《灵缘九渊》 灵缘书群 灵缘书群: 有意向的小可爱们可以加群哦~ 大家可以一起讨论书中角色以及剧情,也许难说你的提议就被采纳了呢~ 第一章 所谓天灾 天圣大陆二十四年春北越国 五月清风拂过北越国的土地,带着万物复苏的迹象令人心情舒畅,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矗立着一座尊贵的府邸——丞相府。 说起这丞相府,就不得不说说这个新任丞相秦沐风与他的夫人,侯门嫡出大小姐云溪雅。这对璧人可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秦沐风英俊潇洒,待人温和,用了近十年的时间,一步一步做上了丞相的位置。而云溪雅,天圣四美之首,容貌自是不必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又是侯爷爱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美人儿。 前段时间,在云侯爷和秦丞相等一众重臣协力下,新帝上位,司礼监废除,各项朝政大幅度改革调整。整个都城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低沉的气氛如一块巨石死死压抑在众人心头。 而今天,身份尊贵的云大小姐和秦丞相就要结为连理,共结秦晋,如此庆事,怎能不让人喜笑颜开呢? 然而就在这欢庆的府邸中,西南处一个简陋的房屋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房屋很小,地上长满了杂草,看起来应该是很久没有人清理了。整个小院清冷的让人不舒服,屋中,有一个逢头垢面的女人。她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浑身上下沾满了灰尘枯草,看上去像一个已经失去生命的娃娃般,死气沉沉的。 可偏偏这样一个狼狈不堪的人,却拥有着一双异常漂亮的眼睛,尽管此刻这双眼眸中已经失去了灵气。女人趴在地上,费力的抬起头,一双眼睛静静的盯着外面唯一一株玉兰花树,明明是春天花期盛放的季节,这株玉兰花树却只有那么一两朵花在开放,女人伸出满是疤痕的手,跌跌撞撞的爬到那株玉兰树下。 这时,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牡丹花香,女人闻到后,浑身一僵,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猛的抬头。 模糊的视线中,慢慢浮现出一抹亮丽的红色。 云溪雅一身华丽的喜服走了过来,却又在离她五步的距离处停下,精致美丽的脸庞上难掩嫌弃和厌恶,朱唇勾起却暗藏几分阴狠:“呀,我的好妹妹,你这身体不好怎么还出来乱走啊,万一冲撞了客人,可怎么好呢?” 女子没有说话,云溪雅身边的丫鬟迎春就接收到自家主子的眼神,上前一脚踢在女人身上,又命两个嬷嬷压制着让她跪在云溪雅面前,嘲讽的说:“和夫人说话应该跪着!对吧,前丞相夫人,哦不,现在应该喊云姨娘才是。” 云溪雅挥手让迎春让开,高高在上的俯视着那人,一字一句的缓缓说着:“算了,她早就说不了话了。二妹妹一定很好奇,我今日为何而来吧?” 说着,云溪雅把玩了一下手腕上的翠玉镯子,漫不经心道:“云溪灵…我今天可是专程来谢谢你的,如果不是你,夫君要想这么快成为这新帝功臣还真是有些麻烦,多亏你了!说起来你不过庶出,身来卑微,又有什么资格和沐风在一起呢?你以为沐风爱你?醒醒吧,从始至终你都只是我们的踏脚石!” 云溪灵静静看着她,微张口,又像是想起什么,手无意识的抓紧裙摆。 “你想说不是,是吗?”云溪雅用护甲挑起她的下巴,一手轻轻抹着云溪灵的眼睛,感叹道:“好漂亮清澈的眼睛啊,我看着真不舒服……”伴随着云溪雅的手,鲜红的血液从云溪灵的双眼流出。 血色滴落在她白色的衣裙上,如开出朵朵花一般,云溪灵很痛,但是她无法喊出声来,四肢被压制着,让她无法动弹,视线渐渐又猩红转入黑暗,浑身控制不住的抽搐着。 此时此刻,云溪灵心中还是存在着一抹执着的念头,她很想问问秦沐风,他对她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吗?这些年来的相依相伴他都忘了吗?她为他而中毒无法说话,几次为他几乎送命,这些一切他都不记得了?! 云溪雅看着云溪灵的样子似乎不够过瘾,又道:“云溪灵,你知道你弟弟是怎么死的吗?” 云霖?! 云溪灵颤抖的身体猛的愣住,弟弟不是病重而亡吗?云溪雅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看在你这幅模样的份儿上,我就好心些告诉你吧。云霖他啊,为了你这个姐姐,自愿喝了我母亲送去的毒药,哦,他的尸体大概已经被狼狗吃干净了吧。”云溪雅一边欣赏着一边轻笑。 说着说着,那张美艳的脸上又露出几分感慨:“可惜了,二妹妹聪明一世,难道真的猜不出来吗?青山寺,凤凰楼,包括你无法生育等等。” “想当初母亲一直和我说,只要把你掌握在手中,好好利用,那就是一把利剑,之前我不明白,可是后来我慢慢懂了。”云溪雅慢悠悠的扶去衣服上不存在的皱褶,神情淡然而优雅,“你确实非常聪明,只可惜你太在乎那些所谓虚无的情感了。这世上那有那么多一见钟情呢?” “一个长相不算美艳,出身卑贱的庶女,又怎么可能入的了沐风的眼。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说着转身走了几步,“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的护甲上涂了些药,就是让你身败名裂的那个,二妹妹就慢慢享受吧。” 云溪雅欣赏着云溪灵的神情从无悲无喜到恼怒再到现在的绝望,她开心的笑了,配上她美颜的容貌,这一抹笑就格外的迷人。 云溪雅拍拍手,笑着走出小院,伴随着她和迎春的对话,压垮了云溪灵最后的希望。 “小姐,你手上沾了她的血,多脏啊。”迎春的笑说,云溪雅恢复人前温柔体贴的形象,柔柔说着:“这个嘛,就当是我的好妹妹为我今天和沐风的大婚,增添的喜庆吧。” 声音慢慢变小,小院里只有一个狼狈不堪的云溪灵跌坐在地上。 哈哈…好啊,真是好啊! 原来自己猜测一切都是真的!哈哈哈,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云溪灵惨白的脸上伴随着血大笑着,她扶着树缓缓靠着,她的身体开始发热,她知道云溪雅口中的药是什么,可笑她现在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按照她对云溪雅的了解,不要多久就会有她安排好的男人进来吧,然后就是要自己死了还要背负骂名,真是好算计啊! 果不其然,她听见了两个男人的声音。一个黑衣大汉摸着下巴说着:“啧,这个女人…可惜了,要是打理一下应该还是个可人儿。” 另一个奸笑道:“有的玩就不错了,呵呵…”说着,就朝她走了过去。 云溪灵手中紧紧的握住一根尖锐的树枝,两个男人离她越来越近,她的身体也逐渐紧绷起来。 突然,耳边传来“噗通”的声音,两个男人倒在地上,她的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云溪灵看不见,但那人的身份一定尊贵异常,因为她无意碰到了那个人的衣服,那是上好的天蚕雪丝。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出手救她,但是她需要这个人帮自己一个忙。 那人瞥了一眼云溪灵摇摇头就要离开,云溪灵一把抓住她手边的衣摆,那人低头冷笑:“怎么,你该不会想让我给你解毒吧?”好听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是个男人的声音。 云溪灵感觉身体越来越不舒服,用最后的理智在地上写着,男子少有兴趣的看着她,这个女人真可笑,刚刚不知怎么出手救了她,现在倒是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男子脸上嘲笑的正要说话,却在看到她写的内容后愣住了! 他以为她会不知廉耻的求自己救她,没想到……地上的字带着血赫然出现在男子面前。 男子收起笑意,扬手用内力把她扶靠着树后离开,伴随着他的离开,云溪灵静静的靠着树如同睡着了一般。风过,玉兰花瓣飘落在她的身上,地上,顺着她的手看到地上的字:杀了我。 云溪灵一边写的同时也在心中发誓:若有来世,她云溪灵绝不与人为善!再也不轻信人心!云溪雅,秦沐风最好不要让我再遇到你们!否则我必要你们百倍奉还!!!若有来世,她一定会守护好弟弟,让那些害她之人都不得善终…… 她生于五月死于五月,正好是玉兰花花开花谢的时期,随着花落这个侯府的小姐就这样离开了。 云溪灵不知道她死后那个男人把院中那两个男人的尸体和地上的字都处理干净,让她死的有最后的一丝尊严。在喜庆的红色包裹下,秦沐风和云溪雅甜蜜的洞房花烛,而云溪灵的尸体被发现后也只是被草草掩埋在一处荒郊野岭中…… 第二章 重回初始 冰冷的感觉围绕着云溪灵的身体,她的头一阵一阵的刺痛,黑暗中她好像听见云霖的声音了。 难道是小霖来找她了,可为什么感觉那么真实呢?真实……奇怪,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头还会那么痛呢?有谁在抓着她的手,云溪灵猛的睁开双眼,“啊!”她惊恐的坐起身,用手抓着头发,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 眼前慢慢浮现出云霖的身影,云溪灵想都没想,一把抱住他,泪水不断溢出眼眶,嘴中喃喃不停,“小霖,小霖,姐姐错了,姐姐不该听信她们,小霖……” 云溪灵突然做出的举动,让云霖僵在原地不敢乱动,听着她的哭声,云霖有些茫然的抱住她,但手还是下意识的轻轻拍着她的背,少年稚嫩的声音慢慢响起,云霖一边轻哄着她,一边对端着药走过来的老嬷嬷挥手:“姐姐,我在呢,没事了,以后我不和你吵架了。你不要哭嘛。林嬷嬷,姐姐醒了!” 林嬷嬷一听云溪灵醒了,急急忙忙走过来,双手合十,哭道:“谢天谢地,小姐醒了,一定是夫人在天有灵啊,老奴的灵姐儿啊。以后可不能再做那么危险的事了!急死我们了!” 林嬷嬷把药放在一边,对着玉清瑶的灵位磕了几个头后,才急急忙忙走近卧室。云溪灵听到林嬷嬷的声音后,诧异的抬头望去,挣扎着下床,轻颤着走向她。 林嬷嬷看着云溪灵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怀念,但留意到她没穿鞋子赤脚走在地上时,又急忙过去把她扶到床上:“灵姐儿,你刚刚醒过来,可不能在着凉了。老奴刚刚熬好了药,快趁热喝了。”说完开心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云霖端起药,一勺一勺的吹凉喂给她喝着。 云溪灵下意识吞咽着,瞪大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好像她一眨眼面前的人就会消失一般。 奇怪,林嬷嬷不是早被自己赶走了吗?还有弟弟不也去世了?怎么回事,她的声音还有眼睛,这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熟悉,熟悉的让她感到恐惧也让她兴喜!她需要照照镜子,她要知道,事情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姐!姐!”云霖见云溪灵的样子有些害怕,虽然他不喜欢姐姐一味的退让,也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老是亲近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为此和姐姐经常发生冲突,尤其是今天早上,他因为云溪灵的固执,两人又发生了争执,后来冷静下来想想,还是觉得应该来道歉,结果才到云轩阁就听林嬷嬷说云溪灵从树上摔下来,昏迷不醒。他当时就心慌了,就算云溪灵不亲近他,但她是他的姐姐,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害怕失去她! 云溪灵听到云霖的声音,回过神,手摸着头,皱眉:“头…好痛啊。” 林嬷嬷坐在床边,轻轻揉着云溪灵的太阳穴附近,轻声说:“灵姐儿刚刚从树上摔下来,磕到头了,好在皮没破,红肿了一小块儿地方,老奴给灵姐儿揉揉。” 头皮处传来林嬷嬷手指的体温,让云溪灵控制不住滑下眼泪,她轻轻靠在林嬷嬷怀里,像小猫一样蹭了蹭:“嬷嬷,灵儿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们担心了。” 林嬷嬷欣慰的笑了,小姐总算是懂事了。云霖看了看天色,又吩咐道:“嬷嬷,你去厨房拿些吃的吧,姐姐一定饿了。这里有我呢!”林嬷嬷点点头,又帮云溪灵拉好被子,起身离开。 云溪灵现在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她拉着云霖的手道:“小霖,扶我起来。”声音平静的让云霖有些不适应,云霖本想制止,但是触及到她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没有反驳的扶着她走到梳妆镜前。 云溪灵看着镜中的少女,白净的脸庞,清秀的容貌,不能说倾国倾城,绝色佳人,但也算的上是清秀淡雅。 尤其她的双眼清澈平静,如一片湖水般,却没有少女的纯情和天真,有的是不合她年纪的冷静理智和恨! 眸子中那种让人触及就感觉如刀锋划过肌肤的冷意,让云霖疑惑不解。正要细看,却发现云溪灵还是和以前一样,温和平静,可能是眼花了吧? 云溪灵静静地垂下眼,如蝴蝶羽翼般的睫毛遮挡住她眼中的恨意。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天有眼,她重生了,带着前世的记忆回到了一切的初始,十四岁那年!就是在这年,她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使她走向毁灭。 经历了前世的种种,云溪灵再也不是那个听父母安排的小姑娘了,更不是那个遇事只会忍气吞声的庶出二小姐! 云溪雅,秦沐风,你们等着吧,我可是有大礼相送呢!!! 哦,还有她亲爱的嫡母南月荣和她的好父亲云霄鹏,这世也休想在利用她为他们的好女儿铺路了! 今生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绝不与人为善,宁可冷血无情也要我为刀俎,别人为鱼肉! 云溪灵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抱住云霖,手揉着他的头发,柔声道:“小霖,从今天起,姐姐会保护好你的。” 云霖对云溪灵突如其来的变化很是不解,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这些年来他一直默默守护着云溪灵,有时候他也希望姐姐能像儿时那样这样揉自己的头发,可发生了太多太多事,他们之间有了隔阂。 今天,云溪灵如儿时那样对他,云霖一时间红了眼眶,又嘟着嘴“训斥”她:“你身体没好,快回去躺着!” 云溪灵笑看着他,嘴角上扬,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听你的。” 云霖看她笑了,自己也笑了起来。他的长相本就很好,这一笑,倒让云溪灵打趣道:“不亏是我弟弟,等你长大,不知会迷倒多少女儿家呢。” 云霖脸上泛红,小手拉着云溪灵,别扭的不理会她。 云溪灵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闪过一个念头,弟弟从小身体不好,有些哮喘病,不能受凉。必须先帮弟弟把身体治好,她记得岳老爷子医术极好,但是性格古怪,可只有他能帮弟弟调理身体。 这个侯府里面心怀鬼胎的人太多,弟弟在这里很不安全,她要想办法把他送走。最好能让岳老爷子收他为徒,这样一来,云霖就能避免前世的惨剧了! 云溪灵正想着该如何让岳老爷子点头收徒时,林嬷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灵姐儿,小少爷。老奴弄了些鸡汤,快你们都喝点吧。” 林嬷嬷端着饭碗走进来,又帮云溪灵穿了一件外衣,扶她坐在椅子上。云溪灵刚刚想让她坐下一起吃,耳边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很快,一个身穿翠绿色衣裳的丫鬟,就抬着一蛊燕窝人参汤进来,“二小姐醒了?奴婢奉大小姐之命,给二小姐送了些补品过来。” 这个声音是,迎春! 呵,看样子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我亲爱的好姐姐,云溪灵抬起头看着走入云轩阁的一群人,眼中带着一丝让人看不清的神色。 第三章 侯府小姐 伴随着迎春话落,粉色轻柔的帘纱被一只芊芊玉手挑起。一个蓝衣美人翩然出现在云溪灵的面前,望着这个美艳无比的少女,云溪灵却恨不得直接上前撕了她那张伪善的面孔! 侯府嫡女,云侯爷的爱女!云溪雅!总算见面了,这个前世害她一生凄苦的好姐姐! 云溪灵沉默的看着她,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美。 美到不知该如何去形容,似乎所有的词汇在她身上都无法真正的描绘。 长如墨缎的发丝洒落在她肩背上,额头前有几缕垂落在她如玉的肌肤上,黛眉不画而墨,柳叶般微弯。 那如蝶翼般长密而翘的睫羽微微颤抖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似有星辰般闪耀着,樱桃色的薄唇紧抿着,轻声责怪迎春:“你这丫鬟怎么这般没规矩,二妹才刚醒来,你在这大呼小叫的。打扰了二妹休息,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你。” 声音柔柔的如黄鹂一般清脆而甜美,嘴上说着教训,但是语气中丝毫没有要训斥的意思。 看看,永远都是这样的仁慈温柔如仙女一样,难怪秦沐风会为她痴迷啊。 迎春放下碗,假意的对云溪灵欠了欠身:“哎呀,都是奴婢的错,二小姐不要怪罪呀!” 云溪灵看了看迎春,没有说话让她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转头看着眼前的云溪雅,打量了一会儿后,低头轻声道:“多谢大姐关心,我没什么大碍,还麻烦大姐过来一趟,倒是溪灵的不是了。” 云溪雅听到她的回答有些诧异,这丫头…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随后故意坐到她身边,亲切的问:“你啊,就是贪玩。怎么会从树上摔下来,这还不要紧,你想让我担心死啊!” 云溪灵听着云溪雅的话,以前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恶心!但她不能露出半丝不满,这场戏才刚刚开始,还要继续和她演下去! “嗯,我知道了,多谢大姐关心。”说着还轻轻擦擦眼睛,云溪雅看她还是和平常一样亲近自己,也就放下了疑虑。 这时,迎春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云溪雅望去,看她还行着礼,轻声道:“二妹,迎春这丫头也不是有意的。”云溪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云溪雅突然接话又说:“行了,迎春起来吧。二妹心善不会怪你的。” “奴婢谢二小姐,谢大小姐。”迎春也不理会云溪灵,擅自站起身,走到云溪雅身边。 云霖看到云溪雅就不高兴的自己吃着饭,完全不理会她。 云溪雅转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眼中闪过一丝嫌弃,又道:“这饭菜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些奴才就让我二妹吃这些东西吗?!” 云溪雅佯装恼怒的看向林嬷嬷,林嬷嬷当即跪下,无奈的说,“大小姐,这…老奴去厨房的时候,厨子说只有这些。” 云溪雅轻抚衣摆,声音柔和却带着些命令:“哼,这奴才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来人把林嬷嬷拖出去!” 随后迎春和迎夏正要靠近时,云溪灵突然笑道:“大姐,林嬷嬷怎么说也是我的奶娘,大姐这样随意处置不太好吧?” 云溪灵柔顺的说着,实际上却是在提醒云溪雅,她这样越过自己处置林嬷嬷,与喧宾夺主何意,这种行为对她那个温柔体贴的形象大大不符啊。 云溪雅是个聪明人,一听云溪灵这么说,她也有些迟疑。正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了几人的脚步声,不多时萧姨娘和三小姐云溪梦,薛姨娘和四小姐云溪可,五小姐云溪清就陆续走了进来。 “呀,大姐姐已经来了!”云溪清小跑着进来一手挽住云溪雅的手,云溪雅轻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清儿不也来了,慢点小心别摔了。” “嘻嘻,才不会呢。”云溪清在云溪雅身边撒娇,其他几人也走了进来,薛姨娘和萧姨娘对着云溪雅行了礼后,薛姨娘拉过云溪清:“清儿,不许闹你大姐姐!” 云溪清吐了吐舌头,萧姨娘笑道:“妹妹,清儿还小,喜欢玩闹些也很正常。哦,灵姐儿的身体没事吧!真是的,都快及笄了,这么冒冒失失的有失体统啊。” 云溪梦接过萧姨娘的话又道:“就是啊,二姐姐,你应该注意身份。学学大姐姐,那么优秀又会管家,就连五皇子也非常喜欢大姐,还经常送礼来府上呢~” “梦儿!你这丫头就知道打趣我。”云溪雅绝美的脸庞微微泛红,眼波轻动,配上她头上的水晶细花链和蓝色锦绣华裳更显的格外动人。 云溪灵一直在想面对这样的美人,如果自己是个男人也忍不住要去怜惜吧。 呵,前世不就是因为她装的太好,不然自己也不会那么信任她,以至于惨死! 现在说出去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像这样的绝色美人儿,会害死自己的庶妹,踩着别人的尸体做上丞相夫人吧。 云溪雅啊云溪雅,今生我看你还能不能继续当你的相爷夫人! 云溪灵静静看着她们,没有说话,云霖却是听不下去,这些女人没一个善碴!说的话明里是对云溪灵的关心,这暗里却是在踩着姐姐捧云溪雅,简直可恶! 这么想着,云霖正要起身,桌下的手突然被云溪灵按住,他不解的看了过去,只见云溪灵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莽撞行事。 云霖无奈,只能偏过头不看她们。云溪灵看他这反应,心中暗道,果然还是太小了,沉不住气。 随后,清冷的眸光不着痕迹的环顾一圈,把所有人的动作看着眼里,萧姨娘和云溪梦前世不过是大夫人南月荣的棋子,为她们母女马首是瞻,今生看来也是如此。 薛姨娘倒是圆滑,左右不得罪。云溪清这孩子自己对她印象不错,至于云溪可…这个人应该是最奇怪的了。前世对她的印象很少,大多数时候云溪可都是静静的坐在一边,就如现在。 真是,一个都不简单啊…云溪灵内心笑了笑,又低声细语道:“劳烦各位姨娘和妹妹们挂心了,大姐貌若天仙,我怎么能及的上呢。不过,梦姐儿这话在家里说说也就是了,传到外面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姐和五皇子私下来往甚密,这不是有辱大姐清白吗?” 云溪雅一听这话,脸色微冷,看云溪梦的眼神也没有刚刚亲密了。 不错,要是按云溪灵所说,这话传出去那对自己可是百害而无一益!云溪雅声音微带着寒意:“梦儿,你那里听来的闲话!以后不许在胡说了!” 萧姨娘一看不好,急忙拉着云溪梦欠身:“梦姐儿无心之言,大小姐不要在意呀,不过灵姐儿这话未免太过了。” 云溪雅偏头看着云溪灵,云溪灵不安的想解释什么,突然咳了起来。 云溪雅看她的样子也觉得刚刚的话应该或许云溪灵有些夸大,但是却也是事实。这丫头一直很亲近自己,量她也没胆子和自己抬杠! 看着屋中气氛有些不对,薛姨娘笑着打圆场,“瞧这话说的,大小姐脾气好怎么会计较,姐姐和梦姐儿快免礼吧。” 云溪雅也不想给人留一个苛待姨娘的印象,轻扫了她们一眼,萧姨娘和云溪梦才敢起身。薛姨娘看着跪在一边的林嬷嬷又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迎春笑道:“姨娘不知,这林嬷嬷呀,照顾不周,先是害的二小姐摔伤,现在又端这些东西给二小姐!大小姐正在烦恼该怎么处置她呢!” 萧姨娘一听就知道,迎春在暗示自己把这老奴才打发了!随机大声道:“这种老嬷嬷赶出府就好了,何必让大小姐费心呢?” “萧姨娘此言差矣!林嬷嬷,你来说说为什么饭菜只准备了这么点?”云溪灵微眯眼,声音平静的滑过每个人耳边。 林嬷嬷抬起头望云溪雅道:“老奴去厨房端饭,可是厨子告知迎春姑娘已经端走了大部分饭菜,只剩下这些,老奴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先把这些饭菜取过来。” 迎春一听立马反驳道:“大小姐是侯府嫡出小姐,自然应该享受最好的待遇啊!你这话说的难道还怪大小姐的不是了?” 林嬷嬷冷静的回答:“老奴没有这个意思,不妨问问大小姐自己可曾让迎春去取过吃食?” 云溪雅皱眉,她才刚刚回府,怎么可能让迎春去厨房拿吃的,但是迎春是自己的人,可不能被这老奴才压一头,“我确实没有让她去,想来,迎春也是担心我回来饿了,才去拿的吧。” “对对对,奴婢就是这样想的。”迎春急忙回答说,林嬷嬷怒瞪着迎春,云溪灵抬起盛好鸡汤的碗,勺子轻转,慢慢喝了一口,“林嬷嬷,你怎么能说迎春姑娘呢?迎春姑娘是大姐的贴心丫鬟,自然一切以大姐为重,我们要学学她才是!” 林嬷嬷诧异的看着云溪灵,而云溪灵脸上笑容淡淡,随后一笑说,“是,二小姐教训的是,以后老奴一定好好学学迎春姑娘。”云溪雅只觉得这话那里听着不对,不过还没想明白,迎春得意的笑着:“呵,二小姐是明白人。”云溪灵看她开心的样子,眼睛轻扫到后面的人,心中冷笑:哼,迎春…今天刚好拿你开刀! 第四章 迎春受罚 就在迎春自鸣得意时,侯爷云霄鹏的声音传来,“哼!我侯府二小姐要学一个丫鬟?本侯倒想看看,你区区一个丫鬟有什么资格!”众人见云霄鹏也来了,紧忙行礼,迎春在听到云霄鹏的声音时脸色苍白。 “侯…侯爷,不是,奴婢…”迎春吓的语无伦次,云溪雅正想开口解围,云溪灵又这会让她得逞,起身笑道:“女儿参见父亲。” 云溪灵的突然插话,到让云溪雅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先静观不变。 本来云霄鹏是听小厮说云溪灵受伤,才过来看看,印象中的云溪灵懦弱无能,遇事只会逆来顺受,即没有雅儿的娴雅得体也没有梦儿和清儿的活泼可爱,今天她突然亲近自己,倒也让他感受到久违的父亲的成就感! “老爷,你这么过来了?”萧姨娘体贴的让他坐下,云霄鹏笑了笑,“听说灵儿受伤了,我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这里这么热闹啊。怎么都过来了?” 薛姨娘接过话说:“这不,都来看看灵姐儿呀。” “灵儿,身体好些没?”云霄鹏轻声问着,就宛如一个疼爱儿女的父亲。 云溪灵乖顺的点头,“父亲,刚刚林嬷嬷帮灵儿拿吃的东西,因为厨房里大部分东西被迎春取走,就拿了这些饭菜过来,结果大姐看到了不知内情,一时心疼我才让林嬷嬷跪着。” 云溪灵这话说的很是巧妙,她知道想救下林嬷嬷收拾迎春,就必须要这个男人开口,云溪雅才不敢反对。 云霄鹏一向把自己的名声看得重于一切,他决定不能容忍一个丫鬟骑到小姐的头上,哪怕这个小姐只是个庶出! 果不其然,云霄鹏挥挥手,云溪雅适时的抬了一杯茶水在他手边,云霄鹏接过后,轻抿了抿,“行了,林嬷嬷起来吧,看在你一心为二小姐着想的份儿上,这事就算了。迎春,你刚刚说要让二小姐学你,是什么意思?!” “不,侯爷,奴婢无心之言…”迎春急忙说着。 云溪灵突然打断她慢慢说道:“迎春姑娘说一切以大姐为重,这话说的很对啊,怎么办是无心之言呢?林嬷嬷是我的奶娘,她冒犯了迎春姑娘,还望迎春姑娘不要介意!要不,我让林嬷嬷给姑娘赔礼?” 云溪灵看着云霄鹏的脸色越来越差,心理明了随后看着林嬷嬷,示意她去给迎春道歉,林嬷嬷刚走过去,云溪灵又道,“林嬷嬷,以后无论是发生什么都应该以迎春姑娘的事为先,你可记住了?” 林嬷嬷大声答到,“是,老奴谨记。迎春姑娘还请恕罪。” 云霄鹏想起来之前就查清,云溪灵受伤后林嬷嬷去拿吃的,结果迎春自作主张的把准备给云溪灵的午膳端走。 看着云溪灵因受伤而有些脸色苍白,此刻对一个丫鬟低眉顺眼的,而林嬷嬷这么说也是这府里的老嬷嬷,现在居然要向一个丫鬟道歉,这要是传出去,那不成了奴大欺主了! 于是一拍桌子,冷冷的看着迎春,“她一个丫鬟,占着大小姐脾气好就在这里扬威作福!来人,拖下去,给我打!” “侯爷饶命啊,大小姐,大小姐救我啊!”迎春怎么也没想到事情转变的会那么快,只能不停的磕头。 云溪雅思索片刻后说,“父亲,迎春一时疏忽大意,饶她这次吧。”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开口,云霄鹏有些迟疑,云霖见状突然说道:“大姐,你这话就不对了,这丫鬟占着大姐性柔仁慈,擅自拿走二姐的午膳,这传出去,别人怎么想大姐,知道的是大姐心慈不愿重罚奴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姐授意她这么做,岂不成了大姐虐待庶妹了吗?” 迎春一听这么大的罪名扣下来,急忙说:“没有没有,大小姐没有授意我去拿。” “那你就是私自做主拿走二姐的午膳咯?”云霖又进一步逼问她。 “我…这…”迎春此时已经慌了神,好像她说什么就错什么! 她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今天真不该为了让大小姐开心自顾自的拿了云溪灵的东西,没整到云溪灵也没赶走那个老嬷嬷,倒是自己惹了一身麻烦。 云溪灵心中拍手叫好,云霖这话说的是时候,而且这话要是让自己说大概还要费些口舌,但是如果是云霖说出来,那效果就更好了。 一个丫鬟欺压到庶女头上事小,但是连累到云溪雅的名声,那就事大了! 云溪雅一向重视自己的名声,这样一来,今天这顿打迎春是逃不掉了。 “拖下去,打!”云霄鹏听完云霖的话后,毫不犹豫的说着。 云溪雅本想在为她求情,可一想到这丫头自己说话大意被人抓了把柄,甚至还连累了自己,瞬间就没了心情在开口。 云溪灵安静的看着迎春被拖到院中,迎春顿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望向云溪灵接触到她的眼神时,下意识看了看云溪雅,但发现她没有看着自己时,迎春也知道,这顿打免不了。 她愤恨的瞪着云溪灵,云溪灵以一个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冷冷的盯着她,脸上平静没有什么高兴或者兴奋的表情。双眼平静的像湖面一般,好像投入一块巨石也无法惊起半分波澜。 那一瞬间,云溪灵的眼神冷漠的几乎是在看一个死人。 迎春第一次感觉到了这种无法言喻的恐惧,或许二小姐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 几个家丁拿着板子,当着所有人的面,高高抬起,在重重落下,迎春的嘴被堵着,不过看她那翠绿的衣服上很快溢出鲜红以及她那毫无血色的脸庞就知道有多疼了。 “好吓人啊,父亲已经打了三十多下了,对一个女孩来说也够她长记性了,算了吧。”云溪梦可怜兮兮的拉着云霄鹏的衣摆。 云霄鹏想了想,迎春毕竟是雅儿的丫鬟,不能太落了雅儿的面子,随即说,“可以了,以后要再犯,绝不轻饶!” 迎春现在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整个人瘫倒在地上,云溪雅知道云霄鹏还是在意自己的面子,站起身温柔的说着,“迎夏,你去把迎春扶回去,拿些药给她。等她伤好后让她亲自过来给二妹赔礼道歉!父亲,今天女儿新写了一副字,父亲随雅儿去看看?顺便指点一下雅儿。” 云溪雅转头俏皮的看着云霄鹏,云霄鹏又怎么会拒绝,当下就同意了。走前转身吩咐道:“你们都散了吧,让灵儿好好休息。林嬷嬷,照顾好二小姐。” 随后,和云溪雅一起离开。萧姨娘见云霄鹏走了,随便说了两三句客套话也带着云溪梦走了。 剩下薛姨娘和云溪清与云溪可,云溪灵转身对林嬷嬷说道:“嬷嬷你去看看我这个院子里有哪些丫鬟,我打算选几个到身边来伺候。” 林嬷嬷点点头,说了一声:是。 “二姐姐?你就是清儿的二姐姐吗?”云溪清睁着眼睛好奇的看着云溪灵。云溪灵淡淡的笑着:“嗯,是啊。” 云溪清现在才只有四岁,薛姨娘保护的很好,至少现在这个孩子还是那么单纯清澈,没有被污染,但愿她能一直这样吧。 此时,坐在一旁的云溪可突然开口说道:“后天大家要一起去青山寺中祈福?二姐姐来吗?” “后天吗?”云溪灵微低着头,薛姨娘笑道:“灵姐儿也去看看吧,之前摔伤了就当顺便去去晦气。”云溪灵心中思索着,前世自己也去了青山寺,还不大不小的闹出了点是非。 回想起来,岳老爷子那个时候也在青山寺,这次必须要想办法见到他才行。 想到这,轻叹道:“姨娘说的甚是,我也要去去晦气不是。” “呵呵,看灵姐儿也累了,我就不打扰了,可儿清儿,我们回去了。”得到了答案的薛姨娘也不变多留,带着云溪清和云溪可也离开了。整个小院此刻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云霖不赞同的摇着头,“姐,你不应该去的。万一……” 云溪灵挥手打断,“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你今天在我这呆一天一定也累,快回去休息吧。”云溪灵的语气虽然温和但却让人不敢反抗的余地。 云霖眉头皱的紧紧的:“姐姐,我怎么感觉…你变了?” “呵,是吗?”云溪灵揉了揉他的头发,又在三安慰了他之后,看着云霖离开的背影她轻声自言自语道:“死过一次,能不变吗?” 折腾了半天,云溪灵也相当疲惫了,她躺在床上,思考着后天的行程。 另一边,回到霖院的云霖坐在书房中,回想今天一天他见到的云溪灵,越想越奇怪。 要是以前的她肯定不会让迎春吃那么大苦头,毕竟迎春是云溪雅的人,今天的云溪灵与往日变化真的有些大。要说原因云霖也说不清,或许是至亲之人的直觉。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知道姐姐终于开窍了! 他就说嘛姐姐从小就聪明,怎么可能一直被云溪雅和大夫人利用而不自知呢! 不过姐姐为什么要去青山寺呢?那天自己刚好要去学院,没办法陪同,姐姐一个人没问题吧? “啊!果然还是我太弱小了,我必须想办法好好保护姐姐才行呢。”云霖说着,便拿起一旁的书认真看着。 而云溪灵虽然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可她却迟迟无法入睡。 只要一闭上眼,前世种种就会浮现在她眼前,云溪灵吓的一身冷汗,她用手轻揉了揉额头,不停的在心中告诉自己,她重生了,她还活着。 云溪灵被恶梦惊醒后也没了睡意,抬头望着院中的玉兰花,等着林嬷嬷的回话。 第五章 赐名青璃 不过片刻,林嬷嬷走了进来对云溪灵点点头,云溪灵略微整理了一下头发,缓步走出卧室。种满玉兰花的小院中,站着四个十二岁左右的小丫头和两个比她大一些的,十五岁的少女。 林嬷嬷搬了一把软椅让云溪灵坐下,然后自己站在一边拿着一柄小巧的扇子轻轻扇动着。 云溪灵把眼睛闭了闭,柔嫩的双唇微启:“你们当中有部分人跟在我身边有一段时间了,有些是新入府的,作为主人也应该和你们熟悉熟悉,难得今天有时间这样坐下来和你们好好聊聊天,青浅你过来。” 一边说一边让青浅到她身边来,青浅其实只是一个三等丫鬟,平时在院里打打杂。 云溪灵记得前世自己众叛亲离的时候,只有这个小丫头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最后为了保护自己也被云溪梦和云溪雅害死了。 青浅一双眼睛眨了眨,小姐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呀?明明自己只是一个给人打杂的小丫头,她有些疑惑,但还是小步走到云溪灵身边,欠了欠身:“二小姐。” 青浅的脸上带着几分犹豫,云溪灵自是知道她的疑虑,但是她不打算说什么,于是轻轻笑了笑,又转头一一打量着其他人。 果不其然也看到了些熟悉的面孔,嫣然,这个人前世就是大夫人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一个钉子。 说起来,凤凰楼那场好戏这丫头可是为云溪雅立了大功的啊。 嫣然注意到云溪灵在看着自己,随即笑嘻嘻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套淡粉色的衣裙,兴奋的说:“二小姐,我去绣坊间把新做的衣服拿了回来,后天小姐正好可以穿着去青山寺。” 云溪灵看着她靠近自己,别有深意的笑了起来,“是吗?那嫣然还真是用心了。” 嫣然看到云溪灵的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也没有细想。 她刚刚听人说迎春受罚,此时云溪灵周身的气质又有些不同往日,这种变化,莫名的让她心慌。 而云溪灵听她提到青山寺,脸上笑容不改,墨色的眸子微暗,溢出丝丝剔骨寒意,长长的睫羽微微动了动。 青山寺啊,这是个极好的地方呢,今天那群女人来的时候,她并没有见到大夫人南月荣,想来那人是先一步去了寺院祈福。 呵,之前自己借迎春的事给了云溪雅一个教训,不过是事发突然打了云溪雅一个错手不及,等云溪雅回去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过来,按照她的脾气青山寺上一定会想办法给自己找些麻烦出出气。 也许还会和她的好母亲细细商量商量。严格来说,她还是很期待后天早点到来! 至于嫣然么…这次一并处理了就是。 想着想着,云溪灵看向嫣然的目光更柔和了,嫣然看云溪灵还是对自己没有防备稍稍安心了些。 随后退到一边,云溪灵视线扫过剩下的四个小丫头,当她看到样貌清秀的丫鬟说,状似不经意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跪地磕了个头挺直腰板很平静的与云溪灵对视:“奴婢秋儿拜见二小姐。” 秋儿? 云溪灵端起茶杯的手在空中微顿,随后静静的看着秋儿,秋儿也毫不躲闪,眼神中透露了一股不甘和倔强。 这个叫秋儿的,周身散发着一种官家小姐的气息,细看她的长相后,云溪灵轻轻伸了个懒腰,“嫣然,你去帮我和大姐姐说一声,后天我也去青山寺,还有替我谢谢大姐姐方才送来的补品。” “是,奴婢遵命。”说完,嫣然就去了雅菡阁。 云溪灵站起来对着剩下的人说:“白桃,白鹭你们两个继续在院里帮忙打理一下花草,冬儿你就负责外屋的整洁。林嬷嬷,我的一些衣服首饰还有贵重物品就交给你和青浅了。至于秋儿,你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小姐,这青浅可靠么?万一是”林嬷嬷有些担心,云溪灵却淡然的笑了笑,“放心吧,嬷嬷。我有分寸。” 林嬷嬷看着云溪灵平和的样子,心疼有,高兴有,但更多的是释然。 小姐真的长大了,以前的小姐过于单纯,被大夫人大小姐利用而不自知,此番小姐受伤,似乎让她成长了很多! “哎,老奴听小姐安排。不过这个秋儿,是昨天刚刚才买进府里的,小姐单独留下她是为何?”林嬷嬷有些好奇。 云溪灵突然抬起眼看着秋儿,秋儿微皱眉,云溪灵扶了扶自己的衣袖。 “果然是个聪明人。好了,你起来吧,从今天起你改名叫青璃,提为一等丫鬟,留我身边伺候吧。” 秋儿,不对,现在应该是青璃,又磕了头谢恩,然后走到云溪灵身边。 云溪灵告诉林嬷嬷后天自己已经决定要去一趟青山寺,就让嫣然和青璃和自己同去,青浅和林嬷嬷留下。 本来林嬷嬷很不赞同,嫣然是大夫人的人,跟在小姐身边太危险,还有那个青璃,她是不明白为什么云溪灵要突然提她做贴身丫鬟,这万一出什么事,谁能保证这个丫头不会害了云溪灵呢? 不过,云溪灵一脸平静的样子,林嬷嬷也知自己无法改变她的注意,只能拉着青璃再三叮嘱。 事实上,这个青璃确实不是一般的小丫鬟。要是云溪灵没有记错,她的原名应该是宁秋儿,当年宁国公的嫡小姐! 宁国公府被人陷害满门抄斩,没想到这个嫡小姐逃过一劫。 宁国公…南月荣和云霄鹏的杰作啊。 对了,当年血洗宁国公府的还刚刚好是大夫人的娘家,然后南御史凭借着这件事升到了御史台首位! 这样一想,云溪灵的心头慢慢升起一股冷笑。 而青璃呢,她回到自己的屋中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刚才的一个照面,她知道云溪灵多少是猜出自己身份了,可为什么还把自己留在她身边呢? 老实说连她都不明白这个二小姐到底在想些什么。 世人都说云二小姐不过是一个废物,看来果然传言不可信,那样的眼神怎么可能是一个废物能有的! 也许这次她赌对了! 青璃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链子,再三考虑后,来到院中。 云溪灵正在一株盛放的玉兰花树下,拾起那些飘落在地上的花瓣,听到脚步声的她并没有回头,只淡淡说了一句,“来了?” 青璃握了握手,抿唇:“二小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入侯府不过是想找到当年云侯陷害我父亲的证据,二小姐……” “要证据应该去找衙门,你说是不是?宁小姐?”云溪灵拿起一片花瓣,抬眼笑看着她,又道:“要是你找到了证据,云侯府会遭殃,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把你抓起来交给云霄鹏?” 青璃大方的对她行了行礼,“小姐说笑了,这里只有小姐的丫鬟青璃,没有什么宁国公府小姐宁秋儿。再说,小姐若是会,方才就抓了,怎么可能还和奴婢在这里闲聊呢?” 云溪灵听后微愣,又慢慢将手上的花瓣放入一个器皿中,轻轻把它捣烂,拿起烈酒倒入器皿里。 清风徐徐,吹起她浅粉色的衣裳。 青璃也不说话安静的立在一旁自动自发的帮云溪灵拾起地上干净的纯白玉兰花瓣洗干净后递给她。 外人看来,就是一主一仆相处的画面,时间缓缓的流动,云溪灵轻甩了甩手腕,青璃立马过去给她揉着肩膀。 力道不轻不重的刚刚好,云溪灵笑起,“是啊,没有宁秋儿,只有青璃。青璃,我可以帮你,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这个人,眼睛里容不下沙子。如果你跟着我做了我的贴身丫鬟的话,就要忘记你以前的身份,衷心不二。否则……” 云溪灵并没有说完,但是她知道青璃很清楚自己的意思。 青璃柔和的笑了笑,“那是自然,青璃自今日起就只是青璃!”说完,内心松了口气,果然云溪灵对她的父亲根本不在乎,否则怎么敢直呼其名。 爹娘,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女儿! 青璃表现的很好,可云溪灵还是看的出她有些不甘与急躁,于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肩膀:“我的人,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 少女的声音很温和,但是却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奇迹的让青璃心中的愤怒压了些下去。 青璃看着这个粉色衣裳的十四岁少女,莫名的产生了一种敬畏和崇拜,云溪灵身上有着让人臣服的气质。 虽然青璃知道,此时云溪灵的处境也是举步维艰,也许她不一定能帮助自己报仇雪恨,可云溪灵那双墨色的瞳孔中绽放着自信的光芒,让青璃下决心追随着她! 云溪灵和她对视一眼后,对她轻柔一笑。一个约定在她们的笑容中散出光芒,很多年后青璃每每回想起今天的事,不停的感慨那时的决定应该是她这一生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当然,这是后话了。 夜幕悄悄的覆盖着大地,云溪雅坐在雅涵阁里,漂亮的弯眉蹙了起来,不过美人就是美人,这样的神情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反而让人想去抚平她的烦恼。 噼里啪啦! 桌上上好的玉琉璃杯散落一地,云溪雅那双漂亮迷人的眼睛里充斥着薄怒,迎冬闻声赶到,“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云溪雅撇了一眼她,冷冷的说道:“哼,今天被云溪灵那丫头摆了一道!” “啊?就二小姐那柔柔诺诺的样子,她怎么敢和大小姐作对?!”迎冬脸上一脸不相信,谁不知道二小姐最是个好欺负的主儿,又单纯天真的可笑。 “她不敢?我看她敢的很!!当着多少人的面打了迎春,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云溪灵这个小贱人还有那个该死的云霖,什么时候又开始亲密起来了!” 云溪雅越说越气,迎冬连忙劝说,“大小姐何必为那个贱人气着自己,这次去青山寺要整治她,那还不容易?” 迎冬笑的别有意味,云溪雅挑了挑眉,语气也轻快了,“也是,要收拾她多的是机会,等到了青云寺,我看她还敢不敢在和我作对!你快去给我拿那件酒红色绣牡丹花的衣服,后天我要穿着去见母亲!” 说完,朱红的唇扬起笑容。 迎冬一时间都呆住了,大小姐当真是倾国倾城啊! 随后,吩咐下人打扫好地上的残片,仔细的帮云溪雅拆除头饰。 而薛姨娘也听说云溪雅在自己屋中发了一通火后,对云溪可说,“后天,姨娘要照顾清儿没办法去青山寺,你一定要跟好你二姐姐,知道吗?” 云溪可不解的目光投向她,“为什么?姨娘不是说要哄好大姐姐吗?”薛姨娘笑笑又说,“是啊,所以你千万不能惹大小姐生气!凡事不要多管,明白吗?” 云溪可乖乖的点点头,又爬到桌上画画。薛姨娘看着那摇曳的灯光默默出神,她能在南月荣的手下活着走到今天,又怎么可能只是靠运气呢? 她的直觉告诉她,云溪灵在不是以往的那个蠢丫头了,弄不好这侯府的后院也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吧!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独善其身,不要掺和到云溪灵和云溪雅之间才是。 今天晚上侯府很多人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而云溪灵又想起了一些前世的事情…… 第六章 被迫救人 出发前一天,青璃一直陪在云溪灵身边,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发现自己这个新主子性格真的太安静,可以一天就坐着看看书,捣腾花瓣,然后睡觉。 安静的时间永远过的很快,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 清晨,青璃走进卧室正准备伺候云溪灵洗漱时,却发现她早已经起来,衣服基本上都穿戴好了,只有那一头长长的头发散落在身后。云溪灵从铜镜中看到她:“来的刚好,帮我打理一下头发吧。” 青璃接过梳子,熟练的帮云溪灵绾发,偏头看了看桌上的发饰,奇怪的问:“小姐就用这些吗?会不会太…那个了?” 云溪灵也看着那些简单的头饰,拿起一支晶莹剔透的白玉兰簪无所谓的笑说,“没事,用这个吧,绾一个简单的就行了。” 青璃眨眨眼,接过玉簪,很快就弄好了一个简单的发型,既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华丽也不会让人感觉小家子气。云溪灵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这样就很好,麻烦你了。” “小姐这说的什么话,在这样说奴婢可要生气了!”青璃笑着和云溪灵开玩笑,云溪灵站起身,青璃突然拉住她:“小姐,你站着不要动,我看看。” 云溪灵被她弄的一头雾水,但还是站在原地任她打量,青璃围着她绕了一圈后,小声嘟囔。小姐很适合淡粉色的衣服,配上头上的玉兰花簪让人看着就心情舒畅。 这是和云溪雅不一样的美,云溪雅美艳无双,端庄大方,宛如一朵灼灼绽放的华贵牡丹;而云溪灵眉清目秀,气质温和静雅,就和她头上的雪白玉兰一样,清月平和。 “我知道了!”青璃一拍手,转身走到衣柜里翻翻找找的,找出一条银白色上绣着细小蝴蝶的披帛,仔细的帮云溪灵穿上。 “有必要这么麻烦吗?”云溪灵被她弄的哭笑不得,结果青璃直接来了一句:“有必要!以后小姐的衣服搭配发型全部由我负责!” 青璃以前最喜欢把别人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可是发生那件事后心情压抑着,现在在云溪灵面前,慢慢放松下来,自然有心情帮人打扮,尤其云溪灵是那种没心情打扮自己的人! 虽然她比云溪灵大,但是和云溪灵在一起总觉得…云溪灵是个姐姐。这不,现在开始折腾起她来了。 云溪灵听她这话,虽然无奈但也没有泼她冷水,看着青璃忙前忙后。 云溪灵眼神暗了暗,她以前也喜欢打扮啊,尤其是和秦沐风在一起的时候。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傻,重活一世,算起来她应该有五十四岁了吧。 不就是个头发苍白的老太太吗,那里有心情如少女情怀的打扮。尽管她的外貌只有十四岁,可心态终究是老了…… 好不容易等青璃弄完,还不等云溪灵喘口气,嫣然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二…二小姐,我们该走了,不然赶不上大小姐她们了。” 说完还打算过来拉云溪灵的手,结果被青璃拦住:“嫣然,在赶时间也不能这么失礼。” 嫣然一愣瞪了一眼青璃,云溪灵看了看天色,确实也该走了。 随青璃和嫣然一起走向府外,离走前也吩咐了青浅提醒云霖,最近不要碰冷的东西。 走到府门口,只有一辆很小的普通红木马车,云溪灵转身问守门侍卫,“大姐姐和萧姨娘她们呢?” “回二小姐,大小姐和萧姨娘她们已经出发了。萧姨娘让属下转告二小姐尽快上路!”侍卫阴阳怪气的看了一眼云溪灵。 青璃见他那态度,当即就想上去和他理论结果被云溪灵拦住。云溪灵毫不在乎的点点头,然后坐上那个又小又旧的马车,青璃和嫣然也一起坐进去。 马车内,嫣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由好奇,“呀,二小姐,你带了什么呀,怎么那么好闻!” 云溪灵抬眼看去,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打开后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这个是花乳,山上气候干燥,用这个擦擦皮肤也就不会那么干燥了。” 嫣然一听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讨好的说道:“小姐手真是巧啊,这种东西奴婢都没见呢!” 青璃不屑的撇撇嘴,“嫣然,你该不会想让小姐把这个花乳给你吧?” “你别胡说,我那有这个意思,小姐你看看青璃,她就会欺负我。”心思被揭穿的嫣然尴尬的笑了笑。 云溪灵轻轻把花乳递到嫣然手中,安慰的说,“好了,别理青璃,你在我身边那么多年,也帮了我不少,这花乳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嫣然一听高兴的接过,还用眼神得意的看了看青璃,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花乳拿起来。 云溪灵理了理发尾,阖上双眼。嫣然和青璃见状也安静了下来,青璃看着窗外风景,嫣然着研究着花乳。 突然马车剧烈的震动一下,云溪灵猛的睁开双眼,嫣然吓的一声叫了起来,青璃虽然没叫但脸色微微发白,云溪灵扶着椅子平静的问,“怎么了?” 车夫急忙说,“二小姐,刚刚马儿受惊了!没伤着你吧?” 受惊?怎么回事? “没事,小心驾车。” 云溪灵一边回答一边脑海里闪现过很多念头,大概是她重生过,感官比常人要敏锐,无意间她闻到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一股血腥味儿。 青璃看云溪灵神色有些不对,正要开口询问,突然从车窗外闯入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 男子从嫣然那边的窗户进入时,已经打晕了嫣然,一双手迅速的掐着云溪灵的脖颈。低沉的嗓音带着喘息,“别乱叫,否则,你家小姐就没命了!” 青璃紧张的点点头,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马车平稳的走着,车夫完全不知道车里已经多了一个人,可想而知这个男人的武功之高。 云溪灵被男人掐的有些喘不过气,皱了皱眉,艰难的说,“你…你想掐死我吗?” 男人听到后微愣,稍稍松了些力道,云溪灵呼吸通畅了些后,面色上十分冷静,“你呼吸急促而且身上有血腥味儿,应该伤的很重吧?” 男人如狐般邪魅的双眸闪过一丝诧异,轻笑着,“小姐好胆量,在下佩服。不过,小姐可知聪明人一般活不长久呢?” 云溪灵温和的笑了笑,虽然背对着他,可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听着车外隐约传来的脚步声,云溪灵轻啧了一声,感受到那种带着杀意的视线紧盯着自己不放。 云溪灵无奈的摆摆手,以商量的口气分析道:“你身受重伤,不宜随意移动,而且阁下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杀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男人眼中再次闪过诧异,不过这次却带着些许欣赏,于是放开掐着云溪灵的手,轻轻的摸着她雪白的脖颈,如情人般靠在她肩头,柔声询问:“那小姐有什么办法帮我呢?那些人很快就会过来了?” 登徒子! 云溪灵就算前世嫁给秦沐风也没有和秦沐风像这样亲密接触过!压下心中怒火,压低声音说道:“我自然有办法!不过你必须配合我。” 明明平静的语气中男子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面巾下的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可惜被挡住没人看见。 青璃见云溪灵被人轻薄,双眼通红的瞪着男子:“你,快放开小姐!” 男子轻轻飘了她一眼,青璃被那双残忍到极点的眼睛吓的浑身发冷,云溪灵见状打了男子一下,“让开。” 男子手背吃痛,刚想说什么,车夫突然把马车停止然后说道:“小姐,外面有人说是要搜查车辆。” 云溪灵把青璃为自己多准备的衣服扔到男子头上,自己理好衣服,轻声问道:“搜车?却不知为何?你们可知我是云侯爷的女儿?”声音带着丝丝威严。 外面一群侍卫打扮的人下了马,对云溪灵拱了拱手,冷声道:“原来是云侯的千金,云小姐属下等奉命行事,还望小姐行个方便。”说着就想拉开车帘。 “慢,我刚刚小憩片刻,能让我先整理一下衣冠吗?”云溪灵平静的说着,车外的人一想,毕竟是云侯千金,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得罪云侯。于是冷声说了一句:是。 过了一小会儿,青璃从里面把车帘拉开,侍卫巡视一圈就只看到云溪灵做在车上。 她的膝盖上还趴着一个睡着的丫鬟,想在看看那个丫鬟时,云溪灵眼睛微眯,冷声道:“检查过了还打算干什么?” 侍卫对上她的眼睛,不知怎的,感觉被阵阵寒意袭来,随后低头道:“属下只是想在检查一下…” “检查?你们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难道还要搜我家小姐身不成?” 青璃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侍卫们相互对视一眼,又看云溪灵轻轻闭上眼睛。 再加上青璃一脸平静的样子,不疑有他的退后:“打扰了,属下等告退!” 说完,打马而去,青璃看着车夫说道:“快走吧。” 随后放下车帘,紧张的看着爬在云溪灵膝盖上的“丫鬟”。 男人轻掀开外衣,好奇的看着云溪灵。云溪灵看他一身黑衣又蒙面,全身就看的到他的眼睛。 尽管她承认这双眼睛出奇的好看,是典型的丹凤眼,眼尾斜长,剑眉飞扬,如琉璃般的眸子很是吸引人。 细看之下似乎还有淡淡幽红在眼中流转。 不过…一想到刚刚他冒犯自己,云溪灵很嫌弃的不看他,压低声音不耐烦的赶人,“行了,你可以滚了。” 滚? 男子眼神微愣,他没听错吧,这丫头刚刚让他滚?!她知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没人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这种话! 云溪灵看他还没动作,难得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又催促道:“刚刚只是一时瞒过他们,要是后面还有人来查车,到时候你想走都走不了。” 好在花乳的香味盖住了血味,才勉强逃过一劫,现在她只希望这个人赶快滚,省得连累她! 男子当然知道,他必须尽快离开,不过看云溪灵一脸嫌弃的表情,他有些想笑。 事实上他也真这么做了,好听的声音带着笑意弥漫这在小小的车厢里,“你好像很讨厌我。” “如果有人掐着你的脖子威胁你,然而你还要救他,你会喜欢那个人吗?”云溪灵冷漠的扫了他一眼。 男子如白玉般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中充满浓浓的笑意,真是个有趣的丫头,语气轻佻的说着:“要是威胁我的人是小姐你的话,我想我会喜欢的。” 说完,手快速的伸向云溪灵,轻声在她耳边说:“多谢相救。”然后飞出窗外,云溪灵瞪着那个离开的背影,说了一句:有病! “小姐,你的发簪!”青璃指着云溪灵的头发惊呼,云溪灵抬手一摸,果然发簪不见了。 云溪灵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无奈的说,“这事不许声张,青山寺快到了,把嫣然叫醒。” 青璃点点头,拍了拍嫣然,嫣然迷茫的睁开眼,“奇怪,我怎么睡着了?” “快点下车吧。”青璃若无其事的和她说着话,嫣然想起花乳,连忙伸手一摸,知道还在后,对青璃笑笑,走下车。青璃看她那副样子嫌弃的撇撇嘴,追上云溪灵。 青山寺门前 云溪灵一眼就看见了云溪雅一身酒红石榴长裙,在人群中如一朵娇艳的牡丹花一般,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目光往她身边一扫,云溪灵的眼神瞬间变的冰冷。 大夫人,我们终于见面了。 第七章 初次交锋 青山寺门口,大夫人正和云溪雅说着什么,周围气氛合乐融融。 云溪灵走的不快不慢,大夫人的眼睛无意瞟见云溪灵,脸色微微有些发冷,转身轻叹:“灵儿这丫头啊,就是个慢性子。你要再不来,我们可要进去了。” 语气还是很温柔,说完还特别关心的拉起云溪灵的手轻拍了拍,一副慈母的姿态。 云溪灵长长的睫羽柔顺的低垂着,遮挡住她眼中的冷笑。 大夫人刚刚那番话,说的别有用意啊,眼尾扫过,发现周围的人都看着自己,云溪灵瞬间了然,大夫人是在暗指她不懂规矩,让嫡母嫡姐还有姨娘在这里等着她一个小小庶女,简直是目无尊长! “母亲真会开玩笑,今日早晨灵儿出门时大家已经走了,灵儿急忙坐车赶来,谁知这路上马车出了些故障,灵儿来迟还望母亲恕罪。” 云溪灵亦如往日一样带着些不安和愧疚的语气,说完还指了指那个很小的马车。 众人下意识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出现在眼前的旧马车让人议论纷纷。 “这种马车,就是我这样普通人家的小姐都不会坐的,这堂堂侯府小姐就这种待遇啊?” “之前还以为那个粉衣小姐不尊嫡母,现在看来,啧啧啧……” “谁说不是啊,那个小姐衣服发饰那么单调,庶女的待遇…哎…一直说侯府大夫人对待庶女也很是亲切,恐怕……”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大夫人听着这些话语,脸上有些尴尬,看向云溪灵的眼神更加阴沉了些。 云溪雅一看情形不对,上前一步,轻声道:“侯府的这些奴才,就会偷工减料,怠慢职守。也怪我,急着想见见母亲,就先行了一步,谁知道他们尽然敢让二妹妹做这种车,回去我和母亲定为二妹妹作主!” 说罢,还从自己头上取下一只淡红色镶嵌着白珍珠的精致发簪戴在云溪灵头上,然后满意的看看后笑起,“嗯,这样好看多了。” 温柔的语调配上绝色的容貌让云溪雅瞬间挽回了刚刚的失误。 “哎呀,这就是四美之一的云溪雅小姐吧,果然天仙下凡啊,人美心善!” “她可是我的梦中女神啊!” 刚刚还为云溪灵抱打不平的人现在又改变了口风,云溪雅听着他们的话,红唇扬起一丝得意。 大夫人欣慰的看着自己的爱女,感觉十分的骄傲!眼神扫过云溪灵,却见她丝毫没有在意,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这丫头…是不是太平静了些? 萧姨娘看了看天色笑道:“好了好了,大夫人我们快进去吧。” 云溪梦也亲切的拉着云溪雅,“大姐姐,我们进去嘛,听说青山寺的主持普心大师今天开坛讲法呢!”云溪雅看了看大夫人,大夫人也点点头,“嗯,先去后院厢房吧。” 说完,当先走进去,身边萧姨娘也跟着。而云溪雅左边一个云溪梦右边一个云溪可,身后还有迎夏迎冬等一些丫鬟。 最后面就是云溪灵和青璃嫣然了,要是以前云溪灵一定会缠在云溪雅身边,以显得自己很受欢迎。 不过现在么,她倒宁愿自己一个人清静。 一个小和尚引着她们走到后院,对大夫人弯腰,“阿弥陀佛,几位女施主就请在这里休息吧。”大夫人点点头,随手挥了挥,“好,知道了。” 小和尚又说了声阿弥陀佛后,退出后院。 大夫人环顾了四周后,安排说,“这里一共六间客房,萧姨娘你和梦丫头一间,灵儿和可儿一间,我和雅儿单独一人一间剩下的两间就让随从的丫鬟嬷嬷们自己安排吧。” “云侯夫人,方才小僧忘了告诉夫人,这厢房分东西两个方向,夫人所在的是东厢房,对面的西厢房中有一个贵客。还望夫人和各位小姐不要去打扰。”小和尚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略带些尴尬的说着。 “不知是哪位贵客?”大夫人有些疑惑,今天来的人,要说身份尊贵,出来她们之外,还有谁呢? 小和尚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主持让我这么说的。” 大夫人和萧姨娘对视一眼后,也知道这个小和尚说的是实话,没有在逼问,让他退下。 萧姨娘看云溪雅和大夫人都选好房间后,就越过云溪灵先选了一间靠近大夫人的屋子,丫鬟嬷嬷们选了门边的房间,云溪灵默不作声的走向最后一间较偏僻的房屋。 云溪可走到她身边,欲言又止,云溪灵走在前面,轻叹,“四妹妹,这屋中左右各有两间卧室,你先挑吧,选好以后让嫣然把我的东西放到剩下的一间就好。” 云溪可诧异的问,“二姐姐你要出去吗?” “是啊,听说这后山上有纯白玉兰花,我想去看看。”说着,眼中闪着兴奋的神色。 侯府众人皆知,云溪灵独爱玉兰,特别是纯白色的玉兰花。 刚好在青山寺后山的玉兰一直是这里的一大奇景! 难怪云溪灵现在就想去。 云溪可想通其中原由后,轻轻颔首,走进屋中。 云溪灵偏头对嫣然吩咐道:“等四妹妹选好后,你再去收拾一下屋子。我和青璃去和母亲说一声,然后去后山看看,晚膳的时候会赶回来。” 嫣然一心在花乳上,本就不想在出去,不过还是装作不太乐意的样子说,“小姐现在只喜欢青璃,不喜欢我了!”一边说一边嘟着嘴不开心。 嫣然这种小心思又怎能瞒过云溪灵的眼睛。云溪灵笑了笑,“怎么会呢?就是相信你,才让你留下啊。”说完,深深看了一眼她,嘴角微微扬起一股冷笑。 嫣然不自知的点点头。云溪灵和青璃一起走到大夫人的屋前,刚好碰见云溪雅,云溪灵对她轻轻行礼:“大姐姐。” “二妹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找母亲有什么事吗?”云溪雅美眸轻动,柔声询问。 “溪灵听说后山玉兰开的甚好,忍不住现在就想去看看,所以过来和母亲说一声,大姐姐可要同去?”云溪灵故意问她 云溪雅刚要说话,大夫人就从屋中出来接过云溪灵的话,“灵儿果然还是喜欢玉兰花啊,行,你去吧,不过不要太晚回来,注意安全。”说罢,又看了一眼守在自己身边温柔乖巧的女儿,“雅儿要和我去听大师讲禅,没时间和你去玩。”说完,就挥手让云溪灵自行离去。 云溪灵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个大夫人,真是无时无地的不在暗讽她不务正业,没有慧心。 这么明显的厌恶,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听出来呢? 难怪被她们害的凄苦一生,说来自己也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啊…… 随后,自嘲的笑笑,和青璃缓步走着。 青山寺后山 不知是不是因为是佛家圣地,这里的景色出奇的迷人,越往里走就越是安静,周围开满了纯白的玉兰花,山间有着清澈的河流,挺拔的柳树随风舞动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飞鸟掠过水面,蝴蝶伴随落花起舞,隐约能听到阵阵鸣钟梵音。 青璃开心的看着蝴蝶梦舞,忍不住去追逐着它们,正想让云溪灵过来看看时,却发现她虽然慢步走着,却有些心不在焉,青璃也没有打扰她,而是静静的看风景。 一阵风吹过,吹落了些花瓣,云溪灵伸手接住一片玉兰花瓣,轻轻揉搓,心中有了打算。 她这次来青山寺可不是为了听什么佛理,她从不信这个。 如果佛能救人与水火,那么前世自己怎会有那种下场! 刚刚听小和尚说西厢房有贵客,想来应该就是岳老爷子了,这个岳老爷子可是个出了名的酒痴。 之前为了一坛酒还和皇上吵起架来,最后还是皇上退了一步把酒让出,他才罢手! 低头把玩着花,云溪灵心中扬起一股笑意,难得有心情的看看景色。 再说大夫人这边,云溪雅才进去就开始抱怨,“娘,你知道么,云溪灵之前借爹的手打了迎春!还是在萧氏和薛氏那么多人面前,这不是打女儿的脸吗!” 大夫人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安慰说,“我的乖女儿别和那个贱人生气,不值!娘亲自有办法帮你出了这口气。”说完停顿片刻后又叮嘱道:“雅儿,依我看你还是防着点云溪灵,我今天见她…总觉得她变了不少。” “哼,是啊,变的聪明会说话了!刚刚你也看到了,她那几句话看似普通,差点就让娘亲你背上虐待庶女的名声了!”云溪雅眯了眯眼,大夫人冷笑一声,“变聪明了又能怎么样!” 云溪雅思索片刻后道:“娘,你看她的衣服首饰,恐怕这次回去要弄些新的给她。” 说着想起自己刚刚给她的珍珠簪,云溪雅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那个可是她最喜欢的首饰之一啊! 虽说不缺这种东西,但是平白无故的给了自己讨厌的人,想想就心疼的厉害。 大夫人把云溪雅的表情看着眼里,无奈的摇摇头,雅儿还是年轻气盛,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还是需要再磨练磨练。 至于云溪灵么…好像自己还没有清心咒的手抄本,想到这里,大夫人对着外面的桂麽麽吩咐道:“桂嬷嬷,你去二小姐住的地方把嫣然叫过来。” “奴婢嫣然参见夫人,参见大小姐。”嫣然刚刚收拾完屋子,擦了些花乳,桂嬷嬷就过来说大夫人要见来,随便弄了弄衣服就赶过来了。 “嫣然,云溪灵最近可有什么异样?”大夫人平静的看着她的眼睛问着。 嫣然摇摇头,“二小姐和平日没什么不同,一定要说的话……嗯,比平日里爱看书,人也变的安静了不少。” 大夫人听后满意的点点头,“好,你过来,等下回去之后把这个东西想办法洒到她净手的水里。”说着把一包白色的细碎粉末拿给她。嫣然接过后迟疑的问:“大夫人,这个东西……” “放心吧,这个不是什么毒药。好好办事,有赏。”大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嫣然纠结了一下后,点头。 出去时经过云溪雅。 云溪雅鼻尖轻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一股淡淡的香味。 她一把住嫣然,嫣然疑惑的看着她,只听她对着大夫人说:“娘,我和嫣然一起出去吧。” 大夫人没有多想就点点头。 才出去云溪雅就问嫣然道:“嫣然,你擦了些什么呀?有股淡淡的茉莉花的味道。” 嫣然害羞的笑笑,拿出那盒花乳,“这个是二小姐刚刚拿给我的花乳,擦在身上以后特别清凉,而且味道还很好闻。” “二妹妹做的?!”云溪雅不可思议的提高了些声音,嫣然点点头。 云溪雅不高兴的看着她手中的花乳,云溪灵那丫头什么时候有这种手艺了?但是最近天气热,出汗要比平常多一些,云溪雅最讨厌那种汗味儿了,于是压低声音问:“这种东西二妹妹身上还有吗?” 嫣然摸着下巴想了想,“嗯,我刚刚帮二小姐收拾行李的时候,看到还有三盒花乳。” 云溪雅伸出她白玉般的手,优雅的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柳叶弯眉轻轻扬起,“你回去找找,悄悄拿一个过来给我,别让二妹妹知道。” 嫣然本想拒绝,但看到云溪雅的脸色微冷,又把拒绝的话吞了回去。 等云溪灵回来的时候,嫣然端着一盆放了玫瑰花瓣的温水来到云溪灵面前,“二小姐,先净净手吧。”说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不敢和云溪灵对视。 云溪灵轻笑着看了看那盆水视线慢慢移动到嫣然的手上。端着水盆的手不自觉的在抓紧,这盆净手的水有这一股极淡的气味,那可不是玫瑰花的味道呢。 看来大夫人出手了! 云溪灵心中冷笑,她给青璃传了一个眼神,青璃了然,用余光扫到花乳盒果然少了一个,故意大声问道:“嫣然这花乳…怎么少了?” 嫣然拿着水盆的手抖了抖,抬头望着青璃,故作镇定的反问:“怎么可能?我可没拿啊,我身上只有小姐送我的这盒。”说着放下水盆,把花乳从自己怀里拿出,青璃走进看了看,趁着这个空档,云溪灵很快的用一边桌上的茶杯到了些水在自己手上。 哗啦哗啦… 听到水声的嫣然转头刚好看到云溪灵把手从水盆里伸出,看着云溪灵手上的水渍嫣然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青璃,花乳我好像只带了三个吧?送了嫣然一个,应该还有两个吧?”云溪灵故作不知的眨了眨眼。 青璃接到指示,随即拍了拍自己头,“对哦,瞧我这记性,对不起啊嫣然,刚刚误会你了,别放在心上!” 嫣然彻底放松了下来,笑道:“没关系啦,二小姐,收拾好我们就过去佛堂吧,大夫人说大家可以在那里求签呢!” 求签? 云溪灵温和的笑笑说,“好,这就过去。” 在路上,青璃暗中对云溪灵点点头,示意她事情一切顺利。 云溪灵墨色的瞳孔轻闭了闭,在睁开的时候,眼中的升起一抹冷意。 看样子,好戏马上就开始了。 真是令人期待! 第八章 借力打力 诺大的佛像矗立在云溪灵面前,她环顾四周后,看到周围的人都在安安静静的拜佛求签,就连大夫人和萧姨娘也在虔诚的闭眼祈福。 云溪灵抬头望着佛像的双眼,又看着这些拜佛的人,嘴边轻轻露出一抹嘲讽。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闭上双眼,纤长的墨色睫羽在她白玉般清秀的脸上投下一层阴影。 云溪灵在心中暗道:我本不信神佛之说,可苍天有眼,让我重活一世,前世今生欺我,害我之人我必还以百倍让其尝之! 云溪灵宁做恶人不奢求佛祖保佑,但求弟弟今生平安快乐,一生无忧! 随后睁开双眼,眼中的墨色双瞳慢慢归于平静,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的双眼出现波澜。 “小姑娘,要求个签吗?”一位和蔼的老和尚询问道,云溪灵转头看了看,刚想摇头,又听那老和尚道:“就当是留作个纪念吧。” 鬼使神差的云溪灵同意了,把手伸向竹签桶里,随手拿起一支竹签。 看到上面字的刹那,她心头一跳。 老和尚接过签子轻声念出上面的字:“前世之缘今生续,花谢重开扭乾坤。呵呵,小姑娘,看来你以后会遇到一位真命天子对你宠之爱之,老纳先在此恭喜你了。” “签文之说未必可信,不过还是多谢大师,此签之事可否请大师不要与外人道也?”云溪灵略带防备的说着。 老和尚细细看了她一眼后轻点头,“出家人,万事如风过,能与何人言?小姑娘,有缘再见。” 说完也不等云溪灵反应过来就负手离开,看着走的很慢但不出片刻就走出十丈之外。 云溪灵很疑惑,为什么她总感觉这个老和尚…好像是在专门等着让自己抽签一样。低头看着那只签文,前世缘今生续。 呵,自己前世可不记得和谁有缘,该不会是秦沐风吧? 天哪!要是这样那她还是找面墙一头撞死算了! “二姐姐这是在干嘛呢?”云溪梦凑到她身边,打断了云溪灵的思路,云溪灵随手把签文收了起来,转身温和的笑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很久没出府了,偶尔出来走走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是吗?”云溪梦将信将疑,又拉起云溪灵的手快步走向大夫人和云溪雅,恰巧有一个抬着香炉的小和尚也往这个方向走着,云溪雅不动声色的伸脚蹒了一下小和尚。 小和尚被绊倒在地,手中的香炉盖掉下,烟灰向云溪灵她们洒去。云溪梦眼珠一动,急忙道:“不好,二姐姐快闪开啊!”一边说一边把手偷偷伸到云溪灵后面想把她推过去。 谁知云溪灵突然“哎呀!”一声,跌倒在原地,而云溪梦呢,用力过猛又没有推到云溪灵,反而自己跌了个大跟头,被香炉中的烟灰洒了一身都是。 灰白色的粉末散去后,只见云溪梦一头黑发上沾满了白灰色,那里还有个大家小姐的样子。 佛堂中的不少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云溪雅见最后没泼到云溪灵反而是云溪梦自己弄的一身狼狈,嫌弃的别开眼。 萧姨娘急忙走过去帮云溪梦清理灰尘,突然质问云溪灵,“二姑娘,你这个做姐姐的看着妹妹摔倒,怎么都不拉一下,看看梦儿被你害成什么样儿了!” 伴随着萧姨娘的质问声一起响起的是云溪梦的哭声,萧姨娘不等云溪灵说话又道:“就算二小姐不喜梦儿,可她好歹是你妹妹啊,你怎能忍心看着……我可怜的梦儿啊。”说着说着居然也哭了起来。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大夫人则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不说话。 云溪灵早已被青璃扶着站起来,看着云溪梦和萧姨娘演着这场庶女欺压姨娘庶妹的好戏,心中冷笑不已,好,既然要演,那自己就奉陪好了。 随后歉意的看着云溪梦,“三妹妹不要紧吧?我刚刚不是不想拉,而是…根本来不及拉她。” “胡说!你只要伸伸手就能做到,怎么说来不及呢!”萧姨娘马上反驳道,云溪梦适时的拉了拉她的衣服,小声的说:“姨娘,不…不怪二姐姐,是梦儿不好。梦儿不该去……” “三妹妹,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二妹,你也真是的,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哎!”云溪雅怒其不争的样子,亲自过去扶起云溪梦和萧姨娘又轻声安慰道:“梦儿不哭,大姐姐让她给你道歉。” 云溪梦乖巧的点点头,表现的很害怕的模样看了看云溪灵,又往萧姨娘怀里缩了缩。周围都人都忍不住纷纷指责道:“这云府二小姐怎么这样啊!” “听说,她就是云府的那个废物小姐云溪灵。” “之前还看她可怜,现在看来,弄不好是她故意装出来的。” “就是就是,我听说她每次闯祸都是大小姐云溪雅帮她圆场呢!” “我要是她,真应该好好感谢感谢大小姐呢!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看着她们的精彩表演,还有这些“热心观众们”的积极互动,云溪灵心里都忍不住为她们拍手叫好了! 看看,温柔体贴的大姐,乖巧懂事的小妹,爱女心切的姨娘,还有自己这个不明事理,欺压庶妹的二小姐,她们为自己塑造的形象多好啊! 要是以前,自己一定是紧张的要死,就低着头去承认所有的错误了,不过现在么,呵! 云溪灵平静的看着她们,薄唇轻启,语速不慢不紧的响起,“姨娘,我说过了,不是我不拉着她,刚刚大家也看到了,三妹硬要拉我在这里跑,我的脚被崴了一下跌倒在地,根本没有时间去拉她。 说起来,佛堂之内应保持安静,不能在这里大声喧哗,胡乱奔跑。三妹年纪小不知道也就算了,难道萧姨娘也不懂规矩吗?” “呃,这…” “就算萧姨娘不懂,但总该教导三妹妹身为女子行不露足,笑不露齿。这些最基本的礼仪吧?”云溪灵的眼神微冷,一字一句的反问着。 云溪雅见状,上前一步道:“就算如此,二妹妹也不应该对三妹妹置之不理吧?” 云溪灵的眼睛突然对上云溪雅,云溪雅感到一阵寒意从心中升起,云溪灵那双冷酷的几乎没有一丝人性的眼睛凝视着她,让她如置深渊!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猛的回过神想再看时,云溪灵已经移开了视线。她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在心中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 云溪灵一反常态的笑了起来,“如果大姐姐认为三妹妹受伤是我的错,那我道歉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靠近云溪梦,云溪雅本以为自己已经成功谁知道云溪梦突然推了一下云溪灵,云溪灵酿跄了几步,被一个蓝衣劲装的女子扶着,左脚处的鲜红映入所有人的眼睛。 “小姐,你没事吧!”青璃急忙跑来,又对那蓝衣女子道谢后,看着云溪梦问:“三小姐到底要推我家小姐几次才满意!” 云溪梦没想到自己轻轻一推,云溪灵怎么就差点摔倒,还有她脚踝处的伤是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疑问在云溪梦脑中转动,这时云溪灵轻笑道:“刚刚三妹妹拉着我跑过去,我看地上凹凸不平,刚打算让三妹妹躲开,谁知道三妹妹无意推了我一下,我自己重心不稳,又见香炉盖子快砸到三妹妹,只能放开她,省得她被那东西砸伤。”说着还指了指那块沾了她血的地面。 这时那个小和尚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清声说道:“我想起来!刚刚香炉盖子掉下去的时候,要不是这位女施主及时松开了自己的手,让这位小姐往前的话,那个盖子就直接砸到她头上了!结果前面的小姐摔倒了,后面这位小姐的脚被这铁盖划伤了。” 一边说还一边指了指云溪灵和云溪雅,最后把香炉盖子拾起,萧姨娘和云溪梦看到那盖子不经吸了口气。 要是被这东西砸伤,弄个不好会毁容的! 云溪灵冷冷一笑,又温和的看着云溪梦询问道:“现在,我还需要向三妹妹道歉吗?” 云溪梦尴尬的站在那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萧姨娘一时语塞,脸色有些发红,又不甘心的强行说:“说不定这个小和尚在胡说八道!” 小和尚听这话就不高兴了:“阿弥陀佛,虽然是小僧的失误害的两位小姐跌倒受伤,但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那蓝衣劲装的女子突然轻笑起来,“噗~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说,普心大师的弟子会说谎啊。” 其实刚刚也有不少人看到事情的经过,只是觉得侯府小姐之间的事,他们…实在是没必要掺合进去。 现在一听这小师傅既然是普心大师的弟子之后,也出声道:“其实我刚刚看到,云二小姐被云三小姐推了一下。” “没错,我也看到了。” 周围的人各有各的说法,这时蓝衣女子又道:“原来在侯府,为了救人受了伤到头来还要向被救的人道歉,是这个道理吗?云侯夫人。” 大夫人早在小和尚说话的时候就知道今天的安排已经失败了。本想继续默不作声,谁知道现在被点名问话,抬头一看蓝衣女子笑看着自己,尴尬的说着:“哈哈,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颖郡主,不知画老太君一向可好?” 画颖随意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奶奶她老人家很好,不劳云侯夫人挂念,哎,云侯夫人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郡主一定是误会了!梦儿,你还不去给你二姐道歉!要不是你二姐,今天受伤的就是你了!”大夫人先是对画颖笑笑,又转头责怪道:“你也是,以后好好教导三丫头,别一出事就去怪别人!” 看到大夫人那警告的眼神,萧姨娘咬了咬牙,也知道不能在闹下去了。拉着云溪梦走到给云溪灵面前,“今天多谢二小姐了。梦儿,快和你二姐道歉!” 云溪梦不甘心的瞪着云溪灵,“二姐,对不起。”说完,连给大夫人行礼的忘了,直接跑出佛堂。 萧姨娘见状只得吩咐人跟上她,自己和大夫人说了一声后也急急忙忙的找云溪梦去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云溪可看着云溪灵先是被众人指责,然后又巧妙的把一切转到萧姨娘和三姐姐身上,自己全身而退后,心中感叹:这个二姐姐真是…厉害啊! 云溪雅见局势倒向云溪灵,心中暗骂了云溪梦几句废物后,关心的拉着云溪灵,又是歉意自己不该只顾着云溪梦摔倒,没注意到她受伤的各种自责,又是嘘寒问暖的,然后对着青璃交代这个交代那个。 最后又对着画颖友善的笑笑,“多亏郡主,不然连我都要误会二妹妹了。” 画颖心中好笑,随意摆摆手,“不要紧。” 云溪雅知道,画家可是北越四大势力之一,与镇国将军府,云侯府一起是皇帝左膀右臂。 当然在他们之上的是那个喜怒无常的九千岁! 不过和画颖打好关系一定对自己大有益处,这么一想对画颖也就更亲切了不少,倒是把画颖弄得哭笑不得,随便敷衍了云溪雅几句就赶快离开了。 经过云溪灵身边时,悄悄塞了一瓶治疗外伤的药给她,对她眨眨眼就离开了。 云溪灵握紧手中的玉瓶,眼中神色不清。 第九章 计中有计 留意到大部分人开始不再关注这里,云溪雅随便找了个理由也离开了。 云溪灵轻轻动了动脚踝,伤口处传来一阵刺痛,青璃担忧的扶着她,“小姐你明知三小姐不怀好意,干嘛还要……” 云溪灵瞥了一眼自己流血的伤口,毫不在意的摆手,“放心,这点小伤不要紧。” 让青璃扶着自己回到厢房之后,云溪灵随意的处理了一下伤口,到惹来青璃的唠叨,“小姐,这伤口不能碰水,还有颖郡主给的药一定是极好的,就用她给的,这些大夫人送来的,奴婢看着就不好!可千万不能用!” 一边说一边把大夫人送来的瓶瓶罐罐都装入一个箱子里。 云溪灵笑了笑随后把目光投向之前嫣然没来的及收起来的水盆,对青璃道:“青璃,别弄那些东西了,你帮我把门关上,无论任何人来访都说我已经睡了。” 青璃点点头,转身出去。 云溪灵缓步走到水盆面前,把手帕浸湿了一角,一手小心的拿起干的部分,一手轻轻扇了扇,果然闻到了一股极淡的味道,柔唇扬起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一品红! 这种花的花瓣无毒,但是茎杆却有毒! 若将其茎的白色汁液取出,再把花瓣揉成粉末,两者相混后晒干成灰。一旦放入水中,肌肤与水相碰时,汁液之毒顺其自然接触到皮肤,不要过久会刺激皮肤过敏,身上出现大块红肿现象。 呵,不愧是大夫人,这一出手就是让人防不胜防。 不过,南月荣啊南月荣,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再联想起刚刚在佛堂的那场闹剧后,云溪灵突然想起,前世的这个时候在寺中好像有一具死尸,他身体上就是皮肤红肿后来被诊断为疫病,有不少人身上也逐渐出现红肿现象,最后都被隔离了起来。 “原来是在打这个主意。”云溪灵低声冷笑,看样子这大夫人是来了两手准备。 佛堂的事情要不是她反应快,首先会背上一个欺压姨娘自私冷漠的名声,或是她侥幸逃过一劫。 那么等着那个尸体被发现之后又会因身发现红斑被隔离,就算后来查清并不是疫病,但在这件事一定会被大夫人早安排好的人传的沸沸扬扬。 到时候云霄鹏为了顾及侯府颜面定会让她在家闭门思过。 这样一来在外人看来刚好是不打自招,承认自己就是只会给侯府摸黑!等到那时自己就完全陷入被动,她们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对云霖下手! 云溪灵很快把前世今生在青山寺前后所发生的事一想,眼中寒意越来越盛! 是了,当初自己不就是从这件事开始就被她们牵着鼻子走! 云溪灵伸手把早晨云溪雅送她的玉簪拿了下来,在烛光前轻轻晃动,流苏上的珍珠相碰后,叮叮作响。 云溪灵拿起一边的花瓶,把水盆中的水仔细倒入花瓶,又把花整整齐齐的插好后放在靠近桌角的边缘。这时耳边响起了青璃和嫣然的声音,她走过去打开门,“你们吵什么呢?” 嫣然立马回答说:“小姐,青璃她不让我见你!” “我都说了,小姐在休息!”青璃反瞪了嫣然一眼。 嫣然难为情的说:“我也不想,可,可大夫人让二小姐去她厢房一趟,若是去晚了,大夫人怪罪下来,我怎么担待的起。” 云溪灵看着她笑了笑,“好了,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给母亲请安。嫣然你们跟我进来。” 说完后,回到卧室,指着那盆水说道:“嫣然,你看看,这用过的水你都忘记倒了,快去把它收拾好。” 嫣然顺着她的手看去,顿时心头一跳!不好,刚刚忙着去给大小姐送花乳把这事忘了! 于是小心的看了看云溪灵,发现她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轻抿了抿唇走过去。经过桌子的时候,咔嚓!一声,刚刚好把花瓶碰倒在地,花瓶中的水洒了嫣然满手都是。 云溪灵有些吃惊的走过去,“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快拿这个擦擦。”说着,把手帕递给她。 嫣然接过后,“小姐,你瞧奴婢就是笨手笨脚的,还好小姐不怪罪。可是这……”嫣然看着地上花瓶的碎片,不知该怎么处理。 “青璃,你去找几个小师傅过来把这里打扫一下吧,嫣然别忘了把那盆水到了。”云溪灵平静的指挥着。 不多时,青璃和三四个和尚一起过来,其中年长一点的和尚看没有人被碎片划伤,松了口气,“阿弥陀佛,幸好没有人受伤,小僧这就让人打扫干净,还请云小姐先移步到外厅稍等片刻。” “那就有劳几位师傅了。”云溪灵对着他们友善的笑笑,几为师傅也对她点点头。云溪灵,青璃还有嫣然站在园中,云溪灵静静的闭上眼睛,空气中带着花香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云溪灵轻吐了一口浊气,转身看了她们一眼,“我去找母亲,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就好。”二人点点头,云溪灵缓缓走过去,轻轻敲门。 “是二丫头吗?进来吧。”大夫人闭着眼睛,云溪灵刚刚走进去,正好大夫人眼睛也睁开了,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对视着。 大夫人神情不满中带着诧异,看似慈爱的眼睛中隐藏阴沉残忍;而云溪灵呢,双瞳平静的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毫无半丝波澜。 大夫人第一次看不清眼前这个女孩,她从她的眼睛中除了自己的倒影之外,再看不到半丝感情的波动。 片刻后,大夫人先移开了视线,云溪灵柔顺的笑着,大夫人拿出一本佛经,“灵儿,这是母亲从主持那里借阅的清心咒,之前雅儿帮我抄了一部分。剩下的,就麻烦你了,母亲明日可要带着它去见主持。” 接过佛经和抄本,云溪灵乖乖的点点头,“灵儿知道了,回去后马上帮母亲写佛经,就先告退了。”大夫人用余光瞥了一眼她的手臂,看到手臂上微微有些红色,嘴角微微上扬,关心的说:“最近天气变化无常,多加件衣服,别着凉了。” “多谢母亲,母亲也是,静心养身定然能青春永驻。”说完,水粉色柔软的唇也扬起好看的弧度,转身离开的时候眼神似笑非笑。 等她回去后,房间已经被打扫干净了,云溪灵看嫣然不自然的抓了抓自己的手,心中笑意又深了些,面上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对着青璃道:“帮我磨墨吧。” 说完,随意翻看了一下手抄本,轻笑了笑,这就是云溪雅抄了几天的成果?什么时候这大小姐写字写的那么慢了,那么多天就抄了前面的七页不到? 又看了看清心咒,心中明白大夫人这是借抄书来刁难自己,不过也并不在意,坐在桌前执起笔,慢慢的开始抄写起来。 嫣然回到自己房间后,觉得身体怎么昏昏沉沉的,心想可能是太累了,就早早躺在床上休息。 另一边 萧姨娘在不停安慰着云溪梦:“梦儿,你先别难过了。” “不难过?怎么不难过!今天我这个脸丢大了!都怪云溪灵那个贱人!姨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云溪梦抱着萧姨娘哭的稀里哗啦的。 “好了好了,这件事算她运气好,不过下次恐怕就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萧姨娘的语气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云溪梦抬头望着她,“难道,姨娘有办法教训她了?”萧姨娘没有说话,而是摸了摸云溪梦的头。 她知道,大夫人一定还有后手,虽然没有和自己说,但她也了解大夫人那个强势的女人,最不喜欢有东西不在她的掌控之中。而云溪灵就首当其冲!这次她不打算插手,也想看看云溪灵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不过现在的萧姨娘已经在心中认定云溪灵这次在劫难逃了。她甚至已经在想等云溪灵出事之后如何去教训她,为云溪梦和自己出这口气! 眼看外面的月亮慢慢爬了上来,云溪灵认真的抄写着佛经,青璃面带疲惫的揉了揉眼睛。云溪灵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说:“青璃,你去休息吧。” 青璃摇摇头,强撑着眼皮,“没事…哈~我没事。”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的打着哈欠,云溪灵拍拍她的手,“去吧,我反正也不困。” 青璃本想陪着云溪灵,可实在耐不住困意,强撑着睡意磨了些墨后,云溪灵余光瞥见她上下眼皮都在打架了,于是挥手让她先去休息。 青璃实在是撑不在了,只好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走出房间。青璃出去后,云溪灵抄写的速度瞬间提快了不少。 云溪灵似乎忘记了时间,安静的厢房里只听到落笔的“刷刷”声…写着写着,云溪灵仰了仰头,看到自己的手时,下意识的摸了摸手指。 前世被云溪雅陷害打碎了明燕公主的水晶花灯,自己这双手被夹板硬生生的夹断了两个手指指骨,后来云溪雅怀孕后,秦沐风为了让云溪雅开心又命人挑断自己右手的手筋,大冬天的时候,还让用冷水给丞相府的下人们洗衣服。 现在回想起来,手腕处隐约还能感觉到那锥心之痛! 云溪灵下意识的抓紧笔杆,转头看去,墨条快没有了,云溪灵起身去那新的墨条,回来的时候看到桌上放着精致的点心,疑惑的四处看看,并没有什么人。视线在回到桌上时,看见一个黑衣男子坐在位置上,单手憷头看着她。 云溪灵微愣,黑衣男子带着一副红色的面具,遮挡住鼻子以上的部分,只露出精致的下巴和蜜色的薄唇,白皙的脸庞上扬起笑意。 云溪灵看到那双如邪魅的眼睛时就知道他是谁了! “你来干嘛?该不会又被人追杀了吧?”语气中很明显的不待见他。 男子站起来走进她,云溪灵皱眉刚想避开就被男子抓住手臂,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黑色衣袖轻扬,男子接过她手中的墨条,歪着头好奇的问:“你不怕我是采花贼吗?” 说着,还故意靠近云溪灵,云溪灵素手抵着他的肩,拉开两人距离,不慌不急的走过去坐下继续抄书,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哦,那你走错路了。云溪雅在左手边第三间屋子,你可以从后面的树林穿过去,刚好可以避开所有人。慢走,不送。” 说完,低头抄着最后的几页书。 男子嘴角难得的抽搐一下,这丫头…这丫头真是有趣的紧,居然教他怎么去祸害自己的亲姐姐! 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男子轻声低笑着,“你倒是个冷心的丫头!” 云溪灵不理会,男子走到她身边看她又是磨墨又是抄书的,下意识拿过她手中的墨条,云溪灵看了他一眼,直接吩咐道:“快磨。”说完后,快速的写着,而男子揉了揉下巴,认命般的用他那骨节分明的大手磨着墨。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月亮高升,云溪灵放下笔,看了看那个一直帮她磨墨的人,那双手手指修长肤色堪比上好的白玉,这样一双应该拿玉杯琉璃盏的手用来为自己这个小小庶女磨墨,着实是可惜了! 男子看她写完后,把糕点推到她面前,如凤焦琴般动听的声音轻轻说道:“吃吧,味道很好的。” 云溪灵当作没听见,男子又道:“你放心吧,我绝对没有在里面加过任何东西。”看她还是不吃,男子叹了口气,“就当是谢你的救命之恩。你要不吃的话,我可不告诉我刚刚看到什么了哦~”这次的语调带着些哄孩子的意味。 “你看到什么和我有关吗?”云溪灵丝毫不关心,男子轻笑,幽深的瞳孔中浮现几分笑意,“你这间屋子后面有一具死尸。” 云溪灵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废话!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也不害怕啊?!”男子拿起糕点递给她,云溪灵没有接,而是冷冷一笑。她当然知道有尸体,要是没有,明天大夫人的戏就唱不下去了。 男子见无论自己说什么,云溪灵都把他当空气一样无视,挫败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而后一把抱住云溪灵的腰,强硬的把糕点递到她嘴边,云溪灵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抱住后,一脚狠狠的踩着男子脚背上,男子面具下的眉皱了皱,就这样和她僵持着! 云溪灵看着他的眼睛里有着一丝恼怒,不由得内心轻笑:看样子,这个人一定很少被人违背吧!不过看起来今天要不吃的话,估计还有的耗呢。 想了想,云溪灵接过那块糕点轻咬了两口,用眼神示意他可以放开自己了。 男子挑挑眉,得意的问:“怎么样,好吃吧?” 云溪灵看着手中的糕点,不可否认,这个雪梨香糕入口即化,口齿留香。随后点点头,男子得到满意的答案后,也不做纠缠。 “你可以走了!”恢复自由的云溪灵指着窗户,男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云溪灵已经很不耐烦了,他也自觉走到窗边,“后会有期。”然后离开,云溪灵看着他的背影直接说了一句,“后会无期!” 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后,又用玫瑰花末洗了洗手,然后躺在床上。阖上眼睛,静静的想着事情,大概是太累了,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云溪灵在一声尖叫声中醒来。 第十章 嫣然之死 “啊!!!!” 一个小和尚大声叫起,东厢房众人闻声赶到,大夫人当先环顾四周。 小和尚脸色苍白的跌坐在地上,云溪雅看了看迎夏迎冬,两人走过去想要扶起小和尚,可看他十分恐惧的看着一个地方,迎夏一时好奇,也转头看去,顿时被吓的叫起声! 大夫人冷静的大声呵斥,“叫什么!快去报官!桂嬷嬷你去找主持过来,你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小和尚颤抖的站起身,咽了咽口水,“是这样的,今天早晨,小僧到后山打理杂草,然后就闻到树下有奇怪的味道,就把这里挖开看看,谁知…谁知这里埋了一具尸体!阿弥陀佛,吓死小僧了。”说着还拍拍自己胸口,显然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 听后,大家定睛一看,眼前出现的确实是一具死尸,看衣着打扮应该是个女子。 满身血污,一阵阵恶臭飘荡在空气中,云溪雅和萧姨娘都用手轻捂住鼻子。 云溪梦才见到死尸就躲在萧姨娘身后,云溪可环顾了四周小声说:“奇怪,二姐姐呢?” 大夫人一听云溪可提到云溪灵,急忙道:“哎呀,不好,这尸体从灵儿住的厢房后面被挖出来,灵儿该不会……嫣然!嫣然!” “奴婢参见大夫人,大夫人这…啊!这是,这是什么?!”嫣然急忙走到大夫人面前,当看到尸体的时候也被吓到不轻! “嫣然,你家小姐呢?”萧姨娘急忙的问,嫣然一张小脸上苍白一片,勉强定了定神,“小姐....小姐昨晚在屋子抄写经书,然后就一直没出来过。”说完和大夫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大夫人的嘴角微微上扬。 “母亲,这是发生什么了?”云溪灵早在刚刚小和尚的叫声中就醒来了,现在和青璃一起走出屋子一看,一具尸体躺在院中,她也吃了一惊,下意识后退几步,好在青璃及时扶住她。 云溪灵柔和的声音略带难掩的颤抖,“天呀,这…这是怎么回事?”同时还用手扶住一边的围栏。 大夫人见她强作镇定,亲自走过去把她揽在怀中哄着,“灵儿别怕啊,母亲在呢!”云溪灵在她怀里忍住恶心的点点头。 不多会儿,主持和几位衙门中人一起走进来。 大夫人把云溪灵交给桂嬷嬷让她先照顾好云溪灵,然后转身和几位衙役们说着事情的经过。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住在西厢房的“贵客”,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这是在闹什么呢!?” 众人回头,只见画颖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缓步走来,那老头尽管年老但是精神极好,声音也是中气十足,一双看似糊涂的老眼不时会闪过一丝光芒。 大夫人不知道这个老头是谁,但是见堂堂画国公府的嫡小姐,太后亲封的颖郡主都对着老头恭恭敬敬的,自然不敢怠慢,又把事情的经过再说了一次。 画颖还是昨天的蓝衣劲装甚是英姿飒爽。她来到这里之后,一眼就看见了一身淡粉色衣服的云溪灵,对她友善的笑笑。 云溪灵有些不明所以,她什么时候和这位郡主有交情了? 但出于礼貌也回了画颖一个微笑。 这时清理尸体的人突然说道:“死者女性,应该是死于两日前,尸体身上无明显的外伤,但是……” “但是什么?”萧姨娘看那人有些犹豫,急声问道。那人眉头紧锁,又道:“但是尸体上开始出现轻微腐烂,而且…而且身上有很明显的红肿迹象。就好像是疫病一样!” 疫病! 一听这词,云溪雅不着痕迹的又离那尸体远了些,云溪梦和云溪可也往后退了退,大夫人眼珠一动,朗声道:“你可确定?” 仵作摇摇头叹息,“现在不敢肯定,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想问问这尸体具体的埋藏地点是在哪里?” 大夫人看向小和尚,小和尚指着云溪灵住的那间厢房,“就是这里。” 画颖眼睛扫过那间屋子扶着岳老爷子的手紧了紧,岳老爷子压低声音询问:“丫头,你怎么了?” 画颖看了看云溪灵,她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而后对岳老爷子道:“爷爷,你说那个人是不是疫病呀?” 岳老爷子眯着眼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有可能。” 画颖撇撇嘴,这老头子又来了! 每次都这样给个不清不楚的答案,画颖的小心思又怎么能瞒过岳老爷子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呢? 岳老爷子敏感的发现,自己的小孙女似乎对那个粉衣小丫头很是关注,于是留意了一下云溪灵。 谁知刚好和云溪灵那双清澈无澜的眼睛对在一起,岳老爷子一愣,这个丫头…… 云溪灵在岳老爷子进来的时候就猜到他的身份,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看着他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中闪过精明,轻笑了笑,老狐狸!随后又把注意移开,她现在必须集中精力先把即将到来的戏演好! “这里,好像是二妹妹的住处吧?”云溪雅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个好机会,于是不经意的将视线投到云溪灵的身上。 大夫人一听,点点头,对仵作说:“这里是灵儿的住处,有什么问题吗?” 仵作看向云溪灵,犹豫片刻后才说:“夫人还是让大夫帮这位小姐看看,如果身上有红肿的显现,最好先隔离一下吧?” “什么?隔离?!”青璃不满的皱眉,萧姨娘挑挑眉,“青璃,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希望大家都被感染吗?”青璃一时语塞,这时又传来说又发现几个在寺中的乞丐身上也有红肿现象。 萧姨娘听到消息后又道:“夫人,依我看还是先把二小姐和那些人先隔离起来吧。” 大夫人左右为难的看了看云溪灵,“这不太好吧。” 桂嬷嬷适时的出声道:“夫人,现在还是大家的安全为重,先委屈一下二小姐吧,再者,二小姐如此识大体的人定然能顾全大局。” 眼看大夫人就要点头,青璃大声道:“小姐不可能会…”这些人用心也太险恶了!小姐还那么年轻,要是和一起乞丐关在一起,对小姐的名誉简直百害无利!甚至会影响以后小姐的终身大事呀!!! “哎呀,小姐,你的手是怎么了?”嫣然突然打断了青璃,又把大家的视线转移到了云溪灵身上。 萧姨娘一看,也配合的大声说:“二小姐,你…你这手上怎么也有些红肿啊?!”声音刻意的放大,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小姐,难道你也…呜呜,怎么会这样啊!不要,我绝对不会和小姐分开的,你们要关就把我一起关了!”嫣然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样,迎冬走过来安慰道:“嫣然,你可别犯傻!” 云溪雅也轻声感叹道:“没想到,嫣然对二妹妹可真是衷心啊!” 青璃看着嫣然把所有人的矛头都引向了云溪灵,想帮她说话却又被桂嬷嬷压着动弹不得。 一时间,云溪灵被孤立无援。 画颖刚想帮云溪灵说话,岳老爷子拉住她,画颖不解,“爷爷,你干嘛呢!” “你给我安静的看着,不许多嘴!”岳老爷子威严的声音让画颖百思不得其解!这老头平日里不是最看不惯这种人多欺负人少吗?今天是怎么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岳老爷子已经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但是他就想看看,这个叫云溪灵的丫头要怎么解决对她极为不利的这个局面! 眼瞧着几个衙役要上前拉云溪灵了,而云溪灵似乎是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及不为自己辩解也不动身体。 岳老爷子眼中慢慢浮现出了失望,就在衙役要碰到她时,云溪灵突然笑了起来,众人皆衙是一愣。 大夫人安慰的说:“灵儿,只是暂时的隔离,不要紧的。”说完想,示意迎冬去拉她。 云溪灵轻笑,深深看了嫣然一眼,“嫣然,你确定我身上有出现红肿现象吗?” 嫣然看着她的笑,以为云溪灵破罐破摔,可怜兮兮的回答说:“二小姐,不是奴婢不帮你,实在是……”说着又哭了起来。云溪灵冷冷一笑,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我给过你机会了。” 一向柔和的声音现在却让嫣然觉得寒冷异常,大夫人感觉事情好像有些不对,但问题出在哪儿她一时间还没想出来。 云溪灵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手伸出,当作众人的面前轻轻拍了拍,所谓的肌肤上红肿,纷纷掉落露出她本来白皙的肌肤。 嫣然吃惊的瞪大眼睛看着,下意识说道:“不…这不可能,我明明……”反应过来的嫣然顿时打住了话题! “你明明看见我手上出现了红肿是吗?哎呀,我昨天晚上彻夜帮母亲抄写佛经,不小心把朱砂粉弄到手上,让各位担心了,真是溪灵的不是。” 云溪灵平静的看了看所有人,这时嫣然不自觉的抓了抓自己的手。 青璃看到嫣然的动作后,大声喊道:“嫣然,应该是你被感染了才对吧!” 嫣然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已经红了大片,甚至有些地方已经蔓延到了脖劲,她惊慌的大叫起来:“不,不是我,我……” “看来真正应该隔离的是你才对啊,嫣然。”云溪灵对着她笑的温和,而嫣然全身发抖,她看到那关乞丐的地方心里一慌,“大夫人,大夫人你救救我,我不要被关进去,你救救我啊!” 大夫人没想到云溪灵居然没有碰她让嫣然放好的水,一时半会不知如何是好。 云溪雅一听嫣然喊母亲救她,急忙说:“嫣然,你求错人了吧,你的主人可是二妹妹!” 嫣然听到云溪雅的话,本来还想说什么却看见云溪雅眼中明显的威胁,顿时愣在原地。 云溪灵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嫣然,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先隔离起来吧,反正不要紧的。” “不,不,二小姐,奴婢知错了,你一定要救救奴婢呀。”说着想伸手拉住云溪灵的裙摆,可手伸到一半,突然全身抽搐起来,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云溪灵看着她疼的满地打滚,拼命的用手抓着自己的身体,不多时,一个清秀的小丫头变成一个满身血污的人。 云溪灵轻挪开几步,嫣然似乎是疼的太厉害用头狠狠的磕着地面,嘴里不停的说:“不是我,是大夫人…大夫人给我的东西,真的不是我……”随后身体突然僵直着,后“嘭”的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众人看着突如其来的变化都愣在当场,大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尴尬的解释说:“看样子我们被嫣然这丫头误导了,灵儿没吓着吧。” “吓倒是没吓着,哦,对了,母亲昨天下午要我抄写的东西我已经抄完了。”云溪灵瞥了一眼嫣然的尸体,慢慢把清心咒拿出递给大夫人。 大夫人伸手接过,也不知是不是没拿稳,纸张洒落一地,有些还掉在嫣然的身上。 云溪灵可惜的看着掉落的东西,惋惜道:“哎呀,这些母亲一会儿要用的现在沾了血污,要不我在帮母亲抄一份?” 大夫人刚想说话,岳老爷子大声说道:“这些都是你自己抄的?” 云溪灵点点头,岳老爷子摸摸胡须突然对上大夫人,“云霄鹏那老小子的嫡妻原来也喜欢用这种东西变相体罚庶女啊。听颖丫头说昨天在佛堂就是一场误会,现在又来一场误会,结果每次被误会的都是同一个丫头,哎,回去我可要找他好好说说!” 大夫人一听急忙解释,“不不不,本来是雅儿帮我抄的,谁知昨儿个雅儿去听讲坛,我也是没办法才让灵儿抄写的。之前的事都怪我一时不察……” 岳老爷子轻哼一声,“这样啊,哦对了,把那个丫头写的送给我老头子可以吗?” 大夫人那有拒绝的道理,只能把一些干净的整理后递过去。 画颖接过,岳老爷子又道:“那个,对,就是那个酒红色衣服的丫头,你在帮你母亲抄一份,晚膳之前拿给颖丫头帮你看看,然后再给你母亲送去。” 云溪雅一听要抄写整本清心咒,还要在下午之前送过去先给画颖看看,心里气的直咬牙!那么多抄完,她手都得废了不可!但面上还是乖巧的点点头。 萧姨娘看又没收拾到云溪灵都不知该说她运气太好呢,还是云溪灵真的变了?不过她还是宁愿相信前者! 一场闹剧结束,云溪灵看着衙役们和几位师傅搬着尸体,云溪雅和她擦肩而过时,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云溪灵又低头看了看嫣然,眼中浮现一丝笑意! 她知道今天的事,岳老爷子一定会只字不露的和云霄鹏说,大夫人这次回府责骂是免不了的,这就当是自己的第一份礼物吧! 要是没记错,这次回府之后,过几月就要在府上宴请宾客为云溪雅庆生,自己也为云溪雅备了一份大礼,希望到时候大夫人和云溪雅都能承受的住自己的回礼吧! 岳老爷子看云溪灵最后还是很漂亮的解决了这事对她有些欣赏,对画颖道:“丫头,你去把那个叫云溪灵的小丫头给我请到西厢房品茶!”画颖知道,爷爷的玩心又起了,无奈的点点头。走向云溪灵,“云二小姐,可有空?” 云溪灵看了看大夫人,看来现在她是没空找自己麻烦了于是点点头,“不知郡主有何事?” 画颖大方的笑道:“我那里有上好的茶叶,云二小姐可愿一品?” 喝茶? 呵,恐怕邀请自己的应该是岳老爷子吧,正好自己也有事相求,遂点头答应,“好,郡主稍等片刻,我换身衣服就过去。”画颖点点头,和岳老爷子先离开了! 云溪灵轻捏了捏肩膀,让青璃进屋服侍她更衣。 第十一章 酒香醉人 院中萧姨娘指挥丫鬟嬷嬷收拾着东西,大夫人和云溪雅坐在屋中,大夫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嘭的一声,大夫人把茶杯狠狠的放在桌上。 茶水晃动了几下才慢慢恢复平静,云溪雅皱眉,上前帮大夫人顺了顺气,缓缓的问:“娘,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那个人真是得了疫病而死吗?” 大夫人抬头看看她,叹了口气,“哎,折损了一个嫣然,结果还是让那臭丫头逃过一劫!可惜了我这么精心的安排!” “夫人也别太心急,这次不过是那丫头运气好。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谁能笑到最后,还犹未可知!”桂嬷嬷又重新沏了一杯茶端过来。 云溪雅看她们的样子,坐下拉着大夫人和手撒娇,“娘,你们在说什么呢?告诉我呀!” 桂嬷嬷看向大夫人,得到大夫人点头后,低声说:“再过几月就是小姐生辰,夫人还准备在那天帮小姐物色一个好人家。” “哎呀,桂嬷嬷,你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云溪雅绝美的脸蛋儿微微泛红,又道:“莫非,今日之事…是娘亲你们安排的?” 桂嬷嬷点点头,大夫人拉过云溪雅的手,“雅儿,你可知当朝陛下曾说给,在过不久就要退位到后殿静心修养?” 云溪雅眨眨眼,抿唇,“嗯,这事父亲曾经也说过,不过这和今天的事有关系吗?” “傻丫头,陛下一旦退位,太子定然登基为皇,而我们家的雅儿在过段时间满十五岁了,这可是女子的大好年华呀。”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看她还是有些懵懂,在内心叹了叹:若是让雅儿嫁入皇家迟早也要接触到女子之间的争斗,以雅儿现在的能力,根本不足以自保啊! 桂嬷嬷看着大夫人眼睛暗了暗,心知大夫人这是为云溪雅担心,再三思量后把事情说了出来:“大小姐,今天的事确实是我们安排的,为的就是要让二小姐日后能乖乖为我们所用。” 云溪雅似乎明白了什么,轻声问:“这么说,那具尸体还有哪些乞丐也是你们提前安排好的?不对,这说不通啊!如果是假的,那么嫣然又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揉了揉额头,略显疲惫,“尸体是前天就让人埋进去的,那些乞丐也是我提前让桂嬷嬷买通特意来演这出戏的人,本来按照娘亲的计划是云溪灵身上被发现有红块之后会和那些乞丐一起被隔离在一个大厅里面。然后等到明天会有一个神医路过,告诉大家这只是普通的过敏,和疫病无关。” “但是,云溪灵和那些人关在一起整整一天的时间,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她的名声就算是废了!你想想,以你爹的性格特点,肯定会要对她家法处置!这个时候我们在站出来为她求情,这样一来,她还不对你感恩戴德,乖乖给你当踏脚石,任我们摆布?” “原来是这样,娘,你们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呢?”云溪雅对于大夫人瞒着自己有些耿耿于怀。 桂嬷嬷赶忙为她解释,“小姐,不是夫人要刻意瞒着你,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也就越有说服力和真实感。而且像刚才这种情况,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也不会波及到大小姐你的身上呀。” 云溪雅也知道母亲是为了自己好,于是叹了叹,“娘,我是你的女儿呀,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以后再有这种事,一定要和我商量商量,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才能帮上忙啊!” 大夫人听云溪雅怎么说后,欣慰的笑了笑,又转头问桂嬷嬷,“桂嬷嬷,你确定你拿给我的那包粉末是一品红吗?” 桂嬷嬷点头,眉头一皱:“老奴拿的确实是一品红,可是……今天这个情况我到现在也没理清楚。” 大夫人闭了闭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带着些许寒意的笑容,“还能怎么样,嫣然那丫头把事办砸了。” “娘,嫣然死的样子,我感觉很奇怪啊。”云溪雅眼前浮现出嫣然死之前疼的到处打滚,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大夫人眼睛微暗,嫣然的死也是她现在没有想清楚的一件事,就算云溪灵反设计了嫣然让她沾碰到一品红,可就那点份量不可能让人死的那么痛苦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画颖扶着的老头该不会…是岳老爷子吧?! 一连串的问题在大夫人脑中浮现,桂嬷嬷提醒说:“大夫人,你看着清心咒。”一边把东西拿给大夫人,大夫人无奈的看了看云溪雅,“雅儿,你受累了。”云溪雅平静的接过书,“没关系,我这就去写。” 大夫人看她坐下书写着,吩咐迎冬帮她磨墨,桂嬷嬷去弄些膳食。而后刚好看到云溪灵和青璃一起走向西厢房的身影,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云溪灵对于危险的敏感度极高,她知道这股带着阴狠气息的视线一定是来自大夫人吧! 恐怕大夫人现在还在想着嫣然的死因吧? 事实上,大夫人所安排的粉末是不至于要了嫣然的命,但是云溪灵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加了一些颠茄的花粉。 本来只是会刺激皮肤的一品红茎汁在加上剧毒的颠茄粉,足够破坏人的中枢神经系统,一段时间后中毒者会全身抽搐剧痛至死! 这,就是她送嫣然的死亡之路! 云溪灵距离西厢房越来越近,嘴边却扬着一抹青璃看不懂的笑意。 西厢房院中 岳老爷子悠闲的坐在一张摇椅上,画颖在他身边手法熟练的把茶酒倒入容器中,缓缓的煮酒。 画颖素手扬起,动作敏捷又不失优雅。浅青色的小杯子在她的手上快速移动,一看她的手法就能知道这位小郡主武功还不弱。 云溪灵才进到院中就看见这一幕,对着岳老爷子行了行礼,“云溪灵参见郡主,参见岳老王爷。”画颖诧异的看着她,岳老爷子眼中精光滑过,动了动身子,“小丫头,你叫谁呢?这里谁是王爷呢?” “当然就是老人家您呀。”云溪灵大大方方的任由他打量着。 岳老爷子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小丫头怎么看出来的?我老头子离开北越十七年,很多人都不记得我了,你又凭什么确定我的身份?” 云溪灵礼貌的笑起,走到画颖身边拿起一杯茶酒,轻闻了闻,“就凭这浓郁的酒香。”岳老爷子支起了身子,云溪灵又道:“老王爷一定是才从南秦回来吧?” 这回不止画颖连岳老爷子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画颖好奇道:“二小姐怎么知道的?” 云溪灵一听这话,心中了然,清声道:“之前老王爷说自己离开北越十七年,北越子民都知道老王爷醉心山水书画,特别是…爱酒如痴,而南秦的灯火节刚刚结束,灯火节每年都会举行一个盛大的酒会。那么爱酒如痴的老王爷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呢?再者,能让颖郡主亲自煮酒的人,除了画国公府那位喜游山玩水的老王爷之外…还有谁有那个能力呢?您说对吧?” 云溪灵微微偏头,青璃走过去把手中的篮子打开,片片纯白色的玉兰花出现在他们眼前。 岳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嗯…说的好,观察也够细致。丫头,你拿着玉兰花过来,是要为我煮酒吗?” 画颖听他的话眉头紧皱,“爷爷,你……”岳老爷子挥挥手,打断她,眼睛看着云溪灵:“小丫头,看你有备而来,定然是有事相求,你可知我最讨厌那些惺惺作态的人了。” 岳老爷子的声音慢慢变的有些冷意,云溪灵不躲不闪的直视着他,清脆的声音有这不符合她年龄的冷静和理智,“溪灵确有所求,所以根本就不打算在老王爷面前班门弄斧。我知道老王爷爱酒,那么不妨试试我这个酒,之后我们再谈别的。” “哦?哈哈…好!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大胆的丫头了,好,我给你这个机会!不过…老头子我丑话说前头,要是这酒不能让我满意的话……”岳老爷子没有说完,云溪灵淡然的点点头,她知道他的意思! “你别傻了!快和爷爷说点好话呀!”画颖暗中扯了扯云溪灵的袖子,心中为云溪灵焦急万分! 这丫头疯了,和爷爷这么说话,万一爷爷生气,她有几条命都救不了她啊!!! 云溪灵平静的看了看画颖,随后走到桌前,拿起玉兰花瓣和烈酒在空中飞快的交替着。 一股水柱分散成一缕缕水丝,随着云溪灵芊细的手指舞动着,倒入杯中的“哗哗”声伴随着云溪灵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互相交错着形成了一阵清脆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夹杂着玉兰的清香扑鼻而来,让人闻之欲醉。 画颖看着她的动作,眼中赞赏不已,自己也擅长煮酒,但是从没像现在这样把煮酒当做一场表演来欣赏! 不得不承认,云溪灵的技术远在她之上! 云溪灵放下最后一个杯子,岳老爷子其实早就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但又不愿意先低头,故而只能用眼睛不停的瞟着那酒。 云溪灵抬起其中一杯递给画颖,一杯放到岳老爷子面前,在打开的瞬间,烟雾形成了一朵小小的纯白玉兰,与淡红色的酒水相衬,那景象是极美的! 岳老爷子欣喜不已,那么多年了! 尽然还有人能煮出云雾之境的花酒。 云溪灵看他盯着杯子不放,轻笑,“老王爷不尝尝吗?” 岳老爷子一听云溪灵的笑声强鼓着自己不去看它,本想做做样子的挥手,谁知道这手一挥刚好把那杯酒打翻在地。 云溪灵眼睛一暗,对着岳老爷子欠了欠声,无奈的说:“看起来,老王爷是看不上我这酒了。我们今天就要离开青山寺,就不打扰老王爷雅兴了,颖郡主,溪灵就先告辞了。”说完不等岳老爷子说话,看了青璃一眼:“青璃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走吧。” “是!”青璃笑着过去正准备收东西,岳老爷子在酒杯打碎的时候,面上毫无表情,其实心里已经悔的肠子都青了! 现在又看她们要走,拼命用眼神示意画颖留下她们,谁知道画颖就顾着看那她手里的酒,完全没看到自己的暗示。 无奈之下只能用手按着篮子,心道:哼!我看你怎么拿! 看岳老爷子的样子,青璃忍着笑看了看云溪灵,云溪灵眼睛微眯,“老王爷喜欢的话,这个送给您吧。走了,青璃。” 说完,就缓步离开,青璃对着画颖和岳老爷子行完礼后追上云溪灵,任由岳老爷子瞪得眼睛都酸了,两人头也没回。 画颖深深闻了闻,浅尝一口赞叹道:“好酒!玉兰花融合了花雕之后,不但没有冲淡花雕的浓烈,反而还增添了玉兰的清香!” 说着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小小的一杯很快就见底了,画颖意犹未尽的回味着。岳老爷子看她的样子,急忙问:“丫头,怎么样?怎么样?” “嗯……不告诉你!哼!”画颖故意不理他,岳老爷子不高兴的抖了抖他的胡须,余光瞥见桌上还有一杯手急眼快的拿过来一饮而尽!满意的点着头,“好酒,果然是好酒啊!”说完还到处看还有没有“落网之鱼” 画颖见他这个样子,撇撇嘴,“别找了,她就煮了三杯!” 岳老爷子懊恼的把篮子塞给画颖,态度强硬的命令说,“丫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天之内给我煮出和灵丫头一样的酒!” 画颖内心翻了个白眼,“我不会!” 说完把篮子塞回岳老爷子手里,拍拍手,“活该,谁让爷爷你要威胁她!”说完就走了,留下岳老爷子一个人在那里干瞪眼!岳老爷子现在懊恼的瞪着篮子里的花瓣,心中纠结着要不要亲自去找那个丫头呢? 不行不行,太没面子了! 这边岳老爷子在进行内心争斗时,那边路上的青璃有些担心的问:“小姐,咱们就这样走了,老王爷不会怪罪吗?” 云溪灵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放心吧,你家小姐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青璃歪着头想想也是,于是高兴的走在前面,云溪灵一想到自己走后岳老爷子的表情,心情都开朗了不少。 现在就等着岳老爷子自己来找她吧。 第十二章 贵女圈子 云溪灵回到东厢房后,云溪可似乎早在门口等候一般,看到她轻声说道:“二姐姐,你回来?快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该回府了。”说完还亲自帮她一起收拾行李,然后挽住她的胳膊,“二姐姐,我可以和你坐一辆马车吗?” 云溪灵看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点点头,任由她拉着自己,缓步坐上马车。 云溪可好奇的看着云溪灵,云溪灵被她看的一愣,“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没有,二姐姐,这次回去之后我能来找你聊天吗?”云溪可眨巴眨巴眼睛,云溪灵神情没有什么变化,摸了摸她的头发,“当然可以了,就怕到时候你不来呢。” “呵呵,才不会呢!”说完后把头靠在软软的靠椅上,轻轻打了个哈欠。 云溪灵拿了一件毛毯轻盖着她身上,自己拿起一边的书细细翻看。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路上,慢慢驶进城内,路边传来人们嘈杂的声音,云溪灵轻挑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看着这热闹非凡的街道,云溪灵眼睛静静看着远方的一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到了。”青璃的声音唤回了云溪灵的思绪,云溪灵轻摇了摇云溪可,“四妹妹,醒醒,到家了!” 云溪可睡眼朦胧的揉了揉眼睛,“好快啊。” 云溪灵笑了笑,把她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二人走下马车。云霖知道云溪灵今天回来,早早就在门口等着。 看到云溪灵后激动的走上前,“姐姐,欢迎回家。”少年清澈的眼睛看着她,却莫名的让云溪灵心中一痛。 她摸摸云霖的头,“嗯,我回来了。” 云溪可看见云霖乖乖的叫了一声,“霖哥哥。” 云霖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四妹妹。” 云溪可见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人冷漠也没在意。 大夫人看她们都到了,便说:“灵儿,你先回去,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那些衣服首饰过去给你。可儿,你也快去看看你姨娘吧。萧姨娘和梦儿这几天也辛苦了,一会儿桂嬷嬷你拿我屋里上好的燕窝过去送给萧姨娘。” “多谢母亲(大夫人)”几人异口同声道,大夫人亲和的笑了笑,“行了,一家人客气什么?” 随后几人一起走进侯府,云溪灵和云霖穿过花园走向云轩阁,一路上云霖如同只小鹦鹉一样话说个不停。 青璃跟在他们身后,心中替云溪灵开心,自从她跟在云溪灵身边开始,小姐虽然一直都对人微笑,但是她很清楚,那只是云溪灵的一个面具。 她的心…很冷! 从对嫣然的死就可以看出,云溪灵是个极其残忍的人。而这份残忍不光是对别人,对她自己也一样。 青璃偶尔会想,像云溪灵这样的侯府小姐,不应该和以前的自己一样是衣食无忧吗?可她感觉,云溪灵的生活很累,累到没有办法和别人诉说。哪怕在云霖的面前,云溪灵也从不和他多说半句,就好比现在。 “姐,我听说青山寺发现尸体,还有人说是疫病!”云霖不安的说着,云溪灵轻笑着,“人小鬼大,有尸体不假,不过不是什么疫病。” “那嫣然呢?”云霖摸着自己的下巴,他记性还不错,这次出去的还有嫣然,怎么回来的时候就只有青璃了? 云溪灵眼神轻闪了闪,“嫣然嘛?不小心摔了一跤,留在青山寺修养了。” 说完,嘴角的笑意深了深,她没有说谎,嫣然确实是在青山寺中修养…不过是,永远而已。 “哈?青山寺可以收留女的?”云霖一脸不信,不过他看云溪灵不想多说也乖巧的不问。反正他可以自己查! 云霖的表现太明显,云溪灵无奈的笑了笑,算了,随他吧。 侯府书房内 云霄鹏狠狠一拍桌子,瞪了大夫人一眼,把几本御史的参本摔在她面前,云溪雅一看不好想上前劝劝云霄鹏,大夫人急忙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掺和! “你自己看看!今天我才去上朝,就听人说你陷害庶女,好在岳父把这个压下来,不然我岂不成了满朝文武的笑话了?” 云霄鹏怒火中烧,大夫人急忙解释道:“我也没想的事情会这样啊!老爷你也别那么大火气,这东西父亲不是压下了吗?” “压下?你以为压下就没事了?”云霄鹏恨铁不成钢的坐下,“你要怎么拿捏灵丫头我不管,要做就做的干净利落,别留下把柄!以后,我不想在看到今天这种事的发生!”云霄鹏说完,喝了口茶顺气,心中不满大夫人的所作所为! 云溪雅看他火气小一些轻声道:“父亲也不要责怪母亲了,母亲也是为了我呀。”说着还轻擦了擦眼泪,云霄鹏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终于平静的看了大夫人一眼,“听说灵儿和颖郡主关系不错?” 大夫人皱眉,“这个…我不是很清楚,那丫头和郡主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云霄鹏听完手指轻敲着桌面,又道:“你多给灵儿送去些衣服首饰,别让人说我堂堂侯府二小姐穿的连个普通人家的女儿都不如。哦,对了!雅儿,这个是明燕公主的请帖,你明天带着灵儿一起去。” 云溪雅先听到公主相邀本来挺高兴的,可又听云霄鹏让自己带着云溪灵一起很快这种心情就由晴转阴了。 什么嘛!为什么非要带着那个死丫头一起去! 可看到云霄鹏那没商量的眼神,也不敢反驳,只能不情愿的点点头,拿着上好的衣物亲自送去给云溪灵。 云霄鹏看云溪雅已经走远后,才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喜灵儿,但是你也不能让人留下把柄啊!” 大夫人烦躁的叹了口气,“我怎么知道那丫头突然变聪明了!本来…哎!” 云霄鹏淡漠的笑了笑,“变聪明未尝不好,有利用价值的人总比一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用起来顺手的多。” 大夫人看着他无奈摇头:这个人一向只在乎自己的地位和权利!可一想到云溪灵之前的变化还是不安的提醒道:“老爷,我觉得…那丫头变聪明恐怕是祸非福啊!” “再聪明难道她还能翻了天不成?”云霄鹏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大夫人虽然心中不赞同他的想法,可现在也不敢去泼他冷水。她总觉得云霄鹏这样小看云溪灵迟早要吃大苦头的。 不得不说,大夫人这话可谓一语成谶!不过现在的他们都没意识到而已。 回到云轩阁后,好不容易让青璃送云霖去书房做功课,云溪灵自己在屋中才刚坐下,云溪雅就带着迎夏过来了。 “二妹妹,没打扰你休息吧?”云溪雅好听的声音响起,云溪灵看着她手中的东西笑了笑,“怎么会呢?大姐姐怎么过来了?” “诺,给你送东西过来咯!你看看这些衣服都是秀坊间最新的,母亲让人给你我订做了些。”说着把衣服放在桌上,云溪灵高兴的接过,“哎呀,这怎么劳烦大姐姐亲自送来了?大姐姐坐下吃完饭再走吧。”说着还拉起云溪雅的手。 云溪雅不着痕迹的避开,“饭呢我就不吃了,快试试这些衣服,要是不合身就让迎夏帮你改改。明天可一定要盛装出席哦!”说完对她眨眨眼睛,神秘兮兮的样子。 云溪灵疑惑的看了看,云溪雅笑着不说话,云溪灵也不坚持,拿起衣服比划比划,“这些都很合适,不用劳烦迎夏姑娘改了。不过,大姐姐刚刚说明天要盛装出席是为何呀?” 云溪雅看云溪灵一脸好奇,轻笑出声,“噗~好了,不逗你了。明天我的几位闺中密友邀我一起去游湖,我就想你一直在家不怎么出门,和父亲母亲说带你多出去走走。我对你好吧?”说完得意的扬了扬头,云溪灵心中好笑,面上激动的点点头,“嗯,大姐姐一直对我很好。” “呵呵,好了不多说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们明天见!”云溪雅说完转身离开。 云溪灵看她离开后,嘴角的笑意瞬间降低,青浅走过来对着她耳边低语,“小姐,奴婢听前院的丫鬟小厮们说,大夫人和老爷在书房似乎吵了一架。” 云溪灵摸着那些华丽的衣裙摆摆手,他们会吵架在自己意料之中。 青浅拿起一件华丽的蓝绿色长裙建议道:“要不,明天小姐穿这件吧!”云溪灵抬头看着那重重孔雀羽毛环绕的衣服摇摇头,反而拿起一件银粉色绣兰花的衣裙道:“不,还是穿这个。” 青浅不解,“明天难得出去接触到京中贵女们,小姐不应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能艳压群芳吗?” 云溪灵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笑了笑,青璃直接不给面子的笑出声,“哈哈哈,青浅,你还真是可爱啊。” “青璃你就会欺负我!”青浅气鼓鼓的瞪着她,难道她说错了吗? 小姐要是好好打扮一下还是很漂亮的! 云溪灵安抚的拍了拍青浅的肩收起笑意,“青浅,你觉得在大姐姐面前我能艳压群芳?” 青浅郁闷的皱起眉头,青璃看了看青浅,也收起了笑意,“好了,算我错了,我们先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 青浅点点头,云溪灵摸着那件上好的料子的衣裙,脑中快速的思考。 云溪雅的闺中密友…她不记得前世云溪雅这个时候有什么闺中密友的聚会呀,还有盛装出席……云溪雅一向不喜欢别人的风头压过自己,那么今天这话说的就别有用意了。 游湖,密友…… 明燕公主! 云溪灵猛的想起这个人,对了,前世明燕公主曾举办过一次游湖诗会。不过那个时候的自己却因为怯懦没有出席,难怪云溪雅特地叮嘱自己要盛装出席了。 手中柔滑的触感让云溪灵闭眼轻靠着靠椅,明天....看样子又有得忙了。 今天这一晚云溪灵都没有睡好,青浅青璃进来的时候,见怪不怪的看到云溪灵已经坐在床上看着书。 “小姐又起的那么早啊?”青浅眨眨眼,云溪灵笑笑,“睡不着自然就醒了。” 青璃青浅拿起挂在衣架上的银粉长裙,替云溪灵换上,银粉色轻柔的布料随着云溪灵的走动会轻轻扬起。 腰间长长的丝带把云溪灵芊细的腰身勾勒出来,素雅的脸上不失粉黛,长长的头发部分编成大大小小的辫子轻绕在头上,在插上一对淡黄色的花钗。 整个人还是那样温和清雅,但这样的打扮并不算出众。 云溪雅身边的迎夏走过来带着云溪灵走到一辆紫檀木的马车上,云溪雅已经做在里面了,看见云溪灵的打扮和往日差别不大略带失望的笑笑,“二妹妹,我们走吧!” “嗯。”云溪灵味低着头,马车行驶着,车厢里的两个人都很安静的没有说话。云溪灵打量了一下云溪雅今天的装扮。 华美的水蓝色衣服上绣着朵朵绽放的牡丹,衣摆处折叠的层次分明。细碎的蓝水晶做成水滴的形状分散在衣服各处,阳光扫过散发出迷人的光芒,精致的发簪在她鬓边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在配上云溪雅那低头一笑的温柔,不知能迷倒多少男人! “小姐,我们到了,快下车吧。”迎夏的声音从车外传来,伴随着的是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相继响起,“哎呀,我们的云大小姐总算是来了。” 云溪雅先从车上下来,就被一群小姐们围住,簇拥着登上一条装饰华丽的画船。云溪灵扫了那些小姐一眼,微微一笑,果然都是些贵女。 不多时,画船中走出一个黄衣华贵的女子,高傲的姿态,属于皇室的气质。 不输于云溪雅的绝美容颜,不难猜出她的身份,云溪雅的好友——明燕公主。 “雅儿,你来了!”明燕高兴的走过去,又上下看了看她笑道:“嗯,不愧是咱们第一美人!” 云溪雅不好意思的打趣道:“你还说我,你不也是吗?越来越漂亮了!”两人相视而笑,这时陆陆续续又从画船中走出几人,众女见状急忙行礼,“参加太子殿下,三皇子,五皇子。” 太子肖烨墨温和的抬手,示意她们免礼。五皇子肖烨海一张棱角分明帅气十足的脸上扬着温柔的笑容,“哈哈,小妹,还不给皇兄们介绍一下你的这些朋友。”说罢,视线轻轻落在云溪雅的身上。 明燕当即就发现了自己五哥的那点小心思,上前一步:“五哥,你少打雅儿的注意啊,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才不给你去祸害呢!”说着,拉过云溪雅把她挡在身后,云溪雅大方的行礼又让五皇子称赞不已。 肖烨墨和一袭黑衣的三皇子肖烨擎对视一眼无奈的笑笑,五弟这性子啊…真是那他没办法。 云溪灵仔细的看着他们每一个人,肖烨墨待人温和,平易近人,肖烨擎果断绝决,性子冷静,肖烨海放荡不羁,不拘小节。 这三兄弟之间感情不错,北越国也没有出现皇子争权夺利的情况,相较而言算得上是兄友弟恭了。 思索间,眼光无意瞥见一个翠绿色衣裳的姑娘,眯眼一看,原来是齐湘悦啊。 今天倒是见了好多熟悉的面孔啊! 就在云溪灵心中感叹不已时,云溪雅突然对着云溪灵招招手,大家的视线全部看向云溪灵。气氛一下安静了下来,莫名的让人尴尬不已。 肖烨墨看这个陌生的面孔,觉得可能是云溪灵害羞,刚想帮她解围时,突然听到一个邪魅而冷漠的笑声,“今儿这小湖还真是热闹啊!” 众人寻声望去,芦苇荡中驶出一条更加华丽但却带着些阴冷的船只。 当头一人懒散的躺在铺着洁白貂皮的座椅上,绚丽的紫色长袍铺散在他的脚步,一把精致的伞遮住那人的容貌,他身边有着众多身穿白衣上绣红色彼岸花的人分别站在船的不同位置! 那人异常好听的声音低沉而不失磁性,却让人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带着寒意。 许多小姐在看见这个人的时候都不自觉的屈膝跪下,甚至连肖烨墨和其他两位皇子都微微弯下腰,以表示对他的尊敬。 然而,除了一个人。 云溪灵站的位置根本不能跪地行礼,一旦跪下她会掉湖里的,故而云溪灵内心无奈的叹了叹:麻烦,能用上这样排场的,整个北越只有一人! 传说中的九千岁闻闲! 第十三章 泛舟诗会 清澈的湖面上两艘画舫渐渐地靠近,云溪灵站在人群中尤为的显目。 “大胆,你是什么人,见九千岁还不速速跪下!”一个身穿蓝色官服的太监大声呵斥道,那阴森森而尖锐的声音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云溪雅闻声用余光望了望云溪灵一眼,芊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遮住她眼中的神色,朱唇轻轻上扬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云溪灵看着那艘船离自己越来越近,皱了皱眉头。此时肖烨墨,肖烨擎和肖烨海已经直起身子,同时也静静看着那艘船靠近。 不多时,坐在船中央的那个人缓缓的站了起来。他身边为他撑伞的太监也跟着他缓步的走到大家面前,那太监见云溪灵一直站着,十分不满的眯起双眼,冷声道:“你是谁家的姑娘?见九千岁不跪,可知这是大不敬!” 众人一听,都下意识的看了看云溪灵,云溪灵抿抿唇走到前面,从容的语调传出,“小女是云侯府的二小姐,只因方才所站之地不便行礼,还望千岁恕罪。”说完,也不等他人说话,自动自发的跪地行礼。 “起吧!”一阵如幽琴般的声音慢慢的响起,音尾略微有些拖长,却让人感觉阵阵寒意袭来。 众人缓缓起身,这时云溪灵却感觉一股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让她体会到了“如芒在背”。 闻闲修长如白玉的手指轻轻捏起一缕墨发,似笑非笑,“呵呵,云二小姐倒是个诚实的孩子。”说完,一扶衣袖,一边的太监立马跪下充当人梯,让他踩着自己的背走到大家在的画船上。 他的脸出现在众位小姐的眼前,云溪灵一直低着头看着地面,耳边传来阵阵吸气声,不明所以的蹙眉,眼前一只苍白而骨节分明的大手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去,也微愣了片刻,或许她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风华绝代了! 这人…美的不似真人! 眼前的人拥有着一张完美到难以形容的脸,墨色如绸缎般的长发不束不冠,仅凭一支精致的白玉簪随意的挽起少许固定在脑后。其余柔顺的披散着,顺着他的肩头垂落直至腰际。 他长长的睫毛在那白的近乎透明如玉的脸上,形成了迷人的弧度,一双精致的丹凤眼上用金紫色的胭脂相交替着向鬓角处层层晕开,宛如一朵妖艳的曼陀罗在他的眼角绽放! 斜长的眼尾在重紫胭脂的勾勒下,更加邪魅摄魂,漆黑的瞳孔轻动时,仿佛会吸食人的灵魂,带着致命的诱惑,猩红色的薄唇微微上扬。 一袭华丽的紫金色广袖长袍如同一汪紫色稠密的寒潭一般包裹着他,衣袖上用金线绣的玉兰大片大片的绽开,再配上他那超越性别的瑰丽容颜。 不得不说,眼前之人美的惊心动魄!美的倾国倾城! 云溪灵一直认为云溪雅就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人,然而此刻与闻闲相比较下,她突然发现云溪雅也不过尔尔! 于是,轻扫了一眼云溪雅,果然发现那美丽的大小姐在看到闻闲的时候手不自觉的慢慢收紧,看来受到刺激不小。 “丫头,你过来。”闻闲看着一身粉衣的云溪灵淡淡命令到,云溪灵不悦的后退半步,“溪灵不敢污了千岁贵体。” 说完低头不在看他,一旁的太监见她那么不识好歹一手扬起带着一股强烈的劲风直袭云溪灵的眉心,“大胆!” 云溪灵不躲不避,静静看着那掌风越来越靠近自己,不少人已经下意识捂住自己的眼睛,生怕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小姑娘变成一具死尸! 就在云溪灵感觉死亡的气息逼近时,自己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她的头上传来懒散的声音,“退下。”那太监一看云溪灵被闻闲一个的抱在怀中,诧异的看了一眼她,这丫头竟然能靠近督主?!不可思议! 督主可是出了名的喜洁成癖,凡是敢靠近他的人无一不成为九千岁府中的花肥!这个叫云溪灵的丫头到是个例外啊…… 闻闲抱着怀中的少女,感觉到云溪灵身上越来越冷的气息,挑挑自己好看的眉,不经意的放开她又转身看向太子几人,翘起兰花指,随后一个冰蓝色锦袍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闻闲身后,他搬来一把舒服的躺椅,让闻闲慵懒的躺靠着,闻闲漫不经心的笑问,“太子今日怎么有心情出来游玩了?” 云溪灵在他放开自己的瞬间就如一条灵活的鱼儿一般,不着痕迹的走到离闻闲比较远的一个角落。 刚刚不是她害怕不敢躲闪,而是她很清楚自己没有武功,就算躲也未必能躲过,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地。 她从来不拿自己的命去打这种毫无意义的赌,她知道就算闻闲不出手,素有贤德之名的太子也不会看着自己被毙于太监之手。 果然,她没有算错,不过闻闲会抱她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肖烨墨看云溪灵没有什么大碍也放心的笑了笑,“老师说笑了,今日主要是陪小妹出来散散心,顺便也微服私访一下民情。”闻闲听后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明燕公主,“公主不与本督介绍介绍这些小姐吗?” 明燕一听,微微一愣随后拉过云溪雅笑说:“这个是云侯府的大小姐云溪雅。”又拉过一直躲在一边的翠绿色清秀的少女,“这个是齐湘悦妹妹,那边两位紫衣小姐是王御史的女儿王若心和她妹妹王若琴,旁边那个有些害羞的淡黄色衣服的小姐是镇国将军府的表小姐温茉兰,还有一位是我家小妹依瑶!” 明燕公主话落后,云溪雅大方得体的又补充道:“明燕,你是不是忘了,还有我那二妹妹云溪灵呀!” 明燕听云溪雅这话,不屑的看了一眼云溪灵,故意大声说道:“哎呀,我都糊涂了今天邀请的都是各位嫡出小姐,一时疏忽到把这个二小姐给忘了!” 特别是“嫡出”两个字说的声音又大又慢。众位小姐都用衣袖遮住嘴巴在一边轻笑,肖烨墨和肖烨擎无奈的皱眉,燕儿这样做…不太好吧。 肖烨海直接笑出声,“燕儿!你可别欺负云二小姐啊,小心云大小姐生气。” 云溪雅故作不满,“就是啊,燕儿你在欺负我妹妹,我可不理你了!” 温柔的语调听上去是在关心云溪灵,但是仔细观察云溪雅的表情的话,明显可以感觉到她对于明燕这样暗讽云溪灵庶女身份而心情大好。 刚刚看云溪灵那个死丫头被九千岁抱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说实话闻闲那样的脸她也爱啊,但是一想他的身份,又嫌弃的在心中摇摇头。 云溪灵听这话无所谓的笑笑,反正她也不指望今生能和明燕公主成为朋友,她们之间还有账要算呢!不过这肖烨海还真是话中有话啊,呵…真不明白,为什么谁都喜欢来针对她? 难道她云溪灵的脸上写着好欺负? 看着她们几人说说笑笑的十分融洽,云溪灵默默的站在一边也不去参与,这时她感觉有人轻拉了拉她的手,她低头一看,依瑶公主睁着眼睛对她友好的笑笑,“你就是云霖的姐姐吗?”柔柔的声音很可爱,云溪灵点点头,“公主认识小霖?” 依瑶轻抓了抓衣摆,“之前他在上书房教了我很多东西,我一直想好好谢谢他。” 看依瑶的样子,云溪灵内心轻笑,看来这小公主对小霖挺有好感的。 不过,说实话云溪灵不希望自己或者云霖和皇室扯上任何关系! 依瑶偏头看着她,心中暗道:溪灵姐姐的眼睛好漂亮啊。 这时,明燕公主突然提出大家玩行酒令吧!众位小姐一听纷纷点头同意。肖烨墨和肖烨擎微摇头,“你们女儿家的小游戏我和三弟就不参加了。五弟……” “喝酒啊,这个好玩!本皇子也要参加!”肖烨海是个爱玩的性子,直接无视了自己太子皇兄的话,兴冲冲的凑过去。 闻闲歪头轻笑,“有点意思,这样吧,本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个观众好了。不过,要是那位小姐胜出的话,本督倒是准备了一个特别的礼物。” 众人一听,顿时更有兴致! 谁不知道九千岁虽然冷血无情但是他一向喜奢爱华,千岁爷的礼物定然不是一般的东西!当然更重要的是太子,三皇子,五皇子都在,若是能好好表现一下的话,弄不好有机会入几位皇子的眼呀! 云溪雅也笑说:“我有个提意,大家击鼓传花如何?这个红色手帕做成的花传到谁手里,谁就作诗一首,要是这诗作的不好那就自罚一杯酒水?”说完率先和明燕公主一起围着桌子坐下。 “雅姐姐这个主意好啊!我同意!”齐湘悦一边拍手一边让人拿出一杯白玉琉璃酒壶,以及数个精致的玉杯放在大家的面前。王若心姐妹也笑着走过去围坐着,温茉兰拉着依瑶也坐了下来。 肖烨海毕竟是个男子不能大大咧咧的和这些年轻的小姐们坐的太近,于是歪着头想了想,“这样吧,要是燕儿和瑶儿输了我替你们喝酒!” “哈哈,那就谢谢五哥了!”明燕俏皮的扬唇一笑,依瑶也笑着点点头。明燕看肖烨海的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云溪雅的身上,似乎明白了什么,“五哥,要不这样,我呢就不用你代我喝酒了,雅儿不太会喝酒,你呀就帮雅儿好了。” “呃,你这丫头,就怕云大小姐看不上你哥哥我代酒呀……”肖烨海抬手轻叹,云溪雅明眸柔柔一动,柔声,“五皇子真会开玩笑,若是五皇子相帮,雅儿自是心喜,但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对各位妹妹们不公平呢?” 云溪雅轻摇头,婉拒了他的好意。但她话说的很漂亮,既不会让肖烨海落面子,也不会让这些贵女们觉得他刻意偏帮,明燕听她这话捂唇打趣,“哎,我们的雅儿还真是不喜欢靠别人帮助啊。” 众女皆笑,依瑶回头看向一直站在众人身后的云溪灵,出声提醒明燕公主,“姐姐,云二小姐还……” “哟,咱们就顾着说话反倒是把云二小姐给忘了。”齐湘悦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云溪灵,云溪灵很平静的走过去,四处看了看,已经没有自己可以坐的位置了。 而这些贵女们也没有想要让一个空位出来给自己坐的样子。 云溪雅想站起来让云溪灵坐下,手却被明燕拉住,明燕瞪了她一眼,“雅儿,你不准帮她!” “燕儿,她是我妹妹啊。”云溪雅为难的皱眉,明燕撇撇嘴,“你就是心善!依我看,你那个二妹妹看着老实,恐怕也是个不安于现状的。” “燕儿!”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反正我不喜欢她。以后我要是教训她,你不准插手哦!”明燕低声说道 云溪雅满怀歉意的看了看云溪灵,云溪灵差点忍不住当场翻了个白眼,惺惺作态! 四处看了看她们做的位置,发现一个地方倒是可以容纳自己坐下。 不过,那个位置…… 云溪灵在内心又叹了口气,哎,今天她失策了。今天的事可谓是云溪雅给了自己一巴掌,也提醒了自己必须尽快融入这些贵女圈才行,否则这种被孤立的事还会在发生,对她之后的计划太不利了! 想通之后眼神微闪,居然走到闻闲面前清声道:“不知千岁爷可否让溪灵坐在这里。” 不出意外的听到了吸气的声音! 闻闲深不见底的瞳仁转了一下,紧锁着云溪灵,云溪灵平静的直视着这个阴怖美艳的九千岁。 霎时,闻闲从躺椅上微挪开了些位置,手拍了拍自己的身边,“云二小姐请。” 云溪灵淡然的走过去坐下,不去看他。大概是离的太近,她闻到他的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味道,细细辨认后心中略微吃惊。 尽然会有人用依兰花这种有催情效用的花作为熏香,这九千岁的品味果然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云溪灵不着痕迹的轻移了移身体,希望能离他远点,这股味道闻久了,对身体没好处的! 肖烨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中感叹:这丫头…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颖颖还说要自己多帮着她一点,现在看来她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帮忙。 肖烨擎一直在观察着这个女子,从云溪灵垂下的眼睛中他总感觉这二小姐和一般女子不同。那种冷静到残忍,理智到极点的眼神自己再哪里见过呢? 云溪雅看云溪灵还真坐在九千岁身边,本以为九千岁会重责这丫头,谁知竟是这样的场景!哼! 齐湘悦抬起酒壶为大家把面前的酒杯倒满后,拿过丫鬟早准备好的红花和小鼓。随后把小鼓交给一旁明燕公主的侍女。大家彼此看了看,明燕用眼神示意侍女可以开始了! 咚咚咚……咚咚咚…… 清脆的鼓声响起,红花在大家的手中快速的传递着,鼓声乍然停止,红花轻落到云溪雅的手中。 “呵呵,雅儿你今天要给我们作首什么诗呢?”齐湘悦激动的看向云溪雅,云溪雅偏头,看飞鸟掠过芦苇荡惊起层层涟漪,柔笑,“浅水之中潮湿地,婀娜芦苇一丛丛。迎风摇曳多姿态,质朴无华野趣浓。” “雅姐姐说的真好,这普普通通的芦苇荡被姐姐这么一说,都变的婀娜多姿了。”依瑶细细品尝着云溪雅的诗,越想越喜欢,忍不住为云溪雅鼓掌。 “大小姐不愧是我北越的才女啊,好文采!”肖烨海也点头称好,云溪雅看大家都在夸耀她,不自觉的眼尾上扬。 明燕轻笑着扫过在九千岁身边的云溪灵眼中划过一丝凉意,“好了好了,你们在说下去这游戏我们还玩不玩了?” “明燕公主说的有道理,溪雅我们可不会让你独占鳌头哦~”温茉兰用手轻轻拿起一朵芦花,也笑着打趣她。 “是是是,那茉兰,今天我们就好好比比咯。输了可不许哭鼻子呀。”云溪雅把花递给侍女,侍女接过后又开始新的一轮,这次红花落到了齐湘悦的手中,齐湘悦想了想拿起碧绿色的酒杯张口道:“既然是行酒令,那么我以酒赋诗吧!” 停顿片刻后,齐湘悦一边拿起酒一边说,“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湘悦这诗也别有意味啊,好一个‘不知何处是他乡’,被湘悦这么一说我都忍不住想尝尝这酒的味道了,呵呵……”温茉兰轻捂着嘴笑说。 半盏茶后大部分人都多多少少作了诗句,这次鼓声停止,红花落在云溪灵的手中,明燕扬起眼尾,“云二小姐,你看我们都各作了有关花,酒,水这些的诗句,不如云二小姐也赋诗一首为大家助助兴!” “对呀,二妹妹我还从未听你作过诗呢!今天也让大姐姐我开开眼界啊!” “这么说还真是,云二小姐你可不能推辞哦~” 云溪雅和齐湘悦一人一句,字里行间里的意思都是让云溪灵现场赋诗,再加上明燕公主之前那暗含命令的语气,云溪灵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 云溪雅看着她一副“骑虎难下”的样子,心中笑开了花,云溪灵这丫头那会什么诗句呀,现在她倒想看看云溪灵要怎么办! “你那大姐姐对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云溪灵感觉耳边响起一阵痒意,余光看见闻闲不知什么时候凑到自己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云溪灵不理他,看了云溪雅一眼,微低头,在抬起头的时候嘴边挂着自信的笑容,“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溪灵若在做推辞就有些矫情了。今日有幸能够遇见千岁爷,溪灵见千岁爷衣袖上绣着玉兰花,那我就以玉兰花为题吧!” 闻闲听她要以自己衣袖上的花纹作诗也来了兴致。 云溪灵说罢,看了看闻闲衣袖上的玉兰花淡淡的启唇,“刻玉玲珑,吹兰芬馥,搓酥滴份丰姿。缟衣霜袂,赛过紫辛夷。自爱临风皎皎,笑溱洧、芍药纷遗。藐姑射,肌肤凝雪,烟雨画楼西。 开齐,还也未,绵苞乍褪,鹤翅初披。称水晶帘映,云母屏依,绰约露含日,冰轮转、环参差。问琼英,返魂何处?清梦绕瑶池。” 啪啪啪…… 肖烨擎拍起手:“好一个玉兰花赋,二小姐如此才华尽不被人所知,真是可惜了!”云溪灵对他点头:“三皇子谬赞了,溪灵不敢当。” 啪…云溪雅手中的酒杯突然落地,温茉兰疑惑的拍了拍她:“溪雅,溪雅!” “啊,茉兰…怎么了?”云溪雅猛然惊醒,笑的有些不自然,温茉兰担忧的摸了摸她的额头,“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了,一脸吃惊的样子。” “没事,我没事。”云溪雅深吸气,努力压抑着内心的诧异,怎么可能,云溪灵什么时候学会了作诗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 闻闲听她开口随意捏来的玉兰花赋,不知想起什么笑了笑,“看样子今天这东西的主人是云二小姐了。墨白,把东西拿过来。”说完,墨白双手捧着一件华丽的衣裙摆到众人面前。 千金一匹的天蚕雪缎和鲛珠纱镶嵌着颗颗珍珠,精细的衣摆处用银线绣着朵朵妖艳的桃花,这件衣服华贵庄重,恐怕在整个北越也找不出第二件了! 众人眼红的看着云溪灵,特别是云溪雅,要是靠近她估计都可以听到她的磨牙声了!云溪灵皱眉想要拒绝,但是闻闲直接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云二小姐,本督送出去的东西,还没人敢拒绝。” 冷漠的声音让云溪灵不自觉的紧了紧手,闻闲这是在紧告她,不要不知好歹!云溪灵轻咬了咬下唇,跪地谢恩。 这时青璃突然急步走过来神情焦急万分,云溪灵见状心中有些不安,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姐不好了,霖少爷失足落水,现在还昏迷不醒!”青璃气喘吁吁的说道,云溪灵一向平静的脸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的神色! 第十四章 风雨欲来 青璃神情慌乱,云溪灵猛的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迎夏这个时候也刚好赶来,略带喘息,“大小姐,不…不好了。七少爷不小心掉水里了,老爷和夫人让你们快回去!” 云溪雅眼神轻闪,云霖落水了? “不好意思各位,我七弟出了些事。今天我和二妹妹就先走一步,改日再和各位姐妹们好好聚聚。”云溪雅对着所有人点了点头,眼睛微转看到云溪灵脸上的惊慌之色,心中笑了笑。 闻闲清楚的感觉到他身边的人在微微发抖,抬眼看了看她,“既然如此,云小姐就赶快回去吧。”说完站起身子伸个懒腰,“本督还有事,也先走了,太子和三皇子你们也和本督一起回宫面圣。” “好,五弟你照顾好燕儿和依瑶,我们先走了。”肖烨墨吩咐了一句就走到闻闲身边。 而云溪灵现的心中只惦记着云霖的安危,至于他们说了什么,现在的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马车上,云溪灵不停的往外看着,她希望马车可以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云溪雅轻叹了叹,安慰的拉起她的手,“二妹妹,你不要急,七弟不会有事的。” 云溪灵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对着她感激的笑笑,“恩,多谢大姐姐吉言。” “看你说的,我们是姐妹呀,云霖也是我弟弟,我也担心他的安全。迎夏,你让车夫在赶快些!”云溪雅大声的对着坐在车厢外的迎夏说道,马车快速的穿过街道,停在侯府门口。 云溪灵先一步下了马车,急急忙忙的走向霖院。 此时的霖院里挤满了很多人,杂乱的脚步声一如此刻云溪灵烦乱的心。大夫人回头看见她,急忙拉过她的手,“灵儿,你可千万不要难过,大夫现在在里面帮霖儿治疗。” “母亲,我能进去看看吗?”云溪灵衣袖中的手慢慢收紧,薛姨娘轻声安慰,“灵姐儿,老爷刚刚才吩咐过不许人进去打扰。” “是啊,灵丫头你就安静的在这里等消息吧。”萧姨娘也在一旁劝说着,云溪灵感觉到一只小小的手拉着自己,暖暖的温度包裹着她冰凉的手。 低头看去,云溪清眨巴着大大的眼睛,“二姐姐不怕,霖哥哥不会有事的~”软糯糯的声音,倒是驱散了她心中的一些寒冷,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蹲下身,“恩,多谢清儿。” 明明很短的时间却让云溪灵觉得度日如年! 大夫推开门看着院中的人,擦了擦额头的汗,“大夫人,七少爷已无大碍了,但是因为七少爷从小身子骨不好,今天又在水中浸泡了一会儿,恐怕……” “恐怕什么!”云溪灵急忙问,大夫瞥了她一眼,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最坏的结果告诉她,“风寒侵体,又有些哮喘,要是调理不好的话,可能活不过二十岁。” 这话一出,萧姨娘和薛姨娘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吃惊的神色,大夫人眉头皱的紧紧的,“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大夫为难的摇摇头,“这…很难说,毕竟七少爷的身子是在太差了,我开了张温和的方子,按这副药煎给七少爷服下应该能有些帮助。”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副药方,大夫人接过对着云霖的小厮道,“青书,快去煎药。” “好,我这就去!” “青璃,你和青书一起去。”云溪灵推了一下青璃,青璃点头正要跟上去的时候云溪灵在她耳边低声叮嘱,“盯着他拿药,之后你亲自去煎,一定要看着云霖喝下去。” 青璃了然,跟着青书一起过去,大夫人看了看云溪灵,“灵儿,现在你可以进去看霖哥儿了,大夫真是麻烦你了,请到前厅去喝杯茶水吧。” 萧姨娘也跟着大夫人一起引着大夫去前厅,薛姨娘对着桂嬷嬷提议,“桂嬷嬷,七少爷落水的事老爷知道后,吩咐我们要交代一下厨房多做些补身的东西,要不劳烦嬷嬷和我去一趟厨房?” “哎呦,薛姨娘这话折煞老奴了。这种事你说一声,老奴自会照办呀。”桂嬷嬷对她略弯下身,薛姨娘赶忙扶起,“嬷嬷才是客气了,我一向深居简出,这些事还要麻烦嬷嬷多多指教才是。” 桂嬷嬷又笑笑,“既然薛姨娘看得起老奴,那老奴就不推辞了。”说完二人一起走去厨房。 云溪灵推开房门进入屋中,云霖乖巧的躺在床上,精致白净的脸庞上血色全无,双眼紧紧的闭着,好看眉毛蹙起,嘴边呢喃着什么,云溪灵拿了一块毛巾敷在他额头,俯下身份,少年未脱稚气的声音带着哭腔传入云溪灵的耳中。 “疼……” 云溪灵以为他醒了,结果只是他下意识的出声,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外伤的痕迹,摸着他毫无温度的手,云溪灵心疼的把头靠在他的额头上,“小霖,你不要吓我……” 整整一天一夜云溪灵都守在云霖身边,其中青璃端着饭来过两次,云溪灵勉勉强强吃了些进去。 云霖在昏迷中感觉有东西压在自己的腰上,不舒服的想动动身体,可是他浑身无力,感觉到有光线射在他的眼睛上。 睫毛颤抖了片刻缓缓的抬起,眼睛突然接触到光线有些不适应的又闭上,几次后终于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云霖僵硬的动了动自己的头,视线扫到压着自己腰上的人,云溪灵一身粉色的衣服还是她出门前的那件,她大概是累坏了,云霖想坐起身,却惊醒了云溪灵。 “恩…小霖你醒了?!” “姐……咳咳……”云霖突然咳嗽起来,又把云溪灵吓了一跳!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饿了吗?我让青璃拿……”云溪灵把他扶起轻拍他的背,为他顺气,转头看见桌上的水杯急忙倒了一杯喂他喝下。 云霖喝了几口后,摇摇头,低着头双手紧紧的抓着被子,云溪灵看他心不在焉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好了,没事了。” 云霖轻轻抱住云溪灵的腰,低声呜咽,“姐姐,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云溪灵轻揽住他,“小霖乖,姐姐会保护你的。”又突然想想起什么,扶着他的肩膀认真的问:“小霖你先告诉姐姐,你是怎么失足落水的?” 云霖歪着头想了半天,微嘟着嘴,“我也不知道,本来下了学堂后是坐马车回来的,但是我看见街上有买枣泥雪片的,就想买些回来给姐姐。” “然后呢?”云溪灵没想到这孩子还记得自己喜欢吃枣泥雪片,真是…… “后来……恩…后来我就和青书走路回来了,没想到在路过千莲湖的时候就掉水里。”越往后说,云霖的声音就越小。 “你掉下去的时候身边除了青书还有别人吗?”云溪灵又细问,云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在云溪灵平静的眼神中摇摇头。 “没有,我身边没有别人。”停顿片刻又突然说道:“啊,姐姐,我在掉下去之前不知道是不是太热的关系,头有些昏叨叨的。” 头昏?!昨天的天气确实有些热,还不至于把人晒昏吧?云霖年纪虽小,但做事一向稳重,这次落水会是巧合吗? 但这个念头才刚刚出现就被云溪灵迅速否决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云霖看她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询问,云溪灵眨了眨眼,敛去眼中寒意,“没什么,你刚刚醒来,我让青璃备了些膳食。青璃,快进来!”说着对门外的青璃喊了喊,青璃推开门,青书端着盘子一起走了进来。 云溪灵安排青璃服侍云霖用膳,自己对着青书使了一个眼神,让他和自己出去,青书放下盘子跟着云溪灵走到院中,云溪灵坐在石凳上,轻扣了扣石桌,“青书,七少爷落水的时候,你有发现什么吗?” 青书先是一愣,思索一会儿后摇了摇头,“回二小姐的话,没有什么特别的。少爷就是走着走着脚滑了一下,奴才还没来得及反应,少爷就掉水里了。”说完恭敬的退到一边。 “好了,你去把大夫开的药方拿过来,我在这里等着。还有,顺便告诉青璃等七少爷喝完药之后让她出来。”云溪灵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青书对她行了行礼后退下。 院中阵阵清风拂过,大概是接近雨季,风中带有些凉意,却无法吹散云溪灵心中的怒意。 从刚才的对话中,似乎云霖落水真的只是个意外,但云溪灵心中却觉得这件事绝对没有表明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第十五章 溪灵之惑 不多时,青书拿着大夫开的药方恭敬的放在云溪灵面前,云溪灵接过后仔细的检查了药方上的药物,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林嬷嬷和青浅刚好也在这个时候过来,见云溪灵坐在院中,她们对视了一眼,林嬷嬷拿了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这天儿凉了,小姐还是多穿些衣服才是。” 纯白的披风搭在她的肩上,为云溪灵带来了一丝丝的温暖,她抬起头,“嬷嬷,你看看这张方子,里面可有不妥?” 林嬷嬷接过药方,她知道七少爷落水之事故而很认真的检查,可看到最后也没觉得不对,无奈的摇头,“小姐,这确实是治疗哮喘的药方,里面这些药物也很常见。” “是吗……”云溪灵单手憷着下巴,心中思绪万千。 云霖前世也失足落水过,但是却是在半年后。她原本打算等云溪雅的及笈礼过了之后再把云霖送走,这样刚好能避免他失足落水。可没想到,这事竟然提前发生了! 看样子自己重生之后很多事也发生了变化,好比自己在青山寺的时候没有重蹈覆辙,本来没有交集的画国公府小郡主和岳老爷子,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太子殿下肖烨墨以及皇后义女依瑶等等,这些人今生多多少少都接触到了! 看着云溪灵心事重重的,林嬷嬷叹了叹,“小姐,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注意身体。” “嬷嬷放心,我会的。”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并没有太当回事。林嬷嬷看她随意敷衍也没有办法,看了看青浅,点点头。 青浅端着一碗热腾腾鸡汤放在云溪灵面前,“小姐,这东西最是养身了,你多喝些。”说完,又轻轻吹了吹,云溪灵笑着接过,刚要喝下,耳朵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桂嬷嬷带着一群丫鬟走来。 桂嬷嬷见云溪灵在院中,对她行礼,“二小姐好。” 云溪灵扫了扫她身后的人,当看到迎春时,愣了愣。又很快对桂嬷嬷柔顺的笑笑,“嬷嬷快起,不知道嬷嬷怎么有空过来了?” “哎,七少爷落水后,夫人和老爷很是担心。这不给七少爷送些补品过来。”桂嬷嬷笑的很是亲切,看起来就好像一个慈爱的老婆婆。她挥挥手,丫鬟们纷纷把东西放了进去,云溪灵看迎春也在其中很是诧异,好奇的看着桂嬷嬷,“咦?那不是大姐姐身边的迎春吗?怎么会在厨房丫鬟里面呀?” 迎春听见她的声音,一直低着的头变的更低了些,小声的对着云溪灵跪下,“奴婢参见二小姐。” 桂嬷嬷看云溪灵疑惑的睁着眼睛,白嫩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额头,俏皮的动作在配上她头顶娇嫩的黄色花朵,如同一个天真的孩子。桂嬷嬷轻笑:“迎春之前冒犯了二小姐,大小姐便把她派到厨房打杂去了。” “啊?是这样啊。”云溪灵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又转身拉起迎春,满是歉意的对迎春笑了笑,“迎春姑娘快起来吧,之前的事都过了,没想到大姐姐会责罚于你,真是……” “二小姐说哪里话?奴婢怎么会怪二小姐呢,这本身也是奴婢的失误。”迎春顺着云溪灵的手站了起来,恭敬的回着话。 期间,桂嬷嬷一直在仔细的观察着云溪灵的一举一动,心中暗笑:果然是个十四岁不到的小姑娘,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根本不会掩藏自己的心事。 “二小姐,东西已经放好了,老奴还要回去向大夫人复命,不便多留,先告辞了。”云溪灵友好的看了她一眼,轻点头,“嗯,好的。多谢嬷嬷。” 看着她们走远,云溪灵脸上笑意一收,突然冷声道:“林嬷嬷去把霖院所有的丫鬟小厮都叫出来,我有话要问。” 林嬷嬷疾步去喊人,青浅拿了一杯茶递给云溪灵,青璃也从屋中走了,看到云溪灵后走到她身边,三人静静的在院中看着丫鬟小厮陆陆续续的聚齐。 “小姐,这些就是伺候七少爷的人。”林嬷嬷说完后,转身严肃的看着底下的人。云溪灵轻打了个哈欠,“今天把大家叫出来,我只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发现七少爷最近和往日有什么不同之处?” 众人细细想想,都摇了摇头。云溪灵心中有些烦躁,无意间看到一个小厮欲言又止的样子,对他招招手,“你过来。” 小厮一愣,还是走上前,“参见二小姐。”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云溪灵盯着他的眼睛,小厮犹豫再三,最后咬咬牙道:“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因为少爷一直睡眠不好,夫人让迎冬姑娘拿了一些有助于睡眠的花包香料放在少爷床边。” 迎冬? 云溪灵眼神闪了闪,让他退下,又看了一眼林嬷嬷,林嬷嬷会意,“好了,你们都下去吧。以后一定要仔细照顾好少爷,否则有你们苦头吃。” “奴才(婢)遵命!” “青璃,你去找找,把那个花包拿出来。”云溪灵抿了口茶,青璃低头从怀中拿出一个绣着翠竹的荷包,“刚刚帮少爷收拾屋子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东西,我想小姐大概会检查一下,就拿出来了。” 云溪灵诧异的笑出声,“你这丫头,越发机灵了。” “跟在小姐身边,能不机灵吗?”青璃打趣的反问,云溪灵失笑,拿过荷包仔细的闻了闻。 “小姐,这个荷包有问题?”青浅也凑过去看了看荷包,云溪灵摇头,“……里面是晒干的玉台金盏。” “玉台金盏…这可是上好的安神助眠之物。而且和大夫所开的方子上也没有什么相冲的药性,小姐你会不会多虑了?”林嬷嬷为她揉了揉肩膀。 云溪灵疲惫的闭上眼,靠在椅子上,“但愿吧……恩?外面在吵什么?” 林嬷嬷突然想起什么,“是大少爷回来了。” “云希瑞?!”云溪灵懒散的轻问,青浅笑说:“还不止呢,听说大少爷还带了一个秦公子回来。” 秦公子?秦沐风! 云溪灵闭上的眼睛猛的睁开,眼中寒意刺骨!林嬷嬷吓了一跳,不知她怎么了。在细看时,她眼中早已经恢复了平静,刚刚那种冷酷的表情……似乎是错觉吧? 云溪灵低垂着眼,纤长的睫毛遮住她的眼睛。她心中此刻怒火攻心,但还要拼命压抑着不能表现出来,闭闭眼调整了一下她的心情。云溪灵站起身,“既然大哥回来了,今天晚上一定会有一个家宴,林嬷嬷你在这里照顾好小霖,我和青璃青浅先回去换身衣服。” “全听小姐吩咐。”林嬷嬷笑着接过话,青璃青浅也笑着点头。云溪灵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看天空,本来还晴朗的天气也不知怎么突然刮起了冷风,望着空中云朵纠缠难解,亦如云溪灵此刻纷乱的心情。 第十六章 仇人相见 侯府正厅里,云霄鹏满脸骄傲的看着他的嫡子,大夫人则一脸笑容的招呼着云希瑞。萧姨娘和薛姨娘也都带着各自的女儿,众人围着云希瑞开心的不得了。 “哥哥,欢迎回家。一路上辛苦了!”云溪雅如黄鹂般清脆的声音让云希瑞大笑,“妹妹,好久不见,家里一向可好?” “你们瞧瞧,大少爷就只关心大小姐了!”萧姨娘开玩笑的说着。 云希瑞俊美的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对着萧姨娘他们拱了拱手,“姨娘这么说,希瑞可就伤心了!亏我还带了好多东西回来送给各位妹妹呢。” 说完,候在一旁的小厮拿出好多上好的布料还有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云溪梦一看,眼中闪闪发光,乖乖的蹭过去,“哇,姨娘你看,这个好漂亮啊!” 说罢,又低头看着这些华美的东西,云溪可眨眨眼睛,也走过去,拿起一匹淡黄色的绸缎,小声的询问,“大哥哥,这个可以送给可儿吗?” 云希瑞点点头,“四妹妹喜欢的话就拿回去,让薛姨娘给四妹妹做几身漂亮的衣服。” “嗯嗯,谢谢大哥哥!”云溪可高兴的拍起手来在原地一蹦一跳的,大夫人难得大方的让云溪梦她们先挑选自己中意的东西,于是满意的看着云希瑞,“瑞儿,娘听说你在外面结交了新朋友?” 云希瑞走到大夫人面前点头,拿起一杯茶微抿,“是啊,他是个很有文采的人!孩儿和他也甚是投缘,就结交了。” “哦?能被瑞儿称赞之人,为父都有些好奇了。”云霄鹏一双眼睛动了动,云希瑞甩了甩手腕,“父亲很快就会见到他了,今天我还邀请他来我们家吃饭呢,看时间应该快到了吧!” “大哥也真是的,既然有客人来访还不早点告诉我们,万一到时失了礼数可如何是好?!”云溪雅轻笑着打趣他,云希瑞也笑起轻敲了敲她的头,“你这丫头,连哥哥都敢打趣了!成何体统?” “爹娘,你们看大哥一回来就知道教训我!哼,不理你了。”云溪雅俏皮的对着云希瑞做了个鬼脸,众人见状都笑了起来。 大夫人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眼中充满了骄傲!云希瑞看他亲爱的妹妹生气了,连连地头道歉,他环顾周围后,微挑眉,“奇怪,二妹妹呢?” 云霄鹏听后微愣,也看了看周围。大夫人眼尖的见到他不满的动了动手指,轻声道:“灵儿那孩子,大概还在照顾霖哥儿吧。” 云希瑞听后笑了笑,“听说七弟不小心落水,二妹妹照顾他也很正常。”平静的话语本来没有任何暗意,但是听着云霄鹏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云希瑞难得回家,本该一家人聚在一起好好为他洗尘,云霖落水的事还不是他自己不小心而至,云溪灵身为姐姐照顾他无可厚非,但是大夫都说没有大碍了,她就应该过来和大家一起迎接瑞儿,胆敢这样无视自己的话,在这个家里,她还是第一个! 云霄鹏越想脸色就越是阴沉,大夫人看他的样子心中笑了笑,刚好云溪灵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好热闹啊。”一身柔紫色的长裙配上她天真活泼的声音,好像一朵娇嫩的紫菱花一样,让云霄鹏满肚子的火气反而不好发泄出来。 云溪灵走进屋中,看众人都在,又转头对着云希瑞眨巴眨巴眼睛,“大哥哥,你回来怎么也不告诉灵儿一声?害的灵儿最后才见到大哥哥!”说完不高兴的嘟着嘴,跑到云霄鹏身边拉起他的胳膊,“爹爹,灵儿来迟了,你不会怪灵儿吧?” 一边说一边可怜兮兮的仰望着云霄鹏,云霄鹏嘴角抽了抽,看着云溪灵一双又明又亮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自己,他这火哽在口中,下意识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不会不会,灵儿你刚刚说没有人告诉你瑞儿回来了?” “是啊,都没有人通知灵儿,灵儿是听到前院很热闹才让青璃去看看发生什么事,然后才知道是大哥哥回来了,就急急忙忙赶过来迎接大哥哥。”云溪灵乖顺的又蹭了蹭云霄鹏的胳膊,云霄鹏听她这么说,眼睛无意瞥见大夫人身边迎冬不自觉的后退几步,他心中了然,看了一眼大夫人也没说什么。 又摸了摸云溪灵的头发,“你呀,快看看你大哥给你们带的礼物。”云溪灵轻轻放开他,走到桌前。桌子上只剩下一匹白色较为素雅的碎花雪纺,云溪雅轻笑,“二妹妹,你看,你这一来晚,礼物都被三妹妹她们挑走了好多,只剩这最后一条雪纺了。这样吧,我把我的那个送给你?” 云溪灵抱起那白色的雪纺,“不用了大姐姐,我很喜欢这个,怎么好意思要大姐姐的呢。”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看了看迎冬手中的淡蓝色华丽的绸缎,云溪雅又客气的说:“没关系,你喜欢就告诉我。” “那…既然大姐姐都这么说了,溪灵恭敬不如从命了,青璃快拿好。”说完直接走到迎冬面前伸出手,云溪雅本是句客套话,没想到云溪灵还真应了下来,一时间有些尴尬。云溪灵偏头看着她,“大姐姐不会是舍不得吧?” “我……”云溪雅一时语塞,云希瑞眼睛微眯,“妹妹,二妹喜欢就给她吧!” 云溪雅转念一想也对,哥哥肯定还有更好的东西送给自己。于是大方的拿过迎冬手中的绸缎递给她,“怎么会呢。” 云溪灵接过后,爱不释手的翻看着。云希瑞柔声,“好!我妹妹就是应该大方得体,不与那些小家子气的一般见识。” 小家子气?说的自然是自己了!云溪灵当然听的懂,却故作不知,面上温柔的笑着。 “希瑞,远远就听到你的声音,没怪我来迟吧?”爽朗的笑声传入众人耳中,大家一起抬头望去。 云溪灵僵硬的看着那个渐渐靠近的人,一袭青色绣翠竹的长衫,腰间挂着一只翠绿色的玉笛,旁边配上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高挑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扬起温柔的笑意,一双眼睛温和的看着大家,他优雅从容的一步步走来,端的是翩翩君子,风流倜傥! 云溪灵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全身血液如同被冻住了一样!她静静的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进,刹那间,如坠冰窖! 衣袖中的手紧紧攥起,脑海中浮现出云霄鹏和大夫人的一副为她着想的话语,“灵儿,这个秦公子文采出众,又长的一表人材,可是个难求的好夫婿呀。” 当时云溪雅也是笑颜如花的拉着她的手,“灵儿,姐姐好羡慕你呀,你嫁给他以后说不定就是未来的丞相夫人呢!你可要好好帮助他哦。” 还有那个人温柔的抱住她,轻吻她的头发,“灵儿,我何其有幸能得你为妻,今生我定不负你!” 可是结果呢?!自以为的至亲至爱,笑着将她推上死路,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在无尽的绝望中挣扎…… 云溪灵眯眼,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反复几次后,才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她敛去嘴边的冰冷的讥笑。她和他之间的恨,根本不可能化解,此生他们之间注定不死不休! 云霄鹏见来人,轻笑着问云希瑞,“瑞儿,这位公子是?” 云希瑞见他终于来了,拉过他走到大家面前,“爹娘,这就是我的那个朋友。他叫秦沐风,是来京城科考的,他文采相当不错!” “在下秦沐风,久仰云侯大名,今日总算有机会相见了。”秦沐风对云霄鹏拱手,云霄鹏看他不慌不忙,进退有礼的样子,心中有了打算…… 而因为他那好听的声音,让云溪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一颗芳心也就沉沦了。 秦沐风感觉有一股视线在自己身上,回头望去,云溪雅美丽的眼睛微微躲闪,他礼貌的对她笑了笑。云溪雅更是不自觉的抓紧了自己的衣袖柔声,“秦公子远道而来,可找好落脚之处了?” 秦沐风笑了笑,恪守礼仪的后退半步,“在下预备先找间客栈住下,等到科考结束后,在做打算。” “这样的话,沐风,你干脆先在我家住下吧。”云希瑞突然想起,又转头问云霄鹏,“爹,让沐风住在前院的客房如何?”云霄鹏心中很欣赏这个年轻人,遂而同意。 反到是秦沐风摇了摇头,“多谢侯爷美意,沐风还是不叨扰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把我当兄弟了?”云希瑞硬拉着他,秦沐风很是无奈,再三考虑下,最终扭不过云希瑞的热情,只能点头同意。云溪雅看秦沐风同意后,更是心花怒放。这样一来,她就有更多的时间和他相处了!云溪灵看她的样子,嘴巴淡淡浮现一抹讥笑! 秦沐风,多好听的名字。沐风,沐风……听着就让人如沐春风,而秦沐风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城府极深擅于用温柔伪装自己的人!最开始自己不也一样被他的温柔所迷惑。可那鲜血淋淋的现实告诉她,这个男人有多残忍! 一股带着寒意的视线让秦沐风微微蹙了蹙眉,他转头看去,只是云府的众位小姐,云溪雅高贵的对他轻笑着,云溪梦羞红脸庞的看着他,云溪可也是好奇的在打量着他,而云溪清还太小对他眨眨眼睛视线就转开了。 秦沐风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很有自信的,现在这样被一群小姐盯着,也让他内心充满了成就感。可当他看到在角落里一个淡紫色衣服的云溪灵时,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女孩一头长长的秀发柔顺的垂落着,淡紫色的裙带被风轻轻吹动着扬起,白净的脸庞素静清雅,配上她柔顺的神情,让秦沐风墨色幽深的双眸一亮,在这光艳迷人的大小姐面前她如一朵纯净的玉兰花一般,虽比不上牡丹的娇艳动人,却淡雅宁静,别有一番韵味。 云溪灵突然抬头对他笑了笑,笑容异常灿烂,让秦沐风一瞬间愣在原地。云溪雅见他看着云溪灵,不高兴的走到前面挡住云溪灵,“秦公子,你先和大哥去看看你住的地方,我们也安排一下晚膳。” “哈哈,还是雅儿想的周到,我们好好帮希瑞接风洗尘,也庆祝秦公子的到来!”云霄鹏大笑着拍了拍秦沐风的肩膀,秦沐风温和的笑,“云侯爷,叫我沐风就好了。” “哈哈哈,好!那沐风你安心住下,好好准备考试。”云霄鹏越来越满意的看着他,随后三人又说又笑的在前厅喝茶聊天。大夫人招呼着萧姨娘和薛姨娘去布置晚膳,云溪雅和云溪梦急忙回屋好好打扮,云溪清和云溪可也拿着礼物回屋。 趁着这个空档云溪灵想起花园中的曼陀罗应该开放了吧,她是不想和秦沐风呆在一个地方,省的恶心! 漫步在石头路上,云溪灵眼中的寒意越来越盛!青璃青浅安静的跟在她身后,彼此对视一眼,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开口说话。 朵朵淡紫的曼陀罗盛放着,云溪灵轻捏起一片花瓣,紫色的花,紫衣长裙的人形成了一副养眼的画卷。无意间,云溪灵瞟见迎冬的身影,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奇怪,迎冬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云溪雅身边吗?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青璃,你小心的跟过去看看,千万别让她发现了。”云溪灵低声在青璃耳边说道,青璃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云溪灵丢下手中被她揉碎的花瓣,走到池塘边,看着池中鱼儿游来游去的,青浅提醒道,“小姐还是离水边远些吧,万一掉下去……” 她摇摇手告诉青浅无碍,夕阳下的水流波光粼粼刹是好看,云溪灵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默默出神,她想她必须找机会出府一趟!她要亲自去云霖落水的地方看看,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这么想着,没注意脚下的石头上覆着青苔,一不小心脚滑了一下,云溪灵一手拉着青浅,于此同时她的胳膊也被人拉住,“二小姐不要紧吧?” 温柔如风的声音让云溪灵猛的甩开手臂,后退了几步稳住身体,“多谢秦公子。”说完就想离开,秦沐风无奈的笑问,“在下,可是得罪过二小姐?”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却莫名的察觉到对方的敌意。 得罪?!得罪的大了! 云溪灵低着头让人无法看清她眼中神色:“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让人看见传出去不好。”青浅看秦沐风待人温和,但明显感觉小姐不喜欢他,于是上前一步,“秦公子怎么会走到后院来呢?” 秦沐风看向青浅身后的女孩浅浅的笑着,“听云侯爷说贵府花园百花齐放,忍不住过来看看,没想到会遇见二小姐。” “原来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秦公子雅性了。”云溪灵说完快步走去,秦沐风眼神微暗,先一步挡住她,“二小姐很讨厌我吗?” 云溪灵心中冷笑,面上温和:“秦公子多虑了。” “那,你就那么不愿和我说说话?”说着还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眼神温柔的似乎可以滴出水,要是寻常女子恐怕都忍不住投怀送抱了!云溪灵压下心中的恶心,略微歉意的说:“男女七岁不同席,还望秦公子不要与我开玩笑了。” 秦沐风本来还想在说点什么,却闻到一股醉人的芳香,转身看去,云溪雅一袭白衣飘飘,宛如误入凡尘的仙子,眼光流动时梗显的她出尘绝艳,不染尘埃! 秦沐风眼中闪过惊艳的神色,云溪灵看了看他们两个,嘴边勾起讥笑。 云溪雅回到房间后快速的换了衣服,重新打扮了一下,刚刚经过花园听到秦沐风那温柔似水的声音,本想来一个“无意偶遇”,可当她看到云溪灵的时候,心中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从刚才她那个角度看,一个是翩翩公子,一个是温顺小姐,站在一起本是极和谐的一幕,但在她看来异常刺眼! 现在看秦沐风见到自己后没有理会云溪灵,云溪雅高傲的看了看云溪灵,哼!她要告诉云溪灵,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云溪灵永远都是陪衬!而秦沐风是她云溪雅的,她别想打他的注意! 云溪灵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好笑的动了动手指:看样子,云溪雅以为自己喜欢秦沐风了,天地良心啊!秦沐风在云溪雅眼中是完美如神的存在,在她眼中,却连个街上行讨的乞丐都不如! 秦沐风看着云溪灵和云溪雅,心中暗暗算到,他初来乍到,没有根基,要想在这里立足,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云侯府结亲。只要能攀上云侯府这个大树,那么他之后的计划才能慢慢实施。而云侯府内,这大小姐出生高贵又美艳动人,他当然喜欢。可是只怕云霄鹏不会把她嫁给自己,而至于这二小姐嘛,虽然是个庶出容貌清秀,但若能娶了她,也同样是和云侯府有了联系,等自己出人投地了在来迎娶这位天仙一般的大小姐!到时候,便可美人权力双收! 这么一来,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 打定主意后,秦沐风转身对云溪雅礼貌的点点头,“好巧,没想到大小姐也在花园。” “无意路过,听到有声音就过来看看了,二妹妹你不是要帮母亲打理晚膳吗?怎么在这儿了?”云溪雅温柔的走到云溪灵身边,亲自帮她理了理衣领。 帮大夫人打理晚膳?大夫人什么时候说过?她怎么不知道!这云溪雅的目的表现的未免太明显了。 秦沐风点点头,越过云溪雅对着云溪灵极其温柔的笑了笑,云溪灵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的视线,“多谢大姐姐提醒,我先去帮忙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去。云溪雅看她还识相,得意的扬了扬眉尾,面上重新扬起笑颜,转头看着秦沐风。 秦沐风此时视线注视着那个渐行渐远的紫色身影,眼中有些说不清的道不明的情愫。 第十七章 发现端疑 “秦公子?”云溪雅看他一直望着云溪灵离开的背影出神,忍不住出声提醒他,秦沐风动了动手指,回过神来。 转身看着云溪雅美丽的眼睛略带不满的看着他,他轻柔的扬起笑脸,“大小姐有礼。” 云溪雅挑挑自己的柳叶弯眉,一双眼睛弯弯的笑着,“秦公子…对我二妹妹好像很在意呀?” 他失笑,心中想了想后,在云溪雅诧异的眼神中点了点头,“二小姐天真活泼,确实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儿。”一边说还一边温柔拾起云溪灵刚刚拿在手中把玩的花瓣。云溪雅长袖中的手狠狠的攥紧,面上却有些失落的低了低头,柔柔的声音叹了叹,“是啊,二妹妹确实很可爱……” 秦沐风被她轻柔的声线弄的全身酥麻,垂首,只见她微转过头露出白皙水嫩的脖颈。绝美的侧脸在余晖下显得更加柔和,她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一双美眸略微带着些水汽,秦沐风一瞬间有种想把她揽入怀中的冲动,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行!于是他轻拿起一朵完好的凤仙花递到她面前,“都说云侯府花园百花争艳,在下看来,只一朵牡丹便可让众花失色。” 牡丹说的自然就是云溪雅,她眨了眨眼,白皙的脸庞上微微泛起潮红,“秦公子真会说笑。”说完抬头看着秦沐风俊美的脸庞,两人视线交合处,彼此笑了笑。 不远处的假山后面,云溪灵翻了一个白眼,这对狗男女到底还要在那里呆多久?她的腿都站麻了,青浅看自家小姐抖了抖腿,贴心的蹲下身子帮她揉压起来,“小姐,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秦公子呀?” 青浅的声音压的很低,云溪灵四处看了看,这里很少有人经过,于是抹了抹石头上的灰尘直接坐在地上,“嗯…为什么这么问?” “直觉吧……”青浅把手指放在自己下巴处,歪头看着她,云溪灵眼睛转了转,没有回答,余光看见云溪雅和秦沐风结伴同行,总算是走了。 “小姐,小姐…”青璃小心的避开花园中偶尔路过的人,一路小跑着过来,云溪灵拍了拍裙摆,“怎么样?看到什么了?” 青璃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轻声道:“迎冬刚刚去了厨房,把一些晒干的玉台金盏花拿给迎春,我怕被她们发现不敢靠的太近,隐约听到她们说什么粉末之类的,具体是什么我也没听清楚。” 玉台金盏? 对了,之前云霖床边的花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新的花瓣进去,迎冬去送花瓣给迎春,大概是为了帮云霖换走旧的花瓣吧,但是做花包需要把花瓣磨成粉吗? 有什么东西在云溪灵的脑中一闪而过,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又没抓到那股思路…… 一时间想的出神,青浅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也没有反应,“小姐!”青浅提高了声音,倒把云溪灵吓了一跳,看着云溪灵疑惑的眼神,青璃和青浅都笑了笑,青璃把她拉起来,“小姐,再不去前厅的话,又会迟到的!” 云溪灵失笑,摇摇头。借助青璃和青浅的力度站了起来,孩子气的踢了踢腿,“青璃,这段时间你要密切注意迎冬的动向。” “放心吧小姐,我知道该怎么做。”青璃嘴角上扬,云溪灵满意的笑笑,当初留下青璃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当云溪灵到客厅时,里面已经准备好了各种美味佳肴,不过云霄鹏,云希瑞和秦沐风,云溪雅还没有到,其余的人都已经坐好等着开席了。云溪灵挑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无聊的看着桌上的饭菜。 剩下的人陆陆续续地进来,云溪雅坐在大夫人身边,秦沐风坐在云希瑞身边,刚好正对面就是云溪灵,他眼睛轻眯。 眼看人都到齐,大夫人热情的招呼大家动筷,饭桌上除了落筷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声响。 秦沐风突然对云溪灵温柔的笑笑,让云霄鹏夹菜的手一愣,他活了大半辈子,看秦沐风有意无意的观察着云溪灵动作,他心中了然。 事实上,秦沐风想借云侯府的势让自己立足朝堂,而经过刚才的对话和观察云霄鹏也想拉拢这个难得的人才日后为自己所用。那么最好最快捷的方法就是结亲!这样一想,云霄鹏对他和云溪灵的事就有些喜闻乐见了! “呀,这汤的味道真不错,灵儿你离汤碗的位置近,帮秦公子也盛一碗汤吧。”大夫人喝了一口汤后,连连称赞,又装作无意间的吩咐道。云溪灵敛去眼中的冷意,故作听不懂,天真的笑起,“这汤碗离大姐姐更近呀,我还要忙着吃这个虾仁呢,不然等下就没有了。”一边说一边低头吃自己的饭,直接无视大夫人。 大夫人尴尬的笑骂,“你这丫头,就是贪吃。” 话还没落,秦沐风轻笑的站起身,把他面前的一盘虾仁递到云溪灵面前,“二小姐还小,贪吃些也可以理解,不过既然二小姐喜欢吃虾仁,那我这盘就给二小姐吧。” 云溪雅看秦沐风只因云溪灵一句喜欢就把整盘虾仁递给她,一口银牙咬的咯吱响。云溪梦也一脸妒恨的看着云溪灵,秦公子凭什么对她那么好?她那里配! 云溪灵头痛的看着眼前的虾仁,眼尾看到云溪雅捏着筷子的手紧了又紧,接过虾仁递到云溪雅面前,一脸可爱的看着她,“大姐姐,你看秦公子把他的虾仁让给我们了。” 云溪雅抿唇,似乎很无奈的摸了摸云溪灵的头发,不知该说她什么。云溪灵放下虾仁,突然站起,“爹爹,小霖一个人在霖院还没吃饭呢,我刚好吃完了,能送些饭菜过去给他吗?” 云霄鹏看她那双单纯的眼睛,考虑到要拿她的婚事拉拢秦沐风,还需要她自己的配合,现在还是先由着她,到时候这丫头才会乖乖听话。 随即点头,又吩咐下人多弄些菜让她拿去给云霖。 云溪灵看厨子进进出出的拿了好多东西过来,她内心冷笑不已,云霄鹏的打算她心知肚明,可惜要让他失望了,自己今生绝对不会在嫁给秦沐风的! 青璃和青浅拿过饭菜对着大家行行礼,跟着云溪灵向霖院走去,秦沐风看自己给她的虾仁她一个也没碰,心中有些挫败,但很快又笑起,他很久没有遇到过对自己那么明显的示好还无动于衷的女子了! 云侯府的二小姐,云溪灵……他现在对她充满了兴趣!他不信以他的能力,还拿不下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再说霖院,安静的好像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青书见云溪灵过来了,轻声道:“少爷一直在睡觉,林嬷嬷让大家都保持安静,不要吵到少爷休息。”云溪灵点点头,“林嬷嬷呢?” “嬷嬷说一定要亲自为少爷煎药,现在应该在小厨房里面。”青书指了指一边的小屋,又帮她把门轻轻推开,她走进屋中,让青璃青浅把饭菜放好,自己走到云霖面前,伸手触碰到云霖的身体,眉头一皱,“小霖,小霖……” 她反复喊了几声后,云霖才慢慢睁开眼,声音沙哑,“姐,你怎么……咳咳…咳…” “青璃倒杯水过来,青浅你让青书打盘热水,顺便拿一块毛巾过来,快!”云溪灵一向平静的声音带了一丝焦急,云霖的身体冰冷异常,让她很不安! “来了来了!”青璃拿着水过来,云溪灵接过,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缓缓喂他喝着。又接过青浅递来的热毛巾,轻轻擦拭着云霖的头,云霖迷茫的看着她,“姐,我好困。” “小霖乖,先吃完饭再睡。”云溪灵疼爱的摸了摸他的头,扶着他坐到桌前,看着云霖昏昏欲睡的样子,她心中越来越不安。云霖这种情况和前世他重病的时候一模一样! 云溪雅说过,云霖是因为喝了毒药才重病而亡,难道…大夫人她们已经对云霖下毒了?可她仔细的检查过屋子里的所有东西,没有任何问题。 刚好林嬷嬷端着药走来,“少爷,这个药煎好了,趁热喝吧。” 云霖眼睛眨了一下,接过药,刚刚要喝的时候云溪灵压住他的手,他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云溪灵拿过汤药放到一边,“小霖乖,今天不喝药了,好好休息,姐姐在这里陪着你。”云霖乖顺的点点头,吃了些东西后又躺回床上,一只小手紧紧的抓着她的手。 林嬷嬷很奇怪的把药拿起,“小姐,这药是我亲自煎的,为什么…” “嬷嬷,你把那个药拿给我。”云溪灵安抚的摸着云霖的头哄他睡觉,林嬷嬷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照做。 云溪灵接过药碗,在青璃青浅诧异的眼神下自己喝了一口,又马上吐了出来,“这药有问题!” “什么?!”林嬷嬷不相信的仔细看了看药,“小姐,这…这不可能啊!” 云溪灵轻竖起手指,“药汁有些酸,具体里面放了什么我还没想清楚。嬷嬷,以后你煎好的药都先拿给我。”林嬷嬷严肃的点点头,她也轻尝了一点药汁,是有些酸,“小姐,这事要不要告诉侯爷?” “哼,你要是说了,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现在不必打草惊蛇,幕后的人既然出手了,肯定不会就此摆休的。”云溪灵摇摇头,现在她还是太弱了,她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大夫人的手笔,但却没有办法让云霄鹏为云霖做主。她太了解自己那个冷血的爹了,一个庶子和一个拥有御史台首位做后台的大夫人比起来,会选择谁,不用想都知道。 要扳倒大夫人必须要让云霄鹏对她失望! “果然还是不能操之过急呀……”云溪灵小声的喃喃自语,又抬头轻声,“嬷嬷,明天我要出府一趟。” 林嬷嬷不赞同,“小姐,这恐怕有难度。” 云溪灵轻笑了笑,“放心吧,我自然办法。嬷嬷,如果明天煎好的药也是有问题的,那就把它悄悄倒了,别让人发现。” “嗯……可小姐打算怎么出府呢?”林嬷嬷还是不放心的问。青浅突然笑着走过来,拿出一张画国公府的请帖,上面清楚的写着郡主邀云溪灵去国公府一聚,青浅笑着说:“这个是今天早上收到的,小姐明天靠它就可以出府了。” 林嬷嬷诧异的看着那张请帖,小姐什么时候和画国公府的郡主认识了? 云溪灵低头静静的看着云霖,这张请帖她并不意外,按她推测岳老爷子也差不多该来找自己了,云霖头昏的原因她已经找到了,那么也不用在跑一趟千莲湖,明天要想办法让岳老爷子点头收云霖为徒才行。 画国公府 云溪灵进来时,岳老爷子和一个身穿银白劲装的男子正在对弈。她没有打扰他们,而是看到一边放着的花瓣烈酒,自动自发的煮酒。 很快煮好后,放到岳老爷子和那男子面前,岳老爷子眉头皱皱的,“御小子,你就不能让让我老人家?!” 男子温润如玉的声音缓缓说道:“棋盘之上犹如战场,怎么能说‘让’一字呢?” 岳老爷子气鼓鼓的瞪着他,他无奈的笑起,看到一旁的云溪灵时,眼神中划过一道诧异。借这个机会,云溪灵也在观察他。 在阳光的照射下男子的容貌一览无余,他的皮肤白皙细腻,身材伟岸,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犹如希腊的雕塑,漆黑的剑眉飞扬入鬓,长长的睫羽下含着笑意的眸子如暖风般让人舒服,嘴角勾起的弧度,让他整个人显的如玉般温润。 和秦沐风一样给人温柔的印象。但不同的是秦沐风的温柔夹杂了太多的目的而显的虚伪,而他的温柔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能这样在画国公府和岳老爷子说笑的人会是谁呢? 镇国将军府的御小将军——温御! 温御从她进来的时候就留意着她,看她帮岳老爷子煮酒时熟练的手法,心中惊讶不已。 “小丫头,你过来帮我把这盘棋下完。”岳老爷子突然说道。 云溪灵低头看看棋盘,上面明显是温御的黑子占了优势,她眼珠一动,“要是我下赢了,老王爷是不是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呢?” “哈哈,小丫头还有条件了,好,你先说出来我听听。”岳老爷子抬起酒杯喝了一口。 “实不相瞒,我弟弟云霖从小身体不好,溪灵希望老王爷能帮他开一张调养身体的方子。”云溪灵诚恳的弯下腰。 云霖?这个孩子他见过几次,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帮他看病也不是什么大事,要是这丫头能赢了温御,让这小子吃瘪的话,他可是相当高兴啊! “小事一桩,你要能赢了温御,我答应你就是!”岳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云溪灵仔细的观察了棋盘上的棋子。 眼中划过一丝了然,事实上温御的棋面看上去毫无破绽,可他忽视了一个细小的漏洞。云溪灵自信的拿起白子往黑子处一放,岳老爷子不满,“这样一来,自己的棋都死一大片了。” 云溪灵笑了笑,把自己那些被杀死的棋子拿开后,整个棋面峰回路转,“古人有言,置之死地而后生。” 温御眼中闪过赞赏,随着云溪灵几次落子,本来处于劣势的白子尽然有了转机。温御越下越是慎重,他抬头看了一眼云溪灵,“云小姐下棋从来都不给自己留一丝退路吗?” “御小将军,你输了。” 平静的声音没有因赢了而带有喜悦和激动,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陈述句,让岳老爷子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一些。温御低头看去,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落入了她的圈套,他的棋路是走一步看三步,而云溪灵却是走一步看十步。 以退为进,一旦发现破绽就毫不留情的进攻。不给对手留一丝回旋余地,可同时也封死了她自己所有的退路! “我输了,云小姐棋高一招,温御输的心服口服!”温御大方的认输,让岳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和岳老爷子约好三天后去帮云霖看病,云溪灵也不便多留,起身离开。 在经过岳老爷子身边时,岳老爷子突然说,“丫头,玉台金盏花虽然可以助眠,但切记不能误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老王爷怎么会突然说到这个?”云溪灵吃惊的神情让温御低笑了笑。 “你身上有那种花的味道,给你提个醒儿。御小子,你送云丫头一趟吧,省的这小丫头走路上被人劫了。”岳老王爷对着温御摆摆手。云溪灵一听心中好笑,“我多大的人了,还会被人在青天白日下劫走?” 岳老爷子不理她,温御走到她身边,“没关系,我送你吧。”说完,自己先走在前面,云溪灵这下连拒绝的话都来不及说,只能跟上他的脚步。 第十八章 冷心绝情 温御听到云溪灵追上自己的脚步声,不慢不紧的走着。看着外面的天气,刚刚还阳光明媚,现在却有些阴了下来。二人并肩走出画国公府,云溪灵突然说道:“不用劳烦御小将军了,我和丫鬟自己回去就好。” 温御微偏头,“云小姐还没有回答御之前的问题,你不喜欢给彼此留条退路吗?”云溪灵一愣,自嘲的笑笑,“以前会,现在……” “现在如何?”温御突然收起笑意,他突然很想打破少女眼中的寒冷。 “给对手留下退路,转身自己就会粉身碎骨,习惯给自己留退路,遇事就会有侥幸之心。而这种心理如同一把隐形的利刃,迟早会让自己万劫不复。”云溪灵平静而缓慢的说着。 听少女用柔和的声音讲述着这残酷的道理,温御本来毫无波澜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他低头看着她,一身淡粉色的衣裙被风吹的翩翩起舞,小小的身体明明那么瘦弱,可眼神又那么坚强倔强,嘴里的话让人觉得她似乎历经沧桑……温御抿紧了唇,看着少女的背影。 云溪灵不是不想给自己留后路,而是血的教训告诉她,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步步为营,一旦放松,那些人就会如猛兽一样扑上来把她撕成碎片。 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冒出一串糖葫芦,云溪灵愣愣的眨眨眼,温御好听的声音传来,“给你。” “这……” 她迷茫的接过,温御双手抱头,“很甜的,你尝尝。” “你把我当孩子了吧?!”云溪灵好笑的拿着糖葫芦轻晃了晃,温御摸着鼻梁轻笑,“你今年十四岁,本来就是个孩子。” 温御的几句打趣的话,稍稍驱散了云溪灵心中的冰冷,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看她笑了,温御心中松了口气,刚刚的她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一样,在黑暗中用冰冷包裹着自己,那种样子让人忍不住把她从黑暗里拉出来。 快走到侯府时,她转身对他笑了笑。温御停下脚步看着她走进侯府后才转身离开,云溪灵和温御聊的挺投缘,又加上岳老爷子同意帮云霖看病,心情不错的走进大门的时候,背后突然袭来一阵寒意,她疑惑的回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啊?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走进去,无意间看到桂嬷嬷引着一个道士从小路走去。 回到云轩阁后,青浅拿着一部分给云霖的药汁递给她,“小姐,还是有问题。” 云溪灵接过后,仔细的闻了闻,汤药中有一股极淡的味道,她皱眉,“青浅,你来闻闻。” “这,好像是一种花的味道。”青浅低着头轻声道。 “玉台金盏!”云溪灵叹了叹,青浅疑惑的说:“小姐,会不会是因为少爷房中有玉台金盏花的关系,所以这药也沾染上了那股味道。” 一边说一边点头,云溪灵轻敲了敲她的头,“傻,要是这样的话,根本不合逻辑,要知道这药的味道可比花的味道浓多了!只有在药里加了花末,否则不可能会有这股味道的!” “那之前就可以发现,怎么还会让少爷喝了那么久呢?”青浅又问 “青浅,你忘了吗?青书不是说前段时间开始少爷的睡眠就不好吗?”青璃刚好挑起帘子走进来对云溪灵点了点头。青浅嘟着嘴想了片刻,突然拍了拍手,“对呀,少爷睡眠不好,才弄了玉台金盏在房中,久了也就习惯了屋子里有那花的味道,就算是喝药的时候无意闻到,也会觉得是屋子里有花的关系!” “青璃,之前帮小霖煎药的人是谁?”云溪灵摸索着手指问。 “是喜嬷嬷。”青璃轻声道 喜嬷嬷?她差点把这个人给忘了,喜嬷嬷好像是萧姨娘的人吧。自己和云霖亲近之后,喜嬷嬷就回到萧姨娘身边了。 “要是说之前喜嬷嬷对少爷下毒,还能说的过去,可现在煎药的是我和林嬷嬷两人。这药也是我亲自拿的,可还是……”青璃眉头皱了起来。 云溪灵深吸了一口气:“喜嬷嬷最多是个替罪羊的角色……” “小姐,我刚才看到迎春鬼鬼祟祟的不知去干什么了。”青浅低声说道,云溪灵看着她的眼睛,“看到她往哪里去了吗?” “应该是霖院的方向吧。”青浅想了想 霖院?不好! 云溪灵猛的站起来,来不及和青璃青浅解释就带着她们从小路抄近道跑去霖院。青书看着她们几个气喘吁吁的赶来,还没来得及问就见云溪灵一把推开小厨房的门,迎春吓的把手中的东西掉在地上。 “你好大的胆啊,敢对七少爷下毒!把她给我拿下。”云溪灵冷冷的看着迎春,青璃青书两人同时压制着她的一条胳膊,迎春猛的挣扎起来,“你们干什么!放开!” 云溪灵看着地上的白色粉末,拿起一边的药罐高高举起,看着迎春不可置信的眼神,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之前嫣然的死是她咎由自取,从始至终她从没有动手杀过人。云溪灵脸色苍白,高举的手怎么也落不下。 迎春看她面有犹豫,急忙大声喊道:“二小姐,奴婢是大夫人的人,你要是动了我……” 迎春的话不但没有救了自己,反而让云溪灵下定决心,眼睛眯起,如果放了她,自己和云霖必死无疑!于是狠狠的把罐子从她头上砸下,迎春两眼一翻,身体软到在地上。 云溪灵丢掉手中的药罐,白净的脸上沾了一抹血红,她冷漠的看着迎春,青璃青书一脸震惊的僵硬在原地,青书默默咽了咽口水,二小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 “把这里收拾干净,找个麻袋绑上石头把她丢进池塘。”说完,看也不看她们,转身捧起干净的水,洗去脸上的血迹。 动作一气呵成,完全看不出刚才那个冷漠无情的人会和眼前的粉衣少女是一个人。 她低头看了一下帮云霖煎药的药壶,随后把地上那些完好的粉末收起,青璃和青书也收拾好了,云溪灵让他们回到自己的位置,往日里做什么现在还做什么! 云霖被吵醒,揉着眼睛走出来,见云溪灵坐在外面的桌上,跑过去抱住她,“姐姐~”云霖的状况比起几天前要好一些,她摸了摸他的头发,拿出一些糕点,“小霖听话,把这个吃了,到床上乖乖睡觉。”云霖不解,但还是乖乖的照做。 他前脚关上门,云霄鹏和大夫人后脚就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闯进来,“道长,你看不详之处可是这里?”云霄鹏冷眼看了看霖院中的人。 一个看起来高深莫测的中年人拿着拂尘动了动,“不错,就是这里。” “父亲和母亲这是要做什么?”云溪灵冷冷的问 “灵儿,这里有邪物作祟!快让道长做法驱除呀!”萧姨娘担忧的说,大夫人也开口道:“侯爷最近心神不宁的,请了道长来家里看看,才知道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云溪灵手指摩挲了一下,慢慢走过去,不知是踩到了什么脚崴了一下,迎冬伸手扶着她,“二小姐不要紧吧?” “没事,脚滑了一下。”云溪灵借迎冬的力度站好,这时林嬷嬷抬着药过来,“小姐,少爷该喝药了。” “等等,林嬷嬷,先把药放一边,让道长先作法。”大夫人突然拦住林嬷嬷,云溪灵轻点了点头,林嬷嬷便把药放在一旁。 这时道长突然大声道:“侯爷,夫人,贫道现在就做法,若是那妖孽藏在其中定会当场现形!” 大夫人点点头,只见那道长手舞足蹈,口中还念着听不懂的咒语。几张黄符在空中燃烧起来,道长大呵一声,“现!” 空白的纸上默默浮现出来了一个人的样貌,道长拿起纸张递给云霄鹏,云霄鹏看到后,猛的拍了一下石桌,对着云溪灵冷呵,“你给我跪下!” 云溪灵眼睛一眯,目光倏忽变冷,终于来了。 第十九章 环环相扣 整个小院顿时安静的让人心慌。 云溪灵平静的看着云霄鹏,眼中神色难测,“女儿为何要跪?” 道长摇了摇拂尘,“此女乃邪祟上身,势必会影响侯爷的鸿运。”停顿片刻又问:“不知最近府上可有人生病?” “我们家的七少爷前不久落水,之后一直卧床不起。”萧姨娘说着还指了指卧室。道长微闭上眼,手指掐算起来,“那就没错了,贫道也算出府上有人遭劫,越是与这画中人亲近的人越是会先受其害!” “什么?可…可画中人是我二妹妹呀!”云溪雅一脸震惊。 “大小姐,你二妹妹被邪魔附身,早就不是往日的二小姐了,这邪祟冒充二小姐的模样,自然会挑亲近的下手,让人防不胜防啊。”说着手猛的指着云溪灵。 云溪灵的眼睛越来越冷,声音却很平静,“你凭什么说,我是冒充的?” 道长不屑的笑了起来,“吾乃修道之人,汝等雕虫小技怎么能瞒过我的眼睛!” 这时云溪雅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药汁,看着地上的药汁欲言又止,云霄鹏沉着脸望着她,“怎么了?” 云溪雅柳眉微蹙,很是不安,“这药…好像有问题。” 大夫人和萧姨娘闻言走过来,一看吩咐人抱了一只狗过来,狗舔了舔药汁突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众人大惊,萧姨娘心有余悸的说道:“这,这药方才要不是夫人拦住,此刻就要喂进七少爷的嘴里了!真是老天保佑啊……” 云溪雅连忙说:“你们几个,快进去看看七弟!” 迎冬几个丫鬟和云霄鹏的贴身小厮一起进去,没多久,迎冬惊慌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不好了,七少爷好像没有呼吸了!” 云霄鹏一听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一时间他也懒得听云溪灵的解释,几步上前,“啪!”的一声,云溪灵白皙的脸庞上出现一个明显的手掌印,“逆女!连自己亲弟弟都不放过!” 云溪灵被他那一巴掌打的跌坐在地上,她擦了擦嘴边流出的血迹,慢慢站起来,冷笑,“父亲都不让人查一下就定女儿的罪,会不会太武断了!” 云霄鹏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瞳孔,他打她的那只手微微有些发颤。大夫人上前一步,“二丫头,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想怎么狡辩?” “大家都认为是我害了小霖?”云溪灵不怒反笑。 “既然二小姐不愿意承认,那我们也不用给她留面子了。”萧姨娘低笑,云溪梦小声道:“那么让太医查查看不就清楚了?” 云霄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眸中神色复杂,似是怀念似是恼怒,最后冷冷说道:“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要是承认了,看在父女一场的情面上,我饶你一命,但是你从今日起给我滚出侯府,别说是我云霄鹏的女儿!” 大夫人闻言,脸上神色突然变的很难看,隐藏在衣袖下的手不自觉握紧,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神情。而此时,站在她身后方恰巧看见的薛姨娘却是眼光微闪。 云溪灵收起眼中的寒意,倔强的抬着头,“父亲当真如此决绝?认为我是那邪祟?!”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云希瑞看了这场景,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嘴角化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二妹妹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 云溪梦则一脸得意,这回云溪灵这个小贱人等着倒大霉吧! 道长也很是无奈的摇头,用这样的方式对一个才满十四岁的小姑娘来说是残忍了些,虽然他们无冤无仇,可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也只好说声对不起了。 云溪雅一脸难过的劝道:“二妹妹,你就承认吧,趁父亲还对你留了一丝不忍。” “二丫头乖乖认错吧。”大夫人平静的瞥了她一眼。而其他人也纷纷劝她赶快承认。 云溪灵心中冷笑不已,脸上还传来阵阵疼痛,她的嘴里甚至还有一股子血腥味儿,“你们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回答她的是一双双冷漠,怀疑,猜忌以及幸灾乐祸的眼睛。 云霄鹏冷漠的眯眼,“灵儿,为父本想给你留点面子的。来人,去请太医!” 说完又看了她一眼,“你当真不后悔?!” “父亲只管请来便是。”云溪灵平静的看了看他们所有人,心中冷意渐盛。 好,既然你们无情那也别怪她无义! “这还真是热闹啊!”一阵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那去找太医的小厮身后跟着岳老爷子和一身华丽到骚气的九千岁! “微臣拜见九千岁,参见岳老王爷。”云霄鹏一见来人,急忙跪下行礼。 闻闲随意的挥挥手,刚想让他们起身,却看见云溪灵一如初见时一样站在原地,他不满的说:“云二小姐每次见本督都不会行礼吗?” 云霄鹏听后,冷漠的瞥了云溪灵一眼,云溪灵微微转过身,对他们弯了弯腰,“拜见千岁爷,拜见岳老王爷。” 在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她脸上的伤以及带着血痕的嘴角都清楚的印在闻闲的眼中,本来眉眼含笑的闻闲不知怎么了周身的气息冷了下来。岳老爷子显然也愣住了,“我老人家和九千岁路过贵府,刚好遇到这小厮要去找太医,有些好奇就进来看看,云侯不会介意吧?” 云霄鹏连忙摇头,介意?他敢吗他? “咦~丫头,你怎么回事?”岳老爷子看她脸上的伤,皱眉。 这不久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变这个模样了? 云溪灵不在意的摆摆手,对着岳老爷子跪下,“都说岳老王爷医术精湛,溪灵求岳老王爷为溪灵做主。” 说完,郑重的磕了一个头,岳老爷子急忙推了一下在原地放冷气的闻闲,“你小子,快把她扶起来。” 闻闲静静的看了一眼他,难得的没有回嘴,紫色华袍垂落,扫过众人跪着的地面,一手把云溪灵从地上拉起来,“小丫头,你有什么不平和那糟老头说。” 岳老爷子瞪了一眼闻闲,心中暗骂:闻闲这小子越来越不尊老了! 云霄鹏一群人跪在地上没有旨意也不敢起身,只能跪着说:“九千岁和岳老王爷有所不知,这丫头尽然要毒害自己的亲弟弟,微臣怎能容她!” “笑话,她好生生的害自己弟弟做什么?”岳老爷子大笑道,又像想起什么对着他们说:“起来吧,跪着一片的,又不是在宫里。” 众人起身,萧姨娘看了一眼道长,道长忙说:“回禀两位大人,这女子乃邪祟上身,不能以常人之心看待。” “是啊,是啊,道长刚刚做法,让那张白纸上浮现出了二姐姐的模样。”云溪梦及时接话。 “呵,是吗……”闻闲平静的声音让人听着就毛骨悚然。云溪灵上前一步,指着地上的药汁道:“请老王爷看看,这药中可有毒?” 云溪灵过于平静的脸色,让萧姨娘心中一跳!大夫人也有些说不清的感觉,这丫头…未免太平静了。 第二十章 步步为营 岳老爷子用手沾了些许药汁,刚要仔细闻闻的时候,云霄鹏担忧的说道:“老王爷不可,这药有毒!” “有毒没毒还要你教我?”岳老爷子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云霄鹏讪讪的摇摇头。观察过后轻笑,“这那有什么毒呀?不过是些安眠的药物。” “不可能,这狗就是喝了这个东西才死的!”云溪雅大声反驳道,岳老王爷瞥了她一眼,“取根银针过来。” 一旁的小厮急忙递了过去,只见岳老爷子对着狗的脖颈处插了一针,狗慢慢转醒,欢快的摇着尾巴。 “不…这不可能……”云溪雅不自觉的小声低喃着,岳老爷子听她的声音带着质疑,冷冷的问:“怎么,云大小姐怀疑老夫的医术?” 云霄鹏一听吓了一跳,“没有没有,小女不是这个意思,老王爷莫怪。”一边说一边把云溪雅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挡在云溪雅前面。岳老爷轻哼一声,“你倒是爱护这个女儿!”说完有些同情的看了看云溪灵。 云溪灵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甚至毫不在意,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云溪雅,冷笑道:“怎么?大姐姐似乎很失望?” “那有的事,二妹妹真会说笑。”云溪雅尴尬的笑笑。薛姨娘有些迷茫的问:“可,这到底是……” “我听说小霖一直睡眠不好,自他落水之后我查找了一些药方,希望那帮他缓解疲劳。不过这种药效有些猛,一时间接触会让人突然陷入昏厥。”云溪灵一边解释一边似嘲非嘲的看着云霄鹏,云霄鹏面上有些挂不住,干咳了一声,“那你刚刚怎么不早说!” “父亲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吗?”云溪灵直接反问道,这下云霄鹏更是尴尬。 刚好云霖也走了出来,“父亲母亲…大家怎么都聚在这里呀?”说完走到云溪灵身边,拉着她的手,“姐姐,你怎么了?” “姐姐没事。”云溪灵忍着脸上的疼对他笑了笑。 看着云霖完好无损的走出来,大夫人看了迎冬一眼,迎冬也是满脸疑惑不解的瞪大双眼,仿佛在辨认这一切是不是幻觉! 云霖在睡梦中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硬生生被吵醒。萧姨娘看事情逐渐偏离她们的预料,连忙说道:“可七少爷落水前就开始有了不适,难道不是……” “萧姨娘,小霖之前的药好像是你身边的喜嬷嬷在负责吧?难道萧姨娘要说我还能买通了喜嬷嬷帮我下药不成?这种话,你信吗?”云溪灵清亮的眼睛中闪过冷笑。 “我……”萧姨娘语塞,是啊,喜嬷嬷是自己的人,要说云溪灵能收买她,这种话说出去连她都不信!更何况别人了! “说到喜嬷嬷我倒想起件事,萧姨娘的说很对,小霖的药被人下毒之事证据确凿!而萧姨娘大义灭亲实在让溪灵佩服。你要不提,我都忘了还有个喜嬷嬷。”说着云溪灵还对她弯腰道谢,萧姨娘愣在当场,她知道她中了云溪灵的激将法! 刚刚一时情急,竟然把喜嬷嬷推了出来。现在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云霄鹏看这情况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冷声问道:“喜嬷嬷,七少爷之事你作何解释?” 喜嬷嬷到现在也没缓过神儿,这事怎么莫名其妙的把自己也扯进去了! 云溪灵没有给她时间思考,示意青璃把东西拿出来。青璃早在云溪灵被打的时候就忍不住想站出来,可她一想到云溪灵再三强调不准擅动,硬是忍住愤怒。现在她拿出用来给云霖煎药的药壶,指着壶嘴大声说道:“有人心怀不轨在药壶嘴上下毒,这样一来无论煎什么药,只要药汁流过壶嘴倒出,毒也就不知不觉下到药里!” “喜嬷嬷!你该当何罪!”云溪灵冷呵道,喜嬷嬷看到云溪灵冷酷的眼神,下意识的抖了抖身体,闻闲轻瞥一眼,“不说的话直接杖毙得了。” 闻闲长长的睫羽下,那幽暗深邃的眸子如万年寒潭般深不见底,九千岁的手段极尽残忍,落在他手上可谓生不如死呀! 喜嬷嬷再三权衡下,咬牙道:“是迎冬姑娘给我的药粉!” 迎冬不慌不忙的说道:“喜嬷嬷,你可别胡乱攀咬!我什么时候拿过药粉给你了。” “迎冬姑娘,你心里应该最清楚,当时是你让我把药粉定期放到七少爷的药壶中,现在怎么能翻脸不认呢!”喜嬷嬷指着迎冬大声喊道。 云溪雅没想到喜嬷嬷会突然反水把迎冬扯出来,她心下不安的揉搓着衣袖,大夫人突然把手放在她手上,轻捏了捏她的手,用眼神告诉她:冷静下来。 当然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云溪灵的眼睛,云溪灵看着她们,心中冷笑,现在的云溪雅还太年轻了,要是换做十年后的她,面对这种情况一定能游刃有余的应对。 迎冬看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心中也多少有些急躁,“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拿过药粉给喜嬷嬷,若有半句谎言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凡事不要说的那么绝对……”云溪灵对她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又道:“你给她的当然不是药粉,应该是花末吧!” 迎冬震惊的看着她,她又继续说:“玉台金盏的花末,是吗?” “冤枉啊,花末我一直是拿给迎春做花包的!二小姐不要血口喷人!”迎冬一脸无辜的瞪着云溪灵,云溪灵冷笑,“那迎春呢?” 是啊,迎春呢? 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见过迎春这丫头,大家都四处看了看,云霄鹏冷声道:“去找!” 迎冬一颗心悬着不上不下的,云霄鹏虽然从不插手后宅的事,但不代表这些人可以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小动作! 他身边的亲信对他摇摇头:整个府里都没有发现迎春的身影。云溪灵眼中冷嘲更盛,“迎春不知下落,那岂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奴婢绝对没有说谎!二小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迎冬强迫自己和云溪灵对视,云溪灵神情不变,“是不是欲加之罪,只要检查一下你身上是否有花末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搜身?哼,只怕二小姐白忙活一场了! 迎冬毫无畏惧的点头,“好,我同意。若没有搜到花末,还请在场的各位主子们帮奴婢做主!” 众人看向云溪灵见她没有反对,纷纷点头。 站在人群中的秦沐风抿着唇看着云溪灵静静的站在原地,虽然侧脸上红肿起一大块,嘴边还有些没擦干净的血污。可她哪怕是这副样子却能冷静的不骄不躁,根本不能让人把狼狈和她联系在一起,柔弱坚强,温和倔强这些矛盾的词用在她身上,却莫名的和谐。真是个有趣的女孩…… 搜身的是几位年长的嬷嬷,其中一个嬷嬷从迎冬衣服夹层中翻出一包白色的粉末。迎冬的脸上血色尽退,见鬼一样的盯着那包粉末! 不,这绝对不可能!她明明把这个东西拿给迎春了,为什么还会从她身上找出来! “迎冬,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云溪灵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吃惊。迎冬颤抖着挣扎,“这…这只是普通的花末…而已……” 还不死心!好,那就别怪我了! “烦劳岳老王爷看看,这种东西对人体可有害?”云溪灵转身看着岳老爷子,岳老爷子下意识接过,闻了闻,“确实是玉台金盏的花末,这种东西有助睡眠。” 迎冬本来紧张的神情一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被岳老爷子下一句话说的瘫软在地。 “虽然有助安眠,但若是误食的话,会全身发冷,长期使用会休克致死!”岳老爷子说完对着云霖招招手,“小子过来。” 云溪灵推了推云霖,云霖乖顺的走过去,“岳老王爷。” 岳老爷子帮他把了把脉,“这孩子体质虚弱又误食玉台金盏花的花末,全身体温都比常人要低。好在发现及时,毒没有入侵脏腑。” 说完又细细了诊断后,眼中寒意倏忽一现:这孩子体内还有其他毒素!真是好歹毒的用心啊,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他现在似乎明白为什么云溪灵那丫头急着让自己帮这孩子看病了。 “老王爷?”云霖轻轻唤了唤他,他底下头,云霖一双清澈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他心下一定,反正他马上要去南秦一趟,有这个孩子作伴想来也挺不错的,再说那里气候也适合他养病,随即朗声,“这孩子我看着很有眼缘,从今天起,他就是我老头子的徒儿了!” 云溪灵心中一喜,示意他点头,云霖也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当下给岳老爷子磕头,“徒儿云霖拜见师傅!” 第二十一章 反扭乾坤 云溪灵看云霖的事总算是有了一个满意的结果,不枉费她挨了云霄鹏一巴掌。 现在该和她们算算账了! 迎冬一脸死灰的瘫在地上,她现在百口莫辩。云溪灵突然轻声道:“迎冬,若是你说出是谁人指使,我想父亲会饶你一命。” “我……” “迎冬,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大夫人冷冷的声音打断迎冬的话,迎冬看到大夫人眼中的残忍警告后,认命的闭上眼,“没有人指使我。” 云霄鹏也不想让这件事再扩大,直接冷声道:“喜嬷嬷受人指使下毒杀害七少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四十大板后给我逐出府去,迎冬……设计毒害七少爷,直接杖毙!” 说完,在大夫人和云溪雅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看她们,眼中有着说不出的失望! “老爷饶命啊!饶命啊!”喜嬷嬷跪地哀求,迎冬绝望的闭上眼,如果可以,她也想求饶,但她不能!一旦开口,她也许能逃过一劫,可她的家人就要遭殃了。是死她一个,还是她全家陪葬!她只能选择前者…… 看着她们被拖下去,云溪灵心中并不意外,反正云霄鹏也不可能怪罪大夫人和云溪雅,收拾了迎冬,等于断了云溪雅的一臂! 随后她过身,看着那个几乎快缩到人后的道长,笑了笑,“道长,你急着去哪儿呀?” 道长尴尬的笑笑,“我…这个……” “父亲不就是因为这张白纸认定女儿是邪祟吗?”云溪灵轻拿起不知何时飘落在地上的纸张。 闻闲轻扫一眼,猩红的唇瓣扬起,“这种不入流的把戏也能唬住云侯?” 云霄鹏瞪了一眼萧姨娘,讪讪的笑道:“不知千岁爷此话怎讲?” 闻闲嘲讽的拿起一边的白纸,扔到空中,华丽的紫色长袖轻扬后,纸上赫然出现了云霄鹏的画像,“云侯自己看看。”说完,不在理会他。 云霄鹏捡起白纸,用手一抹一层白灰簌簌落下,纸张上的人又慢慢的消失,他转头带着怒意低吼道:“道长!这就是你的仙术?” 那道长满头大汗,连忙跪下,“侯爷恕罪呀,小人,小人也是奉这位萧姨娘之命行事,还望侯爷明察啊!” “萧氏!”云霄鹏怒瞪着她,萧姨娘后退了几步,“我也是,担心老爷才……” “够了,不要再说了!萧氏从今天起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应许任何人不准去看她!至于这个人,给我拉下去打!”云霄鹏冷冷的扫过萧姨娘,直接命令道。 云溪梦一见自己的母亲被责罚,刚想说话,云溪灵却在她耳边冷冷的说:“三妹妹,不想害死萧姨娘的话,就乖乖闭嘴!” “你……”云溪梦瞪着她,想反驳,但触到她的眼神后,害怕的后退了几步。云溪灵白皙的脸庞上带着血痕,看着她们这场闹剧结束。 “父亲,不打算和我说些什么吗?”云溪灵清冷的声音留住了众人打算离开的脚步。 云霄鹏看着她清亮而倔强的眼神,不知该说什么…… 让他给她道歉?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岳老爷子和闻闲都在看着他,要是就这样不了了之恐怕也不行,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云溪灵心中只感到悲凉。 大夫人突然看了一眼云溪雅,云溪雅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满是歉意的说:“二妹妹,对不起,我们误会你……” “大姐说错了,不是误会,是冤枉!”云溪灵冷声提醒道,云溪雅一愣,美丽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芒,几乎可以称的上是狰狞!瞬间破坏了她美丽的脸庞。 “对,是我们冤枉你了……”云溪雅小声的说着。 云溪灵看他们没有人打算和她赔礼道歉,又无意看到秦沐风眼中的嘲笑。虽然一闪而过,却让她突然想起自己手筋被活生生挑断的痛楚!寒冷包裹着她的心,她一直,一直都是一个人在面对她们,从来没有人会帮她一把!云溪灵的手渐渐攥紧,甚至指甲刺破肌肤也没有注意到。 “你们,给本督跪下!”闻闲冷冷的扫了一眼他们,属于上位者的低压气场瞬间包裹着整个霖院,除了云溪灵,岳老爷子和云霖之外的所有人都纷纷跪地。就连云霄鹏也微微弯下了腰。 云溪灵也同时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中,明明这个怀抱很是冰冷,却让云溪灵莫名的感到:温暖,心安,以及……救赎! 闻闲冰冷的怀抱如同一丝阳光,把她身边的黑暗驱散。 她抬头望着这个高高在上的人,说不感动是假,她没想到闻闲会发现她内心的想法。看着闻闲带笑的嘴角,她心中的寒冷如潮水般退去。 事到如今,她早已不在奢望能得到那种脆弱到不堪一击的亲情了,她要的是步步为营冷心绝情,直到亲手把他们一个个送入地狱!在此之前,她不会输,也不能输! 云溪灵平静的看着这些跪倒在她面前的人,嘴角勾起的神情似嘲非嘲,“父亲他们也是被人蒙蔽,千岁爷请让他们起来吧。” 闻闲一手揽着云溪灵瘦弱的身躯,一手理了理他长长的头发,“二小姐别误会,本督只是单纯想看他们跪着。” 云溪灵失笑,却不小心扯到伤口,她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脸。岳老爷子有些奇怪:闻闲今天是怎么了?难道他喜欢那个丫头? 岳老爷子才有这个想法立刻被他自己否决! 闻闲为人一向随心所欲,眼光更不是一般的高,云溪灵虽然不同于一般女孩,但是仅凭这个是绝对入不了闻闲的眼。 “云侯爷,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再随随便便的就定一个人的罪,省的冤枉人。”岳老爷子说完又对着云溪灵道:“这个拿回去敷脸,很快就能消肿,帮霖小子收拾好行李,三天后我来接他。” 云溪灵接过东西点点头,云霄鹏才缓缓直起身,对着她柔声:“灵儿,今天你受苦了。等下爹爹让人拿上好的雪莲人参给你。要是云轩阁缺了什么就跟管家,让他给你添置。” 云溪灵面上点点头,内心却是嘲笑不已。这就是所谓的打一巴掌再给颗糖吗? 云溪雅战战兢兢的走到她面前,顶着闻闲的注视下,拉起云溪灵的手轻声安慰,“二妹妹,今天真是让你受苦了,你不会怪我们吧?” 云溪灵摇摇头,温柔的笑说:“我怎么会怪你们呢?你们是我的亲人呀。” 我恨不得把你们全部剥皮拆骨,食其肉饮其血! “我不会怪你们的。” 毕竟我迟早要让整个云侯府人畜不宁!你们做的这些事还真不值得我计较。 “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当初我体验过的绝望,自然也会让你们好好感受一番!等着这一切降临到你们身上吧,相信这个过程定然会非常有趣! 云溪雅本想摸摸她的头发,可手伸到一半就缩了回来,不着痕迹的退后两步,温和的看着她,“听你这样说我心里好受多了。青璃,还不扶着二妹回去休息!” 话音刚落,云溪灵轻轻点了点闻闲环住她腰间的手。 闻闲低头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缓缓将人松开。 青璃这才敢上前,扶着云溪灵慢慢走回云轩阁。 而作为看客目睹了这一切的秦沐风手紧了紧,在闻闲抱着云溪灵时候,他突然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侵犯了的愤怒! 经过刚才的事,他越来越想得到这个冷酷倔强又聪明伶俐的云溪灵了! 其实刚刚云溪灵被闻闲抱住的一幕有很多人都看见,但没有人敢多说一句!首先,闻闲不是谁都敢惹的,其次,他身份特殊,就算抱了一下云溪灵也不会有人在意,毕竟他连个男人都算不上不是? 回到云轩阁后,林嬷嬷和青浅帮着云溪灵轻轻敷药,青璃咬了咬嘴唇,“小姐,脸上可还疼?” 云溪灵摇摇头,疲惫的闭上眼。 林嬷嬷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青浅拿过毛毯轻轻盖在她身上。青璃转身把窗户关上,三人对视一眼,悄无声息的离开卧室,退到偏厅里守着。 第二十二章 云霖离府 月色洒满整个云轩阁,浓密的玉兰花大朵大朵的绽放着,悄无声音的院落里洁白的月光,纯白的花瓣,莫名的显得有些清冷。 夜晚的阵阵蝉鸣,静静的回响在院中。 淡淡的月光透过轻纱的遮挡,柔柔的照射在云溪灵的脸上,她似乎是睡着了,那双带着冷意和倔强的眼睛紧闭着,让人觉得她好似一个瓷娃娃,一不小心就可能会打碎。 闻闲华美的紫色锦袍轻轻垂落在地上,他缓缓坐在她的床边,幽暗深邃的眼眸中忽闪而逝了一道说不清的神色。 垂首,少女脸上的伤痕已经淡了很多,可是眉头紧锁,哪怕在睡梦中也很不踏实,粉色的唇瓣颤抖着喃喃自语。 闻闲刚想靠近些听清她的话时,少女的双眸突然睁开,冰冷而充满恨意的眼睛直接对上了他诧异的眼神。 “闻闲?”云溪灵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人从模糊慢慢变到清晰,她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还用手掐了掐他的脸。 闻闲先是被她突然的睁眼吓了一跳,可难得见这小狐狸迷糊的样子,他在心中笑了笑。看着她伸手过来也没躲开,没料到她居然敢掐自己的脸,斜长美艳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危险,“丫头,把你的爪子给本督放下!” 低沉好听的声音中,略带了一丝不爽。 “你老人家晚上不好好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云溪灵现在彻底醒过来了,放下自己的手后,裹着被子退到离他最远的地方,警惕的看着他。 闻闲眯着眼,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抓着白色柔软的锦被,连人带被一起拎到他面前,“本督闲来无事出来散散步,你有问题吗?” 云溪灵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狗屁的散步!信你才怪! “哦,那千岁爷的眼神看来不太好,以后还是少晚上出门。”云溪灵手脚并用的从他手里挣脱。 大晚上的散步散到自己闺房里,可不就是眼神有问题么!她绝不认为他是特意为了看自己这个不受重视的庶女而来。 毕竟,她的容貌和才华比不上云溪雅,身份地位更不用谈,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有的。 看她一脸嫌弃的样子,闻闲漆黑的瞳仁似乎变大了一些,声音微冷,道:“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本督灭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不过后面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云溪灵撇撇嘴打算重复一次的时候,突然看到他越来越危险的神情,她讪讪的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你老人家想什么时候散步就什么时候散步,想到那里散步就到那里散步。你老慢走,不送。” 说完,扯过被子盖在身上,闻闲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他在这丫头心中的印象是不是脾气好啊? “丫头,你今天明明可以揭穿一切,让云霄鹏责罚你大姐姐,为什么自己挨了一巴掌还要中途放弃呢?”闻闲背对着她,淡淡的问着。 云溪灵把自己缩在被窝里,无奈的笑说:“千岁爷真是说笑了,我区区一个庶女,那有那么大本事……” 说谎! 闻闲又道:“你布的局,意在那个叫迎冬的丫头。” 云溪灵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敛去,装作不懂的反问:“我那里会布局呢?要是会的话,又怎么会被打呢,千岁爷说是不是?” “丫头,你比本督想象中聪明的多。”闻闲轻哼了一声,也不拆穿她。 “在九千岁面前,谁人敢称“聪明”二字。”云溪灵平静的回答。 两人都没有说话,屋中异常的安静…… 闻闲抿了抿唇,回头看着她,“你知道“桃雪玉兰”吗?” 粉雪玉兰?那是什么东西? “千岁说的是…故事?还是,花?”云溪灵有些迷茫的看着他,闻闲看她皱着眉头,眼神暗了暗,又转过身背对着她,“没什么,听不懂就算了。丫头,你还没有回答本督,为什么费尽心思只收拾了一个小丫鬟?” “千岁聪明绝顶,定然不需要溪灵多嘴,夜已经深了,千岁要散步的话请自便!”云溪灵感觉到他的语气中有些失望,反正她也已经没有心情陪他玩文字游戏了,于是冷淡的说完后把被子拉了拉,睡觉! 闻闲瞥了她一眼,果然是个胆儿大的。 云溪灵刚才那话的意思是:你要没事就赶快滚,别打扰我休息,至于你的问题我懒得回答,自己猜去吧! 闻闲看她露出一个后脑勺对着自己,周身的气息又压低了些,如白玉的手指微微蜷曲,忍住想把她揪起来打一顿的冲动,“你不好奇,为什么岳老头儿会及时出现在侯府?” 说完,他明显的发现云溪灵的身体动了动,又道:“记住,你欠本督一个人情。” “什么意思?”云溪灵冷声道,闻闲轻摸了摸他猩红的唇瓣,“云二小姐聪明伶俐,还用的着问本督吗?” …… 这人真是小心眼儿,自己刚刚说完的话,他现在就丢回给自己。 云溪灵失笑,眼前柔紫光芒一闪,屋中那里还有闻闲的身影,她轻叹,“穿的那么累赘还能来无影去无踪……这武功要有多高啊。” 不过被他这一吵,她现在是没了睡意,想来今晚有很多人都会奇怪她为什么费尽心思,却只让迎冬落网吧… 云溪灵冷笑一声,现在的迎冬确实不足为惧,可她记得过段时间就是百花节,迎冬会在那个时候被画老太君赏识,而后被云霄鹏和秦沐风利用,成为除掉画国公府的重要棋子! 前世的时候,因为画国公府的败落,秦沐风才趁虚而入,一举成为朝中重臣,从此走向他的丞相之路! 而今生,这个重要的人物被她先一步除去,她倒想看看要是画国公府安立于世,他秦沐风的丞相路还能不能走的那么顺畅! 再说到自己前脚才离开画国公府,岳老爷子后脚就出现在云侯府这件事……估计是那位美艳的千岁爷心血来潮把岳老爷子强行拉来的吧。 哎………她现在大概知道自己进府时感受到的那股寒意是来自谁了…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那里惹到了闻闲? “啧,真是麻烦。”云溪灵烦躁的睁着眼睛看着粉色的床帘思索,一夜未眠。 与此同时,雅涵阁中云溪雅正在大发脾气,屋里的东西砸的到处都是。大夫人和云希瑞推开门见到这个场景,无奈的摇头。 “雅儿,大哥给你送东西来了。”云希瑞把一大堆华丽精美的布料放在桌上,云溪雅瞥了一眼不说话,大夫人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头,语重心长的说:“雅儿,你不要急……” “我还不急?再不急云溪灵那个小贱人就坐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了!”云溪雅避开她的手,冷冷的说着,停顿片刻后又道:“没把云溪灵整垮就算了,没弄死云霖那个兔崽子,还让他被岳老王爷赏识……娘,难道你就甘心吗?” 大夫人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似是感慨,“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娘!”云溪雅不高兴的看了她一眼,转头发现云希瑞拿给她的那些布料中有一条银粉色的锦缎,她轻摸着突然笑起,“好漂亮的东西,做成衣服一定极好……” 云希瑞不明所以,“妹妹,你不生气了?”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娘,你说这衣服穿在二妹妹身上一定会很好看吧。”云溪雅的眼神中流露出阴毒的神色,脸上却扬起迷人的笑颜。 大夫人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嘴角动了动,在触及云溪雅的目光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轻轻笑了笑,“是呀,灵丫头受了惊吓,我们也该送些礼物给她压压惊。” 这一夜,侯府中的很多人都彻夜未眠。 早晨,云溪灵略带疲惫的帮云霖收拾行李,云霖看着她忙进忙出的,几步跑上前抱住云溪灵的腰,“姐姐,小霖不过是去画国公府几日而已,姐姐干嘛弄的好像我以后都不回来了一样?” 一边说一边用头蹭蹭她,云溪灵揉了揉他的头发,“小霖,岳老王爷刚刚派人来说,三天后,老王爷来接你,你们一起启程去南秦。” “什么?去南秦?为什么!”云霖抓着她的手,力度突然加大。云溪灵看出他眼中的不舍,安抚的笑起,“南秦那里适合你养病。” 云霖不高兴的放开她,眼睛红红的闷声,“在北越养病不可以吗?南秦离这里很远的....” 看着云霖的表情,云溪灵突然收起笑意,蹲下身子,认真的注视着他的眼睛,“听我说,这里不适合你。小霖,姐姐今生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平安健康快乐的成长!你跟在老王爷身边能学到很多对你人生有用东西,能开阔眼界,能接触到更多不同的人!而这些,是这个小小的侯府给不了的。” “可,我舍不得离开你啊!而且,如果我都离开你了,以后她们欺负你怎么办?到时候还有谁会帮你……”云霖低着头,小声嘀咕着。 “傻孩子,我们又不是生离死别,迟早有一天会在相见的。再说了,你以为你姐姐我是个任人摆布的小白兔吗?”云溪灵柔和的笑起,云霖抬起头抿着嘴,静静的看着她,很想说一句:你就是啊! 但想想又在心中摇摇头,之前的姐姐确实是个任人欺负的弱女子,可听青书和林嬷嬷具体说了昨天的事之后,他可不认为她还是以前的那个小白兔。 云溪灵眼中的神色平静如常,却带着一股冷傲和自信,“不用担心我,我自己会小心的。再说,你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姐姐呀。” 听云溪灵这样的话后,云霖的手缓缓攥紧,认真的点了点头,“好,我听姐姐的!” 云霖自己心里清楚,这个侯府里的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大夫人她们对云溪灵都不安好心。 而偏偏云霄鹏又是个自私偏心的爹,那些内宅的阴谋手段想想他的心都发寒,可是他留在这里帮不了她,反而会成为她的弱点。 离开,对她和他而言都是最好的! “姐姐,这几天,我可以和你住在一起吗?”云霖想明白后,拉着云溪灵的手央求着,云溪灵想起有段时间见不到他,心中又怎么会不难过呢?当下点头答应。 这短短的两天时间,云霖和云溪灵在一起说了好多儿时的回忆,云溪灵也配合他每天都笑的很开心,用来冲散离别的伤感。 第三天,青书跑来说岳老爷子已经在门口了,云霄鹏等人也都站在门口和岳老爷子聊天,云溪灵拍了拍云霖的肩膀,“该走了。” “嗯。”云霖咬了咬唇,姐弟两人慢慢走到门口,云溪灵看着林嬷嬷,“嬷嬷,小霖有劳你费心照顾了。” 林嬷嬷擦了擦眼睛,郑重的点头,“小姐放心吧!只是老奴走后,小姐一切珍重啊!” “我会多加小心的,再说我身边还有青璃青浅她们,不会有事的,你们放心吧。”云溪灵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条精致的手链戴着云霖的手上,“这个是姐姐之前特意编好的,就让它代替我守护小霖吧。” “小丫头放心,我会帮你照顾好他的。”岳老爷子看到他们走来的身影对着她笑了笑,云溪灵听到声音后,对着岳老爷子拜了拜,“那就烦劳王爷了。” 岳老爷子点点头,用眼神告诉她:云霖身上的毒,他会帮他解除。 这时云霄鹏满意的看着云霖笑道:“小儿能得岳老王爷赏识,是小儿的荣幸!小霖,跟在岳老王爷身边,一定不能胡闹知道吗?” “是啊,霖哥儿,别给王爷添麻烦。”大夫人叮嘱的说,云希瑞瞥了一眼他,有些嫉妒的说:“七弟好运气……” “多谢大哥夸奖。”云霖对着他们灿烂的扬起笑脸。岳老爷子看了看时间,催促道:“行了行了,霖小子走了。”说完自己先坐到马车里,青书和林嬷嬷对着众人弯弯腰后,分别坐到后面的马车中。 云溪灵笑着把云霖送上车,对他挥挥手,“再见。” 说完,转过头不再看他,马车行驶起来,云霖握紧手中的东西,拉开车帘对着云溪灵越来越小的背影暗暗发誓:姐姐,等我回来,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欺负我们!在此之前,你一定要珍重! 等我! 第二十三章 高中榜眼 自云霖离开,已经过去近五天了。这五天中管家进进出出云轩阁的次数大大增加。明眼人都知道,二小姐在侯府中的地位开始变了。 青璃在园中仔细的修剪着玉兰花枝,听到敲门声,无奈的放下长剪把院门打开,“李管家,你怎么又来了?小姐不是说过云轩阁什么都不缺吗。” 门外,李管家一脸笑容的指着身后很多丫鬟小厮手上抬着东西,十分客气的说道:“青璃姑娘,这都是侯爷让小的送给二小姐的东西,你看还是把它们收下吧,不然,小的也不好和侯爷交代呀。”说着,李管家左右为难的看着青璃。 青璃走过去看着他们手上的东西,小厮抬着上好的人参和雪莲,以及珍贵的金丝血燕窝。 几个小丫鬟抬着精致的首饰配件,还有一些锦缎华绸。 青璃在心中叹了叹,自从上次云霄鹏当众冤枉,并打伤了云溪灵后,被岳老爷子和闻闲说了几句,对云溪灵的态度就发生了极大的转变。有这样一个爹,她都为云溪灵悲哀。 李管家见青璃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敢催促。只能心中苦笑,他在侯府当了十几年的管家了,除了云霄鹏本人之外,就算是大夫人她们见到他也都要礼让三分。如今,自己却在一个小丫头面前低头弯腰,哎.... “青璃,小姐要见你,这里交给我来处理吧。”青浅笑着对青璃招招手,随后对李管家道:“李管家,东西小姐让我带她收下,有劳李管家特意跑一趟了。这个是小姐的一点心意,还望李管家收下。” 说罢,从袖中掏出一些银子不着痕迹的递给李管家,李管家轻轻掂量了一下,笑容异常灿烂,“瞧青浅姑娘说的,这有什么好客气的。既然东西送到了,那小的就不打扰了。” 说完,把银子收好后退出了云轩阁。 青浅指挥着李管家留下的人把东西放入库房中,青璃则进入屋中。 云溪灵正坐在窗边静静的看着书,青璃笑着走到她面前,“小姐,你找我?” 云溪灵听到声音后,缓缓的抬起头,“嗯,你和青浅去库房看看,把一些可以变卖的东西拿去卖了,换些银票回来。” 青璃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声道:“小姐,你可知住在我们府上的那个秦公子这次考中了文武双榜眼,此刻正和大少爷在花园里,好像要离开侯府了。” 云溪灵放下书,毫不意外的淡淡笑起,“双榜眼?” 奇怪了,前世的时候,秦沐风似乎是文状元,武榜眼呀,看样子有很多事情,随着自己的重生也发生了改变。 不过,前世他也是这个时候离开的侯府…… 青浅刚好收拾完东西也走了进来,“小姐,你要不要去花园一趟?奴婢看见大小姐她们都过去了。” 青璃听后耸耸肩,“小姐好不容易安静休息几天,要不就不要去了。”语气中还有一丝烦躁。 云溪灵勾唇笑笑,“是啊,这种热闹我一向不喜欢参与,她们去就去了,我可没那个闲心。”语毕,又拿起书细细品看。 侯府花园 接近秋日的气候带着清爽的凉意,云溪雅一身白色的长裙随着她的走动轻舞着,如同一朵白莲在绽放,一双清澈的眼睛中含笑看着秦沐风,“恭喜秦公子,高中文武榜眼。” 柔柔的声音如玉珠落地般动听,秦沐风和云希瑞同时转过身看着她,云希瑞见好友似乎看呆了一样愣愣的注视着自己的妹妹,打趣般的用手推了推他,“沐风,我家妹妹是不是很漂亮啊?” 秦沐风回过神,并没有被他的话弄的尴尬,反而温和的点点头,“大小姐容貌出众,说是仙子也不为过。” “哈哈哈哈,我就是欣赏你这点,有什么就说什么。”云希瑞大笑着拍他的肩膀,听到他们这番对话的云溪雅却微微红了脸庞,不好意思的低头一笑,“大哥!” 秦沐风看出她的不自在,随即淡笑,“我与希瑞说笑呢,大小姐不要在意,方才言语之间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说罢,俊美的脸色带着柔和的笑意,礼貌的对她拱手,端的是翩翩公子,从容淡雅。 云溪雅从小就自视极高,她对她的才情与美貌更是极其拥有自信,这么多年来,大夫人和云霄鹏也是费尽心思的培养着她。她心里很清楚,爹娘希望她可以嫁入皇室光宗耀祖,而她也是这样努力的。 当朝太子肖烨墨容颜俊美,成熟稳重,是一个很出色的男人,嫁给他作为皇妃无疑会让自己过上更优越的生活。 可每每和太子在一起时,她终觉得少了什么…… 如今,见到了秦沐风,她终于明白是少了的,是悸动! 如果她没有遇见秦沐风的话,她一定会听从父母的安排,可世事无常,偏偏她遇见了他! 初见时,秦沐风的淡定从容,温文尔雅就很得她的心意。而后来他在府中住着的几日里,她曾以为他会和其他人一样的奉承自己,可一切和她所想的却完全不同,他每天都在客房里看书写字,空闲时常常能听到阵阵笛声。平静悠扬,空灵之中又带有着丝丝柔情。 如今再见时,他靠自己的实力考上了榜眼的位置,这样一个优秀温柔的人,她怎能不喜? “贤侄,恭喜你了!”云霄鹏和大夫人结伴而来,云溪雅急忙收回自己的视线,低头看着手边的花朵,秦沐风站起身对着云霄鹏笑道:“多谢云侯,这几日在府上多有打扰,如今沐风高中,也置办了自己的府邸。今日特来辞行!” 云霄鹏眯着眼,别有所指道:“嗯,既然贤侄要搬入自己的府邸,本侯也不好强留你。不过,希望贤侄以后有空多来云侯府陪我聊聊天。” 秦沐风笑着点头,“那是自然,沐风铭记。” 大夫人突然笑问:“哈哈哈,沐风来时要提前说一声哦。”秦沐风也点头答应,又道:“后日,太子让凤凰楼摆了酒席,不知那时,侯爷可会来?” “那当然了,太子为你们这些高中之人摆席庆祝,届时大部分朝中官员都会前往。”云霄鹏抬起茶杯轻抿了抿,秦沐风眼睛转了转,不知想到了什么,道:“那到时候见。沐风还要打理搬家入府之事,先告辞了。” “贤侄不留下吃个饭吗?”云霄鹏客气的问,秦沐风笑着婉拒后欲离开侯府。云希瑞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如此,我们就不留你了,我送你出去吧。” 秦沐风点点头,对着云霄鹏拱了拱手,和云希瑞有说有笑的离开。 第二十四章 多事之秋 看着云希瑞送秦沐风离开的身影,云霄鹏心中有了一个打算。随后,一脸老谋深算的笑起,对着大夫人问道:“夫人,灵儿的伤怎么样了?” “岳老王爷走前给了灵儿一些伤药,我也让桂嬷嬷再送了些过去,想来应该已经好了。”大夫人边到着茶边说着,停顿一会儿后,笑起,“不过,灵儿是个有主意的,只怕……对了,侯爷你看那个秦公子,是不是对灵儿,哎呀,大概是我想多了。” 这番话说的很是巧妙,一面提醒了云霄鹏他打伤云溪灵的事,云溪灵心中定然多少会有些芥蒂;一面又告诉他,可以利用云溪灵拉拢秦沐风。 不得不说,关于这点他们想到一起。自从上次他岳老爷子和闻闲都为那丫头出面后,云霄鹏心中就更有这个打算了。他轻笑了笑,“等会儿,你去看看她吧。顺便告诉她凤凰楼的宴席会带着她一起去。” 大夫人了然的点点头,云溪雅在一旁听到他们的对话,手中的凤仙花几乎被她揉碎。 云溪灵!又是云溪灵,她真不明白,为什么母亲那么想让云溪灵和秦沐风凑成一对!不过,她云溪雅看中的人,云溪灵休想指染! 她缓缓松开手中残败的花朵,红唇勾起,“照父亲的说法二妹妹也会去凤凰楼,可我记得二妹妹没有适合的衣物呀,如果现在去绣坊间定制,恐怕这时间上也来不及。” “这…为父倒是没想到,那依雅儿的意思?”云霄鹏皱了皱眉头。 云溪雅柔柔一笑,“刚好,雅儿之前定制的两件衣物已经送来了,其中有一件柔粉银线绣莲花的,正好送于二妹妹。父亲看这样可好?” 云霄鹏点点头,刚想称赞她时,却见她面露难色,道:“雅儿,你怎么了?” 云溪雅抿抿嘴,为难的叹了叹,“哎…前些日子冤枉了二妹妹,只怕如今,我送过去,她不会穿的。”说完,一脸难过的神情。 云霄鹏不在意的挥手,“这有什么难的,一会儿让你母亲一道带去,就说是我特意让人做给她的不就可以了。” 云溪雅笑颜如花,大夫人摸摸她的头,感概万千,“我们家雅儿呀,就是心善……”说完,让桂嬷嬷随着云溪雅去拿衣服,自己去往云轩阁。 一进门,只见院中的丫鬟们各司其职,整个云轩阁内安静的只听得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青浅见大夫人走来,笑道:“奴婢参见大夫人,夫人万福。” 本来在屋中看书的云溪灵听到青浅的声音后,古井般平静的瞳孔出现一股寒意,但很快又消散。她放下书,推开门,“灵儿参见母亲。” “哎呦,灵儿快过来,让母亲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大夫人亲切的拉着她。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后,放心的说道:“还好,已经完全恢复了,还是那个水灵的小丫头。” 语气中透着淡淡的笑意,云溪灵天真的扬起笑,:“有劳母亲挂心,灵儿在这里给母亲赔礼了。” 看着她异常灿烂的笑颜略显天真的语气,让大夫莫名的感到有些怪异。不过她面上还是很温和的样子,用手点了点云溪灵的头,笑骂,“你这孩子就是贫嘴!” 云溪灵嘟了嘟嘴,笑颜嘻嘻的和大夫人说着话,在别人眼中,她们就如同亲生母女般的和谐。 “好了好了,不和你这小丫头闹了。我这次过来,带了一个好消息呢。”大夫人神秘的笑着,云溪灵歪着头,故作好奇的看着她,心中却道:还能有什么好消息,不就是凤凰楼宴么…… 果然,大夫人也没有过多的卖关子,笑说:“太子为这次高中的人庆祝,在凤凰楼摆席,届时,侯爷要带着你大姐,你还有三丫头四丫头一起去呢!” “凤凰楼……那真是太好了。”云溪灵高兴的拍了拍手,大夫人看她开心的样子,嘴巴扬起不屑。又道:“差点忘了,这个是侯爷让人给你定制的衣服,专门给你那天穿的,快看看喜欢吗?” 说罢,和桂嬷嬷一起把衣服展开,华美的银粉裙身上,绣着精致的莲花,喇叭花袖的造型极为可爱。立领边上有着细小的纹路,裙摆处长长的雪纺拼接着,微风吹过,带着淡粉的裙摆轻轻舞动。 确实是一件极好的衣服! “好漂亮,我很喜欢,多谢母亲了。”云溪灵欣喜的接过,爱不释手的抱在怀里,大夫人见她恨不得马上就穿上的样子,心中鄙夷:庶出就是个庶出,一幅小家子气! 云溪灵低着头仔细观察着衣服,掩去她眼中的冷笑。桂嬷嬷看事情已经办成,催促道:“夫人,我们还要去三小姐和四小姐那边的,你看……” “哟,都忙糊涂了。灵儿你好好准备一下后天的东西,我先去看看你三妹妹她们,就不和你多说了。”大夫人笑道,云溪灵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母亲慢走。” 说完,亲自把她们送出云轩阁后,回到屋内,看着那件华丽的衣服,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 “小姐,这衣服有问题?”青璃看她一直望着那衣服,忍不住上前仔细检查一番,并没有什么问题呀,于是皱眉不解的看着她。 云溪灵抿抿唇,“没有。”眼中闪过寒意,没有问题,或许才是大问题! “小姐是不是多虑了?”青璃劝道,青浅看着她眉头紧锁,提议道:“要不,去的时候,小姐多带一件衣服。这样的话,就可以避免不时之需了。” “说的也是,或许是我想多了。”云溪灵终于从衣服上把视线转开,看着青浅道:“青浅,你会缝制衣服对吧?” 青浅点头,“是啊,奴婢以前和母亲学过…咦,小姐你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你们觉得这件衣服设计的怎么样?”云溪灵笑着让她们仔细看看,两人看后,青浅感叹道:“好精致的设计啊,这衣服小姐穿上定然好看!” 一边说一边还握了握拳头,青璃眨眨眼,笑道:“嗯,确实是很用心的设计。” “是呀,很用心的设计。我很喜欢,你们照着这个样子帮我做一件,哦,把上面的绣花改成玉兰的样子。”云溪灵眼中闪过一丝凉意,又道:“后天之前一定要做好!” 她的语气很平静,青璃青浅对视一眼,点点头,而后拿着衣服针线离开。 云溪灵转身看着院中的玉兰花树,树枝上的花朵少了,绿叶也开始慢慢变黄。 凤凰楼啊,真是个令人怀念的地方…… 第二十五章 凤凰楼宴 几天的时间过的很快,到了去参加宴席的日子了。这天清晨,云溪灵收拾好自己后,就和青璃青浅早早到大门口等着。 没想到,薛姨娘已经在门口了,见云溪灵过来,薛姨娘笑了笑,“二小姐早啊。” 云溪灵见她拉着云溪可的手,轻笑道:“薛姨娘早,今日薛姨娘也会同去凤凰楼吗?” 薛姨娘笑着摇摇头,“不了,我还要留下在府中照顾清儿。” “原来如此。”云溪灵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这时云溪梦也走了过来。 云溪梦看着云溪灵一身华丽夺目的长裙,眼中闪过妒色,明明同样是庶女,但她的穿着打扮却明显比自己高贵。再想到之前,也是因为云溪灵,害的萧姨娘被罚,她心中的妒意慢慢被恨意覆盖。 “二姐姐,四妹妹你们来的好早呀。”云溪梦收起她眼中的神色,乖顺的低着头走到她们身边。 薛姨娘刚想说话,身后就传来了大夫人的声音,“大家都已经到了?” 众人回头,只见大夫人今日穿着一个秋红色的长袄,配上她头上端庄大方的发饰,整个人显得格外雍荣华贵。而她身边的云溪雅长长的头发被精致的盘在头上,一身水蓝色的百褶长裙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扬起,绝美的容貌,温柔的笑容,无一不显示着这个绝色佳人尊贵的嫡出身份。 云溪雅看着云溪灵的穿着后,水润的粉唇扬起,“二妹妹今天也是光彩照人呀!” 云溪灵略低着头,有些腼腆的笑笑,“大姐姐才是真正的光彩照人,灵儿都快被大姐姐迷倒了。” 明显夸赞的语句让云溪雅很是满意。于是,云溪雅抬起素手摸了摸她白玉般的脸庞,“二妹妹这张嘴可真甜呀。”云溪灵静静的笑着没有说话,大夫人看人已经到齐,吩咐道:“府中的事就先交给薛姨娘,有什么事你们可以去问她。雅儿,你和我一辆马车,其余的几位小姐坐一辆,丫鬟嬷嬷们随行。” 一边说一边指着马车,薛姨娘笑着答应后,又嘱咐了云溪可要听大夫人的话,不要给大家添麻烦之类的话。大夫人拉着云溪雅先坐入车内,云溪灵和云溪梦也坐到后面的车厢中,不多时,云溪可也进来后,马车缓缓的走着。 车厢内出奇的安静,云溪可依靠着厢壁上轻轻挑起车帘的一角,好奇的看着外面。云溪梦则双手憷头,百无聊奈的摆弄自己的手链,云溪灵看了一眼她们两个,拿起书静静的翻看,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凤凰楼……这个地方,对别人来说是新奇有趣的,可对她来说,除了痛恨之外,别无它意。不过想来,这次的凤凰楼也会很有趣吧…… 这么想着,嘴边浮起极淡的笑意。余光看见云溪梦一脸羡慕的盯着自己的衣服,她笑问:“三妹妹,你很喜欢我的这件衣服吗?” “二姐姐这件衣服,做工精细,布料也极好。”云溪梦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衣服,喜爱之色溢于言表。 “是吗……我也觉得这衣服极好。”云溪灵轻扬起嘴角,抬起手摸了摸上面的衣袖。 在她们闲谈间,马车停了下来。云溪灵挑开车帘,抬头望着这金碧辉煌的凤凰楼。凤凰楼坐落在京都最繁华的街道上,周围的百姓熙熙攘攘的,云溪灵慢慢走下车,心中冷笑:她这算不算是故地重游呀? 这时,大夫人和云溪雅也走了过来,看着几个姑娘低声嘱咐道:“你们记住,今天来凤凰楼的,都是达官显贵,你们的父亲一会儿也会跟着太子殿下一起过来。你们等下上去之后可以和你们的闺中好友到东莞游玩,但是切记不能去西莞,那边坐的都是男宾。还有,凤凰楼宴是傍晚的时候才开始,不要玩过头把时间忘了。” 听完大夫人的话后,大家点点头,云溪雅笑说:“母亲,你就放心吧。我会带好几位妹妹们的,一定不会摸黑我们云侯府的名声。” 大夫人满意的点头,带着她们走进去。入目处,到处都是雕梁画柱,精致的屏风看似错落的摆放,实则却有一定的规律,屏风与屏风之间错开的缝隙刚好能让人看到每个屏风后独特的壁画,大理石的地面,光滑整洁,娇艳的玫瑰摆放在两边,清香弥漫。 云溪灵轻扫了一眼后,收回视线平静的走着,她对这华美奢侈的建筑并不感兴趣。反观云溪雅她们,虽然云溪雅平日里也见惯了这些东西,可像凤凰楼这样奢侈到用夜明珠和玛瑙珍珠做装饰的地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些好奇的看着周围。而云溪梦和云溪可脸上都明显的挂着兴奋的表情。 正当几人缓缓的走进内阁时,云溪灵突然回头,眼神看似不经意,实则凌厉的扫过二楼的几件房屋后,心中有些疑惑。 奇怪,刚刚明明感觉有股视线注视着自己。 云溪灵又仔细的观察一番后,没有发现异样,于是收回视线,转身跟上大夫人她们的脚步,看她们都在兴致勃勃的观察着周围,并没有发现自己刚刚的动作,脸上又勾起往日的笑容平静的走着。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后,二楼阁间中一个淡蓝色衣服的公子轻笑着感慨,“好敏锐呀,她就是你说的云二小姐云溪灵吧,御。” 温御靠着门栏,瞥了一眼自己的好友,耸耸肩,“灵儿?你看到她了?”说着,嘴边露出笑意。 看到他的表情蓝衣公子很诧异,他印象中的温御可是个几乎不会笑的人,今天为了这个叫云溪灵的小姑娘难得见到这位冷面将军笑起。 有趣,实在太有趣了! 于是,他走到温御面前,抱手笑道:“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姑娘。刚刚我看她只是轻瞥了一眼这凤凰楼,脸上的神色如常,完全没有多在意的样子。对了,御,你刚刚叫她…灵儿?这称呼很亲密呀!” 看着好友一脸打趣的模样,温御收起脸上的笑容,冷冷的反问:“是啊,我叫她灵儿,怎么,有意见?”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对你有意见呀。”蓝衣公子一把将手放在他肩膀上,温御嫌弃的推开他,“你离我远点,又不是没骨头,别一个的赖在我身上!” 蓝衣公子突然摸着自己的心,一脸难过,“御,你居然嫌弃我,我幼小的心理受到了伤害!” 说着还打算扑过去,温御无奈的揉揉眉心,冷声道:“凤忆初,你给我适可而止!” 看温御真的动怒了,凤忆初也知道不能再和他抬杠了,于是又靠在窗边兴致勃勃的看着陆陆续续进来的人。而温御看他总算是恢复正常了,自己坐到桌边倒着茶,心中想起了之前和云溪灵的对话。 第二十六章 才俊芸汇 三天前,手上拿着糖葫芦的云溪灵低着头嘴边无奈的笑了笑,温御淡淡的扬起嘴角,“我很好奇,像你这样出身名门的小姐,怎么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那样的话……也是很明显的事实。”云溪灵叹了叹,又道:“御小将军从小就得到亲人的重视培养和关心,据我所知,镇国将军府中温将军和将军夫人夫妻和睦,鹣鲽情深,温将军一生没有纳妾,诺大的镇国将军府中,只爱夫人一人。至于,之前我遇到的温茉兰小姐,其实你大叔的女儿,不过暂住在将军府中。而御小将军你身为嫡子,也是镇国将军府未来唯一的继承人,身世显赫,家园和睦,从来不需要为生活而烦恼吧。” 温御点点头,“确实如此……云二小姐不是云侯夫人所生,可,你出身在侯府,也同样是名门之后。而云侯夫人一直为人和善,待人宽容,你大姐姐温柔大方又十分的疼爱你们几个妹妹,生活上,你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吗?” 大夫人为人和善,待人宽容? 云溪雅温柔大方,疼爱庶妹? 呵,前世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可结果呢?大夫人为人和善,转身就对她几次狠下毒手,把她当作为云溪雅铺路的棋子;云溪雅温柔大方,转头就践踏着她的尊严,踩着她的心血,甚至让她活得连狗都不如…… 她们善良?笑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云溪灵眼中寒意逼人,唇瓣扬起似嘲非嘲的笑容,“御小将军,你可知传言不可尽信?云侯府和镇国将军府毕竟是不同的。”在侯府中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温御大概能猜到她的意思。他的家庭和睦,可并非每个家庭都如镇国将军府一样,他儿时也曾听到母亲说那些后院中的争斗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看着云溪灵小小年纪,眼中却有着不适合她年龄的冷静,温御下意识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云溪灵没料到他会这样,愣在原地,明亮的眼睛疑惑的望着他。 少女清澈的眼睛盯着他,温御察觉到他自己的动作后,略带尴尬的收回手,“那个…我…我觉得你很像我妹妹,就…” “是吗…我可不敢认御小将军为哥哥呢。”云溪灵收回视线,稍微离他远了一些,平静的说着。 语毕,两人都保持着沉默,看着云溪灵对他明显的疏离,温御不知怎么,突然道:“灵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云溪灵刚想拒绝,温御看出她的意图,又道:“只在我们两个人,还有很亲密的人面前才这样叫,灵儿不会吝啬到一个称呼都介意吧?” 吝啬?照他这么说,自己再推拒就真有点小心眼儿了,算了,随他吧。一个称呼而已,也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得罪温御。 于是无奈的点头,“御小将军高兴就好,云侯府到了,多谢御小将军相送,溪灵告辞。”说完,就走进了云侯府,温御看她明显加快的脚步,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 灵儿,灵儿…… “喂!你发什么呆啊!”凤亿初无意回头看着温御拿着茶杯发呆,嘴边还有着明显的笑意,忍不住大声喊道。 温御回过神,收起笑容,“你又怎么了?” “我又怎么?我才想问你怎么了,傻笑不停,看起来怪恶心的。”凤忆初啪的一声打开扇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温御撇撇嘴,嫌弃的看着他,“你还好意思说我?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能不能有点坐相?看看你这什么样子,跟个地痞流氓一样。” 凤忆初听他明显损自己的话语,也不生气,耸耸肩,“我从小就这样!我爹都不管,你管那么多干嘛。” “哈哈,我这才进门就听到你们在斗嘴。忆初,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句。”一个白衣男子轻笑着走到他们身边,凤忆初伸了个懒腰,“算了吧,你画大世子忙人一个,我怎么好打扰你呢。” 说完,又看了一眼温御,手搭在白衣男子肩上,一脸奸笑,“子息,你来的正好,我告诉你哦,刚刚御他………” “凤忆初,你是不是找打啊?”温御淡淡的声音略显尴尬。 画子息看着好友难得的尴尬,很不厚道的笑出声,“看来,我似乎错过了什么。” “子息,别听他胡说,你还不知道他了,只有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能给你吹的天花乱坠。”温御倒了一杯茶递给画子息。 画子息接过,轻抿一口,“这倒也是。对了,你们看到颖颖没?” 画颖?温御摇摇头,“怎么,她没有和你一起来?” “没有,今天早上她说她约了朋友,然后还没等我问,拉着小凡就不见了。”画子息无奈的笑了笑,对于这个妹妹呀,他真是拿她没办法。 “画子凡那个小家伙也来了?哈哈……看样子今天的宴席会相当好玩儿咯。不过,你也别担心了,那丫头武功不弱,不会被人欺负的。”凤忆初摆摆手,画子息转念一想,也点点头。 抬首,看着凤忆初一直盯着窗外,好奇的问:“你看什么呢?那么认真。” 温御闻言,也来了兴趣,凤忆初这个人虽然玩世不恭,但是却很少会这么认真的关注一件事,于是他和画子息对视一眼,两人一同走过去,看着窗外。 入目处,可谓百花齐放! 众多的小姐们,各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为这凤凰楼的花园平添了几分韵味。凤忆初一个个的看去,时而笑笑,时而撇嘴,温御无奈的摇头叹息,“无聊。” “你懂什么?美人儿这种东西,是给会欣赏的人看的。”凤忆初一脸经验丰富的教导着温御。 画子息轻笑了笑,“忆初,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你自己慢慢看吧。”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做到温御的对面,静静的品茶。 楼下,大夫人和几个夫人一起坐在凉亭中说说笑笑,王夫人道:“云侯夫人,好久都没见着你了,今儿可要和我们好好聊聊。” 大夫人也笑道:“那是,今天一定要好好聊聊。” “哟,那是溪雅吧,长那么大了,越来越漂亮了!”张夫人看着不远处的云溪雅称赞不已。大夫人轻挥挥手,“瞧妹妹说的,雅儿都被你们夸上天了。日后,我还怎么管教呀。” 众夫人一听哈哈大笑,“咱们可是实话实说呀!” “是啊是啊,溪雅这孩子长的漂亮又乖巧懂事。我都好羡慕姐姐你有这么个宝贝女儿!”王夫人打趣道,大夫人摇摇头,“好了好了,咱们在这儿,看那些小姑娘们也放不开,这太阳也辣了,要不我们去阁间里吃茶聊天,也好让这些年轻人们自在些。” “有道理,那咱们还等什么?”王夫人同意的笑着,众夫人也纷纷点头,大夫人对身边的桂嬷嬷道:“桂嬷嬷,你去和那些丫头们说一声,我们去二楼的阁间了,让她们玩的开心点,但是不要去水边,注意安全。” “老奴遵命。”桂嬷嬷也笑着点点头,走过去和众位小姐们说完后,又指了指二楼的位置,众小姐笑着点头。 而后,等桂嬷嬷和那些夫人们离开后,那些年轻的小姑娘们纷纷拉着自己的好友说着悄悄话。 而被众人包围着的,自然是云溪雅,温茉兰和齐湘悦左右挽着她的手,三人笑的好不开心。云溪梦和云溪可也各自在各自的小圈子里玩,云溪灵看了她们一眼,心中无趣,刚想走到个清静的地方坐着休息一会儿,突然听到齐湘悦大声道:“咦~雅儿,那不是明燕公主特意让你大哥拿给你的楚锦吗?怎么穿在你二妹妹身上了?” 明燕公主?楚锦…… 云溪灵一听,停住脚步,云溪雅不在意的笑道:“二妹妹没有合适的衣服,再说姐妹之间一件衣服不打紧的。” “她没合适的衣服?怎么可能,最近街坊邻里的都知道侯爷让人给二小姐送了好多东西,她怎么可能缺这个?我看啊,是她喜欢你这件衣服,故意说的。”齐湘悦不屑的说道。 云溪雅笑而不语,温茉兰也冷冷的说道:“庶出就是庶出,看到什么都想要,雅儿,你怎么会有这么个妹妹啊。” 云溪梦听到这些话,幸灾乐祸的笑了笑。云溪可则一脸为难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渐渐的,大多数人都慢慢看了过来。 看着自己变成了众矢之的,云溪灵古井般的双眸闪过寒意,她本想低调一些,云溪雅却巴不得让她能多高调就多高调,恨不得让所有人都认识她云溪灵一样。 也好,省去介绍自己的时间,她们这一闹,说不定还能帮她一个大忙! 第二十七章 锋芒毕露 “我记得你是叫云溪灵对吧?”温茉兰高高在上的指着云溪灵,神情傲慢。 很多小姐都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事切切私语,但是谁也不敢站出来说话,云溪灵不慌不乱的抬起头,“温三小姐……” “少来!你一个庶出,没资格叫本小姐的名字,别侮辱了我的身份。”温茉兰嫌弃的打断她的话,齐湘悦捂嘴偷笑,“茉兰,虽然云二小姐是庶出,身份低贱,但是你也不用这样讲出来,多伤人自尊呀…呵呵…” 这话一出,果不其然听到了很多轻笑声,云溪灵平静的扬起嘴角,语速平稳的说道:“溪灵确实是庶出,但是那又怎样呢?” “怎么样?哈哈哈,庶出就是低人一等!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知道啊?”温茉兰大笑着嘲讽道,云溪雅站在她们之间冷笑的看着,默不作声。 “哦…原来庶出就是低人一等呀?溪灵受教了……”云溪灵看着她们眼中潋滟出一抹微笑,如同好奇宝宝般问,“那请问,温小姐的祖母最近身体可好呀?” 温茉兰有些疑惑,但是还是很傲慢的笑着,“我祖母早就去世了,你少在这里和我攀亲了!” “对,我差点忘了,温小姐本不是温将军的女儿,你的祖母也不是镇国将军府的老太君。说起来,温小姐的父亲是个庶出,你的祖母,好像也只是老太君的陪嫁丫头吧!按照温小姐的说法,庶出就是低人一等,那么身为庶出之人所生之女,温小姐你又能高贵到哪里去呢?你刚刚那话,岂不是把你父亲和自己都骂了吗?”云溪灵一改往日的温和,冷冷的打断她的话。 “你……”温茉兰语塞,云溪灵又看了一眼齐湘悦,似嘲非嘲道:“刚才,齐小姐口中所说身份低贱,难道你不知当朝皇后娘娘也是庶出,齐小姐这话是在讽刺皇后娘娘出身低微,不配为我北越国母?还有,三皇子与五皇子分别是熹妃和丽妃的儿子,在皇室中也是属于庶出,齐小姐的意思是两位皇子也是卑贱之人,你根本看不上他们了?呵,那岂不是说这世上只有皇上或者太子殿下才能配的上你了?那齐小姐是打算做我北越未来的皇后咯?” 云溪灵一番话如一块巨石狠狠的砸在齐湘悦的心中,要是这话传到皇后和众位皇子的耳中,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齐湘悦气愤的瞪着云溪灵,眼睛瞪的鼓鼓的。云溪灵冷笑,“庶出就是卑贱,齐小姐不就是这个意思吗?那不就是在折射皇后娘娘和几位皇子么?” 背后议论皇族,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目无王法!这其中随便一个罪名都可以要了她们全家的命! 云溪灵三言两语就把这些罪名压在了她们身上,温茉兰忍不住上前想一巴掌打过去,云溪灵看出她的意思,冷声道:“温小姐这一巴掌要是打下来,那可就是做贼心虚,欲盖弥彰了!再说,你打算当众毁了你温柔得体的形象么?今天的凤凰楼可是有很多青年才俊呀,这事要传出去,恐怕对温小姐不好吧?” 平静的双眸冷冷的注视着温茉兰,温茉兰突然觉得如同有一把刀化过她的脸庞,举起的手在微微发抖,怎么也不敢落下。齐湘悦心中又急又气,几乎把手腕上的水晶手链扯烂。 云溪雅没有想到云溪灵会搬出皇后来说事,看她们两个都被云溪灵说的哑口无言,她笑着圆场,“好了,干嘛把事扯的那么大,一件衣服而已……” “大姐此话差异,你们每天用的胭脂水粉,是那些所谓卑贱的女工们耗时耗力做的;你们带在身上的精致玉佩玉镯,是那些卑贱的女工们耐心打磨的;你们爱吃的燕窝人参,是那些卑贱的农民辛苦从高山峻岭中挖来的;你们冬日穿的貂皮狐皮大衣,是那些卑贱的猎人冒着生命危险从深山中狩来的。就连我们在的这个金碧辉煌的凤凰楼,也是那些卑贱的工人们劳动的成果!我到不知,用着这些卑贱之人所做的东西的你们,能比他们高贵到哪里?要是离开了这些你们口中的卑贱之人,你们恐怕连衣食住行都个大问题!”云溪灵清冷的声音落在众人的心上,云溪雅尴尬站在原地,云溪灵这一番话等于直接给了她们三个人一个响亮的巴掌。 这个花园静悄悄的,王若心轻扯了扯云溪可的袖子,低声在她耳边道:“溪可,你二姐姐好酷啊!”语气中充满着钦佩,之前在小湖上她就很欣赏云溪灵作诗的文才,今天又听她一番凌厉的语言,说的很多小姐都底下了头,那种欣赏瞬间就变成钦佩了! 云溪可一脸不可思议的听着云溪灵说完后,还沉浸在她制造的气场中,听到王若心的话才慢慢回神,“啊…是啊…好厉害。” 云溪灵扫过她们,突然笑起,“再说了,我可从来没有穿公主送给大姐姐的楚锦。” 说着,轻拉开裙面,裙摆出一朵朵盛放的玉兰花出现在云溪雅的眼前,云溪灵在她诧异的眼神中轻轻扯开肩头上的两个暗扣,本来可爱的喇叭袖突然变成了从中间散开的荷叶袖。 一阵风吹过,轻柔宽大的荷叶袖翩翩飞舞着,云溪灵轻挥手,青璃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走到云溪雅面前。 云溪灵走过去把盒子打开看着里面华美的衣服,轻笑道:“多谢大姐姐把这件漂亮的衣服借妹妹参考,现在完璧归赵,姐姐可要收好,免得在发生些不必要的误会。刚刚两位小姐眼神不好,看错了东西没关系,不过以后可不要再口无遮拦的乱说话。要帮人抱不平也要分清情况!” 云溪雅愣愣的收下,心中一边暗骂她小贱人,一边愤愤着她没有穿这件衣服! 齐湘悦和温茉兰也尴尬的盯着那件衣服。合着,她们本想用衣服的事让云溪灵当众出丑,从此无法融入贵女圈子中。可结果闹到最后,被云溪灵明嘲暗讽一番不说,还落了个没事找事的名头。 云溪灵心中冷笑,早在大夫人把衣服拿给她的时候她就很是奇怪,那么好的楚锦,云霄鹏怎么可能是给自己专门定制,说是给云溪雅还差不多。 果然,她让青璃买通了之前在花园中的一个打杂丫鬟,细问之下才知道这件衣服可谓“大有来头”。 于是,她故意让青浅她们把衣服做的和那件衣服一模一样,但留了个心眼儿,将原本的喇叭袖改为荷叶袖,裙边细小的暗纹也从莲花改为了玉兰。 早晨云溪雅看到她的时候,因为这衣服本来就是照着她送来的那件做的,又加之天色,云溪雅乍看之下自然会以为她穿的就是那件楚锦所制的衣裙,也就有了现在的一幕。 云溪梦看着云溪灵堪称完美的回击后,很是遗憾的在心中叹气,但同时她也很疑惑,云溪灵一面惹火了齐湘悦和温茉兰,一面落了云溪雅的脸面,这不是给她自己找麻烦吗? 云溪灵她到底要做什么? 整个花园异常的安静,云溪灵轻笑着,“大家难得见个面,干嘛都愣住不说话呢?”看着云溪灵给大家一个台阶下,几位小姐也轻笑着交谈起来。 “哈哈,云二小姐你好,我是王若心,我们之前见过面的,你还记得我吗?”王若心笑着走过去,友善的拉起她的手。 云溪灵也很礼貌的笑道:“那当然了,上次一别没想到那么快又见面了。” “哈哈,韩梓,你过来,这位就是你一直问我的做那首玉兰赋的人。”王若心对着一个紫衣小姐招手,韩梓一听,高兴的走来,一脸兴奋,“真的吗?太好了,总算是见到真人,我特别喜欢你写的那首诗呢!你有时间教教我呗~” 韩梓是个很活泼可爱的姑娘,看着她单纯友好的眼神,云溪灵也笑了起来,“那有你们说的那么好,韩小姐真是谬赞了。不过要是韩小姐喜欢,溪灵必倾囊相授!” “叫什么韩小姐呀,那多生疏呢。溪灵你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了。”韩梓热情的挽着云溪灵,云溪灵温和的点点头,内心有些许不自然。 老实说,她不擅长和特别热情的人相处,有种招架不住的感觉。 之前那首玉兰赋,被闻闲命人抄写下后绣在自己有玉兰花的衣服上,使得很多人都看到那首诗赋,现在听王若心的话后,也有不少小姐走到云溪灵旁边,顷刻间,花园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不过唯一改变的是,云溪雅不在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人群明显的分化成了云溪雅那边一群,云溪灵这边一群,其余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都有说有笑的。 当然了,如果无视云溪雅手背上鼓起的青筋的话,大概会认为她们相处融洽吧。 二楼上,凤忆初看完了这整个过程,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厉害!好厉害的丫头!本少爷喜欢!” 温御和画子息凭借他们高深的内力在下面有人争执的时候就听到了,本来以为只是女孩子间无聊的争吵,没想到会牵扯出皇氏。于是仔细一听,刚好听到云溪灵那几段精彩的回话,也不自觉的走到窗边。 看着那小小年纪的云溪灵把一众小姐们集体训斥了一番,画子息赞赏的点点头,“确实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说完,转头无意间看到温御静静的注视着刚刚发表一席精彩言论的女孩,画子息轻笑,“御,不发表点意见?” 温御没有理他,反而皱眉低语,“女孩子之间都有那么多矛盾吗?” 要是云溪灵没有提前做好准备的话,可想而知,今天的凤凰楼一定会传出,云家二小姐不敬嫡姐,任性妄为,就因为喜欢就要抢了嫡姐的衣服。到那时,想必任何一个大家士族的人都不会和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来往,势必影响她将来的亲事! 若不是被逼到绝路,云溪灵怎么会有那么冷酷理智的神情,若不是亲眼目睹,温御也无法想象一个小姑娘会这样战战兢兢的生存。难怪上次和她对弈,总觉得她步步为营,毫不留情。 这样倔强的女孩……还真是…… 看着温御又走神了,画子息不解的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温御轻叹:“你们觉得,灵…云二小姐怎么样?” “淡然平静,口才一流,就是长比较清秀。不过不影响本少爷对她的喜欢。”凤忆初勾起纯瓣,迷人的桃花眼中盈满笑意。 “聪明伶俐,但是…有些锋芒毕露,咄咄逼人。”画子息很客观的评价着,想了想又道:“不过,要比那些惺惺作态的大家闺秀好很多。” “是啊,是个很倔强,很决绝的女孩。”温御无奈的揉揉眉心。 “不错,刚刚那些话,说着是很过瘾,实则会得罪很多人,弄个不好,很有可能被孤立,可她毫不在乎,硬是把那些人狠狠的责骂了一番。”画子息放下茶杯,抬头刚好看到凤忆初极快的躲到窗后,疑惑道:“你干嘛呢?” 凤忆初摇摇扇子,端的是风流倜傥,“应该再给那丫头加上一条,敏锐。她刚刚差点看到我了,因为不可能是本公子武功下降了,所以说只能是她太敏锐了。” 看着凤忆初厚脸皮的自夸,温御和画子息都相当嫌弃的别开眼,装作不认识他。 “哎?那小丫头要去哪儿?”凤忆初自夸完后正好看见云溪灵和八九位小姐从走廊走去,其中还有云溪雅她们。 凤忆初的直觉告诉他,跟着这丫头走,一定还有好戏看。 于是,他直接拉起温御和画子息一边走一边说:“走走走,我们跟过去看看。” 温御和画子息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无可奈何的神色,看了一眼拉着他们的人,哭笑不得。 三个大男人跟踪一群小姑娘,这算什么事儿啊! 于此同时的另一间雅阁中,闻闲也看完了整个过程,猩红的薄唇勾起迷人的弧度,“小狐狸……” 第二十八章 别有用心 闻闲邪魅如狐的双眸中笑意盈盈,墨白感到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万公公,万公公也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彼此眼中都有着相同疑问。闻闲懒懒的从铺着洁白虎皮的软榻上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捏起一块精致的糕点,“小白,你说那只小狐狸是不是很大胆呀?” 墨白一脸冰霜的回答道:“云二小姐确实胆量非凡。”万公公也笑着理了理手袖,声音略尖的感慨,“可不,咱家听小绿子说云二小姐见督主都不跪地叩首,这胆儿可不就大的很么…呵呵。” “老家伙,你是在嘲笑本督么…”闻闲失笑的瞥了他们一眼后翘起二郎腿,把手支撑在膝盖,修长如白玉的手指轻拂过他含笑的薄唇。 “咱家怎敢?千岁爷打算怎么安排云家那丫头?”万公公收起笑意,有些严肃的看着他,闻闲无所谓的笑笑,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从阁间中的通道走去,墨白随即跟上,万公公眼中闪过一抹说不清的神色。 看着走在前面的闻闲,万公公心中有些担忧,他跟在督主身边多年,算的上是督主身边的老人了。从未见过闻闲对谁那么忍让过,除了云溪灵!小绿子刚刚说起那事儿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要是以前有敢见九千岁不跪者,必定血溅当场!而云溪灵…… 看来有必要查一查这个人了! 打定主意后的万公公将眼中的凉意隐藏起来,又恢复成平日里笑意满满的模样,缓缓的走在闻闲的后面。 另一边,韩梓非要拉着云溪灵去看花池边的秋菊,云溪雅听到她们要去看秋菊,她突然提起凤凰楼花池中的莲花奇异,于是大家一起跟了过去。一路上,韩梓和王若心两人嘻嘻哈哈的笑个不停,看起来非常的开心。云溪雅也和齐湘悦她们闲聊着,云溪灵面带微笑的看着她们。 秋日的暖阳轻轻散落在她们身上,片片红色的枫叶随着风缓慢的落下,越来越靠近花池,连空气中都带了些湿气,周围的路边被各色的秋菊覆盖,云溪灵踩在树叶上缓步而行。心中莫名的平静下来。 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深深吸气,微闭上眼,很快又睁开。 她们缓步走到花池边,池中朵朵睡莲迎着阳光盛放。韩梓和王若心拉着云溪灵又靠近了些,指着池中独一朵莲花道:“溪灵,你看那个!” 云溪灵望去,大丛大丛纯白色的睡莲中心,有一朵很奇异的莲花,乍看像是粉色,可再看就会发现,那朵睡莲的花瓣从内而外有一股淡紫色的纹路,它将那柔美的淡粉包裹着,粉色和紫色夹杂在一起,煞是好看! “好奇特的花,真是漂亮。”云溪雅也不禁感叹,同时她心中也将自己比作那朵奇异的花,而其他人自然都是她的陪衬! 齐湘悦走近云溪雅,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牡丹花香,她有些好奇的问:“雅儿,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是什么东西呀?” 云溪雅微愣,抬起芊芊玉手,遮唇轻笑,“悦儿的鼻子越来越灵了!这是我闲暇时自己做的花乳,好闻吗?” 齐湘悦瞪大双眼看着她拿出的东西,温茉兰听她们这话也好奇的看着,扫到云溪灵看过来的眼神,温茉兰冷瞪了她一眼,背过身。 韩梓瞅了她们一眼,嘟嘟嘴,“哼,有什么可得意的呀!不就是在身体上抹了些什么东西才弄出来的这股香味吗,弄得这么神秘兮兮的。”说着又轻轻在云溪灵耳边道:“我不喜欢你姐姐,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就一副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样子,真是讨厌极了!” 云溪灵勾起嘴角,眼中有着韩梓看不懂的神色。她低头看着花池中的水,淡笑,“这里的水好清澈啊。” “凤凰楼是京都最豪华的酒楼,这里的东西样样都是精致的,水自然也是清澈见底。有些人啊就是没见识。”温茉兰听到云溪灵的话后直接讽刺道。 说完后还瞥了一眼云溪灵,得意洋洋的对着她笑笑,云溪灵毫不在意,指着花池中的花略显兴奋的笑起,“你们看,那朵花上还有只蝴蝶呢。”说着走到围栏边。 话落,大家下意识的走到围栏边望去,接近秋日能看见蝴蝶,还是让这些小姑娘们兴奋不已。 看着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花和蝴蝶上,温茉兰发现云溪灵站的位置刚好是围栏的边缘,她冷笑着用手猛的从她背后推了一下,云溪灵一个重心不稳,反手就抓住她的手,借力把她甩下去的同时,自己的身子反扭撞到云溪雅,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噗通,一声,三个人都掉了下去! 齐湘悦尖叫起来,抓着围栏大喊,“来人,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韩梓她们也愣住了,回过神来后也急忙望向水中,可水中除了云溪雅和温茉兰外,并没有发现云溪灵的身影,于是焦急的寻找着。 云溪雅和温茉兰在水里挣扎着,往日的高雅得意全然消失,而云溪灵双手紧紧的抓住围栏,低头看着她们在水中忽上忽下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跳入水中,她薄唇无声的冷笑:大姐姐,这次这个英雄救美中的美人还是让你来当吧。 随后,云溪灵放声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大家随声看去,云溪灵如一片轻羽般挂在围栏的边角处。难怪在水里没找到她,原来她比较幸运,抓住了栏边。 其实在云溪雅提出去看莲花的时候,云溪灵就知道她们这是打算“故技重施”,所以她故意走到围栏边,她记得这里的围栏斜下方有一块石头,大小刚好够站一个人。于是,在落水的瞬间,云溪灵先利用温茉兰掉下去的反推力,让她能抓住围栏,随后又狠狠的踩了云溪雅的背,让自己有一个接力点。 云溪灵的双手牢牢抓紧栏边,虽然没有掉入水里,可她现在整一个在围栏外面,而这些在桥上的大家闺秀们根本不可能把她拉上去,她自己也没有武功,余光看到云溪雅和温茉兰已经相继被秦沐风和别人救起,而秦沐风把自己的外衣披在云溪雅身上后,又往自己这边赶来。 她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云溪灵皱眉,她还是没掌握好那个反推力,现在离那块石头还是有一定距离。 秦沐风救起云溪雅后,足尖轻点,如一抹青烟轻落在云溪灵身边,秦沐风不顾自己浑身湿漉漉,微喘着把手伸给云溪灵,“二小姐,把手给我!快!” 云溪灵低着头,看起来是吓坏了,秦沐风柔声道:“灵儿别怕,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灵儿?谁准他这么叫的!少恶心她了! 云溪灵压下嫌弃,低着头没理会他,秦沐风看她还是没有动作,于是无奈说道:“得罪了!” 眼看他的手就要抓到自己的手,云溪灵心一横,打算摇动自己的身体争取能跳到石头上,反正就算落水自己也能很快游过去,她是忍受不了被秦沐风触碰! 于是,在秦沐风刚要抓住她时,她利索的把手松开,眼看要掉入水中,众人眼前突然出现一条华丽的紫色绸缎,嗖的一声缠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身,拉着她从水面的上方划过,她柔粉色的衣裙在这力量的拉动下扬起。 秦沐风一个抓空,愣愣的抬起头看着少女“飞跃”湖面。 第二十九章 初放异彩 “雅儿,你没事吧?怎么落水了,担心死娘了!”大夫人和一众夫人小姐听见尖叫声就急急忙忙的赶来。看着云溪雅全身湿透,上好的丝绸浸水后,有些地方显得十分透明,她紧紧的抓住秦沐风披在她身上的衣服,精致的妆容花了,头发凌乱不堪,发丝上还挂着水里的枯枝杂叶,整个人狼狈的瑟瑟发抖。 大夫人心疼的抱住她,云溪雅小脸煞白,显然受惊不小,昔日的美人风光全无。大夫人阴沉着脸,“谁干的!” “云姑母,是云溪灵!”齐湘悦想都不想就把罪名压在云溪灵身上,韩梓不高兴的瞪着她,“你胡说!溪灵才没有推她呢!” “刚刚溪灵站的位置根本推不到她!再说,如果我是溪灵,我才不会推人推的自己都掉下去!”王若心也不赞同的看着齐湘悦。 这时,云溪梦突然站出来道:“母亲,我可以证明不是二姐姐,刚刚温小姐好像崴到脚没站稳,无意推了一下二姐姐,二姐姐不小心又撞到大姐姐,之后她们就一起掉下去了。” 大夫人眼睛微眯,阴沉着脸,手安慰的拍着云溪雅的背。抬头另有深意的看着云溪梦,“……二丫头也落水了?人呢?” “好漂亮啊!”一个糯糯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话,大夫人转头看去,画颖一身金蓝色的长裙手上拉着一个和她打扮很相似的小女孩。肖烨墨一身白金色正装,他也拉着小女孩的手,三人结伴而来。 方才的声音显然是来自那个小女孩,只见她抬手指着花池半空中,眼中充满了欣喜。大家一同看去,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惊艳之色。 花池中,云溪灵一袭柔粉长裙,伴随着她腰间的华紫绸缎在空中飞舞。宽大的波浪荷叶袖随着她的舞动,宛如双翼,她从空中极落到水面,足尖轻点,带起阵阵涟漪,华紫的绸缎牵引着她踏荷飞起,带着她在半空中翻转、跳跃。悠扬的琴音缓缓传来,仿佛在帮她伴奏,云溪灵的双手扬起,翩若惊鸿。 柔粉的裙摆划过水面,睡莲的花瓣被卷到空中,她宛若无骨一般轻踩着细小的花瓣做出一些高难度的舞蹈动作,华紫的绸缎在她身后如孔雀开屏一般展开,这时清脆的箫声也加入了这场华美的舞蹈中。 琴箫合奏,佳人舞兮。 众人皆被着绝美的舞蹈吸引住了视线,随着音乐渐入尾声,云溪灵猛的落入水中,在人们吃惊的眼神中从水面跃出,足尖轻落在那朵奇异的莲花花芯上,她飘逸的裙摆和袖摆丝毫未湿,随着华紫绸缎缓缓落下,周围水花飞溅,她如同那朵花中的精灵般,静静的矗立着。 啪啪啪---- 舞毕,众人下意识拍手鼓掌,刚想走进好好看看这个花中精灵时,那精灵腰间系着的紫色绸缎上一人轻踏而来。 顷刻间,精灵被华丽的紫色广袖锦袍包裹着,闻闲抬起手腕,众目睽睽之下环住她的腰肌。如同一只紫色高贵的凤鸟保护着属于自己的幼小精灵。 众人眼里,花池中的粉色和紫色相互交缠着,宛如他们脚下的那朵花一样。 闻闲在她头顶轻笑道:“看,本督让你大出风头了!” 低沉的嗓音含着笑意,扯回了云溪灵的神志,她动了动已经僵硬的四肢,脸上冰寒一片,声音很平静的反问:“千岁爷是闲着发慌么?” 平静的声音无悲无喜,但却带着明显疏离。云溪灵方才一舞,在外人眼中那是惊若翩鸿,美轮美奂的画面。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能跳出那么优美的舞姿全都多亏了闻闲,他强大的内力操纵着绸缎,迫使自己翩翩起舞!她的四肢仿佛被人控制着挥舞,弄的她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了!几次她都觉得要掉入水中又被他拉上去,特别是最后猛然入水的瞬间,冰冷从四面八方涌来。虽然他也护住了自己没有变成第三只落汤鸡,但绝不代表云溪灵会对他抱有感激之心! 怀中人不停的释放冷气,闻闲毫不在乎的摸了摸她僵硬的手指,一股暖流传入云溪灵的身体,他淡笑,“本督平日里事儿挺多的,怎么丫头你对本督的事感兴趣?” 云溪灵低头,拼命的想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你想多了,我对千岁爷的事毫无兴趣!麻烦千岁爷放开我,谢谢。” “你确定要本督放开?”闻闲戏谑的眯起双眼,故意松开云溪灵的腰。云溪灵突然感到一股失重的力量,秀鞋上也沾上了水渍,她下意识的抱住闻闲精瘦的腰身,抬起头正好对上他那双邪魅的眼眸。 “云二小姐不是让本督放开你吗?现在本督松手了,你又为何抱着本督不放呢?”闻闲挑眉俯视着她,云溪灵在内心反复调整心情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能麻烦千岁爷送我上去吗?” “二姐姐,快上来啊!”云溪梦突然对着池中的人招着手,云溪灵很耐心的重复道:“千岁爷,麻烦您老人家……” “本督很老么?!”闻闲重新用手环住她,微微有力,勒的云溪灵皱眉,急忙安抚这位即将炸毛的“凤鸟”:“没有没有,您年轻着呢。精神又那么好,什么事都管,怎么可能老呢?你一点都不老,是我太小了,有眼无珠,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拐弯抹角的骂本督是吧,嗯?”闻闲是何等的聪明,听她话中有话的讽刺自己多管闲事,他也干脆抱着她一动不动。 云溪灵看他半饷不动,自己僵硬的四肢也恢复过来了,她抬起脚,狠狠踩在他脚背上,如愿以偿的看着他皱起好看的剑眉,声音有些咬牙切齿,“闻!闲!” 听着她叫自己的名字,闻闲眼睛微睁,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抿抿嘴,足尖一点,两个人安然落在桥上。 随后又是一片的请安声,云溪灵急忙从他手中挣脱,结果听到闻闲在自己耳边喃喃,“这世上也就你敢踩本督。” 声音中还带着笑意,云溪灵一脸茫然的跳离开几步,正打算低头把自己腰上的绸缎解开时,却新奇的发现那华美的紫色绸缎不知何时围着她的腰散开成荷叶边的裙摆,她的整套衣服变的更加精致华美。 “方才一舞甚美,多谢二小姐为这些高中的才子们先行祝贺,这天雪紫锦就当是本督赐予二小姐一舞的谢礼。”闻闲理了理他的衣袖,淡笑着说道。 “云二小姐一舞惊人,让我等大开眼界呀!”桥上的人纷纷拱手对云溪灵表示感谢很称赞。肖烨墨也对云溪灵点头,“本宫也替才子们谢二小姐的惊鸿一舞。” 云溪灵温和的笑道:“溪灵不敢当,多亏千岁爷相助,否则溪灵也无法在水中起舞,太子殿下还是谢九千岁吧。” 众人看她大大方方的承认是因为有九千岁相帮,不邀功冒进,心中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云溪雅看着被众人瞩目的云溪灵眼中恨意顿生,脸上几乎出现了狰狞的表情。她才不管是不是云溪灵把她推入水中,这笔账她都会算在她的头上! 云溪灵看了看云溪雅肩头的衣服,掩去嘴边的冷笑,对着秦沐风行礼,好心提醒,“多谢秦公子救了我大姐姐,溪灵带姐姐谢过,只是公子和大姐姐的衣服都湿透了,还是早些换去的好。” 被她这样一说,大家的视线都转到了云溪雅的身上,当看到她的肩头披着的外衣时,眼神扫过一旁的秦沐风。众人嘴上都扬起了一抹了然的笑容,大夫人赶忙把从桂嬷嬷手中接过的衣服披在云溪雅上身,又把秦沐风的外衣拿给桂嬷嬷。 桂嬷嬷上前一步,恭敬的递给他,谢道:“多谢秦公子救我家小姐,秦公子真是见义勇为。” “嬷嬷客气了,这是沐风分内之事。何须言谢呢。”说着,秦沐风接过自己的外衣。 于此同时,云溪雅被大夫人扶着离开,耳边传来小声的议论:“我看这云二小姐也不比她大姐姐差呀。” “我也觉得,以前那些话恐怕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就为了不压过她姐姐的风头,这云二小姐还真是不容易啊。”云溪雅顺着声音看去,一口银牙几乎咬碎,阴毒的瞪了云溪灵一眼。 云溪可和云溪梦也跟了去,云溪灵刚想跟上他们,却被人群围住,韩梓一脸激动的拉着她转了一个圈,“溪灵好漂亮啊,刚刚我都看到了哦!简直美呆了!” “云二小姐,你的舞蹈真好看,还有这衣服,精致极了,我之前听你说是参考你姐姐的衣服做的,可我看比你姐姐的那件更好看一些!”几个小姐拉着她的手,兴奋不已! “对啊对啊,云二小姐……”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云溪灵礼貌的笑道:“不好意思各位,我现在要去看看我大姐姐,所以……” “二小姐,夫人说你难得出府,就在这里替大小姐和各位小姐们聊聊,晚宴的时候别来迟就行了。”桂嬷嬷突然出声打断她的话,其中还把“替大小姐”四个字说的声音格外大! 云溪灵心中冷笑,也顺着她的话点点头,不过是不想让她看到云溪雅狼狈的样子才让她留下,呵,说的好像她乐意看一样。 大夫人转头看了看云溪灵,眼中闪过阴狠之色。云溪灵啊云溪灵,真不愧....本来我还担心你价值不高,现在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在人群中的云溪灵突然感到一股寒意,她不经意的侧身,正好对上的大夫人即将消失的眼神。云溪灵握紧了袖中的手,心中冷笑,看样子大夫人已经收起对自己的轻视了。 接下来,她要更加小心了。 云溪灵看着还昏迷不醒的温茉兰也被人带了下去,她心中冷笑,活该! 随后,转身和众人说话,这时温御缓步从人群中走出,众小姐看着他走来,下意识的停住了话语。他一身银蓝素袍,宛如君子兰一般,这时,他朗声道:“云二小姐,上次在画国公府,你说帮御带的花酒,不知今日可带来了?” 花酒?什么时候说过这事呀? 云溪灵不解的看着他,温御扫了一眼她身边的人后对她眨眨眼,云溪灵随即明白,温御是来帮她解围的。 于是,她也没有多想,笑说:“自然,我这就帮御小将军去取。”说完,又对着围住她的人略带抱歉的笑了笑,温御随即道:“各位,先把云二小姐的时间让给御,不知可好?” 温御的声音平静,对云溪灵也只是礼貌中带着疏离,看起来就只是单纯的为了花酒而和她说话。这样一想,那些小姐心里又平衡了些,毕竟温御爱酒也不是什么奇事儿。 韩梓瞄了一眼云溪灵和温御,调皮的眨巴眨巴眼睛,笑嘻嘻的拉着王若心和几个小姐,“好啦好啦,我们也该回去准备准备晚上的宴会了,刚刚看溪灵那么漂亮的舞蹈,我可要回去好好打扮一下,不能输给她呀~” 听她这么说,众位小姐也有了主意,纷纷点头离去。 第三十章 各有算盘 眼见人都散去了,肖烨墨看了一眼拿着衣服的秦沐风,他的视线一直注视着云溪灵。肖烨墨淡笑,“秦公子,快去把衣服换一下吧。” 秦沐风回过神,点点头,“多谢太子殿下关心,沐风先告退了。”说完,对着他们行礼后,深深看了一眼云溪灵,随后转身离开。肖烨墨在画颖耳边轻叹,“颖颖,我们也该去和三弟商讨一下晚上的事儿了。” 画颖点点头,很奇怪的看了一眼闻闲,又摇摇头。 这时,她牵着的小姑娘突然拉了拉她,她顿下身,听小女孩说了几句后无奈的放开她,叮嘱道:“不准惹事儿!” “姐,放心吧。我弄完之后就去找你们。”小女孩俏皮的说着。画颖摸摸她的头,对云溪灵友好的笑笑就和肖烨墨并肩走去。 温御转身笑着对云溪灵道:“我们走吧?”他的语气明显比刚才要亲切,云溪灵也松了口气,笑着走向他。 在路过闻闲的时候,闻闲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的后领,让她无法在往前行走半步,云溪灵的眉毛蹙起,温御下意识开口道:“千岁爷还有什么事儿吗?” 他的话是说给闻闲听,但眼睛却看着云溪灵。 闻闲微眯起眼,刚打算说话时,见墨白和万公公带着一群人赶来。 墨白脸色凝重,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听完后,闻闲也收起了笑意,他揉了揉云溪灵的头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叹,“小丫头,本督要离开一段时间,大年夜的时候才会回来。” “哦,千岁爷告诉我这个要干嘛?”云溪灵避开他的手,平静的看着他。 闻闲也不在意,扬起嘴角,“让你别太想念本督啊,哈哈…” “您想多了。”云溪灵嘴角抽搐,这人真是自作多情,她为什么要想念他啊?这个老妖怪要是走了,她说不定会开心到敲锣打鼓的欢送他离开!要不是闻闲多事,今天这件事她早解决了。哪里会弄的那么复杂,害的她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 有时候她特别怀疑,闻闲到底是在帮她呢?还是在拖她后腿呢? 看着她脸上微微露出的笑容,闻闲在内心无奈的叹了叹。随即和墨白他们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着什么,墨白突然回头看了云溪灵一眼,而后又不怎么情愿的对闻闲点点。他们这样倒是把云溪灵搞得一脸雾水,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转身对温御道:“刚刚多谢御小将军了。” “灵儿客气了,我也是正好路过,没想到能看见那绝美的一舞。”温御一如既往的笑道。云溪灵抿抿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我可一点都不那么认为。” 说完甩了甩自己的手臂,抬头笑道:“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温御有些诧异,看着她的背影问,“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我不能一个人来吗?” 云溪灵失笑摇头,“那倒不是,从进入这个凤凰楼开始,我一直感觉有人在盯着我,刚才又有那么好听的琴箫合奏从水榭传来,想来应该是和御小将军一起来的人所奏吧。这么算起来的话,御小将军就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 听她侃侃而谈,温御不禁感叹,“灵儿的观察力好厉害啊。不错,我与朋友同来。” “既然这样,御小将军还是快回去吧,别让你的朋友久等了。”云溪灵低笑着扫了一眼远方的水榭阁台,温御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蓝色的身影晃动。 温御无奈的笑起,他本想邀云溪灵一同过去,可看她脸上的疏离之色,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能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听你的,宴会见。” 这次云溪灵没有躲开,任由温御的手抚摸过她的头顶,那双带着温暖的手,让她感觉到一丝安慰。温御还是和前世一样,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那么的温和。 青璃青浅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拼命压抑着偷笑,云溪灵看她们的肩膀抖个不停,无奈的瞥了一眼,“想笑就笑吧。” “哈哈,小姐,你是没看到刚刚大小姐那个狼狈样儿,笑死我了。”青浅捂着肚子,笑的十分开心。 青璃反复调整了一下后,也笑道:“嗯嗯,小姐那个御小将军你觉得怎么样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连我都打趣!没大没小。”云溪灵摇摇头,又严肃的看了她问,“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话落,青璃青浅也收起了开玩笑的心,青璃勾起嘴角,“一切都办妥了。” “嗯,接下来等待就好。”青浅天真的脸上也有些神秘的色彩。云溪灵放心的点头,余光看见一个小女孩好奇的望着自己。她转身对她行礼,“画少爷。” “女孩”一愣,嘟着嘴不高兴的问,“你怎么知道,本少爷的身份!”云溪灵没有回答他,淡淡的对他说:“快去找你的家人。” 说完也不理他,和青璃青浅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画子凡圆圆的眼睛像兔子一样瞪着她,“喂!你竟然敢丢下本少爷!喂!”说着抬脚追上她,白嫩嫩的小手抓住云溪灵的衣摆,云溪灵也不管他,自顾自的走着。青璃青浅无奈的看着画子凡如树袋熊一样坠在云溪灵身上,也不知该不该把他拉下来。 看云溪灵不在意,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总感觉,小姐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把画子凡像“绑架”一样的带走了。 另一边,总算打理好自己的云溪雅,一脸怒气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上狰狞的表情毁坏了她的美感。 大夫人在她身后帮她重新盘好发髻,“雅儿,你……” “娘,我要云溪灵那个贱人的命。”云溪雅平静的说出这令人寒意顿生的话。 “她,呵,雅儿不希望她一辈子都被你踩在脚下吗。”大夫人意味深长的笑起。 云溪雅疑惑的抬头,大夫人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的雅儿永远是世间最出色的女子。” 云溪雅叹了叹气,拿起一边的花乳细细的擦在脖劲和手臂上,大夫人看了她一眼也没在意,只是对着镜中缓缓的露出笑容,“云溪灵啊……” 第三十一章 齐聚一堂 大夫人和云溪雅一直呆在阁院中,其中也只有桂嬷嬷和几个小丫鬟出入。大夫人看云溪雅手中精致的花乳时,下意识伸手接过,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又放回桌上,笑问,“雅儿,这个东西你什么时候学会做的?” 云溪雅微愣,眸光扫到那个精致的小盒子上,抿唇笑起,“这个呀,不能告诉娘。”说完后有些得意的扬了扬她的柳叶弯眉,大夫人不在意的轻拍了拍她的头,“鬼精灵~” 云溪雅抱住她的腰,对着大夫人撒娇。 不多时,阁间中传来她们母女的笑声,守在外面的桂嬷嬷听到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再说云溪灵这边,画子凡像只炸毛的小猫一样的缠着她不放,云溪灵无奈的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你先告诉小爷,你那天去我家和我爷爷说了什么?为什么爷爷这次去南秦带云霖而不带我!”画子凡不高兴的指着她质问,云溪灵摆摆手,“我什么都没说,至于为什么老王爷不带小少爷去,你问我,我问谁?” 说完,低头看着这个可爱的孩子皱眉思考的样子,云溪灵轻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你为什么穿女装过来呀?” 画子凡只顾着想他的事,云溪灵一问他想都没想就答道:“还不是怪我姐姐,不就是我偷偷跑出去被她发现了,她非要把我打扮着这个样子才准我出来!” “哦~原来小少爷也会偷跑出去玩啊…”云溪灵挑眉,画子凡听到她的声音猛的抬头,嘟起嘴,“你套我的话!” “就你这样,我用的着套话吗?”云溪灵依旧笑颜不改,画子凡圆圆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云溪灵伸手刮了刮他的鼻梁,他挥手打开,“你非礼我!” “非礼你,你才多大呀。”云溪灵看他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想捏捏他的小脸。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看着画子凡白嫩嫩的小脸蛋儿被她轻轻拉扯着。 画子凡“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云溪灵吓了一跳,赶忙松开手,蹲下身哄他,“哎呀,你怎么说哭就哭啊?” “你欺负…欺负我……呜呜…我要告诉我哥哥姐姐!呜…”画子凡从小到大没有人敢捏他的脸,再加上画颖曾和他说过,要是有人捏了他的脸,他就不能像哥哥一样长的英俊潇洒了! 云溪灵看他一副可怜兮兮控诉自己的模样,一面忍住笑意一面安抚他,“乖啦乖啦,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哭鼻子呢?” “不要你管!呜……”画子凡猛地拍开她的手,云溪灵一时间有些无措,看他哭的那么伤心,云溪灵叹了口气将他一个的抱入怀中,轻拍着他的背,语气极尽温柔的哄着他。 在她温暖的怀抱中,画子凡慢慢收敛了哭意,他也反手抱住她,云溪灵轻笑,“总算不哭了。” 画子凡嘟囔了几句,云溪灵有些费力的抱起他,“走,我带你去换套衣服好吗?” “唔…嗯,我要吃糕点!”画子凡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他看出云溪灵抱着自己很吃力,他别扭的推了推她的手,“我可以自己走,你放我下来吧。” 云溪灵看了看他,轻轻把他放下,看他还是紧握着自己的手,云溪灵难得真心的笑了笑。从画子凡的身上,她看到了云霖的影子,不过小霖要比画子凡乖顺一些。 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身影,凤忆初摸着自己的下巴,戏虐的瞥了一眼从画子凡开始哭就一直想走出去的画子息,“我第一次见子凡那小子哭成那样。” 画子息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抬眼望着他,“你竟然会吹无忧为她伴奏,不可思议。” 谁不知道,凤忆初的无忧玉箫那可谓天下一绝。可他不会轻易吹奏,就算是他的红颜知己也很难听到他的箫声。凤忆初无所谓的笑笑,“单纯觉得那琴音动人,忍不住合了一下,没想到配上那丫头的舞效果还不错。” “嗯…扶琴的,应该是九千岁吧…御,你说呢?”画子息细细回想了一下刚刚的琴音,来自阁楼间的声音,应该也只有闻闲了吧! 温御点头,突然问道:“你们对这次的新科状元有印象吗?” 画子息眼珠微动,“你是说,丁远?这个人倒是很奇怪,一直带着面具视人,个性孤僻。” “不错,但我总觉得他的背影很眼熟,到底是像谁呢……”温御看着树下婆娑的树影喃喃道。 “管他呢,等晚宴开始你们找那个人聊聊不就好了!”凤忆初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摆摆手。 他们听后对视一眼,画子息看了看天色,站起身道,“走吧,也该过去看看了。” “哎呀,我又可以看见美人儿了,哈哈…”凤忆初啪的一下把他的扇子打开,风流的摇了摇,跟上他们的脚步。 凤凰楼内阁中 金砖碧瓦中,人影交错。凤忆初三人到的时候,众多宾客都在各自交谈着,云溪雅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和齐湘悦坐在一起。齐湘悦偏头刚刚好对上凤忆初那张笑脸,脸色微红的避开他的视线。云溪雅好奇的望去也微露吃惊。 只见,凤忆初一袭淡蓝色的锦袍上绣着行云流水的暗纹,一把镶金边的白玉扇在他手中摇动,墨色长发用一只碧蓝色的玉簪挽着,白玉般的脸庞上棱角分明,迷人的桃花眼中含着笑意,他一脸阳光灿烂般的笑容瞬间虏获了不少小姐的心。而他旁边的画子息白衣着身,头发整整齐齐的用玉冠束起,俊美的脸上带着温和却疏离的笑容,随着他的走动,白衣微扬,风华无双。 于他们不同的是,温御冷冷冰冰的俊颜上也是带着疏离的笑容,可从他的身上,你能感觉到一个将军的气息,银蓝色的衣服更为他增添了一丝冷淡的帅气。 随着他们三人的到来,在场的大部分小姐们讨论的内容也变成了以他们三人为主的话题。同时,肖烨墨带着两人一同进入,他清声对他们笑道:“你们不用拘束,今天是为你们庆贺的。” 秦沐风礼貌的笑道:“既然太子殿下这么说,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你们说是吧?”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拍了拍身边的人,丁远面具下的眉毛蹙了蹙,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多谢殿下。” “沐风,你来了!”云霄鹏从人群中走出,友好的对秦沐风挥了挥手,他看到一边的丁远时,微愣,“这位是?” “小人丁远,参见云侯。”丁远冷冷的回答道,云霄鹏很奇怪的发现这个年轻人对自己似乎有些敌意,他眯起眼,“丁公子,我们曾经是否见过?” 丁远心中冷笑一声,低了低头,“丁远一届升斗小民,不曾与云侯见过。” “是吗?”云霄鹏打量的看着他,丁远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的视线,云霄鹏皱了皱眉,也没有过多的去留意,直接和秦沐风一起走到大夫人这边,大夫人也十分热情的和他说话,云霄鹏看了云溪雅一眼,摸了摸她的头发。 看着云溪雅乖巧的样子,云霄鹏内心有些复杂,刚刚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很多人都看见秦沐风抱了云溪雅,虽然是为了救人,可这终究对雅儿的名声不好。秦沐风是个人才,他有心提拔不假,但雅儿是他精心培养的女儿,若是就这么许给秦沐风…未免太亏了!至于灵儿,没想到那丫头倒是不停的在给他惊喜。先是岳老王爷收了云霖为徒,后是九千岁对她感兴趣,就连温御似乎也若有若无的在帮着她。看样子,这门亲事儿他还要好好考虑考虑…… 云溪雅哪里知道她父亲的想法,她现在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秦沐风的身上。 秦沐风转头对她笑了笑,而后问道:“云伯父,不知二小姐在哪儿?沐风想和她道个歉。” 云溪雅听后,忍住怒火的轻笑,“秦公子为什么要对我二妹妹道歉,你又没做什么。” 大夫人微微蹙眉,她不着痕迹的拉过云溪雅,“秦公子要找灵儿吗?” “是啊,之前若是我在快些,云二小姐也不会落水……”秦沐风有些歉意的笑着,突然被一阵清脆的童音打断,“她又没掉水里,秦公子何必那么自责。” 秦沐风微愣,转身看见云溪灵牵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走来,云溪灵瞥了他一眼后很快就移开视线,对云霄鹏笑道:“父亲。” “灵儿,这孩子是?”云霄鹏对着画子凡温和的笑笑,云溪灵垂下眼,柔顺的回答道:“他是颖郡主的弟弟,画小少爷。” “原来如此,灵儿你可要照顾好他。”云霄鹏眯眼笑说,云溪灵点点头,指着画子息道:“我还是把他送到画世子身边吧。” 云霄鹏顺着她的手看去,果然看见画子息也注意着这边,他当下点头,云溪灵看也不看秦沐风一眼,拉着画子凡就从他身边走过。秦沐风的眼睛暗了暗,他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手指。 云溪灵把画子凡交给了画子息,“画世子,令弟…” “你就是云溪灵!我就叫你小灵灵吧!”凤忆初特别兴奋的把扇子倒插在他衣领,然后双手张开想一把抱住云溪灵,温御快一步挡在她前面,凤忆初一时没收住脚,一个的趴在温御身上,他抬起头对着温御眨巴眼睛,“御?” “滚开。”温御用手扯下凤忆初,凤忆初看云溪灵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们,他笑笑,站好身子拍了拍手,“意外意外~” 云溪灵对他们笑了笑,转头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云溪雅。 第三十二章 故技重施 云溪灵平静的看着人群中的云溪雅,眼神又扫过一边的秦沐风。她的视线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移动,片刻后,她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冷笑。 凤忆初一直都在注视着云溪灵的五官,自然没有错过她的表情,他看似纨绔不羁的笑容中带了几分探究。凤忆初顺着云溪灵的视线也看到了秦沐风和云溪雅,他把双手盘在胸前,调戏般的说道:“小灵灵,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注意着那边哦。” 云溪灵淡然的笑起,墨色如古井般没有波澜的双眸对上凤忆初,微微停顿后,淡笑道:“刚刚一直观察我的那个人是你。” 看似无由头的话,却让凤忆初眼中划过惊异,他弯下腰平视着她,“那么肯定?不过你凭什么说是我呢?” 云溪灵心中撇了撇嘴,长长的睫毛微垂,遮挡着她眼中的神色,乍眼看去,她如一般大家闺秀般似羞非羞,但凤忆初却可以清楚的看到少女出乎常人的冷静,她轻笑,“我若说是直觉,公子可信?” 直觉吗?那她的直觉未免太准了些!凤忆初突然大笑起来,“有趣,小灵灵你记住,我叫凤,忆,初!”他十分缓慢的说出自己的名字,云溪灵刚听没什么感觉,可越想这个名字越觉得好熟悉呀。 凤忆初…凤忆初…… “我以后叫你小灵灵吧!” “小灵灵我娶你可好?” “你为何不相信我?!秦沐风不是你的良人!” “小灵灵,我希望你能快乐。你跟我走,我会成为你的依靠!” 云溪灵的脑中突然闪过一段模糊的记忆,曾经在她最落魄的时候,似乎有一个人对她说过,他可以帮她离开。可那个时候她还抱有对秦沐风的一丝希望,没有同意和那个人一起走。 后来…后来在她彻底绝望的时候,那个人任然没有放弃她,甚至为了救她和秦沐风达成某种协议。 还记得她隐约听院子里的下人们闲谈时提到,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被秦沐风陷害,身受重伤坠下悬崖,生死不知....... 是了,那个人的名字就是凤忆初! 云溪灵猛的抬起头,十分激动的看着他,她平静的眼中泛起极薄的水色。 凤忆初,凤忆初,她的忆初哥哥,那个总是逗她开心带她玩,却被她辜负的人!也是她重生以来,一直不敢去想起的人,真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遇见他! 看着眼前冷静的少女突然对自己露出的神情,凤忆初有些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眨眼,“小灵灵?” “没什么,刚刚沙眯了眼睛,让凤公子见笑了。”云溪灵深吸了气,把她失控的情绪收了起来,仿佛刚刚只是一场幻觉。 凤忆初摸不着头脑的看着她,画子息一直照看着画子凡,可也感觉到云溪灵刹那间的变化,有些好奇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云溪灵微侧过身避开他的视线,她轻笑,“溪灵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 她转身走去的同时,温御拍了拍凤忆初,“你和她,见过?” “怎么可能,我和她第一次见面…不过……”她给我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似乎很久以前我们就认识了… 凤忆初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他那双戏谑的眼眸中也难得浮现一抹认真的神情。 温御含笑的看着云溪灵的背影,没有留意到好友的神情,以至于很多年后,他曾感慨若是那时他早些注意到,一切是不是都会不同呢? 当然这是后话了。 刚好这个时候,云溪灵也走到了云溪雅的身边,她闻到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花香后,轻扬起嘴角。 云溪梦挽着云溪可,一脸羡慕的看着云溪雅,“大姐姐足以当的上国色天香啊!” “是啊,雅儿身上的花香特别好闻,而且好像雅儿走过的地方都会有这种香味儿呢!”齐湘悦摸着下巴总结道。 云溪雅扬起她高贵的头颅,神色自若,她捏了捏云溪梦的鼻尖,“贫嘴!”又转头对齐湘悦笑道:“你要喜欢,找时间我送你一个就是了。” 话落,眼波流动,尽收潋滟,红唇上扬,不知醉倒了多少人的心…… 就连秦沐风这个自认定力过人的人,此时也被美人的笑容所蛊惑,愣愣的盯着云溪雅。 云霄鹏和大夫人更是一脸欣慰的样子,周围的大部分少女们也是羡慕中带有些嫉妒的望着云溪雅。 云溪灵把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她微笑的看着云溪雅,她美丽的大姐姐呀,希望过会儿你还能保持住这份高傲! “呀,雅儿,你看那不是你最爱吃的牡丹花糕吗?”齐湘悦指着一边桌上刚刚抬上去的花糕,快步上前把它拿了过来。 云溪雅拿起花糕,轻咬了一口,“嗯,这凤凰楼的东西做的真好。你们也尝尝看!”说罢,她把花糕递给了周围的人,大家多多少少都拿起品尝着。 云溪灵也轻尝了一口,她微微皱眉,青璃贴心的在她身边低问:“小姐?可是太腻了?” 云溪灵点点头,她的口味一向很淡,她刚想说话时,云溪雅突然抬着一杯茶水走了过来,“二妹妹,可是觉得腻了?喝点茶水压压?” “腻吗?二小姐口味还真是难伺候,连凤凰楼做的东西都入不了眼。”齐湘悦阴阳怪气的笑说。 云溪灵眨眨眼,一脸天真的笑道:“第一次尝到这种糕点,一时间吃的急,有些噎着了。”略显活泼的语气,不骄不躁,很难让人去责怪她什么。 “你呀,快喝点水吧。”云溪雅边说边把茶杯又举起,云溪灵嘟了嘟嘴,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云溪雅和齐湘悦对视一眼后,同时笑了起来。看着云溪灵把茶水都喝完后,齐湘悦一把拉过云溪雅道:“好了,她没事了,我们到那边去看看。” “嗯,也好。二妹妹……”云溪雅刚说完就看到云溪灵揉着头,她略显担忧的问:“二妹妹,你不要急吧?”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云溪灵靠在青璃身上,很疲惫的回答着,云溪雅对着迎夏道:“你扶二妹妹去另一边的雅阁里好好休息吧。” 迎夏点点头,和青璃一人一边扶着云溪灵从水榭走去,云霄鹏看了一眼问:“她怎么了?” “二妹妹大概是累了,我让丫鬟把她送去休息。”云溪雅笑了笑,云霄鹏满意的点点头,又和身边的人谈起别的事情。 大夫人看了云溪雅和齐湘悦一眼,又看了看云溪灵走的方向,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对着桂嬷嬷低语了几句。 随后,桂嬷嬷了然的点头,快步离开。 于此同时,迎夏和青璃扶着云溪灵走到一个小亭子中,迎夏突然捂着肚子,青璃瞥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青璃,我肚子好疼啊!”迎夏一边说一边头上都冒出了冷汗,青璃皱眉把云溪灵轻轻放到石桌上后走进迎夏。 可她才一靠近迎夏,后颈就传来一阵刺痛,眼前一黑便昏倒在地。 迎夏冷笑的看着她们,她一手拉起青璃,把她藏到假山后面,又四处看看,嘴中发出近乎鸟叫的声音。 不多时,夜空中有人回应了她,她走到云溪灵面前低声:“二小姐抱歉了。” 说完后,她压低身子,从小路离开。云溪灵一个人趴在桌子一动不动,一边的树林中传来沙沙声,一个黑影走到云溪灵身边,他刚打算抱起少女好好看看是谁的时候,突然对视一双清冷的眼睛。 来人一愣,还没看清楚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牡丹花香,他眼前的景象开始变的模糊,没多久就倒在地上。 青璃从假山后走出,云溪灵揉了揉胳膊,眯眼看向地上的人。 “原来是这个出了名的齐家少爷。”云溪灵踢了踢齐苛,青璃看了看四周道:“小姐走吧,她们很快就会过来了。” 云溪灵点点头,把一方手帕放到他的手上,抬头无意间可以看到云溪雅带着一群人正往这边走来的身影。 好快的动作。 云溪灵一把将青璃推到林间,示意她先过去,青璃咬咬牙,小声的从茂密的树林中走去。 云溪灵听着越来越近的交谈声,快速的把她坐的地方又收拾了一下,随后快步迈入树林,眼看云溪雅她们就要到了,她现在不能擅动,只好侧身用假山挡住自己。 就在她打算把衣摆系起时,一个人从后面捂着她的嘴,接着她整个人感到一股力量带着她极速往上,轻轻落在一棵茂密的柏树上。 低头望去,刚好可以把这个小亭纳入眼底! 第三十三章 心思各异 临近夜晚,空气中都带了些凉意。 云溪灵闻到从身后飘来的淡淡桃花清香,原本紧张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 凤忆初挑挑眉,带着笑意的低声问道:“你不怕我是坏人?” 云溪灵摇摇头,墨色明亮的双眸直视着他。凤忆初眼中再次划过惊异! 好漂亮的眼睛,如古井般幽深,就好像一团迷雾一样。少女五官清秀,可这双眼睛着实很吸引人! 他扬起笑脸,“真不怕我对你动手?” “你不会!”少女清脆的声音平静而坚定,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脱口而出的话,让凤忆初的心中泛起了波澜。 其实云溪灵并没有说完,她真正想表达的是,这个世上谁都可能会伤害她,但是唯独凤忆初不会! 至少在前世,他就从未伤害过她。 “有趣。小灵灵,你看你姐姐她们过来了。”凤忆初反手指着那些走到亭子的人,云溪灵眼睛微眯,静静的俯视着她们。 树下,云溪雅和齐湘悦以及一些小姐们有说有笑的走着。 这时,齐湘悦突然停下脚步,微微蹙眉,韩梓看了她一眼,撇嘴,“齐小姐是看到什么了?” 齐湘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同行的人都催促道:“齐小姐,你到底怎么了?” 她犹豫再三后,弱弱的开口,“我看见那个亭子里面好像若有若无的有两个人影。”一边说一边指着小亭。 众人看去,迎夏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下意识地说:“说起来,二小姐还在那个小亭子里。” “你说什么?”云溪雅吃惊的看着她,又道:“我不是让你把二妹妹扶去雅阁了吗?” 迎夏为难的低着头,“奴婢肚子疼的厉害,就让青璃陪二小姐在亭子里等我一会儿。” “那会不会就是溪灵和她丫鬟的身影?”韩梓问道,一边的秦沐风摇摇头,叹息道:“不会,其中一个人的身形看起来比女子更大一些,应该是个男人。” “啊!?男人,那…”齐湘悦说到一半捂住自己的嘴,瞪大眼睛看着亭子里面。 “好了,还是快过去看看吧!”大夫人打断她们的话,众人走近一看,确实有一个男人依倒在桌上,可除此之外哪里有半个云溪灵的影子! 秦沐风走过去轻拍了拍齐苛,“齐兄?醒醒!” 看他没有动静,他又用力的摇了摇齐苛。齐苛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一堆人,“你们…咦?那个小姐呢?” 一边说一边到处看了看,齐湘悦上前询问,“表哥,你在找谁?” 齐苛一脸纨绔的双手叉腰,“一个很漂亮的小姐呀!刚刚还在这儿呢。” 大夫人听后回头看了一眼云霄鹏,果然他的脸色都暗了一半。这时,大夫人又细问,“你可看清那小姐的模样了?” 齐苛不耐烦的挥挥手,“不太清楚,不过长的不错!”同时,一块手帕从他袖中掉落,他一把捡起,云溪雅小声道:“那个,是二妹妹的手帕吧!” 看她们的神色多少有些异样,青璃青浅缓缓从她们后面赶来,青浅高声说,“总算找到了!侯爷……” 大家回头看去,她们两人平静的走近,青浅好奇的看了看她们,又道:“夫人侯爷,二小姐…” “灵丫头人呢?”云霄鹏寒声打断青浅,青璃平静的看着他笑道:“我和青浅正是要说这事,小姐她……” “青璃?你怎么在这里!”云溪雅也诧异的打断她,青璃淡然的笑看她,“奴婢不在这里又会在哪里呢?回禀侯爷,颖郡主让奴婢传话,二小姐被她邀请去小住几日。” 说完,青浅好奇的反问,“大家都聚在这里干嘛呢?” “原来是郡主相邀,可现在这种情况,你们还是把灵丫头带过来说清楚的好!”云霄鹏的脸上稍有缓解,可他的视线还是看着齐苛手上的东西,显然是很在意。 虽然是颖郡主邀请,可毕竟那么多人在场,如果云溪灵真的做了什么让云侯府摸黑的事,他还是饶不了她! “这……”青璃一时语塞,青浅急忙道:“好!我去找小姐过来!”说完,对着青璃递了一个眼神,随后她往后走去。 青璃表面十分平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有多紧张!刚刚出来的时候一直没有看到云溪灵的影子。 但是这里没有小姐的话,应该是出去了。可现在,也不知她到底在哪儿。 齐苛无所谓的坐在一边,拿着那块手帕甩上甩下,手帕上淡淡的牡丹香让他舒心的眯起双眼。 他才不管那个人是谁呢! 反正他最后咬死这手帕是心仪他的女子所赠就好了。 迎夏有些疑惑的看着青璃,心中忐忑,她明明打晕了青璃,可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她失手了? 这不可能啊! 云溪雅和齐湘悦对视一眼,在她们看来青璃的出现虽然在意料之外,可只要让齐苛咬死是云溪灵,那就万无一失了,至于青璃这个小小的变数改变不了大局。她们只需要静静的等着云溪灵的出现就好。 大夫人则轻声安慰着云霄鹏,韩梓与几位小姐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安静的看着。可韩梓略显焦躁,王若心看出她的担忧,对她摇摇头,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不要急。” “怎么不急啊,我总觉得无论溪灵出不出现,这个齐苛都会赖定是她!”韩梓不赞同的低语,王若心抿抿嘴唇,“你相信溪灵吗?” 韩梓坚定的点头,虽然她和云溪灵相识不过半天,可她却相信像云溪灵那样的人绝对看不上齐苛! 准确的说应该是,云溪灵对男女间的感情之事似乎毫无兴趣,连面对温御那样优秀的男子她都是很平静的,就更不要说齐苛这种败类了。 “那你就应该放下心,等溪灵来了再说别的。”王若心笑了笑,她不自主的看了一眼青浅离去的背影。虽然她一面安慰韩梓让她宽心,可她自己也一样很是担心。 秦沐风微垂下头,眼中神色难变,他现在心中很纠结。 一方面他不希望云溪灵卷进这个风波中,可一方面他又想如果云溪灵因这件事儿被家人苛责,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趁这个机会和云溪灵订下婚约呢…… 肖烨墨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这个宴会还真是事儿多,先是云大小姐和温小姐落水,后是云溪灵惊艳一舞,现在又出了这种事儿! 丁远漠不关心的冷冷站在一边,他的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青璃的身上,面具下的眉蹙起,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亭内众人心思各异,而这件事的主角云溪灵却平静的俯视着她们,凤忆初好笑的说:“你这些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带我下去,不要惊动他们。”云溪灵看的出青璃的不安,她现在必须出现亲自解决这件事! 总不能让设下这个圈套的人失望不是? 凤忆初看她面色自若,极其冷静的语气让他眼中又一次划过惊异,他微扬起眉,抱住云溪灵的腰,足尖轻点,两人悄无声息的落在众人的后方小桥上。 云溪灵看他身轻如燕,心中感叹,这人从来都不是个真正的纨绔子弟,不过凤忆初到底是什么身份呢?他不是北越中人,那么就很可能来自南秦,想来他的身份定然也不同寻常吧! 凤忆初带着她落地后就松开了手,又拿起他心爱的扇子轻挥着,刚好青浅气喘吁吁的赶来,看到云溪灵后,她松了一口气,“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啊!我们快过去吧,青璃一个人拖不了多久的!” “嗯,好。”云溪灵点点头,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对着凤忆初道:“我需要你帮忙。” 说完也不理会他惊讶的表情就抬步走去,好像根本不担心他会不会去的样子。 凤忆初摇摇头,他知道她需要他帮什么忙,看在这丫头和他有缘的份儿上,还是好心的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天吧! 这样一想后,他也如她一般慢悠悠的走去。 第三十四章 反将一军 在众人各自考虑自己的事情时,青璃的双手已经在不停的冒汗了。她看似平静的面孔下,眼神有意无意的看着周围,不过好在,她看到了青浅的身影。 在她的后面,云溪灵这个当事人姗姗来迟,她缓步而来,面色平静自若。云霄鹏等人听到声音后回头看见她,这时,云溪雅柔柔的开口问道:“二妹妹,你可算是来了。” “我要不来,大姐姐岂不是担心死了。”云溪灵似笑非笑的盯着云溪雅的眼睛,看似安慰的话却透着冷意,让云溪雅不舒服的蹙眉。 这丫头怎么感觉话中有话,她什么意思! 云溪雅略带关怀的拉着她的手,一副好姐姐的样子,“别怕,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是你姐姐,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云溪灵好奇的歪着头,清澈的眼睛眨了眨,“我能有什么事呀,大姐姐真会开玩笑。” “行了,灵儿你刚刚去哪了?”云霄鹏头疼的打断她们的对话,随后视线直直的看着云溪灵的眼睛。他能坐到侯爷的位置看人还是很准的,如果一个人说谎那他的眼睛中多少会有些异样的神色!可这次云霄鹏失策了,云溪灵的双眼中只有平静,剩下什么都没有。 云溪灵大大方方的抬起头望着他,白玉的脸上绽开一抹灿烂的微笑,“迎夏离开后,我感觉好多了就自己去对面的小桥处逛逛,难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少女的语气从容淡然,脸上没有丝毫异色,云霄鹏也有些怀疑的看了一眼刚刚一直把他引到这边来的大夫人。 大夫人尴尬的笑了笑,看着云溪灵眼神暗了暗。齐湘悦见状,指着齐苛道:“云二小姐,你和我表哥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你也不用在遮掩了吧。” “齐小姐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明白?什么叫我与你表哥的事儿啊?”云溪灵抬眼望去,齐湘悦微微摇头叹气,“哎,你喜欢我表哥和他约在这里见面,表哥你说是吧?” 说完转头看着齐苛,齐苛伸伸懒腰,拿着手帕走近云溪灵,一脸暧昧的笑说:“二小姐你就认了吧,刚刚我们还在这里见面呢。” 此话一出,云溪灵不出意外的听到吸气声,她淡然的看着齐苛,微眯起眼,“齐少爷确定刚刚见到的是我吗?” 齐苛微愣,他刚刚至少模模糊糊看的一个人影,具体什么样子他也没看清楚,他有些迟疑的开口,“…是啊,我还摸了你的脸呀。” 看他一脸迟疑的表情,云溪灵冷笑,“那请问齐少爷,我脸上那一边有胎记?” “二妹妹你…”云溪雅急忙出声,云溪灵直接打断她,“大姐姐还是先保持安静吧!” 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威压,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的气势给惊愣了。齐苛吱吱唔唔半天后道:“左边……” “呵,是吗?”云溪灵嘲讽的笑到,齐苛连忙又道:“不不不,我记错了!是右边!对就是右脸!” “噗,哈哈…小灵灵脸上就没有胎记。齐少爷所谓的看清楚就是这么看的吗?哈哈,笑死本少爷了!”凤忆初实在是忍不住的大笑出声,齐苛尴尬的站在原地。 这时他突然想起那块手帕,随机道:“二小姐不会忘了这个吧!这个东西还是你送我的!” 云溪雅也及时的责备道:“二妹妹,你怎么能…哎!” 看她一副无奈的样子,云溪灵反笑,“大姐姐怎么就那么希望我有事儿呢?” 云溪雅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云溪灵那双似笑非笑,似嘲非嘲的眼神,底气不足的说道:“没,没有啊。” “是吗?我还以为大姐姐是似有似无的告诉我自己惹事了,现在事情没有弄清楚又急着把事安在我头上,想来是我误会了吧。” 云溪灵说完后把视线转移到齐苛手上的东西后,又道:“齐少爷怎么会认为手上的丝帕就一定是我的呢?” “这…这上面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痕迹,但是有一股淡淡的牡丹花香,和二小姐身上的味道一样!”齐苛强行解释着,还想拉起云溪灵的手。 这时,云霄鹏一手把云溪灵拉到自己身后,冷声道:“灵儿从不用牡丹花香,齐苛你少在这里攀咬我女儿!” 齐苛看他脸色阴沉,后退了几步,咽了咽口水,“可这……” “说到牡丹花香的话,在场的许多小姐都有用,齐少爷若不死心那就让太子殿下作证,请人查查不就清楚了!”秦沐风也上前一步挡在齐苛面前,对他提议。 齐苛眼珠转了转,当即对肖烨墨道:“太子殿下,你要为我做主啊!不然别人还以为我齐苛在胡搅蛮缠啊!表妹你也帮我说说呀!” 他一边说一边对着肖烨墨下跪,肖烨墨无奈的扶起他,看了云溪灵一眼,轻问:“二小姐的意思呢?” 云溪灵点点头,“还是查查吧,这样也能还溪灵一个公道。” 云霄鹏深深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头发,如同慈父一般,“灵儿不怕,为父不会让任何人平白无故的冤枉我云霄鹏的女儿!太子殿下请让人查吧!” 看大家都同意了,肖烨墨也点点头,刚要说话时,凤忆初悠哉悠哉地走过去把齐苛手里的帕子拿起,轻嗅了嗅,低笑,“这个香味很特别啊,不是一般的牡丹花香。”说完笑看了所有人一圈,他轻摇扇子,“太子殿下要是信的过在下,不如就交给本少爷来查?” 肖烨墨单手轻举,“那是自然,凤公子亲自查证本宫自是放心的,请!” 说着微微让开位置,凤忆初一副吊儿郎当的在众位小姐面前走了一圈后回到原地,如白玉般的手指微微抬起,笑指着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云溪雅,“和那个美人儿身上的味道一样。” 说完把手帕丢到齐苛手里,齐苛看到是那个美若天仙的云溪雅时,心砰砰的跳个不停。他从以前就很喜欢云溪雅,只可惜佳人无心,他只能一味的单相思。 云溪雅没想到会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她急忙解释说,“不可能是我!我刚刚一直和你们大家在一起,怎么能有机会给他这个东西!爹,你相信我!” “雅儿别急,刚刚你和我们在一起大家都知道。”大夫人眼看情形不对,只能开口给她一个台阶下。 “凤公子该不会是为了维护二妹妹而把这个事推到我身上吧!这牡丹花香又不只我一个人有!”云溪雅薄怒的瞪着凤忆初。 “哈哈哈,美人儿就是美人儿,连生气的样子都那么的让人沉醉啊!哈哈…”凤忆初不怒反笑的调戏着云溪雅,云溪雅绝美的脸庞上不知是羞还是怒,泛起了红晕。 大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凤忆初,可她怎么看都只看到一个纨绔子弟,随后轻摇摇头,“凤公子莫要开雅儿的玩笑。” “哎,看样子又是本少落花有意,佳人流水无情了,可惜可惜了…不过本少爷可没有刻意偏袒二小姐,这手帕上的香味确实与美人儿身上的香味无二,若是不信大家都可以仔细闻闻,这牡丹香当中夹杂了一种很淡的奇异暗香,这种暗香任何人身上都没有。除了这位美人儿。”凤忆初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云溪梦一直站在一边默默看着这一切。 这时韩梓也仔细的闻了闻,随后道:“嗯……没错,是很奇特的香味。若心你还记得刚刚云大小姐拿出来的花乳吗?和那个味道是一样的!” 王若心也低头仔细回想了一下,轻点头,“是啊,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听着她们的话都直指云溪雅,大夫人皱眉,刚想说什么时听到,云霄鹏的声音。“这到底怎么回事?”云霄鹏脸色有些阴沉,他冷漠的看着大夫人,眼中有着明显的不满。大夫人压下她心中的疑虑,平静的说道:“齐少爷,我们来之前你昏倒在石桌上,难道真的没有看到任何人?” 齐苛回过神,抓抓自己的头发,“我闻到和这个手帕上一样的香味,然后就……” 云溪雅也冷静下来,她看着肖烨墨一脸委屈,“太子殿下,仅凭这个香味怎么就能断定是臣女所赠呢?” 肖烨墨眼睛微眯,只单靠这股味道就确定是云溪雅所为的,这证据显然是不足,更何况云霄鹏绝对不会现在就让别的男人与云溪雅有牵连。于是,他再三考虑后道:“确实不能。” 齐苛看着云溪雅泪眼欲泣的样子,下意识道:“这个不关大小姐的事儿,是我爱慕大小姐久已,如今既然发生这个事情,我愿意负责,娶大小姐为妻!还望侯爷成全!” “你做梦!”云溪雅脱口而出后,发现自己失态又急忙暗中扯了扯齐湘悦的袖子。齐湘悦只能上前把那块手帕抢过来,“表哥,你怎么可以擅自拿走雅儿送我的东西呢!” “我……”齐苛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不是湘悦让他过来的吗?这个手帕怎么会是她的呢? 看着她们在那里纠缠不清的,凤忆初偷偷对着云溪灵眨眨眼,云溪灵微微上扬嘴角,“哦~原来这个是大姐姐送给齐小姐的东西无意被齐少爷捡到了,那怎么会成为我和齐少爷的定情之物呢?” 云溪灵说完后,周围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齐苛留意到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一样,就连云溪雅也很嫌弃的别过头去,齐苛一时感觉到了极大的侮辱! “这…表妹,我可是听你说有好事才来这里的!现在这个局面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齐苛干脆不管不顾的对着齐湘悦喊了一声,这话一出,齐湘悦瞬间变了脸色。 “哟,合着是齐小姐让齐少爷来的,可是为什么呢?”韩梓不屑的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齐湘悦。 齐湘悦紧张的说道:“就算是我让表哥来的,谁又知道云溪灵会来呢!” “齐小姐不说我都忘了,太子殿下不知今天可有太医在?”云溪灵缓缓的走到肖烨墨的身前。肖烨墨看着眼前的少女,抿抿唇,“张太医。” 同时他的手抬起,一位老太医走到他身边,他笑说:“张太医是太医院首座,二小姐有什么事要找太医?”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劳烦太医帮溪灵看一看这个东西。”说完,从手袖中拿出一块纯白的雪纺,上面沾了些许水渍。 “灵儿这是?”云霄鹏神情凝重的看着她手中的东西,云溪灵转身轻笑,“之前喝了杯茶水后就感觉头昏昏沉沉的,所以大姐姐才让迎夏扶我来这里走走。可听齐少爷说他也是“无意”来的这里。现在想起来总觉的一切未免太巧,为了以防万一,溪灵想请太医帮忙看看这个茶水中是不是不干净。” 她的话说的很有技巧,并没有直接和云霄鹏吐苦水,反而是委婉的告诉他,她之前好好的,喝了茶水后就莫名其妙就开始头昏,而巧合的是迎夏把她扶去的地方刚好是齐湘悦让她表哥过去的地方,难道说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果然听了云溪灵的话后,云霄鹏阴沉的脸,此刻更加暗了些,他阴冷的眼睛微眯,看着云溪雅眼中化过几分难辨的神色。 “听妹妹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在怀疑我在茶水中加了东西刻意害你吗?”云溪雅玲珑有致的身体微微发抖,看上去似乎很是伤心。 云溪灵无辜的眨眼,“我没有说是大姐姐做的呀,大姐姐何必那么着急?” 云溪雅语塞,眼中尽然出现了一抹狠毒的神色,大夫人见状急忙拉了一下她,“雅儿!灵丫头你怎么就能肯定是茶水的问题!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留了一个心,故意把茶水弄在这雪纺上。” 云溪灵内心冷笑,大夫人就是大夫人,几句话就帮云溪雅洗清了嫌疑,反而暗指自己心思深沉。她抬起头,收起笑意,“母亲这话我有些听不懂了。首先,我不过是拿起的时候不小心洒了一些出来,难道这也是居心不轨?大家喝茶的时候有时也会把茶水弄洒吧。第二,我怎么知道大姐姐会凑巧的端茶水过来,就算我真的有那种预知未来的能力好了,把我一路引到这里来的可是大姐姐身边的丫鬟呀。再则,如果溪灵早知道茶水有问题,当时就不会喝下去,更不会跟着迎夏来到这个“是非之地”,毕竟我可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说完后也不理会别人的表情,直接把雪纺递给张太医,张太医接过后细细的闻了闻,神色凝重。肖烨墨看着他问道:“张太医,有什么你就说出来吧。” 张太医思量再三后道:“这茶水中有迷药的成份,虽然量不重,但是对于像二小姐这个年纪的姑娘来说,足以让她感觉头昏,四肢无力!” “什么?”云霄鹏瞪大眼睛看看那块雪纺,他神色冷酷的扫了一眼云溪雅,“雅儿,你是不是该和爹爹解释一下!” 冷酷无情的声音让云溪雅感觉到一阵寒意,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大夫人,大夫人眉头微皱,“老爷你相信雅儿会害自己的妹妹吗?” 云霄鹏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跳动,他只觉得头疼欲裂!这时大夫人看了一眼迎夏,迎夏突然跪下磕头,“侯爷这不关大小姐的事,那杯茶水是奴婢去泡的,奴婢之前一直睡眠不好,所以向大夫问了一些有助于睡眠的迷药。没有想到自己手上沾了一些,不小心弄到了茶水里,还连累的大小姐被误会,二小姐身体受损,差点酿成大错,奴婢知罪,还望侯爷恕罪。”她一边说一边不停的磕头。 大夫人失望的说道:“迎夏以后做事用点心!像今天这样的事情本夫人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说完,又对云霄鹏道:“老爷,看在这丫头无心之失上,饶她一次吧。” “是是是!多谢夫人老爷开恩。”迎夏看云霄鹏没有反对就急忙谢恩。 云溪灵心中冷笑,大夫人可真是好计谋,连替罪羊都已经找好了,佩服佩服!不过她会不会想得太轻松了,她怎么会那么简单就让云溪雅洗清罪责呢? “是吗?原来是迎夏“无意”把迷药放入茶水中,大姐姐又“无心”的拿给我,之后又是迎夏“不经意”把我带到这个齐少爷会来的地方。最后是齐小姐突发奇想的把大家引过来,呵呵,这儿世上的事儿可真巧呀。”云溪灵故意把“无意,无心,巧合”这些词汇说的又慢又大声,随后自己走到云霄鹏身边道:“爹爹,现在灵儿相信世上真有巧合之说了。” 云霄鹏深吸口气,摸了摸云溪灵的头发,不知该说什么…… 第三十五章 心思莫测 整个亭阁中安静的出奇,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个天真可爱的云溪灵和脸色不自然的云溪雅身上。 尽管有迎夏走出来帮云溪雅顶罪,可在场的人对这件事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没有人说出来罢了。 云霄鹏开始对大夫人和云溪雅的失望,之前崇拜云溪雅的那些小姐们看她的眼神也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有些人甚至若有似无的离她远了一些。云溪雅袖中的手攥的死死的,她低着头阴沉的瞪着一边笑容灿烂的云溪灵。 云溪灵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对着云溪雅扬起笑脸,人言可畏。 上辈子她对这点可谓是深有体会! 云溪雅啊云溪雅,今天我只是收了点利息,你欠我的,我会慢慢的讨回来。 凤忆初看着云溪灵脸上的笑容后,他叹了叹,“那个,大家都那么安静让本少爷很不自在啊!来来来,说说话嘛。” “你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肖烨墨无奈的笑了笑,显然拿他没有办法。 云霄鹏深深叹了叹气,他摸着云溪灵的头发安慰道:“幸好灵儿有神明庇佑,还要麻烦张太医开一些调养身体的药给灵儿。” 张太医点点头,看了一眼肖烨墨后才离开。大夫人这时也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雅儿你和灵丫头道个歉就行了。” 大夫人一边说一边推了推云溪雅的后背,云溪雅咬紧牙慢吞吞的走到云溪灵面前对她欠了欠身,声音有些颤抖的道:“二妹妹对不起,误会你了。” 美人儿柔柔的声音中带着颤抖,看起来好像是很难过的样子,可只有云溪灵清楚,她才不是难过,而是觉得屈辱!她云溪雅堂堂云侯嫡女此刻却当着众多名门闺秀甚至是风流才子的面前对一个庶女低头行礼,可不就是侮辱了她的身份吗?今天这件事,会成为她一生的污点! 云溪灵本也不指望云霄鹏会责罚云溪雅,反正她有的是时间把云溪雅这层美人皮撕下来,到那时,以云霄鹏自私自利的性格来说,不用她动手,云溪雅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云溪灵也顺着他们的台阶轻笑,“误会解除就好,别伤了我们姐妹和气才是。” “灵儿果然是懂事了!”云霄鹏满意的大笑起来,又恨铁不成钢的瞥了一眼云溪雅,“雅儿,以后不要在听风就是雨的。” 云溪雅看他也没有很生气,心下微安,“是,雅儿知道了。” 看事情就这样结束,齐苛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感觉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他冷瞪了齐湘悦一眼,心中暗骂。 云霄鹏转头看着云溪灵笑道:“灵儿,郡主邀你小住几日的事儿,青璃已经说了。你过会儿直接去找郡主,好好和郡主相处。” “是,溪灵知道。”云溪灵点头答应。 这时,肖烨墨理了理衣袖,“各位,我们还是回大厅里去吧。” 众人点点头,陆陆续续的跟着他离开,云溪雅看到秦沐风一直注视着云溪灵恼怒的跺跺脚,可注意到大夫人的眼神后还是跟着离开。韩梓对着云溪灵笑了笑后转身离开。顷刻间这个小亭中只剩下了云溪灵,秦沐风和凤忆初等人。 “云二小姐没有受惊吧?”秦沐风温柔的笑起,他双眼含笑,十分关切的问着。云溪灵抿抿唇,疏离的笑到,“多谢秦公子关心。”说完后,侧身背对着他。 秦沐风微眯起双眼,“我可以叫你溪灵吗?” “秦公子还是叫我二小姐吧。”云溪灵想都没想就拒绝,秦沐风皱眉,他现在可以肯定,他之前的不是错觉,云溪灵对他确实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溪灵你喜欢玉兰花对吧?”秦沐风没有理会她的意思,自顾自的喊她溪灵。 云溪灵皮笑肉不笑的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凤忆初好笑的看着他们,发现云溪灵似乎真的很嫌弃秦沐风,他摇着扇子大笑,“小灵灵你快去找郡主吧,她还在等着你的。”说着指了指右边的小院。 “好。”云溪灵点点头,然后抬步走去,青璃青浅也跟上了她的脚步,秦沐风注视着她的背影扬起笑容。凤忆初瞥了他一眼,“没看到她不待见你吗?” “凤公子此言差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溪灵那样出色的女子,沐风自然是有心追求。”秦沐风平视着他的眼睛,虽然他不知道凤忆初的身份,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不简单。 凤忆初摇着扇子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意味深长的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么……哈哈哈,说的对!小灵灵容貌清秀淡雅,气质更是极好!” “溪灵还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凤公子流连花草醉心美人,又何苦去招惹她。”秦沐风声音微冷,他从凤忆初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对云溪灵极有兴趣。 凤忆初啪的一下收起扇子,冷傲的说道:“本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多少,秦公子还是不要随意下定论!” 随后,他抬头看着月光,淡淡的说道:“今天是个赏月的好天气,本少爷先走了。秦公子好好欣赏月色吧。”说完,他悠闲的背手走去,在和秦沐风擦肩而过的瞬间用极低的声音道:“离她远点!” 秦沐风只觉一股阴森的寒意包围着他,可很快又散去。他回头看着凤忆初的身影,眉头紧锁。 再说云溪灵这边,她缓步走到右侧的水榭时,入目之处就是画颖和温御几人做在廊下品茶聊天,画子凡在一边吃着点心。看到云溪灵的身影后,他对她挥挥手,“灵姐姐!这边这边,快过来啊!” “颖郡主,御小将军,画世子,画小少爷。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云溪灵走进后,先逐一向他们行礼。 画颖笑着拉起她的手,“溪灵,只有我们的时候这些礼术就免了吧!不然显的我们也太生疏了。” “没错没错,溪灵姐姐我们刚刚都听说了!你那个姐姐真是…那什么,居心不良!对,就是居心不良,还有你那个糊涂父亲,连本少爷都能看出这是有人设计的,你父亲居然看不出,简直可笑!”画子凡人小鬼大的杵着下巴,煞有见识的分析着。 画颖一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臭小子,你怎么能当着溪灵的面批评她的父亲呢!”画子息笑着对云溪灵拱手,“小凡口无遮拦,二小姐莫怪。” 云溪灵摇摇头,表示她并不介意。 温御面色平静,剑眉微挑,“接下来几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云溪灵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着,画颖见温御过于平静的神色好奇道:“好奇怪啊,御哥哥你从听到那边亭中吵闹开始一直到现在都那么平静,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溪灵会出事啊。” “那是因为我知道她应付的过来,不会出什么事情,自然也就不担心了。”温御笑着解释说,云溪灵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愣,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从温御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信任。 “唉?是这样吗?那你不和我说一声,害的我还担心了半天呢。”画颖眨了眨眼,不满的说着。温御抬起茶杯抿了一口,“我说了你一样会担心,那还不如不说。” “……也对,说起来云溪雅身上的花乳到底是怎么做的?尽然有那么好闻的味道。”画颖一脸好奇,云溪灵眼睛微眯。 云溪雅涂抹的花乳实际上就是当时嫣然偷偷拿去的那个,而那盒花乳可是她专门为云溪雅精心制作的,里面可不单单只是有暗香那么简单。今天齐苛手中的丝帕也是她提前就备好的,那上面也刻意用了与云溪雅涂抹的花乳相同的材料去制作,所以无论怎么查,最后都会扯到云溪雅的身上! “二小姐,忆初呢?”画子息突然发现没有看到凤忆初的身影后问道。 画子凡也跑到廊口处看了看,“对哦,刚刚凤哥哥说他要去看热闹,现在热闹都没了,他又到哪里去了?” “凤公子可能是在欣赏月色吧。”云溪灵抬头望着天空,轻声道。 不远处斜躺在树干上的凤忆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一双桃花眼眸映着皎洁弯月。 漫天星河下,让人忍不住感慨,好一个清雅无双的俊俏公子。 画颖微歪着头也看了看天空,发现今天的月亮也没什么特别的呀,无趣的收回视线,她看到云溪灵的侧脸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清冷,而另一边脸就如同隐藏在黑暗中一样,她的嘴角上扬,双眼含笑。可是画颖却觉得她的眼睛里如同弥漫着层层云雾,表面上是充满笑意,可眼底深处却让人不得而知。 温御静静的看着云溪灵,他不是不担心云溪灵,而是他知道云溪灵是个极其聪明的姑娘,她懂得在各种环境下生存。再则,云溪灵用冰冷包裹着自己,不轻易相信别人也不愿接受别人的帮助,像这样的女子,你越是想靠近,她就会离你越远,如今这个距离或许才是最好的。 云溪灵平静的看着渐渐掩入云层的月亮,她的嘴角上扬,墨色琉璃般的双眼中带着人无法看清的神色。 第三十六章 难得偷闲 亦日清晨,云溪灵在一阵舞剑声中醒来,她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缓缓睁开双眼。入目处是天蓝色的丝帐,她眉头蹙了蹙,坐起身后四周看了看。似是想起什么的笑起,差点忘了昨天她和画颖一起回了画国公府,此刻她正在画颖的院落客房中。 她从床上起身后,穿好衣服又随便用一支简单的发簪把如瀑的长发挽起,青璃青浅听到声音后也走了过来。 “小姐怎么起的那么早?”青璃拿起沾了热水的毛巾递给她,在看到她简单的发型时不满的嘟起嘴。 云溪灵接过净了净脸,瞥到青璃的神情无奈的笑了笑,对着青浅道:“外面是不是有人在练剑?” “小姐的睡眠还是有些浅,听的一点声音就会惊醒。太子殿下和颖郡主都在外面呢。”青浅帮她整理着衣袖,微笑着回答,青璃摆摆手,“小姐好像特别喜欢简单的东西。” 云溪灵眼神平静的看着窗外,淡淡道:“简单一点不好吗?有时太复杂的东西反而让人感觉压抑……” 青璃愣愣的看着她,她听的出云溪灵的话并不是在说发型,而是另有所指。青璃抿唇,“简单说起来很轻松,可做起来很难。” “是啊,总有人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弄的麻烦连连。”云溪灵平静的笑着。 青浅虽然和云溪灵一样大,跟在云溪灵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她柔声安慰道:“小姐就趁着这几天休息一下,等回到侯府之后差不多要准备大小姐的及笈礼,那时恐怕会很忙。” “青浅说的对,小姐就趁这个机会好好放松一下。”青璃也笑着道。 云溪灵失笑,她有表现出很烦躁吗?竟然要这两个小丫头来安慰自己了。 她只是讨厌麻烦,但从来不怕麻烦! 可能是自重生以来她的心一直绷的紧紧的。此刻离开那个让她天天防备的侯府,一时间无事可做让她很不习惯。 “嗯,听你们的吧。走,我们出去看看。”说着,她把门推开,一路缓步走着。 画国公府不愧是北越大族,一路走来,亭阁水榭错落有致。四季常青的柏树挺拔的矗立着,清晨的风拂面而来,还带着些许湿气。 云溪灵走到院中的廊下。 只见院中,画颖墨蓝劲装着身,英姿飒爽的拿着一把长剑舞动着。她身边肖烨墨一身白蓝劲装,手中墨剑在空中划过。他们两人身形极快的交错着,秋日的落叶被他们的剑气卷起,伴随着他们一起在空中飞舞。 女子倾颜俏丽,男子俊美无双。他们的长剑每次相交都发出清脆的声音,为着宁静的清晨增添了一丝声响。青璃青浅都羡慕的看着他们,眼中神色激动不已。 肖烨墨,画颖……果然是一对璧人啊! 云溪灵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像他们这样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兴趣爱好又那么相近。这样的两个人会走到一起并不奇怪! 曾几何时,她多希望自己和秦沐风能像他们一样琴瑟合鸣…… “颖郡主和太子殿下真是绝配啊!”青璃不禁感叹,又对着云溪灵道:“小姐以后的夫婿一定要像太子殿下对颖郡主一样对小姐!不然我们可不认同他呢!” 云溪灵垂下眼,心中淡笑。 这辈子她根本不打算嫁人。等她的把该报的仇报完,该收拾的人收拾干净,安排好云霖的路以后,她会离开北越,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乡下。要么,随便找一个老实的人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要么她会自己一个人找个空地搭一间小木屋,在周围种满玉兰花,闲暇时就赏花煮酒,自己平静的过完余生。 青璃她们自然不知道云溪灵的打算,自顾自的在那里讨论着,以后要给自家小姐物色个什么样的夫婿。 画颖停下脚步,肖烨墨立马把一边的毛巾递给她,体贴温柔的说道:“先擦擦汗,我们再去和奶奶请安。” “你一个太子去给我奶奶请安那不是乱套了吗?”画颖笑着瞥了他一眼。肖烨墨歪着头,“那也是我奶奶啊,我给奶奶请安有什么不对吗?” “你干嘛?喧宾夺主啊!”画颖故意不高兴的瞪着他,肖烨墨大笑道:“颖颖,我一直都在“喧宾夺主”呀,难道你今天才发现?哈哈哈!”说完把手环住她的腰身。 画颖用手轻拍他的肩膀,余光看到云溪灵主仆三人看着他们轻笑,她白净的脸微微泛红,一把推开抱着她的肖烨墨,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肖烨墨就比较淡定了,他丝毫没有被人撞见的尴尬,淡笑,“云二小姐早。” 当然,云溪灵这个人的境界也不是一般的高。她的脸色平静自若,对着他们点点头,“颖郡主早,太子殿下早。溪灵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还好,本宫和颖颖现在要去给奶奶请安。云二小姐可要一起?”肖烨墨自顾自的喊画老太君奶奶,完全不理会一边对他拼命使眼色的画颖。 画颖看他无视自己,心中一急,一脚狠狠踩在肖烨墨脚背上,皮笑肉不笑道:“肖烨墨!本郡主再说一次,那是我奶奶!” 肖烨墨嘴角微微抽搐,脸色平静的看着她的眼睛,“颖颖…” 画颖干脆不理他,一手挽着云溪灵快步往前走去,把肖烨墨一个人丢在身后,还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 肖烨墨宠溺的看着画颖,云溪灵噗的一下笑出声,画颖脸色微红,故意瞪了她一眼,“溪灵你也笑话我!” “我那敢呢?颖郡主……”云溪灵刚想解释就被画颖打断,“说了几次了,叫我名字吧!” 云溪灵看她坚持的眼神下纠结再三后无奈点点头,“颖。” “哈哈哈!这才对嘛。走,溪灵我带你去见我奶奶,你不要怕,她很好相处的。”画颖说完后又低声在她耳边道:“奶奶早就想见你了。” 云溪灵有些诧异,她和画老太君从未相识啊。 画颖对她眨眨眼,神秘的笑道:“等一会儿你就知道啦,嘻嘻……” 就在她们说笑间走到一间布置典雅的院落。云溪灵抬头看去只见上面写着静心居三个大字。画颖开心的大声道:“奶奶,奶奶!” “颖颖这丫头啊,就是这么没规矩。那么大声也不怕吓到奶奶。”画子息无奈的笑了笑,画老太君不在意的挥挥手,“颖颖过来,奶奶刚刚还在说你和烨墨那孩子怎么还不到,现在可不就来了!” 说着,转头看着一身白粉的云溪灵,画老太君平静的问道:“这个孩子是?” 云溪灵落落大方的对着画老太君欠身,“云溪灵给画老太君请安,老太君万福。” 画老太君眼睛微眯,亲切的笑说:“你就是云溪灵?那个煮酒高超,还会煮让老头子惦记了好久的玉兰花酒的人?” “老太君过奖了,溪灵只会些雕虫小技不敢说技艺精湛。”云溪灵抬起头对着她笑起,画老太君看她大方得体,满意的点点头。 这时,画子凡扯着她的手,把她拉到一边,“溪灵姐姐,你上次给我的点心都吃完了,你在做一些给我嘛~”大大的眼睛雪亮的注视着云溪灵,一脸撒娇卖萌。 “小凡,你怎么能让客人给你做点心呢?”画子息轻声责怪道,画子凡对他嘟嘟嘴,“哥,你就是太死板了!溪灵姐姐,你不要理他。” “哈哈哈,小凡这孩子贪吃。奶奶这里的点心不好吃吗?还惦记着云二小姐的点心。”画老太君知道自己这个小孙子的嘴有多叼,一般的点心他根本看不上,这云溪灵还真有点能耐,先是煮出让老头子惦记的花酒,后是做出让小凡惦记的点心,看来是个手巧的丫头。 画老太君也好奇的看着云溪灵,云溪灵轻笑,“现在吃点心不利于消化,要不,溪灵帮大家做一份早膳吧。” “好啊好啊!刚好我也饿了!”画颖一听云溪灵亲自做饭瞬间来了兴趣,她也吃了一块小凡带回来的点心,那个味道极佳! 刚好肖烨墨也走了进来,“云二小姐做早膳吗?那本太子也要尝尝。”说完,又对着画老太君拱手,“奶奶,烨墨给你请安了。”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快坐下吧。”画老太君十分开心的招呼着他,对于肖烨墨这个孙女婿她可是相当满意的。 看着她们都坐下后,云溪灵被画颖拉着快步走去,“我去帮溪灵,你们等着吃饭就行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云溪灵无奈的笑着跟上她的部步伐。 等她们走后,画老太君有些严肃的看着肖烨墨和画子息,“你们觉得那个云二小姐人怎么样?” “聪明伶俐,待人温和,不过也眦睚必报,心思深沉。”画子息中肯的给出评价,画老太君听话有些担忧的皱眉。 肖烨墨则摸着自己的下巴,神色莫测,“奶奶不要担心,她不会伤害到颖颖的。” “那么肯定?”画老太君怀疑的看着他,肖烨墨遥头轻笑,“一般眦睚必报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人不犯她,她不犯人。 云溪灵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姑娘,自然看到出颖颖是真心对她,所以她不会伤害她的。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吗?” 画老太君想想也是,心下微安,画子凡一直盯着门外也没听清楚他们的话。几人又说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画子凡激动的说:“呀,姐姐她们来了!” 说着又跑回去坐好,云溪灵和画颖抬着几蛊小碗分别放到他们面前。 在他们好奇的目光中,云溪灵缓缓把每一个盖子打开,里面盛满了白嫩的米粥,与平常的粥没有什么区别。画子凡有些失望,“就这样啊?我还期待了好久的……” 肖烨墨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后轻轻舀起一勺吃下,他的眼睛突然睁大,又继续舀起吃着,神色极其满意。 同时画子息也尝了一口,赞叹,“这粥,细滑清甜,是加了什么东西吗?” “你猜猜看啊!”画颖得意的笑着,画老太君也舀起细细品尝后道:“很纯的土鸡汤中含了一股清香。别卖关子了,快说加了什么呀?” “呀,本公子闻着香就赶过来了,看样子来的很是时候啊,哈哈哈……”凤忆初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撩起衣摆坐下,二话不说的抬过云溪灵面前的那蛊粥吃了起来。丝毫不理会他这样的动作带来的后果。 云溪灵无奈的看着他,也没说什么,眼中含有一丝笑意。肖烨墨看了看她们两个,眼睛微眯神色难辨。 “小忆初?你怎么也来看我这个老太婆了?”画老太君笑着问道,凤忆初一边吃一边自夸着,“当然是想您老人家了!看我多乖。” “算了吧,我看是闻到香味才过来的吧!”画颖毫不客气的拆穿他,凤忆初也不生气,“颖颖啊,你干嘛非要拆穿我呢?看破不说破懂?一点都不可爱。” 众人听后都大笑起来,这时,凤忆初抬起勺子道:“小灵灵,你是不是加了青柚在里面?” “凤公子好眼力。”云溪灵点点头,画老太君诧异的问,“青柚也可以煮进粥里吗?” “那是自然,青柚较清凉,煮入粥中不但可以让口感提升,对老人的身体也有好处。”云溪灵缓缓的说着。画子息又问,“可粥里没有发现青柚啊。” “青柚煮熟之后会有些苦涩,所以溪灵把它单独又过滤出来后浇上鸡汤,这样这个粥的味道就不会带着苦涩的味道,同时又能保持住青柚的润滑和清香。”画颖坐着一边解释着。 众人听话点点头,看云溪灵的目光中又带着一丝欣赏。凤忆初两三下就把他面前的粥喝完,杵着下巴提议,“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赛马怎么样?” “我同意!”画颖双手赞同,肖烨墨也笑着点头,“颖颖去的话我也去!子息你呢?” “我不行,我和御约好了今天要去商量一下他之前练的兵阵。”画子息摇摇头,画子凡跑到画颖身边,“姐姐我也想去!” “带你去可以,但是要乖乖听话哦!”肖烨墨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画颖看他都答应了画子凡也只能点头。 “行行行,你们年轻人都去吧,多到处走走总比闷在家里好,但是要注意安全!”画老太君笑着叮嘱道。 云溪灵微微蹙眉,骑马嘛? 凤忆初看大家都同意了说道:“那走吧!烨墨和颖颖谁带小凡?” 画颖和肖烨墨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带!”凤忆初嘴角狠狠抽搐一下,“不要,本公子要策马奔腾!带着个孩子可不行!” “我也想和你们比比骑术啊……”画颖有些苦恼的揉了揉头皮。 就在他们还讨论着到底谁带的这个问题时,没有人看到云溪灵牵着画子凡已经走到了一匹白色的骏马面前。 第三十七章 香山烤鱼 看着画颖和凤忆初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样子,肖烨墨有些无语的提醒道:“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云二小姐,她也需要有人带吧。” 此言一出,凤忆初眼睛一转,笑道:“这个好办,我带她!”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还是我带溪灵,小凡的话,你们两个人自己看着办吧。”画颖撇撇嘴,说着回头看去,突然愣住。肖烨墨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儿后也转身,眼中充满惊讶。 一阵劲风袭来,只见云溪灵带走画子凡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上。画子凡对他们做了个鬼脸,“哼,我才不要你们带呢!” “溪灵你…你会骑马?”画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她印象中云溪灵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可现在的情景着实让她吃惊不已。 “略懂吧。”云溪灵一手操控着白马,一手轻扶着它的毛发。 说起来,她会骑马也多亏了秦沐风,刚刚嫁给他的时候,他经常会带自己去郊外踏青。看着有些女子骑在马上和心爱的人成双成对的样子,她很羡慕。于是让秦沐风教她,后来,云溪雅与秦沐风私情被她无意撞见,她为了缓解压抑的心情也常常自己到那个地方骑马散心。 凤忆初吹了个口哨,牵过一匹黑马的骏马翻身坐上去,驾驭着马走到云溪灵身边,画颖和肖烨墨对视一眼后也各自骑上马,四人缓缓的走出城。 这时,凤忆初突然加快速度,如离弦之箭般转眼就跑出好远,画颖失笑,“你这是作弊!”说完也打马追上,肖烨墨宠溺的笑了笑,转身对云溪灵道:“二小姐可知道青山寺傍边有一座小山?” “听说过,但是没去过。”云溪灵思考了片刻,模模糊糊记起有那么一个地方。肖烨墨摸了摸马背,“也是,那个地方毕竟偏僻……”说着又抬头望着画颖和凤忆初越来越远的身影,他的眉微蹙。云溪灵何等聪明,自然知道他担心画颖,于是轻笑着低下头对画子凡道:“小凡想不想追上他们?” 画子凡在看到他们快速奔跑的时候就按耐不住自己了,现在听云溪灵这么说,立马点头,“嗯嗯!当然想了!”可才说完,他又担心的抬起头,“唔…可是他们都是一个人骑马,而溪灵姐姐带着我,会不会很麻烦啊?” 云溪灵嘴角上扬,眼中闪烁着自信的神彩,“那也不见得…小凡抱紧。太子殿下我们追上他们吧。” 说完,没有在意肖烨墨探究的眼神,双腿夹紧,猛的拍打马肚,同时手把缰绳缠紧后,整匹马飞快的往前冲去。 强劲的气流把她白粉色的长裙吹起,肖烨墨也追了上去,“二小姐好骑术!” 云溪灵没有回答他,垂眼低笑。一改平日里的温和柔顺,她眼神坚定的看着前方,嘴唇紧抿,速度又提升了一些。凤忆初和画颖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还没来到及回头就感受到身边两股劲风飞驰而过。 画颖下意识的捂着嘴巴,“这…刚刚过去的是…溪灵吗?” “哈哈哈,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凤忆初爽朗的笑声响起,也加快速度跟上他们。很快四人并驾齐驱,谁也没有落后。画子凡兴奋的想挥手,云溪灵冷声,“抱好,摔下去很危险的!” 画子凡嘟嘟嘴,只好乖乖把刚刚松开一点的手又重新抓紧她的衣服。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云溪灵给他的感觉比他爷爷还要有威严! 画颖也得意的笑起,她用眼神告诉肖烨墨:看看我认定的朋友不简单吧。 肖烨墨也很配合的点头,这时云溪灵驾驭的白马在不知不觉中又超出他们半个头,眼看前面有一截枯树枝横架在中间的悬空的地上,他们三人都减慢了速度,趁这个机会,云溪灵直接超过了他们,画颖大声提醒,“溪灵小心!” 凤忆初一看不好,随即打马加快速度,画子凡有些害怕的闭起双眼,云溪灵十分沉静的把身体压低,精准的驾马跑到树干的中间时,用力提起缰绳,白色骏马四蹄跃起,一个巧劲安全的落到对面陆地上,云溪灵轻笑着安慰那个缩成一团的画子凡,“睁开眼看看。” 画子凡将信将疑的微睁开眼,等他看清周围的环境后,抬起头一脸崇拜,“溪灵姐姐你好厉害啊!那个断崖连姐姐都没有试过直接跃过去。” “呵呵,我也很久没有这么骑过马了…”云溪灵轻笑着,刚好凤忆初也跃过断崖来到她身边,看到她没什么事儿后,有些佩服的说:“小灵灵你挺厉害啊,平时完全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还好吧,不好意思刚刚让你们担心了。”云溪灵对着崖另外一边的画颖挥了挥手,画颖松了口气,和肖烨墨从一边的小路绕了过来。肖烨墨摇摇头,眼中带着几分不赞同,“二小姐刚才太冒险了,万一出事……” 云溪灵不在意的笑着抱起画子凡递给画颖,“颖郡主,画小少爷还是你带着吧,我还想在骑着马跑一阵子,我怕不小心会让他受伤。”其实她敢这样带着画子凡直接跃过去,是因为这段路她前世特意练过十分的熟悉,就算闭着眼睛都能过去。 等把画子凡按放好后,云溪灵转身“驾!”的一声离开,凤忆初瞥了一眼肖烨墨,“你可真会泼冷水。我跟过去看看,你照顾好他们两个。” “烨墨!”画颖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肖烨墨有些委屈的摆摆手道:“我答应了奶奶不能让你们有事,云二小姐那种骑法,多少会连累小凡的。” 画颖也知道他是好心,无奈的揉了揉头,“我知道,算了,过会儿我和溪灵解释一下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摸了摸画子凡的脸颊,肖烨墨点点头,两人缓慢的走着。 另一边,好不容易追上云溪灵的凤忆初本想和她解释肖烨墨刚刚的话,却意外发现云溪灵并没有在意,似乎只是单纯的享受着骑马的乐趣。 凤忆初看着她收起了往日的柔顺展现出一个全新的自我。白粉的衣裙飞舞着,她长长的头发也有些许扬起,白色的马,淡粉衣裙的少女,真是一副极美的风景。凤忆初的嘴角上扬,他想他一定要找时间把这一幕画下来! 随后,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如同较上劲儿般的你追我赶,驾驭着马匹往前跑去。 片刻后,云溪灵和凤忆初不约而同的减缓马速,云溪灵甩了甩一直握着缰绳的手臂,“凤公子不遑多让。” “哪里,我是男子本来就学过骑马,像小灵灵你这样的名门闺秀也有如此出色的骑术才是让人吃惊。”凤忆初缓缓的跟在她身边,云溪灵摇头低笑。 她不过仗着有两辈子的经验,硬算起来,能跟上凤忆初的步伐也是因为自己早练过,而凤忆初则是实实在在靠自己的能力,两者相较之下,到底谁的技术高其实很明显。 “哟呵,都到这里了!”凤忆初翻身下马,同时也牵着云溪灵的那匹白马缓步走到一棵大树下,他把马拴好后,云溪灵也一个巧劲儿翻身下来,她到处看了看。 这里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四周草地上长着不知名的小野花,一排排青翠的树木笔直的站立着。走进溪水边看去,水面上漂浮着些许莲叶,而水底有着很多鹅卵石,清澈的溪水中时不时还有鱼儿从水中跃起。 凤忆初撸起袖子去抓那些灵活的鱼,云溪灵淡笑着问,“你要抓鱼?” “烤着吃啊!刚刚我喝了你做的粥,礼尚往来,现在本少爷亲自动手给你烤条鱼尝尝鲜。”他一边说,一边摘了些莲叶递给云溪灵。 云溪灵伸手接过,坐在一边的石头上看着他,白底蓝纹的衣袖被他卷起,少年弯着腰仔细的观察着水中游动的鱼,阳光下他帅气的脸庞显的更加突出,听着他爽朗的笑声,连云溪灵也下意识的笑了起来。很快凤忆初拿着两条鱼走了过来,他从腰间拔出匕首,手法利索的把鱼开膛破肚。鱼血溅到他精致的衣服上他也不在意,云溪灵笑道:“原来你还会烤鱼。” “哼哼,烤鱼算什么,小意思!本少爷会的可多了!”凤忆初一如既往的自夸着,说罢他又拿出打火石和一堆佐料,云溪灵嘴角抽了抽,“你贴身带着这些东西……” “那当然啦,这些是必须品。很重要的!”凤忆初一边说一边把鱼架上烤着,神情认真。看他娴熟的动作,云溪灵心中叹了叹,一看就知道这人肯定经常干这种事!凤忆初低着头清洗着鱼肉道:“小灵灵,你帮我洗一下莲叶吧。” 云溪灵点点头,也把袖子卷起,蹲在河边仔细的清洗着,等她弄好后,凤忆初拿过干净的莲叶把鱼完整的包裹起来,又撒上佐料。 鲜嫩的鱼肉包裹着翠绿的荷叶在火上滋滋作响,凤忆初时不时帮鱼翻个身,鱼肉的香味透过莲叶飘入鼻尖。 “烤好了,哈哈,快尝尝看本少爷的手艺如何!”凤忆初小心的拿下两条鱼轻轻把莲叶拆开,鱼皮被烤的金灿灿的,凤忆初撕开一片递给她,眼神中充满了期待,“怎么样怎么样?” 云溪灵吹了吹,放在嘴边一口咬下,口齿清香,一股莲叶的清香包裹着滑嫩的鱼肉,入口即化,云溪灵赞叹道:“非常好吃。” 得到他满意的答复后,凤忆初得意的笑起,拿起另外一条鱼吃了起来,“那是,本公子亲自做的味道会差到哪里?是吧!哈哈哈…” 云溪灵笑笑,他们各自吃着自己面前的鱼。云溪灵吃了半天看还剩下半条,她有些为难,凤忆初问道:“怎么了?不合你口味?” 一向玩笑般的语气中难得隐约带了一丝紧张,云溪灵擦擦嘴,“不是,我的胃口不大,这条鱼太多了,我吃不完。” 说完,指着那她面前那条足足有近三公斤重的鱼,凤忆初看了看自己手中只有一斤半的鱼,有些尴尬的抓抓头,“呃,我想你没有吃早饭就抓了条大的给你……”说完后,他用力的拍拍头,他今天是脑子进水了吗?就算云溪灵没有吃过早饭,就她一个小丫头也吃不了那么大的鱼啊…… “吃不了的话,那不要了?”他提议道,云溪灵抿抿唇,“那太浪费了,而且难得吃到那么鲜嫩可口的烤鱼。” 话落,又轻撕着白嫩嫩的鱼肉吃起来,凤忆初有些苦恼的看着鱼肉,他要帮她吃吗?可这会不会有点那个啊……云溪灵用余光看到凤忆初在那里抓耳挠腮,突发奇想的撕下一块完整的鱼肉递给他,“我一个人是吃不完,要不要一起吃?” 凤忆初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笑着点头,“你不介意的话,当然可以。” 说着他拿起剩下的鱼,把鱼肉分成两份儿,用莲叶包着。他拿了多的一部分,少的那部分给了云溪灵,还特意把一些明显的刺剔除。凤忆初看着眼前的鱼肉不知想到什么,他细细的品尝着,总觉得今天吃的鱼比以往他烤的任何一次都要香!他的眉眼含着愉快的笑意,明显发现自己的心情更好了些。 吃完后,他们对视一眼笑了起来。云溪灵刚想站起来走走时,凤忆初眼神一冷抱着她用轻功快速了离开那个地方。云溪灵一愣回头看去,只见刚刚站的位置上,明显有几个飞镖深深的插入地面。 凤忆初把她挡在自己身后,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扬,冷傲的笑道:“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伴随着他的话落,几十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看着来人的一身装扮,云溪灵眼中凉意顿生。 第三十八章 麻烦上门 黑衣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训练有素的把凤忆初和云溪灵包围起来,双方僵持着,谁也没有说话。 凤忆初玩世不恭的摇着扇子,看似漫不经心的眼中不时闪过冷色。而那些黑衣人中有一个人手中的剑轻轻抬起,他冷漠的眸子对上凤忆初含笑的眼睛。 云溪灵留意到那些黑衣人的腰间系带上都有一条暗红色的绣纹,这种图案她以前看过,那是南秦皇室的暗卫标志,那么这些人就是冲着忆初哥哥而来。 自己不会武功,跑也跑不了,还是老实的呆在原地不要拖了忆初哥哥后腿才是。 “谁派你们来的?”凤忆初的眉眼轻扬淡笑着问道,很显然他也认出了这些人的身份。黑衣人不屑的笑了笑,“将死之人还有那么多废话!动手!” 话落,一阵阵黑色的箭雨扑面而来,尖锐的箭头上闪着幽蓝色的光芒,有毒!凤忆初纵身飞起,手中的白玉扇快速的转动着,把箭雨全部挡开,不但他自己没有事,就连他身后的云溪灵也毫发无伤。 黑衣首领轻啧一声,飞身直刺凤忆初的面门,其他黑衣人也群起攻之,他们手中的刀剑锋利的挥动着,夹杂着割裂空气的声音,让云溪灵不舒服的皱眉。 很快,原本清香的空气中弥漫起浓浓的血腥味儿,碧绿的草地上染了鲜红,看着他们奇怪的身型,云溪灵双眼微眯,凤忆初虽然被他们包围在中间,可他仍然游刃有余的快速移动在他们其中。 如一群黑色云雾中的白蓝色闪电一般,这时他突然回头看到一把飞镖袭向云溪灵,他抽身而上,修长的手指翻转着,一股劲风直直的把飞镖打偏。 看云溪灵平静的神态后,他轻松了口气。而这一个细小的表情刚好落在黑衣人首领的眼中,他冷笑着快速刺向凤忆初周身大穴。凤忆初戏谑的笑着,轻扣了扣扇子的底部,很快白玉的扇子尖端出现锋利的细刃。 反正这些人来了就是抱着杀意的,他又何必对他们手下留情,当那个烂好人呢?这样一想后,他毫不留情的用那把美丽的扇子割断黑衣人的咽喉,艳丽的红色撒落一片。缠斗间,凤忆初感觉有一道冷气从后背袭来,他不屑的撇撇嘴。 一个侧身避过,与那黑衣首领擦肩而过时,突然看到对方眼里的嘲笑,他猛的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望去。 “凤少爷,你最好束手就擒,否则这位小姐的命……呵呵。”黑衣首领一手持刀架在云溪灵白皙的脖颈上,眼色轻蔑。云溪灵无奈的笑了笑,这真不能怪她,没有武功她就是想躲也躲不开。 凤忆初冷冷的看着他,“放开她!” “要救她,凤少爷知道该怎么做。”黑衣首领笑起,手下微微用力,云溪灵白净的脖子上出现一抹细细的血红。 云溪灵面上还是很平静,可心里叹了叹气,这人拿刀能不能稳一点?这样一直磨着她的脖颈很难受啊! 凤忆初看到云溪灵轻蹙的眉头和那抹血色时,一直调笑的声音冷若寒冰,“你想死吗?”同时,他含笑的双眼也收起来了笑意,下巴微抬,整个人的气场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在触及到那冷漠无情的眼神,黑衣首领握紧了手中的刀,他很明白这个纨绔的男人已经被激怒了。他冷笑着挥手,凤忆初被众多黑衣人紧紧的缠着,一时半会儿无法脱身。虽然凤忆初已经把自己玩闹的心态收了起来,可他一心只在意云溪灵的安全,无意间被人钻了空子。 他没有拿扇子的手上传来刺痛,凤忆初低头一看,刚才的一个分心,自己的手腕就被划开了一个口子,不多时就有鲜血溢出,而这些血色中还带有许些黑色,毒素很快在身体中散开,凤忆初眼前一阵发昏,他抿唇用内力抵制。黑衣人淡笑着,满脸得意,“不好意思了,凤少爷,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呵,是吗?你们会不会高兴的太早了。”凤忆初用一种很可悲的眼神看着他们,出奇的冷漠,他的嘴唇勾起残酷的笑容,身子凌空而上,白蓝色的衣裳随风飘扬成盘龙之势,几十多人很快就只有四五个还活着,而且均重伤吐血倒地不起,黑衣人眼中吃惊不已。 主子所料果然不差,凤忆初并没有看上去的无能!更有甚者,凤忆初远要比主子想象中强的太多了,这个情况必须上报主子。否则,等他回去,必然成为主子的心腹大患! “喂,你在想什么呢?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分心啊?”凤忆初的声音不知何时出现在黑衣人的耳边。 黑衣人一愣,很快回过神,他压下心中的不安,“世人眼拙,尽没看出凤少爷深藏不露!”一边说一边把刀靠近云溪灵。 凤忆初本来想往前走的脚步迟疑了片刻,他冷声道:“看你们的样子,本公子也大概猜到是谁让你们来的了,你放了她,本公子留你一条生路。” 果然,凤忆初很在乎这个丫头的安全! 黑衣人眼睛微眯,“我怎么知道凤少爷说的是真是假?要是放了这个丫头,凤少爷反悔那我可只有死路一条了!” 凤忆初不屑的把手抱在胸前,“他都派了你们出来,本公子怎么着,也该让他派来的狗回去通个风报个信儿啊。” 听着凤忆初明显的侮辱,黑衣人阴冷的看着他,“好,我答应!还请凤少爷先退后三步,我就放了她。” 凤忆初本不愿退让,可他看黑衣人眼中的坚定后,只能后退。他很担心如果自己不让步的话,那个人会不顾一切的伤害到云溪灵。 “呵呵,好,我遵守诺言!”黑衣人大笑着,可云溪灵的心中升起一股极大的不安,在那个人抬起手臂的时候,她下意识的用手肘狠狠的撞向那人的肋下,同时压低身子避开他挥来的刀锋。 凤忆初没想到他会突然对云溪灵下杀手,在看到刀锋挥下时,他的心都凉了一大半。 好在云溪灵反映快,他直接抬手让那个人身首异处!他抬步正要走进云溪灵时,云溪灵冷静的说道:“先把残留的活口解决掉。” 看云溪灵在这种环境下还能理智的处理事情,凤忆初的心微安,他转身极快的处理干净后,用白色的手帕仔细的擦了擦扇面上的血迹,恢复笑意,“不害怕?” 云溪灵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无奈的撕下一条裙摆,把它随意的系在自己脖子上。她平静的看着凤忆初摇了摇头。“这些人…冲你来的,是南秦皇室暗卫吧。” 凤忆初听她的语气平稳的讲出这句话,压下心中的诧异,“你怎么知道是皇室暗卫?” 云溪灵刚刚那番话很明显是一个陈述句,可她一个生长在北越的闺阁小姐怎么会认出南秦皇室暗卫?这可不是单靠聪明就能得出的结论,那么这样算起来,她如何得知的,这个问题就很值得人深思和怀疑! “我胡乱猜的,没想到还真猜中了。”云溪灵淡然的说,她低着头仔细观察着这些死尸,凤忆初挑挑眉,猜的?那依她的意思是说,她故意说了试探自己?好像这个解释也说的通。 凤忆初扶平自己有些翻起了衣领,漫不经心道:“为什么你觉得是南秦而不是北越?” 云溪灵抬眼直视他,一字一句道:“第一,这些人的装扮上很明显可以看出是大家士族才能指使的暗卫。我虽然在云侯府中和我嫡母嫡姐水火不容,但是凭她们的能力和身份根本不可能找的到这样的人来刺杀我。而且刺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派出这么多人来也未免太夸张了。那么就可以排除他们是冲我来的这个嫌疑。” “第二,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既然不是冲着我,那么就只可能是针对你。这点从他们一来二话不说就看着凤公子后,也证实了我的想法是对的!” “第三,我在北越那么长时间从来不知道北越有凤这个姓氏,再加上太子殿下他们都对你很是有礼,那就说明你是北越的客人,或者是对于北越皇室来说,凤公子是贵客!那么能被皇室当作贵客的人,自然也是和他们一样身份贵重,这么说来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来自南秦。而且在南秦的地位还不低。” “第四,你既为北越贵客,初到此地也不会有人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杀一个南秦人。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假设北越有人和你结仇,但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派人来暗杀你。一来没有十足的把握,二来一个弄不好就会惹祸上身。那些黑衣人是冲着你来的,而且也排除了他们是北越人,那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他们必然和你一样来自南秦,你们都是南秦中人。” “第五,他们口中所说的“主子”,按照刚才你和他们的对话来分析,你必然认识那个派他们来刺杀你的人。那么,那个人的身份也不可能会低,还有这些人腰间系带上绣的暗纹,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应该是南秦皇室的标志吧。这样一来,他们的身份不就呼之欲出了吗?最后,结合以上五点,就可以得到这样一个结论:你是从南秦而来的贵客,身份尊贵,而南秦皇室中的某个人怀疑你并非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故而派人前来试探,好摸清你真正的实力,以便为以后做打算。呵,不知溪灵分析的可对?” 好厉害的分析能力,好敏锐的观察力,好聪明的云溪灵。这一番话说的和真相八九不离十了! 凤忆初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不,准确的说是对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感到心服口服!面对险境临危不乱,头脑冷静,心性理智。 这样的女孩他平生仅见!!! “说的好!可小灵灵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凤忆初拍拍手后弯下腰笑看着她。云溪灵用眼神问他,什么问题? 凤忆初摸着自己的下巴,好奇道:“你怎么知道他会对你下手?还能那么快躲开?” 云溪灵墨色的眼珠转了转,“第一个问题,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有危险;至于第二个问题…也许是运气吧?” 她对于危险一向很是敏感,而她的这种直觉也帮了她很多次,至于怎么避开那人致命一击的,她也有些奇怪,总觉得刚才那个黑衣人好像手抖了一下。 “直觉和运气?!小灵灵你可真厉害啊……”凤忆初伸了个懒腰,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你脖子上的伤要好好处理,否则会发炎,走,过去我帮你上药。” 他说完后走到树下解开系着马的缰绳,云溪灵迈过满是血迹的草地和死尸缓步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回头看着那个挟持她的黑衣人。她眼睛眯起,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那人拿刀的手腕旁有一片细细的紫竹叶,她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柏树,了然轻笑。 “小灵灵?”凤忆初发现她停下脚步,有些担心的望着她。云溪灵眨了眨眼,又转身走过去,翻身骑上白马,凤忆初牵着两匹马往溪水的上游走去。 等他们离开后,一人出现在那里,那人沉默的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小心翼翼的捡起刚刚云溪灵低头时被割断的一缕头发后离开。 在那人离开后,原本血色弥漫,躺着死尸的草地上变的干干净净空无一物。若不是石头下有那两条鱼骨的存在,恐怕会以为从来没有人来过这儿,而这里也没有被染上过那腥红的血色。 第三十九章 心湖微漾 茂密的树林中,凤忆初一边牵着马一边和云溪灵说笑话,似乎是想冲散刚刚那件事带来的不愉快。 走了片刻后,凤忆初只觉一阵眩晕袭来,他脚步踉跄的一下。云溪灵皱眉翻身下马,拉起他垂在一侧的手,“你中毒了。” “呵呵,这种小伤…不碍事的,我……”凤忆初话还没有说完,差点跌倒在地上。好在云溪灵手快扶着他,凤忆初迷迷糊糊的睁着眼笑道:“哎,本公子就是命好,什么时候都有美人儿相伴,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你还是老实点吧。带着药没?”云溪灵闻言嘴角不受控制的弯起微小的弧度,内心翻了个白眼,忍住想把他推开的冲动低声问道。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凤忆初的回答,无奈之下她只好把他轻轻扶靠在树下,云溪灵看他双眼紧闭,气息杂乱,手腕处还在流血。 必须尽快处理毒素,可她没有药怎么治啊!云溪灵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再三思量后低下头,决定直接把毒吸出来。 大概是毒素减轻的关系,凤忆初朦胧中,感觉自己受伤的手腕上有一个柔柔软软的东西轻轻在吮吸着,能温暖的触感让他心中一阵发麻。他微眯着眼看清后,他的眼睛睁大,嘴中愣愣的道:“小灵灵……你……” 云溪灵平静的把口中污血吐出,瞥了他一眼,“乖乖待在这里,我马上回来。” 凤忆初如一个乖宝宝般听话的点点头。 云溪灵快步走到前面的溪水边,拿出自己的手帕清洗着,眉头轻轻蹙起,将就着洗漱了一下自己沾了血腥的嘴唇,眼前一阵阵的黑晕袭来,云溪灵无奈的摇了摇头,果然是前世欠他的今生来还。 而云溪灵没有发现,此时的凤忆初一直呆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少年俊美的脸庞上有一丝红晕。 嗖的一声,一个玉瓶滚落在云溪灵的脚边,她挑挑眉,拿起玉瓶仔细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解药,速服!”她迟疑了片刻,在闻到药香后才放心的把药倒出。 她白皙的手掌上,两粒晶莹剔透的药丸安静的放着,她捏起一粒放入口中,没有药物的苦涩,反而有雪莲的清香。 呵,竟然用天山雪莲做为药丸,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雪莲很常见,可这天山雪莲就不一样了,这种雪莲都是在严寒之巅的天雪山池中生长,而且数百年也才生长三四朵左右,本身就是及其珍贵之物。用它做成的药丸可解天下百毒,像这样珍贵的东西来给她解毒,倒是有些浪费了。 云溪灵洗干净手帕后,对着凤忆初道:“张嘴!”说完直接把药丸塞进他嘴里。 凤忆初很配合的张开嘴,既没有问也没有看就把药丸吃了下去。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云溪灵诧异不已,“不怕我喂你的是毒药?” “毒药我也吃!”凤忆初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看着云溪灵奇怪的眼神后,他偏过头,眼神躲闪,“本少爷那么好,你肯定舍不得害我。” “对了,小灵灵你怎么会有天山雪莲?”凤忆初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不自然的神色,于是转过头问道,却忽略了他的双耳。 “噗,一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凤公子也会害羞?”云溪灵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巧妙的把话题转移开。她看着他通红的耳朵,轻笑出声。 “呃…我,不是,那个我才没有……”凤忆初在她戏谑的眼神下底气不足的嘟囔着,随后又懊恼的抓抓头发,正色道:“小灵灵我可是洁身自好的!” “我知道。”云溪灵低着头认真的用手帕擦去凤忆初手腕上的血迹,又解开自己扎在头发上的白色发带,手法俐落的抱扎着。凤忆初抿唇,抓住她的肩膀,一本正经,“你不信我?” 少年好听的声线中带着一丝不安,云溪灵抬起头深深看着他的眼睛,里面的神色紧张而又带着一抹亮色,那样的眼神让她有些恐惧,她垂下眼,轻笑,“我信不信很重要吗?” “当然啦!”凤忆初异常认真的看着她。 云溪灵与他对视几秒后,低头浅浅一笑,“我信你,一直都信。” 少女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却又暗含着坚定。 听到她的话后,凤忆初顿时眉眼含笑,漂亮的眸子中流动着难掩的喜悦。 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云溪灵的下一句话就好似一盆凉水泼下,“凤公子刚才一时情急,溪灵多有冒犯了。” 说完,背过身不在看他。凤忆初蹙起眉头:“你,刚才明明……” “在那种情况下,换任何人都会做出一样的事,凤公子是贵客,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担待不起。”云溪灵冷声打断他的话,语气柔和却显疏离。 凤忆初抿着嘴,仔细的盯着她的后背,语气也恢复了平日的调笑,“也对,小灵灵今天的事就算我们之间的秘密吧!本公子回去还要到醉心阁去听美人儿弹琴,好好安慰一下本公子的心呢……” “那是自然。”云溪灵和他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你的脖颈还好吧?”凤忆初这时才想起她的脖子上有伤,云溪灵摇摇头,“只是蹭破了点皮,没事。” 就在这时画颖和肖烨墨碰巧走了过来,画颖看到他们的身影后快步上前,“溪灵!你们怎么在这里啊?害我们找了好半天呢,你的脖颈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不小心被树枝划伤了。”云溪灵淡笑着解释道,凤忆初也拍了拍自己的衣摆,站起来的同时不着痕迹的把他缠着云溪灵发带的那只手藏到袖中,“有本公子在,能有什么事啊!” “有你在才更担心!你通常是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画颖笑着挥挥手,又拉起云溪灵道:“走,我们过去,烨墨让人弄了吃的,我们要去晚了,东西就被小凡一个人吃光了,顺便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云溪灵点点头,和画颖并肩走去。肖烨墨认命的过去牵着马跟在她们身边对凤忆初道:“快跟上。” “你们先去,我一会儿过来。”凤忆初对他挥挥手,肖烨墨皱眉,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在注意到他的扇子上沾了些灰尘后了然的点点头。凤忆初对他那把扇子一向重视,估计是要把那些灰尘弄干净吧……随后也没在意的跟上画颖她们。 等他们走远后,凤忆初冷问,“暗月,刚刚看见什么了?” 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墨蓝色衣服的男子,男子单膝下跪,“少爷,有高手在暗中保护云二小姐!” “果然如此…小灵灵真的很不简单啊。知道是谁的人吗?”凤忆初抬头望着天空,低声道。 暗月犹豫了片刻后,问,“还没有查清,那个人的武功与属下不相上下,冒然探查一定会被对方发现。对了,云二小姐知道了少爷的秘密,还对少爷无礼,要不要把她……” “你敢动她试试!”凤忆初听出他的意思,冷声制止。暗月看到他的迷人的桃花眼中寒意阵阵,心下一颤,他第一次见少爷露出这样冰冷的神情,他可以预料如果他对云溪灵出手,那么少爷也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属下不敢!”暗月的头更低了些,凤忆初烦躁的挥挥手让他站起来,突然有些迷茫的问:“暗月,你说为什么每当我想要靠近她的时候,她就会对我产生防备,甚至疏远我呢?” 暗月看刚刚还冷漠无情的凤忆初,现在又变了一个人似的问着这种问题,他略显无奈,“少爷说的是云二小姐?” “废话!不是她难道是你啊!”凤忆初双手抱在头后,暗月有些迷茫,他一个暗卫,只知道杀人放火,这种和儿女情长扯上关系的问题他怎么知道。于是问:“少爷能不能说的清楚一点?” “就是,你觉得我怎么做才能靠近她,又不会显得很刻意,也不会让她疏离我。”凤忆初皱着眉,淡淡的说。 啊?又是靠近又是疏离,还要不刻意?少爷该不会余毒未清头脑发昏了吧? “这,属下也说不清楚。少爷不如找暗风问问?”暗月很不负责的把事推给了远在南秦的暗风。凤忆初一想也是,于是道:“把他给本少爷喊过来!” “是!”暗月松了口气,不厚道的在内心大笑。而此时正在认真训练的暗风狠狠的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喃喃道:“谁在想我啊?” 凤忆初如同解决了一件大事般开心的笑着让暗月退下,自己又看了看他手上缠绕着的发带,脸上满意的扬起笑容。等他到的时候,画颖她们正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他笑着走过去坐在云溪灵的身边。 接下来的时间中,画子凡缠着云溪灵问着问那,肖烨墨和凤忆初对弈,画颖则在一旁观棋。 “忆初,你的棋艺还是老样子,一点进步都没有。”肖烨墨无奈的笑着,凤忆初满不在乎的勾起嘴角,“你有颖颖在一边帮忙,二对一,不公平啊。” “我只是在他旁边看,哪有帮他!”画颖双手抱起,凤忆初眼睛一转,笑道:“如果小灵灵坐在我身边的话,我肯定不会输。” “你说的,溪灵你过来,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画颖对一边的云溪灵挥手,云溪灵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凤忆初身边站着,凤忆初挑挑眉,也没说什么。 他们落子的速度开始加快,云溪灵眯眼观察棋盘,肖烨墨的棋路给自己的回旋余地很大,棋风也是一派君子作风。 反观凤忆初,看似漫不经心,可棋风中却暗藏玄机。 云溪灵内心摇摇头,肖烨墨过于君子的棋风进退有度不会让人觉得他优柔寡断,让人钦佩,由棋观人,他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帝王人才。而凤忆初……棋路千回百转,说他精明吧,可有时候明明是对方布的陷阱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跳进去,说他傻吧,每次觉得他要输了他的棋子之中总能有那么一两个可以扭转局势,这样几个来回下来竟然一直保持着平局的局面,他这样的举动反而令人琢磨不透。 最后这盘棋以平局告终。 云溪灵静静的观察了整个棋局,她总觉得凤忆初并没有出全力,甚至有意无意间还故意把自己的破绽露出来给肖烨墨,看似平局的棋盘实际上却像由凤忆初在一手掌控一般。 这时,肖烨墨也些不可思议的笑起,凤忆初意有所指道:“所以说有小灵灵在我身边很重要。”话落,画颖含笑看了一眼云溪灵,可云溪灵面上平静如常。画子凡看着他们保持沉默不语,他大声说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 凤忆初站起身打开扇子,“走了回去了。”云溪灵也笑着拉起画子凡走了过去,他们两人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氛。画颖总觉得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云溪灵与凤忆初定然发生什么。 第四十章 用心良苦 回到画国公府后,云溪灵礼貌的去拜访了一下画老太君就回到客房中休息。青璃青浅看她面带倦容也没有过多的打扰她,而是安静的坐在一边弄自己的事情。 云溪灵随便吃了些东西又看了看书后躺在床上,她一手放在自己的额头,眼神暗淡。 前世忆初哥哥是因为自己的善良贤惠才喜欢上自己的,今生她给人的感觉明明是冷淡疏远。 不客气的说,今生的她和“贤惠”二字一点边都沾不上,想来他也不会在如曾经一般爱上她了。 无论如何,还是和忆初哥哥保持些距离,这样会比较好,她今生不打算再爱上任何人。没必要再连累一次他,爱上一个人就等于把自己的一切交托出去,那真的太累,也太危险了! 她…已经不想再把自己交给别人,她是属于她自己的! 云溪灵眼中的迷茫如雾般消散,留下的只有那清冷似水的平静和淡漠。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每日早晨正常的请安外,云溪灵要么在房间看书,要么坐在院中吹吹风看看画颖练剑。 有时候会到静心居陪着画老太君帮她整理一些东西,几次下来画老太君对云溪灵的态度是越来越好了。 画颖看自己奶奶对她都快比对自己好了,经常和画老太君撒娇。看着云溪灵那么安静,画颖都忍不住的问她这样闷不闷啊,而云溪灵总是一笑带过,让画颖很是不解。 这天,云溪灵也如平常一样的看着书,青璃走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云溪灵接过看后淡笑,“我还以为他们当我死了呢。” “侯爷让小姐尽快回家为大小姐准备及笈礼。”青璃笑道,青浅蹭了过来有些不高兴的说,“要回去了?哎,那小姐又没的平静了。” 青璃一听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小姐才不会这样想呢,怕是你嫌麻烦吧!哈哈。” “唔,都一样嘛。”青浅笑着躲开,云溪灵看她们心情还不错。于是笑说:“别闹了,我和老太君说一声也该走了,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打扰别人,你们帮我收拾好东西后,就在门口等我。” “是。”青璃青浅异口同声道,云溪灵嘴角含笑着去到静心居,这个时候老太君正好在礼佛,云溪灵进屋后何嬷嬷笑着小声说:“云小姐你来了,老太君刚刚还在念叨你呢。” 说着指了指那个跪在蒲团上的画老太君,云溪灵欠了欠身,走到画老太君身后帮她打理了一些经文,又看到桌上摆着的一部分抄本。 她坐下沾着墨汁,缓缓的抄写着最后的几段经书,何嬷嬷看随着她的动作,一手漂亮的梅花小楷整整齐齐的出现在纸上。画老太君早知道云溪灵来了,她轻笑:“灵儿今天来的比平日早了很多,是要回去了吗?”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没错,溪灵今天是来和老太君告别的。”云溪灵笑着把写完的经书理好,走到她身边也跪在蒲团上又道:“这个是之前答应您的东西,刚好今天弄完了。” 画老太君缓缓睁开双眼,慈爱的接过,“你是个有心的丫头,这几天我也要谢谢你,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也不嫌闷的慌。” 云溪灵笑着摇摇头,她知道画老太君是在说因为她的关系,让画颖一有时间就和她一起来陪着画老太君说笑。 就连何嬷嬷都不得不承认,多亏了云溪灵的到来,让那个一心爱练剑的画颖能常常陪伴老太君。 老太君毕竟老了,总是希望能有子孙围绕着享受天伦。 可画子息身为世子,平日里事情很多,画子凡又要上学,唯一有时间的画颖又是个静不下来的小丫头。 于是,画老太君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在这里静心礼佛。 而云溪灵自从上次做了合老太君口味的早膳后,老太君特意找她聊了聊天。没想到云溪灵这个年纪的小丫头却比画颖还要静的下心,和她讲佛法她也不觉得无聊。 这不,几次下来之后画老太君没事就要拉着她说话,让画颖都开始嫉妒了。 出于小女孩的心态画颖也耐下性子陪着画老太君礼佛,这可让老太君喜笑颜开了好久。 云溪灵轻笑道:“那里,其实郡主很在乎您的,只是……” “你别给那丫头片子找理由了。你这一回去我这静心居又要安静很久了。”画老太君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云溪灵低头道:“也不会呀,有郡主陪伴着您怎么会安静呢?再说了,这眼看着也快入冬了,到时候的百花节皇室举行宴会,那时候定然能再见的。” “你这张嘴啊…好了,回去以后要保重身体。我老婆子还等着你百花节来找我呢!”画老太君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顶,又转身道:“何嬷嬷,你让子息送灵儿回去吧。” “不用了,画世子事情那么多,溪灵怎么好麻烦呢。”云溪灵婉拒着,没等画老太君开口又道:“颖今天进宫了,何嬷嬷麻烦你和她说一声,溪灵回家了,这几日多谢款待。” 说完又对画老太君行行礼,转身离去。画老太君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出神。 何嬷嬷弯腰问:“怎么了吗?” “何嬷嬷,你有没有觉得灵儿刚刚那个笑容很像一个人。”画老太君眯着眼睛道。 何嬷嬷想了想后抬起头:“老太君莫非是说她?老奴瞧着,是有一点,和当年的那位有几分相似,可性格完全不同,而且身份差距也太大了。” “哎,当年那孩子有段时间也是这样陪在我身边帮我抄写佛经的……可惜红颜薄命,大概是看到灵儿的笑容又想起了她。”画老太君有些无奈的苦笑,何嬷嬷也低下头。 一时间整个静心居安静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响。 再说云溪灵这边,她离开静心居后直接走到大门口,看到青璃青浅早已等候在那,她对她们点点头,上了马车。 青璃倒了一杯热茶给她,“小姐暖暖手吧。”云溪灵接过,眼神静静的看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 青浅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眨了眨眼睛,“小姐,老爷让你协助大夫人给大小姐办及笈礼,你看这……” “你担心大夫人从中使坏?”云溪灵淡笑着懒散的问。 青浅点点头,看云溪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推了推青璃,眼神示意她帮着劝劝云溪灵。 青璃抿着嘴唇道:“小姐我觉得青浅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呀,如果在大小姐的及笈礼中出了什么问题那小姐可就首当其冲了!” “傻瓜,正因为是云溪雅的及笈礼,大夫人才不会用她宝贝女儿的大事来开玩笑的。云霄鹏让我协助大夫人,只怕大夫人现在比我还心急呢。”云溪灵冷哼着,眼尾上扬。 青璃皱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云溪灵看着车帘上绣着的牡丹淡笑,“放心吧,大夫人必然不会让我过多插手这件事的。” “可……”青浅还是觉得不妥,正要在劝时,云溪灵突然笑说:“不过她不让我插手,我偏要插手。” “小姐终于打算动手了?”青璃收起自己笑意,面上严肃。 云溪灵单手杵头,意味深长的说:“及笈礼呀,这是个好日子呢。也应该让云溪雅一举扬名不是。” 青浅看了她们两个一眼,也笑道:“是啊,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来参加这个宴会的。” 云溪灵笑着抿了口茶,垂下眼睛,遮住她寒冷刺骨的眼神。 她撒了那么久的网,也是时候收了。 云溪雅、大夫人、云霄鹏……希望你们会喜欢这个礼物。 云侯府 里面一片热闹景象。 人来人往的,大夫人特别开心的指挥着下人们忙出忙进。 看到云溪灵缓步走来,大夫人难得和颜悦色道:“灵儿回来了,快回去休息吧。这里乱糟糟的,别撞到你。”说完也不看她,继续忙碌着。 云溪灵挥挥手让青浅先把东西拿回去,自己和青璃走过去道:“大姐姐及笈礼,溪灵也想尽一份力。” 大夫人手上动作一愣,道:“你一个小丫头那会这些……” “就是不会才希望母亲能教我呀。”云溪灵笑着打断她,看大夫人皱眉,桂嬷嬷突然道:“二小姐也是好心,那麻烦二小姐帮忙写一下请帖吧。”说着,拿了一堆白金的纸张递给她,大夫人也笑说:“对,这些要邀请的贵宾我和老爷已经选好,就麻烦灵儿你写一下了。” 云溪灵笑着点点头,青璃上前一步接过,随后两人回到云轩阁中,青璃帮她磨墨,青浅在一边不知绣着什么。 这时,云溪灵抬起头望着窗外道:“外面摆放的花卉是谁送来的?” 青璃诧异的抬头望去,一盆精致的茉莉花静静的放在玉兰树下,“真不可思议,这个时节了还有茉莉花。” 青浅打开门,云溪灵走到树下,看着那娇嫩的茉莉。青璃用手摸了摸枝叶,脸上挂着惊异的神色,“呀,这好像是假花呢。” “好精细的做工,也不知是谁送来的。上面还撒上了茉莉的清香,怪不得会那么逼真!”青浅笑着说道。 云溪灵眯起双眼,“啊…确实是精细的做工。送的人真是用心良苦。” 哼,会送这种东西给她的人还会有谁…秦沐风!这是打算用花来讨好她嘛?可惜啊,她可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了。 “小姐不喜欢?”青浅看出她冷漠的表情,有些担心的问。云溪灵似笑非笑:“这种好东西应该用在云溪雅的及笈礼上才是物有所值啊。” 青璃也笑说:“刚好这次花厅摆放上可以用上。” 云溪灵笑着转身回去继续写请帖,她在看到这盆茉莉的时候,心中有了更好的打算。 这次的宴会她要让云溪雅终身难忘! 第四十一章 有意试探 接下来的日子里,整个云侯府中都被喜悦包围着。云溪灵走到树下,对着在打扫的白珍挥挥手,白珍小跑着过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云溪灵微微侧身,淡笑着扬起嘴角,“最近府里买了很多花卉吗?” 白珍摸着下巴仔细的思索了一会儿,不确定的反问,“小姐说的是之前院中摆放的那盆茉莉花吗?那个是老爷让放进来的。” “哦,是么,那还有谁知道那盆花的事?”云溪灵平静的望了过去,白珍在她清冷的眼神下摇头,“没有了,老爷说不可以声张。” 云霄鹏不让声张? 呵,果然如此么…… 云溪灵淡然的弯了弯嘴角,对青璃道:“我去给母亲送请帖。”青璃笑着跟在她后面,低声问,“小姐你打算怎么做?” “你等着看就好…”云溪灵神秘的眯起双眼,抬手理了理鬓边的发丝。 穿过花园后,云霄鹏和大夫人正在讨论着什么似的,云溪灵脸上露出温顺的笑脸,略带俏皮的问,“父亲母亲,你们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一边说一边眨巴眨巴眼睛。 云霄鹏看她一副小女儿的好奇样儿,笑道:“我们能说什么悄悄话?还不是为了明天你大姐姐的及笄礼呀,灵儿你怎么过来了?” “溪灵已把请帖备好,特意带过来让母亲过目。”云溪灵一边说一边挥手让青璃把东西拿过去,云霄鹏挑挑眉毛,大夫人笑着随意翻看,“灵儿这丫头就是心细…” “那里,这些东西弄好还是应该让母亲看看,大家才能安心呀。”云溪灵还是温柔的说着,但大夫人脸上的笑容却有些不自然。 云霄鹏心中叹气,面上笑说,“以后这种事儿你自己做主就好。灵儿这花厅的布置还没有决定,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你母亲,你也长大了,要学着管管家。我去书房把给岳父大人的请帖送出去。” 大夫人一听云霄鹏让云溪灵学管家,扬着的嘴角稍微低了些。 云溪灵才不在乎大夫人对她使的眼色,笑着点点头,等云霄鹏离开后,大夫人不淡不咸的瞥了一眼低头浅笑的云溪灵。正想说话时,云溪灵就抢先一步。 “溪灵不知该用些什么东西布置才好,不如母亲亲自挑好以后我在弄?”云溪灵眉眼弯弯。 大夫人眼中的担忧又怎么能瞒过云溪灵的双眼,既然她不放心,自己就必须要让她安心才是! 大夫人心中衡量了片刻,管家的权利她不会轻易让出的,眼下还是云溪雅的事为大,于是点头,“也好,桂嬷嬷你看放些什么好?” 桂嬷嬷一张老脸上挂满笑容,“接近冬日,正是菊花开的最好。” “菊花?不行不行,寓意不适合,况且雅儿那孩子一向喜欢牡丹……”大夫人摇摇头否决了桂嬷嬷的提议,她心中有些发愁,这个时节牡丹花都开败了,梅花又还在冒芽儿,还真是有些难办。 在她苦思时,桂嬷嬷拍拍手,激动的提醒道:“夫人,你可记得表少爷从江南带来的花卉?” “你是说那些百合和茉莉?”大夫人眼睛微转。是呀,她怎么忘了南杰前几日送的花了,于是心下一定:“灵儿,一会儿母亲让桂嬷嬷把那些花带过来,你和桂嬷嬷好好布置一下。” “溪灵遵命。”云溪灵轻声答应,大夫人就和桂嬷嬷快步走去,看着她们的背影云溪灵嘴角勾起冷笑,对着青璃几不可见的点头,随后道:“天有些凉了呢……” “毕竟快入冬,这气候变化大,二小姐要多穿些衣服才是。”薛姨娘的声音从云溪灵后面传来,云溪灵似是一愣的转身,“薛姨娘?那么冷的天儿,姨娘怎么过来了?” 薛姨娘笑笑牵着云溪清走到她面前,云溪清略带婴儿肥的小脸红彤彤的,她的小手一把拉着云溪灵的衣袖,“二姐姐。” “五妹妹长高了。”云溪灵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云溪清调皮的围着她转。 薛姨娘挥手让身边的人退后,又轻轻抱起云溪清坐到云溪灵对面笑着看着她。云溪灵扬起眉尾,好奇道:“姨娘为何这般看溪灵?难道溪灵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说着还抬手摸摸脸颊。 薛姨娘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云溪清的背,“怎么会呢,二小姐看上去气色极佳,自青山寺后二小姐的气色是一日比一日好了。” “呵呵,姨娘说笑了,溪灵的气色一直都这样呀。”云溪灵笑着回答。薛姨娘没有说话,云溪灵也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树叶。 一时间安静让人感到奇怪,云溪清还是个孩子,玩性大,她不停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从薛姨娘腿上下来,自己走到不远处玩耍。 薛姨娘看着她无奈的摇头,“清儿这孩子…哎…” “五妹妹被照顾的很好,薛姨娘也费了不少心吧。”云溪灵笑着抬起头,又道:“薛姨娘有什么事吗?” “二小姐当真好敏锐。”薛姨娘收回看着云溪清的视线,对上云溪灵似笑非笑的瞳孔,“二小姐变了很多。” 云溪灵双眼含笑,像是听不懂她的话。薛姨娘看她平静的眼神一动不动,从她的眼睛只有自己的倒影,其次再无任何东西。薛姨娘又道:“二小姐也别多心,其实不止是我,侯府中的很多人都能感觉到二小姐的变化。” “哦?是吗……”云溪灵无所谓的把玩着手链,薛姨娘皱眉,故意说,“二小姐可知大小姐从凤凰楼回来后被老爷责骂了一番?” “这事儿溪灵也听说了,但那又怎么样呢?”云溪灵反问,云溪雅会被责骂是意料之中的事,谁让她在凤凰楼给别人留下了没事找事,无中生有,陷害庶妹的印象呢。她在画国公府的时候无意间还听画颖说起街坊流传云溪雅和齐苛之间的关系呢。 看得出凤凰楼里所发生的事情早已传遍大街小巷了! 那么极爱面子的云霄鹏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让云溪雅逃过一劫呢,这件事无论怎么解决,云溪雅都会受到责罚,就算她是云霄鹏最爱的女儿也一样! 云霄鹏必须给外人一个解释,同时也用此为侯府洗清名声。 看云溪灵有些心不在焉,薛姨娘挫败的低下头,她没想到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能那么沉的住气。 “二小姐也看到了,大小姐明天及笈,那么在过不久就会谈婚论嫁,紧接着就是二小姐自己的亲事,二小姐心中可有中意的人呀?”薛姨娘低笑着打趣。 云溪灵眼睛微眯,“我还小,不急。” “话可不能这么说,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再说了,大夫人定然会为大小姐的亲事铺路,与其被大夫人安排嫁给一个不满意的人,二小姐何不先给自己定下一个如意郎君?”薛姨娘劝着她,青璃在一边撇撇嘴,看云溪灵单薄的衣服道:“小姐我去给你拿件衣服吧,这天儿冷在吹吹风小姐会着凉的。” 云溪灵点头,青璃对薛姨娘行行礼就快步走向云轩阁的方向。 余光瞥见薛姨娘一直看着自己,云溪灵心中冷笑,低头如同不好意思般问:“溪灵如今没有什么中意之人,依姨娘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可……” 她话说一半突然停下,薛姨娘抿唇提议,“二小姐觉得秦公子如何?” 哟,终于把话引到秦沐风身上了! 云溪灵笑道:“秦公子一表人材此次又高中榜眼,是个难得的人才。” 听她对秦沐风的评价还不错,薛姨娘又道:“是啊,这秦公子先下可是很多小姐们争着的人。二小姐何不…” “是个人才,可惜溪灵对他没什么兴趣呢。”云溪灵毫不客气的打断她,薛姨娘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她,“这是为什么?” “姨娘,我说过我还小,是,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是,两年的时间足够发现和改变很多事情不是吗?”云溪灵直视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姨娘是特意来告诉我父亲有意把我嫁给秦沐风的吧。” “……二小姐果然是个聪明人。”薛姨娘看她已经猜到自己的来意,心中反松了一口气。 云溪灵淡笑道:“姨娘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就不怕父亲知道以后怪罪下来?” “呵呵,是啊…为什么要告诉你……二小姐,你可认识这个东西?”薛姨娘从袖中拿出一个发钗,云溪灵眼睛一眯,薛姨娘又道:“这个发钗是我在池塘附近的一个夹缝中无意发现的,就在迎春失踪的三天后。” “姨娘想说什么?”云溪灵平静的笑问,薛姨娘看她的神色如常,心中忐忑,有些躲闪的把视线投向不远处平静的莲花池上,“要是我没猜错,迎春此刻就躺在这冰冷的池塘底下吧。” “就算是又如何?薛姨娘该不会想说是溪灵把她扔下水的吧?”云溪灵伸了个懒腰,薛姨娘眼神微暗,语气中带了些威胁:“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和夫人只怕到时候……” “你要是想就去说好了。”云溪灵轻蔑的挥挥手,看到青璃走过来的身影,她淡然的说:“大家都是聪明人,薛姨娘以为凭这个小小的发钗就可以威胁得了我么?呵,你大可以去说,看看最后倒霉的是谁?” 薛姨娘咬了咬牙,云溪灵轻飘飘的声音又传入她的耳中,“明人不说暗话,薛姨娘所求什么你我心知肚明。” 薛姨娘看到笑意盈盈的云溪灵,只觉得一股寒意逼来。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发钗,很无奈的苦笑。 这时,云溪灵白净的手出现在她面前,“这个东西还是给我吧,留着它会给姨娘甚至是两位妹妹带来一堆麻烦。” “二小姐才是真正的真人不露相啊。”薛姨娘感叹后把发钗递给了她,又道:“如果我今天没有把这个东西交给你而是交给了夫人,二小姐打算怎么办呢?” “怎么办呀……呵呵,你迟早会看到的。”云溪灵笑而不语,青璃也在她们说话间赶了过来,把一件白色毛领的披风搭在云溪灵肩上。云溪灵轻喘了口气,“天冷,姨娘早些带五妹妹回去吧。” 薛姨娘静静的看了一眼云溪灵,抱起云溪清缓步离开,心中很是迷茫。 她今天这样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 云溪灵从受伤醒来后就感觉变了一个人,萧姨娘和云溪雅她们和她几次交手都处下风,如果说她们手段弱情有可原。 可是,连大夫人南月荣也不能在云溪灵手上讨到好那就另当别论了。 大夫人可以稳坐侯府夫人位置,靠的绝不是幸运和她的娘家,更大的原因在于她的手段狠毒! 可是从青山寺开始,本来一手遮天的大夫人也连连败在云溪灵的手下,不但讨不到半分好,还让侯爷对她开始有了失望。连云霖也成为岳老爷子的徒弟。 甚至凤凰楼宴云溪灵一舞扬名,很快融近北越贵女圈中,还让云溪雅一向完美的名声受损,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可后来从云溪可还有一些其他人口中也得知了那件事的过程。 之前她以为云溪灵只是运气好,可自从她捡到那个发钗后,所有的想法就变了! 难怪她总觉得每每事情牵扯到云溪灵后,有时就巧的不可思议却又不会让人感觉刻意。 如果云溪灵靠的不是运气,如果如今所发生的一切并非是“意外”“巧合”。 如果这一切都是云溪灵安排好的。那么,她的心思也太可怕了! 薛姨娘越想越觉得周围的空气冷的刺骨,她心有余悸的回头看着那个淡笑着的云溪灵,心中思绪万千。 自己的猜测到底对不对? 云溪灵那样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也许等这次云溪雅的及笈礼过后,就会有答案了吧…… 在薛姨娘带着重重疑问回去的同时,雅菡阁的小院中云溪雅正在精心挑选着凤仙花汁。假山后影影约约传来这样的对话。 “你知道二小姐最近很受侯爷重视吗?” “那还用你说啊,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次侯爷还让二小姐帮助筹备宴会呢!府里的小姐们二小姐可是第一个接触到管家这个层面呢!” “是啊是啊,我还听说呀二小姐院中有好几盆鲜艳的花卉呢!连大小姐这边都没有的!” “不会吧,那大小姐的地位岂不是……” 两个声音越来越远,云溪雅听完后手中的凤仙花都被她揉碎,迎夏小心翼翼的把她的手打开,劝道:“丫头们胡乱说,大小姐不要往心里去,最重要的是明天的及笄礼。” 云溪雅本欲发火,可听到迎夏的话后,闭上眼深呼吸了几次,她美眸看着手上鲜艳的凤仙花汁,冷笑,“拥有我没有的东西又怎么样,只要我想,一样可以让那个贱人双手奉上!” 迎夏抬眼刚好看见云溪雅冷酷残忍的眼神,她绝美的脸上挂着阴冷的笑容,这样的大小姐让她觉得恐怖! “二妹妹用心帮我布置,我也该好好谢谢她才是!我们走。”云溪雅净了净手,脸上恢复了温柔的笑意,和迎夏一起慢慢走去花厅。 第四十二章 笄礼前夕 花园中,云溪灵静静的站在亭中脸上带着淡笑。青璃看了看她,欲言又止的皱着眉头,她再三考虑后问道:“小姐,那个发钗……” “你在担心?”云溪灵呼了口气在自己的手上,余光看见青璃点头,她轻笑:“薛姨娘会捡到这个东西虽然在我意料之外,但是却不会对我造成任何的威胁。她能在大夫人手中生存下来,也算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对她才是最好的。” “嗯……如果这样说的话,好像也很有道理。可是,我担心万一薛姨娘心怀不轨,把这事儿告诉侯爷或者大夫人,那岂不是给小姐你添麻烦?”青璃仔细的分析说。 云溪灵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微叹,“傻丫头,如果她会说的话。今天就不会来找我了,更何况薛姨娘还特意带着五妹妹过来。意思很明显她不过是想用这个发钗作为交换来和我谈条件罢了,只不过她没有想到会被我反将一军,所以显得有些被动。” 云溪灵嘴角噙着极淡的笑容,“薛姨娘自己也很清楚这个东西拿给大夫人其实没有什么用,毕竟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天。随便捡到一个发钗就能够怪罪到我云溪灵的头上吗?” “如果你是大夫人你会在这个时候和我去计较一个丫鬟的事吗?别忘了,当初那件事情岳老王爷和九千岁都在场。事实究竟如何已经很明显了,若是在旧事重提只会让云霄鹏更反感她,大夫人又怎么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呢?” 云溪灵丝毫不在意的笑着。 青璃似懂非懂的点头,刚想再问的时候。桂嬷嬷和一群丫鬟们抱着盆盆鲜艳的花卉走来,桂嬷嬷笑着让丫鬟们把东西放到云溪灵面前,说道:“二小姐看看,这些花卉要怎么摆放,老奴也好配合二小姐布置。” 云溪灵扫了一眼丫鬟们手上的东西,指着几个地方建议,“茉莉和百合都有清香宁神的功效,尤其是在这个天气里,让人闻之舒心。既然桂嬷嬷说让我来做主,那依我的意思,就把茉莉和百合分别放在假山处、亭阁周围还有池塘边如何?” “嗯嗯,这个主意好。就按照二小姐说的办吧,你们手脚还不快利索点!”桂嬷嬷转身对着丫鬟们吩咐道,云溪灵笑着接过一盆茉莉花卉放到亭阁处,正要把腰直起时,鼻尖闻到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牡丹花香,她眼中化过一丝凉意。 伴随着花香味儿,华丽的水红色的裙摆出现在云溪灵的眼中。 云溪雅淡笑着,红唇微启,“二妹妹才到家就忙着帮我准备婚宴,真是辛苦了。”云溪灵直起身后平视着她面前的绝色佳人,她微微后退半步道:“大姐姐太客气了。” “呵呵,这些花卉布置这里可是够了?”云溪雅转头看着桂嬷嬷,桂嬷嬷仔细环顾一圈后,有些无奈的皱眉道:“比较重要的地方都已经布置上了。可这花园正中……有些麻烦。” “那这可怎么办?明天可是我的及笄礼呀……”云溪雅垂下眼,眼中难掩失望。迎夏实时的提醒道:“小姐不如我们把院中的花卉都带过来?听说二小姐的云轩阁中有几盆很罕见的花卉,不如……” “迎夏你怎么能打二妹妹院中东西的主意呢!”云溪雅不高兴的打断她,又有些歉意的对着云溪灵道:“二妹妹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迎夏这丫头也只是一心为我着想。” 云溪灵眉尾轻轻的扬起,看着她们说道:“没关系,如果大姐姐需要的话我让人去拿就好,可…我昨天回去的时候也没有仔细看清楚到底有些什么,只怕那些东西入不了大姐姐的眼。” “怎么会呢?只是这些东西若是拿了过来二妹妹不会心疼吗?”云溪雅美艳的脸上挂着微笑,眼神却有些轻视和得意。云溪灵摇摇头,桂嬷嬷眼珠转了转在云溪雅耳边轻声道:“小姐,夫人吩咐过尽量不要用云溪灵的东西。” 云溪雅一记冷眼扫过她,眼中的寒意毫不掩饰。桂嬷嬷见状后心中不断的摇头,云溪雅还是见不得云溪灵有半点比她好…这可怎么办啊? 如果云溪灵从中作梗的话…… 啧!真是件麻烦的差事! 桂嬷嬷反复思量后,只能说道:“既然如此,那老奴也陪大小姐一起回去看看吧,二小姐意下如何?”云溪灵听着她看似询问的话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她内心冷笑一下,幽幽的说:“当然没有关系。” 说完后,几人漫步来到了云轩阁中,云溪灵静静的走动玉兰花树下道:“这里放了所有的花卉,大姐姐喜欢什么就自己挑选吧。”说完后就退到一边,似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可眼睛却有意无意的扫过石桌上的花卉。 云溪雅自然也发现了她的神情,她故意走的石桌旁很是惊喜的笑道:“好漂亮啊,这花竟然可以开的那么艳丽,罕见罕见啊!” 桂嬷嬷闻声赶来一看,她眼中诧异难掩。 眼前的茉莉花用白玉雕刻而成,枝干之间用了特殊材料做成。花芯的部分漏空,洒上了从茉莉花中提取的花油,让整盆花异常的芳香!就连桂嬷嬷这样见惯了荣华富贵的老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云溪雅芊长白嫩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花瓣道:“好美的花,二妹妹可愿割爱?” 说着眼神盯着云溪灵的双眼,但却意外地发现,那丫头的视线集中在这茉莉花旁边的花上,看到自己选了这盆好像还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云溪灵眨眨眼,“大姐姐喜欢就拿去用,不过那盆茉莉很普通啊。”她一边说一边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云溪雅。 云溪雅微愣,声音下意识提高有些不可思议的问:“你说它普通?” “是啊,和刚刚母亲让桂嬷嬷带来的一样啊,没什么特别的。”说完还点了点头,表现出很肯定的神情。 桂嬷嬷看了一眼花又看了一眼云溪灵,眼中的鄙夷之色难掩,她皮笑肉不笑的说:“大小姐,既然二小姐都说了这花“普通”她不在意,那就用这个吧。” 云溪雅点点头,让迎夏抱着花,又问:“二妹妹你可仔细看过这茉莉?” “这个花很普通随处可见,昨天回来的时候就放在哪里了,我随便看了一眼。有什么问题吗?”云溪灵天真的歪着头,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 云溪雅看她一脸茫然不解的样子心中嘲笑不已。 哼,庶出就是庶出,没见识,好东西都分辨不出来,天生的下等人! 云溪雅一边想着一边笑道:“呵呵,既然二妹妹都这么说了,那姐姐可把它带走了。到时候不许哭鼻子说我抢了你的东西哦~” 云溪灵温顺的点头答应,“那是自然,这个花是大姐姐自己挑选的,还望大姐姐不要忘了。” 云溪灵说完含笑扫过迎夏手中的花卉,平静的眼神下如同有漩涡一般在转动着,可惜这点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桂嬷嬷蹙着眉头看了看那花卉,但又摇摇头,笑着对云溪灵道:“花厅的布置已经就绪,下面的就不用在劳烦二小姐亲自动手了,交给老奴和下人们及可。”云溪灵点头,看着她们快要出云轩阁的门时大声提醒道:“大姐姐茉莉花虽然清香养神但是不要过多的闻,否则头会发昏的。” 云溪雅很是诧异的回头望去,云溪灵态度诚恳,似是真为她着想一样。云溪雅收起眼中的讽刺,温柔的点头,“我会注意的。”说完后几人离开了云轩阁。 青璃看着云溪灵和青浅脸上都有着莫名的笑意,凑到她们身边低声问:“你们在笑什么呢?小姐你们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青浅故弄玄虚的扬起眉,“就不告诉你,哈哈哈…” “好啊你,竟然敢和我卖关子!我这次绝不饶你,你给我站住,别跑!”青璃笑骂的追着青浅在院中嬉戏打闹,云溪灵摸着她身边的玉兰花树嘴角上扬。 她既然敢让她们拿走那茉莉自然就不怕被她们查出什么问题。现在她好期待明天能快点到来呢! 再说云溪雅这边,她们离开云轩阁后直接到来雅菡阁,桂嬷嬷仔细检查了花,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云溪雅阴着脸问:“嬷嬷,这个东西你之前可有听说过谁送的?” 桂嬷嬷摇摇头,看着她脸色有些难看,只能安慰道:“也许是侯爷让人放到二小姐那儿的,大小姐何必那么在意呢?” “我是想不在意,可是要在这样下去,那个贱人就要骑在我头上呼风唤雨了!”云溪雅冷声道,停顿片刻后又说:“自从云霖被岳老王爷赏识带走之后,爹就开始有些注意那个小贱人,凤凰楼宴上她又露了那么一手,紧接着就被颖郡主相邀做客,爹就越来越重视她了!” “可在重视又能如何呢?还不是要帮大小姐你做事,大小姐放宽心,好好准备明天的事才是。至于二小姐么……夫人已经想好要怎么收拾她了。”桂嬷嬷抬起一杯茶递给她,云溪雅接过后不解的看着桂嬷嬷,桂嬷嬷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用眼神示意她少安毋躁。 云溪雅喝了口茶把心中的火压了压,眼睛不时扫过那茉莉花,眉头微蹙,显然还是在介意那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会送到了云轩阁呢! 迎夏在她身边多年,自然明白云溪雅在恼怒什么,于是低声说:“大概是府中下人们把送给雅菡阁的东西不小心与送去云轩阁的东西弄混了,这么好的花,只有大小姐才配的上,那云溪灵算个什么东西,一只麻雀而已,就算她飞上了枝头也变不了凤凰!” 听完迎夏的话后,云溪雅的心情显然又好了些,挥手让桂嬷嬷先回去,自己转身走到衣柜前,挑选着明日的衣物。 桂嬷嬷看她已经平静下来后,对迎夏使了个眼色后回到大夫人处,仔细的禀报。大夫人听到后面眼睛微眯,冷声问:“雅儿从云溪灵哪里拿了东西?是谁选的茉莉花?” “回夫人,是大小姐自己。”桂嬷嬷低声回答,大夫人闭上眼,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靠着椅背,眼神幽晦,“被动过手脚吗?” “没有,那个茉莉花做工精细,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临走前二小姐提醒说不要多闻,会头昏。”桂嬷嬷笑着说道。 大夫人诧异的睁开双眼,下意识的笑起,“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小蹄子会那么好心?” 桂嬷嬷皮笑肉不笑道:“管她呢,咱们已经做好了一切,二小姐想动手也难,再说她也没那个胆子!” “嗯,明天还要麻烦你帮我盯着云溪灵,别让她趁机作怪。”大夫人吩咐道,又拿出菜单道:“你拿给厨房,让她们明天按这个上菜。” 桂嬷嬷接过随意看了几眼,点点头又急忙走去厨房。 大夫人静静的看着她手腕上精致的玉镯,似是感慨,“云溪灵啊……” 夜幕缓缓降临,月光笼罩着整个云侯府,这一夜云溪雅开心的难以入睡;这一夜云溪灵静静的注视着天上的月亮思绪万千;这一夜云侯府中各人或开心或恼怒;这一夜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为自己的心事而无法入眠…… 第四十三章 宾客满堂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天空时,云侯府的下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平日里安静有序的府邸今天异常热闹。 大门口,薛姨娘和萧姨娘早早就守在门侧迎接着一位位贵客,云侯府的门前停满了马车,整条街道似乎都被围的水泄不通。 这时嘈杂的人群中迎面驶来一辆华丽非凡的马车,红楠木的车身上挂着淡金色的薄纱,车檐出还系着一串精致的铃铛,随着马车的走动叮叮作响。本来还堵成一团的街道很快往两边散开,让这辆马车先过。 马车缓缓停靠后,一只玉手挑起车帘,淡金色的长裙扫过地面,同时四周响起众人的声音,“参见明燕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明燕高傲的扬起头,精致的妆容迎着淡淡的阳光映入众人眼帘,她轻抬起双手道:“大家免礼。”随后在宫女的扶持下走到薛姨娘她们面前,“二位姨娘好,不知雅儿现在在哪里?” 萧姨娘急忙上前一步,“大小姐此刻正好在房中准备,夫人吩咐过如果公主来了请公主直接去雅菡阁即可。”说完还献媚的笑着弯下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明燕轻扫了她一眼点点头,挥手让后面的人把东西拿好,薛姨娘看着她们也不打算上前插话,于是让一个小丫鬟在前面为她带路。 等明燕公主离开后,云侯府门前又恢复了之前熙熙攘攘的景象,不多时温茉兰和齐湘悦也结伴而来,和众人寒酸了几句后和云溪梦一同进入花厅游玩。 恰巧这个时候云溪灵走了过来,看着薛姨娘笑了笑,“姨娘们辛苦了,这边交给我吧,母亲找两位姨娘有事。”她一边说一边指着在自己后面到来的大夫人。薛姨娘和萧姨娘对视一眼后让开一个空位,大夫人走到她们中间笑道:“有劳二位妹妹们,等下还要麻烦你们去厨房看看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夫人说笑了,我们有什么劳累的,今天可是大小姐的大日子呢!”萧姨娘喜笑颜开的说着,薛姨娘也附和的点头。看着大夫人脸上难掩的笑容云溪灵心中感叹不已。 但愿今天一天你都能保持这个笑容吧…… “溪灵你在发什么呆呢?”画颖不知何时跳到云溪灵的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云溪灵抬起头,看了看她身边,“太子没有陪你一起过来?好难得啊。” “他当然过来了,只不过是和凤忆初一起,由你父亲和哥哥接待。”画颖耸耸肩,大夫人看到她后急忙笑说:“哟,颖郡主也来了,灵儿你可要好好招待郡主!”说完又对着画颖亲切的说:“雅儿之前和我说起过郡主,要不郡主直接去雅菡阁找雅儿吧。” 画颖嘴角抽搐了一下,内心鄙夷不已,还真是母女啊,一样的自来熟!但是还是笑道:“多谢云侯夫人好意,我今天除了是来参加云大小姐的及笄礼外,最重要的是想来见见溪灵,有溪灵在我身边,你们就不用那么麻烦的招呼我。” 大夫人听后脸上滑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笑着扯了扯嘴角,刚好这时一个粉衣小姑娘跑到她面前拉着大夫人的手亲切的唤了一声,“姨母~” 大夫人顺势看了过去,只见南敏昕和南御史夫人站在她的面前,她摸了摸南敏昕的头发,一手拉着南夫人的手道:“我就说你们也应该过来了,好久不见了,父亲母亲可好?你和我哥相处如何?” 南夫人轻甩了甩手道:“大姐怪会找我寻开心!夫君对我好着呢,家中父母亲也安康,就是他们老人家常常惦记着你还有雅儿!哦对了,你看谁来了?”说着南夫人扶着一位穿着雍容的老夫人来到大夫人面前。 大夫人激动的接过她的手,“母亲?!” “哈哈,月荣,娘很想你啊,你最近瘦了,是不是云霄鹏那小子……”老夫人把大夫人揽在怀中,大夫人低笑着打断她,“女儿可没瘦!” “姨母,表姐人呢?我都没有看到!”南敏昕四处找寻不到后问,大夫人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走,姨母带你去找你表姐好不好?”南敏昕点头,大夫人就招呼着她们进府,老夫人笑的慈祥,“雅儿那孩子我也好久没见着了,你也不多带她来看望我老人家!” “这不是最近忙碌么,雅儿也很惦记你们的。我这就带你们过去看她!”大夫人笑着说道,走到一半突然回头对着云溪灵道:“灵儿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把客人们都带到花厅去。” “好。”云溪灵依然温顺的点头,画颖伸了个懒腰道:“刚好我没事就在这里陪你说说话。”云溪灵淡笑,看着薛姨娘她们真在招呼着自己的熟人,于是自己走到一边问,“你家就你一个人来?” “有我来就不错了!我哥最近也不知道和御哥哥搞什么名堂,两个人整天都忙的很,小凡么要陪奶奶,我就只好自己过来了。”画颖依靠在柱子上双手抱于身前,头扬了扬又继续说:“要不是你在,我今天来都不会来!” “是吗?”云溪灵淡笑着回答,语气平和让人的心也不由的平静下来。画颖歪着头注视她的五官,心中有些不解,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安静的人呢? 云溪灵看着人来人往的府邸,缓缓勾起笑容。眼看人已经差不多都到齐了,云溪灵大声道:“我们也进去吧。” 薛姨娘和萧姨娘看了看天色点头,云溪灵直径引着画颖到了花园中,萧姨娘和薛姨娘转道去了厨房。 接近冬日的气候里飘散着淡淡的幽香,花园中盆盆艳丽的花朵在风中绽放着,众多小姐夫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各自家中的一些趣事,云溪灵让青璃青浅带着一群丫鬟们抬着果盘走到她们面前。 温茉兰和齐湘悦因为之前的事和云溪灵结下了梁子,此刻仇人见面,自然分外眼红!云溪灵对着她们淡淡笑起,对她们的表情当作没看见。刚好云霄鹏和云希瑞也从另外一条路上走了过来,他们身边也跟着很多男宾。 肖烨墨和云霄鹏在交谈着,云希瑞则招待着南杰,秦沐风和五皇子肖烨海,凤忆初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摇着他的玉扇,一边不停的和带着面具的丁远说话,丁远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大概是没想到凤忆初这个人那么“热情”,还有一些世家公子哥们跟在他们后面。云溪灵眼尖的看见齐苛也在其中,但她很快又移开视线,余光看似无意的扫过丁远,眉头微微蹙起。 等他们全部都到齐后,云霄鹏走到中间大声说:“今天多谢各位能来参加小女的及笄礼,我云霄鹏在此谢过大家!” “侯爷真是太客气了!”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老朋友了,甚至有些还是侯爷门生,这么说真的太客气了!” “云伯父,雅儿什么时候才出来呀?我们可都等着看看这位仙女呢。哈哈哈……”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云霄鹏脸上挂满了得意和自豪,趁着这个空档,肖烨墨不知什么时候走到画颖身边低声道:“你来也不告诉我,要不是奶奶让人传话给我,我还蒙在鼓里呢。”画颖挑眉,不高兴的反问,“你这是在和我算账么?嗯?” “我那敢啊,颖颖……”肖烨墨一看她表情不对连忙低头认错,看着他们的样子云溪灵无声的笑了起来,肖烨墨真是被画颖吃的死死的,那她还是贴心的往旁边挪几步,把地方让给他们好了。 肖烨墨看到云溪灵的举动后感激的对她点点头后和画颖说话,云溪灵所站的位置略高刚好可以看到所有人,她清冷的视线扫过众人,恰巧秦沐风一个转身,两人的视线对在一起。秦沐风依旧是温柔的扬起嘴角,双眼含笑的看着云溪灵,眼中的柔情都快化成水一般。 秦沐风礼貌的和周围的人挥了挥手后漫步走到云溪灵身前,微偏头,“灵儿,好久不见。” 云溪灵忍住恶心,袖中的手紧了紧,带着疏离的笑容面对他,“秦公子。”说完就打算转身离开,秦沐风眼睛微眯,早一步挡住她的去路,低下头似是感伤和失落,“为什么你总躲着我呢?” “秦公子你多虑了,我没有必要躲一个陌生人。”云溪灵冷声说道,她看着他眼中不可思议的神情后,勾起嘴角,“这套哄小姑娘的把戏,还是留着给我大姐姐看吧。” “你以为我喜欢你大姐吗?”秦沐风抿唇质问,云溪灵好笑的说道:“你喜欢谁和我无关,我也不感兴趣,麻烦你让开,别挡道。”说完后,直接从他旁边走去,秦沐风看着她的后背,那双深邃的眼眸化过冷意,还没有人用这种态度和他说话。 云溪灵,她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秦沐风拿起一边的酒杯浅抿一口,看着杯中自己的倒映,他嘴角玩味的扬起,云溪雅云溪灵,这一对姐妹他都想要,云溪雅绝色倾城,云溪灵么……呵呵,驯服这样一个倔强的女孩一定很有趣! 而此时秦沐风的表情直接被凤忆初尽收眼底,凤忆初看了看他又把视线转移到云溪灵的身上,这几天他一直在想着她的事,而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对云溪灵是抱有别样感情的。虽然不知道那是不是爱,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很在乎那个小丫头。 凤忆初看似纨绔的笑容中带了一丝温暖,他凑到云溪灵耳边道:“你不喜欢秦沐风!”云溪灵挑眉看着他,他又道:“他不是个善茬,也不适合你!你以后也不能喜欢他!” “我知道。”云溪灵点头笑说,看凤忆初一脸严肃的表情,她内心忍不住笑起。 秦沐风非她良人! 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不过没想到的是前世今生凤忆初对秦沐风的评价都没有什么变化啊,不得不说,凤忆初看人的水平还真是准! “你知道就好!省得我担心。”凤忆初突然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云溪灵下意识后退半步,避开他的视线,“那个…我去招呼客人了,你请自便。” 感受到她明显的躲避,凤忆初懊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画颖刚好看到好奇的问:“你干嘛呢?” “有病!行不行!”凤忆初看也没看她就回了一句,倒是把画颖和肖烨墨给逗乐了。 同时,隐藏在暗处的暗月听到他的话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暗月嘴角抽搐的看着凤忆初,他很怀疑公子该不会还是余毒未清吧?或者就是被毒伤了脑袋!看样子回去应该和暗风好好商量商量,实在不行还是再给他请个大夫看看吧! 另一边,云溪灵走到王若心和韩梓身边,周围还有很多小姐贵妇们,韩梓拉着云溪灵给她们介绍,那些小姐贵妇们之前就听闻她在凤凰楼一舞的事本身就对她有些好奇,现在又看她大方得体,平易近人,很快就拉着她问这问那,好不热闹! 这时候桂嬷嬷走了出来,大声道:“大小姐来了!” 此话一出,花园中交谈的人们都安静了下来,众人顺着桂嬷嬷的方向望去,入目出只见人群中一个白衣女子翩然往这里走来。 第四十四章 溪雅及笄 走在前面的是一身暗红色绣着杜鹃的大夫人,她身边的明燕公主一身淡金长裙,微微上挑的眼尾含笑。靠后一点的是一身粉色衣裙的南敏昕,站在两边的是南夫人和大夫人的母亲河氏。而她们中间的那个白衣女子才真是叫人眼前一亮! 今天的云溪雅极美,甚至比往日的美艳还要更加出彩几分。 长如瀑的黑发只是单纯的挽起,上面没有任何的发钗作为装饰。而她精致的脸庞白如雪,润如玉;好看的柳叶弯眉用上等的螺子黛微微熏染后又往鬓发处延伸了些,高挺的鼻梁两侧,一双明亮而水灵的双眼,芊长的睫毛卷而密,如蝶翼般颤抖着,顾盼之间,自有一种清纯温惠的高贵和典雅。一张红润的樱桃小嘴微微上扬,为她更增添了几分可爱娇俏。 白色华丽的长裙后摆部分铺散开来,一条银色的腰带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姿,肩膀处别致的牡丹花刺绣配合着下裙上用银线绣着的花朵甚是高贵非凡,双臂间挽着长长的披帛,一阵风吹过,她白色飘逸的长裙随风摇曳,瞬间让人觉得云溪雅如一个误落尘世的仙子般不染世俗尘埃。 众人眼中闪现惊艳之色,而云溪雅低头一笑的风情,大概醉倒了在场很多男宾的心,也让女孩子们开始眼红,韩梓瞥着嘴嘟喃,“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她确实……美若天仙,溪灵我好羡慕你姐姐的那张脸啊!”说着双手轻松环过抱住云溪灵的腰,又很快松开比了比自己的腰,一脸震惊的说:“好细!你别动啊,让我再看看!” 韩梓说完又仔细的摸了摸云溪灵的腰身,显然还不相信,云溪灵被她弄的有些痒,伸手抓住她的手,说道:“别闹了!” 王若心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转头看到韩梓无奈的笑道:“云溪雅乃是天圣四美之首,我们北越中能与她容貌相当的只有明燕公主,不过我听说南秦的玉王府大小姐玉繁华和南秦尚书府小姐姜芸儿容貌也是极佳,而且那个姜小姐还会些武功,就和颖郡主一样。” “切,才不和颖郡主相同,那个人是皇后的侄女清高自傲,也就看着温柔,我有一次去南秦刚好撞见她的下人当街用皮鞭抽打一个乞丐!真是的明明是她自己在街上骑马撞到别人,转头还怪被撞的人,就占着自己家世显赫。”韩梓不屑的摆摆手,王若心拉了她的手,示意她谨言慎行! 云溪灵听着她们的对话眼睛微眯,天圣四美么……见惯了云溪雅和明燕的容貌,看来玉繁华和姜芸儿也是和她们一样的绝色佳人了,就是不知道性情如何,听韩梓言语间的不满,这个姜芸儿也不简单啊。 不过若说到美人儿……云溪灵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闻闲那张邪魅惑人的脸庞。其实一定要说美人的话,那人才是当仁不让啊! “二妹妹能帮我拉一下裙摆吗?”云溪雅甜美的声音打断了云溪灵的思路,她抬起头看云溪雅对着自己得意的笑着,她暖暖的笑起,“当然可以。” 说完,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堪的走过去拉起她的裙摆,随着云溪雅跪坐下后把裙摆平整的铺于地面,周围宾客们也都安静的坐下看着她。 云溪雅面向正西跪坐着,前方是云霄鹏和大夫人,大夫人身侧偏后的位置坐着她的外祖母河氏,在云溪雅左手边处,云溪梦抬着托盘站着,托盘里面放着两支精致华美的发簪和一个华丽的花冠以及两件广袖外衣。 这时,明燕公主拿起玉梳缓缓的梳理云溪雅的头发,梳完后把梳子放于席子南侧,接着河氏先起身,大夫人和云霄鹏随后也起身相陪,河氏走到东侧下净手擦干后对着大夫人和云霄鹏两人相互作揖后又各自归位。云溪雅转向正东方向坐着,云溪梦抬着托盘走到她的旁边,河氏拿起盘中一支简单的发簪走到她面前,高声吟颂祝辞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跪坐下,为云溪雅梳头加笄,把那个简单的发簪先插到她的头上,然后起身,回到原位。云溪雅起身,众人对她作揖祝贺。 云溪雅面带微笑的对着大夫人和云霄鹏缓缓一拜,等她起身后又回到原位跪坐好,河氏重复了之前的动作,拿起另外一支较华丽的发簪走到她面前,再次高声吟颂祝辞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说着,把发簪插入她的头上,云溪雅起身,迎夏和云溪可帮她退去手臂处挽着的轻纱,为她换上一件淡红的大袖,云溪雅等她们帮自己弄好后,转身对着河氏规矩一拜。 而后再次面向正东坐下,河氏笑着点头,眼中满意的神色流露,大夫人和云霄鹏也是异常的激动。河氏再一次的重复她之前的动作,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拿起了最华美精致的发冠,再一次走到云溪雅面前,高声吟颂祝辞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说完后,河氏跪坐着把发冠牢牢固定在云溪雅的头上。 云溪雅再次起身,迎夏和云溪可拿起最华丽的那件外套帮她穿上,整理好后,河氏向着西边,明燕公主奉上酒,云溪雅转向北,河氏接过醴酒,走到她席前,面向云溪雅,念祝辞道:“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云溪雅行拜礼,接过醴酒,河氏回拜。待云溪雅入席后,跪着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后持酒象征性地沾嘴唇,再将酒置于几上,云溪梦及时奉上饭,云溪雅接过后,象征性地吃一点,又起身离席,跪在大夫人和云霄鹏面前。 大夫人非常高兴的看着她,笑说:“雅儿长大了,以后可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了,你是长姐,要为弟弟妹妹们做一个表率作用。” 云霄鹏也点头微笑,“雅儿以后要让我和你娘省点心,你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父亲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云溪雅静心聆听后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说完对着他们又是一拜。大夫人急忙扶起她,云溪雅笑着推开她的手,转身面对在场的宾客们一一作揖礼表示感谢,大家都对她点点头。随后,云溪雅走到大夫人的身边,和他们站在一排,所有人也跟着站起,云霄鹏面对着大家宣布,“小女云溪雅的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情参与!” 话落,云霄鹏他们对着大家在作揖感谢! 弄了大半个中午才把云溪雅的及笄礼弄完,大夫人很是时候的招呼道:“侯爷已经让厨房备下了酒席,请各位享用。” 话语间,萧姨娘和薛姨娘指挥着丫鬟小厮们把酒菜纷纷端了上来。大夫人她们也开始招呼着大家,云溪灵在这个笄礼中陪着他们拜了又拜,此时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甩了甩自己的手腕,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剥好的苹果。 淡淡的桃花香扑面而来,耳边也响起熟悉的声音,“我看你跟着拜了又拜,一定累了吧?快吃。” 云溪灵抬头看着面前的凤忆初,犹豫了一会儿后接过苹果,咬了一口,“还行,你不去看美人儿了?” 凤忆初一向喜欢美女,这大家谁都可以看出来,今天及笄的是云溪雅,最出彩的也自然是云溪雅。现在大部分人都在围着今天的主角转,凤忆初跑来这里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凤忆初耸耸肩,一撩袍子坐在她身边道:“不去了,美人虽好,不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再美的人也入不了我的眼!” “是吗?你居然有喜欢的人了!不可思议!!!墨你听到没?”画颖不知何时在他们身后,本想说话,结果听到凤忆初刚刚那一番话惊的她把要说的事都给忘了!凤忆初撇了她一眼,很是无奈的揉了揉头,“本公子喜欢谁和你有关吗?墨,看好你媳妇!” “谁是他媳妇了!别乱说!小心我揍你啊!”画颖白净的脸庞有些泛红,她对着凤忆初抬起手挥了挥。凤忆初才不在乎的笑道:“你打不过本公子的……” 画颖一脸不相信的摇摇头,就凤忆初这么个纨绔子弟,三脚猫的武功,她才不信自己打不过他呢! 凤忆初看她的神情也没有说话,低下头把玩着他的玉扇,反正他说的是实话,别人不信也不能怪他啊…… 肖烨墨见气氛突然变的有些不对劲儿,连忙说:“忆初,你喜欢上了谁呀?和本宫说说,指不定还能让父皇给你指婚呢!”凤忆初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那个人啊…指婚对她而言估计没用,还是本公子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也没有过多的解释,肖烨墨看他不想细说自然也不会勉强,于是道:“过去吃点东西吧。”凤忆初抿了抿唇点头,离开前用只有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对着云溪灵说:“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就过来找我,我带你出去玩!”语毕,还对她眨了眨眼。 云溪灵愣了片刻后,点头,又转头看着那个人群中脱颖而出的云溪雅,脸上挂起含有深意的微笑:好姐姐今天我定让你大放异彩! 在众人酒筹交错间,青璃青浅走到云溪灵的身边,云溪灵目光平视正前方,笑问:“东西找到了吗?” 青璃青浅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笑意,青璃弯下腰看似是在帮云溪灵整理衣摆,实则在她耳边小声说:“已经按照小姐的指示找到了那些小家伙。” 云溪灵满意的笑起,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以往的笑容,站起身拍了拍手,直径走到人群中。 第四十五章 众星捧月 人群聚集的花园里笑声,说话声和脚步声交替着,显得格外热闹。云溪灵穿过人群,缓步来到花园的中心位置,此时明燕公主正拉在云溪雅的手,和她说着什么。 两人脸上都洋溢着迷人的微笑,云溪雅摇摇手,“我都快累死了,你还在一边笑话我!真不够朋友!” 明燕对着她俏皮的做了个鬼脸,“你今天风光无限,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你啊!哈哈哈…” “那有,你别说的那么夸张了。”云溪雅谦虚的说着,一边用手遮住自己的嘴角,幽幽一笑。南敏昕和一旁的大夫人等人均大笑出声,河氏慈爱的摸了摸云溪雅的头发,感慨万分,“雅儿这孩子从小就是个谦逊的,祖母为你感到骄傲啊。” “哈哈,那应该说是姨母教的好对吧!”南杰笑着拍了拍手,大夫人听的心花怒放,假意的拍了一下他,“瞧瞧,杰儿这嘴甜的!一句话把两个人都夸了。” “那是,姨母今天不是准备了桂花甜糕嘛,小侄方才吃了几块,嘴当然甜了。”南杰笑道,他的容貌虽不如秦沐风,凤忆初等人俊美不凡,可到底也是五官端正,肤色白净。再加上他穿的衣服颜色素净,给人感觉十分舒服。 “哈哈哈,你儿子真会说话,瑞儿你应该和你表哥学学!娘从来就没从你嘴里听到这样讨喜的话。”大夫人说着转头对云希瑞埋怨,云希瑞无奈的笑说:“我这…不是,那个我……” “哟,哥哥你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云溪雅手挽着河氏,微微歪着头看向他。大家看云希瑞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脸上神色纠结一片,都大笑起来。云希瑞愣了片刻后,也笑了出声,“表哥吃了桂花甜糕,我可没吃!”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大夫人笑看着他,一边的温茉兰和齐湘悦也是笑意盈盈。云溪雅大概扫了一眼整个花厅中的人,心中得意不已,她下意识的寻找云溪灵,想向她炫耀一番时,却发现云溪灵和薛姨娘似乎在说着什么的样子。 薛姨娘感受到有人注意着这里,一抬头刚好装上云溪雅的视线,她平静的和她点头。 在她们不远处的云溪可牵着云溪清在赏花,“清儿长大以后是不是也和大姐姐一样有这样场合的及笄礼?”云溪清未脱稚气的问,云溪可听到她竟然敢把自己和云溪雅相提并论,急忙捂住她的嘴,四处看看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后,心下稍安,小声道:“清儿不可以乱说话!大姐姐听到会不高兴的。” 云溪清懵懂的眨眨眼,乖巧的点点头,低声问:“为什么不能和大姐姐比呢?”云溪可蹲下身上,正视她的眼睛,“大姐姐是嫡女,身份尊贵。我们只是庶出,就算是及笄也不过是在家中请几个自己的好友,阵仗绝对不会有大小姐的那么大。”说着,她的声音中略显低落。 “清儿知道了……”云溪清有些失望的低着头,云溪可抿唇眼含羡慕的看着那个被众人瞩目的云溪雅,手不自觉的握紧,她一向平静无求的眼中闪现过一抹狠意,不过转瞬即逝,云溪可在内心发誓,等她及笄的时候,她的风头一定不会比云溪雅差。 云溪灵瞥了一眼她们,笑说:“薛姨娘今日也忙的不可开交啊。”薛姨娘摇头叹息,“也不算特别忙,反正大部分事情都是下人们做,我也只是监督他们而已。” 云溪灵低下头理了理自己的的袖子,“姨娘不去看看五妹妹吗?我刚刚瞥见她眼睛红红的。” “是吗?那我去看看她。”薛姨娘听后转身走去,云溪灵轻捏起一块糕点放到嘴边,刚好遮住她嘴角处扬起的笑容,之前云溪可那如昙花一现的神情她可没有忽略,看来她的四妹妹心也不小呢。 可云溪灵不知的是,她此刻随意的一个笑容,在别人眼里变成了唯美的一幕画像。 银粉色的长裙的少女站在被茉莉百合包围着的花丛中,嘴角含笑,她清秀的脸庞此刻竟比云溪雅那倾国倾城的容颜还要吸引人,就宛如一朵纯白的玉兰花矗立在百花之中静静的绽放着。 凤忆初把手按在自己的胸前,他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心脏跳动的旋律。凤忆初放下手后,性感的唇瓣扬起,眼中玩味的态度变的无比认真,他含笑看着云溪灵,心道:小灵灵我一定要把你带去南秦。这样你就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了! 当然凤忆初这个想法云溪灵此时毫不知情,她现在只关心一件事,如此才能让云溪雅更出彩一些呢…… 一边想着她一边很难得的走近云溪雅身边,看着她们和乐融融的气氛,云溪灵淡淡的恭喜道:“恭喜你及笄呀大姐姐。”温茉兰最先看到云溪灵,于是冷哼,“你来这里干什么!没看出我们不待见你吗。” “呵呵,温小姐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这里应该是云侯府中,也就等同于是在我的家里,你不过一个客人,说出这样的话未免有些不礼貌。”云溪灵轻扫了她一眼,语气冷淡。 温茉兰还想在说什么的时候,被云溪雅一把拉住,她不解的看着云溪雅,云溪雅大方得体的笑起,“茉兰我二妹妹说的很对啊,你应该注意一下言语。”话落,又对着云溪灵道:“多谢二妹妹。” 云溪灵失笑,挥手让青璃把东西拿出来,青璃抬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在众人面前打开,一只华美的发簪出现在大家眼前,盒中的长簪上雕刻着行云流水的图纹,上面用白玉雕成的硕大牡丹花盛放,边缘处系着长长的流苏,流苏上挂着细小的冰花,交替间盘绕出细致的形状。云溪灵拿起发簪轻摇,冰花相碰间发出清脆的声响。云溪雅眼尾微挑,接过发簪端看片刻后满意的笑起,“有劳妹妹用心准备的礼物,我很喜欢。” “大姐姐喜欢就好。”云溪灵笑着点头,让青璃把盒子递给迎夏,又对着其他人规规矩矩的问好。 大夫人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河氏轻瞥了云溪灵一眼,显然是很看不起她。 南夫人和南敏昕没说话只是礼貌的回她一个笑容,而南杰则看都不看她一眼。明燕公主听说了凤凰楼的事,笑道:“二小姐好本事,凤凰楼一舞扬名是不是很开心啊?真可惜本公主当时有事不在,没能亲眼目睹。” 云溪灵听出她话中明显的不屑,于是笑说:“凤凰楼没有遇到公主也是我一大遗憾呢。”明燕冷笑,眼睛看着那盆特别的茉莉,“舞的再美也不过是博人一笑,二小姐不觉得累吗?” 听她把自己比作那些台上戏子,云溪灵也不生气,心中无奈摇头:看到了吧,有些人啊,就算她不去招惹她们,她们也要来惹她。 “舞者台上之舞能博人一笑及可,不过凤凰楼非台亭,为庆贺才子高中而舞,也是为了恭喜他们。”云溪灵上前一步,手无意的往茉莉花上面划过。 明燕眼睛一眯,红唇勾起,“本公主喜欢那些乖顺的畜生,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有自知之明,会安守本份!而那些一时飞到枝头的麻雀就很讨人厌,总以为飞上枝头它就可以变成凤凰,殊不知麻雀就是麻雀,怎么也变不了凤凰。” “公主的说法很有趣,是啊……乖顺的畜生听话,而凤凰美丽高贵却被重重束缚着,它住在华丽的金丝笼中,和那些被驯服的畜生一样,也是听话温顺。麻雀虽野,可它生命力很强,而且我想那些飞上枝头的麻雀,并不是所有都想要变成凤凰。在它们眼中比起提留于枝头,更愿意飞入林中自由自在。公主说对不对?”云溪灵毫不畏惧的直视着明燕,眼中带有寒意。明燕一时语塞,她冷笑一下,“凤凰和麻雀怎么能相提并论!一个是凤鸟一个不过是只畜生!” “凤鸟也是鸟,和麻雀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公主口中的畜生。”云溪灵淡笑的说着,还刻意把畜生两字说的非常大声缓慢。明燕脸色一沉,瞪着云溪灵道:“你敢骂本公主!你……” “是公主先说起的凤凰和麻雀,溪灵不过顺着公主的话说罢了。”云溪灵清声打断她的话,在她诧异的眼神中又缓缓说道:“公主,凤凰在高贵也是飞禽一类,不能和人相比,毕竟它不是个东西!”云溪灵微抬起手理了理自己的鬓角,明燕一怒,下意识的大声道:“云溪灵你说本公主不是个东西是什么意思!” 这一声的音量很大,吸引了周围的很多人看了过来,云溪灵双手抱于胸前好笑道:“溪灵没有说错啊,公主当然不是个东西,您是人,还是千金之体!怎么会是个东西呢?”明燕刚想说话,云溪灵又道:“难道公主认为自己是个东西?” “我当然不是东西!”明燕大声道,说完又发现不对,想开口解释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瞪着云溪灵,云溪灵不在乎的耸肩,“嗯嗯,大家都知道公主您不是东西,公主不用那么激动,易怒伤肝,对身体不好。” 话落,周围的人都捂住嘴巴轻笑起来,云溪雅看情况不对只能走到她们旁边为明燕解围,她笑道:“好了好了,二妹妹的嘴是越来越厉害了!把明燕都快欺负哭了,不就是一个舞蹈的事么,怎么会扯到东西不东西上呢?” 云溪灵自然也见好就收,她对着明燕弯弯腰,“公主别生气,我和您开玩笑呢。”明燕撇撇嘴,不想再看她一眼的别过头,大夫人随即笑道:“说起舞姿的话,雅儿你的舞姿也是极佳。” “是啊大姐姐的舞姿很美的!一点不比二姐姐的差!”云溪梦突然插了一句话,云溪雅谦虚的说:“那有你们说的那么好。” 齐湘悦和温茉兰也附和道:“雅儿别那么谦虚了,你明明就很优秀的。”明燕也点头,“没错没错,之前每年的百花节你都可以博得头奖,是我们北越有名的才女,现在怎么那么谦虚了?” “哎呀,你们都说的我不好意思了。”云溪雅绝美的脸庞有些害羞的泛红,但神情中充满了得意之色!云溪灵看时机差不多了,于是高声道:“我还没有见过大姐姐的舞姿呢!” “二妹妹,你也瞎掺和!”云溪雅故作生气的瞪了瞪她,余光瞥见秦沐风在看着自己,下意识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秦沐风好奇的问云希瑞道:“原来你妹妹会跳舞,想来一定也是舞姿出众啊!” “小女孩间的爱好,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云希瑞淡笑着说,秦沐风稍有失落,“可惜无缘一见……” 一直注意着他的云溪雅看到后下意识道:“刚好今天我及笄,趁着大家高兴我为大家舞一曲助兴吧!” “真的吗?哈哈哈,那我来抚琴!”明燕高兴的说道,眼看众人都满脸期待的看着,云溪雅抿唇一笑,周围的人自觉的让出一块空地,明燕坐下后轻轻抚琴试音,云溪雅漫步走到空地中间,两人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抬手,阵阵清柔的琴音响起,云溪雅随着琴音翩翩起舞,抬手翻转间,衣袖拂过之处留下淡淡的牡丹花香,她的几次下腰扬手间衣服的配饰叮当作响,云溪雅双脚踩地在原地不停的转着圈,她倾国倾城的容颜在雪纺纱裙下显得朦朦胧胧,更加让人沉醉其中。 随着她越转越快,身上的牡丹花香也越发的浓烈,几乎整个花厅都被覆盖在这奇艺的花香中。 这时,空中缓缓飞来一群蝴蝶,它们围绕着云溪雅身边和她一起旋舞。韩梓王若心都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齐湘悦和温茉兰一脸吃惊的盯着那些蝴蝶,大夫人和河氏等人也是脸色诧异不已。云溪可和云溪梦等人则是吃惊之余还带着羡慕和嫉妒。 在众人中唯一平静的不过寥寥几人,而这其中就包括了云溪灵和凤忆初。 秦沐风目不转睛的看着被蝴蝶包围着的美人,南杰下意识掐了一下自己的手,确认是不是自己在做梦。人群中,云溪灵嘴角上扬流露出一抹冷笑,她看着云溪雅在群蝶中舒展着优美的舞姿,在随着琴音的几次极速后云溪雅猛的一个跳跃后缓缓落地,她素手轻扬,一只蝴蝶落在她的指尖时,她回眸一笑。 众人纷纷鼓掌,云溪梦赞叹,“太美了!大姐姐的舞姿都吸引来了蝴蝶!” “你们闻,是不是有一股特别幽香的牡丹花味儿?”南夫人突然说道,河氏笑着走近云溪雅道:“是雅儿身上的味道,定然是因为跳舞的关系,使这股奇艺的花香变的浓郁而引来了蝴蝶,不过这个季节还能见到那么多蝴蝶真是不可思议!” “连蝴蝶都与你共舞,雅儿你好厉害!”明燕公主开心的笑说。 “不愧是我妹妹!哥哥都要佩服你了!”云希瑞也笑着说道。 这时,秦沐风突然道:“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凤凰楼见到了云二小姐的惊鸿一舞宛若花中精灵,今天有幸得见云大小姐翩然起舞仿佛蝶中仙子,真不愧是姐妹,都那么的出色!” 说完又拍了拍手,云溪雅听他夸赞自己本来挺高兴的,可又听他说起了云溪灵,她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了。 “溪灵的水上飞舞我觉得更好看。”画颖瞥了他们一眼,又说:“蝴蝶伴舞虽美,可惜少了点灵性多了丝妖媚,而溪灵那天跳的舞却是优美中带着高贵不容人亵渎,华丽中又不失灵性,才真叫绝世无双。”特别是在闻闲强大的内力协助下,让水由无形化有行围绕着云溪灵让她背后生出了一双翅膀,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结束时,云溪灵和闻闲相拥站在莲花上的那个样子,那样的画面已经不能用一个“美”字来形容了! 那样摄人心魂的场面,云溪雅如何能比。 不过后面这段话画颖没有说出口,大夫人等人见说话的是画颖也不好生气,只能把这火转移到了云溪灵的身上。 听画颖这么一说,大家下意识的把云溪灵和云溪雅的舞姿拿来做比较,这不比不觉得,一比较后就会发现果然存在着画颖所说的那个问题! 云溪雅的舞姿是很美,太美了,反而有些媚;云溪灵的动作虽然没有她的多,但给人高贵典雅的感觉。 看着众人脸上变化的神情,云溪雅袖子中的手攥的死死的,她发现她心中的火气突然间压也压制不住,她现在只想快步走到云溪灵面前给她一巴掌,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可云溪雅才抬脚眼前就一阵发昏,她猛的闭了闭眼,等眩晕过去后,她看到自己眼前一直晃着云溪灵的脸,于是不由分说的抬手打去! 啪的一声清响后,众人皆吸了口气,明燕捂着自己的脸茫然的看着云溪雅,而云溪雅此刻毫无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人群中,云溪灵看到这一幕后拉着画颖后退了几步,站到一个偏僻的角落,脸上浮现出冷酷的笑意,好戏开场了。 第四十六章 急转直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云溪雅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愣在原地,而云溪雅本人却依旧我行我素的靠近倒在地上的明燕。大夫人见状急忙拉着云溪雅担忧的说道:“雅儿!雅儿!你这是干什么!” 云溪雅如同听不见般的甩开大夫人的手,她绝美的脸上露出可怕的笑容,眼中的温柔尽失,取而代之的是阴狠残忍。 狰狞的表情扭曲了美艳的容貌。 她疯狂的挥舞着手臂挣扎着,大夫人被她一个猛力推的踉跄后退,好在南夫人和桂嬷嬷手快扶住她,避免她当场摔倒在地。 肖烨墨一个旋身拉起明燕的手,快速的躲开云溪雅挥来的手,云溪雅双眼赤红的瞪着她面前的人,冷酷的大笑,“贱人贱人!给我去死!!哈哈哈……” 闻言,大夫人脸上的平静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雅儿你是怎么了啊!?”她顺着丫鬟搀扶的力道站了起来,薛姨娘抱着云溪清站在远处,手捂住云溪清探寻的双眼,双唇紧抿,眼睛四处寻找着什么。云希瑞皱着眉毛,他快步走向云溪雅抓住她的肩膀,“妹妹你清醒一点!” “滚!都给我滚开!你们这些贱人…”云溪雅拼命的推着云希瑞,见无法挣脱后,抬手就想扇来人一把掌,好在云希瑞反应快,歪头躲了过去。 癫狂状态下的云溪雅见来人躲过,于是想也不想就用脚踹向他的小腿。云希瑞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个不稳,云溪雅就从他手中挣脱。 她高傲的抬起头,手指着云希瑞和在他不远处的肖烨墨冷哼,“你们这些卑贱的人根本不配和我同起同坐!少拿你们的脏手碰本小姐!” 此话一出,肖烨墨眉头微皱,画颖则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云霄鹏,惊的云霄鹏后背冷汗直冒! “你疯了!快和太子殿下道歉!”云希瑞低声吼道,云溪雅理都不理,她看到自己手边有一个人的身影后,她在众目睽睽下拔下头上的发簪,狠狠的向那个人挥去。 云溪梦惊恐的瞪大双眼看着发簪理自己越来越近,唰的一下,鲜红色的液体飞溅在云溪梦的眼前,她的脸上传来剧痛,手下意识的摸了摸,等看清后她大叫起来,“啊!!!” 云溪梦看着自己手上的鲜红,全身发抖,而云溪雅还毫无知觉般的再次抬手,云溪梦躲过后跑向云霄鹏,大叫着:“救命!救命啊,爹爹!” “云溪雅你闹够没有!”云霄鹏低声怒吼道,一边的萧姨娘哭着抱住云溪梦,“我的梦儿!大小姐你到底要做什么!!!” 云溪雅先是迷茫的看着她们,可片刻后,她沾染上血色的嘴角竟还扬了起来,语气莫名放缓,“活该!还妄想和我比,现在我看你拿什么来和我争沐风!” 说完后,无意瞥见自己捏着的发簪上滴着血液,她突然抱头倒在地上翻滚,所有的宾客都离她远远的,满眼奇异的神色。而当听到云溪雅说起秦沐风时,众人又下意识看着在人群中秦沐风,神色难辨。 秦沐风自己也没想到刚刚还美艳的佳人现在竟然露出那么可怕的一面,而此刻还突然提到了他。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此刻一心只担心云溪雅的安全,哪里还会注意她说了什么,因此也忽略了云霄鹏看向云溪雅难测的眼神。云霄鹏看着云溪雅整个人如同疯子一般在地上打滚,尖锐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韩梓捂着自己的嘴巴,双眼瞪大,惊讶之色毫不掩饰,“这…这怎么回事?” 云溪灵和画颖对视一眼,平静的摇了摇头。 这时,云溪雅弓起身子整个人抽搐的猛然靠近云溪灵她们站着的位置,云溪灵看她的动作不对,猛的把画颖推向旁边的凤忆初,在画颖离开的瞬间,云溪雅拿着发簪的手也挥了下来,云溪灵单手握住身后的石栏,身子侧压着躲开。 云溪雅看她闪开了,又抬手,云溪灵眼神骤冷,快步走往花园中央。云溪雅也跟着过去,两人僵持在一盆鲜艳的茉莉花前。云溪雅直径走过去,结果被花盆绊了脚,一个不稳脸擦着茉莉花过去,她用手杵了一下石桌,自己又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靠近云溪灵。 眼看云溪灵被她慢慢逼到石桌角边无法在退,云溪雅得意的笑说:“我果然最讨厌你了。” 众人惊呼,眼看又有一个小姑娘要受伤,有些小姐夫人们都下意识闭上了眼。 云溪灵微蹙眉头,轻啧了一声,心里计划着该伤到哪里对她有利。 凤忆初把画颖交到肖烨墨手中后,看到这一幕,手中玉扇刚要脱手,却见云溪雅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嘭的一声倒在地上。伴随她倒地的瞬间,一片细小的树叶落在云溪雅耳边,不过没有人注意到。 凤忆初迅速转头看着对面的树枝,枝干在轻轻摇晃,他微眯着眼,默默心想着。果然有高手在保护小灵灵,那她自己知道这个事儿么?以树叶迅速的击中人后颈上的穴道,还能不被人察觉,能做到这点的人可不多。这样的高手保护一个小丫头是为了什么?还有,这个神秘的保护者又是谁派来的? 一系列的问题萦绕在凤忆初的脑海,不过现在他没时间去细想。此刻他最担心的是云溪灵的安危,一个轻跃站到云溪灵身边,眼睛迅速的扫过她周身,仔细检查后确认她没有什么大碍,一直悬着的心才慢慢地放下。 云溪灵平静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云溪雅清声提议,“父亲我看大姐姐的情况不对劲,要不要把她扶起来?” “这还用说!桂嬷嬷你快来帮我一起把雅儿扶起来。”大夫人推开南夫人的手急步跑过去,云霄鹏却冷声道:“来人,先用绳子把她捆起来!” “老爷,雅儿都这样了你怎么忍心……”大夫人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河氏也冷声道:“我外孙女都这样了,云侯还要捆着她?!” 面对河氏的指责,云霄鹏眼神幽深,半响后,无奈的叹气解释,“母亲,我是为她好,万一她醒过来又开始伤人怎么办!”说着,让几个丫鬟拿着绳子靠近她们。 大夫人干脆拦在前面,面色严肃的冷呵道:“我看谁敢!” 说完,她直接抱起云溪雅,冷瞪着眼前的人。 丫鬟们左右为难的看着云霄鹏,云霄鹏嘴角扯动随意的甩了甩手,云希瑞自然发现了云霄鹏的变化,急忙提议,“爹娘,依孩儿看还是找太医为妹妹看看吧。”说着还一边对大夫人不停的使眼色。 薛姨娘也点头道:“是啊,夫人老爷,大少爷说的对,无论如何先让太医看看,大小姐怎么回突然间就……”薛姨娘的话说的很有技巧,她并没有直接反驳云霄鹏也没有正面和大夫人作对,虽然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这时,薛姨娘下意识的看向被凤忆初拦在身后的云溪灵。 只见她平静的眼神中也透露着不解,薛姨娘有些奇怪的蹙眉,为什么她觉得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呢。 云希瑞抿着唇,眉头皱的紧紧的。肖烨墨看大夫人和云霄鹏僵持不下,于是开口道:“云侯夫人先冷静下来,让人先控制住云大小姐。” “夫人放开她吧。”云霄鹏声音平静的有些冷酷,大夫人再三考虑,也留意到云霄鹏眼中的警告后,心下微颤,缓慢的松开双手,叮嘱道:“你们手脚轻点,不要弄伤她!” 云希瑞对着他们道:“我这就去找太医!”说完快步离开。 丫鬟们对着大夫人点点头,几人轻手轻脚的把云溪雅拉起,合力把她扶着坐在石桌上,又一人按住她的一个胳膊和腿。云溪梦大哭着一口气没上来昏倒在萧姨娘怀中,云霄鹏看到后走近看了看她,放低语气轻声安抚道:“好了,雅儿乖,父亲在这儿呢。” 萧姨娘本想脱口让云霄鹏为云溪梦做主,可听到他的语气后双眼说不出的失望,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在转身的瞬间看向云溪雅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凉意! 大夫人看着地下滴落的血迹,人群中捂着脸不解的明燕公主,不远处晕倒的云溪梦,眼前浑身沾染了血液和灰尘的云溪雅,还有在场宾客饱含深意的眼神。她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动! 云溪雅刚刚一番举动,已经给在场的所有人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以往那些优雅大方,美丽得体的形象,此刻都被云溪雅自己给全部推翻!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然好好的一个及笄礼,怎么会闹成这样! 大夫人仔细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每个人的动作都在脑中细细回忆。而云霄鹏则是有些烦躁,云溪雅当众打了公主,口出狂言的指着太子说卑贱。 这两件事,随便一件都足以要了云侯府全府人的性命!现在要怎样给公主和太子殿下一个合理的交代呢? 云霄鹏越想脸色就越是阴沉,秦沐风看着被丫鬟按住手脚的云溪雅脸色变化不停,一个美人儿没有人会不喜欢,但是如果这个美人儿会突然对身边的人动手,甚至是一个会对自己妹妹下杀手的美人儿,那就有些麻烦了。 这样的女人在自己身边就好比一个定时炸弹,连太子殿下都敢骂的人,若真娶了回去,恐怕是麻烦连连。 另一边,韩梓对王若心小声嘀咕道:“心儿,你说云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病啊?”王若心有些诧异的询问,“为什么这么说?”韩梓凑近她的耳朵道:“她刚刚还好好的,可是跳完舞以后就突然变的那么恐怖,就好像是中了什么邪一样!” 王若心抿抿唇,手指竖起放在嘴边,“这话不能乱说的,我们现在还是安静的看着就好,不要去掺和了!”韩梓撇撇嘴,又转头看着眼前的一切。 云溪灵把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及不可见的冷笑,这场好戏还没有演到高潮呢,她还需要在推上一把才是! 明燕已经从刚才的事缓过神来,在齐湘悦和温茉兰的扶持下,站了起来,她不高兴的质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云侯爷,虽然我和雅儿是好友,但是她莫名其妙的打我这一下你们打算怎么和本公主解释!”云霄鹏刚想说话,明燕又道:“她刚刚还说了我太子哥哥是卑贱之人,那她云溪雅又能高贵到哪里!云侯你就是这么教的女儿!” 看着云霄鹏有些难堪的样子,云溪灵轻声道:“公主殿下稍安勿躁,我想大姐姐定不是有心的。” “哦?那云二小姐告诉我这事怎么解决!”明燕咄咄逼人道,云溪灵平静的抬起头,淡笑说:“公主和大姐姐是闺中密友,大姐姐为人如何您一定十分清楚,她怎会平白无故的伤害别人呢,正常情况下她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一只……” 云溪灵平静而镇定的语气,让大家的心都静了下来,明燕转念一想也是,于是压下火气道:“那倒也是,正常情况下雅儿不会这样的……” “所以,大家都先冷静下来,大姐姐刚刚的举动定不是有心的,等太医来为大姐姐把过脉后一切自有分晓。”云溪灵一番说辞,稍稍缓解了一些夫人小姐们心中的想法,云霄鹏眉梢微挑,满意的点了点头。 画颖很是不理解的看着云溪灵,眼中写着,她刚刚差点伤了你,你帮她干嘛?! 云溪灵对她淡笑着,没有解释。画颖扯了扯肖烨墨问道:“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肖烨墨耸耸肩膀,“不知道,我自己现在也挺懵的。” “没用!问你等于没问!”画颖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肖烨墨无辜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这才是躺着也中枪啊! 突然南敏昕问道:“表姐正常的时候不会这样,那就是说刚刚表姐的状态不正常了?!” 女孩天真的歪着头,南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乖,不要多问。”南敏昕皱眉点点头,又好奇的看着云溪雅,只见云溪雅的头动了动,她的双眼猛然睁开,感觉到有人压制着自己的四肢,她又开始挣扎了起来。 大夫人担忧的抱着她的头,“雅儿快清醒过来啊!你想急死娘吗?”这一次云溪雅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挣扎着的四肢也停了下来,大夫人刚松了口气,只见云溪雅突然抬头望着秦沐风娇羞一笑,“娘,我喜欢沐风!” 大夫人没料到她突然说起这个,愣在原地。云溪雅又重复了一遍,顷刻间秦沐风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他看到大家的眼神后上前一步,从容冷静的说,“大小姐此刻神志不清,所说的话不可当真!沐风自认配不上大小姐!” 云霄鹏视线游移在他们身上,看上去似乎满脸的焦急紧张,可那双眼睛里却异常的平静和冷酷,似乎眼前的这场闹剧,在他看来无足轻重。 第四十七章 猛力一击 整个花园此刻都安静的出奇,耳边只有风过的声响。云霄鹏袖中的手越攥越紧,看着云溪雅的眼神也越来越冷,大夫人和河氏努力的安抚着云溪雅,企图分散她的注意力,云溪雅就如一个天真的孩子般笑,“娘,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大夫人还没来得及问,云溪雅就搬着手指边数边说:“我不喜欢云溪灵,上次她从树上摔下来是我让迎春提前在树上动了手脚。我也不喜欢云霖,本来想直接赶他出府结果让那个小兔崽子趁机得了岳老王爷的赏识。我也不喜欢云溪梦和云溪可……” “雅儿你在胡说什么!快住嘴!”大夫人被她的话惊出一身冷汗,想伸手捂住她的嘴,云溪灵突然颤抖的低声自语,“我一直以为是不小心才会从树上摔下来,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说着云溪灵一向平静温和的眼中泛起薄薄的水气,看向云溪雅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解和难过。她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像是不想继续在听下去一样,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转身看着别的地方。可是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却让人看出她此刻的不安。 云霄鹏听到这番话后,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深吸了一口气,大夫人尴尬的抬头解释,“灵儿你别听雅儿胡说,她现在神智不清,说的都是胡话。” 云溪灵嘴边扬起苦笑,很是无奈的说:“我也希望是这样……” 这时,云溪雅指着云溪灵冷声道:“就你这个贱人根本不配和我抢!云溪灵我警告你,不要以为你认识了九千岁就了不起了!说句不好听的,那个闻闲也不过是个太监!连男人都算不上。哦…对了,我倒觉得你们挺配的,你不如考虑一下嫁给那个太监,哈哈哈……” 此话一出,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向云溪雅的眼神都变了又变。云霄鹏忍无可忍,上前一巴掌拍在云溪雅的脸上,冷呵:“你不想活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闻闲特殊的身份,可从来没有人敢直说出来,云溪雅说的那些话要是传到司礼监的话,那结果……他不敢想象! 一个弄不好还会连累整个云侯府遭殃!!! “大姐姐就那么讨厌我吗?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云溪灵不敢置信的望着她,眼眶中的水气越来越多,可却倔强的不肯流下来。看见她这个样子,很多的夫人小姐都走了过去,纷纷安慰着,韩梓更是一把抱住云溪灵道:“溪灵不难过,你要是不高兴可以哭出来的!” “可怜的孩子啊,我一直觉得溪灵这丫头听话懂事,对她姐姐也极好,没想到暗地里还被她最信任的姐姐伤害……” “溪灵丫头,别伤心了,你还有很多朋友都在关心你啊,以后有空就来我们府上多走走。” “云侯爷真是教了一个好女儿啊!溪灵你干脆和我回画国公府住算了!”画颖冷笑着看了一眼云霄鹏他们,拉着云溪灵安慰道。肖烨墨也对着他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感慨,“云大小姐……唉,云侯和夫人还是要在多管教管教。” 大夫人抢先一步,弯下腰点头:“那是,我日后一定好好管教云溪雅,定不让她在口出狂言。” 云霄鹏紧皱着眉头,“太子殿下放心,下官会严加管教。” “那样最好,不过云侯依我看,你最好还是找时间把这事解释清楚。虽然千岁爷这几日不在京城,可他总会回来的,万一……到时候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肖烨海提醒道,云霄鹏再次点头。肖烨海把视线转向云溪雅,看着她的样子他有些失望。云溪雅似乎和他所见的有些不同。 他本来还想娶她回去,可如今……也罢也罢,父皇说需要一个人去边关,他就自己请命前去历练一番吧! 秦沐风看着被众人围住的云溪灵心中一颤,云溪灵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平静从容的,今日这番柔弱的样子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她没有哭出声,只是眼中泛起淡淡的水汽,还倔强的不让它从眼眶滑落。 秦沐风心中更是下定决心,要得到这个女孩! 而在这一大群人中,唯一保持清醒头脑的除了云溪灵就只有凤忆初了。 凤忆初看着云溪灵把头埋在画颖肩膀处,弱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看着她柔弱的不堪一击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的样子,他在心中撇撇嘴,这丫头真会演。 如果他猜的不错,云溪灵不是难过的发抖,而是笑的发抖吧!小灵灵这演技真厉害,要不是他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只怕此刻连他都要被她唬过去了。 凤忆初轻摇着扇子,嘴角微微上扬,看着云溪灵稍稍抬起的眼中充满着冷意和嘲讽。他在内心摇了摇头,啧,小灵灵太聪明了,这么聪明的女人他要怎么才能把她哄去南秦呢……真是个大问题。 在凤忆初想着自己的事情时,云希瑞带着太医匆匆赶来,老太医气喘吁吁的扶着栏杆,云希瑞因为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直接道:“爹,我把太医带来了。太医你快帮我妹妹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太医缓了缓气,提着药箱走了过去,先对着肖烨墨几人拱手,“参见太子殿下,五皇子,颖郡主,凤公子。” “这些虚礼就免了,还是快帮云大小姐看看。”肖烨墨挥挥手,太医点头,走近云溪雅,在大夫人和几个丫鬟的帮助下为云溪雅把脉。 众人都紧张的看着太医,太医抚摸着自己的胡须,眉头一皱。大夫人急忙问:“太医,雅儿她怎么样了?” 太医看了云霄鹏一眼,无奈的摇头,“令千金气息杂乱,似乎是中毒的症状。” “什么?中毒!是什么毒,会对雅儿的身体有什么影响?”大夫人心中一急,抓住太医急问。河氏也望着太医,眼中焦急之色清晰可见。太医安慰道:“这个夫人不用担心,与其说像毒倒不如说是病。这个病情很轻对人体不会有很大的伤害,只不过会让人出现一些幻觉。” “那请问太医,这个病发时会胡言乱语吗?”云溪灵突然说到,大夫人一听不对,想要阻拦却慢了半拍。太医摇摇头道:“二小姐多虑了,这个病只会让人产生幻觉却不会让人胡言乱语。” “是吗?有劳太医了。爹爹方才你也听到了,太医说这个病不会让姐姐胡言乱语,那么姐姐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就不是无心的了?”云溪灵颤抖着质问着。 大夫人站起身,大声道:“云溪灵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雅儿她……”大夫人还没有说完,云溪雅突然说:“云溪灵不过一个贱人罢了,娘你何必和她废话!说起来也怪迎春那个丫头没用,本来可以直接弄死云溪灵,却让她逃过一劫!哼,果然还是该把那个丫头扔到湖里处理了算了。” 此话一出,就连太医都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大夫人气急败坏的捂住她的嘴,余光看见那些夫人小姐疏离的眼神后,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云霄鹏别过身,压抑着自己心中的火焰,虽然他平时也知道云溪雅的性情,但那是在家里,没有人看见。很多事情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过多的追求!可如今…… 云溪灵看着他们各异的神色,嘴角几不可见的扬起冷笑,她眨眨眼,道:“大姐姐迎春身你的贴身丫鬟啊……你怎么能害她呢?” “二小姐别乱说话,大小姐怎么害迎春了?那丫头不是自己失踪了吗?”桂嬷嬷冷声问道,眼神如箭般直对着云溪灵。 云溪灵大方的抬起头,平静的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姐姐方才自己已经说了,难道如今还要再继续隐瞒下去?太医也说过大姐姐只是出现幻觉,但神智确是清醒的。那么,她所说的话也就是有依据的。刚刚她说她把迎春扔到湖里处理掉,这可是大家都听到的。” 桂嬷嬷一愣,刚想说话时,凤忆初突然道:“是不是真的只要看看这湖里有没有人,不就清楚了?何必在这里计较!” “没错!凤公子说的对。云侯,何不让人去查查。”画颖也附和着,云霄鹏没有多想就让身边的小厮带人去搜索荷花池。 人群中的薛姨娘听到迎春的名字后就心头一跳。 好在小厮没有让大家等的太久,不用片刻变从湖中捞起一个麻袋,麻袋发出阵阵恶臭。太医走进看后摇摇头,“她已经死很久了。尸体都被泡的发肿腐烂,没有办法检验出她真正的死因,不过看这个情况应该是被淹死的。” 云霄鹏听完后,袖中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反反复复几次后,他挥手让人把尸体抬下去,对太医拱手询问,“有劳太医开药为小女治病。”太医点点头,转身去抓药。 这时,云霄鹏突然转身看着云溪灵,似是不经意的问:“你怎么知道迎春就一定在湖里的?” 云溪灵对上他怀疑的眼光后,坦然道:“薛姨娘之前无意捡到一个发簪,她拿给我看了看。”说完还指了指薛姨娘,同时把那个发簪拿了出来。云霄鹏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对着薛姨娘道:“以后知道这种事要告诉我。”语气中略带不满。 薛姨娘微微颤抖了一下身体,低声道:“是……”说着,用余光看着云溪灵,紧抿嘴唇,心中苦笑:这二小姐真是不肯吃亏,自己前天不过威胁了一下她,她反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幸好她那天选择把发簪交给她,不然今天倒霉的恐怕还有自己吧…… 这边薛姨娘想着自己的事,另外一边大夫人吩咐人喂云溪雅喝药,她冷声道:“太医,我相信雅儿是正常的,这个所谓的病只怕是有心人安排的,太医能否在帮我看看雅儿这些用的东西有什么不妥?” 太医接过大夫人递给他的东西,每一样细细的检查着,他拿着花油道:“应该是这个东西。”大夫人一看,眼神微暗,询问:“这个东西怎么了?” 太医用银针挑了一些出来,用水化开,空气中瞬间充满了牡丹花的香味,那股味道从淡变浓,还越来越浓烈,让人只觉眼前一阵发黑! 凤忆初察觉有异,刚想用内力时,衣袖突然被云溪灵拉住,耳边传来她淡淡的声音,“不要捣乱。”说着把一个小巧的瓶子塞给他,又道:“把这个打开,不要让人发现。” 凤忆初听话的按照她说的做,慢慢的牡丹花香变淡了很多。众人揉了揉自己的头,太医道:“这个花油里面加了特殊的焚香。平时擦在身上可以让人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但是当人剧烈运动之后,这股味道就会猛然变烈,足以让人产生幻觉。” 在太医说话时,云溪雅慢慢的清醒过来,她迷茫的看着四周,“你们都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雅儿!你醒了?”河氏一把抱住云溪雅,云溪雅刚想安慰她时脸上传来疼痛,她捂住自己的脸,“谁打了我?” 一边说一边瞪着云溪灵,云溪灵无辜的低声道:“大姐姐,以后我再也不会和你争风头了。”云溪雅一时间没有反映过来,愣愣的回答道:“你知道就好。”说完又发现不对,于是急忙解释,“你这话说的,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呀。” 云溪灵看着她的笑脸又往凤忆初和画颖后面躲了躲,怯怯的点点头。大夫人瞥了她一眼,看着云溪雅问:“雅儿你说实话,这个东西你那里来的?” 边说边把东西拿给她看,云溪雅看到花油先是一愣,后不解道:“这个有什么问题?”大夫人疼惜的摸摸她的头发,“这个东西差点害死你了!” 云溪雅大惊,她听河氏和她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后,猛的站起身,“迎春不是我害的!” “大小姐现在再说这些有用么?”韩梓冷笑道,明燕也有些不高兴的说:“你刚刚还打了我一下……” “不是,明燕,我……天哪,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云溪雅抓着自己的头,绝美的眼中溢出晶莹剔透的泪滴,她垂下眼,只听大夫人道,是因为花油才让她产生幻觉的!于是,她指着云溪灵道:“花油是从她那里拿的!是她!是云溪灵在陷害我!” 众人顺着她的手看到了云溪灵,云溪灵很从容的看着她,眼中冷笑不已。 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第四十八章 众口一词 随着云溪雅的话落,大夫人眼神如箭般射向云溪灵。 在场宾客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云溪灵从容不迫的推开凤忆初拦在自己身前的手,缓步走了出来。她环顾了四周后,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很是无奈的苦笑,“这花油我从未拿给过大姐姐,如果溪灵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在凤凰楼时大姐姐还说过这是你自己做的,那个时候可让我羡慕了很久。” 被她这一说,一些夫人小姐们也纷纷点头,大夫人见状脸色一沉,另有所指的看着云溪灵,“雅儿从小就不喜欢研究这些东西,不过既然灵丫头都这么说的话,干脆这样,桂嬷嬷你带人去云轩阁中找找看。”说完,瞥了一眼桂嬷嬷,桂嬷嬷点头,抬腿就想离开,云溪灵不慢不紧的叹了叹气,“如此也好,省的大家心中不安。”大夫人听到她的话后原本就不好的脸色此刻变的更加阴沉。 “呵,二小姐好定力!”齐湘悦阴阳怪气的扯了扯嘴角,云溪灵懒得看她,随意的理了理垂落在胸前的发丝,道:“齐小姐当时也在场,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吗?” “你什么意思?”齐湘悦在她如古井一般没有任何感情的双眸注视中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紧接着她看见云溪灵眼中划过一道嘲讽,又捏紧拳头瞪了回去。 云溪灵暗自摇头,苍白的脸上勉强笑了笑,“没什么意思,齐小姐不用那么紧张。”说完后不再看她,齐湘悦心中不服,本想继续和她“理论”却被温茉兰拉住衣袖。她不解的皱眉,温茉兰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湘悦,你有没有发现云溪灵和以前的那个她很不一样?” 齐湘悦垂下眼,思考片刻后点头,“嗯,我也有这个感觉,但是这和现在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温茉兰看她还是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无奈的扶额又细细分析,“我们现在隔岸观火才是明智之举!” “可是这……”齐湘悦也不笨,自然反应过来温茉兰的意思,可她又不甘心就这样算了。温茉兰紧紧抿了抿唇,又耐心的劝道:“先忍一时,日后摸清她还怕没机会算账吗?” 听温茉兰这么一说,齐湘悦只能狠狠咬了咬牙齿,和她一起退道人群中。这时,云溪雅突然捂住自己的眼睛大叫道:“啊!我好痛啊……” 大夫人急忙赶过去,河氏抱着云溪雅一口一个宝啊,心肝的叫着,云霄鹏看云溪雅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儿,蹙起眉头看向太医,“劳烦太医再帮忙看看。” 太医点头,转身建议,“夫人请你们先放开云大小姐,让老夫在帮她看看。”河氏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才缓缓放手,但还是站在一边拉着云溪雅的手不肯放开。 大夫人柔声安慰着云溪雅,让她把手放开,可没有什么效果,太医有些尴尬的看着她们母女,云霄鹏深吸了口气道:“迎夏你帮夫人把大小姐的手拉开。” 迎夏点点头,小步跑到云溪雅面前,和大夫人彼此对视一眼后,两人同时轻轻的搬动着云溪雅的手臂,好不容易才把她紧紧遮住的双眼露出来。 太医上前一看,只见云溪雅的双眼红肿,眼中红丝布满眼白,瞳孔在不停的收缩着,眼角处流出的泪水竟然还夹杂着淡淡血色。 太医大惊,急忙让大夫人把她扶着坐起来,看云溪雅还想揉自己眼睛,连忙制止,“按住大小姐的手,不要让她揉眼!” 眼看太医的脸色都变了,云希瑞着急的问,“太医我妹妹她究竟怎么了?这刚刚还好好的……”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再三犹豫后正色道:“大小姐的双眼以前受过什么伤吗?” 云霄鹏想了想摇头,“没有。” “这就奇怪了……”太医皱眉,大夫人道:“太医为何有此一问?” 太医先从药箱中拿出银针,刺入云溪雅双眼周围的穴道上,云溪雅似乎是感受到疼痛的减轻后,眼睛闭了闭又慢慢睁开,虚弱的依靠在大夫人的肩膀上,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打湿,她弱弱的开口,“娘,天怎么暗了许多?” “雅儿你……你说什么?”大夫人看了看明媚的阳光,在结合云溪雅刚刚的话语,心中顿时凉了一半!可没过多久云溪雅眨眨眼,低声自言自语道:“唔,我刚刚是不是眼睛花了……” “云夫人,以后你要多注意不要让大小姐的双眼接受强光直射,也要避免让眼睛接触到不干净的东西,否则……”太医好心的提醒着,大夫人抱着不明所以的云溪雅点头,同时用余光扫了一眼云溪灵。 云溪灵大方的任由大夫人对自己使眼色,要是眼神可以杀人,那么估计云溪灵已经被碎尸万段了吧! 云溪灵掩去嘴边的冷笑,上一世云溪雅可是挖了她的双眼,这个事她可没有忘记! 看着太医在云溪雅身边忙的打转,而一边满脸鲜血还昏迷不醒的云溪梦,云溪灵垂下眼,芊长的睫羽遮住她眼中的寒意。突然耳边传来凤忆初的低笑声,“小灵灵。你好大的手笔啊,哈哈哈……”云溪灵抬头看去,凤忆初在自己身后十步外,那这声音…… 看到云溪灵难得的蹙起眉,凤忆初得意的笑道:“我厉害吧!” 低沉悦耳的声音回响在耳边,云溪灵用余光发现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好像能听到这个声音的人只有她一个。她瞬间明白了,凤忆初这是在用千里传音和自己说话,真是的,就这么点距离还要费内力和自己说笑,这人有时候……真的让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看凤忆初一脸期待的样子,云溪灵避开大家的视线对他笑了笑,凤忆初看到后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看他笑的一脸白痴样,暗月似是不想再看的撇过头。 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承认这个人是他家少爷。 而在凤忆初身边的画颖因为在看云溪雅和云溪灵,故而没有注意到凤忆初的神情。不过在画颖旁的肖烨墨却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太医帮云溪雅取下银针的时候,桂嬷嬷和一个小丫鬟快步走来,桂嬷嬷没有过多的说话,只是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云霄鹏。随后退到大夫人身边,冷笑着看向云溪灵,眼神中充满了得意。 云霄鹏仔细对比了一下手中的东西后,语气微沉:“灵儿这个你要怎么解释?” 他一边说一边把东西拿在手上,云溪灵平静的着看了一眼,面色淡然,“这些带有白色的瓶子中的花油是我最近才弄好,本来打算送给各位姐妹们的小礼物,这有什么问题吗?” 云霄鹏在她言笑晏晏的眼神下,愣了愣,又说:“这些花油和雅儿的这个看上去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所制。” “父亲这是怀疑是我故意害了大姐姐吧?”云溪灵笑着看向他,没等他说话又道:“如果我说没有,父亲可信?” 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这云霄鹏,云霄鹏思考了片刻后,居然点头道:“为父自然是信的。” 话落,大夫人微微诧异,云溪灵脸上神色也出现了轻微的变化。 但,很快他的话锋一转,“光为父信没有用,你说不是你做的,就把证据拿出来。” 云溪灵听后,心中那一丝不对劲也压了下来,显然这个才是她所熟悉的云霄鹏。反正她也没期望过他会相信她。这个男人有多冷漠自私她前世就深有体会! 这时大夫人突然道:“灵丫头现在你要怎么解释?” 云溪灵看大夫人和河氏恨不得上来给她几巴掌的神情后掩藏住眼中的不屑,“听母亲这话的意思,是已经确定是我把东西给了大姐?”她的语气中平静却略带嘲讽,大夫人道:“不是你还会是谁!” 真不知道她们哪里来的自信。 云溪灵淡笑的看着肖烨墨,“太子殿下,你可记得当时在凤凰楼中我大姐姐说过的话?”肖烨墨点头,于是云溪灵又对着在场的夫人小姐公子们道:“大家还记得大姐跳舞前后说到有关牡丹花香气的事吗?” 众人均点头,随后云溪灵大声道:“当时大姐姐是怎么说的?” “她说是她自己做的。”画颖直接接过云溪灵的话,说完后大家也都议论纷纷,大概的意思就是他们都听到了云溪雅说过这样的话,大夫人见情况不对,刚要开口,云溪灵先一步说:“母亲就算疼爱大姐,那也不能遇事就往我身上推呀。” “是嫣然拿给我的!”云溪雅大声道,云溪灵直接冷笑道:“嫣然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大姐姐说的谁知道是真是假!” 云溪雅一时语塞,她怎么忘了,当时为了不让这事被云溪灵知道,她特意吩咐嫣然悄悄的偷拿过来,现下要在和云溪灵纠缠下去,那么她让侍女偷拿妹妹东西的事就会爆光,就算证实了是云溪灵下的手,对她的名声也同样不利。可是如果不追究她自己就要吃下这个哑巴亏!该怎么办才好! 看着云溪雅纠结的神色,云溪灵几不可见的笑了笑,“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太医有劳你对比一下这两个花油看看。” 太医接过后,用同样的办法把花油化开,却发现两者是完全不同的效果,道:“这两个东西不是一个人所制。” “你肯定?”大夫人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太医解释道:“这些白瓶中的花油都有一股淡淡的香草味,而这个香草和这瓶牡丹花油是相克的,两者相遇后花油的颜色会变黑,常人一眼就可以看出。” “可是……”大夫人显然还不死心,太医有些无奈,云霄鹏也不知到底该信谁,肖烨墨突然提议道:“不如去请司礼监的药老过来如何?” 司礼监!!! 云溪雅听到这三个字,下意识抖了抖身体。而就在同时,众人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不用请,我老人家已经来了。”药老和几个身穿白衣绣血红莲花的司礼监暗部缓步走来,绿公公尖锐的嗓音冷笑,“杂家听说有人在骂千岁爷,特意来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 躲在大夫人怀里的云溪雅小脸煞白,大夫人只能安抚的抱紧她,让她不要害怕。这时,绿公公和那些司礼监的杀神们,集体对着云溪灵微微弯腰,“小姐。” 第四十九章 自请受罚 什么!小姐! 刚刚司礼监的杀神们称呼云溪灵为小姐?是他们说错了,还是他们听错了?! 这一声“小姐”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狠狠的砸在所有人头上,同样也让云溪灵这个当事人呆愣在原地,她略微僵硬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你们在说什么?” 药老看这个小姑娘的表情,震惊中带着一丝恼怒……没错,就是恼怒! 呵,这倒是稀奇了,寻常人若是能得到司礼监这样的待遇,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这个云溪灵倒是个例外,从她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她对于这件事可半分喜悦都没有。 “这丫头……原来如此。”药老仔细看了一下云溪灵的面容后,突然低笑起来。难怪闻闲对她与众不同。 绿公公上前一步恭敬的对云溪灵道:“千岁爷离开前,吩咐过从今往后您就是我们的小姐。” 闻闲这个老妖怪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人走都走了,还要来干涉她!司礼监的小姐,不过是听起来好听,说到底不过就是把她当做是他的一个玩具罢了。这些人看起来是很恭敬,可眼底的那抹不屑并没有逃过她的双眼。 算了,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云溪灵无奈的心中摇了摇头,后退半步避开药老的行礼,她淡笑着道:“云溪灵区区一届庶女,怎能受您老人家的礼,更不敢以小姐之称去面对司礼监众属。” 说完后她反而向司礼监的那些白衣血莲的人欠身,药老见状倒也无所谓,这个小丫头知道对他们行礼,还算是有些自知之明。 随后,药老也不多啰嗦,直接拿过花油在手中把玩起来,眯眼笑起,“嗯……确实不是一个人所为,若是同一个人做的,那这个人的手段也太高明了。老朽说的是不是呀?哈哈。” 药老说着用眼神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云溪灵,用只有云溪灵才能明白的动作轻转了转手腕,云溪灵心头一跳,但很快又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镇定自若的说:“药老医毒之术高明,常人自不会在您面前班门弄斧。”说完,她抬起头墨色平静的双眸静静注视着药老,神情没有半丝的不安和焦虑。 呵呵,这个花油中的毒平日不会发作,但若是中毒者剧烈运动后,毒素会借汗液快速侵入人体的神经系统,让人出现幻觉。而那个叫云溪雅的小娃娃之前可以引蝶起舞,和这个东西应该是有关系的,而且那蝴蝶粉末……啧啧啧,真是个聪明狠心的女娃娃! 也罢也罢,反正他今天主要是想来看看,被那个臭小子一天挂在嘴边念叨的小丫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看到了,嗯…果然和闻闲那个死小子一样冷酷无情!但是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他们还挺般配的,一样的冷漠残忍。 药老摸着自己的胡须几不可见的点头,大夫人在听到药老的话后整个人如同卸了气的气球一样,整个身子摊了下来。她怒视着云溪灵,眼中神色幽深。 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她绝不相信今天的事里,云溪灵从头到尾都是清白无辜! 云溪雅呜咽着低着头,美丽的眼中凶光毕露,眸光如蛇一般阴冷的死盯着云溪灵,云溪灵微微皱眉,抬眼望去,看到云溪雅那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她突然弯起嘴角,笑容异常的灿烂。 云溪雅差点忍不住想过去给她一巴掌,但余光看到周围的人后,她咬了咬舌尖,疼痛感瞬间拉回了她的理智。她知道今天自己算是栽了! 事到如今,必须想办法挽回一些形象。 于是她用手扶着大夫人缓缓站了起来,对着大家欠了欠身,弱不禁风的细语道:“对不起,刚刚让各位夫人小姐们受惊了,溪雅在这里给你们赔个不是。” 美人扶面,泪眼婆娑,自是别有一番风情。 云霄鹏沉默不语的看着大夫人她们,眼光缓缓扫过那个乖巧的云溪灵,心里沉思着,最近家里老是出事儿,还每每都会牵扯到云溪灵这丫头,不过每次闹到最后她都能把事情从自己身上推的干干净净。 呵,真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 “云侯爷,你看现在这?”肖烨墨轻咳了一声,云霄鹏回过神,看上去很无奈的说道:“雅儿,你……” “老爷你真认为云溪灵无辜吗!!!”大夫人突然指着云溪灵冷呵,她因为生气而微喘,脸色也因为激动的情绪而泛红。 药老一听就不高兴了,他冷笑道:“照这说法,云侯夫人是怀疑老朽了?” 此话一出,这个院中的气压都低了不少,那些白衣雪莲的人手微微抬起,肖烨墨见状暗叫不好!云霄鹏眉头紧锁,急忙对药老赔礼,“药老的话我等怎敢怀疑,内子无心之言还请您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侯爷!”大夫人还想说话,但被云溪雅拉住,在大夫人不解的目光下,云溪雅深呼吸了几次后道:“此事怪我,我自己没有调整好花油的配置材料,连累了二妹妹,还惊动了司礼监的各位大人,溪雅在此赔罪!母亲只是爱女心切,还请各位大人不要怪罪于她,溪雅再此谢过。”说完后,竟然当着很多人的面重重的跪了下来。 花园中阵阵吸气声响起,大家吃惊的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云溪雅,心中只觉的不可思议! 云溪雅一向高贵的不可冒犯,今日居然当众给司礼监这群阉人下跪。 在场的大部分人本来对刚刚自己所见所闻就对云溪雅有了些偏见,可现在看她为母下跪,心中又微微有些动容。不管怎么说,云溪雅是一个孝顺的女儿呀。 明燕看云溪雅那颤抖着的身体,心中的气焰也消了去,她上前拉起云溪雅,撇撇嘴,“你身子弱,还是起来吧,今天的事就算是个误会。” 云溪雅没有动,反而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云溪灵弱弱开口道:“二妹妹……” 云溪雅很清楚,要想息事宁人就必须让云溪灵先松口,否则司礼监这些阉人定不会放过母亲。先过了眼下的难关,至于今天的耻辱她迟早要讨回来的!云溪雅忍住羞愤紧咬牙关,一双美眸溢满水汽,柔弱的望向云溪灵。 此时,一直低着头的云溪灵眼睛微动,刚想说话时,听到云霄鹏的咳嗽声,她嘴巴勾起一抹冷笑,云霄鹏是让她不要太过分,见好就收。云溪灵收起眼中的寒意,温和的对药老道:“药老,请您不要为难大姐姐和母亲了。” 说着,云希瑞也难得的顺着她的话道:“二妹妹是个心善的,哥哥代母亲和雅儿谢过了。”看着云希瑞的动作,云溪灵只觉得搞笑不已。 看着他们一个不要为难一个请赎罪,药老挥了挥手,他身边的那些杀神们才缓慢的收起了杀意,绿公公拍了拍手,把一封精致的信函递给了云溪灵,道:“这是督主让交与小姐的,请小姐回去再看。” 云溪灵接过后点点头,把信函收了起来。药老扫了一眼云溪雅和大夫人后,脸上恢复了和蔼的笑容,对着肖烨墨道:“太子殿下也请和老朽去一趟养心殿吧。” “可是父皇有事找我?”肖烨墨问 药老笑着没有说话,走了几步后道:“陛下说,让颖郡主也一同前往。” 画颖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和肖烨墨对视一眼后,肖烨墨和云霄鹏随便寒酸了几句后就离开了,画颖在走之前对云溪灵眨了眨眼,让她有事就去画国公府,云溪灵回给她一个笑容。 随着他们的离开,花园的气温逐渐回升,一些夫人小姐看着狼狈的云溪雅,也知道不应该在继续呆着了,也纷纷告辞。薛姨娘和萧姨娘只好前去送客。 最后留下的只有大夫人的娘家人以及凤忆初和秦沐风等一些人。 河氏抱着云溪雅不停的宝呀的喊着,南杰和南敏欣安慰着大夫人,云希瑞则在开解大夫人。云溪雅轻揉着自己的膝盖,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她阴狠的眼神不着痕迹的流转在云溪灵身上,可那张美艳的脸庞上却满是歉意和内疚。 云溪灵对她的眼神视而不见,淡淡的开口,“今天这事儿,父亲打算就这样带过了?” “你还想干什么!”大夫人急忙道。 “我不想干什么,只是今天大姐姐先是打了明燕公主,在是嚷嚷着要杀了我,又承认杀了迎春,最后还指着太子殿下等人骂了一通。甚至母亲还顶撞了司礼监的人。父亲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带过,只怕……”云溪灵平静的说。 “你……”河氏一怒,刚要说话就被云溪雅拦下,道:“二妹妹,那你想怎么样?” “我说过,我不想怎么样,而是父亲打算怎样?”云溪灵笑着走近云溪雅,在她戒备的眼神下帮她理了理已经凌乱的发丝,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声音道:“姐姐还是祈祷母亲能平安吧。” 云溪雅本是个聪明人,只是一直被大夫人保护的太好没有受过挫折,可近几日连番打击倒让她开始清醒了些,她知道云溪灵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的。再三思量后,云溪雅道:“父亲,雅儿想去家庙思过些时日。” 听到云溪雅的这句话,大夫人等人脸上露出震惊,云溪灵轻柔一笑,秦沐风微蹙眉头,凤忆初淡笑不语。而云霄鹏挑了挑眉道:“雅儿,你说什么?” “雅儿自请前往家庙闭门思过!”云溪雅又大声的说着。 河氏哭着喊道:“雅儿你这是干什么呀!家庙那么苦的日子,你怎么受得了!!” 大夫人也极不赞同,“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娘,不用担心我,我相信爹会安排好一切的。”云溪雅安慰道。 “你可想好了?这家庙的日子清苦……”云霄鹏面上有些犹豫,眼神却很是平静的看着她。 云溪雅坚定的点点头,云霄鹏满意的笑起,“好!这才是我云霄鹏的女儿!为父先去安排,你…你收收东西,明早启程。” 说完后,云霄鹏很干脆的转身走向书房,秦沐风犹豫了片刻,上前几步道:“云大小姐若有什么需要,在下一定尽全力帮你。”云溪雅点点头,异常平静的在丫鬟的扶持下和大夫人一起离开,在路过云溪灵身边时似是赞赏似是感慨的笑了起来,“二妹妹好手段!” “哪里,大姐姐过奖了。”云溪灵面不改色的说着,云溪雅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后,往前走去。 顷刻之间,热闹的花园安静了下来,云溪灵揉了揉眉头,瞥见凤忆初还在,于是问:“看戏看了一天了,有什么感想没有?” “哈哈哈,小灵灵托你的福,我才能有机会看到那么精彩的戏。”凤忆初摇着扇子笑的十分开心。云溪灵嘴角微微上扬,道:“戏看够了?可还满意?” “嗯嗯,够了。特别满意!”凤忆初刚刚说完,云溪灵就非常不留情面的道:“既然看够了也满意了就请回吧。不送你了。” 凤忆初摇着扇子的手一僵,也不知嘴里嘟囔了句什么,轻点足尖如一阵云雾般消失不见。看他这次那么听话倒让云溪灵愣了愣,她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让凤忆初离开呢。 今天他怎么那么乖了? 算了,不想了。云溪灵摇了摇头道:“青璃我们也回去了。”一边说一边走向云轩阁。 “是,小姐我让青浅准备了些点心,你要不要吃点?”青璃问着,云溪灵看她一脸崇拜的望着自己,心中笑了笑,道:“不了,我现在只想睡觉。” “这样啊……”青璃有些失落,她现在特别想问问云溪灵刚刚那事的真相,可现在看她很累,只能改天了。 青璃很贴心的没有追问,而是静静的陪在她身边。 等她们回到云轩阁后,云溪灵直接进了卧房倒头睡觉,这一觉她睡的格外安稳。当然,她睡的安稳,可有些人注定是彻夜难寐了! 第五十章 前往家庙 方至黄昏河氏一家人才离开,而后这一夜中,雅菡阁的灯亮了整整一宿,云溪雅和大夫人一直在交谈着什么。 与此同时,萧姨娘住的偏院中云溪梦缓缓的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眼前的景象从模糊到清晰,云溪梦呆滞的望着床帘,许久后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用手轻抚自己的脸颊。 手中触感不是以往的滑嫩细腻的肌肤,而是粗糙的布料。 云溪梦被褥中的另一只手死死的攥紧,雪白的贝齿咬着她柔软的嘴唇,她无意识的用力,直到口中传来一股铁锈的血腥味儿。 在一旁守着她的萧姨娘听到轻微的声响,回头一看,急急忙忙跑到床边轻哄着,“梦儿?梦儿?” 云溪梦似乎没有听见一般,眼中没有任何神情,见她这个样子,萧姨娘心如火烧,“梦儿你别吓娘啊!” 萧姨娘一边说一边轻轻摇晃着她,右手企图把她咬着嘴唇的牙齿松口。 云溪梦在她一声声呼唤中缓慢的送开了牙,她眨了眨眼睛,微微转头看着萧姨娘,声音十分沙哑的问:“娘,我的脸…” 萧姨娘听到她的话后,捂着脸轻声呜咽起来,她没有回答云溪梦的问题,只是一味的抱着她的头不说话。 许久后,云溪梦突然笑了起来,“毁容了?是吗?哈哈哈……” 她的笑声中渐渐带了哭腔,萧姨娘闭上眼睛,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梦儿不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萧姨娘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安稳她的女儿,毁容,对于一个花季少女而言,就足以毁了她的一生! 现在说再多的话,只怕也无法安抚她绝望的心灵。 “我恨她们。” 云溪梦似乎是接受了自己毁容的这个事实,异常平静的直视着萧姨娘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萧姨娘一时间没缓过神来,或者应该说她被云溪梦过于冷漠的眼神吓到了,她试探性的问:“她们是说大夫人母女吗?” 云溪梦冷笑一声,“还有云溪灵。我恨云溪雅和云溪灵,如果不是她们两个,我的容貌就不会……还有大夫人也是一样!她们都该死!!!” “梦儿你疯了!你怎么可以说大夫人和大小姐!”萧姨娘被她的话语惊的一身冷汗直冒,她心有余悸的四处看了看,才把捂着云溪梦嘴上的手移开。 云溪梦明白她的意思也压低了声音,愤愤不平道:“我做的还不够吗?什么都听大姐姐的,当大夫人她们的棋子,可最后换来的是云溪雅毁了我的容貌!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看着她因气愤而含有水雾的眼眶,萧姨娘心中疼惜不已,可还是苦口婆心的劝说:“唉,梦儿你记住如今在这个侯府中,无论大小姐对你做过什么,你都要忍住,否则会有杀身之祸的。” “娘我……”云溪梦显然不想就这么算了,但是看到萧姨娘无奈的笑容后她愤恨的垂下睫毛,眼中充满了恨意。 萧姨娘见她似是想明白了,于是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事实上,不甘心的又何止是云溪梦呢? 萧姨娘在大夫人手下忍气吞声的生活了那么多年,表明上对大夫人事事顺从,可心中到底怎么想的,大概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大夫人的手段之狠毒她不是没有领教过,当年玉清瑶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现如今在侯府,大夫人只手遮天,侯爷对于后宅之事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事实证明是大夫人的不是,但只要不涉及到他的利益他根本不会真的去怪罪大夫人什么。 而自己和梦儿都是仰人鼻息而活,尤其梦儿还小,她不希望梦儿被大夫人当为云溪雅铺路的棋子随意指给别人做妾。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先稳住大夫人,在慢慢想办法为梦儿找一户好人家。 萧姨娘静静的看着那散发出淡黄色光芒的烛芯,想着自己接下来的安排。而云溪梦则在心中默默的发誓,无论是云溪雅亦或云溪灵,她不会就这么算了! 其实在云溪梦毁容这件事里云溪灵是很无辜的,毕竟毁了云溪梦容貌的人又不是云溪灵,把这件事怪罪到她的头上本身就说不通。 可云溪梦心中却不会那么想,她认为云溪雅会突然发疯一样的拿簪子化破自己的脸,全是因为云溪灵在背后算计了云溪雅。 说白了,云溪梦不敢去直接找云溪雅讨回公道,那么云溪灵就自然而然成了她憎恨的对象。 所以,在她看来自己容貌被毁云溪灵有着不可逃避的责任!!! 另一边,薛姨娘拖着疲惫的身躯靠在卧椅上,云溪可乖巧的坐在她身边轻轻为她捏着肩膀,“小妹已经睡着了。” “嗯,可儿你还不去休息?”薛姨娘抬眼看了看云溪可含笑的眉眼问道,只见她摇摇头,“娘,今天发生的事儿?” 云溪可并没有说完,她知道薛姨娘一定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薛姨娘苦笑了一下,“还不就是你今天所见到的,大小姐弄错了材料让自己出现幻觉,不小心才……” “这套说法娘你信吗?”云溪可打断她的话,双眼平静的看着窗外。薛姨娘先是一愣后失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无论信不信这就是“事实”!好了小丫头不要问了,快去睡觉吧。” 说完,薛姨娘像是十分疲惫一般闭起双眼,云溪可抿了抿唇瓣,半响后才转身进了卧房。 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后,薛姨娘才慢慢睁开眼睛,云溪可究竟想问什么她很清楚。 可是她不能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她,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开某些人的锋芒。 本来好好的一场及笈礼最后居然闹到及笈的人自请前往家庙闭门思过,这事也是北越有史以来的头一遭。 这场及笈礼不但坏了云溪雅的名声,甚至她和秦沐风之间的关系也让人开始怀疑,同时也得到确切消息说,云溪梦那丫头的容貌算是毁了。 而自己呢,被罚了三个月的月例银子。借着云溪雅的话,大夫人好不容易树立的慈母形象也败的差不多了,云溪雅自请去家庙虽然挽回了一些形象,可在云霄鹏的心中地位必然大不如从前。 相比起云溪灵,本来已经融入贵女圈的她,现在给人的印象是越来越好了,连司礼监的人都尊称她一声小姐。 这么算起来,可谓一箭四雕!这位二小姐果真是好手段! 不过,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云溪灵……简直跟那个人是完全相反的脾性啊……”薛姨娘低声喃喃着,过了一会儿她抬头望着天空无声的笑起,“今夜的雅菡阁想来定然十分热闹了。” 薛姨娘揉了揉额头,正打算就寝时,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夫人,侯爷来了。” 啪的一声,薛姨娘手中的团扇落在地上,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望着推门而入的人,云霄鹏含笑着走了过来,问:“怎么了?见到本侯不高兴?” “不不不,侯爷你…好久都没有来过我这小院了,我……”薛姨娘有些结巴。 云霄鹏温柔的把她揽入怀中,下巴轻放在她肩膀上,似是疲惫的说:“本侯累死了,柔儿今晚你可要好好安慰一下本侯啊…”说着手悄悄的摸索着她柔软的身体,薛姨娘面色泛红,羞怯的推攮着他,“侯爷,清儿和可儿还…” “去你卧房。”云霄鹏微带喘息的沉声吩咐,薛姨娘点点头,二人相拥着进了卧房,一番亲热后,薛姨娘安静的趴在云霄鹏的身上,云霄鹏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今天的事儿,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薛姨娘一个激灵,小心翼翼的说:“妾身愚笨,今天的事不是都查清了么?” “呵呵,查清了呀……”云霄鹏眼中寒意袭来,不过看薛姨娘一副不明所以却带着信任和崇拜地望着自己,倒让他心中有些骄傲,于是他又道:“不明白也好。” “侯爷?”薛姨娘弱弱的喊着,云霄鹏微眯着眼道:“你有时间多和灵儿走动走动,再帮她添置些女儿家的衣服首饰,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侯府二小姐。” “嗯,妾身谨记在心。”薛姨娘点头答应,随后云霄鹏拥着她两人各有心事的慢慢进入梦乡。 不管今晚的侯府也多少人彻夜难眠,云轩阁却是安静的只有风吹起树叶的沙沙声。 亦日清晨 云溪灵早早的就从床上起来,洗漱后随意用了些点心就带着青璃青浅一同往大门走去,在那里早已围上了很多人。 云溪灵一眼便看见那个穿着麻衣布裙也难掩风华的云溪雅。 同样,云溪雅听到脚步声后也第一眼看见了云溪灵,两人眼神刚好对在一起。 大夫人顺着云溪雅的视线看去,她瞥了一眼云溪灵似乎是懒得理会,于是没有说话,反而是和桂嬷嬷一起帮云溪雅把一些琐碎的东西放入一辆不怎么起眼的小木车中,云溪雅上前一步道:“二妹妹早。” “大姐姐早。”云溪灵平静的回答着,云溪雅看了看她身后的青璃青浅后压低声音道:“姐姐有些话能否单独和二妹妹谈谈?” 说完用眼神看了看左侧走廊,青璃青浅戒备的看着她,云溪灵淡笑着挥挥手,让她们在原地等着,自己和云溪雅漫步走到廊下。 云溪雅打量了一下穿着淡粉色上袄和黄白色百褶裙的云溪灵,淡笑,“二妹妹的装扮还是偏简单素雅。” “华丽的衣裙溪灵自认驾驭不了,还是简单些好。”云溪灵微笑着轻声感叹。 云溪雅心中冷笑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轻蔑道:“也对,华美的东西要高贵的人才适合,二妹妹很是懂礼。” 云溪灵自然听出她话中明显的嘲讽,也不生气,平静的附和说:“大姐姐过奖了。” 看着云溪灵淡然自若的样子,云溪雅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点作用也没有。于是也懒得和她继续兜圈子,她漂亮的脸庞上笑意微冷,“花油是你动的手脚吧。”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 云溪灵抬起眼平视她,缓慢的说:“大姐姐若是喜欢当初和我说一声不就好了,何必让嫣然偷偷摸摸的不问自取呢?拿了也就算了,怎么好巧不巧的拿了一个半成品,反倒是连累了大姐姐。” “你这是承认了?”云溪雅看她那么爽快的样子,本来确定的事情,现在却又有些半信半疑了起来。 云溪灵把她眼中的怀疑之色尽收眼底,嘴角微微勾起,“大姐姐把我单独叫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讨论这个问题?” “云溪灵,这件事我云溪雅认栽了,但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云溪雅眉眼含笑的丢下这句话后,转身上了马车。 大夫人又和车夫叮嘱了几句后,马车缓缓地往前驶去,云溪灵一脸平静的看了看马车行走的方向,眼睛微暗,看来她们是彻底撕破脸了。 此番云溪雅离开侯府,大夫人必然会把所有矛头指向自己,要早做准备才是。 “大姐姐,但愿在家庙的这段时间能让你长点脑子,否则对手太弱也没什么意思。”云溪灵低声自语,不过声音实在太小,一阵风过就能把它吹散。 大夫人目送着云溪雅的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她用余光扫见云溪灵那平静的表情感到有些诧异,她无法从云溪灵的表情或是眼神中看出她此刻内心的想法。那无悲无喜的模样,让大夫人心中一惊。 毕竟也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能喜怒不显于色本身就很让人吃惊。不过大夫人此刻也没心情去想云溪灵的事,她和桂嬷嬷直径从云溪灵身边走过,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好在云溪灵也不在乎,她理了理衣袖道:“青璃青浅回去了。” 话落,三人又慢步返回了云轩阁。 等云溪灵进了屋中坐下后,青浅嘟着嘴的问:“小姐起那么早就为了送大小姐出门啊,真无趣。” “小丫头贫嘴!”青璃轻敲了敲青浅的头,青浅哎呦一声摸着自己的头顶,像只被欺负的小兔子一样瞪着青璃。 青璃看着她那样子,瞬间笑了起来,青浅哼了一声,转头不理她,对着云溪灵好奇的问:“小姐,你之前让我们抓那么多蝴蝶最后却便宜了大小姐,这是为何?” “对,我也一直想问这事儿呢。”青璃收起笑意。 云溪灵微垂下眼,笑说:“你们还记得我让你们每天给蝴蝶喂食的花蜜吗?” “那是自然,和当初嫣然拿走的花油是一样的材料所制。”青浅笑着接过话。 云溪灵点点头又道:“是啊,蝴蝶经过长时间的喂养,已经习惯了那股花香,那么等放出它们的时候,它们自然会去寻找那股香味。” “可是说到底还是在帮大小姐做嫁衣呀!”青璃皱着眉,青浅也在一边点头。 云溪灵又进一步的解释说:“古人云站的越高,看的越远。却遗忘了,站的越高摔的越惨!若不把云溪雅捧到高处,怎能衬托出后面的事呢?” “所以,小姐让大小姐与蝴蝶共舞为的就是等花油的药性发作,然后再…”青浅摸着自己的下巴分析着。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云溪灵抿了口茶,青浅笑嘻嘻地拍手称赞,反观青璃就要冷静的很多,她蹙眉疑惑地说:“我比较在意的是花油中的药性,发作的也太是时候了。” 云溪灵挑挑眉尾,赞许的看着青璃,“那是早就计算好的,从嫣然拿走开始就安排好了后面的一切。” 青璃青浅还是有些不解,于是云溪灵缓缓道来:“嫣然拿去后,云溪雅为防万一定然会让人检查,但是那种东西本身是没有任何毒性的,这样一来云溪雅才会放心大胆的使用,那个东西少量涂抹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可长时间下来多多少少对人体会有些影响。” “更何况那天是她的及笈礼,以云溪雅爱美的性子来看,她必然会涂抹大量的花油借用香味博人眼球。这样算起来计划也成功了大半,最后只要随便有一个人把话题扯到跳舞上,接着以齐湘悦的小心眼儿就一定会说到我的身上。再然后,如果你是云溪雅你会怎么想呢?” “当然是自己也跳上一舞来证明她比小姐更优秀。”青璃道,云溪灵点了点头,“事实也就是如此,她跳舞的时候也等同于人在剧烈运动,平日里累积的药性也就在那个时候发挥作用了。” 云溪灵说完后,两个小丫头都崇拜的看着她,她失笑让她们先退下,自己在书架上取出一本书细细品读。 其实她并没有把所有真相告诉她们,就好比那些蝴蝶,不错,她是要借蝴蝶让云溪雅大大的出一次风头,可那不是她真正的目的。 要知道那些蝴蝶的翅膀上被她特意撒上了能让人失明的粉末,在云溪雅于蝶共舞的时候,粉末随蝴蝶翅膀扇动而掉落,云溪雅用沾了粉末的手揉眼睛,那么后果会如何呢? 呵,虽然药量不大,但也足以让她无法接触强光,在黑夜中更是看不清东西! 而这些就算事后被人查了出来,也同样无济于事。在怎么也怪罪不到她的头上,毕竟罪魁祸首的蝴蝶早已翩然远去了。 现在需要提防的只有司礼监的药老,很明显药老当时就看穿了自己的把戏,只是没有说破。 “啧,真是麻烦,所以我才讨厌和闻闲那个老怪物有关系……”云溪灵撇撇嘴,甚是头疼看着自己手上的信封,心中纠结不已。 第五十一章 书斋偶遇 几日后的一天中午,云溪灵难得的带着青璃青浅二人出来逛逛。 两个小姑娘大部分时间不是呆在侯府中就是陪云溪灵参加各府小姐的一些活动。像今天这样自由自在的上街还是第一次,因此她们显得格外兴奋! 一路上青浅如一只小鸟般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青璃则是在一边和她打趣着,云溪灵看着她们脸上的笑容,无奈的在心中笑了笑。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上个街都能乐成这样。 “小姐小姐,你看这个!”青浅一蹦一跳的跑到云溪灵面前,手高高的抬起指着一个雅致的店面。云溪灵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随即勾唇一笑,“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三人进店后,入目处全是用翠竹所制作的桌椅板凳。 白色的雪纱轻轻曳曳的悬挂在几处竹门的交互处,随着因人们的走动带起的气流下摆动着。 桌上摆放着一束束素雅的白色花朵,鼻间不时传来淡淡的竹叶花香的气味。 在几个高大的书架旁有不少人翻看着书籍,青璃笑问:“小姐怎么会突然想到这翠竹斋?” “突发奇想,想来看看。”云溪灵一边穿梭在不同的书架间一边用视线快速扫过书架上的东西,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青璃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很少见云溪灵会用这样不耐烦的语气说话。 云溪灵此刻没时间去和青璃解释,她反复的找了几次都没有看到她所需要的,这让她本来就烦躁的心情瞬间变的更糟! 这时,青浅歪着头道:“这里的书好多呀,咦?那里好像还有楼梯。” 话落,只见云溪灵快步走了过去,果然在内院后还有一层,她刚要过去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白衣男子,男子瞥了她一眼冷声说:“小姐请止步,书斋二楼需要有请函才可入内。” “这书斋的规矩真多。”青浅嘟着嘴抱怨,云溪灵看了她一眼,从她一直提着的小包中拿出一张精美的纸张。 白衣男子接过后,恭敬的把道路让开,微弯下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有请小姐上楼。” “多谢。”云溪灵对他点点头,青璃青浅正准备跟上时,那男子又道:“还请小姐独自上去。” “你!” “青浅不要胡闹,青璃你们自己在书斋里面逛逛,我找到东西以后就来和你们汇合。”云溪灵轻声吩咐道,在青璃青浅担忧的眼神下勾唇轻笑,随后一人漫步走了上去。 翠竹斋二楼是个独特的个体,而且整个翠竹斋周围都有高手保护,可见它背后的主人不容小觑。 既然是只有特殊客人才能上到二楼,那么也就不用担心自己是否安全的问题了。 要说云溪灵会有二楼的请函这事,还要回到云溪雅离府的那天傍晚…… 几日前 云溪灵再三考虑之后,把那封表明着司礼监首座的信函拆开。发现信封中除了信纸之外,还放着一个精美的纸张。 云溪灵一眼就认出那是翠竹斋二楼的通行之物,还在好奇那个老妖怪为什么把通行证给她时,余光扫过信纸上的字后,云溪灵的眉头紧紧的蹙起,脸上的神色有些低沉。 她冷哼着,“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就说那个老妖怪什么时候转性了!” 随后,很是烦躁的把信封随手扔到一边,云溪灵则揉了揉眉心拿起一本书翻看。可是很明显是心不在焉的,云溪灵自嘲的摇摇头,她自以为自己的脾气是极好的,就算是大夫人她们在怎么给她找麻烦她也不曾真正的那么烦躁。 这闻闲真是厉害,几行字就把她惹的火气直冒。 “老妖怪!”云溪灵大概是气不过,又狠狠的把闻闲从头到脚骂了个遍。然后反复深呼吸几次后,重新拿起信纸。 原来这信上开篇是什么“小丫头有没有想本督啊”这一系列的话,可是在云溪灵眼中这就是一堆无聊的废话。 就在云溪灵以为这封信是单纯的自恋信时,无意瞥见信封末尾处写着:听说丫头你会做饭,刚好本督一直对几个菜肴很感兴趣,所以本督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到这些菜肴。不过考虑到你一个小丫头见识浅薄,本督呢也不为难你,你拿着通行证去翠竹斋二楼查找有关书籍就行了。有了那些书,这些菜难不倒你吧。 哦,对了你这丫头的性子本督也很清楚,但是你应该也知道本督的脾气,本督受不得别人忤逆,你也不希望本督把云霖那小子拎回来吧? 所以该怎么办,丫头你心里应该有数,还有记得乖乖等本督回来。 字里行间都充满着不可违背的命令。呵,这种口吻还真不愧是身为司礼监首座九千岁的风格! 云溪灵也想过直接无视,可转念一想如果她真的无视了,按老妖怪的性子,弄不好还真把小霖拉回这个大泥坑,那之前她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他堂堂司礼监首座九千岁,想吃什么不就一句话的事情,只要他开口自然会有大批大批的人为他服务,他干嘛非缠着自己不放!知道自己在乎云霖,就用云霖来威胁她…… 自己是倒八辈子霉才会遇到这个老妖怪吧! 以上,就是云溪灵火大的原因。 云溪灵上到二楼后明显的发现,这里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 二楼异常的安静,耳边响起的只有书页翻动或是人们放慢的脚步声,云溪灵走到一排有关于食谱方面的书架后,细细寻找着,果然没费多少时间就看到在书架的最高层摆放着她所需的东西。 云溪灵似是松了口气的扬起嘴角,可没多久她又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书架太高,她就算踮起脚尖也够不到。 “啧…”她蹙起眉头,用手扶住旁边的架子,努力的去够她需要的东西。 这时,一只修长的手轻松的拿下高处的书,同时云溪灵耳边传来带着淡淡的笑意的低音,“给你吧。” 本来想道谢的云溪灵在听到那声音后,整个人如同被人点了穴一般全身僵硬,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被一股翠竹的清香包围着。 这股香味她不讨厌,可是香味的主人却让她厌恶如斯! 她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后,转身低头道:“多谢秦公子。” 秦沐风看着她挑了挑眉,眼前的少女头微垂,看上去如兔子一样温顺。不过联想起之前的事情他可不认为她是只兔子。 就在秦沐风想进一步接近她时,云溪灵一个转身就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云溪灵抬起头平视着他,眼神中充满了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我以前得罪过你吗?”秦沐风略微苦笑的歪着头,俊美的脸庞迎着阳光温和的笑着。云溪灵又往后退了退,平静的说:“秦公子多虑了,你不曾得罪我。”你我之间是不共戴天!!! “是吗?可你一直在躲着我呀。”秦沐风修长如白玉的手指婆娑着自己的下巴。 他一向很敏感,自然可以发现云溪灵每每和自己在一起时浑身上下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虽然她平时也不会刻意去亲近别人,但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股疏离之气就更明显了。 云溪灵内心翻了个白眼,她懒得和他说话。于是打算离开,秦沐风好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样快一步说道:“溪灵喜欢研究菜肴吗?” “谈不上喜欢。”云溪灵冷淡的回答,秦沐风也不介意,又道:“老实说,我也对那本书上的菜肴很感兴趣,溪灵若是有空闲何不与我一起探讨探讨?” “没空。”云溪灵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秦沐风被她三番四次的拒绝,心中多少有些挫败,而后他笑说:“这书我也打算买回去的。” 说罢,眼睛轻眯起,脸色的神色有些意有所知。云溪灵本打算离去的脚步突然一顿,她瞥了一眼秦沐风,随后飞快的翻阅着书本。 难道她打算现场记忆着书里的东西?呵,这怎么可能!可是当秦沐风看到云溪灵的样子后,他对于刚刚自己的想法有了丝不确定。 她的速度快的有些惊人,以一个正常人看书的进度来说,她这简直就是在单纯的翻书页。秦沐风又觉得她不过是在自己面前逞强,嘴角无奈的笑了笑。 而此刻云溪灵的内心冷笑连连,前世她的记忆力就极好,对这些菜本身就曾经接触过,如今重活一世她的记忆里明显更胜曾经,完全可以做到过目不忘的地步。 只不过这点她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 随后,云溪灵并没有理会秦沐风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她专注而迅速的浏览着书籍,只有在一些特别的菜肴上速度稍作减慢,没多久翻动书页的“唰唰”声停了下来,云溪灵将书合起后放到秦沐风旁边的竹桌上,平静道:“秦公子需要就拿去吧。” 话落,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秦沐风诧异的看着她,手下意识的拦在云溪灵面前,他道:“你很讨厌和我说话?”这次,他好听的声音多了丝恼怒。 云溪灵抬眼,嘴角上扬,脸色出现一抹灿烂的笑容,可她口中的话语却是极冷,“原来秦公子还有些自知之明。” “你!”秦沐风听到后俊美的脸一沉,眼睛有些危险的眯起,可不多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轻笑起来,“哈哈哈,像你这样的女子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云溪灵你信不信迟早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说你喜欢我。” 云溪灵直接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痴人说梦。” 经历了前世那种刻骨铭心的血腥和痛苦,她要是再喜欢上秦沐风那一定是脑子被门夹了!!! 就在秦沐风还要说话的时候,云溪灵打开他拦路的手,直接走下了二楼。秦沐风含笑注视着云溪灵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了打算…… 再说云溪灵这边,她下楼后吐了口浊气,同时那个一直站着门口的白衣男子见她那么快就下来手中空无一物脸上却松了口气的样子多少有些惊讶,出于好奇问道:“小姐没有寻到合心意的书吗?” “找到了,不过别的客人也需要那书,就简单的翻看了一会儿。”云溪灵很有礼貌的回答。 白衣男子在扫到她衣裙上的暗纹时,冷峻的脸庞突然扬起笑意,“原来如此,小姐以后若是需要什么书籍可提前与在下说一声,我让人送到小姐府上。” 听她这么说,云溪灵反而有些诧异,“这怎么好意思,我还是……”她可没有听说过这翠竹斋还有送书上门的服务,就连皇家都没有这种待遇,她一个庶女又凭什么得到这种待遇! “小姐不必客气,在下是受人之托而已。”白衣男子突然打断她的话,云溪灵猛的抬头正打算再问时,白衣男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受人之托? “该不会又是那个老妖怪吧……”云溪灵喃喃自语着。 不对! 如果是老妖怪的话那个人不会说是受人之托,而应该是说谁给他的命令才对,那么这次又是谁呢? 左思右想后云溪灵摇了摇头,无所谓的叹了叹气,“算了,只要对方没有恶意就好。”这样想通后,就准备去找青璃青浅。 没想到她才走了到拐角处,就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景象。 第五十二章 突来圣旨 在几个大的书架面前,青浅仔细的观察着一旁的金鱼,而青璃在和一个年轻的公子交谈着,她的脸上时不时还会露出灿烂的笑容。 奇了,这样全然放松的笑容连自己都很少见过,云溪灵默默的想着。听那个男子的声音有些耳熟,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 能让青璃如此放松的人很少,这个人…… 不知是不是云溪灵过于专注的视线,男子突然回头瞥了一眼,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微泛着光泽。他眼神犀利的扫过四周,并没有看到人影,心下微讶。 “丁远公子?”青璃带有疑问的声音传来,丁远缓缓收回视线,青璃问道:“公子对这本梅花集的见解真厉害。” 丁远谦虚的摇头,沙哑的嗓音略有些亲近的说:“你很喜欢梅花?” “是啊,都说梅需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梅花开于寒冬,坚强,高傲,不与群花争艳,却是寒冬傲立。”青璃一边说着一边想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神由温和变的坚定。 听完她的话后丁远面具下的嘴角上扬起,看着青璃的眼神多了一丝说不清的感觉,“听你谈吐大方,姑娘应该是出生书香世家,怎么会成为云侯府的丫鬟?” 话落,青璃心中警钟突然敲响,她有些警惕的反问,“公子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罢了。”丁远似乎真的只是突发奇想的问一下,他的视线又回到书上。青璃抿了抿唇,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突然道:“家道中落。” 丁远诧异的看着她,思考了片刻安慰道:“……没想到姑娘有这样的遭遇,可你为什么要入云侯府呢?” “像我们这样的人,人生根本不能自己决定。”青璃略显伤感,丁远却有些嘲讽的笑道:“就算如此,你也不应该不反抗!云侯府……呵呵,无论是人还是府邸还真是肮脏恶心啊!” 青璃很容易的就能发现,丁远的话语中明显充斥着对云侯府的厌恶,她淡笑,“也许那个地方的大部分人是很恶心,但凡事都有例外。” 青璃说着眼中闪现出崇拜的神情,而丁远沉声道:“例外?你是说云溪灵?呵,你不过是被她伪善的面孔迷惑了。云侯府里面的人能有什么好东西。”丁远说着眼神中充满不屑,青璃一听就不高兴了,“公子你说云侯府我没意见,但是你不能侮辱小姐!” 丁远刚要反驳,青璃又道:“你根本不了解小姐,没资格去评论小姐的是非!” 说完,看也不看他就急步走到前面的青浅身边,青浅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青璃气呼呼的撅着嘴,她有些莫名其妙的问:“你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青璃挥挥手,“没事,小姐还没下来?” 青浅摇了摇头,她一直在离楼梯最近的地方看着,并没有看到云溪灵的身影。 青璃深呼吸了几下后,随她一同看着金鱼也不说话,青浅回头看了看丁远又看了看她,眉头一皱,心道:他们怎么了?刚刚不是聊的挺开心的吗?奇怪。 其实也难怪青浅一头雾水,她在的位置本身就离他们站的位置远,加上丁远和青璃交谈时刻意压低了声音。 这样一来自然也无法听清他们的对话了,可是看青璃的神情好像有些古怪。 事后还是和小姐说一下比较好吧…… 青浅暗自想着,倒不是怀疑青璃而是对那个状元有些戒备。 而另外一边,丁远目送着青璃走远并没有追过去,他静静的站在原地,微垂着头,心中很是烦躁。又想到刚才的那股视线,他的眼神暗了下去,都怪自己只顾着和青璃说话竟然没注意到有人一直在观察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别人早就隐藏了起来!啧,这种事以后绝对不能在发生了,万一被有心人察觉……那后果不堪设想! 丁远想着手无意识的收紧,又看了一眼青璃的背影后才抬步离开。 与此同时,云溪灵靠着翠绿色的竹门上双手环抱着,嘴角扬起,心道:今天收获颇丰啊……丁远,看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就是不知道你那个面具下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了。 少女一袭白粉色的衣服微微扬起,算不上绝美的脸上露出戏谑的笑意,云溪灵罕见的俏皮动作让她周身的寒意渐渐退了些许。而这一幕被二楼中的秦沐风看到后,他俊美的脸庞上扬起笑容,眼中神色幽深。 等丁远走远后,云溪灵才慢慢走了过来,她笑道:“你们看什么那么专注?” “小姐。”青浅猛的回头笑起,青璃也笑了笑,云溪灵看她神色如常也没有刻意去问她和丁远相遇的事,于是道:“事情办完了,我们该回去了。”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点点头跟着云溪灵走了回去,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青璃一方面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云溪灵她遇到过丁远,一方面她却有私心想把这事瞒下来,内心在做着天人交战。 青浅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青璃不说话自己若是当着她的面说,好像有点多事,可不当着她的面说那不是给她上眼药吗?该怎么办呢? 忙着纠结的两人自然也没发现云溪灵一直默默观察着她们,她们心中想些什么云溪灵很容易就能猜到,可她现在不想多说,这件事说开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知不知道对她而言意义不大。 不过看这两丫头的样子,她还是等着她们主动开口吧。眼下她头疼的还是闻闲要的那些菜,除了书上写的以外似乎还用到了其他材料…… 就这样三人各想各的事,一路无话的走到云侯府,又一直保持安静的回到云轩阁中。云溪灵示意她们自己下去休息,青璃闷闷的点头打算先回到自己的房间,青浅犹豫再三后小声嘀咕着,“我到底要不要说啊……” “说什么呢?”去而复返的青璃问道,青浅下意识说:“在书斋遇到了状元呀……青,青璃!!你怎么在这里!”青浅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当她看到青璃时吓了一跳。 青璃噗的一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就为了这事啊。” 其实刚刚青璃才下定决心把事告诉云溪灵,所以走到一半就转身回来,无意听到青浅在自言自语,看她为了自己的事一脸烦恼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逗逗她。 看她笑的那么开心,青浅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于是道:“难道不该说嘛!”青璃眨巴眨巴眼睛后郑重的点头,“应该,我自己去说。” “我陪你。”青浅想了想云溪灵的性格,有些不放心青璃一个人。 青璃失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刚要说话时就听见云溪灵道:“你们要和我说什么?” 两人同时回头看见云溪灵倚着窗边,她们诧异不已,“小姐你什么时候……不对,小姐我们今天遇到了丁公子。就在你上楼看书的时候。”青浅问道。 云溪灵轻笑,“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青浅一时语塞,她用手扯了扯青璃的衣袖,青璃抿嘴道:“然后随便说了些话他就离开了。” “嗯。”云溪灵的脸色看上去没什么变化,让青璃青浅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半天没人说话,云溪灵抬眼望去,只见她们两个不安的站在原地,看样子是在等待惩罚一样,云溪灵无奈的说:“还有其他事吗?” 两人对视一眼摇摇头,云溪灵又道:“既然没事那就去休息吧,走了一天你们不累吗?”说完后有些疲惫的揉揉眉心,青璃青浅听完她的话后有些懵,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后也安静的退下。 在她们离开的同时,云溪灵覆盖在手心下的嘴角微微扬起,她们能主动和她说遇到丁远她还是很欣慰的。 虽然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对于自己而言,她们是自己的心腹,如果养成了小事就瞒着自己的习惯那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就在云溪灵研究着菜肴的时候,薛姨娘和李管家突然来访。 云溪灵的思路被他们的脚步声打断,李管家一进门就问旁边扫地的白玉道:“二小姐可是回来了?” 白玉点点头,“刚刚回来不久。薛姨娘安好。”说完又对薛姨娘欠了欠身,薛姨娘示意她起来,自己走到门口,很礼貌的敲了敲门,“二小姐我们可以进来吗?” 看到薛姨娘过于礼貌甚至可以算是恭敬的态度李管家很是不解。他暗自想到,自从大小姐离府后,侯爷对大夫人的态度也冷淡了些,几次下来都是留宿在薛姨娘或者萧姨娘的院落,只是相比起来留在薛姨娘处的次数更多。 对此大夫人那边也没有什么反应,好像是不计较了一般。 于是,府中很多人都在说薛姨娘要重新获宠了。 而在他看来事实也是如此,一个得宠的姨娘对一个庶出小姐如此恭敬,要必要吗?哎,还真是看不明白了。 而另一边,门并没有打开,里面的人也没有说话,薛姨娘也不恼,脸上挂着微笑静静等待着,李管家刚想说话时,门从里面打开了。云溪灵轻笑着,“薛姨娘和李管家,你们有事吗?” “哎呦,二小姐啊你怎么还不请薛姨娘进去坐坐,这天儿冷,万一姨娘冻着了,谁去交代啊!”薛姨娘身边一个红杏姑姑阴阳怪气的说着,很明显是话中有话。 云溪灵好笑的玩弄着自己的衣袖,不慢不紧的道:“薛姨娘都没说什么姑姑就在这儿操着心了?” 云溪灵说着轻扫了她一眼,红杏姑姑心下一恼,自从薛姨娘受宠以来她何曾被人这样无视过! 红杏姑姑眼睛一瞪,怒气冲冲的道:“你…” “姑姑不得无礼!”薛姨娘急忙打断红杏姑姑,又满怀歉意的看着云溪灵。 这下红杏姑姑更是不乐意,她想训斥云溪灵身为庶出对姨娘不敬之罪,于是也不管薛姨娘拦着,上前一步直直瞪着云溪灵。 李管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无论是云溪灵或者是薛姨娘他都不敢惹啊! 就在红杏姑姑的视线和云溪灵视线交接时,红杏姑姑突然浑身一抖,在云溪灵那平静如寒潭般的双眸注视下,她只觉得一股冷意包围着自己,红杏姑姑下意识的退了半步。 云溪灵似笑非笑的道:“一个奴才要懂得守本分。否则就会和迎春迎冬一样给自己的主子带来麻烦,你说是不是?” 少女的声音不大,语速也甚是平静。可凭白让人觉得寒意刺骨,听云溪灵说道迎春迎冬后,红杏姑姑似是想起什么面色苍白,而薛姨娘和李管家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云溪灵温柔的笑说:“这人啊,日子一好过就会犯糊涂,薛姨娘要好好管教一下才是。” 接到云溪灵别有所指的眼神后,薛姨娘咽了咽口水,身子又低了一些,“妾身谨记在心。” 红杏姑姑此时已经没有了一进门时的傲气,就如云溪灵所说,最近她们的生活太顺,以至于她都忘了侯府中除了云霄鹏和大夫人以外,最不能惹的就是这位二小姐! 能在大夫人面前逼的大小姐自请去家庙的人…… 红杏姑姑越想越害怕,她随即立刻跪下,“二小姐恕罪!奴婢一时疏忽冒犯,二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计较。”一边说一边嗑着头。薛姨娘没有为她求情,云溪灵也没有说话,红杏姑姑更不敢擅自起身,云溪灵见她还算识时务也懒得和她计较,于是对薛姨娘挥挥手,“行了,让她起来吧。” 薛姨娘点点头,“姑姑起来吧。” “多谢二小姐,多谢二小姐。奴婢以后一定做个本分人!”红杏姑姑低着头道,谁也没有说话,整个云轩阁安静的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下,李管家老脸笑成花一样道:“恭喜二小姐,贺喜二小姐。” “恭喜我?就不知这喜从何来?”云溪灵问道,李管家立马从后面小厮捧着的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道:“这是侯爷为二小姐准备的进宫衣物。还有这份圣旨,侯爷替二小姐领了,如今让奴才给二小姐一并送来。” “进宫?”云溪灵微微蹙眉,李管家又道:“宫中传来消息,让二小姐后天进宫面圣。” 进宫面圣!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薛姨娘和红杏姑姑都难掩内心的羡慕,难怪李管家一路上笑的跟朵花一样。可反观云溪灵,这个要进宫面圣的人一脸平静,似乎进宫在她看来很平常一样。 云溪灵接过东西道:“好,我知道了。”李管家看自己的事已经办好就打算退下,云溪灵看了看薛姨娘道:“姨娘还有事?” 薛姨娘摇摇头,道:“也没什么大事,二小姐要准备进宫的事宜,妾身也不多打扰了。等二小姐得空时,妾身在来拜访。”说完后,红杏姑姑扶着她离开了云轩阁。 等人都走后云溪灵拿着衣物回到房间,她随意把那华贵的衣裙和圣旨放在桌上,又打开窗静静看着那株只剩下枝叶的玉兰树,她眼神深邃,看似在看着玉兰树,可又让人觉得她是在透过树看着更远的某个地方。 进宫面圣吗?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云溪灵脑中突然浮现出闻闲的身影..... 第五十三章 奉旨进宫 接近正午的光辉零零散散的洒落在街道上,虽说是冬日,但此刻的阳光多少还是为这寒冬增添了丝丝温暖。 云溪灵抬起头注视着这辉煌华贵的宫门,心中五味杂陈,真没想到她还有机会在回到这里,也不知太后她老人家怎么样了? 前世真心对云溪灵好的人屈指可数,而太后正是其中的一个! 尽管刚开始的时候,是她抱有目的的接近太后,结果长时间相处下来云溪灵还真用了心,而太后也越来越亲近她。 直到后来太后去世,她才从依瑶公主口中得知太后早知晓她的用意,但没有说破。甚至明里暗里的在帮扶着她,她记得太后曾说过秦沐风不值得她如此付出。 可那时候的云溪灵又怎么听的进去! 当初太后殡天时,秦沐风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加之他心仪云溪雅,之前畏惧太后没有立刻废了自己,那么太后去世后威胁也就消除了,他明明早可以把云溪雅娶进门,却硬生生的拖了近半年之久。 现在想来,必然是太后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可惜自己没有察觉,倒是浪费了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如果当初她听了太后的话,那前世是否就不会落的满盘皆输的局面…… “二丫头?”大夫人看她盯着皇宫大门发呆,出声提醒。 云溪灵猛然回神,收回视线,大夫人看她那样子以为是她被皇宫的高贵大气震慑住了,眼中划过不屑,“行了,一会儿见到宫中的各位贵人们不要忘了礼数。” 若非云霄鹏特意嘱咐,大夫人只怕连话都不会和云溪灵说。 说完后大夫人先一步走在前面,云溪灵微抿唇抬腿跟上,眼中的迷茫散去留下的只有冷淡。 没走多久,迎面走来一群宫女嬷嬷,她们中间有一位打扮雍容的夫人,她衣着华丽,玫红色的长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金色薄纱的裙摆长长的铺洒在地上,一件红色的上绣杜鹃的斗篷搭在她身上,斗篷边缘处被雪白的绒毛覆盖,从远处看去整个人华贵庄重。 大夫人看清来人后,眼中露出幸喜之色。 云溪灵微抬头,先是一愣而后嘴角几不可见的扬起。 淑妃娘娘! 呵,从某种角度来讲也算是老熟人了。 淑妃在众人簇拥下来到大夫人面前,“哟,姐姐好久没进宫了,是不是把本宫都忘了。”她一边说一边笑着拉过大夫人的手,大夫人笑道:“瞧娘娘说的,臣妇这不是来了么。” “哈哈哈,对了雅儿呢?她怎么没来?” 淑妃说着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云溪雅的身影,好奇的问着,却没有发现大夫人在听到云溪雅的名字后脸上一瞬间的阴沉。 随后皮笑肉不笑的瞥着云溪灵介绍说:“雅儿说老夫人忌日快到了,说是要回家庙为老夫人烧香。这不,我就带了二丫头过来了。” 云溪灵听着大夫人为云溪雅去家庙编的理由后心中冷笑不已,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雅儿这孩子真是有心了。这位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二小姐呀,抬起头让本宫看看。” 淑妃这几日虽然忙着陪太后,可也不时听到宫里的宫女太监们纷纷议论这位二小姐。一时兴起让人去查了一番,没想到这位二小姐不但和颖郡主交情深厚,连温御和那位凤公子也对她多有照顾,本来这些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当她听到司礼监的人唤其小姐,这就由不得她不重视! 整个皇宫都知道,司礼监是一个多可怕的存在,能让那些杀神称“小姐”必然是得到了九千岁的首肯。 而闻闲这个人,就是皇上见了都对他礼让有加,那么一个能让闻闲感兴趣的女子就很值得她留心。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淑妃就想了很多事情,云溪灵平静的抬起头与淑妃对视。 淑妃和她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变化,雪白细腻的肌肤,柳叶弯眉,美目盼兮,樱桃色般的红唇,在配上她眉心精致的花钿,让淑妃如一朵杜鹃花般艳丽。 只可惜人虽美,眼中那股高高在上的姿态还是和前世一样讨厌。 云溪灵打量着淑妃,又瞥了一眼大夫人,别说她们两个的眼神还真是如出一辙,嘴角微扬,心叹,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古人诚不欺我。 同时淑妃也细细的观察着云溪灵。 十三四岁年纪的少女,不,也许称她女孩才对。容貌算不得非常出彩,不过却十分清秀雅气,特别是少女拥有一双静如水深如渊的眸子,更为她增添了几分清宁。 真是一双异常漂亮的眼睛! 淑妃在宫中多年,见过许多美人儿,再美的容貌看久了也就没多大意思了。不过这云溪灵倒是很特别,与自己对视不躲不闪,平静的出人意料。 这时,云溪灵眼中闪过一道笑意,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参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免礼。”淑妃愣愣的说着,大夫人见她表情不太对,轻咳了咳,“娘娘?” “啊…没事,没事。”淑妃眨了眨眼,似是为了缓解尴尬抬手摸了摸斗篷上雪白的绒毛。垂眼用余光扫了扫云溪灵含笑的脸庞,内心诧异中带有丝不安。 刚刚她明明看见女孩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那种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墨色的眸子如一个无底的深渊般,似是要吞噬人的灵魂!她咋看之下吓的愣住了神,等她想在细看时女孩眼中笑意盈盈,一脸柔顺乖巧,那里还有她之前看到的阴冷。 难道…她看错了? 就在淑妃想要说话时,一个老太监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呼…呼,云二小姐!总算找到你了。”老太监气喘吁吁的说着。 “何公公?你这么匆忙是有什么事吗?”淑妃问道。 “哎呦,瞧这光顾着找云二小姐了,咱家参见淑妃娘娘,云侯夫人。”何公公拱起手行礼,随后又对着云溪灵道:“云二小姐请随咱家过来,陛下正在御书房等你呢。” 陛下召见? 淑妃下意识的眉头一紧,侧过身看向大夫人,眼神中带有询问? 这不是大夫人顺道带来的吗?怎么突然间变成了陛下召见? 大夫人对于淑妃投来的疑问一时间有些尴尬,只好讪笑着说:“二丫头你先去吧。我和淑妃娘娘去凤仪宫拜见皇后娘娘。” 说完,大夫人和桂嬷嬷走到淑妃的身边,淑妃虽有很多疑问,但也知道此刻不是问话的地方,于是扬起下巴,高傲的说:“嗯,就先这样吧,何公公请你代为转告陛下,本宫特意做了清心玉露,陛下闲暇时饮用可缓解疲劳。” 说着,一个宫女端着东西走了过来,在淑妃的示意下站到何公公面前。 何公公老脸一笑,“这有什么好麻烦的。咱家一定把话带到。”说罢,转头对云溪灵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二小姐,请吧。” 云溪灵点点头,对着淑妃欠身行礼后,跟在何公公身后,几人向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大夫人注视着云溪灵渐行渐远的身影,眼神中透露出阴霾。 这一幕落在淑妃眼里,不由地让她笑出了声,“姐姐这是怎么了?一个庶出丫头也值得你费神?” “娘娘可别小看了她。”大夫人悠悠一叹,淑妃不以为意,一行人缓步走着。 大夫人无奈的笑起,“之前娘娘不是问臣妇雅儿吗?” “是啊,雅儿就算想为已故的老夫人尽孝也不用跑到家庙那个偏僻的地方吃苦啊。” 淑妃漫步在御花园中,抬头望着一枝初露花苞的红色梅花。 大夫人苦笑,“可不,本来雅儿只需闭门思过就好,硬是被那个小贱人逼着去了家庙。” “逼着?就刚刚那个十四岁左右的小丫头?”淑妃显然是不相信的,大夫人一脸无奈,别说淑妃不相信了,哪怕是到现在她自己都恍如在梦中一般,不敢相信。 “姐姐莫恼,一个小丫头片子本宫一会儿帮你收拾她,也好让姐姐出出气!”淑妃朱红的唇瓣勾起,眼尾扬起,“今儿梅花开的不错,雪芝你折一些带回宫里添添颜色。” “这……” “好了好了,我们快去凤仪宫吧。”淑妃打断了大夫人的话,又拢了拢斗篷,“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呢。” 同行在左右侍奉的宫女急忙把备好的暖炉递了过去,淑妃接过后继续和大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大夫人这才从她口中得知,近几日各宫娘娘都跟着太后静心礼佛,所以没来得及参加云溪雅的芨礼。 对此大夫人表示没有关系,毕竟她也不能去责怪一宫娘娘。看淑妃的意思是要教训云溪灵为她出气,若是平时她一定很高兴,可此刻心中却感觉悬乎的紧。 这云溪灵很是怪异,淑妃可别反过来被那臭丫头教训了才是。 大夫人越想越担忧,却又不能说出口,当下也只能重重的叹气。 与此同时,云溪灵也到了御书房门前,何公公引着她走了进去。 步入殿内,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华贵之物! 金色薄纱垂地,做工精致而立体的屏风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殿的两侧,镶着金边的楠木桌面上摆放着一簇簇含苞欲放的红梅,让殿中温暖的气息中带了梅花的清香。 四处墙壁上挂着许多大师的书法字画,正中处还有两颗硕大的夜明珠,一张雕刻着龙纹的书桌正好在夜明珠的中间。 桌上右上角摆放着一碟黄色封皮的奏章,左侧有一个打磨精细的香炉,淡淡的清香悠悠飘浮着,一个人手执朱笔低头批阅奏章。 在他身旁还站着肖烨擎,云溪灵从入了这御书房开始直到现在屋中谁都没有开口。云溪灵眼神微闪,对着那个在批阅的人跪下,“云溪灵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少女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屋中,皇帝执笔的手没有丝毫的停顿,他头也没抬的说:“擎儿过来看看,这字如何?” 肖烨擎走近笑起,“父皇的字大气潇洒,颇有气吞山河之魄。” “哈哈哈,你啊和你太子皇兄一个样!就知道哄着朕开心。”皇帝大笑着,肖烨擎笑了笑没有说话。 二人光顾着讨论字体,好像是忽略了云溪灵的存在。 云溪灵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一动不动,她知道皇帝是在考验她,嘴角扯出一抹无奈。 时间不长不短,半盏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肖烨擎一边回答着皇帝的话,一边用余光时不时的看着女孩,云溪灵安静的样子让皇帝执笔的手微微一停,他靠着椅背道:“云家丫头起来吧。” “谢陛下。”云溪灵缓慢站了起来,平静的抬起头看着前面的天子,皇帝没想到她会有胆子直视自己,下意识打量起了她。 皇帝的视线扫过云溪灵,不多时他蹙了蹙眉。这丫头长相一般,年纪又小。 闻闲到底看重她什么了? 皇帝越想越不明白,问道:“你可知罪?” 知罪? “敢问陛下臣女何罪之有?”云溪灵反问道,皇帝看似浑浊的双眼闪过精光,冷哼,“何罪?呵呵…敢侮辱朕的公主,云溪灵你好大的胆子啊!” 说着把手上的奏折啪的一下摔在桌上。 云溪灵不惧不退的扬起下巴,“公主乃千金之体,金枝玉叶。臣女就是向天借胆也不会侮辱公主。” 只是不会侮辱而非不敢,哈哈,这丫头好大的胆子。肖烨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心中好笑。 眼看皇帝又要开口,云溪灵抢先一步道:“陛下,臣女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你还有话?讲。”皇帝摸着手中的扳指,瞥了一眼云溪灵。 “臣女想问,陛下认为何为明君?”云溪灵淡笑着说道,“为君者,爱天下子民,创万世功业,自省于心,恩威并施,吸纳广义。不知臣女所言可对?” 皇帝轻点头,“嗯,是如此。” “那么陛下定然不会只听一人之言而定臣女有罪吧!”云溪灵说着又拜了下去,“陛下爱女心切臣女理解,但是陛下身为天子必然不会偏私自己的女儿吧。” 皇帝被她一番话说的失笑,“云家丫头你在给朕带高帽啊。” 说着嘴角上扬,可那笑容中却透着寒意。云溪灵笑脸盈盈的歪了歪头,一脸思考的样子,“哪里,陛下乃当世明君!臣女实话实说而已。” 话落,两人对视片刻,皇帝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一个云家丫头!罢了罢了,既然朕是明君自是不会怪罪于你,不过以后下不为例。” 话落,云溪灵也轻笑了起来。 笑声回荡在御书房内,一边的何公公暗自摸摸头,刚刚云溪灵和皇帝的对话吓的他一身冷汗! 从来没见过比这云二小姐胆子更大的人了! 肖烨擎看着女孩少有的笑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帝含笑的眼睛在云溪灵身上,看着她那双清澈如寒潭般的眸子,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时云溪灵又道:“不知陛下要赏臣女些什么?” “小丫头朕不罚你就不错了,你还要朕赏你?”皇帝来了兴趣。 云溪灵眨了眨眼,一脸正经,“陛下宣臣女进宫面圣,当然是要夸奖臣女有功,既是有功那自该有赏。等会臣女回去也该带着陛下的赏赐回去才合理呀。” “呵,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挺有道理。”皇帝瞥了一眼肖烨擎,又道:“既然有功当然要赏。来啊,赐云二小姐金银千两,绸缎蜀锦各五十匹,珍珠十串,外加天蚕雪丝一匹,粉水晶琉璃饰品一套。” “臣女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云溪灵听着皇帝的赏赐后,总算是心甘情愿的拜了一下。 皇帝这些赏赐对现在的她来说是大有用处,一方面是做给大夫人和云霄鹏看,一方面是她需要大量的银子作为打点。 皇帝这一赏赐刚好是瞌睡遇枕头,来的正是时候! “对了,还有一赏。”皇帝突然道,云溪灵微愣,奇怪的看了看皇帝。“这个赏赐要你自己去九千岁府邸中寻。”皇帝解释说。 九千岁府邸? 老妖怪又在搞什么名堂?算了,反正也猜不到不如顺其自然吧。 云溪灵想通后又一次谢恩,皇帝笑着挥手让她退下,肖烨擎眼珠稍稍转动,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也向皇帝拱手请退,皇帝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并让他带云溪灵在宫中逛逛。 随后,肖烨擎陪同云溪灵一起出了御书房。 第五十四章 贵妃刁难 皇帝听他们离开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后,笑着问何公公,“何贵啊,你看那云家丫头怎么样?” 何公公弯下腰笑道:“能让千岁爷在意的,必然是个聪明的孩子。”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答非所问,可何公公心里明白,皇帝要的就是这个答案。 果然,皇帝听后大悦,“是啊,是个聪明的孩子,聪明的孩子才讨喜。” 说完后又重新把视线落在没批改完的公文上,何公公低着头帮皇帝磨墨,余光瞥见皇帝含笑的嘴角,他心中的不安才缓缓消散。 云溪灵这个女娃娃胆子太大,要是惹了皇帝恼怒就是死路一条,一旦真出事儿了…… 九千岁回来他可不好交代! 好在有惊无险。 御书房中的两人都没有说话,殿内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安静。 另外一边,离开了御书房的云溪灵扬了扬头望着天空吐出一口浊气。 别说,和皇帝打交道真是累人,难怪世人皆说伴君如伴虎,刚刚要是一个不小心说错话恐怕就大祸临头了! “现在知道怕了?你刚刚不是挺有勇气的吗?”肖烨擎看到云溪灵出御书房就松了口气的模样忍不住打趣她。 “……也不是怕。”云溪灵皱着眉,抿起唇。 肖烨擎歪着头自语,“如果不是怕,那就是在玩火儿了。” 听着他的分析,云溪灵哑声笑起。别说,肖烨擎分析的很准确,她就是在玩火儿。 不过这个还是不要承认的好,于是云溪灵摇摇头,一副没听懂的样子,“臣女还要去寻母亲,就不耽搁三皇子的时间了。” 说完,行了行礼转身离去,肖烨擎也没有挽留,看着她的背影失笑。 这个云溪灵从见面开始就一直让他惊讶,礼貌中带有疏离的态度,自信而清澈的双眼,永远保持微笑的嘴角。遇事处变不惊,冷静自若。 就拿今天的事来说,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和皇帝打太极,甚至还能在言词间改变皇帝想法。他甚至在想,若是换做他,也不敢说会处理的比云溪灵更好吧。 这个女孩就好像一个谜团一般! 每当你以为看清楚了,却又发现自己所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看来只要有云溪灵在就会有好戏看喽。”肖烨擎懒散的伸个懒腰,舒服的眯起眼睛,让冬日暖阳洒在身上。 当然他这句话云溪灵是不知道的,辞别了肖烨擎后云溪灵凭借着记忆慢慢往凤仪宫走去。 一路上有许多的宫女太监,看到云溪灵时,除了必要的问候外,也没有多说话。虽说是些宫女,可其中不乏有些年纪轻轻且容貌上乘的姑娘。 云溪灵一边走一边想,要说这皇宫里美人儿如花,处处留香可一点都不为过。 可惜,这些女子最终都要埋没在宫墙中化为一堆红粉枯骨了。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凤仪宫门前。 正好青浅站在门口,看样子是在等她。 云溪灵走了过去,青浅纠结在一起的眉头在看见云溪灵时总算舒解开来,“小姐!你总算来了。” “怎么了?看你急的。”云溪灵摸了摸她的头发,青浅埋怨的看着她,“皇上没有为难小姐吧?我都听人说了,皇上脾气不好,又疼爱明燕公主。上次小姐让明燕公主当众出丑,她肯定记恨于心,回来就和皇上告状!” 看青浅一脸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控诉,云溪灵笑容中有了些暖意,“好了好了,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了吗?” 青浅嘟嘟嘴,又拉着云溪灵上下看看才放下心,“唔…那好吧。” 云溪灵甩了甩手腕,正欲进去,青浅突然拉住她的衣袖,附在她耳边小声嘀咕,“小姐你一会儿要小心,刚刚我隐约听到淑妃娘娘说要教训小姐给大夫人出气。” “淑妃?”云溪灵挑眉,余光看到不远处的一座楼阁心下一动,“青浅你现在立刻去那边的阁楼下。收集一些掉落在地上干净的梅花花瓣。然后把花瓣放到这个小盒子里。” 云溪灵边说边把一个普通的白纹蓝底的小盒子塞到青浅手中。 “啊?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让我去捡花瓣!”青浅不解的看着她,虽然她没有办法改变淑妃娘娘要为难小姐这事儿,可是她也知道现在应该想办法尽量避免吧。 云溪灵没有过多的解释,意味深长的笑着,“听我的。” 青浅一脸犹豫,云溪灵又道:“如果中途遇到一个给梅花浇水的老婆婆就把盒子给她,但是言语上不要太过刻意。” 青浅越听越玄乎,小姐这到底要干嘛? 你说把盒子交给什么太子殿下啊,或者交给依瑶公主啊之类的她还想得通。这交给一个浇水的老婆婆能有什么用啊,那个人说到底还不就一个浇水的宫人嘛。 唉,她突然有些恨自己脑子就不像青璃那样聪明。 若是青璃在的话,说不定就知道小姐的用意了。 对了,青璃说过,小姐的吩咐有时不找边际,但必然是对的!如果小姐不说一定有小姐的理由,她们不用多问,照做就是。 于是青浅在内心安慰了自己一番,临走前望着云溪灵那自信的笑容,她紧张的心情也莫名的放松下来。 说实话,她和青璃都对云溪灵有一种盲目的崇拜。记忆中无论多麻烦的事情放到云溪灵的手上总能化险为夷,这次肯定也是一样! 随及青浅又叮嘱了云溪灵要小心后,一步三回头的往前走去。 看那小丫头恋恋不舍的样子,云溪灵哭笑不得。青浅在担忧什么她很清楚,可那个老婆婆并非是个普通宫人。 等青浅走远后云溪灵才缓步走了进去,她对着一个宫女道:“劳烦姐姐帮忙通报一声,云溪灵前面拜见。” 那宫女点点头,让她稍等。不多时就有一个女官走了出来,“云二小姐请随我进来吧。” “有劳。”云溪灵礼貌的道谢,女官轻柔一笑。 二人穿过外堂到了内殿,云溪灵粗略的看了一眼内殿的装饰。大体上和御书房差不多,就是少了些庄重多了分典雅,家具摆放上也多了很多贵人椅和软榻。 环顾了一周后,云溪灵将视线落到正在聊天的几人身上,她略扯了扯嘴角。 正中软榻上坐着大气端庄的皇后,右侧水香软木椅上是刚刚才见到的淑妃,她旁边是大夫人。 左侧则坐着一个白衣女子,她的打扮素雅略显简单,在她身边的是一个淡紫色宫装的女人,云溪灵一眼就认出了她们的身份。 白衣素雅如莲的是丽妃,也就是五皇子肖烨海的生母,丽妃在宫中为人低调,不争不抢,深居简出。印象中她好像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很多宫宴能不参加就不参加,因此云溪灵对她的为人并不是很了解。 而她旁边那个紫衫贵气若玫的是熹妃,她则是三皇子肖烨擎的生母。熹妃在宫中也算是很懂规矩的一个人,颇得太后喜欢,宫中的其他小主和贵人也对她的评价极高。 再来就是皇后娘娘,这个人说真的云溪灵为她感到悲哀。虽贵为一国之母,可那个女子又愿意与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 皇后无疑是悲哀的,她为皇帝付出了很多,失去了很多。 但好在皇帝对她也很敬重,肖烨墨周岁的时候就封了太子,至于明燕……或许也是因为亏欠了皇后才会一直溺宠着明燕公主。 最后的淑妃,为人高傲跋扈,虽然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只可惜她到现在都没有生下个一子半女。 云溪灵垂下眼睫毛,心中思绪万千。 今天在场的都是妃位以上的娘娘,那么大夫人特意让自己过来究竟想干什么呢? 自从云溪雅离开后,她本以为大夫人必然会火急火燎的来找自己麻烦。可她却一反常态,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平静的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甚至还让人给自己送了上好的燕窝人参,没事的时候还会让桂嬷嬷来云轩阁嘘寒问暖,弄的她鸡皮疙瘩起一身。 可大夫人越是这样云溪灵越不敢放松警惕! 平静往往是暴风雨来临之际的前兆! 云溪灵衣袖下的手捏了捏又松开,这时一直聊天的几人似乎才发现云溪灵已经站在她们面前一般。 皇后看着她笑道:“你就是云侯夫人一直夸赞的溪灵丫头吧。” 云溪灵轻拉衣摆十分恭敬的跪下,“臣女拜见皇后娘娘及众位娘娘们,万福金安。”她的动作规范,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儿。 皇后轻点了点头,熹妃抬起手玩弄着手上的红金色护甲,轻笑,“这丫头规矩得很,云侯夫人刚刚还说若是二小姐出了什么错要我们多担待呢。” 大夫人皮笑肉不笑的摸了摸鬓角的头发,小臂刚好遮住她眼中的暗色。奇怪,她没有找人教过云溪灵入宫后的规矩。 丽妃柔柔的看了一眼云溪灵,轻声说道:“好水灵的一个女孩,我记得你叫溪灵?真是个好名字。” “可不是吗,人儿也是个有灵气儿的。”皇后娘娘也道,同时点头让云溪灵起来。 云溪灵刚要起来,淑妃突然道:“二小姐,听说你棋下的好,不如趁这个机会让本宫见识见识?”说着,根本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直径走到云溪灵面前,俯视着她。 华丽的衣袖一扫就有人抬着棋盘放到云溪灵跟前。 紧跟着一个女官跪坐在云溪灵的对面,淑妃道:“荼儿是本宫宫中棋艺最高之人,今天她就是二小姐你的对手了,二小姐不会拒绝扫了大家的兴吧?”淑妃说着眼睛都笑成月牙儿了。 云溪灵抿唇,刚起一半的身体只能再次跪下。她抬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淑妃,轻摇摇头,“溪灵不敢。” 拒绝? 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可问题是拒绝的了吗? 淑妃都把东西摆了出来,甚至连人都备好了。 这答案很明显就是不能!那又何必惺惺作态的来询问她的意思,虚伪。 皇后看着淑妃自作主张的样子有些不悦的蹙眉,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一边的熹妃和丽妃则是有些好奇的观察着云溪灵。 云溪灵看着她们摆弄了近乎三盏茶的时间,而她也跪了三盏茶多的时间,心中无奈,看样子还要跪很久了。 刚这么想时,丽妃突然道:“皇后娘娘依臣妾看不如让二小姐她们坐着下棋吧……” “呀!丽妃姐姐不说本宫都忘了!二小姐一直没有起身本宫还以为二小姐要在这儿下棋呢。”淑妃抢在皇后前堵住了话,随后又脸为难的自语,“这棋子可是皇上赏于本宫的,这样搬来搬去的万一磨损了,我……” 淑妃的声音控制的很好,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人听清,尤其是她语气中透着为难。 云溪灵心中翻了个白眼,想让她跪着就直说,还用得着找这种借口?随后她深吸气,“没关系就这样下吧。” “皇后娘娘您看,既然二小姐都这么认为那就不要再搬弄东西了。”淑妃言笑兮兮的对着皇后一弯腰。 皇后的脸色有些欲言又止,此时云溪灵和荼儿已经开始下棋了。 这样一来皇后也不好得开口,大夫人一直坐在一旁默默看着,丽妃有些不忍的瞅着云溪灵,“跪久了这膝盖怕受不了。” 云溪灵闻声望去,丽妃眼中的怜惜很真实,云溪灵对她柔柔一笑以示感谢。 熹妃一直注意着云溪灵,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加之她与丽妃坐的较近,也听到了丽妃的话语。她红唇一扬,“淑妃妹妹,你看这二小姐还小,这么跪着可受不了啊,呵呵……” “哟,还真是。来人拿一个软枕过来给二小姐。”淑妃招招手,一个嬷嬷很快就拿出一个暗红色的垫子,让云溪灵跪着。 “嗯…”云溪灵刚触及那个垫子嘴中下意识喊了一声。 淑妃眼睛一眯,“二小姐不会娇贵到跪个软垫都觉得难受吧。” 同时,皇后和其他几位娘娘也不解的看了过去。 云溪灵捏着白子的手紧了紧,脸上却洋溢着笑容,“溪灵一时疏忽,只是感叹淑妃娘娘的这位女官棋艺高强,此外并没有其他意思。” “哦呵呵,那是本宫误会了。”淑妃捂嘴笑着。 云溪灵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恍若无事的下棋。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而云溪灵的眉却越蹙越紧,随着她一子落下后棋局以平局结束。 荼儿诧异的望了云溪灵,“二小姐好棋艺,咱们再来一局!” “好啊,女子中很久没有人能与荼儿下成平局。”熹妃也点头称赞。 “娘娘过誉了。”云溪灵谦卑的笑了笑,淑妃又道:“难得啊,二小姐和荼儿以棋会谈,就在来一局吧。” 淑妃话刚落,荼儿就落了一子,刚好放在整个棋盘的正中。 云溪灵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有意,棋桌离云溪灵又远了些,所以每下一子她都必须动一下身体,同时跪着的垫子也会有轻微的移动。 此时,皇后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棋局上,因此没有人注意到云溪灵鬓角处流下的冷汗。再观棋盘,这次荼儿显然是占了上风的,甚至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赢。 可对方却好似猫抓耗子一样,迟迟不肯封死云溪灵的棋路。这样几个来回下来,云溪灵都有些不耐烦了。她看了一眼荼儿,只见对方眼中得意之色尽显,看来是故意拖着棋面不结束了。 云溪灵跪着的双腿与垫子摩擦越来越频繁,她的脸色也开始有些不适,众人看了一眼只当她是在为棋而苦恼,故而也没有在意。又是半时辰过去,云溪灵听到耳边淑妃细微的轻笑,加之荼儿眼中的鄙视,她眼中猛的闪过一抹狠意。 呵,真以为她好欺负是吧! 云溪灵一改之前的保守退让,不着痕迹的将棋风变的锋锐起来,连半盏茶的时间都不到就直接把荼儿的黑子困的死死的,一丝生机都不给她留! 接着云溪灵一粒白子落下,她淡淡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你输了。” “这……”荼儿不敢相信的盯着棋盘,她不明白之前自己一直占上风,云溪灵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必输的结局,可才短短的一小会儿整个局势大变。 难道说……云溪灵一直未出全力,甚至在让棋。那么,她才是被当猴耍的人! 荼儿怎么想云溪灵不感兴趣,她心中盘算着,看时间青浅也该回来,要是在这样拖下去她恐怕就要撑不住了。 第五十五章 有仇必报 刚刚两盘棋一盘平局一盘惨败。说简单点也就是连续两局,荼儿都没有赢。这让淑妃多少有了不悦,她冷冷的笑着,“荼儿你棋艺退步了。” 荼儿浑身一抖,微微颤颤的说:“奴…奴婢……” 熹妃发现气氛有些不对,打着圆场,“妹妹,依本宫看不是荼儿棋艺退步,是咱们这个二小姐棋高一招呢,哈哈哈。”淑妃瘪嘴,眼中不屑。她眼神余光似有似无的看着云溪灵跪着的垫子,娇笑着,“那不如……” “娘娘,皇后娘娘……”皇后身边的风儿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打断了淑妃的话。淑妃正想发怒,皇后先一步问道:“出什么事了,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呼呼…皇后娘娘柳姨来了。”风儿上气不接下气的擦着头上的汗,同时把手指向外面。 一时间除了大夫人和云溪灵以外在场的人脸色一变。就连嚣张跋扈的淑妃都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大夫人觉得莫名其妙,她从未听说过宫中还有一个叫柳姨的人物,“娘娘这柳姨?” 淑妃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问题,青浅就引着柳姨走了过来。柳姨脸上带笑,一边走一边和青浅说着什么,看上去她们相处的很好。 就在众人都注意着柳姨时,云溪灵迅速抬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随着柳姨走进,大夫人也看清了她的样子,柳姨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头发灰白,穿着朴素,布衣布裙上甚至还有些补丁,总的来说就是一个农家老太婆。 皇后等人对她恭敬有礼,柳姨也只笑这挥挥手,直接问:“这个小丫头的小姐是哪位?”说着指指青浅。皇后搀扶着柳姨的手笑说:“柳姨您要过来怎么不提前通知一下?” “是啊,柳姨。好久没有见到您了,这几日身体可好?”丽妃也笑着说。 柳姨慈祥的笑起,“都好,都好!劳各位娘娘们记挂。” “这都是我们应该的。” “就是,柳姨……” 所有人都围着柳姨说笑,青浅急忙走到云溪灵身边,她敏感的发现云溪灵的神情很不对劲。她低声问:“小姐?你怎么样了?” 云溪灵摇摇头,手搭在她小臂上,踉跄的站了起来。在她起身的瞬间,青浅眼尖的发现云溪灵双腿膝盖处一抹刺眼的血红,她小声惊呼:“小姐!” “嘘。”云溪灵急忙唔住她的嘴,并把一根手指放在自己嘴唇上。她站好以后,把裙摆微微整理好把受伤的膝盖遮住。柳姨和她们寒暄了一番后看到青浅扶着一个女孩,她道:“你就是云溪灵?浅丫头的小姐。” “臣女云溪灵,见过柳姨。”说着微微笑着点头,没有弯下身。柳姨笑着打量一下,“不错,云小姐请随老婆子一起去一趟梅园吧。老婆子有事请教。” “柳姨谬赞了,请教可不敢当。”云溪灵轻柔的笑着,不卑不亢。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事,“那这棋……” “你先和柳姨过去,棋改日再下。”皇后娘娘瞥了一眼淑妃。 淑妃本来还想说什么,可看到皇后眼中冷漠的紧告后,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脸上满是忿忿不平。可又瞥见暗红软垫上的颜色又深了些,她心中得意,也没有在继续揪着不放,“好吧好吧,二小姐有时间多来找本宫哦,本宫最喜欢你这样的孩子了,呵呵呵。” “溪灵领命,如果娘娘那个时候还有空闲的话,定来拜访。”云溪灵对上淑妃含笑弯弯的眼睛,淑妃注视着她笑的暖洋洋的眸子心中有些毛毛的,云溪灵的话很正常没什么意味,但是为什么听在她耳朵里却那么别扭呢? 不过当下也没时间给她多想,她冷扫了一眼荼儿,荼儿快速的起身离开的同时顺手把软垫带走。淑妃满意的扬起眼尾,一扫心中奇怪的感觉。 在荼儿退下的同时,柳姨看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她手上的暗红软垫,眼中神色微变,道:“云小姐走吧。各位娘娘们不用送了。”说完,她就转身离开。 云溪灵对她们笑了一下后也跟着离开,步伐稳定,脸上神色自若。 淑妃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人消失了才缓缓收回视线,她轻咳了咳,“今天时间也不早了,臣妾身体有些乏了,就不打扰皇后娘娘和几位姐姐们了,先告辞。” “妹妹身体不适?可要让太医看看?”皇后关心的问。 淑妃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就是有些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好吧。风儿替本宫送送淑妃。”皇后也不强求,偏头吩咐风儿。 “是!”风儿走到淑妃身边,恭敬的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淑妃理了理衣服就走了出去,大夫人也跟着一起离开。 才出凤仪殿淑妃看了一眼荼儿,荼儿轻点头,指间有一抹红色,淑妃这才高兴的把视线移开。 凤仪宫这边,皇后看她们离开后轻叹了叹,“淑妃还是……唉。” “倒是为难那个孩子跪了近一个多时辰,也不见她诉苦。”熹妃道,丽妃沉默的看了一眼云溪灵刚刚跪的位置没有说话。 另一侧,云溪灵随柳姨漫步走近梅园,她四处环顾了一周,果然这边路还是如印象中清净。此刻她总算可以松口气了,青浅一脸心疼的搀扶着云溪灵,而柳姨走的速度还越来越快,她本想开口让柳姨走慢一点。 可小姐却对她摇摇头,她不明白小姐都伤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那么快速的走路呢。 不多时,梅园到了。 一簇簇红梅含苞待放,院子四周空无一人煞是宁和。柳姨慈祥的回头指着园中唯一的挂椅道:“扶你家小姐过去坐下。” “不用了,还是婆婆坐吧。”云溪灵伸手拦住青浅,柳姨哈哈一笑,“小姐请在此稍等片刻。” “婆婆请便。” 柳姨从一条小路穿了过去,这时云溪灵才面露苦色,青浅眼睛红红的轻轻拉开她的裙摆,顿时脸色大变! 刚刚随意瞥见却不想尽伤成这样! 云溪灵膝盖处血红一片,细细密密的血痕盘踞着,血色浸湿了棉裤,殷红顺着腿一直蔓延到脚踝,血色染红了她的裤子和内裙摆,之前一直没有滴落在地上,大概是因为冬装厚重,血都被吸了进去。 青浅不知道云溪灵到底伤到什么程度,也不敢去撕扯衣服,生怕让云溪灵痛上加痛。 “小姐,这……你痛不痛啊?” “还好,不过是有人见不得我好过,让我在垫子上跪了一个半时辰左右。”云溪灵满不在乎,这种痛对她来说还真不打紧,比起前世的话。 踏踏踏…… 云溪灵敏感的听到有脚步声,随即一把将衣服拉下遮住,柳姨扶着一个更加年迈的老妇人走了过来,介绍道:“这位是太后娘娘。” 太后! 青浅一脸怀疑,有太后打扮的那么朴素的吗?不戴后冠,不穿锦绣棉袄,周身打扮和柳姨差不多,唯一的差别就是没有补丁。 云溪灵在看见太后的瞬间眼中出现薄薄的水雾,但很快又散去。她无视了青浅担忧的神色,忍住膝盖处一阵阵的刺痛,正要跪下,柳姨赶忙一步拉着她的手,在云溪灵不解的目光下强行让她坐在挂椅上,语气略带些责备,“膝盖上有伤就别跪了,你这腿以后不想走路了!?” “婆婆,你怎么知道小姐膝盖有伤?”青浅一边小心翼翼的扶着云溪灵一边问。 柳姨摇摇头,“这梅园可不比凤仪宫有各种香薰,老婆子我虽然老了,但是鼻子还是很敏感的。这空中里除了梅的冷香,还有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看来是受伤了吧。” 青浅刚想把淑妃为难云溪灵的事说出来,却感觉云溪灵暗中拉了拉她的衣服,云溪灵笑笑,“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知太后娘娘找臣女有何事?” 她没有拉着太后大吐苦水,反而毫不在意的一语带过,让太后对她的印象又加深了很多。 太后第一眼看到云溪灵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孩子与她很有眼缘,在来的路上柳姨早已告诉她在凤仪宫所见所闻。 太后听后眼中显出一抹异色,她久居深宫,更是尊为太后,宫里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她心里清楚的跟明镜儿似的。 倒是这个小女孩心性坚韧。 刚刚她见自己过来就把衣裙将伤口遮住,可那殷红还是让她看见了。受了委屈也不大声招摇,知道自己是太后也不求自己帮她做主。 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太后拿出一个盒子,云溪灵一看就知道那是自己先前给青浅的。 太后慈善的问:“女娃娃,你为什么要把梅花和九露香草放在一起?” 云溪灵眨眨眼,“臣女自小喜欢研制各种花香,无意发现这九露香草和梅花放在一起可以安眠甚至能养颜。” 太后显然对这个东西特别感兴趣,听着连连点头,“好东西,可这九露香草很是难得,你那里找到那么多的?” “臣女一次出游机缘巧合下找到的。”云溪灵认真回答着,太后笑了起来,“机缘巧合?那还真是好运气。女娃娃,哀家也不跟你绕圈子,这东西哀家很喜欢能送给哀家吗?” 云溪灵有些为难,“这……” 见她面色犹疑,柳姨笑道:“二小姐,既然太后喜欢就送给太后娘娘吧。” 太后看出云溪灵眼中的不舍,于是道:“这样吧,哀家用这个和你换?”说着把手上的一串白色晶莹剔透的白水晶手链取了下来。 柳姨诧异的瞪大眼睛,那串白玉琉璃链可是太后从不离身的啊! 云溪灵看了一眼手链,有些俏皮的歪着头,“其实太后娘娘喜欢臣女送您就好了,不过既然太后娘娘有宝物相赠,臣女一定会收下。” “哈哈哈,鬼精灵!”太后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小丫头就是故意等自己这句话呢。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没有怒气,反而欣赏她的坦率。于是亲自把手链帮云溪灵戴上,又吩咐柳姨道:“把上好的玉露膏赏给这女娃娃。”柳姨诶了一句,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玉做的精致玉盒给了青浅。 云溪灵满怀感激的对太后和柳姨笑起,“多谢太后厚赏!” 随后太后又道:“柳姨吩咐一顶软轿把云小姐送回去。” “太后,臣女还是和母亲一起回去……” 云溪灵刚解释,太后就打断她,“你先回去,你母亲那边哀家自会让人去通知的。” “是,溪灵遵命。”云溪灵十分的听话,言语间就有一顶轿子出现在梅园门口,云溪灵看了看太后,只见太后微点头,她才让青浅扶着她走过去上了轿子。 这时太后突然冷声道:“去查查今天在凤仪宫发生什么事了!” “奴婢刚刚就派人去查了。”柳姨笑道:“今天二小姐和云侯夫人入宫面圣,后不知怎得淑妃提到让二小姐与宫人下棋,还把棋桌放于地上,让二小姐同那个宫女一起跪着下棋。后来熹妃说二小姐一直跪着膝盖受不了,于是淑妃就让人拿了一个软垫给二小姐。之后两人一直下棋下到奴婢过去为止。” “哦?那垫子后来呢?”太后又问。 柳姨叹气,“淑妃让人收走了。奴婢瞅着是一个暗红色的。” “那娃娃犯错了?”太后慈祥的微笑中有了丝阴沉,柳姨摇头,“二小姐很懂规矩。” 太后含笑的眼睛一冷,冷哼,“哀家想来也是。那娃娃乖巧的紧,倒是淑妃……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柳姨不敢说话。 太后一直对淑妃不满,但碍于皇帝很多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这倒是让她的气焰越来越嚣张了! 若是平常也就算了,这云溪灵是皇帝要见的人,不久前皇帝才赏赐了她一番,结果一转眼人就伤成那样。 要是云溪灵不管不顾的闹起来,皇室这脸就丢大了! 对一个不认识的臣子之女滥用刑法,尤其人家还一点儿错都没犯,平白无故就去责罚,这事怎么说都是皇室理亏! “好在那个女娃娃懂事。”太后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柳姨这时才反应过来,“太后是为了安抚云小姐?才……” “也不尽然。那娃娃哀家瞧着甚有眼缘,性子也讨喜。反正哀家早就想教训一下淑妃,那孩子刚好给了哀家一个很好的借口。” 太后眯了眯眼,柳姨了然一笑,扶着太后缓缓离开梅园。 再说云溪灵这边,青浅把云溪灵扶着做好后,转身吩咐抬轿的人让他们走稳一点。 随后急忙跪坐在云溪灵腿边,“小姐,我帮你把药涂了,你忍着点儿。” 云溪灵脸色有些苍白的笑着点头。 青浅小心翼翼地把衣裙圈到膝盖以上,用一把小巧的剪子缓慢而认真的把云溪灵膝盖周围的裤子剪开,尽管她的动作已经很轻了,可云溪灵还是蹙起了眉头。 受伤的皮肉有些和衣物粘在一起,加上在外面走了一阵,天寒。有些地方的血已经凝固,如今要上药就必须把这些于皮肉粘在一起的衣服除去,可一拉扯这些衣物势必会扯到伤口。 看着云溪灵血肉模糊的膝盖,青浅手一抖,一条碎布从伤口上撕了下来,一瞬间血又开始流动,而云溪灵也因疼痛而微微颤抖,青浅感觉自己的手上全都是汗。 她泪眼汪汪满怀歉意的看着云溪灵,“小姐是不是很疼?我帮你吹吹。” 说着,轻轻对着伤口吹气。温热的气息流过,云溪灵摸摸她的头发,安慰道:“没关系的,我不疼。” 青浅一脸不相信,她低着头小心仔细的把伤口上的衣服除尽,又拿起玉露膏一边涂抹一边呼气,希望这样能让她的小姐好受一点。 折腾了好半天才把两个膝盖上的伤处理完毕,青浅取过玉盒中早已备好的绷带仔细的包裹好以后,才将之前圈起的裙摆理好放下。 云溪灵看她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一样,笑道:“好了,快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小姐才不会欺负我呢!”青浅嘟着嘴把脸上的泪痕摸去,忿忿的问:“小姐这次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怎么不让太后娘娘为你做主罚那个淑妃?” 看她恨不得冲出去为自己评理,云溪灵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傻丫头,你家小姐我可不会白受罪的。” “可是……” “青浅,你要知道她是皇帝的宠妃,我不过一个臣子之女,若是当时把事儿闹大,最后倒霉的一定是你家小姐我,这样一来才是真的得不偿失。”云溪灵打断青浅,“现在先忍下不说,不代表就是吃亏。看着吧,有人会替你家小姐好好收拾淑妃的。” 云溪灵的话显然意有所指,青浅思考的一下瞪大眼睛,“小姐是说……”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觉得这样的结果会更好吗?”云溪灵笑道。 青浅点点头,眼神狂热的盯着云溪灵,就好像见到神明的信徒一般,看的云溪灵都不好意思了,“你这么看着我。” “小姐你怎么知道那个柳姨不是一般人啊?”青浅一副好奇宝宝的问。 “这个嘛,我说我猜的你信不信?”云溪灵无法说出她重活一世所以知道这个事实,想了想只能胡乱编一个理由,谁知道青浅这丫头头点的跟个波浪鼓一样。 云溪灵瞬间觉得她似乎有忽悠人的天赋。 青浅对于云溪灵给的回答没有多想,反正她知道小姐超厉害就好了! 云溪灵看她那么可爱,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的自语,“淑妃呀淑妃,你我本无太大怨仇,可你非要与我为难,那就怨不得什么了。” 说着,云溪灵挑起一侧的轿窗,眼中满含嘲讽但笑容异常灿烂的望向淑妃的落樱宫。 不知道今天过后,淑妃还会不会是这后宫中的专宠。 她啊,可是非常的期待! 第五十六章 淑妃受罚 云溪灵前脚刚离开皇宫,太后的人后脚就去了落樱宫。 宫人极快的和大夫人讲述了一下云溪灵的情况后就离开了。 大夫人这个时候才有机会问出她一直在意的事情,“淑妃娘娘,那个柳姨……你们为什么都对她那么恭敬呢?她是什么人?” 淑妃美目一动,抬起素手等周围的人都回避后,她清了清嗓,“唉,你以为本宫想对她毕恭毕敬啊。还不是因为柳姨是那个老太婆…咳,太后娘娘的人。” 淑妃一说到太后就一脸的不满,大夫人突然想起她曾经听云霄鹏说过,淑妃与太后素来不合的传言。 “看来也不是空穴来风…”大夫人低声自语。 “姐姐你说什么呢?”淑妃看她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忍不住问。 大夫人似是发现自己失态,她把手放到嘴边掩饰性的咳了几下,“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太后身边的人突然找云溪灵有什么事。” “这个嘛,本宫也挺奇怪的,那个小丫头从来没有进过宫,连宫中的人都不识得几个,更不要说柳姨了。”淑妃坐直身体,抬起茶杯轻尝了一口,颇有失望的叹息,“要不是柳姨突然冒出来,本宫今天就让那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叫厉害!” 她说着,朱唇也扬起,丝毫不在乎的笑着。大夫人望了她一眼,脸上显露没有喜色,反而有些担忧,“今天做的会不会有点过了?” “过了!?”淑妃一脸震惊,“是本宫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姐姐是在担心她吗?” “毕竟是老爷的女儿。”大夫人说出了她的顾虑,同时眼睛眯起。 担心云溪灵? 这简直是个笑话,她担心的只有自己心爱的儿女!她在意的是太后身边的人为什么突然找云溪灵! 这时,淑妃抬头仰了仰脖子,“姐姐,云溪灵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本宫让她在碎瓷片上跪了那么久,她还不是老老实实跪着。那个垫子么,已经处理干净了。这事儿你不说本宫不说,又谁会知道。至于云溪灵……哼!本宫量她也不敢把这事儿说出去!好了姐姐,你就安心吧。”淑妃安慰着大夫人。 大夫人紧抿着唇,“嗯,也是。” 可她心中的不自在还是没有消散。或许是因为和云溪灵明里暗里的交过几次手,大夫人对云溪灵的脾气还是有所了解的。 那个丫头看着性子柔软,其实根本就是一只把利爪藏起来的野猫。 特别是云溪灵就是个决不吃亏的主! 任何人得罪她,她当场反手就会给你一巴掌。今天,在碎瓷片上跪了那么久反而一点气愤都没有,平静的诡异。 大夫人无法把自己的顾虑全盘托出,再说就算她说了淑妃也不会信的,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去多嘴呢。 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况且时间也不早了,大夫人和淑妃又随意聊了些其他无关痛痒的事后也离开了。 接近傍晚时分,淑妃正坐在落樱宫里舒服的吃着饭,突然皇帝身边的何贵来访。 淑妃本来满脸笑容的以为今晚皇帝要来她落樱宫就寝,开心的不得了,“何公公,你应该通知早点,本宫也好早做准备呀,现在都这个时辰了,也来不及准备……”淑妃自顾自的笑着。 何贵嘴角抽搐一下,将后面小太监捧的圣旨取了过来。他打开圣旨,高声朗读,“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淑妃不尊皇后,无视皇家法则,有辱皇室尊严!朕心甚痛,念尔初犯,不予重罚。但淑妃从今日起抄写道德经,由柳姨看顾,此后闭门思过,减奉半年。钦此!” “你说什么!!!” 淑妃美眸瞪着何贵,眼神中充满着质疑。何贵弯下腰将圣旨高高举过头顶,“娘娘接旨吧。” “不,本宫绝不相信皇上会下这样的圣旨,本宫那里做错了!”她激动的往门口跑去,“你们这些狗奴才给本宫滚开!”淑妃边说边推开那些拦在门外的人。 那些人被推倒在地,有些为难的看向何贵,淑妃怎么说都是一宫嫔妃,他们可万万得罪不起的。 何贵皱着眉,翘着兰花指的手动了动,显然他也有点拿不准。 突然宫外响起的女声瞬间帮他解了围,“淑妃娘娘太后命奴婢过来请你去一趟慈宁宫,请吧。”柳姨及时的出现缓解了局面,而淑妃听到慈宁宫三字,脚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如果说淑妃在这个皇宫最不想见到的人是谁?那么太后必然首当其冲! 柳姨没有过多的和她解释什么,本来淑妃的宫人丫鬟正要跟过去,却被柳姨一句话制止,“太后她老人家不喜欢吵闹,淑妃一人随我过去。” 这话一出,那些丫鬟们就是想过去,也没那个勇气了。 淑妃无法反驳她,只好强装镇定的走了过去。 何贵感激的对柳姨点头,随后他把圣旨也一并交予柳姨,自己则回去御书房汇报。 等柳姨与何贵相继离开后,落樱宫才逐渐恢复安静,宫人丫鬟们面面相觑,最后摇着头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做事。 淑妃和柳姨绕过几个长廊后,就到了慈宁宫,柳姨伸手请她进去。淑妃压下胆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神色后,端庄大方的走了进去。 此时太后不再上之前的素衣打扮。 她一身暗红色的宫装着身,衣服四处绣着美丽的佛手兰的暗纹,头戴华贵的金色九金垂凤冠,两串佛珠错落有致的戴在她身上。 正式的宫装让太后除了慈祥外多了皇室中人的贵气和威严! 太后此刻正在闭目养神,在旁服侍的宫女嬷嬷们都安安静静的或站立或整理东西,殿内飘着细细的白雾,空中弥漫着似梅非梅,似兰非兰的清香,闻之令人心安。 可是慈宁宫的宁静正好与淑妃的心情成了反比。柳姨刚想唤醒太后,太后就动了动手。显然她并没有真的睡着,太后睁开眼,如一个慈祥的老人,“你来了。”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淑妃乖巧的行礼。 身边的宫女仔细搀扶着太后伸出的手,二人慢慢走到淑妃身边,太后用空着的另一手拉起淑妃,“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淑妃在太后碰到她的时候下意识缩了一下,但很快又平静顺着太后站了起来,娇颜微垂,柔软动人,“太后,臣妾还要抄写道德经,不敢多打扰太后您的休息时间……。” “嗯…这事儿哀家听说了。”太后故意装作没听见,“这样吧,反正哀家一个人礼佛也是无趣,有你陪着也不觉得寂寞。”说罢,干脆拉着淑妃一起来到侧殿,里面放着一尊观音菩萨的雕像,四周挂着诸多佛经,在主位的右手边还有张红木桌,上面笔墨纸砚摆放的整整齐齐。 太后对着那个扶她的小宫女道:“先出去告诉外面的人,让她们不要随意来打扰。之后,你过去帮淑妃娘娘磨墨。” “诺。”小宫女回答着。 小宫女放慢脚步走了出去,很快又回来,顺道也把门前悬挂的门帘放了下来。 太后指着右边的小桌道:“就在那里抄吧。”说完后自己转身盘腿坐在蒲团上,闭上眼嘴里默念着佛经。 淑妃看着她欲言又止了半天,柳姨及时对她摇摇头,淑妃无声的叹了口气,认命般的走了过去。 这时她才发现,红木桌的高度偏矮,在桌子的后面放着一个同样的蒲团。 如果要写东西的话,就只能跪在蒲团上。 淑妃抿着唇,跪在上面,蒲团不比软垫。虽然比直接跪在地上好,可还是有些硬,淑妃盯着她膝盖下的蒲团又把视线转到背对着她的太后和柳姨。 淑妃拿起笔蘸了墨汁,压低声问帮她磨墨的小宫女,“小翠,今天是不是有人和太后说过什么?” 小翠摇摇头,“没有啊,今天没有任何外人来过慈宁宫。” “这样啊……”淑妃皱着眉,又把心中的想法压了下去。可能是她太多虑了吧,太后的偏殿一向是朴素简单,她…应该不是有意让她跪着抄写。在心中默默的想通后,低着头抄写着,一时间偏殿安静的只有笔落纸张的唰唰声。 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溜走,夜色缓缓升起。 淑妃被罚之事也传遍了整个后宫,现在后宫众人都知道将来有段时间恐怕都看不到这个淑妃娘娘的身影了。 毕竟太后的慈宁宫向来是好进不好出的,弄不好啊还要陪着太后礼佛呢。 凤仪宫中的皇后失笑自语,“这倒是奇事儿一桩,平日里淑妃也不见得对本宫有多尊敬,皇上还不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作没看见吗?怎么这一次突然下旨责罚了,呵。” “说不定是皇上在为娘娘您打抱不平呢。”风儿歪着头分析。 皇后忍不住噗的笑出来,“傻丫头,要真是为本宫抱不平早就罚她了,淑妃目中无人也是常有的事儿,硬是要罚的话随时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挑了今日呢。” 风儿一时语塞打不上话。 皇后摸着她耳边垂下的耳环,凤眸流动,嘴角扬着意味幽深的笑,“在太后殿里抄书……有的她受了。” 自然这个话题也同时出现在了丽妃的幽月宫和熹妃的望帝宫。 幽月宫对于淑妃受罚这事儿没有过多的议论,或许也是因为丽妃性子的关系,幽月宫的人平日里也是极其低调不乱嚼耳根。 至于熹妃,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正在卧室中,当下捂唇笑了起来,“风水轮流转咯。” “可不!谁让那淑妃平日里就目中无人,这下合该她栽跟头。”腊梅接过话。熹妃含笑的对她摇摇手,主仆二人相视而笑,笑容颇美,只是带了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御书房中 皇帝仍然埋头于公文中,何贵看了看天色,挥手让两个小太监又添了油灯,霎时殿内的光线亮了不少。 皇帝批着公文的朱笔一顿,“何贵。” “奴才在。”何贵道。 “事情办妥了?”皇帝浏览着奏折问。 “陛下吩咐的,奴才敢不办好嘛。”何贵弯着腰边磨墨边说,“不过后来柳姨来了,把人带去了慈宁宫。” 听到慈宁宫三字皇帝抬起头,“去了母后宫里?嗯,淑妃……也是该管教管教了。”随后又拿起一本奏折,“对了,之前给那个小丫头的赏在翻一倍。明儿个你亲自送去给她。” “诶。”何贵点头答应,心中却惊了一下。云二小姐这前后进出宫也不过半天的时间,没想到连久居梅园的太后都惊动了,是个人物啊! 不管皇宫中的人是怎么想这件事情,云溪灵反正早早的回来后和云霄鹏大概说了一下进宫发生的事,当然关于她和皇帝打哑谜,还有淑妃为难她这两部分的内容她半个字都没提。 云霄鹏看没出什么大事也就不多问,让她下去好好休息。 回到云轩阁以后,青浅帮她处理掉带血的衣服又重现帮她上了药。看云溪灵眉眼间难掩的倦色,她叮嘱了几句后退了出去。 等这个房间彻底安静下来以后,云溪灵像躺尸一样的倒头就睡。 今天一天,她真的太累了。 哪怕是大夫人回来,云溪灵都没有那个精力在爬起来去给她请安问好,在她彻底陷入沉睡前脑中想着,不管大夫人高不高兴她都不会去请安的,她今天没力气和大夫人演戏,有什么事等她休息好以后再说吧。 第五十七章 姨娘来访 啁啾,啁啾—— 一阵清脆鸟叫声打破了初冬的宁静。接近冬至的气候逐渐变的越来越冷,连续几日都阴沉着的天空今日却亮了不少。 层层云雾缓缓散开,一道淡金色的暖阳透过云彩投射在大地上。 云轩阁中的玉兰花树上花朵大部分都凋落了,枝干上挂满了墨绿色的叶瓣。风卷起寒气偷偷的穿过挂着银粉色坠地长纱的帘子,轻轻扑在云溪灵熟睡的脸庞。 一股冷意袭来,云溪灵微微蹙眉。她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在白净的脸上投下阴影,凤眸缓缓的睁开,伸手揉揉自己的眼角,云溪灵裹着被子坐起身来。 原来是窗户打开了。 云溪灵刚开始没在意,她伸了个懒腰,手拿过一边椅子上的衣服穿上,刚把中衣的带子系好时她猛的回头看着那个已经打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 不对! 每次睡觉前她都会把门和窗从里面反锁,那扇窗户昨晚明明是关着的,如果说是风吹开…也不合理!从里面反锁的窗户就算风再大也不可能把它吹开。 云溪灵一把掀开被子,快步走了过去,脸色有些难看的检查自己屋中是否缺了什么东西,看仔细检查后发现没有任何被移动和不属于她的东西存在,她的脸色才稍稍缓解。 转身时余光瞥见窗户的缝隙间放着个小盒子,她小心翼翼的把东西取了出来,白色的盒子小巧精致,云溪灵抿着唇把窗子关上后,扭开了盒子。 霎时,淡淡的药香散了开来。 云溪灵盯着奶白色的药膏,眼中浮现了一抹笑容。看来又是那个不知名的朋友给她送药来了。 这个人,似乎一直在暗中帮她,现在连她都有些好奇这个人是谁了。 “不管怎么说,谢谢了。” 云溪灵轻声说道,她重新回到床上后对外轻唤,“青浅,青浅。” “小姐,你起来了?”青浅轻轻推开门进来,见云溪灵靠坐在床头,她笑说,“小姐脸色比昨天好多了。”停顿一下后又转身去端了盆热水过来,“该换药了。” 云溪灵点点头,青浅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在注意这里后,跪坐在床边,云溪灵轻抬起双腿,青浅慢慢把缠在她膝盖上的布条拆开,又拿起早就备好的新药敷上,用绷带在固定住。 在青浅站起来的时候,云溪灵看着换下的东西道,“你之前怎么处理那些带血的衣服?” “啊?哦,我把它们烧了。怎么了吗?”青浅忐忑不安的看着她,云溪灵摇摇头,“你做的很好,下去吧。处理的时候小心些。” 青浅在得到云溪灵认可的眼神后高兴的点头,帮云溪灵穿好衣服后才退了出去。云溪灵拿过毛巾浸了热水后轻敷在脸上,几次过后又净了手。 踏踏踏—— 云轩阁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管家兴高采烈的走了进来,正好碰上要去前院的云溪灵,他两眼冒光的看着云溪灵,“二小姐快快快!宫里的何公公来了,点名要见你呢!” “嗯,刚好我也要去前厅给父亲请安。”云溪灵淡笑着说完,飘了一眼青浅,青浅随即跟了过去。 李管家走在前面为云溪灵带路,一路上李管家笑的异常灿烂,看的青浅一身鸡皮疙瘩起。 接近前厅时,云溪灵便听到了云霄鹏哈哈大笑的声音。 看来今天她这个父亲心情不错啊。 在前厅的云霄鹏身着朝服,眉眼间说出去的意气风发,云溪灵刚进前厅手在门口的丫鬟和小厮们就齐齐向她问好。“灵儿,快过来快过来。”云霄鹏慈爱的拉过她的手,“来,见过何公公。” 云溪灵抬眼望去,还没说话,何贵先咧着嘴笑道:“二小姐。” “公公今日前来不知所谓何事?”云溪灵问。 还没等何贵开口,云霄鹏就抢先一步说,“你这丫头昨日把东西掉在御书房里,还好陛下让何公公给你送过来。”说着,又轻拍了拍她的头,“丢三落四的小家伙。”语气间无一不透着父亲对女儿的疼爱。 云溪灵眨了眨眼,强忍住想推开云霄鹏手的欲望,眨了眨眼,用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巴,“我落下了东西?” “可不,二小姐你看这些。”何贵翘着兰花指指了指后面的东西,“传皇上口喻:云侯府二小姐云溪灵聪慧无双,清秀动人,又献异香于太后,太后大悦,故此朕特赏金银万两,绸缎蜀锦各百匹,珍珠二十串,外加天蚕雪丝两匹,粉水晶琉璃饰品和银紫流纱饰品各一套。钦此!” “多谢陛下厚赏。”云溪灵正在犹豫要不要跪下谢恩时,瞥见何公公对着她微微摇了摇手指,示意她不用下跪。 云溪灵会心一笑,欠身行礼,同时她走到那些装着金银珠宝的箱子面前。看着那些华贵的东西,她心中微愣,这比当时说的东西多了一倍吧。 管他呢! 这多出来的部分就算是为了补偿自己好了。 “陛下赐那么多东西,小女受不起啊。”云霄鹏客气的说着,眼睛似有若无的瞥着那箱装着金银的箱子。 何贵摇摇头,“不会,这些都是陛下亲自决定的。二小姐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那咱家……” “能麻烦公公派人把这些东西搬到云轩阁吗?父亲刚刚下朝回家,溪灵想这些小事就不要再麻烦父亲了。”云溪灵突然打断何贵的话,随后一脸孝顺的说着。 何贵一时没反应过来,本来这种小事他是不用管的,可不知为什么对上云溪灵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时,竟然让他下意识的点头。 随后,何贵让那些人抬起箱子,“二小姐还请带路。” “恩。”云溪灵转身挽着云霄鹏的手,“爹爹,灵儿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哦。” 云霄鹏挑了挑眉,笑骂,“跟你娘说的一样,鬼精灵!” “那没办法,跟爹爹学的。”云溪灵嘿嘿的笑着,笑容温暖纯真,不过眼底深处却蕴藏着刺骨的冷意。 冷血无情,凡事先考虑自己,以他人为垫脚石,这些可不就是跟云霄鹏学的! “呵呵,是吗?”云霄鹏喃喃道,他突然发现他开始看不透这个丫头了。 以前的云溪灵宛如一张白纸,一眼望去清清楚楚,可如今,果然还是变了。 这么想着,他的嘴角居然轻轻的上扬几分,眼中沉淀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之后,云溪灵让青浅带着那些人走在前面,而她与何贵在后面。 何贵拿着拂尘,不停的打量着女孩,他很好奇为什么在这个女孩子的身上会有着和那位千岁爷相似的气场呢? 云溪灵一离开前厅嘴角的微笑瞬间淡了下去,她看着前面的那些箱子心思百转千回。 云霄鹏那种自私自利的性格她在清楚不过了,金银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要是不当着何贵的面把东西带回云轩阁,那这些金银恐怕就要充公了。 她现在可是缺钱缺的紧! 回到云轩阁中,青浅指挥着人把东西全部摆放好后,云溪灵又道谢了一番,何贵才带着人离开。她眼睛动了动,附在青浅耳边低语了几句,青浅犹豫片刻点点头,转身进入云溪灵的卧室。 这些事情都处理完后,也快接近午膳时间了。云溪灵让人把饭菜全都放在院中,一个人静静的吃饭。 耳边传来风吹叶动的声响,异常安静。 重生以来,她很少有机会享受这样的宁静。 于此同时另外一边,大夫人刚从桂嬷嬷口中得知云溪灵受赏以及淑妃在慈宁宫跪晕过去的事,她嘴角一扯,对此毫不意外,“我就说那个丫头什么时候改性了。” “夫人,你是说淑妃被罚是…”桂嬷嬷试探性的问。 大夫人摇摇头,“不好说,但直觉告诉我是那丫头搞的鬼。” 桂嬷嬷沉默了一会,脸色严肃,“夫人之前吩咐的事我已经交代好了。” “哦?恩,很好!”大夫人脸上扬起久违的笑容,“云溪灵这次本夫人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大夫人算计什么云溪灵是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怕。 老实说,很大一部分时间云溪灵都非常希望大夫人快些动手,这样她才好安排下面的事。 不过,此刻的云溪灵确实也有自己的打算,既然对方按兵不动,那干脆她就在添把火,到时候她就不信大夫人还能忍的住气! “百花节啊,真是个好日子。” 同一时间的不同地点,大夫人和云溪灵两人同时发出感慨。 云溪灵用过午膳后,就拿了本书出来,坐着玉兰树下翻看,白玉见她衣服单薄又取了件披风出来,“天气寒冷,小姐把这个披上吧。” “恩,好。”云溪灵放下书站了起来,任由白玉把披风搭在自己肩上。白玉仔细的在她胸前系了个蝴蝶结,这时院中突然传来薛姨娘的声音,“二小姐可在?” 白玉抬眼望着云溪灵,在看到她点头以后才高声道:“薛姨娘请进。”说完就规规矩矩的站在云溪灵身后。 等薛姨娘进来了,招呼她坐在云溪灵的对面,“我去给薛姨娘沏茶。” “红杏你去帮白玉丫头吧。”薛姨娘对红杏道,红杏先对云溪灵行了礼后才跟着白玉往小厨房走去。 看薛姨娘把红杏姑姑支开就知道,她有话要说。果然,薛姨娘低声道:“二小姐我此次前来有要事相求。” “姨娘该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有事不是应该找我父亲吗?”云溪灵挑眉笑道。 薛姨娘看她的视线集中在书本上,咬咬牙,“二小姐是聪明人,自然能猜到我所求之事绝对不能让侯爷知晓。” 不能让云霄鹏知道的事吗?云溪灵突然来了兴趣,她把书倒放在自己双膝上,“姨娘在乎的,应该就是两位妹妹的亲事。” “是,也不是。我确实很在乎我两个女儿,但是…”薛姨娘欲言又止,眼神中好像有些犹豫。 “或者姨娘想得到侯府后院的掌控权?”云溪灵接过她的话,可是并没有在薛姨娘眼中得到回应。 这下她的兴趣更浓了。 既不能让云霄鹏知晓,又关系到她的女儿。会是什么事呢? 云溪灵对上薛姨娘的双眼,突然间一个念头猛的窜入她的脑海! 她所求的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云溪灵坐直了身体,把膝盖上的书拿起放到薛姨娘面前,指着书中的一段菜谱道:“姨娘请看,书中说这道蟹黄豆腐泥的做法,若是想让蟹黄在不破坏豆腐原有的味道前提下完全融入豆腐中,最好是把两者完全分离。在通过蒸焖的方式制作。” 她说的不急不缓,可薛姨娘却是心如火烧。 云溪灵却像没发现一样又道:“可完全分离,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不容易呢。姨娘说对吧?” 她的话如闪电般击打在薛姨娘心上,她静静注视着云溪灵似笑非笑的双眼,随后一笑,“所以我才来找二小姐帮忙呀。”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云溪灵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又道:“姨娘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帮呢?” 薛姨娘摇摇头,她没有把握,但却非试不可,“二小姐需要我做什么?” 很直接的表达出她的立场,薛姨娘知道想让面前这个女孩出手就必须要有足够的诚意!她来之前心中是忐忑的,但现在反倒平静了不少。 “暂时没有。”云溪灵抿抿唇,在薛姨娘焦虑的眼神下又道:“我可以帮你。” “当真!?”薛姨娘很是激动。 云溪灵平静的笑起,“我没有必要骗你。”看薛姨娘高兴的样子,云溪灵突然想起了什么,“姨娘,最近父亲去你那里的次数比平日多是吧?” “恩,二小姐怎么想起问这个了?”薛姨娘问。 “溪灵突然想起件事,也许姨娘能帮我找到答案。”云溪灵一边说一边用手轻敲桌面。薛姨娘疑惑的看着她,云溪灵道:“放心,不是什么难事。只需帮我不着痕迹的,向父亲询问一些有关母亲娘家的事,你也知道我和母亲之间不好说话,如果我去问父亲必会惹他心烦的。” “这个放心,我一定会帮二小姐问清楚,无论大小。”薛姨娘爽快的答应了,但是出于好奇她又问,“二小姐真有办法帮我?” “姨娘是信不过我?”云溪灵浅笑着。 她的话音才落,就看薛姨娘猛的摇头,“只是担心,毕竟这件事很难。” 云溪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鬓发,“是有难度,不过并非没有办法。在这之前姨娘问过两位妹妹了吗?她们又是什么意思?” “清儿还小不懂,可儿我还没有和她提过。”薛姨娘道。 “还是尽早问清楚的好。”云溪灵说着翻了翻书页,薛姨娘点点头。刚好这个时候白玉也抬着茶碗走了过来,为她们添了些茶水。 云溪灵和薛姨娘又讨论了会儿菜谱,不知不觉间天色也变暗了。 “冬天就是天暗的早。”薛姨娘抬头看了看已经阴霾的天空,“时间不早了,我也不打扰二小姐休息,先告辞了。” 说着站了起来,云溪灵点点头也起身对白玉道:“送送姨娘。” “是。”白玉道,随后她们三人走了出去。云溪灵对着自己的手哈了口气,转身回屋。才刚进去青浅便问:“小姐,薛姨娘到底求你帮她什么?” “你倒是耳朵尖。”云溪灵笑着坐到她面前,压低声音,“她想让我帮她离开侯府。” “什么!”青浅眼睛瞪的圆鼓鼓的,云溪灵轻飘飘的看着她,食指在嘴边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青浅急忙唔住嘴点点头,视线左右环顾一圈后,这才轻声问:“为什么?” “因为她是个聪明人。”云溪灵不清不楚的说着,她轻敲了敲青浅的头顶,“你啊,别那么多好奇心,记得把我吩咐的事办好,这件事以后你会明白的。” 说完,在青浅哀怨的眼神中走入了内室中,她看着窗外花树默默出神。 薛姨娘所求的就是让她助她离开侯府,云侯府这个地方看上去光鲜照人,内在早就腐烂不堪! 对了,前世薛姨娘最后也离开了侯府,只不过付出的代价相当惨淡。没想到今生她这个想离开的想法完全没变。 说起来,她一直都觉得在这侯府中活的最清醒的人就是薛姨娘,不争不抢,懂得进退,现在看来还是一个敢舍的人。 前世薛姨娘从未为难过她,帮她一把倒也无妨。反正她们也是在各取所需。 不过到底该怎么帮呢? 等百花节过后她必须好好琢磨琢磨。 第五十八章 百花盛节 十二月二十三日,在这一天北越迎来了年末最大的一场雪,同时也迎来了今年最后一个节日。 百花盛节——这是北越极为特殊和重要的一个节日。 首先,它奇在举办的季节,通常说到“百花”二字,大部分的人第一想法肯定是生机勃勃,鸟语花香的春夏交替之际。 可在北越却并非如此,这里的百花节向来是冬日举行。 若是没有参加过的人必然会对这百花二字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甚至无法理解。毕竟在冬天是没有所谓的百花齐放之景,那么又何来百花节一说呢? 事实上,外地人对于百花这两个字的理解有很大的误区。 这里的“百花”指的不是万花争艳,而是说幽梅院的千百株梅花树。在寒冷的冬天即将过去的时候,幽梅院中的梅花已完全绽放,当人们漫步在街道上,鼻尖嗅到的空气都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其二,百花节的到来同时也意味着新的一年即将拉开序幕。 在这个节日里人们都会聚在一起吃梅花糕品梅花酒,伴着白雪红梅放河灯,猜花谜。 特别是到了傍晚时刻,不少年轻的男男女女穿着华丽的衣裳,与自己心爱之人漫步街市携手放飞盏盏象征着他们爱情的孔明灯。 皑皑白雪衬夭夭红梅,墨色天空轻燃起点点星光。 那样的景色是极美的! 对于那些正值青春貌美的少女们而言,这个节日简直就是她们的天堂。 这不,一大清早,云溪灵就被嘈杂的脚步声吵醒了。 她有些烦躁的走出房门,就见到云溪可拉着云溪清在院中,云溪清一见她出来就笑着跑了过来,“二姐姐!” 云溪灵伸手接住如糯米团子一般扑向她的云溪清,“跑这么快不怕摔倒吗?” “才不会呢!二姐姐不要小看我,连姨娘和四姐姐都夸清儿跑得可稳了。”云溪清抱住她的手臂撒娇,毛绒绒的小脑袋不停的蹭着云溪灵。 看着她的模样,云溪灵突然想起来云霖,那孩子也喜欢这样在她身边撒娇卖萌呢,她摸着云溪清的头顶,眼中透着些许怀念。 小霖……已经走了快一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二姐姐,姨娘说今天要带清儿一起去幽梅院呢。”云溪清突然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她。 云溪灵笑着点头,“嗯,那清儿一定要乖乖的听话哦。” “清儿保证听话!”云溪清捏着自己的小拳头用力地向她挥了挥,然后又嘻嘻哈哈的跑到院中玩耍。 薛姨娘含笑看着她们,走到云溪灵身边,“二小姐起的真早。” “今日是百花节就是想晚起,恐怕也是不行的。”云溪灵道,随后看着薛姨娘笑起。 自从薛姨娘前些日子找她帮忙后,她们就站在了同一战线上,彼此间的来往也多了不少,外人眼中她们的关系十分友好,但是两人心里都很明白,她们只不过是合作伙伴。 青璃对青浅眨了眨眼,青浅随即提醒道:“小姐姨娘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说完后,帮云溪灵整理了一下她的披风,抬眼的瞬间对云溪灵点了点头。 看到她的眼神后,云溪灵眼中的笑意又深了很多,几人缓缓走到府门外,马车已经整齐的停靠在一边。 薛姨娘拉着云溪可和云溪清坐在后面的车上,云溪灵刚要上第三辆车时,前面突然传来了桂嬷嬷的声音,“二小姐,夫人让你和她坐一辆车。” 她的话落,青浅下意识抓住云溪灵的衣摆,青璃皱着眉看着云溪灵。“放心。” 云溪灵轻拍了一下青浅的手背,青浅缓缓松开手,看着云溪灵慢慢走到前面的马车。 只见她笑着和桂嬷嬷说了几句话后,就扶着桂嬷嬷的手上了马车。 “安心啦,她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小姐的。”青浅听到青璃安慰的声音后,本来想反驳几句,青璃又道:“别忘了小姐的话。” 说完就转身上了马车,青浅自然明白她的话外音,无奈的跺了跺脚才上了马车。 不多时,马车平稳的行驶了起来。 大夫人手杵着头,似乎在休息。一边的桂嬷嬷在帮她捏肩,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似乎完全忽略了云溪灵这个人的存在。 大夫人轻动了动手,喉咙间发出一阵细微的声音。云溪灵瞥了一眼,轻手轻脚的拿起茶壶。在桂嬷嬷好奇的目光下她修长的手指飞快的在茶碗间转动,随后一股淡淡的的暖香弥漫在车厢里。 大夫人似是被这股淡香吸引,她紧阖的眼睛睁开,声音有些疲惫,“灵丫头在干什么呢?” 云溪灵乖巧的一笑,端着茶碗递到她面前,“溪灵刚刚泡了杯茶,母亲尝尝?”她一边说一边眉眼含笑的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嘴角抽了一下,接过茶碗放在鼻下嗅了嗅,轻抿了一口,一股暖流瞬间包围着大夫人,就连她有些疼的喉咙也感到瞬间的舒畅,大夫人忍不住连喝了好几口,“灵丫头这茶泡的很好。” “谢母亲夸奖,母亲喜欢就好。”云溪灵规规矩矩的坐在桌前,桂嬷嬷看大夫人对那茶甚至喜爱,视线不由的徘徊在茶碗间。 随后车厢内恢复了安静,云溪灵低着头为大夫人泡茶,大夫人的眼神一直在云溪灵的身上,她对于云溪灵有种很难说清的态度。 一方面她对于云溪灵是厌恶如斯,心中想杀她的心思从来都没有消散过;一方面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很欣赏云溪灵的冷静和耐心,如果她能为自己所用对雅儿的将来一定大有助益! 这个丫头……和那个女人在某些方面还真是相似。 大夫人的内心在纠结着,云溪灵看她时叹气时摇头的样子,内心冷笑。 南月荣这个女人一生要强好胜,什么东西都想掌控在手里,一边想杀了她一边又希望自己能主动向她服软成为她手中的棋子。 呵,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在她们各自思虑间,马车停了下来。桂嬷嬷率先走了下来,幽梅院的门口已经站着很多人了。南御史一家见是大夫人的马车就齐齐围了上来,南敏昕蹦蹦跳跳的拉开车帘。 刚想喊“姨母”时就愣在了原地,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南杰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昕昕怎么了?看到姨母高兴的说不出话啦。” 南敏昕愣愣的小声道:“你…是谁啊?” 此话一出,南杰收起了笑意抬头望去,一个身着青色绣白竹花上袄配素白色齐腰长裙的少女出现在他面前。 云溪灵对他们友善的笑了笑,踩着小凳走了出来,她的长发盘成蝎辫错落有致的垂在左侧,如翠玉湛蓝的步摇在她头发右侧倾晃着,她额头的两侧各别一只蝴蝶,长长的耳环如水色清泽的雨滴一般,随着她的走动而摇晃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南杰面露嫌弃的问。 云溪灵笑歪着头,“南表哥这话好奇怪,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南杰被她堵的说不出话,云溪灵转身扶着大夫人下来后,大夫人轻拍拍她的头,“你呀,不要逗你杰表哥了。”说着大夫人又拉过南敏昕介绍着,“她是你二表姐云溪灵,昕昕在你大表姐的及芨礼上见过的。” “哦,二表姐好。”一提起云溪雅的及芨礼,南敏昕就下意识的抖了抖,看来之前云溪雅疯癫的样子把这个小姑娘吓的不轻。 云溪灵自然能从他们眼中看出对自己的排斥,她也不在意,反而笑着依次和他们问好,随后不等大夫人开口就道:“母亲,溪灵先过去了。” “嗯,去吧。”大夫人慈爱的笑道。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就很是稀奇了,这云侯府的夫人小姐到底是在玩哪出呀? 前不久才撕破脸,现在感情又好到如亲生母女一样,真是奇怪。 “溪灵和她母亲……关系有那么好?”躲在人群中的画颖低呼。 “颖颖。”画子息拉了她一把,对她摇头,画颖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我又没说错,她们本来就……” 这时画老太君咳了一声,“小姑娘家家的,不准在背后议论别人。” 画颖撇撇嘴,在画子息略带责备的眼神下对他做了个鬼脸。 画子息无奈的笑了笑,他这个妹妹啊…… “小灵灵!”凤忆初刚看到云溪灵就眼冒金星的想跑过去找她,谁知道他前脚才离地就发现自己的后领被人拉住,同时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凤大公子,你说过不给我找麻烦的。” 温御头疼的看着凤忆初,看他那上窜下跳的样子,他开始怀疑自己带他过来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我说御啊,本公子是去找小灵灵玩儿又不是去找她打架,你拉着本公子干嘛!”凤忆初控诉的指着温御修长的手,“快放开。” “不行。”温御摇头拒绝,“你在这个场合去找灵儿就是在给她找麻烦。”说着温御四处看了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呆着我身边吧。” 随后温御很嫌弃的放开凤忆初,凤忆初也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场合…确实不适合过去。 算了,反正他有的是机会。 “御,你知道小灵灵喜欢什么吗?” “哈?灵儿喜欢的东西么……玉兰花?”温御蹙眉想了半天。 凤忆初无奈的把玩着腰间玉佩感慨,“你这不废话吗,除了玉兰花呢?” “不知道。”温御很诚实的摆摆手,如果凤忆初不提,他还想不起来。他对于云溪灵的了解好像特别少,除了玉兰花外,云溪灵喜欢什么他一无所知。 “这样啊。”凤忆初的语气听上去倒不像失望,而他修长的凤眸中闪过一抹亮眼的光泽,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皇帝身边的何贵走了出来,他高声道:“皇上让咱家来带各位进院。” “有劳何公公了。”众人异口同声道,紧接着就跟随何贵走入了幽梅院。大部分人口中都发出了不同程度的感叹和赞美。 幽梅院不愧是皇家外院,格局布置别出心裁,五步一亭,十步一景。 千百株梅树齐齐开发,那红梅的赤色在白雪的映衬下是那样的显目。甚至连地上的雪花似乎也染上了红梅的艳丽,入目之处无不让人惊叹。 “这红梅齐放,梅香醉人啊!” “如此圣景,难得一见。” “是啊是啊!” 一路上大家三句不离红梅的说着,云溪灵随意看向那些梅花,眼中闪过惊艳。这幽梅院布置的素雅大气,梅花又开的那么娇艳,确实称的上奇景了。 “二姐姐,你喜欢梅花吗?”云溪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 云溪灵收回视线,摇摇头,“还好,谈不上多喜欢吧。你呢?” “我很喜欢,梅花开于严寒,不与群花争艳。铮铮傲骨,坚韧不拔!”云溪可说着拾起落在地上的一朵红梅,眼中流动着一种说不清的神色。 云溪灵嘴角上扬,拿过她手中的梅花仔细的为她戴在头上,“嗯,梅花是花中四君子之一,四妹妹喜欢的话不妨一会儿收集些落花带回去做个香囊?” 云溪可抬头仔细的望着云溪灵的双眼,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可是云溪灵的眼睛如清潭一样,清澈平静的让她感觉压抑。 “做香囊为什么不摘新鲜的花呢?” 画颖突然拍了拍云溪灵的肩膀,笑嘻嘻的看着她们。 “啊!”云溪可被她吓了一跳,反而云溪灵却面色自若,“把花摘下来和毁了它们有什么区别。你怎么过来了?不用陪画老太君吗?” “居然没吓到你……没成就感。”画颖挫败的拍拍手,又对着云溪可歉意的笑说,“不好意思啊,吓到你啦。” 云溪可急忙摇头,示意没关系,“没事的,嗯…二姐姐和郡主有话要说吧,可儿先去姨娘那边了。” 画颖看着云溪可快步离开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这个四妹倒是很有眼力。” “还好,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云溪灵不淡不咸的说。 画颖甩甩手,“在那边太无聊了,过来找你说说话。” “我看是太子不在,没人陪你玩吧。”云溪灵毫不客气的说道。 画颖如白玉般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胡说什么呢!谁要他陪了!” 眼前的人一脸小女儿娇羞的表情让云溪灵无奈的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前世伤的太深,今生她就跟没感情了一样。 无论是面对邪魅怖人的闻闲,阳光帅气的凤忆初,温柔体贴的温御,她都不会有心中悸动的感觉。 但是,看到画颖和肖烨墨在一起时两人幸福的笑容时,她偶尔还会有些羡慕呢。 羡慕他们之间那种纯粹的爱和信任! “溪灵?溪灵!”画颖大声喊道,云溪灵猛的把思绪拉了回来,“…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差点撞树上了。”画颖一脸好奇的盯着她,云溪灵难得的有些尴尬,她摇摇头,“没什么。你快回去吧,要到内院了。” 画颖望了一眼不远处,无奈的走到画子息的身边,随后众人进入内院,何贵和几个宫女安排大家坐下。 云溪灵坐在右下方靠窗的位置,她左手边是云溪梦,右手边是云溪可和云溪清。至于大夫人和姨娘等人坐在她们上方的位置,才刚坐下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皇帝的笑声。 然后,皇帝皇后还有丽妃熹妃从旁边一条小路上走了过来,他们后面还跟着太子和众多大臣的身影。 云溪灵眼尖的发现秦沐风竟然也在其中,甚至他还与皇帝说着什么。 “众爱卿入坐吧!”皇帝大手一挥,众人均跪地请安问好,等这些礼节都过了一遍后,皇帝高兴的说:“刚刚朕在过来的途中听到一首好诗,忍不住和众爱卿分享分享。” “不知是什么诗词,能让龙颜大悦?”云霄鹏先一步站起身问。 皇帝哈哈一笑,让人拿着画卷走到中央,随着画卷的展开,人们清楚的看到了一副红梅图,以及图上的题词: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好!好一个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嗯,作词之人心性必然是高洁如这梅花一般。” “不知是何人所作?” 众人皆赞叹不已,皇帝扬起下巴,“当然是那边那位秦公子了。”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秦沐风的身上,秦沐风笑着道:“陛下过奖了,与在座的诸位前辈相比,沐风不过是班门弄斧。” 第五十九章 殿前失仪 白雪红梅环绕下,秦沐风衣袂飘然,如清雪翠竹般高雅。他蜜色唇瓣扬起浅浅的弧度,幽深的双眸中透着似水柔情,不知迷醉了多少在场的少女。 他有才华却不高傲自满,温柔却不会让人觉得轻佻。大方有理,进退自如的态度自然也得到了皇帝的赏识。 “北越今年到真是人才辈出,朕心甚慰。哈哈哈。”皇帝满意的点着头,云霄鹏何其了解皇帝的心思。 皇帝才刚说完话云霄鹏就不慢不紧地站了起来,“既然陛下赏识秦公子的才华,臣身边差了一个助手,不如让秦公子先跟在臣的身边学习几年。等到有合适的位置后在细作安排,不知臣这个建议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摇摇头,好奇的看着秦沐风,“朕听说你是文武双榜眼,文采斐然朕已经见识过了,不知这武如何,秦公子要是方便的话不如现场为朕表演一番。” 秦沐风微愣,轻抿了一下嘴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株红梅,他突然来了主意,“陛下尊口已开沐风定然从命!” 话落,秦沐风拿起云希瑞桌前的一支竹筷,右手猛的扬起,只听嗖的一声红梅枝断裂。 秦沐风足尖轻点,如一阵青烟般消失在大家面前,等众人回归神来后,秦沐风的手上多了一株鲜艳的梅花枝。 再看不远处的那棵梅花树,断裂的枝条处丝毫看不出有被折撇的痕迹。 啪啪啪—— 掌声瞬间响了起来,皇帝抬起酒盏高声问一旁的熹妃道:“朕给他一个二等侍卫的位置,爱妃觉得如何?“ 熹妃娇笑着扬起眉尾,“嗯……以秦公子的身手足以当得上二等侍卫。皇后娘娘你说呢?” “妹妹都把话说完了,本宫还有什么好说的。”皇后视线扫过秦沐风手中的红梅,温柔的帮皇帝倒酒。 丽妃则帮皇帝剥着水果,对眼前的事没有过多的干预。 “好!秦沐风上前听旨!秦沐风身兼文武双榜眼,文采飞扬,武功过人,现任命为大理寺少卿和二等侍卫!以后就跟在云侯身边多学习学********抬手在空中一挥,就定了他的品级。 其他的臣子听到皇帝的话后,脸色微变。秦沐风才刚入朝就身兼文武双职,重点是还都是四品在朝官职。 对于一个新人而言未免给的太高了! 那些臣子纷纷对他投来探究的视线,而秦沐风选择了无视,他高兴的跪地谢恩。然后在众多羡慕或嫉妒的眼光下坐在云霄鹏的旁边。 随后,丝竹之声乍然响起,一群身着裙衣彩带的舞女慢慢地走到了中间空地上,伴随着悠扬的旋律翩翩起舞。 难得的百花节里,皇帝脸上的笑容都柔和了很多,“爱卿们不要拘着了,随意一些吧。” 一时间宾客们觥筹交错,谈笑风声。云溪灵捏着一块糕点在眼前晃动,耳边响起轻笑,“二小姐不去找其他小姐们说话?” 云溪灵抬眼,明燕一脸高傲的俯视着她,突然她弯下腰在云溪灵耳边低语,“就算你再怎么讨人喜欢,庶出就是庶出,上不得台面。” “以为雅儿不在,有些人就以为可以为所欲为了。”齐湘悦也抬着酒杯走过来。 云溪灵有些无语的看着她们两个,“人啊,总喜欢给自己找戏。” “你什么意思!“明燕双眼一瞪,手啪的一下拍在云溪灵的桌上,这一声不大不小。虽然被丝竹声覆盖住没有引起很多人注意,但在附近的云溪梦和云溪可着实吓了一跳。 看着云溪灵和明燕两人视线交战,云溪梦往后不着痕迹的退远,她才懒得掺和到她们中间呢! 云溪可担忧的扯了扯云溪灵的袖子,她鼓起勇气道:“公主殿下,溪可能敬你一杯酒吗?” 她说着小手颤抖的端着酒杯站起,明燕不屑的笑道:“你不配。” “我……”云溪可被她说的手抖的更厉害,她大大的眼睛中水汪汪的,明燕狠狠瞪她一眼,“你委屈什么,不知道还以为本公主欺负了你。啧,真是恶心。” 云溪可被她这样毫不留情的嘲讽后,整个人如被打落的残花一样,她低着头坐了下来,小声呜咽,“二姐姐对不起…可儿没有帮到你。” 嗯? 云溪灵诧异的看着在自己面前强忍眼泪的小姑娘,这个四妹妹……是在帮她吗? 不过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容她多想,看云溪可那委屈的样子云溪灵手指微动,她笑着站起来,“公主殿下在为大姐姐打抱不平吗?” “哼,雅儿那么出色,怎么会有你这种妹妹。”明燕挑着眉道。 云溪灵不怒不恼,又靠近了明燕半步,“公主真是大气,被人打了一巴掌还帮那个人找理由。这种胸怀……溪灵佩服。” 明燕听她提起自己被打的事,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那件事还不是…”齐湘悦急忙接话。云溪灵眼眸中冷光闪过,“你们二位让我想到了一句话,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云溪灵故意把这四个字说的又慢又重,明燕和齐湘悦在她清冷的目光下,只觉得脸上又被人扇了好几个巴掌。 明燕一时气愤,猛的对着云溪灵推过去,云溪灵刚想躲开,却发现云溪可突然拦在自己身前。 噼里啪啦! 云溪可狼狈的倒在地上,她细弱的手臂不巧的撞在桌上尖锐的装饰品上,一抹血红渐渐溢了出来。 这边的吵闹也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他皱眉问,“出什么事了?” 云溪灵急忙跪下抱着受伤的云溪可,“陛下,臣女同公主殿下说笑了几句,谁知公主殿下尽然把臣女的妹妹推到,还让她受了伤。” “你胡说!明明是你先…”明燕指着云溪灵。 “溪灵不知道公主不喜开玩笑,如果溪灵言语间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溪灵给公主陪个不是。公主何须迁怒到无辜之人!”云溪灵清声打断她的话,轻咬着自己的嘴角。 这时,云溪可也相当配合的轻声呜咽,“呜呜,二姐姐不怪公主,是…是可儿不小心摔倒了。” 她一边哭一边往云溪灵怀里躲,云溪灵轻轻把她扶着站起来,刻意把她受伤的手臂暴露在外面。 看着她们委屈的样子,以及云溪可一直留着血的手臂,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燕儿,你说怎么回事?” “父皇是她先出言不逊!”明燕看着云溪灵那副被欺负的样子气的脸都红了。 “云家丫头,你怎么解释?”皇帝转头看看云溪灵问,云溪灵理直气壮的对视着他,“溪灵和公主讨论谚语,正说到狗拿耗子的下一句。” “多管闲事,哈哈哈,小…二小姐之前也和本公子说起过。”凤忆初笑着打断,“这种话,二小姐就不应该和公主讨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骂人呢!” 皇帝看凤忆初眉眼间透着笑意,于是默默地没有开口。 这个时候,温御也笑着对皇帝拱手,“这事儿怪臣,是臣和忆初约定说让云二小姐和公主说这话的。” “哦?是个什么约定?”皇帝手敲着桌面问。凤忆初吊儿郎当的咬着根草道:“本公子说,公主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生气,刚好云二小姐无意间听见就来找本公子理论,说公主心胸广阔,肯定不会在意。可本公子不相信啊,这不就和温御打了个赌。” 说着他把嘴里叼着的草拿了下来,“如果公主生气了,温御输;要是公主没有生气,就算本公子输。输了的人要赔钱五百两!” “所以,是你输了。”温御含笑对着他伸手,“钱拿来。” 凤忆初看着他面前的手,忍住想拍开的冲动,看着明燕道:“不对吧,公主生气了,应该是御你输了啊!这样吧公主殿下,不如你来说,你到底有没有生气。” 随后,大家的视线再一次集中在明燕身上,明燕支支吾吾了半天,余光瞥见皇帝的眼神,她愤愤的道:“没有!既然是玩笑,本公主怎么会生气呢!” 瞧她那儿咬着后槽牙说出来样子,云溪可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云溪灵轻拍了拍她的头,让她忍住,而她因笑而颤抖的肩膀在旁人眼中就是哭泣的样子,确实很让人怜惜。 “公主可否和溪灵解释一下,为何要推我四妹?”云溪灵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 “我……”明燕尴尬的站在原地,她突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在冷眼看着没有谁站出来帮她,无奈之下她之后泪汪汪的看着皇后,“母后~” 皇后有些头疼的蹙眉,她这个女儿被宠坏了。可怎么说都是自己女儿!“燕儿和云四小姐道个歉吧。” 明燕虽然不愿,但还是照做,皇后又道:“四小姐受惊了,来啊,把本宫的紫金琉璃簪赐给四小姐。”趁着皇后说话的时间,齐湘悦走到云溪可身边帮她清理了一下伤口。 刚好皇后身边的人也把东西拿到了云溪可面前。云溪可擦了擦眼泪,低着头道谢。随后又心爱的拿起发簪,云溪灵稍稍往后退了退,她看了一眼云溪可受伤的地方,视线又转移到桌角上,眼中神色难辨。 这时,云溪可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二小姐一番心血平白便宜了别人,心中有何感想?”齐湘悦在云溪灵走过自己身边时,嘲笑的问。 “一番心血么……”云溪灵看着她笑容灿烂,眼中有她看不懂的神色。 二人的谈话就在一瞬间,没有任何人听到。等这个小插曲过去了,大家又把视线投到了那些舞女的身上。 云溪梦嫉妒的看着云溪可头上华丽的发簪,她有些后悔自己没站出来了。 薛姨娘拉着云溪可,她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不过看上去也没什么大碍,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薛姨娘对着云溪灵感激的投去笑容,云溪灵回她一个平静的笑容。 大夫人则盯着云溪灵含笑的眉眼,也不知是在感慨什么,“可惜了。” “姨母,你说什么呢?”南敏昕好奇的问,大夫人摸摸她的头没有说话,她很奇怪为什么凤忆初一直在似有似无的帮那个死丫头呢。 坐在她们对面的云霄鹏满意的抿了口梅花酒,他刚刚故意一言不发,就是想看看云溪灵会怎么处理。 很好,云溪灵没有让他失望! 而他身边的秦沐风轻瞥了一眼自己身边的梅花枝,透过人群他注视着云溪灵,眼中充满着浓浓趣味。 云溪灵看有越来越多的小姐过来和云溪可说话,她本身就喜静,于是干脆站起来把地方让给她们,自己则走到了画老太君身边,“老太君身体可好?” “灵儿总算是过来看望我这个老太婆了。”画老太君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云溪灵温顺的拿起糕点递给她,“之前杂事缠身,这不一有时间就过来了。颖颖呢?” “她说太闷了,拉着墨儿就先跑出来玩了。一点儿规矩的没有!唉,不说她了,倒是你膝盖上的伤好了吗?”画老太君点了点她的鼻尖,关心的看着她的双腿。 云溪灵愣了一下,难怪她没看见他们,随后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早就没事了。老太君怎么知道的?” 画老太君慈爱的笑道:“宫中的事情墨儿和子息还会不清楚?” “这我倒是忘了。”云溪灵失笑。 看她不想多说,画老太君也没有多问,两人都静静的看着表演。 这时,突然一阵清脆的琴音响起,齐湘悦坐在一株梅花树下抚弄着琴弦。舞女从两侧慢慢散开,青璃抬着几杯酒从云希瑞身边走过,云希瑞一看是云溪灵身边的人,他心中火气一冒。在避开人视线的的角度上,他用一粒葡萄击在青璃的腿上。 “哎呀!”青璃轻呼一声,手中的酒撒了一地,在她快摔倒的时候手下意识抓住云希瑞的衣摆。 云希瑞嫌弃的打开她的手,“贱婢松手!” “大公子对不起,对不起!”青璃一边说一边帮他拍了拍被自己抓出褶皱的下摆。在云希瑞厌恶的眼神下,低着头走到云溪灵身边。 看着齐湘悦精彩的表演,云溪灵感慨道:“如果能有舞剑的话,这个表演一定更出色。”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向她走过来的秦沐风听到,秦沐风眼睛微闪,脚步突然转向了云希瑞,“希瑞兄,咱们比比剑法怎么样?” “秦兄有这样的雅兴,希瑞一定奉陪!”云希瑞说完后,伸手从旁边护卫的腰间抽出一把宝剑迎了上去。 秦沐风抬手一动,一把剑瞬间落在他的手上,两人衣衫飞扬间剑锋交缠在一起,他们就如两道白光般随着琴音闪动,端的潇洒帅气! 两人本就生的俊美,剑气激荡间红梅舞动。 不少小姐娇羞的盯着他们两人,甚至连皇帝都看的津津有味,就在他们再一次交锋时,秦沐风闪身而过,云希瑞眼前一花,剑锋一时间没有收住,竟然直直的刺向了齐湘悦! 千钧一发之际,秦沐风反手拉住云希瑞的脚踝,剑尖一偏。 呲啦一声,齐湘悦的衣领被划开,淡黄色的衣裙瞬间散了下来,白皙精致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而云希瑞因为被秦沐风拉了一下可在惯性作用下 齐湘悦惨白着小脸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反应过来。 直到上方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她突然尖叫起来,“啊!!!”她手忙脚乱的拉着自己散开的上衣。 云希瑞在她的挣扎间也回过神来,满脸尴尬的从她身上爬起来。 事情发生的一刹那,齐夫人急忙跑过去抱住自己的女儿,怒斥道:“云公子你对我女儿做什么!” “齐夫人息怒,希瑞你怎么回事?”大夫人先对着齐夫人歉意的说完后,不解的看着云希瑞。 舞剑舞的好好的,突然把人家姑娘的衣服划破还抱了上去! “息怒,我女儿差点死在他剑下不说,他还轻薄我家悦儿!你要我怎么息怒!”齐夫人本来就是个暴脾气,见爱女小脸苍白,当下声音放大一倍,大夫人自知理亏,也不好搭话。 而云希瑞这个当事人也是一头雾水,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啊。 场面越来越尴尬,皇帝轻咳了一声,“云爱卿和齐爱卿,这事你们自己处理吧。” 云霄鹏瞪了一眼云希瑞,对齐大人道:“小儿鲁莽,坏了齐小姐清誉,自当迎她过门。不知齐大人和齐夫人意下如何?” 事情闹到这一步,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齐夫人用披风裹住抽噎着的齐湘悦,扶着她走了下去,齐大人刚点完头,云希瑞也不知怎么的突然道:“父亲这婚事孩儿不同意!” “什么!你再说一遍!!!”齐夫人大声喊道。 大夫人一见不好急忙走过去安慰着齐夫人和齐湘悦,云希瑞心中一急,不假思索地指着云溪灵道:“是她,绝对是她设计的!我刚刚眼前花了一下,才会……” “哥哥自己喝多了酒眼前发晕,怎么会怪到我身上?”云溪灵也是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 在场的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云希瑞,对于他的这个说辞显然是完全不信。 “这个云大公子好奇怪啊,自己的错还怪到别人身上。” “二小姐离他最少有五六米的距离,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设计到他,再说我刚刚看二小姐一直陪着画老太君呢!他可真敢说!” “哎哎哎,我记得云溪雅是他亲妹妹,说不定他是在给自己妹妹出气,就胡乱诬陷云溪灵。” “别说,还真是!” 周围的窃窃私语传入云希瑞的耳中,他有苦难言,刚想解释的时候,云霄鹏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冷漠的眸子轻轻扫了他一眼,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别给我丢人现眼。” 看着自己父亲平静冷漠的脸,云希瑞咬着牙手都快攥出血了。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了和齐湘悦的亲事,冷着脸回到座位上。 皇后看着气氛莫名的有些沉闷,于是笑打圆场,“这些孩子们一定是坐不住了,这样吧,我们这些长辈呢就在这里继续欣赏歌舞,年轻人就出去走走,赏赏花逛逛灯市?” “嗯,皇后的主意不错,就这么办吧。何贵啊,你让人把院中的灯都点亮,别让这些孩子不小心又摔了。”皇帝赞同的吩咐道,何贵急忙对侍奉左右的人比了个手势,霎那间院中灯火通明。 在得到长辈的许可下,不少公子小姐结伴着往外走去,云溪灵本不想出去,可画老太君推了推她,“去吧,你看温小子和忆初那孩子在看着你呢。” 云溪灵拗不过画老太君,只好带着青璃青浅也漫步向院外走去。 不过可能是人太多的关系,她并没有找到温御和凤忆初,好在她也没想找,难得有机会逛逛灯市,清静一点也好。 这样想着,云溪灵就顺着街道走去。 第六十章 河灯载愿 夜幕森森,星月灿灿,千家万户通明的灯火点亮了原本漆暗无光的夜空,影阑珊,星阑珊,雪凌飞,花雨舞,碧波荡漾,泛水花灯,万千灯火下连那薄薄寒气也变的有了暖意。 一夜之间,河湖中的莲蓬花盏多了何止一星半点,整个清水桥中的花灯都伴着两旁的烛火葳蕤而静静游动。 虽是寒冬,可大街小巷依旧是一片热闹不已的景象。 熙熙攘攘的人群络绎不绝,或是携了一家老小趁兴同游,或是戴了面具手执花笺寻觅意中人,莺歌燕语,其乐融融。 冬日的薄雪染了梅香满袖,天上的星子坠入了红尘滚滚。 云溪可和云溪梦等一群小姐结伴围在清水桥河边,嬉笑间将朵朵手制的精巧莲蓬放入河中,虔诚的对着河灯许愿,央央灯火下把她们的容貌印的格外温柔。 梁桥畔肖烨墨和画颖相拥着,他们身边摆放着一对对精致的鸳鸯花灯,柔和的笑容驱散了寒冬的冷气,随处可见的人群均成双成对,结伴同行。 大概是难得的百花节,大家都忙着与自己的心上人低语笑兮,云溪灵这边罕见的清静。 她侧身看着青璃青浅,思虑片刻后笑着让她们不要跑太远自己想玩什么就去玩什么。两个小丫头本来不同意,可在云溪灵含笑的眼神下也按耐不住好奇的心情,于是再三叮嘱她后两人也跑去不远处放河灯。 云溪灵半蹲在一棵枯树下默默看着河中倒映,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这个场景倒是应了花河影成双,枯树人单行了。 真是无趣。 云溪灵默默起身,看着水中的花灯随着水波荡漾渐行渐远,心中一片空彻。 这种祈福仪式她是不信的,但不知为何,她还是把一盏玉兰花灯点燃放入河中,任它随水流远去,那花灯似乎真正是带着她的烦恼忧愁渐渐漂走…… 哗啦—— 听到声响,云溪灵低头向身旁看去。秦沐风不知何时半跪在她身边,放走了一盏莲花灯,他俊美的脸庞上笑意暖暖,呼吸间还带着淡淡的白雾,“难得百花盛节你怎么一个人在放河灯?” 男子轻柔的声线缓缓响起,云溪灵轻蹙眉头,身子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 “清静。”她淡淡的看着飘到河中央的玉兰花灯。 秦沐风没有接话,他顺着她的视线寻去,在朵朵淡粉色盛放的莲蓬中那朵纯白色的玉兰尤其醒目。 “你许愿了吗?” 秦沐风缓缓站起身子,垂下头温柔的看着他身旁的少女。 许愿?呵,这河灯载愿不过是人们在自欺欺人罢了,既然都是虚假的东西又何必去许愿呢…… 云溪灵内心嘲讽着,她虽没有看他,可是能感受到那股视线一直游走在自己的身上,不用猜也知道此刻的秦沐风必然是含情脉脉。 若是其他女子见到这样一个俊美无双又温柔体贴的男子必然是心中小鹿乱转。可惜了,秦沐风这套谦谦君子的做派在云溪灵这里是收不到任何成效的! 冬日夜间的风依然带着寒意,云溪灵吸了口气,拍拍衣裙刚想站起来,眼前就出现秦沐风修长的手指,“天寒,快起来,小心着凉了。” 云溪灵没有理会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秦公子不去陪着那些小姐赏灯,跑来这里做什么?”说着,还看了看周围,果然有不少女孩子注视着他们。不,准确的说法是注视着秦沐风才对。 “呵呵,我是特意来找你的。”秦沐风收回悬在半空的手,紧接着,他不出意外的看到,自己面前的少女侧过了身,他刻意忽略了云溪灵对自己的厌烦,“我只想和你一起过这个节日。” 低沉的嗓音如春风般温柔,却又透着丝丝无奈。 秦沐风一边说一边靠近云溪灵,云溪灵蹙着眉头往后退,等到她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的时候,干脆抬起头直视秦沐风,“请你自重!” “在我喜爱的女子面前,我当然要抓住机会和她多亲近亲近不是。”秦沐风笑着一手抓过云溪灵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怀中一带。 腰间一紧,属于男子淡淡的竹叶清香扑面而来,云溪灵跌跌撞撞的被秦沐风抱在怀里,她抬起头,看着秦沐风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想也没想就一巴掌甩了上去。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秦沐风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云溪灵趁他手腕的力气稍减就急忙退出了他的怀抱。整个人猛的退出去一大截,紧抿嘴唇,一脸冰霜的盯着他。 夜晚的寒风吹过,秦沐风脸上的刺痛和云溪灵微微发麻的手心都提醒着两人刚刚发生过什么。 他脸上的笑容在慢慢瓦解,幽深的眼眸死死的盯着云溪灵,阴沉的脸色、残忍冷酷的眼神,让云溪灵身体几不可见的颤了一下。 此刻这个退去温柔面具的秦沐风,云溪灵毫不陌生!甚至觉得,这个模样的他,在一瞬间和前世的那个他重合在了一起! 多熟悉的神情啊,熟悉到让她以为自己仿佛回到了那个被人打断双腿的雪夜。那天晚上也是飘着细细的雪花,自己却因为不小心划破云溪雅的衣服,就被秦沐风罚跪在雪地中整整一夜! 结果因身体受不了而昏倒在地,坐在屋中看戏的云溪雅命人提了几桶冰水就泼上去。也许是刺骨的寒意突然笼罩,自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视线可及范围内就是秦沐风抱在云溪雅走了过来,接着秦沐风当着云溪雅的面,狠狠的踩着她的头顶,温热的液体从她的头顶渐渐流了下来,猩红也慢慢覆盖了她的视线。 那个时候他说了句什么来着?哦,记忆中的对话是“贱人就是矫情,才多大点功夫就跪不住了!既然跪不住,那着腿留着也没多大用。来啊,给我狠狠的打!” “雅儿你看,这红雪是不是比白雪更美啊?” “嗯,这是二妹妹的血染红的,当然美了,呵呵~” “哈哈哈,我也这么觉得!没想到这个贱人的血还有点用处啊。” ……… 他们嘲讽的语气不停的回旋在云溪灵的耳边,她不由扬起冷嘲的笑容,也不知是在嘲讽面前的秦沐风还是在嘲讽曾经的自己。等她再把视线转移到离自己有些距离的秦沐风,看着他冷酷残忍的神情,她忍不住狠狠的在心中鄙夷。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前世,不但脑袋被门夹过还有眼无珠!真他娘的瞎了眼,才会认为秦沐风是自己的良人!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云溪灵就在心中疯狂的自我嫌弃。 而秦沐风也从自己被打的事儿里回神了,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云溪灵,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云溪灵满是嫌弃的声音,“你是不是犯贱啊!” 从来没想过在云溪灵的口中也会说出“贱”这个字,不过现在不是他感慨的时间,秦沐风气急败坏的低吼,“你什么意思!”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打了一耳光。 “字面意思,明知道我不待见你,还拼命的往我前面凑,不是贱是什么!”云溪灵也卸下了平日的伪装,冷漠的回答道。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两人之间的气氛都带有淡淡的火药味。好在这个气氛没有僵持很久,就被人打破。 “小灵灵,找到你啦!”凤忆初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突然站在云溪灵面前。看着云溪灵那比冰雪还要寒冷几分的脸色,他歪着头问:“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才刚说完他又像想起了什么,转身把云溪灵拦在自己身后,斜长的桃花眼冷冷扫过秦沐风,“真是巧了,秦公子也在啊。”瞥见他脸上淡淡的红印时,凤忆初嗤笑道:“秦公子身体不好就不要到处乱逛,看看脸都冻红了。” “不劳凤公子操心。”秦沐风寒着脸甩了甩自己的衣袖,越过凤忆初看着云溪灵,他无声的对着云溪灵说了九个字后就转身离开。 这下不光是云溪灵脸色不好,连凤忆初的嘴角都抽搐了一下,他不禁感叹,“秦沐风脑子有病吧!”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敢说出那种话,想得到小灵灵……连他都没把握说能做到,这秦沐风估计是没睡醒! 当然后面的这些话凤忆初并没有说出来,他低头看着自己身旁的少女,只见她也冷着脸道:“确实是有病,还病的不轻。” 你迟早是我的,走着瞧! 这就是秦沐风临走前说的话。正如凤忆初所言,她也觉得这个人脑子有问题,这种话都敢说,简直可笑至极! “恶心。”云溪灵低声说到,忽然肩上一暖,一件淡粉色渐变的披风罩住她的身体。凤忆初摸着自己的鼻子眼睛不敢看她,“在街上看到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来。” 灯火下男子的神色自若,可微微泛红的耳根还是暴露了他真实的情感。天知道他第一次亲自挑选东西送女孩,还在暗月诡异的眼神下披在自己身上试了半天。 “恩?谢谢。”云溪灵先是一愣,本欲拒绝,可看到对方满怀期待的目光后,这拒绝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她脸上的神情逐渐柔和起来。自己原本的披风忘在幽梅院画老太君那儿了,刚刚出来随便走了一下还真有些冷,凤忆初这披风倒是送的很及时。 “嗯,你喜欢就好。”凤忆初听她语气见不加掩饰的喜爱,紧绷得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云溪灵唤回青浅青璃后,在她们窃笑的眼神下四人漫步走到市集中。 街市两边摆满了梅花,每隔几米还堆着一座座精巧可爱的雪人,四处挂着红艳艳的灯笼,一眼望去灯火阑珊。 百花节也不全是在赏梅,还有商人们借机谋利,珠宝,布匹,绫罗绸缎,珍奇古玩,精巧制品,不胜枚举。 云溪灵难得也机会这样心情轻松的逛街,青璃青浅跟着凤忆初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玩玩那个,眼中充满了欣喜。 突然凤忆初对着前面摊位上,背对着的银蓝色衣裳的人道:“御!” 温御微弯的腰慢慢直了起来,他刚刚好像听到凤忆初的声音了……回头望去人山人海,该不会是幻听吧? “这里这里!”凤忆初看他又低下头,无奈的喊着。说着,凤忆初一把拉起云溪灵微冷的小手,快步走了过去。他狠狠的拍了一下温御的肩膀,“本公子喊你半天了!” “是吗?我没注意,不好意思啊。”温御嫌弃的拍开他的手,余光瞥见一旁的云溪灵,脸色柔和的笑起,“灵儿,你…”话语间注意到她和凤忆初牵在一起的手,看向凤忆初的眼中多了一丝揶揄,“我让你去找灵儿,你倒是很会享受啊。” 他一边说一边瞥着他们相交的手,凤忆初眸子微微放大,他下意识的望向自己的手,慢慢收紧。刚刚一时情急也没多想就牵了云溪灵的手,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云溪灵没有拒绝! 这简直太出人意料了。 少女柔弱无骨的手被他紧紧攥着,她的手凉凉的,皮肤滑嫩细腻,触感极好。 手心不断传来的热度让云溪灵缩了缩手,可被凤忆初握的太紧一时间挣脱不开,云溪灵用力挣扎起来,凤忆初在她清冷的目光下恋恋不舍的放开。 为了避免尴尬,云溪灵急忙转身和温御说话,而凤忆初则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心发呆,他的手中还留有着淡淡的余温…… “御小将军是要送人吗?”云溪灵指着温御手中精巧的璎珞,温御点点头,“是啊,我有一个小妹,马上要到她生辰了,正寻思着送她什么礼物好。说起来,一般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样式的璎珞?” 云溪灵拿起他手中的东西,一个是白玉和紫水晶交叠,一个是淡红色如水滴般,四周围绕着立体的花朵,她仔细对比了一下,“都很好看,我能冒昧的问一句,御小将军的妹妹性格如何?” “嗯……她很开朗活泼,古灵精怪。”温御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了一番。 “呵呵,看来是个很爱笑的女孩,我觉得买这个红色的吧,刚好也要过年了,红色多喜庆呀。”云溪灵提议。 温御想了想赞同的点头,“好主意!谢谢你啊灵儿。” 云溪灵笑着摇头,听他说到谢谢她才突然想起件事,转身对着凤忆初和温御鞠躬,“差点忘了,我才是要谢谢你们,多谢你们之前帮我在皇上那儿解围。” 凤忆初被她吓了一跳,急忙拉起她,“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这样。” “是啊,我相信就算没有我们,灵儿也一定有办法应对。”温御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眉眼间说不出的温柔。 他这话倒确实不假,云溪灵敢那样做就早已想好了应对的方法,不过有他们两个出面干预事情倒也简单了不少。不管怎样,她都应该对他们说一声谢谢。 大概也是看出了云溪灵眼中的坚持,温御笑着把刚刚买下的璎珞放到她面前,“灵儿刚刚帮我选了礼物,就当是答谢过了。”他说着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忆初我去帮我娘亲买些枣泥云片糕,灵儿就交给你照顾了,出了什么问题我可就要找你的麻烦了。” 说完他对着凤忆初眨眨眼,凤忆初当然明白温御在帮他创造条件,当下就爽快的拍了拍胸脯,“放心,包我身上!” 随后温御礼貌的点点头,自己走到市集的糕点街。凤忆初看他走的方向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呀,差点把正事忘了,小灵灵你快过来!” 说着又要拉她的手,云溪灵不着痕迹的避开,“嗯?你怎么咋咋呼呼的。”她加快脚步跟上凤忆初,趁着空档对青璃道:“青璃青浅你们跟好,市集人多可不要走散了。” “放心吧小姐,我拉着青浅,丢不了。”青璃笑嘻嘻的拉起青浅的手对她挥了挥。 云溪灵无奈的笑着点头,不过这市集里人真的是太多了,不要说快步行走,就连慢走都有些不方便。 凤忆初看着天空突然窜起的烟火,心中着急,干脆对着青璃青浅道:“你们小姐我带走了,一会儿到前面的交叉路口找我们。” 说完他搂住云溪灵芊细的腰身腾空而起,二人瞬间消失在她们眼前,耳边隐约听到那两个小丫头的惊呼。 “小姐!”青浅微张着小嘴,吃惊的看着空中的两人,青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意味深长的笑说:“不用担心啦,凤公子不会伤害小姐的,我们慢慢过去吧。” 青浅想想也是,跟着青璃慢慢的穿过人群往凤忆初说的地方走去。 而另一边,云溪灵低头看看自己快速的飞掠人海,淡粉色的嘴角狠狠的抽搐着。这似曾相似的感觉! 突然觉得她应该好好感谢一下闻闲那个老妖怪,要不是他上次拉着自己飞舞,让她已经对这种突然悬空的感觉有了心理准备。否则,就刚刚凤忆初那一下,肯定能把她吓的四肢僵硬! 凤忆初抱着她飞过夜空,片片雪花从他们的衣裳滑过,冷风吹在云溪灵的脸上让她很不舒服。她想调整一下自己的身体,可又顾虑到此时凤忆初是用轻功飞行,她要是在移动的话,万一一个不小心他们摔下去怎么办!她可一点儿武功都不会啊! 老实说,她很不喜欢这种不能脚踏实地的感觉,没有安全感。 凤忆初大概是发现了她的异样,体贴的将自己宽大的衣袖挡在她面前,为她遮住迎面吹来的寒风,“很快就到,你忍耐一下哦。” “你到底要让我看什么?”云溪灵好奇的问。凤忆初神秘的摇摇头,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他们一淡青一淡蓝的衣裳在风中飞扬纠缠。 没多久凤忆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们到了。”云溪灵从他身体里出来,他也没有过多的干涉。云溪灵好奇的环视了一下,这里是集市各条道路的交叉口,因为中央有一片池塘故而这里的人不是特别多。 不过他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呢?云溪灵用好奇的目光盯着凤忆初,他把手放到嘴巴轻咳,另一手指着天空,“抬头看!” 云溪灵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本来漆黑的夜空中猛的升起几道绚丽的光辉。 咻——咻—— 噼里啪啦—— 七彩的烟火在空中炸开,慢慢的舒展。它们的形状更是千奇百怪,有的像几条金灿灿的蛇卷曲着飞上天空,又向地上撒下金粉一样的花朵;有的像一条灿烂而炫目的直线飞上天空,触摸到天空后又像海星一样弹回来;还有的像无数颗湛蓝星尘闪闪落下。 伴随着烟火的绽放,一盏盏画满玉兰花的白色孔明灯冉冉升起。刹那间这个只有白雪纷飞的夜空热闹了起来! 灯火星星,琉璃阑珊,美不胜收! 盏盏萤火下,蓝衣俊美的青年双臂张开,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如月牙般弯起,清华如月的俊脸上扬着温柔的笑容,他对着眼前的女孩道:“惊喜!” 云溪灵一向清冷淡漠如古井的双眸微微收缩,她的眼中映衬着这满天燃起的孔明灯,同样青年那肆意飞扬的笑也一并映在她的眼中! 这样罕见的盛景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她们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望着这片不断升起的孔明灯海,口中无不惊叹! 云溪灵觉得此时此刻她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耳中唯一回响的只有凤忆初那句,惊喜! 是啊,这是个惊喜,一个凤忆初专门为她准备的惊喜! 看着空中那象征希望冉冉升起的孔明灯,云溪灵感到一股暖流包围着她冰冷的心,她抬手不着痕迹的擦去眼角的湿气,开心的笑道:“谢谢,很漂亮,真的很漂亮。我很开心!” “哈哈,你开心的话我就不算白忙活啦!你不知道准备这些有多麻烦。”凤忆初抬手做了一个擦汗的动作,明明是有些抱怨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却变得异常讨喜。 看着他鼓着腮帮的模样,云溪灵轻笑起来,凤忆初满足的叹了口气。她终于在他面前放下了伪装,展现出普通女孩的笑容了,他第一次从内心深处感到愉悦,于是也跟着云溪灵一起笑了起来,他们的声音渐渐融在了一起! 当然了,这边凤忆初是开心了。却苦了那边躲在暗处忙到满头大汗的暗月。虽然望着自家少爷灿烂的笑容他也很开心,不过一想到刚刚自己一边点烟花一边放孔明灯的事儿,他的笑容就很勉强了。 暗月甩了甩已经麻木的手腕,一脸欲哭无泪的在内心呐喊:少爷啊,你追求云小姐属下没意见,但是你不能把你们的快乐建在我的痛苦上啊! 这年头做个暗卫也不容易。 第六十一章 灯市起火 寒夜映烟火燃空,飞雪伴天灯共舞。熙攘的街市有一瞬间的寂静,漫天孔明灯的光辉下,市集被照的通明。 “哇!好漂亮啊!” “哪儿来的那么多孔明灯!真是太壮观了!” “呀,那些孔明灯上都画着纯白色的玉兰花呢!” “哈哈哈,今年的百花节比以往热闹多了。” “真没想到这百花节除了品赏红梅外,还有这漫天灯海,这次来北越可当真是不虚此行呀。” 许多年轻的男男女女都仰头望着天空,议论纷纷。这样壮观的场面也惊动了在街市各个角落的人! 青璃本来一直拉着青浅艰难的往岔路口移动,突然感觉身后的人停住不动,她刚想问青浅怎么了就听到烟花炸开的声音,以及周围人群的惊叹,下意识抬头,双眼睁大,“这……” “青璃你说这会不会是凤公子的手笔?”青浅想起刚刚凤忆初的神情,在联想他们去的方向总结道。 青璃先是一愣后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对啊!很有可能,我一直都觉得凤公子对咱们家小姐特别好呢!” “走,我们赶快过去看看吧。”青浅反手拉住青璃,继续往前走。 另外一边,清水桥畔放河灯的云溪可默默注视着天空中的灯火,当她看到那上面明显的玉兰花时,原本惊赞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低落。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些天灯是为了她的二姐姐云溪灵而放。“三姐姐,你说会是谁放的?”她淡淡的问。 一心观赏的云溪梦没注意到她有些不自然的语气,“不知道。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这些灯上有二姐姐最爱的玉兰花呢……”云溪可声音细弱的几乎听不见。或许有人会觉得她想太多,但凡是玉兰花就和云溪灵有关,这个说法显然是太绝对了。云溪可自己也很清楚,可她的直觉告诉她自己并没有想错! 望着那些不断飘远的孔明灯云溪可的脸上神情丰富,惊叹有,羡慕有,嫉妒…也有。 而市集中正在买枣泥云片糕的温御看着这灯海,眼中充满笑意。这个凤忆初啊,每次都要把动静弄那么大吗?真是服了他了,难怪前段时间总见不到他。合着,他是在忙着做天灯。 温御摇摇头,重新把视线放到面前的糕点。 至于桥梁上的画颖看着在她头顶不远处的一盏灯,眼中滑过玩弄的笑意。她轻轻推开肖烨墨,在他不解的眼神中踏雪而上,淡黄色广袖衣裙扬起好看的弧度,一手抓住孔明灯而后轻落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一身金色斜领锦袍的肖烨墨好笑的把双手放在胸前问。画颖把孔明灯放到他面前,指着上面栩栩如生的玉兰道:“你看你看!” “唔…不就是玉兰花吗?怎么了?”肖烨墨接过去仔细端详了一番。 “怎么说呢……看到这些玉兰花我想到了溪灵,她最喜欢玉兰花。这上面的玉兰画的那么娇艳,我打算留一个拿去送给她!”画颖笑着把里面的灯芯吹灭,然后小心翼翼的收起来。看她认真的脸庞肖烨墨有些吃味儿了,他不满的哼哼,“你都没送我礼物…” 说完还把脸转到一边不再看她,画颖忍俊不禁的捂着嘴,“哈哈哈,你是在吃醋吗~”看着肖烨墨脸颊两侧的淡红,画颖突然用手指挑起他洁白的下巴,红唇凑近在他耳边轻吹气,“墨你是不是在吃醋啊,嗯~” “颖颖你在玩火。”肖烨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在画颖刚想逃跑的时候他拉住她的手一个旋身,两人身体凌空而起落在一座房梁上,衣袖飞舞间,他擒住她的柔唇,细细品尝着画颖口中芳香。 画颖俏脸通红,手撑着他的肩膀,小声骂道:“你干什么呢!”话语间眼神躲闪着不敢和他对视。 “拿我的礼物呀。”肖烨墨摆摆手,理直气壮道。 “……流氓!你学的诗经礼仪都喂狗啦!”画颖嘟着嘴笑骂,肖烨墨无所谓的耸耸肩,伸手就把佳人拥入怀中。 在房梁下的阁楼中,秦沐风背手站立在窗前,他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个白玉杯,嗤笑的看着面前的灯海,脸色阴沉不定。这时,一个衣着暴露的性感美人儿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腰,轻声细语道:“公子你怎么了?” 秦沐风微低头就能看见那女子蹭着他手臂的丰满前胸,他伸手把女子垂落的发丝别到她耳后,“想起了一只狡猾的小猫…” “公子的意中人?”那女子巧笑的问,秦沐风不置可否的仰头饮尽杯中美酒,那女子看他不愿说也体贴的不问,拉着他的手坐下为他布菜斟酒。 再说云溪灵那边,凤忆初随手抓起路边堆积起来的雪,他高兴的挥手,“小灵灵我们来堆雪人儿如何?” “嗯……好啊。”云溪灵迟疑了片刻也走了过去,两人在灯海烟花下笑着堆雪人,看着凤忆初飞扬的眉眼,她心思一动,攥了一个雪球扔向凤忆初。 凤忆初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手,被她一个雪球打在手上,他诧异的望过去。云溪灵如一只狐狸般嗖的一下跑到一棵树后面,“我觉得打雪仗更好玩!” “好啊你,看我怎么反击!”凤忆初也放弃堆雪人,攥起小个小个的雪球扔向云溪灵。不过他扔的很有技巧,雪球都落在她的衣摆和披风上。 云溪灵笑着一边躲一边反击,他们就如同两个五六岁的孩子一样,看着对方被自己的雪球击中后就特别开心。玩了一会儿,云溪灵微微喘息着擦了擦额头的薄汗,看着眼前脸不红气不喘的凤忆初,她忍不住问,“你不累吗?” “哈哈,你们女孩子的体力不能和我们男的比。跑了一会儿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热粥?”凤忆初摇头笑着走到她身边。 云溪灵摇摇头,在他好奇的目光下拿起雪堆快速的捏出一个小人儿,然后递到他面前,“送给你。” 凤忆初惊讶的看着被她捧在手心的雪人,那小巧的人儿体型上与他有几分相似,他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我一定会好好收藏的。” “冬天过去就化了,你要怎么收藏?”云溪灵对着自己冻的通红的手吹气,凤忆初得意的笑道:“自然有我的办法咯。”说着他双手微张,内力从他的手指不停的溢出,雪人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包裹着,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把雪人放了进去。 余光瞥见云溪灵通红的小手,他用自己的手握住,内力缓缓传了过去。云溪灵本来僵硬发麻的手又有了知觉,她刚想道谢,鼻尖却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 奇怪,怎么有火油的味道? 还没等云溪灵说话,他们不远处的地方猛然窜起一条火蛇!熙攘的人群瞬间变的混乱不堪,凤忆初护着云溪灵避免她被人撞到。紧接着就听到人喊道:“着火啦!着火啦!” 一时间拥挤的市集更加拥挤。云溪灵努力的扬起头看想着火的地方,她眉头一皱,空气中带有火油的味道,在这种天气下还能着那么大的火,看来是有人用油助燃了。可是为什么呢? “小灵灵,拉好我。”凤忆初沉声叮嘱,云溪灵刚想回答就眼尖的发现一个带着面具的人手持利刃向他们刺来。 “闪开!”云溪灵情急下只能推开凤忆初,随后人流把他们瞬间冲散,凤忆初焦急万分的大喊着她的名字。同时他也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云溪灵被人群挤着也不知是往那个方向走,而刚刚那个戴面具的人也在跟着她,目光所及之处就看到在她的四周有两三个同样戴着面具的人。 看来是冲她来的了! 云溪灵一把拉起披风上的帽子,她微低着头混在人群中,好不容易到了一个较宽松的地方,她回头望向凤忆初。 只见他被五六个穿银色衣服的人围住,纠缠间几人凌空而起。凤忆初冷着脸和他们过招。对方并没有下杀手,感觉好像只是为了缠住他一样。他无奈之下也收了大部分实力,既然不是那个人派来的,他也不能过早暴露自己!“你们是谁!”他一边问,一边往下面四次寻找。 “凤少爷,我家主人有请。”那群人中的一个人回答道。 凤忆初嗤笑的挥出一掌,“滚!本公子不见!” “那就只有得罪了!”那人继续道,突然他笑起,“和凤少爷一起的那位小姐…” “你们想干什么!”凤忆初面若冰霜,那人看他变了脸色,低笑,“放心,我们不会伤害她的。” 凤忆初见他们把主意打到云溪灵身上,他也懒得在和他们废话,一心只想快点摆脱他们。不知为何,他眼皮跳的厉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暗月!别藏着掖着了!没看见你家少爷我脱不开身吗?快给本少爷滚出来!” 暗月听到他的声音也飞身而上,很快加入了战圈,本以为可以得到凤忆初的表扬,谁料到他头上一疼,凤忆初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本少爷让你来了吗?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少爷我…不是你……”暗月委屈的小声说,凤忆初脸色难看的道:“本少爷是让你去保护小灵灵!啧…算了,先把他们摆平吧!”话落,他们几人在空中缠斗着。 云溪灵看他没有什么大碍也放下了心,刚想喘口气,她身后就传来一道沙哑的嗓音,“找到猎物了。” 不好! 她急忙转身,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被三四个戴面具的人围住。她压下心中的不安,冷静的问:“谁派你们来的?” “哈哈哈,不亏有身份的贵族小姐,这种情况下还能那么冷静。”戴着龙头面具的人大笑起来,“你的问题我们无可奉告,二小姐还是乖乖和我们兄弟走吧。否则,你这细皮嫩肉的伤到就不好了,是不是啊!哈哈哈。”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调戏和奸笑,云溪灵用余光寻找着适合的退路,脑中飞速的思考着,那些人离她越来越近,她披风下的手捏紧。“你们是为了钱吧,我可以给你们双倍的价格……” “呵,咱们兄弟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这水灵灵儿的小姑娘,哥几个还想尝尝鲜儿呢!”另外一个带着狮头面具的男子奸笑着,一双眼睛不停的在云溪灵身上徘徊。 那透骨的视线让云溪灵很不舒服,这样的眼神大概是她此生最恨的,她冷漠的扫过他们的眼睛,紧抿着唇。熟悉她的人就会知道,每当她在做某种决定的时候,她的神情就如现在这般,平静而冷漠。 那个带着狮头面具的人把手渐渐伸向她,云溪灵不躲不闪。就在他即将触摸到她时,却突然惨叫起来,他们警惕的望过去,原来那个人手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一条全身赤红色的小蛇咬的死死的,他的手瞬间漆黑一片,整个人抽搐着倒在地上打滚,不出片刻就没了生息。 小蛇悠悠哉哉的松开那人的手,如一道赤红闪电般回到云溪灵的衣领上盘踞着,时不时还发出嘶嘶的声音,阴冷的竖瞳死死的盯着他们。 云溪灵伸手摸了摸它小巧的脑袋,心中庆幸还好她先一步让青璃去古莲池找到这个小东西。这条赤血蛇是前世秦沐风送给云溪雅的玩物,用一些特殊手段驯养后会认主。前世这个小东西可没少让云溪灵吃亏。 今生她抢先一步把它找到,要知道这个小家伙用处可大着呢! 她看那些人此时都把视线集中在那个死人身上,二话不说抬腿就跑近人群中,那个龙头面具的男子回过神时,云溪灵已经混入人群了,他吐了口吐沫,“快追!人丢了我们不好交代!” 随后几人也涌入人群中四处寻找,云溪灵微弯下腰穿梭着,她心里很清楚,这些人十有八九是大夫人派来的。那么抓不到自己就不会罢手,自己没有武功,就算有赤血在,只怕也是敌众我寡。她不能冒这个险,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至于这笔账等甩开这些人在回去和大夫人算! 云溪灵喘着粗气,该死!她快没力气了,可现在不跑,被那些人抓住就麻烦了。 无奈之下,云溪灵只能咬着牙继续躲闪,突然她猛的被有人用布从后面唔住嘴鼻,眼前的事物开始有些模糊。 在完全陷入昏迷的时候恍惚间看到赤血被一个红衣女子抓在手中,耳边好像听到她说,“赤血蛇好东西。” 云溪灵昏倒在地上,红衣女子看了看她身边的侍女道:“请这位小姐去我那儿坐坐吧。”说着还把她头上的翠绿流苏拿了下来递给刚刚唔住云溪灵口鼻的人,“把这个拿给凤忆初看,告诉他来不来自己看着办。” 那人接过发簪点点头,身体一晃就消失不见。随后,红衣女子和侍女对视一眼,依次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往东方走去。 这边云溪灵坐着向东行驶的车,那边戴着面具的人还在不停的寻找,可是四处他们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龙头面具的男子低沉着问:“人呢?你们那边有收获吗?” 另外几人摇摇头,戴虎头面具的人突然道:“官兵来了,我们先撤吧!” “这……”龙头面具的男子有些犹豫,他身边的人拉住他劝道:“大哥我们必须先撤,这事之后在做打算!” 龙头面具男想了想也是,为了抓这个小丫头已经折损了老三,现在官兵来了,在贸然动手折损的人一定更多,不划算! “撤!”说着几人把面具摘了下来,装作普通百姓往西方走去。 凶猛的火势也惊动了在房顶上玩闹的肖烨墨和画颖,他们急忙赶到起火点。画颖帮着人们收拾东西,肖烨墨则指挥着官兵们灭火。一时间混乱的局面慢慢被控制住。 火势逐渐变小,好在这天儿飘着雪花,空气很是寒冷。火势蔓延的情况不大,除了烧毁了几个铺面之外,没有人受伤。肖烨墨又亲自询问了这些店铺主人的损失状况,然后由朝廷做出一定的补贴。 说来也奇怪,这火烧的位置刚好就在街市的交叉口附近,所以远在清水桥的云溪可和云溪梦并是很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 而好不容易赶到的青浅青璃脸色就很不好了,她们也四处找了半天,甚至问了很多人结果都没有云溪灵的消息。这下可把两个小丫头急坏了! “青璃现在怎么办?”青浅语气中有些慌张。青璃咬咬唇,眉头紧锁,“我也不知道啊,小姐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就连凤公子我们都找不到!” “这样回去,大夫人一定会……”青浅急忙说道。 “我知道,我们必须想办法……哎呀可是我想不出办法啊!”青璃急的直跺脚,她觉得她的头都想疼了!“如果我们也不回去…”青浅提议,还没说完就被青璃打断,“你傻呀,如果我们也不回去的话,大夫人编排起来更厉害了!” 就在她们俩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撞时,凤忆初飞身落在她们身边,他焦虑的问:“小灵灵呢?你们见到她没?!” “凤公子!”青浅惊呼。 “我还想问你呢!小姐不是跟你在一起吗?”青璃气的口不择言。 凤忆初脸色沉了下来,他冷声道:“我去找,你们先回去,能瞒多久就瞒多久。”随后人又不见了踪影。 青璃青浅两人干瞪眼了半天,决定先回去稳住侯府里的各路人马!记得小姐曾说过,如果真的出现了意外状况而她又不在的情况下,可以先去找薛姨娘商量商量。“青浅我们趁现在快些回去吧。”青璃说完后,拉着青浅急急忙忙往回赶。 再说那几个往西走去的人,他们在一间小屋后面见到了一个戴斗篷的人,“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那个斗篷人问。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子有些惭愧的说,“被那小妮子跑了。” “混账!一群没用的废物!”斗篷人显然很生气,刀疤男急忙道:“你不要生气,我…” “行了,你们先回去。等我问了夫人在和你们算账!”说完那人甩了甩衣袖就离开,一直走到云侯府的后门不远处才把斗篷摘了下来。桂嬷嬷怒气冲冲的把斗篷扔在地上,心中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和大夫人交代。 而被众人寻找的云溪灵此刻正昏昏沉沉的睡在一辆马车上。 第六十二章 恶意造谣 街市上突起的大火成了百花节的落幕序章。 虽然火灾没有造成重大损失,可对于起火原因却仍然没有调查清楚。户部侍郎李天经几番周折后,得到的结论也只是因堆放干草位置不当,市集里人来人往无意间将火苗落到干草上而引起了大火。 很多人对此也只是感慨了几句,好好一个百花盛节竟然会着起大火,可惜,真是可惜了。至于这场大火的真相如何谁也不会去深究! 云霄鹏和大夫人等人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色已近子夜,云霄鹏从守门人那里得知云溪灵已先一步返回了云轩阁早早休息。他听后低声笑了笑,让人不要打扰她,自己和大夫人一起回了霄荣居就寝。 薛姨娘也带着云溪可和云溪清回自己的住处,回到卧室后,云溪可揉着自己的眼睛抱着云溪清去偏房睡觉。薛姨娘爱怜的摸了摸云溪可的头发,她伸了个懒腰,十分疲倦的走进寝室,刚把外衣解下挂在架子上,就眼尖的瞥见自己窗户上插着一朵纸折的纯白色玉兰花。薛姨娘脸色当下一变,她把玉兰花拿了过来紧抿着嘴把花放到烛火下,任由它在火焰中慢慢的化为灰烬。 她坐在自己的床上,眼神难辨的凝视着地上的灰尘思绪万千。这种纸折的玉兰花是自己和云溪灵之间一种特殊的传递方法,而且还是出现了严重情况才会用的方式。 “云轩阁那边…莫非出了大事?”薛姨娘喃喃自语,“到底是什么事情会严重到用折花呢……能难住咱们家这位二小姐的事,会是什么呢?” 薛姨娘一边想一边打开窗户,望着外面细细的飞雪她在犹豫自己是否应该此刻就去云轩阁一趟呢?不过,她可要找一个好理由才行!心下一定,她拿过披风,“姑姑,你做的银耳莲子粥弄好了吗?” 红杏姑姑轻声道:“刚刚弄好,姨娘喝了就早些就寝吧。” “不急,这莲子粥养胃你用盒子温着,我们送去给老爷和夫人。”薛姨娘笑着接过小碗,随后和红杏姑姑一起走到霄荣居。守在外面的阿祥急忙通知了还没有休息的云霄鹏,“侯爷,薛姨娘拿了两碗银耳莲子粥过来给您和夫人。” 本来正准备就寝的云霄鹏笑着摇摇头,对外道:“拿进来吧,让她赶快回去休息。天冷不要着凉了。”桂嬷嬷在大夫人的示意下把粥拿了进来,云霄鹏拥着大夫人坐在床上,他轻尝了一口,满意的点头。 看着云霄鹏的神色,大夫人看了一眼粥,趁着薛姨娘还没离开她对桂嬷嬷吩咐道:“嬷嬷你去告诉薛姨娘,她有心了。” “这东西不错,让她给灵儿送一份过去。”云霄鹏突然开口。大夫人在听到他的话后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又回归平静。“老爷这大晚上的,灵儿估计都睡了。” “也对啊,阿祥……”云霄鹏经她提醒才想起现在已近乎深夜,刚打算让阿祥告诉她明天再去,谁知阿祥尴尬的笑说,“老爷,薛姨娘已经去云轩阁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老爷我们早些休歇吧。”大夫人秀气的打了个哈欠,喝完粥后就拉着云霄鹏躺在床上。 云霄鹏也是困意十足,才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等他平稳的呼吸声响起,大夫人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她偏头注视着睡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眼中神色复杂。 另外一边,薛姨娘到了云轩阁后轻敲了几下门,没多久青璃就把门打开了。薛姨娘转身让红杏姑姑在外厅等着,青璃也让白玉陪着红杏姑姑聊天,自己带着薛姨娘走入内厅。 薛姨娘进去后透过纱帘看到床上躺着一人,她不解的低声问:“二小姐?” 床上的人掀开被子走到她面前,薛姨娘抬头嘴角的笑容瞬间僵硬!眼前的人明明是青浅啊,那么云溪灵呢!? 一系列的疑问充斥着她的神经,震惊的皱眉,“这怎么回事?你家小姐呢?” “嘘!”青浅竖起食指放在双唇间,“姨娘你小声点儿!” 薛姨娘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坐在椅子上,冷静的问:“二小姐是不是没有回来?”这下她有些明白云轩阁这边为什么要用折花的方式让自己过来了! 青璃点点头,压低声音解释说,“之前在市集的时候突然冒起了大火,当时人群一乱,我们就和小姐走散了。后面我们也去四周寻找过,可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她特意隐去了云溪灵和凤忆初一起的那部分内容,满眼忧虑的看着薛姨娘。 “所以你们来找我,是想让我帮忙瞒住夫人?”薛姨娘摸着自己的下巴反问,青浅担忧的接过话,“姨娘可有办法?” 薛姨娘重重的叹气,“难!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二小姐,纸包不住火。更何况就算能瞒,我们瞒不住多久的。” “确实,可是现在我们没有任何线索。”青璃咬着唇一脸为难。 三人陷入了沉寂,都思索着该怎么办! 这时青浅呀的一声站了起来,在二人诧异的眼神下道:“我们要不去找颖郡主!或者御小将军?他们一定有办法帮我们的!” “这是个好办法。”青璃笑着点头。 这时薛姨娘用手轻敲着桌面,无意间瞥见衣柜中露出的一抹紫色,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找郡主和御小将军的话,弄不好会惊动侯爷。如果……” “如果什么?”青浅问,薛姨娘深吸了口气,“你们可有想过有这样一个地方,只要把它搬出来的话,别说侯爷和夫人,就连皇上恐怕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啊!姨娘你说的是……”青璃先是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余光顺着薛姨娘的视线看去,也注意到了那抹华丽的紫色。 随后三人对视一眼,她们异口同声道:“司礼监!” 青浅拍了一下手,她激动的拉着青璃,“我们怎么都把这个地方忘了!太好了这下有救了!” 青璃没有她那么开心,她蹙着眉头,有些犹豫。 薛姨娘看了她一眼,心知她在担忧什么,于是按住青浅的手,沉重的说:“小丫头别高兴的那么早。虽然司礼监是个极好的借口,可你怎么能保证那些人就一定会帮呢?”薛姨娘停顿了一会儿,叹气,“就算他们肯帮,你们谁敢去司礼监呢?” 此话一出,青浅也从之前的激动中回过神来,她们面面相觑。 薛姨娘的话很对,无论司礼监帮忙与否,都要有人先进去,可那个地方……血腥味和阴森之气满布。稍微靠近一点都让人觉得全身血液凝固,更不要说走进去了。 司礼监那个鬼地方说是人间地狱也不夸张! “还有一个问题,你们怎么出府?”薛姨娘头疼的揉着眉心。真是越接近过年事情越多! 青浅咬咬牙,手握成拳,“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试一试!我和小姐的身型相似,明天我戴上面纱伪装成小姐。然后就去司礼监!” 看她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青璃用力点头,“我会配合好你的!明天出府就要麻烦姨娘你了。” “唉,你们两个…二小姐能有你们这样的丫鬟真是好福气啊。”薛姨娘欣慰的看着她们,“要出府的话就要近早,避开大夫人的人。” “嗯!那明天一早辰时我们就演出戏吧。”青璃冷静的说。 决定后,薛姨娘故意的对着没有人的房间中说了几句就和红杏离开了。或许是心中装着事情,一夜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薛姨娘按约定好的时间来到府门口,刚好青璃也扶着“云溪灵”走了过来,薛姨娘对着她们友善的微笑,三人随意说了几句就出了府。 薛姨娘目送着她们走远后,似是感叹的说,“如果不是要照顾清儿也不用麻烦二小姐帮忙买东西了。” 说着她摇摇头,往府中走去。 守在门口的下人好笑的摇头,这时一个小丫头走了过来问:“你们在笑什么?” “哦,是侍儿姑娘啊。”其中一人笑道。侍儿仰着头望了望外面又问,“刚刚是二小姐出府了?” 守门的人点点头,侍儿沉默了片刻就急忙往大夫人的住处赶去。把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告知了桂嬷嬷,桂嬷嬷满意的给了她赏钱就挥袖进了内室。 “夫人?你起了吗?”桂嬷嬷低声问道。 “进来吧。”大夫人的声音从卧室中传了出来,桂嬷嬷快步走了过去,附在她耳边低语。大夫人听着听着眼尾挑起,“呵,此事当真?” “那还能有假吗?奴婢看着那个丫头是自找死路!”桂嬷嬷阴狠的笑道。 “呵呵,既然这丫头给了我们机会那就不能错过。”大夫人坐在镜前,拿起一对对簪仔细的插入头发中。淡黄色光滑的铜镜返照出她的容颜,也暴露了她脸上的冷笑,“让他们仔细点儿,再失手的话…本夫人要了他们的狗命!” 桂嬷嬷配合的点头,她转身打开窗户放走了一只雪白的信鸽。鸽子扑腾几下翅膀就飞远了,这幕刚好被前来请安的云溪可收入眼底。 而此时的青璃青浅也赶到了千岁府的大门附近,拉车的人看到千岁府三个大字时浑身一抖,他歉意的对青浅道:“小姐对不起啊……这,这地方小人实在是不敢在靠近了。您看……” 青浅面纱下的唇瓣微启,“嗯,青璃我们走过去吧。” 说着青浅扶着青璃的手慢慢下车,青璃礼貌的对着车夫道谢付了车钱后,她们二人在车夫担忧的眼神下慢慢走到千岁府的大门口。 越是靠近青浅的手就抓的越紧,扶着她的青璃都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本来青璃应该安慰她。可看着那猩红的大字,不知为何她自己的手心也在冒汗! “站住!”一道尖锐的嗓音刺入耳膜,千岁府门前两个黑斗篷的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青璃强压着颤抖的身体,努力抬起头看着他们,“我家小姐特来求见司礼监首座九千岁大人。” “哼哼…小丫头你们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千岁爷岂是尔等可见的!别说此刻千岁爷不在,就是在也不会见的!快滚快滚!”站在左边的斗篷人大笑着赶人。 青璃本就苍白的脸色一瞬间更是难看,青浅的手死死拽着衣摆,她故作镇静的笑说,“九千岁不是让你们叫我小姐吗?” “小姐?!哈哈哈,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还是以为自己有九条命?”那人突然用他白皙的近乎惨白的脸对着青浅,青浅吓的往后退了一大步。他鄙夷的嗤笑,“就这胆量,哼!” “夜七不要和她们废话了。”右边的人冷冷的说着,他手快速的滑过青浅的脸庞。白纱瞬间掉落在地上,他冷酷的双眼对上她们,“冒充小姐是死罪一条!” 青浅在他的注视下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青璃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她搀扶着青浅,声音颤抖不停,“我们……” “呦,听你的意思咱们还真有个小姐啊?”夜七俊秀的脸上露出震惊。 夜九冷漠的点了点头,“你之前去执行任务所以不知道。” 话落,他重生把视线移到青浅的身上,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感情,“看在你们是小姐的丫鬟,饶你们一命。”夜九重新回到之前的位置,“滚!” 看着他们明显的逐客令,青浅眼睛红红的瞪着他们,她狠下心鼓起勇气说:“我们小姐出事了,你们就这样不管不顾吗!” “噗嗤,真好笑,你们小姐出事我们为什么要管!这和我们有关系吗?可笑!”夜七毫不客气的大笑,青浅脸色惨白,“这……那也是你们的小姐啊!” 迎接她的是两张嘲讽的面容,夜九看都懒得看她们,语气淡漠的冷笑,“名义上的小姐。” 夜九不咸不淡的说着,丝毫不顾那两个小丫头面无血色的样子。青璃听着这话很想和他们理论,可看着他们的表情她实在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随后青浅捡起地上的面纱重现戴在脸上,她对着青璃摇摇头,两人搀扶着离开司礼监。走到不远处的一个茶铺坐着干瞪眼,她们低语着一边喝茶一边注意千岁府的大门,大约坐到了近乎午时的时候看那边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无奈之下才离开。 等她们走出一段距离后,夜九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道:“我过去看看,很快回来。”话落人一闪而逝。 离开了千岁府一定距离后,青璃青浅才觉得周身的气温慢慢回升,自己凝固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她们重重的吸了口气。“现在怎么办?”青浅问。 “我们去找颖郡主吧!”青璃无奈的说着,二人对视一眼后,脸上神情都有些凝重。 她们二人光顾着想事情,丝毫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身后有三个人在慢慢靠近。 当黑影将她们笼罩住时,已经为时已晚,颈间传来一阵猛击,二人眼前一暗倒在地上。 刀疤男子得意的俯视着她们,指着他身边的一个人,“麻子,你去一趟云侯府,告诉上家事情办成了。我们先把这两个小妞带回去。” 一个满脸麻子的人点点头,快速往云侯府的方向赶去。刀疤男蹲下身扯下青浅的面纱,等看清她的样子后脸上一僵,光头男好奇的问:“大哥怎么啦?” “人…不对啊。”刀疤男皱着眉头,光头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么说还真是,我记得那个小姑娘长的比她们两个水灵。可上家那边……” “不管了,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不如将错就错!反正她们长的也不错,今晚可以开开腥了。哈哈哈。”刀疤男抓起青浅,拿走她们身上值钱的东西。他边拿边说,可半天也没有等到回应,他拍拍手转过身,“你们都哑巴……你,你是谁!” 他惊恐的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夜九,夜九阴冷的眼瞥了他一下,黑色斗篷悬空一扬,他长腿猛踹在刀疤男的肚子上,嘭的一声。刀疤男狠狠撞在墙壁上又摔了下来,捂着肚子匍匐在地。 夜九斗篷下的手一抖,一条血红色带倒钩的长绳绑住那两个男人。 刀疤男连叫唤都来不及就昏死了过去。 这时夜九才把视线移到青浅青璃身上,很是嫌弃的拎起她们的衣领,“麻烦。” 夜九虽然很冷淡的说着,可至少没有像对待男子一样粗暴的对待她们,于是他就这么拎着四个人翻墙跃壁的回到千岁府。 在夜七打趣的眼神下把男的关入暗牢,女的丢给药老,处理完这一切后他重新回到门口。余光发现夜七抖动的肩膀他撇撇嘴,“有那么好笑吗?” “哈哈哈,有!真有!”夜七狂点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夜九嫌弃的看着他,眼神中明显的写着无聊两个大字。 夜七收了笑意,不解的问:“干嘛救她们?” “大概是闲着没事吧。”夜九答非所问的耸肩,夜七自是不信他的话不过也没有追问,一时间安静的好像变回了守在门口的两尊雕像。 另外一边,那个一脸麻子的人赶到云侯府后门的一个角落里,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桂嬷嬷急忙问:“怎么样了!” 那人得意洋洋的点头,“放心放心,您交代的事办妥了!” “很好,这是你们的报酬,还有别把人弄死了,其余的随便你们玩吧。”桂嬷嬷掏出一袋银子放在桌上,“你们近期就不要在抛头露面了。” 麻子收下银袋后,上道儿的点头,“这点儿规矩我麻子还是懂的。您就请好儿吧,呵呵呵。”说完,他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桂嬷嬷转身就赶到大夫人处向她禀报,大夫人听着她的话顿时眉开眼笑,整个人精神都爽朗了不少,“哈哈哈,好!做到好!走吧,现在就去找侯爷说道说道,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那是!这次非要让那个小蹄子吃不了兜着走!”桂嬷嬷也是满面笑容的说着。 这边的人是高兴了,那边的薛姨娘却是急的坐立不安!这都出去半天了,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莫不是又出什么变故了? “姨娘,侯爷让大家都去前厅一趟。”红杏姑姑大声的说着,薛姨娘手中的茶碗啪的一下掉在地上,云溪可担忧的问:“姨娘你怎么了?” “哦,没事。手滑了一下,不打紧,我们过去吧。”薛姨娘抬手掩饰住自己不安的神情,牵过云溪可慢慢走向前厅。一路上她的脑中飞速的思考着,等会儿她该怎么应对。 青璃青浅两个丫头现在都没回来,云霄鹏又突然召集大家,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果然薛姨娘的担忧是对的! 才刚走到前厅,就见云霄鹏冷着脸坐在中间的位置。他身侧的大夫人看上去也是满脸的忧愁,可是眼睛中却凸显着一抹阴冷的笑意。 萧姨娘和云溪梦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看大夫人和云霄鹏的脸色大概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她们是一脸看戏的神情。 “侯爷,柔儿妹妹也来了。”大夫人轻声提醒道,云霄鹏抿着唇问:“柔儿今天早上是你送灵儿出府的?” 薛姨娘平静的点点头,“是啊,这怎么了?” “侯爷现在你相信了吧,灵儿真的出府去了。刚刚的那个消息只怕也是真的。”大夫人满脸焦急的说着。 薛姨娘压下她心中的不安,抬起茶杯,“夫人说的消息是什么?” “有人看到二妹妹走到一个偏巷口就不见了。”云希瑞语气中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他阴阳怪气的念叨,“哼,我看啊是被人抓走咯。” “瑞儿胡说什么呢!怎么可能这样诋毁你二妹妹。”大夫人不满的打了一下云希瑞。 云希瑞一脸无所谓的耸肩,云霄鹏咳了一下,“我已经让阿祥带人去找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妹妹不是我说你,这接近过年了外面什么样的人都有,你怎么能让灵儿一个小姑娘家的独自上街呢。”大夫人失望的看着薛姨娘,薛姨娘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随后厅中安静的只有火烧煤炭的霹啪声,云溪可看着薛姨娘眉眼间有丝愁色,大夫人高傲的脸庞上嘴角似有似无的上扬。她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去请安的时候,她无意间看到一只信鸽从大夫人的住处飞了出去。 现在又冒出二姐姐极有可能被人绑架的事情,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侯爷!侯爷!有消息了!”阿祥拉着一个打扮朴素的人快步赶了进来,他刚进屋就示意那人跪下回话。 云霄鹏正经危坐的俯视着他,“说吧,你都看到了什么?” 跪在地上的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微喘,“小人是做小本生意的,在市集口摆摊。接近中午的时候我看见一个戴着面纱的小姐和一个叫青璃的小姑娘被三个男人跟踪,后来她们走到一个拐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吗?”大夫人严肃的问。那人用力的点点头,“确定,当时人不是很多,所以小人看得真真的。” “侯爷我们的人也在周围找过了,结果在那个拐口附近的树根下发现了这个。”阿祥从袖中拿出一条白色的薄纱递了过去,云霄鹏看到后本就阴沉的脸变的有些难看。 这种布料还是他前几天才让人送给云溪灵的东西,那么这样说起来云溪灵真的被人绑架了? 云霄鹏越想眉头皱的越近,冷冷的拍了一下桌面,“这个消息不准说出去。”要是让人知道,这脸就丢大了! 薛姨娘看事情不对,她若有似无的轻叹,“二小姐出去前好像有说要去一趟千岁府找什么人来着……” “柔儿你说什么?”云霄鹏敏感的捕捉到薛姨娘话中的重点,薛姨娘柔柔一笑刚想说话,那个跪在地上的人突然叫了一声,“对哦!那小姐是从千岁府的那条路过来的。” 什么?千岁府! 大夫人的手稍稍一抖,她眼珠转了转,“她们是离开了千岁府才被人跟踪然后失踪的是吗?” 跪着的人点头,云霄鹏挥手让阿祥赏了他点钱财作为封口费,那个人满意的拿着钱出去,临走前,云霄鹏隐晦的给了阿祥一个眼神,阿祥了然的点头。 等他们走远以后,云霄鹏手敲着桌子,脸色难辨。 大夫人用眼神瞥了一下桂嬷嬷,桂嬷嬷了然的笑了笑,“侯爷这事急也急不得,不如大家先去休息,让大少爷在带人去街上找找。” “嗯,瑞儿你找的时候低调点。”云霄鹏叹了口浊气,有些疲惫的吩咐着。 云希瑞不太情愿的跨着脸答应,大夫人不放心起身,“我还是很担心,灵儿那丫头长的水灵灵的,万一……瑞儿你找的时候一定要用心仔细!” 云希瑞懒散的挥手,“放心吧,我会的。”我当然要低调点,这样消息散出去才不会牵扯到我啊!哈哈哈,刚好趁这个机会我要好好帮雅儿报仇雪恨! 当然后面的这些话云希瑞没有说出口。这事捅破之后,一定会非常有趣。 一来他可以毁了云溪灵那个死丫头,二来能帮雅儿出气!三嘛…说不定还能顺手帮一把沐风,成全了他的心意。 啧啧,越想这事越划算! 于是,云希瑞一边低调的找人,一边似有若无的散去云侯府小姐失踪的消息,忙的不亦乐乎! 不过云希瑞没想到的是,他的心思刚好和大夫人撞到了一起。他在这边散消息,大夫人在那边命桂嬷嬷联系了麻子让他传出云溪灵被绑架侮辱的风声。 不得不说,这对母子默契十足,彼此间配合的天衣无缝。 第六十三章 嚣张人质 果然在他们的推波助澜下,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有关于云溪灵的各种流言蜚语就传遍了街头巷尾。 本来只是一些小波小浪谁也没有当真,可这整整一夜过去了,街上还是能看到云侯府大少爷云希瑞的身影。特别是路人无意间听到云侯府的侍卫言语中都在谈论着“云溪灵”这个名字,这样一来也由不得人不相信了。 人们茶前饭后都在窃窃私语的讨论,不过事关云侯府这样的官宦之家,寻常百姓也不敢大摇大摆的公开议论就是了。 而云侯府这几天的上空都是阴云密布,云霄鹏自从得知云溪灵极有可能被人抓走的消息后,脸色就一直没好过。一个官宦世家的千金小姐失踪了近一天一夜,虽然现在没有找到任何有效线索,可对女儿家的清誉而言已经是十分的不利了。 他这边阴沉着脸,大夫人那边可谓是容光焕发,每天心情都相当不错!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桂嬷嬷无意间听云希瑞说他在找云溪灵的时候,好像看到一个类似云霄鹏的人走到了一个院子中。 可惜当时的大夫人完全沉浸在了计谋得逞的兴奋下,对于这个消息并没有留心。 大夫人刚刚还拉着桂嬷嬷研究是不是应该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和地点让云溪灵出现在众人眼中,做实了她名节已毁的风声,从而彻底毁了那个死丫头!而桂嬷嬷被她这一打乱竟然也把事给忘了。 同时,云溪可也敏感的发现自从出事之后,自己的母亲总是心神不宁的,薛姨娘对她二姐姐的关心也太过了吧。明明自己才是她亲生女儿,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一种诡异的直觉,如果云溪灵真的回不来了,那她也难有出头之日! 而被卷在风暴中心的云溪灵此刻正安静的睡在郊外的一间房子中。 因为迷药的关系,她整个人都陷入了睡梦中,可能是因为药性的影响下,她想醒也醒不过来。整个人就如同被困在一个荒凉而死寂的地方,这里是一个漫无边际的荒野,天空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让人感觉十分压抑。四周没有什么的生灵,随处可见的是堆堆白骨,她艰难的行走着,脚踝处传来一阵黏湿的触感。 低头看去,殷红色温热的液体渐渐淹没了她的小腿,云溪灵双眼瞪大,她尖叫着捂住自己的头。耳畔似乎响起了阵阵嘲讽和鄙夷的声音,她突然猛跪在地上,任由血液沾染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睛透过双手的缝隙望去。 眼前出现了云溪雅绝美高傲而阴冷的笑容,秦沐风残忍无情的冷笑,大夫人高高在上的姿态,云霄鹏嫌弃冷酷的表情。以及很多很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他们所有人都在指责着一个满身伤痕,狼狈不堪的女子。 那女子被人抓起头发被迫抬起头,她清楚的看到了那女子的样貌。她的脸庞上泪痕布满,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皮肤上爬满了青紫痕迹。她慌乱的和周围人解释着,可没有任何人相信她。呵呵……多熟悉的画面啊,眼前那个人人口中的荡妇,不就是前世的她吗! 云溪灵下意识的摇头,她想阻止悲剧重演。可她的四肢好像被什么东西缠绕住,阻碍着她过去,她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自己被人践踏辱骂。 还是改变不了吗…… 一种无力感瞬间包裹着云溪灵的身体,她全身冰冷,似是不忍再看,缓缓闭上了双眼。 难道她依然无法摆脱被人操控吗?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好累,真的好累啊…… 这样睡下去吧,睡下去就可以解脱了…… 就在她自己都要放弃的刹那,一个温暖的怀抱瞬间笼罩着她,阴暗的天空被阳光驱散,顺着那淡淡的金色光芒,朦胧间看到了一个同样狼狈不堪的男孩,他微笑着抱着自己,温柔的说着“云儿乖,不怕不怕,我在呢……” 男孩的声音如焦琴般好听,语气也异常的温柔。 好温暖啊…… 云溪灵慢慢停止了哭泣,她忍不住伸手抱住眼前的男孩,抱住她唯一的救赎。 嘶嘶—— 冰凉的手背上穿了一阵刺痛! 云溪灵眼前的事物在崩塌毁灭,她的神智慢慢回归到本体中。长而密的睫羽颤抖了几下,缓缓抬起。长时间没有见光的眼睛有些许的不适,但很快云溪灵就清醒了过来。她的脸上似乎还留着凉凉的东西,伸手一摸,原来她真的哭过啊。 云溪灵快速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后,蹙眉打量着自己身处的环境。这里的摆设简单大气,没有过多的装饰。云溪灵坐起身子,右手手腕上的疼痛传来,她低头一看,赤血蛇狠狠的咬着她。她无奈的把那小家伙拎起来,“小赤血你在干嘛呢!” “嘶嘶~”赤血微微松开它的口,小巧的脑袋在云溪灵手上蹭来蹭去,不时还伸出它细长的舌头舔拭着她手背上的伤口。 看着它一副耍乖卖萌的样子,云溪灵摇了摇头,显然她对赤血这种行为见怪不怪了。 云溪灵注视着自己手背上的咬痕,思绪万千,不知道是不是重生的关系,她的身体不但不惧怕赤血蛇的毒性,而她的血还是它最好的食粮。 这段时间以来,她都是用自己的血喂养这个小家伙。 哦,对了,梦中那个男孩子……到最后她也没看清那人的模样。虽然梦里经历的事让她很难受,可也提醒了她一些似乎被埋葬的记忆,好比最后的那个男孩。 “他是谁?”云溪灵喃喃自语。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醒了?你都睡了两天了。”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云溪灵抬眼望去,脸上闪过一抹惊艳! 女子个头高挑,一身艳红的长裙剪裁得体的穿在她身上,黑色的滚边细细密密的盘绕在她雪白的颈间,衣摆袖口处还用红黑夹杂的细线绣着盛开的花朵。 精致的瓜子脸上略施粉黛,一双圆而大的杏仁眼炯炯有神,高挺的鼻梁下,如烈焰般的红唇扬起好看的弧度。 又是一个绝色佳人! 云溪灵在内心感叹,她以前的见识实在太少了,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云溪雅一个美人儿。 “你在笑什么?”红衣女子坐在一边的座椅上问。云溪灵微愣,平静的抬起头与她对视,“没什么,这位小姐是不是先解释一下,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我们应该从未见过。” “呵呵,你很特别。”红衣女子笑着双手抱胸,同时翘起二郎腿。她的外衣微微松开,云溪灵眼尖的发现她腰间系着一块轻盈剔透的玉佩,“你为了凤忆初吧。” 还没等红衣女子说话,云溪灵又道:“看来凤忆初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劳驾玉大小姐亲自来请。” 玉繁华本来还不在意,可当她听到云溪灵说出玉这个字的时候,她的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你叫我什么?” “玉繁华,南秦玉王府大小姐。不是吗?”云溪灵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淡笑着看着她。玉繁华好奇的看向她,“你怎么知道的?” 云溪灵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的腰间,玉繁华低头看去。 果然,自己的玉佩不知何时露了出来,她取下玉佩,“就凭这块玉佩,就敢断定我是玉繁华?” “单靠玉佩确实不行,不过加上玉小姐这绝色的容貌,那就很容易了。”云溪灵无所谓的耸肩。 玉繁华了然的点头,“你的判断倒是很准确。” “南秦中人都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吗?”云溪灵突然冷淡的问。 玉繁华摇摇头,“其他人是不是我不知道,不过本小姐不是。” 刚好云溪灵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是吗?玉小姐把我绑到这里,无外乎就是想威胁凤忆初。利用无辜之人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做法和给别人添麻烦没什么区别吧。” “你!”玉繁华被她堵的一时语塞,“我又没有伤害你,哪里有给你添麻烦。” “玉大小姐我想请问,如果一个女孩子连续两天彻夜未归,她的家人会怎么想。”云溪灵面带微笑,眼神却很是冷淡的直视她,“玉小姐可知,这对我的名声会有多大的影响?” 云溪灵冷淡到近乎冷酷的语气,让玉繁华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背,她想了想发现云溪灵说的很对,一时间她有些理亏,但还是嘴硬的说:“我…这个,我带你来这里不也等同于帮你躲过了那些想杀你的人吗!?” “如果你不把我带过来,现在我已经安全的回家了。我既然有办法避开那些人,自然也有办法解决他们,可你把我带了过来,这一晚上未归,你觉得我该怎么和家里的人解释?”云溪灵脸上笑容不改,眸中神色也越来越冷。 她现在都可以想象到,等大夫人得知自己失踪的消息后,恐怕要高兴的睡不着觉了。弄不好她还要给自己传出各种版本的流言来“助兴”。 玉繁华没想到她会直接质问自己,一时间被云溪灵弄的尴尬不已。其实玉繁华也挺无辜的,云溪灵平日里一向是温和柔顺的,说话也不会那么咄咄逼人。可谁让她现在先是心情不好,再加上梦中的那些事又让她整个人都异常的烦躁。 于是,在这些种种外在因素的影响下,她只想找个人出气,而玉繁华就是那个很不幸的人,她刚好撞在了云溪灵的枪口上了。 “好啦,对不起嘛。我又不是故意的,不这样的话凤忆初会来才有鬼,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玉繁华沮丧的撇着嘴。 看她这样云溪灵反而不好在继续怪她,她深呼吸了几下后重新审视着玉繁华,这个人有着和云溪雅相当的面容,不过,却没有云溪雅那股目中无人的气焰。“你送我回去吧。”云溪灵叹了口气,语气也比刚刚柔和了很多。 玉繁华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行,要等凤忆初来了之后,只要他答应跟我回去,我保证把你安全的送回去。” 云溪灵看她眼中的坚持,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干脆不在看她,而盘绕在她手上的赤血偷偷钻出一个小脑袋,嘶嘶的吐着信子。玉繁华的视线瞬间就锁在了赤血的身上,眼中喜爱之色尽显,“那个,这条小蛇……” “不给,不送,不卖。”云溪灵看都不看的打断她的话,玉繁华嘴角一抽,她要不要那么直接啊!?自己话都没说完呢,虽然她确实是想问能不能把蛇卖给她。不过很可惜,她这个想法,已经被云溪灵扼杀在摇篮里了。 云溪灵没有理会她纠结的神情,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她嘴角微微上扬,“你要等的人来了。” 什么?! 玉繁华顺着她的手望去,只见眼前蓝光一闪,凤忆初竟然从窗户外跳了进来,“小灵灵!”他一边说一边抱着云溪灵,随后警惕的看着玉繁华,话却是对云溪灵说的:“她没伤你吧?” 云溪灵拉了拉他的衣袖,“没有,玉小姐,我可以回去了吧?” “如果凤公子肯跟我回去的话。”玉繁华嫌弃的看着他,凤忆初嗤笑,“玉大小姐是闲着发慌吗?本少爷回不回去管你什么事!” 玉繁华对他这样的态度也不意外,“凤公子不同意的话,云小姐也不用走了。” “玉繁华!” “凤忆初!” 他们两人同时大声的喊道,云溪灵头疼的叹气,“你们要吵的话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吵,烦。”她的话刚落,凤忆初就急忙柔声道:“头疼吗?我给你揉揉!”说着就打算手放到她的太阳穴处。 玉繁华一脸见鬼的瞪大双眼,红唇微张,“你…你确定你是凤忆初?不会是谁冒充的吧!?” “有病。”看着她一副想冲上来检查一下自己的样子,凤忆初冷着脸嫌弃,可瞥见云溪灵望过来的眼神,他瞬间又讨好的扬着笑脸。 “不用了。”云溪灵躲开他的手,从他怀里离开,直视着他神情严肃,“你也该回去了。都快过年了,你应该回家。” 凤忆初听她这么一说,俊脸瞬间就垮了,他嘟着嘴不满的小声抱怨,“怎么连你也让我回去……” 看着眼前的人情绪低落,就好像一只闹别扭的小狗一样,云溪灵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笑而不语。 “我如果听你的话回去,有没有什么奖励啊?”凤忆初一双桃花眼弯起,乖巧的问。 云溪灵闻言,沉默的垂下眼。在他期待的眼神下,不着痕迹的退了小半步,“凤公子真会开玩笑。” 凤忆初扬着的笑脸有些无奈,不知道为什么,云溪灵于他总是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敬重和疏离。 玉繁华抿着唇看着他们,印象中凤忆初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情,于是出声打断道:“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这里还有个人呢。” “有人在说话吗?本公子没听见。”凤忆初挥挥手,云溪灵无奈的对着玉繁华摆手,在玉繁华“热烈”的眼神下,她道,“现在你能回去了吗?” 凤忆初在她清冷的目光下认命的点头,“回。”停顿了一下他又道:“我过段时间还会来找你。” “有机会的话,不过说不定下次我们会在南秦见面。”云溪灵浅浅一笑,“玉小姐和你似乎有话要说,我先回避一下。”说完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走到院外。 路过玉繁华的时候,她低声道:“事情我帮你解决了,以后请不要再来打扰我。” 玉繁华听后,手微微动了一下,等云溪灵离开后,她好笑的看着凤忆初,“凤公子什么时候那么听话了?” “切,本公子乐意,不行吗?”凤忆初脸上的笑容在云溪灵离开的瞬间就冷了下来,他走近玉繁华俯视她,“以后你要在敢去打扰她,本公子和你没完。” “……你们话倒是说的都差不多啊。”玉繁华无所谓的笑着,“你以为我想来找你?要不是…谁要来找你。凤忆初你最好不要忘了,南秦那边……” “本公子知道,不劳玉小姐操心。”凤忆初甩了甩自己的衣袖,他当然清楚自己是该回去了。 南秦和北越不同,南秦那边的各种争斗远远比北越要复杂的多。 “你明白就好。”玉繁华看他的神色后,总算能松口气了,她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推倒他面前,“看看吧。” 凤忆初接过后,快速浏览着,而他的脸色也变的越来越冷。 他们两个在屋中谈论什么云溪灵并不关心,她现在独自一人站在院中伸了个懒腰。大概花了半个时辰,她围着四周走了一圈,这个院落没有人在看守,至少明面上是没有人。可是也没有门可以让她出去啊! “啧,到底还要在这里呆多久。”云溪灵烦躁的踢了一下石子,她走到一棵大树下。心脏猛的跳动,她的头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云溪灵突然意识到,她不久前被赤血咬伤过,而她每次被赤血咬伤后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后遗症。虽然不会对她造成严重伤害,可是在剧烈疼痛下她会陷入短暂性的昏迷。 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云溪灵靠着树杆慢慢滑倒在地上。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昏睡过去的刹那,一个着冰蓝色锦袍的男子接住了她。 男子嘴角紧抿着注视了少女一会儿,足尖轻点,两人如一抹轻烟般离开,同时地上留下了一张白纸。 第六十四章 白虎云耀 不知何时,天空又开始飘起了簌簌的雪花,冷风徐徐吹来。 在屋中的两人下意识看向窗外,凤忆初用他修长的手指摸着自己下巴,依靠在窗边。玉繁华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也失去了继续谈下去的耐心。 凤忆初眼睛一眯,注意到树下的白纸,他单手撑着窗栏一个巧劲儿就翻了出去,几步赶到树下将白纸拾起。 玉繁华看到他的动作后,也走到了外面,她明显的发现凤忆初的脸上似乎有些不高兴。于是她轻打了个响指,一个长相可爱的劲装女子出现在玉繁华的身后,“文馨,有人来过?” “回小姐,我……那个…”文馨有些惭愧的低下头,随后一咬牙,“是这样的小姐,我先是看到云小姐在逛院落,就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远处。可是突然我被点了穴,只依稀看见是一个冰蓝色的身影从眼前晃过,然后等我可以活动之后,那云小姐就不见了。” “哦?”玉繁华红唇勾起淡淡的笑容,她微扬起头,看着细细的雪花飞落,脸上的神情难辨。她挥手让文馨站到一边,对着凤忆初的背影道:“凤公子,你家小灵灵被人“救”走了,现在你可以安心回南秦了吧?” “……你不怕我会无理取闹的说,是你把她关起来?”凤忆初一手攥着白纸,转身对着玉繁华挑了挑眉。 玉繁华嗤笑一声,“哟~凤公子还知道自己无理取闹啊。你虽然有点神经质,但还不至于是个白痴,更何况我也没理由关着她。”在多和云溪灵说几句话她非要被气死不可! 不过后面这句玉繁华没有说出来,凤忆初耸了耸肩,回想起那白纸上的内容,他低声的自语,“他到底是谁的人?为什么对她那么照顾?” “你说什么呢?”玉繁华歪着头好奇的问。凤忆初轻咳了咳,“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伤害小灵灵。” 嗯?他这话玉繁华就有些听不懂了。不过他的神情严肃认真,应该不是胡言乱语,凤忆初双手抱着头,吊儿郎当的哼哼,“能在你眼皮底下把人带走,你和你的人都没发现……” “你是说有高手在保护她?”玉繁华本就十分的聪明,凤忆初随意说了几句,让她瞬间联想到了之前云溪灵说过的话。 我有能力摆脱他们自然有办法解决他们。 云溪灵的这句话再一次回响在她脑海中,玉繁华噗的一下笑了出来,她摇着头,“难怪她有恃无恐。喂!凤公子,肯派这种高手在她身边保护的人,一定也很喜欢那个云小姐吧,哈哈哈。” 虽然她嘴上是这么说,可玉繁华的心中还是打了个冷颤。如果她真的对云溪灵起了杀心,那么那个隐藏于暗中的高手也会在瞬间结果了自己。 看来以后还是要在小心谨慎些! “你少说两句会死吗?”凤忆初吃瘪的揉着自己的眉心,每次说起这事他就心烦。而玉繁华倒好,哪壶不开提哪壶!大概是看玉繁华高兴的样子很刺眼,凤忆初不知想起了什么吹了个口哨,“突然想起来,本公子刚来的时候,玉小姐脸色有些不自然甚至是尴尬啊。如果本公子猜的不错…小灵灵把玉大小姐你教训了一顿吧。” “哦,那是你眼神不好看错了。”玉繁华懒散的瞥了他一眼,面上没有变化不过内心却不停的纠结着,她确实是被云溪灵说教了一番。特别是谈到那条赤血蛇的时候,就算要拒绝也不用那么不给面子吧。真是越想越不甘心,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反击回去呢? 想她堂堂玉王府的嫡出大小姐,谁见了她不是恭恭敬敬的。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像今天这样驳了面子,还好巧不巧的被凤忆初那臭小子看到……哼,云溪灵是吧,这梁子她们结下了!找机会她一定要好好和她较量一番。 看着玉繁华的气息从平稳变的杂乱,凤忆初得意洋洋的走到她面前,还想在刺激她时,含笑的脸庞一僵。整个人扑通一下倒在地上,他咬牙切齿的瞪着眼前笑意盈盈的红衣女子,“你居然下毒!” “哼哼,本小姐忍你很久了,刚刚看在有外人的份儿上就一直让着你,你还越来越得寸进尺了。真是给你三分阳光就灿烂。”玉繁华半蹲下身子拍了拍自己的手,“暗月抱上你家少爷,回南秦。” 暗月看了一眼玉繁华又看了一眼凤忆初,这两人似乎都在拿他练眼力,暗月一脸为难的抓着自己的头发,面前的两个主子他谁也惹不起呀。 哎,这年头做个暗卫真的不容易啊! 结果最后在玉繁华的“威逼利诱”下,暗月认命的拉扯着头抱起四肢僵硬瞪着他的凤忆初。 玉繁华满意的笑了笑,“文馨准备一下,回南秦。”说着她把手放在文馨的肩膀上,文馨点点头,就急忙跑去安排。 与此同时的九千岁府 众多的仆人乃至是隐藏在暗处的司礼监杀神们都瞪大双眼,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们督主卧室的门口。 而这是为什么呢? 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们的顶头上司,督主的亲信之一墨白大人抱着一个姑娘回来了。 然而重点不是这个,真正的重点在于墨白大人居然堂而皇之的把那姑娘抱到了督主的卧室里,然后自己又跟个没事人儿似的走了出来。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那姑娘此刻必然是睡在督主的床上。 天哪!墨白大人不是疯了就是活着不耐烦了吧!? 此时所有人的脑海中都闪过这个疑问。就算墨白是督主的左膀右臂,可明知督主喜洁成癖还敢把一个姑娘放到他的卧室里,勇气可嘉!真不愧是嗜夜的四主之一!不过,督主回来要是知道这事,非杀了他不可! “咳!都别鬼鬼祟祟的了,想问什么就说出来。”墨白实在是受不了他们那种包含同情和佩服的眼神不停的落在自己身上。 于是他干脆站在原地用内力把声音传开,这样既不会打扰到屋中的人也能让那些个兔崽子听见。 随着墨白话音落下,本来空旷的院中刷刷出现了七八个白衣绣红色彼岸的人。而他们其中还有着几个熟悉的面孔,如果青璃青浅在的话,一定会认出那个嘴里叼着根草的就是不久前赶她们走的夜七。 “墨白大人,那个,就那个。是谁啊?”夜七一手指着九千岁的卧室,语气比较激动,看他眼睛都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其他几人也纷纷点头,好奇的看着墨白。 墨白微叹了口气,正准备和他们解释的时候,夜五突然打了个响指,“该不会是墨白大人的心上人吧!” “啧,小五你胡说什么呢?如果是墨白大人的心上人,那么他怎么会把人家放到督主的房间里。要是我,肯定把她带到自己的房间,你是不是傻了。”夜二拍了一下夜五的肩膀,反驳道。 “你们说的都是些什么啊?”夜七满头雾水的看着他们。墨白听他们说的越来越离谱嘴角抽搐着,“都别瞎猜了,她是云溪灵。” 云溪灵……那就是今天早上来司礼监那俩小丫头的主子,也就是夜九口中的小姐喽?夜七默默的想着,不时还点点头。 “夜七你怎么了?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夜五不解的看着他,夜七则摆摆手示意他没什么,“墨白大人你干嘛把她带到这里?”夜二没有像他们那样胡闹,他沉下声严肃的问。 墨白左右动了动头,颇有些无奈的说,“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但这是爷临走前特意吩咐的。” 回答他的是一群震惊加不解的目光,墨白看着卧房的方向道:“爷的原话:保护云溪灵不得有失,若出现紧急状况,则将人直接带到府邸安排她住本督的卧房即可。”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督主亲自吩咐让她住在自己的房间,或许他们不能在把这个云二小姐当作督主的普通宠物看待。能够享受到这样的待遇,甚至让墨白大人亲自保护,这可是头一遭。 就在众人都思索着事情的时候,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哟~小白兔带着一窝小兔崽儿在开会啊?我老人家能参与吗?哈哈哈。” “药老?您怎么过来了?”夜七率先说道,紧接着墨白黑着脸冷哼,“您能改改对我的称呼吗?谁是小白兔……” “年轻人有你这样和老人说话的吗?你家爷不是喊你小白吗?那老夫喊你小白兔又怎么了?哼,一点儿都没有小莲儿乖。”药老抖着自己的胡须瞪了一眼墨白,墨白哭笑不得的走过去轻拍着药老的背,“是是是,您老说的有理,我错了。” 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这药老平日里在外人面前一副世外高人的风骨姿态,而在熟人面前就完全变了个人,总是喜欢拿他们开玩笑。偏偏主子对此永远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哎,这可苦了他们这些下属了。 药老满意的看了他一眼,对着他挥挥手,“行了,你们两个小子快去准备点吃的,依我看那丫头醒了肯定要吃些东西垫垫肚子。”说着,药老推了一下墨白和夜二,两人无奈的走去厨房。随后又对着剩下的几人道:“小七,你守在这里,其余的该干嘛干嘛去,都别围着了。” 夜七本想说让别人守,自己有事。可转眼间院落里就只剩他和药老了,看着药老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自己乖乖走到卧房门口守着。开玩笑,他可不敢和药老顶嘴! “哦,对了。”药老突然抬起头,“小七你在这守好,我去看看小九带回来的那两个丫头。顺便把她们带过来和屋子里的那女娃见面,省得她们老在我那儿吵个没完。” “是。”夜七收起了之前玩笑的态度,严肃的对着药老点头。 药老摸着自己的胡须满意的笑了笑,然后背着手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这时,躺在卧房的云溪灵也缓缓睁开了双眼,目光所及之处是银紫色的床帘,她疑惑的撑起半个身子,手掌触及到丝滑柔顺的布料,她刚低下头看清自己身处的地方瞬间就僵住了。 这床…挺大啊,估摸着再睡三个自己都不会觉得拥挤。 紫檀楠木的大床上整齐的平铺着暗紫色的被褥,暗紫色的长枕和床单被褥上用金红色绣着朵朵盛放的彼岸花,而她就好像被一汪浓稠的紫潭包裹着一样。床的正上方悬挂着一层又一层银紫色的鲛珠纱,那上面还缀着细碎的白水晶,在银紫的衬托下不时闪耀出绚丽的光彩。 透过鲛纱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屋中摆放装饰,纯白色的貂毛铺地,清一色黑檀木的衣柜书架桌椅,美人靠。白玉金盏杯和鲜嫩的百合花整齐的摆放在桌上,墙壁上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在床前不远处还悬挂着一大面银紫水晶珠帘。 而这个屋中还似有若无的弥漫着一股冷香,这里就好像是一个极其华丽的紫色水晶牢笼。而云溪灵就像被囚禁在这个笼中一样,她下意识蹙起眉头。这里的东西尽是奢华之物,随便拿出去一件都够一家寻常百姓丰衣足食了。 哎,她想她大概已经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能把一个房间布置的如此奢华至极,还会用依兰花香薰屋子的,整个北越也只有一个人了——九千岁。 云溪灵轻轻下床,赤脚踩在貂毛毯上,她伸手摸着那面紫色的珠帘,心中有些感慨。 昏迷真是个神奇的事情。 每次昏迷以后在睁开眼总能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这算不算是一种本事啊? 云溪灵微低着头笑起来,“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我穷的恨不得天上下场黄金雨砸自己头上,闻闲这个老妖怪却能奢侈到这个地步。” 这时她衣领中的赤血拱着身子钻了出来,它慢悠悠的爬到她脖领处盘着,伸长身子用它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云溪灵,好像在问她怎么了? “小家伙你醒了。”她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赤血的头,“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咬我。”想起之前昏迷的原因,云溪灵对着赤血严肃的命令。 赤血有些委屈的吐着舌头,发出嘶嘶声,似乎是说它又不是故意的。 云溪灵无视了它的控诉,正打算先把自己的鞋袜穿上,突然小腿处像被什么东西舔了一下,吓的她猛的抬起一只脚。 结果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她眨了眨眼睛,望向不远处那团蠕动着的东西。赤血也迅速的爬到她身前,警惕的注视着那个不明物体。突然那个东西动了一下,云溪灵抿着唇盯着它,它抬起头轻轻叫唤了一声。 云溪灵一把拦住正准备咬过去的赤血,随后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团毛茸茸的东西,等那小东西慢慢吞吞的站起来时,云溪灵顿时松了口气。 原来这是只幼年的白虎,老虎虽说是凶猛动物,不过幼年时期的小老虎却是完全没有攻击性的。 这小家伙看起来胆子很小,估计是没怎么见过人类吧。 “小东西你可吓了我一跳啊。”云溪灵小心翼翼的把白虎抱在自己怀里,看着它乖巧的模样她忍不住把它举起来蹭了又蹭,脸上笑意盈盈。 “嗷呜~嗷呜~”白虎轻叫着,云溪灵又忍不住轻吻了一下它的额头,“小乖乖你饿了吗?我带你去找吃的。” 说完让赤血爬回自己手上,而后再抱着小白虎走到门口,刚想喊人时猛然记起,她还没穿鞋,无奈之下又打算折回去。 才把袜子穿上,身后的门就突然被推开,同时伴随着青璃青浅惊喜的声音,“小姐!” 云溪灵诧异的回头,那俩丫头正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而她们身边还站着药老和夜七。 “你们怎么也在这儿?”云溪灵问。 还没等云溪灵说完,青璃青浅就激动的想走进去。一只修长的手挡在她们的面前阻止她们的步伐,夜七冷冷的说,“督主的卧房闲人免进,否则死!” 青浅被他吓的抓住一旁的青璃,青璃安抚着说,“别怕别怕。”随后又对着云溪灵就是一连串的问题,“小姐你没事吧?这几天你去哪了?有没有受伤啊?我们都快担心死了!” 云溪灵摇摇头,“我没事,倒是你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不知道,我们被人打晕了。醒过来就在药老前辈的药园了。”青璃解释说。 云溪灵看了一眼药老,脸色难辨。她现在有很多问题想问青璃青浅,可眼下这个情况不适合。药老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他敏感的发现云溪灵有些欲言又止,她在担心什么他大概也能猜的到。 于是药老轻笑着说,“小女娃先吃完东西再谈事情比较好。你的身体本来就弱,再加上迷药和赤血蛇毒的影响,在不吃东西身体可受不了。” 云溪灵抬头望着药老,但很快又笑着点头。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鞋子是放在门口,难怪她在屋里怎么都找不到。等她都穿戴好以后就跟着药老来到院里的一个亭阁内,夜七在她离开后把卧房的门关好,也走了过去。 云溪灵和药老对面而坐,青璃青浅站在她的身后,药老平易近人的问:“身体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溪灵并无大碍,多谢药老关怀。”云溪灵一如既往的说着客气话,药老大笑着看向她的眼神中带了丝探究,“老夫第一次见有人不惧赤血蛇毒。” 云溪灵抱着白虎的手一紧,面上不动声色,她懵懂的说,“可能我体质比较特殊吧。”说着,她用手挠着小白虎的下巴。小家伙大概被她弄的不耐烦,于是用它短小的四肢扒着云溪灵的手臂,还咬着她的手指磨牙。 “呀,好可爱。”青浅这个时候才发现云溪灵怀里的小白虎,她惊讶的捂着自己的嘴。 “看来它很喜欢你。”药老抬起热茶抿了一口,“刚好这个小东西你带回去吧。” 云溪灵不解的抬头,“我带回去?” “嗯,反正它是千岁爷赏赐给你的,本就是你的东西。”药老平静的解释着。 云溪灵重新把视线集中在白虎的身上,虽然不知道闻闲为什么要送…不对是赏她只白虎,要知道如果把它养大之后它的杀伤力可是相当恐怖的。 “那溪灵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还请药老替溪灵向千岁爷转达谢意。”云溪灵感激的站起来对着药老一拜,药老虚扶了她一把。 刚好这个时候墨白和夜二端着膳食走了过来,墨白一语不发的把东西放在桌上。 药老笑着说,“快吃吧。” 云溪灵大致扫了一眼,一碗清粥两碟小菜,一小锅鸡汤,还有一盘精致的点心。她用勺舀了一口细细品尝,眼中化过惊讶,也不知是谁做的膳食。这样简单的食材能做出这样的美味! “喜欢吃就多吃些。”药老把鸡汤往她面前推了推,白虎抖了抖耳朵鼻子嗅着就趴在桌子拼命的够着鸡汤。 看它一副馋虫样的抓着石桌,云溪灵挑眉把鸡汤移到一边,“墨白大人能麻烦你拿些生肉骨给溪灵吗?” 墨白冷冷的对夜二点头,夜二了然的走了出去。 云溪灵快速而不失优雅的把面前的食物吃了大半,总算是把肚子填饱。 夜七看云溪灵就是吊着白虎不给它吃,略到嘲意的说:“云小姐不至于小气的连些骨头都不给这只小白虎吃吧。” 云溪灵微笑着看向他,声音清淡,“虎乃凶残之兽,不适合吃这些东西。” 她的话音刚落,夜二就拿着几块还在滴血的肉骨走了过来直接放到云溪灵的面前,那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冲入鼻间。 云溪灵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把肉骨拿在手中,随后放到白虎的面前,白虎闻了闻味道就着云溪灵的手吃了起来。 肉中血水流出,染红了白虎雪白的绒毛也染红了云溪灵白净的手。血顺着她的手流到了衣袖和裙摆上,云溪灵用另一只手摸着它的头,“以后你就叫云耀了。” “嗷呜!”云耀开心的叫唤着,很快就吃完了云溪灵手中的食物又盯着其他的肉块不放,云溪灵又拿过一块喂它,同时微笑着对墨白道谢,“墨白大人几次暗中相助,溪灵再此谢过。” 墨白清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不用,我不过奉命行事。小姐客气了。” “是吗?那溪灵还是等千岁爷回来后,再亲自向他道谢。”云溪灵柔柔的垂下头,看着自己沾满血腥的手指。 她这样的行为让夜七和墨白等人的神情微变,青璃青浅忍着恶心死死抿着唇。看着云溪灵满手血红面带微笑的样子,药老意味深长的笑问:“胆子够大,女娃你知道这些碎骨是什么吗?” “如果不是动物的骨肉那就是人的吧?”云溪灵微笑着说,夜七夜二看她那含笑的眉眼只觉得周围有股冷风嗖嗖的刮着。 “哈哈哈哈。”药老突然大笑起来。 墨白看向云溪灵的眼神中也多了丝赞赏,“云小姐希望这是什么呢?” “我吗?我倒希望是人的骨肉。”云溪灵平静的接过青璃递给她的手绢,仔细的擦着染血的手指。 随后她又帮云耀擦拭着满嘴的血污,那样柔和的面容上扬着诡冷的笑容。 第六十五章 强势归来 整个亭阁寂静的让人不舒服,冷风卷着铁锈味飘荡在亭落附近。亭中的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就连隐藏在暗处的其他杀手都在少女含笑的眉眼下有一瞬间的呆楞。 药老微笑着与墨白交换了一个眼神,夜七兴致勃勃的打量着云溪灵,青璃强忍恶心接过满是血污的手帕,两指捏着把它放到一边的石栏上。青浅则是小脸煞白,直接把视线移开。 “今晚就先住在这,等到明日你在回去。”药老放下手中的茶杯。 云溪灵略带疑问的望着他,药老瞥了一眼墨白和夜七意有所指,“这几天外面的谣言四起,一个人单枪匹马回去很难应付。”说着他又用眼神指了指云溪灵身后的青璃青浅,“那两个小丫鬟当初就是为了借势而来。” 药老说完缓缓的站起身子,“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哦,暗牢里还有三个人,想来你应该会感兴趣。” 话落,药老漫步离开。 夜二快速的收拾了桌上的盘子和血污,过程期间面无表情。 云溪灵一手摸着云耀毛绒绒的头,一手轻敲着石桌,“青璃青浅你们和我说说,外面都传了些什么?” 她的语气轻快,似乎还带着些趣味儿。青璃就没有她那么轻松了,眉头皱紧,“这,外面……” “云侯府二小姐云溪灵被人绑走,连续几日彻夜未归。或者有目击者证实云溪灵被人奸污失了清白,再要不就是多日寻找无果,云溪灵即有可能被人奸杀?”云溪灵歪头微笑着打断青璃。 青璃脸色苍白,摇摇头,“没有…也没有那么难听了。” “没有那么难听,那大概意思也就这样了。”云溪灵满不在乎的笑着,好像她们讨论的是件无关要紧的小事。 青浅好不容易才把心中的恶心压下去就听到云溪灵的话,当场被她吓的瞪大眼睛,“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这可是关乎到你的清誉啊!” 她的声音很大,云溪灵被吵的闭着一只眼,等青浅说完了以后,云溪灵才淡笑着点头,“是啊,我可是这件事的中心人物。呵呵……” 夜七好笑的靠在亭柱上,夜二平静的眼神中透露出一抹不解。是他们太落后了吗?寻常人家的小姐一听到这样的消息大部分都是只知道哭,再要不就是急着解释澄清。 这云溪灵倒好,不急不慌,跟个没事人一样,悠闲的让人跳脚。 “刚刚药老说有三个人?”云溪灵转身面对墨白问。 墨白眼珠微转,看向夜二,夜二点了点头,“嗯,是夜九抓回来的,现在关在暗牢,小姐现在要见他们?” 语气冷硬,但却带着一丝尊重。云溪灵轻点了下头,看夜二正准备去把人带过来时,她突然道,“能让我一起去吗?” “你要去暗牢?!”夜七不可思议的喊道,夜二也是身形一僵,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云溪灵并不急于解释自己的原因,淡笑着等他们决定,夜二有些为难,“暗牢那个地方……属下奉劝小姐还是不要去。” 云溪灵没有说话,反而看向墨白,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墨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反常态的对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小姐一定要去的话,那我也陪同吧。” 见墨白都这么说了,夜二也不再犹豫,快步在前为他们领路。云溪灵和墨白随即跟了过去,青璃青浅彼此对视了一眼也咬着牙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走远的身影,夜七玩味儿的摸着自己的下巴低语,“哈哈,好胆量!有这样一个小姐…貌似还不错。”话落,他边走边说,“哎,我也一起去!” 云溪灵边走边观赏着这座奢华高贵的府邸,各类奇珍异草,罕见的花卉装饰着。云溪灵内心有些感慨,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么多稀奇事物,也不知道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老妖怪……住的地方都快赶上皇宫了。” 少女抿着嘴低语,她平静的脸色也出现了丝丝波动。青璃突然拉住她的衣袖,云溪灵回头看着她,青璃小声在她耳边嘀咕,“大夫人她们并不知道小姐你失踪的准确时间。” “嗯?”云溪灵诧异的眨眼,看着青璃的神情后,她了然的拍了拍青璃的肩膀,“你们做的很好。” 说完,云溪灵又觉得有些不对,“你们怎么出来的?就算你让青浅伪装成我出府,难道守门的人都没有怀疑?毕竟我比她要高一些。” “当然是找了薛姨娘帮忙。”青浅插入她们中间,“可是现在我们两个也没回去,家里的情况我们完全抓瞎了。” 薛姨娘?也对,在那个情况下她们也只能去求助薛姨娘。有她的帮助,要离开侯府倒也不难,等等!说起薛姨娘的话,她最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物! “嗯,我知道了,放心吧。这件事到最后倒霉的未必是你家小姐我。”云溪灵自信满满的扬起嘴角。 “到了。”夜二站在一座阁楼前,里面隐约传来凄厉的惨叫声,让人听的毛骨悚然,似是有男有女夹杂在一起,听的不是很清楚。 “小姐我们进去吧。”墨白淡然的说着,同时也在暗暗观察云溪灵的表情。只见她白净的面容上依然保持着柔和的微笑,对于那些悚人的惨叫仿若未闻。 青浅惨白着小脸咽了咽口水,她可怜兮兮的挽住青璃的手,“什么声音啊,好可怕。”全身心都表示着不想靠近那个阴气森森的阁楼。 青璃脸色也不好,但还是安慰的摸着她的头发,“不怕不怕。” “你们两个呆在这里,帮我抱好它。”云溪灵也不想为难她们,于是把云耀往青璃怀里一放,“在这里等我。” 话落云溪灵就转身跟着夜二和墨白走了进去,青璃本想阻拦可指间只触摸到云溪灵的发尾,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夜七随意扫了她们一眼,有些犹豫。他是跟进去呢?还是留下来呢?跟进去一定有好戏看,可是留这两个小丫头在外面会不会不太好呢?哎呀,管她们那么多干嘛,反正阁楼的四周有其他人在她们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决定了,他还是跟进去吧! 夜七想清楚后一个闪身就进了阁楼,同时阁楼中的门也缓缓关闭。 进入阁中后,云溪灵敏感的发现周围的空气比外面那夹着细雪的寒风还要阴冷,她的眼前燃着幽幽的火焰,一直投向深处,越往里走就越是寒气逼人。鼻尖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耳边凄厉的惨叫让云溪灵都忍不住蹙眉。 咔嚓一声,云溪灵感觉自己似乎踩到了什么,她一低头,只见森白的骨骸正被她踩在脚下。云溪灵猛的避开,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她以为她自己已经够冷血了,可当真正见到这一幕时她还是心颤了!毕竟她再冷漠无情那也还是一个正常人,对这种白骨森森的地方要做到面无表情也是在为难自己。 夜二看出了她的不适,无奈的摇摇头,都劝她不要进来了,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不过看她除了皱眉抿嘴外,神情还算冷静,这点值得佩服。 这样一想,夜二有意无意的把地上的骨肢扫到一边。闻着鼻尖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云溪灵袖中的手缓缓收紧,她走过一座座铁门,惨叫声围绕在她的身边,似乎每一个铁门后面都有人在受刑一样。 这时,夜二停下了脚步,指着一间暗牢,“他们就被关在这里。”说着又看向云溪灵,“小姐是否现在打开?” 云溪灵深吸气,点点头。 咔啦一下,门就被夜二拉开,还没等云溪灵走进去就听到一阵鬼哭狼嚎。 “救命啊!!!!我不想死!” “大人我们是被冤枉的,我们没杀过人啊!” “啊!!求求你们放我们出去吧。” 三人抱成一团的哭着求饶,云溪灵被他们的声音吵的头疼,墨白冷冷的扫了一眼,“闭嘴!”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落在那三人的耳中就如魔音索命,他们身子颤抖着呜咽。云溪灵看到其中一个光头时,瞬间就知道他们是谁了,“我们又见面了。” 缩在角落三人听到她柔柔的声音,其中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颤颤巍巍的抬头望去,等他看清少女的面容时,吓的叫了起来,“你,你你你……” “你们想死还是想活?”云溪灵淡笑着俯视他们,“想活就乖乖听话,想死的话……我相信他们一定有很多方法等着你们。” 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跟在身边的夜二和夜七,夜七也特别配合的摸着一把精致的飞刀。刀疤男吓的连连点头,随后云溪灵满意的点头。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后,等着外面的青璃青浅发现云耀挣扎着扭动身体。青浅温柔的摸了摸它的头,“小云耀你怎么了?” 青璃一个手抖,云耀从她怀里跳了下来。只见它跑到阁楼的门口,小爪子拼命的往上面抓,“嗷呜~嗷呜~” “小云耀别闹,那东西不能抓的。”青璃无奈的喊着,刚打算过去抱起它时,阁楼的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云耀高兴的用它的小短腿勾拉住云溪灵的裙摆,小脑袋在她腿上蹭来蹭去。云溪灵小心的抱起它,伸手挠着它的下巴,云耀舒服的眯起双眼。 “剩下的就要麻烦你了。”云溪灵突然对着夜七道。夜七点了点头,就快速的往外走去,没多久就不见了身影。 青璃敏感的发现,墨白他们看向云溪灵的眼中多了丝进去前没有的敬佩。“他们进去发生了什么?”青璃的小声自语。 “小姐的衣服沾了血,我去帮您准备一套新的。”墨白说着,走到夜二身边,“小姐的晚膳就交给你了。弄好之后就带走小姐去爷的房间安寝吧。” 夜二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等墨白离开后,他引着云溪灵到暖阁中用膳,安排好后他就退到了门外。 这个时候青璃青浅才有机会和云溪灵说话。青浅担忧的问,“小姐我们在外面一直听到有惨叫声。” “这里是九千岁府,肯定有专门设置的暗牢用来处理一些事情。有那些声音,这不很正常吗?”云溪灵喝了一口汤解释说。 青浅眨巴眨巴眼睛,虽然云溪灵没有说清楚处理的事是什么,但是听那个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事情! “小姐我们明天回去…要怎么办?”青璃不放心的问。 云溪灵平静的说,“没关系,事情都解决了,明天回去我要送大夫人两份儿回礼。” “两份儿?”青浅不解的问。 云溪灵神秘的把手放到嘴边,“不可说,不可说啊。” “那谣言?”青璃又道,云溪灵自信的扬起笑容,“谣言总归是谣言,在事实面前所有的谣言都脆弱的不堪一击。” 青璃看她认真的眼神,不安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嗯!” 用完膳以后,云溪灵又在两个嬷嬷的陪同下沐浴净身,一番折腾后天色都全部暗了下来,翠嬷嬷一张圆脸上笑意吟吟,亲切的走在前面为她掌灯,一直送到闻闲的卧房门前,“墨白大人吩咐了,小姐自己进去就好,老奴不方便跟着了。” “有劳嬷嬷。”云溪灵柔和的对她笑了笑,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翠嬷嬷看她进去后,高兴的原路返回。 四周都静悄悄的听不到一丝声响,云溪灵一进屋就跌坐在白色貂毛上,直到此时她才能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 现在这个诺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总算能卸下伪装休息一会儿了。说实话,她从进入暗牢一直到现在,总觉得自己身边弥漫着死气。好几次她都强撑了过去,现在一放松下来腿就软了。 云溪灵揉着自己发软的小腿,缓了好一阵子才勉强站起来。 她看着那张属于闻闲的大床,眼神微闪,自己似乎可以想象出闻闲那个老妖怪慵懒的躺在上面的模样。一定是邪魅中带着懒散,阴冷诡异中又让人觉得惊艳! 虽然心中不愿睡他的床,可耐不住困意。再加上她可从来不亏待自己!要是为了这点小事,有这么好的床不睡而睡地板……那她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说起来我还没有住过这么高档的房间呢。”这么一想,云溪灵就手脚并用的爬上蚕丝大床,舒舒服服的躺了上去,“啧,果然老妖怪的东西就是好。”一边说还一边蹭了蹭柔软的枕头。 不知是不是床太舒服的关系,云溪灵这个浅眠的人居然一夜好眠,若不是清晨外面传来敲门声她还醒不过来呢! 咚咚咚,咚咚咚! “小姐!小姐!”青浅喊了几次都没有回应,她无奈的看向青璃,青璃耸肩对着守在门口的夜二商量道,“能再让我敲敲门吗?” 夜二冷冷的看着她,青璃急忙道:“或者您代劳?” 夜二看她怯生生的样子,心中一笑,抬手有规律的敲着门,“小姐,你的丫鬟来了。” 同样没有人回应,夜二挑了挑眉,又用力敲了几下后才听到云溪灵带着懒散的嗓音,“嗯…马上就来,让她们等一下。” “等着吧。”夜二放下手,青璃有些奇怪的蹙着眉,青浅也是脸色怪怪的。 看她们这样倒让夜二有些好奇了。 而被她们吵醒的云溪灵则是快速发展起身,把床整理好,自己也洗漱完毕。云溪灵走到一大面白水晶的镜子面前,她纠结的看着自己手中的衣服,犹豫了一会儿咬着牙往身上套。 然后随便把头发用簪子挽了起来,她又把视线移到那件白色的睡裙上,这东西是鲛纱所制,珍贵异常。她还是不要随意带走比较好。接着她把衣服整齐的叠好放着一边的美人靠上后才往门口走去。 青浅拉过青璃走到一边,小声的在她耳边道:“听那个声音,小姐好像是才睡醒吧?” 青璃点点头,“嗯,没错。”停顿一会儿又不可思议的失笑,“这不符合小姐的作风啊。” “是啊是啊!平常小姐都是天蒙蒙亮就醒了,今天这是怎么了?小姐会睡过了头,真是难得。”青浅感慨万分。就在她们窃窃私语下云溪灵打开门无声无息的走到她们身后,“难得什么?” “呀!小姐!”青浅急忙捂着自己的嘴,云溪灵轻拍了一下她的头,“凭嘴。” “小姐这身衣服……乍看之下好像九千岁…”青璃摸着自己下巴道。 云溪灵眉尾挑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好吧她承认,还真是挺像的,如果把它改成男装的话。 “小姐都准备好了,可以走了吗?”墨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云溪灵收了笑意抱起围着她裙摆打转的云耀,紫色华裳一闪就自己上了一座华丽的轿辇。 随后墨白手一挥,十个身穿白衣绣彼岸的人跟在身边,四个穿黑衣绣红莲的人抬起轿子,还有两个宫廷的嬷嬷与两个太监站在轿子前面。 青璃青浅看着这壮观的景象,嘴角抽了一下,这阵仗……真的很像九千岁出行啊! “走了。”墨白清声道,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从府中出来,街道上的人一见是九千岁的轿辇纷纷退让,把道上的路空了出来让他们先走。 云溪灵透过紫色鲛纱看到这一幕无奈的扶额,她现在直接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弄那么大动静…哎,看样子她从今天起很难低调的生活了。 不过今天她睡过头了,她居然睡过头了! 云溪灵颇有些不可思议的自嘲,真没想到她也有睡过头的一天。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云侯府的大门口,守在门口的小厮见到后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冲到前厅,对着刚下朝回府的云霄鹏大喊,“侯爷…九……九千岁来了。” “胡说,谁都知道千岁爷有事外出,你这小厮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云霄鹏不满的冷哼,又对着坐他身边的秦沐风笑了笑,“下人失态倒让你见笑了。” “侯爷不必在意。”秦沐风优雅的抬起茶杯抿了一口,“看他的样子也不像乱说,不如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秦沐风提议着站起了身子,他从以前就知道在北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这个九千岁!无论那小厮说的是真是假,出去看看总是没错的。云霄鹏也是个老谋深算的人,他自然能听懂秦沐风的话外音,“也好,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说罢他们就走了出去,大夫人看着他们的背影稍稍思索了片刻,也拉着云希瑞跟了过去。眼瞅着这个府里最大的两位主子都出去迎接了,薛姨娘也只能对云溪可和云溪梦道:“梦儿可儿,我们也去吧。” 她们点了点头,也跟了上去。 而门外,云溪灵安坐在轿辇上静静的等待着,周围的人见状虽害怕那些戴黑色斗篷的白衣男子,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渐渐都围在不远处观望着,既不靠近也不走远。 守在门口的小厮等了半天腿肚子都在发抖,他真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做那个进去通报的人呢?!虽然进去通报很有可能被侯爷大骂一顿,那也好过在这里活受罪啊!!! 老天爷啊,求求你让侯爷他们快点出来吧!他快被这些人阴诡的气场吓死了! 也许是老天听到了他的乞求,云霄鹏等人总算是走出来了。还没等他问话,那个守门的小厮就高声道:“侯爷侯爷!您可算来了。” “嗯。”云霄鹏瞥了他一眼,余光看到站在门口的众人,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栏给绊倒,好在秦沐风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 云霄鹏似是掩饰性的拱手,“不知千岁爷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千岁爷莫怪!” 同时秦沐风和在后面的大夫人等人都跪地请安,站在轿辇旁边的青浅好笑的看着他们,青璃严肃的脸上也化过一抹笑意,她敢肯定这云霄鹏绝对没有仔细观察辇中之人,否则怎么会才看到这个轿辇就开始低声下气了。要知道自己和青浅可是站在外面的! 事实上还真如青璃所想,云霄鹏一直以为是有人在恶作剧,所以并没有当真。如今出来也不过是走个形式,结果谁知道这是真的,现下满心都琢磨着这位爷来此的目的,哪里还会有心思去看! 至于大夫人等人就更不要说了,这些后院中的女人对九千岁那种残忍血腥的手段可是有所耳闻的。连云霄鹏都承认了对方就是九千岁,谁敢不要命的多看! “都起来吧。”墨白随意的抬了抬手。跪在地上的众人才缓缓起身。 这时,从轿辇中飘来一阵清冷的笑声,“父亲用如此大礼恭迎女儿回家,女儿可不敢当啊。” 熟悉的声音瞬间击在众人耳中,云霄鹏猛的抬头望向轿辇。只见轿辇旁边站着青璃青浅,同时两位嬷嬷一人拉住一边的紫纱,辇中之人慢慢出现在众人眼前。 第六十六章 措手不及 银紫色的鲛纱缓缓拉起,辇中的少女手拄着自己的下巴,另一手轻轻地敲着楠木的座椅扶手上,神情慵懒而冷淡,一只雪白的白虎正安静的窝在她怀里,时不时还舔着自己的前爪。 浓郁的银紫色华缎包裹着少女芊细的身躯,白色银纱顺着她的双肩处轻柔的垂下,如莲叶般的袖口从手肘关节处散开,几条鎏金的丝带系在上面绕成蝴蝶。 银白色的滚边周围绣着朵朵盛放的金色玉兰花,腰间三条银白色的细长腰绳交叉系在上面,其余多余的部分顺腰而下,上面还缀着晶莹剔透的水滴型琉璃砖。 寒风卷起百褶裙似兰的纱层,白纱和紫锦相互衬托下将她裙摆上的玉兰衬得格外娇艳。 云溪灵一头漆黑而柔顺的长发垂落,用一支看似简单实则做工精细的簪子轻挽着。头上还戴着四只银紫淡纱的蝴蝶,而她白皙的颈间一对流光长耳环轻轻摇晃着。 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高贵冷艳,这与往日里那个素雅柔和的云溪灵截然不同,在如此明显的反差下,一时间让人看呆了眼。 如此高调的场面让云溪可羡慕不已,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是庶出,自己却没有云溪灵那么好的待遇。 云溪灵轻动了动手腕,轿辇无声无息的落在地上,一个小太监立刻跪俯在地上,以背为梯。云溪灵扫了一眼,没有踩在他背上,反而是自己扶着青璃的手下了轿辇。 墨白捏了捏脖子轻咳一声,云霄鹏这才回过神,神情莫测的注视着云溪灵。 大夫人僵硬的扯着笑脸,事实上按她的性格,应该立刻去质问她,可现在这场景却莫名的有些难堪。 云霄鹏面不改色的直起身子,望向云溪灵的眼神中带着几分似是而非的感慨。 “父亲怎么了?见到灵儿回来怎么都不高兴啊?”云溪灵很轻易就能猜到云霄鹏心中的想法,故意笑着反问他。 云霄鹏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这时,大夫人也从刚刚的愣神中反应过来,她暗中扯了一下身边的桂嬷嬷,桂嬷嬷当即大声道:“二小姐是去了什么地方,怎么这两天都没有回府。”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人群的议论。 “她就是云溪灵啊!” “你听说没,这个小姐好像……” “哦~这个我也知道!都说她几夜未归,肯定是…啧啧啧。” 听着那些看热闹的人声音由小到大,大夫人暗暗的扬起嘴角,她脸上扬起了即痛心又无奈的苦笑,“灵儿乖啊,回来就好。不管发生了什么母亲都会保护好你的,不怕啊~” 大夫人的语气中带着慈爱和包容,她这样的态度让很多人都开始赞赏和感动。 云溪灵对此无动于衷,清淡的反问道:“母亲真是说笑了,我能发生什么?”她挑着眉冷冷的注视着大夫人。 云希瑞见她对自己的母亲无礼,本就不喜的心又加了几分厌恶,当下指着云溪灵冷嘲热讽,“能发生什么…哼!云溪灵你还好意思回来!谁不知道你被人劫走,两天两夜未归!”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在告诉别人云溪灵已是不洁之身! 云溪灵好笑的看着他们自吹自话也不打断,等他们都说的差不多了,云溪灵用空闲的手弹了弹衣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去司礼监看望药老,哥哥难道不知情吗?” “呵,云溪灵现在说这种话你不会心虚?”云希瑞毫不示弱地看着她,眉宇间透着浓浓的不屑和厌恶。 他身边的秦沐风不赞同的摇着头,“希瑞,溪灵怎么说都是你妹妹,你不能这么说她。” “哼,我的妹妹只有雅儿一个,至于这个残花败柳……谁爱当她哥哥谁当去。”云希瑞冷冷的瞥了一眼,丝毫情面都不留。 看他那么决然的样子秦沐风无奈的抿唇,满含歉意的看向云溪灵,似乎对自己无法帮助她而感到很难过。 而云溪灵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平易近人的微笑,对于那些难听的词汇她像是没听到一般,“哥哥还是那么幽默,残花败柳……这词可不能乱用。” 少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而亲善,大夫人伸手拦住正要说话的云希瑞,眼中泪光闪闪,“瑞儿这孩子就是心直口快。接受不了自己宠爱的妹妹被人欺负才会口不择言。灵儿你可知,我们得到你被人绑走的消息后有多担心!谢天谢地,不管怎样你现在活生生的站在母亲面前,母亲也就心安了。” 说着大夫人还想走过来抱住她,可没等她靠近就被两把长刀拦住,大夫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敢再靠近。 “这只小动物是二小姐从千岁府带回来的吧。”薛姨娘抬手遮在唇边说着,她眼中流露出真心实意的笑意和安心。 云溪灵越过人群看向她,会心一笑,“嗯,是千岁爷所赠。”在这个家里,也许也只有薛姨娘是真心对自己归来而感到高兴。 而其他人…只怕巴不得她赶快死在外面! 于是云溪灵刻意把“千岁爷”这三个字说的尤其缓慢而大声。 这三个字就好似一块巨石狠狠砸在大夫人的心上,她压下心中的猜忌,努力表现出关心的样子,慈爱而担忧的问,“灵儿…之前有人看见你被…” “是啊灵儿,那些人没把你怎么样吧?”萧姨娘担心的打断大夫人的话,似有似无的在强调云溪灵被绑的事情。 恰巧这个时候天空飘来细雪,墨白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小太监,打起一把白金大伞无声的遮在云溪灵头上,“小姐请坐,站久了腿疼。” 云溪灵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那个小太监已经跪趴在地上,她眉头皱起,她不喜欢坐在人肉椅子上,总感觉这样对人很不尊重。 墨白低声道:“坐下吧,借势就要借的让他们不敢小看你。” 云溪灵抿唇看着云霄鹏和大夫人等人脸色精彩的神色,无声的笑起。 是啊! 借势就要借的声势浩大,她接下来还有好戏要演。 这样想之后,云溪灵也不再别扭坐了上去,“母亲和父亲的意思是说有人把我劫走了,还有目击者?” 大夫人望着被人围在中间的云溪灵,她的眉心跳动着,“嗯,是啊。”说着桂嬷嬷还把之前那个看见这一切的人站了出来指证。 看那人绘声绘色的演讲,以及大夫人和云希瑞等人精彩绝伦的表演,云溪灵不做解释自顾自的低着头抚摸云耀,余光瞥见云霄鹏森冷的视线。 内心好笑,看来大夫人为了除掉自己已经不顾一切了。 这个所谓的证人按云霄鹏那种自私自利的性格,在得到消息以后就应该被处理掉,怎么可能还留着他这个活口。 想来一定是大夫人暗中命人救了他,就为了给自己继续加罪名。 南月荣啊南月荣,你是被逼的狗急跳墙了么?这么明目张胆的公然和云霄鹏作对,该说你傻还是作死呢? 云溪灵淡然一笑,“说完了?” 冰冷的视线如一把散发着浓浓寒意的刀锋般划过他们的脸颊,“既然都说完了,那就轮到我了。” “灵儿你可知自己在干什么?”云霄鹏沉着脸暗声问道,本来他就有些烦躁,现在那个本该死了的人又出现在眼前,云霄鹏的心情可谓是差到了极点! 云溪灵才懒得管他怎么样,大大方方的回他一个灿烂的微笑,“父亲在问罪前,不如先见见这几个人,听听他们怎么说。” 话落墨白往后瞥了一眼,夜二一把就将三个男人扔到人前。云霄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们沉声,“你们是什么人?” 三人浑身一抖,光头男哆嗦着望了一眼,随即哇哇大叫起来,“我们是受人指使的,不要杀我啊!” “小声点!吵到小姐了。”青璃高扬起下巴,一脚踹在他身上。光头男蜷缩着低下头,不敢再喊叫。 “青璃你来给父亲介绍一下吧。”云溪灵抬眼笑看大夫人,“或者桂嬷嬷给我们介绍一下?反正都是熟人么。” “二小姐你不要血口喷人!老奴怎么会认识他们!”桂嬷嬷镇定自若的反驳,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安。 “嬷嬷话不要说的太早,既然嬷嬷不想说那还是让奴婢来说。”青璃不屑的瞪了她一眼,对着云霄鹏不卑不亢,“侯爷,就是这些人一心想绑架小姐,当初在灯市上没得手,在小姐去千岁府时又来了!” “灯市?”云霄鹏听的云里雾里的,但心中却多少猜到了些,余光轻瞥向大夫人,“到底怎么回事?” 云溪灵幽幽一叹,“前两日百花盛节起了一场大火,女儿被人群冲散了。无意间就看到这几个人欲对我不利,好在得一位小姐相助躲过一劫。女儿早早回府歇息,打算天亮去千岁府,谁知道这些人还不死心。” “不对!我明明看到你进了巷子里,然后这三个人也进去了!”那个目击者在接到桂嬷嬷的暗示下立刻大声喊道。 “你看到的可是这几个人?”云溪灵俯视着他,同时夜二用刀把地上三人的脸抬起来,他点了点头。 “嗯,是他们,但是……” “你们自己说说吧,我刚刚说的对吗?”云溪灵不想听那人废话,看着刀疤男子。 刀疤男看到夜七纨绔笑容下的嗜血,颤抖着说,“是,刚才小姐说的是事实,我们收了别人的钱,那人让我们绑架云二小姐毁了她的清白,然后在把她丢在大街上,这样就给我们五百两银票。” “谁指使的。”云霄鹏怒问,幽深的眸子冷冷的看着他们。 光头男咬着牙说,“就是那边的那位嬷嬷!”说着一手指向桂嬷嬷。 桂嬷嬷急忙推脱责任,“胡说!我都没见过你们!” “云溪灵你说话要有证据!这些胡言乱语的人留着有何用!”云希瑞虽然不清楚状况,可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再让那些人说下去了。 嗖的一声,他拔出腰间的软剑飞身而下就要杀了他们,夜二不屑的看着他。 一阵冷笑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同时响起,夜七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不堪的云希瑞,“怎么,云少爷是要杀人灭口?就凭你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可笑!” “夜七回来。”云溪灵轻笑着,夜七狠狠在他腹部踢了一脚后才返回云溪灵身后,“小姐你让属下找的人,属下找到了。” 说着夜七把一个瘦弱的男子扔了出来,桂嬷嬷在看到他的时候身体一僵,她开始不安了! “你叫什么名字?”云溪灵问。 “小人…小人麻子。”麻子挣扎着跪在地上,余光看见桂嬷嬷的身影就好像见到救星一样大喊,“桂嬷嬷快救我啊!”又得意洋洋地对着云溪灵道:“喂,你赶快放开我!我们可是云侯府罩着的!” “哈哈哈,我看你是没搞清楚状况啊。”夜七一把柳叶飞刀刺入他腿上。 麻子惨叫着,他这时才注意到在他不远处缩在一起的同伴。 他茫然的看着他们,“大哥?你们怎么?” “见到自己的兄弟不高兴吗?”云溪灵玩弄着手腕,“还是我来把真相都告诉大家好了。” “这些人奉桂嬷嬷之命欲毁我清白,可惜第一次被人打乱,第二次好不容易以为得手了。结果被夜九直接抓到了千岁府。这个麻子先一步去同知买主事情达成,拿了钱回来却找不到自己的兄弟只好先藏起来,谁知又被夜七揪了出来。现在所有人都在场,桂嬷嬷你还要怎么狡辩?毕竟夜七可是亲眼看见麻子到后门和你接头的。” 清脆的嗓音悠悠飘荡在众人耳中,她简洁明了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桂嬷嬷额头冷汗直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哦?既然桂嬷嬷说这事和你无关,那好吧,夜七直接杀了他们,敢动小姐就要做好承当后果的心理准备。”墨白哼了一声。 “桂嬷嬷你不能不讲道义啊!是你让我们抓云二小姐,还要我散出她被绑架奸污的风声。现在怎么能翻脸不认人!”麻子一看她要把他们当作弃子,当下什么都顾不得的喊着,还把一张盖着云侯府特有印迹的纸张也拿了出来。 “你!” “我们反正烂命一条,你既然要违背约定,我们还替你留什么面子!”刀疤男也直起身,“云小姐,你说过只要我们把幕后之人供出就放我们兄弟一命。” 云溪灵点点头,夜二剑尖一挑,束缚着他们的绳索纷纷断裂。 几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刀疤男拉起腿部受伤的麻子从他怀里掏出五百两银票狠狠甩在桂嬷嬷面前,“你的钱还给你。” 事情都说到这里,这前后因果也一目了然。 看热闹的人纷纷叹息不已,有的在为云溪灵打抱不平,有的在感慨侯门后院争斗可怕,反正是全部都站在云溪灵这边谴责大夫人和桂嬷嬷等人。 “刚刚他们说的话大家都听见了?是非公道也不用我在多说了吧?”云溪灵冷冷直视着她,云霄鹏转身一把拉起大夫人的手,“夫人。” 大夫人没想到事情会变的那么快,她眼光躲闪着,“妾身…妾身……” “侯爷这事夫人不知情!”桂嬷嬷大义凛然的跪了下来,“是奴婢!奴婢见不得夫人和大小姐被一个庶出女子欺压,设计陷害,自作主张……” “我什么时候欺压过母亲和姐姐,姐姐离家是为了保住我云侯府的门面。今天这事溪灵本想息事宁人,可谁知嬷嬷苦苦相逼,弄的街上流言四起。溪灵也是一个谨守规矩的女子,深知清誉二字对女子而言何其重要!若非忍无可忍溪灵决不会把事情弄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一个庶女,娘亲死的早弟弟又不在身边,唯一能依仗的父亲又是个忙于公务心系百姓的人,父亲平日里都忙得不可开交,溪灵想见都见不了几面。这样的我如何欺的了身为嫡系的母亲和姐姐?”云溪灵伤心欲绝的捂着自己的心口,双眸含泪,柔弱的好像随时会昏过去。 “桂嬷嬷不喜溪灵,溪灵心里也清楚。有桂嬷嬷您在的地方溪灵都已经退避三舍,这样还不够吗?为何还要想出如此阴毒的点子至我于死地!”她柔和的声音带着痛苦和无奈,听的人怜惜不已。 秦沐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云溪灵含泪的眼眸深处,似乎满是嘲讽。 “桂嬷嬷,小姐若真想欺负大夫人和大小姐的话根本不用那么麻烦,你别忘了小姐身后还有一个千岁爷呢!她犯得着兜那么大个圈吗!”青浅义正严辞的说道,墨白也很配合的点头,“确实用不着设什么计谋。” 这下大夫人彻底慌了,她似乎忘了眼前人很受九千岁看重!以至于现在被云溪灵打了个措手不及完全陷入被动! “这二小姐太可怜了。” “是啊是啊,这么柔弱的一个人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还在为那些恶人开脱。” “没错,她明明有千岁爷撑腰却都为了家庭和睦而自己忍受,了不起!” 啪的一声,云霄鹏反手给了桂嬷嬷一巴掌,“欺压?灵儿只是一个弱女子,她还不满十五岁,怎么欺压的了你们!” “侯爷!侯爷看着桂嬷嬷一心为了妾身和雅儿的份儿上饶她一命吧。灵儿,灵儿你帮母亲劝劝啊。”大夫人看出云霄鹏眼中的不悦,先一步拉住他的手恳求。 “父亲桂嬷嬷是娘亲的贴身嬷嬷,从小看着孩儿和妹妹一起长大,你饶了她吧。”云希瑞也跪下求情,他知道桂嬷嬷对母亲很重要,绝不能让云溪灵这个贱人给毁了! 云霄鹏眼神闪烁,他看向把众人围绕着的云溪灵,“灵儿你说呢?爹爹听你的。”不动声色的表现出一个慈爱儒雅的父亲形象。 云溪灵咳嗽了几声,虚弱的笑起,“算了,既然是母亲身边的人,就饶她一命吧。”开玩笑怎么可能让她死的那么轻松! “好。”云霄鹏满意的点头,又踢了一脚桂嬷嬷,“还不滚过去谢二小姐!” 桂嬷嬷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她仿佛是经历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当下连滚带爬的到云溪灵不远处,“谢谢二小姐不杀之恩。”说着头磕在地上,云溪灵扶着青浅的手走到她面前,弯下腰似乎是想扶她起来。 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云溪灵冷笑着低语,“嬷嬷下次动手要利索点儿,别让我抓到把柄。要再落到我手上,我定让他们剥了你这身皮子。” 桂嬷嬷浑身颤抖着,冷汗不停的往下流,她看着对自己笑意盈盈的云溪灵就好像是看见了怪物一般。 云溪灵视线又落在大夫人身上,还没等她开口,云霄鹏就道:“来人!把嬷嬷拉下去打二十大板!大夫人……就闭门思过吧。” “妾身…遵命。”大夫人如泄了气的气球,脸色苍白,桂嬷嬷也认命的跪在地上,不过她们瞪着云溪灵的眼睛倒是炯炯有神。 看着事情都差不多了,云溪灵突然道:“对了,今天在来的时候我遇到一个人,她好像是专门来找父亲的。”说着,云溪灵走到他的身边。 随着话落,一个长相清纯可爱的貌美女子缓缓走来,她看见云霄鹏的刹那间激动不已。云霄鹏脸色一变,尴尬的看向云溪灵,“灵儿你……” “父亲不用奇怪,这位杜小姐晕倒在我轿辇前,口中一直呼唤着父亲的名字。女儿无奈之下让大夫帮她看病,没想到她竟然有孕在身,杜小姐醒来一直求女儿带她来见你,溪灵想这事儿非同小可,所以……”云溪灵有些调皮的说,她刻意把声音压下,但却足够让大夫人能听见。 云霄鹏本来还冷着的脸在听到杜淳有孕在身时,立马就由阴转晴了。他和云溪灵对视一眼,彼此了然一笑,高兴的摸了摸云溪灵的头,“你个鬼精灵!” 云溪灵配合的笑了笑,“看来溪灵要有弟弟了。” 云霄鹏谨慎小心地拉过杜淳的手,柔声细语,“有孕在身的人怎么能随意走动呢?快回府歇着。” “多亏二小姐了。”杜淳轻柔一笑,云溪灵摇摇头,转身对墨白道:“我已经安全到家了,你们快回去吧。” “属下等告退。”墨白等人齐声说道,然后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离开,一个宫装打扮的嬷嬷却留了下来,她和青璃青浅一起来到云溪灵身边。 云霄鹏不用问也知道她是闻闲赐给云溪灵的人,也友好的点头,“我家灵儿性子弱,以后要嬷嬷多费心了。” 翠嬷嬷摇摇头,“侯爷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姐的。” “父亲,外面天寒,杜姨娘还怀着孕,不宜久呆。”云溪灵提醒道。 云霄鹏点头,当下就揽着杜淳入了府,其中完全没有看大夫人,直接把她无视了。大夫人看着他们的背影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一时间气没上来昏死了过去。 门前又是一乱。 第六十七章 年夜意外 云侯府大夫人与其贴身嬷嬷联手设计陷害二小姐云溪灵,欲坏其清誉。不惜暗中派人绑架,事后又在街市上散播出各种不利的谣言,意图至二小姐于死地!好在吉人自有天相,云二小姐被九千岁的人救下逃过一劫。 其后,二小姐坐着九千岁大人的轿辇回到侯府。众目睽睽之下击破谣言并揭穿阴谋,大夫人最后哑口无言的昏倒在云侯府大门前。 云轩阁内 青浅捂着肚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小姐你听到没?外面传的可意思了。哈哈哈…” “是呀,现在有关于这云侯府嫡母欺压庶女的消息啊,已经传了好几个版本了。”青璃抬着水盆走了过来。 “哼,现在让大夫人她们也尝尝流言的滋味!”青浅解气的伸了个懒腰,“让她们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且她们选的还是最大最重的一块石头呢。”青璃也笑着接话。 看她们一唱一和的模样,云溪灵毫不意外的放下手中的书籍,“意料之中的事情。” 青浅看她神色自若,好像这事不值得让她兴奋,于是无奈的对着青璃耸肩。 从外面走进来的翠嬷嬷环顾了一下她们的神情,圆脸上堆着笑容,“今天是大年夜,小姐可要穿的喜庆些才是。” 她边说边取出一件嫩粉色蜀锦上袄和一条绣百花蝶纹的柔紫色马面裙,云溪灵微愣,看着那套衣服微微出神。 奇怪,这套衣服……她怎么没什么印象。新做的衣服中也没有这样款式的衣服和绣花。 翠嬷嬷注意到她轻皱起的眉头,没有过多解释,体贴的把衣服为她穿上,“小姐穿着就是。”说完对着青浅她们道:“你们两个不要愣着了,来帮小姐把头发和配饰弄好。” 青璃青浅对视一眼,点点头。 于是,在她们三人的包围下,云溪灵就只能双手张开任由她们打理。垂眼望着一群围着她打转的三人,云溪灵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 整个云轩阁安静异常。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霄荣居里就没有那么平静了。 大夫人清醒过来后,还没来得及喝口水的功夫就听到云霄鹏把那个叫杜淳的女人收入府中。她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阴沉的可以滴出水,“呵,真是一个眼中钉没除又来好几个眼中钉!” 大夫人气的胸膛起伏,她拿起桌上的茶盏,保养的如少女般细腻光滑的手死死的攥紧,之前对付云溪灵而设计的事情已成死局,她现在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如今外面都在流传着自己欺压庶女的闲言碎语。 “没弄死云溪灵这个小贱人还惹了个什么杜淳进府碍眼……啧。” 大夫人冷冷的低语,她头疼的闭着眼,暗中平息了一下心情才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现在的自己不适合在跟云溪灵硬碰硬,先让她得意几天倒也不要紧。 现在比起云溪灵…反而是那个叫杜淳的女人更让她心惊!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勾搭上云霄鹏的?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怀孕入府…… 就在她想的出神时,桂嬷嬷一拐一拐的走了过来,看着脸色难看的大夫人,她担忧的开口,“夫人您不要紧吧?” 安静的房间突然被打破,拉回了大夫人的思绪,“嬷嬷?你怎么过来了?”大夫人急忙过去扶着她,“身上的伤都上过药了吗?现在还疼吗?” 桂嬷嬷感激的摇头,“没事,奴婢没事。已经不疼了。”视线瞥见桌上弄翻的茶具,“夫人你可千万不能自己乱了方寸啊。” 大夫人挫败的垂下头,“什么都瞒不过嬷嬷,我……” “夫人,老奴是看着你长大的,还会不了解你吗?”桂嬷嬷安慰的拍着她的手背,“老奴知道你恨云溪灵,但是现在最好不要在出手了。”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桂嬷嬷担心她会钻牛角尖,于是又细细的分析,“那个小蹄子现在风头正盛,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跑到她枪口上。一来这么做只会得不偿失惹的侯爷厌恶;二来她身边有九千岁的人,我们下手的胜算太低;三来…那个刚入府的杜淳。她才是我们现阶段最大的敌人!” 大夫人抿着唇,深吸气,“听说她怀孕了?” 桂嬷嬷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心疼的点头,“别难过了,怀孕又怎么样,离生产还有近七八个月,谁能保证她这一胎能平安呢。” 话落,大夫人终于露出一抹笑意,“是啊,谁还没有个万一啊!”或许是终于想通了,大夫人坐到铜镜面前用粉轻扑在脸上,遮挡住她苍白的脸色。 透过镜面,她直视着桂嬷嬷的双眼,语气中难掩杀意,“那些人怎么样了?” 桂嬷嬷老脸微变,神色怪异,“他们被人废了。” 什么?大夫人瞪大眼睛,满是疑问。桂嬷嬷也是一头雾水。她们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就看到他们四个人被废,现在全部都变的不成人形了。 “不管了,既然他们已经被废了我们就不用动手,有人帮我们处理更好。”大夫人眯起眼低声说着,“桂嬷嬷我们走,去看看新入府的杜姨娘。” 说着大夫人又恢复了以往高贵雍容的侯府大夫人做派,在一群丫鬟嬷嬷的围绕下往前厅走去。 一路上大夫人都在想着不久前查到有关杜淳的消息。那杜淳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好像还是鸳鸯阁的头牌,无权无势,“就算是个清倌,也一样改变不了自己是个妓女出身。” 话语间大夫人赶到了前厅,只见侯府中的众多小姐和姨娘都已经坐在里面了。 大夫人随意扫了一眼,微抬高下巴,冷面含嗔,“大家都到了,倒是本夫人来晚了。” 原本和云霄鹏嬉笑的杜淳急忙站起身,扶着大夫人坐到云霄鹏身边,“淳儿见过夫人。”她边说边抬过一早准备好的热茶端到大夫人面前,双膝下跪,“夫人请用茶。” 大夫人别有深意的看着她,眼下这个形式她是骑虎难下,余光注意到云霄鹏含笑的嘴角,她心中就算有万般不情愿也只能接过杜淳手中的那杯热茶。 茶盖轻轻划过碗口,大夫人勉强抿了一口,桂嬷嬷低着头把早就准备好的玉镯子递了上去。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尽心侍奉侯爷,切莫生出什么争风吃醋的事端。”大夫人居高临下的说着客套话。 杜淳娇俏的小脸微红,柔声道,“淳儿记住了。” 话落又依规矩见过了萧姨娘和薛姨娘。与大少爷和各位小姐依次见过后,云霄鹏满面春风的拉过杜淳的手细细叮嘱,“你怀孕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和下人们说。要是身体不舒服千万不要硬撑,知道吗?” “嗯,淳儿知道了。”杜淳温顺乖巧的点头,“二小姐,淳儿还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若非是你,淳儿还要费些功夫才能找到这云侯府。”说着,她刻意的扫了一眼大夫人强扯笑容的嘴脸。 低头和云耀玩耍的云溪灵闻声抬眼看去,“也不是什么大事,杜姨娘太客气了。” 杜淳见她平淡无常的语气,倒也不觉得尴尬,一双水润明亮的眼眸满是笑意。 大夫人看她柔柔弱弱的样子,连她看了都心生怜惜,更何况是男人了,“淳儿妹妹有孕再身,看来今天这个年夜饭会比往日要喜庆啊。” “呵呵~大夫人莫要打趣淳儿了。”年轻女子娇羞的低下头,皓齿轻咬了咬水润的唇瓣,脸上扬着幸福的笑容。 望着妻妾成群,儿女绕膝的场面云霄鹏自内心深处升起浓浓的自豪感。他本想拉着杜淳同行,可还没等他伸手,杜淳就懂事的把位置让开,恭敬友善的笑起,“侯爷和夫人一道先行,我等妾室跟着后行。” 云霄鹏看她如此懂礼数,心中对她的好感又升了一个档次,柔声道:“淳儿是个识大体的,你们照顾好她。” 说完后又些僵硬的拉起大夫人的手,大夫人低垂着眼,敛去她眼中的寒意。 识大体…哼! 又是个勾引侯爷的狐狸精! “侯爷我们走吧。”大夫人干脆挽上了他的手臂,悠悠哉哉的往前走去。萧姨娘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经过上次的事她对大夫人的热情已经退了不少,现在她只关心自己的女儿云溪梦。 杜淳一脸亲切的对着云溪灵嘘寒问暖,刻意讨好的表情让云溪灵鸡皮疙瘩起一身,但还是耐着性子的应付。 薛姨娘一手牵着云溪清一手牵着云溪可,她看着杜淳年轻貌美的脸庞无悲无喜。 云溪可歪着头,她敏感的发现云溪灵的笑容有些勉强,她从薛姨娘的手中挣脱出来,一跳一步的走到云溪灵身边,“二姐姐~” 少女软糯糯的声音打断了杜淳,杜淳善意的看了一眼她,友好的对她勾起嘴角,“四小姐好。” “杜姨娘好,二姐姐你看,可儿这套衣服好看吗?”云溪可一脸期望的嘟着嘴,“我搭配了好久的。” 云溪灵微眯着眼,嘴边的笑不淡不浅,“不错,很好看。这种嫩黄色很适合妹妹。” “是啊,四小姐穿这个很可爱呢。”杜淳也赞赏的看着她,“说起来二小姐今天的打扮才是别出心裁呢~” 伴随着她的话落,云溪可不受控制的打量起云溪灵。粉色蜀锦制作的上袄,有着素色滚边,衣领袖口上绣着花鸟鱼虫;下身柔紫色的马面裙勾勒出她芊细的腰身,宽大的裙摆上也绣着栩栩如生的花纹。 圆润饱满的珍珠串成璎珞,配着水晶玉兰花和各色的琉璃彩珠整齐的挂在胸前。 云溪灵长而顺的发丝挽起落云髻,两鬓出各留一缕墨发垂落,头上戴着粉紫交错的精致发簪对钗。 不施粉黛的面容上扬着淡淡的浅笑,怀中可爱的白虎缩成一团,毛绒绒的可爱极了。 以前大姐姐在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好不容易大姐姐离开了,二姐姐的风华也一样夺人眼球。 云溪可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我好不容易挑了半天的衣服,跟二姐姐的比起来感觉就像是在献丑了一样。” “怎么会呢?四妹妹的衣服也很好看呀。”云溪灵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头顶。 云溪可听到她的声音后心情又好了不少,杜淳难得见到那么可爱的孩子,于是就和她聊了起来。 二人聊的火热,云溪灵淡笑着减慢步伐,微微一退就和薛姨娘并排。“姨娘那里处理的怎么样了?” 薛姨娘身子一侧,一个普通的荷包不着痕迹的递给了云溪灵,“嗯,已经弄好了。” 云溪灵接过,淡定的把荷包交给翠嬷嬷,低语,“嬷嬷帮我先收着这个。”翠嬷嬷含笑收下,也没有多问。 云溪灵看着前面聊的异常开心的杜淳,心中一笑,“今天这个年夜饭一定会很热闹。” “毕竟过年嘛,想不热闹也难呀。”薛姨娘柔柔一笑,注意到云溪灵的笑容有些奇异,“二小姐?” “今夜月色极佳,想来是个心想事成的好日子。”云溪灵抬起头,眺望着远方的天空,“等会儿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按我的意思行事。姨娘做得到吗?” 云溪灵收回视线,静静的注视着薛姨娘。薛姨娘沉默了一会儿在她那双清冷的眼神下点了点头。 得到了答案后的云溪灵摸着云耀雪白滑顺的毛发,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姨娘虽然不明白云溪灵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隐隐约约觉得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一定跟这个杜姨娘有莫大的关系。 就在众人抱有各自心思的情况下,他们来到早就准备好饭菜的暖阁中依次坐好。 云霄鹏首先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大夫人在他右手边,紧挨着大夫人的是云希瑞。而另外一边则是杜淳和薛姨娘,云溪灵被云溪可和云溪清围在中间,位置刚好正对云霄鹏。 各丫鬟嬷嬷依次站在他们不远处守候着。 各种美味佳肴纷纷端上了桌,云霄鹏客套了几句话后就让大家自行用餐。 云溪灵环顾了一圈,云霄鹏和杜淳甜蜜的笑颜,大夫人淡笑下的寒意;云希瑞一脸嫌弃的神色,萧姨娘低垂的眉眼,云溪梦面无表情的神色;薛姨娘满怀心事的眼眸,云溪可平静下难以掩饰的羡慕。 呵呵,这个家里除了单纯的云溪清外,各个都是演戏的高手啊,自然这其中也包括了她! 明明已经撕破脸皮了,还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一起吃年夜饭,看着众人脸上的笑容,云溪灵只觉得异常讽刺! 对了,前世这个时候自己好像正沉浸在秦沐风的甜言蜜语中无法自拔。以至于被大夫人一碗毒药坏了身子,今生自己反把她给先一步气病了。 料想她也没时间在给自己下药了。 在种种杂乱的心情下,云溪灵瞬间没了胃口。 这顿饭吃的她食之无味,一个年过成这样……真是压抑的让人厌烦。 反正什么也吃不下,云溪灵干脆就不吃了。她微微侧头,余光看到丫鬟抬着一大碗燕窝人参鸡汤放到桌上。 云霄鹏招呼道:“来来来,这汤补身养气,大家都喝一些。” 话落,几个小丫鬟就舀了几碗分别放到坐着的每一个人面前。云溪灵闻着那沁人的香味,轻舀起一勺放在鼻尖,她嘴角轻扯,把勺放了下去。 看着云溪可和云溪清正准备喝的动作,云溪灵轻笑的接过云溪清的碗,在她不解的大眼睛下柔笑,“烫,等下再喝。” 云溪清疑惑的眨着眼睛,心中想起之前姨娘反复和自己说,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听二姐姐的话。于是,她乖巧的点头,“那清儿先吃菜。” “乖。”云溪灵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把视线放到杜淳身上,脸上带着难以察觉的冷笑。 一直注意着她的云溪可在看到云溪灵制止了清儿后,居然也放弃了喝汤的打算。 她心中有种诡异的直觉,云溪灵绝不会突然制止云溪清喝汤,这其中一定别有深意! 这时,云霄鹏轻吹着汤递给杜淳,杜淳羞红了脸,在他温柔的眼神下接过。无视大夫人的眼刀轻尝了一口,“好鲜啊。” “那是,这燕窝人参鸡汤是柔儿特意让人做的,就是为了帮你补身体。”云霄鹏高兴的说着。 杜淳低眉一笑,“多谢柔儿姐姐费心了。我……啊,我肚子…” 本来正和薛姨娘道谢的杜淳突然捂着肚子弯下腰,红润的脸庞上血色全失。 云霄鹏见她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急忙抱住她,语气中说不出的焦急,“淳儿?淳儿?怎么了!” 杜淳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望着他,眸子浸着泪水可怜兮兮的说,“疼,侯爷…我肚子好疼啊…呜呜……” “乖,忍一下。来人叫大夫!快!” 云霄鹏嘴唇摩擦着她的额头,柔声的安慰着,一面又冷着脸对着丫鬟嬷嬷们怒吼。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夫人等人迷茫的看着他们。薛姨娘猛的想起杜淳是喝了汤后才开始腹痛难忍,一时间手心冒汗。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下意识用余光瞥向云溪灵。 果然,大部分人的脸上都带着疑惑,唯独云溪灵一副玩弄的神色。她修长的手指轻敲在桌上,看似疑惑的眼神下满是嘲讽的冷笑。 薛姨娘一瞬间突然想起吃饭前和云溪灵那段奇怪的对话。 莫非…她早就知道会出事? 第六十八章 顺势而下 本来在大年夜里一家人这样聚在一起吃饭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可是吃饭的人貌合神离,心不在焉,也注定这年夜饭吃的毫无团圆美满之意。大家都抱着自己的心事,一顿饭除了云霄鹏和杜淳外,其余人都吃的无聊枯燥。 但是因为杜淳的一声惨叫,瞬间打破了这样的僵局,站在圆桌前随时守候的丫鬟嬷嬷们三三两两拥了过来。 云霄鹏满脸焦急的抱着杜淳,看着佳人越来越苍白的脸颊,他眼中满是疼惜。 大夫人默默注意着云霄鹏的神色,心中黯然神伤的同时怒火中烧。 “侯爷,你别那么紧张……”大夫人平静的说着。 云霄鹏理都不理她,直接出声打断,“闭嘴!” 大夫人被他当众落了面子,看向杜淳的眼中闪过丝丝凉意。 眼前这个男人眉宇间充满了担忧和焦虑,这样的神情她有多久没见到了?自从那个人死后,他就很少会露出这样惊慌失措的表情。 眼神冷冷的扫过杜淳,看她疼的脸色发白,大夫人心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影子,再看云霄鹏担忧的神色,嘴角讽刺的扬起几分 杜淳大概也发现了大夫人不满的神情,于是忍着痛意,轻声安慰,“没事……没事的…我,唔……” “都疼成这样了还说没事!乖,别说话了,大夫很快就到,听话。”云霄鹏柔声哄着她,似乎是希望能分散些她的注意,让她好受一些。 大夫人看着这郎情妾意的恩爱画面,只觉得双眼刺痛,但心中又有几分苦涩。她不着痕迹的侧身,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 萧姨娘抬眼望了一下就收回视线,她本就对杜淳没有太大好感,眼下杜淳出事,她心里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凑上前去关心呢?不过面上她并没有表露出来就是了。 薛姨娘站在一边进退两难,只能是祈祷着杜淳肚子里的孩子没事。 就在云霄鹏耐心即将消耗殆尽时,小厮扯着大夫赶了过来。那大夫本来真在和家人吃团圆饭,突然被拉到这里,弄的他一头雾水。 “大夫!大夫你快来看看。”云霄鹏大声喊道,大夫才刚刚喘了口气就急忙拿出丝帕盖在杜淳手腕上细细的为她号脉。 吵闹的声音瞬间静了下来,只见那大夫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看得大家冷汗直冒。 “二姐姐,杜姨娘她怎么了?” 云溪清毕竟是个小孩子,耐不住寂寞。但她也知道此时不能去打扰大夫,就只好轻拉着云溪灵的手奶声奶气的问。 云溪灵低笑着抱住她,“没什么,可能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柔柔的声音低的似乎风一吹就散了。 云溪清眨巴着眼睛,懵懂的望着她。 云溪灵却早已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盯着被云霄鹏细心呵护的杜淳身上,嘴角勾起亲善的笑意。 如果她所料不错的话,很快大夫就能查到让杜淳腹痛的根源。 果然,云溪灵才这么想着,那么大夫就沉声道,“怀孕的人不可以触碰藏红花,这些常识你们不知道吗?”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银针飞快的刺入杜淳的几个穴位上。杜淳苍白的脸色渐渐好转,疼痛也如潮水般退去。 大夫轻哼着开了副药方,“好在这位夫人食用的量少,发现及时。对胎儿影响不大,以后多注意休息就没事了。” “多谢大夫。”杜淳喘息着道谢,随后又茫然的自言自语,“藏红花……自怀孕以来我从来没接触过这个东西啊……” 轻软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清楚的传入紧抱着她的男人耳中。 云霄鹏浓眉皱起,眼如刀锋般扫过在座的人。 随后视线渐渐停留在自己递给杜淳的汤碗上,淳儿是喝了汤之后才开始出现腹痛症状。“大夫,你看看那汤可有问题。” 云霄鹏寒声说着,大夫无奈的把药箱打开拿出了一根较长的银针。 在云霄鹏的目光下把针置入汤碗中,“此针上有特殊药物,如果汤碗中确实放过藏红花那么…银针尖头会变黑。” 大夫说着将银针从汤碗中拿了出来,在灯光下银白的针尖上漆黑了一小部分。大夫把针往众人眼前递了递,以便让大家都看到,“这汤里加了藏红花。” 说完,他就低着头收拾药箱。 像这样大家氏族的贵门府邸,常常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手段害人。他来这里只为了看病,至于其他的就两眼一闭当瞎子就好。 云霄鹏在得到大夫给出的答案后,抱着杜淳的手微微收紧。他如鹰般凌厉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缓缓停在薛姨娘的身上,“柔儿,你不打算和本侯解释解释吗?” 薛姨娘紧咬牙关,顶着压力慢慢说,“我…这个……” “柔儿妹妹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萧姨娘看见她桌下的手紧攥,皮笑肉不笑的说。 薛姨娘尴尬的僵在原地,眼神似有若无的看向一边抚摸着云耀的云溪灵,她在等她的意思。 不过,薛姨娘表现的很隐晦,除了云溪灵外,再他人看来就是做贼心虚了。 “柔儿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做?杜姨娘怀的可是侯爷的骨血啊。”大夫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优哉游哉的说着。 看着大家都在指责薛姨娘,云溪可默默捏紧了粉拳,她眼中充满了担忧,“姨娘不会害杜姨娘的!” 云溪可清脆的声音响起,萧姨娘冷笑一下,“可儿,薛柔是你亲娘,你当然会帮她说话了。” “就是,再说了你说不会就不会啊。”云溪梦小声的嘟囔,看向云溪可的眼神中充满了嘲讽之色。 大夫人淡然的在一边莫不作声,不过看向杜淳的眼神中带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云溪可眼睛微红,她再一次痛恨自己的弱小!如果她不是庶出,如果她也有九千岁这样强大的后台,那么是不是大夫人和父亲也一样会用对云溪雅或者是云溪灵的态度来对待她! 云溪可越想手攥的就越紧,以至于自己的手心被指甲刺破也毫无察觉。 薛姨娘微侧身垂眼看着难过自责的云溪可,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薛柔。”云霄鹏沉声着,“淳儿刚刚入府,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害她吗!” 低沉的嗓音中充斥着无奈和失望,“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的。” 薛姨娘在听到云霄鹏直呼她的名字是身子颤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让侯爷失望了。” “真的是你?”云霄鹏是个多疑的人,如果薛姨娘一直保持沉默,那么他会认为她是在掩饰。同理,当薛姨娘毫不避讳的说出几乎是承认的话,也会直接引起云霄鹏的怀疑。 云霄鹏把自己的情绪微微调整,依在他怀中的杜淳明眸含泣,在场的人谁也不说话,整个气氛僵硬的让人别扭。 “侯爷…”杜淳拉了拉云霄鹏的衣袖,“我没事的,不要为难柔儿姐姐了。” 佳人努力的扯出一抹微笑,看像薛姨娘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怨恨,“姐姐定然是无心的,我刚刚进府…姐姐没有理由来害我。” 薛姨娘默默看了一眼杜淳,心中感叹。 这杜淳真的是太天真了,她或许从来没有经历过高宅大院中那些阴诡手段。也不知她这份儿单纯能维持多久呢? 要知道这样单纯天真的人注定活不长久,当年的玉清瑶就是最好的例子! 云霄鹏视线游动在杜淳和薛柔之间,他对薛柔还是有情,可对杜淳……从第一次见面,这个人的身上就有那个人的影子。再加上杜淳比那人更加乖巧懂事,现在又怀了身孕,他决不能轻易放过敢伤害她的人! 就在云霄鹏沉思时,云溪灵轻笑了一声,“大夫,杜姨娘腹中孩子确定无碍?” 大夫严肃的点头,云溪灵这才慢悠悠的坐直身子,“薛姨娘,我相信你也是无心之举。可这毕竟威胁到侯府子嗣,你看……” 薛姨娘听到云溪灵的声音后,心中的巨石才稍稍落地,她有些疑惑的看着云溪灵,“我……” 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二小姐是要让她承认自己下了藏红花? “父亲母亲,溪灵记得家规第四条,凡是伤害到子嗣者,无论其身份都要挨六十大板并且逐出府邸。” 云溪灵把玩着自己的发梢,大夫人诧异的瞥了她一眼,云溪灵这是想要了薛柔的命吗?可是探子传来的消息是她们相处不错啊……算了,不管云溪灵在打什么算盘,能除掉薛柔也是笔好买卖。 这样一想,大夫人难得与云溪灵统一了战线,“不错,确实如此。” “那就按家规来……” “等等!”杜淳一听要打板子就急忙打断了云溪灵,“柔儿姐姐是无心的。” “就算是无心,该罚的还是要罚。”云溪灵不近人情的盯着杜淳的双眼。 清冷的眸光如寒冰一样包围着杜淳,或许是被云溪灵吓到了,她下意识抓紧云霄鹏的手臂,但声音坚定,“我知道二小姐和夫人是为我打抱不平,可我都不在意了,你们就不要再为难柔儿姐姐了好不好?” 说着,她水汪汪的眼睛祈求的望着云霄鹏。云霄鹏在这样的目光下心软成一片,刚想松口,谁料云溪灵不轻不重的说,“要是不追究,那家规就成了摆设。以后要是在发生类似的事情都可以说是无心咯。” 此话如一块巨石,狠狠砸在云霄鹏心中。他刚刚软下来的心肠又硬了起来,“灵儿说的对,此例不能开!” 大夫人也赞同的点头,“没错,我同意灵丫头的话。” 杜淳看他们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只好可怜兮兮的低语,“柔儿姐姐是无心的,就不要打板子了吧。” “嗯,这样吧,直接把薛柔逐出府,板子…就算了。”大夫人思考了一下说道。 薛姨娘一听他们要把自己逐出府,心中暗喜,面上不动声色。 “逐出府?这不好吧。”云溪灵轻咳着说。 薛姨娘也急忙跪在地上,“侯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不要把我逐出府。” 云霄鹏本意是不愿的,可是大夫人和云溪灵的话又合情合理,他不好反驳,特别是杜淳又这样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侯爷…不要打板子了,逐出府就好了。” 说着,杜淳满含歉意的对满脸苍白的薛柔眨了眨眼。 “不,侯爷…求求你……” 薛柔神色慌张想要拉住云霄鹏的衣摆,大夫人一个转身就挡住她,“薛柔你知足吧,要知道如果没有淳儿妹妹为你求情,你恐怕就不能活着走出去。” “我……”薛姨娘一脸死灰的跌坐在地上,杜淳挣扎着走到她面前扶起她,避过众人视线小声说,“姐姐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早知道我就拦着不让请大夫了。” 薛姨娘轻拍她的手背,神情哀伤,“不关你的事。”她转身对着云霄鹏,“贱妾多谢侯爷夫人不杀之恩。能否让贱妾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在离开?” 云霄鹏迟疑了一会儿,“随你。”语气中隐约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舍。 说着,慢慢将视线移到云溪灵身上,似乎是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台阶,留下薛柔。 云溪灵看到他的暗示后心中冷笑,这个男人啊…一如既往的贪婪自私! 一面想要为乖巧懂事的杜淳报不平,一面又舍不得把平静亲和的薛柔逐出侯府。 不过她可不会给他台阶的,“薛姨娘一人出府也是可怜,清儿尚年幼,离开亲娘终究是不行的。父亲若是觉得不忍何不让薛姨娘带着清儿离开,也算是尽了夫妻情份。” 云霄鹏听着和他料想中完全不同的回答,看向云溪灵的眼神微冷,这丫头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刻就转不过弯儿呢? “父亲也觉得我说的很对吧。”云溪灵无视他的神色,自顾自的笑着。 大夫人也在一边装聋作哑,不理会云霄鹏。 “侯爷,你要不就答应吧。柔儿姐姐有清儿陪的话,一定会好好活着的。”杜淳也及时的开解他,同时也在用暗语告诉云霄鹏,你让云溪清跟着薛柔好歹可以断了薛柔求死的念头,只要她还活着,往后要见面也容易。 云霄鹏自然能听懂杜淳的话外音,心头微叹,“你带着清儿离开吧。” 话音刚落,云溪灵小声问身边的翠嬷嬷道,“嬷嬷,父亲把薛姨娘逐出府,是不是等于休了她?” 翠嬷嬷慈善的笑道,“不然小姐以为是什么呢?” “可是…一般都有休书啊。”云溪灵懵懂的眨眼。 看她一脸茫然的表情,大夫人微挑眉尾,“是啊,侯爷你还要在给她一纸休书。否则……传出去坏了我们云侯府的名声。” “大夫人!”薛姨娘悲哀的望着她。 可惜大夫人并没有理会,她看了一眼还有些犹豫的云霄鹏,在他耳边低语,“侯爷,你不要忘了这里还有别人的眼线。” 说完还看了看正和云溪灵说笑的翠嬷嬷,云霄鹏猛然回过神。他差点把这个人忘了! 虽然逐一个妾室出府给不给休书都无所谓,可他一直暗中和九千岁较劲儿,也可以说他们之间是政敌关系,加上前些日子他差点罚了云溪灵,难保九千岁不会拿薛柔来大做文章! 他怎么能让一个女人影响了他的锦绣前程! “来人,备笔墨。”云霄鹏眼中的犹豫一扫而空,刻意当着翠嬷嬷的面写下休书,衣袖一挥。纸张飘落在薛姨娘面前,薛姨娘捂面垂泪。 云溪可看着自己的母亲接过休书却无能为力,她转头望向云溪灵的双眼中充满了疑问和难过,似乎是在质问她为什么要帮着大夫人逼走自己母亲。 云溪灵注意到她的神色后,看了一眼薛姨娘心中了然。想来薛姨娘并没有把自己要离开侯府的打算告诉云溪可。 面对着云溪可那双红红的眼睛,云溪灵只能当做没看见,低头注视着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和云耀玩耍的云溪清。 她倒是很安静,不吵也不闹。在听到薛姨娘要带走自己的时候也很平静,看来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 或许是云溪灵的视线过于专注,云溪清抬起头突然抱住她的腰,小肩膀一抖一抖的。云溪灵被她抱住的瞬间有些僵硬,微微叹息的摸着她的头。 云溪清感受着上方传来的温热,以及鼻尖环绕的玉兰冷香,吸着鼻子蹭个不停。 她知道娘亲和二姐姐之间有过约定,有朝一日要送娘亲和自己离开侯府,她虽然年纪小但却清楚的知道娘亲在这里是不快乐的。 如果能离开对娘亲和她都是一件好事。可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还是很难过。和云溪灵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云溪灵待她的好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在这个侯府中,除了娘亲和姐姐外……不对,可能连姐姐也比不上云溪灵对她的好! 她真的很舍不得云溪灵…… 云溪灵低声笑着,心中有些释然,也有些感慨。孩子的心思永远是最单纯好懂的,前世自己落难,也只有这个云溪清还偷偷的帮过她几次。 清儿让你们离开侯府…或许是我唯一能报答你的,同时也是最好的谢礼。 云溪灵在心中默念着。 这顿年夜饭最后以这样的方式落幕,也不过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云霄鹏写完休书后,执意要陪着杜淳,杜淳婉拒了几次都没有用,也只好任由他揽着自己回了思淳居。 大夫人看到薛姨娘拿了休书后,神色黯然的样子,一直低沉的心情总算舒解了不少。也没有在为难她,自己和桂嬷嬷陪着云希瑞先送他回房休息。 萧姨娘看了一晚上的好戏,心情愉悦。于是就留了下来吩咐人收拾东西。 薛姨娘牵强的微笑着抱过一直赖在云溪灵怀里的云溪清,再抬头的瞬间飞快的和云溪灵交换了一个只有她们两人才懂的眼神后,拉着云溪可往回走去。 云溪灵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也不想多待。随意和萧姨娘说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往云轩阁走的路上,青浅青璃看着一言不发的云溪灵,纷纷凑到翠嬷嬷身边。 “嬷嬷,小姐她怎么了?” “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她们两人一人问了一句,翠嬷嬷无奈的摆手,“也许是没吃饱吧。” 青浅蹙着眉头,“也对,小姐一顿饭下来动筷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拉过青璃的手,“要不我们再去给小姐做点吃的?” 青璃点头,两人正准备走的时候,翠嬷嬷一把拉住了她们,对着她们摇摇头,二人不解。 翠嬷嬷望了一眼夜空,“让小姐静静吧。” 几人沉默着走回了云轩阁,还没到她们开口,云溪灵就道:“都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看会儿书。” 话落,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了过去,“顺便帮我把这些分给白玉她们,就当是过年讨个喜庆。”同时又笑着拿出三个别致的盒子,“这些是送你们的,新年快乐。” 三人接过,也齐声对着云溪灵道,“小姐新年快乐!” 云溪灵摆摆手,独自进了卧房,青璃青浅犹豫了片刻,最后在翠嬷嬷的安慰下也回了各自的房间。 翠嬷嬷回头望了一眼亮着灯的卧房,无声的笑起。 小姐在这个家里如此疲惫,甚至连年夜饭也没心情吃,不过这样也挺好。 要是直接吃饱了,等会儿就吃不下东西了不是? 第六十九章 千岁归来 夜色朦胧拂动起树叶沙沙作响,潋滟星辰点缀着天河熠熠。 寂静下的云轩阁中,挂满墨绿色枝叶的玉兰花树随着风儿轻轻摇摆着,失去了纯白色花朵装饰的庭院乍看之下显得有些冷清和单调。 云溪灵回到屋中后,随手从架子上抽了一本书,坐在莹莹灯火下翻看着。可没过多久,她捏着书页准备翻动的手就迟疑了。 本来安静的房间里寂静的只能听到幽幽的风声,若是平时这样的环境下云溪灵必是满心欢喜的。可今晚也不知怎的,她的心迟迟无法平静。 挫败的放下书,嘴边的笑容微微泛苦,甚至有些挂不住。平静如寒潭般的眸子里似乎蕴含了一抹无法言喻的孤冷,她叹口气走到窗户边仰望着夜空。 云溪灵看着那浓重的黑色,薄唇抿起,“小霖……” 在这本该团圆的日子里,她突然想到了远在天边的云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身上的毒解了吗?远在南秦的他有没有被人欺负?过的好不好? 一系列问题纷纷在她心头闪现。 云溪灵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前世这个时候云霖重病,她被下药坏了身子。心心念念的秦沐风一面用甜言蜜语哄着自己,一面对着云溪雅大献殷勤。可惜啊,坠入爱河的她完全没有去怀疑,甚至连年也没有和云霖好好过过。 如今她看清了那些人的面孔,也护住了云霖,可还是一样无法和他团团圆圆的一起吃饭守岁。 象征团圆日的大年夜里至亲之人全不在自己身边,云溪灵不知道自己从这个方面来说,是不是失败的很彻底! 前世云溪雅和秦沐风伪善的面孔,云霄鹏满是算计的神色,大夫人刻薄冷漠的态度……一一在她眼前浮现,耳边好像还可以听到他们的嘲笑和鄙夷。 呵呵,其实就算今生这些人的面孔也从未改变过啊! 所谓的血肉至亲无一不想算计着她,把她当作踏脚石来利用! 活在这样的家庭中,真真是可悲啊!!! 想着想着她居然笑了,无声的大笑。 只可惜她脸上那抹明媚的笑容却是无比的讽刺! 笑着笑着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过她的脸颊,从下巴尖处滴落。泪水轻轻掉落在桌上,溅出肉眼无法看到的细碎水花。 此刻的云溪灵沉浸在一种无法言语的悲伤中,她似乎陷入了另外一个时空,一条无尽的,布满荆棘的道路上,她只身独行着。 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她无法和任何人言说,所有的痛苦也只能一人承担…… 心跳几乎停滞的窒息感紧紧的袭上心头。云溪灵下意识抱住自己,夜色下她绻缩着身体微微发抖。 云溪灵任由泪水滑过脸颊,视线一直凝视着被云层挡住大半的明月。过于悲伤的她全然没有发现,此刻自己身后不远处正默默站着一个人。 那人无声的走到自己身后,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头后伸出轻轻擦拭着少女脸上的泪痕。 冰凉的触感瞬间惊醒的云溪灵,她嗅到鼻间淡淡的桃花轻香,也没有回头看来人,下意识轻喊,“忆初哥哥?” 抚摸在她脸上的手顿时一僵,修长的手指捏起她的脸庞往外拉扯,“丫头你喊谁呢?本督可不是你忆~初~哥~哥~” 焦琴般悦耳的声音阴森森的,而且怎么听都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云溪灵喊完后自己也呆愣了一会儿,脸上传来的刺痛才把她的神智拉了回来。她一个激灵,眨巴眨巴眼睛,脸上努力挤出惊讶高兴的笑容,“千岁爷,您老回来了!” “呵呵,丫头你笑的很虚伪啊。”身后的人冷笑着轻哼。 云溪灵顾不上把脸上的泪痕擦掉,心中郁闷,都怪他身上的味道,那么接近桃花自己才会认错。 可眼下还是先逃离魔掌会比较好,于是一个巧劲儿从他手里挣脱出来。转身抬头望着他,眼中闪过惊艳。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褪去了昔日的紫缎锦袍,一反常态的换上了妖艳的血红色。 那层层红色锦缎绣着金耀菊叶,暗金滚边,琉金流苏由肩垂落,猩红色的衣领大开,露出他精致的锁骨和小块莹白的肤色,从手怀处半脱下的水红绫纱外衣松松垮垮的穿在他身上。 暗红色腰封上绣龙纹,下系血红琉璃玉佩,衣摆如魏晋风一般宽大,边缘上重重妖菊在月光下闪烁着刺眼的金光,随着他的走动那衣服上的花绣仿佛在慢慢盛开一样。 长如瀑的发丝大部分披散下来,仅用一条血红色的绸带系起少部分在脑后,耳垂上戴着如凤鸟羽毛般鲜艳夺目的耳坠。 在墨黑与艳红的映衬下更显的他肤如凝脂,白玉的脸色眉飞入鬓,如狐般斜长的眼眸在淡红银紫的胭脂下微微上挑,猩红的薄唇此刻勾起一个魅惑众生的弧度。 “怎么,被本督的美貌迷倒了?” 云溪灵下意识的点头,不可否认,闻闲长的真的很美,在他的身上,似乎能将阴森和绝艳巧妙的融合在一起。 美的动人心魄,倾国倾城! 闻闲看着少女的动作后得意的笑起,不过云溪灵眼中的水雾让他心中很不舒服,他一手牢牢抓住她的腰身把她带入怀中。 另外一手看似粗鲁实在温柔的帮她把泪痕擦净,“本督天生容貌绝佳,被本督迷住很正常!不过…丫头啊,你本来就长的不怎么,这一哭就更丑了。” “……是是是,千岁爷你惊才绝艳,冠世美人。我等凡俗之辈望尘莫及……”云溪灵听着他毫不掩饰的自夸,嘴角抽搐着说。 少女夸奖的话语并没有让闻闲感到高兴,反而他从她看似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嘲讽。 呵…几日不见,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油嘴滑舌,和本督说说,那个忆初哥哥是谁?嗯~”闻闲瞥了她一眼,对她的恭维视而不见。 云溪灵没想到他会提起凤忆初,看他面色微冷,讪讪摆手,“没谁,一个…亲人而已。”至少与我而言是亲人。 亲人? 哟,他怎么不知道她还有个叫忆初的亲人! 闻闲见她不想多说倒也没有逼迫,只是眼中的冷笑又深了些,“过年就剩你孤家寡人一个,丫头你混的很惨啊。” 清冷的话语不急不缓的回荡在耳边,云溪灵身体微僵,眼中闪过失落。 闻闲自然是发现了她的变化,也许是觉得她这样的表情很有趣,于是又笑着捏起少女长长的发丝,“不过也难怪,像你这样冷心冷血的丫头,谁也不会喜欢的。就更不要说陪着你了,看来丫头你注定是个孤独的人呢……母亲去世,弟弟远走,与其孤身一人,不如你入九千岁府做本督的爱儿可好?” 对方低沉的嗓音中难掩笑意,若是平常云溪灵或许不会在意,可今夜不同,她自重生以来,心中就一直压抑着极大负面情绪。现在被闻闲这一波冷嘲热讽下来,一时间就有些忍不住了。 “你笑够了吗?”云溪灵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充斥着巨大的寒意。 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肆意操控着自己的人生! 闻闲注意到她的变化后,笑意渐渐减弱,他钳住云溪灵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眼眸幽深,“本督说的不对吗?云溪灵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别忘了你还欠本督很多人情,要摆脸色也别在本督面前摆!你,没这个资格!” 话落,敏感的感觉到云溪灵呼吸微滞,她望着眼前这个美艳如妖的男人,心中顿时委屈不已,双手想也没想就死死的抓住钳在自己下巴的手上拼命拉扯,“是,我没资格!但是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闻闲别忘了一直都是你在招惹我,从见面开始你就处处针对我,凤凰楼宴上把我当傀儡一样戏耍。从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强行干涉我的事情!” “对,我就是冷血自私无情无义,我一天到晚又要忙着对付嫡母嫡姐,又要提防那个自私冷血的云霄鹏,还有一个不安好心的秦沐风,抽空我还要哄着你陪你玩,你以为我很闲吗!我每天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的活着就已经很累了,你又何必在来为难我!” “你高高在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什么样的宠物没有,只要你挥挥手就有人前仆后继的涌上来,你干嘛非拉着我不放!你帮我我很感激,你的人情我也记得,可你似乎忘了,这些人情都是你强加在我身上!” “我从来没主动求过你,没有你插手我一样可以把事情处理好,我要貌没貌要才没才,身份卑微,根本入不得你眼!如果你觉得这样捉弄我能让你开心,我无力反抗也只能认命了,你一封书信我就要忙着学这学那。因为你,我还要被迫入宫应付皇帝和各方势力的试探,我已经陪你玩了那么久还不够吗?!” “我知道在你眼里我连人都不算,充其量不过是你无聊时用来打发时间的一个玩具,一个你心情好就玩弄一下的宠物。你……” 云溪灵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变的越来越大。在她那么激烈的挣扎和质问下,闻闲也颇有些手足无措。 听着她越说越离谱,闻闲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干脆低头用自己猩红的薄唇堵住了少女喋喋不休的唇瓣。 声音戛然而止,云溪灵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 唇上柔软的触感让闻闲心神一动,凉凉的又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看着眼前瞪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少女,他轻轻蹭着她的柔唇。 同样,云溪灵此刻也忘了挣扎,僵直的站在原地。 鼻间充斥着似桃非兰的暗香,这样新奇的感受她也是第一次体验。但很快她就从其中回过神,秀眉蹙起,狠狠的朝着闻闲优美的唇瓣咬了下去。 很快口中如愿以偿的尝到了丝丝铁锈般的血腥味,闻闲轻轻压住云溪灵的肩膀身体往后一步就离开了她的唇瓣。 低下头俯视着全身带刺的少女,神情轻佻,“很甜。” 云溪灵给了他一个白眼,冷着脸擦了一下自己的双唇。 闻闲轻笑着抓住她的手,另一边用空闲的手细细描绘她沾染着自己血液的小巧柔唇,异常大方的没有生气。 云溪灵见自己挣又挣不开,骂了人家也不气,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眼睛红红的,眼眶中打转的水雾又流了出来,可表情却是恶狠狠的瞪着他。似乎他要在敢靠近就和他拼命一样! 闻闲凤眸微眯,似是无奈的拿出手帕擦拭着,“本督记得你没那么爱哭鼻子啊……” 云溪灵别扭的哼哼,想转过头不理他,可闻闲哪里会让她如愿,先一边就捏住她的下巴,“别乱动。” “你是专门过来给我添堵的吗?”云溪灵抽泣着质问,闻闲失笑,她又道:“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孤家寡人一个好欺负。连大年夜都不让我安生!” “嗯……你好欺负,那这世上就没有难欺负的人了。”闻闲在她耳边轻吹了口气。 温热的气体擦过耳窝,痒痒的,云溪灵微缩了缩肩膀,似是想摆脱他的纠缠。 几次挣扎无果后,云溪灵干脆就低下头当一个木头人,不说也不动。 闻闲歪着头看她那样子,就好像是一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豹子一样,收起了自己的爪子把自己完全封锁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舔拭伤口。 他沉默了一会儿,摸着她的头顶,幽幽说道:“好了,不生气了。谁欺负你了,本督帮你报仇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闻闲也不知怎么的心情特别愉悦,对云溪灵的无视也不在意,他继续道,“是不是想你弟弟了,他很好,你不用担心的……另外,本督刚刚和你开玩笑呢,你不是孤家寡人,也不是一个人过年…不是还有本督陪你嘛。” “你那些家人不安好心,让本督的小丫头都不能好好过年真是罪无可恕。本督帮你狠狠收拾他们好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带着丝丝磁性,如一樽酿制了多年的上乘美酒一般,波人心弦。 云溪灵缓缓收起了冷漠,但还是不看他,小声嘟囔,“他们我才不怕,明明就是你……” “是是是,是本督欺负你了,本督跟你道歉。”闻闲何等耳力,哪怕云溪灵说的声音再小也那听的清清楚楚。 云溪灵脸上神情恍惚,她犹豫了一会儿,用手戳了戳闻闲,“你是闻闲?”简直一点儿都不像! 闻闲勾起红唇,挑挑眉尾,“如假包换。”说着他慢慢把双手张开,示意云溪灵过来。 这次云溪灵也莫名的十分乖巧,在他手张开的时候就自动自发的走了过去,任由他抱住自己。 闻闲满足的抱着怀中的少女,一手环在她腰间,另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我可是从老远的地方特意赶回来陪你过年的,虽然时间有些晚了,但好在还来得及……丫头,新年快乐。”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的注视着院外的棵棵玉兰花树,眼神中流露着淡淡柔情。 云溪灵抿着唇,抬眼望了他一眼,手慢慢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头靠在他胸膛上,闷声道:“新年快乐…老妖怪。” 后面三个字她没有真的说出来,而是无声的动了动口。 这次换作闻闲微愣住了身体,他没料到云溪灵会反手抱住自己,薄唇缓缓勾起,抬眼静静注视窗外那株株玉兰花树。也正因为闻闲此刻分了心,故而没有注意云溪灵最后所说的三个字,因此也错过了发现的机会。 “丫头,你胆子真的很大。”带着笑意的话语传入耳中,云溪灵明显的感受到他胸膛处的震动。 脸色唰的一下就红了。 糟糕,她忘了这个老妖怪的衣服领子很宽,她这一靠就直接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了! 闻闲戏谑的看着她,既不放开她也不说话,就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云溪灵哪里会不知道他的打算,一面嫌弃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会脸红,一面自暴自弃的用脸轻轻蹭着他如白玉般细腻光滑的肌肤。 哼,既然你不想放开我,那我何必要挣开。美人在怀,不抱浪费了!这样一想,又把自己往那个冰冷的怀抱里缩了缩。 湿热的气体落在自己的胸前,闻闲心中有些痒痒的,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俊美的容颜变的魅惑无比,他的视线徘徊在云溪灵的唇瓣上。很显然,他还在回味刚刚那浅辄即止的一吻。 那样透骨的视线让云溪灵尴尬的把头埋的更深了些,闻闲收紧双手,似乎想把她嵌入自己身体中一样。 风拂过,两人的发丝轻扬间纠缠着彼此。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两人的身上,将那相拥缠绵的身影悄悄投落在地面上。 第七十章 同床共枕 温凉的香味渐渐弥漫在屋中,一种异样的情愫在慢慢诞生。 耳边响起平稳的心跳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更为突出。 这个送你……以后我们一起去看那片花海…… 嗯! 那说好咯,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云溪灵头一阵刺痛,她茫然的眨了眨眼。脑海中浮现出的这些对话,声音稚嫩清脆,应该是两个孩子说的。 奇怪,为什么她脑子里会出现这些对话?可惜这其中的内容断断续续的不完整,以至于她根本无法通过这些话,去判断那些过于久远的记忆,以及……对话的两人。 闻闲微垂着头,静静俯视着乖乖待在他怀里的人,云溪灵的分神他看的一清二楚。若是往常有人敢在他面前神游九天的话,他早一掌拍过去了。 今天么…就算了。 闻闲无奈的叹了口气,手臂更加收紧,云溪灵被他勒的呼吸困难,抬脚费力的踢了过去,“你想勒死我啊!” 说着又开始挣扎起来,闻闲手臂微松,看着云溪灵如兔子般跳到一边。 邪魅如狐的眼眸含笑,似乎遇到这个丫头开始,他的耐心就在不断增加。 屋中两人谁都没有开口,本来有些暧昧的气氛瞬间变的冷硬和尴尬。 云溪灵抬手把脸上的泪痕抹去,渐渐恢复了往日里那个平静柔顺的样子。她侧过身揉了揉自己微微泛红的脸颊,顺便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面上渐渐回归冷静后,美眸中满是冷淡之色。 闻闲旋身落坐在床铺上,随意环顾一圈后,修长的手在锦被上抹了抹,语气略带嫌弃,“这房间……真是没档次。” “千岁爷这里是云侯府,你在的这间屋子是一个庶出小姐的屋子。不是您的千岁府,您就不要期望这里的档次能有多高了。”云溪灵平静的望了他一眼。 闻闲眉尾扬起,颇有见地的点头,“说的对,确实不能有太大期望。” 云溪灵翻了个白眼,显然不是很想搭理他,手微微揉了一下肚子,秀眉轻蹙。晚饭的时候光顾着看那些人演戏,再加上没胃口就没怎么吃饭,现在被闻闲这一搅和,肚子倒是饿了起来。 坐在一边的闻闲自然也看到了她的小动作,站起身子,“本督还没吃饭呢。” “……所以?” “所以你还不去备膳?” 闻闲悠哉的挥挥衣摆,云溪灵沉默了片刻后,利索的拉着他宽大的衣摆快步往小厨房走去。 闻闲先是一愣,后也不反抗,乖顺的跟在她身后。 二人很快来到小厨房中,云溪灵眼睛扫过摆放菜类的地方,挑挑拣拣了片刻后拿起一颗白菜还有几个苹果扔给闻闲,指着不远处的水盆吩咐,“洗干净。” 闻闲接过东西,好笑的拿在手上转一圈,“你让本督洗菜?” 低沉而邪魅的嗓音带着诧异响起,云溪灵理所当然的点头,本想直接反驳的。可当她看到他眼眸中那幽深的光泽时,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一边说还一边诚恳的看着他,闻闲绝美无双的面庞上戏谑不已,他微仰起白皙的下巴,“可以是可以,不过本督有个条件。” “什么?”云溪灵头也不回的问。 闻闲双手往后背着,“唔…暂时还没想好,就先欠着吧。” “……那好吧。”云溪灵低着的头突然抬起,“我需要一个暗卫。” 清冷的声音很是平和,但语气间却带着坚定。 闻闲听到她近乎于命令的口吻,如深渊般幽黑的眸子轻轻转动紧紧锁在云溪灵的身上。他就这样注视了她一会儿,看不出喜怒的扬起嘴角,“好。” 说完后就自觉的拿着菜走到水盆边清洗,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云溪灵紧捏着的手微微松开,有些怪异的望着闻闲的背影。 在这个有些普通的厨房中,他那华丽的红裳异常醒目。 云溪灵站在原地徘徊了几息后,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抿着唇拿起洗好的东西将它们细细的切成丝。 耳边响起刀碰撞到菜板的声音,闻闲洗菜的手停了一下,但很快又动了起来。他如狐的魅眸中闪过无数光泽,宛若浩瀚星辰般使人沉迷。 厨房中的两人都默默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云溪灵抽空回头望了一眼,嘴角忍不住扬起。 不知为何,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美艳绝伦的人拿着蔬菜清洗的模样……有点想笑呢。 她的视线慢慢移到对方修长的手指上,那双肤如凝脂的手本应该是拿金樽,握御笔的,如今手里的东西改成蔬菜,真是莫名的违和啊。 “很好笑?” 微凉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云溪灵握着刀的手一颤,差点切到自己的手指。 还没等她生气,闻闲那骨节分明的大手就握住了云溪灵白嫩的小手,“笨蛋,刀都拿不稳。” “我是不小心……”云溪灵动了动被他握住的手。 身后的人不为所动,清淡的说,“算了吧,要是你伤到了手弄不好还说是本督的责任,这种锅本督可不背。”说着另外一只手也按了上来,“别乱动,本督还等着吃饭呢。” “千岁爷你不觉得这样拉着我的手做饭,速度更慢吗?”云溪灵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显然她还是不喜欢被人一个的圈在怀里。 言语间尖锐的刀锋顺着两人手指边缘划过,云溪灵吓了一跳,“看到没!都说了不要这样,会切伤手。” “也是,切到你不要紧,切到本督那问题就严重了。本督这细皮嫩肉的,要是受伤可怎么好啊?”闻闲脸不红心不跳的自夸着,云溪灵忍住想给他一巴掌的冲动,“是啊,千岁爷细皮嫩肉的切到多让人心疼啊,所以请你放开。” 闻闲挑眉,松开手微微往后退了几步。还没等云溪灵缓口气就被他一把抱起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云溪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于是茫然的坐在那里,闻闲看她一头雾水的模样笑了起来,却又在接触她视线前转过身轻咳,“你跟个蜗牛一样,动作太慢了。等你弄好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云溪灵接过他的话。 “……所以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剩下的东西本督来弄。”闻闲一边说一边快速的把一条鱼放入锅中,修长的手指不时拿过各类调料,他的动作异常优雅,可速度丝毫不见减慢。 宽大的红色衣袖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不断扬起又落下,他举手投足间透着高贵。云溪灵下意识的盯着他的背影,能把做饭弄的拥有高雅艺术气息……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九千岁大人啊! 或许是云溪灵想的太过入迷,也或许是闻闲武功太过高深。她并没有发现闻闲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丝丝难言的无奈,等云溪灵在抬头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块看上去就让人特别有食欲的食物。 闻闲把东西往她嘴边凑了过去,“尝尝看,会不会太甜了?” 在那温柔如水的声音下,云溪灵似是被蛊惑了一样张开口吃了下去,她眼睛微睁。这东西香甜酥脆,肉质鲜嫩爽口,绝对是上品中的上品! 看着她不自觉流露的笑意,闻闲才微微扬起嘴角,“看来是很合你口味了,不枉费……” 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云溪灵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下文,于是问,“不枉费什么?你说话不要老是说一半吊人胃口。” 闻闲笑看着她,“胃口啊,本督看丫头你现在胃口就很好,刚巧,菜也弄好了。一起吃吧。”他并没有回答云溪灵的问题,反而把话题巧妙的转移了。 云溪灵在心中撇撇嘴,心知他不想多说,也就顺着他的话没有在追问下去。 毕竟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闻闲抬着几碟精致的菜肴放在桌上,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云溪灵的目光微闪。 香薰萝卜,胭脂鱼片,素什锦,梅花豆腐和晶莹流丝面。 五样精致的菜肴发出阵阵诱人的气息,云溪灵接过闻闲递过来的面,浅尝一口,“想不到千岁爷的手艺那么好!” 少女大方的夸赞很得闻闲的心,“那是,本督亲手做的自然是极好的。” 说着优雅的夹起一块豆腐放入云溪灵的碗中,“这个豆腐嫩,多吃些。” 云溪灵大概也是真的饿了,一直低着头吃饭,反而忽略了闻闲异样的神情。 “嗯,谢谢。”云溪灵看着碗中越来越多的菜微顿。 奇怪,这顿饭到底是自己为闻闲而做呢?还是闻闲为自己而做呢?为什么感觉……好像她才是那个没过吃饭的人? 不对!闻闲亲手做的饭!!! 这菜里……不会有毒吧? 云溪灵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看向菜肴的目光有些许怀疑。 “怎么了?”闻闲看她一直在发呆,于是用手指戳了戳她白皙的脸庞,末了还赞扬了一句,“肤质很好,手感不错。” ……… 云溪灵侧身躲开那个一直在干扰自己的手指,望着桌上菜肴,“你不吃吗?” “吃啊,不过本督不是特别饿。”闻闲道。 不饿!那刚刚那个说自己饿的人是谁?鬼吗?! 云溪灵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碗中鲜嫩的鱼肉,闻闲坐在她对面,两人安静的用餐。 清冷的小厨房中飘荡着诱人的香味,两人在烛火下相视而坐,外面不时还能听到烟花的声响。 云溪灵垂下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低声道:“谢谢。” 闻闲默不作声,他撇了一眼窗外那已经被绿叶装点着的玉兰花树,“你…很喜欢玉兰?” 云溪灵点点头,又听到他说,“本督倒是知道一个关于玉兰花的小故事。” 闻闲低沉的嗓音中含着笑意,不知是不是烛火照射下的关系,他那俊美邪魅的容颜显得格外温柔,连带着那双幽深的墨眸都变的有些不同往日。 “这世上有一种最奇特的玉兰,在白天的时候是如莲似雪的纯白,接近黄昏的时候,就变的和水晶琉璃粉一般,到了夜晚花朵如血般殷红。传说这种玉兰花是天神用自己的血液所浇灌养育的,本就是珍贵的异花。可惜这花的花语却很是伤感,死亡之舞的绝美,灵魂毁灭时的绚烂。” “很不可思议对吧?明明那么清纯的玉兰却代表着这样残忍的寓意。在人世间,这样的玉兰从未有人见过,或者说…但凡见过的人也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有人说,这玉兰花是天神为自己的爱人所栽种,只希望自己化为玉兰花树的爱人有朝一日,能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用血喂养这异花,直到花树迷恋上他的血液,用它的根茎狠狠的刺入天神的心脏。” “它们贪婪的吸食着天神的生命力,直到天神死亡那花都没有开发。可偏偏就在天神的灵魂消散殆尽的刹那,那株扎根在他心脏上,长年不开花的玉兰树慢慢绽放了。” 闻闲说着,眼中有几分黯然,“花朵是那样的娇艳动人,天神就这样浑身是血的永远沉睡在那株奇艺的玉兰花树身边,一夜过后花朵就凋谢了。后来发现天神尸体的仙童们,惊奇的发现天神到死嘴角都带着温柔的笑意……”他笑着说,声音中却透露着疲惫和孤寂。 这样的闻闲是她从未见过的,褪去了冷漠俾倪的神色和高贵,宛如一个矗立云端的神坻踩着云梯从神座上缓步走了下来。 此时此刻的他,留下的只有温柔亲和,以及……被一种无法言喻的孤独。 云溪灵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轻笑,“你不适合这种温柔悲情的气质。”在闻闲戏谑的眼神下又道:“我印象中的闻闲……是个很高调张扬到近乎肆意妄为的人。” “肆意妄为?”闻闲用手点了点他的下巴,“哈哈哈,对!本督确实是很肆意妄为!” 看着他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云溪灵心中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刚刚闻闲的那个神情,让她心中有些不自在。 不过那种异样的感觉,被云溪灵刻意的忽略了,“那后来呢?天神见到他的爱人了吗?” 闻闲手拄着头,模棱两可的道:“见到了,也没见到。” 云溪灵抿嘴,“那还真是伤情啊……” 闻闲轻笑着甩了甩衣袖,“他也不算悲伤,天神死后不久树就枯萎了。一场天火将他们烧为灰烬,而凡间也出现了那种奇艺的玉兰花,天神和他的爱人永远在一起了,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 “天神一定有别的办法可以救他的爱人,可偏偏选择了以血供养,以心为饲。这样近乎偏执毁灭的爱……还真是可怕,但也很让人羡慕。”云溪灵低声叹息,“你从哪里听来的故事?” 闻闲把手指放在薄唇上,神秘的勾起嘴角,“秘密!” 云溪灵迟疑了一会终究没有把压在她心底的疑虑问出口,她总有一种诡异的直觉。一旦问了出来……她或许就没有办法再用这种似敌似友的态度来的面对眼前这个人了。 思索间她也吃了半饱,伸头望了一眼漆黑的夜幕,“千岁爷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你给本督下逐客令?!”闻闲危险的眯起双眼,身子一晃就出现在云溪灵身后,“是晚了,该休息了。”说着,搂住云溪灵的腰身。 云溪灵只觉得眼前景象一晃,她就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中。 身上一冷,外衣不知何时掉落在一边的椅子上,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后,云溪灵被人从后面抱住。 “千岁爷,你在干什么!!!”总算回过神来的云溪灵咬牙切齿的低吼。 闻闲安抚性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睡觉。” 云溪灵被气笑了,她当然知道是睡觉。但问题在于,要睡觉回自己家睡去啊!赖在这里干什么! “您不回去睡?”云溪灵反复深呼吸后,语气尽量保持平和。 闻闲潇洒的把她往怀里一带,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懒得动,累。” ……她可以把这个人踢出去吗?! 云溪灵烦躁的翻了个白眼,别说把闻闲踢出去了,估计她脚才刚刚抬起来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云溪灵又一次意识到,有武功的重要性,可惜她现在学是来不及了。 算了,惹不起她还躲的起,云溪灵干脆枕着闻闲的手臂当枕头,整个人背对着他,眼睛一闭,强迫自己赶快进入睡梦中。 看着怀中这个倔强的少女,闻闲无声的笑了起来。他轻轻扯过锦被仔细的盖在两人身上,两人长长的墨发铺撒在床上纠缠在一起,难分彼此。 闻闲暗中为云溪灵输送着内力,为她暖暖身子,随后又轻轻的用自己的下巴摩挲着云溪灵的头顶,他就这样一直凝视着她。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怀中人平稳的呼吸慢慢响起,紧绷的身体也缓缓松懈后,他才安心的阖上双眼。 入睡前,闻闲似乎苦笑了一下,这小丫头对自己的防备还是没有丝毫的减弱啊。每次看到她那双清冷淡漠的眸子里满是警惕之色,他就很不喜欢! 尤其是那种眼神还是对着他的,那就更让他不爽了。 “云儿,你知道么,有时候我真想把你咬碎了生吃下去……这样你就独属于我了……” 夜风拂起几片落花飘入屋中,静静落在他们的身上,同时也吹散了几不可闻的话语。 第七十一章 姐妹情谊 次日清晨,云轩阁内一片安详温馨。 翠嬷嬷体贴的将正准备进去的青浅拦在门外,“小姐昨日睡的晚,让她多休息一下吧。”说着抬手接过青浅手中的毛巾和水盆。 青浅懵懵懂懂的歪着头,“啊?是这样吗?”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可是小姐一向起的早呢……” 脚踝处轻轻传来动静,青浅眨了下眼,笑着抱起徘徊在她脚边撒娇的云耀,“小云耀你饿了?” “你带它去吃东西吧,顺便在散散步。”翠嬷嬷摸了一下云耀的头,“这边交给我就好。” 青浅看了一下紧闭的门,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嬷嬷了。” 翠嬷嬷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目送着青浅离开的背影。翠嬷嬷含笑的圆脸微微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对着虚空道,“蝴蝶?” 一个穿着黑蓝色干练衣服的冰冷女子从暗处跳了出来,冷漠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感情。翠嬷嬷没想到自己随口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她还真的出现了,“爷把你也……” 蝴蝶蒙着半张脸点头,翠嬷嬷眉梢微扬,“看来爷是来真的了,蝴蝶你……” “嬷嬷放心,蝴蝶的主子从此刻起就是云溪灵。”蝴蝶面无表情的说着,翠嬷嬷看着她没有神色的眼睛,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能让蝴蝶先退下,自己安静的守在门口等待。 屋中,水晶帘后的淡粉色床帘被风卷开一条细小的缝隙,床榻上妖艳俊美的男子紧紧拥着怀中娇小的少女。 闻闲如蝶翼般纤长的睫羽轻抬,墨色眸子似星空般闪耀着璀璨的光芒。他小心的动了动自己被压着的手臂,却在听见云溪灵轻声的嘟囔后停了下来。他将少女漆黑的长发卷在手指上把玩,眼中充满了不符合他性格的温柔。 闻闲手臂微微用力,无声无息把手移开,让云溪灵仰面躺着,他则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注视着云溪灵熟睡的面孔,他勾唇一笑,“早安,我的云儿。” 话落,轻柔的吻了吻少女的额头。 起身时无意瞥见放在枕头下露出的流苏,闻闲眼光微闪,指尖一挑,香囊就落在了他的手上,他犹豫了一会儿本来要解开细带的手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他突然不想打开这个香囊了,尽管他知道里面的东西一定非比寻常。否则这小狐狸也不会贴身带着,“罢了,关于这个东西…还是等你亲口告诉我吧。”说着闻闲把东西重新放回原处,又拉了拉被子后才抬手整理自己衣服上被压出的褶皱。 门从里面被拉开,翠嬷嬷恭敬的弯下腰,“爷可是要离开了?” 闻闲点点头,“照顾好她。” “爷放心。”翠嬷嬷小声回答,闻闲仰起脖子,双手背于身后,凤眸望着天空邪魅一笑,“凤忆初啊……看来也是时候查查了……” 此时远在赶往南秦路上的凤忆初狠狠的打了个喷嚏,他摸着鼻子嘟囔,“一定是哪个美人儿又在思念本少爷了!” 事实上凤忆初说的也没错,他确实是被一个美人儿惦记上了,不过此美人儿非彼美人儿! 在他身边的玉繁华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有自信是好,自信过头就很可悲了。” 凤忆初不赞同的把扇子往脑后斜插在衣领上,“你是在说自己吗?没想到玉小姐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语气中那股冷淡丝毫没有掩饰,显然还记着前不久被玉繁华用药弄倒的那事。 玉繁华很理智的没有理这个自作多情的男人,反正不管怎么说,到最后凤忆初都有本事扯到她身上。 不过就他这春风得意的样子,真是不爽啊! 于是玉繁华本着我不高兴,你也休想高兴的心态,慢悠悠的开口,“也不知道云家小姐听到你这话会是个什么心情哟……要知道,她可是相当讨厌你这样的纨绔公子哥呢。” “你……” 凤忆初含笑的嘴角一僵,难得没有反驳。他低下头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纠结,糟糕!玉繁华不说还不觉得,她这一说……自己给小灵灵的印象有些崩啊。 “哼,本小姐说对了吧。”玉繁华高傲的抬了抬下巴,凤忆初皱着眉头,回头望向远处,“奇怪,总感觉离开的很不是时候啊!万一……” “万一你的小灵灵被人拐了怎么办是吧?”玉繁华接过话,凤忆初突然严肃的看着她,“到底是什么事,非要这个时候把我叫回去!” 玉繁华也收起来了开玩笑的心,烦躁的叹气,“如果不是重要的事鬼才来找你,是……” “难不成是那个神秘的容亲王世子?他露面了?!”凤忆初冷冷的打断她的话,毕竟除了这个以外他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说重要了。 玉繁华耸了耸肩,“恭喜你,猜对一半。容世子没有露面,不过是皇上去了一趟容亲王府,出来的时候神情有些奇怪。” 玉繁华杏仁般的眼睛微暗,她似乎有话想问凤忆初,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凤忆初似乎是看到了她的神色,又似乎是没有看到,望着天空无奈的扶额,“那还真是不凑巧,容亲王世子么……” 清冷的嗓音幽幽地回荡在耳边,白如美玉的手指下那双桃花眼中幽深异常。 容亲王世子,这个从来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朝堂民间连个传言都没有,低调到几乎可以忽略的人。 若非他曾一时兴起,跑去容亲王府玩耍,后来被人拎着衣领丢了出来,还不一定知道这个所谓的‘容世子’。 说起来,那天在混乱间好像听到是他们府中的小世子嫌自己吵闹,就让人把他赶了出去。 于是,从没被人赶出门外的凤少爷就和这个素未谋面的容世子结了梁子! 随后三天两头,不分昼夜的去容亲王府串门。 但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小心都会被那个人发现,然后“请”出来。几次下来他对容亲王府都熟悉的跟自己家一样,可是他一直没有见过这位世子。回去和家里人说,得到的答案就更奇怪了! 似乎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位世子,甚至皇族和大家氏族也对此闭口不提。渐渐容亲王府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就更不用提那个从未露面的世子了。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他怎么查都查不到丝毫的痕迹,甚至到现在除了这位世子的名讳知晓外,根本查不到其他丝毫信息。 若不是儿时的梁子,他才不会在一个存在感那么低的人身上下那么大功夫。结果现在又因为这个人害的自己离开云溪灵,“容世子…咱们梁子是越结越大了。” 玉繁华看着自言自语的凤忆初有些不适应,忍不住问,“你说什么呢?” “我说我想小灵灵。”凤忆初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玉繁华懒得理他,“没出息!都跟你说是关于容亲王世子的事儿,你还有心情去想云溪灵。简直没救了你!” “容亲王世子关本少爷何事,本少爷一向关心美人儿…不对,是只关心小灵灵!其他人的事都别来烦我。”凤忆初一脸理所当然的瞥了她一眼。 望着对方那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玉繁华只觉得头痛欲裂,她真不明白为什么爹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他带回去?! 凤忆初也不想去解释什么,玉繁华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他现在确实是为难,云溪灵那边他放不下,可容亲王世子他又很好奇。 “为什么偏偏撞一起了呢。”凤忆初几不可闻的动了动嘴唇,无奈的继续赶路。 同一时间,云侯府后院中 云溪可一把抱住薛柔的腰,呜咽,“娘…你们一定要离开吗?明明…明明那件事和娘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她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你动的手啊?” 薛柔为难的笑了笑,蹲下身子,“在侯府,没有所谓的证据之说。只要真心想害一个人,证据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云溪可满脸通红的鼓着腮帮子,“大夫人就是一心想赶娘走,然后好独得爹爹宠爱!” “傻孩子…娘,对不起你。”薛柔在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下有些心虚,“可儿你记住,娘离开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可以与二小姐为敌!更不可有害她之心!!!” 云溪可第一次见到薛柔那么严肃的表情,她有些恍惚,“为什么?” 薛柔一愣,不知如何开口。 没有得到答案的云溪可又问了一次,“为什么?”本来清脆的嗓音中带了丝沙哑,“为什么又是云溪灵?娘,她害的你和清儿离府。为什么你还要我站在她那一边呢?” 一个又一个为什么如同一把把利刃,不断的刺入云溪可的心。 她不明白,也不能接受!自己的母亲每每提到云溪灵时,总是把她抬高,而自己呢?母亲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如今,都被害的被爹爹休弃,还要自己去讨好云溪灵。 难道,母亲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有多讽刺和难堪吗?! 云溪可脸上神情不断的变化,薛柔疼在心里,却无法说出口。只能怜爱的抱住她,“娘是为了你好。二小姐不是你可以惹的。”因为云溪灵她…是个怪物! 自从和云溪灵达成共识后,薛柔才慢慢了解到,这个平时在府中不显山不露水的二小姐,是一个比大夫人南月荣以及云霄鹏更加残忍冷血的人! 这个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招招致命,一点退路都不给你留。 这个人不但对别人狠,对她自己更狠! 可也正是因为这份冷心冷情,云溪灵才能在侯府这个无底的泥潭里活出她想要的生活。 “不能惹吗?哈哈哈,大姐姐惹不起,二姐姐不能惹……”云溪可一边说一边捏紧了拳头,眼中充满了不甘! “溪可!”薛柔大喊了一声,云溪可茫然的望着她,眼泪不停的往下落,“娘你能不能不要走,我不想和你分开。” 薛柔无奈的苦笑,她真不知道该拿云溪可怎么办。突然,门外一阵柔柔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姐姐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云溪清迈着自己的小腿走了过来,如同大人哄孩子般摸着云溪可的头发,“姐姐和我们一起走吧。” 云溪可哭声一滞,云溪清望着她的眼睛里充满笑意,“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啦!” “胡,胡闹!”云溪可猛的把头转开,义正严辞的看着她,“离开了侯府我们怎么生存?” 云溪清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但还是鼓起勇气拉住云溪可的手,“我们可以自己动手做些事情,虽然条件不能和云侯府比,可还是能活下去的。” 说着用力点点头,似乎这样做可以增加一点说服力。 云溪可张了张嘴,在云溪清纯真清澈的眼睛下,她那些重话反而说不出口了。最后只能化为一阵叹息,“外面的生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清儿一旦离开侯府……你就不再是小姐了。”云溪可半跪在地上,双手抓着她的肩膀,“甚至连这些漂亮的衣服首饰都穿不了,每天粗茶淡饭,这样的生活你受的了吗?” 云溪可死死的盯着云溪清的眼睛,可看不到她意想中的犹豫和迟疑,除了温和与平静外什么都没有。 “粗茶淡饭也没什么的,我们在侯府虽然不用担心吃穿。可是清儿能看的出娘亲活的很累,姐姐也过的并不自在。”云溪清慢慢拉下她的手,“灵姐姐说过,人的一生不该活的那么辛苦。在防备和算计中度过,那样的人生是失败的!人生最重要的是能和亲人在一起,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至于那些物质性的东西都是次要的!” 薛柔赞赏的笑了起来,没想到云溪灵居然会和清儿说这些话,简直不可思议。 云溪可抓着云溪清衣摆的手渐渐松了下来,她眼光躲闪,似乎不敢与云溪清对视。 片刻后,挫败的低笑,“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 “为什么?”云溪清不解的望着她。 云溪可伸手抱住她弱小的身躯,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云溪清的后背,“我留下。若是娘和你有什么困难有云侯府在背后撑腰,我还能帮你们一把。如果都离开,出了事情谁能帮我们解决?” 薛柔目光柔和,似乎早就知道劝不动她一样。 云溪可咬了咬牙,“我留下!” “哎,你这孩子又何苦……罢了罢了,红杏姑姑以后可儿就要你多费心了。”薛柔轻叹了叹,对着不远处的红杏姑姑说道。 红杏姑姑点了点头,深深看了一眼倔强的云溪可,眼中神色莫辩。 云溪可听到后,低垂着头,紧握的手反复几次后才缓缓松开。看她神色如常,薛柔就拉着红杏姑姑进入内室收拾行李,独留云溪清在外面陪着她。 两人大眼望小眼的,云溪清先一步耐不住寂寞,“姐姐,你为什么一定要留下?” “……我是云侯府的小姐啊。”云溪可平静的走到椅子上坐下。 云溪清眨巴眨巴眼睛,“可你不高兴!”孩童般天真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我觉得灵姐姐说的对……” “灵姐姐?”云溪可突然打断她,“你喊二姐姐为灵姐姐?” 声音中透露着惊讶,云溪可一双圆圆的眼睛瞪大,“什么时候你们关系那么亲密了?” 低落的笑声渐渐回荡,“清儿很喜欢二姐姐吗?” 云溪清大力的点了下头,“灵姐姐很厉害!又聪明又温柔,虽然没有大姐姐漂亮…但是我特别特别喜欢她!” 看着自己妹妹满脸的崇拜,云溪可自嘲的勾唇,“是啊,聪明……她真的很聪明!所以我才会那么努力的想赶上她的脚步啊。” 说完,云溪可拉过云溪清的手,怜爱的抱着她,“以后清儿可要代替姐姐好好陪在娘亲身边哦。” “嗯嗯!清儿会的,一定!” 望着自己妹妹清澈的眼睛,云溪可似笑非笑,以前清儿有自己和娘亲护着,所以远离了那些后宅的手段。现在又能离开这里,清儿还真是好运啊..... 真好!能保持着纯真的心,快乐的生活。“姐姐真替你高兴。”云溪可恢复了往日的微笑。 云溪清歪着头,只听她又说,“清儿好福气。” 声音似感概,似叹息…… 云溪可垂下眼,隐藏住分别时的感伤,“我永远会是你最亲最亲的姐姐!我保证!” “嗯嗯!清儿也一样呢!以后有机会,清儿一定会来看姐姐的。”云溪清也笑了起来。 说着两人拉起了勾,在后面目睹这一切的薛柔这才安心的笑了起来。 她拿着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看着手中的休书,神情恍惚。真不敢相信,自己还有离开的一天,“应该和她去道个别。” 薛柔含笑低语着。 第七十二章 杜淳示好 晨间的暖阳洒落地面,驱散了冬季末尾的寒气。云轩阁院中,青浅拿着一根长长的马尾巴草有一下没一下的逗弄着在她脚步撒娇打滚的云耀。 一人一虎玩的开心极了,透过窗户望去的云溪灵淡淡一笑,“她们看来相处的很和谐。” 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一对精致的蝴蝶对夹,手指轻轻从淡雅的蓝粉色纱蝶上掠过。翠嬷嬷适时的从外面推门而入,“小姐起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云溪灵侧身回头,瞥了一眼天色,语气略带玩笑的说道:“今天起晚了。” 翠嬷嬷一张圆脸上笑意满满,她把洗漱的东西都摆放好后,才走到云溪灵的身边,仔细的把她长如瀑的墨发挽成一个简约大方的流云髻。 剩余的头发平顺的披散在身后,青璃探了个头,好奇的走了过来。目光炯炯的盯着翠嬷嬷梳好的发髻,脸上满是惊艳,“梅落流云髻?!嬷嬷你好厉害呀,这种复杂的发髻现在都没几个人会梳。” “青璃这孩子就是嘴甜。”翠嬷嬷笑着轻拍了一下青璃的头。青璃笑嘻嘻的拉住她的手臂,“嬷嬷~你教教我好不好嘛?” 一边说一边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翠嬷嬷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教你是没问题,就怕你到时候嫌弃我老婆子太严厉了,哈哈哈。” “不会!”青璃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绝对不会!” 云溪灵通过镜面看着她们,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她把蝴蝶递给了翠嬷嬷,“这个发型确实很好看,简约大气,还带着几分优雅。”说着,转头看向青璃,“好好学啊,学会了以后就可以帮我了。” “那是当然了,我一定会用心学的。”青璃握着粉拳给自己打气。 翠嬷嬷轻笑着将发夹别在云溪灵的头上,“既然小姐都开口了,我一定好好教导这孩子。” 三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随后,翠嬷嬷带着青璃先一步离开,同时还将之前云溪灵拿给她保管的荷包放在桌上。 云溪灵拿起荷包,用余光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准确地说法是看着她头上的那对蝴蝶发夹。 看这对发夹的做工和用料,不出意外是闻闲留下的。那么,他留下这个做什么?认为自己头饰少所以送她点儿?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么…… 云溪灵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眼珠微动,“蝴蝶?”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蝴蝶也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云溪灵打量着这个名叫蝴蝶的女子。 修长的身材,利索的装扮,默然的表情,孤冷的气质,真是个如冰般的女子。 同样,云溪灵观察她的时候,蝴蝶也在观察着自己这位年轻的新主子。 十四岁左右的女孩,容貌清秀,气质淡雅,看上去和普通女孩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可偏偏她的那双眼睛异常迷人,墨色眼眸恍如深渊般幽邃,却又透着似玉兰般清纯。 真是个有趣的主子呢!蝴蝶心想。 “蝴蝶参见主人。”蝴蝶毫无感情的声线响起,并且单膝跪地头微低。 “蝴蝶……”云溪灵轻笑,手指微屈,“我还以为千岁爷身边的人都是以夜字或者墨姓开头呢。” 她低低的笑声回荡着,蝴蝶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是面如冰霜,“主人若是对这个感兴趣可以直接问九千岁大人。” 话语间,云溪灵将自己的手伸到蝴蝶的面前,“起来吧。” 蝴蝶抬眼望去,没有多说话,顺势站了起来。正准备开口说话时,只听云溪灵道:“叫我小姐吧,主人听着怪别扭的。” “嗯?是。”蝴蝶从善如流的说着,“主…小姐,属下多隐于暗处便于保护小姐安全,平日里小姐若是有事吩咐喊一声即可。” 蝴蝶下意识想称呼云溪灵为主人的时候,注意到她看过来的神情才改了口,不过一个称呼,既然主人不喜欢不叫就好。 这样近乎于绝对服从的态度让云溪灵感慨不已。 闻闲身边的人,真真是听话呀! 就在这时,蝴蝶冷漠的眸光突然变的如刀锋般锐利,她转身面向紧闭着的门关。云溪灵的耳边也轻轻传来几句话语,朦朦胧胧的听的不是很清楚,可这熟悉的声音却能明显的告诉她,对话中的人是她认识的。 云溪灵走了过去,在于蝴蝶擦肩而过的瞬间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没事,你先下去吧。” 蝴蝶早已收起了杀气,平静的点了个头,足尖轻触了下地面,人就消失不见了。 云溪灵握着荷包无奈揉了揉眉心,看来关于大夫人娘家的事情还得在放一阵子,现在她时间太紧,完全腾不出手来处理。 想着想着,门被人去敲了起来。 叩叩…… “小姐杜姨娘来了。”青浅一手抱着云耀,一手轻敲着门,“杜姨娘要不你先坐在那个椅子上休息一下?” 杜淳友善的微笑,“没关系,我也没什么急事,莫要催促二小姐。”说罢,在丫鬟的搀扶下坐了下去,“这是小白虎吧?真可爱!” 她望着青浅怀中的云耀,眼中喜爱之色溢于言表,但却不会让人生厌。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杜淳如此和善,青浅也忍不住对她的看法稍稍有了些改观,“姨娘,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用这个软垫垫着坐,这样会比较舒服。” 青浅快速的把放在躺椅上的一个软垫拿了过来,杜淳感激一笑,“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我又不是个瓷娃娃。” “那可不一定!有孕在身的人都要处处小心,尤其是侯府的路不平。”青浅抿着嘴,另有所指的抬脚踩了一下地面。 杜淳被她这孩子气的神情逗笑,“嗯嗯,我会注意的。” 青浅见对方笑的温婉,柔如水的眸子中满是谢意,知道对方听懂她的意思后,心中松了口气,随后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灿烂的笑颜。 院中两人相谈甚欢,看上去极其和睦。 本来乖乖窝在青浅臂弯里浅眠的云耀,黑耀石般剔透的眼睛突然睁开,短小的四肢猛的开始推攮着,青浅在杜淳疑惑的眼神下放开它。 云耀前脚落地,就如一道白色的线条窜了过去,直直扑入一个冰粉色怀中。 云溪灵接着云耀毛绒绒的身体,一手揉着它的头顶,云耀舒服的眯起双眼,小爪子抓了抓她的衣袖,“嗷呜。” 云溪灵看它又把自己的衣袖弄得皱巴巴的,倒也没有怪它。不过,缠在她手臂上的赤血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 赤色的小脑袋探了出来,小舌头吐出发出“嘶嘶”的声音,仿佛是在警告云耀,在打扰它休息它就不客气了! 云耀虽小,可属于白虎高傲的天性,以及对危险的敏感,让它压低了头,拱起背,雪亮的眼睛警惕的与赤血对视僵持着。 因为它们都窝在云溪灵的怀里,故而在外人眼中并没有引起注意。云溪灵屈指轻敲了一下它们的头,让它们安静,眼睛看向杜淳,“杜姨娘来云轩阁可是有什么事吗?” 杜淳看到云溪灵的时候就自觉的站了起来,她对着云溪灵微微欠身,很是规矩的对她行礼,“二小姐好。” “姨娘有孕在身,这些虚礼就免了吧。”云溪灵摆摆手,让青浅把人扶起来。 “是什么身份就该做什么事,杜淳不敢乱了规矩。”杜淳轻笑着反驳,仍然坚持行礼。不过她的声音温柔,动作举止又大方得体,不会让人感觉做作。 云溪灵顺毛摸着云耀的背脊,既然杜淳坚持那就随她好了,“杜姨娘很聪明。” 杜淳大方的看着云溪灵,目光不躲不闪,“二小姐过誉了。杜淳哪里是聪明,只不过是明了自己的本份。” “姨娘来此所谓何事?”云溪灵手杵着下巴,“现在这个时间点过来,溪灵可不认为是闲着没事经过呀。” 云溪灵含着笑意的眼睛注视着杜淳,杜淳轻拍了拍自己的头,“瞧我这记性。”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玉镯,“能麻烦二小姐把这个东西转送于薛姐姐手吗?” “薛姨娘?”云溪灵微愣,“你这是?” “一点补偿吧,薛姐姐应我而被侯爷休弃,我心中实在是有些过不去。本想自己亲自转送,可又担心这样显得是我故意去打击她一样。”杜淳为难的苦笑,“我真没想到事情会闹的那么严重,本以为最多就是责罚一下……” 抬着茶点的青浅听到这话当即嗤笑起来,“杜姨娘,在侯府里,犯错大小从来不是由事实决定。在这里,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但只要侯爷和大夫人都说它严重,那么这个小失误就是一个大问题。” “怎么会…这样……”杜淳吃惊的瞪大双眼,“哎,也怪我初来乍到不熟悉,否则绝不会……” 看她一脸自责的模样,云溪灵眉头轻皱,“姨娘你,昨天险些害到的是你自己的孩子。” 杜淳淡然的摇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万事强求不得。” “姨娘看的很开,这种平和的心态……真是少见。”云溪灵抬起茶杯抿了一口,似笑非笑。 杜淳也拿了一块糕点,眼神注视着糕点上精致的花纹,“二小姐这儿的东西好生精巧。” 云溪灵抬眼望去,淡笑,“这些糕点是青浅那丫头做的。”她微微停顿了片刻,又道:“姨娘若是喜欢不妨带些回去。” 杜淳拿着糕点欲言又止,“二小姐,实不相瞒。杜淳今日前来是希望二小姐能帮我分析一下这侯府后院中的各位夫人。” “侯府中的夫人么……”云溪灵轻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神清澈,“排去马上要离开的薛姨娘外,就只有母亲,萧姨娘,杜姨娘你们三位了。”她边说边用手指数着,“你都见过呀。” 杜淳看她含笑的眉眼,失笑,“是都见过,可她们的喜好我并不清楚,我想早些了解。以后也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哈哈哈,如果是这事儿的话,溪灵就爱莫能助了。”云溪灵微坐直身体,“毕竟我也不是很清楚。” 对于这个答案杜淳也没有表现出失落,她悠然的对着云溪灵鞠躬,“那也没关系,是我心急了,我毕竟是个新入府的姨娘,什么都不懂。以后很多事情还要劳烦二小姐多多提点。当然,若是有什么我能帮的事情二小姐尽可吩咐。” 她这个举动过于突然,就算是云溪灵也没料想到,压下心中的诧异,柔柔说道:“姨娘真是太客气了,弄的溪灵都不好意思了。” “二小姐绝对当的起这一拜。”杜淳优雅的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领,“快到午膳时间了,我也不便多打扰,先告退了。” 说完,对着青浅点了点头,扶着丫鬟的手缓步离开,步伐不急不缓,从始至终都不曾回头。 等到杜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时,青浅才凑了过来,她低着头在云溪灵耳边道:“小姐,这次新入府的杜姨娘感觉人还挺不错的。” “是吗?” “当然了,大夫人伪善冷漠,萧姨娘自私自利,薛姨娘……两不得罪。反而是这个杜姨娘,待人以诚,心地善良,而且还很温柔。”青浅扳着手指说,“比起前几个来说,她是最好的了!” 听她把几人反复对比后得出的结论,云溪灵不置可否。 青浅突然严肃起来,“但愿杜姨娘是真的心善。” “哦?我还以为你对她印象极佳呢。”云溪灵打趣道。 青浅嘟着嘴,“是不错,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哈哈哈,我们的青浅长大了。”云溪灵感慨的笑起,“杜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不好乱下定论,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很聪明。是个相当聪明的人!” 云溪灵重复两次夸赞着杜淳,看起来还挺开心的样子。 青浅表示她不是很明白云溪灵在笑什么? “小姐,你说杜姨娘是不是在向你示好?”秉着不耻下问的好习惯,青浅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问出了她心中的疑虑。 云溪灵淡然的点头,“嗯,很明显的示好。”甚至明显的有些过头了。 杜淳应该很清楚,在府中自己与大夫人不和。同她示好,这不等于是公然站到了大夫人的对立面吗? 对于一个才入府的新人,得着云霄鹏的宠爱,又怀有身孕,本就是在风口浪尖上了。居然这样树敌,也不怕麻烦上门么…… “这侯府倒是越来越热闹了,呵呵。”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悄然消散在风中,云溪灵用下巴点了点云耀的小脑袋。 另外一边,回到思淳居的杜淳这才缓缓放松了身子,靠做在软塌上。 天知道她刚才有多紧张,在离开云轩阁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每次与云溪灵的对视,于她而言都是一种内心的考验。 银莲急忙倒了杯茶水送到她手中,“小姐没事吧?” 杜淳缓了口气,“还好。” “小姐为何要寻求二小姐的帮助?奴婢看着那二小姐也是势单力薄。”银莲对她的做法很不解,“明明大夫人才是府中举足轻重的人。” “莲儿以后不可再唤我小姐,要唤杜姨娘,或者姨娘。否则被人听了去,给自己找麻烦。”杜淳先警示了她一番,而后道:“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她一边说一边无奈的扶着额头,“大夫人势力强大,虽然是个好帮手。可她对我的印象本来就不好,这几日观察下来我发现她的独占欲很强,而我……” 说到这里,银莲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头,“对!姨娘有孕在身,大夫人很可能会…” “嘘!你这丫头,说话口无遮拦的。”杜淳抢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小心翼翼的四处巡视。在确定无人后,才慢慢把手放了下来,又道:“二小姐很得侯爷重视,在这个家里处于一种很微妙的地位。比起大夫人的与虎谋皮,还是和二小姐要安全一些,毕竟我和她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姨娘考虑的真周到!”银莲点头回答。 杜淳有些劳累的撑着头,银莲也眼尖的看出主子的疲乏,“姨娘脸色不好,还是先睡一会儿养养神。” 说着轻轻扶着她走到内室躺下稍作歇息。 第七十三章 短暂平静 这边杜淳前脚刚走,后脚薛柔就带着云溪清来到了云轩阁。 云溪灵刚要站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在她身边的青浅好笑的耸了耸肩膀。真是奇怪,今天是什么日子?来云轩阁的人一波接一波。 “感觉像约好了一样……”青浅又重新上了一壶茶点,嘴里嘟嘟囔囔。 云溪灵淡笑的看了她一眼,“云轩阁难得这么热闹。你不是一直嫌这里太安静了,现在热闹了又嫌烦了?”说着,拍了拍在自己怀里拿衣服磨牙的云耀。青浅扭过头,“那也不是这么个热闹法……” 同时,薛柔也走了过来。还没等她说话,云溪清就瞪大双眼紧紧的盯着云耀,满脸的喜爱之色。 或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火热,云耀不高兴的扭了扭身子,把头转到一边,低声吼着,“嗷……” 云溪清被它那双泛着幽幽蓝光的眼睛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薛柔身后躲了躲,手牢牢抓着薛柔的衣摆,探出小半个头可怜兮兮的望着云耀。 薛柔无奈的揉揉她的头发,“你这孩子……” 云溪清嘟着嘴,可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云耀。云溪灵笑着对她招手,“清儿过来。” 云溪清纠结了一下,还是耐不在玩性,一步步挪了过去,动作异常小心谨慎,就好像是怕她的靠近会吓到云耀一般。 见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青浅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连云溪灵清冷的脸上也带了些许笑意,“你不用这样的。” “小云耀很乖的,溪清小姐大可走近看看。”青浅拉着云溪清的小手轻轻抚摸着云耀柔顺的毛发,力度控制的极好,云耀很快就散去了自身的敌意。懒懒散散的打了个哈欠,眯着一双大眼睛满是享受。 云溪灵见状干脆把云耀抱到青浅的怀里并吩咐她带着云溪清在一边玩耍。青浅是知道云溪灵和薛柔有话要说,本就打算给她们一个单独的空间。而云溪清则是孩童心性,注意力早早就被云耀给吸引去了。 现在云溪灵这样的安排,对她们来说简直就是瞌睡遇枕头,正好! 等着她们两个走到不远的靠椅处坐下玩闹时,薛柔的目光才慢慢转移到云溪灵的身上。“薛姨娘……”云溪灵说着,又迟疑了一会儿改口道:“不对,应该叫薛小姐才是。请坐。” 薛柔轻松的落座,听到云溪灵对自己的称呼后十分满意,“那也是多亏二小姐鼎力相助呀。”她淡然的笑着,神情说不出的自在悠然。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来在薛小姐身上体现了这句话。”云溪灵笑着看向她,“不过鼎力相助,溪灵可不敢当。” “二小姐这话何解?”薛柔手顿了一下,“莫非这事……” 云溪灵幽深的眼眸中闪烁着寒意,“我也就是顺势做了个顺水人情,就是不知道这个“人情”到底是给了谁。” 薛柔看她冷下的笑容,她恍惚间觉得云溪灵此刻的心情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好。虽然语气淡淡的与往日没有区别,但是却能清楚的察觉到说话人那满满的嘲讽之意。 可当她想在仔细看看的时候,云溪灵神色如常,脸上笑颜淡淡。似乎刚刚那一瞬间的寒意只是眼花了一样。“二小姐我今日前来是特地与你辞别的。”薛柔正色道。 云溪灵对此丝毫不意外,她抬眼笑说,“时间安排的很紧呢。我还以为你会等到过完春节在离开。” 薛柔嗤笑的瞥了一眼这楼阁,“这个鬼地方,多一天我都不想待!” 一向柔柔的语气变的异常寒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嗯,说的很有见地。”云溪灵赞同的点头,“薛小姐,我就先一步祝你早日与意中人喜结良缘。” 薛柔抬着茶碗的手一顿,微叹,“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二小姐的眼睛。”也不知是在感慨还是在叹息,“可惜我的婚宴是不会邀请二小姐的。”薛柔直视着云溪灵一字一句道。 “呵…先不说邀不邀请,我倒是希望等你走出云侯府的大门后,咱们永远都不要在见面。”云溪灵优雅的抬手拿起茶壶,一股清流缓而平的流入两人的茶碗中。 潺潺的流水声静静的响起,朦胧的薄雾缓缓升起。隔着茶壶和水柱,薛柔轻轻勾起嘴角,“是啊,再也不见。” 风悠悠扬起,吹散了薄雾也吹散了她的话语。 “这个,杜姨娘让我转交给你。”云溪灵将放在一旁的玉镯推了过去,薛柔眉头皱了皱,随后似笑非笑道:“她还真是……单纯啊。” 说着把玉镯收了起来。 见她把东西收了起来,云溪灵眼神微闪,视线转移到了在树下笑的甜美的云溪清,“清儿这样的笑容一定会永远保留着。” “嗯,是呀。清儿是个有福的孩子。”薛柔慈爱的看着云溪清的身影,余光扫到云溪灵含笑的眉眼,衣袖下的手微微收紧,轻声问,“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希望在离开前二小姐能为我解答。” “哦?”云溪灵放到嘴边的茶碗又稍稍离开,难得有些好奇的看着她。 薛柔在她清冷的目光下,道,“二小姐为什么对清儿……多方照顾?” 云溪灵目光微动,没有说话。 “我能看的出来,你看清儿的眼神和看霖少爷的眼神非常相似。”薛柔顶着压力说,“是什么东西值得让二小姐如此在意清儿。甚至特意让我带着清儿离开侯府?” 面对这一系列的问题,云溪灵最终化为温柔一笑,“大概是因为…想要保留住那种甜美的笑容吧。” 对于这个回答,薛柔还是抱有怀疑。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多疑,云溪灵给她的印象实在是一个神秘莫测的人。不会去做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情。 薛柔本想进一步追问,云溪灵抿了口茶,先她一步道:“她们过来了。”薛柔转头望去,果然,云溪清正在朝这边走来。 “看来我是得不到答案了……”薛柔轻声叹息。 云溪灵淡然处之,默不作声。 两人间有一种微妙的气氛,而云溪清恰恰把这个气氛打破,她蹦蹦跳跳的跑到云溪灵的身边,开心的把自己怀中的云耀举到云溪灵面前,“灵姐姐你看你看!”云耀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小云耀可听我的话了!对吧,小云耀!” “嗷呜!”云耀配合的叫了一声。 云溪清笑着把脸凑到它的头上蹭了蹭,云耀则伸出舌头舔了过去。 白色的虎,暖黄色衣服的小女孩,迎着阳光展现的灿烂笑颜。云溪灵想,这个画面一定会在她脑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吧! “灵姐姐?灵姐姐!!!” 云溪清大声喊着,云溪灵神游九天的思绪被她拉了回来,她平静的接过云耀,“听到了,小姑娘家家说话那么大声小心以后没人要哦。”说着两指弯曲,轻敲了一下云溪清的脑门。 云溪清无所谓的摆手,“才不会呢!”话落还故意对着云溪灵做了一个鬼脸。不过可能是她长的十分可爱,这鬼脸不但不恐怖反而还十足的可爱! 薛柔低笑着拉过云溪清,“你呀,胡闹!” 云溪清吐了吐舌头。 看着她们母女亲密互动的云溪灵抿了抿茶,突然道,“你们该走了。” 云溪清一愣,灵姐姐在下逐客令?! 对着她望过来的目光,云溪灵平静的点头。对,她是在下逐客令。云溪清瞬间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都垂头丧气的。 反到是薛柔面色平静如常,她对着云溪灵点了点头,“以后…可儿还要麻烦二小姐你……”她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二小姐不要与那孩子一般见识。” 云溪灵点头,“四妹妹乖顺,我自是省心的。” 没有完全同意也没有完全拒绝,薛柔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承诺了。这下她总算能放下心,牵着一步三回头的云溪清一步步走向侯府大门外那个自由的生活。 等青浅送薛柔和云溪清离开侯府并折返回来的时候,云溪灵正看着茶碗中的一片落花默默出神。青浅走了过去,“小姐换一杯吧。” 云溪灵摇了摇头,挡住青浅的手臂,“没关系,一片落花而已。” 青浅退回到她身边,有些欲言又止。云溪灵抬起茶碗轻轻晃动,“一片落花可以为茶添香,也可毁了清茶的味道。” “听不懂。”青浅直截了当的说道。 云溪灵笑了起来,“听不懂也好。人啊……不能什么都懂。你这样就很好。” 青浅茫然的歪着头,她还是听不懂云溪灵的意思。 云溪灵没有多说,反而将视线移到了云轩阁的大门口,“看来过一会儿还会有人来访。”青浅垂下眼,嘟囔,“一天到晚的来打扰……真讨厌。” “你啊,先去休息吧。今天阳光不错,我在外面晒晒太阳看会儿书。”云溪灵笑着说。青浅点点头,拿着吃完的茶点转身进了小厨房。 同一时间的云侯书房内 正在休息的杜淳突然被云霄鹏身边的小厮喊到了书房中。此刻,杜淳正安静的为云霄鹏磨墨,书房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云霄鹏快速的翻看着一些文件,他甩了甩写的有些发麻的手腕。杜淳当即走到云霄鹏身后,力度适中的为他捏肩,“侯爷要不要休息一下?” 声音柔顺如水,云霄鹏安慰的笑起,一把握住自己肩膀上的芊芊玉手,“皇上过段时间要去北山狩猎,事情也就安排的多了些。”说着仰头靠着她,一手抚摸着杜淳还平坦的小腹,“你怀着孕我也没时间陪你,真是委屈你了。” 一提到孩子,杜淳脸上散发出母爱的光芒,“宝宝知道他的父亲是个心系百姓的人,一定会谅解侯爷的。” “……你总是这样善解人意。”云霄鹏似感慨又似赞赏。杜淳抿唇一笑,“淳儿只求侯爷心中能有一小块位置是属于淳儿和宝宝的。” 云霄鹏揽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那是自然!” “侯爷!”杜淳推了推云霄鹏,挣扎着从他怀里起身,“侯爷可想好要带那几位小姐和少爷同去?” 听着杜淳把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云霄鹏也收起了微动的情绪。他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半晌后沉声道:“希瑞和灵儿是一定要带着去的。可惜雅儿……不然这倒是个很好的机会。” 提起那个自己从小捧在手心上的嫡女,云霄鹏既是想念又是怒其不争。 杜淳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她脸上露出羡慕,“云溪雅小姐呢……天圣四美之首。传言中有着倾国倾城之姿,一娉一笑宛如仙女般不染纤尘!可惜一直无缘得见呢。”说着微微失落的低下头,“本以为这次入府能一睹芳容,可我好像…没有在府中见过她。” 云霄鹏身子一僵,讪讪的摆手,“她去家庙祈福了。” “原来如此,难怪没见到。”杜淳眉眼弯弯,“溪雅小姐一定是个孝顺的孩子。侯爷应该高兴才是。” “哈哈哈,就你会说话!”云霄鹏心情明显变好,他又道:“溪梦和溪可这两个孩子也是天天闷在家里,刚好这次借这个机会带她们都出去看看吧。” 杜淳轻点头,又提议说,“这次狩猎其他的官员大概也会带着自己的家眷,侯爷不如带着夫人一同前往?”她身子微微往前,“刚好也能让夫人散散心?” 云霄鹏沉默了一会儿,摇头,“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复,算了。”说着,视线转到杜淳身上,“如果一定要带,本侯宁可带你去!” “侯爷,你可别拿淳儿开玩笑了。夫人听到不好。”杜淳有些赌气的转过身背对着他,云霄鹏哈哈大笑着从后面抱住她,“这次我除了儿女谁都不带,这样可以了吗?” 杜淳轻捏着拳不痛不痒的打着云霄鹏的胸口。嬉笑间慢慢传出了暧昧的声音,不多时杜淳脸颊泛红的推开门,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衣领才慢慢离开。 没有人看到的角落里,一双眼睛正阴冷的注视着这一切! 而云轩阁那边,眼看着天色从午时转变为傍晚,青浅几次劝云溪灵回屋,都被云溪灵拒绝了。束手无策下,青浅只得去寻翠嬷嬷和青璃。 可惜就算由翠嬷嬷来劝,效果也不大。青璃无奈的耸肩,“小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如果她不愿谁能劝的了?!” “话是这样了。”青浅挫败的垂着头。 翠嬷嬷安慰性的拍了一下青浅,“没事,这天转暖,小姐在外面也不会着凉的。” 青浅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就看见云溪灵突然站了起来。她的目光投向门外,悠悠闲闲的说,“来了。” 三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李管家满脸堆笑风风火火的赶过来。云溪灵漫歩走了过去,青浅先问道,“李管家你这满头大汗的……后面有人在追你?” “哎呦,青浅姑娘你也开我玩笑。”李管家笑着说,“二小姐侯爷让奴才转告你,准备准备五天后随侯爷一同去北山。” 北山…… “皇室一年一度的春季狩猎。”翠嬷嬷和青璃异口同声道,李管家一愣呆呆的点头,“是这样……”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能把这话留给我说吗!!! 李管家心中纠结着,嘴上又道:“同去的还有其他两位小姐以及大少爷。” 云溪灵薄唇扬起淡淡的弧度,“好,我知道了。”说着让青浅把一个打赏的荷包递了过去,“有劳李管家了。” 李管家不着痕迹的把东西收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瞧二小姐说的,这不是折煞奴才了。那话已带到,奴才就回去复命了。” “慢走。”云溪灵道,等着李管家都走出一段距离后,云溪灵无意间发现青璃的脸色有些不对劲,“青璃?” 说着她把手放在青璃眼前晃了晃,青璃猛的回神,急忙低下头掩藏住眼中的神色,“小姐…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说完还不等云溪灵点头就转身离开,青浅诧异的瞪大眼睛,“她怎么了?” 云溪灵皱着眉往青璃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对翠嬷嬷道:“嬷嬷一会儿麻烦你去看看青璃,那丫头容易钻牛角尖。” 翠嬷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依然点头。以她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个名叫青璃的少女身上有着寻常丫鬟身上无法拥有的气质。 这丫头的身份……恐怕不简单。 翠嬷嬷内心想着,慢慢往青璃走的方向走去。而云溪灵则抱着云耀回房,徒留青浅一个人在原地纠结。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院中就只剩她一个了。青浅拍了拍自己的头,抬腿走入屋中,“小姐,你居然把我一个人留在外面!” “谁让你想事情想的出神,我喊你几次你都没听见。” “………”唔,小姐真是越来越喜欢欺负人了! 第七十四章 春季狩猎 北越的春季狩猎是一个堪比百花节的存在,只不过与百花节的性质却大为不同。百花盛节以浪漫柔情与民同乐为主,而这个春季狩猎则是带着些许血色的皇家氏族活动。 每每百花节过后,不多时,春季狩猎也随之而来。 按照以往,狩猎的时间再加上来回的路程总共为两个月。 这段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绝对不短! 故而在狩猎前,皇帝会先一步把朝政中重要的事情处理完,并且会将这段时间的朝政之事交给太子肖烨墨处理,三皇子肖烨擎协助。 皇帝出游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无论是保护帝王安全亦或是安排出游路线,这些一系列的行程都要众多大臣们相互配合,才能有条有序的进行。 当然,同皇帝出游的除了皇室中人外,还有朝中的各位大臣及其儿女,所以,每一次的春季狩猎都是十分热闹! 三月清晨的街道上,大批车辆缓缓的驶出城外。绣着金红色龙纹的旗帜迎风飘扬,马蹄踏着青草,一眼望去,满是车马人群。 而其中最亮眼的就是在队伍中间的那顶暗紫幽殷的轿辇,整体以暗色系为主,殷红的长纱配上浓稠的紫色后,让人有一种视觉上的冲击感。 它的四周有着整齐的马队跟随,马背上的所有人都用白色宽大的兜帽遮挡住脸,一尘不染的白衣上绣着如血般艳丽的地狱之花。他们动作一致,简单的就像是没有灵魂的傀儡,稍稍靠近都能感觉到那冰寒阴森的气息。 辇中,闻闲懒散无骨的斜躺在软椅上,长长的墨发由肩头滑下垂落在地上,宽大的魏晋风紫袍松松垮垮的搭在他身上。白玉般的手撑着头,斜长如狐的眸子微阂,整个人说不出的魅惑妖艳。 墨白坐着他身边煮茶,余光瞥见闻闲手中拿着的白色衣物,低下头忍笑。 “小白,你笑够了吗?”幽幽的声音传来,墨白身子一抖,“不敢!” 闻闲嗤笑一下,把手中的东西贴身放好,双手放在头后枕着,“下午就可以到猎场扎营,唔……晚上抱着本督的小丫头一定能做个好梦。” 墨白聪明的没有接话,他的视线紧盯着从翡翠冰壶中缓慢流出的水柱。 辇中顿时有安静了下来。 车外,司礼监众人阴诡的气氛使得他们在众多人群里脱颖而出。随行伺候的宫女太监也井然有序的跟随着,让人不难猜出这轿辇的主人何等的尊贵! 而这样浩浩荡荡的架势,显然已经超过了皇帝的车轿。可惜皇帝就像是没看见一样,似乎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妥,那么旁人就更不敢去多说什么。 当然皇帝不在乎,并不代表后宫中那些高高在上的妃嫔也不在乎。 这不,在那个暗紫色轿辇后方,一辆淡红色轿中的淑妃啪的一下把车帘甩了来了,双眼中满是厌恶,“一个阉人而已得意个什么劲儿。” “哎呦,我的好娘娘啊,这话您可小声点儿!万一被人听了去生出事端。”茶嬷嬷轻声劝着,淑妃一张俏脸上写满了不服气,“本宫又没说错!” 可是声音还是有意识的减小了不少。 茶嬷嬷无奈的摇摇头,对于这个任性的主子她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明明知道九千岁在北越是个特殊的存在,连皇帝都对他礼让有加,还这样分不清状况的胡乱说话,迟早要惹祸上身! 同样,在淑妃车辆的后面刚好就是明燕公主的马车,明燕依然是一身金色系华丽异常的宫装,头上悬挂着金凤朝天的簪子,红宝石般灿烂的耳环在她颈间摆动,衬着她肤如白雪。 明燕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面前的水果,似乎看的有些出神。 突然,她的手猛的把茶杯咂在桌上,一边伺候的宫女浑身一抖,小心翼翼地问:“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带着怯意的声音拉回了明燕的思绪,她深吸了口气,烦躁的摇手,“没事,都退下别来烦本宫!” 话落,小宫女急忙弓着身子退了出去。借着她抬起的帘幕,明燕死死的瞪了一眼九千岁的车马。她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一直迁就这个闻闲,简直可恶。 “恶心的阉人。”明燕低声说着。 当然了,忿忿不平显然不只是她们两人。 再后方一点的秦沐风骑着马同云希瑞并排走着,今日的秦沐风特意换了一身干练的劲装。 平日里半束半披散的青丝也都整整齐齐的束成一个高马尾,淡青色的发带牢牢的固定住发丝,其余剩下的部分就随着迎面吹来的微风,不时轻轻晃动。 清冷的眼眸不时扫过前方那张扬无比的车队,眼中极快的划过冷意,可是眨眼睛又消散不见。 在他身边的云希瑞一手扯了下缰绳,“沐风,你好像很关注九千岁那边的事。” “有吗?”秦沐风不动声色。 云希瑞歪着头看向他,“有。”随后微微直起身望着那辆华丽的车轿,“真是一如既往的嚣张,明明是个……” “希瑞,谨言慎行。”秦沐风突然打断了云希瑞的话语,善意的提醒道:“还是不要在背后议论千岁爷的好。” 说着,轻声笑了起来。 云希瑞不屑的笑了一声,倒也没有在继续这个话题,他一手搭了过去,“有时候我觉得你跟我爹是一个脾气,小心翼翼地,看着都累。” 对于好友的打趣,秦沐风勾唇一笑,“云伯父若是听到了,就该罚你了。”无视云希瑞不赞同的目光,又道:“都说伴君如伴虎,为人臣子就更要时刻提醒自己,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话是这么说了。”云希瑞挫败的撇嘴,“但是我觉得这样活着很憋屈,为人臣……九千岁也是臣啊,可你看看人家活的,那叫一个恣意妄为。” “你羡慕呀?”秦沐风闷笑出声,“他的身份特殊,你又不是不知道。” 云希瑞先是一愣,在看到秦沐风眼中的笑意后也笑了起来,“也对,差点忘了。哈哈哈,沐风和你聊天总是让人感觉心情愉悦啊!” 话落,云希瑞用手拍了一下秦沐风的背,秦沐风笑了笑,“我很好奇,皇上为什么会对九千岁那么……容忍。” “古往今来,凡为君者,不是最忌讳宦官弄权吗?”秦沐风压低了声音问。 云希瑞无奈的耸肩,摇头道:“这个还真没人能说的清楚。皇上对九千岁的态度一直都是这样。”说着,停顿了片刻,“不过……” “不过什么?”看他神色奇怪,秦沐风追问。云希瑞抬头望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后才慢慢开口,“九千岁是六年前出现的。” 六年前? “这话怎么说?”秦沐风问。 “说来也奇怪,就这么突然的出现了,皇上也不曾和任何人说过他的来历,没过多久就有了司礼监。随后皇上不但让他代为处理朝政,就连太子也让他去教导。慢慢的,九千岁的势力就变的越来越大,在北越他的话完全是堪比圣旨的存在。说简单点,闻闲的权力大到可以一手遮天。”云希瑞一字一句的说着。 秦沐风越听越觉得诡异,“难道就没有人反对过?”一个不知来历的阉人执掌朝政,不可能没有人反对才是,莫非.... 果然,就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一样,秦沐风话音才落,就听云希瑞道:“有,怎么没有,只不过是反对的人都死了。” “之前的高大人就是朝中的一品大员,而且他还是先皇留下的臣子,算得上两级元老了。当初就是他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结果被皇上责骂了一番,高大人几次上奏都是石沉大海,最后高大人在国宴上大骂九千岁,当即就身首异处!紧接着,几个连同高大人一起反对的人也先后出了各种意外。”云希瑞皱着眉说,“那段时间血腥味都弥漫了整个京都。之后就算是有人想反对,那也没人有那个胆子说出来。” 秦沐风摸着自己的下巴,“他这是杀一儆百,千岁爷好手段。” “你怎么反而还欣赏起来了?”云希瑞不解的看了过去,秦沐风大方一笑,“并不是赞同,只是佩服他,如果当时他不下狠手,那么如今也没有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了。从这个角度来说,闻闲确实是成功了。” 云希瑞对此不屑一顾,“就算成功也改变不了他是个阉人。” 秦沐风无奈的扶额,阳光落在他的手背上投下一片阴影,刚好遮挡着了他眼中充满嫉恨的神色。在他们身后几步的丁远,不时的回头,视线紧紧落在后方的车辆中,不知是在寻找着什么。 而此时在他们不远处,画颖正和肖烨墨打闹着,画子息嫌弃的转过头,一点儿都不想承认这个在肖烨墨身上赖着不下来的人是自己的妹妹。 肖烨墨一脸无奈的任由画颖在他身上“上下其手”,而他自己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看上去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温御则低头轻咳,忍住笑意看着肖烨墨,“太子殿下…也有手忙脚乱的时候啊。” 可能是他的声音小,也可能是肖烨墨的注意力都在画颖身上。于是,温御被很直接的无视了! 画子息一把将手搭在他肩上,“我们出去走走?看看风景赛赛马?” 温御挑眉,瞥着自己肩头的手,“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学忆初了?” 画子息失笑,“被她气糊涂了。”说着把手收了回来,“不过我说真的,我可没兴致在这里打扰未来的太子妃和她家夫君培养感情。” 其中“未来的太子妃”这几个字被他说的又慢又大声,好像生怕画颖听不见一样。 “哥!”画颖蹙着秀眉,故意用手搂住肖烨墨的脖颈,挑衅的看着画子息,“怎么着都比你这个二十三年还是单身的人强多了。” “噗哈哈哈。”肖烨墨大笑的揽住怀中佳人的腰肌,“子息,要不要本宫帮你物色物色呀?” 温御冷峻的眉眼也带着笑意:“让你不要得罪女人。” “得了吧,你们一个二个的护着她。”画子息随手往后一挥,自己撩开车帘轻巧一跃跳到马背上,扬声,“本世子不奉陪了!” 随着帘幕的垂落,车中三人对视一眼,均大笑起来。 “哈哈哈,哥真是太逊了!”画颖毫不客气的说着,肖烨墨满眼宠溺的看着她。 望着眼前这两人的神情,温御内心安然,“我去陪子息骑马,不打扰你们了。” 肖烨墨点头,对他们两个的实相非常满意。“嗯,颖颖本宫会照顾好的。” “去!谁要你照顾!” “你说呢?我未来的……太子妃?” ………… 温御离开前,隐隐约约的听到他们的对话,低头失笑。打着马走到画子息身边,“他们感情真好。你这个当哥哥的也可以放心了。” 画子息轻笑不语,两人轻打着马走着。 这边气氛温馨,而另外一边的气氛就安静的出奇了。 身为臣子女眷的人并不是每人都能有画颖的待遇可以坐在前面。随行的队伍,靠中后的位置基本是臣子家眷。 一辆普通的车辆里,云溪梦安静的趴在窗前,用好奇的目光望着窗外风景。云溪可神色难辨的靠在一边,眼神时不时会落在坐在中间闭目养神的云溪灵。 青璃青浅则是安静的陪着云溪灵,也许是云溪可的眼神过于炙热,窝在云溪灵怀中的云耀不舒服的轻哼了一声。 云溪灵轻轻抬手抚摸着云耀毛茸茸的头,“小云耀你可别吓着我两位妹妹。” 柔柔的声线响起,云溪灵纤长的睫羽抖动了一下,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冷淡的眼光随意扫了一圈。 云溪可心虚的低下头,下意识地避开那股清冷的目光。云溪灵见状也没有在意,毕竟薛柔离府的事情才过去不到两月,云溪可对自己没有留住她母亲的事还是有些介意吧。 不过换位思考,若是发生在她的身上,云溪灵也不敢说自己会一点儿芥蒂都没有。 但愿不要太钻牛角尖才好。 云溪灵默默想着。 突然,云溪梦转过头笑说,“这次大姐姐没办法来真是可惜呢。”说着她直视着云溪灵的眼睛,“你说是吗?二姐姐。” “也许吧。”云溪灵模棱两可的笑道,“狩猎……真是次不错的体验。” 最后的这句话云溪灵说的异常轻,轻到没有人注意。除了她怀中的云耀,它抖了抖自己的耳朵,仰起头,正好看到云溪灵那似笑非笑的脸庞。 云耀察觉到一股寒意悄无声息的从她身上散开,天生灵性的它甚至敏感的发现,自己主人眼中深处隐藏的阴寒杀意! 在这样诡冷的眸光下,让本就嗜血的云耀也开始变的兴奋起来。 第七十五章 北山猎场 青山翠竹间,车队缓缓停了下来。 在众人的环绕下,皇帝与闻闲并肩走在最前方,两人说说笑笑的好不开心。妃嫔丫鬟比他们慢了半步,走在后面,而各大臣下属等则跟在最后面。 许是周车劳顿,许多人都选择了跟随家人回到属于自己的帐篷中整理行囊稍作休息。 同时,皇帝也传出旨意,今日就不再多做其他安排,大家自行调整,待明日休息好以后在正式开始狩猎。 这样一来,众人劳累了数日的身心也渐渐放松下来。 站在一个帐篷前,转过身望着眼前青山绿水,云溪灵柔粉色的唇瓣勾起浅浅的弧度。 青浅跟在她身边侧过身,俏皮的问,“小姐要不要去附近走走看看?” 云溪灵脚步微顿,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显然青浅这个提议甚得她心,“确实是要走走看看,难得有机会到这种好地方。” “那是,北山风景极佳,现在这个时候估计梨花和杏花也快开了,那满山花海的样子美极了。”青璃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眼前的青璃一改往日的素颜装扮,罕见的换上了一套水红色的齐腰百褶长裙,褪去了少女时的青涩,多了些十五岁女孩的甜美。只可惜眉眼间偶尔划过的恨意,多少破坏了这份美感。 云溪灵静静的注视了她一阵,眼睛微眨,“青浅,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说着把怀中的云耀放在地上,“青璃陪我去走走吧。” 说完,漫步往前走去,云耀看云溪灵一走就扑腾着四只小短腿跟了上去。 青璃犹豫了一下,才慢慢走过去。 二人前后相差两步的距离,不急不慢的走着。青璃抿着唇,环顾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眼中神色复杂。 “你以前来过,不如做我的向导,带我看看这北山风景?”云溪灵突然说道。 青璃微愣,低头失笑,“很早以前来过,很多东西印象已经模糊了。”她抬起手指着山坡上道:“我记得那个地方有一棵梨花树,是当年我和哥哥一起种下的,也不知现在它长大没有……” “你哥哥?是当初的宁世子宁垣之吧。”云溪灵说。 青璃点了点头,“哥哥他从小就很宠我,记得那棵树还是我缠着他种下的,本来说好了,等我长大了一起来看。可惜世事无常……”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 云溪灵本就是个极其敏感的人,青璃暗哑的嗓音尽管努力掩饰也没有逃过她的耳朵。但是,云溪灵并没有回头,就像不知情一样,“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 “小姐我……”青璃咬咬牙,欲言又止。 “你的事我从来没有忘记。当初的宁国公案……牵扯的有些广。”云溪灵叹气,“你知道帝师吗?我记得当年宁国公和帝师的关系很密切。” 青璃眉头一皱,“恩,我知道,可是帝师大人早在七年前去世了。” “没错,他在七年前出世了。”云溪灵低声自语。 青璃不解,“这有什么关系吗?帝师大人毕竟是年迈之人,去世也……” “年迈之人去世是很正常,可巧就巧在帝师去世的时间,刚好是天圣九年三月初。”云溪灵停顿了一下,她伸手接过一片落叶,在指间把玩,“宁国公案发于天圣八年十一月,于天圣九年二月末处理完毕,随后不过一个月帝师重病身亡。就单凭时间上来讲,也未免太凑巧了。不是吗?” “小姐,你的意思是……不会,家父身前和帝师大人乃忘年之交。我儿时也常去帝师府玩耍,帝师大人为人亲善和蔼,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青璃不赞同的小声嘀咕,“小姐也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那么坏吧。” 云溪灵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你别激动。”说着回眸望了一眼青璃,眼前少女倔强的模样倒是和前世的她很像啊。 想起薛柔离开前帮她查到的东西,云溪灵衣袖下的手指动了动,终究是压下了即将说出口的话语。 她眸色平静,青璃别扭的咬了咬嘴唇。在青璃说话前,云溪灵就先一步转过头望着这碧水蓝天。 也许是这个话题太沉重青璃不愿在继续谈下去,也许是云溪灵被山水风光吸引,两人都默契的看着前方的一片碧波。 清澈的湖水将两人的模样印了出来,微风拂过泛起细小的涟漪,云耀爬在边上舔舐着水,碧波荡漾模糊了云溪灵的容貌。 她半蹲下身,手心抚摸着云耀柔顺的毛发,余光瞥见青璃紧锁的面容,心中无声的叹息。青璃到底是个孩子,虽遭大劫,但以前被家人保护的太好,根本就不懂所谓的人心,能险恶到何种地步! 不过目前这些也只是她的凭空猜想,没有任何证据作为支撑。也许青璃说的对,是她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 此刻云溪灵倒是很希望真的是她想多了,否则…… 扑通一声,水花飞溅 丝丝凉意袭来,瞬间拉回了两人的思绪。 云溪灵抽搐着嘴角擦去脸上的水花,一向清冷的脸上多了几分生气,青璃死死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笑出来,殊不知她颤抖的肩膀早就出卖了自己。 而罪魁祸首呢,此时正眨着它又大又漂亮的暗蓝色眼眸歪着头望着云溪灵,看那样子好像是在等着云溪灵的表扬一样。 “云,耀。”云溪灵一手抓住云耀的后颈将它从水里拎了起来,对上它湿漉漉的大眼睛,笑容异常温柔,“你想造反吗?” 云耀轻呜着用前爪抱住她的手,尾巴摇的欢快不已,眼睛里全是讨好之色。然而,它甩动着的尾巴激起一层层水花洒在云溪灵和青璃的衣摆上。 看着云溪灵由晴转阴又由阴转晴,变化不停。青璃实在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小耀耀呀你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嗷~嗷嗷~”云耀得意的对着她叫了起来,似乎在告诉青璃,它是白虎,胆子本来就大。 云溪灵无奈的抚额,将它放到地上,“下次再把水洒我身上就三天不准吃饭!” “嗷呜?”云耀茫然的眨着眼,估计也是看出云溪灵此刻的心情不佳,它干脆翻过身四脚朝天,尾巴摇晃着,不停地往云溪灵身上蹭来蹭去。 看着地上这种各种撒娇耍赖的云耀,云溪灵头上似乎出现了一排黑线,她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只能深深感叹道:“云耀……你是白虎,不是猫……” “哈哈哈~小耀耀也只有在小姐面前才会这样呢。”青璃笑着摸了摸云耀的头。 被云耀这一闹,青璃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云溪灵随手扯过一根稻草逗弄着云耀,云耀眼睛紧紧盯着稻草,想用爪子把它抓住。可奈何每次都被云溪灵先一步躲过。 这下可激起了云耀的兴趣,它身体灵活一扭就爬了起来,压低身子前爪微抬,两个眼珠跟着云溪灵手中的稻草转动。 两人一虎玩的不亦乐乎。 云溪灵轻笑出声,“小云耀过来。”话落,云耀一跃就跳到她怀里,而云溪灵本来半蹲在地上的身体因为惯性作用,跌坐着,“让你过来也没让你扑我怀里呀。” 云耀才不管她说了什么,浑身湿漉漉的在她怀里乱蹭。 青璃笑着摸了摸它的头,话却是对着云溪灵说的,“幸亏多带了几件备用的衣服,这下刚好派上用场了。” 云溪灵正要点头,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春日的水汽还是有些寒意,仔细别着凉了。” 声音轻润温柔,可云溪灵刚扬起的嘴角却在听到声音的刹那间降到了最低。她调整了一下心情,站起身退后三步,“秦公子。” 看着眼前的少女一如既往的对自己保存着疏离和冷淡,秦沐风衣袖下的手微攥,面上一片温和,“你还在生我的气呀?” 俊美青年剑眉蹙起,声音有些无奈又有需些包容宠溺,“上次是我不好,我不该不经过你同意就抱你。可是,我也是被你气糊涂了。”他可怜兮兮的看着云溪灵面无表情的脸,“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我道歉好吗?” 云溪灵望着他深情款款的样子,讽刺的笑道:“秦公子想多了,我没有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和事生气。” “麻烦你让开,不要挡道。”云溪灵毫不客气的冷声道。 秦沐风眼中寒意一闪而过,他直视着云溪灵的眼睛,“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云溪灵似笑非笑,“大概是天生八字不合,或者是前世有仇吧。” “前世?哈哈哈,灵儿还真会开玩笑。如果真有前世那我们也该是恩爱有加的夫妻,怎么会有仇呢。”秦沐风只把她的话当玩笑一带而过,在他说话的瞬间恰恰忽略了云溪灵眼中阴冷的神色。 “自作多情。”丢下这句话后,云溪灵就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心中冷笑。 她和他可不就是前世有仇吗!还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青璃紧跟在云溪灵身后,“那个人真的很自作多情,小姐才瞧不上呢!” “是啊,再瞧上那我真的是个白痴了。”云溪灵道。青璃赞同的点了点头,却没有注意到云溪灵说了“再”这个字。 而秦沐风一直目送着云溪灵离开的背影,直到那人消失在视线中,他玩味的低下头捡起方才云溪灵拿在手中的稻草,“云溪灵……” 刚刚他无意间看到云溪灵逗弄云耀的那个画面时,心中就在想,原来这个冷淡的少女也会露出那样甜美的笑颜。也不知是为什么,他总觉得云溪灵那样的笑容应该是属于他的,那个少女本来就是他秦沐风的人。 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就好像冥冥中注定的一样。 “沐风!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云希瑞快步走了过来,秦沐风抬起头,依旧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没什么。” 云希瑞也没有多问,他一手搭在秦沐风的肩上,让两人的距离变近,玩笑似的问,“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我那个二妹妹?恩?” 秦沐风推开他的手,坦诚的点了点头。云希希嫌弃的道:“就云溪灵那种人你居然喜欢?她就是个……” “希瑞,我喜欢谁好像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吧。”秦沐风淡然的打断他,“你很讨厌她?” “切,她害的我妹妹去家庙,最近又把母亲气病了。你觉得我可能喜欢她?!”云希瑞冷冷的说,“也不知父亲是怎么想的,现在越来越重视她。不就是攀上了个阉人么,得意个什么劲儿啊!” 云希瑞越说越火大,干脆烦躁的在虚空中挥了挥手,像是要把什么打散一样,“得了得了,不想提她。难得出来狩猎,我们来说说明天的计划怎么样?” “计划?有这种东西吗?”秦沐风茫然的问,云希瑞大笑,“刚刚没有,不过很快就有了,你听我跟你说啊。” 随后,低声说了半天,秦沐风眉头一皱,为难的说,“这…不好吧?毕竟……”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们是各得其所。”云希瑞看他犹豫不决,又道:“如果你觉得不行就算咯,可惜了这个好机会。” 听起来他的声音里还充满了惋惜,秦沐风思索了片刻,抬手拉住云希瑞,“可以是可以,不过不要闹大了。” 见好友同意了自己的提议,云希瑞又来了兴趣,“放心放心,保证不会出事。”说着和秦沐风一起走回自己的帐篷中。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两人走后丁远就从一棵大树上一跃而下。 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芒,他抬头深深望了一眼帐篷的方向,冷嘲,“云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丁远摸着自己的下巴,露在面具外面的嘴扬起,他似乎有了什么决定一般的,“刚好我也很想看看这出戏会怎么演下去,呵呵。” 随后,他悠闲的把双手放在脑后,懒散的靠着树干休息。 另一边幽静的小路上,温御和画子息悠哉的牵着马走在山间。 “北山…真是个令人怀念的地方。” 画子息对着这层层山峦道:“这里没什么变化,一样的那么宁静。” “对啊,山青水秀,在京都呆久了出来整个人都放松不少。”温御接过话,他的视线扫过林间,慢慢停在不远处。本来含笑的嘴角也变浅了不少。 画子息余光注意到温御的异样,不由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怎么了?” “子息,你看那边……”温御的话戛然而止,画子息一头雾水的仔细看了看,刚要说话温御又道:“可能是我看错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往反方向走去,画子息眸光微闪,看着那处地方另有所指的说,“也许没有看错。” 温御如鹰般锐利的眼神猛的看向他,画子息表情不变缓步走了过去,在他肩头轻拍了一下,“明天狩猎要多留个心眼。” 温御了然的点头,“你最好和烨墨通个气,以防万一。” “恩。”画子息微顿,“其实跟九千岁说不是更好吗?” “九千岁么,应该不用我们去说。”温御思索了一会儿回答说,“走吧,该回去了。” 画子息沉默的点头,两人又往刚刚的那个方向深深看了一眼,抬腿缓步走远。 天色渐渐暗淡,静谧的山路上也失去了人的踪影,唯有蝉鸣的声响回荡着。 第七十六章 各显身手 次日,阳光刺破云层照射下来,红色的猎旗迎风扬起。 皇帝被众人拥簇着坐在台上最中央的位置,身旁左侧依次坐着淑妃和丽妃,肖烨墨和肖烨擎则坐在他的右手边。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臣及其子女跪地高呼。 “众卿平身。”皇帝抬手在虚空中挥了一下。 “谢万岁。” 待众人站好,肖烨墨笑着上前一步,“大家都坐下吧。” “不错,大家都坐下,今日是来狩猎的,你们这么拘谨,可别扫了朕的兴啊!”皇帝大笑。 可这里本就是临时布置的地方,坐的位置毕竟是少数,除了朝中的一品大员外,其余的人多为站着。 皇帝眯起眼,指着山林中飞起的禽鸟,“朕今日设了一个彩头,谁打的猎物最多,朕重重有赏!” “父皇的彩头,那我也要参加!”明燕高傲的扬起头。 皇帝挑眉,“要是输了,别找朕哭鼻子哦。”说着又转头看向肖烨墨,“你这个做哥哥的可要保护好她。” 肖烨墨无奈的点头,画颖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服,“我也要去打猎。” 肖烨墨刚想说话,就被淑妃打断,她笑看着画颖的手,“颖郡主…真是一心向着太子呢。” 话落,众人目光顺着望去。一些小姐们捂着嘴笑了起来,肖烨墨眉头一皱,“淑妃娘娘……” “哎呦,瞧本宫这张嘴,看见什么就忍不住想说出来,太子殿下可别见怪呀。”淑妃巧笑着低了下头。 丽妃眼睛微动,没有说话。肖烨擎好笑的看着淑妃,这个女人是仗着皇后此次没来么?还是那么自以为是的,看来是已经忘了上次被皇祖母罚的事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粘着我太子皇兄。”明燕冷冷的说了一句。 画颖笑脸微僵,眼中有些不快,“本郡主和自己未来的夫君培养感情,公主有意见?”停顿一下,“就算有,那你也应该和皇上,太后祖母说去,只会在人前多嘴,有失皇家风范。”说着又转头看向淑妃,“淑妃娘娘说是不是呀?” 明燕一时语塞,淑妃讪笑的把视线移开,而其他人更是低着头。 画颖心中冷笑,脸上笑的甜蜜,“皇上爹爹,你要为我做主!她们都欺负我。”皇帝见状笑骂,“你这丫头!把朕的太子都拐跑了,还跟我这老头抱怨?” 画颖吐了吐舌头,一手挽住肖烨墨的手臂,看都不看一眼明燕。肖烨墨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眼中满是宠溺,“胡闹。” “好了好了,现在狩猎开始!”皇帝站起来大声说。 坐在下面的人随即起身,翻身上马。 画子息冷冷的扫了一眼淑妃,跟在画颖身边,“还没嫁过去就满皇宫的得罪人,你啊。” 肖烨墨咳嗽一声,“有我,不怕。” 画颖也有恃无恐的伸个懒腰,“怕什么,这些人也就那点剂量,无聊。宫中太后祖母和皇后娘娘可是站我这边护着我的,不用担心啦。”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不要小看她们。”画子息不赞同的摇头。 画颖满不在乎,她打着马就跑入林中,“哥哥你真是好啰嗦啊。” “你!”画子息被她气笑了,肖烨墨拍了一下他肩膀,“我先过去了。” 目送他们走远后,画子息叹气,“颖颖这样……迟早会…” “颖郡主心性洒脱,性子直爽,也未尝不是好事。”云溪灵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也许吧。”画子息感叹,“云二小姐,请你多帮我照看点她。” 他的神情严肃,云溪灵低眉一笑,“自然,我和她……是朋友。” “多谢!”说完后,简单的对着云溪灵点了点头就入了林间。 云溪灵看了一眼他们去的方向,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回去。狩猎这种活动,她一个连箭都不会用的人,还是安安静静在一边歇着吧。 突然,有人猛的拉住她的手臂往旁边一扯,一匹黑马快速从她身边窜过。 云溪灵眼中冷色乍现,她抿着唇望向骑在马上的人。 “哟,本公主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云二小姐,不好意思,刚刚没看见你。”明燕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 云溪灵淡然笑道:“没事,公主骑马以后要看路,前面有很多树木,像这样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撞上了。” 明燕刚开始没听懂她的意思,后一想,怒道:“你是说本公主没长眼睛吗?!” “这话我可没说,是公主自己说的。”云溪灵丝毫没有退让,“公主是个自知者。” 明燕脸上囧迫,她冷哼的瞅了云溪灵一眼后骑着马离开。云溪灵收起了笑脸,转身鞠躬,“多谢丁公子。” 丁远冷漠的点头,“举手之劳。” 说完就打算离开,云溪灵突然道:“丁公子脸上受过伤?” 丁远脚步不停,云溪灵又道:“带面具的人多分两种,一是受伤,二么…是不想让人认出来。你是那种呢?” 丁远身上渐渐升起寒意,他停在原地,等云溪灵走到自己身边时,冷哼,“二小姐不知道好奇害死猫的道理吗?” 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芒都带着寒意,云溪灵似是没有看见,“问问而已,丁公子和云家有过节吧。” 她绕开丁远,身后传来声音,“为什么?” 云溪灵背对着他,“厌恶的情绪太明显了,我那个父亲可是个老奸巨滑的人,那么明显的排斥,连我都能察觉,你以为他会感觉不到么?” 丁运身体一震,他袖中的手攥了起来,而后又松开,声音僵硬,“我会注意的。” “哦?那就是真的有过节咯。”云溪灵似笑非笑。 丁远这才缓过神来,眼睛微瞪,“你诈我?!”云溪灵无辜摆手,“随便试试。” “哼,云家人,真是阴险狡诈之辈。”丁远冷哼,双手抱于胸前,“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定不会救你。” “其实……就算你不插手,我也不会有事。”云溪灵笑着回头,“告辞。” “大言不惭。”丁远嘲笑道。 云溪灵没有回答他,而是轻轻安抚了一下从她袖口探出头的赤血,对上那双暗金色幽冷的蛇瞳,她勾唇一笑。 “或许真正得救的…是公主才对,呵呵……” 云溪灵的声音低若蚊鸣。 等她回到坐处的时候,云溪可和云溪梦正围在淑妃与丽妃间,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习惯安静的她没有掺和进来,眼睛环顾周围,眉头微蹙。“奇怪,闻闲呢……” “灵儿能直呼千岁爷名字?”温润的声音轻轻传来,云溪灵抬头望去,温御含笑站在自己身边,他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头,“找他有事?” 云溪灵眨了下眼,摇头笑道:“没有。只是一时间没见到他有些不习惯。” 温御诧异的看着她,“你对他倒是挺信任的。明明是个那么危险的人……”说着温御突然微蹲下身子,平视她,“闻闲是个极度危险的存在,能避免接触就尽量避免。为了你自己好!” “我知道。”云溪灵感激的点头,“我心中有数,放心吧。” 温御见自己根本劝不动她,只能叮嘱道:“如果有事需要我帮忙就尽管开口,我一定帮。” “谢谢。”云溪灵道。 温御刚想说话,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过来,他在温御耳边低语了几句后,温御有些抱歉的对云溪灵说,“灵儿我那边有点急事,你自己在这里不要走远。”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把一个圆圆的东西塞到云溪灵手中,“有危险就把这个扔出去。” 说完后,才跟着侍卫离开。 云溪灵低头把玩着他给的东西,心中微暖,若是没猜错这个应该是可以召集镇国将军府影卫的信号吧。温御这个人还真是心思细腻。 “真是个温柔的人呢。”云溪灵喃喃自语道。 与此同时的山林深处 一支长箭化破虚空猛的刺入一只花豹的背脊。花豹受痛奔跑的四肢一个酿跄就栽翻在地,它恶狠狠的瞪向前方,“嗷!” 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云霄鹏一看射中的是一只豹子,瞬间笑意爬上眉眼,“哈哈哈,贤侄这箭法真不错!” “哟?是花豹?秦大人厉害啊!”李尚书对着秦沐风竖起大拇指。 秦沐风谦逊的挥挥手,“哪里,各位大人过奖了。” “哈哈,秦大人年少有为,看来以后前途无量啊!哈哈!”一位武将也大赞道。 “沐风以后有机会我们比划比划。”云希瑞踢了踢马腹,走到他旁边。 秦沐风笑着对他们道谢,这时受伤的花豹突然拱起身子,后肢猛的用力跳了起来,尖锐的爪子照着云霄鹏就抓了过来。 事发突然,云霄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其余人注意到的时候,那只花豹离云霄鹏已经极近了! “父亲!!!” “云侯爷!!!” “小心啊!” 云霄鹏的瞳孔收缩,眼中全是倒影着那阴森森的豹爪,千钧一发之际,秦沐风单手撑在马背上,一个旋身让自己的身体凌空,右腿弯曲猛猛的踢在花豹受伤的后背,箭羽又深深的刺了下去,直接穿破了花豹的肚子。 嘭的一下,花豹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撞在树干上,它挣扎了几下终究是没有在站起来。秦沐风冷漠的走过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濒临死亡的花豹,毫不留情的给了它致命一击。处理完它后,才重新恢复笑容,“大家没事吧?” 云霄鹏深吸气,“还好。”随后也下马,走了过去,满是欣赏,“多亏贤侄了。” “父亲!你不要紧吧?”云希瑞紧张的走过来仔细检查云霄鹏身上是否有伤。 与他们同行的人,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无一不对秦沐风好感倍加。他们将花豹绑在马背上,说说笑笑的。 正在大家要折返回去的时候,一道白光从众人面前飞快划过。秦沐风眼睛一亮,翻身上马,高声道:“众位先回,我去去就来。” 说完后,也来不及听他们说了什么就打着马追去。 云霄鹏无奈的摇摇头,“年轻人就是这样。”云希瑞本来也想追过去,可是想到刚刚云霄鹏差点受伤,自己还是留在他身边保护比较好。 “秦大人这是去追什么了?”李尚书问。 “恩……刚刚那个白色的动物是什么,动作好快。”武将沉思了一下道。 云霄鹏笑着道:“管它了,反正我们这些老骨头可追不动。” “瞧侯爷说的,您怎么能说老呢。” “就是,侯爷的身手可没有退步啊!这些飞禽最是难猎,最后还不都成了侯爷的囊中物了。”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捧着云霄鹏,云霄鹏自然也很受用他们的恭维。 刚好这个时候,明燕和侍女骑马而来。 她快速的瞥了一眼众人,问,“你们看见一只白色的狐狸没?” “臣等参见公主。” “行了行了,本公主没时间听你们说话,到底有没有看见!”明燕一脸不耐烦。 云霄鹏老眼微眯,“之前有道白光往那边去了。”说着手往左前方指去,明燕乜了一眼就指挥着人飞驰而去,期间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她这样目中无人的态度,自然也惹的众人不快,李尚书似笑非笑的摸着自己的胡揸,“呵,这种人也是生在皇室,否则……” “一个无关要紧的公主,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用在和亲上。众位又何必跟她计较。”云霄鹏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明燕离去的身影。 众人听后相视而笑。 等明燕公主走远后,他们载着各自的战利品悠哉悠哉的往回走去。 而一心追赶白狐的秦沐风此刻真在和这只狡猾的小狐狸斗智斗勇。 他三箭齐发,快而准的把白狐往自己的方向赶。眼看白狐离他越来越近,他干脆凌空而起,扯过马鞭就向白狐缠去。 可那白狐怎会让他轻易得手,小小的身子一窜就躲了过去。它高傲的扬着头对着他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眼神中充满不屑,好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一击未中,秦沐风也不灰心,他薄唇扬起,越发坚定了要抓住它的心思。刚刚无意瞥见这只白狐的时候,他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云溪灵的样子。 这小家伙和云溪灵很像不是嘛? 想着想着,他手弹出几粒石子打在白狐身边,马鞭随之而来。白狐以为他又要故技重施,得意的闪躲着。可还没等白狐得意多久,它就感觉自己的后颈被人抓住。 秦沐风把它拎到自己面前,“抓到你了。” 白狐瞬间就明白了,弄了半天,它上当了!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在耍着它玩,刚刚的攻击都是佯攻,就为了让它放松警惕! 于是,心高气傲的白狐不甘的在他手中挣扎着,小爪子拼命的想抓他,秦沐风淡笑着手下微微用力,白狐瞬间被一阵刺痛包围,它猛的颤抖了一下身体就不敢在乱动。 看它乖乖的样子,秦沐风笑着把它抱在怀中,摸了摸它的头,语气异常温柔,“对嘛,这样才乖。” 白狐害怕的缩了缩身体,任由他扶摸着自己的身体。不是不想逃跑,而是抱着它的这个人好可怕,如果跑的话一定会被杀死的! 得到白狐后,秦沐风把它放到自己肩头,然后顺着一条小路打马离去,他前脚刚走,后脚明燕就赶了过来。看着这茂密的树林,明燕只能派人四处寻找,可愣是什么都没找到,只能气急败坏的对着树干狠甩了几鞭子以作发泄。 光顾着发泄的明燕并没有注意到在她不远处,肖烨墨失望的神色。画颖安慰的把手放在他手背上,“你这个妹妹……和你一点都不像。” “她是被父皇宠坏了。从小到大,母后基本不管她,父皇对她又多少有些放任,她自小就自持美貌,加上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结果……”肖烨墨收回视线。 画颖歪着头,另有所指的问,“和你不像就算了,她跟皇后娘娘也差别很大。如果不说,完全不敢相信你们是亲生兄妹。” “哎,她……算了,反正我和母后对她的感情都不是很深。”肖烨墨低声道,画颖不解的看着他,他淡笑,“皇家的事情,很多时候是三言两语说不清的。” 画颖撇撇嘴,也没追问,“她好像回去了。” 肖烨墨望了一眼,“走吧,我们也回去了。” “不要。我们猎物那么少,回去会被笑话的,特别是你可是太子殿下!”画颖对着他做了个鬼脸。肖烨墨宠溺一笑,“好,听你的。” 话落,两人往反方向走了过去。 一时间整个树林中飞禽走兽到处窜动,进入林中的人各自的收获都不错,尤其一想到获胜者能得到皇上的赏赐,自然也就更加卖力了! 第七十七章 篝火欢歌 呜———呜——— 低沉如叹息的号角声缓缓回荡在山间。 众人骑着马或拎或载着自己的猎物而归,走入大营时,营中早已架起来高高的台面,皇帝正和肖烨擎说着什么。 “燕儿那孩子呢?还在闹别扭?” 肖烨擎无奈的点头,“劝不动,想猎的东西没猎到。让她一个人静静也好,省得她又迁怒旁人。” “有你这样说妹妹的吗?”皇帝屈指弹了一下他的头,肖烨擎无所谓的耸肩。 “明燕……终究还是宠坏了,让她吃点亏也没什么不好,你太子皇兄呢?怎么也不见人影。”皇帝问。 肖烨擎笑的一脸无辜,“父皇你都不知道,那我怎么知道呀。”看着皇帝又要打过来的手,他急忙正色道:“五弟传来消息说,边关事情已经平定。” “好!海儿这孩子也长大了,让他速速回来,朕要好好奖赏他一番。”皇帝骄傲的眯起双眼,肖烨擎却有些为难的说,“我喊了,但是五弟说他现在还不想回来,还说……” “说什么?” 肖烨擎忍着笑,道:“小海原话:等太子皇兄大婚的时候自然会回来,现在不回,就算是父皇命令他也没用。他还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哈哈哈,这个臭小子。”皇帝并没有生气,摆摆手,“随他吧,你传令过去,五皇子肖烨海可自由调动边关大军。”停顿片刻又道:“让那孩子自己照顾好自己,朕可不想回来都认不出他了。” “父皇放心。”肖烨擎笑着点头。 大营帐内 云霄鹏因早就折返,此刻正和南杰等人围着台面而坐。 南杰没大没小的凑过去,“姨夫,你看我猎的这头鹿,很厉害吧!”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火架上准备烤的鹿,“为了抓它可费了我一番心思呢。”南杰站起身拿酒,余光瞥见云霄鹏身后的花豹,顿时拍手,“花豹?!姨夫…你,你怎么抓到的?!这东西生性狡猾,看来此次头奖一定是姨夫的了。”说着他失落的垂下头,“啊,我今天又白忙活了。” 云霄鹏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咳了一下笑道:“这个是沐风贤侄猎到的。我都一把老骨头了那有精力去猎这个东西。” “秦沐风?!”南杰瞬间来了兴趣,“听说他最近风头正盛,姨夫,小侄求你个事呗。” “哦?你小子又怎么了?”云霄鹏高深莫测的回望了他。南杰摆手坐下,“我想结识一下秦沐风,有姨夫在也不会显得我鲁莽呀!” “就你会打鬼主意!怎么不和瑞儿去说呢?”云霄鹏大笑着在他头上轻敲了敲,南杰嘻嘻哈哈地为他斟酒,“谁知道他啊,刚回来就一头钻进帐里了。” 这时,南夫人走了过来,她拍了拍南杰的肩膀,“你又在给云侯爷添麻烦?” “我那有!娘你可不能冤枉我。”南杰道:“姨夫你说说,我可是在给你添麻烦?” “恩…”云霄鹏沉默的看着他,只看的南杰心里发毛,“杰儿在和我请教呢。” 南夫人在才放下心,又嘱咐道:“那你乖乖跟着你姨夫,不许捣乱!娘亲去照顾敏儿了。”随后又对云霄鹏欠身,“有劳云侯。” “南夫人客气。”云霄鹏也笑着对她点头。 等南夫人走开后,秦沐风也骑着马回来了,他快速的把马交给早早守在大营口处的马夫。自己又拍了拍衣摆上沾染的灰尘,刚刚抬头就望见云希瑞远远的和自己挥手。 秦沐风大步走了过去,云希瑞递了一个眼神给他,他了然的点头。眼见着人们陆陆续续的返回营地,秦沐风微微偏头,白狐温顺的蹭了蹭他的脸颊。 “运气不错啊,能抓到只小狐狸。”温御刚好从他们身边走过,“两位好。” “拜见御小将军。”秦沐风和云希瑞齐声说道。温御礼貌的对他们抬手,云希瑞无意瞥见他手中抓着一只小白兔,有些好奇。 秦沐风却注意到除了兔子外,温御在没有其他猎物,他扬起嘴角,“御小将军怎么只猎了一只兔子?” “这个啊。”温御把手中捧着的小兔子稍稍抬了起来,看着正向他走来的倩影笑道:“今日临时有些事情要处理,没有去狩猎,刚好回来的路上见到这只小兔子就抓过来送人。” “原来如此,不知何人有此荣幸能让御小将军上心?”云希瑞抱着手问。 这次温御没有回答,而是用目光看着前方,他们顺着视线看过。云溪灵拎着一壶酒缓缓走来,她礼貌地对他们笑了笑,站在原地。 “我先过去了。”温御对他们说完后,就抬腿走了过去,把兔子往云溪灵手中一放,“给。” 云溪灵微愣,接过小兔子,“送我的?” 温御点点头,扬起从她手里接过的酒,“这个的谢礼。之前小雨说过,女孩子都很喜欢小白兔。”说着还煞有见识的点了点头。 云溪灵忍住心中笑意,“多谢。”她仔细端详了一下兔子,对他口中那个叫小雨的姑娘有了些兴趣。 这边两人相谈甚欢,那边的秦沐风眼神却暗了下来,就在他忍不住去打断他们的时候,温御已经和云溪灵分开了。 云溪灵快步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低头抚摸着兔子。 这时肩上一沉,云希瑞把手搭他肩膀上,“走了,我们也该过去了。” 看着台面下的大部分位置上都坐满了人,皇帝站了起来,高声道:“今日众位爱卿所猎到的动物都由御厨为大家烹饪,大家可以好好享受一番。” “陛下为我等如此费心,臣等何德何能呀!”南御史道。 “谢吾皇圣恩!” “连一件小事陛下都为我们安排好了,吾皇果然是体恤下属,仁爱圣德的君王!”云霄鹏也高声说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了人带头,下来的人也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夸赞皇帝,齐呼万岁。看着众人都站了起来,云溪灵就是想不站都不行,她嘴角笑的有些僵硬,听着这些人的一口一个圣皇英明,她心中好笑,皇帝不过赐顿饭他们都可以扯到社稷江山上去,这都那儿跟那儿啊。 这些恭维的话听多了不会烦吗? 但是事实证明,皇帝很喜欢听这些话。从他脸上的笑容就能看出,他心情比刚刚还要好,皇帝龙袍扬起,“众爱卿说的好!今日,朕定要和众爱卿共饮一杯!” 皇帝话刚落,何贵就及时的递上一杯酒。皇帝接过后高举酒杯,“来!与朕满饮此杯!” 说罢,扬头一干而尽!随后又道:“朕之前说过,谁猎到的猎物最特殊就有赏,云爱卿呀,这花豹是你猎的?” 云霄鹏放下酒杯,拱手,“回陛下,是秦大人所猎得的,臣可不敢贪功。” 随着他的话落,秦沐风也站了起来。皇帝一见是他,满意的点头,“好好好,看来今年是得了一个奇才!” “陛下过誉了,臣万不敢当“奇才”二字!只不过借陛下洪福,有幸猎得此豹。”秦沐风大大方方的说着,引的皇帝龙颜大悦,“秦爱卿太谦虚了。” “陛下,今日御小将军和三皇子殿下都没有加入狩猎,才让臣捡了这个便宜。臣想来,若是他们二位以及陛下都参与进来,那么究竟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准。”秦沐风不卑不亢的抬起头,“听闻陛下箭术一流,可百步穿杨。曾猎过雄狮猛虎,臣所猎的区区一只花豹,在陛下面前真真是献丑了。”说完,又是一个深拜。 皇帝挑了挑眉毛,“哈哈哈,那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余光扫过一旁摆放的弓箭,一时心血来潮,“待后日,朕亲自狩猎,秦爱卿同朕一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秦沐风的身份,他手袖往后一挥,“臣谢主龙恩!” “皇上,狩猎那么危险你怎么能亲自前往呢?”一直坐在皇帝身旁的淑妃开口制止,可还没等她多说几句,皇帝就大手一挥,“朕意以定,不必多言。” “这……”淑妃不甘的咬着嘴唇,在触即到皇帝不悦的目光后,把话咽了回去。 丽妃轻抿了一口花茶,细声嘱咐道:“陛下亲行,定要注意安全。” “爱妃放心,朕有分寸。”在面对丽妃时,皇帝的语气要比刚刚平和了许多,淑妃不屑的瞪了一眼低头饮茶的丽妃,“假惺惺!” 她说的声音极小,故而无人注意。 这时,秦沐风的视线停留在云溪灵身上,那热烈的注视惹的她眉头一皱,云溪灵慢慢抬起头,正好就对上秦沐风的眼睛,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她心头升起一抹不安。 果然,还没等云溪灵想清楚,就见秦沐风突然走了出来,跪地笑道:“陛下方才说有赏,不知臣能否此刻就先向陛下讨个赏赐呢?” “哦?爱卿想求什么?”皇帝问。 秦沐风眉眼含笑,眼光流动,似有似无的落在云溪灵身上,她隐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起,事到如今还不知道秦沐风打什么主意的话,她就是白痴了! “啧!”云溪灵细若无声的动了动嘴,秦沐风看她一直冷漠的眼神心中越发高兴!他得意的勾起嘴角,似乎是在向云溪灵炫耀,那俊美的容貌变的更加迷人。 可惜落在云溪灵眼中却只有“刺眼”二字! 她心沉了下去,身上控制不住的冷意惹得赤血和云耀都开始躁动不安,让一旁的云溪可看的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秦沐风缓而稳的说,“臣不求其他,只求让臣与云……” “哟,本督刚来就听着陛下的笑声,也不知是发生什么了让龙颜大悦?” 一股漫不经心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好巧不巧的刚好把秦沐风的话给打断了。 众人闻声急忙站起跪地,“参见九千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华紫色的衣袍从地面滑过,闻闲身后跟着的墨白和夜七也从人群走过。皇帝见到闻闲的瞬间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亲自走过去,“闻闲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闻闲轻笑着道:“处理事情耽搁了。” “千岁爷。”肖烨擎对着他拱手,闻闲虚扶了一下,肖烨擎又道:“请父皇和千岁爷上坐。” 说罢,闻闲悠哉悠哉的穿过人群,在走到云溪灵面前时停下了脚步,皇帝和肖烨擎齐齐看着他。 “怎么了吗?”肖烨擎问。 闻闲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轻点自己的红唇,视线紧紧锁在云溪灵身上。 此刻,云溪灵却没有初次遇见他时的那种紧张之色,她第一次觉得闻闲的到来那么让她开心! 更甚者,她很希望闻闲在一次不顾礼法的把她拉到他身边去,她发誓这次她保证特别配合! 闻闲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少女,虽然她低着头看不到神色,可那突然卸下紧张的姿态可逃不过他的眼睛。闻闲也不知想到什么,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跪在众人面前的秦沐风,嗤笑出声。 就在云溪灵犹豫着要不要自己主动抓住他衣摆的时候,闻闲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收隆,下一秒,云溪灵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了起来。 闻闲指尖微动就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惊讶的发现云溪灵不但没有挣扎,还乖顺的抓住了他的衣领。那依偎的模样,好像生怕自己把她丢了似的。 闻闲心情大好,对着肖烨擎和皇帝道:“本督还是习惯手中抱着点什么。走吧。”说完也不理会别人投来的目光,大步向前的走着。 等回到座位上的时候,闻闲右手抬起,宽大的袖摆刚好遮住云溪灵一半的身子,他凑在她耳边吹气,“丫头今日怎么那么乖了?嗯?” 云溪灵强忍着扇他巴掌的冲动,鼓起笑脸,“我一直都挺乖的。”为了借你堵秦沐风的话呀! 不过后半句她可没胆子说出来。 “哼,说这种话丫头你的良心不会痛么?”闻闲就着墨白递过来的酒抿了一口。云溪灵趁他不注意翻了个白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夜七拿着酒杯的手一抖,差点把酒撒在闻闲身上,他忍住笑意向云溪灵投了一个佩服的眼神。 闻闲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夜七微颤抖的双肩,“小七,你最近是不是过的太悠闲了?要不要爷给你找点事做做?” 墨白立马识相的拉住夜七让他退到一边。 这时,肖烨擎把手放到嘴边咳嗽了一下,“千岁爷是不是先让大家起来?” “嗯?哦,本督忘了。”闻闲回答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起吧起吧。” 看他那副懒散傲慢的态度,云溪灵想,底下跪着的人估计已经在心里把这个老妖怪骂了千百遍了吧! 待到众人都坐到位置上以后,皇帝又把视线投到了秦沐风身上,“刚才爱卿的话说了一半,现在重新说一次吧。” 而秦沐风的视线从云溪灵被抱起的时候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听到皇帝的声音后才堪堪收回视线,他暗中咬咬牙,笑道:“臣刚刚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等臣想清楚了在向陛下讨要。” “哦?是吗?这样也行。”皇帝似笑非笑的视线扫过秦沐风和被闻闲抱着的云溪灵,心中了然,“那就等你想清楚了在来向朕讨吧。” “多谢陛下。”秦沐风说完后,回到位置上,低头看了看窝在自己脚步的白狐,心中还是很不甘心! 若不是刚刚闻闲突然捣乱,那么此刻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近云溪灵,甚至是和她定下婚姻! 可惜呀可惜,那么好的机会! 不过郁闷了一会儿后,他脸上的笑意又更深了些。他算是看出来,不单单是之前的凤忆初,就是当朝九千岁也对云溪灵有些意思,不过这两个人,一个已然离开,一个又是太监。 他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现在闻闲对云溪灵不过一时兴起,再者虎口夺食更让他觉得刺激呀,呵呵…… “沐风?你这是…在笑吗?”云希瑞蹙着眉头,“怪慎的慌。” “呵呵,不是笑难道我在哭?”秦沐风挑了挑眉尾,抬起酒杯放在嘴边,掩去了嘴角的弧度。 在他们话语间,有众多舞女纷纷走上圆台,她们的裙衣彩带被风吹起,伴随着乐曲,曼妙的舞姿在苒苒火光下展现。 台上歌舞升平,台下觥筹交错。 架在一旁空地上的猎物也开始被人宰杀烹饪。宫女太监们抬着已经烤熟的野味儿依次放在皇帝和各位大臣的桌前,看着那金灿灿的皮肉,以及空气中飘来的肉香,引的人胃口大开。 渐渐的众人也沉浸在了这欢歌笑语中。 而闻闲看都懒的看那些在他面前的东西,他让云溪灵坐在自己腿上,修长的手指时不时的穿过少女长顺的发丝。 云溪灵则抱着云耀和兔子,看着倒影着幽幽光泽。他们两人这边,安静的出奇,与那热闹的场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时,云耀开始动了起来,似乎是想把小兔子赶下去。云溪灵无奈的拍了一下它的头,就听见自己上方传来慵懒的声音,“这个哪儿来的?” 伴随着声音的还有一只白玉般的手指,闻闲面无表情的指着白兔,“扔了!” 云溪灵一愣,下意识道:“为什么,这是别人送我的,扔了多不礼貌。”说完她准备底下头,谁料闻闲双指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仰头望着自己,他绝美无双的容颜在云溪灵眼前放大。 靠近了才发现,闻闲的眼睛如九幽地狱一般,在他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一个无底的深渊,他柔声轻哄着,“乖,把它扔掉。否则本督今天就给你弄一道烤兔肉尝尝鲜儿。” 云溪灵努力想转开自己的视线,可闻闲那会让她如愿,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庞,云溪灵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眼见着要贴上了,云溪灵只能用手轻推了一下小兔子,小兔子一落地,嗖的一下就跑进了漆黑的山林间。 云溪灵别开头,“行了,放……扔了。” 闻闲满意的靠了回去,他抓住云溪灵的手,轻轻把玩着,“这样才乖,你要是喜欢兔子,本督重新送你一只就是,要别人的做甚。” 云溪灵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别了,我没打算让云轩阁里到处跑着动物。” “嗯…也好。”闻闲拉起她垂在胸前的一缕墨发绕在指尖,邪魅的眸子轻轻阖上,神色看上去有些疲惫。 云溪灵想了想还是把桌前墨白已经处理好的肉拿到手中,用银筷夹起一块嫩肉放到他嘴边,头却不看他。 诱人的香气让闻闲抬了抬眼皮,望着眼前的人他无声笑了起来,就着云溪灵的手把肉吃下,“还要。” “自己吃。”云溪灵把碗塞到他手里,结果闻闲干脆两手一摊,一副祖宗的样子,“本督刚刚帮你解围了,现在你伺候本督用膳。” “幼稚。”云溪灵低骂道,闻闲危险的迷起眼睛,“丫头,你刚刚说什么?” “没有没有,我说千岁爷辛苦了,辛苦了。”看着她心口不一的样子,闻闲扯了扯嘴角,“虚伪。” 云溪灵在内心翻了个白眼,脸上笑嘻嘻,“彼此彼此。” 站在他们身后的夜七忍笑忍的肚子都疼了,他觉得今天一天重新刷新了对闻闲的认识,原来他家爷的脾气可以那么好啊! 长见识了,真是长见识了! 墨白掩饰性的把手放在嘴边,遮住笑意,“咳,夜七你真想被爷收拾啊?” 夜七头立刻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开玩笑,他还没活够呢! 另一边,一直留意着闻闲这边动静的人,脸上神色就很有意思了。 云溪可从云溪灵被抱起的时候就一直注意着,她望着云溪灵和闻闲相处的方式,心中说不嫉妒是假。 尽管闻闲是个太监,可他权势滔天,长的又那么俊美无双。虽然他杀人如麻,残忍无情,可是在面对云溪灵的时候,她看到的只有温柔和包容。 可怜她爹不疼娘又不在身边,独自一人战战兢兢的活在侯府,怎么就没有个像闻闲一样的人来关心她呢! 云溪可越想越不甘心,她强迫自己不要去看,沉默的盯着不远处的火把。那燃烧的火焰坚定了她的一些想法。 云溪灵可以得到的东西,她云溪可为什么不能得到!她并不比云溪灵差什么,既然云溪灵能成功,她也可以学云溪灵一样,凭借自己的努力,照样能活出自我! 下定决心后,云溪可脸上的笑容轻松了不少,也明媚了不少。 第七十八章 反弹琵琶 云溪可莫名的笑意,引来了云溪梦的注意。她拍了拍手上粘染的糕点碎屑,“羡慕云溪灵?” 不等云溪可说话,云溪梦就自嘲般地笑了起来,“其实我也羡慕她,不过我更多的是同情她。”在云溪可疑问的眼神下她抬眼望去,“沦为一个宦官的宠物,对我们那个冷淡孤傲的二姐姐来说,简直就是侮辱。她云溪灵若不是借着九千岁的势,又怎么能活的那么潇洒。” 云溪梦的表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只觉得此时她与往日那个活泼的女孩相差甚远。 云溪可紧抿着唇,“她并没有一味的依靠九千岁。”淡淡的移开视线,“而且……我不觉得她是九千岁的宠物,你仔细观察过他们两个的相处方式吗?” 说罢,撅着嘴指了指正前方向,云溪梦嗤笑的望去,很快她嘴边的笑就挂不住了。原因是,此时的云溪灵如同闹别扭的孩子一样头侧向一边,永远平静的表情上染了几分薄怒,她的嘴边正举着一块撕好的烤肉。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用银筷夹着烤肉的人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九千岁大人! 闻闲耐着性子的把肉放在云溪灵嘴边,“快点,本督手酸着呢。” 云溪灵蹙眉强硬的把头别开,可还是避不开闻闲夹过来的肉,云溪灵无奈之下突然心思一动,把头转到他肩膀的位置。 可是一股大力却强行推动着云溪灵,迫使她的头埋入闻闲雪白的项颈中,云溪灵的脸颊贴在他温凉的肌肤上,幽冷的暗兰清香包围着云溪灵。 闻闲先是一愣而后含笑的将手抬起来抚摸着她的头,“丫头那么急着投怀送抱呀。” 云溪灵一个激灵直接从他腿上跳了下来,打开他的手,“千岁爷真是一如既往的自恋。” 突如其来的动作在闻闲意料之外,云溪灵弯下腰抱起刚刚不小心摔在地上的云耀,安慰的亲了亲它的额头,而后看都不看闻闲就走到夜七和墨白的身边,一张俏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的字样。 闻闲瞥了瞥自己被打的手背,微靠着软垫,双腿交叠摆放,手憷头,斜眼笑看云溪灵。 那异常妖艳的笑颜,看的人心里直发毛! 夜七下意识往后挪了几步,抬头望天,一副“不关我事,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 墨白垂在两侧的手心也开始微微冒汗,他很担心云溪灵下一秒就会身首异处。 闻闲的手缓慢的抬起,他们渐渐的屏住呼吸,而云溪灵则冷淡的直视着闻闲,好像根本没发现他眼中的寒意。 就在云溪灵都以为这次真的玩完儿的时候,嘴里硬是被塞了一块肉,她清冷的眼睛瞪大,一脸诧异的望着闻闲。 “多吃点,你太瘦了,抱着隔手。”闻闲慢悠悠的把手收回,抬起酒杯小啄一口。 云溪灵咽下口中食物,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心有余悸,以后可不能在这样在老虎身上拔毛了,今天是他心情好不和她计较。 万一他那天心情不好,那自己就真的完蛋了! 可同样,云溪灵也因闻闲会那么容忍自己的行为而感到不可思议。 又在内心天人交战一番后,云溪灵想自己还是有点自觉,于是拿起放在桌上的酒壶帮闻闲斟酒,而在他们身后的夜七已经是一副见鬼的表情了,他悄悄凑在墨白耳边问,“白哥,你确定他是爷?” 墨白推开他的手,“你可以去确认一下。” 夜七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别,我还没活够。”说完,他的视线似有若无的落在云溪灵身上,眼中兴致盎然。 另外一边 云溪可从容的把双手合十,压下心中的诧异,脸上镇定自若,“看到了吧。” 云溪梦忿忿不平的收回视线,“那又怎么样,谁敢说九千岁不是一时兴起。” 对于她这个说法,云溪可倒是没有反对。关于这点不得不说,她们和秦沐风的想法是一致的,甚至此时的云溪灵也是这么认为。 嗡嗡—— 不远处飘来的琴音打破了喧哗的舞曲声,舞女们扭动的身体一僵,脸上血色全无,低着头跪在高台两边。 在众人或惊讶或好奇的目光下,明燕穿着一袭金黄色的紧身长裙款款走来。 她优雅的走到高台正中央的位置,那里早已放好了一方墨色的古琴,琴身上雕刻着极为复杂的芍药图纹,她盘膝而坐,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舞动,轻盈动听的乐曲从她的指间流动。 随着乐曲的轻重缓急间,一个穿着藏蓝色水袖长裙的女子凌跃而上,月光和火光的色泽洒在她美丽的衣裙上。 抬手间,水蓝的衣袖一滑而下,缓缓露出女子美丽的笑颜。 舞与琴双双配合着彼此,直到明燕对着温茉兰点了点头,一个高音响起,温茉兰长长的袖摆在原地转圈,在热烈的掌声中完美的落幕。 明燕扬着微笑对着皇帝摇摇一拜,“女儿特献一曲祝父皇万事如意,万寿无疆!” 说着,温茉兰也跪拜了下来。 皇帝顿时龙颜大悦,他高声道:“你这丫头是要给父皇一个惊喜吗?也不提前和父皇说一声。” 明燕俏皮的歪着头对皇帝道:“连父皇都说这是一个惊喜了,那女儿怎么能告诉您呢?您说是吧?” “公主真的有心了。”丽妃温柔的一笑,“温家小姐也不错,都是乖巧的孩子。” 淑妃捏着糕点的手一顿,眼神似是嘲弄的瞅了一眼丽妃,“陛下,既然公主都表演了,那么也刚好让在场的小姐们展现一下自我?” 皇帝一听,觉得淑妃的提议甚是有理,刚想点头,结果明燕比他还先一步,“好啊!本公主也想看看!”说罢视线直直的盯着在闻闲身边的云溪灵,“云二小姐不会推辞吧。” 云溪灵冷漠的抬眼,望着明燕那异常骄傲的神态,她敛去嘴角的冷笑,“公主才高八斗,溪灵不敢班门弄斧。” “二小姐太谦虚了,当初凤凰楼宴上,二小姐一舞惊人,大家有目共睹。二小姐舞姿自是不必再说,就是不知道这乐器类的能力有多强。”明燕微笑着与云溪灵对视。 “公主所言甚是,我们从未见过二小姐玩弄乐器,好像雅儿说过二小姐不会……哎呀!若是这样的话,公主还是不要为难二小姐了。”温茉兰一副无辜的表情,眼神中透露着抱歉的神色。 这下所有人的视线又重新回到云溪灵的身上,大部分人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韩梓白了一眼温茉兰,小声对王若心道:“这个人真会说话,好假。” 王若心无奈的对她笑了笑,默不作声的低下头,“这种事情我们少去掺和。” “可是她们在为难溪灵。”韩梓捏起了小拳头,王若心别开自己的视线,“就算是,我们也帮不了什么,还是静静的看着吧。” 韩梓本想再说点什么,可王若心那完全不想插手的样子,让她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只好有些担忧的看着云溪灵。 而此刻的云溪灵并没有时间去理会她们,她缓慢的把酒壶放到桌上,闻闲一把按住她的手,邪魅的凤眸冷冷的扫了过去,“呱噪。” 明燕和温茉兰突然接触到他的视线,两人下意识身体一抖,温茉兰直接腿一软立刻低下头,明燕好在有侍女扶着,才没有当场失态。 皇帝见状后,眼珠转了转,“小女孩间的交流,我们这些长辈就不插手了。” 听到皇帝帮着自己说话,明燕稍微胆怯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闻闲罕见的没有说话,他满眼尽是笑意盈盈,“陛下果然疼爱公主。”同时手也松开,“若是不想没人能勉强你。” 低沉而磁性的声线在耳边响起,云溪灵心中一暖,看了看闻闲,只见他此刻眼睛重新闭了起来,但是周身上下无一不流露出高贵优雅的气质。 云溪灵相信只要她说不比,闻闲定然能护住她,可是这样一来不就等于让他和皇帝发生冲突吗?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何会这般容忍他,但云溪灵也不愿让他在树敌。 她欠他的人情已经够多了。 既然明燕执意和她过不去,那也别怪她不手下留情了。 云溪灵瞥了一眼放在架子上的各类乐器,她有些迟疑,这些乐器她虽会但并不精通。就在这时,一只白嫩的手越过她拿起来一把琵琶,随意拨弄了几下,清脆的声音响起。 “如果是乐器演奏的话,不如让我和二姐姐一起吧。” 云溪可大方的抱着琵琶,“二姐姐你说对吧?” 云溪灵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 “陛下,我和二姐姐一同演奏,可以吗?”云溪可歪着头问,皇帝点点头。 “二姐姐走吧。”云溪可抿着嘴,镇定的跨上高台,云溪灵也没有多想,顺手拿起一只笛子就走到云溪可身边,两人对视后同时演奏起来。 清脆的琵琶声夹杂着悠扬的笛声,形成一道悦耳的乐曲。 “哼,也不过尔尔。”明燕轻哼出声。 “还以为能有点新奇的,结果也就这样了。”淑妃失望的摇摇头。 高台上,云溪灵神色淡淡,丝毫不在意他人言语。 云溪可咬咬牙,突然双手往后一背,琵琶高高举过头顶,白嫩的手指飞快的波动着琴弦,琵琶声骤然升高,直接压住了笛音。 所有人双眼瞪大,满满都是惊讶! 反弹琵琶! 啪的一声,明燕手中的杯子落地,她狠狠的咬住嘴唇,“不可能……反弹琵琶…这不可能的。” 淑妃挑起她仔细画过的长眉,“哟~本宫今日是大开眼界了。” “这云侯爷的女儿真是各个都深藏不露。”王若心蹙眉。 “反弹琵琶么……”秦沐风突然笑了起来,“真是出人意料。” 云溪可自信的扬起微笑,在火光的映衬下她的容貌格外迷人,同时动听的歌声也从她口中传出。 众人淡漠的眼神渐渐变得热烈和激动,云溪灵悄然压低了笛音,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让自己掩藏在阴影下,直到云溪可的表演结束。 啪啪啪 掌声响起,云溪可微喘,脸上扬着明媚的笑容,轻擦了擦鬓角留下的汗水。“陛下,这场演出可入圣耳?” 皇帝大笑,“好!云爱卿,你这个小女儿也是风华出众啊!” “陛下过奖了。可儿还不快谢过陛下。”云霄鹏笑的嘴都合不拢,他眼中满是得意。 云溪可优雅的一拜,“谢陛下夸赞,臣女受宠若惊。” “你是云家四女?云溪可?”皇帝道。 “回陛下正是臣女。”云溪可守礼的点头。 皇帝摸着自己的下巴,“来啊赏四小姐楚锦十匹,珍珠、玛瑙手链各十串。” “谢陛下!”云溪可压住心中激动的情绪,她眼中兴奋不已,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在众人的夸赞下云溪可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耀眼,甚至连云霄鹏都异常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而相比起这里的热闹,那边的云溪灵就有些冷清了,她抬腿走向闻闲,与明燕公主擦肩而过的刹那,她清楚的听到的明燕的嘲笑。 “你今天也不过是来衬托别人的。” 云溪灵没有理会,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留意到温御担忧的视线,云溪灵对他轻摇摇头,闻闲这时才缓缓睁开眼,手伸向她,“回来了?” “嗯。”云溪灵顺势坐在他身侧,“刚刚那么精彩的反弹琵琶千岁爷都不看,不觉得可惜?” 闻闲捏起她的长发,“没意思。”他低笑着让发丝从唇边滑过,“你这个四妹妹踩着你的肩膀出风头,你不生气?” 云溪灵学着他的样子笑了起来,“方才千岁爷不都说了没意思么,这次表演在我看来也不过一场无关紧要的小事。”她将自己的头发从闻闲手中抽回,“既然是小事就不存在生气。何况……” “何况?”闻闲放开她的发丝,修长的手指挑起云溪灵的下巴。 “反弹琵琶,那可是四妹妹有本事,无需我衬托也一样能大放异彩。”云溪灵道。 闻闲看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的给自己脸色或者冷脸,兴致缺缺的收回手指,“无趣。” “是啊,可不就无趣的很。”云溪灵接过话,无视那人似笑非笑的眸光。 显然这两个人口中的无趣,说的是两件不同的事。 当然,要说完全不沾边那也不对,毕竟云溪灵口中的无趣,既说了这场表演也说了闻闲本人。 而闻闲自然也听出了她的话外音。 云溪灵轻抿起唇,现在她越来越了解该如何与闻闲这个千年老妖相处了。只要闻闲不要太过分,很多事情自己都会尽量顺着他,哪怕是像之前那样的调戏,她也都忍下来了,谁让自己现在要借他的蔽护呢? 从一开始,云溪灵决定借闻闲的势时起,就已经是把自己送到了闻闲的手中。以至于现在弄的她骑虎难下。 “后悔了?” 闻闲抿了口酒,鲜红的酒汁从他的嘴角流下,顺着他雪白的脖颈滴落在精致的锁骨上,然后没入衣领。 虽说见过他妖艳的模样,但是像今天这般邪魅惑人的样子却是第一次,云溪灵扭过头不想在看这个浑身充斥着引诱气息的人。“后悔?千岁爷,我从不会后悔自己做的任何一个决定!” 少女坚定的声音不急不缓,闻闲注视着她的后背无声的笑了起来。他手指微曲,墨白立刻弯下腰,“爷有何吩咐?” “好久不动,身子骨都硬了。准备准备后天去狩猎。”闻闲手有规律的敲着扶椅,“小七啊,你要是那么喜欢本督的丫头,不如去她身边当个小厮?” 夜七急忙收回视线,讨好的说,“哪有哪有,我对小姐是敬畏!敬畏!”说罢,还比了个向天发誓的动作。 突然,云溪灵不知怎的头有些刺痛,她皱着眉头,“千岁爷我先回去了。” 闻闲没有多想,还以为她是累了,也就没有阻拦,“去吧,皇帝和你父亲那里本督自会让人去说。” 离开了那个嘈杂的地方回到自己帐篷中的云溪灵揉着自己的额头,青浅急忙扶着她坐了下来,“小姐?你怎么了?” 云溪灵闭着眼睛摇头,青浅又拿了一块温热的毛巾轻轻帮她敷在头上,“要不要让翠嬷嬷来瞧瞧?” 说着就要转身,云溪灵一把拉住她的手,“不用了,没事。可能是风吹久了。” “是吗?”青浅走到她身后,为她解开外衣,“天气虽然是春季,可山里的风大,小姐外出还是要多穿点。” 云溪灵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青璃呢?回来了吗?” 说到这个,青浅先走到帐篷口把厚重的帘子放下,而后才回到云溪灵身边低语道:“回来了,不过她说等她把东西整理好,明天就可以交给小姐。” 云溪灵满意的笑起,青浅又问,“小姐要那个东西做什么呢?” “自然是有大用处,等着瞧吧。” 寂静的帐篷隔绝了外面喧哗吵闹的声音,云溪灵又吩咐了些事情后,就早早躺了下去。 或许真的是风吹多了,她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第七十九章 贵族乐趣 云溪灵这一睡就睡到了大中午。 其间来寻她游玩的韩梓等人都被青浅拦在了外面,她们不方便打扰,只好客气的说了几句话就簇拥着云溪可走到另外的地方。 跟在众人中间的云溪梦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看那紧闭的帐帘,随后冷冷的笑了起来。 青浅呼出口气,眉心皱着,在帐篷门前犹豫不决。迎面青璃走了过来,“怎么不进去?” “你可算来了!小姐到现在都没起来,我不敢擅自打扰。”青浅急忙道。 青璃微愣,“还没起?”抬头望着高挂在天空的太阳,“不可能吧,都快未时了。” 青浅双手一摊,青璃快步上前一手撩起帐帘,轻声走了进去。 帐中云溪灵双目紧闭,青璃走到她身边,“小姐?小姐?” 没有人回答。 青璃咬唇,用手推了推云溪灵,“小姐,起来了。” 云溪灵还是没有什么回应,一副熟睡的模样。 青璃皱眉,自言自语,“奇怪。”她伸手摸向云溪灵的额头,温度正常,脸色也没什么异样。 突然,云溪灵手指细微的弯曲了一下,她睡眼婆娑的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由模糊变清晰,她开口,“我睡了多久?” 长时间没喝水的脖子有些干涩,声音也带着沙哑,云溪灵单手撑着自己坐了起来。青浅递上早就准备好的水,扶着云溪灵让她喝下,“过了午时了。” 云溪灵的唇离开水杯,手揉着太阳穴,“午时,我怎么睡了那么久……”很明显,她自己都感到有些奇怪。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青璃东西弄好了吗?” 青璃点头,把东西拿了过去,“嗯,弄好了。”云溪灵疲惫之色一扫而空,“好极了,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那我呢?”青浅凑了过来,“小姐我呢?我呢?” “你啊,乖乖呆在这里就好。”青璃用看小孩子的目光看着青浅,“刚好照顾小云耀。”青浅鼓起腮帮,“每次都这样。” 云溪灵垂下睫羽,“你们先出去。” 青璃和青浅的打闹声戛然而止,她们面面相觑,走了出去。 帐内重新恢复了安静,云溪灵坐到铜镜面前,镜中少女眉清目秀,眉尾稍扬,一双凤眸清澈平静,秀鼻高挺,柔粉水嫩的薄唇紧抿着。 云溪灵的容貌虽然不及云溪雅精致艳丽,也不似闻闲那样妖艳瑰丽,可她的五官却是出奇的别有韵味。 如玉兰般清纯优雅,若是换上男装,配上那双寒如冰、宁如渊的眸子,那必定是一个风度翩翩,清冷孤高的俊美公子。 云溪灵眼眸一凛,捏着木梳的手猛的收紧,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帐篷外 场围中不知何时多了些穿着白色粗布麻衣的人群,男男女女,有老有少的。他们抱着头四处奔跑,惨厉的哭叫声夹杂着箭羽刺破虚空的声音起起伏伏。 在他们周围,有人打马追赶着,一支箭羽嗖的一声,直径刺入一个老人的身体。鲜红瞬间侵染了白色的布衣,老人颤抖着倒在地上,双眼翻白,口鼻处满是血污。 青浅恶心的捂住胸口,转过身不忍再看。青璃抿着唇,“不要急吧?” 青浅压下恶心,看着帮自己顺气的青璃,脸色发,“人命就那么不值钱吗?” 清澈的瞳孔中满是不解和不忍。 “他们是罪臣家属。”青璃移开视线,似笑似嘲,“呵呵,是不是很残忍。就因为是罪臣的家属,就被人当做牲口一样放进笼子里任人猎杀取乐。” 青浅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太过分了。”她用手拍着心脏,口中干呕。 沙沙…… 头顶上突然掉落了许多树叶,抬头望去,阳光下夜七叼着一截草根,坐在树上,他笑嘻嘻的道:“这也叫过分么?”嘴边的草晃着,“那你见识也太少了。” “哼!要你管啊!”青浅本来就不舒服压了一肚子的火,夜七刚好撞到了她枪口上,“滚滚滚!” “哟,年纪小,胆儿倒是不小啊!”夜七拍拍手,从树上一跃而下,“你以为我来找你啊,切。” 夜七轻松落地后,双手环抱着,下巴微抬。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才收敛,“小姐。” 云溪灵素手挑起帘子,眉头扬起,“千岁爷有事?”通常情况下,都是由翠嬷嬷来传达闻闲的意思,今天怎么换人了。 耳边传来嘈杂的嬉笑声,云溪灵顺视看去,只见在她前方不远处,一个瘦小的孩子跌倒在地上,她身边打翻了两个水盆。长鞭狠狠的抽在她身上,还不时伴随着讥笑声。 “贱奴东西都拿不好吗?” 话落,又是一鞭子。 那孩子穿着白色的粗布,身体颤抖不停,从破烂的衣袖处,可以清晰的看见条条深浅不一红痕,满条手臂上青紫遍布,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流血。 可那孩子忍着剧痛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不,贱奴一时疏忽打翻了水盆……啊!” 宫女没空听她废话,一脚踹在那孩子的腹部,“滚开!耽误了公主,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是是……” 小孩屈缩着身体,连滚带爬的退到一边,在宫女时不时的抽打中收拾着地上的东西。 云溪灵淡然的收回视线,鼻尖轻皱,空气中夹杂着的气味让她低声自语,“好重的血腥味……”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这味道从何而来了。夜七指了指猎场的方向,“督主让小姐换上骑装,陪同狩猎。”说着,不知从何处拿了一个箱子出来。 云溪灵接过,“现在?不是说明天才去吗?” “这个,我们做下属的也不清楚,还请小姐动作快些,督主耐心有限。”夜七说完又示意她看向皇帝的帐篷,那边也是人来人往的,似乎是皇帝也要出行的模样。 云溪灵瞬间了然,抱着箱子转身走了进去。没多久又重新出现在夜七面前,“走吧。” 夜七点头,在前面为她领路。在进过那片沾着血色还没来得及清洗的地方时,云溪灵下意识的把头转开。虽然刚才她没有亲眼目睹,但是光看地上的痕迹多少也能猜出,不久之前在这里发生的事。 夜七牵过一匹白马,云溪灵骑上后,跟着众人走了过去。温御一改往日的素雅长袍,修长的劲装,高束的头发,显的整个人帅气利索。他身边的画子息也换上了正式的骑装,他们一左一右的跟在皇帝的身边。 画颖余光瞥见云溪灵走过来的身影,她眨了眨眼,和她打招呼。 云溪灵柔柔一笑,两人短暂的视线交流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遮挡住。云溪灵迷茫的愣住,身体被一股冷香包裹,“丫头,你来的也太晚了。” 闻闲悄无声息的坐在云溪灵的身后,双手一圈就将人牢牢的困在自己怀中,“有时间看画家小郡主,不如看本督!” 低醇的声音如上好的佳酿,不过听在云溪灵的耳中,怎么都觉得这声音的主人此刻心情不佳啊。 “千岁爷您今年贵庚啊?”云溪灵缓过神来,视线凝固在他环着自己腰的手。 闻闲装作没听见,脚踢了下马肚,下巴轻放在云溪灵的头顶,“乖乖呆在本督身边。”他一双勾勒着墨紫琉金的眼眸微眯,“大概有人想请本督看出好戏呢。” 看戏? 云溪灵突然抬头,没想到正好和闻闲低下来的下巴狠狠地撞到一起,云溪灵疼的下意识用手捂着头,正要发火就见闻闲如狼般嗜血的眼神。 他抬手捂着自己的口鼻,美眸瞪大,“丫头,你找死啊!!!” 天知道,他多久没有被人伤到了,今天居然被一个不懂武功的死丫头撞的差点咬伤自己的舌头,说出去笑死人了!!! “我…噗哈哈。”云溪灵看他绝美的脸庞上一会纠结一会震惊一会又生气,似是变脸一样的表情,头也不痛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眼前美人的脸色越来越差,云溪灵也识相的收敛了笑声,毕竟把这位美人惹火了就不好了。 不过,她还是好想笑啊! 云溪灵自顾自的乐着,闻闲修长的眉头跳了跳,到底是没说什么,好像赌气一样的让马前蹄扬起,使得云溪灵整个人因惯性作用靠在他身上。 夜七表明上是一脸冷漠,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嘴角在不受控制的抽搐,眉眼间都带着笑意。 墨白嫌弃的拍了他的头,“正常点!” “我不正常吗?”夜七侧过身。 “看上去像有病。”墨白严肃的点头,末了还补充一句,“病的还不轻。” “……”夜七面部皮肤都僵硬了,他用手拍了拍脸颊,又笑了起来。 这边的小小变故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皇帝一马当先,绣着黄龙图纹的袖子甩起,“走吧!” 紧接着就打马跑入林中,温御四处环顾了一下,在看到云溪灵和闻闲同骑一匹马的时候,不知是叹息还是担忧的抿起唇。 画子息拉了拉他的袖子,“你对她的关心度真高。”头扬了扬,“安心吧,在千岁大人身边,她恐怕是我们这些人中最安全的了。”同样,也是最危险的! 不过后半句话,画子息省略了。 温御视线停留在和闻闲相处融洽的少女身上,沉默了一会儿,“走吧。” 说完,他们急忙跟了上去。 云霄鹏别有深意的在云溪灵身上打量,看似正义凛然的国字脸上神色暗了几分。“小女得千岁如此重视,本侯心甚谨慰。” 云溪灵本来含笑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瞬间就沉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抬眼望去。 闻闲捏着缰绳的手顿了一下,眉尾轻挑,张扬到近乎嚣张的勾起一抹微笑,“本督的事,就不劳云侯费心了。” 云霄鹏脸色一瞬间暗了不少,他手握着收紧了几分,压下不快。可他身边的云希瑞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听到自己的父亲被一个阉人顶撞,他冷哼,“有什么了不起,不就……” 话还没说完,眼前白光闪过,一把泛着阴森寒光的弯刀不知何时贴上了他的脖颈,同时听到有人不屑的冷笑,“云大公子如果不会说人话的话,那还不如做一个尸体来的讨人喜欢。”夜七扬起无害的笑容,“你说是不是?” 云希瑞吓的全身僵硬,额头上也开始冒冷汗,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刀刃离自己越来越近,那股阴寒的气息骤然包裹着自己。但他的自尊和高傲不允许自己求饶,于是云希瑞脸色苍白的瞪着夜七。 “千岁大人,小儿年幼还望千岁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云霄鹏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但又很快散去,儒雅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闻闲理都不想理他,手轻柔的抚摸着云溪灵披散在身后柔顺的长发,美艳绝伦的面孔上漫不经心。夜七手中的弯刀缓而稳的化过云希瑞的脖颈,看的云霄鹏鬓角冷汗直冒。 这样的小插曲本来不值得人关注,可问题在于这件事发生在了九千岁身上,那就能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了。 在人群中的秦沐风仔细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因为之前得皇帝赏识,故而他的位置较靠近现场,能清楚的看到皇帝的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似乎是不打算插手的模样。 他眸光闪烁,竟然往前走了一步,半是玩笑半是担忧的说,“这还没开始比赛呢,怎么云兄与千岁爷就动起手了。” 秦沐风看了看依靠在闻闲怀里的少女,又道:“我知道云兄关心自己的妹妹,可千岁爷也甚是照顾云二小姐,二位若是伤了和气,岂不是让二小姐为难了?” 说罢,他温柔的看向云溪灵,一副我了解你的样子。云溪灵暗暗翻了个白眼,内心好笑。秦沐风倒是聪明,给了云霄鹏和云希瑞台阶下又不会落了闻闲的面子,最后把事情推到她身上,逼着自己息事宁人。 果然打的一手好算盘! 见所有人都等着自己说话,云溪灵就算有心避开只怕也是无法,她乖巧的抬头道:“千岁爷,您不是说要带我去狩猎的么?”所以别在这里和他们浪费时间。 闻闲看她柔顺的样子,心情骤然好了很多。如果他没猜错,这丫头现在一定郁闷的要死,还偏偏要摆出这幅模样来“求”自己。于是他抬了抬手,夜七瞬间就收刀返回墨白身边。 “下不为例。”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后,就潇洒的转身走去,全然不理会云霄鹏有些尴尬的脸色。 云霄鹏缓缓呼出口气,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拉过云希瑞让他谨言慎行后才慢慢跟了过去。皇帝看事情解决,笑了起来,“多亏秦爱卿了。” “臣份内之事。”秦沐风不卑不亢的拱手,顺势掩去了眼中的神色。 林间 除了寻常的动物外,还有些穿着囚犯衣服的人夹杂其中。云溪灵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的人,无论是皇帝亦或者随行官吏脸上平静如初,对此并未觉得不妥。 在闻闲和墨白说话的期间,她推开环在腰间的手,“我去找颖群主,一会儿就回来。” 话落,很轻松就跳下马背。云溪灵诧异的回头刚好对上闻闲那似笑非笑的眸子,她下意识摩搓手臂。 闻闲被她的样子逗乐了,不过也不想为难她,“半盏茶的时间内回来。” 云溪灵点头,随即走向一直对着她打手势的画颖。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夜九无声的跟了上去。 墨白不赞同的蹙眉,“爷,这个时候让小姐离开好像不合适。” “嗯,是不合适。”闻闲道 “那为何…”墨白不解,闻闲用一抹异常迷人的笑容打断他,“本督高兴呀。” ……… 一时间,墨白缓缓转过头,冷漠俊美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无语。显然,对他这位任性到极点的爷,自己是真的束手无策。 果然还是应该把墨莲他们喊过来,要折腾也不能只折腾他一个不是!墨白如此想着。 眼前高耸入云雾的青山上,猎旗迎风招展。重峦叠嶂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翠竹摇曳中带起落叶共舞。 或许是因为有人来访,一向只有鸟鸣蝉声的山峦内激起阵阵马蹄。急促的声响惊动了林中鸟兽,也打破了平日的宁静。 闻闲看似漫不经心的几个回眸,却若有若无的落在后方与画颖交谈的云溪灵身上,眼中闪烁着难以言说的神色。 而云溪灵则是面带微笑的扬头,“好久没和你见面了,幸好这次春猎我来了。” “是啊,说起来从百花节后就没有见过。”画颖歪着头,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知道凤忆初回去了吗?” 云溪灵本欲点头,却在触及画颖好奇的目光时,改口道:“他回去了?难怪今天没见到。” 画颖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知道。”说罢,一双明亮的杏仁大眼直直的注视着云溪灵的双眸,朱唇勾起的笑容略深。 回应她的是云溪灵平静恬淡的笑容。 对于画颖的试探,云溪灵并不惊讶,不过她不希望让画颖知道她和凤忆初之间的关系,毕竟女人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若让画颖掺和进来,只怕会有些不必要的麻烦,虽说自己不怕麻烦,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在云溪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道疾风猛然冲她而来,云溪灵凤眸一冷,身子侧低贴着马背,利箭从她发间刺过,堪堪截断几缕墨发。 同时伴随着轻狂的声音响起,“啧!搞什么嘛,不是说能射到猎物吗?” 云溪灵顺着声音望去,明燕高傲的瞥着她,“云二小姐,麻烦你走远点,刀剑无眼。” 云溪灵快速扫过四周,并没有发现动物,心知明燕是故意的,她冷冷一笑,“多谢公主告知。”然后话风一转,“公主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才是,溪灵告辞。” 说完,利索的转身离开。在转身的刹那,嘴角轻轻扬了起来,“你自找的。”声音低若蚊咛。 眼前箭雨不断的掠过,每一支箭越过悬空就伴随着动物的尸体坠落。可这其间同样夹杂着异样的声音,就如同人的惨叫一般。 云溪灵皱着眉,仔细分辨,手中的缰绳却越捏的越紧。 “什么声音?”画颖问。 云溪灵张了张口,话在嘴边却说不出来。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支开画颖时,肖烨墨正好打马赶来,“颖颖,总算找到你了。”说着对云溪灵友好的点头示意。 画颖眨眨眼睛,“找我干嘛?”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刚好父皇让我们去他身边。”他说着手指了指前面。画颖看了看云溪灵,有些为难。 云溪灵本就想亲自去验证些事情,先下刚好顺水推舟,“快去吧。” “那你呢?”画颖拉过她的手,“干脆我们一起过去。” 肖烨墨宠溺的看着她,不发表任何意见。 云溪灵摇头,“我要去找九千岁,就不与你们同行了。” 看出她的婉拒画颖也不勉强,抿了抿嘴,和肖烨墨离开。 他们前脚一走,云溪灵立刻顺着刚刚听到惨叫的地方赶去,等她到的时候,白净的脸庞瞬间冷了几分。 尽管她也猜到是这个样子,可亲眼目睹之后让她心中发寒。 原来青翠的草地上躺着五六俱尸体,鼻尖充斥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这些尸体上有着她熟悉的箭羽,还没等她走近,一旁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云溪灵手腕上的赤血悄悄探出头,细滑的舌头咝咝吞吐着。 一个小小的身影闯入眼帘,是一个小孩! 孩子跌跌撞撞的跑到尸体中,扑倒他们身上,呜呜咽咽的摇晃着他们的身体,似乎是想把这些人叫醒。云溪灵缓缓走了过去,“不要摇了,他们已经死了。” 小孩被她吓了一跳,惊恐的瞪大眼睛,身体颤抖不已,“对不起,我,不是,贱奴没有想逃,只是” 云溪灵垂眼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解释着,灰仆仆的脸上全是惊恐和绝望。云溪灵轻轻拉起她,“我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 随意一扫,她已经认出了这个孩子,前不久她才见过。心下叹了叹,尽量让语气温柔一些,“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着柔柔抚摸着她的头发,女孩咬着唇,小声道:“贱奴名小满,是……猎物。” “猎物?!”云溪灵愣了一会儿也反应过来,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多大了?” “今年刚满七岁。”小满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地帮地上的残尸扶上双眼。一面搀扶着树枝站起,一面观察着云溪灵清秀如兰的容貌,突然道:“姐姐,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起来吗?” 在云溪灵疑问的眼神下,小满又道:“我不想死。” 一双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云溪灵,哪怕身体打着颤,眼神却是意外的坚韧,透着强烈的求生欲望。 云溪灵沉默的抿唇,两人中的寂静让小满紧张的捏紧拳头,就连指甲刺破皮肤都没有察觉。 就在小满越来越绝望的时候,耳边响起淡淡的声音,“先跟在我身边吧。”云溪灵把自己的外衣解开披在她身上,理了理她的头发,“一会儿我会找机会送你离开大帐,至于能不能逃走就看你自己了。” 小满呆呆的盯着这个把她抱到马背上的人,眼眶中被水色弥漫,直到滑落,“谢谢……” 她的声音沙哑,小手紧紧的抓着云溪灵的衣摆。云溪灵就这样抱着小满轻轻驾马往一条小路走去,低头瞥了一眼怀中安静的女孩低声道:“过会儿趁乱离开。” 小满咬着嘴唇用力点头。 冷风吹过山林,卷着血腥的气味慢慢覆盖住北山,看似宁静的山间渐渐溢出危险的气息! 第八十章 混乱局面 穿过树林拐了几个弯后,眼前的视线开扩了许多,刺眼的阳光直直射入云溪灵的眸子,她抬起手微遮住额头。 耳边不停的响起箭雨刺破虚空的声音,在嘈杂声中还夹杂着不少人的对话声。小满安静的呆在她怀里,手却不由的抓紧自己肩膀上的披风,“姐姐……” 许是看出她的不安,云溪灵安慰的拍了拍女孩后背,“别怕。”清冷的嗓音如她的人一样,淡漠不已。 若不是方才和她接触过,小满还真怀疑眼前的云溪灵与那个说过要帮自己的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呢。 不过现下,云溪灵没空理会小满的想法,她现在目光平静的直视着前方不远处嬉笑的人群,轻踢马肚,慢慢走过去。 在人群中,隐约可见一团黑色的东西,在它周围聚集了很多人。随意瞥去,还都是些熟悉的面孔。 秦沐风轻松的把弓箭往后一背,俊美的脸上闪烁着自信的光泽,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陛下,微臣幸不辱命。” “嗯,好!秦爱卿果然是好箭法。”皇帝高挑起眉头,眸光扫向他身侧的人,笑道:“擎儿,这次你可是输了哦。” 肖烨擎抿唇一笑,“先是丁状元猎得黑鹰,后是秦大人博得黑熊彩头。今年朝廷还真是得了不少好人才了。”说着,手搭在肖烨墨肩上,“太子皇兄啊,平日里你的箭法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今天没发挥好呀,这下子你可坑死弟弟我了!” 众人见他玩笑似的抱怨,也笑了起来。肖烨墨状似无奈的叹气,“这怎么能怪为兄呢?我又没让你和父皇打赌。” 他说着看向秦沐风,话锋一转,“两位大人今日可是风光无限呀。” “那里,这也是沾了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光,肯把这个彩头让给微臣。”秦沐风轻笑着对他们拱手,神情自然而谦逊,让人忍不住的产生好感。 丁远则冷冷的点了个头,左手自然的摸着马背鬃毛一寸后的位置,“殿下过誉,臣不敢当。” 肖烨墨笑着望了丁远一眼,看着他脸上泛着冷光的玄铁面具,衣袖下的手微微摩挲着。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个丁远方才无意识的小动作和他曾经的一位友人很像。 或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炽热,丁远蹙眉不着痕迹的避开肖烨墨探查的视线。这时,肖烨墨感觉腿上微痛,回眸。刚好看到画颖含笑的面容,“墨,你把丁状元吓着了。” “哈哈,该不会是你吃醋了吧?” “去你的,谁吃醋了!”画颖给了他一个白眼,轻哼着,“不理你了。”话落就打着马来到云溪灵身边。 肖烨墨无奈的轻笑,眼中满是宠溺和纵容。 皇帝一脸欣慰的点头,肖烨擎抚额打趣,“这还没成亲呢,皇兄就这副模样,等成亲以后啊,非要被颖姐吃的死死的咯。” 肖烨墨大笑,“我乐意。” 皇帝似感慨似回忆道:“你也不小了,等你太子皇兄成亲以后就到你了。若是有中意的姑娘可要早点儿定下来才是。” “啊!?”肖烨擎笑声戛然而止,一脸拒绝的摇头。 其余众人见状,纷纷打趣起来。 另一边,画颖来到云溪灵身边后就微弯下腰,盯着小满,“那里来的小姑娘?”眼神扫到她身上少许的血迹时,又道:“我想我知道了。” “溪灵,你把这孩子带来这里,要干嘛?”她问。 云溪灵淡笑不语,视线快速环顾四周后,问道:“九千岁那个老妖怪呢?” “千岁爷啊,他往另一边的小路去了……等下,你刚刚说啥?老妖怪!!!”画颖后知后觉的叫了起来,“你疯了,居然敢叫他老……哎呀,我怎么也跟着你口无遮拦起来了。” 画颖不满的瞪了她一眼,云溪灵无所谓的耸肩,她早就想这么喊他了,刚刚就是因为那人不在,才敢直呼他老妖怪的。 画颖看她微微勾起的唇角,多少也能猜到这丫头的想法。虽然她也觉得“老妖怪”这个称呼非常适合九千岁,不过出于对友人的关心,她依然苦口薄心的劝道:“溪灵,这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了,免不了又生出事端。” 看着她眼中真挚的关怀,云溪灵心下微暖,点头,“放心吧,我有分寸的。”话音刚落,就看到青璃也走到她身边,对着画颖行了礼后,轻声在云溪灵耳边低语了几句。 从她们二人处得知,方才皇帝用黑熊作为本次狩猎的彩头,而这个彩头果不其然又是秦沐风拿下了。对此,云溪灵并不意外,不过她比较好奇的是青璃口中赞许有加的丁远。 这位一直以面具示人的神秘状元,想让人不好奇都难。 云溪灵一边想,一边往丁远的方向望去。结果得到的只是对方冷漠且带有敌意的眼神,云溪灵内心暗笑,她好像没有得罪过这位状元郎吧。 同样,在云溪灵观察丁远的同时,秦沐风也在观察着她,眼神幽暗莫测。云希瑞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神情,顺着视线望去,不屑撇嘴,而后给了秦沐风一个眼神。 秦沐风眼中划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他眸中倒影着云溪灵清冷倔强的模样,低头哑笑,这样桀骜不驯的女子,也该让她吃些苦头才是。 于是,在云希瑞催促的目光下点了点头,脸色上似乎还是有些不赞同和无奈。 一阵清风吹过,带着树叶沙沙作响。 本来安静盘绕在云溪灵手腕上的赤血,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兽瞳警惕的盯着四周。同时,青璃怀中的云耀也开始发出低压的吼叫声。 就在青璃奇怪的视线下,本来奄奄一息的黑熊突然奋力的挣扎起来,它疯狂挥舞着肢体,捕兽网在它的利爪下尽数撕裂。黑熊庞大的身躯如一座小山般,猛的冲向人群,不少侍卫没能及时避开,瞬间就变成黑熊利爪下的冤魂。 “快闪开!” “救驾!快保护好皇上。” “吼————” 一片慌乱中,云溪灵也不知道是被谁撞了一下,一股甜甜的香味渐渐从她身边散开,攻击着人群的黑熊突然停了下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云溪灵在的方向。 随即,直直冲了过来,带着腥气的利爪越来越近,画颖单手撑着马背,长腿踢了过去,“低头!” 趁着黑熊一个酿跄,急忙抓住云溪灵的手臂,身体腾空而起,勉强躲过一劫。而她们胯下的马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仅眨眼间就倒在血泊中,而黑熊却好像是认准了云溪灵一样,又朝中她追去,青璃抱着云耀不小心歪了脚,倒在地上。 黑熊的阴影笼罩着她,青璃顿时小脸煞白。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冷光闪过,丁远不知何时拔出剑抵住了黑熊前进的步伐,他猛的转头对着青璃怒吼,“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快跑!” 青璃被他吼的身体微微颤抖,但还是忍着脚裸处的不适,挣扎着站了起来,丁远二话不说的把她拉到自己身后,三步并两的往前跑去。 而黑熊意不在青璃,也没有追赶,而是继续望着云溪灵。 此时,云溪灵也发现了黑熊的异样,大概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于是,当下把小满塞到画颖怀中,自己朝着反方向跑去,可还没跑多远就听见身后尖锐的叫声。 奇怪,那黑熊不是在追着她吗?难道…… “糟糕!”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从她脑中闪过,“颖,小心!” 话音才落地,就见黑熊朝着画颖咬了过去。 云溪灵来不及多想,甩手间把赤血扔了过去。细红的小蛇,牢牢的咬住黑熊后腿,又极快的窜入一旁的草丛中,速度之快,让人无所察觉。 黑熊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蹦的一声摔倒,口中还不停的发出痛苦的吼叫声。 画颖立马抱着小满赶到云溪灵身边,眉头紧皱,“这熊怎么回事。” 云溪灵摇了摇头,接过小满。“你身上带了什么?” 小姑娘被吓坏了,惊魂未定的哆嗦着,“我,我不知道啊。” 云溪灵注意到她衣角处的黄色粘稠物,用手指轻沾了些,放在鼻下,一股甜甜的味道传来。她眼神瞬间冷了下去,脸色暗了几分。 “这个,不会是蜂蜜吧?但是味道又不太像。”画颖道。 云溪灵拍了拍手,“和那些专门引诱兽类的药粉倒是很像。”她将小满身上沾有杂物的衣服扔了出去,脸色平静的有些吓人。 真是没想到,这些人害她也就算了,居然把手伸到这个无关要紧的小姑娘身上。看来人命在他们眼中真的一文不值! 黑熊在地上垂死挣扎了几下就彻底没了生息。众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出了一身冷汗。小满咬了咬下唇,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她突然拉住云溪灵的衣摆,示意她弯下腰。云溪灵眉头微调,顺了她的意。小满低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对着她行了一个大礼,就趁乱离开了。 而此刻,皇帝下令让人清理现场,也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至于画颖,则是看见了当没看见,“我去看看墨那边,你自己没问题吧?” 云溪灵点头,“没问题。”停顿了一下,又道:“估计有不少小姐受惊,你不如先送她们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画颖伸了个懒腰,“嗯……所以才说,春猎这种活动就不应该带那么多女眷。麻烦!” 不过抱怨归抱怨,画颖还是和肖烨墨商量了一下,由他们送那些人回去,肖烨清等人留下来陪皇帝继续狩猎。 云霄鹏赶到云溪灵身边,脸上看起来挺担忧的,“灵儿,没事吧?”说着又大略看了下她有没有受伤,叹气,“还好,没伤到。为父刚刚在陛下身边走不开,不过好在刚才的事情也不大,你也没什么大碍,那为父就放心了。” 这般敷衍的关怀,惹得云溪灵内心冷笑不已。没有大碍,刚刚那么凶险的场面到他口中就变成了一件小事了?呵,等事情都平息了再来自己面前演一出慈父的戏,还希望她感恩戴德? 云霄鹏大概以为她是傻子吧。 不过面上,云溪灵却很是乖顺的说道:“让父亲担心了。”随后,云希瑞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二妹妹可真是好运气啊。”这样都能毫发无伤,真真是好运气! “可不是吗。我一直觉得自己运气极好。”云溪灵笑着接过他的话,状似无意的提起,“刚刚也不知道是谁撞了我一下……看来是忙着逃命,慌不择路了。” “哼,这里到处都有危险,像刚刚那样的事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发生。二妹妹还是祈祷自己的运气永远那么好吧。”云希瑞在经过云溪灵身旁时低声道。 “这就不用大哥你操心了。”云溪灵淡淡微笑着,“就像大哥说的,这山间危险重重,大哥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云希瑞回头瞪了她一眼,云霄鹏并没有在意他们之间的交锋,随后对着云希瑞道,“灵儿说的对,瑞儿万事多留个心。”他的表情严肃而认真,与刚刚对待云溪灵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父亲放心。”云希瑞扬起下巴,脸色尽是得意之色。 云溪灵却没有那个闲心在与他们虚与委蛇,在看到皇帝身边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就在想自己该找个什么理由才能离开呢。之前小满的话让她心中很是不安,她最好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温御。 巧的是,就在云溪灵思索间,温御处理完手上的杂事就走了过来,“云侯爷,云大公子。” “御小将军有什么事吗?”云霄鹏问。 温御笑着摇头,“没什么,刚才二小姐没受伤吧?”说完又看了一眼画子息的方向,“对了,子息找二小姐想问问关于颖郡主的事情,二小姐若是方便的话就随我过去一趟?” 这下,不用云溪灵开口,云霄鹏就先一步道:“既然是画世子找,灵儿就随御小将军过去吧。” 云溪灵点头,转身就跟着温御走去,等走出一段距离后才道:“谢了。” 温御摆摆手,“不客气。”停顿一下,又道:“你似乎和家里的人关系都不太……融洽?” “也就那样吧,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云溪灵耸肩,突然正色道:“你们有没有检查过四周?” “二小姐为何有此一问?” 眼前白色流云锦袍划过,画子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面前。云溪灵也不卖关子,环顾了一圈地势,“这里的地形很利于刺杀吧。” 温御和画子息两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收减了几分,画子息沉默的看着云溪灵,不过那眼神中却带上了不少探究与冷意。温御低声咳嗽,“你想说什么?” “有人告诉我,这里有刺客,目的大概是刺杀皇帝。”云溪灵镇定自若的直视着他们两人。 “谁告诉你的?”画子息问,又突然想起之前晚宴上的事情,“莫非是千岁爷?!”他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千岁爷也真是,怎么什么都和你说啊。”笑容中颇有些苦恼。 温御摸了摸她的头,如泉水般温润的声音响起,“千岁爷很看中你呢,灵儿。” 见他们两个的一副‘事实就是如此’的表情,云溪灵嘴角暗暗抽搐,她可没说过是闻闲那个老妖怪告诉她的,这话是他们说的,跟她可没关系啊。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她解释了。 “放心吧,之前我和御为了防止出意外,特意在这附近安排了不少人手。应该……”画子息话说到一半,空中突然传来箭雨的声响,他俊秀的脸庞瞬间沉了下来,一把将云溪灵推开。 眨眼间,漫天箭雨带着火光扑面而来。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众人还没从黑熊发狂事件中回神,就又陷入一片混乱! 而就在画子息推开云溪灵的同时,一支箭羽牢牢订入地面,箭头上还泛着幽幽的绿光,一看就知道上面含有剧毒。 温御凤眸微眯,凌厉的眼神扫过四周,“灵儿你跟在我身边。”话落,抓住云溪灵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四散的箭雨有些带着剧毒,有些却带着火光,落在树木枝叶上很快就燃起了大火。 皇帝因为被众人围在中间,并没有受伤,秦沐风和肖烨擎身子腾空而起,将那些即将越过防线的箭雨拦下。 肖烨擎皱着眉头,“啧,今天是搞什么。”又对着下面的人大喊,“快保护好父皇。子息你们先带父皇走,这里有我。” “好。”画子息点头,回眸却看到一支带毒的箭直直朝着温御后背心射来,“御!!!” 温御听到声音,转身,却是避无可避。 云溪灵不知怎么打算的突然一个侧身,那利箭堪堪擦着她的肩头划过,鲜血瞬间浸湿了她的衣袍,在温御震惊的眼神下道:“你去帮画世子他们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说完,也不等温御开口,自己就近抓住一匹马的缰绳,翻身上马。 温御犹豫了片刻,“这些箭上有毒。我不能丢下你不管。”回答他的是云溪灵坚定的眼神,“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温御也知这个女孩有多倔强,苦劝无用下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勉强同意,“自己注意安全。”手往右前方指去,“九千岁在那边。” 云溪灵点点头,骑着马就往右方赶去。等云溪灵安全离开后,温御也放开了手,抽出腰间的软剑,几个挽手,就清理开一条道路,“子息带人往这边。” 随后,两人配合护送着皇帝等人离开。可就在这时,明燕骑着的马受惊,疯狂的奔跑起来。本来聚在一起的人突然被打乱。 还没来得及等人反映,本来清晰的视野渐渐被浓烟覆盖,烟雾中只能听到四面嘈杂的声音,温御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唇瓣紧紧抿起。 不知过了多久,烟雾散去,还留在原地的人寥寥无几。 肖烨擎嘴唇紧抿,面色严肃,“御小将军,我们带人分头找吧。”温御叹气,“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 话音落地,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而皇帝等人,则看着四周参天大树,面面相觑。礼部侍郎轻咳,“陛下,这……”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沐风打断,“陛下无恙否?” 皇帝摆手,“无碍。”大略看了一下身边的人,眼中冷意渐生,“真是好大的胆子,等朕查出这幕后之人,定不轻饶!对了,云爱卿和燕儿呢?” 说完,在人群中的云希瑞猛的抬起头,遍寻不到云霄鹏人影。 在场的人也对视着,均是茫然,“可能是走散了吧。” 秦沐风也仔细找了找,却注意到丁远一直护在身后的青璃,他走了过去,距离青璃五步的位置停了下来,“璃姑娘,你们家小姐呢?” 青璃先是一愣,“小姐?小姐刚刚不还在……糟了!肯定是刚刚一乱,走散了。” 看她的模样不像在说谎,秦沐风蹙起了眉头,神情看上去惋惜不已,云希瑞拍着他的肩膀,“父亲也不见了。” 秦沐风抬眼,“现在只能先想办法回到大营,才能去寻找他们。”云希瑞无力的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 一直默不作声观察他们的丁远则是拉着青璃往后退了几步,状似不经意的问,“我看你关心云溪灵的程度都能赶上亲人了。” 回答他的是青璃的白眼,“她是我的主子。”说完垂下头,遮住眼中急切的担忧,也没注意到丁远满是探究的眼神。 虽然小姐身边有蝴蝶保护,应该…不会有事,可…还是很不安啊!等等,如果她没记错,蝴蝶好像被小姐安排了其他的任务。那也就是说……现在的小姐身边除了赤血蛇以外就没有别人了!!!! 这么一想,青璃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抱着云耀的手也不自觉的越来越紧,把云耀都弄疼了。 听到云耀不舒服的声音后,青璃才晃过神,安慰的顺了顺它的毛,云耀不高兴的从她怀里挣脱出来,一落地就窜进山林。 青璃都来不及喊它,就不见了。 青璃急的头都疼了,先是计划和原本的安排有出入,后是云耀不知所踪,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丁远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下意识摸了摸她的头。 青璃浑身一僵,尴尬的避开他的手,心里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本来按照云溪灵的计划,这个时候她们应该是在一起的,毕竟后面还有其他的安排。 可现在……不行,她不能自乱阵脚。小姐说过,无论发生任何意外,都要按计划进行。 青璃下定决心后,在内心给自己打了打气:绝对不能坏了小姐的事,青璃加油! 再说明燕被马带着跑到了一个瀑布边,在她身边除了几个女侍卫外,还有云霄鹏。可是经过瀑布的时候,明燕惨叫一声,失足从马背上摔落,在摔落的刹那,她随手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云霄鹏的衣摆,强大的惯力作用下,两人硬生生的掉入急湍的河流中。 “啊!!!” “公主!” 几人大声的呼喊,都淹没在瀑布湍急的水声中。 另一边,在大火中,闪过几个黑影,他们当先一人,看到烟雾升起的时候,愣了愣。其余人彼此对视间均是不解,不过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于是就往相反的方向快速撤离。 至于云溪灵,她现在紧抿着唇看着眼前的景象。目光所及处,闻闲一袭墨紫色的长袍迎着风猎猎扬起,而他对面站着许多劲装蒙面人,其中一个面带青铜面具,身形高挑的红衣男子异常显眼。 他们的脚下,已经有不少的尸体,在碧绿的草地上,那殷红异常刺眼,空气中混杂着焦味与血腥味。 “九千岁…名不虚传啊。”红衣男子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 闻闲悠然自在的笑着,修长的手指轻弹衣领,慵懒的赏了对面的人一个眼神,“一群跳梁小丑。” “你!”其余人恼怒的盯着他,红衣男子却抬头望了天空一眼,平静的说:“闻闲,现在的你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哦?” 闻闲面色不变,举手投足间端的风华绝代,如狐般邪魅的双眸流动着细碎的光泽,无端让人感觉一阵寒意。 躲在不远处的云溪灵早已下马,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杂草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红衣男子却是玩味的打量着他,余光似有似无的落在他身后的杂草从中,片刻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转身离开。 在他身边的人急忙拦住,“大人,您这是?” “本尊只是来看看这位大名鼎鼎的九千岁,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是打道回府了。”红衣男子双手背在脑后,一副清闲模样。 蒙面人们为难的看着他,欲言又止,“可是……” “可是什么?”他的眼睛微眯,蒙面人顿时手一抖,退后,不敢再多话。 红衣男子背对着他们,又一次将视线落在云溪灵藏身的地方,薄唇微勾,足尖轻点,如一抹红雾般离开。 而闻闲的耳边却传来他含笑的声音:噬心之毒发作的滋味很痛苦吧,呵呵…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能活着哦。 闻闲绝美的面容轻动了动,望着那人离去的身影,红唇勾起,眼中杀意顿生。直到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才收回目光,不屑的扫了一眼还在他面前的蒙面人,“你们还不滚,是等着本督动手吗?” 话落,一道道金线从他指尖弹出,飞速的缠上蒙面人的脖子,白玉般精致的手骨一动,牵扯着金线翻飞。 几个蒙面人刹那间身首异处,在他们断裂的脖颈处,大量的血液喷洒开来,似烟花般在眼前绽开,零零落落的溅落在地上。 一片艳红中,闻闲孤身站立着,恍如妖邪临世,整个人透着高贵。他俊美妖冶的面庞在猩红与墨紫的反衬下,又显得有种诡异的惊艳之美!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很难想象,有人可以将杀人这样充满腥气的事情,做的这般优雅,就好像是在用人血绘一副山河繁华。 蒙面人大惊,没想到这阉狗武功这般高深,明明那位神秘的大人都和他耗了半天了。 事实上,此刻闻闲的情况并不乐观,体内的噬心发作越来越强,他全身就像被烈火灼伤着,骨头筋脉都在被撕扯着,更不要说心脏就像被万蛊啃食的剧痛。 广袖下左手死死的攥成拳,鬓角处也淌下一滴冷汗。本就偏白的脸庞,此时更加白上了几分,映衬着那优美的唇瓣如血般鲜红。若不是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他早就痛的昏过去了。 躲在暗处的云溪灵,眉头紧蹙。 这个情况看来,老妖怪要撑不住了,要不要去帮忙呢?可是,她不会武功,想帮也爱莫能助啊。 这时,云溪灵的衣摆被拉了一下,低头对上小满水汪汪的双眼。她哑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满没有回答,小手指着不远处的草丛,云溪灵仔细观察之后,后背一阵阵发冷。 她太大意了,竟然没发现自己藏身之地处盘踞着一窝色彩斑斓的毒蛇。若不是她身上有赤血的气味,只怕这些蛇早就扑上来了。 云溪灵无声苦笑,这是什么运气啊。 不过,看着这些吐着信子的蛇,她倒是突然有了个主意。 悄悄摸了一下早回到手腕上的赤血,低声道:“小赤血帮我个忙,把这些蛇引过去。”边说边指了指前方的蒙面人。 赤血通灵,加上和她相处时间够久,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扭着身体朝蛇窝游了过去。 不多时,蛇群就在小满吃惊的眼神下悄无声息的靠近蒙面人,云溪灵一手将小满揽在怀中,小声叮嘱,“你快离开吧,不然…”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小满打断,她坚定的摇头,“等姐姐和那个大哥哥脱险以后,我再走。” 簌簌的声音很快就被闻闲察觉,他看似无意的一个转身,刚好挡住云溪灵所在的草丛。 蒙面人正要有动作,小腿处却传来刺痛,他低头,一条枯黄色的蛇正牢牢的咬着他的腿,他手臂一挥,蛇被斩成四段,没了蛇头的尾巴还在地上翻腾。 蒙面人们此刻都注意到了地上越来越多的蛇群,一人低声道:“首领,你看这……” 被称作首领的人,冷嘲一声:“原来九千岁还有带了帮手。”话落,四个人缠住了闻闲的脚步,而那个首领越过他们,手直直朝着草丛抓去,正在云溪灵感慨自己又要变成人质的时候,小满冲了出去,被‘首领’掐着脖子拎起。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找死。”小满被掐的脸颊泛红,她小嘴无声的动着:姐姐,快跑。 可那‘首领’又猛地注视着草丛,“哦,原来还有一个。” 可这次还没等他把手伸过去,右手手臂就从肩处脱落,他瞪大眼睛,看着云溪灵被闻闲抱入怀中。 回头一看,那四个缠住闻闲的人此刻已经死透了,而自己带来的人也损失惨重。 心下一横,脚尖踢起一把短刀,左手松开小满的同时,接住短刀,横空划过一道冷光后,云溪灵恍惚听到小满喊了一句,“姐姐——” 然后,某种温热的东西溅在她的脸上,鲜红色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小满带着亲切笑容的头颅滚到她的脚步。 一双明亮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只可惜永远的失去了神韵。云溪灵呆呆的望着女孩的头颅,耳边不停回响着她死前的话语。 姐姐………… 刺痛如潮水般冲上脑仁,云溪灵眼眸不断收缩,连闻闲因为脱力半边身子依在她身上也不曾察觉。 渐渐的,沾着血色的睫毛模糊了视线,模糊间看到那群蒙面人狰狞着不断靠近,闻闲费力的喊着她的名字,最后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 第八十一章 夜宿山洞 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一条巨龙在山间飞窜,借助着树木和枝叶,成燎原之势席卷着山林。 一群士兵们或拎着水桶,或几人一起扛着水缸,一桶接一桶的泼向起火点,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勉强压下来势汹汹的大火。 “在来几个人把那边的火扑灭。”温御指挥着士兵有条不紊的扑灭火势。 而刚回到大营,还没歇口气的肖烨墨就收到肖烨擎的飞鸽传书,当他把字条上的信息看完后,纸张被攥成一团扔在地上。 肖烨墨急匆匆的回头,果然看到浓烟滚滚升起,“颖颖,出事了。你在这里看着,我带兵出去寻找父皇他们。” 说完,也没有解释清楚就一个翻身上马,带着二十多个士兵驶出大营。 画颖都没来得及问,他们人就绝尘而去了。画颖摸了摸鼻子,深深叹了口气,望着天气上的浓烟,“看来今年不适合来狩猎。” 就在她感慨的时候,青浅小跑着到她身边,“颖郡主,呼…你,你……” “在呢在呢,先把气喘匀了再说事儿。”画颖扶住青浅的手臂。 青浅有些不好意思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是这样的,我想问问你看到一只小白虎没有?就…差不多那么大,很可爱的一小只。”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 画颖笑问:“是不是叫云耀?”青浅急忙点头,她又道:“那个小家伙在青璃那里。” “呼……还好还好,没丢。”青浅拍着自己的胸口,总算能松下口气。 画颖看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青浅小脸微微泛红,突然注意到大营中有不少受伤的人,“这,是怎么了?” 画颖考虑到青浅胆子比较小,也就没有明说,含糊解释道:“没什么,对了青浅,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去处理点事情,不好陪你多说。” 青浅乖顺的点头,“嗯嗯,颖郡主去忙你的事吧。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就回到了帐篷中,画颖松了口气的同时,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真是忙碌的一天啊。” 另一边,画子息与皇帝等人正在茂密的山林中寻找回去的路。眼看着天慢慢昏暗下来,大家的心情都比较压抑。这里四面八方都是参天大树,入目之处均是阴森古木,越往里走就越是寂静。 扑腾——扑腾—— 一群鸟鸦掠上高空,几支羽毛慢悠悠的从上空落下。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画子息提议道:“天色变暗了,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然后再想办法联系其他人。” 皇帝沉思了片刻,“也只能这样了。” “哎呀!”青璃被一棵枯树绊倒,丁远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手臂,“不会小心点吗?”语气生硬,但却带着担忧,青璃不好意思的拍了下裙摆,“我又不是故意的。” 丁远恨铁不成钢的横了她一眼,余光看到枯树后面似乎有一条小路,那样子看上去与早晨来的路相似。于是他犹豫了一会,开口,“画世子,你看看这边,好像有路可走。” 画子息仰着头望去,果然发现了这条被枯树遮挡住的小路。他摸着自己的下巴,“陛下,你看?” 皇帝在秦沐风的陪同下,走近了些,那条路看上去确实是有马蹄的痕迹,“我们就朝这条路走吧。” 皇帝开口自然没有人会反对,几人就小心翼翼的朝着小路走去。在经过那棵枯树的时候,秦沐风蹙着眉头回望了一眼,又摇摇头。奇怪,他怎么感觉这条路出现的有些蹊跷呢? 可四处看去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或许,是他想多了。 “秦大人,快跟上。”一位大人说道。 “嗯,就来。”秦沐风笑着回答,然后就跟了上去,将心底的那丝怪异压下。 突然,寂静的山林间隐约响起幽幽的笛声。 还在奋力灭火的士兵们下意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本来清明的眼神慢慢失去焦距,行动变得迟缓起来。就连温御也有一时间的失神。 乒铃乓啷—— 水桶落地的声响惊醒了温御,他先是迷茫的眨眨眼,后猛地反映过来,双手捂着耳朵,运行内力抵制着阵阵传来的笛声。 然而,笛音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没多久声音就消散了不少,渐渐的完全退去。看着其他士兵僵硬而迟缓的动作,温御拎起放在地上的水桶朝他们泼去,冰凉的水花打在脸上,瞬间唤回了他们的神智。 一个士兵擦去脸上的水,茫然的看着同伴,“奇怪,我不是在灭火吗?” “你们还记得刚刚怎么了吗?”温御严肃的问道。 士兵摇摇头,不是很确定的说:“刚刚好像听到了非常好听的笛声,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一点映象也没有啊。” 另一个士兵也道:“对,我刚刚也是听到笛声,然后就不知道了。” “没错没错,我也是。” “真是见鬼了,我们不会集体中邪了吧。”其余士兵也纷纷议论不停。 温御微眯起眼,静下心倾听,果然又听到了之前那个诡异的笛声,他双手一紧,沉声下令,“你们四个骑上马跟我走,其余的继续在这里把剩余的残局收拾好。” “是!属下等遵命!” 然后,温御带着四名侍卫一路顺着笛音的方向赶去,在经过一片草地时,被迫停下马蹄。温御剑眉紧蹙,看这情形,不久前才发生过一场厮杀,也不知道灵儿现在怎么样了。在他身后的四人均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座下马儿都躁动不安的喷着粗气,四蹄不断地踢着草坪。 晓是温御这样经常与刀光剑影打交道的人都忍不住浑身发寒。在空旷的草地上,本应只有一些矮小的植株,但是现在这遍地的碎肢残骸,其中蠕动着许多颜色艳丽的毒蛇,冲入鼻间的满是血腥的铁锈味儿,同行的四个人都纷纷避开眼,个别不适的甚至已经捂着胸口干呕。 一个比较大胆的侍卫,忍着恶心道:“御小将军,你看这……” 温御沉默的垂下眼,“这些人四肢像是被利刃切断的,唯独这两个尸体还算完整,看他们的样子更像是彼此的刀刺入对方心脏,自相残杀而亡的。” 他手指指着和这些碎尸格格不入的两具尸首,心中不解。 这里的尸首身着的衣物完全相同。先不提这些碎尸是谁的手笔,他好奇的是,那两个完整的尸体,既然是一伙儿的,怎么会自己窝里反,把同伴杀死了呢。 这时,温御脑海中闪过刚刚听到笛声时,那些士兵们的反映。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浮现,会不会是有人用笛声控制了他们,让他们在无意识,不,也不能确定就是无意识。只能说是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下将自己的同伴砍杀致死。以音御人心智,这种武功可是从未听闻。 “如果真如我所想,那那个人还真是了不起啊。”温御呐呐自语。 “将军,你看这个。”方才那个大胆的士兵用剑挑起混在尸体中的物件,“好像是个玉佩。” 士兵小心翼翼的把玉佩拿在手中,仔细将把上面的血迹擦干净后递给温御。 巴掌大的玉佩做工极为精巧,泛着莹莹光泽的墨玉温凉而光滑,墨玉上雕刻着一只似龙非龙,似虎非虎的凶兽。温御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这样的图纹他并没有见过,还是带回去给肖烨墨他们看看,或许能发现些其他线索。 这样一想后,他就把玉佩放入腰间的袋子里贴身放好,刚打算说话却又听到了悠扬的笛声。他眯着眼望去,是从前面不远处传来的。 “将军,我们还要追上去吗?”这次士兵们学聪明了,早早就堵上了耳朵。温御眼珠转动了一下,摇摇头。“不了,先回去吧。” 跟着他来的四个人迷茫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怎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最终什么也没有问出口就原路返回了。 夜幕渐渐降临,整座北山被黑暗覆盖下陷入了沉寂。不时几只飞鸟窜上夜空,带起簌簌的声响。蝉鸣声轻轻的响起,伴随着夜风徐徐飘荡在山林间。 一处不知名的山洞中 滴答滴答声作响,阴冷的空气充斥着整个洞穴。云溪灵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如同在暴风雨中一叶小舟,被迫接受着海浪的拍打冲击,胸口也闷的难受,好像随时都会因为喘不上气而窒息。 这时,一阵刺骨的冰凉从眉心的位置传来,云溪灵紧闭的双眼猛的睁开,双手撑着地面就坐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由模糊到清晰,借助着洞口处透进来的月光勉强看清了所处的地方。她环顾了一圈,发现这个山洞里意外的干净,洞壁上偶尔有一两颗小草探出头来,上方缀满了钟乳石,一些钟乳石上还留下点点水滴。 潜意识有个声音告诉她这里是安全的,使云溪灵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她用手摸了摸额头,手指处有凉凉的触感,耳畔响起钟乳石尖上落下的水滴堕落在地的声音,“是水。” 云溪灵闭起眼,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右手落下时触碰到一个比她还要冰凉的东西,惊的她急忙收回手,云溪灵小心的朝那个东西望去,一截墨紫色的衣袍闯入她的视线里。 夜风吹散满天厚重的云层,月色顷刻间洒了进来,将云溪灵半边身子都缀满上了淡淡的光芒。 冷冷的月光下,云溪灵看清了躺在自己不远处的闻闲,她费力的凑了过去,将他的头抱到自己怀里,闻闲现在浑身冰冷,如果不是鼻尖还有些呼吸,云溪灵都要怀疑自己抱的是一具尸体了。 她轻轻拍着闻闲的脸庞:“喂,你醒醒啊。”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云溪灵改拍为掐,“九千岁!闻闲!老妖怪!你醒醒啊!” 云溪灵喊了几次,甚至将她手中的那张俊脸捏成各种奇怪的形状,那人都没什么反应,而她显然也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情况,她的四肢开始出现酸软无力的状况,身体时冷时热,眼前一阵阵的发昏,云溪灵用力咬破下唇,血腥味在口腔中散开,让她重新提起那快要消散的神智。 现在的情况相当棘手,无论是她还是闻闲都是半残废的状态,而她要比闻闲稍稍好上一点,至少现在她还能保持清醒。 云溪灵看着半躺在自己怀中的闻闲,那张一向肆意张扬的妖冶俊颜此刻透着苍白,邪魅的眼眸紧闭,让他看起来像一尊水晶瓷娃娃一样,绝美而脆弱。 云溪灵轻抚着那人长而密的睫羽,叹了口气,“放心,看在之前你多次出手相助的份儿上,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幽幽的话语静静的响起,也不知云溪灵是说给闻闲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赤血?你还在吗?”云溪灵低声唤着,赤血从她袖口中露出头,一双亮晶晶的竖瞳望着她,发出咝咝的声音。云溪灵将自己雪白的手臂伸到赤血嘴边,虚弱的说:“咬吧。” 赤血疑惑的直起身子,小脑袋左右摇晃。 云溪灵淡淡笑着,“没事的,咬吧。”赤血虽然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用意,但看云溪灵平静的神情,它还是乖乖的照着手臂血管处咬了下去,很快鲜血就顺着赤血的嘴巴滑落,慢慢的殷红色变的浓郁了几分,其中还带着几分深沉的黑色。 赤血轻轻的松开牙齿,从她的手臂上滑下来。盘曲在云溪灵和闻闲两人中间,云溪灵咬着牙关将自己的衣服脱下一件,将沾到血的一面铺在地上,又温柔而小心的把闻闲的头放上去,自己有些颤抖的站起来,扶着石壁,忍住体内传来一波接一波的刺骨噬痛。 山洞中很快响起她压抑的痛苦声,不过也凭借着蛇毒与血液融合这段过程中的痛苦,让她涣散的神智渐渐回笼。云溪灵抬头朝洞外看去,发现了不少枯枝,她回头看了一眼赤血,“帮我看着他,我很快回来。” 说罢,就挪动着无力的双腿走了出去,一面拾起枯枝一面找了些能够止血的草药。天空阴沉一片,似乎随时都会下一场暴雨,云溪灵不敢多耽搁,找到东西后就往山洞走。 等她将火生起来后,额头上出了一片冷汗。忙完这些事情后,她才支撑不住的摔坐在地上,越过火光,她清楚的看到闻闲袒露在外的锁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很多暗紫色的图纹,那些纹路像有生命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从他白皙的脖颈爬上脸庞。 层层暗紫的纹路缓缓的蔓延开来,逐渐变成一朵朵妖冶的曼陀罗花,硕大的花瓣交叠着在人体上绽放。闻闲本就妖邪异常的脸在这些暗紫色曼陀罗下,更是魅人心神。 云溪灵紧抿着唇,老实说她可一点都不想看到这样美艳惑人的闻闲。他身上的暗紫曼陀罗本就是一种不祥的象征,曼陀罗,开放在地狱深渊中的花朵,通过吸取生人的生命而活,伴随着死亡和绝望而长。 《凤书百草籍》中有载:南疆有物,沼渊诞生。入体,肤处浮似藤状,色暗紫,形近植株,绽之则如地狱冥花,由四肢向躯体蔓延,色欲深,毒欲深。发作时,中者浑身冰冷,血如沸烧、心似万虫撕咬、剧痛难忍。武功越高者,发作则越为剧烈。因此毒发作时,犹如万蛊噬心,故此毒名——噬心。 噬心之毒难寻难解,一旦中毒,唯以人血入喉,方可暂缓痛苦,但过度使用此法会让中者依赖血液,且无法根除毒素,故谨慎为之。若要解毒,则需配合天山雪莲、忘忧草、九寒菱花,及圣物融赤血蛇毒汇入人体,以血喂之,方可解除。 云溪灵回想了一下前世无意间翻看的书籍,又对比了闻闲身上的变化,完全可以肯定他就是中了传说中的噬心剧毒。 就眼下这个情况,解毒是不可能的,能帮他缓解毒发的痛苦就不错了。云溪灵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被赤血咬伤的手臂上,想了想还是撑着身体坐到闻闲身边,在他腰间一阵摸索。果然找到一把匕首,反手拿起刀柄,面不改色的在小臂上划开一道口子。 好不容易止住血的手臂上,鲜血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顷刻间就染红了云溪灵白皙的肌肤,她咬着牙把手臂放到闻闲唇边,殷红色的液体染红了闻闲苍白的唇瓣。血腥味顿时弥漫在山洞中,惹得赤血都焦躁不已。 自重生后,云溪灵就发现自己的血似乎有些奇怪。不但能与赤血蛇毒融合,甚至她的血除血腥味外还隐隐约约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她不会中毒,因为她的血既是百毒解药,亦是剧毒之体,但愿她的血对噬心能起些效用。 意识朦胧的闻闲迷糊间舔了舔干裂的唇瓣,舌尖尝到的血腥味让他不适的蹙起眉头,他想开口训斥,但却发不声音,而微启的唇瓣更加方便云溪灵喂血,大量湿热的液体涌入口中,闻闲无意识的吞咽着,耳边好像还有人在吵吵嚷嚷个不停,弄得他心烦意乱。 “放肆,本督早说过不会喝血!小白,你没长记性吗!”闻闲挥手将嘴边的液体擦去,“你们怎么伺候的,这床膈的慌。” 还未等闻闲彻底清醒,洞中就响起云溪灵清冷的声线,“不好意思啊,这里没有小白。也不是您的千岁府,九千岁大人就将就一下吧。” 闻言,闻闲睫毛颤抖着,那双魅人的眼眸慢慢睁开。微弱的火光下,素衣少女静静坐在自己身边,脸色看上去虽然苍白但神色淡然。 闻闲刚想坐起来,可手上却使不出力,眼看就要脸着地的摔下去了。云溪灵留意到他扭曲的神情,心中发笑,赶忙扶住他的肩膀。还不等她说话,闻闲就把头枕在她肩上,慵懒的开口:“还好保住了本督这张脸,你这丫头也有点良心,还知道接住本督。” 云溪灵暗自翻了个白眼,“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吧。”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血起作用了,这个人总算有点温度了,不像刚刚冷的跟冰块一样。 闻闲扯动嘴角,满嘴的腥气冲入,他收起了笑意,声音沙哑而僵硬,“你喂我喝血?”说着一手抬起云溪灵还没包扎的手臂,冷着脸撕下里衣袖子内侧的大块布料,沉默的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手给我伸好。” “安心,偶尔喝一次不会上瘾。”云溪灵嘴角微抽,这样的坐姿使得闻闲整个人都压着自己,非常的不舒服。她微微直起身子,心中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而因为她这个动作的原因使得自己另一边肩膀处的伤痕,清楚的落在闻闲眼中。 手臂上一痛,云溪灵神游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你谋杀啊!” 闻闲冷哼,“别动!肩膀凑过来。”说着也不管云溪灵愿不愿意一手就把她的肩膀处的衣服拉开,在云溪灵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淡定上药,包扎,动作干净利索一气呵成。 客观来讲,他包扎的很有技巧,就是动作略带粗鲁。可人家都屈尊降贵的为自己上药了,让云溪灵到嘴边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化作无声感叹,“能让千岁爷亲手帮忙上药,这肩膀也不算白伤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闻闲冷冷的一记眼刀吓的缩了缩身体,云溪灵看着他脸上的暗紫色曼陀罗纹路消退不少,心中压着的石头总算落地,态度陈恳的说:“能劳烦您帮忙,溪灵真是荣幸之至。” “嗯,你知道就好。”闻闲垂下眼眸顺着话接。而云溪灵收起了玩笑的心态,问出了一直存在的疑问,“千岁爷,我们怎么来到这儿的?” 闻闲一听,手中动作一僵,“不是你带本督来的吗?” 话落,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沉下心。“这个话题先放一下,之前本督在救你的时候就有些意识涣散,丫头你还记得在那之后发生的事吗?” 云溪灵沉默的垂下眼,试图去回想,可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小满死后,自己陷入昏迷。其余的就一无所知,于是摇头道:“小满…死了,我昏迷了。” 提到小满,云溪灵脸色就很是难看。 “这么说的话,谁带我们过来的?你醒来的时候有看见什么人吗?这里安全吗?万一……”一时间闻闲的脑中警号直冒,而云溪灵很冷静的打断他,“这里很安全。”在闻闲诧异的眼神中坚定点头,云溪灵环顾石壁,“我醒过来的时候,这里除了我们两个以外没有第三个人。虽然不知道是谁带我们来的,但想来那人没有恶意。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是安全的。” 她停顿一下,又道:“小满之前曾经提醒过我,她无意看到了一群打扮很奇怪的人,我原以为是那些冲着皇帝来的,但现在看起来,如果当时在细心点,小满就不会……” 说了一半,云溪灵就不想在继续说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压抑。 闻闲抬起手,犹豫了一会儿后,摸了摸她的头,“没事了,那不怪你。之前你看到的那些人,和刺杀皇帝的,并不是同一路。” 云溪灵抿着唇,“墨白和夜七怎么不在你身边?” “被人引开了。”闻闲无奈的摆手,“等见到他们本督一定要扣他们月钱!这些下属一点儿都不称职,本督需要的时候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 云溪灵暗自翻了个白眼,突然很同情墨白他们,好笑的问:“扣月钱?以您的性格不是该剥了他们的皮吗?” 闻闲猩红的唇扬起惑人的弧度,“是啊,但因为他们是本督派出去的,所以扣钱就够了。不过丫头,你这么了解本督的脾气,本督心甚慰。” 云溪灵没有理他,洞中暂时恢复了最初的安静。直到闻闲微微急促的呼吸声传入耳中,她眨了眨眼,“你…还好吧?” “多亏你的血,毒被压制了。不过,本督的武功好像也暂时用不了。”说着闻闲扬起手臂,白皙的肌肤上光滑一片,暗纹早已经全部消退了下去。 闻闲看着自己的手臂愣了愣,显然是对暗纹消散的那么快而感到不可思议,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丫头,你的血里是不是融合了赤血蛇毒?” “嗯,有什么问题吗?”云溪灵边说边把地上的赤血拿到他眼前,示意他:不光如此,我还有赤血蛇呢! 闻闲眉尾扬起,骨节分明的手点了点她的鼻尖,神情罕见的温柔,“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惹的云溪灵浑身鸡皮疙瘩冒,“千岁爷,您能正常点吗?这个样子,我很不适应啊。” 闻闲嗤笑,又恢复到往日那般慵懒肆意的口吻:“丫头,你胆儿越发大了。”云溪灵不可置否,和他这一闹,精神消耗了不少。一个晃神,脑海中似乎浮现了一个身影,玄衣着身,手持白玉羊脂所制的长笛,以及那断断续续、听不清楚的笛声…… “啊!!!”云溪灵毫无征兆的捂着自己的头,吓的闻闲连忙抱住她,“丫头?丫头?”云溪灵的头像被什么东西拉扯着,脑仁就像有针扎一般,眩晕感再度袭来,她死死的咬住嘴唇,耳边闻闲的声音越来越急躁,但他的人却变的模糊起来。 “丫头?云儿?!” 云儿,是在叫她吗?好熟悉的称呼啊…… 闻闲看着又陷入昏迷中的女孩,一向被人伺候惯了的九千岁大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虽然他的毒暂时退去了,神智也清醒了。但是,每次毒发后就会短时间内浑身乏力,武功内力完全提不起来,严格说来,现在的自己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病患。 以前毒发不是在九千岁府,就是在他的暗阁,周围有药老,墨白,夜七等一群人随时随地的伺候照顾着,像今天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遭,身边一个打下手的人都没有。哦,有一个,还是一个需要自己照顾的丫头。 “啊…本督头好痛啊。” 闻闲越想脸色就越差,最后在内心天人交战一番后,认命的将云溪灵打横抱起,让她的头靠着自己的肩膀,右手将少女整个身体环抱住,又把自己那华丽的外袍解开,将两个人一起裹住。身体在慢慢的回温,云溪灵颤抖的身体也渐渐平静下来,口中似乎在喃喃自语。 闻闲倾下身子将耳边靠近她唇边,想听清云溪灵在说什么,可是他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吐出只言片语。叹了口气重新直起身,又往火堆里加了些枯枝,暖暖的淡黄色变得更加明亮,也让这阴冷的山洞有些温度。 冉冉火光下,闻闲用手描绘着怀中女孩的眉眼,眼神柔和而平静。女孩白净的脸庞上,秀眉微扬,一双凤眼,长而翘的睫毛在她的脸庞上投下小片阴影,高挺的鼻梁,形状优美的唇线,樱花色水润的薄唇紧抿着,看上去就是一副防备的样子。 “戒心比本督都重啊。”闻闲笑着摇摇头,视线凝聚在她干净白皙的脸颊上,突然眸光闪动,两根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低语,“脸上的血迹被很好的清理过呢。”他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低低的磁性,恍如凤鸢焦琴般迷人动听,“这位带我们过来,还帮你洁面的‘高人’还真是让人好奇啊。” 轰隆隆! 洞外惊雷声乍然响起,金色的闪电紧接刺破乌云射向大地,那一阵接一阵的霹雳声不断的响起。一阵寒风刮入洞中,险些把火堆给吹灭了。 闻闲凝视着洞外,细细密密的雨滴越变越大,越聚越多。顷刻间雨水从空中倾泻而下,伴随着雷电笼罩住整座北山。密集的雨水冲刷下,洞口仿若悬挂上了一层雨帘,阻碍着人的视线,闻闲无趣的收回视线,小心为火堆添加新的木枝,防止它熄灭。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嗖的一下,冲破雨帘闯入洞中。闻闲眼都没有抬,随手将一截带火的枯枝朝黑影扔去,没想到那黑影灵活的避开了。 闻闲来了兴趣,在他的注视下,黑影慢慢靠近。闻闲眉头轻挑,“呵,原来是你这小东西。过来。”说着,他对暗处的黑影招招手。 黑影试探性的挪了几步,好像担心那个紫色衣服的人会伤害它一样。看它磨磨蹭蹭的样子,闻闲当场就没了耐心,“再不过来,本督把你烤了信不信。” 小东西身体一抖,急忙跳了过来,白顺的毛发湿哒哒的,小小的身体还在瑟瑟发抖。云耀讨好的对着闻闲摇尾巴,见他没有动作后才走到他身边,前肢抬起,墨蓝色的大眼睛盯着被闻闲抱在怀里的云溪灵,对着她叫了起来。 谁知道还没叫几声,头上就被拍了一巴掌。“闭嘴,吵醒她你试试!”闻闲早在云溪灵昏倒的时候查看了她的脉象,平和稳定的脉象告诉他,怀中人并没有什么不良情况,或许是太累了,身体强制陷入了沉睡。找不到任何病因的闻闲只能做出这个结论。 云耀委屈的低下头,用爪子擦了擦脸。乖乖的坐在火堆旁边,希望自己被雨水打湿的毛发能早些烤干。 闻闲先是静静的看了它一眼,不知怎么想的,突然用商量的语气道:“小家伙,你要不出去一趟,带些人过来?” 云耀迷茫的歪头,显然不明白这个奇怪的人类再说些什么。闻闲和它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挫败的把手覆在自己脸上,“本督果然是想太多了。” 还好这副样子没人看见,不然九千岁大人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就在闻闲要放弃的时候,云耀费力咬下了他衣服上的一截布料。在闻闲阴森森的眼神下头也不回的冲入雨中,小小的身影很快就被大雨覆盖住,失了踪迹。 洞中又只有他们两个人了。闻闲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云溪灵靠的更舒服些。暖暖的余温透过衣物传到云溪灵的身上,身体下意识的贴近热源,用头轻轻蹭着闻闲裸露着的胸膛。 云溪灵这般亲昵的动作取悦了闻闲,“睡着了要乖巧很多。”说着,闻闲抱着她腰间的手又收紧了几分,脸上带着满足的神情。 他猩红色的唇瓣轻柔的落在云溪灵光洁的额头上,醉人心神的声线缓而柔的在这一方天地中散开,“真希望时间就此静止,那该多好啊……” 火光下,宽大而华丽的紫色外袍将两人紧紧裹在一起,俊美的青年紧紧抱着怀中娇小清秀的少女,银紫色的华裳覆盖在他们的身上,相拥的两人就如同衣袍上用金线勾绣的双生玉兰一般,彼此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洞外急风骤雨,电闪雷鸣;洞内火光徐徐,温情暖暖。 第八十二章 意外连发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矗立在暴雨中的北山远远望去,就像披上了一件淡青色的薄衫,朦胧间流露出几分神秘。 一群人快速的在暴雨中穿梭,马蹄激起片片涟漪,细碎的水花从马蹄下绽开,硕大的雨滴迅而猛的砸在他们身上。一道闪电横空劈下,击落在当先一人身旁的大树上,刺眼的白光短暂的照亮了密林。 “太子殿下!我们不能再这样找下去了。”杭越高声喊道,“现在天色已黑又下着暴风雨,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等雨小了再找。不然,这急风骤雨的,别人没找到连我们自己也迷路了。” 肖烨墨回头,一言不发的望着自己的贴身亲卫。 杭越看出他脸上的犹豫,于是趁热打铁道:“殿下,这样的天气贸然在山林中太危险了。” 说着,杭越给了身边的人一个眼神。同行者也劝说道:“是啊殿下,我们还是先躲躲雨吧。” 肖烨墨无奈的摇摇头,虽然心中担忧父亲和三弟他们的安危。不过,他并不是盲目自大的人。自然知道在暴风雨中危险重重,当下也不再过多顾虑,“也罢,去那个山壁下面躲一会儿吧。” 听到这话的杭越顿时松了一大口气,扯动着缰绳走了过去。而被肖烨墨担心的人,此刻正在一处山洞中避雨。望着那密如针锋般的雨滂沱而下,洞穴入口处都有些浸湿了。 皇帝被人围在洞穴靠里的位置,几个大人依次坐在他的身边,户部侍郎将自己的衣服脱下,叠好铺在地上,“陛下先凑合着坐下吧。” 皇帝微微颔首,坐下后道:“哎,真没想到,这次好好的春猎会出那么多事。”边说边对着画子息他们招手,“你们也坐下来休息吧。” 画子息正在扭着自己衣摆上的水渍,闻言放下手中的衣物,“不了,臣还是在洞口这里守着……”话说到一半,秦沐风就轻声打断他走了过去,“画世子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来就好。” 话落也不等画子息说话就站到了洞口边,云希瑞左右看了看也走了过去,“秦兄我和你一起守。” 秦沐风一向温和的脸上挂着笑意,云希瑞二话不说就一撩袍子坐了下来。画子息看他们把自己原本的位置占了,思索了一会儿道:“那,就麻烦你们两位了。” “画世子太客气了。”云希瑞朝他点了下头。 随后,画子息抖了抖衣摆,往里走了几步找到一处干爽的地方,半靠在石头上,余光打量着从一开始就对青璃照顾有加的丁远身上。 此刻丁远刚好整理出一块地方,他冷冰冰的指着自己弄干净的地方道:“坐着休息吧。”说话期间视线却没有看着青璃,而是冷傲的望着洞外。 那泛着寒光的玄铁面具遮住了主人的所有思绪,独独露出那紧抿的唇。青璃略带僵硬的坐着,浑身上下好像长了跳蚤似的,又是别扭又是尴尬, 青璃小心的抬眼往皇帝那边看了看,发现他正忙着和几位大人商量着什么并没有注意这边。于是,她伸手轻揪丁远黑色的袖子,声音压的有些低,“你能不能坐下来,我有些事想问你。” 丁远垂下头,视线刚好对上青璃那双清澈的眸子。演示性的扶了一下面具的边缘,单膝着地半跪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青璃紧紧的盯着他的双眼,“我们以前见过吗?或者,我们认识吗?” 丁远平静的看着她,手指微微抖了一下,声音却是冷漠像没有感情一样,“没有。” “那你干嘛躲我眼神?”青璃留意到他躲闪的神情。 丁远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她怎么会那么敏感。 青璃轻勾起嘴角,淡然含笑的神情乍看之下近有几分云溪灵的神色,“跟在小姐身边那么久,多少也学会了几分小姐察言观色的本事。” 丁远注意到,在青璃提起云溪灵时眼中闪动着崇拜的光泽,他冷笑一声,“云家人也就擅长这些了。”冷淡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足够让青璃听清楚。脚背上一痛,他面具下的眉头皱了起来,低头看去,迎接他的是青璃恶狠狠的目光,以及刚从他脚背上收回的那只绣鞋。丁远瞬间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上经脉在跳动,双手朝后背着,留下一个冷峻的背影给青璃。 默默把这一切看在眼底的画子息玩味的勾起嘴角,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御会去调查这位丁状元的来历。的确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而另外一边,温御带着人回到大营,在半路上遇到了独身一人的肖烨擎。 二人交谈间才知道,在那场突如其来的箭雨浓雾下,肖烨擎和皇帝等人也失散了。同肖烨擎一起的几个人也死在了急促的利箭之下,虽然他当时就放出了信鸽告知肖烨墨这边的消息,但等肖烨墨带人来也需要时间。而当他正打算寻人的时候,天下起了暴雨,无奈之下只好沿着原来的路慢慢摸索着往大营的方向走,刚好撞见了同样往大营走去的温御。 一场暴雨久久持续了一个晚上,天方黎明的时候才渐渐停止。当清晨的光芒穿过云层,刺破夜幕降临在大地上的刹那,淡淡的金色阳光总算驱散了那整夜笼罩在北山上的湿寒之气。 翠绿的树叶枝条上,晶莹剔透的露珠在光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泽,湿润的土地上不时跳过一只小蚂蚱,肉色的蚯蚓从土中探出头。不过山中的清晨总是伴随着层层雾气,阻碍着人的视线可见度。 在山洞中躲雨的人们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情也压抑着。 画子息和丁远早早就醒了或者说一夜未眠,最多也就是闭着眼闭目养神。外面的暴雨一停下,他们二人立刻就睁开了双眼。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 丁远轻摇了摇靠着自己睡着的青璃,将她从梦中唤醒。而画子息则去喊皇帝等人,他们的动作很快就惊醒了守在门口的秦沐风和云希瑞。 秦沐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手在自己面前挥动,“好浓的雾……”他低声说着,云希瑞满不在乎的瞥了一眼,“山里么,很正常。” 秦沐风失笑,“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他说着望前跨了几步,身体很快陷入了浓雾之中,人眼只能勉强看清一个模糊的影子,“你看,那么浓的雾,我们还是不能随意走动。” 云希瑞甩了下衣袖,双手环抱在胸前,“依我看,咱们就呆在这里等待救援吧。” 说话间,皇帝也走了过来。他眉头皱着,“嗯,说的没错。” 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云希瑞一跳,转身见皇帝就在自己身边,急忙行礼。皇帝轻扬了一下手背,“在这里就不用这般多礼了。” “谢陛下。”云希瑞自觉的往旁边退了退,站在皇帝身后。这时秦沐风也从雾中露出身影,他冷静的对着皇帝拱手,“陛下,浓雾不散我们还是如希瑞所言呆在这里,会更安全些。” 皇帝沉默的颔首,叹了口气就转身回到洞中坐下。就在这时,洞外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众人疑惑的往洞外望去,可入眼的除了白雾什么也看不清。 嗷呜——嗷—— 画子息和丁远也走到洞口边,仔细聆听。可当他们听到那声音后,两人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秦沐风和云希瑞也注意到了不寻常的地方,四人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几步。画子息急忙压低声音,“嘘!大家保持安静。” 本来还有些急躁的几位大人被他那冷漠的眼神吓的不敢说话,户部侍郎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道:“画世子,这外面又怎么了?” 画子息全神注视着隐藏在雾中的事物,无暇分心。 丁远冷冷的替他回答,“狼。”简洁冷淡的口吻却透着警惕,“那些畜生盯上这里了。” 像是迎合他的话一样,那浓浓白雾中闪烁着一双双阴森幽绿的竖瞳,暗灰色的影子由远到近,阵阵狼嚎声也越发清晰起来,众所周知,狼这种生物向来是群居动物,一旦出现就是一群。现在被说不清数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让人心中寒意顿生。 云希瑞捏紧了双拳,身体做出最利于攻击的姿势,“数量太多,要是被包围就麻烦了。” 秦沐风也紧抿着唇,隐藏在阴影中的半边脸庞看不清神色。 画子息回头看了一下,这里会武功的人不多,如果被狼群把洞口堵死,那就真的悬了。就算他们能逃脱,里面那些半吊子的大臣就只有丧命狼腹的下场,再加上还要保护皇帝,双拳难敌四手啊。 他们几人的脸色越发难看,整个山洞陷入了死寂。 这时,一股平静而清脆的女声打破了僵局,“如果有人把狼群引开,胜算会不会大一点?”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青璃。那小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是脸上却没有惊慌的神色,看上去比他们这些大男人还要冷静上几分。 青璃在众人或疑惑、或诧异、或佩服的眼神下再次开口,“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那么等狼群围过来就是死路一条。与其被动等死,还不如占据主动。至少,引开狼群洞中的人就安全了不少,不是吗?” “呵,小姑娘想法是不错,但是谁去引开狼群呢?”一位大臣阴阳怪气的冷哼。他这话说中了很多人心中的想法:引开狼群非常危险,傻子才会去呢! 青璃看都懒得看他,抬起头,“自然不敢劳烦大人去,您的命多值钱呀,怎么会让您去呢。”她一阵明嘲暗讽说的那位大臣吹胡子瞪眼的,“你……” 青璃没有理他,而是看着皇帝说道:“为了陛下的安全,我建议画世子和丁状元留在这里继续保护皇上,我,秦大人和云少爷一起去把狼群引开。” 这次,一向冷漠的丁远突然站了出来,“我也和你们一起去,画世子留下。还请皇上恩准。” 此话一出,瞬间就堵死了云希瑞的口。云希瑞在那里愤愤不平的狠挖了青璃一眼,而他身边的秦沐风一言不发的看着青璃,眼中神色莫测。 皇帝静静的看了他们一会儿,突然说道:“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朕就恩准,若不愿也不要勉强。”停顿一会儿又道:“若此番平安回去朕自有重赏。” 皇帝的意思表达的非常清楚,他同意有人引开狼群,但绝不逼迫,同样但凡是引开狼群的人他都重重有赏。 “就这样吧,我们分两路,青璃和丁状元一道,我和希瑞一道,前后出去,将狼群往相反的方向引开。至于皇上的安全,就要麻烦画世子和几位大人们了。“秦沐风准确的分配着任务,画子息难得没说话的点头。 几人商定好后,丁远就抓住了青璃的手臂,先一步走了出去,在经过云希瑞的时候,青璃的手臂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丁远没有给她道歉的时间,足下一点拉着青璃就冲入了浓雾中,紧接着云希瑞和秦沐风也冲了出去。同时,画子息等人贴着洞壁站在,将他们的身影全部隐入阴影中。 四人的动作很快就引起了那群虎视眈眈的狼群注意,嚎叫声此起彼伏间一阵高过一阵,为了保证能把狼群引走,秦沐风甚至故意踢伤了几只狼,几人一边往前跑一边控制着速度。既不能跑的太快又要注意不被狼群追上,就这样跑了半盏茶的时间。 茫茫白雾中,视线受阻,体力消耗的极快。他们几人引着狼群离开山洞有些距离后,云希瑞就突然道:“分开跑。” 说罢,直接拉着秦沐风就离开,根本不管丁远他们的意见,甚至临走时还故意把在他右手边的青璃往狼群的方向甩去。若不是丁远一直拉着她,很可能就直接被推入狼群中了! “那个混蛋!”丁远直接骂了起来,抱住青璃有些吃力的运行内力,可速度明显比刚才慢了许多,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狼群,丁远居然冷冷的把青璃推开,“你快跑,我挡一阵。” 闻言,青璃有些奇怪的看着他的背影,对于他的行为充满了困惑。她自认不值得对方为她如此牺牲。虽然她也怀疑过丁远接近自己的目的不纯,可都到了这个关头,他没必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或许这个人,真的只是单纯的心好吧。 这样一想,青璃因犹豫不决的手缓缓的松开了。 在浓雾中丁远并没有发现有许多细碎的白色粉末从青璃袖中落下,一股无味的气体很快就围绕在他们两人身上。 注意到青璃一直站着没动的身影,丁远刚要开口训斥,手就被青璃拉住,他要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浑身僵硬的被青璃拉到一边。 同时,狼群也来到了他们跟前。丁远还来不及出手就看到了一幕奇怪的现象。那些狼群先是瞥了他们一眼,随后就转头朝着云希瑞和秦沐风离开的方向追去,一只只张着利齿血口的黑狼从他们身边经过,竟然没有一只搭理他们,完全把他们两个当做空气给无视了个彻底! “这…这是什么情况?” 就算丁远性情冷漠,先下也有点看不懂了。难道说这狼吃人还要挑选挑选不成。等到狼群的消失以后,丁远还没缓过神儿,他的余光瞥见青璃平静异常的面孔,又联想到之前她在洞穴中的一番言论,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丁远一把抓住青璃的手,紧紧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狼群?” 青璃白了一眼,甩开他扣住自己的手,一脸坦然的耸肩,“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知道。” 而丁远显然不相信她的话,“那你怎么解释这些狼群不攻击我们。反而追着他们去了!” “哎,你这人有病吧!不追着我们难道不好吗?我又不是狼,我怎么知道它们不攻击我们。”青璃被问的莫名其妙,“再说了,狼这种动物是很记仇的,之前好像有人刻意踢伤了它们的同伴,它们肯定是要去报仇!况且,我要是早知道有狼群,鬼才跟你们走这条路呢。本姑娘惜命的很!”干脆留一个后脑勺给他,浑身透着‘我们无法沟通’的气息。 也许是青璃之前的态度太诚恳,也许是被她一番义正言辞的话堵的哑口无言。丁远一时间呆愣在原地,脑中思路一片混乱,理都理不清。 而就再丁远呆愣的这个空档,青璃背对着她向自己上空比划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一股冷风极快的往她面前略过,青璃的唇角慢慢勾起一个含有嘲讽的笑容,但很快又消失。 与其同时,肖烨墨等人居然误打误撞的找到了皇帝等人。他立刻安排人手保护着皇帝和几位大臣上马,而那些将马让出来的侍卫就步行跟随。皇帝在看到他的时候,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墨儿,辛苦你们了。” 肖烨墨摇头,“儿臣来迟,父皇可有受伤?” “未曾。”皇帝说着,手指向已经淡了不少雾气的密林,“秦爱卿,丁爱卿,还有云家大少爷和一个小丫头为救朕引着狼群往那个方向去了,快派人去接应他们。” 肖烨墨蹙眉,他带出的人就二十多个,如果只是要护送皇帝等人返营那倒是绰绰有余,但如果要分出一半找人…那也些勉强了。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回去的路上不会发生意外,可要丢下那几个人不管也说不过去。 看肖烨墨纠结是神色,画子息拍了一下他的肩,理智的说:“先护送陛下要紧。”走了几步又道:“如果能快些回营,找齐人手才能救他们。” “可……”肖烨墨当然知道画子息说的没错,可是要让他丢下他们不管,他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见肖烨墨这般左右为难,和他一起长大的画子息又那里会不懂他的顾虑,于是从一个侍卫手中接过信号弹,翻身上马,“我去找他们,你快送陛下回营。”在肖烨墨的诧异的眼神高举拿着信号弹的手臂,“看到信号就赶快过来救人。” 说完就打算驾着马往前追去,肖烨墨急忙拦住他,拉过自己身边的杭越,“让杭越陪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也好。”画子息点点头,给了杭越一个‘我们走’的眼神,二人就一路狂奔而去,幸亏雾已经散了不少,二人没花多久便遇见了坐在地上休息的丁远和青璃,询问下得知了秦沐风和云希瑞的去向。 在他们谈话间,前方响起了急促的马蹄,以及人的说话声。 寻声望去,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领头,国字脸上不怒自威,黑色的浓眉下,一双鹰眼泛着寒意,紧抿的唇,刀削般的脸颊上带着沧桑。深色长袍没有过多的装饰,简单纯粹的颜色,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冷硬。 他的身后紧紧跟着一众干练的侍卫,秦沐风见画子息等人的身影时,对他们挥挥手。画子息落在地上,对着马上男子拱手,“画子息拜见恭亲王。” 恭亲王笑着挥手,对他能认出自己有些好奇,中气十足的问:“画王府世子?本王一向深居简出,你如何识得本王的?” “常听家中长辈提起。”扫了一眼恭亲王身后的侍卫,“看来此番多亏恭亲王,秦大人他们才能顺利脱险。” “哈哈哈,你这小子倒会说话。岳老儿没白教!”恭亲王大笑着摸着自己略带胡渣的下巴,“本王今日碰巧撞见,不过还是有人受伤了。”说罢指着后方陷入昏迷的云希瑞,他腿上刺眼的鲜红映入众人眼中,秦沐风有些自责的说,“都是我没用,让希瑞被狼咬伤了左腿。” “这山中的狼群都异常凶猛,被它们缠上很难脱身。那孩子的腿要尽快医治,不然恐怕……”恭亲王话说一半就停了下来,大家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 “能劳烦王爷,和我们同去一趟大营吗?”秦沐风突然说道。 恭亲王想了一会儿,点头,“这是自然,皇上肯定也来了,本王还要去拜见他呢。” 这样商定后,恭亲王又让人牵了两匹马过来分别给画子息和杭越。随后,杭越一路沿着之前做好的记号带着大家往大营赶去。 大营 皇帝平安归来的消息让大家都松开了紧绷的神经。主帐中,太医收拾好自己的医药箱,又叮嘱了几句,“陛下身体没有大碍,就是受了点风寒,喝两副药就没事了。” “太医,你确定陛下没事吗?”淑妃不放心的问。 太医低下头,“臣确定。” 看淑妃还想再问,丽妃就先她一步柔柔的说,“麻烦你了。” “丽妃娘娘客气,陛下既然无事,臣就告退了。”太医对着主座上的人说道,皇帝颔首后才敢退出主帐。 等太医一走,淑妃立刻就搀着皇帝的手臂,一张娇俏的脸上梨花带雨,“听说陛下失踪,可吓坏臣妾了。要是…要是……”话还没说完她就小声的抽泣起来。皇帝安慰的拢着她,轻声哄着。坐在一边的丽妃垂下眼,轻抿了口茶,“陛下,这里就让淑妃妹妹陪你吧,臣妾去看看云家那几个小姑娘。” 皇帝随意的点了头,在丽妃离开的刹那,窝在皇帝怀中的淑妃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帐外,画颖凑到肖烨墨身边,看他的眉头任然没有舒展,“还在担心什么?” “哎,现在还有几个人下落不明。”肖烨墨道,画颖眨眨眼,他又道:“九千岁,云侯爷,明燕。对了,还有你的好朋友云溪灵。” “什么!溪灵还没找到?”画颖高扬的嘴角瞬间就降了下来。 他们的对话,刚好被路过的云溪可与云溪梦听见,云溪梦脸上无悲无喜,好像对这个消息不感兴趣。而云溪可在听到时先是担心云霄鹏他们的安全,但奇怪的是,当她听到云溪灵也下落不明的时候,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儿一样,说不清是担心还是开心。 云溪梦留意到她这个四妹妹变化不停的脸色,心中嗤笑,人的心果然是会越来越大。 云溪梦想到自从她毁容以后,整个云侯府的人都把她当空气了,连个下人都敢给她脸色看! 以前觉得要活的高高在上,然而现实的打击让她从梦中清醒过来了。现在她也想通了,何必要掺和在大夫人与云溪灵那些人中间呢? 她们要斗法就斗好了,最好狗咬狗!弄个两败俱伤! 至于她,躲的远远的看戏就好。 云溪可没有向云溪梦那样想的那么多,她将心底那丝不明的情绪压了下去,十分担忧的问,“太子殿下,我的父亲和姐姐不会出事吧?” 肖烨墨无法保证,只能说自己也不知道。反到是画颖,因为对方是溪灵的妹妹还特意安慰了一番,看她那娇娇弱弱的样子,画颖只觉得云溪可和云溪灵的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有时候她都在怀疑,云溪灵真的和云侯府是一家人吗? 几位与云溪灵交好的小姐都纷纷去看了云溪灵住的帐篷,结果得知了她任然没有回来的消息。韩梓一把抱住急的小脸发白的青浅,王若心也在一边安慰,翠嬷嬷看她们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好在一边祈祷小姐吉人天相,不要出事。 帐篷里一片愁云惨淡的,丽妃一进来反把几个小姑娘吓了一跳。 “丽妃娘娘安好。”几人异口同声道,丽妃笑着让她们免礼,王若心察觉到丽妃似乎有话对青浅说,于是拉着韩梓就先告退了。 而这时,账外又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温御才走出去,就看见了画子息等人,他高兴的走了过去,“子息!”走到跟前才注意到还有其他人,于是他收起笑容,恭敬的对恭亲王道:“拜见恭亲王。”随后,其他人也跟着他对恭亲王行礼。 “嗯,大家都免礼吧。”恭亲王免了大家的礼,又对着秦沐风道:“这里就交给你了,赶快帮那个孩子治疗腿伤。本王这就去拜见皇上。”说完,就让人引着他往主帐走去,不出多时,帐篷里就传出了愉快的谈笑声。 至于受伤的云希瑞早就被人抬着回到了帐篷中,几位太医进进出出的,每次出来都会端着一盆血水,秦沐风没办法帮忙就只好守在一边,俊美的脸上焦急不已。 等恭亲王将自己遇见秦沐风等人的事告诉皇帝后,皇帝当即就下旨重赏了他们四人,同时也接受了恭亲王的邀请去他的府邸中玩耍几日。而皇帝要赏赐的人此刻一个在床上昏迷不醒,其余三人也都在休息,特别是青璃,才回来就被青浅拉着问东问西。 “什么!小姐还没回来!”青璃突然站了起来,她焦急的对着空气喊:“蝴蝶,蝴蝶姐姐!” “我在。”一身藏蓝色劲装的蝴蝶突然出现在她们身边,还不等两个小姑娘说话,蝴蝶淡漠的声音就响起,“我离开之前,小姐和九千岁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事。我现在就出去找她。”她的话如一颗定心丸,让两个担忧的小姑娘心中稍稍安稳了些。 事实上,除了寻人的蝴蝶以外,墨白等人也在满山的四处寻找。不过,他们毕竟是属于暗处的人手,故而温御和肖烨清也重新派出人手,一路沿着之前做过记号的山路找下去。 在一片湖泊边,温御和肖烨擎都显得有些尴尬,跟在他们身后的众多侍卫也都纷纷把头低下,恨不得将头缩尽领子里。 湖泊边,有一对男女抱在一起,他们身上的衣服被水打湿,贴在身上。 然而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两人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的,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那布条一样的衣物堪堪只能遮住羞耻的地方,其余的部位暴露在空气中,白花花的一片。 女子一头散发垂落,浑身发抖,死死的缩进男子的怀里,精神上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被她抱住的男子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只能僵硬的任由她抱着。 “咳咳!”肖烨擎先看不下去了,拿过两件披风走了过去,脸别开,“云侯爷,你和皇妹先把这个披上吧。” 云霄鹏尴尬的接过,先把披风罩住明燕裸露在外肌肤,又极快的把自己狼狈的模样收拾了一下,“三皇子,本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按现在的情况,公主的名节算是折损了,被一群人看到他与公主这样抱在一起,就算想说谎也难啊。 “这事儿……依我看还是如实跟皇上说吧。”温御等他们披上披风后才敢走过去。 肖烨擎头疼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也只能这样了。”说罢,对着云霄鹏道:“侯爷,先跟我们回去吧。” 云霄鹏点点头,期间明燕一直不敢抬起头,手死死的揪着披风边缘一语不发。 一路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开口说话,肖烨擎看着明燕那副模样,心中感叹,堂堂一国公主,与男子那般搂抱在一起,伤风败俗不说,只怕这次回去等待明燕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嫁给云霄鹏,要么绞了头发出家常伴青灯古佛。 不过,按明燕那任性妄为的性子,只怕她都不会愿意,肯定还有的闹。 肖烨擎真是想不明白同样是出身皇家,一母同胞的明燕和太子皇兄怎会差距如此之大。 从小到大,无论是太子皇兄还是母后都是待人温和谦虚有礼,这明燕却和他们完全相反,任性不说,还经常不分轻重,给皇室惹了多少麻烦。也难怪母后和兄长一向不待见她,现在又闹出这么一宗,只怕是难收场咯。 不管肖烨擎是怎么想的,眼见他们离大营越来越近,明燕一心只想赶快回去,然后让父皇为她做主,杀了那些连她的无法保护好的废物,在好好的补偿一下自己。一想到很快就可以出气的明燕,一直低垂着的嘴角扬了起来,眼中也有了神色。 可惜她从未想过,等待她的将会是一场晴天霹雳! 第八十三章 暖暖温情 果然回到大营后的明燕在众多丫鬟女官的簇拥下,低着头不想让人看到她狼狈的模样,一回到帐中就急忙命令侍女伺候她沐浴更衣,把自己的收拾的干干净净,散落的发丝重新盘好,带上各类珍贵的朱钗作为装饰。 脸上仔细的扑了滑润的粉,娇嫩的朱唇点上降红,刹那间又恢复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她趾高气昂的仰着头,金色的长裙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体,全没有之前的半分狼狈。可正当她走到主帐的时候,侍卫刚要通报,却被她挥手制止,“一边去。” 侍卫为难的在原地踌躇,明燕却没那么好的耐心,一脚就朝侍卫踹了过去,瞪了他一眼,“让你滚开听不懂人话吗,狗奴才!” 侍卫敢怒不敢言,只能往旁边挪了几步。明燕看他还算识相,冷哼着就要进去,结果手还没触到那明黄色色的帐幕就听见里面传来的话语。 “陛下,按照三皇子和御小将军所言,公主只怕是…您看这要怎么处理?” “哎,当时目击者太多,皇家根本无法遮掩。” “陛下,微臣愿以平妻之礼迎娶公主殿下。还望陛下恩准!” 听到这里的明燕在也忍不下去了,一把掀开帐幕,三步并两步的走了进来,看都不看里面的情势就叫嚷道:“你算什么东西,想娶本公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此话一落,帐中几人都把视线集中在了明燕的身上,皇帝脸色看不出喜怒,他身边的云霄鹏眼中极快的划过一丝不悦,袖下的手也不自觉攥紧。 肖烨擎率先反应过来,他冷冷的看向明燕,“谁教你的礼数,进来前都不会通报吗?” 明燕正在气头上,那里会理会他,当下就反驳了回去,“闭嘴!这里轮的到你一个庶……” 啪! 一声清脆的响起,明燕的脸上瞬间就红了一片。她美眸含泪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哥,你居然打我!” 肖烨墨冷漠的收回手,“跟你三哥道歉。”随后,对着坐在上位的恭亲王道:“让皇叔笑话了。” 恭亲王淡淡的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于是玩笑般的端着茶水,“皇兄,你这个女儿…还真是百闻不如见面啊。” 这下连皇帝看向明燕的眼神中都带上了不满,“你还不下去。” “我不!父皇儿臣不要嫁!”明燕捂着自己的脸颊,眼神却毫不退让,皇帝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转头征询肖烨墨的意见,“她毕竟是你妹妹,墨儿觉得该如何处理?” 肖烨墨在明燕期待的眼神下直接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如果她不愿的话,就出家。” 明燕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看着局面又一次僵硬起来,恭亲王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皇兄说是吧?” 皇帝笑骂道:“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个样子。” “哈哈哈,皇兄不也一样嘛。”恭亲王大笑着帮皇帝重新续上一杯热茶,又苦口薄心的安慰明燕,“小侄女啊,听叔叔一句,不要在闹了。” 明燕还想再说,被肖烨擎拉到了一边。 皇帝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云霄鹏道:“云卿啊,燕儿可是朕一直疼爱着长大的。”此话一出,无外乎是决定了要把明燕嫁给云霄鹏的打算。 云霄鹏眸光微动,一脸受宠若惊的跪到在地,“微臣定善待公主,绝不相负。” “嗯,等回京后,朕会正式下圣旨给你们赐婚。”说完这话,皇帝就让他们都下去,“朕和恭亲王还有话要谈。你们先退下,没事不要来打扰。” “微臣(儿臣)告退。”几人异口同声道,肖烨墨盒肖烨擎一人一边拉着明燕把她拖了出来。结果明燕刚被拉出来就用力挣扎起来,“你们放开我!” 肖烨墨二人对视一眼,将手松开,抢在明燕前开口,“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定钉了,你就算不愿也没办法,如果不想把事情闹的太难看就给我收敛着点。” 肖烨墨十分冷漠的说着,“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儿上,给你一个忠告,这事要传到皇祖母她老人家耳中,你知道下场!” 一想到太后,明燕瞬间就老实了不少。众所周知,太后最在乎的就是皇室清誉,若是让太后知道了自己和一个外臣有肌肤之亲,那下场真的不敢想象。这样想了以后,她死咬着下唇,“你既然是我哥,为什么不帮我!” “若是不帮你,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我叫嚷?”肖烨墨看着她,脸上全是失望之色。他深吸口气,耐心的对明燕说:“你知道当时有多少人看见你和云侯衣冠不整的抱在一起吗?那种情况你要我怎么帮?是要把他们全部杀了灭口?” “我……”明燕一时间接不上话,但还是嘴硬的顶撞,“反正我就是不嫁!” 肖烨墨眼眸暗了不少,“呵,那你是想远嫁荒北拓跋一族了?” 拓跋一族? 明燕顿时收起了泪水,眼中厌恶更甚,突然间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可心中的气意难平,水汪汪的眼睛往云霄鹏的方向瞪去,眼中满是排斥。 如此露骨的厌恶,云霄鹏这样的人精又怎会不懂,可他却当做没看见一般,轻柔的对她笑了笑。 迎娶公主,那对他的仕途一定大有助益,方才在帐中郁闷的心情也瞬间转晴。不过想到家中的大夫人,云霄鹏觉得自己还要好好想想怎么和她说这事。 云霄鹏一边想一边往云希瑞住的地方走去,也不知道希瑞的伤严不严重…… 一心在意自己仕途和云希瑞健康的云霄鹏,甚至都没有半点空闲去在意那个直到现在,仍然下落不明的云溪灵。 山林中 一道道七彩的桥梁在林中上方交映着,雨后的密林带着湿气,但空气却是非常清新,翠绿的枝条,娇嫩的花朵迎着暖阳摆动,不时响起的清脆鸟啼声更为北山增添了不少生机。 依旧困于洞穴中闻闲和云溪灵仍然保持着昨夜的姿势,闻闲早早就醒了过来,可当他注意到怀中人还在熟睡时,担心会惊醒她,故而一直没动。 可等天都大亮了,甚至那淡金色的光茫斜斜射入洞中,云溪灵依旧没有半分要清醒的样子。闻闲心中有些说不清的情绪,促使着他将自己的下巴贴在对方脸颊处,轻声唤着:“小丫头你都睡了整整一夜了,怎么还不醒呢?” 带着磁性的低音柔柔的从他口中传出,“你不是很警惕么?我这般亲近你,你怎么不起来和我生气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不然本督会打你的。” 闻闲自言自语了半天都没有人理会他,他就轻轻把唇贴在云溪灵的耳垂上喃喃道:“你听见没有,云儿,我的小云儿……” 不知道是不是闻闲一直碎碎念的话语吵到了怀中人,一直沉浸于深度睡眠的云溪灵眼珠动了动,长长的睫毛抖动着,花了一番力气才勉强睁开。 尚处迷茫的她精神还有些涣散,一睁眼就看到那张妖冶俊美的脸庞,又加上她感觉自己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一般全身无法动弹,下意识就喊道:“老妖怪....” 洞中一直念叨个不停的声音没有了,在她的头顶却想起了磨牙的声音。 “你刚刚说了什么?嗯?” 闻闲阴森森的斜乜着她,那双蛊惑人心的眸子里死死的锁着她,寒气像不要钱一样的往外冒。 云溪灵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头低垂着不敢抬起,可闻闲显然不想让她就这么容易躲过去。 修长的手指捏住少女的下巴,迫使她对上自己的眼神,“怎么了,心虚啊。” 云溪灵尴尬的动了动嘴角,答非所问的说:“我刚刚有说话吗?哈哈哈,我不记得了。” 闻闲眼睛眯起,颇有兴趣的勾起唇瓣,“不记得了?那本督帮你回忆一下?” 边说边凑近云溪灵,眼看两人都快贴上,云溪灵浑身无力又被他牢牢的抱着,避无可避。 温热的气体喷在云溪灵的眼睛上,害的她控制不住的眨眼。云溪灵咬了咬牙,干脆破罐破摔,“是,我喊了一句老妖怪,行了吧。” “老,妖,怪!好,好得很啊!”闻闲在之前听到这个词汇的时候,含笑的面孔就瞬间石化然后‘噼里啪啦’一声的裂了,“呵呵,本督可从来不知,你这丫头是这样称呼本督的,嗯?” 云溪灵稍稍抬眼望去,那双深邃的墨色眸子里清清楚楚的倒影着自己的身影。 在那异常迷人灿烂的笑容下,云溪灵只觉得自己面前仿佛出现了一只巨大的九尾狐妖,它那九条蓬松的尾巴牢牢缠绕住自己的四肢,幽幽的竖瞳泛出如星辰般魅人的光泽,妖兽此刻正在用它湿润的舌头舔着云溪灵的脸颊。 慢慢的九尾狐的头渐渐变成了闻闲那张含笑妖冶的面容,那模样真真是让她瘆得慌! 所以会称呼他‘老妖怪’真的是有依据的! 看看多贴切呀! 云溪灵沉默的等待着闻闲的‘惩罚’。结果等了大半天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云溪灵大着胆子的偷偷看向在她身后的男人。 只见闻闲平静的看着她,眼中那丝她看不懂的情绪似乎带着些许的包容和宠溺。 “丫头,做个交易。”闻闲说着将手指指向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安静的缩在角落的赤血,“你助我解毒,我做你的靠山,如何?” 云溪灵沉默了半响,低头注视着披在自己身上的墨紫色长袍,上面的刺绣工艺精湛,连针脚都没有。闻闲也不催她,干脆大手一抓,从衣袍中拿出她的两只手攥在手心里轻轻抚摸。云溪灵挣了一下没挣开,干脆玩起自己的手指。 寂静的山穴里,骨节分明的大手包裹着另外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闻闲看她玩的挺开心,挑挑眉按住她的手指,云溪灵也不反抗,既然他要抓着自己的手,那么就一起玩吧。 随后,云溪灵还真拿着闻闲白皙如玉的手指把玩,心中感慨。 这人不光长的美,就连手指也生的极为精致,老天爷还真是偏爱他啊。 闻闲任由她拿自己手指玩的开心,两人都默契的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溪灵突然抬起头对上闻闲的视线,她缓而稳的一字一句道:“你不能擅自干预我的事。” “好。”话音落下的刹那,闻闲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那笑容十分短暂,如昙花般转瞬即逝。 云溪灵一个晃伸,只觉得这笑颜似曾相识。 “闻闲,我们以前见过吗?” 脱口而出的话语,让闻闲身体微僵,但也仅是一瞬,他懒洋洋的抽出一只手缠绕上云溪灵的墨发,“为什么这么问?你要知道,本督可是阉人一直在宫中……‘ “得了吧,你真当我是白痴啊。”云溪灵直接打断他,“你根本不是太监。” 几次近距离的接触,云溪灵多少也有些察觉,闻闲虽然打扮上和太监一般涂脂抹粉,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很多行为上都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特别是上次和她同床的时候,云溪灵就留意到有什么东西硌着她,她并不是真正的十三四岁小丫头,不会天真的以为那是玉佩之类的玩样儿。 只怕这个‘九千岁’的身份,不过是闻闲的一层保护色。 而闻闲对她的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保持他一贯慵懒邪魅的笑容,“你觉得你见过我,在什么地方?” 云溪灵紧紧的盯着闻闲,不想放过任何可疑的神情。“我不知道,大概是……一片花海?”云溪灵按自己之前突然想起的记忆说。 闻闲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花海?呵呵…你可知自己说的地方,并不在北越国内。”他松开缠在指尖的发丝,“看样子你的记忆有些残缺,有机会去南秦看看,也许会想起些东西。” 见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云溪灵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觉得自己应该趁此机会试探试探闻闲。 于是,她故做无奈的叹气顺着话接,“对啊,我小时侯是去过一次南秦。那个时候我还小,娘亲也还在。” 云溪灵边说边观察闻闲的反映,结果依然毫无所获,有些泄气的收回目光,双手撑着地面似乎想要站起来。 而就在她低头的瞬间,闻闲眼中闪过欣喜的神色,但很快又散去,余光注意到云溪灵的精神状态并不好身体也在隐隐发抖。 于是,闻闲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生病了就乖一点吧。”说着又将自己腰上的一块玉佩取了下来,塞到云溪灵手中。 云溪灵先是一愣,茫然的看着手中的玉佩。片刻后,不解的抬头,“给我这个干嘛?” 闻闲垂眸,幽深的瞳孔中神色难测,“说了做你的靠山,这就是凭证。收好。” 云溪灵闻言秀眉轻蹙,把玩着手上这块触感极佳的玉佩,轻轻用指腹在玉佩中间打转。 别说,这还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摩挲间,云溪灵突然发现,在玉佩的中间似乎刻着一个字,凑近一看,“瑾?” “嗯?你说什么?”闻闲轻声问道。 云溪灵抬高玉佩,指着其中一个位置,“你看,这里是不是刻了一个‘瑾’字。” 闻闲嘴角微弯,扬起一道迷人的浅笑。“嗯,是啊。”说完勾过玉佩,动作轻柔的解开上面的金色细绳,小心翼翼的将它挂在云溪灵的脖子上,“这可是我从不离身的东西,现在交给你了。” 说罢,也不给云溪灵问话的机会,长手一伸,将人牢牢锁在怀中。 见他又擅作主张的将自己拥入怀里,云溪灵嘴角暗自抽搐了一下,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面上冷冷冰冰,可到底没有说什么。 仔细想想,闻闲先是几次三番帮她解围避开一些不必要的事端,后是暗中派人保护她的安全救她于危难之间。 挂在胸前的玉佩还泛着轻微的凉意,但云溪灵心中却仿佛有一抹阳光,静静的弥漫。 新年的陪伴,无声的包容,那带着几分小心的温柔和他对自己一再的退让。许多让她心中泛暖的事情,如今想来似乎都和这个男人分不开。尽管云溪灵一直对他保持着拒绝和疏离,但不可否认,闻闲还是不断的使她冰封已久的心重新有了动容和不忍…… 不知不觉中,云溪灵紧闭的心门已经开始松动了,对这个男人的一些亲密小动作甚至都默默的接受了。 此刻的云溪灵并不知道,一旦有了第一次的退步,那么就会紧接着出现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直至让自己退无可退。 而那正是闻闲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其实,闻闲和云溪灵是同一类人。他们同样的长袖善舞,同样的冷血冷情,同样的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唯一不同的是,云溪灵擅于洞察人心,而闻闲却是能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 故而,早在闻闲认出她的同时,就清楚的知道。对付云溪灵这种性子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温水煮青蛙,要让她在不知不觉的接受容纳自己,只有这样他才能撬开那个如蚌壳一样的死封的心门! 就在两人各怀心事的情况下,云耀一拐一拐的走了进来。 它的嘴里似乎咬着什么沉重的物体,故而走的很慢。 闻闲随意看去,就见一团灰白色的毛球努力的和一包被暗紫色衣袍包裹着的不明物体做斗争。 布料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也引起了云溪灵的注意,她好奇的想回头,却因为被抱在怀中的关系,头转到一半就再难移动分毫,她不满的用手指截了截闻闲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背,“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看看那个蠢东西什么时候才能走过来。”闻闲温柔的磨蹭着她的头顶,声音却带上了几分说不出的幸灾乐祸。 “蠢东西?”云溪灵好笑的眨了眨眼,还在想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她身后就传来了云耀不满的嗷叫。 紧接着,只见一团灰不溜秋的毛绒物体丢下面前的包裹,飞快的冲向抱在一起的两人,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到二人跟前,短小的四肢一发力就跳上了云溪灵的怀中。 看它将自己身上的水渍泥土都蹭在那件华丽的暗紫外袍上,闻闲当即脸就黑了。手猛的向云耀打去,还好云溪灵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然她真的很担心就云耀那小身板怕是承受不起这一掌。“你干什么!”云溪灵不解看着他,另一手也从外袍中伸出轻轻安抚着云耀。 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瞬间让闻闲看向云耀的眼神中都带上了几分杀意。 真想把这小畜生炖了! 这样毫不掩饰的恶意,让云耀和赤血都警惕的盯着那个把主人困住的男人。云溪灵心中好笑,有些不满的瞟了一眼闻闲,“九千岁大人,你能把身上的寒气收敛一下吗?”说完就不在看他,两手轻柔的抓起云耀的前肢,将它提了起来,仔细的打量一番后才将它安放在怀中,“一身的泥巴,你怎么弄的?” 云耀见终于有人关心它了,于是开心的摇着尾巴,从她怀里跃到地面,急匆匆的又是拉又是拽的把那包它辛苦找到的东西推到云溪灵面前。 暗紫色的布料散开,一颗颗带着露水的硕大果实就滚了出来,云溪灵随手捡起一个滚到她身边的果子,眼中笑意满满,“辛苦你啦,小云耀。” 见云耀轻而易举就能让云溪灵露出笑容,闻闲看向它的眼神就更加阴森诡异,心中再一次肯定了之前的想法。 他果然该把这个东西炖了! 这么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果子,“给。”云溪灵心情颇好的说道,注意到他不是那么愉快的脸色,云溪灵笑着将果子放到闻闲手中,“多亏你当时把小云耀送给了我,不然我们大概会饿死的。” 此话一出,闻闲郁闷的心情刹那间就晴空万里了,但面上他并没有表现出来,施舍般的给了云耀一个‘不错’的眼神,“就算没有这个小家伙,我也不会让你饿死的。”说着,他将果子上的水渍仔细擦去,递到云溪灵嘴边:“你先吃吧。” 云溪灵本想拒绝,可一看到他那双幽深中带有几分期待的眸子,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她低头又重新接过自己刚刚送出去的果子咬了一口,果肉很甜也很脆,入口还带着几分淡淡的香气。 就在她准备在咬一口的刹那,闻闲抓住她的手腕,将果子放到自己嘴边,就着云溪灵咬过的地方咬下。 在云溪灵瞪大的眼睛下眉梢微祧,淡红色的舌尖轻轻舔过殷红的唇瓣,那一刹那的风情,足以倾倒世人! 晓是云溪灵这样心性淡漠的人,都忍不住有一瞬间的心跳加速。回过神儿后,云溪灵白净的脸庞渐渐浮起一层薄薄的红雾,她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故作镇定的将手抽了出来,“刚刚给你的时候你不吃。” “嗯…因为我需要确认一下,这个东西好不好吃呀。”闻闲回答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云溪灵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只能无奈的扯动嘴角,“……你一点都不像我第一次见到的九千岁。” “是吗?那你不要把我当九千岁不就好了。”闻闲抬起手在空中随意的画了几下。 云溪灵一时摸不准他的脉,略带试探的问:“那我当你是什么?”语气上还带上了几分打趣的笑意。 可不知是那句话刺激到了闻闲,他突然松开了环在云溪灵腰间的手,整个人从她身后站了起立,走到她的面前,神情是云溪灵从未见过的认真。 闻闲对着云溪灵的视线,一字一句道:“闻,闲。”说罢他又一次强调:“只当我是闻闲。” 话音落地,云溪灵又是震惊又是不解的看着他,所有的语言到嘴边却怎么都无法组织出她想表达的语句。 云溪灵从未想过一向能言善辩,口齿伶俐的自己也有说不出话的一天。 看她呆呆的望着自己,闻闲轻拍了一下云溪灵的头顶,语气轻快,“记住咯,以后再敢喊老妖怪,我绝对不会像今天这般轻易放过你了。”说着白玉似的中指点了点云溪灵的额头。 “呵呵,只是闻闲吗……”云溪灵无声的笑了起来,那双如古井般平静而幽深的眸子中闪现出异样的神色。 随后就发现闻闲转过身背对着自己,蹲在地上对云耀带回来的果子挑挑拣拣,顺便重新升起火,把之前云溪灵垫在地上的外衣抖了抖灰,就拿在手中烘烤,将衣服上的湿气除去。 真难以想象,高贵如闻闲也会这样屈尊降贵的去伺候一个小丫头,要是让墨白等人见到,一定会怀疑他被人掉包了吧。 想想看,闻闲手下那些冷酷的跟杀神似的人要是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定是非常的有趣! 想着想着,云溪灵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因为越想就越觉得好笑,所以她很快就由低笑变成了大笑。 她愉悦的笑声让闻闲早就猜到她心里的想法,但是也没说什么,可没想云溪灵越笑声音越大,弄的他从最开始的无奈慢慢变成了好奇,他忍不住问:“真有那么好笑吗?” “哈哈哈…有啊,真的有。”或许是为了为自己的话增添说服力,云溪灵边说边点头。 看她笑的那么开心闻闲也不想打断她,于是淡淡的提醒,“小心笑岔气。” 说完就不在看她,余光看到自己原本干净的衣袍上沾了不少泥巴,心中不悦,清冷的视线慢慢转移到那个刚刚把自己衣服弄脏的‘罪魁祸首’身上。 正在不远处眯着眼昏昏欲睡的云耀突然浑身一个激灵,缩在地上的四肢立刻站直。根本不给闻闲有抓住它的机会,一溜烟儿就跑到云溪灵身边挨坐下,任凭闻闲拿着它练眼力,它自佁然不动。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闻闲明显的察觉到云耀在向他炫耀! 有了这个认知后,闻闲看向云耀的眼神中笑意更浓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在那个阴诡魅惑的‘九尾妖狐’异常友善的凝视下,‘灰团子’云耀很怂的把自己的头埋到云溪灵披着的外袍下面,似乎是觉得只要看不见就安全了似的。 很快,暗紫华袍上又多了几道新的污渍。这下闻闲怒极反笑,“好样的,真不亏是白虎!” 本来如凤焦琴般动听悦耳的声音染上了暗夜的幽冷,让山洞中的气温都降了几分。而云溪灵坐在一边将他们之间的动静尽收眼底,她缓缓收起了笑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跟平日般的平静,指着下摆处明显的裂口道:“这件衣服都坏了,按你的性格肯定不会再穿。弄不弄脏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呀。” 云溪灵不提衣服破损还好,这一提瞬间就把闻闲的火点着了,他二话不说的拎起缩成一团的云耀,“是了,不说我差点忘了,这小畜生还把我的衣服扯坏了。”边说边上下打量云耀,“你说要是把这虎皮剥下来能不能做块手帕?” 这话可把云耀吓坏了,它可怜兮兮的睁着大眼睛,水汪汪的看向云溪灵。那可怜的小模样,顷刻间就让云溪灵的心软了一半,“算了吧,一件衣服……” “一件非常昂贵的衣服!”闻闲不依不饶的打断她的话,手拎着云耀左右摇晃。 云溪灵是真没想到闻闲会为了一件衣服和一只小白虎死磕着不放。他闻闲会缺一件衣服吗? 要是她没记错,每次和闻闲见面的时候,他必然会穿上一件全新的衣袍。心中也知道闻闲现在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可云溪灵还是忍了下来,用商量的口吻问:“那…要不我帮你做一件?” “一整套!”闻闲顺着梯子就往上爬,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那张俊美邪魅的脸上似乎写着‘如果你不给我做一整套的话,我立刻剥了这小家伙的皮!所以,做不做你看着办吧。’ 云溪灵嘴角的笑容渐渐有些僵硬,原来一个人可以无理取闹的那么理所当然啊。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没那么好的材料,要不你将…”云溪灵说到一半又一次被闻闲打断,他下巴微抬,“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好吧,她想让他将就一下的这个想法果然是不可能的。 得到自己满意回答的闻闲也很爽快的将云耀丢在了地上,他的力道控制的极好。既没有摔伤云耀,也让它狼狈的在地上滚了几圈。 就在这时,洞外响起了一些杂乱的动静。 云溪灵和闻闲对视一眼,默契的同时收敛生息。两人的表情都从刚刚放松的状态变成了冷漠的神情,闻闲用脚踢了些许沙石覆盖住地上的火堆,然后将云溪灵打横抱起,手指间也露出了淡淡的金色细线。 有几个黑影正慢慢的靠近洞穴,就在闻闲准备冒着被自己功力反噬的危险下,强行驱动锁魂弦绞杀来人时,洞口处响起人声,“爷?” 熟悉的声音让云溪灵和闻闲都松了口气,既然确定了来人闻闲随即抱着云溪灵走了过去,“小白,本督在这儿。” “果然是爷的声音!” “太好了,终于找到督主了。” 外面的人也显得十分高兴,然而当他们看到闻闲的时候,脸上的笑瞬间就凝住了。 瞧瞧,他们都看到了什么! 喜洁成癖的督主衣服上沾了不少灰尘和水渍,而且咱们的督主还是抱着云家小姐走出来的,另外督主的外衣还披在云二小姐的身上。 至于跟在闻闲脚边的云耀十分荣幸的被大家忽略了。 夜七见自己的同伴们一脸见鬼的表情盯着云溪灵看,当即一脸‘你们没见识’的表情瞟着他们,脸上说不出的得意。 墨白抬手揉了揉鼻梁,轻咳着让他们回神了。 众人后知后觉的收回目光,还没来的及说话就对上自家督主阴诡的视线,突然想起来之前夜七一直在他们耳边念叨,云二小姐对督主而言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存在。而刚刚他们还那样盯着云二小姐看,也难怪督主的眼神像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了似的。 “属下来迟,爷没事吧?”墨白不会和他们一样胡闹,比起云溪灵他更关心主人的身体,要是没猜错,噬心应该发作了。可看爷的状态……貌似还不错,真是奇怪…… 闻闲微微摇头,“没事。”视线落在他们身后,“先离开这里,其他的事情等回去再说。”说完就抱着云溪灵直径走到一匹黑色的骏马面前,一个巧力抱着她坐在马背上,又指着地上的云耀,“夜七,那个小家伙就交给你了。” 夜七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有些嫌弃的抱起云耀,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而刚刚被夜七嘲笑一番的几个同伴看向他的眼中都带上了几分幸灾乐祸:活该,叫你嘚瑟! 墨白沉默的看了一眼闻闲紧抿的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墨白总觉得闻闲见到他们的时候不但没有半分喜悦,弄不好还有点恼怒。 “白哥,你发什么呆呢?”夜七凑了过来。 墨白摇摇头没有回答,翻身骑上马背,“爷,属下刚刚收到翠嬷嬷通知,大部队已经转路去了恭亲王府。翠嬷嬷说,让我们不用回营了,直接过去就好。” “恭亲王府?” 闻闲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也好,反正很久没见这位恭亲王爷了。” 话落,他将怀中云溪灵牢牢护在两臂之间,又让她靠着自己才绝尘而去,其余众人紧随其后。 第八十四章 恭亲王府 坐落在北山附近的恭亲王府,远远望去恍若遗世而独立的山庄,宁静而不染红尘世俗。 片片茂盛的节竹从左往右错落有致的守卫着府衙两侧,用红漆镀色的大门上有着铜金雕刻的虎头环圈。 匾额上书着狂草落款的四个大字,深沉的墨色对上艳丽的红色,在感官上给人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而那龙飞凤舞的笔墨,更体现出了府衙主人大气,不拘小节的豪迈气概。 若是只观外景,定然会认为此处主人是一位舞文弄墨的豪爽骚客。可当你跨入府衙之时就会发现,里面别有一番天地。和外面那儒雅恬静的风格不同,府中有一大片空地,上面整齐的摆放着各类兵器和练武用的木柱,府中行走的人也不是丫鬟小厮,而是一群群训练有素的士兵们。他们有些人还在那些空地上进行着训练,乍眼看上去还以为这是到了军营里似的。 像其他府衙中的高楼亭阙在这里少之又少,府中的设计也极为简单,清一色的长青树种满了整个院墙,夹杂在那墨绿色中间的是朵朵娇艳的牵牛花,它们肆意舒展着自己的枝蔓,为整个院落增添了些亮丽的色泽。时不时还会有两三只蝴蝶从上空飞过,让这设计简单的院落看上去也别有一番韵味。 穿过那片空旷的‘演武场’后,眼前才看到了些许亭阁。 恭亲王一路印着皇帝等人进入大厅,在经过府中那些士兵的时候,他们均是恭敬的行礼后就继续专心的做自己的事情,对于王爷带来的‘贵客’既不吃惊也不好奇。 皇帝看向那些士兵的眼中带着满意,“没想到,你都快把自己的府邸改造成一个临时军营了。”说完用打趣的眼神将恭亲王上下打量了一番。 恭亲王也不觉得有什么别扭,大大方方的笑道:“没办法,皇兄知道臣弟从小在军营长大,住不惯那些个华庭楼宇。要不然当初父皇也不会把我扔到这远离都城的北山了。” “这倒也是。”提起了已逝的先皇,皇帝的脸上也露出了怀念的神情,他不经感慨,“一眨眼都过去那么久了。” “是啊,就连皇兄的儿女都长大成人了。”恭亲王边说边将自己的视线落在跟在他们身边的肖烨墨,肖烨擎身上,“太子和三皇子这两个孩子也是越来越有当年皇兄的风范了。” 世间父母没有一个不喜欢听到别人夸奖自己孩子的,恭亲王这句话瞬间就让皇帝龙心大悦。他慈爱的看向自己的几个孩子,脸上说不出的自豪和骄傲,“他们可没少让朕操心。” “哈哈哈,对了皇兄。臣弟记得太子的亲事儿好像早已定下了。”恭亲王笑着将手落在肖烨墨的肩上。皇帝点点头,指着从刚才开始就猫儿在画子息身后偷瞄他们的画颖,“就是颖颖那孩子。” 这一指,立刻就让画颖暴露在众人眼中。画颖急忙板起脸,做出一副平静严肃的模样。墨蓝色骑装的女子英姿飒爽,漂亮精致的五官含笑,由内而外的流露着高贵和自信。当然如果忽略她紧紧抓着画子息的手的话,恐怕还真的会认为她十分的冷静。 “是个出色的女孩子,太子好福气。”恭亲王笑着对画颖点头,画颖回之一笑。 直到恭亲王和皇帝都收回了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画颖才敢放松下来,画子息哭笑不得的摸了摸她的头顶,“平日不见你没那么听话。” “切,你懂什么。”画颖对着他做了个鬼脸后又重新打量起了府中巡逻的士兵。 他们在后面的动作并没有引起皇帝等人的注意,当走到一个分叉路口时,恭亲王叫了几位巡逻的士兵,让他们分别带人下去休息。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跟着来府中作客,但过来的人也不在少数,只能将人分开。否则,根本住不下那么多客人。等恭亲王安排的差不多了,他转身道:“现在还有一间上等的客房,不如就让……” “把它空出来给九千岁。”皇帝突然出声打断,恭亲王先是一愣,然后点头,可是神情上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皇帝对他轻摇了摇手指,示意他借一步说话。恭亲王从善如流的对下属吩咐了不许打扰后,就和皇帝单独走到前方不远处的石桌坐下。 何贵手快的拦住一个端着茶水的士兵,并从他手中接过端盘,低声道:“这等小事还是交给咱家吧。”侍卫也算有眼力见儿,赶忙将东西递给何贵,自己转身就离开,生怕走慢一步听到些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清场后的楼亭内,恭亲王剑眉紧皱,脸上满是不解和困惑的神色,“皇兄,虽说朝堂之事臣弟极少涉及,可…” “有话就直说。”皇帝轻笑道:“朕猜,你是想问关于九千岁的事情吧。” 恭亲王点头,他一手轻敲着石桌细细分析,“就连我这个远在北山的王爷都能听到各种各样有关九千岁的传言,我朝一向对宦官控制严格,父皇在世的时候也曾告诫过我们万不可让宦官把持朝政。” 说罢,抬眼望向对面的帝王,“皇兄一向治国有道,为什么会容忍闻闲这样的宦官留在身边,甚至还建立了司礼监这等机构?” 皇帝听完后,眉头扬了扬,脸上笑意不减。 他挥手让何贵将茶水拿了过来,轻抿一口,“六弟分析的很有道理,但你大概不知,闻闲与皇家有恩。而且不可否认,自从九千岁掌权以来,北越国内国泰民安,很多反对朝堂的声音也都消失了。” 此话一出,恭亲王眉头皱的更紧了,“虽然是这样,可他在北越只手遮天,肆意妄为,但凡有敢反对他的人立刻就会遭到血洗。听说闻闲的府邸中甚至私设暗牢,肆意屠杀我北越良臣!而他本人则最喜欢将人剥皮拆骨制成物什,如此残忍狠辣的手段,简直是骇人听闻!” 恭亲王三两句话就将皇帝之前的话语推翻,言语间无一不透着对宦官的不屑与厌恶。加之他本就是个性烈之人,自小就看不起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嘴脸! 皇帝自然也知道他的脾气,心中无奈的摇头:若是老六真正见到闻闲的能力时,恐怕就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世人只知闻闲把持朝政玩弄权术,却无人知这人心中沟壑,其能更乃天下罕见! 哪怕是到现在皇帝都不敢说自己真正了解闻闲这个人。 可是这些话,他又无法讲给恭亲王听,何况讲了也是白讲,最终的结果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就如同是验证皇帝的想法般,恭亲王默不作声的抬起茶碗,动作略显粗鲁的大口喝下,“反正皇兄还是多提防着点,要是真有个什么,岂不是丢我肖氏一族脸面。” “你小子,怎么和皇兄说话呢。”皇帝故作恼怒的抬起手,在他肩上重重的拍了一掌。 恭亲王不躲不闪,挨了打以后还带评价的笑道:“皇兄你这武功是大有退步啊!” 说完自顾自的大笑起来,皇帝无可奈何的看了一阵儿,也跟着他笑出声,顿时压抑在亭子周边沉闷的气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兄弟间的打趣和幽默。 守在他们身边的何贵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松开,他注意到两位主子杯中茶水饮尽,正欲为二人续上,可还没等何贵走过去就看到一个侍卫火急火燎的冲了过来。 临近一看,原来是刚刚端来茶水的那个年轻人。 他一路小跑着,何贵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毛毛躁躁的。“慢点慢点,担心脚下。”何贵出声提醒,那个士兵跑到他面前站定,眉宇间焦急之色尽显,他气喘吁吁的说:“门口,门口来了一群很奇怪的人,守门的几位弟兄觉得他们很是可疑,就不让进。结果那些人二话不说就硬闯,现在双方动起手来,眼见着要出人命了!” 士兵一口气将事情说了个大概,何贵平静的点头,脸上不见慌乱,他让士兵等着这里,自己走到皇帝身边借着倒茶时的机会。低语道:“陛下,千岁爷回来了。” 皇帝眼睛一亮,看上去很是高兴。 而恭亲王则是握杯的手一僵,随即抢先一步道:“千岁爷?闻闲,刚好本王很想见识一番,皇兄不介意吧。” 他的语气中罕见的带上了几分强硬的态度,皇帝心知自己六弟的倔驴脾气,只能点头,然后一同往大门方向走去。 还未靠近大门,隐约就能听到‘嘭嘭’的声响,似乎是什么重物摔倒地上所发出的动静。 等他们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尸横遍野’的场景,王府的守卫和巡逻士兵们无一例外全部被人撂倒在地,一个个不是捂着肚子就是抱着手臂腿脚,在地上发出压抑的哀嚎,那模样看上去煞是壮观。 而站着的人群中,一个穿着淡紫长袍的男人最是出众,他手中抱着一个女孩静静站在人群中,俊美的容颜淡漠而阴诡,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无形的让人备感压力,特别是被那双漆黑的眸子凝视时,那眼眸深处宛如有一个无底的漩涡,会将人的灵魂吞噬殆尽。 这双眼睛如他的主人一样,无一不透着诡异的气氛。 恭亲王眯起眼,大至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侍卫。视线慢慢上移与闻闲冷漠的目光对在一起,在那双妖异的眼睛注视下,恭亲王只觉后背一阵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至头顶,那寒气似乎依附在血液中游走全身。 闻闲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形状优美的唇一开一合,意有所指,“恭亲王的待客之道,真是令本督大开眼界。” “九千岁身为客人的礼节也未免太与众不同了。”一番对视以恭亲王先移开视线而结束,而闻闲那嘲讽的语气紧接而来,本就因为自己先别开眼神而气愤难堪的恭亲王,这下更是恼怒。 “呵,客随主便。王爷以如此特殊的方式迎接本督,本督当然要好好回谢不是?”闻闲本想下意识的扬袖,可突然意识到自己怀里还抱着云溪灵,于是只能作罢。 “你!“恭亲王冷冷的将闻闲上下打量,弥漫在他们之间的硝烟味儿越发浓郁。看他们两方人马又有动手的趋势,皇帝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爱卿,你怀中的姑娘好像不太舒服。” 话落,云溪灵也及时的表态,她本就不舒服所以也没有装病的必要。“闻闲我头疼。”她的声音压的极低,仅能让闻闲一人听清。 或许是因为发烧的关系,云溪灵白玉般的脸颊上绯红一片,她隐藏在暗紫外袍下的手紧紧抓住闻闲的手腕。清澈的眼底深处透着淡漠和不赞同。她不希望闻闲和恭亲王交恶。 闻闲垂眼,在那古井般平静的眼中他看到了自己微微带笑的眉眼,他将头轻轻贴在云溪灵的额头。炽热的体温顺着两人皮肤相触间传递,闻闲眉头蹙起,抱着她的手又收紧了不少,他冷声道:“小白传太医,快!” 墨白点点头转身离开,恭亲王看他丝毫不将自己这个王爷放在眼中,心下更是不喜,冷冷的甩袖背过身去,“皇兄先忙,臣弟先行告退。”说罢,非常干脆无视了皇帝对自己使的眼神,大步流星的就去查看躺在地上的侍卫。 此刻的闻闲也没心情和一个无关要紧的小人物浪费时间,敷衍似的对皇帝道:“陛下,臣先带她过去了。” 对于他这般随意的态度皇帝也不怪罪,面带微笑的冲他点头,又指了指身旁的何贵,“让何贵带你过去,后面早就准备好了上等厢房。”说着突然好奇的往闻闲怀中望去,“哈哈哈。果然是云家二小姐啊。” 闻闲面无表情,直径跟着何贵往后院走去,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去跟她的丫鬟说一声,她在本督这里。”说完就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夜七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夜九和夜二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往后退了一步,其余的几人看到他们的动作后也跟着往后退。 这下,直接将夜七一个人空出来,夜七一转身先是一愣后是嘴角抽搐,“你们……这什么意思?” 大家眼观鼻鼻观心,看天的看天,擦武器的擦武器,就是没人肯搭理他。夜七将云耀往肩上一丢,双手抱于胸前好笑的看着他们,似乎在表达‘看我们谁耗的过谁’! 最后还是夜二良心发现,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头,“那个,夜七啊,刚刚督主所说之事就交给你了。” “对啊,夜七这件责任重大的事就看你了。” “加油,我们支持你!” 夜九上前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的叹了口气。 随后,几人直接‘唰’的一下从不同的地方撤去,一片树叶被气流卷着从夜七面前飘过,慢悠悠的落在地上。夜七和肩上的云耀大眼瞪小眼,半响夜七似是自我安慰般的摸着云耀的头,“没想到,还是你最讲义气。” 云耀白了他一眼,打着哈气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夜七认命地摇着头,足尖点地身子腾空而起,如飞燕一般轻松越过高高的墙头,踏着翠绿的节骨而去。 顷刻间,本来还拥挤的大门,现在倒是安静了下来。恭亲王在众人都走后才慢悠悠的走到皇帝身边,“皇兄,这样你也不管吗?” 皇帝淡笑不语,脸上看不出喜怒。 后院厢房 闻闲将云溪灵放在床上,自己则坐在床边帮她把被褥拉好,“刚刚为什么拦着我?”说完双手撑在云溪灵枕头两边,将她困在自己和床褥之间,“就算得罪了恭亲王又如何,他能拿我怎样。” 云溪灵知道闻闲不喜向别人示弱,可她觉得就算不会与恭亲王成为朋友,那也没必要成为敌人呀。“你当然不会怕他,可是他毕竟是王爷,你何必跟他死磕呢?”云溪灵还是想和闻闲好好讲讲道理,可对方显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哼,我看他不顺眼啊。” 云溪灵嘴角扯了扯,“……好吧,当我刚刚没说。” 话落,额头上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覆盖住,闻闲卷起自己的衣袖将放在盆中的毛巾捏干轻轻的擦拭着云溪灵的脸。闻闲脸上虽然是一片不耐烦的表情,可手上的力道却拿捏的极好,“等你好了以后,记得感恩戴德的报答本督。” 留意到闻闲又开始以‘本督’自称,云溪灵眼睛转了一圈,心下了然,“千岁爷很会伺候人。”闻闲眉头扬起,想都没想就说道:“那是,本督什么不会。” 说完,余光发现云溪灵一脸阴谋得逞的笑容,闻闲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一句多么愚蠢的话,当下脸色一沉,屈指在云溪灵额头上狠狠弹了一下。可当手指真正触碰到皮肤的时候,云溪灵并没有感到半分的疼痛。 在云溪灵诧异的眼神下,闻闲好听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好好躺着,太医马上就到。” 云溪灵呆愣的僵着身子,直到耳蜗处细微的痒意才让她回过神,脖子往下缩了缩,“谢谢。” 闻闲整理被褥的手一顿,嘴边的笑意减少不少,“你不用和我说这个词。”云溪灵本还想再说点什么,这时外面却响起敲门声。 “督主,太医来了。”墨白的声音透过房门响起。 “进来。” 闻闲将被子拉好,挥手将系在卧房前的薄纱放下,淡青色的雪纱飘飘然的垂落,将闻闲的身影朦朦胧胧的半遮半掩。 太医跟着墨白走了进来,闻闲拿起云溪灵的手递了出去。太医也不敢多问,细细把脉了一阵,“小姐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风寒又疲劳过度引起的低烧,下官为小姐开一副散热补血的药方,让小姐喝上几日便可痊愈。” 闻闲沉默的看了一眼云溪灵,突然问:“她之前说自己头疼。” “这…下官…”太医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时间过的越久太医的脸色就越难看,最后只能咬着牙道:“或许是小姐郁结于心,才会头疼。” 郁结于心?是了,丫头好像很在意那个叫小满的孩子,看来她的死对丫头而言是个很大的刺激。闻闲这样想着,一时间没顾得上还在等他吩咐的太医。太医跪在地上冷汗直冒,身子也在微微发抖,生怕惹的这位爷不满,自己就身首异处了。 墨白隔着雪纱看了一眼,低声对太医道:“劳烦太医带我去抓药吧。” 他的话虽然依旧是冷冰冰的,但对于一直在冒冷汗的太医而言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当即点头,巴不得自己多长两条腿,好赶快离开这里。 等他们离开后,云溪灵这才淡淡的笑道:“你把太医吓的够呛。” 闻闲罕见的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手重新搭在云溪灵的腕上,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他幽邃的目光慢慢移到云溪灵的脸上,看的云溪灵浑身不自在。她用力将自己的手腕从闻闲手中抽出,“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闻闲轻摇了摇头,状似不经意的问:“你经常头疼吗?” 听到这话云溪灵也收起来笑容,她蹙着眉仔细的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个情况也是最近几天才出现的。” 说着她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很多不同的画面,有前世的、有今生的、那些好的坏的、最后慢慢停留在小满面带微笑的断裂头颅滚到自己脚边,眼前被鲜红色所覆盖,朦胧之间她似乎听到了袅袅笛音。 云溪灵想的入了神,闻闲也没有出声干扰,安静的卧房里就只能听到徐徐的风声…… “小姐!” 屋外青璃和青浅的高呼扯回了云溪灵的思绪,她微微偏头对着闻闲道:“头疼不过是个小毛病,就不必太在意了。”说到一半,她猛地想起之前曾吩咐青璃的一些事情,眼下刚好可以问问她办的怎么样了。 可是,她要怎样才能让闻闲回避一下呢? 想到这儿,云溪灵不经摩挲着自己的手指。而闻闲好像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还没等云溪灵组织好语言,他就站起身拍了拍衣袖,煞是嫌弃的看着自己沾满灰尘的衣摆,“啧,我去换件衣服,一会儿回来。” 说完闻闲笑着俯下身,猩红的唇瓣落在她的额头,如蜻蜓点水般仅一瞬即逝,他的动作太快,快到云溪灵都来不及反应,直到那人的背影渐渐远去,云溪灵才突然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有些茫然的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若不是云溪灵曾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呼吸喷洒在眼睫上温热,她都要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静静睁着眼望向头顶的床幔,云溪灵莫名的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经在慢慢脱离了她的掌握,这样无法把握一切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青璃青浅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云溪灵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幔,她们对视一眼,青浅也喊了她好几声也不见云溪灵回答。于是青浅五指张开,放在云溪灵眼前晃了晃,“小姐?” “嗯?”云溪灵后知后觉的看向她们,“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会露出这番呆萌神情的小姐,青璃青浅从没见过,她们‘噗’的一声捂着嘴笑的好不开心。云溪灵失笑摇头,“笑够了吧。” 青浅青璃努力压下笑意,可惜一直颤抖不停的肩膀暴露了她们。青璃高兴的搬了把椅子放到床边,“一切均如小姐所料,很顺利。”边说边轻轻扶起云溪灵。 青浅又拿了一个软枕放到云溪灵腰后,“小姐这些天你都去哪了?我之前听颖郡主说狩猎的时候猎物发狂,后来又遇到了刺杀,紧接着又传出了你们被困山林的消息。温小将军带人几次寻找,皇上,侯爷还有大少爷他们都成功寻回。可是,却左右不见小姐的下落。” “对了对了,小姐你知道吗?大少爷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听太医说左腿腿骨受挫,很可能会瘸了。另外,今天早晨的时候我隐约打听到明燕公主和侯爷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后来明燕公主还和太子殿下起了争执,他们从皇上那边出来以后表情都有些怪怪的。” “哦哦,还有!丽妃娘娘来找过你,还要我转告小姐,如果方便的话想邀你一聚。小姐你不知道,我真是担心死了,就怕你出什么意外。” 青浅一口气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可她说的还是太笼统,有些地方云溪灵听的并不是很明白。 青璃为她倒了杯热茶,“好了青浅,知道你担心小姐,可是接下来能不能让我也说几句话呀?” 青浅嘟嘟嘴,“我又没不准你说话。” 青璃抿唇一笑,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坐在椅子上向云溪灵禀报,“情况大致和小浅说的差不多,大少爷腿上的伤是狼群所伤,不过幸运的是恭亲王及时赶到,救了大少爷和秦大人。至于侯爷跟公主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要去询问一下御小将军或者三皇子殿下。” 云溪灵强打着精神听她们说完,思绪在脑中快速过滤信息,幽幽冷笑,“是吗,被恭亲王救了,还真是好运气。咳咳……”云溪灵说到一半嗓子里突然窜起一阵痒意,猛烈的咳了起来。 青浅手疾眼快的帮她拍着后背,同时将她手中的茶杯接过放到手边的桌上,“小姐,小姐。”顺了一会儿气,云溪灵依然咳嗽不止,青浅无法只能对青璃道:“小姐咳的太厉害,青璃姐你去弄些润喉的梨汁过来。” 青璃点点头,急忙转身出去。可当她打开门的时候却一下就呆住了。 院中,两个劲装女子对立而站。 蝴蝶冷冷的站在门口,脸上的半蝶面具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淡淡的蓝光,带着暗色手套的手上拿着一把一尺长的短剑,锋利的剑刃上寒气四溢。 而蝴蝶的对面,是一个身着湖绿色劲装的高挑女子。简单的衣裙甚是修身,其上绣着翠绿的花藤,腰间一条白色腰带勾勒出她姣好的腰身。那女子一头长长的墨发被一根与衣服颜色相同的发条高高束起系在脑后,精致的鹅蛋脸上明眸皓齿,新月般的长眉不画而黛,皮肤细腻光滑,生的一副花容月貌。 不过她脸上有着不亚于蝴蝶的冰冷,手中长剑直指蝴蝶,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敌意。“你们是谁?”女子问,冷漠的视线扫了一眼贸然出现的青璃。 青璃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僵在原地,蝴蝶握剑的手一紧,左脚往前跨了一步,挡在青璃面前,为她拦住绿衣女子的目光,低声道:“你先回去。” “不行,小姐她……”青璃大着胆子从她后面走了出来,话还没说完,屋中就传来强烈的咳嗽声。 绿衣女子眉头微蹙,偏头往里望去,可因为蝴蝶和青璃站的位置刚好把门口堵死,她并没有看到什么。 就在两人僵持间,夜七突然探了半个身子进来,“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来送个东西。”绿衣女子瞪着他,夜七故作害怕的缩了缩身子,“女侠,我真的就是来送东西的。送完就走,我发誓!” 说罢还真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几步,不时还回头探查一下自己是否安全,嘴上却一点儿也不肯闲着,“我说女侠啊,人与人之间不要老打打杀杀的,大家坐下来一起喝杯茶聊聊天不是很好吗?你看啊,你们三个都长的那么漂亮,万一伤到了那多可惜啊,听我一句劝……” 见他滔滔不绝的说话,青璃微微张大嘴巴,一脸诧异,没想到这个男人啰嗦起来,比女人还烦啊。就连冷冰冰的蝴蝶脸上都有些抽搐,而绿衣女子干脆翻了个白眼,心中厌烦不已。 “闭嘴!” “小七啊,本督怎么不知你还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两道完全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夜七刚开始还一副畏头畏尾的小人作态,在听到闻闲那带着笑意的声音时立刻站好。 蝴蝶早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就退回了暗处,既然闻闲亲自来了,那么接下来的事就用不着她操心了。 院中三人顺声望去,除夜七外,两个姑娘均倒吸一口气。 闯入她们眼帘的是一抹淡雅的紫色,身材修长的俊雅男子不缓不急的从她们中间走过。 他堪比羊脂白玉的脸庞上镶嵌着超越性别的瑰丽五官,扬入鬓角的墨色长眉下,有着宛若丹青圣手费尽心血勾勒出的凤眸,眼角处淡紫色的胭脂微微渲染,将他本就如狐般邪魅的眼尾拉长了不少,根根墨色的睫羽密且长,在接近眼尾的部分睫羽反翘着,更为他添上了几分妖冶的风情。 高挺的鼻梁下,淡红色的唇瓣轻轻勾起惑人的弧度。 长如瀑的青丝仅用一根淡紫细长发带扎起少许,随意的固定在脑后。其余发丝则柔顺的披散着,额前两缕长长的刘海贴着闻闲的脸庞而下直至胸前,而后他的肩、背处也披着不少青丝,过长的墨发甚至垂到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有几缕顽皮的青丝被风轻轻吹起,又飘然落下。 闻闲这次似乎换了一个风格,以往的他无论是衣着还是妆容都是偏艳丽,而这次明显素雅了不少。 淡紫色的锦袍穿在闻闲的身上十分得体,比起往日的长袍广袖,这衣袍的用料少了大半,显得更加清爽和干练。柔顺的天雪锦缎上用银线勾勒出朵朵盛放的娇艳玉兰,细碎的水晶覆于花蕊之上,在阳光下流露出耀眼的光泽。 他的领口处绣着行云流水,衣摆袖摆上均有着玉兰花的图纹,银色的腰带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挂着一块上好的墨玉,随着他的走动而轻轻摇晃着。白色的靴子边缘也有着与领口相似的纹路,整套衣服偏近紫白之色,就宛若在幽谷静静绽放的兰花般,无一不显露着主人的风度翩翩,俊雅无双。 “本督的丫头一直在咳嗽,你们怎么伺候的?”闻闲随意扫了一眼青璃,神情中带有不满,不过也没对她做什么就从青璃身侧越了过去,没过多久青浅就走了出来,小脸煞白的将房门关上,轻声对浑身僵硬的青璃道:“千岁爷让我们炖一些蜂蜜雪梨汁给小姐。” 青璃动了动自己的身体,想起刚刚被闻闲那双眼睛注视下,自己恍若坠入了万丈寒渊,那逼人的寒意让她一阵后怕。 青璃被青浅拉着才勉强没有软倒在地,绿衣女子也是呆愣在原地,半天不动一下,像被人点了穴一样。 青浅在经过她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开口提醒,“这位姐姐,我劝你也快离开吧。刚刚那个人…他不喜欢有人杵在这里。” 就像是为了配合青浅的话似的,屋中又传出闻闲清冷的声音,“三息之内,滚。” 青浅朝着屋子努了努嘴,用眼神示意绿衣女子,快走。 绿衣女子在看到闻闲的时候心中对他的身份就有了谱,既然他们是王爷的客人,那么她也没不必去探查了。虽然住在这里的客人,真的很让她好奇,不过人家都下逐客令了,她也不会死皮赖脸的揪着不放,毕竟她可不想死。他们现在住在这里,那么总会有机会见面的。 这样一想后,绿衣女子收起了长剑,对着青浅冷冷的点头,“多谢。”说完就离开了。 随后,青浅青璃也朝着厨房方向走去,小院中再一次只剩下夜七和云耀一人一虎杵在院中干瞪眼。 第八十五章 玲珑心窍 躺在床上的云溪灵好不容易才停止咳嗽,就无语的看着闻闲将自己的侍女赶了出去。然后一副主人的态度坐到她身边,二话不说就将她半搂在怀,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衣服眉头蹙了蹙。 闻闲突然走到窗户边,冲着在院子里当盆景的夜七道:“去备桶热水过来,顺便让翠嬷嬷把之前本督交给她的包裹带过来。” 夜七本来打算翻墙头的脚一抖,差点吓的从上面滚下来。他瞪了一眼咬着自己袖子不放的云耀,干脆一手抓住它的后颈,一手扒着房梁,高声回答,“是,属下马上去办!” 说完一个轻巧的翻身就越过墙头,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就抬着盛满热水的木桶,夜七将木桶放在门口,“爷,水已经备好了。” “放在门口。” 话落,夜七又把从翠嬷嬷那里拿来的东西一并放在一边。转身就走到院中的一棵长青树下,不知从那里扯来一根马尾巴草逗弄着‘灰团子’云耀。身后响起了开门和关门的动静,夜七没有抬头去看,眼睛一直盯着云耀。 屋内 云溪灵看闻闲轻松的把木桶抬到床边屏风后,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小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摆放着一套布料上佳做工精良的藕粉色衣裙。闻闲把衣服当着云溪灵的面展开放在床上,头也不抬的说道:“先去沐浴。” “……我……”云溪灵语塞的看着他,很想说一句‘你让我一个发着烧的人去泡热水,你确定不是想杀我后快吗?’可鼻尖嗅到一股极淡的草药味儿,心下了然。 看来木桶中加入了不少草药,那就等于是药浴了。刚好她也无法在忍受自己的身上沾着血腥味了。 云溪灵扶着床沿站了起来,看了一眼丝毫没有回避意思的闻闲,沉默的下床往屏风后走去。云溪灵站在屏风后,抿着唇半天没有动作,就在她打算下逐客令的时候。耳中清楚的听到闻闲走出房门的脚步声,没多久屋中就只剩下云溪灵一人。 她吐了口浊气,将自己沾着血迹和灰尘的衣服解开,跨入木桶中。温热的水从四面八方袭来瞬间包裹住云溪灵有些发冷的四肢,让她舒服的轻叹出声,细腻的肌肤在偏棕色的温水中,显得更加晶莹如玉,弹吹可破。 潺潺水波跟随着云溪灵的手指划出道道涟漪,她捧起淡棕色的温水,又让它们随意的顺着小臂滑入桶中,低下头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稚嫩的脸庞上未脱稚气,可那双眸子却像是古井一样的死寂和清冷。 ‘哗啦’,水波猛烈的晃动直接打破了水中女子的倒影。 院外,闻闲双手抱于胸前斜靠在梁柱旁,一言不发的看着湛蓝天空,眸光幽深而隐晦,似乎正越过那无边无际的蓝天看向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宁静的小院只能听到风吹叶动的乐曲,这样久违的平静让闻闲嘴角浅浅的扬起,脸上一片柔和。 坐在墙头上的夜七见闻闲露出的淡笑诧异不已,用力的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当然,吃惊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端着药走进来的墨白也是大吃一惊,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把药碗打翻了。好在他反映够快,才没有让自己犯那种低级失误。 墨白放轻了脚步声,走到闻闲不远处站定,垂眼望着自己手中的药碗,心中五味陈杂。 他算是跟在闻闲身边时间较长的老人了,从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闻闲给墨白的感觉就像一个毫无生气的人偶,他肆意的玩弄着一切,从不考虑后果。就连人命在他眼中也与草芥无二,这个人强大残忍,邪魅无心,从不在乎别人同样也不在乎自己,随意的对待自己和别人的生命。 就如,明知自己身中噬心剧毒也不管不顾,每次喝药都要他们这些下属、药老等众多关心他的人斗智斗勇一番。 有时,墨白甚至一种错觉。 闻闲这一生都会像个没有灵魂的傀儡般活着。 可是,今天他在闻闲的脸上看到了那样放松温柔的笑容,这让他既喜又忧。喜的是,他家爷总算有了灵魂,不在像以前那般冷冰冰的;忧的是,噬心之毒的解药到现在都没有半点着落。 “白哥。”夜七突然喊了一声,打断了墨白的思路。 墨白顺声抬头,看向他。夜七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我记得药老曾说过,爷到北越除了履行承诺和寻找药材外,更重要的是为了找一个人?” 被他这一提墨白眼睛一亮,“不错,爷确实曾和我跟莲提起过。而且早在几年前就一直在找,可是并没……”说着说着,墨白脑海中突然闪过云溪灵那张淡漠的脸庞,“莫非!爷找的人就是……” “云溪灵。”夜七淡淡的接过话,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云耀的小爪子。 墨白紧抿着唇,眸光闪烁。 是了,爷的变化就是从去年六月游湖的时候开始的,那是他和云溪灵第一次见面,随后闻闲对云溪灵的事情就异常上心。 真是没想到,爷找了近十年之久的人会是云侯府这位小姐。 一心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闻闲,并没有留意到墨白和夜七的交谈。他也是在昨天晚上才确定了云溪灵就是自己寻找已久之人,可能云溪灵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在山洞里她迷迷糊糊的抓着自己的袖子,口中一直重复着‘小哥哥、桃雪玉兰’这样的词汇。 ‘桃雪玉兰’这四个字世上只有两人知晓,一个是闻闲本人,另一个便是曾经将他从死亡中拉出的小女孩。可惜那孩子的出现就像梦一样,那么的短暂,短暂到让人感觉不真实。 闻闲微微侧头看向屋中,他的目光似乎越过了木门看着那抹粉色的身影,薄唇微启,“云儿,这次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喃喃的声音低若蚊咛,轻的一阵风就吹散了。 就在这时,房门从里被拉开。 云溪灵穿着一身藕粉色袄裙出现在他们眼前,由上好锦缎所制的上袄绣着精致的花鸟图纹,那纹路盘踞在领口之下,看上去甚是清纯。下身着雪纺长裙,裙身由白变藕粉在过度到淡粉色,在裙身上也绣着同领口一致的花纹,轻柔的布料随风飘动着,就如一汪淡粉色的泉水般泛起涟漪。 墨发微盘,左右各带一对精致的玉兰花长簪,长长的银紫流苏顺着发丝垂落至肩。 闻闲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果然很适合你。”说着走了过去拦腰抱起云溪灵,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刚好小白把药也熬好了,趁热喝。”说着,抱起云溪灵回到屋中坐下。 墨白闻言,立刻端着药走到云溪灵面前。 闻闲先一步接过药碗,拿起调羹轻轻搅动,舀起一勺放到她唇边。刺鼻的中药味令云溪灵不舒服的皱起眉头,“我……” 可惜闻闲根本不想给她说话的机会,“药的味道是不好,但是不喝不行。乖。” 云溪灵一脸无奈,只能喝下他送到嘴边的汤药。 苦涩的中药瞬间侵入口腔,云溪灵刚要说话却又看到闻闲舀了一勺递过来。云溪灵抬眼眸光隐晦的看了他一眼,闻闲对她轻轻一笑,端的是风华绝代,“是不是很苦?我让人给你准备些蜜饯。”说着扫了一眼在门口逗弄云耀的夜七,夜七一个激灵立刻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蜜饯递过去。 闻闲将蜜饯放到云溪灵手中,又继续开始喂她吃药的工程,云溪灵看他那么认真的样子,无奈的在心中叹气。沉默的让他又喂了几口,见她如此配合的吃药闻闲心中高兴极了。“这药苦涩的紧,休息一下再喝。” 此话一出,瞬间让云溪灵变了脸色,她一把夺过闻闲手中的药碗,几口就把药喝了个干净。 嘭的一声,将空碗放到桌上,然后在闻闲不解的眼神下推开他怀在自己腰间的手,转身对夜七道:“夜七,麻烦你带云耀去清理一下。” “是。”夜七非常干脆的答应了,走之前他好像看到了闻闲一向邪魅的笑容出现了破裂。墨白左右看了一眼他们二人,理智的闪身退了出去。 云溪灵见他们都离开了,这才对闻闲道:“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被人喂着喝药。” 闻闲脸上难得的带有几分委屈,他这不是关心她吗?再说这药那么苦…… 云溪灵像是猜到他心中所想一样,无奈的指着药碗,“就是因为苦所以才想赶快喝完,被人一勺一勺的喂着喝才是种折磨。”说完又拿起他放到自己手中的蜜饯补充了一句,“我喝药不习惯吃蜜饯。”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云溪灵还是放了一块到口中,甜蜜的味道在味蕾出绽放,很快就冲散了中药的苦涩,云溪灵一边吃一边递了一块塞到闻闲嘴里。“挺甜的,你尝尝。” 闻闲愣了一下,随即咬过蜜饯,柔软的舌尖似有若无的从云溪灵手指上舔过,惊的云溪灵猛的收回手。 一股难言的暧昧气息渐渐在二人身旁凝聚,他们谁也没说话。 突然站在门口的墨白高声打破了这个氛围,“爷,皇上说恭亲王特意备了上好的膳食,请爷和小姐也一同过去用膳。” 闻闲含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悦,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着云溪灵走了过去。结果没走几步,云溪灵就发现他还坐在原地不动,脸上写满了‘我不高兴,快来哄我’的表情。 见他这般小孩子脾性,墨白无语望天,他能说他有种想戳瞎自己眼睛的冲动吗?老天爷,麻烦你把那个高冷邪魅的千岁爷还回来。 云溪灵忍着笑意走到闻闲的身边,“好了,从昨天早晨一直到现在,我们可就吃了个野果子。你不饿吗?” “本督……” ‘不饿’两个字还没吐出来,闻闲的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他的脸色瞬间变的有些难看。 云溪灵知道闻闲这个人好面子,于是急忙给他送了台阶过去,“可是我饿呀,千岁爷就当是为了陪我,赏脸去吃饭好吗?” 这话说的深得闻闲心意,他轻笑出声,“嗯,走吧。”眼看终于说动这位祖宗了,云溪灵松了口气,正准备跟上去,眼前却看到一只白皙的手放在她的面前。 闻闲没有看她,声音却有些别扭,“本督牵着你,省的你迷路了。” 云溪灵无声的咧开嘴,心中好笑,她那么大个人了跟着人走还会迷路,那她要有多瞎啊。 闻闲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不高兴的催促,“快点。” “不必了,我可以……”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他一把攥住。隐约看见他的嘴动了动,可惜声音太小,云溪灵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墨白则紧跟在二人身后,除了必要的指路外,多的一句话也没说,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恭亲王府后院正厅中 宽敞的后院正厅四面通风,一根根刷着朱红油漆的亭柱支撑着上方雕刻青龙白虎的梁壁。每个亭柱之间用素色淡青的菱纱悬挂链接,五步一盆植株,十步一个灯笼,看上去简约大气,有一种低调的奢华。 在菱纱内,有三张大圆桌,桌上摆放着各类琳琅满目的佳肴餐点。当侍卫通报‘九千岁驾到’时,靠里一侧的菱纱被人拉起,系在亭柱上。 居中的大圆桌旁坐在皇帝、太子、恭亲王等皇族中人;靠右的圆桌旁则坐着云霄鹏、秦沐风等朝中重臣和新起臣子,而最后左侧的圆桌旁均是女眷。 闻闲旁若无人的拉着云溪灵走入亭中,看着三个圆桌位置基本已经坐满,看起来所有人都在等他咯? 闻闲慵懒的笑了起来,“本督来迟,各位大人不要介意啊。” 虽然他话里是说自己不好意思,可他的行为和神情却没有半分的在意。众位大人们虽心中不满,可谁也没有傻到将这份不满表达出来。皇帝对他这般失礼的举动视而不见,笑着对他招手,“这边。” 闻闲刚想走过去就发现云溪灵突然停住了脚步,云溪灵淡淡的瞟了一眼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将视线凝在她身上的云霄鹏,低声道:“我去坐女眷那边。” 闻闲这次倒是异常的好说话,拉着云溪灵的手轻轻松开,毫不避讳的对她道:“去吧,等会吃完饭本督在来找你。” 云溪灵平静的点头,然后就转身朝云溪可和云溪梦的方向走去。 二人间自然的互动惊的一众宾客目瞪口呆。 两个当事人却对这些异样的目光视而不见,淡然平静的走到自己的空位处坐下。将这一切看入眼底的秦沐风紧蹙眉头,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收紧,俊美的脸庞上笑意淡了几分。 这时,耳边又传来其他人的窃窃细语。 “看到没,我就说九千岁对云家二小姐不一般吧。” “原来那个就是云溪灵?虽然年纪尚轻,但也依稀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可惜偏偏被九千岁看中,以后这亲事怕是难咯。” “那也不见得,人家毕竟是云侯爷的女儿,听说和颖郡主交情也不浅呢。” 诸如此类的话语源源不断的闯入秦沐风的耳中,但无论怎么说,大家总会把云溪灵和闻闲这两个名字串在一起,这样的情况惹的秦沐风心中厌烦不已。 坐在秦沐风身边的云霄鹏一个无意的抬头,刚好就撞见秦沐风看向云溪灵时那种幽晦难辨的神色,那种近乎是势在必得的目光让云霄鹏很是意外。 在他印象中,秦沐风一直是一个谦虚有礼,进退有度的年轻人,不应该会露出这样偏执到近乎疯狂的神色。这样想来,云霄鹏又往他脸上看去,可看到的只有一片温和,好像刚刚撞见的一幕不过是一场错觉。 “云伯父为何这般看着沐风?”云霄鹏那般充满探究的视线很容易就引起了秦沐风的注意,他自然无比的挂上温润的笑容望去。 云霄鹏笑着摇摇头,故作不经意的说道:“哎,现在千岁爷对我家灵儿如此照拂,也不知是福是祸。” “哦?”秦沐风轻抿了口酒,“想来定然是福。” 语毕,就见云霄鹏放下手中酒杯,慈爱中带着担忧的目光在云溪灵和闻闲两人之间徘徊,“千岁爷虽然位高权重,有他照拂灵儿自然是好的,可贤侄你也知道,千岁爷他……终究不能照顾灵儿一辈子,况且我也不能把我心爱的灵儿交托给像九千岁这样的人。现如今千岁爷对她这般照顾,而灵儿的性子又比较冷淡,只怕到最后还是会害了她。” 秦沐风听完后,眼眸含笑,看向云霄鹏的目光中却带着认真,“云伯父真是多虑了,像二小姐那般冰雪聪明的人,谁会不喜欢呢?”随后两人相视一笑,抬起酒杯轻轻一碰,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无言的默契。 左侧圆桌上,云溪灵刚坐下就收到了淑妃不屑讽刺的目光,不过碍于此时环境的关系,淑妃除了面上的不待见外也没有过多的为难她。再加上,明燕公主今日居然没有出现在宴席上,自然也就少了找麻烦的人。 不过韩梓那小丫头一个劲儿的朝她挤眉弄眼,云溪灵也只好回她柔柔一笑,就在其他小姐或嫉妒或怜悯的目光中坐下,老实说她并不是很懂,这些小姑娘们为什么要用怜悯同情的目光看着她,难道她看起来有那么可怜吗? 好吧,她们大概是觉得自己被一个喜怒无常的九千岁看上,所以非常的可怜吧。 有了这个认知后,云溪灵内心真是哭笑不得,不过她也懒得去解释什么,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继续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云溪灵拿起一块精致的糕点放到嘴边,刚要咬下的时候突然嗅到自己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属于闻闲独有的冷香后,似乎是想到什么愉快的事情,樱粉色的唇瓣弯了弯,那双古井般淡漠的眸子里也染上了笑意。 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很少能在云溪灵的脸上见到,坐在她斜对面的画颖是唯一一个看到这短暂笑容的人。 桌下的手微微收紧,秀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神情,她慢慢将视线从云溪灵的身上转移到闻闲那边,果不其然的发现,闻闲虽然在和皇帝恭亲王等人应酬,可他的注意力总会分一出一些注视着云溪灵的一举一动,眼中那抹淡的几乎消散的温柔并没有逃过画颖的双眼。 画颖沉默的收回视线,有些食不知味的吃着菜肴,心中思绪千回百转。 正在这时,周围的人不约而同的发出赞叹之声,她才勉强从沉思中回神,“怎么了?” 云溪可仰着纯真的笑容,柔声道:“郡主不觉得今日的菜肴特别可口吗?” “啊?是吗?”画颖茫然的眨眼,天知道刚才她光顾着想事情了,至于这菜的味道还真没注意。不过见众人都赞不绝口的样子,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重新品尝起菜肴,眼中顿生满意之色。 就连一向要求极高的闻闲都忍不住多吃了几口,皇帝大笑道:“这菜可真是别具风格,不知是哪位大厨的手艺,竟如此精湛。” 恭亲王骄傲的挑起眉头,拍了两下手。从后面走出两个人影,待他们走近后,皇帝也些疑惑的问,“这二位是?”恭亲王看了一眼他们,之前与闻闲有过一面之缘的绿衣姑娘上前一步道:“阿幸见过陛下,娘娘,及众位大人。” “早就听完恭亲王身边有一个武功高强的美人,没想到今日有幸得见。”云霄鹏站起身对幸姑娘拱手。 幸姑娘落落大方的回以一笑,“侯爷谬赞了,阿幸不敢当。”说着视线落到闻闲的身上,“之前不知千岁驾到,阿幸多有冒犯,还请千岁不要介意。” 幸姑娘相当直爽的说完后,又意味深长的往云溪灵站的方向看去。闻闲随意摆手没有接话。 随后,幸姑娘退到恭亲王身边,指着站在她身后的人介绍道:“这位是府上的厨子,也是今天为各位制作晚膳之人——阿福。”说完就见她对着阿福快速的比划了几个手势,阿福这才对大家深深鞠躬。 众人不明,皇帝看着阿福那普通的五官后,眼神微暗,“这个人有些眼熟啊。”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然能感觉出皇帝此刻的心情不是那么的愉快,至少和刚刚比起来是这样。 肖烨墨轻咳了一声,“皇叔,这个阿福是?” 恭亲王并没有在意皇帝的脸色,或者他故意忽略了,“前帝师的下人,做得一手好菜。” 一说到‘前帝师’三字,可谓一语激起千层浪。 谁都知道多年前宁国公与帝师私交甚深,曾经交于了帝师一封书信,后来查出宁国公一家谋逆,而记录着同他一起反叛的那份名单就夹杂在给帝师的书信中,因为这件事还间接害死了帝师大人,名单也下落不明,这件事一直是皇帝的心病。如今恭亲王竟私下将曾经帝师府下人保下,也难怪皇帝的脸色难看了。 “陛下,阿福不会有任何危险的。”幸姑娘笑着对皇帝拱手,“当初王爷念其做得一手好菜才留了这个活口。” 皇帝没有说话,静静看着恭亲王。恭亲王淡定自若的说:“阿福的精神上有些问题,而且他现在已经是个聋哑人了。”说着,右手朝阿福的方向挥出一掌。 阿福茫然的站在原地,黝黑憨厚的脸上挂着傻笑,掌风将他的衣袍吹开,露出他脚上铁链。 皇帝半信半疑的命何贵对着阿福大声说了几句,结果阿福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反应,只会傻笑着点头。 皇帝这才稍稍放心,可想到恭亲王私自保下活口这一举动,心中不喜,“老六,以后这种事你要慎重,不然被有心人利用,只怕我们兄弟会不欢而散。” “臣弟谨记,皇兄放心。”恭亲王自然也听出了皇帝的警告,顺从的点头。 秦沐风不知怎么想的,笑着对恭亲王和皇帝道:“陛下,依臣看来一个厨子算不得什么,可别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罪奴坏了王爷邀请的一番好意才是。” 本来还带着的笑语的正厅,现下却带着一股冷冷的低气压,弄的人人自危。 肖烨墨和肖烨擎对视一眼后,两人不约而同的站起敬酒,将着尴尬的气氛缓解了不少。阿福也由幸姑娘带了下去,没多久正厅又恢复了之前嬉笑的场景。 在众人各自谈笑间,云溪灵留意到一个有趣的事情。秦沐风对恭亲王未免有些太献殷勤了。 虽说恭亲王对秦沐风有过救命之恩,他这么做好像也合情合理。可是云溪灵太了解秦沐风这个人了,他一向是无利不起早的,一个救命之恩在他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秦沐风对恭亲王这般示好? 另外,刚才阿福出现的时候,丁远看向他的眼神也有些奇怪,特别是在提到‘帝师’时,他好像异常感兴趣。再来就是那个幸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总觉得幸姑娘有意无意的在打量自己,自己一个陌生人身上有什么地方值得她这般重视? “呵呵,这顿饭吃的,还真是有意思。”云溪灵无声的笑起,不过唇边的笑容却是极淡。 酒过三巡,云溪灵渐渐有些坐不住了,她本身就有些不舒服,加上自己又是个喜静之人,对于这种过于热闹的场合一向不会多呆。 “该找个什么借口离开呢?”云溪灵自言自语道。 这时,一截白色的裙摆闯入她的眼帘。云溪灵抬眼看去,只见丽妃站在自己身前,朱唇含笑,“二小姐。” 云溪灵想要离开的心思只能先放到一边,打起精神回以一笑,“丽妃娘娘安好。” “二小姐客气了。本宫之前一直想和二小姐道谢,可惜都没来及。”丽妃柔柔的拉起她的手,云溪灵顺势站了起来。 二人缓步往不远处一个僻静的亭柱走去,云溪灵不解的问,“谢我?溪灵不记得自己有为丽妃娘娘做过什么呀。” 丽妃转头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海儿从你姐姐的及芨礼回来后就自请去了边关。” 听她这一说,云溪灵瞬间就明白了丽妃所谢为何,云溪灵的脸上扬起淡笑,“有丽妃娘娘这样剔透聪慧的母亲,五皇子自然也不会差。”话里话外将功劳推的干干净净,让人挑不出半分不妥。 丽妃先是微愣随后露出温柔的笑容,她亲切的抚摸着云溪灵的发顶,那女孩微低着头,清秀雅静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笑意,怎么看怎么讨喜,丽妃心中感慨。 这样一个聪明的孩子,真是难怪太后她老人家会那般喜欢。 想起临行前太后特意嘱咐要对着孩子多加照顾的话,丽妃看向云溪灵的眼神就更加柔和了。“灵儿,本宫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当然可以。”云溪灵心中无奈摇头,她敢说不行吗? “灵儿,以后有时间你要多进宫里,太后可是很挂念你呢。”丽妃说道,云溪灵点点头,“我会的。” 这时丽妃注意到墨白正朝她们走来,她轻轻放开云溪灵的手,意有所指的笑说,“看来有人无时无刻不在关心你。” 云溪灵愣了愣,反驳的话噎在喉中不上不下,丽妃帮她将散开的头发顺会耳后,离开时在她耳边轻轻低喃了一句话,让云溪灵陷入了沉思。 丽妃在经过墨白身边的时候礼貌的对他点头,墨白也微微颔首,随后他在距离云溪灵三尺的位置停下,“小姐,爷让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云溪灵抬起头,沉默了一会儿,“我可以回……”话还没说完就让墨白打断,“请小姐不要为难我。” 他的话可谓将云溪灵推脱的话路全部封死,云溪灵心中无语。你说我为难你,可我更觉得是你们在为难我啊。 抬眼往闻闲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云溪灵极快的移开视线,认命的叹息,“走吧。” 二人一路无言,慢慢走回之前的厢房。在脚刚要踏入的刹那,院中有轻微的‘嘶嘶’声,云溪灵眼神冷淡,手看似不经意的抚上正盘绕在手腕休息的赤血。 墨白先云溪灵一步走了进去,“小姐,请跟在属下身后。” 云溪灵颔首,清冷的笑声幽幽响起,“坐落在山林附近的王府,还真是容易爬进些小动物呢。” 墨白闻言心下惊讶,深邃的眼神中流露出好奇。“小动物…呵,小姐这般形容倒是很贴切。”说着冷漠的扫了一圈四周茂密的竹林,冰蓝色的残影在院中的几个地方飞速闪过,等他在出现的时候,手中抓着七八条碧青色的长蛇。 云溪灵无所谓的环顾四周,因发烧的脸庞上带着微微淡绯,平静的眼波含笑可却不及眼底,柔唇上扬起阴诡的笑容,“就是不知这些小家伙是自己‘不小心’爬进来的,还是说有饲主圈养的。” 话语间,云溪灵并没有刻意压低音色,她素手扬起,拦住墨白将蛇绞杀的动作。 墨白虽然不解她的做法,但也没有违背她的意思。“小姐要用这些?”随后他将抓着蛇的手抬高,“无论小姐要做什么,这种危险的东西还是我拿着比较好。” 云溪灵没有说话,当着墨白的面轻卷衣袖,赤红色的细长小蛇顺着她的手背爬动缠着云溪灵纤纤玉指,缓缓竖立起来。 暗金色的竖瞳左右转动,很快那双泛着幽冷神色的视线就停留在墨白手中抓着的青竹蛇身上。 赤血激动的吐弄着信子,迫不及待的跃到墨白冰蓝色的袖口上。 墨白很平静的看着赤红小蛇,任由他缠住自己的手腕,声音听不出喜怒,“赤血蛇。“ “赤血乃万蛇中的王者,有它在就算有些小蛇爬进来也用不着担心。”云溪灵淡然的将手伸到赤血的头上点了点,她的语气柔和可话风中却隐藏着几分血腥的意味,“刚好也该让它进点餐了。看不了蛇毒对人体的影响,收集些对蛇族同类的数据作为参考也不错,说不准那天就会派上用场。” 墨白聪明的没有接话,老实说刚刚云溪灵的那抹笑容简直和闻闲如出一辙。“难怪……” “你说什么?”云溪灵看他嘴角颤抖,好奇的问。墨白恭敬的摇头,微弯下腰,“小姐如果信的过我,那么给赤血喂食的事情就交于我如何?” 这次不用云溪灵回话,那个喧宾夺主的人就先一步开口,“本督让你带丫头回来休息,可没说让她陪你站在院中聊天。” 话落,闻闲三步并两的走到他们中间,看向墨白的眼神微冷,“还不走?” 得,他家爷这心简直偏的没边了。 墨白无奈的对云溪灵笑了笑就转身离开。而一直用余光注视着云溪灵的闻闲发现,云溪灵对墨白似乎还挺有好感的,连赤血蛇都交给墨白暂时照顾,何况之前两人有说有笑的站一起聊天。这样一想心中多少不是滋味,此时的闻闲完全忘了,明明是他突然插话,害的云溪灵根本没机会拒绝墨白的好意。 所以说,这事儿说到底根本不能怪墨白和云溪灵。 不过现在的闻闲是不会将责任怪到他自己头上的,就算真是他的不对,他也会选择性的让自己短暂失忆。 于是闻闲轻巧拉过云溪灵的手,强硬的将她抱起,“去睡觉。” 话语间,就把云溪灵重新放回床上,顺手递了一件白色真丝睡衣,“你换上这个在休息,我坐在外面,有事就叫我。”说完后也不看云溪灵,匆匆走到屏风后的靠椅上坐下。 云溪灵拿着手中似曾相识的睡衣,无声的笑了。 莹莹烛光将那人清冷的身影投落在屏风上,显的那样宁静温馨。 第八十六章 玉佩之谜 虽然早早就被闻闲按回床上休息,可云溪灵并没有真的睡过去。她歪头凝视着屏风上的倒影,从心底深处升起丝丝心安。或许是因为她现在发着低烧,脑子犯浑,不然无情如她,又怎么会允许一个男人和她共处一室呢。 都说生病的人会变的十分脆弱,以前云溪灵不以为然,毕竟自重生以来,她大大小小的伤都受过,比这更严重的病也生过。所有的不顺和痛苦,云溪灵都默默的忍了下来,她从不会觉得自己脆弱,更没有过像今天这般复杂的心情。也许是因为这次,身边有个人在陪伴她吧…… 呵,果然是有些不同了…… 云溪灵自嘲的笑起,她不笨,自然知道自己对闻闲的存在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了,习惯接受他的好,习惯了忍让他各种无聊的要求,也习惯了他在自己身边时不时的晃悠。 这样习惯发展下去,一定会成为无法戒除的瘾! 闻闲这样的人太危险了,她真的很怕自己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尽管云溪灵也很清楚,闻闲与秦沐风是不同的,可她始终过不了心底的坎,至少目前是这样! 云溪灵将自己半边脸庞埋入柔软的枕头里,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甚至有些逃避的将心底那抹悸动刻意无视。 坐在屏风后的闻闲,自是不知就那么短短的时间里,云溪灵差点就要跟他划清界线了。他此刻比较在意的是,那天晚上是谁将他和小丫头带去山洞中?还有,他意识朦胧间恍惚听到的笛声,这两者间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 实际上,闻闲并没有告诉云溪灵,在救了她的那时,虽然自己因噬心发作,而疼的眼前阵阵发昏,但他的意志却还是清醒的。可怪就怪在,当笛声响起的一刹那,他的脑海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猛的闯入,顷刻间就将他的神志完全摧毁。否则强大如闻闲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在敌人面前失去意识,把自己的生命交给无法预知的可能性。 究竟是谁? 一时间,闻闲快速将有可能的人,统统在脑中过滤筛选。可是却没有一个能对上号,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碧色玉盏,目光深邃如渊。突然,闻闲回头看了看屏风后,那人正安静的睡着。他放轻脚步走到窗边,压低声音,“夜二。” 话语一落,身着黑衣的夜二就出现在他面前,头微低垂,一副恭敬严肃的模样。闻闲面无表情的问,“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已经把所有痕迹清理干净了,那边的事墨莲大人也已安排妥当。”夜二认真的回话,闻闲微微颔首,”还有呢?”夜二脸上露出几分犹豫,最后还是如实答道:“那天的刺杀可以确定是那人的手笔,不过爷让属下寻找的,那个小女孩尸首不见了。” “不见了?”闻闲重复了一边他最后三个字,低沉的声音里带着诧异。 夜二点头,“是,属下多次寻找都没有找到。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闻闲叹了口气,挥手让他退下。自己凝视着片片翠竹,心思百转千回,小满不过一个普通的罪奴,她的尸体怎么会莫名消失呢? 方才看那丫头挺在乎小满,才想说找人将她的尸体好好埋葬,也能让云溪灵心里稍微好受些。结果尸体又不见了。算了,这件事还是瞒着云儿比较好。 这样想着闻闲抬手轻揉眉心,突然他眼神一沉,会不会那笛声的主人将尸体带走了?这个念头在闻闲心中一闪而过,可很快又被他自己推翻,那人根本没理由带走小满的尸体,大概是他想多了。 临近傍晚,天空铺满了色彩斑斓的晚霞。徐徐霞光的笼罩下,翠绿的长竹也镀上了暖橙色的外衣,随着晚风轻摇枝叶。 屋中悬挂着的素色帘纱也缓缓舞动着,清风扶起闻闲墨色发丝与淡紫衣角,在一片淡金色的光芒下,闻闲俊美绝伦的轮廓显得有些朦胧,脸上那一抹极轻的温柔更加醉人心神。 霞光下,竹林前,人与景相互交融又相互衬托,就仿佛天地自然而成的画卷,雅致奢美。 云溪灵睁开双眼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她感叹的看着闻闲,突然想到古语中的‘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一句,虽说是用来形容女子容貌绝世的话语,可云溪灵却觉得,此时此刻用在闻闲的身上,不但没有丝毫违和反而极为贴切,更甚者他完全诠释了这句诗的含义。 “我是不是长的很好看啊?”耳蜗处有温热的气体,闻闲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云溪灵面前。锦被稍稍滑下,露出云溪灵精致的锁骨,她平静的将自己缩回被中,“嗯,很好看。” 如此大方的承认,让闻闲的心情顿时从刚刚的烦闷,变为喜悦,他勾起薄唇,“算你有眼光,怎么不睡了?” 若不是云溪灵顾忌到,在她看不见的四周,定然隐藏着不少闻闲的属下,她真想给闻闲一个白眼。 云溪灵内心深吸一口气,轻抿唇瓣,“现在睡不着。”说完停顿了一会儿,又道:“之前杀你的那些人是?” 闻闲本勾起的嘴角微微往下降了些,道:“你那两个小丫鬟炖了些润喉的吃食,看时间也该弄好了,我让她们先端过来,你吃一点。”说着拿过她放在一旁的外衣递给云溪灵,示意她先把衣服披上。 云溪灵接过,看他不欲回答自己的问题也没有追问,她很明白,闻闲不想多提刺杀的事情,那她又何必刨根究底,反正和她又没多大关系。 于是,两人均沉默不语。 这时,门被人打开,同时传来画颖清脆的笑声,“溪灵,我来看你啦。” 画颖大步就走了进来,视线转到卧房的瞬间就呆在原地。 天知道,她根本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闻闲!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正在和皇帝等人应酬吗?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啊!!! “呃,九千岁好。”画颖笑的有些僵硬。 闻闲轻轻瞟了她一眼,在看到画颖手中端着的的东西后才淡淡开口,“有劳郡主了。” 画颖本就是应该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刚刚只是对撞见闻闲觉得有些尴尬,但是很快就能回过神来。她不客气的走了过去,在闻闲冷飕飕的眸光下坐到床边,“溪灵,快喝一点尝尝。” 云溪灵接过,余光看到闻闲的脸色忍住笑问,“你怎么过来了?” “那边太无聊了。刚巧听青浅说你回来了,我就帮她把这个带过来。”画颖说着指着她手中的瓷碗,又道:“对了,今天御哥哥捡到了一块奇怪的玉佩,现在估计正在和我哥还有烨墨商讨呢。” “玉佩,那里捡的?”云溪灵看起来挺感兴趣。 画颖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打了个响指,“就是在猎场靠南的方向,听说他本来是循着笛声过去的,结果半路上经过一片草地,上面全是尸体,那块玉佩就是在尸堆中发现的。” “你说什么!” 闻闲和云溪灵不约而同的看向她,二人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出奇的相似,画颖冲他们眨眨眼,“你们干嘛一惊一乍的?”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云溪灵轻咳一声,闻闲则淡然的把视线移开。 随后,云溪灵缓缓平息自己的心情,望向画颖的眼中异常认真,“颖颖,这件事你能详细的和我说说嘛?”话落,与闻闲的视线有一个短暂的交汇。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当时并不在场。详细的过程我也说不出什么。”画颖看她和闻闲似乎很重视这件事,于使提议道:“这样吧,我现在去把我哥他们叫过来,大家一起讨论讨论。”边说还边小心的看了一眼,坐在云溪灵身边沉默的闻闲。 云溪灵想都没想就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 画颖见闻闲没有反对的意思后才站起身,“那我去去就回。” 走到门口,突然脚步一顿,回头望去。刚好目睹了闻闲帮云溪灵整理鬓发的一幕,心中更加确定了之前自己的猜想。 等了近乎一盏茶的时间,这座幽静的小院中迎来了几位新的客人。温御和画子息面面相觑,觉得甚是意外。 肖烨墨随意扫了一眼无人看守的小院,心中不知在想什么。倒是画子息平静的说,“小颖,你确定是千岁让我们过来?” 画颖郑重的点点头,“嗯。”溪灵说可以闻闲也没反对,那就是可以。画颖转头看向从一开始就保持沉默的温御,“御哥哥,你怎么都不说话呀?” 温御俊美的脸庞含笑,看似无意的回答道:“看风景呀,这里的长竹长的不错,布景也极好。“他淡笑的迈入房门,在见到那一躺一坐的身影,脚下微顿,压下心中一丝怪异的心情,体贴的将放于桌上的炖品端了过去,“灵儿,感觉好些了吗?” 闻闲冷漠的看着温御走到床的另一边,见他将碗递到云溪灵面前忍不住说道:“她不会……”话才说到一半,就见云溪灵淡笑的接过碗,慢慢喝了起来。 闻闲瞬间脸色沉了下去,看向温御的眼神里也带上了几分冷意。 温御依旧保持着笑容,任由闻闲拿自己练眼力,坦然的拿过椅子坐到云溪灵身边,“来的时候颖颖都和我们说了,你对这玉佩也感兴趣?” 温御的声音一如他的名字一般,如清清泉水、温和自若,让人听着就十分舒服。只见温御修长的手指从怀中取出一块色泽上好的玉佩,道:“就是这个。” 闻闲粗略的扫了一眼,可当他的视线触及到玉佩上的图案时,眸光一凛,“把玉佩给本督。” 说完就拿过温御手中的东西,指腹慢慢的描绘着上面的纹路,身上的气息也越发冰冷。整件屋子的气温似乎都因为他的关系降了不少。 云溪灵怪异的看了闻闲一眼,不是很懂这人又怎么了。 画颖坐在肖烨墨身边挽着他,低声问道:“我怎么觉得有点冷。”她的声音很小,也就只有与她靠的极近的肖烨墨听见,他拍了拍画颖挽着自己的手臂,“别闹。” 画颖不是很高兴的撇了撇嘴,肖烨墨宠溺的看着她。画子息对此倒是见怪不怪,他看闻闲将玉佩一直握在手中,神情莫测,不由的问,“千岁爷看出来什么?” 闻闲抬眼,脸上的神色又恢复成以往的慵懒和邪魅,“是看出点有意思的东西。” 这话说的半清不楚,完全就是在吊人胃口。就在众人的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时,闻闲又不肯接着往下说了。 墨色的流光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低磁的嗓音慢悠悠的响起,“都说御小将军头脑睿智,这小小玉佩中的秘密,应该瞒不过御小将军才是。”说完,视线就落在了温御的脸上。 温御笑容不改,平静的说,“在千岁面前,温御那敢班门弄斧。” “哼,御小将军未免太过谦了。”闻闲懒洋洋的说。 明眼人都看的出,闻闲有些针对温御。 画子息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选择保持沉默。画颖则一脸好奇的盯着玉佩看,似乎没有发现屋中那无声的硝烟。 肖烨墨则是内心无奈苦笑,在这群人中,他算的上是与闻闲接触最多的人,对闻闲的脾气多少也是了解的。只是他不明白,闻闲今天何为会那么不待见温御?他应该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呢?但是他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啊。 最后还是云溪灵看不下去了,她放下手中瓷碗,“那块玉佩到底有什么秘密,您能明说嘛?” 听到她的声音,闻闲挑高眉峰,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玉佩上的暗纹,来自南秦。”说着玉佩直直的落入画子息手中,“仔细看看,你们应该见过这东西。” 画子息接住,闻言拿着玉佩仔细的打量起来。画颖也凑了一个头过来,看着那似龙非虎的纹路,她眼睛一亮,“呀。这个图案和老爷子上次带回来的古玩上的图画一样。” 画子息显然也是想到了之前岳老爷子带回的古玩,他沉下声冷静的说,“没错,我还记得爷爷说过,那是他从南秦特意买回来的。”见他们只是单单把玉佩的来源弄清楚,似乎并没有想到这图纹真正暗藏的含义,闻闲凤眸微眯,也没有刻意去引导他们。毕竟,有些事情知道太多,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现在情形还不稳定,他绝不能让云儿也卷到那些危险的漩涡中! 这个险,他冒不起,也不敢冒! 闻闲心中所想无一人知晓,就连云溪灵也只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闻闲神情有些严肃,但等她想在细看时,却发现闻闲神色一如既往的邪魅冷淡,好像刚才的那一幕是她的错觉。对此,云溪灵虽有些奇怪,但终究没有问出口,也错过了一次发现他秘密的机会。 而提到‘南秦’二字,大家脸上的神情各异。温御轻笑着抚上自己的额头,“凤忆初都已经离开了,怎么还会有南秦的人冒出来。”说着眼神淡淡看向斜躺着的闻闲。 闻闲嗤笑道:“照御小将军的说法,是在指本督吗?” “呵呵,千岁爷多虑了,御并没有这个意思。” 温御将像是一团棉花般,让闻闲有气都没法出,加上云溪灵就在他身边,闻闲不想给云溪灵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只好拿着温御练眼力。 眼看这两人又开始交锋起来,画颖急忙插到二人中间,“哎,你们之前说的笛声是怎么回事?”她的话成功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于是画颖再接再厉,“那笛声被人说的玄乎的紧,是不是真的?” 画子息和肖烨墨对视一眼,摇了摇头道:“那笛声我隐约也听到了些,音色清脆干净,连绵不绝。不过要说它控人心智,我有点不相信。” 肖烨墨赞同的点头,“嗯,那些侍卫说,听了笛音就失去神智,本宫也有点不相信。那笛音最多也就是让人心情平和,怎么可能像他们传的那样。” 画颖蹙起眉头,煞是可惜的摸着自己的下巴,“你们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可惜我没听见。” 对于他们之间的交谈,温御叹了口气,“恐怕……没那么简单。” 话落,除了云溪灵和闻闲外,其余三人都不解的看着他。 温御轻轻一笑,“那些说笛音会让人失去神智的侍卫,就是同我一道的人。别说他们了,当时连我自己都差点中招。” 他的表情严肃,语气诚恳,十分的有说服力。 闻闲淡淡勾唇,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云溪灵的发丝,“还算有脑子。”说着手臂突然被人拉了一下,他顺势看去,就见云溪灵蹙着眉,示意他不要为难温御。 可闻闲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故意当着几人的面大摇大摆的一个翻身靠坐在床上,将云溪灵抱在怀里,手臂一挥,瓷碗就回到了桌面上。与其同时,叠的整整齐齐的锦被就盖在了他们身上。“累了是不是,本督抱着你,乖。” 云溪灵一张俏脸沉的可以滴出水来,刚想拒绝却发现自己无法说话。她当即眼神骤冷,身上的低气压一点人都不亚于闻闲。 这边的动作并没有被人注意,在温御等人的眼中,就只看到云溪灵乖顺的窝在闻闲怀里,看上去甚是依赖他。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云溪灵一口银牙磨个不停,眼神更是冷的吓人。 画子息摸了摸鼻头,“你们见到那个吹笛的人了吗?” 温御摇摇头,“我顺着声音追过去,但是晚了一步,那里除了满地残骸外,空无一人。”说着又看向闻闲,“千岁爷见过了吗?” 或许是抱着云溪灵让闻闲的心情愉悦,他没有在对温御咄咄相逼,几不可见的摇头,幽幽若琴弦的声音响起,“本督这边也没有见到。” 说罢,只见温御感慨的笑说,“这样一来,那个吹笛之人还真是不简单。”手轻抚衣领,“我看我们还是先着手于玉佩吧。” 画子息点头,“可惜爷爷不在,不然他应该能告诉我们些线索。”画颖伸了个懒腰,“算了吧,老爷子那人一年三百多天,有一半多的时间是不会呆在家里的。”画子息没有否认,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无奈,说道:“这块玉佩不如就先放在我这里保管。” 温御点点头,余光瞥见慢慢暗下的天空,也不好在过多打扰,“既然这事已经有了眉目,那我们就先回去。” 其余几人也纷纷和闻闲告辞,等他们全部离开后,闻闲才解了云溪灵的哑穴。 “你说过不会干预我的!”云溪灵满脸寒霜,语调中透这几分不悦。 闻闲不在乎的将一只手枕在脑后,“我没干预你啊。”话落他就见云溪灵那双古井般的眸中染上了怒意,他又道:“反正你想问的都已经问了。” 云溪灵一时语塞,突然觉得和闻闲说话真是件费力的事情,干脆把视线移开,“那玉佩属于南秦,你们要怎么查?” “你是在关心我吗?”闻闲歪着头凝视着她的侧脸。 云溪灵心中翻了个白眼,“我在关心我自己。”皮笑肉不笑的道:“既然是南秦的东西,御小将军和画世子他们,应该会联系忆初哥哥的。” “忆初哥哥。呵呵……” 耳边响起闻闲诡异的笑声,云溪灵一个晃神,心中懊恼,刚刚她又下意识的喊凤忆初为哥哥了。 清冷的视线稍微往闻闲那边移了几分,果然看见那位爷此刻正笑的灿烂,那绝美的笑容在别人眼中或许是醉人心神,可在云溪灵的眼中,就有点毛骨悚然了。她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的说,“你是不是知道有关那个玉佩的其他事情?” 这次换闻闲诧异的看向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云溪灵见话题被自己成功转移,心下微微松了口气,“直觉吧。” 闻闲淡笑不语,慢悠悠的把玩着她的头发,“比起玉佩,我更想跟你谈谈那个‘忆初哥哥’。”说罢,猛的靠近云溪灵,俊颜瞬间放大,在他的注视下云溪灵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干脆躺了下去声音清冷,“我有些困了,先睡了。” 说完也不管闻闲什么表情,大被一拉就遮过头顶,一个转身让自己背对着闻闲。这一系列动作做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闻闲被她的动作弄的哭笑不得,干脆自己也钻进被中,将背对着自己的人揽到怀里,下巴搭在云溪灵头顶轻轻磨蹭,慢慢的也闭上了眼睛。 而云溪灵在他抱住自己的时候,身体僵硬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其他的动作,才缓缓放松。 事实上,云溪灵心里很清楚,闻闲嘴上没有继续追问凤忆初的事,并不代表他真的不在乎。恐怕这人是在等她先开口吧…… 想着想着,云溪灵居然把玉佩的事儿给忘到了脑后,迷迷糊糊间就睡了过去。甚至连自己转身缩到闻闲怀中都不知道。 少女恬静的睡颜落入闻闲的眼中,他似无奈又似感叹的把她搂的更紧了些,唇瓣微启,“只有睡着了才会乖一点。”说着像是想起什么,又咬牙切齿道:“下次再让我听到什么‘忆初哥哥’,你就给我等着吧!” 不过,这个凤忆初到底是谁?云儿为什么对他总是那么特别呢?等等,凤忆初……名字怪耳熟的,在哪里听过来着…… 南秦,凤王府 皎洁的月光洒落庭院,为朵朵桃花铺上了莹莹水色,稀疏的倒影落在地上,不时卷起的微风吹散了满地落花,轻柔的挽起落花在夜空中飞舞。 清新的空气中含着淡雅的桃香,盏盏摇曳着的灯笼泛出暖暖的余光,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月下柔花盛放,流光卷动落花齐飞;花间蝉鸣阵阵,暗香扑鼻疑似幽谷。 “阿嚏——” 这美妙宁静的夜晚瞬间被这煞风景的声音打破了。凤忆初狠揉着自己的鼻子嘟囔,“谁啊?是谁又在念叨本少爷了!” 坐在他对面的岳老爷子笑着捏起一颗棋子,“我看是你衣服穿少了,有些着凉。” 凤忆初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帅气的脸庞上扬起张扬灿烂的笑容,“才不是呢。”说着他将手中的棋子抛上空中又稳稳的接住,“肯定是小灵灵在想本少爷了。” 话落,笑容更加深了几分,配上他周身清贵肆意的气息,好一个鲜衣的翩翩少年郎。 岳老爷子忍俊不禁的大笑出声,一手拍了拍站在他身侧的少年,“听听,听听,你相信他的话吗?” 少年看上去十一二岁的模样,白净的小脸上还没带着些童真,但他表情冷淡,黑白分明的眸子平静一片,水润的小嘴抿成一条直线。 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的,用一条绣着纯白玉兰的发带高高束在脑后,修剪得体的淡蓝色锦缎袍子着身,衣领袖口上用银线绣着朵朵玉兰,白色的靴子轻轻动了动。少年如溪水般清澈干净的声音响起,“姐姐才不会那么无聊呢。” 没错,这个贵气的小少年,正是离家近一年多的云霖。 云霖轻轻看了凤忆初一会儿,就移开自己的视线。目光集中在院中棵棵桃树上,冬日过去后,桃花纷纷绽放,也不知道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看这小家伙说了一句话后又变成闷葫芦,凤忆初用手狠狠的蹂躏着他的头顶,把打理整齐的头发弄的乱糟糟的,“云小霖!小小年纪不要那么老成嘛,来给你忆初哥哥笑一个。”说罢,手指将他的下巴挑起,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云霖拍开他的手,像一只小兽似的瞪着他,“你!不要乱弄我头发!!!” “哎呦,还挺有个性啊。”凤忆初这人有个坏毛病,你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就越是要做什么。这不,云霖才说完凤忆初就把他轻松的抓到手中,继续揉他的头发。 云霖一张小脸气的通红,他想要挣脱。可武功又敌不过凤忆初,被他像拎小鸡一样的逮在手中,余光瞥见他得意洋洋的笑容,云霖突然眉头轻抬,放弃了挣扎。紧接着,在凤忆初惊讶的目光下,一字一句道:“你再捉弄我,我回去一定会好好跟姐姐汇报。” “呃……”这话相当的有用,话落凤忆初的手顿时一僵,在云霖含笑的大眼睛下,松开自己的手,“多大的人了,还喜欢告状。羞不羞啊?” “哼,在姐姐面前我就是孩子。”所以,不羞! 云霖一脸你奈我何的对他挑了挑眉毛。 凤忆初挫败的低下头,但很快又恢复小脸掐了一下他白嫩的小脸,“云小霖你一点都不乖,枉你忆初哥哥平日里对你那么好。” 这次云霖没有躲开,只是噘了噘嘴。 岳老爷子摸着自己的胡须,眼中溢满笑意,看着云霖这孩子的身体,一天天的好起来,性格也开始变得像他姐姐一般沉着冷静,在外人眼中跟个小大人似的。 不过,在他们这些熟悉的人面前,性子可比以往开朗了不少,更何况这孩子天资聪慧,学什么都快。有他在身边陪着,也为岳老爷子增添了不少乐趣。“这样我也能和溪灵丫头交代了。”岳老爷子低声笑着,目光扫见迎面走来的一个女孩,对她招招手,“岚丫头,你怎么过来了?” 穿着一身青色绣梨花的女孩回答道:“岳爷爷!我从北越带了些特产,爷爷让我送些过来。”说着她慢慢走近。 这是个生的极为漂亮的姑娘,面如美玉,柳眉弯弯,新月似的眼睛闪动着光泽,琼鼻高挺,樱桃般的小嘴微微弯着。 长长的头发上带着精致的梨花对簪,长长的流苏顺着她的发丝垂落于肩,随着她的走动,头上的发饰相碰,发出铃铃脆音。 凤忆初闻声望去,脸上的笑瞬间有些尴尬,“老爷子你喊她啥?岚…岚丫头?”岳老爷子淡然的点头,用视线询问他:怎么了? 凤忆初摸着自己的头,“岚老头儿的孙女?岚语嫣?” “你是?”岚语嫣转身看去,当她看清说话之人容貌时,俏脸瞬间冷了下来,“是你!好啊,早上的事本小姐还没找你算账呢!” 这话引来了岳老爷子和云霖的兴趣,云霖跑到岳老爷子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有些幸灾乐祸的打趣道:“你又干什么了?” 凤忆初轻松的避开岚语嫣朝他打来的绸缎,湛蓝的衣袍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轻若鸿羽般的身子落地,几缕发丝擦着他俊美的轮廓而过。“小霖别听她胡说,你忆初哥哥是这种人吗?” “哼,你还好意思说!早上的时候,就是你这个登徒子,差点害本小姐从马上摔下来!”岚语嫣冷冷的将手中绸缎收回。凤忆初扯了扯嘴角,“明明是你当街横冲直撞,差点把本少爷撞飞了,现在来倒打一把。” 话落,岚语嫣白玉般的脸庞上微微有些尴尬,有些底气不足,“你坐哪儿不好,偏要坐在那个冰品摊的旁边,还一副大爷似的躺着,把路占了一半。”越说底气越足,“撞死也是你活该。”话一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太过分了,于是把脸扭到一边支支吾吾的说:“那个,我也不是要咒你死,反正就……” “哈哈哈,你这丫头也挺有趣的。”凤忆初笑着走近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好吧,之前算是本少爷错了,不好意思咯。” 听到他的道歉,岚语嫣的脸色晴朗了不少,她大方的挥挥手,“算了,我也有错还差点撞到你,对不起。以后我保证不会再在大街上骑那么快了。” 岳老爷子哈哈大笑的点头,看向岚语嫣的目光中带着赞赏,“岚老儿教的不错啊。”说着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空位道:“岚丫头坐下,来和我老头子下盘棋。” “啊?我下棋?”岚语嫣急忙摇头,“我可不擅长这个,岳爷爷你还是和他下吧。”手指指向凤忆初,可能是因为她方才收回绸缎用力过猛,一张折成正方形的纸顺着她的袖口滑出,刚好落在云霖脚下。 云霖好奇的拾起,“岚小姐你的东西掉了。” 闻言,岚语嫣摸了摸袖袋,“谢谢啊小弟弟。” “这是什么?”岳老爷子问。 岚语嫣也不买关子,将纸张打开,上面是一副图画。 夜月下,茂密的树木上端坐着一个玄衣男子,他的容貌被一双白色如同鸟类翅膀的东西,遮挡住了大半,只堪堪能看到那人高挺的鼻梁下,蜜色薄唇微微扬起,两片唇瓣间横放着一支白玉长笛,月光下那人矗立在林间。 幽冷的月色,零零散散的坠落在他的衣摆上,他遮住双眼的羽翼上,微微浮动着细小的绒毛,如瀑的长发随风围绕在他的四周。 整幅画面感由简单的颜色构成,却给人的冲击极强,尤其是画中的吹笛人,恍若神祗,高贵清冷! 凤忆初仔细的品赏,“空谷翠竹,玄衣纷飞;冷月寒光,清笛悠扬。好意境!”边说他边把视线集中到画中人的身上,“岚小姐是怎么想出画这样一个人的?”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人的身形似曾相识啊。 岚语嫣轻抿红唇,“不是我想出来的,这幅场景是我亲眼所见。” “哦?那这位公子定是位好音之人,周身气质清冷如雪,高贵神秘,绝非寻常人。”岳老爷子分析道。却不料岚语嫣微微摇头,“那个,其实这幅画里我并没有将那日情形全部画出,若是我画出来,你们肯定就不会那么认为了。” 三人被她说的兴致勃勃,岚语嫣回忆了一会儿,慢慢对几人讲述起那日的所见所闻。 第八十七章 人心难测 几天前的夜里,众人迷失于山林间的同时。外出游玩的岚语嫣因受人之托,去往北山寻找一种罕见的草药。 眼看夜幕降临,本想先回去休息的岚语嫣,在半路上被一阵悦耳的笛音吸引。她本是爱琴之人,对于音律也颇有研究,闻其仙乐自当觅寻知音,共商乐曲料表心意。 可正当她满心欢喜的寻声赶去时,见到的,却是堪称地狱般的一幕! 满月之下,茂密的绿林顶梢交错着条条枝藤。一位玄衣男子背对着满月斜坐于枝藤上,长长的墨发不扎不束,随意的披散着,他周身流露出孤冷高傲的气息。 冷风卷起,发丝飘扬、衣玦纷飞似欲乘风踏月而去。 翩然清冷的风姿让人忍不住想探究,拥有这样气质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只可惜,男子的上半边面容被纯白色的羽翼覆盖,裸露在羽翼下的皮肤堪比白玉羊脂,莹莹冷月灵光下,显得更加完美无暇。 蜜色的唇瓣间含着几乎与他肤色一般的长笛,那连绵不绝的幽幽清笛声正从他的唇齿间溢出,凭借着莹白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白玉长笛上似有淡淡金光流转,笛身上渐渐构成了只只纷飞阑珊的蝴蝶。 他素雅的玄衣上缀满了蝶羽暗纹,流转间那蝶纹似乎要冲破束缚,飞入夜空。 本应是一副月下笛声悠扬的美景,却硬生生被血色所浸染,瞬间将这美轮美奂的人与物添上了几分诡异的阴森! 只因在那男子身下的草地上,十几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不知怎得浑身颤抖不停,四肢抽搐不已,可他的口中却发出极其愉悦的笑声,眼中也闪着异于常人般的兴奋,那模样看上去甚是怪异。 但是很快这种想象就消失了,紧接着那些蒙面人慢慢恢复了平静,可就在这时,笛音由清扬突转高昂,阵阵旋律冲上月空,盘旋在林间山头。 而那些刚恢复的人,高举手中利刃,将那泛着寒光的兵器刺入同伴的胸膛,血色于一刹那间从他们胸口绽放,如泉般喷洒落地,将碧绿的草坪点缀上朵朵妖艳的红梅。 血腥味弥漫开来,浓郁的令人作呕。岚语嫣捂着口鼻,新月双眸眨了眨,在那清悦的笛声影响下,她的神智开始模糊,脑仁阵阵生疼。就在她快要迷失的瞬间,笛音渐渐减弱,神智回笼。 乍然反应到,是那玄衣男子利用笛音杀死了这些蒙面人。 望着满地尸骸,岚语嫣心中不知作何感受。 虽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可她本性善良,见到这般血腥的杀戮,心下多上有些气愤。手上的动作比语言还快上几分,长长的梨花绸缎向男子打去,“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杀就杀了,还是让他们自相残杀,未免太过分了! 玄衣男子转头面对她,遮盖在的双眼上的羽翼轻轻摇曳,只见他修长的手指轻巧一转,长笛凌空一挥,绸缎直直朝着岚语嫣打去。 力道之大,根本不是岚语嫣一个小姑娘能接住的。她被那股强力推下枝藤,眼见就要摔在那些尸体上,耳边轻轻响起悦耳的声线,“麻烦。” 那声音雌雄莫辨,却是异常的动听。鼻尖扑面而来的是淡淡冷香,她被玄衣男子轻轻放在地上,还不等她说话,那人足尖一点如青烟般消失,寂静的山林间还幽幽飘荡着他似笑非笑的话语,“不要多管闲事。” 就这样,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更无法寻找,最后值得作罢。 听完岚语嫣的叙述,凤忆初难得正经的点头,“嗯,听你这么说确实有够神秘的。” “对吧。”岚语嫣耸耸肩,看着凤忆初俊美的面容问,“话说,你谁啊?” 话音刚刚落地,云霖就很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凤忆初嘴角抽搐,一脸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来我家。还问我是谁?” 听他这么说,岚语嫣恍然大悟的拍了下手,“哦!你就是凤忆初呀!南秦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这下,连岳老爷子都忍俊不禁了。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揶揄和打趣,慢慢的欢声笑语回响在凤王府上空。 亦日清晨 云溪灵在一阵刺眼的光芒下醒来。手触及到旁边的被褥,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余温,看起来是主人刚离开不及。大概是因为昨晚一夜无梦,睡的很踏实也很舒服,早晨醒来时,四肢的酸软无力感早已消退,头也不在感到疼痛,好似一夜间她又恢复到健康状况。 快速的起身将衣服换好,又简单的梳理墨发。转眼间,她又回到了那个云侯府清冷温和的二小姐,云溪灵扫见桌上早早就备好的点心,她视线仅停留了一秒就移开,慢步走了出去。 小院异常清净,四周没有半个人影。 云溪灵面无表情的往外走去,凭着昨晚的记忆朝青璃青浅的住处而去,等拐过几个小路口后,不时就能看到打理花草或是端茶送水的下人。 他们见到云溪灵时都对她弯下腰行礼,而云溪灵则轻点了点头,而后目不斜视的越过走道。 在快要到达的时候,鼻尖清嗅到淡雅的竹香,云溪灵眼神冷漠侧身避开。一言不发的看着从她后面靠近的秦沐风,那张俊朗的面孔上挂着云溪灵熟悉的笑容,双唇似扬非扬,脸上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儒雅。 “好巧。”柔和的声线响起,秦沐风似是惊讶的对她微笑,“真没想会在这个时候碰见灵儿,都说来的早不如来的巧,看样子我们挺有缘分。” 云溪灵没有回答,脸上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 秦沐风不经意的往她旁边走了几步,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昨夜听闻你身子不爽,如今可是大好了?”见云溪灵依旧保持着寒霜面孔,无奈的低笑,“你啊,就算是和我闹别扭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字里行间充满了关心和担忧,惹的云溪灵内心冷笑连连。 虽说清晨的走道上过往之人不多,但时不时会有那么两三个经过,秦沐风方才一番言论在宁静的走道上就显得异常清晰。 余光瞥见那些下人窃窃私语的模样,云溪灵心头微皱,面上淡淡的道:“秦大人多虑了。”说着错开了两步,“秦大人同嫡兄关系密切,此番是特意看望我大哥的吧。”云溪灵皮笑肉不笑的扬眉,想直接对他下逐客令。 可秦沐风早就看出了她的打算,又岂会如她所愿。 于是,秦沐风抢先在云溪灵前头说道:“我本还担心自己贸然去打扰希瑞,会惹他不快。现在有灵儿同路的话正好结伴而行,顺便也可以有个人聊聊天。” 云溪灵扯动嘴角,“我还有事,秦大人自己……”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沐风打断,“希瑞前几日被狼群咬伤了腿,虽说救回一条命,可是腿部损伤严重,太医曾说他近几日心情会较为激动,一般来讲,如果有家人陪伴在身边,病人的情绪往往比较容易平静下来。灵儿觉得我说的对吗?” 这话听起来只是单纯的与云溪灵讨论云希瑞的伤势,可是云溪灵心中却很清楚,秦沐风的话外音无疑是要将她的退路堵死,被他这么一说,现在云溪灵就是不想去探望云希瑞都不行了。 秦沐风留意到云溪灵的脚步微微停顿了少许,手中折扇唰的一下展开,“灵儿可能有所不知,前几日我们遇到的狼群甚是奇特,攻击人专挑咽喉一类的地方。”说着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若不是希瑞被围攻,腿部也不会受如此严重的伤,害的他以后腿部落下隐患,哎!于心何忍呀!说起了这狼群出现的莫名其妙,离开的也莫名其妙。就好像被人控制着一样。”边说边观察着云溪灵的表情。 可令他失望的是,从始至终云溪灵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神更是平静的没有丝毫感情。 “狼这种生物一向是残忍冷血的。”云溪灵淡漠的开口,黑白分明的眸子波澜不惊。 她太平静了,平静的让秦沐风感到诡异。 事实上,秦沐风心中总有一种怪异的直觉! 虽然之前云溪灵并没有和他们一同被困山林,按理狼群的事情,应该扯不到她的身上。可是,每当秦沐风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时,云溪灵的身影就不止一次从他心头闪过。 冥冥中,有一种直觉告诉他,狼群、希瑞的伤、甚至是他们会迷失山林。这等等一些列的事情,绝对和云溪灵分不开关系。可是,这终究只是自己的猜想,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能够把这一切同云溪灵联系起来。 今日碰巧遇见云溪灵独自一人,秦沐风觉得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讲,都是一个机会。他故意提起之前遭遇的狼群,以及云希瑞的腿伤,就是想试探一下云溪灵。 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的平静,简直大出他的意料!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云溪灵安排的,那么这个女人的心该是有多冷,才能毫不犹豫的布下着层层杀局。要知道,前几日若不是碰巧被恭亲王所救,只怕他和云希瑞就真的悬了! 想到这样,秦沐风看向她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隐晦的冰冷。阴冷的视线浸入躯体,云溪灵的身体几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眼神微凝,她压下心中快要溢出的恨意,脸上一片平和。 秦沐风并没有注意到那一闪而过的恨,反而感觉在某一瞬间,云溪灵周身清冷的气息稍稍有了细微的改变。 就这样两人一路无言,各怀心事的走到了云侯府人住的地方。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云希瑞气急败坏的训斥声,以及碗盘落地的动静。 云溪灵淡淡看了一眼正在大发脾气的云希瑞,面色平静的绕开地上的碎片,“大哥受了伤若是不喝药,身体如何负担的起。” 平稳淡然的声音传入屋中人的耳朵,端着药的小丫头急忙跪地行礼,而正在苦苦劝说云希瑞喝药的云溪可像看到了救星般的高声道:“二姐姐,你可算来了。” 说着把提前备好的药放在桌上,起身就小跑到云溪灵的面前亲切的拉住她,“大哥不肯喝药,三姐姐就说她去找父亲过来劝劝。没想到二姐姐来的正是时候。” 云溪可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模样,当她余光瞥见一截淡青色衣角时,急忙松开云溪灵的手,正襟危坐道:“秦大人早。” “四小姐早。”秦沐风轻轻一笑。 而躺在床上的云希瑞就没那么好的风度了,之前受的伤比他料想的还要严重,从今往后他不能再骑马,不能用轻功,这腿伤几乎害的他成了个半瘸子。这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云希瑞而言,简直比丧生狼腹还要让他恐惧。 现下见到云溪灵,当即怒火中烧,他‘嘭’的一声,手握成拳砸在床板上,“云溪灵!你还敢出现在这里!” “大哥这话说的,我为什么不敢来呢?”云溪灵低声笑起,视线从他打着石膏的小腿慢慢移到云希瑞怒气冲冲脸上,云溪灵淡笑着将桌上的药拿起,素手轻轻转动勺子。 云希瑞本就心情不好,被她这么一激,险些从床上跳下来,若不是秦沐风手快拦住,只怕云希瑞就要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了。 秦沐风用手压住他的肩膀,“希瑞!你这是干什么!” 云希瑞那里听得进他的话,手打开秦沐风,一双眼睛冲满血丝死死瞪着云溪灵,声音也是异常的阴冷,“是不是你干的。” 虽然是句问话,可听在人耳中就是一句肯定句。 云溪灵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比他更阴狠毒辣的眼神见得多了。故而,云希瑞那双赤红的眸子对她根本一点威慑的效果都没有。 她慢悠悠的搅动着药汁,状似不解的问:“不知大哥所指何事?” 少女含笑的眉眼看起来甚是舒心,可这样的笑容落在云希瑞眼中就是明晃晃的嘲讽,他冷笑的哼出声,“我指什么,你心里会没数吗?” 看他们你来我往的几句对话,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云溪可敏感的发现,屋中气氛越来越压抑,于是她大着胆子的轻声问道:“大哥,二姐姐你们说什么?” 二人谁也没有回答。 一番对视下来,云希瑞先一步移开了视线,心情也渐渐冷静下来,他冷冷的说,“人在做天在看,二妹妹没事就多烧香拜佛吧。” “呵,这句话溪灵也正想送予大哥呢。”云溪灵水润的唇瓣勾起,将药端到他面前,“还记得临行前,大哥曾说我的运气极好,如今看来大哥的运气也不差,若是换了别人,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得恭亲王搭救。”说罢,意有所指瞥了一眼他的腿。 因为是背对的方向,故而秦沐风和云溪可并没有看见,云溪灵望向云希瑞时,目光淡漠没有一丝感情,脸上露出一个就好像看蝼蚁般的神情,冷漠而不屑。 云希瑞在这样的目光下,似乎感觉到了阴冷的刀锋划过自己的肌肤,寒意遍布全身,咽了咽口水,“你……” 听着他‘你’了半天也不见下文。 秦沐风心下怪异,上前询问,“希瑞?”挥动手腕在他眼前晃了晃。 此时的云溪灵早已转身走到云溪可面前,细心的询问着她云希瑞的情况。 云希瑞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有些恼羞成怒的瞪着云溪灵,“哼,比不得某些人只知道依附阉狗。” 此话落地,房间瞬时安静的吓人。 秦沐风被他这句话惊在原地,但眼神却不受控制的朝云溪灵看去,淡粉长裙的少女,优雅从容的坐在椅子上,随意拿起一杯茶盏,长长的睫羽下那双眸子如浸了冰水般寒冷,“大哥谨言慎行啊。” 平静的声线不悲不喜,淡笑的嘴角弧度不变,脸上神情淡然,让人无法判断主人真实的情绪。不过,从她幽深的瞳孔中折射出的光芒让人浑身发寒。 “怎么,我说中了你的痛处?”云希瑞毫无察觉的讥笑,“身为云侯府的小姐,依附司礼监的阉人,二妹妹还真是拉的下脸。” 话落,门就被猛的推开,云霄鹏一脸阴沉的看着云希瑞,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下快步走了过去,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逆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响起,云溪灵嘴角淡淡一勾,优哉游哉的把玩着茶杯。余光瞥见门外一闪而过的暗影,一个主意瞬间浮上心头,“父亲无需动怒,大哥也只是受伤心中不快,想来无意中伤九千岁。”说着手指有意无意的指向门外。 云霄鹏是何等的老奸巨猾之辈,自然在瞬间就明白了云溪灵的话外音,恨铁不成钢的冷哼了一声,就走到云溪灵面前,“你随为父出来。” 云溪灵顺从的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云溪可一副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们,手伸到半空中又缓缓放下,眼中有些失落。云溪梦则满不在乎的走到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唯有秦沐风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父女两走到屋外一个较为安静的地方后,云溪灵静静等着云霄鹏开口。 果然,不出她所料,云霄鹏很快就按奈不住的转身面对她,“你都不问问为父为何独独叫你出来?” 云溪灵柔柔笑起,“如果父亲想说,又何须灵儿过问。” “呵,你倒是乖巧。”云霄鹏笑容中带着冷漠,“你大哥虽然言语上有些出格,但是他所言并非不无道理。” 云溪灵微垂着头,一副虚心的模样。 “九千岁权势滔天,你和他走的近为父不反对,不过……”他的眼睛轻轻眯起,儒雅的脸上沉了沉,“灵儿,万事应当以云侯府为重,你说父亲说的对吗?” 说罢他让云溪灵抬起头来,认真的注视着这张还没有张开的脸,一字一句道:“能让九千岁对你‘照顾’有加,那是你的本事,但所有的付出,都应该有相对的回报,你懂吗?” 云溪灵听完他的话,心中的讽刺无限放大,可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按父亲所言,只要是对云侯府有利,付出任何东西都是值得的?”她明亮的眼睛倒影着云霄鹏虚伪的嘴脸,身体却微微颤抖起来,“是不是只要他能对云侯府有利,哪怕提出要我‘服侍’他这种话,灵儿也要乖乖照办?”说着她的眼中泛起薄薄水雾,声音沙哑。 云霄鹏被她问的愣了愣,看这孩子不敢置信的神情,他无奈的摸着她的头,慈爱的安抚,“这只是暂时的。父亲相信,灵儿那么乖巧,一定能做好。” 云溪灵看似认命的垂下头,“是,灵儿知道了。”眼泪划过面颊落在地上,云霄鹏抿着唇,“等小霖回来以后,我会把你和他一起过继到大夫人名下,成为我云侯府名副其实的嫡出小姐和少爷,和雅儿希瑞他们一起打理以后的云侯府。从今以后,不会有人干涉你和九千岁的事情,也不会有其他人多嘴。” 少女温顺的样子,勾起他尘封于心的某些回忆,一时间,心中泛起些许不忍。但这个念头仅一瞬而逝,云霄鹏张了张嘴,将所有言语化作一声叹息,“好女儿。” 在云霄鹏看不见的地方,云溪灵的嘴角上,擒着与她神情不符的笑容,如果细看之下甚至可以感到那笑中暗藏的杀意和嘲讽! 瞧瞧,这就是她的亲身父亲。 为了权力和地位,不惜把自己的女儿送上宦官的床榻,还把这一切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将她和小霖过继给大夫人成为嫡出。 打一巴掌在给颗甜枣的伎俩吗? 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区区一个嫡系的名头他云霄鹏当自己很稀罕吗? 过继给大夫人,云霄鹏眼睛没问题的话,应该很清楚自己和南月荣势同水火,他确定这不是想让自己死的更快? 不过这样也好,今天这番话,算是彻底断了他们之间的父女情分,以后她定会好好报答父亲大人的教养之恩!!! 云霄鹏对她表现出的顺从十分满意,他暗中笑了笑,如果真能用这个女儿,把闻闲拉到自己的阵营里,那简直是太划算了。至于他和秦沐风之间的那点约定… 哼,等自己大权在手,有的是机会弄死闻闲,到那时如果秦沐风还想要云溪灵的话,那是皆大欢喜。若是不想要,那么随便找个由头让云溪灵永远消失,这样一来,他身上的污点就彻底不存在了。 这怎么想都是笔划算的买卖! 没想到灵儿这丫头,能为自己带来如此巨大的利益,真是大出他所料啊!等雅儿回来了,在用雅儿牵制住皇家的几位皇子。那么这个北越,不就有一半以上掌控在自己手心了! 似乎是看到了以后自己只手遮天的场景,云霄鹏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眸光中野心勃勃。他又象征性的对云溪灵嘘寒问暖一番后,话锋突转道:“还有一事,为父想请灵儿帮忙。” 云溪灵早已擦干了眼泪,有些小心的问,“我能帮父亲什么?” “为父过段时间要迎娶一位新夫人入门。大夫人那边你可要替为父瞒住呀,你知道你母亲她……”云霄鹏看上去似是为难,“身在官场,有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呀。” 云溪灵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画颖前不久和她说的话,她微微一笑,十分上道的点头,“灵儿知道该怎么做。”又蹙起眉,担忧的说,“可这人多口杂的,万一……”说着她看向屋子。 云霄鹏那会不明白她所言何意,于是平静的道:“放心,他们不会知道的。” “既然如此,那女儿就恭候着父亲大喜之日到来了。”云溪灵微微笑起,目光也从之前认命的无奈回到了往日的平静,见她如此模样的云霄鹏心中更是满意。 要知道,他最欣赏的就是云溪灵识时务这点,更何况有了云霖这个弟弟做软肋,还怕区区一个小丫头,能翻出自己的手掌心不成。 随后两人又回到了屋中,云霄鹏告诫了云希瑞一番后才离开。其余的人也不好多打扰,于是纷纷在云霄鹏离开也闪了出去,慢步在碧绿小路上,闻着淡淡竹香,云溪可甚是好奇的拉着云溪灵的手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二姐姐,你和父亲出去都说了什么呀?怎么那么久才回来?” 云溪灵斜瞟着她,神色说不清高兴还是愤怒,“随便说了些回家后的安排,四妹妹要是感兴趣,可以去问问父亲。” “啊!”云溪可瞪大眼睛拼命摇头,“算了算了,我可不敢再这个时候去问。”说着,她慢慢把视线移到秦沐风的身上,小声的嘀咕,“秦大人为什么老是跟着我们啊?” 云溪梦沉默的看着她,脸上露出讥笑。没有以往那样,对云溪灵表现出强烈的敌意,不过神情上,也能很轻松的看出,她不愿和云溪灵说话就是了。 四人走到一个岔路口时,云溪梦突然拉住云溪可的手,“四妹妹你陪我去那边看看吧,听说恭亲王府里的花卉,养殖着罕见的绿牡丹。” 云溪可本是不愿,但听到绿牡丹后,心中好奇被勾起,她没有急着答应云溪梦,而是拉了拉云溪灵的袖子,问道:“二姐姐要一起去看看吗?” 云溪灵摇摇头,“你们去玩吧,我还有事。”说完就看着她们两人从另一条小路走去。等她们的身影消失在眼中后,她才冷冷的看向秦沐风,“你还有什么事?”没有就滚。 后半句她没有说出来,但是语气和脸色却很明显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秦沐风对此视而不见,“云伯他,没有为难你吧?” “哈?”云溪灵不解的看向他。 秦沐风温柔一笑,眼中满满盛着关怀和担忧,语气更是柔的可以滴出水来,“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我秦沐风虽然没有九千岁那样强大的势力,但是我会尽我一切的能力去保护你的。”说着他拉住云溪灵的手腕,眼神异常的坚定,“相信我!” 云溪灵抽出被他拉住的手,状似随意的整理衣袖,“秦大人多虑了,父亲怎么会为难我呢。”他只不过是我当做物品去交换权势,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物品’的感受,就更不要说为难了。 秦沐风无奈的叹了口气,满脸‘我了解你’的神情,“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其实只要回头,我一直都在你身后的。好好照顾自己。”说完居然不在纠缠云溪灵,转身先一步离去,徒留一个孤寂的背影。 云溪灵心中为他的这番表演鼓了鼓掌,说倒演戏她和秦沐风都是各中高手啊,只不过她演的是孝女,秦沐风演的,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痴情人。 或许从某种角度来讲,她和他还有些共同点。 呵呵,那就看看到底是谁技高一筹吧。 云溪灵平静的收回视线,正准备抬步离去时,耳边传来笑声,“看起来他很喜欢你。”寻声望去,只见幸姑娘不知何时抱着剑站在自己身后。 奇怪,她什么时候来的? 或许是看出了云溪灵的疑惑,幸姑娘大方的从竹林中走了出来,“我碰巧路过,无意撞见。”说着她两手背了起来,“云二小姐放心,阿幸不是多嘴之人。今日所见所闻不会和他人言语。”幸姑娘冲她爽朗一笑。 云溪灵点点头,也没有在继续这个话题,“幸姑娘在王府,一定是很特别的存在吧。” “哦?何以见得?”幸姑娘来了兴趣。 云溪灵淡笑着说,“在王府中,幸姑娘行踪自由,还能随身携带兵器,怎么看都觉得你很特别。” “原来是这样,其实也没有二小姐说的那么例外了。”幸姑娘轻轻笑道:“王爷是个武将,对于府内人随身携带兵器,并不像其他高门大院那样在意。” 云溪灵了然的点头,见幸姑娘为人爽朗大方,二人又交谈了一番后,云溪灵在接近晌午石粉才回到自己原本的房间里坐下休息。 青璃体贴的打了盆凉水,用毛巾沾湿后给云溪灵擦脸净手。“小姐看上去心情不错。” 云溪灵拿着毛巾的手一顿,随后笑起,“是不错啊,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才不是呢。回去又要面对大夫人那张脸,想想就烦的紧。”青浅突然蹿到两人中间,翠嬷嬷失笑的轻敲了一下她的头,笑骂道:“你这小丫头,怎么也口无遮拦起来了,当心给小姐惹来麻烦。” 话落就见青浅惊呼着捂住嘴,两只眼睛瞪大,那模样好不可爱。三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光倒也平静,虽然在晚饭的时候,闻闲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赖在她这儿不走。 不过从他口中,云溪灵得知不日就要启程回京,且恭亲王也会一同随行。 这趟狩猎之行虽说变故颇多,但收获也是不小的,想想自己给大夫人准备的几个礼物,云溪灵的心情就越发的好了,连带着对闻闲都多了几分自己不曾察觉的耐心和容忍。 第八十八章 圣旨赐婚 回京的路程很是顺利,大队仅用了十几天就成功返回。 皇帝简单召集了大臣们说了些事情后,就让大家各自回家休息调整。 不过事情的变故往往没有任何征兆,云溪灵前脚才到云侯府,后脚太后的懿旨就跟着来了。等宣纸的宫人们念完后,云溪灵都来不及回一趟云轩阁收拾收拾行李,就跟着太后身边的柳姨一同离开。 懿旨中明确指出要云溪灵随太后前往五台山礼佛,这样一来云霄鹏也无话可说。只能叮嘱了她几句就目送她离开,同时青璃青浅以及翠嬷嬷,也随行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事,完全打乱了云溪灵原本的安排,因此她并没有看到大夫人在见到云希瑞时,那伤心欲绝的一幕,说来也甚是可惜。 匆忙之际,她让蝴蝶通知了闻闲,而蝴蝶则带回了闻闲给她的信件,上面说让她安心随太后礼佛即可,有时间他会抽空去看她。 时光飞逝,日夜交替,四季变更,几度花开花落;红漆皲裂了朱门,绿藓挑染了台阶,流年更迭,岁月仿佛只是倏忽间的事情。 两年后,五台山 郁郁层恋隔岸青,青山绿水去无声。烟波一棹知何许,鶗鴂两山相对鸣。 宛若名家大匠精心绘制的泼墨山水画卷般,所观所触皆是宁致清雅。暖风吹皱了碧水,吹落了繁花,也吹醉了人心。 偌大的佛像矗立在山峦云间,不时敲打的鸣钟发出厚重的声响,木鱼阵阵伴随着经文渐渐飘散。 开满荷花的湖边,种植着高大的桃花树。莲香与桃香交错,墨荷共柔粉汇染,一道曼妙的倩影依坐在树下,片片粉樱落在她的肩头,有些则顽皮的轻吻着她的墨色长发,女子淡雅的面容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纤纤玉手不时翻动着书页。 在她的脚边匍匐着一只毛色银白的老虎,它静静的把头窝在女子腿上小憩着,竖立的兽耳不时的抖动一下。 一副岁月静好的场景…… 这时一只漂亮的蓝色小鸟嗖的一下落在女子肩头,本来闭眼歇息的云耀立刻睁开双眼,幽蓝色的眸子闪过暴虐和凶残。可当女子素手落在它额头的刹那,这种恐怖的气息就如潮水般退去。 前一秒还凶猛的云耀,现在就乖的像一只大猫,它眯着眼蹭了蹭女子手心,喉咙里发出舒服的低吼。 高贵的凶虎与清冷秀雅的女子相处甚是融洽,而这虎与人,就是随太后前往五台山礼佛两年的云耀和云溪灵。 云溪灵安抚了它的情绪后,才悠悠望向缩在她肩头的小蓝鸟,将它腿上绑着的信封取下,一目十行的浏览着,水润的柔唇扬起微微的弧度,眉眼间染上了几分愉悦。 “忆初哥哥还是那么幽默,真不知道他堂堂凤王府少爷,难道整天都无事可做,今天去茶馆听书,明天就外出赛马,有事没事的去容亲王府逛两圈,还被人发现给‘请’了出来?”云溪灵一边摸着云耀,一手轻点小蓝鸟毛茸茸的小脑袋。 小蓝鸟睁着自己乌黑的大眼睛歪着头,呆萌的望着云溪灵,在她面前飞上飞下的,看起来十分的逗趣。 云溪灵忍俊不禁的笑出声,透过这小蓝鸟,她似乎看见了凤忆初含笑的桃花眼,“简直和你主人一个样,惯逗人开心。” 小鸟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小脑袋得意洋洋的扬起,云溪灵从书中取出纸张,一手秀雅的小纂写于纸上,将它绑在小蓝鸟的腿上,“去吧。” 小蓝鸟不舍的飞到她颈边蹭了会儿,才在云耀威胁的眼光下飞向远方。云溪灵轻轻伸了个懒腰,心情颇好的凝视着头顶的桃花树,心中思绪百转。 早在一年多前,凤忆初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了她的下落。于是没过多久,他人就出现在了云溪灵面前。 当时可把云溪灵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他是偷跑出来特意看望她的。凤忆初带着她在五台山附近玩了一圈,有时烤鱼游船,有时爬树赏月,说说笑笑的玩了好几天,才在暗月三翻四次的催促下,恋恋不舍的离开。 自从这之后,他就时常用那小蓝鸟与云溪灵来往。 久而久之,云溪灵也得知了他在南秦的身份——凤王府小少爷!同时,凤忆初也会让小蓝鸟,带上云霖的信送给云溪灵,这样长时间的相处下,云溪灵也渐渐的用‘忆初哥哥’来称呼他。 当然,这是在闻闲不知道的情况下。 不过说来也巧,在这两年中,无论是凤忆初还是闻闲,都会时不时的看望自己,但这两个人都相当默契的错开了,故而直到现在,两人都没有真正见过面,这着实让云溪灵松了一口气。 雪纱轻柔的菱袖扬起,莹白如玉的素手拾起正空中旋转的落花。 湖波泛起涟漪,不时有几条顽皮的红鲤冒出头来,带起一连串的泡泡。云溪灵默默的凝视着手中娇嫩的花瓣,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云耀突然立起前身,警惕的盯着不远处的路口。 在繁花的覆盖下,茵茵草地上漫步走来一人。他身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灰色僧袍,手中握着一串楠木佛珠,年近花甲的他看起来精神极佳,周身上下都围绕着一种平和宁静。 云耀在看清他人的时候就收获了视线,懒洋洋的重新躺了下去。它的动静自然引起了云溪灵的注意,她回头一看,只见那老和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五步外的地方,一脸慈悲的对她笑道:“云小姐。” 云溪灵站起身对他点头,“大师来此可有要事?需要溪灵回避吗?” 老和尚摇摇头,撩起僧袍随地盘腿坐下,并对云溪灵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云小姐不必拘束,随意便好。”说着他看了一眼云耀,“此虎颇有灵性,身为百兽之王却无杀戮之息,难能可贵!” 云溪灵淡淡一笑,“在佛门之地呆了两年,沐浴佛音下自然能修身养性。” 老和尚一听大笑了起来,“确是如此!”手中佛珠微微转动,老和尚深深的笑道:“云小姐想来不日就要离开,本欲请云小姐品尝老衲友人所酿之酒,如今看来是没机会了。待他日再聚之时,再请云小姐细品吧。” 他日再聚? 云溪灵轻挑眉尾,“大师怎知还能再聚?这万事难测,也许此次一别就再无汇期。” “阿弥陀佛,老衲与云小姐有缘,自会再聚。”老和尚神秘不已的笑看着云溪灵。 “哈哈,借佛家一句话''万事随缘''。”云溪灵轻笑,“当年大师赠溪灵一纸签文,如今溪灵却想请大师解疑。” “哦?”老和尚突然眯起眼,“云小姐曾说签文不可尽信。” 原来这位僧人,就是当年出现在青山寺,并与云溪灵有过一面之缘的赠签者。 话落,云溪灵沉默的勾起嘴角,笑容中带了几分无奈。还不等她开口,老和尚又道:“看起来当年签文之事,有部分开始验证了。云小姐可是想问老衲如何知晓的?” 云溪灵点点头,“我很好奇。” 可是她的问题注定等不到答案,老和尚看似浑浊的眼神中染上了神秘,“不可说,不可说啊……”余光瞥见落花轻吻碧水,老和尚突然一转话锋,“老衲闲来打扫茗花小道时,无意发现一位顽皮的施主在溪中抓鱼,若是遇见那位施主,还请云小姐劝说一二。佛门重地,实在不易杀生。” 听老和尚说完后,云溪灵难得的有些尴尬,怪不得那天凤忆初一边烤鱼一边嘴里嘟囔着什么''老秃驴'',原来是摸鱼被人抓了个现行。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事实上她与凤忆初的交流,多是靠那只小蓝鸟,凤忆初亲自跑过的次数只有短短三次,结果一次差点烧了后堂,一次烤鱼被抓现行,还有一次居然带着云耀跑去藏书阁,把里面的僧人吓的够呛! 简直就是个不生出点儿事就不罢休的主,云溪灵心中叹了口气,点头,“大师放心,不会了。” 老和尚平静的笑道:“不过这溪中鱼儿确实肉鲜味美,若是馋欲犯了,将鱼儿带出寺外便可。”说罢,他轻笑着起身,“有人来寻云小姐,老衲就先行一步了。” 老和尚闲庭漫步的往前走去,在他即将离开视线的刹那,云溪灵耳边响起了淡淡的佛音,“临行之际,老衲再赠云小姐一句话。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阿弥陀佛……” 云溪灵猛的抬眼,凝视着他离开的方向,半晌后才将视线移开,口中喃喃自语。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大师,你说这句话是想告诉我什么?与我心中所想之意又是否相同呢? 而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或许在每个人心中各有不同吧…… 云溪灵并没有过于纠结话语含义,反正于她而言,接下来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离开两年,也不知道侯府的情况怎么样了,听说这两年的侯府可是热闹的紧啊! “小姐!你果然在这儿!” 长相甜美可爱的少女小跑着来到她面前,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太后说我们后天就要回去了,让你尽快收拾收拾。” “好,我知道了。”云溪灵点点头,余光注意少女的气息为乱,看样子她是一路跑着来的,轻轻抬手拂去她肩头的落叶,“人长大了,这性子可是半点没变。” “那可不,青浅这小孩子脾气啊恐怕这辈子都改不了了。”银铃般的声音突然想起,青浅嘟了嘟嘴,回头对着来人道:“青璃你说谁是小孩子呢!?” 青璃抬手捂唇一笑,“前不久你还叫我璃姐姐呢。” 青浅抿了抿唇,“老实说我还是喜欢喊你名字。” “随你高兴了。”青璃慢慢走近,视线转到云溪灵的身上,“小姐我们回去吧。” 云溪灵点点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这碧水桃花,似是要把它映入心中,“这样美的风景,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了。” 话落,不做留恋的转身。青璃青浅也收起了笑意,紧跟在她身边。 风起,花落,蝶舞,鱼跃。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但一切似乎又都改变了,至少那株桃树下再也不会出现银粉衣裙的少女和一头雪白老虎的身影…… 无舍居 燃着檀香的清雅竹屋内,太后跪坐在一方软垫上,手中翡翠佛珠轻轻转动。口中默默的念着经文,柳姨也跪在一旁,屋中甚是宁静。 半关的木门轻轻被人推开,太后慈祥的面容上染了分笑意,“灵儿回来了。” 云溪灵面带微笑的走了过去,太后缓缓睁开双眼,停下手中佛珠,“坐下吧。”说着又看了柳姨一眼,柳姨了然的点头转身离开,并让青璃青浅在园中等候,不要去打扰。 屋中只留下了太后和云溪灵两人,云溪灵扶着太后坐到一旁的榻上,随后自己坐在她的身边。 太后抓住她的手,和善的目光停留在云溪灵清冷秀雅的脸上,感叹的说,“你这孩子是越发的俊俏了,性子也是柔和,将来也不知谁家公子有那个福分哦。” 云溪灵对于太后的打趣早已经习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这还不是托您的福啊。” 话落,太后笑了起来,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子,“得了吧,你这鬼精灵,不过说起来也是擎儿和海儿没福气,多好的人儿,就是不知道去争取!”边说边摇头。 云溪灵十分了解她的脾气,心知太后并没有其他意思,于是笑道:“三皇子和五皇子乃人中之龙,福气大着呢,您老人家就不要担心了。” 她的声音轻柔,可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坚决。 听到太后耳中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其实就个人而已,太后是十分喜欢这个孩子,自然也希望她能与自己的孙儿们结为连理。可偏偏灵儿这孩子看着柔软和顺,骨子里却倔强的很,认死理儿。她决定的事,根本没人能改变! 再来灵儿这孩子太聪明了,聪明的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几次试探,不是被这她忽忽悠悠的把话题绕开,就是这样装听不懂。 不过,太后是真心喜欢云溪灵的,自然也不想去强迫她。 罢罢罢,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就不乱拉红线了。 “你啊就会哄我这老太婆开心。”太后笑道,和蔼的目光轻闪,脑中突然想起柳姨之前和自己说过的话。 ''灵小姐和千岁爷的关系似乎不错,老奴瞅着,前不久千岁爷还亲自来看望,这次回京的任务也是早早的就被千岁爷给接了下来。'' “灵儿哀家问一个事儿,你可要如实回答。” 太后突然严肃的表情让云溪灵愣了愣,她才点下头就听太后问道:“你是不是喜欢闻闲那孩子?他倒是不错的年轻人。” 闻闲?那孩子?? 真没想到当朝太后会对一个宦官用这种称呼,看来太后是知晓那人并非太监。皇室能让一个城府深不可测,极度危险的男人,掌控着北越近一半的势力,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单纯的心宽呢? 真奇怪,闻闲的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 “……不讨厌。”云溪灵如实的说着,“好了太后,您老人家,就不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了,灵儿今天可是有事儿想求您呢。” 太后垂眼看着云溪灵抱住自己的手,挑挑眉,“求我?不是应该去求九千岁更有用么?” 云溪灵嘴角暗暗抽搐,理智告诉她,此刻不能和太后去争论任何有关闻闲的话题。 于是她柔唇扬起,一双漂亮的眼睛透着灵气,“是关于我父亲和公主的事儿。”说着神色上出现了几分为难,“迎娶公主毕竟是大事,更何况明燕公主身份尊贵,肯定不能为妾,必是正妻之位才能相配。” 太后点了点头,“嗯,这是自然。” 云溪灵又道:“可是公主作正妻,那母亲不就成了……您知道我母亲的脾气,若是突然告知她自己不再是正室,这她怎么受的了。到时候,府中怕是有得闹腾了。” 话说到这里,太后也明白了云溪灵的顾虑,“燕儿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哀家也被弄了个措手不及。都说家和万事兴,依灵儿的看法,要怎么做才能家和呢?” “您可谓说到点上了,灵儿想求太后您老人家下一道懿旨,让母亲以平妻的身份,同公主共坐正妻之位!”云溪灵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意图,“灵儿也知道,这么做是委屈了公主,可好歹让家和了呀。”少女的态度十分的诚恳 太后听后有一瞬间的沉默,扶南月荣为平妻,这个打算不是没人提过,可都被皇家斥回了!明燕贵为公主,嫁云霄鹏为妻本就是低嫁,怎么能在名分上委屈了她?! 可是云溪灵的顾虑又不得不重视,若真的让南月荣由妻降妾,她和南御史府肯善罢甘休?万一南月荣在侯府暗中动手,那明燕不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眼见太后的神情有些松动,云溪灵趁热打铁道:“您亲下懿旨,让天下人知道,皇家并非是以势压人,刚好能让公主的婚事有个体面的由头。再来也安抚了尚书府,母亲念太后恩德,定会多多照顾公主。”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太后的肩膀,“说起来,我大姐与公主还是闺中蜜友呢。” 太后闻言,一双布满皱纹,但保养极佳的手覆在了云溪灵的手背上,“你的意思哀家心里清楚。不过……灵儿,今日哀家允了你。虽不要你护着她,但有一事,你必须向哀家保证,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给明燕一条退路。” 给明燕一条退路? 这话在暗示什么吗? 云溪灵不动声色的看向太后,老人家慈爱的目光中夹杂着洞察一切的的神色。观之太后语气异常严肃,就连覆在云溪灵手背上的手也用了些力。 云溪灵压下心中的猜疑,郑重的承诺道:“我保证!” 太后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云溪灵神色认真而平静,太后嘴边的笑意才又上扬了几分,“嗯,你是个重诺的孩子,可别让哀家失望。” 这次还不等云溪灵点头,屋外就传来柳姨的声音,“太后,该走了。” 屋中,太后看了云溪灵一眼,云溪灵自然的搀扶着她,二人慢慢走去,五台山佛寺外站着清一色的士兵。 当头那抹妖艳到极致的紫,更是醒目至极,夺人眼球。 俊美如玉的男子对着太后轻轻点头,道了一句,“请。” 太后的视线在云溪灵和闻闲身上转了一圈,轻笑着拂去云溪灵的手,同柳姨坐到那顶暗金色的轿中,“灵儿啊,说完话就赶快回来。” 云溪灵被她说的面上一红,有些尴尬的看了看闻闲。只见那人眉眼含笑的翻身下马朝自己走来,“按照约定,我来接你了。” 如焦凤琴动听的声线幽幽响起,男子俯下身垂首在少女颈侧,温热的气体喷洒在她的肌肤上,“丫头你交代的事情,本督可都办妥了,你打算怎么感谢我啊?” 云溪灵淡淡的退后几步和他拉开了些距离,“辛苦了。” 闻闲挑眉看着她,薄唇带笑一言不发。云溪灵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只能僵硬的说,“我先过去了。”说完就逃似的走向后面的轿子。 暗紫柔纱落下,遮住了佳人倩影。闻闲无声的扬起嘴角,诡艳精致的妆容,将他俊美的五官刻画的更加迷人。 马队缓缓的行走起来,坐在轿中的云溪灵用手杵着下巴,眸光淡淡目送着绿水青山从自己身边渐行渐远。白玉般的手指敲着桌面,心中想着这两年来侯府发生的一些事情。 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大夫人似乎过的挺滋润的。萧姨娘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她与云溪梦母女两人像是完成沉寂了一样不问世事。至于杜淳那个温顺的女人,云溪灵真不知道该说她天生心善,还是懦弱胆小。肚中的孩子兜兜转转还是掉了,不过也让云霄鹏更加爱护她。而云溪可这两年风头不小,听说还深得熹妃喜爱。 再者就是秦沐风,这个人也是青云直上,先是升了官职,后是被恭亲王提名在御前颇受重视,可谓是朝中新官楷模和新星。 “呵呵……当真是过的不错。”云溪灵叹息的笑道,青璃为她递上一杯清茶,“大夫人至今也不知侯府马上有喜事临门。” “是啊,此番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办喜事,侯府定会十分热闹。”云溪灵抿了一口清茶,阖上双眼。青浅左右看了看她们,取过一条薄毯盖在云溪灵身上。 而从开始就坐在一边的翠嬷嬷突然道:“看着时间,估计婚事的日子也近了,忙完这些以后刚好是中秋佳节,小姐不如去千岁府过节?” 云溪灵闭着的眸子睁开少许,几不可见的点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会的。”说着手揉了揉太阳穴,“嬷嬷,云耀它……” “放心吧,那小家伙先随小姐住侯府一段时间,等中秋佳节时,小姐可带它去千岁府。老奴想,千岁爷是不介意在府中养着云耀的。”翠嬷嬷体贴的为她整理衣摆,细心的为她安排着。 车轿行驶的平稳没有丝毫颠簸,轿中又燃着安神宁心的香料,在这样温暖的环境下,云溪灵渐渐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翠嬷嬷对着青璃青浅二人做了个安静的动作,垂眼看着睡在软垫上的云溪灵,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最终只能略带心疼的帮她拉了拉毛毯。 在回京的这段时间里,云溪灵有时会呆在轿中看看书下下棋,有时会到太后的轿中同老人说说话聊聊天,还有时就带着斗笠同闻闲骑马看风景,平静的日子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慢慢溜走。 五日后,京都街市 一如往日喧闹的街道上,华贵而庄重的车轿缓缓越过围观的人群向皇宫驶去,而其中靠后的暗紫软轿却在岔路口处停了下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云侯府后院内,大夫人正休闲的坐在亭中赏花,桂嬷嬷走到她身边低语了几句后,大夫人的脸上露出了阴冷的笑容,她冷冷的哼了一声,“哦?回来了?哼,云溪灵那个小贱人,两年前害的我儿受伤,自己跑到五台山猫着,这次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说罢,带着翡翠的手渐渐收紧,将一朵好生生的花捏的乱七八糟。 暗紫色的软轿在云侯府的大门前停了下来,两个长相清纯的少女一左一右的候在轿前。与轿身颜色十分接近的帘曼被一只玉手挑起,淡粉色的衣裙扫过车栏慢慢落在地上。 云溪灵抬起头看着‘云侯府’这三个大字,嘴边勾起冷冷的微笑。她挥了挥衣袖,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闻闲,十分有礼的道:“千岁爷亲自来宣旨,想来父亲会很荣幸的。” 闻闲同她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都带着笑意,他似笑非笑的动了动嘴皮,“他的确该感到荣幸。” 说罢,两人同时走了进去。穿过几个回廊就到了正厅,里面早已坐满了人。云溪灵一眼就看见坐在主位上的云霄鹏和在他右手边的大夫人。 这两个人此刻脸上都挂着亲善和睦的笑容。 云溪灵若有似无的留意着大夫人的神色,在发生她望向自己的眸光中,夹杂着阴狠诡异的笑容时,云溪灵大大方方的回了她一个笑脸,就好像没看到大夫人的眼神般,“两年不见,父亲和母亲可好?” “好,家里一切都好。”云霄鹏甚是热情的走了过来,当他瞥见门口那抹紫色的身影时,身体顿时顿了一下,“千岁爷?” 闻闲懒懒的给了他个眼神,慢悠悠的从怀里拿出圣旨,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云霄鹏接旨。” 云霄鹏心中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跪倒在地,匆忙间他看了一眼云溪灵,云溪灵淡淡一笑,柔唇轻轻张合,无声的吐出四个字:明燕公主。 云霄鹏瞬间就明白了这圣旨的来意,“微臣接旨。” 闻闲随意的瞟了几眼圣旨,漫不经心的道:“圣旨本督就不念了,要准备的东西,侯爷应该早就备好了。本督今天就先恭喜侯爷抱得美人归,到时候别忘了请本督喝杯喜酒。” 也不知闻闲是有意还是无意,最后一句话他说的缓而大声。 跪在地上的云霄鹏哪敢说半个不字,当下就连连点头。闻闲这才将圣旨丢给他,自己拍了拍手,一个优雅的转身就离开,“对了,本督必须提醒一下,迎娶正室夫人入门的礼节,云侯最好别忘了。”说罢,长袖一甩,留给了众人一个高贵冷艳的背影。 待他走后,云霄鹏才站了起来,有些为难的看着云溪灵,似乎想说些什么。身后就响起了大夫人包含怒意的声音,“侯爷,你什么时候要迎娶正室夫人了,怎么为妻完全不知道。”话语间,她加重了‘正室夫人’和‘为妻’两个词汇。 云霄鹏冷冷咳了一声,“公主不日嫁入,你去看看牡丹阁里还差什么,赶快补齐。” 嘭!!! 大夫人重重的放下茶碗,“呵,难怪我说你干嘛突然让人大兴土木,原来……”提到牡丹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侯爷不该和为妻解释一二吗?!” 面对大夫人这般嘲讽似的质问,云霄鹏不高兴蹙起眉头,“这些不是你该过问的。” “云霄鹏!!!”大夫人一双眸子瞪大,里面似乎可以看见熊熊的火焰。 云霄鹏没想到,她敢这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他大呼小叫,心中本来对她的愧疚瞬间就烟消云散。他冷漠的看了一眼大夫人一言不发,那冷酷的模样与他周身儒雅的气质格格不入。 云溪灵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个,柔声道:“父亲,母亲只是过于震惊,一时接受不了。”说着她轻移莲步,走到云霄鹏面前,“这婚期安排的如此紧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父亲主持大局,母亲这里就交给溪灵吧。” 少女的声音平静而悦耳,云霄鹏渐渐收回视线,淡淡点了点头,“也好,这里就叫给你了。”说完横了大夫人一眼甩袖离去。 大夫人本就气在头上,又被他这般冷漠的动作和眼神对待,一时间气血上涌,眼前阵阵发昏,踉跄的跌坐在靠椅上。桂嬷嬷急忙扶着她,手指轻揉着她的太阳穴,“夫人?夫人?” 大夫人紧闭着眼,眉头紧蹙。 厅中坐着的其余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说话。真是没想到,前不久还笑语晏晏的两人说翻脸就翻脸。云溪灵也急着去和大夫人说话,她淡然的坐在一边,慢条斯理的倒了杯茶细细品味。古井般幽深的眸子不时滑过众人面孔,不知在想什么。 而其他人就没她那么悠闲了,萧姨娘和云溪梦眼观鼻鼻观嘴,垂着头不坐任何态度。杜淳面上虽然保持着柔和的笑意,可眼中不时会闪现几分忧愁。 反倒是云溪可看起来镇定多了,她的视线一直徘徊在大夫人和云溪灵之间,看上去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的样子。 也不知是等了多久,云溪灵都喝了两杯茶了,大夫人这才睁开眼。一股冷冷的视线落在身上,云溪灵毫不在意的直视着大夫人那吃人的目光,“母亲有什么想问的,尽可言明。” 大夫人沉默的和她对视了一会儿,似嘲似笑的哑声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母亲说的哪里话,溪灵不明白。” “哼,你不明白?”大夫人见她那副淡淡的样子,声音控制不住的放大,“你做的好事自己会不知道?” 云溪灵视线微冷,“溪灵这两年同太后礼佛,可没时间做什么事。” “你……” “母亲,你可知这是皇上亲口赐下的婚事。溪灵可没能力左右皇上的心思,所以母亲还是谨言慎行些好。” 云溪灵轻笑着打断她,将她的怒气无视了个彻底。 一时间,低气压充满了整个正厅! 第八十九章 化静为动 人啊,总是容易在被激怒的情况下失去理智。 这点,无论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例外。 正厅中,大夫人阴沉着脸。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得去找云溪灵的麻烦了,特意画过的眉头,从圣旨出现就一直皱到现在,甚至连她精心打扮过的五官都稍稍有些扭曲。 事实上,如果云霄鹏只是单纯的迎娶新人入府,她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男人三妻四妾喜新厌旧这点,她早就知道而且也认了,最多也就是心中不快。 可这次,云霄鹏做的未免太过分了!!! 她好好的正室夫人坐在这里,怎么会又冒出一个云侯夫人?!云霄鹏这么做将她置于何地?! 想着想着,大夫人的气息急促,前胸更是起伏不断。脸上就像是打翻了的颜料,五颜六色的。 首位下,云溪灵掩去嘴角的冷笑,优哉游哉的欣赏着大夫人变脸。看她似乎是钻牛角尖般的大声道:“本夫人好生生的,云侯府也不需要第二个正室夫人!”说着,犀利的目光投向在座的各位。 当视线触及到云溪灵时,本来熄灭了一半的火瞬间又被点燃。原因无他,在座之人均是一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模样。唯独云溪灵,单手撑头,食指轻点桌面,清冷的面孔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一副悠闲从容的样子。 不等大夫人开口,云溪灵就清声道:“溪灵方才都说了,父亲迎娶的是公主。母亲没听清吗?” 大夫人想也没想,下意识的说,“公主又怎么样,公主就……”说着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渐渐变小而后消失。 云溪灵抬眼静静的看着她,笑容不改,“是啊,公主殿下!”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北越的公主,除去还没及笈的依瑶外,可不就剩下那位咯。”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是再笨的人,也都该明白云溪灵所指何人了。 大夫人铁青着脸,牙关咬死。 云溪灵却觉得她受的刺激还不够,又道:“明燕公主出生高贵,又是天圣四美之一。如此佳人,父亲当然要以云侯府夫人的待遇迎娶过门,以正室居之。若给公主安排一个妾室之位,岂不是在打皇家的脸面。” 她这番话说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就连杜淳和萧姨娘也露出了赞同的神色。但落在大夫人耳中,那就相当刺耳了,这些道理大夫人自己心中也清楚的很。 可偏偏她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说教她,尤其这个说教的人,还是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云溪灵。 于是脸色更加阴沉,呵斥道:“用不着你在这里多嘴!” “那样最好,溪灵离家两年,刚回来甚是疲惫,也不想多费口舌。”云溪灵淡然的顺着话说。 几乎同时,在云溪灵和大夫人之间倏的升起火药味儿! 云溪灵面色如常,眉眼含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话,会给大夫人带来怎样的冲击。而大夫人大概是被她气的一口气没喘匀,开始剧烈的咳嗽,桂嬷嬷连忙轻拍着她的背,一手快速的倒了杯茶,“夫人先喝点水,顺顺气。” 云溪灵冷漠的态度和做法大出人意料,萧姨娘和云溪梦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不可思议。 云溪可则抬眼望着她,神色中带着几分诧异,她记忆中的二姐姐可不是这样的,就算她与大夫人早已撕破脸,但明面上还是维持着柔顺乖巧,那会像今天这样放肆! 唯一不明状况的杜淳则是轻捂红唇,水润的眼眸轻眨,看起来甚是茫然。 咽下几口水后,喉咙才算是舒服了些。 大夫人几乎被云溪灵气笑了,她的眼中阴冷的色泽闪烁着,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相信云溪灵已经被她千刀万剐了! 不过这个当事人现在可是心情颇好,她优雅的站了起来,银粉色绣着桃花的纱袖在空中划过,“溪灵再多嘴一句,天子一怒,伏尸体万里。与皇家斗是没有好下场的。” 清柔的话语却如冰水般浇在大夫人的心上,一股寒意从她的后背升起,顷刻间流通全身。 大夫人放在桌上的手越发收紧,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指甲,不自觉的从桌面上划过,从手背上条条暴起的青筋可见,大夫人心中压抑着多大的怒火! 云溪灵直径走出正厅,往云轩阁而去,隐约间她似乎听见了茶杯落地的声音,眼中闪过几分凉意,轻扬起的唇瓣间似有若无的挂着一抹嘲讽。 南月荣啊南月荣,好戏才刚刚开场,你可要好好的坐稳这''云侯夫人''的位置呀…… 接下来的事情,云溪灵都不用让人查,都能猜到会发生什么,于是她干脆让青璃青浅收拾完行李,准备好热水沐浴更衣,早早就睡了下去。 果然,事情如她猜想般的那样。 当晚,霄荣居内,云霄鹏和大夫人又发生了争执,两人不欢而散。云霄鹏甩甩袖子就去了思淳居,听说在他走后大夫人又是摔杯子,又是砸东西的,闹的整个霄荣居里乒乒乓乓声响了一夜。 “也不知这次大夫人砸碎了多少东西。”青浅边整理床铺边感叹道:“听说那些碎片里面,还夹带着上好的白玉瓷碟呢,真是暴轸天物。” 端着水的青璃才刚进屋,就看青浅又是高兴又是惋惜的神色,轻笑道:“人家家底厚实,想砸就砸了呗。” “才不是呢,就那个白玉瓷碟,以前可是被大夫人当宝贝似的炫耀了好久,连那等心爱之物都砸了,看样子是被气的够呛。”青浅嘟了嘟嘴,青璃无奈的摇摇头,没有说话。 坐在梳妆镜前的云溪灵一言未发,神色间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她轻轻摩挲着一支玉兰花簪。 在她身后,翠嬷嬷用一把象牙梳,挑起她的几缕墨发,手法灵巧的将这些发丝盘绕而上,一头乌黑的秀发转眼间就被盘起精致的流云髻。 翠嬷嬷拿起妆台上的柔粉色发簪,仔细的插入固定,“侯爷和公主的婚事安排在三天后。” “哦?”云溪灵抬眼,从铜镜中对上翠嬷嬷的目光,“虽然我也想过这桩婚事会尽快举行,不过没料到居然那么快。” 翠嬷嬷轻轻笑起,“说快也不快,这事儿由头并不光彩,都推迟了两年,如今公主已然到了出嫁的年纪,皇室肯定不会在继续拖欠下去。” “这倒也是。”云溪灵素手微抬,调整着头上的发饰,“公主嫁入毕竟是喜事一件,这府里也该添点儿喜气了。” 说罢,云溪灵站起身,“我要去找父亲一趟,嬷嬷云轩阁的事就麻烦你打理了。” “小姐放心。”翠嬷嬷一张圆脸堆满笑意,目送着云溪灵和青浅离开。 去往书房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期间青浅忍不住拉着云溪灵问着问那,眉宇间说不出的愉悦。云溪灵被她问的都有些无语了,“你今天的问题怎么那么多?” “嘻嘻。当然是因为看大夫人变脸特别有趣呀!”青浅道。 云溪灵微微蹙眉,“什么时候开始,你说话也口无遮拦了?” 青浅愣了愣,有些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急忙调整自己的心态,脸上天真灿烂的笑容收敛了不少,看她有些自责的模样。云溪灵轻声道:“这里不是五台山,你说话可以不用顾忌。若是以后再犯,可不要怪我罚你咯。” 云溪灵半是劝解,半是警告的语气中,包含着些许无奈。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对青浅太过纵容,虽然这段时间让她成长了不少,但在很多事情上,青浅的想法做法都太天真了。可要打破青浅的善良和纯真,说实话云溪灵是不忍的。 罢了,以后自己多费点心,慢慢引导她吧。 云溪灵如是想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书房门口。她侧头看了青浅一眼,自己上去屈指轻敲,正当指节要触碰到房门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书房内,似乎有人在交谈。 听声音好像是她那个父亲,还有杜姨娘。云溪灵无声的扯了扯嘴角,笑容似嘲非嘲,默默的退后几步等在一旁。好在屋中的两人并没有让她等太久,耳边隐约听到女子娇俏的笑声后书房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杜淳俏颜含怯,面染红晕,一双水润的眼眸更是明亮异常。她满心欢喜的走出书房,还没来得及唤丫鬟,就看见了不远处一身淡粉衣裙的云溪灵。 那人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似乎是刚刚到的样子。 杜淳平息了一下,有些羞涩的对着她点头,声音柔和的宛如泉水,“二小姐找侯爷有事吗?” 云溪灵像是没有看见她的窘迫,面色平静如常,“嗯,杜姨娘这个时候从书房出来……”在杜淳略带紧张的神情下笑道:“想必是为父亲送吃食的吧。” “啊?嗯嗯,对啊。”杜淳察觉到云溪灵并不在意,于是顺着她给的台阶下。 就在这时,云霄鹏的声音从屋中传了出来,“是灵儿吗?进来吧。” 云溪灵对杜淳轻轻一笑,越过她走了进去。杜淳也是个识趣的,当下也不做犹豫,临走前还细心的将门关上。 屋内,云霄鹏正坐在桌案上,一手执笔一手翻找着什么东西。云溪灵走近一看,原来他正在理此次婚宴邀请的宾客名单,粗略望去倒都是些熟人的名字。 “来的正好,你帮为父看看这名单,有没有要添加的。” 云霄鹏将一本包着红皮的本子递给她,云溪灵接过后快速的浏览一番,她边看着云霄鹏边道:“这次邀请了朝中的几位大臣,还有各家小姐公子。迎娶公主是剑大事,那天难说皇上也会亲临侯府,我们可要做好准备。” “名单拟定的很周全,至于千岁爷那边,溪灵会亲自去邀请。”云溪灵淡淡的笑道,轻柔的话语让人觉得莫名的宁静。 云霄鹏内心暗暗点头,对于她的举动颇为满意,就连看向她的目光中都多了几分慈爱。 其实名单拟定的事情,根本用不着过问云溪灵的意见,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试探试探这丫头,会不会心甘情愿的去邀请九千岁。现在看来,她倒是乖巧懂事。 云溪灵抬手将本子合上放在桌前,“其他事都好说,我等下让人去采购些东西,这两天就着手布置。” 云霄鹏沉思了一会颔首,“嗯,婚宴的事情就你和淳儿一起去办吧。” 云溪灵愣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直说吧。”云霄鹏放下毛笔,背往后靠着。 云溪灵微垂下头,芊长的睫羽刚好遮挡住双眸,“也没什么,只是这些事情不是应该由…母亲来负责吗?” 一说到南月荣,云溪灵能明显的看到,端坐在书桌后的这个男人脸上,露出一丝厌烦和不悦。可她像是没察觉般的继续道:“迎娶公主此等大事,若是让我和杜姨娘全权负责,只怕有些地方顾不周全,最重要的是会落人口舌。” 云霄鹏蹙起眉头,“你母亲她……” “父亲。”云溪灵清声打断,“溪灵也知道,此事有些为难母亲,可为了云侯府的名声和前程,母亲都必须亲手布置,否则让有心人听了去,岂不是给我们自己找麻烦吗?公主过门,正房夫人坐视不理,反而由妾室接待,这不亚于藐视皇家的罪名,云侯府……当不起。” 说罢,云溪灵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云霄鹏,眼中神色异常严肃认真。 一向以自己利益为首要条件的云霄鹏怎么会不懂这些?不过是刚和大夫人发生了口角,现下真是不想见到那人给自己添堵! 明明都说了,就算公主入府占了侯府夫人的名号,但她南月荣私下,依旧是他的嫡妻,溪雅和希瑞的身份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可大夫人不体谅他的良苦用心也就算了,居然还提些陈年旧事来威胁他……哼,真是不知好歹! 云霄鹏交叠在一起的双手,不知不觉的用上了力,眉宇间那抹厌烦想让人忽视都难。 云溪灵本就是个细心的人,又擅于洞察人心,自然能猜到云霄鹏的烦恼。 “父亲,女儿有一事禀告。”云溪灵轻移莲步,悠悠然从袖中拿出早已备好的事物,“溪灵前几日从太后娘娘那儿求得了一样东西,必可解父亲心头所忧。”说罢她把东西递给了云霄鹏。 云霄鹏不明所以的接过,眉头高挑。越往下看他的嘴角扬的越高,最后干脆朗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好好好!灵儿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 面对云霄鹏的夸奖和看中云溪灵不屑一顾,她安静的坐在一边,态度柔和顺从。“不过这件事溪灵想请父亲暂时保密。” “这是为何?”云霄鹏的笑声戛然而止,不解的看着云溪灵。 “也没什么。”清冷的少女勾唇浅笑,“就是,想给母亲一个惊喜,她这段时间心情都不太好。” 云霄鹏抬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稍作考虑后就同意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那溪灵就先退下了。” 说罢,在云霄鹏默认的神情下走了出去。 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云溪灵的心情异常愉悦。青浅见她出来后就迎了上去,“小姐看上去心情不错。” 云溪灵给了她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是啊,心情确极佳。”说着她慢条斯理的往霄荣居走去,“我们去给母亲请个安吧。” “啊?!”青浅诧异的瞪大眼睛,而后又急忙压低声音,“有这个必要吗?”小姐不是一向最讨厌去给大夫人请安吗? 云溪灵淡然的抬眼,心情颇好的说,“当然有必要了。” 三天后的那场好戏若是少了大夫人,那多可惜。 就这样,主仆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云溪灵照旧让青浅留在门口等候,自己面带微笑的走了进去,对着院中丫鬟道:“劳烦通报母亲,就说溪灵前来看望。” 打扫庭院的小丫头赶快把扫把放到一边,对云溪灵行礼,“二小姐请稍等,奴婢这就去。”说完就小跑着往内厅赶去。 霄荣居内,大夫人正同云希瑞用膳,桂嬷嬷立在他们身旁伺候着。云希瑞添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放到大夫人面前,“娘,这是儿子特意吩咐下人煲的,你尝尝。” 大夫人本想摇头拒绝,可看他一脸期待的样子,又只能忍下,食不知味的尝了几口,整个人脸色发白眼底有一圈淡淡的黑印,看上去既憔悴又疲倦。 “娘,你怎么了?精神那么差。”云希瑞终是忍不住问了起来,大夫人揉着太阳穴的手微顿,脸上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没什么,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似乎是怕他追问,大夫人又道:“不说这个了,倒是你,这几天在忙什么呢?” 云希瑞对大夫人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我这些天都和沐风在一起。”云希瑞说着心情亢奋,“娘你可不知道,沐风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在他身上我学到了好多东西。” “是吗?”大夫人轻咳几声,“那你可要虚心向人家求教。” “那是当然了。前年的时候恭亲王奉旨入京,皇上还特意交代,由沐风协助三皇子,全权负责恭亲王在京所住的府衙建设。当时府邸建成之时,恭亲王可是大大称赞了一番呢。”云希瑞开心的说着,对于好友能够得到赏识感到由衷的高兴。 大夫人强撑的精神笑了笑。 这时,桂嬷嬷眼尖的看到一个小丫头向她们赶来,桂嬷嬷不悦的上前拦住,略带责备的问,“干什么呢?急急忙忙的像什么话。” 小丫头吓了一跳,“不是,我那个……”小丫头被桂嬷嬷的冷脸吓的说话都不利索了,眼见桂嬷嬷脸色越来越难看,小丫头猛的闭了闭眼,咬牙大声道:“二小姐来向夫人请安。”可能是因为屋中较安静的原因,她的声音十分清晰的传入了大夫人耳中。 大夫人才缓和了没多久的脸色瞬间就回到初始,云希瑞也轻蹙剑眉,“娘若是不想见,干脆打发她离开便是,省的看着心烦,给自己添堵。” 大夫人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尽管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看到云溪灵,可表面上的功夫,该做的她还是要做,“让她进来吧。” 桂嬷嬷冷冷看了一眼小丫头,“听见了?还不快去。”小丫头低着头就离开,没多久云溪灵就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她自然的走到大夫人面前,无视他们冷漠的眼神,翩然弯了弯膝盖,“溪灵拜见母亲。”说完也不等大夫人同意就直接站了起来,眼波从放着膳食的桌面划过,“母亲和大哥在用膳,溪灵没有打扰吧。” 云希瑞冷哼了一声,“原来二妹妹还有点自知之明。”话语间无不透着排斥和不善。 云溪灵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视线若有似无的瞥过他的腿,“大哥的腿恢复的不错。太医之前还说伤及筋骨,依我看那太医也是危言耸听。” 话落,她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云希瑞阴沉的脸色,要知道,云溪灵最擅长的,就是抓住人的痛处就往死里踩。云希瑞当年的伤表面上是好了,可内在的隐患却是无法根除的,好不容易才慢慢把这件事遗忘的云希瑞,现在被云溪灵冷不丁提起,其中心情有多复杂可想而知。 不过今天云溪灵可不是为了气云希瑞而来的,她平静的看着大夫人的脸庞一字一句道:“三天后的婚宴布置,还要劳烦母亲多费心了。” 嘭—— 瓷碗被重重的放在桌上,“你什么意思?”大夫人冰冷的目光对上云溪灵。 云溪灵轻轻一笑,面上云淡风轻,“就是母亲所理解的意思,如果有不明白的,溪灵就在说详细点好了。本来溪灵也不想麻烦母亲,可老实说,这婚宴布置……溪灵着实不知从何处下手。再加上,此番迎娶的又偏偏是北越公主殿下,三天后,前来参加祝贺的人中,必然有皇亲贵族。若是我们招呼不周,岂不是平白给人看笑话吗?这对母亲的名声也不好呀。“ 云溪灵越说大夫人的脸就越难看,桂嬷嬷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眼睛微眯,语气冷森森的甚至带上了威胁的口吻,“二小姐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她借着为云溪灵倒茶的机会在她耳边低语,“老奴若是没记错,明燕公主和二小姐你,也是芥蒂极深的。” 云溪灵对此不置可否,“她与我不过是女孩间的小矛盾,可要不了多久,大家就是一家人了,那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桂嬷嬷语塞,大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问,“让我布置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这里的‘他’自然指的就是云霄鹏了,不过大夫人这般平静的语气倒让云溪灵心中有些惊讶,她面不改色的反问道:“母亲觉得呢?” “呵呵,可笑我居然还会对他有所期待……”大夫人低声自语着,脸上闪过一抹苦笑,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她压下心中苦涩,努力在云溪灵面前,表现出冷静高贵的神情,“我知道了,婚宴的事情我会亲自筹办。”说着,大夫人眸色渐深,“不过灵儿也看到了,母亲这两天身体不适,婚宴筹办的有些事情还要你多帮着点儿。” “那是自然,不过只怕溪灵笨手笨脚的,拖了母亲后腿才是。”云溪灵微垂下眼,眸底深处闪过寒意。 “你太谦虚了,灵儿。”大夫人紧紧的凝视着她,嘴上虽然扬着笑容,可那微笑中寒意四射,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云溪灵淡淡扬起唇角,随便说了几句无关要紧的客套话就离开了。在她走出霄荣居大门的刹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今日大夫人的表现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云溪灵心中有些不安,或许是离开了两年她都快忘了,南月荣这个女人从来不是省油的灯,最近事情发展的过于顺利,让她都开始轻视对手了。 这样的心态必须马上纠正,否则必惹大祸!!! 云溪灵自嘲般的冷笑,隐藏在袖下的手攥成拳,指甲不知何时刺破了手心,痛意提醒了她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掉以轻心。微微阖上双眸,心中稍稍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再睁开眼的时候,云溪灵的目光清冷淡然,犹如迷雾般覆盖着,让人看不清也猜不透。 青浅留意到,云溪灵身上的气息,在一瞬间变的异常冰冷,这让她心中隐隐地感到不安。本来还有很多疑问想向云溪灵请教的,现下也只能把它们咽回肚子里。犹豫了一会儿,道:“小姐?大夫人同意了?” 云溪灵颔首,白净的脸庞上看不出息怒。 青浅幽幽的叹了口气,“真没想到,大夫人居然会同意。我在外面都没听到什么动静,好像这次大夫人答应的很干脆,也没有为难小姐,真是稀奇。” 不过让一个女人亲手为自己的丈夫准备婚宴,想也知道大夫人心里有多难受! “她别无选择。”云溪灵目光投向远处绽放着的玫瑰,“她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云霄鹏的首肯,我不可能那么堂而皇之的,去请她出面办这件事。既然那个人摆明了要她出面,她自然不会过多为难我。毕竟这么做,只会惹的云霄鹏厌烦,她不会那么蠢的。” 说罢,云溪灵冷冷的勾起唇角,“不过她也不是省油的灯,估计婚宴当天还有得忙呢。” “小姐是指,大夫人她……” 面对青浅的猜疑,云溪灵默不作声,她淡淡的回眸扫了一眼霄荣居的方向。 那里平静的只有风吹花曳的声音,看上去异常的宁静和,就是不知道这种平静能维持多久了…… 第九十章 凤凰泣血 红绫高悬朱门梁,喜鹊轻鸣衔枝来;欢颜笑语众人观,锣鼓声声迎新人。 鲜红的绸缎,连绵不绝一直蔓延到长街尽头,数不清的彩礼,一箱接一箱的顺着红绸,共同步入云侯府点缀着喜字红灯的大门内。 周围围观的人群,紧跟着一顶大红色的软轿慢慢移动,在它的前面,一位中年儒雅的男子跨坐在枣红色马背上,他身后那顶华贵轿撵上彩带纷飞,悬挂在四角的银铃在空中摇曳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众多年轻漂亮的宫女手挽花篮,随着软轿一路走一路撒着艳红玫瑰花瓣,浓郁的芳香扑面而来。漫天花雨下,锣鼓之声起伏不断,伴随着路人的祝福和笑意,奏出了一段喜气的旋律。 今日的云侯府可谓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萧姨娘一身喜气的长袄马面裙站在门口,她面带笑容的迎接着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在前院的位置里,李管家一张圆脸上堆满了笑容,他带领着许多丫鬟仆役们,接过宾客手中的贺礼,又让丫鬟带着宾客往里走去。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您请里面坐。” 穿过布面红绸的前厅花园后,耳边嬉笑之声更甚。秦沐风步入正厅的刹那,目光就停留于,站在人群中的那抹淡粉身影上再也无法移开。 满堂金玉绫罗,一切奢华之物,似乎都变成了那人的衬托,鲜红之下的那抹粉柔到了极致,也美到了极致。 两年的时间,它让一个稚嫩的女孩脱变成更加优雅沉稳的十六岁少女,秦沐风一直以为自己对云溪灵不过是一时兴趣,长时间不见自然也就渐渐遗忘了。可是当他再次见到云溪灵的瞬间,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过云溪灵,她比两年前更加漂亮更加吸引人。那股清冷的气质下,衬托着她整个人都是如此的出众,宛如玉兰般清纯孤傲。 情不自禁的往前走去,手下意识想抚摸那人乌黑的发丝。 云溪灵忙着招待宾客,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就在秦沐风的手即将摸到她的瞬间,手腕突然被人猛的抓住,“秦大人,客人的话请往那边走哦,那里还有很多空座。” “嗯?” 云溪灵听到声音后转身,只见夜七不知何时窜到了她身边,而他的手此刻正抓着秦沐风的手腕。云溪灵眸光微闪,很快就猜到发丝了什么。她笑容不改,十分自然的看着秦沐风,裙摆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秦大人。” 秦沐风淡然的对她一笑,“好久不见。”声音异常温柔,让人如沐春风。“这位兄台,能放开在下的手吗?” 夜七唇瓣高扬,眉头微挑,看上去像一个顽皮的少年,“哈哈,那是自然。”他松开牵制着秦沐风手腕的右手,两只修长的手往头后一背,朝云溪灵走去,没走几步他突然转头,意有所指的斜瞥着秦沐风,“客人要有客人的本分和风度哦。”话落,视线从秦沐风的手腕处滑过。 秦沐风眼神微沉,同夜七对视着一时无话。 “哟,这不是秦大人吗?没想到你来那么早啊。” 二人身后传来动静,沉稳厚重的声音吸引了许多宾客的视线。回头望去,身着蟒纹官服的恭亲王慢慢走了过来,他冷硬的面孔上带着几分笑意,随意的抬了抬手,“大家不必多礼了。”说完后直径走到去沐风身边,“秦大人不如同本王一道如何?” 秦沐风收回与夜七对视的目光,谦虚的点头,“那是微臣的荣幸。” “哈哈哈哈!”恭亲王大声笑了起来,他大手落在秦沐风的肩膀上,“行了行了,你与本王之间不用那么客套。” 随后两人就笑着走到一个圆桌前坐下,在座的宾客对他二人的交情还是略有耳闻。秦沐风因为两年前被恭亲王所救,心中一直想报答对方,而恭亲王向来是个不拘小节的豪放之人,这几次相处下来,觉得秦沐风为人温和有礼,对事态度认真,自然的就起了结交之意。 听人说,恭亲王甚是欣赏此人,甚至还一度想把自己身边那位武功高强、容貌上乘的幸姑娘赐予秦沐风,让两人结为秦晋之好。 当时有不少好事者都在一旁起哄,原以为秦沐风会满怀感激的应下,可谁知他居然拒绝了恭亲王的提议。 放弃炙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可让许多人惋惜不已。 等围观的人散开后,门外就传来了礼炮的声响,众人均纷纷起身,掌声夹杂着祝贺声同时响起。云侯府大门处,两个小童正抛散着花瓣,一对新人慢慢出现在大家眼前。 被红衣包裹的新郎新娘慢慢走来,鲜红的衣袍纷飞,似火焰般耀眼。 云霄鹏儒雅的脸上挂满喜悦之色,被红盖头遮住容貌的新娘莲步轻移,绣着飞凤的嫁衣摇曳在地面上,鎏金色的流苏左右摇晃,清脆的玉饰撞击间奏出悦耳的音律。两个喜娘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新娘慢慢跨过马鞍,走过火盆。最后同新郎一起来到正堂。 云溪灵沉默的看着他们走近,脸上的笑容淡淡的。余光瞥见坐在一边的大夫人,只见那人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容,袖摆处的布料被她抓出了褶皱。 正当两位新人跪在鲜红软垫上准备行礼时,新娘的身子却突然摇晃了起来,白玉般的手伸出抚上自己盖着红纱的头,咳嗽声也同一时间传出。 “燕儿怎么了?”云霄鹏急忙扶住他娇弱的新娘。 宾客们也纷纷停下了喧哗,垫高脚尖凑着头的往前望去。大夫人轻咳了一下走了过去,在众人的视线下扶起明燕,“公主可是累了?要不要先到后堂稍作歇息?” 明燕隐藏在盖头下的眼睛眨了眨,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大夫人柔柔笑起,对桂嬷嬷道:“带公主去后堂吧。记得把窗户打开,这大热天儿的,透透气,也好让公主舒服些。” “夫人放心。”桂嬷嬷说着就走了过去,“两位喜娘也同行吧。” 喜娘们对视一眼,点头跟上。四人慢慢的离开,就在那抹鲜红色的倩影即将从眼帘内消失时,明燕突然开口道:“溪灵,你能陪我到后堂说说话吗?不然我一个人会很闷的。” “是啊,灵儿你与公主不是一向要好吗?这许久不见,你也该陪公主聊聊了。”大夫人笑着接过话。 闻言,云溪灵黛眉微扬,眼中闪过丝丝讥笑,她与明燕的关系几时要好了?大夫人和明燕今天的反应,还真是让她受宠若惊,也罢,且看她想怎样吧。 云溪灵心中冷冷一笑,衣袖却突然被人拉住,回头一看,云溪可正担忧的望着自己。 云溪灵摸了摸她的头发,缓缓走了过去,“既然母亲和公主都开口了,溪灵自当从命。”淡粉色的衣摆在路过画颖的时候,云溪灵隐约听到她低低嘱咐了一句,“留心。” “我自有分寸。”云溪灵轻笑着低语,随后走到明燕身边,自然的接过她伸向自己的玉手。“公主我们走吧。” 红衣美人微微颔首,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里,玉手反手抓住云溪灵的手腕,生怕她跑掉似的。而云溪灵柔唇扬起默不作声,面上端的是温和平静,叫人无法辨认她此刻真实的情绪。 等新娘离开后,云霄鹏无奈的接受着众位宾客的打趣。 “你不上去和云侯爷说两句?”画颖吃完一块糕点后拍着手,头歪向从开始就一直坐着喝酒的肖烨墨,“怎么说他都算你未来妹夫了。” 一边说一边笑的异常开心,“哈哈哈,这辈分,以后他见你该喊太子殿下呢还是哥哥呢……” “你啊!”肖烨墨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君臣有别,云侯爷怎么可能叫我哥哥呢?别开玩笑了。” 画颖俏脸上扬着迷人的微笑,语气却正经起来,“今日皇上和皇后娘娘不来礼观吗?” “在来云侯府之前,明燕和云侯爷就在皇宫里拜过一次父皇母后了。”肖烨墨抬起酒盏抿了一口,“母后喜静,你又不是不知道,婚宴这种喧闹的场合,她不会来的。至于父皇,我走之前见他和千岁爷在商谈什么事情,应该过会儿会来吧。” 画颖抬头看着他俊美的脸庞,无声的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我记得,皇伯伯本来是想给明燕安排嫁给贵族子弟的,结果狩猎闹了一出,让她阴错阳差的嫁入云侯府。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了,明燕毕竟是公主,云侯爷肯定会善待她的。嫁入云侯府总好过嫁到蛮族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明燕那性子……”肖烨墨像是想到似的,头疼的闭了闭眼。画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只能默默的陪伴在他身边。 另一边,在喜娘的搀扶下明燕缓缓坐在软榻上。艳红色的长袖扬起,“我有些口渴了,你们帮我去弄些水来。” 两个喜娘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对正在打开窗子的桂嬷嬷道:“桂嬷嬷,我们去拿些水,这里就交给你和二小姐了。” 桂嬷嬷停下手上的事,一张老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笑容,“哎呦,瞧我怎么把这事儿都忘了。夫人提前为公主备了些吃食,这下正好赶上用场,我带你们去拿吧。” “呃,可是我们都走了,公主这边谁来伺候?”喜娘犹豫的看着端坐在屋中的红衣佳人。 桂嬷嬷轻松一笑,“那这样,我和这位喜娘同去,你和二小姐留下?”说罢头看向明燕,“公主以为如何?” “就听嬷嬷的安排吧。”明燕轻声细语的说着,如黄鹂般的嗓音清脆动听,可落到云溪灵耳中就怪异的紧,她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手臂。 等桂嬷嬷和其中一位喜娘离开后,喜娘的视线在自家公主和云溪灵身上来回移动,可这二位大概都保持着沉默是金的理念,谁也不说话,气压莫名的有些低沉,害的喜娘也不敢发声儿。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明燕首先忍不下去了,她的性子本就比较急,要和云溪灵比耐心,她还差的远。“云二小姐今天一定十分开心吧!” 云溪灵抿唇一笑,像是没有听出那人语中的不悦,“呵,大喜的日子。人自然也跟着喜庆起来,不过要说开心的话,应该是公主开心才对呀。” 明燕暗自咬牙,“云溪灵你也不要太得意了!仔细算起来,从今天过后你还要对我晨昏定省呢!” “是啊,以后都不能再叫公主殿下了,要喊''母亲'',说来我还真是不习惯,毕竟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有这么一位年纪同我差不多大的“''母亲'',叫着还真是拗口。”云溪灵淡笑着,根本不在意明燕口中的''晨昏定省''之说。 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喜欢听别人把自己的年纪叫老,而云溪灵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却足以气的明燕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她突然把头上的红纱扯了下来,随着红纱垂落的刹那,还有一支精致的九尾凤簪也一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有了红纱的阻碍,明燕一张姣好的面孔展现在眼前。明眸皓齿,顾盼神飞,如玉的脸庞上点缀着上好的脂粉,浓妆淡抹相得益彰,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她轻飘飘的瞟了一眼地上的凤簪,“本宫想透透气,把簪子拿过来。” 喜娘望着明燕异常平静的神色,有些战战兢兢的把发簪捡起,递了过去,“公…公主,这个……” “溪灵,能麻烦你帮我戴上吗?”明燕直直看向云溪灵,又笑着抬了抬手,意有所指的道:“这件婚服甚是繁琐。” 前一秒还和她势同水火,下一秒又亲切的仿若蜜友,这脸变的可比翻书还快啊!不过对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云溪灵还能说什么? 接过喜娘递上来的凤簪,眼波流转间闪过一丝不明的神色。她缓步走到明燕身后,一手扶着发簪一手轻轻按住那头漂亮的发丝,将凤簪慢慢固定在明燕头上。 这一幕,刚好落在抬着吃食的桂嬷嬷和另一位喜娘眼中。桂嬷嬷将东西放在桌上,上下打量了明燕一番后,不禁夸赞道:“早听闻公主貌若天仙,依老奴看来,公主可比那天仙儿还美上几分!” 明燕听完秀眉高扬,咯咯的笑了起来,“嬷嬷这张嘴惯会哄人开心。”之前被云溪灵气的郁闷心情也一扫而空,玉手拿过一小块梅花形状的点心,朱唇微启。 “老奴这可是实话实说。”桂嬷嬷诚恳的说着,还为她倒了杯水,同喜娘一起伺候着明燕喝下去。 期间云溪灵都保持着沉默,直到明燕又吃了点儿东西后,桂嬷嬷道:“公主可是休息好了?这吉时……” “行了,本宫好多了。走吧,别误了时辰。”明燕示意喜娘扶起自己,桂嬷嬷眼尖的瞅见放在一旁的红纱盖头,急忙对云溪灵道:“二小姐,快帮公主把盖头盖上。” 云溪灵淡淡看了看她,拿起盖头为明燕遮上,手指若有似无的擦过她鬓边的九尾飞凤簪,“好了,走吧。” 前厅 锣鼓嬉笑之声从未间断,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云霄鹏脸上隐约透着几分担忧,杜淳体贴的发现他的目光总是忍不住的往后堂那边看,压下心中苦涩,走了过去柔声安慰,“侯爷别忧心了,公主不会有事的。” 云霄鹏扯了扯嘴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杜淳道:“瞧,这不是出来了。” 闻声望去,明燕随着喜娘慢慢走到他身边,桂嬷嬷退后几步回到大夫人身后,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对着大夫人微微颔首。 大夫人满意的勾起唇角,露出了这几日以来唯一一次轻快的笑容。 一对新人在礼官及众宾客的眼中三拜而下,“礼成!”礼官激动的高声道,周围的人也纷纷送上自己的祝福。 有个别起哄的,还叫嚷着让新郎官儿现在就挑开新娘喜帕,让大家一睹佳人芳容。 “云侯快快快,让咱们都看看新夫人的花容月貌啊!” “是啊是啊!听说公主可是有天圣四美之称的绝代佳人!” 就连恭亲王都忍不住插了一句,“本王都有些好奇想一睹侄女今日风姿了,哈哈哈!” 云霄鹏被他们闹的只能点头,拿过喜娘手中的喜秤,在众人的打趣声中,缓缓挑起新娘头上盖着的红纱。 当明媚的光线照射到明燕脸旁的瞬间,正厅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一时间吵闹化为宁静。不过这个现象没有持续多久就又热闹起来了。 “好好好,本王的侄女果然是倾城绝色!云侯你可要好好珍惜!”恭亲王笑着瞥了一眼,有些呆楞在原地的云霄鹏。 云霄鹏从呆楞中回神儿,立刻拱手道:“微臣此生定不负公主!” 有人为他的话鼓掌喝彩,有人为他的作为连连点头。自然也有人将这一切默收眼底,心中或苦涩,或嘲讽…… 一个拥有三妻四妾的男人,有什么资格提“不负”二字!说到底,不过是位高权重之人给自己找的场面话。 “今日本王侄女大喜,云侯,本王敬你们夫妻俩一杯!”恭亲王大手一挥,就高举酒杯。 云霄鹏连忙举杯与他同饮,二人喝完后对视而笑。大夫人也端着酒杯向明燕走去,眼神意味不明的看着这对新人。 明燕则一反常态的收起了尖锐的菱角,态度软和亲切,与往日那个刁蛮任性的公主恍如两人。她俏颜含羞的抬起酒杯,正要喝下的时候,一旁的喜娘突然惊叫起来! 噼里啪啦—— 上好的瓷壶落在地上,酒香弥漫。 喜娘瞪大眼睛,手指哆嗦的指着明燕那一头漂亮的发髻,“凤…凤凰流……流泪……”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就朝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在明燕鬓边的一支九尾飞凤簪上,闪烁的金凤眼眸处缓缓流下红蜡,那模样看上去就如同凤凰泣血般真实。 明燕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她愣了几息后手猛的将发簪拔下,看都不看就把东西丢到一边,原本红润的小脸上血色全失,浑身颤抖着。 古人常说凤凰泣血乃不详之兆! 如今这大喜的日子里,新娘的凤簪却莫名的流下红蜡,这怎么想都让人感觉不安。 陷入寂静的宾客们不知所措的看着彼此,恭亲王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剑眉紧锁,高扬的嘴角往下垂了不少。 “凤凰泣血,该不会是老天爷认为这婚不该结才下次征兆?” “有可能,毕竟公主如今风华正茂……” 众人小声的议论起来,云霄鹏神色不明的看着已经受惊过度的明燕,右手轻敲着杯沿,目光轻瞟过众人。好在大夫人清声打破僵局,“也许是天热,所以……” “不!如果是因为天热,它早在我来的路上就该发生变故!”明燕大声打断她,漂亮的双眸中泛起薄薄的水雾,“溪灵你还记得吧,半盏茶前还是你帮我戴上的凤簪。” 她一双明眸含泪,水润的眼睛望向云溪灵的方向。 云溪灵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余光却注意到明燕本应哭泣难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容。 “是呀,这一路上都好好的,怎么偏偏是拜完堂后才……”喜娘也下意识的说了出来,而她的话无疑又引起了在场众人的猜疑。 画颖微微拉了一下肖烨墨的袖子,“怎么回事?” 肖烨墨摇摇头,眼神隐晦。 杜淳和云溪可对视一眼,均是茫然无措,毕竟这事儿发生的太突然了。反到是萧姨娘,她蹙着眉头,奇怪的打量了大夫人一番后,眉眼之间挂上了极淡的嘲讽,她低下头无声的嗤笑。 “侯爷,你看这……?”大夫人侧过身问道。 还不等云霄鹏表态,明燕就呜咽道:“凤凰泣血为不详大凶,我不要嫁了,呜呜……” 美人垂泪本就惹人怜惜,更何况是明燕这样的绝色佳人。众人都在质疑着这场婚事的合理性,而在人群中的云溪灵却显的异常平静,似乎这场意外早在意料之中。 难怪明燕今天出嫁的态度那么平静,原来是早有安排,凤凰泣血…由头找的不错! 云霄鹏沉默不语的看着明燕,凤凰泣血...怎么会那么巧。 大夫人面上露出遗憾的神色,可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这亲事恐怕要在考虑考虑。”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云溪灵淡笑着走了过去,将地上的发簪拿在手中,“凤凰泣血?可溪灵觉得这不像凤凰泣血啊。” “你说什么!”明燕哭泣的声音一顿,大夫人也是冷冷的瞪了她一眼。 云溪灵悠悠哉地把发簪放到众人眼前,鲜红的蜡已经染红了小半个凤身,喜娘不满的说道:“云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它不是泣血那是什么!二小姐可不要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云溪灵眼中笑意盈盈,喜娘又道:“还是说二小姐只是单纯的见不得我们公主好,非要在这不详之兆后强迫公主嫁入侯府!用心未免耐人寻味了!” 这句话可是把一大个帽子扣在了云溪灵头上,大夫人看向云溪灵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呵呵……”轻柔的笑声淡淡的散开,云溪灵那双如幽泉青潭的眸子在烛光下泛出涟漪,“是不是不详之兆也要看过这凤簪才知道。” 话落,众人看向她手中那只,被红蜡染红的凤簪。那凤簪此刻已经被红色覆盖了大半,只留下凤尾和凤冠的尖稍处还留有金色光泽。 她高举凤簪,掷地有声道:“与其说凤凰泣血,不如说是,凤凰涅盘浴火重生!” 艳红和鎏金相映衬着,而这九尾飞凤就如同是被火焰包裹着的凤凰,在经历了烈火的洗礼后展现出了全新的姿态! 凤凰泣血与凤凰涅盘,仅两字之差,可寓意却是天壤之别。 “哈哈哈,好一个凤凰涅盘!”恭亲王突然鼓起掌来,秦沐风也含笑点头,“二小姐果然独有一番见解。凤凰涅盘,浴火重生,好彩头。” “二小姐的话也有道理啊!而且那凤簪明显更接近凤凰涅盘重生。” “嗯嗯,泣血也不可能染红那么多。” “灵儿所言甚是。”云霄鹏满意的看着她,脸上的笑都多了几分真诚。 不过片刻的功夫,人群纷纷倒向了云溪灵那边,明燕愤怒的喘着粗气,“她胡说,明明……” “明燕!”肖烨墨冷声打断,眼中充满警告。事到如今他早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之前哭着闹着不肯嫁,可今天却异常温顺!原来是在打这个主意,哎……真是自作聪明。 明燕被他吓了一跳,却不敢对他摆脸色,只好双眼通红的瞪着云溪灵,看上去好不委屈。 云溪灵面带微笑的走过去重新把凤簪为她戴上,“恭喜公主,此等福兆,连老天都在为公主庆贺呢。” “你!”明燕恶狠狠的盯着云溪灵,云溪灵却幽幽一笑,弯下腰为她抚平嫁衣上的褶皱,红唇无声的开合。 在她起身后,明显的可以感觉到,明燕脸色越发苍白,大家当她还没回过神儿。只有明燕自己知道,刚刚云溪灵用一种冷漠到极致的声音说了五个字:接受现实吧。 这五个字好像一座冰山,将她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覆灭。 而大夫人则是僵硬的维持着笑容,“今天还真是多亏你了!” 那声音怎么听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云溪灵大方的点头,“小事一桩。” 二人间无声的争斗,落在明燕眼中就是在谈笑风生。她攥紧粉拳,连带着看向大夫人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不善! 这女人说话不算数,明明她答应了自己可以把婚事解除的! “哦,对了。”云溪灵突然转头,看向刚刚指责自己的那位喜娘,“这位姑姑,以后有事情,弄清楚了在开口,不要乱说话给大家添麻烦,今日就险些坏了一桩好姻缘。母亲说对吗?” 喜娘眼神乱闪,不敢同她对视。 大夫人紧咬下唇,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对……” 随后就一直瞪着她不放,注意力集中在云溪灵身上的大夫人并不知道,就在刚刚,云霄鹏隐晦的将视线放在她与明燕的身上来回移动,眸中凉意顿生。 这场风波来的快去的也快,没多久就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场面。 说来也是巧,就在喜娘搀扶着明燕先一步到房中等候时,皇帝和闻闲一同驾临侯府。 云霄鹏身为侯爷,又是今天的新郎,自然亲力亲为的打点着一切,至于刚刚的一场小意外,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提起。 觥筹交错间,云溪灵嗅到背后传来的阵阵冷香,她心中微微放松,“没想到你真会来。” “云儿相邀,我再忙也会来的。”闻闲凑到她耳边轻轻呢喃,又在少女躲开前揽住她芊细的腰身。 众人都围在皇帝和云霄鹏身边说笑,自然也就没人留意到云溪灵这边的动静。故而闻闲可谓是得寸进尺,薄唇几次擦着她的脸颊而过,弄的云溪灵嘴角抽搐。 她想,若不是场合不对,她一定让云耀咬死这只老妖怪! 闻闲邪魅的眸子微微眯起,视线若有似无的瞥向秦沐风。而秦沐风在接受到那股冷冽的目光时,下意识的低下头不与其正面交锋。他紧抿着唇喝下酒水,喉咙里火辣辣的,睫羽遮挡住眼眸中的暗色。 酒过三巡后,众人才肯放过云霄鹏。萧姨娘和杜淳两人配合着送走宾客,大夫人则说自己头疼早早离席,云溪灵看着满堂宾客陆续离开后,柔唇微弯。 估计今晚的侯府又有人要失眠了。 第九十一章 平妻共处 入夜 云霄鹏脚步微虚的来到牡丹阁,殷红的灯笼发出幽幽暖光,他挥手让守在门口的丫鬟退下,李管家端着一壶清茶递了上来。 “侯爷,喝点茶解酒。” 话落,一杯冒着白雾的淡茶就送了上来。云霄鹏因醉意而微微半阖的眼动了动,鼻尖嗅到那茶清苦的味道,“事情办妥了?” 李管家弯着腰的身体几不可见的僵了一瞬,他将自己本就低垂的头又往下了几分,“已经安排好了。” “嗯。”云霄鹏看似醉嘘嘘的眼中透着丝丝凉意,打发了李管家后,他稍做整理,脚步看似虚浮,实在沉稳的推开了新房之门。 新房内很快传出侍女的问好声,可没多久这些侍女就捂着嘴低笑着从屋中走了出来,她们相互搀着,小脸羞红,凑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小声嘀咕。 而在点满红烛的新房内,隐约听到几句争执,可没有人会在意,毕竟在旁人眼中这不过是新婚夫妻间小情趣罢了。 新房外,夕芙姑姑静静的候了一会儿,之前的争执她应该是听的最清楚的人。就在她犹豫着是否应该进去劝和的时候,伸到一半的手收了回来,低笑着走到一旁守夜。 于云霄鹏而言,今夜春色撩人,拂人心魂,就连着幽冷的月色都添上了几分柔情。 有道是: 云鬟低拥髻斜倚,此是千金一刻时。 又是推辞又怜爱,桃花着雨漫支持。 这一夜,牡丹阁中暖光未熄;这一夜,秋雨兮兮亲吻繁花;这一夜,霄荣居内玫瑰零落,这一夜,寒了几人心又全了几人意。 亦日 云霄鹏早早就起身,神清气爽的从新房中走出,儒雅的脸上挂满微笑,“夫人昨夜累着了,你们不要打扰,让她好好休息。” 话语间还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吵到里面的人休息般,体贴的让人不由羡慕。 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云霄鹏今日的心情异常灿烂,连带着对下人们的态度都亲和了不少。 早早等候在门外的夕芙姑姑有序的指挥着陪嫁丫鬟和下人们,面带微笑的点头,“侯爷放心。” 云霄鹏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朝着屋中望了几眼后才离开。 过了差不多半柱香后,夕芙姑姑轻轻推开门扉,放慢脚步走了进去。装饰华贵精美的屋子里,一对龙凤红烛早已熄灭,燃着檀香的屋中隐约夹杂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层层红纱下,一位绝色佳人俏颜酡红,芊密的睫羽上还挂着几滴细小的泪珠,微弯的秀眉轻轻蹙着,一张樱桃小嘴微微有些发肿。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眉间隐约添了几分妩媚,更衬的那人尽态极妍。 看她将自己缩在锦被中睡的香甜,夕芙姑姑都有些不忍心叫醒她。可念及来前太后和皇后的嘱托,她也只能先打扰一下明燕的美梦了。 “公主?公主?”夕芙姑姑轻轻摇了摇她,“该醒了,今天还有正事儿要办呢。” “唔……” 明燕疲惫的睁开双眼,声音略显沙哑,“姑姑……”若非夕芙姑姑手快扶住她的肩膀,估计她就直接倒回床上去了。 夕芙姑姑顺手拿过软枕垫在她身后,同时又将一杯温水递了过去,“喝点儿水润润嗓子。” 明燕蹙着眉抿了几口,神智慢慢回笼,逐渐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脸色瞬间由晴转阴,身子也开始逐渐变的僵硬。 怎么回事?明明她是打算和云霄鹏约法三章的,怎么可能容忍他碰自己呢!!! 明燕身子也在轻微的颤抖。夕芙姑姑还以为是她冷,连忙将锦被往上拉了拉,“公主,今日是你头喜,身为云侯夫人,你必须去表个态。”夕芙姑姑略带严肃的说,“尤其是对大夫人,公主不可太硬也不能太软,其中尺度定要把握好,否则会招惹事端。” 只可惜这一番苦口婆心的话语,没有只字落入明燕心中,她甚是敷衍的点头,埋在锦被下的手死死拽着床单,眼睛却是瞥向了摆放在桌上的一对龙凤杯。 明媚的杏仁大眼微微眯起,眼波中划过暗色。看来问题十有八九是出在了酒上,难怪云霄鹏昨晚非着自己喝下交杯酒,表明上还信誓旦旦地承诺不会强迫自己。 哼!果然是个奸诈之徒!!! 如果她没猜错,昨晚的那杯酒水里一定掺了药!不然她怎么会在喝下酒后就全身无力,神智不清,任由那人为所欲为! “可恶……”明燕咬牙切齿的瞪着龙凤杯,夕芙姑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沉默了一会儿后移开视线,手轻拍着她的后背。 明燕闭了闭眼,努力将心中的气焰压了下去。事已至此,她还真是应了云溪灵当时,在她耳边轻轻呢喃的那句:接受现实。 “姑姑,帮我沐浴更衣吧。” 夕芙姑姑平静的注视了她几眼,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另一边,大夫人等人早早就在正厅里,手边的茶都喝了三盏了。萧姨娘默默的抬头瞥了一眼外头太阳高照,心下嗤笑不已。 云溪梦和云溪可坐在一边,云溪可微抿着唇瓣,不时打量一下大夫人,看到那人脸上明显的不悦,自己下意识的垂了垂头。云溪梦则无所谓的玩着手指,对于大夫人一大早就把她们叫到这里,干等了一个时辰的举动表示有些好笑。 而杜淳还是同往日一般,秀雅的脸庞上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友善,整个人都显的格外随和温柔。 云溪灵一双清冷的眼睛悠悠从众人身上滑过,随手抬起茶盏轻抿一口,垂下的睫羽却遮掩住了主人冷漠的神情。 南月荣那么兴师动众的搞这一出,大概是想在明燕面前立威吧。呵呵…想法是挺好的,不过她今天恐怕是要失望了…… 就在众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明燕一身富贵牡丹红的妇人打扮走了进来。美艳精致的脸庞上扬着高傲的神情,她在两位侍女的陪同搀扶下,旁若无人的走到大夫人身旁的主位上坐下。 “本宫没来晚吧?”明燕随意的说道,芊芊玉手拢了拢垂落在肩头的发丝,眼神却似有若无的落在大夫人身上。 大夫人轻笑着看向明燕,“这个时辰午膳该是准备好了,妹妹来的正巧,今日厨房特地炖了人参鸡汤,一会儿要多喝些补补身子。” 明燕秀眉高扬,她没想到大夫人会这番和颜悦色,在脑海中盘旋的话语一时间都失去了用途,故而没有注意到大夫人的话外音。“……姐姐费心了。” “客气。”大夫人嘴皮上下一掀,视线却是落在了站在一边的夕芙姑姑身上,她暗自打量着,直觉告诉她,这个人绝不简单,她必须要多加留心。 首位下,云溪灵敏感的听出,那句“姐姐”明燕说的十分不自在,就好像是咬着后槽牙喊出来的一样。好在那两个人都各怀心事,没有在意对方言语上的细节,否则只怕难有那么和谐的气氛。 “大夫人……”杜淳刚刚开口喊着,话还没说一半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 明燕手中的茶盏砸落在桌上,漂亮的眼睛轻飘飘的瞥着杜淳有些怯弱的脸色,“夫人?你喊谁呢?” “我……”杜淳吓了一跳,她并不知道自己有哪里不对,眼神闪烁道:“之前一直都是这样喊的……” “呵。”明燕华丽的长袖扫过茶几,“现在本宫才是这云侯府里的''夫人'',记住了吗?” 随着她的话落,大夫人的脸色一瞬间变的铁青,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她望着在一边坐立不安的杜淳,柔声笑说,“杜淳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公主何须动怒,在座的几位妹妹们都是侯爷的知心人儿,自然也都担的上一声''夫人''。” 只不过此夫人非彼夫人! 大夫人的话外音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明白,自然也包括明燕。她平日里是不喜欢去逞口舌,但这不代表她真的傻到听不出嘲讽,她明白大夫人这是在给她下马威! 不过,这无所谓,反正她也是打算给大夫人,乃至于所有人下马威的! “姐姐这话说的不全对,虽然都是夫人,但本宫才是名正言顺的''云侯夫人'',姐姐说对吧?”明燕笑容灿烂的说。 大夫人气的快捏碎茶杯,可碍于皇室也只能咬牙忍痛,“…那是…自然…” “这话也不对啊。”云溪灵突然开口道,“所谓云侯夫人,是指母亲和公主两人才是。” 这话听的大家一脸茫然,大夫人更是诧异至极,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升了? 云溪灵没有过多解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明燕双眸微暗,冷声讽刺道:“二小姐眼睛是不太好吧,昨儿个本宫可是用的正室夫人大礼入门。” 云溪灵抬眼望去,“公主大概有所不知,当初母亲入门所用彩礼也同公主一般。二者之间没什么可比性,都是一样嘛。” 说着,她的视线落到大夫人身上,神情异常亲切,“我知母亲为了父亲,忍下了所有委屈,但是为人子女,总是不希望看到母亲如此难过,故而溪灵为母亲讨来了一样东西。” 大夫人越听越觉得玄乎,不明所以的看向桂嬷嬷,而桂嬷嬷也是茫然的摇摇头。要说云溪灵会不忍她难过?!这种话说的连鬼都不信!这个贱丫头巴不得她早死才是! “哼,二小姐话不要说的太满,小心闪了舌头。”明燕满不在意的说着,就连夕芙姑姑几次暗示都被她无视了个彻底。 云溪灵慢条斯理的,抚去衣袖上不存在的皱褶,清冷的眸光流转中,与夕芙姑姑有一个短暂的交汇,从对方眼中她看到了几丝无奈。 桂嬷嬷忍不住想上前却被大夫人拦住,她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示意桂嬷嬷稍安勿躁,让她看看云溪灵这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 和她抱着同一想法的云溪梦等人,也默契的不出声响。至于明燕,仍旧端着一副公主作态,高高在上的斜瞥着云溪灵,“这人一顺风顺水起来,就开始夜郎自大了,古人诚不欺我。” “你!”这话一出,站在云溪灵身后的青浅瞬间就变了脸,她才堪堪说出一个字,就被云溪灵的咳嗽声打断。 明燕冷冷的看着她,“一个小丫鬟也敢在主人说话的时候插嘴,呵!这侯府的规矩,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说着眼神有意无意的滑过大夫人身上。 厅内气压一时间压低了很多,大夫人眸光瞥见明燕得意的笑容时,眼中似有若无的闪过嘲讽,终究是年轻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会多得罪人。 云溪灵并不理会明燕的冷嘲热讽,悠哉的朗声道:“翠嬷嬷,将前段时间太后娘娘给我的东西拿出来吧。” “是。”翠嬷嬷抬头挺胸的走上前,手中拿着一张明黄色绣凤纹的懿旨,道:“太后有旨:念南御史在朝忠心耿耿,于社稷有功,且其女月荣与云侯多年夫妻情深,哀家不愿见其因公主嫁入产生不合。故,特下懿旨,封南月荣为三品夫人与公主同为正室,望其管理好云侯府事务,使家园和睦。钦此!” “大夫人你可要好好谢谢二小姐才是。”翠嬷嬷笑眯眯的把懿旨递了过去,大夫人有些呆楞的接过,不知是高兴还是什么的半天没有说话。 她身边的桂嬷嬷急忙跪下,“老奴带夫人谢过太后圣恩,也谢二小姐说情。” 云溪灵本也没打算南月荣会向她道谢,故而平淡的笑了笑,“不客气,这是溪灵该做的。” 而明燕则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娇艳的脸庞上带着几分怒意,霎时,她突然看着云溪灵笑了起来,“哈哈哈,云二小姐好手段啊,本宫佩服!” 居然能让太后松口,给南月荣平妻的身份,好!当真是做的极好!云溪灵这可是你公然和本宫作对,走着瞧吧! 明燕那双漂亮的眼睛死死的锁住云溪灵,眼中寒意毫不掩饰。 云溪灵也不躲闪,回给她了一抹灿烂温柔的笑容,当真是让明燕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也不好出。 大夫人沉默的看着手中懿旨,心中五味杂陈,按理说她应该高兴不是?可为什么,她心中总有一丝隐隐的不安呢…… 云溪灵,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也同时浮现在在座的其他人心中,杜淳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见大家都不开口说话,她小声道:“那…那以后,我们怎么称呼公主和夫人?” “对呀,既然都为正室,这称呼上还是要让人分清才是。”萧姨娘接过话,一边说一边看着坐在首位上的两人。 大夫人手揉了揉额头,“听妹妹的意思吧。” 明燕抿着嘴,心中虽然不悦这个结果却也没有在表现出来,“还是由姐姐定吧。” 这次大夫没有在推辞,而是平静的说道:“那就这样,以后我依旧是大夫人,公主则是公主夫人,妹妹意下如何?” 明燕点点头,“就按姐姐的说的定吧。”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传膳。”大夫人偏过头对桂嬷嬷吩咐道。 桂嬷嬷点了点头,带着几个丫鬟走了出去。之后的午膳倒是过的十分平静,没有人站出去去触大夫人或明燕的霉头。 不过,云溪灵却非常清楚,这顿饭除了自己以外,只怕其他人是食不知味了。 第九十二章 再次入宫 自明燕嫁入侯府后,已有近三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以来,侯府异常的平静,无论是往日里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明燕公主,或是被迫退居平妻一位的大夫人,都默契的“友善”相处着,每次见面都是满脸的笑容。 大夫人对待明燕也很是亲切,甚至在处理一些事务之时,也不忘和明燕商量。而明燕也收起了自己的傲慢,虚心向大夫人求教。 这一来二去,谦让宽和的态度,使得云霄鹏对大夫人的好感提升了不少,对明燕更是宠爱有加,整个云侯府看上去还颇有一副家园和睦之象。 “什么叫娶妻当娶像云侯府大夫人这般,宽和仁善……我呸!”青浅不屑的瘪嘴,“这些人就只会看表面现象,什么都不知道的张口乱说。” “嘘,小声点儿。”青璃急忙捂住她的嘴,眼神快速扫过四周,“这里可是皇宫,你说话要注意点。让人听了,又少不得生出事端。” 青浅调皮的笑了笑,“放心吧,这儿就只有我们两个,柳姨和那些宫女姐姐们都出去了。”说罢站起身拍了拍裙摆,朝青璃做了个鬼脸,“我可不会给小姐添乱呢。”说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青浅蹲下身手杵着下巴,秀眉微蹙,“说来也是奇怪,太后虽然身体不适,可也没必要,三天两头的让小姐进宫陪伴呀。” 青璃失笑,“这些事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了,再说,我看小姐也很喜欢陪着太后呢。” 青浅撇撇嘴倒是没有反驳,视线又重新回到燃烧着的柴枝上,小药房中不时响起火星嘣跃的噼啪之声。 慈宁宫 淡淡檀香袅袅升起,随着帘纱晃动间幽幽弥漫在这座华贵大气的宫殿中,淡黄色的薄纱轻落,隐约可见一妇人躺靠于床榻上。 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挑起淡黄的纱缦,“太后,您怎么起来?” “嗯?是灵儿啊。”太后略显疲惫的抬手嘘咳几声,云溪灵急忙三步并两的走过去,将手中的瓷碗放到一旁,扶着太后的肩膀,手轻轻在她身后顺气,“您身体还没恢复,应该躺着休息才是。” 太后微微笑了起来,“你啊,一来就喜欢管着哀家。” 云溪灵脸上笑容不变,“灵儿那敢呀,这不是担心您老人家不舒服么。” 说罢,取过软垫放到太后身后面,又拉了拉锦被。 随后将瓷碗端了过来,轻轻晃动瓷勺,“您自从五台山回来精神就不大好,灵儿听柳姨说您这段时间老是梦魇,又不肯传太医前来诊治。”一边说一边不赞同的轻蹙秀眉。 “呵呵,哀家早习惯了,都是些老毛病,反反复复的,叫了太医来,也只是开些安眠助睡的药。”太后微微叹了口气,脸上倦色难掩。 云溪灵轻轻搅动着瓷勺,眉眼温和,小心的舀起棕色的汤汁吹了吹,“太后,您这梦魇会时常犯吗?” 太后无奈的瞧着她,保养良好的手轻轻拍在云溪灵的头上,笑骂,“你这丫头啊……”本不欲多说,可余光瞅着云溪灵略带严肃的表情,笑着开口道:“也不能说时常,在哀家刚成太后那年,确实有过几次梦魇,当时那个症状持续了半个多月,太医院也是束手无策,后来还是恭亲王特意请来天师诊断,情况才有所好转。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毛病也没有再犯,一直到现在。”或许是提起了往事,让这位尊贵的妇人眉宇间多了几分感慨。 云溪灵静静聆听着,不时说上几句。二人这相处的模样就仿佛是寻常人家的祖母和孙女般亲切,太后见云溪灵丝毫没有烦躁的样子,心下更是欢喜,忍不住又多说了些当年的趣事。 老人家的话语间带上了几分怀念,想来定是忆起先帝再世时的时光。 云溪灵垂下双眸,棕褐色的汤药里倒影着她清冷的面容,脑中思绪万千。 前世太后也曾有过梦魇的症状,可却是在几年后才发生的。而今生为了让太后能睡的安稳些,她特意提前寻来可以助眠的草药赠予太后。按理说,不应该会有梦魇的情况出现才对。 不知道为什么,云溪灵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许是药物作用的影响,太后的精神渐渐恍惚,双眼慢慢阖起,呼吸也开始变的平稳绵长。云溪灵压低声音唤了几声,等了半响也不见太后有什么反应,这才松了口气般的为她调整好睡姿,盖上锦被。 转身燃起助眠的香薰后,放慢脚步,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卧房外,柳姨和万公公早已等候在那儿。 余光瞟到云溪灵的身影,柳姨刚想说话时,云溪灵就轻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 柳姨和万公公对视一眼,了然的点了点头。三人又往门口走了几步。柳姨压低声音问道:“灵小姐,太后怎么样了?” “暂时睡下了。”云溪灵将手中的瓷碗放到一边。柳姨闻言脸上也露出了放松的神色,站在一旁的万公公轻瞟一眼瓷碗,颇为好奇的问道:“没想到云二小姐配的这药,竟然比太医院配的还要有效。”一边说着一边点头,“这样一来,大家都能安心不少啊!” 柳姨对此也是极为赞同。 而本应高兴的云溪灵脸上的神色却异常凝重,她眉头微蹙,“不,这药也是治标不治本,况且是药三分毒,这种药偶尔一用或许能见效果,若是长时间服用……” “现在能让太后稍微休息一下都是好的。”柳姨轻声打断她,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 云溪灵沉默的往卧房的方向看去,无声的叹了口气,“还是要在观察观察,看看她老人家的反应,柳姨这段时间就劳烦您多费心了。” 柳姨笑了笑,“灵小姐说的那里话,照顾太后本是老奴分内之事。倒是麻烦灵小姐三天两头的往皇宫跑,老奴才是过意不去。” 云溪灵失笑的摇摇头,看向一旁的万公公,“公公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瞧我这记性!”柳姨双手轻轻拍了一下,“光顾着问太后的身体,忘了说千岁爷有事找你。” 闻闲找她? 云溪灵有些诧异,这段时间。她进出皇宫都和那老妖怪一起,若是有事直接当面说就好,何必绕那么大个圈子呢? “可是太后这边……” “没事,你且随万公公去见九千岁,太后这儿有我照看着,再说了,还有你身边那两个小丫头留在这儿帮忙呢。”柳姨淡笑着打断她。 万公公见云溪灵神色稍有松动,立刻接过话道:“千岁爷的脾气……云二小姐还是去一趟吧,不然咱家也不好交差不是?”说着脸上也露出几分无奈。 闻闲那性子云溪灵也很清楚,如果自己当真不去,估摸着按那位爷的小心眼,肯定要给她记上一笔,万一他老人家一个不高兴,随便动动手指,她这平静了没几天的小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罢了罢了,左右也没什么事儿,去见上一见也无妨。 云溪灵又对着刚刚走过来的青璃青浅叮嘱了几句,交代了一些事情后,才对这万公公点头示意可以走了。毕竟,云溪灵也不想因为自己的问题让万公公为难。 不过到底是什么事?才会让那个老妖怪,特意让万公公来找她。 云溪灵心下难得有了几分好奇,“该注意的事项我都告诉她们了,柳姨若有事,交代给青璃青浅便好。我现在就过去寻他,还有劳公公在前带路。” 万公公笑着摇摇头,“云二小姐客气了。”说罢,对柳姨微微颔首后往前几步,微弯下腰抬起右手道:“请。” 云溪灵也没有耽搁,对着柳姨行了一礼后,跟着万公公走了出去,没想到刚出慈宁宫的大门,她就看见了那抹招摇到不可一世的身影。 不过这次可真难得,这位爷身边除了墨白和夜九以外,再无其他随从服侍的宫女太监。而闻闲身上穿的衣服也简单了许多,紫色锦缎修剪的十分合身,仅在衣摆处盘踞着飞鱼流水,同他以往那些个华丽的服饰相比,没有过多繁琐的暗纹绣花,简约清爽的服饰,配上他那张邪美摄魂的脸倒也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现在这位美人儿的心情,看上去有些阴沉。 云溪灵眨了眨眼,正寻思着,她要不要走过去时,直接和闻闲的视线撞上了。 然后,云溪灵清楚的看到他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很好,现在可以确定了,这位爷肯定是在生气,而且十之八九这气还是她惹起来的。可云溪灵不明白,她什么也没做这人究竟在气什么? “千岁爷好巧啊,溪灵正要去找您呢!”云溪灵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无视掉闻闲不悦的神色,对他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语气上还带了几分惊喜和兴奋。 谁知闻闲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什么话都不说的大步向前走去,徒留一个高贵冷傲的背影给她。 事实上,最初闻闲是打算到御书房去等她,可不知怎的,在路过御花园的时候,身体像不受控制般直接走了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慈宁宫殿前了。 想他堂堂司礼监首座,北越高高在上的九千岁居然站在宫门口等个小丫头,这传扬出去岂不荒唐! 刚想甩甩袖子离开,眸光又瞥见那抹淡粉色的身影,才离地的脚又默默收了回来,想着反正那丫头也要出来了,自己就当是碰巧路过顺道来接她的。 可谁知道,那死丫头站在殿内半天不带动一下,还有心情和别人聊天!!!弄的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一等就等了近半盏茶的时间,在这儿站岗的宫女太监都忍不住平平侧目,搞的他好不尴尬! 独自生闷气的九千岁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现在的举动有多么幼稚。自顾自的往前走了小段距离,发现身边似乎过于安静,后知后觉地回头看了看……很好,除了他自己以外,其他人都留着原地,看来都是活腻味了! 闻闲在那一瞬间,似乎听到了自己磨牙的声音。 他停留了那么一息的时间,也不见云溪灵跟上来,于是薄唇微启,不太愉悦的冷哼道:“还站在那里做甚?等着本督背你吗!” 若是按照以往,云溪灵定然会听话的跟上去,可今天她却不想那么做。 见她没有动静,闻闲皱着眉转过身,“怎么,走不动还是腿断了?” 低沉的嗓音似焦琴般悦耳,如果忽略其中那股子咬牙切齿的意味的话,一定会让人忍不住闭上眼静静享受。 云溪灵抿唇淡笑,刚想说走不动,眼前就闪过一条淡紫色的绸缎,嗖的一下缠住了她的腰身。紧接着,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闻闲的方向飞去,眼看就要一个的扑在他身上时,腰间绸缎又悄然离去换作白皙的手臂,整个人被轻柔的圈入到那抹紫色的怀抱中,幽幽冷香扑面而来,同时耳边也响起了那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丫头你还真不怕死啊!” 云溪灵笑容不改,甚是无奈,“千岁爷,溪灵应该没有得罪你吧。” “哼!”闻闲轻哼了一声,浑身透着冷气。 云溪灵内心失笑,面上却是柔和的把手放到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上,轻轻抓住那只堪比白玉的手,“好了,咱们千岁爷大人大量,不要和小女子一般见识可好?” 也不知是那个词截中了闻闲,只见他艳红的嘴角微微上扬,“本督才懒得和你个丫头片子计较。” 话落,一手强硬的握住少女手腕,拉着她往前走去。跟在身后的墨白,抚了抚衣角上的褶皱,万公公同夜九也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后,三人跟了上去。 没走多远云溪灵就意识到,闻闲要带她去的地方似乎是御书房。而事实也证明,云溪灵的想法是正确的,不多时,他们就站在御书房殿门前了。 云溪灵下意识就想将手从那人手中抽出,可她还没来得及做这个动作,手腕处就被闻闲死死的攥住,耳边响起他淡然的声音,“你和我关系非同一般,这点……整个北越都传遍了,不是吗?” 闻闲的声音轻柔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可这话也确实打消了云溪灵欲挣开的打算,她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也对,毕竟我家里的那个爹都默认了。” 清冷的话语中暗暗透着几分凉薄,闻闲紧抿着双唇,半响,“那种爹和家…不要也罢!” “哈哈哈,照千岁爷这话,溪灵岂不无家可归了。”云溪灵半打趣的玩笑道:“若是千岁爷肯收留的话,那家…溪灵还真一秒也不愿多呆。” “好!” “啊?你……你说什么?”云溪灵没想到闻闲会这般接话,直接怀疑是她耳朵出了问题,还是闻闲说错了,愣了片刻,仰头望向他。 阳光下,俊美的青年身姿修长,向来魅惑众生的眼眸中异常认真。他的神情专注,注视着云溪灵那双冷淡中又带着几分惊讶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我说,好。” 仿佛承诺般的话语拉回了云溪灵的理智,她有些狼狈的移开视线,恍若未闻的拉着闻闲走入御书房内,“还是快进去吧。” 闻闲也随着她,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待二人进入御书房后,一道熟悉的身影瞬间闯入云溪灵的眼帘,她不着痕迹的往闻闲身边挪了几步,让闻闲将自己遮挡住大半。 本在与人讨论的皇帝停下了话语,眼神随意掠过二人手腕,眉尾微扬,“总算是把九千岁给等到了。”说着头转向坐在一边的恭亲王,“瞧瞧,朕就说这小子去找云家丫头了。” 恭亲王懒懒的看了一眼,语气中透着淡淡的不屑,“九千岁还真是难请。” 闻闲扬起一抹妖异的笑容,“哎,周边小国总是喜欢耍小聪明,偏偏朝内无人能管,本督也只好多费些心思不是。”说罢,直接无视恭亲王不善的目光,拉着云溪灵走到右手边的红楠木椅上坐下,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立刻就有人端着上好的雪雾茶送上。 云溪灵看他这做派,眉间有了些许笑意,视线快速从恭亲王身上划过,心中笑意难掩。闻闲嘴毒她是知道的,不过还真没想到,这人敢这般无所顾忌。当着皇帝的面公然讽刺恭亲王! 所以,说他嚣张不是不无道理。 恭亲王虽然是个粗汉子,可毕竟在皇宫中长大的,又怎会听不出他的话外音,当下这脾气就上来了,手猛的拍在座椅扶手上,“放肆!区区阉人竟敢对本王无礼!” 闻闲正欲喝茶的动作一顿,美眸中寒光乍现,一股强大的气压瞬间充斥在御书房的每个角落,莫名的让人感到阵阵寒意。 云溪灵离他最近,自然立刻发现了他的变化,急忙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小臂,抬头看向恭亲王,冷冷的说道:“都说恭亲王乃豪气之人,没想到千岁爷不过开个玩笑,王爷就这般不忌言辞了?看来,传言果真不可尽信!” 此时的云溪灵根本没有意识到,她语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怒气,甚至下意识的对恭亲王产生了几分敌意,故而她的话也丝毫不留情面。 于此同时,在她话落的刹那,闻闲周身阴冷的气息也如潮水般悄然散去,他静静的望着这个挡在自己身前的粉衣少女,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而恭亲王没想到,就那么个小丫头也敢直视自己,甚至还义正严辞的指责他,当场就愣住了。 场面在一瞬间变得异常安静。 终于,一个咳嗽声打破了这个气氛。 “咳……云二小姐所言片面了。王爷乃是豪爽大气之人,不拘小节。九千岁,亦是我北越不可或缺的人中之龙,二者做事风格上均为人杰,又怎会真的在意言语间的玩笑。”温润的声音如泉水般清澈,细听之下还能发现几分笑意。 云溪灵含笑的脸下意识地冷了几分,什么人中之龙?这确定是称赞,而非羞辱。哼!虽然她对闻闲的某些作为不以为然,但这暗藏侮辱的话语……… 粉衣长袖下遮挡着的手慢慢攥紧,云溪灵白净的脸庞上笑意不减,可那双眼睛却是幽暗的紧。 秦沐风一如既往的着一身青衣,节节翠竹遍布衣摆,墨发高束,端的是君子如玉。见云溪灵看向自己时,自然的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俊雅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柔情。 若换做其他女子,被这样的视线注视下估计会忍不住心动,可偏偏云溪灵最不吃的就是他这套。 “秦大人此言不妥。龙者为皇也,乃指陛下。人杰者为王也,乃指恭亲王。而九千岁之能,莫说北越,就是纵观天圣也难出其二,称之为鬼才亦不为过。” 所以他们之间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没有可比性! 后半句话云溪灵并没有说出,但这番话极大的取悦了闻闲,他轻抿着茶,嘴边的笑意盈盈。云溪灵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变化,反而是在话落的瞬间抬起头看向皇帝,“陛下觉得溪灵所言对否?” 皇帝先是沉默的与她对视,既不赞同亦不反对,几息后观云溪灵面色不变,突然朗声笑起,“云侯当真是生了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话落,又对着恭亲王笑骂,“你啊,前不久才答应朕会控制好自己的脾气,怎么这转头就忘了一干二净!”说着又讲目光移到笑容有些勉强的秦沐风身上,“秦爱卿方才所言也无错,可惜碰上云家这丫头……” “这丫头,本督的!”一直默不作声的闻闲突然打断道,“云家哪养的出来。” 皇帝听后先是诧异而后大笑,“你小子抢功的抢的……不过这丫头倒真称的上冰雪聪明。”说罢,突然意味深长的望了望云溪灵。 这次云溪灵没有在接话,反而坐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丝毫没有之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看上去就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恭亲王随意看了她一眼,余光却留意到秦沐风那异常温柔的目光,他抬起茶碗置于唇边,压低声音道:“怎么?你也喜欢那个云溪灵?” 秦沐风坦然而大方的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恭亲王挑了挑眉头,再一次将视线落在云溪灵的身上。说实话,他对这个姑娘的印象并不好,第一次见,窝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没有礼数;第二次见,低调的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第三次见,就像皇兄说的一般伶牙俐齿。 像这样一个又不懂礼数不尊女戒,口齿伶俐的女子,他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值得秦沐风喜欢的。 “不过尔尔。”一番总结后,恭亲王平淡的说着,“与阿幸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秦沐风不以为意,轻扬起嘴角,云泥之别?呵呵,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溪灵是个很聪明的女子,比微臣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聪明。” “娶妻当娶贤。”恭亲王沉思了片刻,“这样的女子娶回家…估计后院不得安宁。” “呵呵……王爷放心,下官心中有数。”秦沐风无声的笑起,目光如水留恋于正对面的女子身上。 恭亲王不解的摇摇头,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去,但很快又嫌弃的避开眼。 原因无他,只因闻闲不知何时将云溪灵圈抱于怀,头轻轻放在少女的肩膀上,享受的眯着眼,唇边却挂着挑衅的笑容。 而被他困在怀中的云溪灵,脸上虽有些不悦,但到底没有真的生气,若是仔细观察,也不难发现她眉眼间染上了些许纵容的笑意。 “男女授受不亲,你看她和那阉……九千岁,这种姑娘有什么好!”恭亲王瘪着嘴讥笑,秦沐风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眸色渐深,“……那位大人…也谈不上授受不亲吧。” 恭亲王沉默了片刻,眼中带着嘲讽,倒也算同意秦沐风的说法。 而那位坐在象征着皇者龙座之上的人,单手抵着下巴,一手曲指轻敲着奏折,隐隐带着皱纹的眼角扬起,静静的看着坐在下方的几人,眼中充满了趣味。 第九十三章 天师批命 御书房内,偶尔会有几位宫女为主子们添茶蓄水,茶叶的清香,混合着屋中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 万公公借着倒茶水的时机,不动声色的在闻闲耳边低声说道:“爷,那边儿……最近动静挺大。” 闻闲双眼浮现出一丝难测的神色,嘴巴扬起玩味儿的笑容。万公公见他没什么指示,当下往后退了几步,立在一旁默不出声。 闻闲一手抱着云溪灵,一手轻轻敲着自己的膝盖,余光无意间看到皇帝那满是趣味的神色。他不悦的撇撇嘴,这老东西要看戏就直说,何必把他拉下水! 要不是………当初就不该答应他来北越! 不过,对于皇帝这种看戏的态度,闻闲心中虽不大痛快,却也是见怪不怪,反正他也经常看别人演戏。 不过,刚刚秦沐风和恭亲王的一段对话…… 哼!以为压低声音他就听不见了吗? 那还真是要让他们失望了,那些话他只字不落的听在耳中,看来这二位是太闲了,抽空得让小白找点儿事……或者制造点儿事给他们做才是。甚得在这里嚼舌根,惹人清净! 云溪灵余光看到闻闲微微勾起的嘴角,心知这位爷肯定又在算计着什么,垂下眼把玩自己的手指。 御书房内宁神的檀香栩栩燃起,屋中众人各自想着事情,一时间安静的,只有茶碗与桌面碰撞的清脆之声。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高呼声。紧接着何贵快步走了进来,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瘦高的中年人。 何贵迈着看似急躁的步伐,平稳而不失礼数的走到众人面前,依次行礼后,面带笑容的说道:“启禀陛下,周天师出关啦!” “哦?快请上来!”皇帝一听''周天师''三字后,立刻将视线收了回去,高声说道。 随着皇帝的话落,那位站在不远处的中年人信步走来,众人随即看去,云溪灵和秦沐风纷纷被他身上奇特的装扮吸引了视线。 只见那人身着一件道家的黄色袍子,衣上简单的条纹拼接于领口,隐藏于衣摆处的太极图纹重重叠叠,头发被妥当的收于道帽中,那人带着沧桑的脸上又透着几分神秘,下巴处稀碎的胡须修剪的干净利落,让他看上去异常精神。 周天师漫步上前,双手抱拳微微弯腰,“臣,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面带微笑朝他点头,轻抬手示意,“来人给天师赐座。” 周天师面不改色的坐下来后,视线便移向了恭亲王,“王爷,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恭亲王嘴角上扬,眼中噙着难掩的笑意,“沐风,这位便是本王前不久,和你提起的周天师,我北越堪称神人的存在。” 秦沐风拱手,“天师大人,久仰!” 周天师慈祥的看了看他,摇头,“王爷过誉了,本道一介凡人,万不敢称''神'',秦小友不必如此。” 他们这边的举动云溪灵并不在意,但对于这位周天师,云溪灵着实是感兴趣的紧。毕竟在前世就经常听到有关这个人的传说,那些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事迹,原来就是这样一个人的手笔啊…… 于是,云溪灵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位仙风道骨的道人,或许是她的视线过于强烈,周天师竟突然转头看向她。 云溪灵眨巴眨巴眼睛,礼貌而大方的扬起笑容。周天师眯起双眼,越过云溪灵细细观察着闻闲,半响道:“这位小友……莫不是当朝千岁爷?”停顿一会儿后又继续道:“本道闭关修行期间,偶尔会听到一些关于九千岁的壮举,今日一见果真是天人之资。” 闻闲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天师…久闻大名。”说完后就不想在理会,毕竟这个人在他看来和那些装神弄鬼的江湖骗子差不多,神棍一个,无趣。 周天师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反而友善的说道:“小友怀中这位姑娘……” 那种具有强烈探究的视线,让闻闲非常不舒服,他抬手挡住云溪灵的脸,剑眉眉尾挑起,斜长的美眸色泽渐浓,“天师有什么问题吗?” 平淡的语调间隐藏了几分危险,周天师垂下眼失笑摇头,“小友多虑了,本道不过觉得这位姑娘命格奇特,忍不住有些好奇罢了。” 命格!云溪灵手一紧,眼中闪过警惕,对于这个''周天师''的能力,她还是有所耳闻。 根据前世印象,他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能预知灾祸,呼风唤雨,甚至批算命格。 若是以前她绝不会在意他人话语,可世界之大,自己可以重活一世,那么别人自然也可以拥有些特异之术。 自重生以来,原本的命格早已扭转,万一让这人看出什么,岂不是要把她当妖怪抓起来,施以极刑!看来,她有必要对这位''高人''多留个心了…… 云溪灵这般暗暗想着,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妥,她轻轻撇过头,徒留下背影给周天师。 周天师有些遗憾的收回目光,他之前分明算出,那女子与秦小友之间乃命定的姻缘,不知是因为什么,强行扭断了这缘分,而且那女子本该命途坎坷,注定红颜薄命。可偏偏她的身上,又存在着极强的气运,命格也是扑朔迷离,就连他也无法准确算出,真是奇哉怪也! 不过他此番前来并不是来与老友闲聊,于是周天师只好先压下心中的疑惑,对着座于首位的天子道:“陛下,此番臣提前出关是有要事禀报。” “哦?天师请讲。”皇帝道。 周天师摸着自己的胡须一字一句道:“在此之前臣想多问一句,太后身体无恙否?”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诧异的看向他,周天师见众人反应后叹息一声,“看来本道所料不错。”随后他面色凝重站起身,“陛下,臣观天象算出北越近期有不详之兆,太后凤体欠安就是这一切的开端!” 皇帝也沉下心,“天师可否说的详细些。” “天机不可泄露……”周天师高深莫测的摇着头。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化解?”秦沐风问道。 周天师沉思了一番后,点了点头,“北越位处天阳,古言有论''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此番虽有祸劫,却亦有圣女!只要圣女登上凤翎台祈福,太后凤体自会慢慢恢复。” 圣女?不知道为什么,云溪灵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此女貌若天仙,心性纯然,命中带有极大的福缘,立其为我北越圣女,必可化灾解祸!”周天师朗声说着。 皇帝微微蹙眉,“不知天师所说何人?” “是啊,天师就不要买关子了,直言何妨?”恭亲王性子直爽,最不喜欢人说话绕圈子。 秦沐风也频频点头,“不错,下官也十分好奇,不知天师所谓何人?” 看着几人好奇的模样,闻闲忍不住嗤笑低语,“故弄玄虚。” “嗯,我也觉得。”云溪灵对于他的这个看法非常赞同,或许是因为对周天师有了防备,现在这位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高人'',在她看来和那些江湖骗子差不多。 还别说,关于这点,闻闲与云溪灵想法出奇的一致! “神棍。” 云溪灵和闻闲不约而同的同时说道,话落,二人诧异的对视,不一会又同时无声的笑了起来。 “咳咳!”皇帝将手放到嘴边轻咳出声,“你们可猜到天师所指何人?” 突然被人打断,闻闲有些不太高兴的瞅过去,“貌若天仙?整个天圣倒是可以数出很多,不过要说北越之内,能当得上这四字的,画家小颖,皇家明燕,云家小姐。当然最适合的还是本督啊!”说着大笑起来,“不过可惜…本督不是女子。” 听着他的笑声,云溪灵嘴角抽搐,见过自恋的,但是像闻闲这种自恋到无可救药的,还真的第一次见! 周天师听完他的话,点头道:“闻小友所言极是,不过本道不太明白,小友口中的云家小姐所指何人?云家小姐众多,并不是谁都当的上这''貌若天仙''四字,何况现在在场的就有一个。” 呵!这是在暗指他家云儿不配吗?! 简直岂有此理,既然如此,别怪本督不给你面子! “何人?呵呵,天师既为''天人''心中没数吗?还要问本督?不是多此一举,自砸招牌么!”闻闲肆意的说着,根本不会因为他是众人敬仰的''天师大人''而礼让三分。 周天师抿唇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张画卷,将起抛向空中,大手一挥,原本空白一片的画卷上渐渐由金粉勾勒出一位佳人的容颜。 画中人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秋瞳剪水,朱唇皓齿,端的是倾国倾城,貌比仙人! 而这张脸,就是化成灰云溪灵也认得! 云溪雅! 她的好姐姐,天圣四美之首! 难怪她从刚开始就有种莫名的烦躁,弄了半天,是云溪雅要回来了。 北越圣女,真是好大的名头啊! 在那纸上容貌浮现的刹那,闻闲敏感的发现云溪灵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变动,他收紧环在她腰间的手,不屑一顾的道:“云溪雅……容貌上倒是称的上圣女,不过这品性么……” “一些小误会罢了。”周天师轻声道:“溪雅小姐命格福缘极高,乃当之无愧的圣女人选。” 事实上,周天师并没有把话说完。 按理说,云溪雅的福缘的确是少见的浓厚。可昨夜,有一颗本该黯淡无光的星辰突然光芒万丈,直接掩盖住周边其他星宿,一时间所有星宿竟全部移位,而本该福缘盛极的几颗星辰顿时失了光泽,有极个别甚至出现了殒落之意,这简直是从未有过的异象! 也正因这异象他才提前出关,想在变数到来之前查清那颗星辰所指之人,希望能让一切归于原位。 当然,周天师也很清楚要让一切回原绝非易事。但多年以前,他有幸亲眼所见有人偷天成功,既然这事儿前有先例,那他又何不效仿? 可现下,有一个难题,若说云溪灵的命格如隐藏于云雾缭绕之中,难以窥测。 那这九千岁的命格,就是更是奇怪了! 命中带煞,犯孤星,可又伴随着深厚福缘,而且一个阉人的身上,竟隐约围绕着属于皇者的龙气,两种异常矛盾的东西出现在同一人身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就是那个变数吗? 不,不对,还有一人。 云溪雅的命格被红光笼罩,也是极为少见,若要解开这个疑惑,非要见到她本人才行! 也许,她才是那个变数…… 短短片刻的功夫,周天师就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可偏偏没有一种是涉及到云溪灵的。或许是因为闻闲给他的印象太深,以至于让他忽略了她,也错失了最好的时机。 另外一边,皇帝与恭亲王商量了一番后,最终点了点头,决定封云溪雅为北越圣女,并于三日后在凤仪台上正式册封。 至于秦沐风则是有些留恋的看着画中女子容颜,眼中闪过些许怀念和隐晦的情感。 得到了最后定论的闻闲,轻轻摸了摸云溪灵的长发,“这样也好,云溪雅当得上圣女这个头衔,北越的吉祥物么,挺好!丫头,以后和这''吉祥物''多接触接触,难说能沾点喜气。懂了不?”他的语气上还有几分认真,但更多的是玩笑。 云溪灵强忍笑意颔首,人家好好的圣女被你说成了''吉祥物'',这样真的好吗?我的千岁爷。 许是看懂了她眼中的意思,闻闲理所当然的点头,又摇头,“不行,还是不要接触了,乖乖在本督身边,本督比那个''吉祥物''强多了!”说完还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这番话,可是切切实实的打周天师的脸了,就算周天师自喻高人,被人三番五次的落面子心中多少有些不悦,看向闻闲的目光中也带上了几分冷色。 闻闲任他看,不躲不闪,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不过,当他们视线撞到一起的瞬间,本来目光严厉的周天师,被闻闲那双幽暗如寒渊的眸子看的后背阵阵泛寒。于是他抬手放到唇边轻咳了两声,有些狼狈的错开视线。 闻闲冷哼一声,也不管皇帝同不同意,直接拉着云溪灵大步离去,“陛下,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本督还有事先走一步。” 阳光将闻闲那抹紫色的背影渡上淡淡的金光,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温度,云溪灵不由自主地咧开了笑容,小跑着跟上他,正好撞上他回眸一笑的刹那。 那一瞬间云溪灵心中,春暖花开! 她静静看着这个男人。他肆意妄为,杀人如麻,邪魅狂傲;可他也风华绝代,冠倾天下,举世无双,这就是闻闲! 云溪灵低头笑起,但是不可否认,这样的闻闲她……很喜欢! 喜欢……… 原来她还会喜欢上别人吗? 不过,若那人是闻闲的话,其实也很不错吧。 沉浸于自己心绪中的云溪灵并没有注意到,在拐角处一位戴着斗笠的女子死死的盯着她。风起,轻轻撩开那人白色的薄纱,她精致的红唇微微上扬,“云溪灵,我回来了。” 这声音极淡,顷刻间就消散在徐徐的清风中,不着一丝痕迹…… 第九十四章 北越圣女 天师所批北越圣女命格之事,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所有北越臣民们都知道了,云侯府上出了位天命圣女! 不过短短三日,就连街边孩童都会唱着一首简单的童谣: 天圣四美数第一, 温柔大气有才情。 一朝拜天为圣女, 祈福诵经昌国运。 昌国运! 轻快而直白的话语,无一不歌颂着圣女身份的显赫与重要性。虽说北越自建立以来从未有过''圣女''一职,可此番应天命为之,也着实叫人重视。 以往重兵把守常人不可靠近的凤翎台,今日被围的水泄不通,随意望去均是一片人海。 凤翎台是位处京都东方的一座高台,凡登台者需徒步爬上一百九十九节阶梯,台上是一个以圆为型的大理石地,占地面积极大。八根近三米多长的圆柱矗立于上围绕着整个凤翎台。 每根圆柱之间还用细长的红线相连,红线上系着颗颗金色小巧的铃铛,随着风起风过还会发出叮玲的脆响。 圆柱两面挂着四指宽的红色锦缎,那缎子极长,由上而下垂落于地。而象征着北越国的太阳图纹也印在那红色锦缎上。 远远望去,那随风飘扬的红锦异常神圣! 被红锦围绕着的凤翎台内,上层圆心石北侧正面设主位,立皇天上帝神牌位,其周围红色金边的神幄呈下多边圆锥形。第二层坛面的东西两侧为从位,立日月星辰和云雨风雷牌位,其神幄则为长方形。 神位前摆早已列着玉、帛以及整牛、整羊、整豕和酒、果、菜肴等大量供品。随意看去,单是盛放祭品的器皿和所用的各种礼器,就近乎百余件。 由此可见,对于这次的圣女祭天,皇家有多重视! 不但朝中重臣均要求盛装出席,就连皇帝皇后也穿上了祭祀专用的礼服,随着周天师一同站在凤翎台的前方。 这时,一阵长鸣之声响起。台下百姓纷纷跪地伏身,一条红毯顺着台阶直通神台,每一级台阶上都站着两位侍女,她们手挽花篮,不时朝空中抛去艳丽的花瓣。 顿时,沁人心脾的清香扑面而来。 伴随着铃铛的清响,一位白衣女子款款走入众人视线之中。只见那人身上一袭华丽的雪白锦绣着体,如花瓣般翻卷着的衣领从她的脖颈处微微松开,露出女子洁白如玉的肌肤和一小部分锁骨。 腰间三串上好的莹白珍珠腰链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淡金色的外纱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宽大的长袖上朵朵白莲灵蝶若隐若现,绣着白色灵鸟的拖尾自然垂落在她的身后,由两位侍女轻捧着散开,衣摆上精致的灵鸟在她的走动间,就好似要飞入那云层一般! 衣裙上轻盈的雪纺不时被风扶起,上面点缀着的细碎水晶也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与灵动。 白衣女子如瀑的墨发高高挽起,一头精致的九天落霞髻上戴着如摇曳在风中的白莲花饰,长长的薄纱飞舞在她的四周,翩若惊鸿。 那一身随风飘扬的长裙,衬的她如随时会乘风归去的仙子般,高贵圣洁不食烟火。走动间,迎着落花,轻风拂袖,步步生莲。正所谓: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云溪灵凝视着这位白衣仙子一步一步的走进,留意到众人均赞叹不已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果然,这人与人就是不同。 大家对美人儿总是有诸多的不忍和无限的包容,明明两年前的一场及笄闹剧让云溪雅几乎身败名裂,可如今一句福缘深厚就能让她重回众人视线,还是以''圣女''如此高贵的身份。 倒真是应了那句''世事无常''啊! 云溪灵有些感慨的嗤笑,不过因为她站的位置不显眼,也没有人注意到就是了。 或许是因为云溪雅毕竟是云侯府的小姐,故而本该立于台后的云霄鹏都被安排到了靠前的位置。而大夫人与一众家眷也都有幸站于较接近台面的一侧的圆台阶上。 大夫人双眼微微泛红,看着云溪雅漫步走上凤翎台,心中说不出的骄傲和自豪。一时间因为明燕入门而烦闷低沉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均烟消云散。 云溪雅在经过她身旁时,对着大夫人轻轻一笑,眼中也是难掩激动。但她知道此刻不是和母亲说话的时间,于是也只好压下激动的心情越过大夫人,登上着象征着国运的凤翎台! 这次,她不再是空有一个四美之首名头的云侯府大小姐,她云溪雅是北越第一位被册封的圣女!至于以前的那些事情,又有谁敢在提起! 而云溪灵……哼,她定会好好对待这位聪明的二妹妹。 云溪雅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又不经抬起了头,整个人显的格外自信,同时也格外的美艳! 等云溪雅走到台中央时,只见她上袖高扬,对着皇帝皇后及肖烨墨等人跪下,“臣女,云溪雅拜见皇上万岁,皇后千岁!拜见太子殿下,三皇子!” 皇帝微微颔首,“起来吧。” 云溪雅又道了声万岁后,才被两位侍女搀扶着站起身。 正当她准备走向祭台神位时,右上方传来一阵略显尖锐的声线,“圣女不准备向千岁爷行礼吗?” 寻着声音望去,刚好对上绿公公的视线,云溪雅微愣,有些不明所以。她现在的身份是圣女,难道还要和阉人低头?这不是笑话吗? 许是看出她的想法,皇后瞥了一眼闻闲那半笑不笑的模样,道:“依照规矩,确实是要行礼。” 云溪雅闻言身体微僵,但很快又放松下来。她大方得体的朝着闻闲跪下,声音不卑不亢,“方才不知礼数,望千岁爷勿怪。” 闻闲默不作声,云溪雅一时摸不准他的脉也不敢乱动,只好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似乎是过了许久,她才听到那人慵懒的说了一句,“起吧。” 随后才敢起身,可当她站直后,视线直直对上一人。 好啊,难怪刚才怎么找都没看见云溪灵的身影,弄了半天她居然就站在九千岁的身边。等等,照这么个说法,她刚才不只跪了九千岁,还跪了云溪灵? 一时间云溪雅只觉有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但她面上却完全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还友善的朝云溪灵点了点头,而后走向祭台神位处跪坐于早已备好的圆垫上,点燃长香,双手合十,美目轻闭,虔诚地向上天祈祷着。 云溪雅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期间,没有对自己朝云溪灵下跪这件事而表现出丝毫不悦。 云溪灵清冷如水的眸子平静一片,白净的脸庞上扬着淡淡的微笑,对于云溪雅方才的举动丝毫并不意外。 “你这姐姐……大有长进啊。”闻闲慢悠悠地说道,视线却没有落在那位白衣美人身上。 云溪灵微微低头,脸上笑容柔和,“两年了,怎么着也该有长进才是。”她的声音轻轻柔柔,语气乍一听似乎还有几分兴奋。 闻闲眸光流转,“有了这圣女的身份,你那大姐姐可就不好对付了,云儿就不怕引火烧身吗?” 一听''云儿''二字,云溪灵就很是无奈。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好像那次狩猎回来以后,闻闲就特别喜欢喊她云儿。 而对此,云溪灵从一开始的拒绝和嫌弃,再到现在的纵容和默认。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每次闻闲唤她云儿的时候,在她的嘴角总会不自觉扬起。 “引火烧身?呵呵,你是在小看我吗?”云溪灵从容的说着,语气是却透着几分肆意,“就算这火真烧起来,也烧不到我身上。” 闻言,闻闲眼中笑意渐深,“是啊,我的云儿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失手的时候。”就算失手了,我也会帮你把事情解决干净的。 后半句话闻闲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看向云溪灵的目光更加柔和了几分。 一直以来,他都在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和云溪灵相处,让自己的一切在不知不觉中侵入到云溪灵的生活,不着痕迹的让她习惯他的存在。而现在,事实证明他的做法非常正确! 不过,云溪灵的心门封的太死。虽然不知道他家云儿经历过什么,以至于让她对感情如此排斥。但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相处,闻闲已经很轻松的掌握了她的软肋,巧妙的运用各种方式去撬开她死封的心门。 他相信,迟早有一天自己会融化那颗冰封的心! “闻闲。”云溪灵突然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闻闲不知飘到何方的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他眸光轻柔低声道:“嗯?”低沉的嗓音带着微微的磁性,甚是悦耳。“怎么了?” 云溪灵稍稍扬了扬下巴,“你说这场祭天到底有没有效啊?” 说罢,云溪灵四处看了看,煞有兴致的打量着跪坐在神台上闭目的云溪雅。 “呵,这种骗人的把戏,你说有没有效。”闻闲不屑的闭上眼睛,神情看上去有些疲惫。“有没有效都无所谓,反正皇家在乎的只是这个形式。” 闻言,云溪灵无声的笑了。 就在此时,空中突然卷起强风,悬挂于空的铃铛响成一片。而云溪雅的白衣也随着飞舞,乍一看去,当真是要乘风归去一般。 风越刮越大,卷起遗落在石阶上的落花在空中盘旋,众人被这强风吹的睁不开眼。耳边却传来阵阵鸟鸣之声。 风,渐渐停了。 众人睁开双眼,均是一片吸气。 只见,整个凤翎台空中飞舞着成百只白色灵鸟,它们以云溪雅为中心,绕着她飞翔。长长的洁白羽翼在阳光下,显的格外醒目。 云溪雅仿佛没有受到鸟儿们的影响,自顾自的祷告完后,才缓缓睁开双眼。入目之处群鸟环绕,云溪雅似乎愣了一下,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本来被封圣女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安和焦虑,可如今看来……连老天都站在她这一边,她合该是北越的圣女! 这样一想后,云溪雅压下心头泛起的高傲,颔首之间嫣然一笑,素手微抬,一只羽翼上带着红纹的漂亮灵鸟自动落了下来。 白衣,灵鸟,美人,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震撼。 这时,周天师向前跨了一步,他高声道:“此番圣女祭天,为我北越祈福。天之所定,百鸟来朝!” 话落,百姓们一片欢呼,无一不赞叹着这从未见过的奇景盛状! 在一片欢呼声中,闻闲和云溪灵所在的地方就安静了很多。万公公站于一侧从始至终都不曾露出惊讶的神色,而墨白和夜九更是一脸平静。 唯独跟云溪灵身后的夜七看上去好像很激动,但他双眼之中却无半分波澜。 “怎么感觉…大家都没什么反应。”夜七笑说着,一边又伸手去抓飞在空中的鸟。 墨白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无趣。”夜九道。 万公公轻轻笑了笑,“别把鸟弄伤了。” 闻闲淡淡瞥了他一眼,吓的夜七一个脚滑,若不是夜九及时拉住,估计此刻他就该摔倒在地了。 “吵。”闻闲懒懒的说了一句。 云溪灵莞尔一笑,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很吵,不如千岁爷早点带我们离开这个喧哗之地?” 少女难得的带上几分俏皮,闻闲薄唇上扬,勾起一道足以魅惑世人的弧度,“你倒是打的好算盘。”说着他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百鸟齐鸣……呵呵,真是难得。” “确实很难得,说是奇观也不为过。”云溪灵清淡的看了一眼被众鸟环绕的白衣美人,视线又重新落到闻闲那张精致瑰丽的脸庞上,注意到他眼底淡淡灰青,云溪灵轻蹙起眉,“反正祭天已经结束,接下来的那些不过是走个过场。这里一时半刻是安静不了了,早些回去也好早些休息。”说完她就将视线转到凤翎台下沸腾的人群。 “话是这个理……”闻闲说着突然像想起了什么,猛的对上云溪灵的视线,“云儿,你在关心我是不是!” 闻闲这人本就生的异常俊美,而此刻他一向冷酷邪魅的眼眸溢满柔情,就似那碎星浩海一般让人忍不住沉沦。 在这样一双眼睛在注视下,云溪灵把头偏向一边,“你想多了。”她的语气很是平淡,但闻闲却留意到云溪灵的耳根微微泛红。 闻闲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他揽过云溪灵的腰身,一个用力将人抱了起来。紧接着足尖轻点,眼前紫色衣袍一闪,人就消失在了凤翎台上。 墨白和万公公嘴角抽搐了一下,对于自家爷这样的行为很是无奈,但也没有说什么,而是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夜七则轻轻拍了一下夜九,“夜九你说这些鸟……” 话语间神情异常严肃,就连夜九也被他过于认真的态度引的将视线投向空中飞翔的鸟儿,本来漫不经心地面容上也露出了几分严肃。 就在这时,夜七突然道:“能不能吃啊?” 说罢,夜九当场给了他一个白眼,合着弄了半天这人在想着吃!?亏他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哎……果然,还是自己想太多了! 夜九冷漠的嘴角微微抽搐,“你可以烤一个试试。”话落,也没有给夜七抓鸟的机会,直接拉着他的手臂强行拖走。 另一边,云溪雅正在与周天师说着什么,余光却不时的看向人群中的秦沐风。 二者视线交合之处,相视而笑。 第九十五章 间隙初生 一场圣女祭天办的轰轰烈烈,其中的百鸟来朝,也是瞬间轰动了整个北越,甚至连一些周边小国也有所耳闻。 接近傍晚时分,云溪雅才在众人捧星揽月下高调回府。 大夫人早已吩咐好了人等候在门前,一辆挂满花枝飘带的马车上,垂落于帘前的薄纱被一只素手挑起。 很快,眼前就出现了一抹纯白似莲的裙摆,借着晚霞余光,渡上了一层七彩的色泽。轻柔的衣摆在空中滑过优美的弧度,精致的绣鞋轻踩着软榻落地。 “恭迎大小姐回府!” 守候在门口的一众仆人丫鬟们齐声高呼道。 云溪雅绝美的脸庞上微微一笑,白玉般的手扬了扬,“大家不用那么多礼。” “小姐!小姐!”桂嬷嬷激动地朝这位白衣美人走来,略带皱纹的双手牢牢握住云溪雅那双芊芊玉手。 云溪雅饱满的红唇轻柔上扬,动听的嗓音随之传出,“嬷嬷,好久不见,您和母亲可还好?” “好好,什么都好。就是夫人常常想念小姐,生怕小姐在家庙那边……”桂嬷嬷说到一半就叹口气。 云溪雅安静地听着,不时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脸上神色不变,“嬷嬷,雅儿在家庙拜祭也甚是想念父亲母亲。” 桂嬷嬷闻言,脸上神情微变,压下心中的感慨和欣慰,“小姐长大了,夫人一定很欣慰。” “是啊,两年了。”能不长大么…… 云溪雅抬起头,一张绝美无双的面容上散满了淡淡的银色月辉,一时间更衬的她风雅出尘,恍若仙子。 “好了好了,都不要在门口站着了,大小姐进府吧。”萧姨娘笑着半弯下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云溪雅眼眸轻动,微微颔首,“有劳姨娘了。” 说罢,就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这座她从小长大的府衙。 两年的时间,这里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不过云溪雅心中非常清楚,没有变化的不过是表象,云侯府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绕过前院的亭台走廊后,云溪雅突然停下脚步,美眸静静的注视着右边的那条小路。服侍在她身边的迎秋留意到她的神色后,不着痕迹的往前走了一步,轻声道:“小姐?” 云溪雅柔柔展开笑颜,望着那个方向,似是感慨的说,“那边…是二妹妹住的云轩阁。” “云溪灵小姐?”迎秋平静的念了一遍这个十分熟悉的名字。 “是啊。”云溪雅点了点头,“这条小路也和之前大有变化呢……” 说完后,云溪雅就转身朝左边走去,脸上神色如常,眉眼含笑,让人无法猜测她在想什么。 迎秋紧跟在她身后,可没走几步突然转头沉看了一眼云轩阁的方向。 “怎么了?”云溪雅目视前方,低声问道。 迎秋秀眉轻蹙,摇了摇头。 刚刚隐约察觉到一丝杀气,是错觉么…… 等云溪雅她们走远后,蝴蝶轻巧的跳过树稍,掩盖在黑色蝴蝶面具下的脸冷了几分。“她就是迎秋么……果然和小姐所料一模一样。” 雅菡阁内 大夫人正左右张罗着丫鬟们布菜,“快点快点,你们动作麻利些!” 丫鬟们闻言后,手上动作又快了几分。 这时,一个长相清秀的丫鬟走了过来,不经意地在大夫人耳边低问:“夫人,今晚侯爷不过来看看大小姐吗?” 大夫人手上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淡淡的厌恶,“他忙着陪新夫人,哪儿顾得上这边。”说着又缓缓将桌上的花整理了一下,“对了,以后大小姐这边,你可要照顾好了。你是从母亲那里过来的,该说什么做什么,应该不用本夫人教吧。” “奴婢遵命,夫人放心吧。”迎儿点了点头。 这时,迎夏提着裙摆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夫人夫人…小姐她来啦!” 大夫人闻言,眉开眼笑的走了过去,碰巧迎上了刚刚踏入屋内的云溪雅。 “雅儿给母亲请安,母亲一切安好?”云溪雅美眸处隐隐地有些水光,还不等她弯下腰。大夫人就上前一步将人拉来起来。 “都好,我的雅儿啊,这些年可苦了你了。”大夫人将人拥入怀中。 云溪雅安慰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苦不苦,娘,我不都好好的回来了。” 轻柔地语调如黄鹂般悦耳,云溪雅一边说说一边环顾这个她熟悉的地方。 大夫人抬手整理了一下仪容,笑着和她一起坐了下来,“来,这些都是娘特意让厨房做的,我记得都是你最爱吃的东西。” 说罢,守在身旁的桂嬷嬷和迎夏急忙为主人布菜。 云溪雅淡笑着接过大夫人递过来的汤羹,浅尝一口,“这汤是娘炖的吧。”说着又看似无意的看了看屋中之人,状似不经意的提起,“怎么不见父亲?” 这话一出,大夫人含笑的脸庞有一瞬间的僵硬,她抬手掩住唇边轻轻咳了一声。桂嬷嬷见状,急忙给云溪雅又添了一道菜,笑眯眯的说,“侯爷还在处理事情,小姐快尝尝这道酸菜鱼,你以前可爱吃了。” 云溪雅红唇微抿,接过桂嬷嬷递来的东西,秀气的吃着碗中食物。心中却有些奇怪,刚刚在提到爹的时候,娘的神情恍惚,而桂嬷嬷则是刻意扯开话题。 看得出,她们并不想提父亲,可是为什么呢? 难道府中又有了变故…… 一顿饭,母女俩吃的十分温馨,而另一边的牡丹阁内,明燕漂亮的脸上难掩惊慌,云霄鹏则是耐心的安慰她。 好不容易安抚着明燕的情绪,云霄鹏疲惫的躺在床上,他拥着明燕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明日早晨还要安排一下,让家里的人都为雅儿接风洗尘。” 明燕没有说话,眼中还是有些担忧,她和雅儿本是闺中好友,可现在,自己竟然成了雅儿的母亲,这让她如何去面对昔日好友! 或许是感受到了怀中人的不安,云霄鹏侧过身,轻哄道:“你也不要担心了,雅儿那孩子和你本就是好友,现在虽然身份变了些,但她定不会为难你的。” “我……”明燕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沉思片刻后,带着商量的语气问道:“我明天能不去么?我没做好准备见雅儿。” 云霄鹏疼惜的看着她,但眼神却是不容商意,“雅儿既然回来了,这府中的事她迟早会知道。” 话落,明燕秀眉紧锁,脸上满是为难。 云霄鹏多少可以猜出她的顾忌,心中叹了叹,笑着安慰,“没事,明日一早让灵儿陪你一起过去。” “云溪灵?”明燕垂下眼,心中有些厌恶,但是又不得不承认,有云溪灵在身边的话,确实会让她心安。 云霄鹏点了点头,躺平身子,望着床顶神色淡然,“有那丫头在,你就不用那么紧张了。” 明燕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提议,闭上眼努力强迫自己不去想明天的事情。 翌日清晨 青璃青浅陪着云溪灵慢慢向牡丹阁走去,青浅微嘟着嘴,“侯爷这算盘打的可真精!” 青璃看了她一眼,脸上神色平静,“这也没办法,毕竟大小姐和公主关系匪浅。” “呵,现在更好,直接从蜜友变母女了。”青浅闻言心情又莫名的好了起来,笑着凑到云溪灵面前,“小姐,你怎么都不说话呀?” 云溪灵脚步轻缓,似乎是在欣赏着路边盛开的花朵,“你们呀…有精力在这里议论别人,不如帮我去照顾云耀。” “啊?云耀那么大一个……我们都不敢让它出云轩阁了。”青浅无奈的摇着头。 “对了,之前翠嬷嬷不是说,让云耀回千岁府么?”青璃突然说道。 云溪灵轻眨了下眼,粉色的柔润唇角轻轻扬起,“中秋快到了…你们抽空多收集些桂花花瓣,这次中秋我们去千岁府一趟。” “我们也要一起去?”青浅有些别扭的指了指自己和青璃,一张秀气的小脸上纠结之色难掩。 青璃也是面色微变,但好歹没有表现的太过明显,可眉眼之间也能看出些不愿。 云溪灵嘴角微微勾起,“嗯,当然要同去了。“ 话落,云溪灵心满意足地,看到两个小丫头脸色又白了几分,青浅一咬牙,视死如归的道:“既然小姐都开口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似乎是看够了两个丫头的变脸,又或是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站着的人群,云溪灵话说一半又停了下来,芊长的手指轻轻摸着环绕在皓腕上的赤血,眼中眸色渐深。 青璃青浅对视一眼后,均收起神色。 云溪灵面带微笑,对着朝自己走来的人微微点头,“公主安好。” 青璃青浅也是十分规矩的朝她行礼,举手投足之间没有半分毛病可挑。 明燕瞥了一眼没有说话,她身边的夕芙姑姑见状,急忙让身后的丫鬟们对云溪灵行礼。 “二小姐。”丫鬟们齐声道。 云溪灵抬手,又对着明燕道:“公主,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前堂吧。” 说完,就同明燕一前一后地往前堂走去。一行人漫步于石子路上,无一人多言。 行走间,明燕的眼神时不时的落在后她半步的云溪灵身上,似乎想从对方身上看出些什么,可云溪灵神色平静,淡笑自若。 这般淡然的态度又让明燕不屑的瘪嘴,夕芙姑姑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不着痕迹的放慢脚步,让自己和云溪灵并肩而行。 “姑姑有事要嘱咐?”云溪灵目视前方,轻声道。 夕芙姑姑先是一愣,而后摇头,“嘱咐不敢,只是想请二小姐多多包含。”说着,眼神看向走在前面的明燕。 云溪灵眸光微动,笑容不改,“都是一家人,姑姑何须担忧。” 轻柔的声线异常好听,少女眉眼含笑,柔粉色的衣摆随着走动而轻轻摇曳。 夕芙姑姑嘴张了张,终究没有说出什么,心中却总有种说不出的不安。来侯府前,太后曾说过云溪灵非常聪明,而且为人温和乖巧。可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下,夕芙姑姑却明显察觉到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对这位二小姐异常恭敬。 一位庶出小姐,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不得不让人在意啊…… 好在这位小姐从未为难她们,她只需多看着自家公主一些就好。 这样一想,夕芙姑姑心中仿佛松了口气,看向云溪灵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诚恳和友善。 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已走到了前堂,本来一直走在前面的明燕身行明显一愣,云溪灵眸光瞥去,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状似不经意的越过她,朝着里面的人笑道:“溪灵来迟,还望父亲母亲不要怪罪呀。” “瞧这丫头,怪会说话。”云霄鹏自然知道她为何会来迟,故而也乐意顺着她的话说。 大夫人脸皮抽了抽,也没说话。反而是云溪雅突然笑着走了过来,素手拉起云溪灵,“二妹妹,多年不见,一切可安好?这许久不见,可叫我好生想念。” 说着,又拉着她坐到自己旁边,一张绝美的脸庞上满是关怀。 云溪灵眉稍扬起,也任由她这般拉着自己,“溪灵一切安好,多年不见,姐姐风采依旧。” 二人言语间,神情亲密,看上去还真像是亲姐妹般友爱。 站在她们身后的青璃青浅,以及迎夏三人均是嘴角抽搐,压下自己内心的惊讶,看着面前这对姐妹和睦的场面。 既然主人都表现的如此和睦,那么她们身为丫鬟,自然也要友好相处,于是三人默契的朝对方笑着点头。 云溪雅一双美眸对上云溪灵,柔柔的说道:“之前忙着祭天,都无暇与妹妹好好说说话,灵儿可不能怪姐姐呀。” “大姐说那里话,圣女祭天乃是大事,溪灵还未恭喜姐姐荣登圣女。”云溪灵面不改色,心中却满是嘲意,强忍着没把手抽出。“对了,光顾着我们聊天了,公主还在外面呢。”说罢,眸光又看向大夫人和云霄鹏。 大夫人抬着茶杯轻抿一口,微低下头刚好遮住眼中的不悦。 “公主?”云溪雅有些好奇,“咱们家,今天有公主来做客吗?”说着,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红唇勾起惑人的弧度,“一定是燕儿!” 她才说完,在座的人脸色多少有些变化。 尤其是云霄鹏,似乎有些不自在,而这一变化,云溪雅尽收眼底,心中不解。 云溪灵轻抿淡茶,“夕芙姑姑快扶着公主进来,大家都等着呢。” 没多久,明燕就出现在大家眼前,一身华丽贵气的装扮衬的她容貌艳丽,一头秀发全部盘了起来,又为她增添了几分庄重。 还不等云溪雅和她叙旧,在一旁的杜淳和萧姨娘均站起身,“公主夫人安好。” 云霄鹏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明燕走了过去,一张儒雅的脸上满是柔情,“燕儿,快过来。”说罢,拉着明燕坐到自己身边,余光留意到下方一脸惊讶茫然的云溪雅,在转身的时候向云溪灵暗暗到了个手势。 云溪灵轻扯了扯嘴角,轻拍了拍云溪雅的手背,“前不久,皇上下旨,赐公主嫁入侯府为正妻。” “正妻?燕儿?”云溪雅缓慢地将头从向云溪灵,美眸中压抑着某种看不清的东西。 云溪灵平静的点头,“是啊,之前姐姐归家,府里的人忙的不可开交,本想早些告诉姐姐关于公主的事情,可谁知道这一忙就把这事儿耽搁了。” 云溪灵一番话简单的将明燕之事叙述了一遍。 坐在上位的明燕身子一直紧绷着,而云霄鹏则是握住她的手无声安慰着,在听到云溪灵的一番话语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云溪雅美眸睁大,拿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收紧,望向明燕的目光十分复杂。“燕…不,公主和父亲…” 明燕身子一颤,不敢去看这位昔日好友。 “雅儿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云霄鹏抬起茶碗抿了一口,儒雅的脸色挂着浅笑。视线轻轻飘过大夫人,“夫人昨日没有和雅儿提起吗?” 大夫人面不改色,“雅儿好不容易回家,为人母甚是思念女儿,倒是把公主妹妹的事忘了。” 说着,大夫人伸手拉过明燕,“妹妹不会见怪吧?” 明燕摇了摇头,似是鼓足了勇气,“雅儿……” 云溪雅闻言,眼睛眨了一下,一直紧握着茶杯的手突然松开,语气柔和,甚是感慨,“真是没想到。” 说着,她坦然的走到明燕面前,亲自为她端了一杯茶,面带笑容的注视着她。 明燕愣愣的接过茶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云溪灵突然笑了起来,“父亲,这说了半天,我都饿了,要不咱们先用午膳?” 云霄鹏宠溺的看着她,笑骂道:“你这丫头…也好,先用膳吧。” 随后,大家安静的坐在桌前,一顿饭用的非常平静,其中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午膳后,云霄鹏还要要事处理,先一步离去。云溪梦母女左右看了看,拉着杜淳道:“淳儿妹妹,上次你说要教梦儿刺绣,不如我们就去吧?” 杜淳轻抿红唇,起身向大夫人和明燕拜了拜,随后离开。 临走前,也不知云溪梦出于什么念头,一把拉住了在她身边的云溪可。云溪可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迟疑了几息跟着离开。 眼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云溪灵动了动脖颈,寻思着她该找个什么理由走人。就在这时,云溪雅突然拉住她的手臂,“公主,我听说二妹妹的院子,前不久新翻过,里面添了不少花卉,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明燕有些诧异的看着她,但是身体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好啊,我也想和你…们说说话。” 云溪灵好笑的望着她们两个,难得没有说话,非常‘识时务’的顺着云溪雅的力度站起。 大夫人眼睛轻眯,心里也猜到雅儿和明燕有话要说,于是摆了摆手,“你们去吧,多披件衣服。” 云溪雅闻言,对上大夫人的目光,“谢谢娘,我很快就回来。” 云轩阁,前院 云溪灵静静坐在石桌前,看着对面的两人。青浅和青璃将糕点和茶水摆放在三人前面后,彼此对视一眼,默契的退了下去。 等人都走后,云溪雅突然站起来,“燕儿,我们到前面走走?” 明燕颔首,“二小姐就…” 云溪灵眉稍上扬,“我在这里等你们。”伸手拿起点心,“两位随意。” 云溪雅默不作声,同明燕一起走到不远处的一株花树下。 明燕终究是个沉不住性子的,一把拉住云溪雅,“雅儿,我…抱歉……” 平日里艳丽高傲的公主,此刻显得有些可怜的低着头。 云溪雅背对着她,深呼吸,“为什么?”停顿了片刻,没有得到回答,又问道:“为什么?” 这一次她说的很慢。 明燕紧抿着唇,张了张口,艰难的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春猎的时候,出了意外……” “出了意外?”云溪雅突然笑了起来,转过身,直视着她,“你是我的朋友,可现在,你却嫁给了我的父亲!燕儿,我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意外,会让你成为我爹的女人,你这么做把我和我娘置于何地!还是说你也希望我喊你一声“母亲”?” “云溪雅,你有必要把说的那么难听吗?!我说了这是个意外!还是你以为,我会稀罕云霄鹏?要不是...鬼才会嫁进来!”明燕不悦的说。 “明燕,你是公主,如果你不愿,你完全可以……”云溪雅和睦的脸色总算是出现了破裂。 明燕几乎被她气笑了,心中的愧疚也消退不少,直接抬手打断她,“对,我是公主,但是我不是皇帝!你以为什么事情都是可以随我心意吗?若不是父皇圣旨压在哪儿,如今就不是这个局面了!” 云溪雅闻言,神色稍有收敛,她反复吸气,逐渐压下心头怒火,勉强的笑了笑,“抱歉燕儿,我…我情绪不好,这件事情太突然,一时间要我接受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我方才并不是故意那么说你的,只是这些年来,我娘亲……”说到这里,云溪雅有些难过的低下头。 明燕本来消退的愧疚又冒了出来,她上前一步抱住云溪雅,无声的安慰她。 云溪雅吸了吸鼻子,轻轻推开她,“我以后…还能叫你燕儿吗?”说完,又突然反应过来,如今两人尴尬的身份,“私下叫…应该可以吧?” 明燕点了点头,“当然了,平时你就像云溪灵一样叫我公主,私下就无所谓了。”一边说一边拉着云溪雅往回走,“老实说,你要是叫我什么劳什子的夫人,我还真受不了。” “嗯,我也不习惯叫你夫人。”云溪雅幽幽的说着,红润的唇角轻轻的勾起,“对了,我答应娘亲还要回去和她说话。” “行,那我陪你一起过去吧。”明燕说着就朝不远处的云溪灵道:“二小姐,茶点我们就不用了,多谢款待。”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两人之前冷硬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乍一看,还真是和从前一模一样。云溪灵玩味儿的勾了勾嘴角,目送两人身影。 一块摔碎的琉璃粘起来,尚且留有裂痕,又何况是人心呢? 第九十六章 天香花魁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旁晚,天香阁门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阁内红墙绿瓦,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阁内二楼厢房几乎被全部订满,一楼大厅里也是坐满了前来玩乐的恩客,从上往下望去,还真是人满为患。 “嘿!听说了吗?天香阁出了位新花魁!” “那可不,听说这次还有楚怜儿亲自捧场。” “我这天刚黑就赶过来了,希望这次能目睹佳人芳容,哈哈…” 大厅内,有不少穿着暴露的女子为客人斟酒,“爷~今儿个可要多喝点儿。” “大爷~奴家伺候的可还好?” 恩客们与这些女子们搂抱着,让人面红耳赤的话语层出不穷。 而坐在高台附近的公子哥儿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从天香阁里出来的花魁,那都是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见过的人都被迷的神魂颠倒,不过这美人儿也不是好见的,也只有那些有钱人才能大手笔的一掷千金。” “唉……” “不对不对,哥几个的消息落后了。我听说啊………” 整个天香阁内外,喧叫声,吆喝声,调情声交杂在一起。 嘈杂的声音不断传入云溪灵的耳中,她有些无奈的转身看向半靠在软塌上,慢条斯理品酒的美人儿,“您老大晚上特意拉我出来…逛青楼?” 闻闲猩红的唇线半弯不弯,“不好吗?” “爷,您还记得我是个姑娘家吗?”云溪灵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眼中难掩好奇,走到窗边,透过薄纱望向楼下。 “恩,身为姑娘家的云二小姐,我看你对这儿感兴趣的很啊。”闻闲悄无声息的走到她后面,习以为常的抱住云溪灵,“怎么样,青楼好玩儿吧。” 云溪灵轻抿唇瓣,微侧过身,非常坦诚地点了点头,“恩,很有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闻闲突然笑了起来,“你真是……” “这些人那么激动…等会儿登台的花魁真有那么吸引人?”云溪灵的注意力早已被那逐渐亮起的灯光吸引。 闻闲垂眸,“恩…差不多吧,听过楚怜儿吗?” 云溪灵思索了一下,摇头。 “楚怜儿是这天香阁的大老板。”闻闲拉着她往后退了几步,“也是这天香阁最红的头牌,不过他向来卖艺不卖身。” “头牌,还是老板,这位楚姑娘真不简单。”云溪灵感叹道。 闻闲听到这话,嘴角稍稍抽搐,脸色有些奇怪,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傻闺女”的目光格外温柔。 云溪灵被他看的浑身不对劲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不明所以,“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这样挺好的。”闻闲摇了摇头,笑意不改。 这时,一位打扮素雅的女子敲了敲门,“两位客官,奴家为你们送来些点心。” 云溪灵急忙将放在桌上的面具带上,压低嗓音,“请进。” 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与下面那些同人调笑的姑娘不同,二楼招待客人的这些女子打扮素雅,着装得体。 当头的女子轻轻放下托盘,盈盈如水的眸子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屋内二人。“这些是我们阁主特意安排,伺候两位的姑娘们。”她一边说,一边让身后的人走上前。 几位姑娘们的视线,在云溪灵和闻闲两人间徘徊了一会儿,果断的选择去伺候那个站在窗边的白衣公子。 毕竟那位带鬼面的公子,看上去就不好相处。 闻闲对此倒是毫不在意,他面不改色的把玩着酒盏,神态闲适。而被一众美人包围的云溪灵则有些别扭,显然不是很习惯这种场合。 女子似乎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莲步轻移,“这位公子瞧着好像有些拘谨,该不会是头一次来吧?”说罢,红唇微勾,眼中满是打趣。 云溪灵还没来得及开口,闻闲就笑道:“可不,我这位“贤弟”家中规矩甚多,向来不涉足风月场所。今儿个还是被我硬拉来的,樱儿姑娘就不要打趣她了。” 云溪灵趁着几位姑娘一个愣神,从她们中间走了出来,“你们不用伺候我。”镇定自若的走到闻闲身旁坐下。 素色的面具下,蜜色的唇瓣轻抿,嘴角带着几分疏离的笑意。 樱儿闻言,站直身子,仔细看了看这位带着素色面具的白衣公子,似乎是想到什么,了然的点了点头,让几位姑娘退到一边,“恩,公子坐怀不乱,想来家中的夫人定是位绝色佳人。” “恩…是啊。”云溪灵敷衍似的说了一句,举手投足间自有风雅。 不过闻闲却留意到,她衣袖下的手正不自觉的虚握着,云溪灵远没有看上去那么镇定自若。 “哎呀,好可惜啊……” “家中有夫人也不要紧啊,来这儿的,不就图一乐么,公子何不放开些?” 姑娘们的调笑,让云溪灵尴尬的捂嘴轻咳。 闻闲忍俊不禁的低笑,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模样甚是有趣。 云溪灵无意间回头,正好看到他幸灾乐祸的样子,顿时心中冒出了个念头。 只见她优雅的理了理手袖,淡然的笑道:“我家中夫人貌若仙子,乃世间罕见的绝色美人儿。”说着似有似无的瞥向闻闲,“可惜她脾气不太好,有时连兔子的醋都吃,若是让她知晓,我今日与众姑娘把酒言欢,只怕这回去,就该睡书房了。” 话落,闻闲眉间笑意越发深沉。 “哈哈…被公子这么一说,奴家还真不敢再让人来伺候了。”樱儿说着,挥手让她们退下。 “哪里,倒是白费了你们楚姑娘的一番好意。”云溪灵礼貌的说。 “恩?”樱儿愣了愣,试探的问了一句,“公子所言的楚姑娘是指…阁主?” 云溪灵点头。 这下,樱儿是真的相信,这位白衣公子从不涉足花楼的说法了。她笑呵呵的对二人欠了欠身,“公子好生风趣,既然两位公子没有其他吩咐,樱儿就先退下了,有事知会门口的丫鬟一声即可。” 说罢,一群人如流水般离开了。 厢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闻闲伸手拿过一块糕点,学着刚刚那些女子的姿态,将东西送到云溪灵嘴边。 云溪灵歪头躲过,“您…没事吧?” 闻闲眼尾一调,声音柔柔的,“夫君不是嫌为妻脾气不好么,为妻再不哄着点儿,夫君岂不是就要跟那些个狂蜂浪蝶跑了。” “……爷,咱能正常点儿吗?”云溪灵鸡皮疙瘩起一身。 闻闲冷哼一声,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虐待着盘中点心。 得,老妖怪又不高兴了! 云溪灵深吸了口气,凑了过去,帮他斟酒,“咱们英明神武的千岁爷,可是出了名儿的,宰相肚里能撑船,肯定不会和我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的,是吧?” “哟~今儿吃蜜了,嘴那么甜。”闻闲扫了她一眼,“每次都来这一套,也不会换点儿新花样。” “花样新不新不重要,管用就行。”云溪灵笑着说,“言归正传,你今天到底为什么带我过来?” 闻闲懒懒的伸了伸手,“没什么呀,就看你天天闷在家里,带你出来透透气。” 云溪灵瘪了瘪嘴,并不相信他这套说辞。 而隐藏在暗处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听入耳底的夜七脸色甚是怪异,他小声贴在夜九耳边嘀咕了几句,夜九深吸了口气,捂住了他的嘴,末了还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楼下,喧哗声戛然而止,清脆的长琴声悠悠响起。 闻闲轻笑了一声,“开始了。” 随着他的话落,暧昧的暖色光调洒落在大厅内,高台上,一位婀娜多姿的美人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美人一袭淡粉薄纱的衣裙上,点缀着细碎的光泽,裙边绣着精致的芙蕖,步伐摇曳间,似粉莲绽放。 她洁白无瑕的四肢,轻柔的舒展着,脚腕上系着的银铃,泠泠作响。她在高台上,伴随着鲜花与众人的欢呼声翩翩起舞。 云溪灵看了一会儿,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她就是楚怜儿?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 闻闲轻笑一声,“当然不是,看到她裙边上的花了么?” “芙蕖?”云溪灵说。 “嗯。”闻闲眼睛也不抬一下,“她叫芙蕖,就是这次天香阁新捧出来的花魁。” “原来如此。”云溪灵点了点头。“舞姿不错,薄纱掩面,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 说着,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楼下的高台上。 芙蕖一双水汪汪的杏眸眨了眨,引的台下一众公子哥们又是欢呼,又是吹口哨。就在这时,从高处缓缓降下一抹艳红色的声影。 来人手持玉笛,着鲜红衣袍,身姿欣长,眉眼若画。随着他缓缓落地的刹那,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的呐喊,气氛瞬间高涨到极点。 “楚怜儿!楚怜儿!楚怜儿!!!” 红衣男子一面吹着玉笛,一面朝人群微微一笑。 二楼厢房内 云溪灵睁大双眼,“他..楚怜儿?是个男的?!”难怪刚才闻闲和樱儿的表情都那么奇怪,合着是看她笑话呢。 “是啊。”闻闲揶揄的看着她,“云儿,我突然发现,你还真是一心只念府内事,两耳不闻府外声啊。” 云溪灵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难得没有反驳他。 闻闲宠溺的把人揽到自己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头发,“你呀,别老把心思放在那些糟心事上,偶尔还是要多出来走走看看,不然会遗落很多有趣的东西。” 他一边说,眼神一边扫向高台上的楚怜儿和芙蕖。 云溪灵见他眉头轻蹙,“怎么了?” “没什么。”闻闲淡然的收回视线。 奇怪,那个芙蕖眉眼间...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另一间厢房内 秦沐风笑意盈盈的俯视着台下的一举一动,而他身后,站着一位绿衣劲装的女子。 “姑娘特意邀我前来,不会就是为了看美人吧?”秦沐风侧过身,对着半身隐藏在阴影处的人举杯。 幸姑娘水润的唇角上扬,“秦大人还真是幽默。”停顿一下,手指轻敲着桌面,“之前王爷的指婚,似乎给大人带来不少麻烦,阿幸今日是特地向秦大人赔礼的。另外,可能还有件小事,需要秦大人帮忙。” 秦沐风愣了会儿神,随后展颜一笑,“幸姑娘严重了。不知是何事需要秦某?”说着,与她轻碰了一下杯沿,饮下酒水。 “事情不着急,阿幸听闻大人心中已有喜爱之人?”幸姑娘眯眯的看着他。 秦沐风垂下睫羽,眼波微闪,“恩。” “云家小姐?”幸姑娘走到他身边,并肩而立,“可这云家的小姐同九千岁之间关系匪浅,京都上上下下流言都不知有多少。” “呵…流言么……”秦沐风低笑起来,视线转向高台,“佳人美酒,若不好好欣赏,岂非辜负了如此良辰美景。” 看他避开话题,幸姑娘也没有追问,而是随着他的视线朝下看去。 一层高台上,楚怜儿和芙蕖的表演已经进入尾声。楚怜儿一挥衣袖,上前一步,“今日多谢各位朋友捧场,怜儿先谢过了。” 他的声线很是独特,乍一听还真有几分雌雄莫辨,加之此人长相异常美艳,身若无骨的模样,确实可以令男人也为之疯狂。 “芙蕖,今夜可是你的主场,还不快过来同大家说几句?”楚怜儿眉尾勾人,轻瞥着僵直在他后面的芙蕖。 芙蕖身子轻微的颤了颤,皓齿轻咬红唇,神情有些紧张,“阁主……” 楚怜儿笑容不改,”不舒服吗?”他的声音柔美似水,双瞳中的神色却清冷的紧,眼尾上点缀着的胭脂衬的他肤色异常白皙。 芙蕖见状,一张小脸瞬间煞白,颤颤巍巍的走上前,“芙蕖这厢有礼了。” “呦~芙蕖姑娘别客气呀。” “美人儿看这边儿!!!” “行了,别折腾了,快报个价,要多少才能买下芙蕖姑娘的初夜!” “就是,快报价吧!大爷我有的是钱!” 众人纷纷大喊着,一些人更是色眯眯的盯着芙蕖和楚怜儿。不过看向楚怜儿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警惕,不似望芙蕖那般露骨。 楚怜儿轻抬了抬手,叫喊声逐渐变小,他不着痕迹的扫向二楼的厢房,一边道:“各位都知道我天香阁的规矩,还请大家按规定来,不要坏了彼此的兴致,闹得不愉快才是。” 说罢,楚怜儿对着台下抛了几个媚眼儿后,翩翩然转身离开。 天香阁内虽说美人无数,不过能让这位楚阁主亲自出面捧的,那可真是寥寥无几。众人这么一想后,更是按耐不在的想要一亲芳泽了! 这时,一位妆容艳丽头戴鲜花的鸨妈走了上来,望着情绪激动的众人,她也不卖关子,直接高声道:“还是老规矩,出价最高者,今夜便可与芙蕖姑娘促膝长谈~底价三百两,诸位,请吧~” 话音才落,台下的人就叫喊起来。 “五百两!” “七百!” “切,看你们那小气劲儿!一千!” “滚开滚开,老子出两千!” 鸨妈听着他们喊出的价格,笑的眼睛都合不起来。而芙蕖则是微垂着头,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樱红小嘴几次开合,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云溪灵好奇的看着他们,头也不回,“闻闲,这个芙蕖姑娘看上去不情愿啊。” “嗯,她是前不久被姑父姑母卖入天香阁的,鸨母调教了一段时间,看她姿色上佳,浑身又透着种不染尘埃的清高,就特意安排了今日这场表演。”闻闲说着,视线落在芙蕖身上,“突逢大变,不情愿也在情理之中。” 台上的芙蕖双手都在不自觉地颤抖,却还紧绷着身体,扬着笑容,让自己看上去十分平静。 云溪灵叹了口气,就不再看她。虽然对方的遭遇她挺同情的,不过对于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她实在是懒的插手,再说也没那个闲钱管。 正当她准备转身时,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厢房内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三千五百两,赎身。” 这声音成功的让她停下了脚步,云溪灵眉头一挑,手指摩挲着衣袖。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三千五百两,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已经是一笔巨额的财富了。虽说美人难得,可为了一个青楼中的舞姬花费那么钱财,还真是不值。 大厅内的叫喊声渐渐褪去,众人纷纷仰起头,似乎在寻找是哪位贵客那么大手笔。 鸨妈捂嘴浅笑,“二楼的贵客想为我们的芙蕖姑娘赎身…这价格……”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听楼上又道:“五千。” “你要给她赎身?”幸姑娘红唇勾起,“不怕惹心上人不悦吗?” 秦沐风嗤笑一声,“知好色,而慕少艾。”说着,手中折扇一收,“况且一个用来解闷的玩样儿,她若真不喜,处理了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哈哈哈。”幸姑娘笑了起来,“阿幸以为,秦大人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秦沐风不置可否,“那也要看对谁。” 这个芙蕖从侧面乍一看,与云溪雅有那么几分相似,而这强撑着不低头的倔强脾气,倒是像极了云溪灵。 既然那两个人现在无法得到,找个有几分相似的人顶替一番,解解馋也不错。 这么一想,秦沐风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了几分。 “公子是个爽快人,那………” “五千五百两!” 又一道声音打断了鸨妈的话。 秦沐风脸上微沉,“六千两。” 对面之人似乎笑了一下,“六千五。” “七千。” 岂知对方像是故意和他对着干一样,又道,“七千五百两。” “八千。”秦沐风冷声道,视线一直徘徊在对面的厢房。 “八千一百两。”对方声音捎带迟疑。 秦沐风眼睛眯起,“九千。”这次还不等对方开口,他又道,“鸨妈,我记得每次加价都不能低于两百两吧?” 鸨妈从刚才开始就陷入呆楞中,听到声音后才回过神,“是的是的。” 对方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终是没有在出声。秦沐风见状,得意的扬起眉尾。 “既然没有人加价,那么……”就在鸨妈准备宣布芙蕖的所属权时,二楼又传来一阵低哑而懒散的声音。 “一万两,人我要了。” 第九十七章 各方人马 一万两!!! 台下顿时一阵吸气声,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望着最后一个出价的厢房。 “我去,哪家的冤大头啊!” “一万两,疯了吧!” “这么多钱,都可以买下好几个姿色上佳的女人了。” “就是啊,这芙蕖姑娘虽说长的不错,可也不值那么大价钱。” 楼上楼下的人都议论纷纷,芙蕖双眸瞪大,小嘴微张满是震惊,就连坐在后面的楚怜儿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一手撑着下巴,一边对着樱儿招手。 樱儿走到他面前,俯身在他耳边轻言了几句。 楚怜儿的神情随着她的话语,变化了一下。片刻后,突然站起身,“贵客临门,本阁该亲自去看看才是,带路。” 与此同时,秦沐风一张俊脸上神色微沉,他轻咳了几声,“所谓先来后到,兄台,你这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之前竞争加价那会儿默不作声,偏偏在鸨妈即将宣布所有权的时候,横插一脚,他完全怀疑对方是故意的! 然而事实也确如他所想,闻闲就是故意的,毕竟他向来很喜欢抢人东西。 “先来后到?呵,天香阁里有钱就是道理,谁管你先来后到。”闻闲恶劣的说着。 秦沐风被他堵的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没错,天香阁确实是有钱就是大爷,本来为了一个女人花费九千两已经很不值了,若是在往上加,那还不得亏死。不过,这眼看就要到手的东西飞了,还真是..... “兄台言之有理。”秦沐风冷冷的说了一句,目光久久停留在那间厢房上。 “要不要去拜访一下?”幸姑娘提议道。 秦沐风脸上的阴沉散去,又恢复以往那般温和的模样,他抿了抿酒,“不必了,方才说有事需要我帮忙?莫非是之前,恭亲王曾同我说起的北夷拓跋族?” “不错,这次接待拓跋族客人的就是王爷。”幸姑娘双手抱拳,“王爷非常欣赏秦大人,想来这次接待客人,也会让大人从旁协助。” 秦沐风手指微动,两人眼神交汇后,颔首,“下官定竭尽全力。” “一万两买个花魁回来。爷,你这是要唱那出儿啊?”云溪灵好奇的歪着头问。 闻闲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嗯?我没买啊。” “.....您真幽默。”云溪灵扯着嘴角假笑。 “是给你买的。”闻闲手杵着下巴,“刚刚你不是老盯着她看吗,我以为你喜欢,又碍于身份不便开口,就帮你买下来了。” 云溪灵无奈的抚额,“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呀?” “谢就不必了,记得还钱就好。”闻闲道。 “还...还钱?”云溪灵感觉自己的耳朵可能出了点问题。 闻闲认真的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交叉,笑眯眯的说道:“看在咱俩‘夫妻’一场的份儿上,一万两,不算你利息。” 云溪灵看他那理所应当的模样,险些一口气没上来。“闻闲,做人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呦,胆子渐长啊,都敢和我讲起道理了?”闻闲看她憋屈的模样,忍住心中笑意将人拥到怀里,柔声的和她讲起了道理,“你看啊,我手下的人随便拎出一个,容貌都比那个芙蕖要好上数倍,而且又听话又懂事儿,就拿小白他们来说,琴棋书画,杀人放火都是个中好手。你觉得我有买她的必要吗?”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何况能给那个人添堵,不是正中你下怀吗?” 云溪灵沉默了一瞬。好吧,她承认,闻闲这个举动真的甚合她意。不过,花一万两来给秦沐风添堵,怎么想都很亏啊。 闻闲看她神色变化,又道:“而你就不同了,家里糟心事儿那么多,买一个长的不错的姑娘,平日闲暇时还能给你唱个曲儿跳个舞,为你解闷呢。” 见他一副我是为你着想的样子,云溪灵深吸口气,“说的是很有道理,但是.....” “没有但是,钱都付了,你不会是想赖账吧?”闻闲说。 “当然不是,溪灵只是有些感慨。原来真有人可以把一件毫无道理的事情,讲的如此头头是道,佩服佩服。”云溪灵皮笑肉不笑的望着他。 闻闲朗声一笑,全当她夸奖自己,甚是谦虚的摆摆手,“哪里哪里,为妻这都是跟你学的。” “我……”云溪灵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只能哑口无言的笑了起来,真是没想到,一个人可以无赖到这种地步! 闻闲被她的神情取悦,将自己的下巴放到她右肩上,轻声呢喃道:“其实你要真不想还也可以,我这儿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云儿想不想听?” 云溪灵侧过身,“什么办法?” “你嫁给我,做我夫人,这钱就不用还了。”闻闲一字一句道。 云溪灵身体微僵,盯着闻闲那双迷人的眼眸,一时间竟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闻闲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心却不自觉的揪紧。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厢房外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 两人不约而同的撇开头,云溪灵轻松的站起来,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闻闲则掩饰性的咳了一声,“门外是谁?” “二位公子,芙蕖姑娘来了。”樱儿柔声道。 话落,门就被她轻轻推开,芙蕖微垂着头跟在樱儿身后。“芙蕖还不快拜见两位公子。” 芙蕖咬着红唇,怯生生的望了一眼,见买下她的两人虽然被面具遮挡住了容颜,但衣着上佳,气质清冷,从她进来到现在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好歹比楼下那些个盯着她流口水的人强多了。 “两位公子好。”芙蕖对着他们欠了欠身,如水的眼眸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的向闻闲的方向走了几步,轻声细语道:“方才是公子买了芙蕖吧?” 闻闲看都不看她一眼,指着云溪灵道:“买你的人在那儿。” 芙蕖一愣,心下诧异。她自认耳力不错,不可能分辨不出,方才出价一万两的那股声线。 闻闲没有兴趣为她解释,转身望向樱儿身后,“楚阁主好久不见。” 楚怜儿抿唇一笑,大方的从黑暗中走出,“确实是好久不见,瑾公子别来无恙。” “还成。”闻闲弹了弹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 楚怜儿看他淡漠的样子,水润的唇扬起,若是常人见到自己,一个个都上赶着献殷勤,巴不得让自己多看一眼,也就这位爷,每次见面都一副不冷不热的,就差没直接把他当空气了。 樱儿瞧他们有话要谈,也不用楚怜儿开口,直接拉住芙蕖一边走一边说:“我先带芙蕖下去换身衣裳。” 芙蕖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樱儿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拉着人就快步离开。 等她们的脚步声走远后,楚怜儿一撩衣摆,坐在闻闲对面,眉眼如丝的看向云溪灵,“不介绍一下吗?”话落,还抛了个媚眼儿。 这次离的近了,云溪灵才真正看清楚怜儿的模样。 这个男人虽然看上去柔媚娇俏,但并不会让人觉得他女气。艳红色的衣袍衬的他肤色若雪,乌黑的长发简单扎起少许,一双桃花眼眸中盛着波光,染着少许胭脂的眼尾轻轻上扬,琼鼻高挺,粉唇轻合。 举手投足间又似乎沾染了几分勾人的风情。 不愧于头牌花魁之名! 云溪灵一边欣赏,心中一边暗自点头。 或许是发现云溪灵在打量自己,楚怜儿又是大方的冲她一笑。 闻闲目光微凉的扫向他,“我的人,你少打主意。” 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不悦,楚怜儿秀眉高挑,收起玩笑的心思,正声道:“你今日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儿吗?” 闻闲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楚怜儿用余光看了一眼云溪灵的方向,似乎在询问闻闲是否需要借一步说话。 云溪灵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正打算自请离开,就听闻闲道:“我需要十年前有关宁国公府的消息。” 云溪灵拿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瞳孔放大,震惊的看着闻闲。 楚怜儿倒是没想那么多,“宁国公府……嗯,打听这个,价钱可不便宜哦。” “呵,钱刚刚不是给你了么?”闻闲说,“怎么,还嫌少?” “哎呀,瑾公子这话就见外了。”楚怜儿笑呵呵的捂嘴媚笑,但右手却是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本密封的信函,“诺,你要的东西早就备好了。” 说着他把东西推到闻闲的面前,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外面,“不过这话我可说在前面。宁国公的那件案子,时隔十年之久,很多东西都被毁了个一干二净。”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点着放在桌上的密函,“我们所能找到的,也只有那么多。” “嗯。”闻闲淡淡点头,将东西收了起来。“行了,你可以走了。” 楚怜儿看他拿了东西就开始赶人,脸上的笑容一僵,但是出于‘朋友’一场,还是用传音入密提醒道:“好心多嘴一句,那件案子当初牵扯的人太多了,里面的水浑的很。”说着还伸出手指,朝上指了指。 闻闲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楚怜儿看他根本就没有把话听进去,正准备在耳提面命一番时,楼下却传来巨响。 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走到窗边,云溪灵撩起纱缦,只见楼下似乎有人在争执什么,推囊间打翻了桌椅酒水。 “有人砸你场子。”闻闲看热闹不嫌事大。 楚怜儿白了他一眼,也懒得端着了,双手码起宽大的衣袖,余光瞥见被夹在人群中的芙蕖,轻声吹了个口哨,“你们刚买的美人儿也在,不一起去看看吗?” “又不是我买的。”闻闲双手抱于胸前。 云溪灵现在一听到芙蕖的名字就头疼的紧,她犹豫了一会儿,对楚怜儿道:“楚阁主,我和你一起看看。” 楚怜儿柔柔一笑,毫不避讳的打算拉她的手,结果伸到一半就被闻闲打开,楚怜儿好笑的看着那个站在一边放冷气的人,憋住笑意,“走吧。” 楼下 鸨妈和几位姑娘正拉着两方起冲突的人,樱儿和芙蕖被夹在中间。 “放开!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兔崽子!” “呵,你以为你谁啊,还敢教训我?” 鸨妈为难的看着两方,甚是头疼,“哎呦,两位爷,都是来玩儿的,大家和气生财嘛。” 可惜两边的人根本不理会她,两方争的面红耳赤,要不是有人拉住他们,估计可以现场打起来。 “这是在干什么呀?吵吵闹闹的。”楚怜儿站在走廊上,双手杵着围栏问道。 众人寻声望去,天香阁的众位姑娘们微微低头,“阁主。” “楚阁主!” 站在楚怜儿身后的云溪灵微微蹙眉,真巧,南杰也在这里。 南杰恶狠狠的瞪着对面那个长相粗狂的男人,“一个外族蛮子,叫嚣个什么劲儿!你知道我是谁吗?得罪了你爷爷我,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那个被他称作‘蛮子’的高大男人,鄙夷的嘲笑道:“就你这白切鸡的小身板,还敢称爷爷,笑死个人了。” “你!” “南杰,你先冷静点。”秦沐风听到他的声音后,就同幸姑娘赶了下来,刚好拉住他欲打人的右手。 “秦兄?你也在这儿?”南杰愣了愣。 秦沐风将他往后拉了拉,自己走上前对着那个高大男子拱手,“误会,我这位兄弟为人直爽,并非有意与贵客为难。” 男子冷哼一声,“这位小哥说话还中听些。” 南杰见状正要反驳,却被幸姑娘用手捅了一下,他不满的看过去,幸姑娘轻轻摇了摇头,无声道:“拓跋。” 南杰双眼瞪大,勉强压制着心头怒气,忿忿不平的挖了男子一眼。 秦沐风留意着对方的神色,见他并没有真的动怒,心中轻松口气,他浅笑着走到芙蕖和樱儿身边,“二位姑娘,可否告知方才发生了何事?” 樱儿双眼朝上看了看楚怜儿,在等到对方点头后,她轻声道:“是这样的,刚刚我带着芙蕖准备去换身衣裳,结果不小心撞到这位公子。”说着,小心的看了一眼长相粗狂的男子,“公子见芙蕖,就非要拉着她作陪,芙蕖不愿,就起了争执,这位南公子见状,就好心来为芙蕖解围。” 楚怜儿听后,轻笑,“原来如此。”他望着那个高大男子,“这位客人,真是十分抱歉。芙蕖已经被人买了,不能作陪。要不我重新给您安排一个?” 高大男人撇撇嘴,“啧,好不容易瞧上一个合眼的,真是扫兴!” “兄台,不然这样吧。难得大家有缘聚在一起,今日由我坐庄,大家坐下来喝杯酒交个朋友。”秦沐风笑着提议。 男人随意看了一眼,正打算点头时,有人拉了他一下。他转过头,对方用眼神示意他外面,男人扫兴的叹了口气,“算了,今天没空。” 说完,也没有看他们,反是对着芙蕖眨了眨眼,“小美人儿,再会。”随后,有些匆忙的离去。临走前,还不屑的瞪了南杰一眼。 南杰朝着他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声,挥开幸姑娘拦着自己的手臂,“哼,真是晦气。”说着,又朝着芙蕖抬手。 芙蕖感激的点了点头,就随着樱儿离开。 楚怜儿见没什么事了,就笑着挥手,“好了好了,大家接着玩儿吧。” 秦沐风抬头,视线在楚怜儿身上徘徊了一阵,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秦兄?”南杰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秦沐风笑着抓住他的手腕,“你不是被你父亲派出去办事了吗?那么早就回来了。” “哎,别提了。我才把事情弄完,就被我爹用连环书信催着回来。”南杰撩开下摆,一屁股坐在座椅上,视线停留在他们身上,“幸...公子,怎么也来这种地方了?” 幸姑娘看了看四周正在打扫的人,指了指二楼,“到楼上坐坐?” 秦沐风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南杰不可置否,起身跟着他们二人一起上楼。 “天香阁的‘醉楹’可是出了名的好酒,我......”南杰一扫之前的不悦,兴冲冲的和幸姑娘走在前面。 秦沐风落后他们半步,不慢不急的走在最后。在拐角的地方,迎面擦肩而过两人。 刚开始秦沐风并没有在意,可当人从他身边走过后,鼻尖隐约嗅到一股极淡的冷香,让他下意识的停了脚步,回头望去。 那两个身影已经快要走出他的视线范围,秦沐风眉头蹙起,拉住二楼走廊上的一个小丫头问,“刚刚下楼的两位客人,之前是在哪个厢房?” 小丫头愣了一下,“呃,这个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樱儿姐姐亲自接待的。” “是么....”秦沐风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秦兄,你怎么还不进来啊?”南杰歪出半个身子,“外面有美人绊住你了?” 秦沐风压下思绪,抬腿走了过去。 第九十八章 小国来朝 月色高挂,天香阁内一片靡靡之音。 幸姑娘碍于身份,不便多留,先一步就离开了。包间内,南杰拉着秦沐风你来我往,喝的十分兴起。 南杰满脸通红,醉醺醺的把手搭在秦沐风肩头,有一句没一句的抱怨,“哎,秦兄啊。你是不知道,那些下人啊…嗝…真他妈的都是废物,差点让个疯女人跑了。还好小爷我去的及…嗝,及时,不然……” 看他一副喝高的模样,秦沐风眼中带着几分醉意,漫不经心的顺着他的话问,“疯女人?”停顿了一下,“你这说的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南杰一脸嫌弃的摆着手,“就那…诶,叫什么来着,许…许什么妧来着…”他一边说一边抓着头发。 “许知妧?”秦沐风随意的接答。 南杰整个人晕乎乎的,脑袋也不太清醒,但好在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理智,及时止住了这个话题,他站起身,“啊?你说什么?不行不行,我喝不下了。”说着,就左摇右晃的走出包间,正欲下楼。 秦沐风随手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身体微晃的走了出去,正好瞧见南杰一个踩空,急忙拉住他。 而南杰则是喝的都分不清天南地北了,秦沐风只好叫来南杰的两个小厮,扶住他东倒西歪的身体,“你们家公子喝多了,快扶他回去吧。” 小厮伸手接过南杰,恭敬的朝他道谢,“多谢秦大人。”看秦沐风也是一副醉态,小厮又多问了一句,“秦大人,要不要小的给你喊辆马车?” 秦沐风摇摇手,“不用不用,我慢悠悠的走一会儿,刚好吹吹风。” 小厮见他态度坚定,只好作罢,“那小的就先带公子回去了,秦大人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扶着南杰跌跌撞撞的上了马车,秦沐风眼底清明一片,那里还有半分醉意。他站在原地目送南杰等人离开后,才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接近子时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偶然擦肩而过的,也不过是些行色匆匆的行人,或是缩在街角行乞的乞丐。 秦沐风步伐平稳的穿过街巷,走到临近河边一棵柳树下,轻摇纸扇,双眸平静的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似是借着夜风醒酒。 突然,一阵风刮起,柳叶沙沙作响。 “怎么样?”柳树的另一边传来沙哑的声音,月光照射下,隐约可见一个头戴兜帽的人。 秦沐风四处看了看,笑道:“很不幸的告诉你,那个女人还活着。” “……”对方沉默了一阵,冷声道:“呵,那个老家伙果然留了一手。” “毕竟是用来保命的东西。”秦沐风摇着扇子的手顿了顿,“我们可以把调查的重点放在荆州。” “荆州?那么个穷乡僻野的小地方,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那人沙哑的声音中满是鄙夷。 秦沐风合起扇子,“南杰这次是从江南方向回来的,但刚刚我发现,他的身上隐约有股很特别松香味儿,江南临水,少有大面积的松植。”说着,他用扇柄敲了敲手心,“从这里到江南的路程不超过十天,可南杰却出去了近半个多月,加上他身上那股还未消散的松香,只可能是中途去了荆州。要知道那个小地方,可是生长着很多松树。” 兜帽人依靠着树干,“嗯,有理。这些话我会转告主上。” “对了,关于闻闲那个人,查清了吗?”秦沐风在人要离开前问道。 兜帽人脚步一顿,脸色有些奇怪,“查了,但是....” “但是什么?”秦沐风问。 “除了市坊间的那些传言外,根本查不到其他东西。” “嗯。”秦沐风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兜帽人看他神色平静,笑了起来,“秦公子,主上让我给您带句话,不要忘了他吩咐给你的事情。现在,时机正好。” “用不着你来提醒。”秦沐风冷冷的回了一句。 话落,对方似乎嗤笑了一声,悄无声息的离开。 秦沐风深吸了口气,低头整理着腰带上的流苏,眼神幽晦难测。 云侯府 云溪灵带着芙蕖从后门进入云轩阁,青璃青浅在看到芙蕖时,诧异的对视一眼。 云溪灵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肩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然后又看着翠嬷嬷,“嬷嬷,你带芙蕖下去休息吧。” 翠嬷嬷领命,芙蕖小心翼翼的跟着她,话也不敢多说半句。 “小姐,你怎么还带了个人回来?”青浅嘟着嘴问。 青璃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骂,“没听见小姐刚才说的话吗?有什么事明天再问。”说罢,就伺候着云溪灵回到寝室。 云溪灵望着青璃的身影,话在嘴边绕了几圈又咽了回去。 罢了,还是在等等吧…… 亦日清晨 小花园内,云溪雅正陪着大夫人浇花,迎夏递了一块浸过凉水的毛巾过来,“小姐,这日头大,用这个擦擦吧。” 云溪雅笑着接过,迎夏用眼神示意她看门外。云溪雅一回头,就见迎秋站在门外。 大夫人一抬头,也看到了门外的迎秋,“怎么了?” “没事。”云溪雅轻笑着,“迎秋你进来。” “是。”迎秋道。 大夫人不解的看向云溪雅,云溪雅也不避讳她,柔声问道:“查到什么了?” “二小姐带了个人回来。”迎秋面无表情的回答。 云溪雅一双水眸微眯,樱桃小嘴勾起,“天香阁里带出来的?” 迎秋犹豫了一下,“还不确定。” 大夫人却有些诧异,“雅儿你什么时候……”话说一半,又突然道:“我听你们说,她好像是从天香阁里带人出来。呵…好生生一个姑娘,居然跑到那些个下作的地方,你爹要是知道估计没什么好脸色。” 看大夫人一副要去找云溪灵麻烦的模样,云溪雅轻轻拉住她,面带微笑的摇着头。“不可,现在还不能肯定。” 大夫人闻言,眉头高挑。 云溪雅扶着她边走边解释道:“昨天夜里,二妹妹去了一趟父亲的书房,之后又上了九千岁的车。估摸着,是父亲许可的。”不过,她具体去了什么地方,父亲应该并不知情。 后半句话,云溪雅没有言明。 不过,听她这一说,大夫人甚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娘,这两年来,父亲是不是越来越重视二妹妹了?”云溪雅问。 “嗯,也不知道那个死丫头耍了什么把戏。”大夫人语气冷漠。“这些日子以来,你爹就没差把她当宝贝供起来。” 云溪雅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劝道:“不生气不生气,气坏身子谁如意。” “雅儿你……真是长大了。”大夫人心疼的拍着她的手背。 云溪雅美眸流转间,带上了几分看不清的神色,“现在她背后站着九千岁,爹又那么看重她。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这么贸贸然的冲上去,到最后只会惹的一身腥。” “这我又何尝不知。”大夫人苦笑,轻咳了几声。 “娘且放宽心,好好调养身子,其余的事有我呢。”云溪雅突然看了一眼云轩阁的方向,脸上笑意渐浓。 大夫人和桂嬷嬷对视一眼后点头,“好了,不说这个。刚刚你爹派人来找你,你快去看看吧。” 云溪雅愣了愣,“好,我这就去。” 说完,带着迎夏和迎秋两人离去,走到一半,只见云溪雅淡淡的对迎秋道:“再去查查,昨天夜里还有哪些有身份的人去过天香阁。” 迎秋平静的点了点头,迟疑了片刻,问道:“小姐似乎笃定云溪灵去了天香阁。” 云溪雅转着手腕上的翠镯,“自然是有人看见了。” 她神色淡然,笑容中染上了几分神秘。迎秋也不敢多问,随着云溪雅走到一个拐角处,身影一闪,不见了踪迹。 “小姐,查这个做什么呀?”迎夏低声问。 云溪雅仰起头,望着天空上飘动的云朵,似笑非笑的叹了一句,“难说什么时候就有用了呀。” 等云溪雅赶到书房的时候,云溪灵早已坐在里面喝着茶水了。听到脚步声后,云溪灵起身,“大姐姐。” “二妹妹来的好早。”云溪雅朝她笑着点了点头,又对着坐在书桌后的云霄鹏道:“雅儿来迟,爹爹可不许生气呀。”说完就自动自发地走了过去,帮云霄鹏换了杯热茶。 云霄鹏宠溺的看着她,“你啊,还是那么孩子气。” “在爹爹面前,孩子气一点不好吗?”云溪雅一副小女儿的娇俏憨羞,而很显然,云霄鹏非常吃这一套。 云溪灵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女间亲密的互动,沉默不语。 大概等了半盏茶不到的时间,云溪雅才突然抬头,“呀,把二妹妹给忘了呢。” 云溪灵轻轻一笑,“没事,大姐姐好不容易回家,难得与父亲亲近。” “其实,姐姐我也很想和灵儿你多亲近亲近呢。”云溪雅走到她面前,抬手轻轻把她将落下的发丝理到耳后。 云霄鹏满意的打量着她们两人,“好了,你们姐妹相处融洽,为父也很高兴。”说完,抿一口热茶,“不过今天叫你们过来,是为了几天后的宫宴一事。” “宫宴?”云溪雅问。 “嗯。”云霄鹏点头,“北夷拓跋一族不日将来我朝,到时皇上会在宫内为他们接风洗尘。听说这次拓跋族,来了两位王子和一位公主,宫宴之上,很有可能会与你们这些小辈比试一番。” “拓跋的公主么…”云溪雅微微蹙眉。 云霄鹏认真的看着她们,“不错,这位外族公主听闻过你们二人的名字,这次估计就是冲着你们来的。” “尤其是雅儿。”云霄鹏说着,目光转向云溪雅叮嘱道:“你被封为我朝圣女的消息现在人尽皆知,切不可丢了云侯府的脸。” 云溪雅认真的点了点头,“爹爹放心,雅儿心中有数。” “至于灵儿,你多配合你姐姐。这外族来客,明面上就注意着点。”云霄鹏沉声吩咐着,“为父不想听到,那些外族人说我云侯府的闲话。” 云溪灵面上柔顺的点头,心中却冷笑连连。 云霄鹏看她听话的样子,似是无奈似是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事儿难为你了,不过为父相信你的能力。” 云溪灵嘴角裂开,“父亲的意思,溪灵知晓。溪灵会和千岁爷解释的。” “嗯,好孩子。”云霄鹏疼惜的看着她,“若是千岁爷不满,你就多哄哄,过了这阵儿也就没事了。” 云溪灵心中一阵恶心,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顺着他的话道:“我会的。” “你先回去吧,为父还有话和雅儿说。” “溪灵告退。” 云溪灵说完,干脆利落的走出书房。 等她走远,云溪雅才慢吞吞的说道:“爹爹,二妹妹和九千岁……这样对她不太好吧。” 云霄鹏收起刚刚脸上的疼惜,无所谓的摆手,“这件事你不用管,只牺牲一个人,便能为云侯府换来巨大的利益,有什么不好的。” 他越过书桌,直视着云溪雅的双眼,“雅儿,你记住,云溪灵是你往上爬的一把好梯子,你可不要让为父失望。”最后一句,他说的及慢及稳。 云溪雅了然,“当然,我不会令您失望的。”说着,话锋一转,“不过爹爹应该清楚,二妹妹可不是个乖乖任人踩的石头。” 云霄鹏淡漠的冷哼,“好刀都要久磨,才能变得锋利。现成刚好就有一块磨刀石放在你面前。” 云溪雅闻言,衣袖下的手紧了紧。 她当然能听出云霄鹏的意思,不过是要借着云溪灵的手来考验自己,如果她连一个云溪灵都对付不了,那么云霄鹏也没必要在她身上花费那么大精力了。 毕竟以后的事情,她必须学会自己面对,且自己想办法解决。爹爹也好,娘亲也罢,他们总不能一直跟在自己后面收拾烂摊子。 这道理,云溪雅都懂!可真听到云霄鹏说出来,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难受。 “安心,为父会慢慢教你。”云霄鹏终究还是对这个从小宠到大的女儿狠不下心,语气也软了下来,“这次宫宴就是你一展风头的好机会。” 云霄鹏和云溪雅在书房里说了什么,云溪灵心中也能猜个大概。所以,她回到云轩阁后,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的吐了几口浊气。 青璃便端了一碗清茶走过去,“小姐看上去脸色不好,是不是他们又在找麻烦了?” 云溪灵接过茶碗,“找麻烦倒不算,就是被恶心到了。”轻抿茶水,抬头望着斜靠在玉兰树上的夜七,“小七,这次来的几位拓跋族的客人有消息了吗?” 夜七闻声从房梁上飞身而下,嘴里还叼着一截枯草,“嗯,有。”说完,将嘴里的枯草拿在手中,两步并三的小跑到云溪灵面前,“就在刚才,夜九把消息传过来了。这次来的是拓跋一族的大王子拓跋鸷、三王子拓跋弈,还有他们的小公主拓跋冉冉。” 云溪灵一边摆弄着瓶中的花枝,一边听他说。 “这个拓跋鸷为人有些莽撞,性子粗鲁;他弟弟拓跋弈相对温和,为人谦虚有礼。至于那个小公主,似乎是现任拓跋族长最小也是最得宠的一个女儿。”夜七掰着手指说道。 “那两位王子在族内地位如何?”云溪灵问。 夜七思索了一下,“都差不多吧,大王子手中掌握着大部分兵权,三王子则控制着大半的财力,也更得民心。” “势均力敌。”云溪灵笑了起来,“这拓跋族长真是心宽啊,把两个握有实权的儿子派来北越。” 也亏得北越对他们没有什么恶意,不然,这不是朝狼嘴里丢肉么。 青璃安静的站在一旁,静静听着二人对话,眼观鼻鼻观心。 “不可嘛,我还听万公公说过,他们这次来,好像也是打算联姻吧。”夜七摸着自己下巴,“毕竟连最得宠的小公主都来了。” 云溪灵轻轻颔首,“嗯,辛苦你了。青浅昨夜做了榛子酥,厨房里还备着一份,你带些回去吃。” 一听到‘榛子酥’夜七整个人眼睛都亮了起来,他欢脱的朝小厨房奔去。 青璃忍不住轻笑出声,“榛子酥?小姐,我要是没记错,那份榛子酥,不是昨夜回来后,你让夜九做的吗?” “是吗?”云溪灵疑惑的反问。 “是呀,青浅做的那份早上不是已经吃了么。”青璃道。 云溪灵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在意,“忙糊涂了。“ 青璃走到她身后,轻柔的帮她揉着太阳穴,“另外还有一件事,小姐你之前,让我留意公主和大小姐她们.....” “有动静了?”云溪灵双眼微阖。 青璃低下头,借着帮她整理衣领的缝隙,压低嗓音,“动静倒是没有,不过有人似乎在我们这儿留了耳目。” “哦?”云溪灵轻阖的眸子微微睁开,青璃又道:“这几天,老有个人影偷偷摸摸的往我们这里望。不过还不清楚,是哪方的。” 云溪灵活动了一下脖颈,冷笑,“无外乎也就那几个。先不要打草惊蛇,看看她们要做什么。” 青璃点头。 就在这时,正在打扫落叶的白鹭,突然高声道:“大小姐!” 坐在院内的云溪灵和青璃对视一眼,青璃点点头,朝着白鹭道:“白鹭,是大小姐来了吗?快请进来。” “诶。”白鹭应声后,对着云溪雅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云溪雅朝她微微一笑,这才带着迎夏走了进来。 “大姐姐怎么到我这儿来了?”云溪灵为她添了一杯热茶。 “之前不是说要和你多亲近亲近么。”云溪雅亲昵的坐在她对面,端起茶杯放在鼻尖嗅了嗅,“好茶。二妹妹这儿的清茶总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说着深吸一口气,“沁人心脾。” 云溪灵低头一笑,“大姐姐谬赞了。” 云溪雅笑着滑动杯盖,“刚刚李管家接到一封信函,你走的急,没看到。”随后,她让迎夏将信函拿了过来,递给了过去。云溪灵眉梢动了动,“给我的?” “准确的说法是,给我们俩的。”云溪雅抿了一口茶水。 云溪灵将视线放到信函上,一目十行的浏览。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呵,这位小公主还真是……” “我刚刚看完就觉得,这事一定要和你商量商量。”云溪雅放下茶碗,“拓跋公主这份信函看上去是请教,实则是份挑战书啊。” 云溪灵叹了口气,“小公主想借着宫宴,比试才华。” 还真是……麻烦。 云溪雅点头,“不错,估计是她听说了二妹妹凤凰楼上惊艳一舞,以及我祭天的事情,小女孩嘛,难免有些争强好胜。你说对吗?” 云溪雅一双美眸深深凝视着她。 云溪灵嘴角扯了扯,平静的看向云溪雅含着微笑的眼眸,“也许吧。”说完,云溪灵状似不经意的扫过那杯泛着热气的茶水,“那大姐姐有什么打算?下挑战的毕竟是一族公主,这分寸还得把握好。” “可不是吗?既不能丢了我们北越的脸,也不能让她下不了台。唉,还真是难办。”云溪雅苦恼的揉着眉心。 云溪灵整理花枝的手微顿,心中有些莫名,云溪雅这是笃定了对方比不上自己吗? 呵,看来呆在家庙两年,也没能把她这眼高于顶的性子磨平啊。不过说起宫宴....上次答应给闻闲做的衣服还放在她这里,一直没机会给他。 干脆这次参加宫宴的时候,一并带过去。另外,还要找机会和他说说关于宁国公府的事情,有他帮忙总比自己瞎查来的有效率。 云溪灵一心二用的边想事情,边听云溪雅说话。 “灵儿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云溪雅并没有发现云溪灵的异样。 云溪灵眨了眨眼,“嗯,挺好啊。” 见她没有异意,云溪雅又随意的和她聊了几句,就离开了。云溪灵静静的看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须臾,“去把芙蕖和青浅叫过来。” 青璃闻言,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半个字,紧抿着唇朝内院走去。 第九十九章 风波乍现 云轩阁内,秋风拂过,玉兰花树上,缀满了墨绿色的枝叶。 芙蕖静静地站在云溪灵面前,低垂着头,白皙的手指不自觉地搅着淡粉色的衣袖。 云溪灵似乎忘了她的存在一样,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呆的时间越久,芙蕖心里就越慌。整个人僵直的站在原地,看上去好不别扭。 青浅见状,犹豫了一会儿后,小心的拉着青璃的衣袖,乌黑的眼睛快速从云溪灵和芙蕖身上飘过,似乎是在询问青璃。 青璃接收到她的目光,几不可见摇着头。等不到答案的青浅,只好无奈的朝芙蕖耸耸肩,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 或许是她们的小动作过于明显,引起了云溪灵的注意,她轻飘飘的看了她们一眼,青浅立刻将视线投向桌上冒着热气的茶水。 芙蕖心中忐忑,谨慎的看着云溪灵,“二小姐,找我是有什么吩咐吗?” 事实上,昨夜跟着回来时,芙蕖还吓了一跳。没想到买自己的是个姑娘,而且这姑娘还是堂堂云侯府的小姐。 昨天夜里,翠嬷嬷将一些要注意的事同她说后。芙蕖这才知道,这位面貌清冷秀雅的小姐,正是和当朝九千岁牵扯甚深的云溪灵。 云溪灵这个人,在北越京都也算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了。三年前凤凰楼上惊艳一舞,让世人瞩目。既让太后重视,又得九千岁喜爱,京都中有关她的留言多不胜数,但她本人却丝毫不在意,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的人,真是想不知道都难! 芙蕖想的出神,也没注意到云溪灵已经注视着她良久,还是青浅好心咳了几声,才拉回她的思绪。 芙蕖有点局促不安的偷瞄着云溪灵。 望着她怯生生的模样,云溪灵忍不住嘴角勾起,轻轻一笑,“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又不吃人。” “啊?”过于紧张下,芙蕖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云溪灵神色如常,“你……算了,你过去什么身份我不管,现在既然入了云轩阁,以后就老老实实做事吧。”说着,看向青璃青浅,“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请教青璃青浅。我这里没有什么别的规矩,就是少说多做,记住了吗?” 她的声音平和宁静,宛若清风拂面,让芙蕖紧张的心情缓缓平静下来。她点点头,“记住了。” 交代完这些后,云溪灵就让青浅带着芙蕖去修剪花枝,又让青璃去帮她重新烧一壶热水。自己则随手翻看着一本封面精致的书本。 芙蕖亦步亦趋的跟在青浅后面,见云溪灵的注意力没在她们身上时,上前一步走到青浅旁边,“青浅姐姐,刚刚谢谢你。” 青浅闻言一愣,没太反应过来,“谢我什么?” 芙蕖看她迷糊的样子,抿唇笑道:“刚刚多亏你帮我解围。” 这么一说,青浅才反应过来了,她摆摆手,“哦,你说那个啊。不用谢了,反正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芙蕖却不那么认为,“不管怎样,我都该跟你道一声谢。” 青浅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显然是没想到这人那么执着。“随你了。”说完,就拿着剪刀,仔细的修剪着枝桠。 青璃端着一壶热水走过,笑着对云溪灵说,“小姐,这芙蕖和青浅相处不错啊。” 云溪灵轻嗯了一声,青璃换掉之前茶壶中的冷水后,又道:“小姐,方才大小姐说的事……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对,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云溪灵闻言,抬起眼看着她。 青璃在她的注视下,鼓足勇气道:“我觉得她不是那种,肯为别人做垫脚石的人。更何况,她和小姐早就撕破脸皮了,现在这些姐妹和睦的画面,不过是做出来装样子,给人看的。” “嗯,分析的不错啊。我们的青璃越来越厉害了。”云溪灵满意的看着她,青璃小脸微红,“小姐!奴婢和你说正经的呢!” “嗯嗯,还有呢?”云溪灵笑问。 青璃沉思了一下,“大小姐说宫宴时,与小姐你合作一起献艺,这本身就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在加上先后的顺序……就更奇怪。让小姐你做压轴,这话居然会从大小姐口中说出。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青璃说完,就发现云溪灵一直笑着看向自己,瞬间有些不自在了。 眼瞅着那丫头脸越来越红,云溪灵总算收起来调侃她的心情,“是啊,我刚才也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 “会不会,是她想给小姐你使绊子?”青璃猜测。 云溪灵却摇了摇头,“她若真想对我使绊子,一开始就不会说什么合作,若是在这个关头出了什么事儿,那也就等于毁了自己大展风头的好机会。她云溪雅可没那么傻。” “唔....”青璃纠结的皱着眉头。“那她到底想干什么呀?” “是啊,到底想干什么?”云溪灵喃喃自语。 云溪雅一向容不得别人压过自己,何况是宫宴这样的场合下,她居然会邀请自己和她同台献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不怕她临时弄出些事来,毁了她这大出风头的好时机么。还有就是这个压轴……云溪雅想要给人一个先抑后扬的效果,那也不该自己来唱抑,而把这个扬留给她啊。 难道要说,是她这位美人姐姐终于良心发现,要补偿自己? 云溪灵想到这,浑身鸡皮疙瘩直冒,这话说出去恐怕连鬼的不信!要说云溪雅恨不得毁了她,倒是真的! 可今天这出儿……老实话,云溪灵有些看不透了。须臾,她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似感似叹,“还真是不一样了……”她的声音很轻,好像风一吹也就散了。 接下来的几天,云侯府内平静一片。 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互不干扰,几天的光阴飞驰而过。终于到了该进宫的时日。 这天早晨,云溪灵早早的起来洗漱,正当她在检查衣着时,外面却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云溪灵轻蹙眉,推开窗,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白鹭和其他几个丫鬟聚在一起,急急忙忙地说着什么。 青浅这时正好抬着盆水,见状冷声道:“你们在干什么?一大群的聚在这儿,事都干完啦?” “青浅姑娘!”白鹭抬起头。 青浅见事情有些不对,赶忙把手中的东西放下,走了过去。这一走近,她就小声叫了起来,“青璃!你怎么了?!”一边说一边轻拍着昏倒在地上的青璃,“你快醒醒!” 青浅叫了几声,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一张小脸瞬间白了几分,“小姐!青璃她……” 云溪灵走在青浅说话时就走了出来,她快步走过去,“散开一下,不要都聚在这儿。” 说完,白鹭和白珍几人对视一眼,慢慢散开。 云溪灵皱着眉,“白鹭刚才发生了什么?”她的话虽是对着白鹭说,但视线却一直在青璃身上,蹲下身,仔细的检查着。 白鹭听到云溪灵叫自己,急忙道:“刚刚青璃姑娘让我们去厨房帮忙热一碗莲子粥,可是话说到一半,人就突然倒下了。” “突然倒下?”云溪灵抬头望去。 白鹭点点头。 这时,翠嬷嬷和芙蕖也走了过来,“小姐,这件舞衣……”她话说一半,望见昏倒在地的青璃,“呀,璃丫头这是怎么了?” 云溪灵摇摇头,“白鹭你去找下方大夫,让他来看看。” “诶!奴婢这就去!”白鹭小跑着离开。 因为不清楚青璃的情况,云溪灵也不敢贸然让人移动。翠嬷嬷将手中的舞衣递给身旁的芙蕖,自己扶着云溪灵站起身,仔细帮她拍了拍裙边沾上的灰尘。 白鹭拉着方大夫的衣袖匆匆赶来,方大夫气喘吁吁的擦了擦额头的汗,“小人给二小姐请安。” 云溪灵点点头,“大夫,麻烦你帮我看看,我这丫鬟是怎么了。”说完,就将路让开,站到一边。同时给了翠嬷嬷一个眼神,翠嬷嬷趁着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夫身上,就悄然退了下去。 方大夫将挎着的医药箱放到地上,细细把脉,时不时的还点点头。 青浅看他光在那里点头,不说话,“大夫青璃她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啊。”点头是个什么意思! 方大夫收回手,站直身子,对着云溪灵道:“二小姐不必担心,这婢女只是劳累过度,又加上夜间失眠多梦,才会昏睡过去,让她好好休息一番就没事了。” “真的?”青浅问。 方大夫点头,“我等会帮她开一副安神的药,给她喝下。” 云溪灵闻言点点头,“有劳大夫了。” “没事没事。”方大夫连忙摆手,“那小人就先去开药了。” “白鹭你跟着去。”云溪灵说,白鹭领命,随方大夫离开。这时翠嬷嬷走了过来,云溪灵抬眼望去,她却轻摇了摇头。 云溪灵顿时蹙起了眉头,难道是她想多了? 翠嬷嬷见她似在思考,于是就指挥着几个小丫鬟,搬着青璃回到房间休息。云溪灵想了一会儿,也走了进去,在青璃床边坐了一会儿,青璃就慢悠悠地醒了过来。 她目光涣散,睁睁闭闭后,眼珠才逐渐聚焦,“唔……小姐?”青璃手撑着床,茫然的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人,“你们怎么…都围着我?” 青浅担忧的凑过去,把她按回床上躺好,“你刚刚昏倒了,大夫说要多休息。” “我?”青璃诧异的用手指着自己,“不可能吧……” 云溪灵轻拍了一下青浅的肩膀,及时堵住了她打算喋喋不休的嘴。“大夫说你劳累过度,还失眠多梦。是不是最近我给你的事太多了?” 青璃愣了一下,先是摇头又是点头,“嗯…也还好吧,不过我这几天晚上,确实是有些睡不好,老觉得耳边嗡嗡响。”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道:“哎呀小姐,你今天还要进宫呢!在折腾下去,大夫人她们又要找您茬了。” 云溪灵听后稍微压下自己多疑的性子,正要嘱咐几句时,青璃又要挣扎着要起来,“不行不行,青浅快扶我起来!” 青浅愣了愣,望着青璃有些发白的脸色,又茫然的转头看着云溪灵。 “躺下。”云溪灵道。 “可是……”青璃还想在说些什么,就被云溪灵挥手打断,“你安心在家里休息,顺便帮我照顾好云耀,不要让它到处乱跑。今日进宫就,青浅和……”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刚好瞥见站在门口的芙蕖,就道:“青浅和芙蕖同我一起去就好。” “嬷嬷,青璃就麻烦你帮忙照顾了。”云溪灵说。 翠嬷嬷犹豫了一会儿,“小姐,要不还是老奴同你一起进宫吧。”说完,她隐晦瞥了一眼芙蕖,低声道:“那丫头...” 云溪灵浅笑着摇头,“没事,宫里还有闻..咳,千岁爷呢。”说这话时,云溪灵丝毫没有察觉到,在提起闻闲时,自己下意识放柔的语气,和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弧度。 而一直面对着云溪灵的翠嬷嬷,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欣慰的抿唇笑起,将路让开,“那小姐路上多加注意,青浅你们照顾好小姐。” “嗯嗯,知道啦。”青浅拍着胸脯保证。 随后,云溪灵就带着她和芙蕖朝外面走去。 芙蕖呆愣愣的跟在她后面,等她们三人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果不其然,所有人都已经到了。不过看这阵势,她们也是刚到,没等多久。 明燕轻哼着,“让一大群人等着,不会不好意思么……” 她的声音不小不大,但足够让云溪灵听到。不过云溪灵却懒得和她争辩,干脆大大方方的朝众人笑了笑,“溪灵来迟了。” 云溪雅轻笑着走过去,“二妹妹这点踩的可真准,我们也刚到。”说着朝她身后望了望,“诶?怎么没看见青璃那丫头?” “她身体不舒服,我让她留家里休息。”云溪灵说。 云溪雅点点头,“嗯,那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快出发吧。”说着,就搀着大夫人走到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又朝明燕笑了笑。 明燕也朝她回以一笑。但很快又撇着嘴,趾高气昂地从云溪灵面前走过,在夕芙姑姑的陪同下坐进专属于她的马车。 云溪可站在旁边,“二姐姐,我们的也上车吧。” 云溪灵点头,正要抬脚,这时站在门口的杜淳突然道:“二小姐,你腰上的玉佩好像有些松了。 “嗯?”云溪灵低头,自己的玉佩正好好的系着,没看出哪里松动,她有些疑惑的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杜淳。 杜淳却自顾自的用手帮她重新系了一道,“这绳有些松了,妾身帮你重新弄一下吧。” 云溪灵也不阻止,等着她帮自己重新系好,“有劳姨娘了。” 杜淳摇摇头,樱红色的双唇扬起,“不客气。”说着手似是无意的碰到云溪灵的手背,“这玉佩是个难得的好东西,掉了多可惜,二小姐可要留意啊。” 云溪灵闻言,幽深的眸子微动,“我会的。” “哎,还走不走的?”已经在马车里,等的不耐烦的云溪梦掀开车帘问道。 “三姐。”云溪可拉了拉她的袖子。 云溪梦才不在乎她的举动,是不是会得罪云溪灵,冷哼着把车帘摔下,态度可谓差的很直白。 云溪可不赞同的看着她,“你这样会惹怒二姐姐的。” 云溪梦嗤笑,“你以为云溪灵会在意这个?”她玩着自己手中的衣袖,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一句,“要说咱们家吧,我也就喜欢她了。” “嗯?什么?”云溪可没反应过来。 云溪梦也不做解释,自顾自的玩着自己的。在这个侯府里,谁都是表面亲和,但只要你敢有半分不敬,那么后续肯定会麻烦不断。除了云溪灵,就算真在她面前摆冷脸,只要不背后捅刀,她才懒得理你什么态度呢。 和那些个嘴上说着没事,转头就找你茬儿的强太多了。 “三妹喜欢我?”正在上马车的云溪灵恰好听到,甚是诧异的看着她。 云溪梦没想到会被她听到,脸色有一瞬间僵硬,她转过头翻了个白眼,干笑,“二姐你听错了。” 云溪灵轻笑着坐到她们对面,脸色神色淡然,“呵呵,我想也是。” 随后,两人谁也没有开口。马车平稳的移动着,云溪可为难的看着她们,嘴张了几次都没有发出声音。 而此刻的云溪灵并没有心情,照顾一个小姑娘的情绪。她轻靠着车厢,隐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擦着,脑中不断的回想着临走前的情景。 玉佩本来好好的系在腰上,可杜淳却说玉佩松了,还有她特意嘱咐自己“要留意”,留意什么呢?这话是在暗示她吗?或者也有可能就是单纯的关怀?再加上,临出门了青璃却病倒,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云溪灵心中乱糟糟的。她本就是个多疑的性子,一句最简单的话在她听来,都有可能隐藏着无数的含义。 可最近那些人都很安分,而且自己也一直留意着她们的一举一动。罢了,不管杜淳这话有意无否,宫宴上还是多加留心吧。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实在不行,她还有闻闲呢! 云溪灵这边刚理出一点头绪,马车突然颠簸起来,云溪梦和云溪可也惊慌的叫出声,云溪灵眉头紧皱,伸手抓住车窗边缘,可还没等她稳住身子。马车又猛的向右倾斜,云溪可与云溪梦两人受到惯力作用,狠狠地朝着右侧车厢撞去。 “啊!!!”云溪可大声叫着,眼看,头就要撞上车厢内凸起的一块木头,云溪灵瞳孔极缩,根本来不及拦下她。只能用手往后扯了一下她的腰带,同时身体侧转,右手手臂猛的砸了上去。 马车在一阵摇晃中逐渐平稳。车夫有些紧张的声音响起,“几位小姐,你们没事吧。” 云溪梦狼狈的半趴着,眼睛景象晃晃荡荡的,“你怎么驾的车!本小姐差点被甩下去了!!” “几位小姐,这真不是小的有意……刚刚这马不知怎么突然发起狂来,小的也……”车夫头上的冷汗都快冒下来了,“几位小姐,你们没事吧?” 云溪梦正打算大声训斥,却被云溪灵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看的不敢说话,“你这不是废……” 云溪可拍着自己的心,一手扶着云溪梦坐到位置上,“车夫我们没事,快走吧,以后小心些就好。” 听到这话,车夫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下,“诶,小姐们坐好。” 随后,马车平稳的走动着,云溪灵不动声色的将自己右手收回,刚刚被撞到的位置又疼又麻,动一下都会扯动神经,不过云溪灵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云溪可扶着云溪梦坐好后,这才突然发现,自己刚刚倒下的位置边,有一块凸起。心中吓了一跳,幸好刚刚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不然这要是撞上去,那还不得见血! “好了,你们整理一下着装吧。我们快到了。”云溪灵道。 似乎是为了验证她的话一样,云溪灵才说完,马车逐渐停了下来,帘幔也被人拉起,“你们没事吧?” 三人闻言,循声望去,来人竟是云溪雅。等三人下了马车后,云溪雅仔细看了看她们,见她们除了脸色有些发白外,倒是并没有大碍,这才放松语气,“刚刚听到你们马车的声音,我和娘亲都吓一跳,还好你们没事。” 云溪灵嘴上扬着浅浅的笑容,“大姐,我有事要去处理,你和母亲她们先过去吧。”说完,她用眼神飘了一眼,早在宫门口等候的万公公。 云溪雅愣了一会儿,而后了然的笑起,在她耳边小声道:“去吧,娘那里我会去解释的,不过灵儿,你可不要忘了前几日爹爹的话呀。” 随后,她就不再看云溪灵,而是把目光投向在另一边的两个妹妹。 云溪梦笑了笑,就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让云溪可站在自己前面。 云溪可的双手被云溪雅拉起,“大姐姐,我们真没事,你和大夫人不要担心。” 云溪雅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就好,我先过去了。”说完,她就走到大夫人身边。 而另一边,青浅和芙蕖也从后一辆马车那儿走了过来,青浅担忧地围着云溪灵上下打量。 云溪灵无奈的按住她,“别转了,行么?我头被你转昏了。” 青浅嘟了嘟嘴,“以后小姐还是单独坐一辆马车吧!让夜小七驾车,省的老发生意外!” “你啊。“云溪灵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额头,芙蕖轻轻走到她身边,“小姐,你的袖子好像破了个小口子。” 云溪灵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发现一个不起眼的小口子,“还真是,你观察的挺仔细啊。”说着,就让她用一条白纱丝带在破了的地方上,系一个小巧的蝴蝶结。 “云二小姐。”万公公带着几个宫女走了过来。 云溪灵轻嗯了一声,就随他离开。芙蕖不解地看向身边一脸平静的青浅,“青浅姐姐,这是?” 青浅习以为常的跟了上去,顺手还拉了一把呆在原地的芙蕖,一边走一边说,“走了。” 除去直接回后宫的明燕公主外,其余一同坐车来的云侯府众人,却分成了两波,背道而驰。 第一百章 交换信息 此时,宫门附近停放的车辆,除了云侯府和画国公府外,几乎没有其他车辆。毕竟,能大清早就进宫的官员家属,实为少数。就连云侯府众人,这次也是借了明燕公主的光,才能那么早的入宫,避开申时的人流。 云溪雅现身为北越圣女,入宫后要分别去拜见皇上,太后和皇后三人。随后就需要去天祈楼内,配合周天师做法,同肖烨擎一起为太后祈福。而太子肖烨墨和画国公府的颖郡主,此时正在御花园中,接待拓跋一族的几位客人。 “小姐请随咱家往这边走。”万公公挂着笑容。 云溪灵眸光微动,似是无意的瞥了一眼四周,明显发现今日宫中伺候的人,较之平日多了一倍不止。看来,皇家还是很重视拓跋族的几位朋友。 万公公引着云溪灵从宫中小路上,绕过了花园,直接来到司礼监。 一路上,各类繁花盛放,清池粉莲静静舒展开来,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花香。宫道两旁长满了长青翠竹,在阳光的照射下,那抹绿显得更加鲜嫩。 四周坐落着琼楼阁亭,艳色红瓦,到处雕龙画凤的宫殿,随眼可见的都是奢华之物。 面对眼前此等美景,芙蕖忍不住轻吸了口气,虽然她努力装出平静的模样,但眼神还是控制不住的四处望去。 “这就是皇宫……”芙蕖愣愣的自语。 青浅听后,秀眉轻皱,不着痕迹的朝她身边靠了过去,压低嗓音,“喂!你别发呆啊。”说着,瞪了她一眼。 芙蕖连忙回神,收回自己的视线。可没走两步,她又忍不住小声对着面色平静的青浅道:“青浅姐姐,你…你经常跟着小姐进宫吗?我看你一点都不好奇的样子。” 青浅眼睛直视前方,亦步亦趋的跟在云溪灵身后三步,“嗯…也不算经常进宫,来过一两次吧。”多数情况下,借小姐的光,她和青璃都是直接住在太后宫里的。 不过后面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 芙蕖有些羡慕的看着她,“真好啊。”与青浅一比,她越发自卑的垂下头。 “这有什么好感慨的。”青浅轻笑着安慰道:“你现在不也进过宫了。”随后,看了一眼,不知是第几波从身边经过的宫女。 芙蕖转念一想,也是。遂收起眼中的羡慕,一直低着的头也稍稍抬起来一些。 随着走动,周围的环境越发清冷。 宫道上的人也越来越少,绕过几道红漆大门后,就能看到司礼监的大门。 这里较之方才所见,要简单很多,每十几米的距离处,就会有两个黑衣人站在那里,他们身上都穿着宽大的兜帽,看不清长相。 漆黑的衣袍将他们包裹的严严实实,而衣摆上的那些血色彼岸刺绣,又给人几分妖异阴冷之感。 云溪灵对此视若无睹,脚步平稳的越过这些人,眼神都不带丝毫飘的。青浅跟在她身边多年,这种征状也已经习惯了,脸色还挺平静。 可芙蕖就不同了,她有些哆嗦的靠近青浅,“姐姐…我们,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啊?”说着还用力搓了一下小臂。 青浅见状,眼中有几分笑意和怀念,想当初,她第一次见这场面的时候,也是像芙蕖这般浑身汗毛都立了。 不过鉴于芙蕖是第一次,青浅还是十分有体贴的拍了拍她肩膀,“别怕,好好跟着小姐就不会有事了。” “嗯嗯。”芙蕖点着头,又忍不住问,“那…那要是万一,小姐不在呢?” “不在啊……”青浅故意拉长声音,然后在芙蕖略带惊恐的眼神下,笑咪咪的说了一句,“那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啦!” 说完,青浅如愿以偿地望着芙蕖本就没多少血色的小脸,变的更加苍白。 她们的对话刚好被云溪灵尽收耳中,没想到青浅这小丫头也学会唬人了。她有些无奈地回头看了青浅一眼,青浅吐了吐舌头,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 “小姐,到了。”万公公说着,两边守在门口的黑衣人打开门,万公公则恭敬的站在门口,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有劳。”云溪灵对他点了点头,万公公笑了笑,就带着几个宫女转身离开。 云溪灵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左拐右拐的走到一处亭院,从芙蕖手上拿过装着衣服的盒子,“青浅,你带着芙蕖留在这里,不要乱跑。” “是的小姐。”青浅点点头,拉着芙蕖走到石桌那边坐下,很快就有人为她们送上了茶水糕点。 云溪灵见状,这才放心的往里走去。 等自己绕过一片竹林后,云溪灵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变的有些冰冷。“小七。” 夜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白净的脸上露着笑容,“小姐有何吩咐?” 云溪灵转身面对他,“小七,麻烦你帮我跑一趟,去查查早上马车的事。” “这算什么麻烦呀,小姐太客气啦。”夜七双手枕在头后,不过他没有急着走,而是静静等着云溪灵。 果然,云溪灵沉默了片刻后,道:“还有,青璃晕倒的事,你再仔细查一遍。” “好叻!我这就去!”这次,夜七话才落地,人就不见了。 云溪灵望着湛蓝的天空,微微叹气。 虽然早上的两件事都算不得大事,似乎也没必要让夜七在跑一趟,可不知道为什么,云溪灵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说她神经过敏也好,小题大做也罢,反正不把事情弄清楚,她就是不舒服! “云儿,瞧你这模样,是打算要为我这司礼监吟诗一首吗?” 闻闲调笑的声线,瞬间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云溪灵撇撇嘴,“不才,没这个本事。”随后,就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他的面前,“衣服给你做好了。” 闻闲还是一副慵懒的样子,半躺在那张精致的贵妃椅上,衣服依旧那件稠紫色的长袍,半披半挂的搭在身上,漆黑的长发披散,配上他那张化着浓异妆容的脸,还真是一如继往的诡艳。 “我好看吧?”闻闲笑眯眯的,一双凤眼弯起,活像一只成精的九尾狐。不过好在,这次没有那些前呼后拥的人了。 ‘老妖怪’云溪灵心中默念着,脸上却非常诚恳的点头,“好看好看,你最好看了。” 说完后,也不用他开口,习惯性的走上去,一把推开那些散落在躺椅上的衣服,目光停在他修长的双腿上,“劳驾,往里面攒点,我没位置了。” 闻闲看着她自顾自的动作,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看了一眼之前特意让墨白放着的另一张坐塌,“不…那儿不是有空位么,你干嘛非挤着我啊。”话虽这么说,闻闲还是把身体往后挪了挪,空出位置给她。 云溪灵推着衣袍的手一顿,后知后觉地扭头一看,自己左手边还真有一张软榻,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视线触及到被自己推了一半衣袍,默默地思考了几秒,是现在停下走回去,还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近原则坐下,这是个问题! 不过余光瞥见闻闲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云溪灵还是决定,不要那么麻烦了。 于是,故作平静的坐在闻闲腰前空开的地方,动作优雅的理着衣袖,“哦,天冷,挤着坐暖和。” 天冷? 闻闲默默抬头望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空上正高悬着的大太阳,“冷?” 这么光明正大地睁眼睛说瞎话,不会不好意思么? 事实证明云溪灵还真不会,只见她一面认真的帮闻闲开到胸口的衣服扣起,一面关心的说道:“嗯,你穿的少,我怕你冷着。” 闻闲嘴角扯动,笑着戳了戳云溪灵的脸,“云儿,你这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啊,以前没见你那么……” 云溪灵拍掉他的手,似是想起什么似的抿唇一笑,“那里那里,这不是跟你学的嘛。” 可不就是跟他学的,以前吧,只要闻闲在,他就非要拉着云溪灵,让她坐在他身边。现在好了,云溪灵几乎变成条件反射了,看见闻闲就下意识走过去挨着他。 闻闲听后,无声的笑了起来。 这丫头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啊,用他前几日打趣她的话,来堵自己的嘴,也亏她胆子大。 “切,觊觎爷的美色就直说,扯什么冷不冷的。你没瞅见爷热的都快中暑了么。”闻闲单手托着下巴,斜瞟着她。 谁觊觎你美色了!? 云溪灵内心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默念着,不生气不生气,等会儿还有求于他呢,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再气也要忍! 正在她自我劝解的时候,闻闲突然抬手解开她系着蝴蝶结的丝带,眸光冷飕飕的,“你受伤了?” 云溪灵被他盯的不自在,下意识想缩回手,奈何被他抓的太紧,抽不回来。看着闻闲脸色越发冷淡,云溪灵急忙道:“没事没事,一点小伤,不严重的。” 闻闲不理她,坐起身子,从怀中掏出一盒药膏,指尖沾起乳白色的膏状物,轻揉的擦在她被撞红的东方。“再小的伤也会疼,以后受了伤就告诉我,不要自己扛着。” 他的眼神深邃而认真,云溪灵一时间,竟有几分莫名的心虚。“行了,说正事。”她移开自己的视线,“云霄鹏让我这段时间离你远点。” “所以?”闻闲挑挑眉。 “所以,近期咱们少见面呗。”云溪灵的语气上带了几分认真。 闻闲动作轻柔的帮她重新系了个蝴蝶结,语气带了几分不悦,“云霄鹏那老家伙的话有什么好听的。” 云溪灵顺毛般的解释道:“他的话当然不用放在心上。不过,现在还不是我和他翻脸的时候。”说着她从腰间拿出一个锦囊,“你能帮我去江南一趟吗?” “有我在,何必怕他。”闻闲将头靠在她肩膀,云溪灵一双凤眼凝视着他,闻闲也知道她的性子,于是问道:“去江南做什么?” 云溪灵将锦囊放到他手中,“三年前薛姨娘帮我从云霄鹏那些查到,南杰……也就是大夫人的侄子,他每年定期都会到江南三次。这三年里我也一直让蝴蝶留意着,发现他这个习惯一直保持着。而且,每次都会花上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回来后还必定拜访云霄鹏。” “虽然薛姨娘听云霄鹏说,南杰是为他带江南的美酒。但是……”云溪灵说到这儿,眼神暗了起来。“我可从来没有,在侯府见过这个所谓的美酒。” “也许他收藏起来了。”闻闲随意的把玩着她的头发。 云溪灵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有这个可能,但我更愿意相信,他们之间一定有其他的秘密。”她说着,将闻闲的手抓到自己手里,“我曾试探过李管家,他对家中存放的酒非常了解。酒窖里面,根本没有来自江南的美酒;再说,江南真正的美酒总共也就那么三种,就算再爱喝的人,常喝也会腻的,更何况云霄鹏还并不好酒;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个现象,似乎是很多年前就存在了。” 闻闲听着,斜长的双眸轻眯,“准确地说法是,十年前宁国公府出事后,南家才有了下江南这个习惯。我们从天香阁得到的信息上,提到过这点。这么看来,云霄鹏也和那案子有牵连了。” “恐怕不只是牵连那么简单,无论是云侯府还是南御史府,都跟这件旧案牵扯甚深!”云溪灵说。 闻闲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就那么确定?”根据天香阁提供的信息,也只能勉强确定南御史府一家和此案有关。 云溪灵严肃的点头,“肯定以及一定!” 面对闻闲的好奇,云溪灵只能沉默以对,毕竟她无法说出自己重活一世的事情。好在闻闲也不打算刨根问底,“行,等宫宴结束,我让人去查。” “那……” “别急着谢,我是有条件的。”闻闲打断她的话。 云溪灵淡淡的看着他,“没打算谢你,我是想说,那你记得告诉他们,为了以防万一,沿路都不要放过。” 闻闲噎了一下,干巴巴的道:“这还用说么,肯定会查的啊。” “对了,关于拓跋族你了解多少?”云溪灵问。 闻闲思考了一会儿,带着几分诧异的看着她,“夜九没把查到的事告诉你吗?” 他一说完,云溪灵就有些懵了,“……你的意思是,你是临时让夜九去查的?以前从来就没关心过?”你好歹也是北越的九千岁啊!这么不负责好吗? 当然,这些话外音闻闲是听不到的,只见他理直气壮的点了点头,“废话,这又不关我的事,我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云溪灵和他大眼瞪小眼的愣了一会儿,无奈的移开视线,“算了,不谈这个。说吧,你这次的条件是什么?” 闻闲思考了一会儿,修长白皙的手指轻点了点自己的脸,“亲一下。”说完,就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云溪灵抿了抿唇,轻凑上去,柔软的唇瓣轻轻擦过闻闲的脸颊,但很快又移开,在闻闲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精准的落在他微凉的薄唇上。 闻闲眼眸睁大,满是震惊和诧异。 不过云溪灵很快就移开了,那个吻就像是蜻蜓点水般,极浅,极淡。 “好了。”云溪灵面不改色的目视前方,“闻闲,你虽然顶着个九千岁的名头,可依我看,你好像对北越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皇家为什么会那么纵容你?” “啊?”闻闲的大脑有些跟不上。 “你不是北越人吧,闻闲是你的真名吗?”云溪灵说着,突然抬起手,隔着衣服轻抚那块挂在她脖子上的玉佩,记得那上面刻了一个‘瑾’字。 说起来,上次去天香阁的时候,楚怜儿也是叫他‘瑾公子’,照怎么看来,他的名字也不一定就是‘闻闲’。 闻闲也很快从刚刚那个吻中回过神,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云溪灵,“云儿,我觉得,其实我们可以慢慢的互相坦诚。” 互相坦诚吗? 云溪灵愣了愣,低下头似乎在斟酌。 闻闲见状,也不逼她,“就好比现在,你问了我两个问题。我也问你两个,你能说的就一定要说实话,不能说的可以不说。同理,我也一样。” 云溪灵几番挣扎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点了点头,“好,你问吧。” “第一个问题,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只是报复自己的嫡母嫡姐,获得本该有待遇和地位。那么你已经做到了,现在凭你的聪明,你母亲和姐姐根本不能真把你怎样。你也无需用自己和我做交易。”闻闲说完,就盯着她的眼睛。 云溪灵淡然一笑,“我以为我在你面前,表现的够明显了。”说着,她突然放慢语速,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到底要干什么……当然是毁了云侯府呀,还能干什么。”仔细一听,语气中还暗含几分阴冷的笑意。 “和你做交易这个说法不准确,我们不是互利互惠吗?况且,我答应过要帮你解毒的,我可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云溪灵说着笑了起来。 话落,闻闲嘴角弯起,显然很满意她的这个解释。随后他道:“嗯,现在换我回答你之前的问题。其实答案很简单,第一我来的时间不长,而且多数情况下,并不常呆在北越。第二我从不参与北越的朝政,不知道那些事很正常。至于,外面那些关于我的流言,都是皇帝让人放出去的。另外,会那么纵容我,那是因为,我帮他解决了很多他不方便解决的事。” 他这个回答,也和云溪灵心中所想的大体上差不多,唯一在意料之外就是,没想到闻闲和北越皇之间是这样的关系。 虽然很好奇他们之间的事,可眼下这个场合,显然不适合刨根问底,于是,云溪灵道:“嗯…你还没说,闻闲这个名字是不是真的。” 闻闲笑容不改,模凌两可的道:“是也不是。” “这算什么答案呀。”云溪灵说。 闻闲淡笑不语,“目前能说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换我问了。” “问吧。”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这个问题可谓吓了云溪灵一跳,她眨了眨眼睛,刚想说没有。可当视线触及到闻闲那张认真的脸时,到嘴的话就变了,“有。” “谁?”闻闲追问。 云溪灵神秘的笑了笑,“这是第三个问题了,之前说好的是两个。”或许是因为和闻闲初次坦诚交谈,云溪灵本来沉重的心情瞬间一扫而光,甚至有心情和他做鬼脸了。 难得看她俏皮的样子,闻闲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行行行,那我下次再问。” 云溪灵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心情愉悦的弯起嘴角,身子有些试探的靠在闻闲身上。 闻闲对此倒是十分纵容,任由她拿自己当靠垫,更甚者,他还特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以便她靠的更舒服些。 清冷的玉兰花香和浓郁的依兰幽香纠缠在一起,朦胧间带了几分暧昧。 云溪灵靠着闻闲有些微凉的身上,整个人都放松开来,一时间,那些在她脑海中盘旋的人和事都渐渐远去。 闻闲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拥着她,享受这难得的平静。这一瞬间,风似乎也停了,整个院落静悄悄的。 只是可惜,宁静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第一百零一章 拓跋氏族 “督主,慈宁宫那边派人来接小姐。” 十步开外,绿公公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只能尴尬的将身体转了一面,背对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 几乎是话音刚落,闻闲含笑的嘴角就瞬间降到最低。 他冷飕飕的瞪了一眼绿公公,那如芒在背的目光,让绿公公身上汗毛都快竖起来了。他苦哈哈的挪动着身体往旁边缩去,企图用植被挡着那要命的视线,“督主,这不能怪奴才,真不是奴才想来戳您眼睛的。实在是,太后那边催的急……” 望着那个巴不得把自己缩进墙里的身影,云溪灵柔唇轻抿,良心发现的帮他解围,“能麻烦公公,到前院叫一下我的两个小丫鬟吗?” 绿公公闻言,一双眼睛都快热泪盈眶了,头点的那叫一个快,“诶。咱家这就去!”话都没说完,人就大步往前跑了。 闻闲冷哼着瞅了一眼,抱着云溪灵的手也松开,“既然太后找你,你就过去吧。” 说完后,闻闲又一副没骨头的躺了下去,一副‘本督累了,跪安吧’的大爷模样。云溪灵见状,这才起身,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该再嘱咐一遍,于是道:“宫宴上不要忘了刚才说过的,要保持距离。”闻闲闭着双眼,敷衍的迎合了一声。 瞧他神色冷淡,云溪灵鬼使神差的用手捧起他的脸,“好啦,不许生气,等这事过了,我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闻闲懒洋洋的抬起眼,“印象中,你给我的好像不是惊就是吓。唯一一次惊喜,还是我主动开口要的。”说着,瞟向放在一边装着衣服的礼盒。看似嫌弃的声音中,隐约藏着几分委屈。 云溪灵本想打趣回去,可被他这么一说,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怎么给过他好脸色。每次不是冷脸以对,就是带着目的的讨好他。反倒是闻闲,嘴上说着交易,实则一直在单方面的付出,偶尔几次所谓的报酬,也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尽管他的‘照顾’有时候,完全不考虑她这个当事人的感受。不过,她也确实该正视一些东西了。 云溪灵心中想的通透,不过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她轻轻松开自己的双手,神秘的笑了笑,“我先走了。”随后,就往前院走去。 闻闲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有些烦躁的一个翻身坐起,抓过礼盒,凝视着盒中纯白色衣袍。 另一边,云溪灵出了司礼监后,就被一顶软轿接入慈宁宫。青浅和芙蕖面观鼻鼻观心的跟在后面。等到了慈宁宫大门时,青浅特意在芙蕖耳边嘱咐了几句。 刚走了没多久,就听到了太后的笑声。还没等人通报,就听见太后高声喊道:“是灵儿吗?快进来吧!” 云溪灵闻言,提着裙摆走入。她抬头一看,没想到殿内人还挺多。明燕和三位娘娘都在这里,云溪灵依照规矩向她们行礼。 “多日不见,这丫头是越发漂亮了。”丽妃朝她轻笑起来,熹妃也点了点头,淑妃则轻摇着手中宫扇没有说话。 太后朝云溪灵招了招手,“灵儿过来,到哀家身边来。” 云溪灵依言走到她身边,发现她的脸色比上次见面时红润不少,心下微松。 “你啊,好久没进宫来看我这个老太婆了。”太后有些埋怨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云溪灵淡笑着,“溪灵也是担心扰了您休息,这不,今天一大早就赶着来看您了。”说完,看了一眼青浅。 青浅连忙把准备好的香囊奉上,“回太后,这是小姐新给您做的香囊,安神助眠。” 柳姨接过,“云二小姐有心了。” 云溪灵摇摇头,“那里,这也多亏了明燕公主。”说着,看向明燕,在她茫然的目光下道:“公主自嫁入侯府,一直挂心太后的身体。所以,特意嘱咐过。” “是吗?”太后诧异的看向明燕,“燕儿,你刚刚怎么不和皇祖母说呢?”明燕轻咳了几声,“咳,孙女想这种小事,就无需特意提了。”说完,她眼神隐晦的看了看云溪灵含笑的脸。 就在这时,依瑶带着大夫人走了进来。太后看了一眼,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云大夫人,请坐吧。” “谢太后。”大夫人落坐在明燕身边后,抬起宫女备好的茶水抿了一口,视线在云溪灵和明燕身上游移。进门时,她恰好听到了云溪灵的一番话,心中有些奇怪,这两人什么时候那么要好了? 大夫人垂下眼,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紧了几分。 至于依瑶,从进门后注意力就在云溪灵身上,她笑嘻嘻的跑上去挽住云溪灵的手,“溪灵姐姐,好久不见。” 看着眼前这个着鹅黄色宫装的少女,云溪灵笑着点头,“是啊,好久不见。依瑶公主也长大了,越发漂亮了。”依瑶闻言,俏丽的小脸微红。 太后看她那副小女儿模样,笑骂道:“诺,你这丫头刚刚不是吵着要找灵儿么,怎么,现在见着了,又不说了?” “嗯?”云溪灵疑惑了,“依瑶公主找我有事吗?” 依瑶环顾了一圈,发现大家都看着她,于是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衣袖,“也不是什么大事啦……” “行了行了,不就是想让灵儿陪你去御花园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太后笑道。“这丫头听说来了客人,就一直想去看看。”说着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就是好奇拓跋人长的,是不是像她三哥说的那样三头六臂。” “三头六臂?”云溪灵重复了一遍。这怎么听都是在骗小孩啊。等等,说到拓跋人,之前好像是提过有联姻这事。莫非……她垂眼望着一脸纯然的依瑶,心中有些同情,看起来这个小姑娘还被蒙在鼓里。 依瑶听太后直接把她的话说了,嘟了嘟嘴,一把拉着云溪灵就朝外跑,“就是这样,皇祖母还有几位娘娘,依瑶先告退了。” “诶,等等……”云溪灵哭笑不得的说了一句,都来不及和太后她们说一句就被依瑶拉走了。青浅和芙蕖对视一眼,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青浅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在场众人的脸色。 “没规矩。”淑妃轻哼了一句。 丽妃则笑了笑,“女孩子嘛,又不是什么大事。” 在场除了淑妃外,其他人都还挺和善的,似乎也没有要追究云溪灵的失礼。于是青浅壮起胆子,拉着芙蕖一同走到中间,朝太后跪下,“太后娘娘,若是无事,奴婢等就先退下了。” 太后颔首,“去吧。” 后续发生的事,云溪灵一概不知。此刻她正满脸无奈的被迫蹲在花台后面,“公主,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很有失体统吗?”说完,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单膝着地,背靠花台。 依瑶双手搭在花台上,露出半个头,悄咪咪的朝亭中望。“哎呀,这样比较方便观察嘛。” “你可以直接过去。”云溪灵抚额望天。 “不行。”依瑶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她视线一直集中在亭内,左手扯了扯云溪灵的衣袖,“溪灵姐姐,你快帮我看看。” 云溪灵侧过头,隔着花草树木,隐约可见些人影。或许是离的较近,云溪灵还能勉强听到几句对话,其中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么一想,她的思路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依瑶眼巴巴地盯着她半天,结果对方好像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 “溪灵姐姐!”依瑶稍微提了些音量。 云溪灵回过头,“嗯…太远了,看不清。”说着,那个熟悉的男声又响了起来,她心中一动,便对依瑶提议,“依瑶公主你看这样行吗?你用面巾把脸遮上,等会就跟在我身后,低着头装作是随行的宫女?” 依瑶抿着唇思考了一会儿,“办法不错。可是,太子哥哥和颖姐姐也在……”还是会被认出来的。 云溪灵显然早就考虑到这点,她摸了摸依瑶的头发,“放心,保证不会有问题。”说完,她就帮依瑶带好面纱。 随后,活动了一下蹲的有些麻痹的小腿,大大方方的逛起了花园。 “溪灵?”画颖眼尖的看到她,抬起手,“溪灵!” 亭中几人见状,下意识地顺着画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见一个粉衣长裙的少女,正朝他们翩翩走来。 肖烨墨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但是目光触及到她身后那个躲躲藏藏的人影时,心中颇为无奈。 而另外三个人,则满身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走近的女子。冰粉色的长裙非常合身,衣摆边布满了纯白色的玉兰花,少女面容清秀,气质高雅。尤其是那一双凤眼,清澈而宁静。 “北越的女子都那么清秀可人?”高大的黑衣男子摸着下巴,古铜色的皮肤上,剑眉入鬓,一双鹰眼中带着几分凶意,看上去就很不好相处。 “不知这位小姐怎么称呼?”身着蓝白色衣服的男子礼貌的笑了笑,举止文雅。他的容貌相比起黑衣男子要多了几分儒雅。 “你好!北越的小姐。”坐在两人中间的红衣姑娘大方的挥手,一双杏眼中闪着灵动的光泽。 云溪灵笑着站在亭外三步,朝他们点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一边说,一边也在观察着着三个人。根据这三人打扮和语气,再结合之前得到的信息,云溪灵很快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画颖上前一步,拉住她,“没有没有,来的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说着就把视线移到那三人身上,“这三位都是拓跋族来的客人。黑衣的是大王子拓跋鸷,白衣的是三王子拓跋弈,这位是小公主拓跋冉冉。” 说完,她又指着云溪灵道:“冉冉,她就是我们刚刚还提起的云侯府二小姐,云溪灵。”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躲在云溪灵身后的依瑶,无声的张了张嘴:胡闹! 依瑶头一缩,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画颖无奈,只好顺了她的意:“你就留在这里,随身伺候吧。” 依瑶讨好的笑弯了眼,“奴婢遵命。” 一个小宫女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此时,拓跋冉冉站起身,视线一直停留在云溪灵的身上。“你真的是云溪灵?” 云溪灵微微颔首,“三位贵客好。” 拓跋鸷撇撇嘴,“你们北越人还真是规矩多。”说着,他抬起酒杯一饮而尽后,调笑着说,“云二小姐要不要来一杯?” “大哥!”拓跋弈不赞同的瞪了他一眼,又连忙和云溪灵道歉,“云二小姐不要介意,大哥的性子比较直,并非有意冒犯。”真是的,来之前就和他说过,北越的女子含蓄矜持,言语上要把握好分寸。他倒好,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拓跋鸷嗤笑一声,满不在乎的把酒杯放下。 云溪灵轻摇了摇头,“无碍。”此时她已经认出,拓跋鸷就是当时在天香阁里的那个男人,难怪她说声音有些耳熟。 “云小姐,你凤凰楼一舞,被人传的沸沸扬扬,我很好奇。”拓跋冉冉笑着说,“你应该已经看到那封信了吧?我很期待能和你一较高下。” 说着,她还在原地转了一个圈,鲜红色的裙摆随着转动散开,缠在她腰间的铃铛叮叮作响,两条长长的低马尾也跟着她轻扬了起来。 云溪灵谦虚一笑,“小公主过誉了。传言不可尽信,何况那次也是有贵人相助。”她抬眼直视着拓跋冉冉,缓慢为平稳的说道:“事实上,溪灵本人并不擅舞。” 拓跋冉冉秀眉高挑,上前几步凑到她面前,清澈的眸子紧盯着云溪灵,云溪灵任由她看,面色平静如常,没有半分紧张。 “呵呵。”拓跋冉冉突然笑了起来,一把抓住云溪灵的双手,微歪着头,“我喜欢你!我们能做朋友吗?” “啊?”云溪灵被她弄的有些茫然。 拓跋冉冉自顾自的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友好的给她递了一块糕点,“你长的好看,我喜欢和好看的人做朋友。” 长的好看就能做朋友啊,那你见到云溪雅岂不是要开心的跳起来。云溪灵好笑的看着她。 眼前的红衣少女眼神真诚,看上去似乎真的是很想和自己做朋友,云溪灵向来不是很能应付这种热情的人,只好接过她递过来的糕点,“那是我的荣幸。” 画颖看着她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噗的轻笑出声,“冉冉,溪灵长的好看,那我呢?你都没夸过我呢。” 拓跋冉冉眨了眨眼,毫不吝啬笑容,“你也好看!”说着,也拿了一块糕点给她。 画颖笑着接过,“冉冉我就喜欢你这性格!”说着,干脆哥俩好的把手搭她肩膀,两人你来我往,有说有笑的。 云溪灵不是很习惯这种相处方式,于是不着痕迹的往后让了几步。 拓跋弈望着自己的妹妹,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宠溺,“冉冉这孩子……” “我觉得她说的很对啊。”拓跋鸷双手抱胸,目光炯炯的望着云溪灵,“云小姐确实长的好看,在我们拓跋,很少有像这样的姑娘。”说着,视线又转到在旁边站着的依瑶,上下打量,“这个宫女看身段也不错。不过为什么要遮着脸呢,摘下来给本王子看看。” 他的目光过于灼热,语气中又带着挑逗,让依瑶不喜的皱了皱眉。 拓跋鸷见她没有反应,就打算自己动手。依瑶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好在拓跋弈先一步出手拦住。 “大哥,你搞什么!”拓跋弈抓住他的手臂,冷声道。 肖烨墨见状,才抬起的手腕默默放了下来。他几步走到依瑶面前,背对着他们,“行了,这里不需要伺候,退下。”说完,还用眼神警告了一番。 依瑶早在刚刚拓跋鸷伸手的时候就想走了。现在听她太子哥哥这么一说,连忙点头,二话不说的转头就走。 “诶?这就走了?”拓跋鸷遗憾的抬头望去,肖烨墨不动声色的拦住他的目光,“招待不周,大王子莫怪。” 拓跋鸷无所谓的耸肩,“我说你们北越的姑娘,就是太放不开了。”一边说,一边又倒了杯酒,“我之前去那什么…天香阁,碰巧遇到一个美人儿,刚想说让她陪我喝几杯,结果我手还没碰到她,她就叫。啧,真是无趣。” 拓跋弈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只好对着肖烨墨歉意的笑了笑。好在肖烨墨也不在意,他装作没听见一般,“听父皇说,二位王子此次前来,也有意寻觅佳人?” 拓跋弈颔首,“确有此意,不过也要看缘分。” 拓跋鸷闻言哼笑一声,身体往后靠着石柱,眸光瞥向默默饮茶的云溪灵,心中起了捉弄之意,“云小姐,你觉得本王子怎么样?这次,要不要跟本王子一同回拓跋呀?” 云溪灵手指微动,嘴边露出一抹淡笑,“大王子真会开玩笑。” “本王子说真的。”他俯身盯着云溪灵。 云溪灵放下茶杯,幽冷的眸子凝视着茶杯,“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你们北越的姑娘,不是经常说什么一见钟情吗?本王子对你一见钟情了。这个理由够吗?”拓跋鸷自信的扬起嘴角。 “一见钟情啊……”云溪灵轻声呢喃,随后话锋突转,抬眼,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不巧,我不信那种东西。” 拓跋鸷突然对上一双诡异森冷的眸子,心下一跳,不自然的抬起身,尴尬的笑了笑,“哈哈哈…是吗,那看起来我们没缘分了,哈哈。”随后,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下意识躲开她的目光。 云溪灵慢悠悠地收回视线,心中冷笑。让她去拓跋,也亏他敢想。这话要是让那‘老妖怪’听见,估计这位仁兄就要大祸临头了。 拓跋弈和拓跋冉冉难得见自己兄长吃瘪,二人对视一眼后,对云溪灵又多了几分好奇和敬佩。 画颖就更干脆了,直接从后面抱住云溪灵,朝她眨了眨眼,似乎在说:干的漂亮。 云溪灵面不改色的抚摸着手腕间的一抹冰凉。眼神隐晦的滑过拓跋鸷和拓跋冉冉,心中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边笑意又浓了几分。想到要去确认些事,于是站起身道:“太子殿下,溪灵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说完,她还特意的望了一眼,依瑶离开的方向,眼中有几分担忧。 肖烨墨了然的点了点头,“嗯,云小姐自便。”画颖本想挽留,但是肖烨墨却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画颖也只好作罢。 得到太子首肯后,云溪灵就依次向拓跋族的三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可没走几步,拓跋冉冉就突然喊住了她,“溪灵!” 云溪灵停下脚步,回头笑问:“小公主有什么事吗?” 拓跋冉冉笑着道:“宫宴见!” “嗯,宫宴上见。”云溪灵轻笑,而后离开。从御花园出来后,她本打算直接去找闻闲,却没想到在半路是上,撞见了依瑶和自己的两个丫鬟。 云溪灵快步走了过去,“你们怎么在这儿?” 依瑶本来正和青浅芙蕖两人抱怨,此时听到云溪灵的声音,急忙转身,一把抱住她,“啊,溪灵姐姐,那个拓跋人真是太粗鲁了!” 云溪灵轻轻扒开她缠着自己的手,“别闹,好好站着。”说完,就让她站好。视线转到青浅她们身上,“怎么回事?” 依瑶不情愿地松开,抢先一步道:“我刚出御花园就碰见她们,青浅说要去找你,我想起那个拓跋人喜欢调戏姑娘,就自作主张把她们拦下了。”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变小,“溪灵姐姐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云溪灵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真的?”依瑶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嗯。”云溪灵点头。不但不怪,还应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云溪灵似是无意的看了一下芙蕖,若是让拓跋鸷见到她,那才是真麻烦了。 “嗯嗯,你不怪我就好。”依瑶撒娇似的蹭了蹭她的手臂,“溪灵姐姐,那个…就是云霖他……他什么时候回来?” “你说小霖吗?”云溪灵眼中也流露出几分思念,低头看着她期待的目光,云溪灵也只能无奈的摇头,狠心打破她心中的期望,“不知道,可能……不会回来了。” 说着她的话,依瑶眼中的光泽明显的暗了不少。她失落的低下头,“这样啊……”那就真的没机会了。 云溪灵正打算安慰安慰这个小姑娘时,依瑶却突然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湿润,“虽然我也知道,但就是不甘心的想再问一问。”说着,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呜咽,“讨厌,风把沙子吹进眼睛了……” “依瑶公主你……”云溪灵有些愧疚,但是依瑶却笑着打断了她,“没事的!我不要紧!” “你可知拓跋族两位王子的来意?”云溪灵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联姻的事情说出来。 依瑶揉眼睛的手一顿,她轻咬着唇瓣,吸了口气,“知道,是为了…联姻。” “刚刚听见的?”云溪灵挑了挑眉。 “不是,早就知道了。”依瑶的情绪渐渐平息,“一个月前,父皇就和我说过这事。”说着,她往前走了几步,云溪灵用眼神让青浅和芙蕖呆在原地,自己走到依瑶身边。 “不怨吗?”云溪灵不知怎么的,有些恶劣的问,“皇上不经过你的同意,就拿你做利益的交换品。” 依瑶摇了摇头,“其实父皇很疼我的,他告诉我如果在今天宫宴开始之前,我能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他就给我赐婚。” 云溪灵沉默了,眼中恶劣褪去,心中百感交集,“是吗……” “嗯。”依瑶捡起地上一朵落花,将它放到花台上,“溪灵姐姐,你知道的。我喜欢云霖,一直都喜欢他,自从三年多前他离开,我就一直在等他。”说着她转身直视云溪灵的双眼,“但,我也是一国公主。我身上肩负着皇家的责任,所以就算再喜欢他,我也不能任性。这么多年来,无论是父皇母后,还是皇祖母、哥哥,大家都很照顾我。我享受的是最好的生活,锦衣玉食,从来不用去烦恼什么。” “所以?”云溪灵平静的看着她,一时间觉得自己眼前这个孩子,是那么的陌生。 “所以,我也要为他们做点什么。与拓跋族联姻,让两国关系能继续友好交往下去,这是我身为北越公主的责任和义务!”依瑶眼中带着笑和泪,声音却异常坚定。 “溪灵姐姐,如果有机会,你能告诉云霖,曾经有个叫依瑶的小姑娘很喜欢他吗?”依瑶轻声道,“我可能…没机会亲口告诉他了。”随着话落,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云溪灵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轻轻擦去依瑶眼角的泪光,“好,我会替你转告的。曾经有个叫依瑶的姑娘,她非常喜欢云霖。” 依瑶满足的笑了,她用力抬起头,“嗯!谢谢姐姐。” “需要手帕吗?”云溪灵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依瑶笑着接过,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吸着鼻子,“刚刚的事不许告诉别人哦。”看了一眼被弄脏的手帕,她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弄脏了。我重新还你一块吧。” “没事。”云溪灵说。 依瑶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头,“我要先回去了。溪灵姐姐,我刚刚让你帮我看人是真心的,我知道你看人很准,所以想参考参考你的意见。” “既然注定要联姻,本公主总不能找个人渣吧!”依瑶笑着吐了吐舌头,“你看好以后要告诉我哦!”说完,她就小跑着离开了。 云溪灵站在原地,心情久久难以平复。青浅犹豫了一会,走了过去,“小姐,刚刚公主和你说了什么?”她们离的不算太远,虽然听不清主子们说了什么,但是小姐给公主擦眼泪还是看到了。 “没什么。”云溪灵叹了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青浅和芙蕖对视一眼,也没有多问。 这时,云溪灵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芙蕖,你在天香阁的时候,经常跟在楚阁主身边吧,我看那天表演你们配合的很不错。” 芙蕖思索了一会儿,“也不算,登台的节目其实是阁主特意排的。” “这样啊。”云溪灵点了点头,“那你很喜欢花吗?那天表演的时候,整个台上都放满了花。是你布置的吧,还真是别致,有机会也帮我在云轩阁布置布置。” 芙蕖俏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难得能和云溪灵说上话,她还是压住紧张道:“嗯…花的话,女孩都会喜欢的吧。不过那天台上的花,是阁主自己布置的。” “嗯?楚阁主自己布置?”云溪灵有些好奇。 芙蕖点了点头,“是啊,放台的花从来都是阁主自己动手,他不让我们碰的。” “原来如此。”云溪灵可有可无的点头,脸色挂着浅笑,也看不出是在想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 宫中酒宴 申时一刻,清冷的宫门前突然涌入了源源不断地车辆行人。 众多宫女太监们分别守在两边,依次带着这些达官贵人穿过御花园,来到悦仙宫。 悦仙宫向来是接待各国贵客的殿宇,故而装璜十分华贵。四处可见的镂花屏风,金雕玉琢的古物摆件。一盏盏精致的宫灯,错落有致的悬挂于梁上,走道两旁摆满了鲜艳的秋菊,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幽香,宫女们提着花灯为众人迎路。 户部侍郎李天笑着走到南御史身边,“南大人,我说你那个侄女可真了不起。祭祀那天百鸟来朝!”说着,朝他竖起大拇指。 “哈哈哈,李大人玩笑啦!凑巧而已。”南御史笑着说,南杰却从他身后窜出来,“爹,你这话就不对了!雅儿表妹可是天选之人,故而百鸟来朝,才不是什么碰巧。” “你这孩子,大人说话,插什么嘴呀。”南御史笑骂着拍了他一下。李天则轻轻颔首,“令公子少年才俊。” 南御史还没来得及接过话,肩膀就被人拍了拍,回头一看,竟然是云霄鹏。 “云侯爷。”李天恭敬的拱手,看他们似乎有话要说,于是非常识趣的先一步道:“两位大人,我家中妻儿还在前面,就先过去了。回见。” “李大人慢走,回见。”云霄鹏笑着点头。 随后李天就同礼部的韩大人一起结伴而去。南杰看了一眼他父亲后,悄悄走到云霄鹏身边,“姑父,这段时间怎么都没见希瑞呀?他去哪儿了?” “是啊,云兄。希瑞那孩子去哪儿了?”南御史也问道,“他的腿一到天冷就会隐隐作痛,母亲在家也是一直忧心忡忡,前几日还说着要去侯府看他。” 云霄鹏笑着摆手,“没事没事,你让老人家不要担心。那孩子这段时间一直在恭亲王府上。” “恭亲王府?”南御史瞪大双眼,“他跑那去做甚,也不怕给王爷添麻烦。” “安心吧老弟。”云霄鹏一边走一边说,“恭亲王府有一位医数高明的大夫,对治疗腿伤颇有研究,瑞儿正在配合治疗。” “是吗?那这是好事儿啊!”南御史笑着拍手。南杰也在旁边点头,“那希瑞的腿,有没有好转?”说着说着,他无意间往后看瞟了一眼,脚步一顿,“咦?他们怎么也来了?” “又看见你的狐朋狗友了?”南御史恨铁不成钢的横了他一眼。 “不是!什么叫狐朋狗友!”南杰连忙反驳。云霄鹏在一旁听着,笑了起来,“行了行了,你爹跟你开玩笑呢。” 南杰撇撇嘴,“我刚才好像看到天香阁的人了。”话音一落,南御史和云霄鹏均是一愣,回头望去,却并没有看到他说的人影。南杰也以为是看错了,遂不在纠结,“估计是花眼了。”随后,几人就朝着悦仙宫的方向而去。 悦仙宫门前,万公公早早便在等候,将来人引到各自的位置。云霄鹏正准备向以往那样落座时,万公公却突然出声拦下,“侯爷,您请随咱家往这边来。”说罢,就带着他来到右边靠前的位置,“请侯爷落座。” 云霄鹏挑了挑眉,儒雅的脸上露出几分客气的笑容,“有劳公公。”万公公摇摇头,转身又去安排其他大人家属的位置。 没过多久,空荡荡的宫殿内,就门庭若市了。年轻漂亮的宫女们依次端着各类美酒,大夫人也带着云溪梦和云溪可走来,“侯爷。”又指了指身边的空位,“你们坐下吧。” 云霄鹏轻嗯一声,往后望了一眼,眉头微皱,“雅儿和灵儿呢?” 大夫人还没开口,明燕就在一众宫女的环绕下走了过来,“雅儿在神官宫,等会儿会和周天师一道前来。”说着停顿了一下,有些不高兴的道:“至于另外一个在我皇祖母身边。” 随后就坐在他的右手边,手持着下巴,看上去有些性致怏怏。云霄鹏体贴的让宫女端来一碗热汤,亲自喂她,“燕儿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明燕意思意思的抿了一下,脸色淡淡。 大夫人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后,立刻把视线移开,深深吸气。坐在她身后的两人,也是神色各异。 就在这时,秦沐风突然走了过来,“云伯父。”云霄鹏闻声抬头,站起身,“贤侄。” 今日的秦沐风一身素青色长袍,玉冠束发,俊美的脸上扬着温和而俊逸的笑容。 大夫人见到秦沐风,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秦大人,瑞儿的事情真是多亏你了,我一直想和你当面道谢。” “云大夫人太客气了,希瑞是我好友,我也希望他的腿能得到更好的治疗。”秦沐风笑着摇头,“何况真要谢,还是谢王爷吧。”说着,身体让开,恭亲王慢慢走了过来。 在场的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恭亲王笑着抬手,让大家免礼。云霄鹏亲自走到他面前,恭敬的拱手,“小儿这些时日,多劳王爷费心了。” “嗨,这有什么。小事一桩,在过几日,就可以让他回云侯府了。”恭亲王大方的制止了他的礼。“倒是云侯,你好好待本王侄女,就算答谢本王了。”说着,瞟了一眼明燕,“怎么样丫头?皇叔我布置的酒宴不错吧?” 明燕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点头,“还行,就是不知道菜怎么样。” “嘿,你这丫头!”恭亲王佯装生气,“今天的主菜肴那可是阿福掌厨,你不是很喜欢他做的菜吗。” “阿福啊……”明燕思索了一会儿,打着商量道:“皇叔,要不你把那个厨子借我几天,侯府里的菜味道实在……太普通了。”说完,眼中还有几分嫌弃。 恭亲王虚拍了一下她的头,“嘴馋!”随后又对云霄鹏道:“既然这样,等云公子回府时,本王让阿福同他一道,去府上暂呆几日。”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强调道:“他身上的锁链切不可打开。” 云霄鹏对阿福那个人并不在意,但还是认真的点头,“那是自然。” “云伯父,怎么没看见其他两位小姐?”秦沐风环顾一圈后,意有所指的问。云霄鹏闻言,眼中笑意滑过,“她们一个在神官宫,一个陪着太后。估计等会儿就到了。” “这样啊…”秦沐风的笑容中多了几分遗憾,他和云霄鹏又随意聊了几句,就转身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这时,与他一席之隔的幸姑娘突然笑道:“怎么,没见到你那心上人?” 她清脆的语调中,染了几分忍俊不禁的笑意。秦沐风无奈的耸肩,“是啊,真是太不巧了。” 看他那么大方的承认了,倒是让幸姑娘一愣。“秦大人,阿幸之前有幸在凤翎台上,一睹云家大小姐风采,可谓是惊为天人。” “幸姑娘想说什么?”秦沐风轻眯双眼。 幸姑娘歪着头,“没什么,就是很好奇,明明云大小姐才貌出众,你怎么会避开她而选了云溪灵呢?”她手指轻敲桌面,“那位二小姐,性子可是冷淡的紧啊。” “呵,这个嘛……只能说,各有所好吧。”秦沐风神秘的勾起嘴角。幸姑娘闻言,看了他一眼,随后收回视线,垂眸看着桌上美酒佳肴。 就在这时,万公公跪倒在地,大声喊道:“皇上皇后,太后驾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悦仙宫众人也纷纷行礼,皇帝同皇后扶着太后,一起走入大殿。皇帝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两手变分别坐着太后,皇后;其余的妃嫔则依次坐在皇后的左手边。 秦沐风快速扫过太后身边,果然找到了云溪灵的身影,她此刻并没有紧挨着太后。而是和依瑶公主一起,坐在太后的右侧方。 秦沐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带着侵略性的目光,很快引起了云溪灵的注意。她不着痕迹的侧过头,正好和视线的主人对上,秦沐风朝她柔柔一笑。 云溪灵面色清冷,秀眉微皱。淡漠的移开自己的视线,直接把人无视了个彻底。 秦沐风玩味的勾起嘴角,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深处,满是诡异和冰冷。 “众卿平身!”皇帝双手往两边平摊。 “谢万岁。” 待众人安坐后,何贵悄悄睇了个眼神给万公公,万公公点点头,又道:“太子殿下,颖郡主到!拓跋族两位王子,特来拜见吾皇。” 随着他话音落地,肖烨墨和画颖先走了进来。在他们两人时候,拓跋鸷一人当先,大步走入,一身黑色的衣袍,十分低调,除了腰间的皮腰带外,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 在他身边,着蓝白长袍的拓跋弈也渐渐走来。事实上,他们二人光看身形非常相似,可惜气质不同。 本来在和朋友聊天的南杰,突然不屑的瞅了一眼拓跋鸷,无声的说了一句:蛮子! 秦沐风和幸姑娘对视一眼,彼此间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 待他们走到中间的位置后,微弯下腰,“拜见陛下。” “哈哈,两位王子快请落座吧。”皇帝说着,看了一眼还空着的位置,“对了,小公主呢?怎么朕没见到她?” “小妹正在准备一会儿献给陛下,及太后的舞蹈。”拓跋弈道。 “哦?拓跋族的舞蹈吗?哀家听闻,这拓跋族的舞蹈极具特色,今日总算能见上一见了。”太后兴致勃勃地问。 拓跋弈谦虚的摇摇头,“小族舞蹈,但愿能博太后一笑。” “哈哈哈,你们有心了。”太后同皇帝对时一眼,相继而笑。 “二位王子远道而来,在北越住的可还习惯?”皇后问。 拓跋鸷点了点头,“有劳娘娘挂心,一切都好。”说着,话锋一转,“就是北越的姑娘们……太冷漠了。” 他一说完,大殿上有一瞬间的寂静。拓跋弈连忙扯开话题,“哈哈哈,北越山青水秀,人杰地灵,是个好地方。”说着,还斟满酒杯,朝着上位,一饮而尽后又对着肖烨墨和画颖举杯,“这几日多谢太子殿下和郡主款待。” “哪里,三王子客气。”画颖也回敬一杯。 拓跋鸷见状也敬了一杯,“北越女子中,颖郡主当真豪爽。” 画颖随意的挥手,正打算在满饮一杯时,手却被肖烨墨按住,“远来是客,我们当然要尽到地主之谊。”说罢,替画颖喝下那杯清酒。 随后,一众舞女穿着飘逸的长裙,在悦耳的琴音中翩翩起舞。殿内一片歌舞升华之景。 席下,画子息轻轻朝温御扬了扬下巴,“御,这两人你看着如何?” 温御放下酒杯,思索了一会儿,诚恳的摇头:“现在还不好下定论。话说,怎么就你自己来了?老太君和小凡呢?” “奶奶年纪大,不喜欢凑这些热闹。小凡那孩子太闹腾了,还是呆家里好。”画子息说着,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随后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拓跋鸷和拓跋弈,中肯的评价道:“就从刚刚的言行举止而言,三王子要和善一些。那个大王子,就不行了。” “嗯,与我所见略同。”温御颔首,四周打量一番后,脸色微变。 “怎么了?”画子息敏感的发现他的变化。 温御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你没发现,今天九千岁不在场吗?” 画子息一愣,抬头望去。还真是,酒宴都开场有一会儿了,这大殿上不要说九千岁,连司礼监的半个人影都没有。不过想到那位的性格,又道:“也许等会儿会来,反正那位随性惯了。” “嗯。”温御轻抿了一口。 “不过说到九千岁…你不觉得他这些日子,越发低调了吗?”画子息把玩着白玉酒杯,“自从两年前北山回来后,无论是九千岁本人,还是他统领下的司礼监,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一年里,能见到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温御剑眉一挑,画子息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还真给他提了个醒,温御抬起酒杯遮住双唇,压低声音,“……前些时日,太子让我配合九千岁,收编了许多散乱的势力。司礼监…似乎在刻意淡化。” “哦?那么快。”画子息有些诧异,但很快又笑了起来,“看来要有大动作了。”说着,他看了看位处上位的肖烨墨,余光又瞥见身后独自饮酒的丁远,嘴角上扬,“丁大人,怎么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丁远闻言,倒酒的手一顿,银色面具上折射出几道冷光,“丁某一向不习惯这种场合。”说完,似有似无的瞟了一眼,云侯府人所在的位置。 “哈哈,是吗?”画子息悠悠的看着他,意有所指的叹了口气,“以后会习惯的。” 丁远冷冷看着他,一语不发。画子息也不在意,心情颇好的朝他敬了一杯。 另一侧,恭亲王朝着幸姑娘抬了抬下巴,视线在两位拓跋族王子身上打转,“阿幸有没有看上的?” “王爷,且莫要打趣阿幸了。”幸姑娘连忙制止。恭亲王不赞同的叹了口气,“哎呀,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这老拖着…本王看着都急。” 幸姑娘嘴角的微笑有些僵硬,讨饶的移开视线,“王爷,这酒味道极好!您快尝尝!” “是吗?”恭亲王抬起酒杯碰了碰唇,“这不就是桂清么……不对不对,本王在和你说大事呢!” 幸姑娘无奈的扯着笑,“真没有。如果阿幸有看上谁,肯定会说的。” “哎,行吧。”恭亲王叹气,“那温家小子和画家……” 这次不等他说完,幸姑娘就打断他,“王爷!”恭亲王见她态度坚决,只好放弃了做月老的想法。幸姑娘这才松了一口气,打算喝点酒压压惊,却无意间看到在打量自己的韩梓。 小姑娘突然撞见她的目光,有些尴尬的朝她抬了抬酒杯。幸姑娘大方一笑,回敬。 “呵呵,被人抓到了吧。”王若心捂着唇打趣。韩梓小脸微红,瞪了她一眼,“还不是怪你没提醒我!” 说着,又悄悄瞄了一眼,“那个幸姑娘,看上去很得恭亲王的重视。” “嗯。似乎是因为从小在王爷身边长大。”王若心摸着自己小巧的下巴。见她又要盯着人看,急忙拉住,“好啦,刚刚才被人家抓住,你就收敛一点吧。” “略略……”韩梓朝她做了个鬼脸,“好吧,我不看她了。”伸手拿过装着果酒的白玉壶。 “哟,你今天怎么那么……”话还没说完,就见韩梓头一转。好吧,她确实是不盯着幸姑娘了,这次改成盯着云二小姐看。 王若心瞬间感觉心累,垂死挣扎的试图阻止,“我的韩大小姐,你这样会把人看毛的!” “不会!”韩梓挥手,身体还左摇右晃的,“你说溪灵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会不会不自在啊?” “她自不自在我不知道,不过你再这样盯下去,我敢保证,她肯定会不自在。”王若心无奈地扶额。韩梓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其实我特别佩服溪灵,人聪明长的又漂亮,还得太后喜欢。真厉害!有时候,我想帮她都无从下手。” “啊?”王若心显然没跟上她的脑回路。 韩梓老神在在的双手抱胸,一副深沉的模样,“她家那个情况,太复杂了。换做我,估计早受不了。”说着目光投向大夫人和明燕身上,“一个看着就严肃的嫡母,一个身性高傲的公主,再加一个不好相处的仙女姐姐。还有一个有些偏心的爹,是我的话,都想干脆投河自尽算了!” “胡说什么呢!”王若心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还好没人在意这边。韩梓哼笑一声,无所谓的耸肩,王若心生怕她在说出什么吓人的话,连忙用食物堵住她的嘴。 二人间的打闹被云溪灵尽收眼底。她轻轻朝二人点头,余光瞥见一直偷偷盯着拓跋弈的依瑶,轻声道:“公主喜欢三王子?” 依瑶身体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视线,“也不是,就…比起拓跋鸷,他更有君子之风。”说着,她抬头望着云溪灵,“溪灵姐姐觉得他怎么样?” 云溪灵手指轻敲着,接触的太少,她不好乱做评价,“还要在看看。” “嗯!”依瑶认真地点头。 “二位王子,这酒水可还合口味?”皇帝问。 拓跋鸷大口的喝着,想也不想就道:“太淡了。” “哈哈哈,北越的桂清要慢品,才能尝出滋味。”皇帝也不生气。 “不是我说,你们北越讲究的太多了,麻烦的很!这酒还是要烈的好!大口喝下去,那种火辣辣的,陛下这儿的桂清实在是……”拓跋鸷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拓跋弈越听额头的冷汗就越多,实在听不下了,就一把拉住拓跋鸷,“哈哈哈,大哥说的是,这个桂清也别有一番滋味。难得来北越一趟,自然要好好品品!” “不是,你拉我干嘛,我话还没说完呢。”拓跋鸷不满的看着他,扯过被拉着的衣袖。 拓跋弈不理他,自顾自道:“陛下,我等在拓跋便曾听闻,天圣四美中的两位美人,就在北越。” 皇帝点头,“不错。” “天圣四美中的美人?”拓跋鸷兴致颇高的接过话,“我们这些小国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知那美人儿是不是真的貌若天仙,倾国倾城?可别是瞎编的吧!” 他的话语让众人均皱了皱眉,如果方才品酒是性子使然,那么,现在这种语气就有些挑衅了。 皇帝双眸微暗,属于上位者的气压渐渐散开。明燕向来性子冲动,听到这话当下就坐不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拓跋鸷闻声望去,眼中闪过惊艳,“这位美人漂亮啊!比本王子在天香阁遇见的,着实美艳多了!” “什么天香阁!本公主岂是那些身份低贱之人可比!”明燕高傲的冷哼。站在人后角落里的芙蕖闻言,身体下意识僵了几分,一张小脸上也露出几分苍白。 “燕儿,坐下。”皇帝道,明燕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坐回原位。 “哦~原来你就是明燕公主!看来传言非虚,方才是本王子没见识,口出狂言,公主莫怪。”拓跋鸷大方的自贬着赔礼,但他那张嘴就像管不住一样,又道:“公主如此国色天香,不知可有婚配?” 这次不用等明燕开口,云霄鹏就先一步道:“明燕乃内子,大王子莫要打趣。”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拓跋鸷无趣的收回视线,低头把玩着琉璃壶。拓跋弈这才有机会开口,“公主仙人之姿,实乃罕见。” 这话一出,明燕冷着的脸稍稍有些好转,她轻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本来柔和缓慢的乐曲渐渐散去,一阵高昂的鼓声瞬间冲入耳膜! 第一百零三章 弦鼓落仙 一群穿着拓跋族服饰的男人,跳着欢快地步伐,一步一步的朝着中央位置移动。他们粗狂的挥舞着四肢,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在表演武术。 咚咚咚——富有节奏感的鼓声由远到近,定睛一看,有四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正围成一个圈,他们一边跳一边敲打着鼓面。 动作狂放的舞步,瞬间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呦~本宫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舞蹈。”熹妃满是好奇的说着,丽妃也点着头,“是啊,这男人跳出来的舞,和女人就是不一样。” “诶,你们看,中间打鼓的那四个,他们的动作好有趣!”韩梓兴奋地拉着王若心的手臂。 韩大人和韩夫人无奈地对视一眼,韩夫人轻拍了一下韩梓的肩膀,“嘘~有趣就好好看。”韩梓笑嘻嘻地咧嘴一笑。 秦沐风也被这奇艺的舞蹈吸引,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们的步伐。“秦兄,看出什么来了?”南杰笑着问了一句。 秦沐风轻笑,“是很有意思的舞蹈。”中间打鼓的四人,是用一种很独特的步伐在移动,若不仔细观察,根本就发现不了,他们的鼓角处还系着细细的红线。 “奇怪…这鼓声中好像夹杂了其他声音。”明燕闭眼仔细倾听,确认后睁开双目,“嗯…琴音?” “公主好耳力!”拓跋弈佩服的看着她,明燕得意的哼笑。 突然,鼓声渐渐变小,一阵清脆的声音响彻大殿,宛若珍珠洒落一般,悦耳动听。 厚重的鼓声同柔美的琴音相交汇时,四个男子猛的抬起面鼓,不约而同地转身,背对彼此。 这时,一抹亮丽的艳红色高高跃起! 拓跋冉冉赤脚踩在男人的肩膀上,柔嫩的皮肤在红裙衬托下,更显白皙。她的头发精致的编成两条低马尾搭在肩上,腰间和腿腕都系着金色的铃铛。 她明艳俏丽的脸庞上笑容灿烂,怀中抱着一把浅色的月琴,一双芊芊玉手波动着琴弦。她身体平稳的在四个男人肩膀上移动,红唇轻启,动听的歌谣渐渐从她喉咙中散开。 鼓声伴月琴齐奏,红衣俏丽的少女恍若舞蝶一般,她柔美的身段,与身边男子粗狂的步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人的视觉冲击极强! “好!”皇帝大喝一声,鼓起掌来,太后看的也十分满意,“这小公主这歌儿,哀家还从未听过,是用拓跋语唱的吗?” “嗯,这是一首家乡的名谣。陛下和太后喜欢就好。”拓跋弈说。 拓跋鸷又从宫女手中取过一壶酒,“这酒滋味还不错,有没有名字?” 秦沐风无意间听到这话,他侧过头,友好的道:“此酒名烈娇,大王子喜欢?” “嗯!”拓跋鸷点头。“等临走的时候,本王子也去买些。” 秦沐风又道,“呵呵,那大王子可能要失望了。这酒是恭亲王府的珍藏,外面可买不到,大王子喜欢就多喝些。”他们的对话也引来了温御的注意,不过温御并没有插话。 “冉冉这舞真漂亮!”画颖毫不吝啬地夸奖,“我就特别羡慕这些跳舞好看的,身体真柔。” 肖烨墨嗯了一声,提议道:“要不你找时间也学学。” “去你的!”画颖拿过一个苹果塞过去,“我才不学这些呢,少折腾我了。”肖烨墨宠溺的看着她,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苹果,“嗯嗯,不学不学。” 两人的互动让台上的人相视一笑。依瑶羡慕的看着他们,“太子哥哥和颖姐姐感情真好。” 云溪灵也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把视线移到了拓跋冉冉的身上。眼中也流露了几分惊艳,不得不说,不愧是敢跟云溪雅下挑战书的人,这舞姿丝毫不输给她那位姐姐。 女子的柔美配合男子的阳刚,激进的鼓声又夹杂着柔缓的月琴,两者巧妙结合,确实能给人一种出其不意的效果。 随着鼓声和琴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托着拓跋冉冉的四个高大男子,互相用手结了一个结。拓跋冉冉一个高越,鲜红的长裙摊开,她的身子轻飘飘的坐在那个手结上,口中的歌谣也停了下来,至此,她的舞蹈完美落幕。 在一阵掌声中,其余舞者退出大殿,拓跋冉冉轻轻踩到地上,抱着月琴右手抚胸,朝着皇帝等人弯腰,“拓跋冉冉见过北越皇帝陛下,太后,皇后及各位娘娘!” “拓跋公主免礼!”皇帝笑着挥手。 “冉冉公主,这个惊喜哀家真是太满意了!”太后看了柳姨一眼,柳姨点点头,让人送上一串红宝石做的手链。 皇后见状也道:“借太后的光,让嫔妾也大开眼界。”随后,让风儿端着一双红色精致的绣花鞋走到拓跋冉冉面前,“地上凉,公主快穿上吧。” 拓跋冉冉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手链和鞋子,轻轻吸了口气,“好漂亮啊,谢谢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说完,柳姨为她戴上手链,风儿伺候着她就将白嫩的双脚穿入绣花鞋中。 拓跋冉冉穿好后,还原地走了几步,鞋上精致的绣花和珍珠流苏相辉映,在配上那一身红裙,简直美极了。 随后,她在风儿的指引下,坐到两位兄长身边坐下,得意洋洋地向他们炫耀自己的手链和新鞋。拓跋弈无奈地看着她,顺着她的意夸了几句。 而看上去粗鲁的拓跋鸷,则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认真的评价,“嗯,这宝石光泽极佳,鞋子设计也很有新意,都很漂亮。小冉真厉害!”等拓跋冉冉开心的笑起后,他才又埋头喝酒,顺手指着其中一道菜,“冉冉这道菜特别好吃,你多吃点。” “是吗?”拓跋冉冉开心的盯着美食,眼睛闪闪发光。二话不说的就夹了一筷,嘟囔,“嗯嗯,好吃~” “你们两个啊……”拓跋弈扶额,不忍直视,脸色有些不那么高兴。 其他官员对此,只是轻笑着,没有做过多评价,但眼中却带着极淡的不屑。 云溪灵默不作声的留意着所有人,但目光在拓跋鸷的身上却明显停留了几分,似乎在想什么。 这时,拓跋冉冉突然道:“陛下,我听闻前不久云侯府的大小姐,被选为北越圣女,一场祭天百鸟来朝!” 皇帝点头,“小公主想见圣女?” “嗯!”拓跋冉冉大方的点头,自信的笑道:“我想和圣女比一比!用舞蹈,刚刚我已经跳过了,现在能让圣女出场吗?” “呵,这小国公主真敢说!”明燕噗的笑起,眼中满是鄙夷。云霄鹏眼睛轻动,“雅儿早就准备好了,不会让公主失望的。”温和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轻蔑。 “哦?那本公主一定要好好看看了!”拓跋冉冉丝毫没有听出他话中的蔑视,一双杏眼清澈见底。但拓跋弈拿着酒杯的手,却默默的收紧了几分。 在他们话语间,有几个人抬着一面大大的鼓走了过来。拓跋冉冉秀眉高挑,“呀,也有鼓呢。” 大夫人轻蔑的笑了笑,没有说话。云溪可轻拉了拉云溪梦的衣摆,“三姐姐,你觉得大姐姐这次要表演什么?居然要用那么大的鼓。” “不知道。”云溪梦才懒得管这些,她低着头吃着东西,漠不关心。云溪可有些遗憾的收回手,双眼好奇的望着。 终于,在大部分人的满心期待下,温茉兰和齐湘悦身穿彩裙走到大鼓两边,分别坐下。她们一个橙衣出尘,一个黄衣亮眼;相似的服装设计和妆容,让她们的容貌更加美艳几分。 温茉兰朝着对面看了一眼,两人一起拿起放在脚边的乐器。温茉兰抱着琵琶,齐湘悦手持短笛子,两人眼神交汇时,默契的演奏起来。 云溪灵扫过齐湘悦时,突然无声一笑。没想到这么久不见,齐湘悦也从当年的那场意外中走出来了。 “齐姐姐自从百花宴受惊后,就再也不碰琴了。”依瑶悄悄地说,云溪灵眉尾扬了扬,没有说话。 短笛和琵琶的声音,都偏柔美清脆。随着她们的弹指,大鼓上空莫名落下片片花雨,拓跋冉冉双眸瞪大,“哇…这,怎么做到的?”一边说,一边抬起头,企图想找到上面有谁在撒花。可她看了半天,也没瞅见个人影,这鲜嫩的花瓣就好像凭空出现一般。 这时,温茉兰和齐湘悦突然转身,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大鼓被一团飘逸的雪纺包围,雪白的飘带平地而起,越升越高。 借着殿外霞光的折射,洁白的雪纺上也染上了晚霞的光辉。 粉色的花瓣飘落,丝带从四周散开,一位穿着淡红色渐变长裙的美人,缓缓落在鼓上。“咚——”一声轻响,美人双手高举过头顶,两把绸扇从她手中打开,飘逸的扇叶随着她的动作舒展开来。 云溪雅脸上戴着一面淡淡的薄纱,美目流转间,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 “鼓上舞……”秦沐风的视线紧紧的跟着她,眼中充满惊讶。 花雨之下,云溪雅的舞衣同两位演奏者的衣裙互相衬托,竟然形成了一副晚霞的色泽。而云溪雅每次挪跳,脚下的大鼓都会发出咚咚的声音。 拓跋冉冉眨着眼睛,满是震惊,“天圣四美之首,名不虚传……” 拓跋弈和拓跋鸷也均被她吸引了视线,目不转睛的盯着鼓上翩翩起舞的美人。云霄鹏和大夫人则满脸笑容,眼中不约而同地带着自豪。云溪可满是羡慕的看着,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反倒是云溪梦神色如常,随意望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她手不由地摸着自己额头厚重的刘海,眼中闪过几分恨意。 云溪灵望着云溪雅的舞蹈,嘴角扯了扯。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云溪雅真的很有一套。竟然能想出借着夕阳下的霞光,在鼓面上起舞,真是有创意啊! 这一舞,足够压过刚刚的拓跋冉冉了。 若说拓跋冉冉的舞蹈如阳光般灿烂,那么云溪雅的,就是晚霞夕照下的柔美和圣洁。 这样想着,云溪灵突然忆起了一首诗,记得里面描绘到: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 这次倒是被云溪雅诠释了个彻底。云溪灵收回视线,慢悠悠地摇着白玉酒杯,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冷漠。 所以,当初她和自己说什么先抑后扬,纯粹是想看她出洋相吧,呵。 “哎呀……”太后突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脸上露出几分不适。柳姨连忙上前,小声道:“太后,您没事吧?” 太后闭了闭眼,“……头疼。” “该不会是您又没吃药?”柳姨立刻就猜到了太后头疼的原因,太后无奈的笑了笑,“那东西越来越苦了,就……” “您让老奴说您什么好,那药苦您就不吃,倒头来难受的还不是您。”柳姨不赞同的说,深吸了口气,“老奴让人扶您先下去休息?” 太后摇摇头,“不行,现在不能离场。” 柳姨思索了一会儿,又道:“那老奴派人去拿?”话才说出口,太后就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柳姨一愣,瞬间明白了太后的顾虑。 这几年太后身体不好,有些人就坐不住了,给太后服用的药,除非是周天师或者自己亲自拿来的,其他人一旦经手,太后都不会服用。可现在这个情况,柳姨也走不开,就在她苦恼的时候,云溪灵突然走了过来,“柳姨,我看太后脸色不好,怎么了吗?” “二小姐…对了,正好。”比起其他人,柳姨还是更信的过云溪灵。于是,拉过她的手走到后台,避开众人视线范围,“二小姐,太后来时没有吃药,现在头疼的厉害,又不能提起退场。能麻烦你去慈宁宫拿一下吗?我让个宫女抄小路带你过去,悦仙宫距离慈宁宫不算很远。” 云溪灵闻言,望了一眼坐在那边强忍疼痛的太后,点头应下,“好,我这就去。”说着转身看了一眼青浅,“你和芙蕖留在这儿。” “小姐,让我和你一起去吧。”青浅道。 云溪灵摇了摇头,既然太后宁愿忍着疼痛,也不离席,那就证明她不想引人注意。自己和柳姨安排的宫女两人从后面绕过去,动作快些一会儿也就回来了。 虽说带着青浅也不是不行,可单独把芙蕖一个人留在这儿。老实说,云溪灵不放心。所以,要么就不带,要带就必须两个都带走。可若都带走,人数就翻了一倍,别人想不在意都难了! 毕竟人总是容易产生一种,名为好奇的心理。 “坐好,等我回来。”说完,就跟着一个叫吉祥小宫女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悦仙宫。云溪灵没有看到的是,就在她离开的瞬间,云溪雅面纱下的嘴角溢出一抹的冷笑。 悦仙宫外,云溪灵和吉祥步伐急促的绕小路入慈宁宫。在途经一座假山时,吉祥道:“云小姐,这里有两条小路,我们走靠左的这条。” “那那条靠右的通向哪儿?”云溪灵习惯性的多问了一句。 吉祥看了一眼,解释道:“原本是通悦仙宫和神官宫的,但是后来渐渐的废弃了。”云溪灵轻瞟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吉祥陪着云溪灵走到太后的寝宫时,吉祥脚步一停,站在寝宫门口,低着头,“二小姐,奴婢不方便进太后寝宫。就站着这里等你吧。”说着又提醒道:“药就装在一个青底蓝瓷的小玉瓶里,你进去一看就知道,很好找的。” “好。”云溪灵推开门,视线迅速地扫过寝宫,果然在床头的位置看到了吉祥描述的那个瓶子。她几步上前,拿过瓷瓶,正准备收起时,捏着瓷瓶手突然一顿。 云溪灵盯着手中瓷瓶,眉头紧锁,犹豫了一瞬后,回头看了一眼,见身后无人。于是轻轻拔下瓶帽,小心的抖了一些药粉在纸上,仔细包好收入锦囊。而后又将瓶帽盖好,神色平静的走了出去。 可当她走出寝宫时,却发现本应守在门外的吉祥,已经不见了踪影。云溪灵心中奇怪,但眼下时间紧凑,也容不得她去找人,就只好凭着记忆往回赶。 与此同时的悦仙宫内 云溪雅在一众掌声喝彩下从鼓面跃下,她素手一扬,脸上的面纱落地。 “臣女等拜见陛下,太后,皇后及各位娘娘。”云溪雅三人异口同声道。 “免礼,你们辛苦了。”皇帝对她们的表演非常满意,依次赏了些物件。 “夕阳西下,琵琶短笛齐奏,借着晚霞与落花在鼓上起舞。恍若仙女入世呀。”熹妃道。 “娘娘过奖了。”三人又齐声道。 “本宫记得,齐小姐还是圣女未来的嫂子吧?”淑妃点了点自己的下巴,“这嫂子和小姑子同台献艺,嗯,佳话。” 齐湘悦害羞的红了红脸,“娘娘莫要打趣我了,这还没成亲呢……”说到最后,声音小的都成蚊子哼哼了。 “好好好,不逗你了,你和温小姐快落座吧。”淑妃用宫扇指了指她们的位置。 温茉兰拉着齐湘悦走了过去,留云溪雅一人站在大殿中央。 “哈哈哈,小公主,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见的圣女了。”恭亲王笑着道。 拓跋冉冉大方的站起身,朝云溪雅竖起大拇指,“佩服!圣女此舞惊为天人,冉冉输的心服口服。” “小公主过誉了。”云溪雅朝她柔柔一笑,拓跋冉冉乍一看到她真正的样貌,眨巴着眼睛,“圣女…长的好漂亮!比我见过的所有姐姐都漂亮!”说着,又对着两位兄长道:“哥哥,你们说对不对!” “嗯,太对了!”拓跋鸷点头,望向云溪雅的眼神炙热,但眼中却没有半分轻佻之意,似乎就是纯粹的欣赏美人儿。 “哎呀,若不是圣女不能外嫁。本王子都想立刻向云侯爷求娶了!”拓跋弈笑着摇头。 云溪雅抿唇,美眸温柔似水,可眼底深处却带着鄙夷。很显然,在她的心中根本就看不起这些北夷小国。 “那个,圣女,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花瓣是怎么弄出来的?”拓跋冉冉忍不住问出了自己一直好奇的事。 云溪雅故意神秘一笑,“当然是天降祥瑞啦。”拓跋冉冉被她忽的,眼睛火眨火眨。皇帝和太后相继摇头失笑,皇后也轻轻感慨,“好久没见那么纯然的孩子了。” 丽妃摇着宫扇,“是呀,小公主性情纯真,惹人喜爱。” 席下,秦沐风闷笑,没想到云溪雅也有那么可爱的一面。抬头望着,两人的视线正好交汇在一起,一个含情脉脉,一个盈盈秋水。 “好神奇啊……”拓跋冉冉望着云溪雅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崇拜。云溪雅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上,“接下来还有我二妹妹的表演,小公主不好奇吗?”随后,她又道:“二妹妹当年在凤凰楼内踏水而舞,那才是真的惊为天人!我完全比不过呢。” “诶?可是溪灵告诉我,她不擅舞。”拓跋冉冉道。 “二妹妹为人最是谦虚了。”云溪雅笑着解释,“你看她都去后面准备了。”说完,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依瑶身边空着的位置。期间明燕对她微微颔首。 “是吗?那我更期待了!”拓跋冉冉开心的坐下身,可是等人都把大鼓抬了下去,也不见云溪灵的身影。 齐湘悦轻笑着道:“哟~这是在准备什么呢?半天不见动静。” “大概是什么很意思的东西吧。”温茉兰笑着接过话。明燕让宫女重新给她上了一份糕点,点着头,“是呀,溪灵向来主意最多了,估计会我们一个大惊喜。” 被她们这么一说,众人心想,也对!于是又耐心的等着,可太后和柳姨却是皱了皱眉。奇怪了,这过去快半盏茶了,溪灵那孩子怎么还没回来? 而大殿后台内,青浅急的团团转,芙蕖也是不停朝着小路的方向望。“青浅姐姐,这可怎么办呀,小姐还没回来。” 青浅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行,我过去找她,你呆在这儿千万别乱跑。” “可是,你知道怎么走吗?”芙蕖问。青浅往前的身子一顿,懊恼的拍了下脑门,“哎呀!” 这时,荼儿挑起垂缦走了过来,“云小姐准备的怎么样了?陛下和娘娘们都催了。”说着,环顾一圈,根本没看到云溪灵的身影,当下问道:“你们小姐呢?” “嘘!”青浅连忙捂住她的嘴,“你小点儿声!”荼儿瞪大双眼,似乎在质问。 青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低声威胁道:“要是把人引过来,你也讨不了好!” 荼儿点了点头,喘匀几口气,“那你们倒是快去找啊,前面拖不了多久的。” 青浅这才慢慢松开手,“小姐不让我们乱跑。” “拜托,这都什么时候了。”荼儿头疼的看着她们,又担忧的回头望了一眼殿内,再三思量后一把拉住青浅,“我带你从小路去找她,那个…你呆着这里等我们!”说完,看了芙蕖一眼就拉着青浅匆匆跑去。 芙蕖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手足无措的在原地来回走。 第一百零四章 云谲波诡 或许是秋日,天色暗的很早,小路上静悄悄的,只有一两盏宫灯发出淡淡的光泽。云溪灵正要穿过假山时,却被个端着水盆的宫女迎面撞了上来。 云溪灵不假思索的往假山上一靠,勉强躲过了被泼成落汤鸡的下场。小宫女走的太急,手中的水盆咣啷一声掉落,眼看她自己也要撞地上了。云溪灵伸手拉了一把,免得这清秀的小姑娘摔伤了脸。 小宫女摇摇晃晃的站直身子,惊恐地拍着自己的胸脯,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云溪灵没有理她,见她站好后,就松开了自己的手,头也不会的向前走去。可没想到,小宫女突然拦住她,“这位小姐,奴婢是这里打扫的宫女,刚才谢谢你。” “不用。”云溪灵平静的说了一句,推开她拉着自己的手,“我还有事,你……” “哎呀!小姐你裙摆湿了!”小宫女开口打断。云溪灵瞥了一眼,并不在意,“不碍事,你能松手了吗?”她面色清冷,言语间有几分不耐。 可小宫女似乎没听见一般,死死的拽着不放,“小姐,还是让奴婢带你去整理一下吧。”言语动作间,就是不让她离开。 云溪灵闻言,神情冷漠的撕开被她拉住袖摆,直接问道:“谁让你来的。明燕?还是淑妃?”云溪灵直接把宫中和她有过节的人,挨个点了一遍。倒也不是没怀疑过云溪雅和大夫人,但单凭她们,还使唤不动宫里的人。 小宫女见状,干脆抓住她的手腕,“不好意思二小姐,你还是在这里陪奴婢呆一会儿吧,只要半盏茶的时间就好。” “松手!”云溪灵冷冷的看着她。 小宫女脸上的惊慌已经完全消失,她无奈的笑了笑,“奴婢保证,半盏茶后就让你离开。” “我再说一遍,松手。”云溪灵声音轻柔,目光平静的看着她。小宫女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还扬着灿烂的笑容,就在她刚要说话时,手腕间传来一阵刺痛。她猛的低头,只见手腕上,一条赤红色的小蛇正狠狠的咬着自己。 洁白的手臂很快就变的黑紫一片,半边身子也失去了知觉,可见这蛇毒异常凶狠。 震惊之余,她抬头看看云溪灵,张了张嘴却喊不出声,体内的血液似乎凝固了一样,浑身使不出半分气力,眼前的事物也逐渐模糊。在生命消失的最后一刻,朦胧间,只见云溪灵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自己,那双眼睛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都说了,让你松手。”云溪灵摸着赤血小巧的脑袋,眼神深邃森冷。或许是见多了血,云溪灵现在可以很平静地,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从眼前逝去,心中甚至没有半分波澜。 赤血蛇毒发作的很快,不过眨眼的功夫,这个小宫女就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小七,这里交给你了。”云溪灵平静的越过尸体。夜七无声地将小宫女的尸体抗在肩上,隐入暗处前突然道:“小姐,你离开大殿的时候,淑妃身边的宫女给依瑶公主送了些糕点。” 云溪灵嗯了一下,没有多想。可还没走了几步,她的脚步一顿,不知是想到什么,突然转身,快步朝假山右侧的小路走去。 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长满荒草的宫道上,走起来十分困难。不时扒开拦路的荒枝,不时又要提防脚下的杂石,青浅嫌弃的迈过一道枯草,“喂,你确定没走错吗?”又吐出一口浊气,“宫里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荼儿弯着腰,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这里的路很久没人打扫了。”说完,她无奈地回头,脸上带着焦急的一把拉起青浅的手,“动作快点吧,我可不想被你们连累!” “你行不行啊?不要引错路啊!”青浅满眼怀疑。荼儿脚步不停,道:“不会有错的,要去慈宁宫这条路最近,我……” 身后之人突然愣了一下,荼儿回过头,不耐烦的问道:“又怎么了?” 青浅垂下眼,心中的警钟敲响,“我好像扭到脚了。”说着又挣脱她的手,隐晦的往后退了几步半蹲下身,状似不经心的道:“去慈宁宫最近?” 荼儿坦然的点头,“那是当然了,你怎么不走了?我们还……” “你怎么知道的?”青浅冷漠的打断,一双眼睛盯着她,“小姐确实是去慈宁宫,但问题是……这事儿除了我和芙蕖外,根本没有告诉过别人,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荼儿眼中有几分诧异。不过青浅并不打算和她纠缠,趁着她还在愣神,自己转身就急匆匆地朝原路跑了回去。 太大意了!这人是淑妃身边的宫女,小姐还没回来,她又急着把自己引开,大殿那边只留着一个胆小的芙蕖。哼!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肯定要弄些幺蛾子出来! 青浅小喘着拔开枯草,“该死,怎么那么多杂草……呼…” “别费力了。”荼儿的声音在她身后慢悠悠的飘来,青浅没有理会,正要往前走时,黑暗中一个人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青浅背腹受敌,横着身子警惕地左右打量,“你们想干什么……” 荼儿没有理会,越过她看着对面的那个阴影,“诺,小贵子,这个人赏你了,记得把事情闹大些。” 站在阴影下的人缓缓走了出来,青浅这才看清,这是个尖嘴猴腮的太监。他捏着嗓子,笑咪咪的搓着手,“晓得晓得,姑娘放心吧。”说罢,一双眼睛猥琐的在青浅身上游动。青浅下意识地往回退,直到身体贴在冰凉的墙面上。 荼儿得意洋洋的逼近青浅,“你倒是激灵,可惜迟了一步。”说完又瞥了一眼小贵子,“好好办事,有赏!” “你们就不怕太后追究吗?”青浅努力压制住心中的不安,悄悄将一枝尖锐的树枝握在手中。 “呵呵,你觉得等那边的事闹起来,谁还会有心情管你一个小丫鬟?”荼儿嘲讽的勾起嘴角。 “哦?是吗?” 清冷的嗓音随着夜风一同响起。青浅瞪大双眼,脸上难掩喜色,“小姐!”荼儿和小贵子都被吓了一跳,寻声望去。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一脸冰霜的云溪灵也渐渐出现在三人眼前。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语气柔和,“刚刚听荼儿姑娘说,要把我这不成器的丫鬟送人?可她那么笨,作为礼物也太寒碜了。” 荼儿望着她一步步走近,下意识地想起上次因为这个人,自己被罚的事情,后背就隐隐作痛。她握紧拳头仔细看了看,发现云溪灵是支身一人,又强自镇定下来,“那死丫头连个人都拦不住,简直是废物!” “嗯?你说的是那个端着水盆的宫女?”云溪灵眉尾高扬,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那孩子长的不错,可惜红颜薄命。” 荼儿闻言,瞳孔极缩。“你……”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后面敲晕。云溪灵平静的看着她倒在自己脚步,她轻轻越过荼儿,“小贵子?” 小贵子干咽着口水,胆战心惊的看着脖间利刃,“云…云二小姐,奴才只是奉命……” 云溪灵轻飘飘的看了一眼蝴蝶,蝴蝶收回匕首往后退了半步,警惕的盯着小贵子的一举一动。 “想活想死?”云溪灵淡淡的问。 小贵子跪倒在地疯狂磕头,“想活!奴才想活!” “嗯。”云溪灵神色淡然,“那就按照你们原本的计划,把事闹大。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了吧?”说完,轻扫了一眼晕倒在地的荼儿。 小贵子眼睛一转,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他非常识时务的抱过荼儿,犹豫了一会儿,又道:“可是云二小姐…这…她要是醒了…奴才还是一个死……” “这个你放心,她不会开口的。”说着,蝴蝶从腰间拿出一粒药丸,强行给她服下,小贵子脸上的担忧这才慢慢散去。 “小姐,他不一定可信!”青浅缓了一阵,清声道。云溪灵没有看她,冰冷的视线锁在小贵子身上,“戏演好你可以活命,如果有半分差错,你就会和她一样了。”说着,云溪灵踢了一脚荼儿。临走前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司礼监的夜七你认识吧,他会在暗处配合你。 小贵子冒着冷汗的身体又是一颤,心中那一点小心思也彻底歇了。 云溪灵带着青浅,快速离开这条被废弃的小路。期间一语不发,青浅忐忑的跟在她后面,几次想开口,可视线触及那抹森冷的背影时,到嘴的话又不敢说了。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拉了拉蝴蝶的袖子,清澈的眸中满是祈求,“姐姐……” 蝴蝶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眼前的道路逐渐宽敞起来,青浅再也忍不住了,怯生生地小跑到云溪灵身边,“小姐,我们不尽快赶回去吗?芙蕖还……” 云溪灵侧过头看着她,青浅被吓了一跳,又缩着头装鹌鹑。云溪灵深吸气,“我走时吩咐的什么?” “呆在原地,不要乱跑!”青浅立刻回答。 “原来你还记得啊……”云溪灵的声音过于平静,听不出半分喜怒。青浅也知道自己这次闯祸了,还是老实点缩小自己的存在吧。 “小姐,这些是秦沐风这几日的行踪。”蝴蝶恭敬的递上一封信件,云溪灵点了点头,却没有伸手,“先替我收着。另外你去帮那个太监一把,最好能引的三皇子亲自‘抓人’。今天这场戏,我还要好好陪她们唱下去!” “是。”蝴蝶颔首,而后转身离开。 悦仙宫大殿 因云溪灵久不露面,众人皆开始议论起来。 “啧,怎么回事儿?” “这都半盏茶了吧。”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我看那云二小姐离开很久了。” “云侯,你这女儿好大的架子啊!” 齐湘悦听到这些官家夫人的话后,虽然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不过多少能肯定云溪灵要出事了。于是轻哼了一声,脸上挂着微笑,看上去心情好的很。 明燕和云溪雅两人对视一眼,默契一笑。大夫人无意瞥见这一幕,心中好奇,不知道雅儿那孩子做了什么?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多半是件好事。 丽妃轻敲着自己的护甲,似有若无的瞟了一眼刚刚偷溜出去的宫女,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对劲。 画颖也有些担忧的朝外望,“溪灵不会真出事了吧。” 肖烨墨也蹙着眉,“应该不会。”那人精的跟个狐狸似的。 温御本来没有多想,可那么长时间过去,他也觉得有些奇怪。云溪灵是个很有分寸的女子,决不会在这种场合下让众人干等。“奇怪……”他手摩挲着酒杯,低语。 另一半,拓跋鸷低头忙着喝酒,对于所谓的节目根本不感兴趣。拓跋弈则是和秦沐风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反而是拓跋冉冉,一颗心都挂着,满眼期待的盯着外面。 时间过的越久,柳姨和太后的脸色就越沉。她们两个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心中多少想到,可能是有人绊住了云溪灵。可眼下又不能大张旗鼓的找,看来对方是掐准了这事儿不会闹大。 “太后。”柳姨安慰的轻扶着她的背,接着给太后倒酒的机会,低声道:“太后不要忧心,云二小姐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们在想法子帮她拖上一拖。” 太后微微点头,深吸气,笑道:“两位王子,这菜可合口味?” 拓跋鸷抬起头,咽下嘴里的肉,“嗯,好吃,北越的菜品种繁多。” “哈哈哈,皇兄。看吧,臣弟把那个傻子留下多正确!”恭亲王干脆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得意的朝皇帝炫耀。 皇帝给了他一个白眼,“那要不要朕给你个赏啊。” “哈哈哈,不用不用。”恭亲王笑着摆手,余光瞥见神色冷淡的云霄鹏,好心的说了一句,“云侯爷这是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云霄鹏轻咳了一下,“没事,就是小女无礼,让大家久候,微臣心中不安。”说着,他的脸上露出几分愧疚。 皇帝带是一副悠闲的样子,“嗨,这有什么关系,小女孩有压力,想调整状态。大家正好可以趁这会儿聊聊天。” “陛下体恤小女,臣感激不尽。”云霄鹏又是一拜。但垂下的那双眼底深处,却已经涌起了风波。 就在这时,被大家千呼万唤的‘云溪灵’,总算在一众舞女的围绕下姗姗来迟。 舞女们婀娜的身姿被淡紫长裙勾勒而出,她们双手拿着长长的彩袖,高举过头。‘云溪灵’一身纯白的裙衫在其中穿梭,白净的脸上戴着一副漂亮的蝴蝶面具,徒留一对柔软的唇瓣和精致的下巴。 她素手轻扬,皓腕抬过额头,芊腰柔若无骨。上半身猛的往后一扬,双手比作孔雀的模样相交汇。 舞女们手中长绸均往她身上散去,一众紫纱围绕下,那一抹白更显得格外醒目。 “这次真是来对了!北越的舞蹈实在太漂亮了。”拓跋冉冉一边拍手一边称赞。 拓跋弈看了一会儿就移开了视线,这云二小姐的舞姿虽然也不错,但有之前圣女做对比,就显的过于平淡了。 拓跋鸷则一反常态,眼睛一瞬不离的盯着那个白衣女子,眉头也是越蹙越紧,似乎在辨别什么。 ‘云溪灵’步伐轻盈的跃起,双腿成一字坐在地上。又一个旋身站起,右脚单力垫起脚尖,双手微开,在原地转着圈。洁白的衣裙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散开。 精致的蝴蝶面具下,红唇轻抿,眉眼含笑,一颦一笑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媚色。 画颖本来在她出现时,提着的心才渐渐放下。可这看了一会,眉头又皱了起来,她轻摇着头,喃喃道:“不对……” “又怎么不对了?”肖烨墨离她最近,自然能听到她刚刚那一声低语。 画颖抿着唇,单手摸了一下头发,借着这个动作背对着其他人,“台上这个溪灵有问题。” “嗯?”肖烨墨疑惑的望去。 画颖白了他一眼,嫌弃道:“你们男人真的是……”说着又小声说,“溪灵性子冷淡你知道的吧?”见他点头后,她又用眼神瞟了一眼正在表演的白衣女子,“这位的身形体态虽然和她很像,但是举手投足间,总有种说不出的媚态。这种……小家碧玉中又染着风尘的气质,不可能在溪灵身上出现!” 肖烨墨闻言,仔细观察下,也发现了断疑。他抬手放在唇边轻咳,“要真是如此,她可犯了欺君大罪。” “所以我才很小声的说啊!”画颖瞪了瞪他。 就在这时,一道悠悠的琴声传来,芙蕖先是一愣,但又很快配合着琴音起舞。 突来的琴音并没有引来太多侧目,就连明燕和云溪雅也只当是节目需要,因而都没有在意。 “这琴弹的不错啊,琴声空灵飘渺。”韩夫人本是好琴之人,闻声免不了评论一番。 韩梓和王若心同时点头,“娘亲(韩夫人)说的是,我也觉得这琴声特别舒缓。” “这首曲子是《月色》吧,云二小姐一身白衣似月,配上这首曲子,还真是恰到好处。”幸姑娘笑着说。 秦沐风从芙蕖一出场就一直盯着,同画颖一样,他也发现了表演者有些不对。但还没等他把思路理顺,那股琴声就猛的闯入脑海。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琴声似曾相识…… 渐渐地琴音归于平静,芙蕖也一舞尽。她本想直接跟着那些舞女一同退下,可还没等她转身,明燕就大声的喊了一句,“溪灵,你就怎么下去了?都不和我父皇母后知会一声?” 芙蕖被突然叫住,身子轻微抖了抖,她低着头不敢说话。 皇后见状,还以为是小姑娘脸皮薄,于是柔声安抚,“溪灵丫头,你平日里可不像这般害羞呀。” 芙蕖尴尬的站在原地,努力学着云溪灵的声音道:“皇后娘娘,我……” “诶,这蝴蝶面具真漂亮,二妹妹能借我看看吗?”云溪雅轻柔地笑着。 云霄鹏也对着她道:“灵儿,既然表演完了。快把面具摘下,你这像什么样子。” “云侯,我看还是让溪灵先去把衣服换了,晚间风大这身衣服未免有些单薄,您觉得呢?”画颖急忙帮着解围。 可还不等她说完,明燕就示意了一下离芙蕖很近的宫女,宫女轻轻颔首走上前。芙蕖本就精神极度紧绷,还不等宫女靠近,她就先紧张的没站稳。 宫女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同时将她脸上的面具弄掉,“云二小姐没……”说着,抬头对上芙蕖那张苍白一片的脸,顿时推开她,尖叫起来,“啊!你是谁啊!” 众人被她吓了一跳,寻声看去。只见一个长相甜美,五官精致的姑娘。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个不知名的姑娘,穿着云溪灵的舞衣,替名献舞! 然而,这还没完。南杰诧异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猛的站了起来,“芙…芙蕖?” “哟,这不是本王子那天遇到的小美人儿吗?”拓跋鸷笑托着下巴。 秦沐风心中也是微微有些吃惊,没想到竟然是她。幸姑娘也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这时,一些其他见过芙蕖的人也纷纷说起。 不过眨眼的功夫,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芙蕖出生于天香阁,乃一介风尘女子! 云溪雅笑而不语的看着这一切。 第一百零五章 好戏连台 整个悦仙宫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个冒名顶替的人身上。 芙蕖浑身发抖的跪在地上,想要辩解又无法反驳自己出生卑贱。她现在迫切的希望,云溪灵和青浅能赶快回来,告诉她自己该怎么做。 众人指指点点的声音越来越大,皇帝终是冷声呵道:“安静!”随后又垂眸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芙蕖,“你叫什么名字?” 芙蕖颤巍巍的缩着头,“奴婢名芙蕖。” 皇帝闻言,眼神微暗,“朕听说,你是天香阁的姑娘?” 芙蕖点点头,但又很快摇头。 皇帝见状,倒是有些好奇了,于是他将视线投向方才开口的南杰等人,“南小子,你刚刚说自己见过芙蕖姑娘?” 南杰站起身,拱手,“回陛下,五天前我在天香阁与芙蕖姑娘有过一面之缘。那个时候刚好是花魁的拍卖,芙蕖姑娘就被人买下了。” “哦?”皇帝眯着眼,神色上带着几分笑意。 “那这事可真巧了,被人买走的花魁,怎么会在这儿冒名顶替云二小姐献艺?”淑妃高挑眉尾,淡红色的指甲轻点着唇。 “奴婢……”芙蕖张了张嘴,却又很快被人打断。 明燕轻笑着看着她,慢悠悠地说道:“真没想到,溪灵新收的丫鬟原来是个花魁啊。”她的脸上露出几分感慨。 云霄鹏儒雅的脸上似笑非笑,望向芙蕖的眼神中也藏着阴森。大夫人状似惊讶地看着明燕,“公主这话……是说溪灵那孩子……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那孩子向来乖巧。”这种说一半留一半的话,最是让人遐想。 云溪雅也是一脸的无奈,“早知这样,我当初就不该让二妹妹把她留在身边!”说着,语气间满是自责。 “大哥,为什么她们看上去很生气?”拓跋冉冉疑惑地问。拓跋鸷耸肩摇头,“不知道,好像是因为那个人是花魁吧。”他指了一下面色全无的芙蕖。 “唔?”拓跋冉冉不解地看着那些神色凝重的人,“花魁…那又怎么了。”听阿爹说,花魁都是才貌双全的女子,这些人真是大惊小怪。 拓跋弈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解释,“还记得三哥和你说过,北越这里的小姐规矩很严吗?”拓跋冉冉点头,他又继续道:“那个叫芙蕖的姑娘出生风尘,本来没什么。但她明明被人买了,如今却以云二小姐丫鬟的身份出现,大家难免要多想了。” 拓跋冉冉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哦。” “这花魁该不会是云二小姐买的吧?”温茉兰突然插了一句。 大殿一时间陷入寂静。丽妃轻咳几声,“这话不能乱说,有辱云二小姐清誉。” “妹妹这话不对。”淑妃接过话,“若不是云二小姐买下,这丫头怎么会成为她的丫鬟?” 这话就像一块巨石,瞬间激起波浪。 “云二小姐一个姑娘家,居然会跑到那些个下作的地方。”齐夫人眼中难掩鄙夷,又转头叮嘱齐湘悦,“以后嫁过去,少和她来往!” “女儿知道了。”齐湘悦乖巧的点头。 明燕头疼的揉着自己的眉心,“哎,溪灵到底想什么…这不是自毁前程么……” “那孩子娘亲死的早,也怪我没有教好。”大夫人自责的叹息。 “云大夫人,现在溪灵还没出现,你们用的着那么早下定论么?”画颖冷哼一声,“眼下不该先找人吗?” “我同意颖郡主的话,这其中也许有误会!”韩梓也大声道。她的动作太快,王若心拉都拉不住,“你干嘛非要掺和进去?”也不分分场合! 韩梓理所当然的看着她,“溪灵是我的朋友。”韩夫人轻轻侧头望着自己的女儿,眼中宠溺。 太后和柳姨对视一眼,眉头紧的更急了几分。皇帝杵着下巴听了半天,正准备说话时,外面又传来一声尖叫。他瞥了一眼何贵,何贵了然的朝着殿外大声道:“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侍卫点头,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就走了回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肖烨墨一眼就看到来人,“三弟?你不是在神官宫吗?” 肖烨擎先是向上位的几人行礼,而后手一挥,侍卫压着一男一女走了过来。皇帝望了一眼,问,“这是什么情况?” “回父皇,儿臣刚刚过来就看到草丛里有两人鬼鬼祟祟的。还以为是刺客,就让人抓了起来,结果没想到是……” 他没有说完,视线移到那两个狼狈不堪的人身上,那二人衣衫松散,不用明说也知道是在做什么。 熹妃随意瞟了一眼,没想到这个姑娘身上的衣服很是眼熟,“这丫头…该不会是青浅吧?”她这话才说完,芙蕖就瞪大了双眼望去,心中的不安被无限放大。 “青浅?那也是云二小姐的丫鬟吧。” “啧啧啧,真是一场好戏啊。” 云霄鹏闻言,眼神凌厉的望去,那个女子披头散发的看不清脸,但身上那一身淡青色的衣衫的的确确是青浅的。他沉默地看了一眼,面色担忧的云溪雅和嘴角含笑的明燕,似乎知道了什么。 肖烨擎踢了一下在地上撞死的两人,小贵子先一步反应过来,他拼命磕着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尖锐的嗓音很容易让人分辨出,他是一个太监。明燕厌恶的捂着嘴,“这青浅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和太监混在一起。”她话里明着说青浅,可暗里却是在针对云溪灵。 在北越京都,云溪灵和闻闲关系密切,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既然身为主子的她,可以和九千岁纠缠在一起,那么她的丫鬟,自然也可以和太监厮混了。 这时,荼儿悠悠转醒。她茫然的用手撑着地面,精神有点恍惚,可还没等她完全抬起头,身体就被人抱住。小贵子死死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声泪俱下的哭诉道:“陛下,奴才和姑娘是真心的,只想互相做个伴儿!还……” “闭嘴!”肖烨擎冷声打断。 “太后你看这儿?”柳姨低声问,太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次,是哀家害了灵儿那孩子。” “太后是说有人…”柳姨轻轻做了一个手势,太后几不可见的点头。 “云侯,你女儿的两个丫鬟现在闹出这些事,怎么也不见云二小姐出来解释?”恭亲王不满的质问。 云霄鹏焦急的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微臣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在哪儿?”他言语间带着失望和担忧,可眼底却是一片平静。 云溪雅紧抿着唇,美艳的脸上异常冷静,“陛下,臣女的二妹到现在也没有消息,溪雅恳请陛下派人寻找。至于这些……”她无奈地看着芙蕖她们,“等二妹找到之后,在查不迟!” “圣女这是打算偏袒自己妹妹吗?”一位官家夫人鄙夷的问。云溪雅面不改色,“现在事情还没有查明……” “没有查明?”淑妃似笑非笑的看着芙蕖和‘青浅’,“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淑妃妹妹慎言。”皇后瞟了她一眼,淑妃这才闭上嘴。 “你看上去挺平静啊。”画子息笑着说。温御放下酒杯,无奈的看着他,“那你希望我怎样?满脸焦急还是坐立不安?” 画子息轻笑着移开视线,随意地望着周围的人,声音淡淡,“若是她再不出现解释,只怕……” 温御垂眸,俊颜微沉。心中多少还是有几分担心,随后又对着画子息举杯,“来一杯?” 画子息对上他的视线,嘴角上扬,和他碰了一杯。这时,坐在后面的丁远突然问了一句,“画世子,今天云二小姐带了几个丫鬟?” 画子息意外的回头,“这我怎么会知道。” 丁远闻言,心渐渐提了起来,他放下手中酒杯,盯着大殿中央。 “闹出这种事,云溪灵哪里还敢出现…”齐湘悦撇撇嘴。云溪雅闻言,不满的看了她一眼,“湘悦!”而后又走上前,大方的跪下,“陛下,我相信我妹妹对此并不知情!还望陛下明察!” 这次不等皇帝开口,殿外就传来了一阵带着笑意的声音。 “没想到大姐姐对我如此信任,溪灵真是万分感动!”随着话音落地,云溪灵和青浅慢慢从殿外走了进来。 云溪灵轻笑着迎上众人各色的眼神,她神色如常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人。“方才听人说,青浅和太监有染?”说着,她侧过头望着自己身边的青浅,“那就奇怪了,青浅不是和我在一起吗?怎么会和太监有染呢?” 云溪雅瞳孔极缩,愣愣地看着她身边的人,明燕更是喃喃自语,“怎么会……” 青浅大方的走到人前,朝着皇帝拜下,“奴婢青浅叩见陛下!” 皇帝挑着眉,眼中趣味满满,“嗯,平身。”他看着云溪灵含笑的脸,“溪灵丫头,这是怎么回事呀?” 云溪灵也无奈的笑了笑,“回陛下,溪灵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呢。”说完,她看着被小贵子抱在怀里的人,小贵子接到她的示意后,这才松了松手上的力气,荼儿也因此推开了她,一张脸总算露了出来。 “荼儿?!”熹妃惊讶之余看向同样吃惊的淑妃,“妹妹,这不是你身边的宫女吗?” 淑妃显然也没有料到会这样,一张红唇抖了抖,却吐不出只言片语。云溪灵并不理会她们的惊讶,对着青浅道:“青浅,既然这件事因你而起,你来给大家解释吧。” 青浅点点头,按照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指着荼儿道:“回陛下,之前奴婢帮小姐整理东西时,荼儿突然来找奴婢,说她衣服湿了,让奴婢借她一件干净的衣衫。” “你胡说!”淑妃冷声打断,“荼儿是本宫的宫女,若是衣服湿了要换,那也该是和本宫说,怎么会和你一个小丫鬟借!” 青浅无辜的耸肩,“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娘娘要问荼儿自己呀。”说着她低头看了看狼狈的荼儿。 “荼儿姑娘来时挺急的,都不等奴婢问上几句,就拿着我脱下的外衣匆匆跑了出去。”青浅也很是无奈。 “荼儿!”淑妃冷呵道,可是荼儿除了拼命摇头外,根本没有说话。她这幅模样,在众人眼里就变成了无言以对。 这时,云溪灵脸上笑意不减,望向小贵子的眼神中却异常幽冷,她轻声道:“这位公公,要不你来给大家说说?” 小贵子身子颤抖着,磕磕碰碰的说,“奴才和荼儿…约好今夜在悦仙宫的小路上见面……”说着又快速瞟了一眼青浅,“至于刚刚大家说的……青浅姑娘……奴才根本不认识啊……”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明燕冷声质问。 小贵子抖的更厉害,“奴才…奴才想说,但是……” “算了,他估计都被吓破胆了。”画颖托着下巴说。淑妃冷冷的看了一眼她,画颖无所谓的对着她扬起嘴角。 “看起来是荼儿借了青浅的衣服,和这位公公见面时,被三皇子撞见抓到了这里。因为衣服的关系,大家错把荼儿认作青浅,这才把她给牵扯进来了。”云溪灵柔声说着,眉眼间还带着浅浅的微笑。“荼儿姑娘,事情是这样吗?” 被她定了‘死罪’的荼儿,瞪大双眼拼命呜咽着,可是无论她怎么挣扎,就是一句话都吐不出。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的神智非常清晰,但是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就好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按着头认下了罪名。 “早知道会这样,奴婢就不借了。”青浅嘟了嘟嘴,“真是好心也惹来麻烦。”站在一旁的肖烨擎闻言,满是趣味的看着她们。 “你还敢说!”云溪灵瞪了她一眼,而后又对着皇帝弯腰,“陛下,不知青浅现在可脱干系?” “二小姐,你……”淑妃显然不打算就这样算了,可她才开口,太后就打断了,“行了,既然已经说清了,就把这两个人带下去,交给慎刑司处理。青浅以后可要长点记性了!” “是!奴婢记住了!”青浅也顺着梯子下。既然太后开口,皇帝也挥了挥手,侍卫即刻上去将人拖了下去。 等人被带下去后,画颖又笑着道:“其实,青浅那丫头能进宫的机会不多,左右不过三次,而太监是不能离开宫门的。若是说他和青浅互相看对眼……这也太扯了。” 云溪雅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郡主所言甚是。”青浅说完后,就低着头退到云溪灵身后。云溪灵见状,朝着画颖和云溪雅轻笑,前者会心一笑,后者笑容浅淡。 “妹妹,以后这宫里的下人还是要多加管束。”熹妃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淑妃,“瞧这事儿闹的,差点连累了人家云小姐的丫鬟。” 淑妃胸口起伏不断,看样子是气的不清。 大夫人默不作声的看着,脸色并无太大惊讶。云溪雅秀拳微微捏紧了几分,余光瞥见还跪在那边的芙蕖,眼睛微转,“二妹妹,那个芙蕖……你……” 云溪灵转过身,看了一眼芙蕖,没有说话。明燕慢悠悠地抱着手,“溪灵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收芙蕖做丫鬟呢?” “嗯?”云溪灵有些遗憾的抬起头,“公主夫人这话,溪灵怎么听不懂?” “二小姐,你这丫鬟的身份……”温茉兰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身份怎么了?”云溪灵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齐湘悦闻言,哼笑起来,“二小姐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看着她们说半天也绕不到主题,拓跋冉冉忍不住插嘴,“溪灵,你这丫鬟是花魁吗?” 云溪灵侧过头,颔首,“嗯,是啊。”说完,她似乎听到肖烨擎低声笑了一下。 “呵,云小姐真是坦诚啊!” “那么大方就承认了?” “我看是她自知事情严重,干脆承认算了,还能落一个诚恳。” “灵儿,你……”大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太后也微微有些吃惊,不明白这丫头到底想干什么。若是她真的去了天香阁,那么就算自己有心偏袒,也是无济于事。 皇帝则满脸笑容地看着她,“溪灵丫头,你可知……让丫鬟代替自己献艺,是欺君大罪!” “小女无知!望陛下恕罪!”云霄鹏连忙起身替她求情,期间冷冷的瞪了云溪灵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云溪灵对他森冷的眼神浑然不在意,抬头挺胸,神色坦然,不卑不亢。“陛下,溪灵可没有欺君。” “哦?”皇帝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很好奇她要怎么把这事儿原回去。 云溪灵大方一笑,不慢不急的转头对着拓跋冉冉,“小公主还记得,下午见面的时候。溪灵和您说过,自己不擅舞吧?” 拓跋冉冉有点跟不上她的思路,但还是点头。随后,云溪灵又看了云溪雅一眼,“刚刚看到小公主和大姐姐的舞蹈后,溪灵实在自愧不如,真是不好意思在上来献丑。”说着她又看着芙蕖道:“不过,恰好前几天收了一个跳舞不错的芙蕖,于是临时决定让她献舞,溪灵在幕后弹琴配合。刚才的那曲《月色》大家不是都听到了吗?” 云溪雅嘴角几不可见的抽搐着,脸上的笑容又淡了几分。 “可你并没有提前告知!”明燕大声打断。 云溪灵轻摊开手,一副无辜的模样,“也没有人说过,献艺就必须是舞蹈呀,溪灵自认舞姿薄弱,不想丢了云侯府…或者说我们北越人的脸。就只好挑一样能拿的出手的才艺表演,这有错吗?”要知道,她可是非常擅长,在别人话语中找漏洞的主。 “当然没错。”韩梓和依瑶异口同声的道。 云溪灵朝她们轻点了点头,又看着拓跋冉冉,“小公主不会怪罪吧?” 拓跋冉冉是个心性纯真的女孩,并不觉得云溪灵有什么不对,于是摇了摇头,“不会,你早和我说过的。” 瞧她那么配合,云溪灵心里难得有几分心虚,利用那么纯真的孩子,果然还是会有点不习惯。 肖烨擎似笑非笑的看着云溪灵,用传音入密在她耳边道:“二小姐好手段。”云溪灵面不改色,随他怎么说。 “灵儿这孩子,就是主意多。”太后笑着摇摇头,“皇帝,她虽然没有献舞,但是也用琴声配合,可不能说她欺君呀。” “母后所言甚是。”皇帝颔首,又笑着瞪了瞪云溪灵,“投机取巧的丫头!” “父皇,溪灵姐姐这叫聪明!”依瑶小声的说了一句。云溪灵低头浅笑,一双明亮的眸子闪动着光泽。 “就算你没欺君,那那个芙蕖又要怎么解释?还有,云二小姐好大的面子,让众位大人们干坐了半天。”恭亲王冷哼,“好好一个姑娘,跑去天香阁,不害臊。” 云溪灵闻言,眼中的墨色又深了几分。不是很明白,自己哪里惹到这位王爷了,他干嘛老盯着她不放。“王爷说笑了,溪灵方才已经说过,因为是临时做的决定,总需要和她好好叮嘱几句。再者,芙蕖并非天香阁的姑娘。” “云溪灵,该不会那天是你买了她吧?”南杰得意洋洋地说着,“一万两,豪气啊!” 随着他话落,秦沐风眉头皱起,一双眼睛注视着她。云霄鹏也是眼中冷光乍现,望向云溪灵的眼神中充满了探究和怀疑。 “南表哥玩笑了,溪灵哪有那么多钱。”云溪灵漫不经心地瞟过去,“芙蕖算是一位朋友送来的,本想着她配合我,一起给拓跋族客人接风洗尘。” “朋友?”云溪雅轻声低语,云溪可犹豫了一下,咬着唇道:“二姐姐,你把那个朋友叫出来说清楚,这样大家就不会误会了。” “就是呀,那么豪气朋友本王也很好奇。”恭亲王道。随着他说完,又有不少官员们议论起来,言语间无外乎就是讽刺云溪灵破罐破摔,弄出一个莫须有的‘朋友’,妄图脱身。 云溪灵轻描淡写的看着他们,似笑非笑。最后视线轻飘飘的落在云溪可身上,只见她低下头避开于自己的视线接触。 “丫头,你那个朋友是谁?”太后问,看向她的眼神中隐藏着几分担忧,云溪灵安慰的朝老人家一笑,让她放心。 画颖眼睛转了一圈,有些担心她是随意乱编的,正想着该怎么帮她把事圆回来。 就在这时,悦仙宫的侍卫突然小跑着过来,“陛下,九千岁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 暂落帷幕 几乎是侍卫的话音才落地,闻闲就在众人瞩目下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亦如初见时那般,华贵的紫衣坠地,长发微束。美艳而阴森的脸庞上薄唇勾起,一双斜长凤眼上染着浓重的重紫胭脂,眼波流转间,满是诡魅。他踏着月色而来,周身清冷,月光轻洒于其后,又增了几分孤冷和清傲。 绝大部分人对于他的到来,很是不喜。但又不敢表露,就只好低下头来个眼不见为净。就连刚刚一直叫嚣的明燕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拓跋冉冉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身边的人都用一直惊恐的目光看着自己。 皇帝对他的到来也有些意外,“你不是说,今天不来凑热闹了吗?” “本来是不打算来的。”闻闲一撩衣摆,一个长相清秀的太监连忙跪了过去,让他坐在自己背上。闻闲把玩着手上精致的戒指,轻飘飘的扫过低着头的众人,脸上扬起的笑意尽显凉薄,“可这远远地就听见,有人在欺负我的人。这让本督可怎么坐的住呀。当然只能亲自过来看看,是谁那么胆大包天!”最后四个被他说的极为缓慢。 众人闻言,心不由的抖了抖,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身怕这位爷拿自己开刀。 恭亲王冷哼,“千岁爷未免有些太嚣张了。” “嚣张?”闻闲皮笑肉不笑的望去,“王爷大概有所不知,本督这叫性情坦然。” “你……”恭亲王正要说话,却被皇帝挥手打断,“闻闲,你该不会要告诉朕,那个叫芙蕖的丫头是你送给溪灵的吧?” 闻闲懒洋洋的瞥了一眼芙蕖,果断摇头,“当然不是。” “九千岁,这事关我女儿清誉。如果不是千岁爷送的,那就请莫要插手了。”云霄鹏恭敬的朝他弯了弯腰,闻闲不予理会,云霄鹏心中怒意又重了几分,但是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 “溪灵丫头,你那个朋友到底是谁?”皇后问道。 可不等云溪灵开口,闻闲一边朝墨白比划了个手势,一边对着众人道:“你们要的答案很快会有人告知,现在还是先说说那两个被送到慎刑司的人。” “那两人在宫里私会,已经坏了规矩。本督让人处理了,陛下不会怪罪吧?”闻闲就着小绿子的手抿了口茶。 皇帝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你把他们怎么了?” “也没什么,杀了而已。”闻闲语气淡漠,修长的手指动了动,小绿子就让人端着精致玉盘走向淑妃。淑妃警惕的盯着放在自己面前的东西,也不伸手碰身子后仰,“这什么东西?” “娘娘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小绿子笑嘻嘻的说。 淑妃犹犹豫豫的伸出手,将上面盖着的锦帕挑起一点,里面是一个看不出材质的小人偶。淑妃轻轻拿起,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的,这人偶的皮肤触感细腻,“千岁爷这个小娃娃是?” 闻闲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恶劣,“娘娘喜欢吗?”他也不等淑妃回答,又轻描淡写的解释道:“之前听押送的侍卫说,那个宫女因为穿了青浅的衣服,害本督的云儿受到牵连。本督一怒之下就把她杀了,不过考虑到她是淑妃你的宫女。所以本督就让人用她的皮,做个娃娃送予娘娘,就算是做个纪念吧。” 话落,淑妃惊叫着把手中的娃娃丢了出去,一张漂亮的脸上血色全失。 “呕……”一些胆小的夫人小姐们纷纷捂唇,连躲带逃的避开视线。拓跋鸷也蹙起了眉头,看向闻闲的眼中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意味。 拓跋冉冉直接把头转了过去,拼命的深呼吸,妄图压下心中的那股恶心感。画颖摸了摸鼻子,默默将自己眼前荤菜推到肖烨墨面前,肖烨墨又是无奈又是宠溺的看着她。 “咳!”皇帝干咳一声,让人把地上的娃娃拿了下去,等那个人皮娃娃从悦仙宫离开后,大家才缓过神,不过脸色都不是那么好看就对了。 云溪灵望着闻闲抿唇轻笑。这个人的性格……真是恶劣啊。不来则以,一来就把大家都恶心了个遍。好好的一顿酒宴,现在估计也没几个人能继续吃下去了。 “闻闲你太过分了!”恭亲王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视着闻闲。幸姑娘连忙走过去拉住他,“王爷,冷静。” “哼,本督过分?那你们刚才一堆人声讨她的时候,难道就不过分吗!”闻闲冷漠的对上他的视线,一股阴冷的气压从他身上迅速蔓延开来,整个悦仙宫里气温低了下来。 云溪雅一双粉拳死死攥紧,眼底有几分不甘。云溪灵则是身心愉悦,嘴角都小小的扬起了几分。 “千岁爷,刚才的事情已经查清,确实是我们误会了二小姐,陛下和太后也让那两个人去慎刑司受罚,千岁爷又何必为了这件小事多此一举?”幸姑娘死死按住恭亲王,自己平静的和闻闲对视。 闻闲无所谓的笑着,“小事?”他的视线不知何时落在了云溪灵的身上,眸中的寒意散去,他一字一句道:“于我而言,这可不是小事,更不存在多此一举。” “千岁爷这可真是一怒为红颜啊。”殿外,一个红衣纤细的男子缓缓走来,他肤若凝脂,眉眼如画。 楚怜儿快步走上前,“草民拜见陛下,太后,皇后及各位娘娘大人。” “你又是何人?”皇帝问。 “草民楚怜儿,天香阁的大当家。今日本是应邀来宫中设计花卉摆放的。”楚怜儿不卑不亢的说着。 皇帝先是一愣,但皇后轻轻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后,脸上的疑惑散去。“原来是这样,那这芙蕖……” 楚怜儿轻轻一笑走到芙蕖身边,“回陛下,这芙蕖本是我阁内之人。” “楚公子可否告知,当初是谁买了这芙蕖,也好还溪灵一个清白。”画颖道。 “回郡主,这丫头的主人身份不便告知。不过,这芙蕖也确实是暂时借给二小姐的。”楚怜儿解释道。 明燕听的有些糊涂,“你这话前后矛盾啊。” 楚怜儿柔柔一笑,看了一眼拓跋鸷道:“之前拓跋族的客人曾来过天香阁,对芙蕖甚是喜爱。可惜当时芙蕖已经被人买下,无法为各位贵客献舞。对此,一直心有不安。” “不过巧的是,芙蕖的主人临时有事,就拖我帮忙在照看她几日。大家都知道天香阁是不养闲人的。”楚怜儿说着,又看向云溪灵,“所以,我让芙蕖自己去找些活干,等她的主人回来,我的人自会去找她。结果没想到,这丫头运气那么好,被云二小姐看中,暂时收在身边做丫鬟。” “可是溪灵说,芙蕖是一位朋友送的。”大夫人有些疑惑的问。 云溪灵轻轻一笑,“那是因为,我收芙蕖的时候,她就已经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我了。母亲你想,芙蕖一个当红花魁,若不是那位不知名的朋友买下了她,溪灵又怎么可能有机会把她暂留在身边。这么算起来,不就等于是朋友送的吗?” “还能这样…”云溪可喃喃自语。 大殿内,有人惊讶有人怀疑,但不管怎么说,有人作证,那么这个解释就足够了。 芙蕖也勉强镇定了下来,她怯生生的点头,“是的,奴婢有幸在街上遇到的云二小姐,二小姐怜惜,才暂时收留了奴婢。” “二妹妹就是心善,也不提前和姐姐说一声,害的我担心了半天。”云溪雅有些埋怨的说道。明燕张了张似乎想要反驳,却看到云溪雅轻轻朝自己摇头,她不甘心的又把话咽了回去。 哼!什么街上遇到,睁眼说瞎话,明明就是那天晚上……真是气死人了,又被云溪灵逃过一劫! 云溪雅心中虽然很是不甘,但理智上却很清楚。现在这个情况,根本不能说出,那天晚上有人看见云溪灵带着芙蕖回来。一旦这件事捅破,她们留在云轩阁的人会暴露不说,只怕还会被云溪灵倒打一耙。若是传出圣女派人监视自己的妹妹,那么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挽回的好名声也就毁了! 所以,只能认栽。 云溪雅想通后,也不在死咬着芙蕖不放,于是道:“陛下,依臣女看还是快让人把那丫头带下去吧,瞧给她吓的。” 皇帝也点头道:“嗯,来人。扶她下去吧。”话落,两个侍女走上前,搀着双腿发软的芙蕖走了起来。 云溪灵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个,从头到尾都在帮她说话的云溪雅,眼中神色难辨。 不过就在芙蕖被人扶着离去的瞬间,闻闲说了一句,“之前帮你换衣服的那个宫女还记得吗?”见到芙蕖的点头后,又道:“回头告诉本督,本督要好好赏她。” 他的话又让某些人开始坐立不安,楚怜儿也随着芙蕖一同退了下去。皇帝看了闻闲一眼,问,“既然来了,要不留下品品酒?” 闻闲摇了摇头,站起身正欲离开,可是余光瞥见云溪灵还独自站在那里,他又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云霄鹏突然道:“灵儿还站着干什么,快回来坐下。”说完,他望向这个女儿的眼神更加复杂了。今日的事情他自是知道有人设计,不过云溪灵能这般游刃有余的解决掉所有麻烦,还真是不简单啊。 云霄鹏想些什么云溪灵并不在乎,她此刻其实有些累,如果不是因为不能提前退场,她还真想能赶快回去好好睡一觉。 云溪灵这么想着,又不经意的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在他们的眼中,看到的几乎都是忌惮、冷漠、排斥和疏离。她含着浅笑的眼中浮现出几分冰冷的自嘲,一时间更是没了心情,正打算耐着性子把这场酒宴熬过去的时候。 鼻尖嗅到了熟悉的依兰花香,抬头望去,闻闲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面前。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吃惊的动作。 只见这位高高在上的九千岁,突然转过身,单膝跪在地上,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出来,他微微侧过头,柔声对云溪灵道:“上来。” 悦仙宫内一片死寂,正应了那句‘此时无声胜有声’。 云溪灵内心一片震撼,理智告诉她,自己应该立刻回绝,可身体却早一步按照闻闲的意思,轻轻覆了上去。 闻闲双手往后一托,平稳的站了起来,他无视众人的震惊,在一片吸气声中稳稳的背着背上那个粉衣少女,侧过身对着皇帝道:“陛下,我就先走一步了。” “千岁爷,这不妥吧。”云霄鹏笑着拦下他,眼神却冷漠的看着云溪灵。闻闲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云溪灵就更直接了,直接把头搭在闻闲肩膀上,装作没听见。 皇帝见状,嘴角笑意浓浓,抱着看热闹的心情问道:“是呀,你要把溪灵丫头带哪儿去?” 闻闲没有回答。 皇帝也不追问,挥挥手,“去吧去吧,记得把那丫头安全送回家就好。”既然皇帝都许可了,云霄鹏只能深深叹气,无奈的甩了甩袖子坐下。 “嗯。”闻闲点头。云溪灵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反正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这人背了起来,她趴在他背上,小声的问道:“要去哪儿啊?” 闻闲侧过头,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缓慢的说道:“我们回家。”他低沉的嗓音非常温柔,如一汪热流缓缓流过云溪灵的身心。 她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须臾,无声的笑了。 闻闲转身,在众人的注目下,不慢不紧的背着她缓缓走出悦仙殿。借着月光,两人的影子交叠着,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不少女子心中竟莫名的生出一丝羡慕。 大殿内,众人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刚刚,我没眼花吧。”画颖愣愣的说。那可是九千岁啊!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况闻闲不是一般的骄傲。没想到,他居然可以为了溪灵做到这一步……啊,这样一来,她到底要不要劝溪灵离开他呢? 肖烨擎望着那对身影离开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浓浓的兴趣。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肖烨擎轻摸了摸鼻梁,笑道:“父皇,儿臣记得宫里的舞娘们新编了一支舞曲,干脆就让她们接着表演吧。”说着又从侍女手上拿过一杯酒,对着众人道:“难得的酒宴,大家还是来继续品酒吧。” “三弟所言甚是,本宫也敬各位一杯。”肖烨墨也站起身。皇帝欣慰的看着他们,暗自点头。 众人们茫然的回过神,尴尬的笑着拿起酒杯。很快,殿内又响起丝乐之音,众人拘谨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 “那个人就是九千岁啊!”拓跋冉冉小声的在拓跋鸷耳边道:“大哥,你说那位千岁爷是不是喜欢溪灵呀?” “嗯…肯定喜欢吧。”拓跋鸷收回视线。拓跋弈则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 柳姨端着一碗热水递到太后面前,“太后,这是溪灵小姐拿来的药,快趁热喝吧。” 太后接过,“她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是九千岁身边的墨白侍卫送来的。”柳姨解释道:“太后,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太后喝下药,柳姨整理了一下思路,“老奴瞅着,溪灵小姐和千岁爷,似乎过于亲密了。”太后挑眉看着她,柳姨又道:“既然您心疼溪灵小姐,就不该再让她和千岁爷呆在一起。否则,这往后溪灵小姐的亲事只怕是难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都是年轻人,随他们去吧。”太后放下空碗,眼神极为慈祥。柳姨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再问下去。 席下,云溪可轻咬唇瓣,心不在焉的看着舞女们婀娜的身姿。离她不远处的云溪雅抬手拿过一杯果酒,正要一饮而尽时,余光却留意到秦沐风在看着自己。她红唇扬起,柔柔笑了笑。秦沐风也勾唇一笑,对着她的方向轻轻举杯。 他们之间隐晦的互动,全都被丁远看在眼里。他轻嘲着冷哼了一声,就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双唇微启吐出一口浊气,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而另一边,闻闲背着云溪灵漫步在月色之下。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只是这样平静的走着。银色的月光轻轻铺在他们的身上,云溪灵凝视着这人精致的侧脸,也不知是因为喝过酒的关系,还是此刻的月色太过温柔,她竟然觉得眼前这人有些不那么真实。 就好像在做梦一样,凶残的九尾狐收起了自己的利爪,将自己最柔软的腹部送到她的手中。 “今天的事,为什么不和我说。”闻闲清冷的声音,瞬间打破了云溪灵的幻想。 “也不是什么大事……”云溪灵讪讪的说。 闻闲脚步一顿,“不是大事?云溪灵,你知不知道自己今天有多冒险。” 云溪灵的身体僵了几分,闻闲很少会连名带姓的叫她,平日里不是丫头就是云儿,上一次叫她全名的时候,还是在两年多前。 “你明知道云溪雅她们会算计你,下午和我见面的时候为什么不说!”闻闲紧抿着唇,“若不是墨白无意间看到夜七处理尸体,我都不知道你这边出了事。云溪灵,我以为我们之间是可以互相信任和依靠的。” “我…这不是来不及么……”云溪灵莫名的有些心虚。她要是告诉闻闲,自己根本没想着找他帮忙,这位爷会不会气的把她从背上丢下去啊…… “呵,来不及,你当我是那些蠢货啊。”闻闲冷冷的斜瞟着她,“你根本就没想过来找我帮忙,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但凡出了事就一个人扛着。” “也没有啊,我不是找你帮忙查宁国公案了吗…”云溪灵弱弱的反驳。 “要是没记错,那个案子也是我自己问了小七才知道的。”闻闲毫不留情的戳穿她,云溪灵闻言干脆不说话了。 闻闲又背着她走了一段路,半响,无奈的叹了叹,“云儿,你为什么不能多依靠一下我呢?” 云溪灵抱着他脖颈的手紧了几分,淡淡的玉兰花香从她身上散发开来,闻闲悠悠的抬头,“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 “……早晨入宫的时候,青璃病倒,临行前杜姨娘让我多留意,而后马儿失惊。我就让小七去查了一下,虽然最后的结果看起来是真的意外,但是下午在去慈宁宫时,我发现明燕一直在打量我身边的芙蕖,加上之前青璃也发现有人在云轩阁里留了眼睛。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觉得隐隐有些不对。” 云溪灵轻轻把头放在他肩膀上,“后来,陪着依瑶公主见了拓跋族的三位客人,我认出拓跋鸷就是在天香阁内,拉着芙蕖不放的人。而小公主拓跋冉冉又一直想要比试舞姿,我当时就想起了那天云溪雅特意找我,说是配合献艺的事情。” “于是,你就怀疑她们想借着献艺,拿芙蕖说事?”闻闲接过话。 云溪灵点点头,“嗯,但我不能确定她们到底会做什么,为了以防万一,我让夜七又跑了一趟天香阁,用太后上次赏我的那盆兰花作交换,请楚阁主先一步到了宫中。” “难怪我说他怎么突然有兴致应下了邀请,来宫里摆放设计花卉。”闻闲颔首,“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人爱花的?” “天香阁内花卉摆放极为讲究,再加上我特意试探过芙蕖,那丫头单纯的很,随便一问她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云溪灵轻松的回了一句,“至于那个让夜七处理掉的宫女……我本来是去帮太后取药,可带路的吉祥突然失踪,回去的路上又莫名有一个宫女死拉着我不放。” “你就猜到她们是故意让人绊住你。这样的话,只要在支开青浅那个小丫头,就能轻松怂恿芙蕖冒充你上台献艺。等她表演结束后,直接揭穿她的身份,就算是成功了第一步。”闻闲轻笑着把她的话接下 “不错,大殿内有不少人见过芙蕖,她的身份根本藏不住。云溪雅想借由芙蕖做文章先是毁我名声,而后只需死咬着她替代我献艺,就可以再给我按上一个欺君的名头。”云溪灵的身体直起了几分,“不过她们也担心,仅是这样可能达不到最佳效果,所以就联合淑妃也给青浅准备好了一个罪名,和宫中太监厮混。” 闻闲听着嘴角勾起几分讽刺,“你身边的两个丫鬟同时出事,而且还闹的那么难看,届时无论你怎么解释,落在别人眼中都是在欲盖弥彰。那么她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呵,真是好手段啊。” “嗯,当把所有这些事想清后,我并没有急着回去为芙蕖解围。云溪雅难得安排一场,我也不忍心让她一番心血白费。”云溪灵说着,突然露出一抹冷笑。 闻闲慢悠悠的用指尖绕着一缕墨发,“倒不如将计就计,顺水推舟一次性把芙蕖身上的隐患彻底解决。同时逼着那个太监反水,把淑妃也拉下来。再让蝴蝶引三皇子亲自去‘抓人’,将事情彻底闹大。等她们以为自己大获全胜的时候…” “我在带青浅出现,给她们当头一击。”云溪灵笑着把话说完。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轻松把事情说了个大概。隐于暗处的夜七用手戳了一下夜九,“你看看,爷和小姐多默契啊。这一唱一和的,简直是天生一对!”夜九看了他一眼,默默从怀里拿出一块榛子酥递过去堵住他的嘴。 “这就叫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云溪灵松开一只手,“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没想通。” “你疑惑的是,太后为什么没有吃药,对吧。”闻闲问。 云溪灵点头,“如果不是因为太后头疼难耐,我绝不会轻离席的。她们的计划虽然精巧,但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如果当时我没有离席。那么这一番巧妙的心思,岂不白费了。” 闻闲沉默了一会儿,“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你找机会提醒一下太后,小心身边的人。” “你查到了什么?”云溪灵眼神微冷。 闻闲摇了摇头,“那个叫吉祥的小宫女死了。” 云溪灵瞳孔微缩,轻抿着唇,“闻闲,你先放我下来。” 闻闲装作没听见,自顾自的往前走。云溪灵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别闹脾气了。有正事,你刚刚不是说,让我凡事都要告诉你吗?” 闻闲撇撇嘴,这才轻轻松开手,蹲下身子将她放了下来。 第一百零七章 小事上门 戌时二刻,月亮高悬。 闻闲和云溪灵坐在司礼监大殿的房顶上,云溪灵从锦囊中翻出一张折好的纸。 闻闲瞟了一眼,“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正事?什么东西啊?” 云溪灵颔首,“太后吃的药,我去取的时候偷偷拿了一些。”说着,她把纸放到闻闲手中,“你把这个给药老看看。” “你怀疑药有问题?”闻闲收下,不满的看着她,“我看你对太后也挺上心啊。” 听他这语气怪怪的,云溪灵无奈一笑,自觉的凑过去抓住他的手,“你的事我也很上心的。” 闻闲哼笑一声。 上心?她是上心怎么气他吧! 不过闻闲也没有拆穿她,反手握住云溪灵那双微凉的小手,脸上神色淡淡,看得出还是在生闷气。 云溪灵心中一阵好笑,但也知道这次真的是让他担心了,于是态度诚恳地看着他,“闻闲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乱来了,出了任何事都跟你商量,好吗?” 闻闲懒洋洋地身体一倒,头靠在她肩上,没有说话。云溪灵轻叹了叹,“我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她知道闻闲关心自己,也知道只要自己开口,闻闲肯定会帮她把所有事都处理好。可她不是菟丝花,没有遇事就想着靠别人的习惯! 其实现在,她已经在很努力的去接受闻闲了。但就算她哪天真的和闻闲有了更深的关系,她也不会万事都依靠他,毕竟一味的依靠别人,这不是云溪灵的风格。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闻闲叹息的说道,“你习惯了独自面对一切,我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担心。 云溪灵恐怕无法想象,闻闲刚听到墨白说出事的那一瞬间,吓的他差点被内力反噬。在来悦仙宫的路上,自己整个心都是悬着的,生怕她出了什么事。 闻闲的双眸深邃,云溪灵指间轻点,“今天这事儿,除了云溪雅和明燕,淑妃也掺了一脚。那个娃娃真的是人皮做的?” 闻闲轻嗯了一声,“她听命陷害你,我没活拆了她就不错了。用她的皮做个娃娃给淑妃,也算帮你出口气。” “你还真是不怕皇家和你翻脸。”云溪灵自然知道他是为了帮自己出气,不过也还是担心这么做会触怒皇家。 闻闲神色轻松,“不会,我有把握。”说着他又看了一眼云溪灵,考虑到她不愿依靠人的性子,他干脆直接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云溪灵笑着反问。 闻闲坐起身,“你是那种任打任骂不还手的人吗?” 云溪灵闻言眉尾上挑。转头与他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戏谑。二人异口同声道:“分而化之。”而后,又同时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闻闲真是非常了解她。 的确,云溪灵不是那种支着被打的人,既然云溪雅和明燕现在联手,那么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她们之间这点脆弱的联系,彻底毁掉! “时间不早了,悦仙宫那边应该快结束了。你送我去宫门口行吗?”云溪灵歪着头笑问。闻闲点了点头,揽着她的腰飞身而起,几个起落就到了目的地,他轻轻松开云溪灵,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 云溪灵眼前一道紫影划过,身上一暖。闻闲微弯着腰,替她把胸前的扣子扣好,“不管你要做什么,记得背后有我。” 云溪灵展颜一笑,“记住了。”说着,又多问了一句,“药还够用吗?”她抬起手,意有所指的把赤血露了出来。 闻闲不着痕迹的把她的手按了下去,轻点了点头。随后,又带着她来到一辆新的马车前,“你坐这个回去,以后出门让小七给你驾车。” 云溪灵打量着这辆马车,点点头,“好。”就在她正要坐进去的时候,闻闲突然在她耳边道:“我这几天不方便出门,你万事小心,不管是在哪里身边一定要留一个会武功的。” 云溪灵身子微愣,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你的身体....” “好着呢,你不用担心。”闻闲朝她安慰一笑,手上微微用力,就把她送上了马车。 几乎是同时,云霄鹏等人也走了过来。闻闲没有心情和他们打交道,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爹爹,我们要不要去找找二妹妹?”云溪雅搀扶着大夫人,一边走一边问。 云霄鹏想到云溪灵这个名字就皱了皱眉,刚要点头,就看到那人正站在马车上朝他们挥手。跟在他们后面的清浅和芙蕖见状,连忙小跑了过去。 云溪雅美眸微眯,“原来妹妹已经先在这里等我们了。” 云溪灵身上披着紫色大衣,脸上笑容淡淡,“溪灵总不好让大家等候。” 云霄鹏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大夫人轻笑着让云溪可她们各自上马车,在经过云溪灵的时候,似感似叹的说了一句,“灵儿,你今天可真是大出风头啊。” “哪里,大出风头的可是大姐姐。”云溪灵笑容不改,大夫人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倒是云溪雅在上车前,突然回头对她灿烂一笑。 云溪梦和云溪可两人坐回了来时的马车,在上车前,云溪可眼神羡慕的看了看云溪灵身上的外衣,以及她脚下那辆深色马车。 “四小姐,要出发了,您快坐进去吧。”车夫恭敬的说,云溪可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身坐了进去。 另一边,等青浅和芙蕖也上了车后,夜七伪装成一个小厮,熟练的挥着马鞭,马车平稳的驶出。 马车内,青浅和芙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云溪灵的脸色,她们互相给彼此使眼色。 青浅努着嘴:你说话呀! 芙蕖轻摇了摇头,对着她眨眼:不不不,还是青浅姐姐你说吧。 青浅见状,瞪着她,芙蕖干脆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你们想说什么?”云溪灵清冷的看了她们一眼。青浅咬着唇,气弱的低着头,“小姐,我们知道错了。”芙蕖也连忙点头。 云溪灵沉默不语,青浅和芙蕖被她看的浑身发毛。好不容易等云溪灵把视线移开后,两人才松了口气。 “算了,以后长点记性。这次是运气好,下次若我来不及救你们,你们打算怎么办?坐着等死么?”云溪灵脸色平静,看上去与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但是看在青浅眼里,她这个样子就很恐怖了!“小姐放心!以后不会在犯同样的错误了!” 芙蕖也点头,“嗯,以后………”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马车就突然停了下来。听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吵闹。云溪灵用手比了个安静的动作后,拉开窗户往外望去。原来是两个打扮简单的中年男女,他们此刻正在云侯府门口闹腾。 “让开,我们来找自己侄女,你凭什么拦着!”中年男人推攮着。 “就是啊!让开!”他身边一个身材矮胖的夫人也大声叫着,他们这番举动引来了不少路人侧目。 云溪灵才从车上下来,就听到明燕阴阳怪气的说,“二小姐,这两个人麻烦你解决一下。” 云溪灵秀眉微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二位是?” “二姐姐,他们说自己是芙蕖姑娘的姑姑姑父。”云溪可柔声为她解释道。 云霄鹏望着这两个在云侯府门前闹腾的人,顿时冷哼,“来人,把他们给本侯拉开。堵在这里成何体统。”说完又回头看了一眼云溪灵,语气带着几分冷漠和不悦,“赶快处理掉。” 说完,就拉着明燕大步走进云侯府内。其他人也跟着走了进去,云溪灵望着那两个还在挣扎的人,心中有些烦躁,发现周围的路人纷纷驻足,她蹙眉吩咐道:“把人带到云轩阁。” 门卫闻言,压着人就跟在云溪灵身后。那对中年夫妇一看到芙蕖就两眼放光,“小蕖,小蕖!”黄单大叫着。 “小蕖快让这些人放开我们!”黄氏也扭动着自己臃肿的身子,“唉,你们这些人听见没,叫你们松手!” 芙蕖尴尬的看着云溪灵,“小姐,实在抱歉。”她没想到他们会找到这里。 “那个谁!你既然是我家小蕖的主子,还不让人松开我们!”黄氏瞪着云溪灵的背影。 云溪灵的耐心本来就没多少,被他们这一吵二闹的,瞬间就不耐烦了。她冷漠的转身,“闭嘴!” 黄氏夫妇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顿时收敛了不少,但嘴上还是在骂骂咧咧。 好不容易到了云轩阁后,云溪灵就坐在院中,“行了,你们有什么事?”说着,她挥手让门卫退下。 黄单一副贼眉鼠目的样子,在门卫松开他后就一直打量着四周。黄氏就更自觉了,她一屁股坐在软椅上,大摇大摆的朝着芙蕖招手,“小蕖,你还不过来帮姑姑揉揉。啧,那人手劲儿真大,我这胳膊都是疼的!”说着,也管别人,伸手就拿着白鹭放在桌上的糕点茶水,自顾自的吃喝。 芙蕖歉意的看了一眼云溪灵后,无奈地走过去,“姑姑,你们怎么会过来?” “怎么,还不准我们来找你啊!”黄氏小眼一瞪,眼看着就要大哭起来,“还是你还在生我和你姑父的气,恨我们卖了你。可是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黄单也是凑到她面前,“小蕖啊,我们实在是没折了才来找你。” 芙蕖知道自己这对长辈的脾气,生怕他们又闹起来,急忙道:“姑姑,我没生你们的气。可你们好歹也告诉我,找我有什么事呀。” 青璃也被这声音扰的走了出来,她疑惑地看着院中两个粗布麻衣的中年夫妇,“小姐,他们谁啊?” “芙蕖的姑姑姑父。”青浅悄悄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青璃点了点头,直接越过二人,来到云溪灵身后。既然是芙蕖的亲人,那她就不好多管了。 黄氏夫妇偷偷打量着面前几人,看她们穿着讲究,特别是中间那个小姐,她的外衣上还是用上好的珍珠做装饰。一看就特有钱! 黄单悲哀的叹气,“我和你姑姑遇到了小偷,身上的盘缠就人偷了。所以……” “我去,这是来要钱的。”青浅小声嘀咕。 芙蕖有些为难的看着他们,“姑姑姑父,不是我不帮你们,我现在自己都是个下人……” “小蕖啊,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们,那姑姑给你跪下,你就帮帮我们吧!”黄氏说着作势要跪倒在地。 芙蕖那能受她的礼,连忙用手扶住,“姑姑,这使不得呀!” 黄氏见她面露犹豫,急忙抱着她的手臂,“好孩子,姑姑就知道以前没有白疼你,你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青璃青浅闻言,嘴角抽搐。好不要脸啊,这是什么极品亲戚!芙蕖也被他们闹的束手无策,“姑姑,我知道你们有难处,但是我也拿不出钱……” “你可以和你主子说说呀!”黄氏打断她,一双眼睛盯着云溪灵。黄单也是暗自点头,“你这主子一看就是个心善的好人家,肯定会帮你的。” 正在闭目养神的云溪灵听到这里,内心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她和心善这类词汇一点边都沾不上! 芙蕖也被他们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不行!”随后又咬牙把自己头上和手上的饰品摘了下来,“这些是我现在所有的钱了,你们拿着应急吧。” 黄氏一把抓过,但眼睛还是瞥着云溪灵,“你说你一个富家小姐,帮帮我们这些穷苦百姓……” “呵,你脑子有病吧!我家小姐和你们非亲非故,凭什么要帮你们!”青浅忍不住怼了一句。 黄氏闻言,顿时不高兴了,“你们那么有钱,我家小蕖又在你们身边做事,怎么就不能帮帮我们!” 青璃嗤笑,“你也知道芙蕖是我家小姐的丫鬟啊?听说你们把她卖入了天香阁,按理,是我们家小姐救她出火坑,芙蕖现在还肯认你们,就已经是她心地好了!” 居然还敢跟小姐张口要钱,脸真大! “诶,怎么就是我们的错了!当时那个情况,又不是我们愿意的!”黄氏胡搅蛮缠道,黄单站在一边,不置可否。 “行了!”云溪灵被她吵的太阳穴直跳,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芙蕖已经把能给你们的都给了,二位请离开吧。” “我说你这小姑娘怎么那么没礼貌!你……”黄氏不依不饶的站起身,似乎想走过去和她理论。 芙蕖拉也拉不住,眼看黄氏的口水都要喷到云溪灵身上了,一直窝在花丛里的云耀猛的窜了出来,近一人大的白虎低声嘶吼着。云耀微张着嘴,露出口中尖锐锋利的牙齿,死死的盯着黄氏,似乎只要她在靠近一点,就立刻生吃了她。 黄氏被吓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惊恐的瞪大眼,“啊!!!”芙蕖也是第一次见到云耀,心中猛跳,想也不想的挡在黄氏面前。 “云耀,回来。”云溪灵叫了一声,云耀喷了口气,摇着尾巴慢慢走过去,乖巧的坐立在她身边。 黄氏叫着叫着,突然发现一把银色的利刃出现在自己面前。她颤抖着把声音咽了回去,臃肿的身材像球一样缩在一起,黄单见状急忙朝云溪灵跪下,“这位小姐,我媳妇不知礼数,小姐莫和她一般见识。” 芙蕖也连忙跪了下来,“小姐,我姑姑不是有意的,你千万不要生气。”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手持利刃的小厮。 云溪灵给了夜七一个眼色,夜七这才收起刀,慢悠悠地叼着根草退到一边。云溪灵重新看着芙蕖,道:“他们把你卖入天香阁,你不恨?如果恨的话,我可以帮你出气。” 黄氏死死的抓着芙蕖,芙蕖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他们不是有意的。” 云溪灵深深地看着芙蕖,“你倒是真善良。”说完,又把视线移到黄氏夫妇身上,“二位,我话只说一遍,请你们听好。” 黄氏夫妇眨巴着眼睛,云溪灵一边抚摸着云耀的头,一边道:“第一,芙蕖是我的丫鬟,也就是奴才的意思。说句不好听的,我没必要帮一个奴才的亲戚。第二,芙蕖已经给了你们她能给的,请二位离开吧。” 芙蕖和黄单馋着黄氏站了起来,黄单识趣的点头,“是是是,我们这就离开!给府上添麻烦了。” 黄氏一双眼睛恋恋不舍的盯着云溪灵身上的珍珠,她动了动嘴,“可是……” “这位夫人,如果你还要死缠着不放,那我保证,会割了你的舌头。”云溪灵单手撑着下巴,笑意盈盈的看着她,那双幽深的凤眼里,溢满了森冷的杀意。 “小姐!”芙蕖有些警惕的看着云溪灵。 黄氏这下彻底老实了,她低着头躲在黄单身边,黄单歉意的对着云溪灵抬手,“打扰了打扰了。” “需要我让人送你们离开吗?”云溪灵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落叶。 黄单低着头,“不用不用,让小蕖带我们从后门离开就好了。” “后门?”云溪灵挑眉。 “是啊。”黄单抓了抓自己的头,“我们给府上添了不少麻烦,若是从正门走,难免又引人瞩目了。” 云溪灵轻点了点头,就让芙蕖陪着他们从后门离开。可他们前脚才走,后脚云溪灵就让夜七跟了上去,还低声吩咐了几句。夜七笑着点头,轻飘飘的就跃过墙头。 “好了,都去休息吧。”云溪灵疲惫的揉着眉心,“青璃,你来我房间一趟。” 随后,青璃就跟着她走到内室。她一边帮云溪灵宽衣,一边低声道:“小姐,听说今天宫宴上闹出了不少事。” “嗯。”云溪灵活动了一下脖子,大概的和她说了一下宫宴上的事。青璃后怕的叹了口气,“真是太险了,还好小姐没事。”说着又有些诧异地问,“这些……都是大小姐想出来的?” “对啊。”云溪灵对此并不惊讶,云溪雅本来就不笨。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假。”青璃感慨,“可现在她和公主联手,小姐岂不是要更费精神了。” 云溪灵抿唇,神秘的笑了起来,“没事,她们很快就会闹掰了。” “啊?”青璃不解。 “她们之间的关系早就出现了裂缝,只要在轻轻推一下,这条裂缝就会被放大无数倍。”云溪灵伸了个懒腰,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夜空,“你也早点去睡吧。养好精神,明天早上还有得折腾呢。” 菡雅阁内 “雅儿,你既然早有计划,怎么也不和娘亲说呢?”大夫人有些不赞同的看着她。云溪雅柔柔一笑,“我总不能一直依靠娘亲吧。” 大夫人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这孩子呀……不过你是怎么喊动皇宫里的人?” 云溪雅歪着头,“当然是明燕呀。她毕竟有公主的身份在那里,有些事由她来说,会方便很多。况且她自己也不想让云溪灵好过。” “说到她,我觉得你还是要多提防着些。”大夫人一听到明燕,心中就有些不安。 “娘亲何出此言?”云溪雅问。 大夫人无奈的摇头,“你去神官宫的时候,我看她和云溪灵有说有笑的。再者,她现在的身份,对我们母女,甚至是你哥哥都有极大的威胁。” “雅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娘亲相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大夫人隐晦的提了几句。 云溪雅轻轻一笑,安慰的扶着她的背,“娘亲放心吧,雅儿心里有数。”我不会让她有机会威胁到我的!云溪雅垂下眸,掩去眼底的那一丝丝狠意。 “嗯。”大夫人放心的看着她,“就是可惜了你今日的一番安排,到最后也没能真伤到那个死丫头。” 云溪雅早已调整好了心态,她幽幽地抬眼,通过窗户看着夜空,“若她这般容易就被打倒,我会很失望的。”虽然可惜今日的一番布置,不过她也没指望仅凭一次就能弄垮云溪灵,像爹爹说的那样,好刀要久磨! 自己同云溪灵之间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你……”大夫人突然有些不认识自己这个美艳的女儿了。云溪雅红唇上勾,“娘亲放心吧,这事儿还没完呢!” 望着她的笑容,大夫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也轻轻一笑,“是啊,还没完呢。” 这一夜,晴朗的夜空逐渐被乌云笼罩。 第一百零八章 贼喊捉贼 翌日,朝阳穿透厚重的云层散落,秋风卷起几片残叶,秋蝉知知的鸣叫着。李管家气喘吁吁的跑到云霄鹏的院子里,满脸焦急。 云霄鹏刚用完早膳,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本来还算愉悦的心情,就被李管家带来的消息毁了个一干二净。 砰! 他重重放下茶杯,“你说什么!”云霄鹏的声音夹着寒意,李管家脖子一抖,他小心翼翼地又重复了一遍,“侯爷,刑部侍郎吕大人和大理寺卿的秦大人来访。说是……” “侯爷。”大夫人带着云溪雅匆匆而来。只见他的门大开着,云溪雅轻拍了一下大夫人的手背,拉着她站在门外三步的距离,高声道:“爹爹,我们可以进来吗?” 她的话音落地时,云霄鹏冷着脸走了出来,他沉声吩咐道:“你去把吕大人他们请进来。” 李管家点点头,快步离去。等他离开后,云霄鹏才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大夫人二人,他一手揉着眉头,一手背于身后,走到她们面前,“你们怎么来了?” 大夫人深吸着气,“早上起来,听下边的人说刑部侍郎亲自登门,身边好像还带着些衙役。” 云霄鹏抿着唇,往前走了几步,“先都到前院那边。”说着又突然回头,“让人去叫云溪灵。” 云溪雅看了一眼身边的迎儿,迎儿连忙转身朝云轩阁的方向跑去。 前院正厅内,李管家让人备了上好的茶水,“二位大人,请先这里稍等片刻,侯爷马上就到。” “有劳。”秦沐风点了点头。 吕永昌摇了摇手,示意无碍。他撩起衣摆端坐着,严肃的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他头疼的斜瞟着缩在一边满脸泪痕的黄单。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吕永昌刚处理完手上的公务,坐着轿子回府。结果半路被黄单拦了下来,这人哭着喊着说有人下毒害死他妻子。 本来他还没太在意,例行公事的问了几个问题。结果这一问,事情就有些严重了。没想到这黄单告的,正是如今风头正盛的云侯府二小姐。 “吕大人别皱着眉了,这事儿现在不还没查清吗?”秦沐风好心的开解了几句。 吕永昌重重叹了口气,看上去甚至苦恼。“没那么简单。”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他只怕是要得罪云侯府了。 “吕大人觉得黄单所言有几分可信?”秦沐风认真地问。 吕永昌思索了片刻,“现在还没有见过云二小姐,光凭他一面之辞,不可随意评定。” 秦沐风闻言,俊颜轻笑。“我倒是觉得,云二小姐不会做这种事。”手段太低劣了,完全不是云溪灵的风格。 “谁能说的准。”吕永昌双手交握着,“不过我个人也不太相信,虽然和云二小姐不过一面之缘,但若说她下毒害人,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他正说着,云霄鹏和大夫人等人就走了过来。吕永昌和秦沐风相继起身,“云侯,云大夫人。” “两位大人请坐吧。”云霄鹏笑着点了点头,自己走到主位上坐下,“事情本侯已经听说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吕永昌绷着一张棺材脸,冷硬的摇头,秦沐风则是笑意融融。 云溪雅笑着让丫鬟们又上了一种新茶,“招待不周。” “大小姐客气了。”吕永昌说。 秦沐风端起新茶嗅了嗅,“好香啊,不知这是什么茶叶?” “哦,这是雅儿近期自己做的桂花茶,二位大人随意尝尝就好。”大夫人笑着回答。 “原来是大小姐亲手所制。”秦沐风似乎有些惊讶,他朝着云溪雅轻轻颔首品了品茶,夸赞道:“难怪如此香甜可口。” 云溪雅矜持的垂下眼,雪白的脸颊两侧微微透着浅浅的粉。可惜还没得她和秦沐风说上几句,云溪灵就悠闲地走了过来。 “父亲母亲早。”云溪灵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照常和云霄鹏问好。云霄鹏双眼微眯,随意的应了一句后,就对着吕永昌道:“吕大人,溪灵已经来了,有什么事就问吧。” 吕永昌点点头,走到她面前,“二小姐,这位黄先生告你下毒谋害其妻。”说着,就让两个衙役拉着黄单走了过来。 云溪灵挑挑眉,淡然地看着怒瞪着自己的黄单。不过黄单就没那么好的修养了,他费力的想要扑过去,“就是她!就是她杀了我媳妇!” 芙蕖震惊的看着云溪灵,嘴唇动了动,可云溪灵一脸平静,丝毫看不出什么情绪。芙蕖压下心中的怀疑,小声的对着黄单道:“姑父,你是不是弄错了?” “怎么可能弄错!你姑姑昨天和我离开这里,就直接回了小客栈。结果第二天早上起床,我就发现你姑姑她……她……”说着说着,黄单就呜咽起来,一张腊黄的脸上满是泪水。 “你凭什么说是我害了她?”云溪灵心情颇好的问了一句。 “当然是你!昨夜她就吃了你给的东西,回去就中毒了!”黄单恶狠狠地瞪着她,瞧他那股子狠劲儿,云溪灵完全怀疑,要是没有衙役拉着他,他估计想直接扑上来掐死自己了。 吕永昌皱着眉,对着黄单道:“黄先生,请你先冷静一下。”随后,又看着云溪灵道:“二小姐,你昨夜给黄氏吃了些什么?” 芙蕖犹豫了一会儿,一边留意着云溪灵的表情,一边解释说,“就是很普通的糕点和茶水。”随着她话落,云溪灵低垂着的眼角露出几分戏谑之色。 “那,那些东西还在吗?”如果还在,只需请人查验一二,事情自然能水落石出。 “东西已经扔了。”青璃先一步道:“吕大人,昨夜的糕点茶水并不是小姐给那位夫人吃的。” “嗯?”吕永昌面露疑惑,云溪灵慢条斯理的抚去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那位夫人非常自觉,我还没得急说话,她就自己拿着东西吃起来了。” “小姐……”芙蕖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云溪灵并不理会,她微低下身,直视着黄单,“你认定是我杀了她?” 黄单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躲闪,但想起自己拿到手的钱财,又认真地点着头,“她昨天和你发生了些口角,你还威胁说要割了她的舌头!”说着身份一扭,抱住吕永昌的腿,“吕大人你一定要替小民做主啊!” 吕永昌无奈地让衙役把他扶起,“你放心,如果确有其事本官一定秉公处理!” “溪灵啊,你看看你暂收的这个丫鬟,给云侯府惹了多少麻烦。”明燕在夕芙姑姑的搀扶下也走了进来。在她们身后,还跟着云溪可和云溪梦两人。 “吕大人啊,小民媳妇死的好惨啊!”黄单渐人又来了几个,急忙哭诉。 “溪灵你怎么说?”云霄鹏脸上看不出喜怒,但云溪灵却能从他平静的语调中,听出浓浓的不悦。 这个人向来最要面子,现在闹出黄单这一出,若自己不给他一个交代,估计云霄鹏就要和她谈家法了。 云溪灵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黄先生咬死是我害了令夫人,那么溪灵还真是无话可说了。” “看!她承认了!!!”黄单激动地指着她。芙蕖也下意识的退了几步,无法相信的看着她。 云溪灵无视他们或怒或笑的神色,双手轻拍,一身小厮打扮的夜七拎着两个人走了进来,他双手往前一推,那两人就踉跄的跌到在吕永昌面前。 “这是?”吕永昌疑惑地看着他们。 云溪灵抿唇笑起,“吕大人,真相究竟如何一问便知。” 黄单早在那两人出现时,就收了声音,缩到一边。吕永昌见状,立刻就明白了,他冷声问,“你们两人姓甚名谁,做什么营生?” “回…回大人,我是西街药铺的李四。” “我..我是西街南口处...的客栈小二.....冯多。” “二位把昨夜所见所闻都说说吧。”云溪灵轻笑着说。 李四低着头声音微颤,“昨夜戌时末刻,那边那个黄先生来店里买了些治失眠的药粉。” 吕永昌颔首,又看着冯多,“你呢!”冯多看上去不过十五的岁数,平日里根本没见过这种证状。 “不要紧张,知道什么就说出来。”秦沐风安慰了一下满脸惊恐的冯多。 冯多咽了咽口水,哆嗦着指着黄单,“他……他把药罐进那个女人嘴里,然后…然后那个女人就没气了!” “你胡说!”黄单急忙辩解。 “闭嘴,现在没让你说话。”吕永昌瞪了他一眼,又对着冯多道:“你怎么看见的?” “我…我是去…去送水,然后就撞见了。”冯多断断续续地说。他昨夜给客人送水,结果正好撞见黄单杀死了自己的妻子,他大惊之下就想趁人没发现前,悄悄离开。结果就被夜七给抓了个正着! 他还以为自己会被杀死灭口。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自己搞错了。 黄单闻言,又挣扎着站起来,指着他们辩解,“不是…他们胡说!我买药是因为自己睡不着!我怎么会杀我夫人呢!” 在场的人各个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明白。无外乎就是这黄单杀死自己的妻子,栽赃到云溪灵的头上,想借着这件事大捞一笔。 云溪灵见黄单还在垂死挣扎,嘴角冷冷一笑,正要说话时。云霄鹏却先一步道:“吕大人,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你把这些人都带回刑部慢慢审理吧。” 吕永昌也是这么打算的,他手一挥,黄单和其他两人就被衙役带走。“打扰云侯了。”说罢,又对着云溪灵轻轻拱手,“二小姐放心。这件事本官会给你一个交代。先告辞了。” 说完,就带着一众衙役匆匆离去。 明燕本以为能看一出好戏,结果又是空欢喜一场。大夫人轻叹了一声,看着云溪灵道:“以后你要多留心了。” “母亲放心。”云溪灵柔声笑了笑。 “二姐姐怎么会提前找了那两个证人?”云溪可犹豫了一会儿问。 云溪灵笑着走到明燕身边,亲切的拉起她的手,“当然是多亏了公主夫人提醒。”明燕愣愣地抬头,有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这时,云溪灵又道:“昨夜公主特意派人来通知,说那黄氏夫妇看着不对,最好派个人盯着他们,以防万一。” “哦?原来是这样?”云溪雅轻笑着看向明燕,明燕本欲摇头,可她又想起云溪灵在自己手中写的那个字,只能尴尬的点了点头,“是啊,我也是担心他们会害溪灵,就多嘴了一句。”说完,连忙低下头,不敢和云溪雅对视。因此,也正好错过了云溪雅眼中一闪而过的凉意。 “没事了就好。”秦沐风眼见气氛有些不对,就站起身打着圆场。 “贤侄,你先坐一会儿。我处理点事。”云霄鹏看了一眼他,又对着大夫人道:“夫人,麻烦你帮我招待一下。”大夫人点头。 云霄鹏走了几步,在经过云溪灵的时候,冷冷的说了一句,“跟我来。” 云溪灵默不作声的跟了过去,青璃也拉着芙蕖走到外面。 “爹爹不会是生气了吧?”云溪可有些担忧。云溪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吧。” 另一边,云溪灵跟着云霄鹏来到花园。 云霄鹏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我记得,前不久我才让你收敛着点。” 云溪灵站在他三步开外,平静的抬起头与他对视,“女儿确实是按照父亲的意思,一直在收敛。” 云霄鹏闻言,突然笑了一声,“你这收敛的,都快震惊整个京都了!” 这个男人脸上挂着平静的笑容,可眼里涌动的却是刺骨的冰寒和几分极淡的……怀疑。说到底,他还是不满云溪灵在宫宴上,违背自己的意思和闻闲提前离场。 “溪灵还左右不了千岁爷的想法。”云溪灵脸上也挂着和他一样的笑容。“况且父亲总不能让女儿,明知前面有坑还自愿往里跳啊。” 云霄鹏闻言,眼中的寒意散去几分。他知道云溪灵是在告诉他,既然你刚刚都偏帮了云溪雅,那么现在又何必来和她扯这些。毕竟最初,就是你让我去和闻闲接触的。 “好,你可真是好的很啊。”云霄鹏心中有些复杂。不可否认,云溪灵这个孩子是越来越像他了,心思缜密,性情淡漠,手段决绝。 刚刚若是不拦住她的话,弄不好就会把雅儿牵扯进去。“你在怪为父刚刚阻止了你?” “没有。”云溪灵摇了摇头,可脸上的神色却依旧冷淡,看起来好像很在意他偏帮了云溪雅。 云霄鹏见状,眼中的怀疑彻底褪去。他无奈的弯下身,用手指点了点云溪灵的额头,“小孩脾气。” 云溪灵冷着脸,不高兴的撇过头。云霄鹏大笑起来,“好了好了,为父一会儿把珍藏的那套黑白玉棋送给你,当作补偿?” “真的?”云溪灵听他这么说,脸上终于有几分笑容了。 “为父还会骗你不成?”云霄鹏佯装生气,云溪灵这才高兴的笑了起来,“父亲,我等会想去看看杜姨娘,听说她最近有些不舒服。” “去吧。”云霄鹏颔首,“正好也帮我去看看她,这段时间……” “溪灵知道该说什么,父亲放心吧。杜姨娘是个明事理的人。”云溪灵自然明白云霄鹏在想什么。 云霄鹏满意的点点头,让李管家带着不少补品陪同她去了思淳居。等她走远后,云霄鹏脸上的笑也淡了几分,云溪灵是他专门给雅儿的磨刀石,同时也是他手上一颗非常好用的棋子。不过他也担心,万一这棋子脱离了掌控,那很可能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 不过就今天的谈话看来,云溪灵只是不满自己偏袒雅儿,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内。这么想着,云霄鹏无视了心底那丝怪异,转身向书房走去。 前往思淳居的小路上,云溪灵也收起了脸上的欣喜。云霄鹏这个人,非常的自恋,总觉得没什么东西能脱离自己的操控。不过他这种自以为是的毛病,倒是给她带来了不少便利。 不知不觉中,云溪灵就走到了思淳居。银莲毕恭毕敬的将她引进屋内,李管家笑着把手上的补品递过去,“银莲姑娘,这些补品是侯爷特意送来的。” “谢谢李管家。”杜淳看了一眼银莲,银莲不着痕迹的塞给他几两散碎银子。李管家笑着收下,“那小的先退下了。” “银莲,去送送李管家。” “不用不用。” 李管家离开后,云溪灵又看了一眼青璃,青璃拉着芙蕖就走到银莲面前,“银莲,听说你刚做了桂花凉糕,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银莲愣了愣,余光看见杜淳轻轻颔首后,才道:“好啊,你们跟我来。” 等她们三人走远,云溪灵才笑着道:“姨娘应该已经知晓,我来此何意了吧?” 杜淳柔美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她亲自为云溪灵倒了一杯茶水,“嗯,二小姐是想问妾身,关于那句‘留心’吧。” “不错。” “其实说穿了,不过是巧合。”杜淳的笑容中染了几分苦涩,“公主夫人前几日,让妾身帮忙绣几幅牡丹图。宫宴前一天,妾身去送其中一套绣图时,无意瑾听见大小姐和公主夫人说起…二小姐身边新收的丫鬟,言语间似乎很是不善。所以妾身就……” 云溪灵平静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她抬起热茶,有些好奇地看着杜淳,“姨娘当时拦下我,就不怕事后麻烦上门?” “二小姐这话就见外了。”杜淳幽幽一笑,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当初若不是二小姐,杜淳根本进不了云侯府,也无法过上像现在这样衣食无忧的生活。” 所以,是为了报答当初自己帮了她一把吗?云溪灵神色淡然,眸色深了几分,“姨娘近来身体不适,就多在思淳居里修养。” 杜淳闻言,面露犹豫,“可是公主夫人那边交代的……” “将绣图给我吧。”云溪灵喝完手中清茶后,站起身。杜淳先是一愣后,笑着把剩余的绣图整理好,一并交于云溪灵。 云溪灵接过后,就朝她点了点头,“姨娘好好休息,溪灵不打扰了。”说完就带着青璃和芙蕖离开。 青璃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小姐,这些要怎么处理?” “你直接送去牡丹阁,交给夕芙姑姑就好。”云溪灵朝着明燕住的方向指了指,青璃了然的点点头,抱着绣图离开。芙蕖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忐忑不安。 云溪灵没有说话,反而是带着她来到云侯府的后门。只见青浅拿着一个小包裹站在那里,往门外望去还能看见一辆停着的马车。 云溪灵给了青浅一个眼神,青浅上前将包裹放到芙蕖手中,然后在她疑惑地眼神下道:“这里面有些盘缠和你的卖身契,足够你用上好一阵了。” 芙蕖闻言猛的低下头,愣愣看着手里的东西。“小姐,你这是……” “我让人查过,你除了姑姑姑父外,还有一个远房表姐。你去找她吧。”云溪灵说。 芙蕖有些没跟上她的思路,茫然的抬起头,“小姐是要赶我走?” “怎么会是赶呢?”青浅笑着推着她走到马车面前,“你忘了在宫宴上,小姐说你是她暂收的丫鬟。” “你不能在我身边久留。”云溪灵对着拉车的老人点了点头,老人从车上搬下一个凳子。 “芙蕖从现在起,你自由了。这个老车夫会带你离开京都,之后的事情,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云溪灵示意她上车。 芙蕖捏紧手中的包裹,心里五味陈杂。她擦去眼角的湿意,郑重地朝云溪灵举了一躬,“对不起二小姐,我之前还误会你害了我姑姑。” 云溪灵不在意的抬手,“你是个好姑娘。”太好了,也太宽容了,这样的人不适合呆在她的身边。 芙蕖吸了吸鼻子,“谢谢你,云二小姐,真的谢谢你!” “上车吧。”云溪灵看了一眼青浅,青浅扶着芙蕖上了马车,“行了,你也不要在依依不舍了。真想谢小姐,就赶快趁现在人少离开京都。” 芙蕖也知道自己给云溪灵惹了不少麻烦,当下也没有在犹豫,坐入车内。“云二小姐,珍重!” 云溪灵轻轻一笑,朝着老车夫点了点头。老车夫甩了一下鞭子,马车平稳的朝着街道驶去。于此同时,云侯府的正门前,楚怜儿的人也接着另一个‘芙蕖’,大大方方地离开了云侯府。 第一百零九章 再游青山 还未入深秋,青山上的枫叶就红了大半。淡红的枫叶不时会掉下几片,它们轻轻的铺洒在林间小道上。 清晨的朝露似乎初散,空气中还夹带着几分潮湿。云溪灵抬手接过一片落叶,随意把玩着。“你们这儿的秋天,和我们那里很不一样。”拓跋冉冉欢快的跑到前面的石阶上,指着一丛桂花树道:“我们那里一到秋天,到处都是金黄色的树,几乎没有这种淡黄色的小花。” 一边说一边用手去够离自己不远的枝桠,拓跋鸷看到半她个身体都快够出去了,皱着眉大步上前。大手一把抓住她的腰带,把人硬生生的拉了回来,有些嫌弃的看着她,“个子矮就不要逞强,摔下去没人救你。” “略略……”拓跋冉冉一手按着脸,朝他吐了吐舌头。 拓跋弈见状,也是无奈的摇摇头,足尖轻点飞身而过,轻松的帮她折下一小枝,“诺,给你。”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依瑶后,他又折了一支送到她手中,依瑶小脸微红的接过。 拓跋冉冉高兴的把花放在鼻尖轻嗅,“好香啊,依瑶,这是不是叫桂花?” 本来还有些害羞的依瑶连忙避开拓跋弈的视线,越过他走了过去,“嗯,这种花还可以酿酒。你之前问我的贵人醉,就是用它酿出来的。” “真的吗?”拓跋冉冉有些兴奋,拿着花枝的手挥了两下。可惜桂花的花茎极软,被她这一阵摇晃,终是不堪重负的从枝桠上脱落下来。 “诶,怎么都掉了?”拓跋冉冉哭丧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手上光露露的树枝。 “我刚刚就想说,桂花不能像那样摇的。”依瑶无奈地笑着,打算将手上的花送给她,不过被拓跋冉冉拒绝了。 拓跋鸷双手枕在脑后,幸灾乐祸地吹了个口哨,在拓跋冉冉瞪过来的时候,他语气轻快的道:“花就是长在树上才能开的更好,把它摘下来不就等于是杀了它,那样和死尸有什么区别。” 说着他话落,依瑶有些尴尬的看着手中的花枝,一时间别扭的紧。拓跋弈轻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又对着依瑶道:“小公主别在意,大哥就是这种性子。” 依瑶轻摇了摇头,随后又被拓跋冉冉拉着往前走去。云溪灵就在他们身后三步的距离,不慢不紧的跟着,将他们的一切尽收眼底。 跟着她身边的青浅留意到,云溪灵的注意力似乎集中在那个叫拓跋鸷的男人身上,她有些奇怪的凑到青璃身边,压低声音道:“青璃,你说小姐到底在看什么,那个什么大王子……脾气怪异的紧。” 青璃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她微微仰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真是不明白,依瑶公主怎会想到邀小姐一同出游?本来还说等送走芙蕖,今天可以在云轩阁里好好休息一阵。 “青璃。”云溪灵突然回头,“前面的路有些滑,你们走的时候注意。” 青璃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还没等她说话,脚下就是一滑,幸亏青浅拉着,否则非要狼狈的摔上一跤。 “二小姐看上去心情不错。”一身银色长衫的肖烨擎突然走到云溪灵身边,他微微侧身打量着云溪灵的神色,“听说早上刑部的人去了一趟云侯府?” “三皇子的消息可真灵通。”云溪灵对此倒是并不意外,她眼睛微弯,“不过一件小事,没想到还惊动了三皇子。” 肖烨擎剑眉轻扬,视线又移到在前面的几人身上,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小依瑶很信任你。” 云溪灵微愣,随后无奈地笑起,“看起来是这样。” “今日出游,她再三强调要邀请你一起。”肖烨擎眼中多了几分认真,他轻轻逼近云溪灵,弯下腰盯着她的眼睛。 红枫之下,俊雅的男子和柔美的女子相视着,若不是看到他们脸上冷漠的神色,青璃和青浅都快要误会,自家小姐是不是喜欢上三皇子了。 云溪灵轻轻往后退了三步,拉开和肖烨擎的距离,“三皇子这般,会让人误会的。” “哦?”肖烨擎直起腰,“你是指别人会误会?还是……你自己会误会?”说着他嘴角扯出一抹迷人的微笑,“误会我看上你了?” 云溪灵对他的调侃淡然处之,她对着肖烨擎浅浅一笑,“自然是别人会误会。” 肖烨擎眨了下眼,好奇地问,“二小姐就没想过会是后者吗?也许我真的是喜欢上你…” “三皇子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幽默。”云溪灵干脆打断他,“其实…你是担心我会害了依瑶。” 肖烨擎收起眼中的调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 “三皇子担忧妹妹,我可以理解。不过你也没必要太提防着我,最后要怎么选,是依瑶公主自己决定。”云溪灵道。 “可她会参考你的意见。”肖烨擎漫不经心地走了几步,云溪灵和他并肩而行,“父皇对依瑶本身就有愧疚,这次和亲自然会按照她的意愿来。” “那么,三皇子比较看好谁呢?”云溪灵问。 “你呢?”肖烨擎反问。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道:“拓跋鸷(大王子)。”两人都有些诧异,肖烨擎先笑了起来,“哈哈,看来我们之间还是有点默契的。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看好他吗?” “很简单。大王子虽然看着粗鲁,言语轻佻,但他对于美人,只是一种纯粹的欣赏。酒宴上,他看我大姐姐和明燕公主的眼神就很干净,没有半分私欲。而且从他对拓跋公主的态度也能看出,这个人粗中有细,性子坦诚。比起那个待人亲善,心底颇有城府的三王子而言,大王子更适合依瑶。”云溪灵认真的说。 肖烨擎一边听,一边点着头,“确实,我和皇兄也是这样想。”只不过,就目前情况来看,依瑶那孩子明显对拓跋弈更有好感。“对了,那个叫吉祥的宫女死了,你应该知道吧。” 云溪灵颔首,“想来慈宁宫会上下彻查一番。”说着,她又想起药粉的事情,于是隐晦的提了一句,“或许有人还欲借机浑水摸鱼。” 肖烨擎身体微愣,他转头看着少女平静的面容,半响,深深的笑了起来,“那也要能搅混这潭水。” “三哥,溪灵姐姐你们快来看!”依瑶突然朝他们摇着手。肖烨擎压下心中的想法,“就来。” 说罢,他十分有风度地让云溪灵先走。就在云溪灵要越过他的刹那,肖烨擎低声道:“云溪灵,作为朋友,我很欣赏你。” 云溪灵脚步一顿,直觉告诉她,肖烨擎的话并没有说完。果然,就像是为了验证她的想法一样,肖烨擎带着几分凉薄笑意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不过若作为爱人,你就是我最讨厌的那种。” 云溪灵闻言轻笑一声,没有说话,直径走了过去,青璃和青浅也一脸茫然地跟了上去。 肖烨擎默默地看着少女清冷的背影,无声的扯动嘴角。所以他才说,最讨厌这种人了,看着温柔乖巧,但剥开了那层伪装就会发现,她和自己一样的冷漠无情。 依瑶小跑着拉过云溪灵,指着不远处的林间,“溪灵姐姐你看,有小狐狸!” 云溪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几只红色的小狐狸。 “公主喜欢?”拓跋弈笑问。 依瑶轻轻点头,“很可爱。”说完,立刻又低下头。拓跋弈看她一副纯真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又浓了几分。“既然公主喜欢,那我去抓一只过来。”说着就走了过去。拓跋鸷犹豫了一会儿,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拓跋冉冉兴奋地给他们加油,又歪着头对依瑶道:“我们拓跋族那儿有很多特别可爱的动物,依瑶你如果去了,一定会喜欢的!” 依瑶矜持的把视线移开,一张小脸泛着淡淡的薄红。肖烨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话。 这时,突然听到右手边传来争吵的声音。 拓跋冉冉皱了皱眉,“大哥刚刚好像是去那边了……” “去看看吧。”肖烨擎犹豫了一息,就走了过去。毕竟是来北越的客人,若是出来什么事端,影响也不好。 “冉冉我们也过去吧。”依瑶说着拉起她的手,云溪灵也点头。 林间,拓跋鸷正双手抱于胸前,“小子,你缺乏锻炼啊。” 在他的对面,南杰双手撑地,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他用力擦去脸上的泥土,“又是你!”他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善,“本想着你是贵客,本公子才没和你计较,你别不知好歹!” “哼,小子你口气倒是很大。”拓跋鸷根本不在乎他的威胁。 “大王子没事吧?”肖烨擎扒开拦住视线的枫叶,余光瞥看南杰嚣张的模样,眼神微暗。“南少爷,真巧。” 南杰一见到他,立刻收敛了几分。他暗自瞪了一眼拓跋鸷,朝着肖烨擎拱手,“见过三皇子。” 肖烨擎笑着免了他的礼,走到两人中间,“这是怎么了?” 拓跋鸷用脚尖挑起一只已经死了的兔子,直接扔到南杰怀里,“诺,这个给你,刚好补补身子。”听上去好像是关心的话,其中却带着几分非常明显的嘲笑。 南杰深吸着气,压下心中怒火,“我带小妹出来游玩,无意遇见了大王子。”说着,嫌弃的将死兔扔到一边。 这时,南敏儿也在一众丫鬟的陪伴下走了过来,“哥哥,你抓到小兔子了吗?”说着,余光看到扔在草丛中的兔子,“啊…怎么死了!” 南杰给丫鬟们使了个眼色,丫鬟连忙将南敏儿拦住,“小姐,当心衣服弄脏呀。” 南敏儿不高兴的撅着嘴,闷闷不乐的看着南杰。南杰无奈地摊手,“不怪我,是有人添乱。”说罢,似有似无的看着拓跋鸷。 肖烨擎左手握拳放到嘴边咳了一下,“南杰,你还是好好照顾你妹妹吧。” “就他那模样,不要别人照顾就不错了。”拓跋鸷哼笑起来。他不喜欢南杰,所以对他的态势自然也非常恶劣。 南杰从小就是被人拱着的少爷,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明嘲暗讽的说话。他双眼微眯,让丫鬟带着南敏儿退到一边等候,自己转身看着拓跋鸷,“大王子,既然你那么看不起我,干脆我们比一场!” “比什么?”拓跋鸷见他还有胆子和自己比试,稍稍改变了对他的态度。 “我们在地上画一个圈,空手比试,谁踏出圈谁就算输。”南杰说着用一根树枝快速在地上画了一个圆,丢开树枝高傲地看着他,“敢吗?” 拓跋鸷无所谓的耸肩,“那彩头呢?”没有好处的话,他懒得花时间陪这个少爷玩游戏。 肖烨擎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不但没有阻止,还特别高兴地道:“彩头我来出,大王子好酒,若大王子赢,我亲自去找皇叔讨两坛烈娇;若南少爷赢,那……” “我赢的话,大王子就给我赔礼道歉,如何?”南杰打断了他的话。 “可以。”拓跋鸷特别干脆的站到圈内,南杰也走了进去。肖烨擎站在外面,对他们说了一句''开始'',两人就直接交上了手。 拓跋鸷打法大开大合,无论是出拳还是抬腿都带着强劲的气力;而南杰则凭借着轻身之处,灵活的避开他的拳风。 不过拓跋鸷的反应很快,出手极准,刚开始南杰还能轻松躲过,可是随着时间慢慢堆积,他的气力消耗的很快。一个躲闪不及,被拓跋鸷一拳击中腰侧,身体踉跄的退了几步。 “原来你们在这儿。”拓跋弈拎着一只红狐狸走了过来,“他们这是?” “三哥,快来看。这个南公子在和大哥比武呢。”拓跋冉冉心大的招呼着他一起围观。 拓跋弈笑着走了过来,他并没有看正在比试的两人。反而是把手上的狐狸递给依瑶,“公主,你的小狐狸。” 依瑶微低着头,小声的道了句谢后接过狐狸。 此刻圈内的两人,身上都染上了灰尘。南杰呸了一声,压低身子直击拓跋鸷的腰窝,拓跋鸷冷静的后退三步,正打算侧身躲过,可南杰眼中寒意一闪,指间闪出一抹银光。 拓跋鸷根本没想到他身上会带着暗器,一时不察手臂上被狠狠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溢出。拓跋鸷鹰眸微暗,也不再刻意收敛内力,一拳狠狠击中南杰的胸口。 砰的一声巨响。南杰的身体飞出圈外,口中也呕出一口鲜血,“你……”南敏儿见状匆忙跑了过去,“哥,哥!” “少爷!”小厮也急了,若是少爷出了什么事,回去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南杰胸口阵阵的发疼,他勉强扯着树干站起,对着小厮冷冷道:“我没事。” “你输了。”拓跋鸷冷冷的俯视着他,丝毫不在意自己流着血的手臂。 南杰在小厮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他擦去嘴角的猩红,“大王子好功夫。”拓跋鸷轻瞟了他一眼,走到肖烨擎面前,“我的酒,不要忘了。” “自然。”肖烨擎颔首,“好了,你们扶着他回去吧。”他又对着南杰身边的人说了一句,看向南杰的眼神中带了几分不悦。 南杰不甘的低下头,闷声道:“我们先告辞了。”说完,就在众人搀扶下离开。 “你不要急吧?”依瑶出于好心问了一句,拓跋鸷摆手,“小伤。”说完就撤下一截衣物包扎起来。对于他这种不当回事的态度,依瑶有些不赞同,“你不擦点药吗?伤口好像挺深的。” 拓跋鸷闻言,绑着衣物的手一顿,浓眉挑了挑,“小姑娘这是在关心我?” 轻挑的态度瞬间让依瑶皱起眉,她撇撇嘴,不再理他。拓跋鸷收回视线,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不过他的嘴角却噙着一抹微笑。 云溪灵好笑的看着他们,突然林间挂起了一阵大风。她抬头望去,只见本来晴朗的天气上,瞬间阴了下来。 “今天不能在游山了。”云溪灵用手指着上空,“这天气看起来可能要下暴雨。” 几人闻言纷纷抬头,肖烨擎皱着眉头,“快走吧,不然这雨下下来就麻烦了。” “啊?好扫兴啊……”拓跋冉冉失望的长叹,但很快她又有了新的主意,对着肖烨擎建议道:“我听说有个书斋,那里一层的点心特别好吃!我们过去看看怎么样?” “嗯,就按公主的意思吧。”肖烨擎颔首。 随后,几人就快步朝山下赶去。或许是走的过急,云溪灵留意到,依瑶不小心扭了一下脚,不过小公主没有声张。 她正要上前询问,耳边就响起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劈下,依瑶怀中的狐狸被雷声惊到,顿时挣扎起来。“呀!”依瑶轻呼一声,手一松,狐狸就掉在地上,它快速的窜入林间。 众人回头,看到狐狸跑入林间,并没有当回事。但是云溪灵却无意间看到拓跋鸷蹲下身,似乎从草丛里拿了个什么东西,他快步走过,在依瑶不解地目光下,扯下头上的发带快速缠到依瑶被狐狸抓伤的手腕,而后又独自走开。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除了云溪灵几乎没有人看到。云溪灵也没有声张,而后轻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他们距离马车五步的时候,豆大的雨滴瞬间降落,肖烨擎拉起依瑶快步将她送上马车,拓跋鸷也拉着拓跋冉冉急忙上车。同时对着云溪灵喊了一句,“动作快!” 五步的距离很短,但是云溪灵还是免不了被淋湿的结局。 来时天气晴朗,肖烨擎和拓跋鸷三人是骑马而行,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只能是勉强让依瑶和云溪灵坐一辆,拓跋冉冉和拓跋弈一辆,剩下的两人一辆。 “不行,她们那辆车里面挤了四个姑娘。”拓跋鸷犹豫了一下,直接冒雨走到载着云溪灵和依瑶的马车,他让车夫去了拓跋冉冉那辆马车,自己随意披着一件斗笠坐在外面充当马夫。 肖烨擎都来不及说话,他人就已经走了过去。瞧他态度坚定,肖烨擎也打消了让他回来的注意。 车夫让大家坐好后,就平稳的驾驶马车慢慢的往都城走。青璃和青浅分别拿过两块干净的毛巾,“公主,小姐,快擦擦,不要着凉了。” 依瑶接过,“谢谢。”青浅眼尖的看到她手腕上的发带,“公主,你受伤了?” “嗯?”依瑶愣了愣,“刚刚不小心被狐狸抓伤了。” “你回去要好好上药,腿上也是。”云溪灵将毛巾放到一边,就在这时,拓跋鸷伸了只手进来。 “你干什么?”依瑶不明白这人又在想什么,随着她话落,拓跋鸷的大手缓缓打开,一只小巧可爱的白兔出现在依瑶面前。 “小姑娘还是适合养白兔,狐狸性子野。”拓跋鸷冷冷的声音响起,“还有,山路滑扭到脚要记得擦药啊小姑娘。” 小白兔被他保护的很好,洁白的毛上干干净净,连水都没沾到半分。它小心的左右看看,蹦跶着跳到离自己最近的依瑶身边。 毛茸茸的一小团缩在她脚步,依瑶忍不住将它抱在怀里。“我说他刚刚从草里抓了个什么,原来是兔子呀。”云溪灵笑着道。 依瑶抿着嘴,小声的凑到她耳边,“溪灵姐姐,你说他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云溪灵笑着反问。 依瑶低头看着窝自己怀里的雪团,“他不是一直不待见我嘛,为什么要给我包扎伤口,还…还给我兔子。” “他不待见你?” “是啊,他每次看到我都是冷硬的走开。”依瑶认真地点头。云溪灵无奈地笑起,“那我帮你问问?” 她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拓跋鸷自然能听到,“问我什么?” 依瑶瞪大眼睛,在云溪灵的眼神鼓励下,道:“大王子是不是很讨厌我?”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拓跋鸷比她还懵。 “你都不怎么理会我啊……”依瑶皱着眉道。他们两个基本上是见面就掉头,话不过三句就会不欢而散。 拓跋鸷闻言,无声的笑了。“小姑娘不是不待见我嘛,既然小姑娘不喜,我当然不会再凑过去惹你生厌。” 这话一出,依瑶更是云里雾里了。 第一百一十章 书斋密会 暴雨猛烈的地击打着车身,空中不时还会闪现几道刺眼的光芒。 依瑶茫然地眨了眨眼,“我什么时候不待见他了?”明明是他先不待见我的! 车外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拓跋鸷并没有听到她的话,还以为小姑娘又生气了,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专心的驾着马车。 云溪灵将身上湿了一半的外衣脱下,换上青璃提前备好的衣裳。半是玩笑半是调侃道:“可能是你从一开始脸上就写着‘我不喜欢你,你不要靠近我’,所以大王子干脆就离你远点咯。” “有吗?”依瑶伸手摸着脸颊,青璃被她懵懂的样子逗乐了,她也帮着依瑶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当然有啊,连奴婢都能看出公主不喜欢大王子。” 依瑶脸颊鼓了鼓,“谁让他那么没礼貌!”说着,又用手指轻戳着白兔的小脑袋,“他给我第一印象就不好。”小兔子被她扰的烦了,干脆扭过身体,用屁股对着她。 “所以你更喜欢三王子?”云溪灵接过话。 依瑶沉默了一会儿,先是摇头又是点头,“谈不上喜欢,最多就是有好感。”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她更愿意和拓跋弈那样温和友善的人相处。 “溪灵姐姐,你是想建议我考虑……吗?”依瑶压低声音,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指了指外面给她们做车夫的人。 云溪灵笑着点头,“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看法,毕竟是终身大事,你还是要自己拿决定。” “我会好好想想的!”依瑶认真地点头。既然是自己的态度让对方远离自己,那么她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拓跋鸷吧。 小公主眼中的迷茫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云溪灵含笑垂下眼,依瑶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即使没有自己干涉,她也一样可以处理好。 青浅小心的拉开车窗,“这天怎么说变就变……” “要不怎么说,天有不测风云呢。”青璃把她的手拉了下来,“快别看了,等候让冷风跑进来了。”随后将车窗关好,免得雨水落进厢内。 从青山到翠竹斋的距离不算太远,不过因为天气问题,一路上马车行驶的要比以往慢上一些。 而此时的翠竹斋内,云溪雅正在迎夏的陪同下,悠闲地逛着书斋。 “大小姐,外面下雨了。”迎夏轻声在她耳边说。云溪雅随意的点了点头,“等雨小了再走。”反正她也没打算那么早就回去。 自从回到京都,不是被关在家里,就是忙着帮皇家祭天祈福,好不容易能出去府,她还没逛够呢! 云溪雅这么想着,又绕过几个书架,或许是她过于放松,丝毫没有意识到迎来也走来一个人影。 云溪雅一时收不住脚,险些撞到书架上。好在对方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她的手臂,两人位置一换,云溪雅就跌入一个带有青雅竹香的怀中。 她带着面纱的脸上露出几分惊慌,连退带推的退了出来,“不好意思……”云溪雅的话才出口,就听到对方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响起,“没撞伤吧?” 这个声音非常熟悉,云溪雅轻轻抬起头,只见秦沐风正一脸无奈地看着她,那双迷人的眼膜中溢着暖暖春风。 迎夏几步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对着秦沐风欠了欠身,“迎夏替小姐谢过秦大人。” 秦沐风摇摇头,轻轻将手臂放下,“大小姐没受伤就好。”说罢,就打算离开。 云溪雅想也没想,就叫住了他,“秦公子!” 秦沐风停止脚步,回首,“大小姐还有事吗?” 云溪雅轻咬了咬唇,柔声道:“听说翠竹斋的清茶味道极佳,不如让我请公子共饮,算作谢礼?” 秦沐风似是一愣正要拒绝,不过云溪雅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她上前一步,“秦公子不会那么不给面子吧?”说着,一双桃花眼微弯,眼尾上挑。 秦沐风本来就对云溪雅心有倾慕,刚才那番举动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既然美人出言挽留,那他就顺意留下好了,“当然不会。” 随后两人来到一间安静的客房内,翠竹斋的侍女们很快就端着几叠精致的糕点走了进来。她们依次将糕点茶水放到桌上后,又慢慢退了出去,期间没有多说半句话。 “迎夏,你到外面去守着吧。”云溪雅轻笑着将脸上的面纱取下,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庞瞬间暴露在空气中,她红唇勾起,抬手视意自己对面的位置,“秦公子,请。” 迎夏犹豫了一会儿,但是留意到云溪雅清冷的目光后,就低下头走到门外。自从大小姐回来之后,她的脾气就越发难以捉摸了。 秦沐风撩起衣袍端坐着,这次不等云溪雅说话,他就亲自拿起茶壶为她倒了一杯清茶,修长的手指轻轻推着茶杯到她面前。 云溪雅见他举止文雅,心中又是一喜,“秦公子怎么也会到此?”他之前离开侯府的时候,明明说要去刑部配合吕永昌处理案件。 秦沐风抬起茶杯,放在唇边吹了吹,“之前听同僚提起,这翠竹斋内有不少制作木雕的书本,又碰巧路过就想买一些回去。” “木雕?”云溪雅有些诧异,“没想到秦公子还有这种爱好。”说着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美眸微暗,似是玩笑般说,“该不会是想雕一个木雕送人吧?” 秦沐风抬着茶杯的手一顿,面露羞愧。云溪雅见他这幅模样,嘴角的弧度降了几分,“我说中了?不知是哪家姑娘那么有福气……总不会是我那二妹妹吧。”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眼中多了几分寒意。 秦沐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小姐。” 啪—— 一声脆响,云溪雅手中的杯盖掉落,与杯碗轻轻碰到一起。 秦沐风疑惑的看着她,“大小姐?” “……手滑了一下。”云溪雅脸上笑容不减,她似感似叹的摇着头,“二妹妹好福气。” “哎,不过她对我似乎……有些误会。”秦沐风苦笑着。秦沐风本就生了一副好样貌,为人幽默风趣,待人又温柔体贴,时不时会想着法子逗人开心。 这样的人,本来就是云溪雅喜欢的类型。如今见他为了云溪灵一副神伤的模样,云溪雅心中就非常不舒服。若秦沐风喜欢的是别人,也许云溪雅最多也就惋惜一下,便不在留意。可偏偏他喜欢的是云溪灵!那个和她处处作对的贱丫头! 这样一来,几乎瞬间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云溪雅低垂着头,抚去衣袖上的褶皱,“二妹妹性子冷漠,又得千岁爷喜爱。只怕秦公子的一往情深,最后会付之东流。” 秦沐风抿唇长叹,“这我又何尝不知,可……”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眼神充满了失落。 云溪雅捏起一块糕点,优雅的咬下,“秦公子就非得二妹妹不可?” 秦沐风闻言眸色微沉,他轻摇着头,“当然不是……其实我心中另有一人,可惜身份悬殊,多想也只能凭添思愁。所以……” “所以才将目标转向了我二妹妹?”云溪雅听他这么一说,心晴又明媚了几分,望着秦沐风压抑着情愫的眼眸,云溪雅柔柔一笑,“秦公子真正爱慕之人……身份很高贵?” “是啊。”秦沐风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遗憾,“简直是高不可攀……” “溪雅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云溪雅也顺着他的视线,凝视着天空,“有些人,是可遇而不可求。但既然上天安排彼此相遇,那就是有缘,而能不能把握住机会,那就全看秦公子自己了。” “大小姐是想告诉我,有花堪折直需折?”秦沐风说完就幽幽注视着她,眼中难掩挣扎。 云溪雅轻歪着头,拿过放在一旁的面纱重新系上,“秦公子,溪雅该告辞了。”说着,也不等他挽留就直径朝门口走去,“说起来,爹爹前不久同我说,要帮我寻一位良人。届时,还望秦公子帮我看看……” 云溪雅一边说,一边平静的经过秦沐风。就在这时,她的手臂猛的被抓住,云溪雅惊呼一声,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倒,稳稳的落在秦沐风怀中。 “小姐?”迎夏听到声音,有些担忧的敲了敲门。但是屋内却很安静,没有云溪雅的吩咐她实在不敢擅闯进去。 屋内,云溪雅轻靠在秦沐风的臂弯中,一双美眸满是不解,“秦公子?” 秦沐风深深一笑,在她有些紧张的目光中低下头,略带沙哑的嗓音悠悠响起,“我觉得大小姐所言极为有理,所以……” 云溪雅心跳为我加速,她柔若无骨的双手轻抵这男人的胸膛,“秦公子,你放开……”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就像葡萄酒般甜腻。 秦沐风闻言,拦着她芊腰的手又紧了几分,让两人的身体贴的更近,他低声在她耳边呢喃,“雅儿…雅儿……” 见他一边又一边的叫着自己的名字,云溪雅心中的虚荣感被极大的满足,她渐渐松开抵着他胸膛的手,慢慢抱住了他的身体。 秦沐风的身体轻轻一颤,随后用力的抱起她,让人坐在自己的双腿上,他神情十分激动。云溪雅被他抱的有些疼了,于是低声呻吟了一下。 秦沐风连忙松开自己的手,“我弄疼你了?” 云溪雅见他满脸紧张的样子,噗的一声轻笑起来,“瞧你紧张的,我没事。” “对不起……我…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就…”秦沐风语无伦次的解释着,一张俊脸上布满了欣喜。 云溪雅双眸流转,有些埋怨的打了他一下,“你刚刚还说心仪云溪灵呢!” “我这不是……没办法么。”秦沐风理亏的认错,“你可能不知道,云溪灵从背影看,和你有几分相似……” “你就是因为这样才喜欢她?”云溪雅有些意外,但很快又笑了起来,“那那个木雕……” “当然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秦沐风笑着打断她,说着用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小东西,你刚刚是在故意气我吧。” “礼尚往来嘛。”云溪雅俏皮的歪着头。 秦沐风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语气还是有几分无奈,“可惜你贵为圣女,我……” “没事,我爹爹很欣赏你。恭亲王又有意提携,只要你努力,肯定会有一番作为!”云溪雅轻声安慰道。 秦沐风深情的看着她,一双幽深的眸子中满是浓浓的爱意,“可我心中总觉得委屈了你……” “你放心吧,我贵为圣女,有什么可委屈的。”云溪雅靠着他,但思索了一会儿又道:“不过这个圣女的身份本身也是麻烦,我们明面上……” “我知道。”秦沐风用手轻点她柔软的唇瓣,“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说完,他亲自帮云溪雅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雅儿你该回去了。” 云溪雅闻言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不是很高兴的哼哼。秦沐风无奈地松开她,“不要任性,我不希望你回去被你父母责备。” “哎……好吧。”云溪雅自然也知道她该回去了,不过才刚和秦沐风互通情意,现在又要立刻分开,心中多少是有些不舍的。 “乖~我会不时送些礼物去府上,一有机会就去看你。”秦沐风柔声安慰着,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好。 云溪雅并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她也收拾了心情,脸上恢复平静,“那我先走了。” “等等。”秦沐风突然走过去,在她不解的目光下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去吧,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云溪雅羞涩一笑,推开了门二话不说就离开了。迎夏一脸茫然的跟了上去,敏锐地发现,云溪雅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翠竹斋是一个私密性极高的场所,通常在翠竹斋内的厢房隔音效果都极好,只要不弄出巨大的声响,外人是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一些,秦沐风站在厢房内目送着她离去的身影。直到那抹雪白的倩影彻底消失后,他才缓缓收回视线,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抱得美人归了?”沙哑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秦沐风收起脸上的笑容,转身看着他,“你今天过来……有事?” 斗篷人懒散的坐到一边,伸手拿过那些还没用过的糕点塞到嘴里,“呦~这儿的点心就是味道好。” “有事说事!”没事滚! 后三个字秦沐风没有说出口,不过斗篷人却能猜到,他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江州大旱的折子过几天会送到御前,主上让你想办法接下来。” “哦?江州旱情?”秦沐风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需要我把赈灾的银两扣下?” 斗篷人点头,“计划已经展开,现在需要大量的财力,另外拓跋族你接触的怎么样了?” “那边我自有打算。”秦沐风胸有成竹的笑着,但是很快他又有些担忧,“现在朝中势力被画国公府,将军府和云侯府以及恭亲王府分别掌控,要动起来只怕很麻烦。” “你不是已经决定和云侯合作了么?”斗篷人道。 秦沐风沉默着眉头微皱,“云侯那边我还要在看看,那可是只老狐狸。”说着他坐到斗篷人身边,“司礼监处理的怎么样?” 斗篷人哑笑一声,“放心,那边已经差不多要垮了。”说着他坐直身体,“听说中秋后,是画老太君的七十大寿,届时一定会很热闹。” 秦沐风眉尾梢扬,眼中笑意渐浓,“…当然会非常热闹。” “你有想法了?”斗篷人奸笑起来,“好了,那我预祝你早日成功…另外,你可不要光顾着和圣女谈情说爱哦~” 说罢,不等秦沐风赶人,自己就识趣的离开了。秦沐风手指有规律的敲打着桌面,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另一边,在他十步远的另一间厢房内,拓跋冉冉开心的点了一大堆吃食。 “你点那么多吃的完吗?”拓跋鸷皱着眉。 肖烨擎轻笑了一声,“没事,难得小公主来此,多点一些也无妨。” “就是!”拓跋冉冉特别欣赏的看着肖烨擎,小手一挥,几乎把菜单上一半以上的东西都点了上来。 “咦?依瑶,你这只小兔子哪里来的?”拓跋冉冉插了一句,依瑶抿了抿唇,指着云溪灵道:“溪灵姐姐给我的。” 拓跋鸷闻言手指轻动,但也没有说什么。拓跋弈则平静的笑了笑,“没想到二小姐还抓了一只小兔子。” 云溪灵一脸平静的点头,而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依瑶,意有所指的道:“特意送你的,公主可要好好照顾。”说着,她似是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拓跋鸷。 “你的手还在流血。”依瑶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从青璃那拿过来的小瓷瓶,“这个,止血的。”说着直接把瓶子抛了过去。 拓跋鸷有些惊讶的接过,嘴角动了动,最后轻笑着道了声谢,“谢谢你了,小姑娘。” “我的名字不叫小姑娘!”依瑶看着他,水润的唇微嘟。拓跋鸷换下被血浸湿的布条,拿过翠竹斋特意送上来的干净绷带,“有什么关系,小姑娘多好听。” 依瑶眼睛眨了眨放弃了和他争论这个问题,干脆低头继续玩趴在自己面前的小兔子。肖烨擎见状笑着摇了摇头,又对着拓跋鸷道:“大王子身上的衣服也湿了不少,要不让人重新送一套上来?” 拓跋鸷摇了摇手,大大咧咧的抖了一下衣摆,“不用麻烦了。”说完就用内力把衣服烘了个半干。 就在这时,厢房外响起了敲门声,青浅看了一眼云溪灵后上前将门打开。侍女们陆续将拓跋冉冉点好起来东西端上桌,又温了一壶酒水后,“几位贵客慢用。” 拓跋弈打量了她们一会儿,笑着说,“这翠竹斋还真是不简单,连侍女都那么懂规矩。” 肖烨擎拿过温酒,“她们都是训练过的。” 拓跋冉冉则是拿过两块精致的点心,满心欢喜地吃着美食。依瑶的视线轻轻略过一个距离自己有些距离的糕点,犹豫了一个眨眼的功夫,还是选择拿自己面前的。 拓跋鸷轻抿着嘴,将她刚刚看过的糕点推了过去,眼中还带着几分嫌弃,“这东西闻着就甜腻,也就你们这些小姑娘爱吃。” 依瑶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糕点,一时间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不过她也没有问,自己拿了一块吃起来。 云溪灵对这些过于甜腻的东西,一向不是很感兴趣,所以她只是意思性的尝了一点,就没有在动筷。 外面的天空还是阴沉着,细雨不断。云溪灵低头望着自己盘子的花型糕点,脑海里浮现出闻闲的身影。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若是闻闲在这儿话,大概会很喜欢这种甜腻的点心吧。估计谁也不会想到,那位嚣张残忍的九千岁其实非常嗜甜。 云溪灵想着想着,嘴角扬起出一抹极淡却也极温柔的弧度。 而这一幕恰巧被坐在她对面的肖烨擎看入眼中。肖烨擎借着喝酒的动作,遮去脸上玩味的笑容,他很好奇,那个向来淡漠的云二小姐是想到了谁?是什么人能让她展露那样的笑容…… 可惜还没等肖烨擎开口,云溪灵就已经收起了温柔,又恢复到往常那般神色。似乎刚才的温柔不过是一个错觉,肖烨擎有些遗憾的放下酒杯,重新将视线转移到依瑶的身上。 接下来的时间里,云溪灵几乎陪着她们跑遍了整个京都,好不容易等那位拓跋公主玩够了,也到了该吃晚膳的时间了。云溪灵借着不方便晚回家的理由,提前带着青璃青浅回了云侯府。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订婚波折 次日,翠嬷嬷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汤来到云溪灵的寝室。她朝着白鹭使了个眼色,白鹭连忙将手中的雨伞收起,上前轻轻敲了敲门,“小姐?” 随着话音落地,门就从里面打了开来。青浅朝着她们竖起手指,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后,才轻轻让开路。 翠嬷嬷小声的走了进去,越过床前的垂纱隐约可见一个少女正半躺着,她端着鸡汤走过去,“小姐,可是又不舒服了?” 云溪灵本在闭目养神,听到她的声音后才缓缓睁开双眼,“嬷嬷?”她的声音还有几分沙哑,“青浅搬个椅子过来。” “好。”青浅闻言,立刻拿了一个红色靠椅放到她的床边,翠嬷嬷笑着对青浅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碗递给云溪灵,“小姐早上就没吃东西,刚好厨房炖了鸡汤,老奴就盛了一碗过来。” 云溪灵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接过汤碗放在嘴边吹了吹,也不管烫不烫的一口饮下,而后将碗递给青浅。 翠嬷嬷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说着又帮她拉了拉锦被,“这几日正逢雨季,早晚温差大,小姐还是要多注意。” “嗯,我知道。”云溪灵颔首。 青浅撇了撇嘴,“都是昨天不小心淋了雨,小姐回来就开始不舒服了。”说着又拿过一个软枕放到云溪灵身后,“小姐你垫着这个。” 云溪灵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对着翠嬷嬷道:“如果我没记错,拓跋族的几位客人是不是近期就要离开了?” 翠嬷嬷点点头,压低声音道:“今天赐婚的圣旨就会下达,三日后依瑶公主会同拓跋族的客人一同离开。” “三日后?”云溪灵手指轻点着床,“倒是比我想象中快很多。另外,他…怎么样了?” 翠嬷嬷先是一愣,又低头安慰的笑了起来,“小姐不用担心,千岁爷那边一切正常。” “可是我怎么听说…最近司礼监似乎有被打压的趋势。”云溪灵活动了一下肩膀。 “呃……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翠嬷嬷摇了摇头,云溪灵凤眸微眯正打算说话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云溪灵眉头微蹙,翠嬷嬷闻声站起推开窗户,“怎么了?” 院中白鹭正拦着李管家,听到翠嬷嬷的声音后,心中松了一口气急忙道:“嬷嬷,李管家说宫里来人找小姐!” 她的声音清楚的落在云溪灵的耳中,她轻轻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对着青浅招了招手,“帮我换衣服吧。” 青浅手教麻利的给她换了一套淡粉色的长裙,云溪灵简单的扯过一条淡色发带三两下扎在脑后,她一边披着短披风,一边往门外走,“李管家出什么事了?” 李管家一见她出来,连忙哭丧着脸,“二小姐哟,您可算是出来了!宫里的人都等半天了。” 云溪灵也来不及多问,跟着李管家快步走到前院。正厅里,大夫人和桂嬷嬷正招待着一位公公,云溪灵快步走去,“母亲。” “灵丫头?”大夫人闻声抬头望去,随即嘴角一扬,对着何贵道:“何公公,我家灵儿来了。” 何贵本来坐着的身子转了过来,他站起身对云溪灵拱手,“二小姐。” “何公公。”云溪灵礼貌地笑了笑,“不知是何事,劳烦公公特意前来?” 何贵闻言无奈地苦笑,“哎,今日陛下正要给依瑶公主赐婚时,南御史就匆匆赶来,说是拓跋族大王子杀了南少爷!” “什么?!”大夫人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公公你说我侄儿怎么了?!” “夫人,小心手。”桂嬷嬷担忧的拿过手帕擦着着她手上的水渍。 大夫人随意地接过手帕,“无碍,何公公你接着说。” 何贵对于大夫人的反应并不意外,“这事吧发生的太突然了,听说昨日大王子和南少爷比试的时候,云小姐也在现场。所以陛下让老奴特意来询问一下二小姐当时的情况。” 云溪灵秀眉紧锁,对于这个情况也有些意外,她简洁的将事情说了一番。大夫人越听脸色越难看,何贵则是点着头,“嗯,情况和三皇子所言差别不大,那老奴就先回宫禀报,打扰二小姐休息了。” 说完这些后,何贵就匆匆离开。大夫人轻飘飘的看着云溪灵,眼中神色复杂。对于她的打量,云溪灵早就习以为常,见左右没有自己什么事,就转身回了云轩阁。 一路上她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奇怪……南杰怎么会突然死了?拓跋鸷当时出手虽重,但那个伤…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云溪灵越想越觉得不对,突然脚步猛的停下。青浅疑惑地看着她,“小姐?” “走,去千岁府。”云溪灵干脆的转身,“把云耀也带上,对外就说我们是去送云耀回千岁府。” “嗯!”青浅点点头,转身就去安排。 很快,云溪灵就坐着马车前往了闻闲的府邸,一路上她脑中不断回想着昨日的事情。直到夜七停稳了马车,叫了她一声,云溪灵才猛的回过神。 她从马车上下来,直径走了进去。可还没等走上几步,就愣在了原地,夜七不解地问:“小姐怎么了?”刚刚不是还说赶时间吗? 云溪灵疑惑地四周看了看,嘴角微微抽搐,“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没有啊。”夜七说着还特意翻到墙头上看了看,“这就是千岁府的侧门,没错。” 望着眼前格外荒凉的院落,云溪灵嘴角微抽。要是没记错,这千岁府一向装璜奢侈,随处可见的都是奇珍异宝……怎么现在那么冷清。 走道上的珍贵花卉,挂在廊上的鲛珠纱,和那些作为装饰的珍珠水晶全都不见了。一眼望过去,整个院子空荡荡的,与记忆中的模样相比,真是别扭的紧。 “云小姐?”墨白听到声音走出来一看,见到是云溪灵他还吓了一跳,连忙道:“小姐怎么过来了?也不让人提前通知一声。”说着暗自瞪了一眼夜七。 夜七尴尬的扭过头,一副我没看的样子。 “你们这儿是……在翻修?”云溪灵环顾了一圈后问。墨白没有说话,只是作出一个请的姿势,带着云溪灵走到内院。 同一时间,御书房内 南御史哭嚎着让皇帝给自己做主,“陛下啊!微臣就杰儿这么一个嫡子…现在却……” 皇帝头疼的让万公公把趴在地上的人拉起来,“南爱卿,你先别急。”随后又对着下面的仵作道:“如何,南少爷的体内可有什么不对?” 仵作抬手擦着额头的冷汗,“这个卑职实在是……”偷瞄了一眼脸色不好的皇帝,他咽了咽口水,“就伤口上看,是因为内脏受损严重,才……” “胡说!”拓跋冉冉站了起来打断他,“我大哥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 “小公主稍安勿躁。”皇帝道。 拓跋冉冉撅着嘴,脸色带着几分怒意。拓跋弈轻轻拉了她一下,拓跋冉冉就不受控制地坐了下来,“三哥!” “别闹。”拓跋弈严肃的瞪了她一眼,又对着皇帝和南御史道:“陛下,御史大人,这其中只怕有些误会。” “误会?!”南御史双眼瞪大,怒气冲冲的指着拓跋鸷道:“什么叫误会!我儿就是被他打死的!” 拓跋鸷一向懒得和这些文人争辩,干脆大咧咧的往后一靠,“我没杀他。”虽然当时他打伤了南杰,但是那点伤最多躺个三四天就没事了,怎么可能要了人的命。 “事实摆在眼前,大王子还要睁眼说瞎话不成!”南御史气的险些冲过去打人,好在万公公手快的拦下。 就在这时何贵也匆匆赶来,他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只见皇帝眉头皱起,脸色阴沉了下去。 何贵识相的退到一边安静站好,皇帝叹了口气,又对着南御史道:“南爱卿,你们什么时候发现南小子出事的?” 南御史呜咽着擦了擦眼泪,“就是大清早。”说着他又悲哀的低着头,“昨日小儿回来就一直吐血,让大夫看后开了药服下就早早休息了。可是……” 说到这里,他就像是承受不住悲痛一般,双手捂着脸。整个大殿内都能听到他压抑的哭声。 肖烨擎沉默的走上前,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南杰的尸体。若说是拓跋鸷杀了南杰……他还真是不信,昨天先动手的是南杰,拓跋鸷虽然打伤了他,但是…… “擎儿,你看出什么了?”皇帝见他一脸严肃,于是问了一句。 肖烨擎紧抿着唇,建议道:“父皇,要不让蒙将军来看看?”蒙槐算得上是皇帝身边的亲信,而且他内功深厚,应该可以用内力探查一下南杰的内脏到底伤的有多重。 皇帝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一个脸带刀疤的高大男人就跟着何贵走了进来。 蒙槐双手抱拳向众人行礼,皇帝抬手,“蒙爱卿,你快帮朕看看南少爷胸口的伤。” 蒙槐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认真检查着他胸口的伤,粗眉紧紧皱起,他仔细探了一阵后站起身回复,“回陛下,南少爷内脏受损严重。” “听到了吧!”南御史闻言又站了起来,对着皇帝就是一阵哀求,“陛下,求陛下为微臣做主啊!” “大王子你怎么说?”皇帝看向拓跋鸷。 拓跋鸷眼中有带着几分不解,但还是道:“我没有杀他。”说着他走了过去,“当时我虽然打伤了他,但是……” “大王子这是在怀疑我北越仵作和蒙将军的能力吗?”南御史大声打断,“虽然你们是客人,但是这事儿……” “那你想怎么样?”拓跋鸷被他吵的头疼,也不想在和他死缠着这件事。 “杀人偿命!”南御史阴狠的看着他,皇帝闻言眉头微皱,“南爱卿。” 南御史连忙低下头,拓跋冉冉根本就不相信拓跋鸷会下杀手,本想帮他辩解可又被拓跋弈拦着。 “行了行了,大清早的就在吵。”皇帝不耐烦的挥手,“南爱卿你先回去吧,这事儿会给你一个交代。”说着,眼中也带了几分警告。 南御史本来还想说上几句,可瞥见皇帝的神色后也只能作罢,他让人抬着南杰的尸体离开,临走前朝着拓跋鸷狠狠地甩了一下袖子,眼睛里满是阴鸷之色。 等他走后,拓跋冉冉甩开拓跋弈的手,认真的对着皇帝道:“陛下,这件事和我大哥无关!请陛下明察!” 皇帝轻揉着自己的眉心,“让朕好好想想,三位也累了,擎儿你送他们回行馆休息吧。” “是。”肖烨擎站起身,对着他们三人作了一个请的动作,“我们走吧。” “可是……”拓跋冉冉才刚开口,就被拓跋弈拉着往外走,“听话。” 等他们走出御书房后,拓跋弈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早和你说过,在北越收起你的脾气!你看看现在闹的,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 “大哥你干嘛不解释呀!”拓跋冉冉焦急地看着他。 拓跋鸷无所谓的耸肩,“解释了啊,我说了人不是我杀的。”问题是他们不相信自己也没办法啊。 看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拓跋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终是没有再说话。 另一边,皇帝低头翻看着折子,沉声道:“蒙槐,这事你怎么看?” 蒙槐冷着一张脸,思索了一会儿后,谨慎地说,“乍看确实是大王子没有收住力道,以至于南少爷心肺震伤致死。” “哼,乍看?”皇帝眉头上挑,“那依你的意思,这事儿另有文章?” “微臣不敢妄言。”蒙槐低下头。皇帝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你们啊就是空有蛮力,行了,退下吧。” “微臣告退。”蒙槐说完就转身离开。皇帝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微眯,“何贵,你说这件事朕如何处理才能两全其美?” 磨着朱砂的何贵手一顿,“陛下最后的处理结果,一定是最好的。” “老家伙。”皇帝笑着看了他一眼,“九千岁那边怎么样了?” “千岁爷已经开始将手中权力逐渐移给了太子,不过现在朝中有不少人都在说……”何贵突然停了一下,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皇帝的神色后又道:“说陛下要开始处理九千岁……” “哼!”皇帝闻言手中的折子猛的甩在案上。 何贵连忙跪下,“陛下息怒。” 整个御书房内的宫女太监都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皇帝摩挲着手中的笔,心中想起前不久闻闲和他提及的事情,眸色微沉,或许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整顿一下朝堂。 皇宫里发生的事情,云溪灵一概不知。她此刻正陪着药老帮闻闲熬药,刺鼻的气味弥漫了整个小院。 隔着腾腾白雾,云溪灵皱着眉问,“药老,他真的不要紧?”刚刚进去看了一眼,闻闲整个人都快被针扎成刺猬了。 药老斟酌了一会儿,视线触及到少女清冷的神色后,还是决定和她实话实说,“情况不好。” 听他这么说,云溪灵心里也不知该愁还是该松口气。酒宴那天看闻闲的脸色就不好,可他又偏偏说自己没事。真是的,还好意思怪她遇事不和他商量,他自己还不是一样瞒着她! “那…有什么办法吗?”云溪灵问。 药老仰头活动了一下脖领,“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回去治疗。”这里药材不齐,想治都治不了。 “回去?” “嗯,小丫头不是已经知道他非北越人了吗?”药老笑着看向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这小子脾气倔,说什么也不肯现在走。” 闻闲不愿离开的原因云溪灵心中大概能猜到,她垂下头轻扇着炉火,脸上神色凝重。药老见状,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也不要想太多,这不是还有我这老头在吗,只要这段时间里他不妄动真气,就还能在撑上个个把月。” 云溪灵抬起头神情异常认真,“有劳您多费心了。” “谈不上什么费心。”药老笑着摆摆手,“丫头你帮我好好看着他,不让他乱来就好。” 云溪灵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会的。”随后又站起身拍了拍裙边沾染的灰尘,“药老,之前我让他带给您的药…” “哦,那个药粉我看过。里面是些安神助眠的东西,不过……”药老说到一半,脸色有些严肃。 “不过什么?”云溪灵追问。 药老犹豫了一会儿道:“这药长期服用,虽然能缓解头疼,但也很可能会虚不受补。” “是吗……”云溪灵喃喃自语,须臾,“药老您能给我开几份药方吗?” “药方?你要什么样的药方?”药老对这丫头的话十分好奇。 云溪灵轻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步,药老听后脸上笑意渐浓,随即他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你这丫头……行,我这就给你写下来。”说着,转身就去拿纸笔。 “那就先谢过您啦。”云溪灵俏皮的眨了眨眼,随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还沉睡着的闻闲,特意对墨白叮嘱了一句,“今日我过来的事不要和他说。” 趁着这个功夫,药老也把她要的东西写好,他一边把纸张对折一边认真的说道:“可不要说我老头没提醒你,这些东西要是一个弄不好对人体伤害极大。” 云溪灵接过将它们妥善的放到自己的锦囊中,“溪灵晓得。”说完又跟药老笑了笑,转身离开。 她跟着墨白朝侧门走去,“云耀就麻烦你们照顾了,如果他问起,就说是我让小七送来的。” 墨白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点了点头,“好。” “另外,你们知道依瑶公主赐婚给谁了吗?”云溪灵一边将翠竹斋打包的点心递给他,一边问道。 “原本是要赐婚给大王子,但因为中途出了南杰的那件事,估计这赐婚人选陛下会在考虑考虑。”墨白将小绿子传来的消息告诉了她。 云溪灵平静的听完后,眼中幽深一片,“墨白,如果你们这边人手有空的话,晚上派人去他们所住的行馆看看。” “拓跋族客人住的行馆?”墨白皱着眉,有些不太理解她这么安排的原因,“小姐在担心什么?” 云溪灵沉默的摇了摇头,“现在我也说不清,反正让人去看看总是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云溪灵总感觉今夜的行宫不会平静。墨白见她神色凝重,脸上也认真了起来,“小姐放心,我会安排人去看看。” “嗯。”云溪灵轻轻点头,扶着青浅的手坐上马车,墨白一直目送她离开后,才转身进府,他需要安排一下去行宫的人选。 车厢内,云溪灵闭着眼睛,脑中疯狂的回忆着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情,每一个小小的细节都被她无限放大。 越想她的脸色就越难看,这么会那么巧,偏偏在要赐婚拓跋鸷的时候,就传来了南杰的死讯……简直就像是有人见不得这场亲事结成一样!若南杰的死另有文章,那么又会是谁做的呢?对方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只是单纯的不愿让两国结亲? 不,这说不通啊! 就算没有拓跋鸷,依瑶一样可以和拓跋弈联姻,会不会是……不,这也不太可能,从这几次的接触来看,拓跋族的两位王子关系还不错,特别拓跋鸷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争这个联姻的机会。 这里说到底还是在北越的国土上,就算他们之间有什么摩擦,也不会蠢到在这里动手。 云溪灵的白净的脸庞上满是冰冷,青浅放轻了动作安静的坐在一边。 马车平稳的穿过街道,车外充满着嘈杂的叫卖声,车内却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第一百一十二章 提前启程 傍晚,慈宁宫内 依瑶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裙坐在软椅上,她几次抬头看向柳姨,肤如凝脂的小脸上流露着几分焦急。 柳姨被小公主看的让忍不住失笑,不过见小依瑶满眼恳求的模样,柳姨实在是狠不下心拒绝她。于是柳姨不经意的对着正在礼佛的太后道:“太后,今日的檀香快燃尽了,老奴去取些新的。” “嗯…”太后闭着眼轻轻颔首。 柳姨安静的退出内阁,在经过依瑶身旁的时候,她给了她一个眼神,依瑶感激的朝柳姨笑了笑。 柳姨离开后,依瑶就轻轻挪到了太后身边,“皇祖母~”她轻轻抱住太后的手臂,小脸紧贴着她。 太后无奈地睁开双眼,用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你还在担心那个大王子?” 依瑶嘟着嘴点了点头,“父皇不会真的……”说着她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乱想什么呢。”太后佯装不悦。 依瑶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正在她准备在和太后撒娇的时候,殿外却是一阵喧哗。 依瑶随即正色,快步走了出去,对着外面吵闹的人道:“出什么事了?” “不好了!公主…行馆…行馆那边失火了!”一个宫女小跑着喊,依瑶闻言眉头顿时皱起。 “行馆失火?”依瑶先是重复了一遍,而后像是想起什么,双眼瞪大,“你说的是不是拓跋族客人住的行馆?!” 宫女焦急地点着头,依瑶见状身体微晃。太后听到她们的话后,也走了出来,她安慰的拍了一下依瑶的手背,“我们去看看。” 随后,就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赶往行馆。 漫天火光下,不少拓跋族侍卫和行馆侍卫们纷纷领着水桶,来来回回的朝着馆内泼水。 “快!这边人手不够!” “动作快!王子和公主还没出来!” 一片浓烟冲天而起,刺鼻的焦味呛的人难以忍受。蒙槐本来就负责看守行馆,此刻一场大火来的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准备。 见火势越来越大,蒙槐干脆拎起一桶水泼在自己身上,拿过一块湿布遮着口鼻就冲入火中,凭借着记忆,他快速的行馆内穿梭。 “公主!两位王子!”他大喊道:“你们听见就应一声!” 吱呀—— 蒙槐闻声猛的抬头,一根梁木从头上砸下,他双腿猛蹬侧身躲过,浓厚的黑雾逐渐弥漫开来,严重影响了他的视线。 “咳……”火光中隐约听到有人的呼救。 蒙槐没有多作考虑,直接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公主?” “我在……啊!”拓跋冉冉好不容易听到声音,连忙大声喊着,不过四周的火势极猛,一块烧焦的木板倒下,正好砸在她面前。 蒙槐隔着烟幕,勉强看到一个人影,他脚踹开拦路的东西,三步并两的赶过去,一手拦住拓跋冉冉的腰将她从那个岌岌可危的地方拉了过来。 拓跋冉冉可能吸入了太多烟雾,头脑已经开始有些昏沉,蒙槐见她眼神涣散,心道不妙。当下也来不及在去寻找其他两人,只能抱着她从一个窗口处一跃而出。 “蒙将军!”一个拓跋族人看到他怀里的那抹红,连忙跑了过去。 “快叫太医!”蒙槐将怀中的人交给宫女,又转身冲入火内。 拓跋冉冉的侍女见状,面上又是急又是担忧的让御医帮忙治疗。 “快快快,公主这是吸入太多烟雾,用清水先帮她擦擦,另外你们帮她检查一下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御医手忙脚乱的翻着医药箱,用金针在拓跋冉冉的身上戳了几针,拓跋冉冉突然咳了起来。 “公主!”侍女们连忙扶起她,“谢天谢地!” 拓跋冉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等她回过神后,瞳孔缩小,“我哥…我哥他们出来了吗?!” “冉冉?”拓跋弈被一个侍卫搀扶着走了过来,拓跋冉冉见到他时,悬着的心才放下一办,随后又四处寻找着拓跋鸷的身影。 “大哥呢?你们看到没?”拓跋冉冉抓着侍女的手。侍女们一边安慰着她一边摇头,“我们还没见到。” 拓跋弈忍着小腿上的伤走到她面前,“冉冉……” “三哥,你……”拓跋冉冉瞥见他留着血的小腿,“你受伤了?” “小伤,没事的。”拓跋弈在侍卫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御医又连忙走到他身边帮他处理伤口,“三王子的腿伤不深,微臣先帮您清洗一下伤口,然后在敷些止血药就好。这段时间切忌不要沾水。” “有劳。”拓跋弈点了点头,又瞥了一眼满脸焦急恨不得冲进火海拓跋冉冉,无奈之下只好出手点了她的睡穴,拓跋冉冉的身体软倒在侍女身上。 “你们先带她下去休息。”拓跋弈挥了挥手。 嘭的一声巨响,行馆竟然被烧塌了一半。在房屋倒塌的一瞬间,蒙槐勉强从火海中逃出。“蒙将军,你可曾看见我兄长?” 蒙槐惭愧的摇了摇头,他的视线移到被火焰包裹着的行馆,“三王子先稍安勿躁,我派人在去找找。” “情况怎么样了?”肖烨擎同太后一道走了过来,此时火势已经被控制住,火光渐渐变小。 “末将参加三皇子,太后,依瑶公主。”蒙槐顾不上自己狼狈的模样,对着他们拱手。 “免礼。”太后点了点头,视线越过他看见坐在一边包扎伤口的拓跋弈,“三王子。” “太后。”拓跋弈单手放在胸前,依瑶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另外两个人,有些焦急地问,“三王子,冉冉和大王子呢?” “冉冉已经被平安救出,现在被侍女到回去休息了。”拓跋弈撑着疲惫,“大哥他……还没有下落。” 依瑶挽着太后的手僵了僵,肖烨擎瞥了她一眼,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头,“别急。” “蒙将军,起火原因查清了吗?”肖烨擎严肃的看着蒙槐,蒙槐紧抿着唇,“还没有……” “尽快派人去查!”肖烨擎道,蒙槐双手抱拳,转身就带着人走向已经变成废墟的行馆,“检查的仔细些!” “是!”一众侍卫说道。 随后,众人两人为一组渐渐散开。侍卫搬开烧焦的木头,脚踝无意间碰到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脸色瞬间变的苍白。 “将…将军…”侍卫惊恐地指着面前的焦物,蒙槐等人闻声赶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众人顿时脸色一变。 “找到什么了?”肖烨擎捂着鼻子走了过来。 蒙槐连忙把路让开,肖烨擎走过去一看眉头一皱,他沉声道:“先把人抬出去。” “将军!这里也发现了几具尸体!” “这里也有!” 肖烨擎沉默了一下,直接道:“把发现的尸体都抬出来。”说完后,众人小心翼翼地抬着焦尸走到空地上。 蒙槐统计了一下后,走到肖烨擎面前,“回三皇子,其中有五具是行馆宫女,三具是我们这边的侍卫。还有几具……” “是我们手下的士兵。”拓跋弈瘸着腿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伤痛,弯下腰亲自将他们的双眼合上。 可是当他走到第四具尸体的时候,双眼猛的瞪大,他不顾侍卫的搀扶踉跄着半蹲下身,颤抖的从尸体腰间拿起一块材质特别的玉佩。 “三王子?”蒙槐蹙着眉。 拓跋弈死死的抓着玉佩,双眼通红地拉着蒙槐的衣服,“查!给我查!” “三王子,你……” 拓跋弈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他眼睛冲血声音沙哑成一片,“是我大哥……” “什么!”肖烨擎吓了一跳,“你确定?” 拓跋弈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玉佩抬起,压抑着悲痛道:“这个,是我们不离身的东西。” 太后也沉默的看着此刻已经烧的面目全非之人,半响沉声的叹了一声,“节哀。” 拓跋弈猛的擦了一下通红的双眼,“太后,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我希望贵国能尽快查清起火原因。”说完这些话后,他就用力的咳嗽起来,身体也有些不稳。 “这是自然。”肖烨擎看了一眼太后道:“三王子腿上有伤,还是先下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拓跋弈深深看了一眼后,才让侍卫扶着自己离开。肖烨擎深吸了口气,“皇祖母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我会处理的。” 太后轻嗯了一声,抬手摸了摸依瑶的头后,就让她和自己一同离开。 等她们都走远后,肖烨擎冷声道:“暗卫何在?” 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单膝跪着他面前。“查!”肖烨擎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暗卫随即离开。 望着面前的一片废墟,肖烨擎心中升起浓浓的怒意。这场火来的莫名其妙,若不是蒙槐反映快,那么很可能拓跋族的两位王子和公主都会葬身火海! 届时,北越和拓跋族之间的战火就在所难免了。 第二天,崇政殿 蒙槐带着一个侍卫站在殿内,“陛下,事情已经查清了。是昨夜行馆厨房走水,下人一时不查,让火苗碰到了存放的酒水,才导致行馆起火。” “昨夜是谁负责守夜?”皇帝冷声问。 侍卫连忙跪地解释,“回陛下,昨夜守夜的几个人都被火烧死了。” 死无对证? “父皇,儿臣也派了暗卫探查。最终结果和他所说相差无几。”肖烨擎道。 拓跋弈深吸了口气,“陛下,现在出了这事儿,我们估计要提前回族了。”拓跋冉冉则是顶着一双核桃眼,眼眶中的水雾还在不停的打转着,似乎随时都会落下来。 拓跋弈见状,只能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冉冉乖,不哭了。”随后又对着上方的皇帝道:“陛下,不知我们两国之间的联姻……” “皇兄,不管这件事是不是意外,两国联姻事关重大。”恭亲王站起身,“依臣弟之见,联姻不可取消。” “联姻照旧。”皇帝自然知道两国联姻事关重大,又道:“三王子,朕的公主就交给你了。” 拓跋弈站起身,认真的点头,“陛下放心!弈定会好好照顾公主,绝不相负!” 另一边,依瑶正戳着拓跋鸷送她的小兔子,看上去有些低落。宫女小跑到她身边,低语了几句,依瑶唇瓣抿起,揉了揉眼睛,“我知道了。” 很快,拓跋族大王子身死,以及依瑶下嫁拓跋弈的两个消息,瞬间传遍了这个京都。对于这两个消息,有人欢喜有人感慨。 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南御史府一家,才知道拓跋鸷葬身火海时,南御史和他的夫人顿时笑开了脸。 “哼!这就叫报应!”南御史幸灾乐祸地啐了一句。 千岁府内,闻闲皱着眉朝墨白吩咐了几句。云轩阁内,云溪灵望着院内玉兰花树,神情专注不知在想些什么。 晌午,拓跋弈就在一众侍卫的跟随下穿过街市。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顶华丽的红轿子,轿子周围还跟着不少宫女姑姑。 云溪灵被画颖早早的拉到了他们必经的路口,拓跋弈见到她们的身影后,抬手停下了队伍。 “颖郡主,云二小姐。”他坐在马背上朝她们点了点头。 画颖轻笑着走上前,“三王子,听闻你们今天就要启程,我和溪灵来不及进宫,就只好等在这里了。” “颖姐姐?”依瑶轻轻撩起车缦,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小脸。 画颖闻声望去,随即一愣。 只见依瑶一头青丝盘成精致的流云髻,头上戴着华丽的金红色珍珠发冠,细碎的流苏轻轻垂落在她的两侧,艳红色的衣裙包裹着芊细的腰身。以往总是素雅的面容上用胭脂精心勾勒着花钿。 一双水润的杏眼中闪动着光泽,她轻轻向画颖招手。 画颖回过神,拉着云溪灵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依瑶,忍不住频频点头。“依瑶这一打扮,我都快认不出了。” 依瑶轻轻低下头,摸着怀中的小白兔,“颖姐姐不要取笑我了。” 画颖朝着她眨了眨眼,“我说的是实话呀,本来就是个小美人儿~” 云溪灵看了她一眼,轻轻拉起依瑶的双手,“此次一别,大概很难再见了。你一定要多多保重。”说着她握着依瑶的手微微用力。 依瑶身子一愣不解的看着她,正要开口问时。云溪灵却突然用手虚点她的红唇,唇角轻轻上扬,“照顾好自己,不然就不是漂亮的小姑娘了。” 依瑶双眸微微收缩,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抿唇笑起,“嗯,我会的,谢谢你。” 随后,云溪灵和画颖退到一边,拓跋弈朝她们微微颔首后,又骑着马往前走去。就在转身的瞬间,他的嘴角却几不可见的勾起一抹包含深意的笑容。 目送着他们的队伍渐渐远去,云溪灵心中多少有些感慨。 她和依瑶的交集并不算深,不过这个小公主却在她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你刚刚和她打的什么哑谜呀?”画颖突然把手搭在她肩上,眉尾上扬。 云溪灵浅浅一笑,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的太子东宫 肖烨墨正忙着整理这段时间闻闲丢给他的东西,好不容易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完,还不等他喘口气的功夫,墨白就给他送来一位‘贵客’。 杭越无奈地看着墨白丢到自己身上的人,“不是…你把人丢过来就走啊!” 墨白沉默的看了一眼尚在昏迷的人,冷冷的道:“爷让你们自己处理。”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喂!”杭越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可惜对方根本就不理会。 杭越头疼的把人搬到软榻上,肖烨墨也在这个时候走了出来,“怎么了?你……”他话还没说完,眸光就瞥见了躺在榻上的人,顿时大惊。 “拓跋鸷?”肖烨墨低声道:“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吗?” “谁知道呀。”杭越摇摇头,“是九千岁的人送来的。”说着,他走到殿外,吩咐了外面的太监不要放人进来。 肖烨墨皱着眉亲自上前把了把脉,拓跋鸷虽然脸色苍白,但好在脉博还算有力,看起来应该是没有大碍。 “太子,要不要去请个太医?”杭越自然也知道昨夜行馆失火的事情,可现在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却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杭越敏锐地觉察到,这件事只怕没那么简单。 肖烨墨摇了摇头,“他身上的伤已经被人处理过。”说着他又抬头看着杭越,“千岁爷让人送来的时候说了什么?” “嗯…说是让我们自己处理。”杭越将墨白的话重复了一遍,“太子,我觉得这件事……” 肖烨墨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先不要伸张。”说完,他的视线又回到拓跋鸷的身上,幽深的眼眸只涌动着复杂的神色。 另一边,千岁府内,闻闲斜靠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糕点,看起来十分悠闲。药老端着一碗褐色的药放在他面前,闻闲眨了眨眼,刚想装作没看见。 “起来,喝药!”药老一把将他的点心没收,目光微冷的瞥着他。 闻闲懒若无骨的撑着床边坐直,鼻尖才刚嗅到药味,一张精致美艳的脸就皱到了一起。他嫌弃的看着药碗,“你在里面加了什么?闻着都苦…” 话还没说完就被药老瞪了一眼,“良药苦口!” 闻闲脸一挎目光游移着,“那个,我能……” “不能。”药老对他的性子太了解了,“必须全部喝完,没商量。” “……喝完这个我还吃不吃饭的……”闻闲还在试图和药老讨价还价。 “只要喝完药,你爱吃不吃,没人管。”药老干脆的打断。 “苦成这样,我……” “三声数,赶快喝!不然我去找那个丫头来亲自喂你!” 这话一出,闻闲立马端起碗屏着气一口饮下。他嫌弃的把碗扔到一边,朝着药老伸手,“糕点还我。” 药老内心翻了个白眼,将糕点还给他,自己拿着空碗离开。哎,这位祖宗每次喝药都是在锻炼他的耐心! “哼,就该让云家那个丫头来看看。”药老嘴里骂骂咧咧的。 闻闲耳朵一动,撇了撇嘴。这老头最近火气是越来越大了。 “小白,交代你的事办完没?” “已经将人交予了太子。”墨白道。 “嗯。”闻闲随意的点了点头。 墨白看他神色闲淡,稍微思索了一会儿道:“爷,这件事有些不对劲,我们要不要插手……” “不。”闻闲打断了他的话,“和皇家之间的约定已经完成,这件事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别什么事都想着让他去摆平,在北越,除了云溪灵其他人跟他又没关系。 “可是,小姐似乎很在意。”墨白想起云溪灵昨天态度,觉得还是有必要提一下。 闻闲垂下眸,盯着手中精致的花型糕点,懒散的笑了笑,“她若真的很在意,早就交代你们把人留下了。行了,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待墨白悄声退下去后,闻闲久仰面躺在床上,邪魅的眼睛渐渐阖上。 窗外,秋风吹拂着树叶沙沙作响,细碎的阳光透过帘幔轻轻落在一支玉兰花簪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中秋家宴 自拓跋一族离开京都已过去五日,北越街市上的红枫又艳了几分。云溪灵向往常一样坐在玉兰树下看书,秋风拂过,吹落一片泛黄的树叶。 “快到中秋了…”她拿着落叶喃喃自语,青璃闻言走了过来接过落叶,“准确地说法是,今日就是中秋了。” 云溪灵微愣,而后轻笑了起来,“时间过的可真快。” “小姐,大少爷回来了。”翠嬷嬷走到她面前道。云溪灵眼神微动,随即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中秋……该去和大夫人商量一下晚上的安排才是。”说着看了一眼青璃。 青璃当下将手中的东西交给青浅,抬腿跟了上去。等她们两人来到前院正厅时,云希瑞正和大夫人说笑。他余光瞥见那抹淡粉色的裙摆,眼中闪过几分厌恶。云希瑞神情流露的过于明显,让大夫人不由地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又笑着看向来人,“灵儿怎么过来了?” “本是特意来寻母亲的,没想到大哥哥也在。”云溪灵浅淡的笑道,视线快速的扫过站在一边的云希瑞,“大哥哥看起来恢复的不错。” 云希瑞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还行。” 云溪灵对他的态度也不在意,上前几步走到大夫人面前,“母亲,今夜中秋家膳,可还是用之前备好的桂花酒?另外,菜肴是否需要调整?” 大夫人思索了一会儿,摸着手腕上的翠镯道:“嗯…照旧吧,李管家刚刚已经把要做的菜告诉那个厨子了。” 云溪灵颔首,就在这时云霄鹏和秦沐风也走了过来。两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看上去似乎心情颇好。云霄鹏才一进门就看到了云溪灵,他笑着走过去,“灵儿也在,正好雅儿带着你两个妹妹在做桂花糕,你也过去一起吧。” “桂花糕?”云溪灵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但也没有多问,“好,溪灵这就过去。” “等等!”云希瑞突然出声喊道:“我还拿了些雪莲果回来,二妹妹一并带过去吧。” 云溪灵看了一眼青璃,青璃上前将东西抱起,而后两人离开。期间秦沐风的目光有几次落在她身上,云溪灵都装作没发现,把人无视了个彻底。 绕过几个走道后,青璃就忍不住低头打量着怀中长相普通的东西,“这东西是水果还是……” “水果。”云溪灵轻飘飘的看了一眼。 青璃没怎么见过这种东西,眼中充满了好奇。云溪灵嘴角轻扬收回视线,心中想起之前让蝴蝶去调查的结果。 从行踪上看,秦沐风每日正常的上朝之后,还偶尔去翠竹斋和清水桥闲逛。与他来往之人,除了本身就交好的云希瑞等人外,似乎也没有其他什么人。 云溪灵一边走着,一边努力的回想着上一辈子的事。可无论她怎么回忆,也只勉强记起前世这个时间点上,能称作大事的,好像就只有江州旱情了,记得当时这个事儿,还是由秦沐风全权负责。 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来着?是灾情突然加重,还是……… “二姐姐!”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云溪灵闻声抬头望去,只见云溪可正站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朝自己挥手,她一身简洁的淡紫色衣裤上沾了些许白色粉末。 云溪灵笑着走上前,云溪可本想拉起她的手,但视线触及自己满手的面粉时,又改变了主意,“二姐姐,快来。”说完就引着她走了进来,厨房外院内放着很多碟盘,云溪雅和云溪梦正在其中。 “二妹妹来了。”云溪雅抽空抬头看了她一眼,漂亮的脸庞上也沾了少许的面粉,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一身高雅的气质。“快来帮忙!” 云溪灵将自己的袖子挽起,又拿过一条细绳简单的扎着袖摆,避开地上的东西,“大姐姐怎么想起亲自动手做桂花糕了?” 云溪雅抬手擦了一下额头的薄汗,笑的一脸灿烂,“我好久没在家里和你们一起过中秋了,今天机会难得,想亲自动手做点给爹爹娘亲他们。”说着她轻轻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也算是我们儿女的一片心意。” “大小姐就是孝顺。”在身边帮忙的迎夏轻轻笑道。 云溪雅轻瞪了她一眼,“多嘴。”迎夏笑着转身,“奴婢去打盆水过来。” 云溪灵默不作声的看着她们,将堆在一起的食材一一分类放好。说实话,她并没有什么做桂花糕的心情,特别还是做给云霄鹏和大夫人他们。可偏偏云溪雅搬出了一个‘孝’字,云溪灵就是想拒绝都开不了口。 “二妹妹会做馅儿吗?”云溪雅问。 云溪灵摇摇头,“不会。” “原来二姐姐也有不会的啊。”云溪梦难得插了一句,云溪可紧抿唇看着她们。 云溪雅却轻轻一笑,亲自走到云溪灵身边,手把手地教了起来,她动作缓慢声音轻柔,脸上全是认真。 云溪灵嘴角轻扯,也只好耐着性子奉陪。不过她视线触及到另外一边已经做好的桂花糕时,问了一句,“那些是大姐已经做好的吗?” 云溪侧头望去,“嗯,那些是给爹娘的。”说着看了一眼迎夏,迎夏当即就把东西抬了下去,“奴婢先去烤这几个。” 云溪灵淡然的收回视线,又认真地看着云溪雅调馅儿。而青璃则是趁这个时间,将雪莲果剥皮切好,“小姐们,奴婢切了一些大公子带回来的水果,小姐们若是累了就吃点吧。”说着,将果盘放到了几人面前。 另一边,云希瑞正欲挽留好友留下吃饭。秦沐风笑着婉拒了他的好意,“希瑞,我还要赶着进宫,改日吧。” “啊?又进宫?”云希瑞有点遗憾,“你最近好像特别忙。” “为人臣子为君分忧,这是分内之事。”秦沐风笑道。 云霄鹏抬手拦住了云希瑞的话,他上前拍了一下秦沐风的肩膀,“陛下既然把江州赈灾的事交到你手上,你可要好好表现,朝中有不少眼睛在看着呢。” 秦沐风了然的扬起嘴角,“这是自然。”说着他朝云霄鹏一个拱手,“伯父我就先告辞了。” “嗯,去吧。至于其他的…我还要好好想想。”云霄鹏给他一个只要他们两人才懂的眼神。 秦沐风淡然颔首,而后转身离开。 云希瑞见自己父亲脸色与往日不同,于是走到他身边,“爹,你和秦兄说的什么呀?” 云霄鹏眉头微挑,笑而不语。 云希瑞见他这个模样心中就更是好奇了,“你们在书房也呆了有一阵了,那……” “瑞儿,你的腿恢复的如何?”云霄鹏打断他,“走几步我看看。” 云希瑞闻言,就大大方方地走了几圈,知道他不愿自己多问,于是干脆换了一个话题,“恭亲王府里那个大夫医术高明,我现在都已经能骑马了。” “那也要多注意!”大夫人叮嘱道:“不要光顾着面子又把腿伤加重。” “哎呀,我知道了。”云希瑞无奈地看着她,见大夫人还打算念叨,他立刻找了个借口就先离开了。 大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孩子……”随后又转身看着云霄鹏,“侯爷,今日的晚膳……” “让那个叫阿福的做,在添点新菜。”云霄鹏淡淡的说,“燕儿念叨了好几天了,其余的你看着办就好。”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是。”大夫人低下头站在原地,眼中有几分阴冷。桂嬷嬷有些担忧的抚着她的后背,“夫人……” 大夫人深深吸了口气,眼睛闭了又开,“现在他眼里就只有明燕!什么事都要由着她的喜好来,简直……” “夫人,隔墙有耳。”桂嬷嬷生怕她一气之下口不择言,连忙打断了她的话。 大夫人自然也知道刚刚自己有些失态了,但就是咽不下心中那口气,“我陪在他身边那么长时间,一心一意为他生儿育女。他倒好,外面的女人一个接一个的娶进门,别的那些姨娘也就算了,可他偏偏还娶了个公主回来!我这正室夫人差点都变为妾了!” 桂嬷嬷听后,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于是只能无声地陪着她身边,手一下接一下的帮她顺着气。 过了好一会儿的功夫,大夫人才把心态调整过来,她稍作思考了一下,“我们去看看雅儿。”现在也只有这个女儿,最能让她感到欣慰了。 而此时的云溪雅正专心的摆放着桂花,云溪可看着面前两盘异常精致的糕点,脸色露出几分喜色。 “好了。”云溪雅将最后一朵桂花放好后,轻轻伸了一个懒腰,“迎夏,你把这些都抬下去好好摆放,等会儿在滴上几滴花蜜,烤好后就可以吃了。” 迎夏和几个丫鬟小心翼翼地将两盘桂花糕抬了下去,云溪雅这才擦了擦手坐到一旁的石椅上,“今天辛苦三位妹妹了。” “哪里,今日借大姐姐的光,可儿学到了不少东西呢。”云溪可甜美的笑着。 云溪梦则摇了摇头,“不辛苦。”说完,她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大姐姐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嗯?好。”云溪雅柔柔一笑,又让她拿了一下雪莲果,“大哥带回来的,你也拿些去给萧姨娘尝尝。” “谢大姐。”云溪梦双手接过后,就转身离开。 云溪雅素手拿起一块切好的雪莲果放入口中,带着丝丝凉意的甜味席卷味蕾。她眼中闪过几分满意,北越的秋日总是十分闷热,有这个东西的话,今年的秋天应该会过的舒服些。 “好甜,还凉凉的。”云溪可轻轻咬着手中果肉。 “四妹妹若喜欢,等会也带些回去。”云溪雅非常大方的挑了几个大的让人包起来。 云溪可满心欢喜的接过,“嗯嗯,谢谢大姐姐!” 云溪雅温柔地看着她,余光瞥见云溪灵有些冷淡的神情后,她笑着道:“二妹妹怎么都不说话?” “溪灵在想晚上会有什么新菜。”云溪灵脸上一片闲淡。 云溪雅先是一愣,后又想起那个奇怪的厨子,而后抿唇一笑,“说的也是,那厨子手艺极佳,想来会做些新花样。” “雅儿。”大夫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微歪着头朝里面望,“事情做完了?” 云溪雅笑着走了过去,“嗯,已经做好了。” “做成什么样儿了?”大夫人说着就想进去看看,可是被云溪雅先一步拦下,“娘亲晚上就知道了,现在保密哦~” 大夫人闻言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鬼精灵。” “两位妹妹,我先陪娘亲回去,你们自便。”云溪雅笑着对院内的两人点了点头,就馋着大夫人朝雅菡阁的方向而去。 云溪灵见状也站了起来,“四妹妹我们也走吧。”云溪可点了点头,就让丫鬟拿着东西一同离开。 走廊上,云溪雅陪着大夫人走了一段路后,忍不住说道:“娘你都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嗯?”大夫人平静地看着她,“你希望我问什么?” 看她了然于胸的神色,云溪雅叹了口气,“娘这样让我很没有成就感。” “哈哈哈。”大夫人先是一笑,而后神色认真地看着她,“雅儿不管你想做什么,绝不可掉以轻心,云溪灵比你想象中要难对付的多!” 云溪雅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我知道。”说着她眼中多了几分阴鸷,“娘亲,你现在好像很忌惮她。” 大夫人眼睛微眯,深叹,“容不得人不忌惮啊。” 云溪雅冷冷一笑,“我承认她很聪明,不过是人总会有疏漏的时候。尤其越是聪明的人,有时候就越是自信!”云溪灵刚刚和她打平了一局,现在估计心里正得意着呢! “没那么简单。”大夫人幽深的望着前方,“我总觉得,那丫头的目的……不单单是要优渥的生活和贵女的身份。” 云溪雅轻哼了一声,心中翻了个白眼,“她估计是想给自己谋一个好的亲事。”毕竟对于一个女子而言,除去身份地位外,最在乎的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婿。 “是吗……”大夫人喃喃自语。 “娘,你也不要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云溪灵说到底就是个女子,在怎么闹也就是这样了。”云溪雅安慰着。 桂嬷嬷也频频点头,“是啊,夫人不要想太多了。”自从明燕嫁入侯府后,她的心情就一直很压抑,连大夫都劝过不要思虑过重。“大小姐好不容易回来,可要多陪陪夫人。” 桂嬷嬷的话外音云溪雅心知肚明,她笑着给大夫人做了个鬼脸,“娘就放心吧,就算出了事,也有我和哥哥呀。” “好好好,听你的。”大夫人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我们雅儿最乖了。” “那是!”云溪雅俏皮的眨了眨眼,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云轩阁内,青璃皱着眉看向云溪灵,“小姐,我怎么觉得大小姐做糕点的事…有些怪怪的。” “咦?小姐你们刚刚做了糕点?”青浅闻声走来,“难怪我说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 青璃接过云溪灵递过来的细绳,“小姐,今夜的桂花糕……你还是不要吃了,以防万一。” 话落,云溪灵忍不住轻笑起来,“你在想些什么呀?”她拿过青浅手上的毛巾,“如果我不吃的话,你觉得其他人会怎么想?” “我也参与了制作,结果最后我一口没吃。那看在别人眼里,是不是会怀疑我在桂花糕里动了手脚。”云溪灵无奈地看着她,“若真如此,那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说的也是…是奴婢想的太简单了。”青璃尴尬的低下头。 “不过今天这个家宴,应该会很有趣。”云溪灵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眼中却有几分兴奋。刚刚她留意到云溪雅教她们做的,与她自己做给大夫人云霄鹏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糕点。 想来她是打算改变方式,把一切复杂的事物简单化。云溪灵想着突然嗤笑一声,若她以为这样就可以降低她的警惕,那也未免想的太美了。 “青璃,你一会儿让小七去………”云溪灵低声在青璃耳边吩咐了几句。 青璃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青浅好奇地凑过来,“小姐,你是在担心晚上的家宴有人动手脚吗?” 云溪灵神秘的笑了起来,“不,应该说是我很期待。”期待着家宴上能发生点事。 旁晚,侯府众人都准时来到了前院内阁 萧姨娘和云溪梦安静的坐在一边,云溪可则是笑着和云溪雅说话,云希瑞也难得带上几分和悦之色。 大夫人轻瞟了一眼有些拘谨的杜淳,“妹妹前些日子身体不适,如今可是大好了?” 杜淳极为柔顺的低下头,“谢大夫人记挂,如今已是好了。” “那就好。”大夫人收回视线。 这时,云霄鹏和明燕也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家人,脸色露出几分悦色,“好啊,今年的中秋总算是比往日有些人气。”说完,就拉着明燕坐到中间的位置,“难得家里人齐,今日要好好喝上一杯。” “侯爷所言甚是。”大夫人看了一眼桂嬷嬷,“嬷嬷让人把桂花酒端上来吧。” “是。”桂嬷嬷朝外挥了挥手,几个丫鬟就端着酒上前。 明燕一闻到桂花甜腻的气息时,当下就皱了皱眉。夕芙姑姑接过她那杯酒水后,又往里加了点糖,“公主。”明燕接过,随意抿了一口,但是才刚入口她很快又吐了出来。 “可是这酒不合口味?”云霄鹏关切地看着她,明燕瘪了瘪嘴,“没事,我这几天胃口不好。” 大夫人瞟了她一眼,“是不是生病了?” 明燕摇头,“可能是天热吧。”说着又对着众人摆手,“你们吃你们的就好。”她过于轻慢的态度,让大夫人心中又多了几分不悦。不过碍于云霄鹏的面,又硬生生的忍了下去。 “诶,这道菜倒是特别。”云希瑞突然看着放在中间的菜肴,他伸手夹了一点到自己碗中,“是用火腿和……这个是什么东西?” 云溪雅闻言也夹了一块尽透明的薄片,她仔细观察后轻轻咬下一点,熟悉的甜味传来。“哥,这是你带来的雪莲果呀。” “哦?”云希瑞又端详着碗中薄片,“没想到这东西还能做成菜。” 明燕对此也挺感兴趣,“姑姑,你帮我也盛一点。”不过她的话音刚落,云霄鹏就亲自帮她夹了一块,眼中带着柔情。 “还真是稀奇。”杜淳也笑道。 云溪可也夹了一些,“嗯,很好吃!”说着她看向云溪灵,“二姐姐你觉得呢?” 云溪灵垂眼看着碗中稀碎的果肉,嘴角上扬,“确实很特别。” “也不知道阿福怎么做的,让他抽空教教我们这边的厨子才是。”云溪雅笑着帮大夫人添了一晚,“娘亲快尝尝。” 没一会儿功夫,那道用火腿和雪莲果做的菜就被大家夹完了。云溪灵默默地看着空盘内的汁液,眼中笑意渐浓。“听说阿福是前帝师的厨子?”她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云霄鹏没有多想,平静的点了点头。 云溪灵见状,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或许抽时间,她要好好去看看这个叫阿福的傻厨子,说不定,他会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或许是大家都有自己的心事,因而没有人发现,云溪灵从认出盘中之物是雪莲果后,就再没有碰过那道菜。 “迎夏,快去把我们中午做的桂花糕端上来。”云溪雅突然转身对着迎夏道。 不等迎夏回话,桂嬷嬷就轻轻一笑,“老奴早就让人端过来了。”说罢,两盘异常精致的糕点放到众人面前。只见那盘中点心个头小巧,金灿灿的外壳上还点缀着几朵精致的桂花。 云溪雅站起身,将有四朵小花的三块点心分别放到云霄鹏,大夫人以及明燕的面前,“这是我和妹妹们特意做的,爹娘,公主夫人你们可一定要多吃些。” “好,你们亲手做的,我们当然要多吃一些。”云霄鹏笑着接过,“还真香啊。” “雅儿你是不是放了花蜜?”明燕拿着桂花糕轻轻嗅了嗅,很给面子的咬下。 云溪雅点点头,又分别把有三朵小花的给了杜淳和萧姨娘,“两位姨娘,这个是你们的。” 两人接过又是一番道谢。 随后,她又将有两朵小花的分给了剩下的人。云溪灵看着自己面前的点心,余光留意到云溪雅的视线后,笑着咬下一口,“酥脆可口,果然还是自己做的东西吃着舒服。” 云溪雅见她咬下后,衣袖下微握着的手才缓缓的松开,“那当然了……”她的话说了一半,不远处的明燕突然叫了一声。 她手中的筷子掉落,脸色发白的捂着肚子,“好疼……” 第一百一十四章 喜忧参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一惊。夕芙姑姑离的最近,因而第一时间就弯下腰去查看,云霄鹏也放下碗筷,担忧的扶着她,“燕儿?” “疼……”明燕紧闭着眼,额头上也渐渐冒出冷汗,她涂着淡红色的指甲狠狠抓着身边人的手臂。 云霄鹏瞥了一眼自己被她抓在手中的地方,眼睛闪过淡淡的不悦,但他依旧带着一张担忧的面孔,“去把方大夫叫来。” “公主这是怎么了?”大夫人皱着眉站起身,“桂嬷嬷,你帮着夕芙姑姑将公主扶起来,不要让她曲着身子。” “好。”桂嬷嬷点头上前和夕芙姑姑一左一右的轻轻将明燕扶了起来,大夫人又让人抬来一个靠椅,“将公主扶过来。” “唔……”明燕艳丽的五官都快皱到一起,她勉强睁开眼,气喘吁吁的道:“肚子…我肚子疼……” 云霄鹏也走到靠椅旁,轻轻哄着她,“乖,大夫马上就来了。” “侯爷,用这个给公主夫人擦擦汗吧。”杜淳从丫鬟的手上接过一方干净的帕子。 云霄路闻言抬头,对着杜淳柔柔一笑,“嗯。”他接过帕子后,杜淳便退到一旁不在说话。 云溪雅也诧异地走了过去,余光轻瞥了一下云溪灵平静的面容,心中顿时疑惑。而云溪灵对眼前这一幕场景,却是感到意外的熟悉。 两年前,同样是家宴,同样是突然有人出事,不同的大概就是换了一个主角。想到这里,她的视线就轻落到了杜淳的身上。 云溪梦早在明燕筷子落地的时候,就拉着萧姨娘退到一边,两人对视一眼后也静静地看着。 “来了来了!”小厮扯着方大夫跑来,方大夫无奈的抓着自己肩上快掉下去的药箱,“……侯爷,夫人…” 云霄鹏朝着他招了招手,将位置让开,“方大夫快看看。” 方大夫点着头,从药箱里取出一块白色方帕搭在明燕的手腕上,他细细的把着脉。此时明燕身上的疼痛已经褪去不少,紧皱在一起的眉头也渐渐松开。 “怎么样?”云溪雅问。 方大夫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转身就对着云霄鹏拜下,“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大夫…你这喜从何来?”云溪可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问道:“公主夫人还躺在哪儿呢……” 小姑娘一时反应不过来并不奇怪,可大夫人在听到方大夫说恭喜的时候,脸上神色就变了几分。她隐晦的看了一眼明燕的肚子,眼中闪过淡淡的阴霾。 “侯爷,夫人这是有喜了!”方大夫笑着说。 云霄鹏先是一愣,而后开怀大笑起来,“当真!”若明燕真怀了自己的子嗣,那么对他可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夫人已经有近三月的身孕了。”方大夫抬手擦去额头的汗。云霄鹏得到他的回答后,整个人都洋溢着愉悦的气息,他连忙扶下身轻吻了一下明燕的额头,眼中溢着说不出的爱意。 大夫人袖下的手不自觉收紧,她面色冷静的移开自己的视线,勉强扯出一抹微笑,“那还真是件喜事……” “是啊,自从上次杜姨娘小产后,这府里就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萧姨娘浅浅的笑着,“如今公主夫人倒是为侯爷添了血脉,真是值得好好庆祝。”说完她还刻意看了一眼杜淳。 可杜淳眼中不但没有半分失落,反而还露出几分欣慰。 萧姨娘见她这幅神情后,嘴角微微抽搐,她果然还是看不懂杜淳这个女人。 云溪灵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众人神色,心中失笑。今天这个家宴果然很有趣,现在明燕怀了身孕,只怕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 “既然公主有孕…桂嬷嬷你等会儿去和厨房交代一声,府里的膳食要多准备些有营养的。”大夫人平静的对着桂嬷嬷说着,“夕芙姑姑也是,以后照顾公主也要多花点心思。” 夕芙姑姑轻轻颔首,“大夫人放心,奴婢会小心仔细的。”说完她又让下人抬来一碗热鸡汤,“公主先喝点汤暖暖身子。” “大夫,方才公主夫人说腹痛。”云溪可突然站出来,“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方大夫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明燕咬了一口的桂花糕,摇着头道:“没有,可能是公主夫人穿的少,这夜里风大有些着凉。加之夫人喝了酒有些刺激到肠胃。” “多谢大夫。”夕芙姑姑朝他点头致谢,“还要麻烦方大夫开一些养胎的药。”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方大夫说着就让夕芙姑姑派了两个丫鬟随自己离开。 云溪雅看着被云霄鹏嘘寒问暖的明燕,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时,云溪梦突然天真的插了一句,“姨娘,公主夫人生下孩子后,那我们又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让云溪雅听见。萧姨娘笑着点头,“是啊,这孩子好福气,一生下来就有个高贵的身份。” 云溪雅嘴角上扬,看向明燕的眸光中有几分幽幽的冷意,她眨了眨眼,“今年这个中秋,还真是喜事连连。” 明燕的身体刚刚缓过来,还有些提不起劲儿。云霄鹏见状,干脆直接抱起她,“燕儿有孕再身,本侯先带她回去休息了。”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大夫人,“夫人,这里就交给你了。” 大夫人强忍怒气笑着点头,等云霄鹏转身后,大夫人眼中的寒意就更盛了几分,她目送着那他们离开的背影。 桂嬷嬷敏锐地觉察到大夫人的变化,她轻轻拉了一下大夫人的手,“夫人不要担忧,公主不会有事的。” 大夫人闻言转头看着她,桂嬷嬷眼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接下来的几月,老奴会让府里众人都仔细些做事。” “是啊,这头胎要注意的事情很多。”大夫人紧攥着的手轻轻松开,“公主头次怀孕,大家都多照顾着点吧。” “大夫人放心。”众人皆道。 “今日的家宴就到这儿吧。”大夫人揉了一下太阳穴,“都早些回去休息,待明日在去好好给公主道贺。” 话落,云希瑞就站起身,指挥着下人收拾桌子,“姨娘妹妹们就先回去吧。”说着,他又转身忙着自己的事情。 其余几人也互相笑着点头,分成三波离开。 因思淳居和云轩阁的方向一致,故而杜淳就同云溪灵一道。云溪灵侧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笑起,“姨娘很高兴?” 杜淳抿唇一笑,“公主怀孕,也算是侯府有喜,妾身当然高兴。”她的神情自然,看上去是真心为明燕感到高兴。 云溪灵静静地看着她,须臾,笑了起来,“是啊,难得的喜事。” 当她们走到一个分岔路口时,云溪灵突然停下了脚步,“姨娘身体刚好还是要多注意,性凉的东西能不碰就不要碰了。”说完后,也不管杜淳有没有听懂,直接带着青璃青浅往前走去。 杜淳愣愣的站在原地,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解。银莲见状走上前,“姨娘?” 杜淳回过神,朝着云溪灵离开的方向轻轻一笑后,也抬腿朝思淳居走去。银莲好奇地走在她旁边,“姨娘,二小姐那个话…是什么意思呀?” “没什么,就是让我多注意身体而已。”杜淳柔声说道:“二小姐…是个很体贴的人。” “啊?”银莲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惜杜淳没有给她解释,“回去了。”银莲愣愣的跟了上去,心中充满了疑问。在她的印象中,云溪灵一直是个极为清冷的人,和体贴好像…沾不到边。 另一边,青璃接过云溪灵脱下的外衣,唇瓣动了动,瞧她的神情似乎是有话想问,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云溪灵淡淡的接过青浅手中的热毛巾,“想问什么?”这丫头就差没把疑惑写脸上了。 “小姐刚刚的话…似乎别有所指。”青璃组织了一下语言,认真的问。 云溪灵用热毛巾擦了擦脸,目光看向桌上的雪莲果,“青璃青浅,这个东西你们少吃点。” “嗯?”青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小丫头见云溪灵神情有些严肃,当下就开始乱想一通,“小姐这不会有毒吧!” “乱想什么呢。”青璃无奈地敲了一下她的头,“要是有毒,小姐会让它放在这里吗?” “也对哦。”青浅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那小姐让我们少吃是?”这东西凉凉的又甜,在这个季节吃最是舒服了。 “雪莲果性寒,女孩子吃多了不好。”云溪灵慢悠悠的把毛巾放到一边,“偶尔吃一点可以,切记不要贪凉多食。” 两个小丫头认真的点了点头,青璃又有些担忧的问,“小姐,明燕公主怀孕……” “无碍,左右影响不到我。”云溪灵打断她的话,“对了,小七呢?” “房顶上吧。”青浅伸出手指往上比划,“需要交他下来吗?” “不用。”云溪灵想了一会儿摇头。 青璃见状,想起了早上云溪灵吩咐的事情,“小姐,你让小七去查食材,是发现了什么吗?” “是啊,我也想知道。”青浅道。 云溪灵看她们一脸求知的样子,失笑,“不算什么发现,不过是云溪雅用了些补气血的食材做馅儿。” “补气血?”青浅皱眉,“府里有谁需要补气血吗?” 青璃思索了一会儿,突然道:“莫非是…” 云溪灵看了她一眼,轻轻摇头。青璃嘴角扯了扯,颇有些无语的说了一句,“她可真有耐心,这要想达到最后的目的,少说需要两个月以上,甚至更久。” 云溪灵唇角扯出一抹冷笑。云溪雅确实打的好算盘,长期服用补气血之物,换作谁身体都受不了。 “小姐,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青璃对云溪雅几次三番的设计越来越无法忍受。 “不急,她近期不会有那个闲心针对我。”况且,她还需要让云溪雅在得意一阵子,如今明燕又有了身孕,想来大夫人也坐不住了。这侯府…倒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云溪灵轻松的活动了一下脖颈,“明日还要去给公主道贺呢。” 青璃青浅对视一眼后,悄声退了出去。 雅菡阁内 云溪雅小心的将一副百花图从柜中取出,迎夏端着一碟淡紫色的颜料走来。 云溪雅端坐在桌案前,用笔沾着颜料细心的绘制花瓣。迎夏见状,又让人抬了两盏灯进来,“大小姐,这幅图?” “本来想作为百花节礼物送给明燕,如今倒是要提前拿出来了。”云溪雅凝视着画卷上栩栩如生的牡丹,嘴角擒着异常柔和的笑容。 “迎夏,你多调些颜料过来。”云溪雅低头吩咐着。 这夜,雅菡阁内灯火一片通明,隔着窗户隐约可见一抹倩影。 次日清晨 以往还算安静的牡丹阁内人来人往的,夕芙姑姑笑着将前来道贺的众人引入屋内。 萧姨娘特意绣了一个小巧的锦囊,而云溪可则是自己编了一个漂亮的小挂件送了上去,“公主夫人,这个就当我送给还没出生的宝宝。” 明燕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东西,心里虽然不在意,但好在脸上没有流露出来,“可儿有心了。” 云溪灵也从青璃手中拿了一小包檀香,不过她并没有直接给明燕,而是转身交给了夕芙姑姑,“姑姑,此香轻燃可助眠,但不宜常用。” 夕芙姑姑轻愣,视线触及到云溪灵温和的目光时,她笑着将香妥当收好,“嗯,奴婢记住了。” “夫人,妾身特意为小宝宝编了平安结。”杜淳笑着将东西递过去。明燕随意地看了她一眼后,懒懒的收到一边。 “妹妹手可真巧,这平安结编的那么顺。”萧姨娘笑着看向那个红结。 “姐姐过誉了。”杜淳说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她们话语间,门口的丫鬟突然高声道:“公主夫人,大小姐来了。” 随着她的话落,云溪雅就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裙走了进来,她莲步轻移一股幽香扑面而来,明燕轻笑着招呼她坐到自己对面。 云溪雅从迎夏手中拿过一个长方形的礼盒,“这是我昨天晚上连夜赶工画好的,如今就用来恭贺你喜得贵子了。” “雅儿……”明燕有些纠结的看着她,心中像打翻了调味瓶一样。 云溪雅素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你现在有了身子,要好好养着。”说着,她轻轻取出百花图慢慢打开。 随着画卷展开,一副百花争放图渐渐映入大家的视线。画卷上布满了各色精致的花朵,几片翠绿的枝叶夹杂其中。 “这幅图……大姐姐一个晚上就画出来了?”云溪可惊讶地看着。 “怎么可能。”云溪雅失笑,“从我在侯府里见到公主那天开始,就一直在准备了。”说着她将画铺在桌上。“本来说百花节时给你一个惊喜。” “呀,这上面的花种类真多。”云溪可羡慕的看着画卷。 “大小姐这画功,真是越来越出色了。”萧姨娘也笑着夸赞了一句。 云溪灵走上前,细细观察起画卷。确如云溪可所言,上面除了牡丹外,还要茶花、水仙、梅花、杜鹃、桃花等等。特别这些花的叶片上都用了淡金色颜料勾勒,深深浅浅的颜色交映下,显的很是立体。 嗯?这是什么味道…… 云溪灵突然从画卷上闻到一股很清雅的香气,她不着痕迹的用手指轻碰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花瓣。 玉手微抬,借着整理鬓发的功夫仔细的闻了闻,可惜那股香气过淡,一时间云溪灵也分辨不出纠结是何种花料。 当然,闻到气味的人不止她一个。 “好像还有股淡淡的香味。”明燕轻轻嗅了嗅,“是什么味道…很奇特。” 云溪雅神秘的笑起,“当然是花的香味呀,不然怎么能叫百花图呢?”说着她又从装画的盒子里拿出一瓶透明的液体。“这个可以保留住画上的花香,你让丫鬟每五天轻撒一点到花蕊上。” “另外这画不能被阳光直射,不然颜色变浅就不好看了。”云溪雅叮嘱了几句。 明燕无奈的耸肩,“放心吧,这画我会好好收藏。”说着她看了一眼夕芙姑姑,“姑姑,你把画挂到我卧室去。” “好。”夕芙姑姑小心的将画卷拿到寝室内。 云溪雅收回视线,眼底的笑容染上几分凉意。她低下头瞟了一眼明燕还未隆起的腹部,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桂嬷嬷扶着大夫人走了进来。 大夫人轻轻环顾了一圈牡丹阁内的摆设,“府里刚刚送来了不少兰花,公主可要放几盆在牡丹阁中赏玩?” 明燕对于兰花还是挺喜欢的,她点了点头,“嗯,刚好我屋里的花也要换换。” 桂嬷嬷闻言,就让人抬了几盆花放到窗边,“公主夫人,摆在这里可以吗?” 明燕顺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后,随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大夫人又拿出一张请柬,“刚刚画国公府的人送来了这个。” 众人上前一看,原来是画老太君的七十大寿。 “如今公主妹妹有孕在身,十日后的寿宴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大夫人温柔的看着她,“侯爷的意思也是让妹妹留在家中休养。” 明燕对此表示无所谓,反正她本来也不打算去,“嗯,听姐姐的。” “那好。十日后,我就带着你们几个丫头一同去给老太君贺寿。”大夫人笑着看向云溪雅她们。 “哎呀!”杜淳突然轻叫了一声。 几人闻声望去,只见她原本白嫩的手背上通红一片。明燕眉头微皱,“怎么做事的?” 倒水的丫鬟连忙欠身,“公主,奴婢不是有意的。” 杜淳留意到明燕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时,心头一跳。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公主,当下只好忍着手上灼烧的刺痛,勉强扯出笑容,“没事,以后不要倒那么烫的水。” “还不谢谢杜姨娘。”明燕看着那丫鬟,丫鬟又对着她弯了弯腰。 大夫人将明燕的一番举动看在眼里,心中却不屑的冷哼,她深深看着杜淳,“你就是性子软。” 杜淳像是没有听懂一样,没有说话。大家差不多在牡丹阁里坐了有一盏茶的时间,眼瞅着差不多也该用午膳了,这才请辞离去。 “小姐,你看这些是刚刚李管家送来的。”才回到云轩阁时,白鹭就抱着一簇洁白的百合花跑了过来。 云溪灵看了一眼还沾染着露水的花瓣,“将它插到桌上吧。” “嗯。”白鹭抱着花走了过去。 青浅歪着头看了一眼,“好难得,这个季节还有百合花。”说着她低头闻了闻,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果然还是百合花的气味最好闻了!” 云溪灵闻言手中动作一顿,一个念头隐隐在她心中浮现。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准备寿礼 说起这画老太君的寿宴,那可算是北越贵族圈内的一件大事了。画氏一家从陛下还是太子时就一直扶持,而如今画国公府的嫡女画颖,又与太子肖烨墨定下婚约,他们一家可谓是风头正盛呢! 云溪灵早早就被画颖从云侯府中拉了出来,陪着她在大街上到处乱逛。画颖今日穿了一身湛蓝劲装的服饰,墨色长发高束于脑后,淡蓝色的发带轻轻晃动着。 画颖在街边的小摊上转来转去,白净的脸庞上洋溢着自信而干净的笑容。“溪灵!你来看这个!”她低着头朝后面不停招手。 云溪灵本来跟在她身后半米处悠闲地漫步,此刻闻言轻笑着走上去。只见画颖正站在一个发饰摊前,她两只手上各拿着一支簪子,看起来似乎在对比。 “两位小姐,我这儿的发簪款式特别多,二位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老板脸上堆满了笑容,努力推销着自己的东西。 “唔…这两个的设计不错……”画颖盯着两支簪子纠结成一片。 云溪灵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发簪上,两支发簪款式简约大方,都是用了简单的蝴蝶和珍珠作为装饰。“买蓝色吧,和你衣服搭。”云溪灵建议道。 画颖闻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投向她身上淡粉色的衣裙时,嘴角一弯抬手将那只粉色流苏簪插到了她的头上,“好看!”随后又反手把蓝色的蝴蝶簪戴到自己头上,非常阔气的将一锭银子放在摊上,“老板这两支我都要了!” “姑娘好眼光!这两支是我这做工最精致的簪子了,跟二位姑娘极配!”老板笑咪咪地竖起大拇指。 “哈哈哈,老板你可真会说话!”画颖对他的恭维倒是很高兴,买到心仪的东西后,她就拉着云溪灵往前走去。 云溪灵抬头摸了摸头上的发簪,“不是说好挑选寿礼的吗?” 画颖摆摆手,心非常大的来一句,“不急不急,这种东西要随缘。”说着她又跑到一个买糖葫芦的小贩面前,看样子这次是打算买糖葫芦了。 青璃青浅无奈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看着手上的东西。“我没想到颖郡主也那么喜欢买东西。”青浅小声的说。 青璃轻轻一笑,接过画颖丢给她们的手环,“不奇怪啊,女孩子都喜欢上街买东西的。”说着她又瞟了一眼云溪灵,“当然,咱们小姐除外。” “噗…”青浅忍不住笑了起来,朝着云溪灵的背影努嘴,“不怕被小姐听见?”青璃对着她挑了挑眉,“你不说谁知道。”话落,两人又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们之间的对话云溪灵确实不知道,她此刻的注意力已经被两个孩子引走了。 “真的吗?你真的看到了黄金?”扎着小辫子的男孩问,“它真的是金灿灿的吗?就像糖糕一样?” “嗯嗯,当时有马车撞到一起,箱子里就掉了几块出来!”另一个红衣小男孩还特意左右看了看,把手贴在对方耳边,“悄悄告诉你,我还看见黄金掉在地上啪的一下就断了。” “真的假的?”小辫子男孩奶声奶气的问,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好奇。“金子和软糖一样软啊?” “小朋友,你们在说什么金子呀?”云溪灵突然半蹲下身,温柔地看着他们。两个孩子被她吓了一跳,不过见这位粉衣姐姐温柔可亲,很快就放下了防备。 “就是前几天出城的金子。”红衣男孩微嘟着嘴。云溪灵眼眸微转,柔声道:“那天是不是有很多马车,周围还有好多拿武器的哥哥守着?” “嗯嗯!就是那天!”小辫子男孩点了点头,他伸出自己胖乎乎的小手,“那天阿娘还给我买了甜糕。” “呀!我也想吃甜糕……”红衣男孩眼中露出几分渴望。看着两个孩子就要继续甜糕话题,云溪灵轻声打断他们,“你们为什么说金子软呢?” 红衣男孩歪了歪头,小手指点了点下巴,天真的笑道:“因为它一掉到地上就断了,就像这样。”说着他比划了几下,“姐姐真笨!” 云溪灵闻言眸色渐深,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件事。画颖本来纠结着是买水晶糕好还是马蹄糕好,正想问问看云溪灵的意见。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她正蹲在几步外的一棵枫树下,和两个小孩子说话。 画颖眉头轻扬走了过去,“说什么呢?” 云溪灵轻轻站起身拍了拍衣摆,“听小孩子讲故事。”说着她还朝两个孩子眨了眨眼,男孩们还以为这个姐姐在和自己做游戏,也不管听没听懂就点头,“讲故事讲故事。” “哈哈,好可爱!”画颖摸了摸他们的头,眼中闪过几分笑意,“你们等我一下哦。”说着她又快步转身到刚刚的糕点店,买了两份水晶糕走了过来。她一手一带分别递给他们,“姐姐请你们吃点心!” “谢谢姐姐!”小孩子也不怕画颖会害自己,伸手就接过后就小跑到前面的一个小摊上,“阿爹阿娘,那两个姐姐给我们买了点心~”两个男孩同时指向枫树下的云溪灵和画颖。 两家长辈乍一看是尚味居的糕点心中吓了一跳。生怕是孩子们乱拿了东西,可顺着他们指的方向望去,有两个衣着打扮华丽的贵家小姐正友好的朝他们点头。 两家长辈又笑着朝她们抬了抬手。 “那两个孩子比小凡乖多了!”画颖挽着云溪灵的手,“对了溪灵,你打算送什么寿礼?” “我是打算为老太君煮一道茶。”云溪灵陪着她漫步在热闹的街市上,“你怎么不和你哥哥,或者太子一起准备寿礼?” 画颖闻言身体微僵,而后重重叹了口气撇着嘴,“这个嘛……” 看她支支吾吾的样子,云溪灵笑着打趣道:“你该不会是和他们打赌了吧?”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下,云溪灵又道:“比如说…看谁的礼物最与众不同之类的?” “啊!溪灵你一点都不好玩!”画颖被揭穿心思后,用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脸。云溪灵无奈地拿开她的手,“那你有什么思路没?” “就是没有才来找你呀!”画颖干脆双手一摊,“不管,反正这个事你得帮我!”说着她又咬了咬牙,“这次我非要让他们好好开开眼!” 说完后,画颖干脆抱着她的手臂,“好溪灵,你就帮我想想呗。” 云溪灵失笑的拉住快被她拽下的外衣,“好,我帮你想。但是你能先告诉我自己擅长什么吗?”说着她好不容易解救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外衣,“武功除外。” 这个问题难到她了。画颖抬手摸着下巴,双眼望着天,“唔……刺绣?不太会,琴棋书画…太普通了,舞蹈…就更不行了。” “哎呀!”她烦躁的放下手,“我好像没有特别擅长的,除了武功!”画颖说着还认真的点了点头。 云溪灵每听她说一样,脸上的无奈就多一分。“你还真是考验我啊。” “我们溪灵那么聪明,肯定不会被这种小事难倒啦!”画颖笑嘻嘻地看着她。云溪灵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想起上次在千岁府里看到的东西,她突然道:“主意嘛…我还真有一个。” “什么什么?”画颖好奇的问。 云溪灵朝她神秘一笑,将两人手上的东西交给了身边的青璃青浅。反手拉着画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先跟我去个地方。” 画颖没有多想,特别配合的跟着她绕过街市。等到达目的地后,她嘴角抽搐的抬起头,手指颤抖的指着面前的地方,“我们…要进去?” “是啊。”云溪灵面色平静的敲了敲门。 画颖干咽了一下,一把抓住她的手,“那个我想起一家新开的店,我们去……” 吱呀一声,千岁府的侧门打开。墨白诧异地看着面前之人,“小姐。” “墨白,我记得府里是不是放着一套编钟?”云溪灵抬腿走了进去,画颖也只能苦笑着跟上去。 墨白听到她提及编钟,随即将几人引到侧院。云溪灵笑着又交代了他几句后,墨白就转身离开。 画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常人不敢靠近的府邸,“不是说千岁府里很奢华吗?”她怎么瞅着比自家练武的地方还简陋。 云溪灵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拿着墨白留下的剑上前,用剑柄轻轻敲了一下编钟。轻盈而素雅的声音渐渐散开,宁和的钟声让人闻之心静。 “你试试用剑击打编钟。”云溪灵将剑递到画颖面前。画颖反手一抽长剑出鞘,她随意挽了几个剑花,错落击打在编钟上。 悠扬的钟声在耳边回响,画颖笑着收剑,“你是打算让我用剑舞击编钟?” 云溪灵笑着颔首,“很有特点不是吗?” “哈哈哈,好主意!”画颖笑着把剑放到一边,“干脆我们一起合作,你煮茶我剑舞击钟?” “嗯…可以啊。”云溪灵点了点头,画颖笑着一把冲上来,“这个礼物绝对是最特别的!”说罢,还不等云溪灵反应过来,画颖就一把揽住她的腰,凭借着内力让云溪灵双脚离地,抱着她转圈圈。 眼前景色飞快地旋转,让云溪灵有些犯晕,她无奈的拍了拍画颖的手臂,想让对方停下。不过画颖可能还沉浸在喜悦中,完全无视了她的举动。 就在这时,一股阴寒之气袭来,只见一截带着叶片的树枝猛的刺入地面。 画颖带笑的脸庞突然严肃,她抱着云溪灵往后跳了几步,“谁!”目光微冷的看了一眼入地五分的树枝,若是这东西打在人身上,估计当场就要去掉半条命! 墨白走了过来,他捧着一达书本,“督主听闻郡主欲演奏编钟,特让属下送来了几本音谱,以便郡主学习。”说完他果断地将书放到画颖面前。 画颖渐渐收起防备,随意翻看着谱曲,心中有些诧异。九千岁什么时候那么好心肠了,还让人给她送音谱? 但是想到为了能演奏出最佳的效果,她还是非常认真地学了起来。墨白见状,对着云溪灵指了指外面的方向,云溪灵了然颔首。 “青璃青浅,你们留在这儿陪郡主。我去去就来。”云溪灵说着又拿出篮中刚买的点心。 青璃青浅见状点了点头。对于小姐的举动一点都不意外,不过画颖却是抽空问了一句,“你要去哪儿啊?” 青璃立刻走前轻摇了摇头,“郡主,你选中了那首曲子?” 画颖秀眉轻扬,想起自己所站的地方属于谁后,她干脆将心放了下去,拉着青璃青浅挑选曲目。反正那个人总不会伤害溪灵就是了! 云溪灵才走出圆形拱门,就看着闻闲一副大爷姿态靠着栏杆。他化着紫色胭脂的凤眼上扬,修长的手指上把玩着一截树枝,猩红的薄唇半笑不笑的勾着。 云溪灵心中失笑,拿着点心走上前,将树枝从他手里抽出,“你可真是乱来。” 闻闲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眸光瞥见她手上的糕点时,顿时笑了起来,“还是云儿知道疼人,我都好几天没吃饭了。” 云溪灵闻言有些奇怪,“怎么,还有人敢饿着你吗?”一边说,一边将点心拆开。 闻闲冷哼着将人抱到怀中,“他们虐待我!”低沉的嗓音中隐约带着几分委屈,环在云溪灵腰间的手却又紧了几分。不知道是不是云溪灵的错觉,闻闲手环的位置,似乎就是刚刚画颖碰到的地方。 “你们虐待他了?”云溪灵忍着笑意看向墨白,墨白内心大喊冤枉,但是碍于主子的份儿,只能两耳一闭装聋子。 闻闲却是趁机道:“看,默认了。” 这年头,做个合格的下属真不容易……墨白深吸口气抬头望去,平日冷漠的眼眸中充满了无奈。 云溪灵见状轻拍了一下闻闲的手臂,“是不是你自己没胃口,于是干脆就不吃了?”说着她看向闻闲,眼中藏着几分温柔。 才几日不见,闻闲似乎又瘦了不少,他的脸上染着浓厚的胭脂,以至于云溪灵无法看出这人气色究竟如何。 但是每每想到他体内的剧毒,云溪灵的心就始终无法平静。噬心乃当世奇毒,近乎无解,何况它每次发作都要让人受尽折磨…… 闻闲稍稍低下头,正好看见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担忧,他抿唇一笑轻轻贴着她的脸,“你多来看看我,我就吃的下饭了。” 云溪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准备好的话语最终化为一个‘好’字。闻闲心满意足的抱着她,恍惚间,身上的剧痛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听着对面墙壁外隐约传来的钟声,云溪灵道:“会不会影响你?” 闻闲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可以继续在这里练习,但前提是你必须陪同。否则…我会让人把她丢出去的。” 云溪灵闻言浅笑起来,“那是当然。”说着她话锋一转,“我过几日要去画国公府给老太君贺寿,你……”云溪灵话说一半,就被他打断,“我陪你去。” “别闹,药老说过你要多休息。”云溪灵轻轻拌开他的手。闻闲有些不高兴的蹙起眉头,“别信那个老头的,他最爱危言耸听。” 云溪灵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闻闲的脸颊,“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惊喜’吗?你答应我好好在府里修养,等寿宴结束我就告诉你。好吗?” 闻闲一把抓住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看着少女认真而又带着温情的眼神后,他妥协般的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去的时候一定要多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惜命着呢。”云溪灵将点心放到他面前,又对着墨白道:“墨白,你们一定要盯着让他吃饭,如果千岁爷不肯……就让人来通知我。” 墨白闻言立刻点头,“小姐放心!我们保证会盯着爷吃饭!”他的语气还带着几分轻快,看起来对云溪灵这个提议求之不得。 闻闲都来不及拦住话头,斜瞟着墨白,传音入密道:“小白,见风使舵的本事见长啊……” 墨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站在一边,装作自己是个木头人。 “闻闲,你说金子有可能掉到地上就断吗?”云溪灵突然问起。 闻闲的视线慢慢收了回来,他轻笑着摸了摸云溪灵的头发,“当然不会,金子可没那么脆弱。”说着他的目光停在她发间的粉色流苏发簪,两指一并将发簪从她头上取下,有些嫌弃的看了看,“怎么戴这么难看的簪子。” 云溪灵因心中想着其他事情,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愣愣的顺着闻闲的手望去,“难看吗?我觉得还好呀。” “难看。”闻闲完全不给面子的吐出两字,云溪灵抬手将发簪拿了回来,“郡主一片好心。” 闻闲撇了撇嘴,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打了个响指,夜五立刻抬着一盘精致的头面放到二人面前。 闻闲轻笑着看了一眼玉盘内的发簪步摇,随后走到云溪灵身后,灵活的手指一动,就将她梳好的青丝解开。 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洒落,云溪灵无奈的看着垂落在胸前的发丝,“你把我头发弄散了。” 闻闲用手穿过她的发丝,右手也不知从那里变成一把木梳,轻轻的梳理着,“嗯…所以我帮你重新梳一个。” “你会吗?”云溪灵有点怀疑,女子的发髻较之男子要复杂的多,他会吗? 闻闲听出她语气中透着的怀疑,轻哼了一下,打算直接用事实说话,他的双手温柔穿过发丝,没过多久就帮她盘了一个云霞髻。 他伸手将玉盘内的发饰一一戴到云溪灵的头上,夜五也非常识趣的抬着一面铜镜放到两人面前。 透过铜镜,云溪灵才看到自己的头发被他编成了几条粗细不一的辫子,发辫错落有致的盘在右侧,看上去确实比她之前的发型精致很多。 闻闲将一只镶嵌着珍珠的步摇稳稳插到发髻中,又取过两只有淡粉细碎水晶流苏的蝴蝶发夹。云溪灵望着铜镜中那人温柔的眉眼,不由得勾起嘴角。 “好了。”闻闲将发夹别好后,轻轻将双手搭在她肩上,“好看吧?” 云溪灵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轻笑着点头,“嗯,好看。”随后她又微微侧头,“你怎么会梳女子发髻的?” “学的呀……”闻闲盯着镜子女子的双眸,哑声在她耳边道:“为了以后能亲手帮我夫人梳妆。” 云溪灵耳窝处传来几分痒意,她轻缩了缩脖子,避开闻闲的视线,“那个…不早了,我该走了。”说完,逃一般的快步离开。 闻闲留意到她微微发红的耳根,无声的笑了起来,一时间本就邪魅的容颜变的更加勾魂摄魄。 墙的另一边,画颖已经挑好了要演奏的曲目,反复练习了几遍后,她将剑收回鞘中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 青浅给她倒了杯水,“郡主喝点水吧。” 画颖接过一口饮下,“呼……编钟的声音是好听,不过难度也真是很大。”这才练了多久,她的右手手腕就酸的要命。 青璃笑着上前帮她揉了揉手腕,“那是因为郡主全凭剑锋击打,要比常人更费上力。” “嗯嗯,有道理。”画颖点头,随后她瞟了一眼天空,“差不多也该回去了,你们家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就回来。”云溪灵走到她们面前,三人闻声望去,视线不约而同地停留在她的头发上。 看着明显是重新梳理过的发髻,青浅眨了眨眼,“小姐,你这头发……” 云溪灵笑着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反而是看着画颖道:“颖颖,我们走吧,明天在过来练习。” “可以吗?”画颖小心的看了一眼外面,云溪灵笑着点头,“嗯,寿宴开始前就来这里多练练。” “那真是太好了。”刚刚她还在担心,若是让人送编钟到府里,那她这精心准备的寿礼岂不是要提前被人察觉! 画颖挽着云溪灵的手说说笑笑的从侧门离开,她们穿过一个小巷子重新走回到街市上。“那我们就约好寿宴前的几天都在这里见,然后再去练习?”画颖笑道。 “好。”云溪灵点点头。 正当两人打算分开的时候,画颖突然拉了她一下,“溪灵,也许你会觉得我有点多管闲事,但是……”她的脸色变的认真起来,“我还是认为,你不该跟他走太近。” 云溪灵自然知晓对方口中的‘他’所指何人,“我心里有数。” 画颖看她神色平平,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于是无奈的劝道:“我知道他对你很好,但是身份摆在那里,你总不可能和一个……共度一生吧。再说了,和他关系过密对你以后的亲事也影响极大。” 话落,云溪灵却轻笑了起来,她认真的看着画颖,“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画颖见状,心知自己是劝不动了,只好浅浅的笑了笑,“你有分寸就好。”说完后,她才往右侧路口走去,“明天见!” 云溪灵淡笑不语的点了点头,而后带着青璃青浅往云侯府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七十大寿 几日后,画老太君的寿宴如期而至! 门前鞭炮齐鸣,两座石狮脖颈上系着喜庆的缎带。大门两侧每隔三米,就站着一个身穿淡红色渐变衣裙的丫鬟。这些眉清目秀的姑娘们手上或端玉盘,或提着花篮,她们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容。小厮们也纷纷穿着深蓝色的短衫,喜庆洋洋地迎着众宾客入内。 “呦~吕大人!”李天看到吕永昌的背影,从后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吕永昌回过头,看清来人后也笑着拱手,“李大人!一道?”随后两人让下属将寿礼交于引路小厮。 “恭喜恭喜啊!”大夫人笑着对站在院中的接待客人的画颖道贺。画颖大方的回笑,“云侯夫人招待不周,请先到内院一坐。”大夫人笑着将礼物放到一边,就同云霄鹏一道走入内院。 “小姐!杂耍的和戏班的人都到了,是不是安排他们到后院先准备着?”小厮高声问。 画颖侧身对着他喊了一声,“嗯,你带过去吧。” 内院,画子息难得换下了往日常穿的白色衣袍,一身白蓝色的锦袍衬的他更加英俊潇洒。 “难得啊,咱们的画世子终于换风格了!”肖烨擎打趣着。温御将手握拳放到唇边,轻咳了几声,“今天是老太君七十大寿,他肯定不能穿一身白呀。” “你们两够了啊!”画子息无奈地看着他们,“不帮着我招待客人就算了,还在这里看热闹。” “哈哈哈,不是有我太子皇兄帮着招呼了嘛。”肖烨擎朝外瞥去,眼中满是笑意。“我们肯定要识趣点,多让皇兄表现表现啊。” 画子息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突然咧嘴笑起,“好了好了,不和你们闹了。我去招待其他人了,你们两个自便。”说完,他又快步走向前院。 肖烨擎手搭在温御的右肩,“诶,话说你这次送的什么?” “你问这个干嘛?”温御不是很懂,但是瞥见他轻抿着薄唇时,他失笑摇头,“该不会你也和颖颖那丫头打赌了吧?” 肖烨擎懒懒的活动了一下手腕,“还不是我皇兄非要拉着我,想不掺和都难。所以你到底送了什么呀?” “玉如意。”温御轻笑着,视线突然在礼当上扫了一眼,“你不会…是送了东珠吧?”刚刚他可是看到一颗色泽极佳的东珠。想来除了肖烨擎,其他人也拿不出那样上好的东珠了。 肖烨擎双手一摊,“那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最适合的。” 温御隽美的脸庞上浮现淡淡的无奈,余光瞥见右后方的丁远时,他微转过头,“丁大人。” “御小将军,三皇子。”丁远依旧带着那张冰冷的面具,双唇紧抿。 另一边,云溪灵笑着被韩梓拉到一边,小姑娘一双眼眸亮晶晶的看着她,“哇,溪灵你的发髻好漂亮啊!”韩梓绕着她走了一圈,“是云霞髻吧?好厉害,谁帮你梳的呀?”这种发髻特别麻烦,现在会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这么想着,她将视线投向青璃青浅,“你们梳的吗?能不能教教我的丫鬟呀?我也想梳这样的发髻。” 青璃轻笑着摇头,“不是我们,这种复杂发髻奴婢可不会呢。” 青浅也点了点头,“难度太大了。” 韩梓遗憾地收回视线,又开始缠着云溪灵不停的问。云溪灵被她问的有些不知所措,她只能把事推到今日没有跟着她来的翠嬷嬷身上。 “翠嬷嬷?”韩梓眨了眨眼,“那我有机会一定要去请教一番!”说着她还轻轻握了个粉拳。 云溪灵有点无奈的看着她,心中默道:你找了也没用啊,这发髻是某人大清早翻墙来帮她梳的。 青璃青浅闻言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王若心轻轻拉了一下欢脱的韩梓,“你声音小点,大家都在看我们了。” 韩梓顿时用手捂着嘴,眉眼弯弯的看着她们。“韩梓妹妹还是那么活泼。”轻柔的嗓音突然在她们身后响起。 三人回头,只见一位清雅脱俗的美人站在面前。云溪雅泛着柔粉色光泽的双唇轻扬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染着温柔。 韩梓嘟了嘟嘴,不着痕迹的走到云溪灵身边。“圣女。” 云溪雅轻轻一笑,“怎么叫的那么生疏,妹妹还是喊我一声溪雅姐吧。” 韩梓犹豫了一下,小声的喊了一句。云溪雅闻言,顿时笑容更甚。阳光下,一身月牙白长裙的云溪雅更显的有几分说不出的出尘。 “雅儿!”温茉兰突然朝她招手,“这边!” 云溪雅侧头看了一眼,又笑着对云溪灵道:“我先过去了。” 云溪灵淡笑颔首。 等她走远后,韩梓才像松了口气般放开紧抓着云溪灵的手。云溪灵的唇角上扬,“你好像很怕我大姐?” “谁怕啦!我只是不喜欢和她打交道而已。”韩梓瞥瞥嘴,然后又没骨头般的倒在王若心身上,“啊~她这么长的那么好看……羡慕!” 王若心笑着拍了一下她的头,“好了,别闹了。” “溪灵你姐姐平日都是吃什么,擦什么?”韩梓又眼冒金星的盯着云溪灵,“她皮肤好身材也好!肯定是有好好保养吧!” 云溪灵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这个我可不知道,要不你自己去问问?” 韩梓闻言小脸一垮,“算了,我还是自己研究吧。”才不要去问那个人呢! 云溪灵笑意不改,可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云溪雅的身上。真是难得,云溪雅今天居然会戴了一支那么普通的木雕发簪,这与她平日里的喜好甚是相悖。 不过她的疑惑很快就等到了解答。 当画子息又一次带着宾客过来时,云溪灵一眼就看到了在他身边,穿着青色绣墨竹长袍的秦沐风。 她的视线在秦沐风和云溪雅身上一晃而过,嘴角的笑意浸了些许凉意。这两人的动作比她想象的要快,这才回来多久,就已经互通情愫了。 “溪灵姐姐!” 云溪灵的袖子突然被人拉了一天,她低头一看。只见画子凡缩在一张桌子后面,探头探脑的睁着一双乌油油的眼睛,白嫩的小脸迎着阳光抬起。 云溪灵半蹲下身,让他可以不用那么费力的抬头。“小少爷。” 这两年不见,画子凡似乎长高了不少,稚嫩的五官如今已依稀可见几分俊俏。想到他兄长和姐姐的容貌,不难想象这位小少爷日后的风采。 “溪灵姐姐,我听说你养了一只白虎?”画子凡抓着她的手,“能不能给我看看?” 云溪灵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你来晚了一步,我把它放回家了。” “家?那不就是云侯府嘛?”画子凡一副‘你不要欺负我小,就随便编个理由来打发我’的模样。 云溪灵轻轻掐了掐他的脸,“不是侯府。”说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染上几分温柔,“是…另一个意义上的家。” 小少爷以为她所指的是放生,于是整个人垮了下来。“啊……”他闷闷不乐的低下头,“都怪哥哥不让我去找你玩……” 找我玩?你找我能玩什么? 云溪灵险些笑出声,她轻咳了几声,“你呢,怎么自己跑到这里了?” “嘘!”画子凡竖起食指,“我偷偷跑过来的,不要伸张。”说着他还把自己的身体往云溪灵后面缩了缩。 望着这个试图用自己躲避他人视线的小少爷,云溪灵无奈的抚额。好吧,她算理解为什么画颖会说,街上遇到的孩子都比他乖了。 “听话,快回去。”云溪灵站起身,画子凡干脆装作没听见,扭过身盯着内院里其他客人。 “云二小姐。”肖烨擎走了过来,“你……小凡?”他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个缩在角落的小少爷。 “你找到小凡了?”画颖闻声匆匆赶来,肖烨擎朝着桌子后面抬了抬下巴。画颖单手插腰,“自觉点儿出来!” 画子凡嘟着嘴站了出来,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她身边,闷声喊了句姐姐。 “奶奶在到处找你,还不快过去!”画颖瞪了他一眼,画子凡撅着嘴慢吞吞的朝画老太君的院子去,期间还一步三回头的瞅着画颖。 “他没给你添麻烦吧?”画颖看着云溪灵。 “没有。”云溪灵笑着摇头。 画颖见状后,对着她眨了眨眼,“那就好,我先去换身衣服,等会儿见。” 云溪灵了然的笑了起来,“嗯,等会儿见。” 肖烨擎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帮她出主意了?”说着也不等对方回答,又道:“那丫头最近神神秘秘的。” “她想给老太君一个惊喜而已。”云溪灵笑着回答。肖烨擎轻耸了耸肩,“那还真是值得期待。”说着他就直径走开。 一阵秋风袭来,卷起几片落叶纷飞。云溪灵轻侧过头抬手捏起肩上的落叶,她的眸光在一瞬间变的极为温和。 秦沐风无意间转身,正巧看见她短暂的那一抹笑容,心中微动。他抬腿走上前,“灵儿,好久不见。” 云溪灵笑容清冷,“不久前秦大人才拜访过侯府。”所以,算不得什么好久不见。 秦沐风对她的态度也习以为常了,无视对方冷淡的语气,“前几次都是匆匆一面,完全来不及和你说说话。” “我们之间有什么话可说吗?”云溪灵有些诧异的反问。 秦沐风失笑低下头,纤长的睫羽遮挡住眼中涌起的风波,“女孩子还是不要那么冷漠的好。”说着,他一反常态的没有纠缠,而是平静地从她面前走过,就在两人即将并肩时,秦沐风突然压低声音,“云溪灵,相信吗?你最终会属于我。” “哦?”云溪灵沉默的看了一眼天空后,才将视线慢慢落到他的身上,幽深而清冷的眸子中满是讽刺,“秦大人是睡糊涂了吧,大白天的就在说梦话。” 秦沐风剑眉微挑,无声的弯了弯嘴角。 两人擦肩而过的刹那,云溪灵敏锐的察觉到秦沐风身上的气息变了。对方已经撕下了那层温柔痴情的外皮,正向她肆无忌惮地展示着自己真正的一面! 秦沐风直径走到云希瑞身边,脸色淡淡,笑的有几分漫不经心。 “你……”云希瑞将方才那一幕看的非常清楚,故而他对秦沐风的举动更是不解。 秦沐风这次没有像往日那般表达爱慕,而是似笑非笑的说道:“聪明的少女,难免会吸引人。”若是能为我所用,必是一大助力! “准确地说是,聪明而且冷漠。”云希瑞嗤笑。“我倒觉得,她是个非常麻烦绊脚石。” 秦沐风无所谓的笑了笑,心中越发想要和云溪灵交交手。对付聪明的女子,只需用感情操控即可,不过对付起像云溪灵这样的…就需要多花点心思了,若是不能让她死心塌地的爱上自己,那么…还是直接斩草除根的好。 秦沐风想着,眼底染上几分极淡的杀意! 就在这时,院内的丝竹之声渐渐褪去,画老太君在画子息和画子凡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过来。 老人家一头银发高高盘于脑后,精致的点翠发冠稳稳的戴在头上。她今日穿着一身墨绿色织金长袄,衣领上盘绣着精致的花草图纹,下面则是搭配了一条暖色织金马面。一身华贵的衣着,让老人家和蔼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端庄。 众人纷纷朝她贺寿,画老太君慈祥的让大家坐下。随后,舞狮队的人纷纷走到院中高台上,他们在一片喝彩声中表演着。 云溪雅大方的走到她面前,精致的脸庞上充满笑容,“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画老太君笑着点头,“我老太婆可受不得圣女这一礼呀。”话落,何嬷嬷就立刻上前将云溪雅扶起。 云溪雅顺着她的力道直起腰,大夫人随即走到她身边,“孩子的礼,老太君怎会受不起呢。” “哈哈哈,云侯夫人说的是,老太君德高望重,自是受的起!”齐夫人笑着接过话。 “老太君,这是我亲手抄写的佛经,特作寿礼献给您。”云溪雅双手拿过一本包装精致的书本送来上去。 “呀…这好像还是个孤本。”几位官家夫人眼尖的认出封皮上的字样。 “手抄的佛教孤本……莫不是神官宫里的那本吧?” “圣女真是有心了。” 不少官家夫人小姐们窃窃私语。 画老太君带着皱纹的脸上笑了笑,没有说话。这时,肖烨墨突然让人拿着一个精致的礼盒走了过来,在众人好奇地目光下,他命人打开礼盒。 一副百寿图渐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肖烨墨笑着上前,“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健康如意笑口常开!”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画老太君连忙让何嬷嬷将百寿图仔细收好。 温御含笑和肖烨擎碰杯,“太子这次的礼物可把我们比下去了。” “意料之中。”肖烨擎薄唇勾起,“皇兄为了这个寿礼可是准备了很久,毕竟是未来的奶奶嘛…” 温御忍不住轻笑出声,“今天老太君是不是要将他们的婚事定下来?” 肖烨擎瞟了一眼肖烨墨,而后轻轻点头,“早在几天前,父皇母后就已经把时间定好了。不过没告诉皇兄和颖颖,估摸着就是想让老太君在今日直接宣布。” “那这是好事啊!”温御放下酒杯,随后两人又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的碰杯。 “报!恭亲王府的幸姑娘前来贺寿!”小厮高声道。 随着他的话落,一抹翠绿的倩影就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四个高大的男子,幸姑娘大方的朝着画老太君一拜,“恭亲王府阿幸,特带血珊瑚前来为老太君贺寿!”说着她素手一挥,盖着血珊瑚的红布轻轻落地。 精致的血红色珊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幸姑娘挥手让四个男子退下,又笑着道:“王爷因公务无法亲自前来,阿幸就代劳了。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幸姑娘快入座吧。”画子息笑着让丫鬟上前,幸姑娘爽朗地朝她座位身边的人点头。 画子凡见状,也从怀中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奶奶,这个送你。” 画老太君笑着看过去,“菩提手串?我们凡凡也有心了。”她开心地伸手戴过手串,而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微微蹙眉,“怎么没看见颖颖和灵儿她们?” 画子息闻言,笑着在她耳边低声道:“她说给您准备惊喜去了。好像云二小姐也被她拉了过去。” “惊喜?”画老太君轻声呢喃着,“也不知道这两孩子要做什么,怪叫人好奇的。” 何嬷嬷笑着帮她布菜,“可不,这几日小姐都早出晚归的。” 画子凡闻言也点了点头,他悄悄地对着老太君道:“没错没错,姐姐这几天都不在府!” 听他这么一说,画老太君的心里就更加好奇了。 高台上的舞龙舞狮队逐渐往两侧退下,小厮们抬着一组编钟走了上来。与此同时,高台上的红布也被丫鬟们快速取下,她们手捧着精致的莲花灯依次摆放在台上。 “这是要表演什么呀?”齐湘悦有点好奇。 云溪雅仔细看了一下已经布满青莲的台面,“编钟……” “雅儿你说什么呢?”温茉兰侧头看着她,云溪雅柔柔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能想出这项节目的人…还真是心思巧妙。”说完,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空位。 “你们看,丫鬟又抬了个茶桌。”韩梓拉了拉王若心。 看着台上忙碌的丫鬟小厮,就连画子息也有了几分兴趣。他可记得自己没安排过这个节目。 肖烨墨视线停留在编钟和茶桌上,“子息,这是什么节目?”又是编钟又是茶桌的。 “不知道。”画子息摇了摇头,“不是我安排的。” “依我看啊,十有八九是颖颖说的‘惊喜’。”肖烨擎对着他们道。 温御也笑着点头,“有可能。” 就在这时,台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浓浓的白雾,雾气的渲染下,那朵朵青莲的身影显的有些朦胧。 叮——— 悠扬的钟声缓缓响起,白雾中似乎有一抹蓝色在舞动着,清扬宁和的钟声弥漫开来,白雾渐渐散开,众人还未能看清那抹蓝色时,鼻尖就嗅到了一股独属于茶叶的清香。 “好香啊……”幸姑娘轻声道。 众人也嗅到了这股茶香,纷纷议论起来,言语间充满了兴趣。 白雾褪去一半后,大家能清晰地看到此刻高台上正有一位舞剑的高挑女子。 她身上穿着蓝白色相间的衣裙,腰间带着一串极为漂亮的腰链,随着她每次移动,珍珠项链都会铺洒开来。女子的小臂上用丝带系着个精致蝴蝶结,她右手持剑,步伐轻盈的在高台上挥舞出一套凌厉的剑法。 每次抬手落手间,银白的剑锋都会击中她身后的编钟,一首悠扬而平和的曲子,随着她的剑舞而缓缓响起。 画颖以往不施粉黛的脸上,轻轻晕染了一层淡淡的胭脂,樱红色的柔唇扬着迷人的微笑。 但不等众人惊叹,雾气又散了三分。 透着薄雾,隐约可见茶桌前端坐着一位粉衣少女,她白净的脸颊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一双清澈而平静的眸中沉淀着淡淡的温柔。少女白皙的手指轻转,桌上的茶叶和温水交汇,诱人的清香也随之散开。 待白雾全部散开后,众人能清楚的看到云溪灵手中的茶碗上,渐渐升起一副由茶雾组成的山水之象。 青莲高台之上,蓝衣女子剑舞击钟,粉衣女子端坐煮茶。一动一静间两相交映,伴随着编钟清吟与茶香袅袅,不由的让人心境宁和。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宴上惊变 煮茶在这些皇亲贵胄眼中并不稀奇,不过能煮出这云雾山水之景,那就不得不让人惊奇了。 “我从来不知云二小姐会煮茶!”李小姐小声的凑到韩梓耳边说。 韩梓也是愣愣地看着青莲围绕下的女子,“茶雾居然…形成了山的形状。”她小嘴微张,满脸惊愕,“我一直以为茶雾成景是个传说……” “云二小姐真是深藏不露。”王若心抿唇一笑,云溪灵真是个了不起的人,似乎每次她都能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李天和吕永昌对视一眼后,默契的对着云霄鹏举杯,“云侯,没想到你这二女儿还有这等手艺!” “不愧是云侯教出的女儿,一个二个都那么优秀!” 云霄鹏对其他人的恭维照单全收,他笑着朝众人举杯,“哪里哪里,都是孩子们自己好学。”说着仰头饮下杯中酒水,心里却是微微诧异,他可从来不知道云溪灵这丫头会煮茶!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他也无需太过在意。这丫头会的越多,对他的帮助也就越大。 云溪雅慢悠悠的收回视线,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手中的杯子。编钟和煮茶,剑舞配上茶雾成景……果然是心思窍妙。 齐湘悦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眼中带着几分不屑,“不就是煮茶么,有什么好得意的。” 温茉兰看着画颖轻巧的身姿,不知在想什么。 云溪梦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哟,二姐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那个人简直就像被云雾笼罩一般,真是让人看不透。 云溪可闻言,握着杯子的手渐渐收紧,嘴角的笑意有几分不甘和苦涩。 正对着台面的画老太君眉开眼笑的点着头,“好啊,这份寿礼真是太得我心了!”从前只从他人口中得知,云溪灵可以煮出云雾山水的花酒,她就一直想亲眼看看,没想到今日算是愿了这个念头。 青莲台上,画颖一个凌空翻跃,凌厉的剑锋猛的击上三个钟面,云溪灵皓腕轻转,最后一滴热茶滴入碗内。 二人默契的点了点头,一个收剑一个起身,“恭祝老寿星增富增寿增富贵,添光添彩添吉祥!” 话落,温御两指微屈,用石子打向台上系着的两个圆形物体。砰的一声轻响,两个球状物瞬间炸开,纷纷扬扬的花瓣从高空落下,顿时将整个青莲台包裹起来。 “好好好!”画老太君乐的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她老人家笑的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双手还在不断的鼓掌。 肖烨墨失笑着摇头,随后也鼓起掌来。 “好啊你!”肖烨擎拍了一下温御的肩膀,“你小子叛徒!难怪我说你怎么一副气定神闲的。” 温御默默的弯起嘴角,“总不好让两个姑娘失望啊。” 看他一副义正严辞的模样,肖烨擎就气不打一处来。“合着你自己没打赌,就干脆帮着她坑我们了是吧?”这次亏大了!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打赌不是好习惯。”温御压抑着笑意,努力营造出严肃的模样。 “御不厚道啊!”肖烨墨有点郁闷,“亏我特别准备了百寿图,结果还是输给颖颖了。”不过他的眼中却没有半分怒意,反倒是越发的温柔。 台上,云溪灵端着清香的碧螺春走到画老太君面前,何嬷嬷将路让开,老太君眉眼含笑的接过茶碗轻饮一口。“水好,茶好,烹茶的手艺更好。” “您喜欢就好。”云溪灵柔顺的笑了笑。 “那我呢?”画颖从台上飞身而下,“奶奶你怎么不夸夸我呀?” 画老太君点了点她的头,“剑舞的漂亮,编钟也演奏的好极了,你们两个的这份寿礼,真是让咱们既饱眼福又饱耳福啦!” 话落,其余宾客也是纷纷点头应合。 “能博寿星一笑,也不枉我们好几天的辛苦练习了!”画颖笑嘻嘻的朝画老太君眨眼。 老太君哈哈一笑,慈爱的看着她们。画颖心情愉悦地朝着肖烨墨挑了挑眉,瞧那模样,似乎是在说:哼,傻眼了吧! 肖烨墨轻笑,双手微抬着作了一个‘在下甘拜下风’的动作,画颖满足的眯起了眼,脸上满是得意。 “行了行了,你想过去就过去吧,让灵儿和小凡陪我就好。”画老太君将两人互动看在眼里。 画颖俏皮的笑了笑,转身就朝肖烨墨的方向跑去。 “这两个孩子……”画老太君无奈的叹了叹,又转眸看着云溪灵,“还是你性子静。”云溪灵淡笑不语,谦虚有礼的为老人家布菜。 高台上,戏班和杂耍班的人又重现出现在众人眼前,宾客们或观看表演或举杯畅饮,好不热闹。 台下,画颖得意地扬着下巴,“愿赌服输啊!你们不要耍赖。” 肖烨擎瞟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兄长,干脆凑到画颖面前,讨饶道:“未来嫂嫂,小弟现在囊中羞涩,你可要手下留情啊。” “…乱叫什么呢!”画颖杏眼一瞪,耳根微微泛红。肖烨擎调笑着躲到肖烨墨身后,“皇兄救命。” “别闹了。”肖烨墨无奈的卡在两人中间,求救般的看着画子息和温御。 温御爱莫能助的耸肩,画子息则是很不给面子的笑道:“颖颖,你不觉得这次比试不公平么?”画颖身体微愣,回头瞪了一眼这个拆自己台的哥哥。 画子息轻笑着朝云溪灵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请的这个外援,还真是……” “切,你们最开始也没说不能找别人帮忙!”画颖抓住漏洞,“反正你们输了。” “是是是,我们输了。”肖烨墨连忙打着圆场,眸光瞟向云溪灵的身影时,眼中多了几分复杂。 温御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目光,轻笑着走到云溪灵的面前,画老太君见状连忙笑着松开云溪灵的手,一副看好他们两个的样子。 云溪灵无奈的朝老人家笑了笑,也不好和她解释,就跟着温御走到一旁,“御小将军有话要问?” 温御知道面前之人甚是聪慧,于是也不打算兜圈子,“灵儿…不久前太子和我说了那件事。” 那件事?哦,他是指拓跋鸷吧。 云溪灵了然一笑,“嗯。” “你是怎么想到的?”温御有些好奇。 云溪灵敛下双眸,“猜测。通常很多巧合撞在同一时间发生时,绝对有问题。特别那天情况还很特殊。”说着她又抿了抿唇,“御小将军,你们派人查过马车吗?” 她一边说,一边在桌上写了‘灾银’两个字。 温御瞳孔微缩,不着痕迹的抬手擦去桌上字迹,“那个不归我管,车…有什么不对吗?” “之前无意间听路边孩童讲了个故事。”云溪灵唇角弯起,“车上掉下金灿灿的东西,结果落地就断成两半。” “童言…不可尽信。不过,我会找机会查一下。”温御隽美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微笑。 云溪灵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如果是半个月前她让自己帮忙查灾银,温御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可在行馆失火的事情发现后,他就不得不重视了。 同样,云溪灵自己也知道童言不可尽信。但有时候,孩子所陈述的是最直接的现实。 记得前世江州的旱情突然加重。 照理说,赈灾银两到达江州后,灾情应该会得到缓解,可出人意料地是情况没有缓解不说,反而还越发失控。 云溪灵将两世的所见所闻联系到一起后,心中隐约浮现一个念头,那就是…赈灾银两极有可能被人动过手脚! 说委婉好听点,是她不忍江州的惨状再次发生;说直白简单点,这件事的负责人是秦沐风,无论灾银有没有问题,他都难脱干系! 反正只要那个人不高兴了,她就开心了! 若事情真如自己所想那般,那么秦沐风第一个就会遭殃!不过现在这些都是她的猜测,就凭几句童言很难让人信服。 故而,云溪灵没有打算告诉画颖或是肖烨擎,而是选择了性情温和的温御。毕竟相比起其他人,温御会更好说话。 想到这儿,云溪灵的笑容又深了几分,“那就麻烦御小将军了。”说完,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内院一座较高的屋顶上 夜七连忙将闻闲手中的树枝接过,生怕他一个不爽把树枝当暗器掷出去。 夜七望着脸色阴沉的闻闲,无奈的低劝,“爷冷静冷静!他们肯定是在谈正事。” “废话,这还用你说!”闻闲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而后又阴森森地盯着温御。不用猜都知道,云儿肯定是在和他说灾银的事! 夜七一个头两个大,“爷,咱们还是回去吧。如果让小姐知道我偷偷带着你跑过来,她肯定会不高兴的。”明明小姐是吩咐自己盯着爷的呀……要是爷出了什么事,别说药老和墨白大人不放过他,就是小姐难说都会活剥了他的皮!啊……到底要怎么办啊!可真是愁死他了! 闻闲懒懒的挥了挥手,“你不说她怎么知道。” “可是您的身体……”夜七还在努力的劝着,闻闲则冷声打断,“爷自己心里有数。” 况且,从夜五传来的消息看。今天这个寿宴恐怕不会平静,让云儿一个人在这里,他怎么放心的下! 想着闻闲突然抬手捂住胸口,额头出冒出冷汗,“唔……”他压抑着心头剧痛,嘴角处却溢出丝丝殷红。 “爷!”夜七见状,也顾不得他高不高兴,扶着闻闲就从屋顶上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院内云溪灵就无意撞上了秦沐风的视线,只见那人突然朝她举杯一笑,眼神异常冷酷的无声道:祝你好运。 云溪灵神色一冷,心头猛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袭来! 就好像是为了验证她的不安一般,高台上本在表演喷火的男子,突然将手中酒水撒向空中,火把脱手而出,院内立刻燃起熊熊烈火。 本来温婉可人的戏子也顺势跳下高台,修长的袖带下银光森森,一阵阵的箭羽破空之声,在耳边响起。 “啊!!!” 随着一声尖叫,画国公府内顿时一片狼藉。 宾客们纷纷躲闪着院内刺客,以及从天而降的箭羽。画子息反手从戏子手中夺过长剑,一跃而起挡住画老太君面前的箭羽。 “小凡,带奶奶退到屋内,快!” 画子凡虽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小脸紧绷着拉起画老太君就从走廊上走。何嬷嬷也被吓了一跳,但她还算冷静,连忙护在老太君左右。 画颖双唇紧抿,一边抵挡箭羽,一边护着那些手无寸铁的女眷往后面退,“快走!” 肖烨擎和肖烨墨在第一时间也飞身而上,其余会武功的公子也纷纷出手。可惜在场大部分人都是柔弱的女子或是文人,而刺客又来势汹汹,一时间根本顾不上所有人。 青璃在众人推囊间,不小心跌倒在地。她还来不及站起来,眼前就出现一把锋利的匕首,青浅想也不想的扑过去,“小心!” 预料中的刺痛迟迟没有传来,青浅怯生生的睁开眼,只见丁远正挡在两人面前。丁远一脚踹开一个戏子,头也不回的吼道:“还不走!” 青璃青浅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谢谢。”青璃抽空说了一句,就扶着青浅小心的朝画子息指的方向跑去。 两人一边跑一边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云溪灵的身影,“小姐!” 不过因为人数众多,她们的声音被一阵高过一阵的杂音覆盖。空中箭羽又密又快,周围还燃着火焰,尤其这些刺客见人就杀,丝毫没有半分犹豫,现场已经有不少丫鬟小厮倒在血泊之中。 整个内院中,叫喊声和哭泣声混杂,桌椅板凳纷纷倒地,酒杯碟碗更是碎成一片! “啊!”云溪雅轻叫了一声,一支利箭擦着她的脸颊而过。 “雅儿!”大夫人和云霄鹏不约而同的喊了一声。云希瑞一把上前,将她拉到一边,“闪开!” 秦沐风也急忙跑了过来,他担忧的看着云霄鹏几人,“伯父你们往这边来!”说完他亲自带着几人在箭羽中穿梭。 在躲闪过程中,齐湘悦不幸中箭,她茫然地低头看向胸口带血的箭头,生命弥留之际,她似乎看见了齐夫人布满泪痕的面容。 温御从那个杂耍男人丢火把时,就将云溪灵推到了安全的地方,自己飞身拦着那些拿着兵器的戏子和杂耍班人。 很快他发现,这些刺客的目标似乎是冲着太子而来,他眼中闪过几分疑惑,这些人从行动上看训练有素,绝不是普通人!可到底是谁安排的?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袭击画国公府,谋害太子! 画颖从三人的包围圈中跳出,余光瞥见一道冷光直直朝着肖烨墨的后背而去,她来不及多想抬剑一挡。 蒙面人冷哼一声,手中利剑毫不留情地朝着画颖颈间袭去。画颖身体往后倾下,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蒙面人见一击不成,肖烨墨也有了防备,于是转身离开,丝毫不做纠缠,画颖那能让对方就这样离开,足尖一点就追了上去。 “颖颖别追!”肖烨墨看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可惜这句话说晚了一步,画颖已经追着蒙面人离开了内院。 另一边,云溪灵随着人流来到后院花园中,她避开急窜的人群,三步并两的跑到画老太君身边,“老太君有没有受伤?” “灵儿?”画老太君微喘着,“我没事,是小凡…他腿受伤了。”说着她一把将画子凡推倒她面前,“你们年轻人动作快,别管我了!” “是啊,云小姐你先带小少爷离开,老太君身边还有我呢。”何嬷嬷擦了一下额头的汗。 “奶奶!”画子凡忍着疼痛死死拉着画老太君的手。云溪灵咬牙一手扶着画子凡,一手拉着画老太君匆匆往前走。 匆忙间云溪灵感到后背一凉,她来不及细想就拉着三人扑倒在地,“趴下!” 随着她的话落,后面又追来了不少蒙面人,两支箭头泛着暗绿色光芒的箭羽从她们上空飞过。 府内的侍卫也纷纷上前,抵挡着那些人的步伐,花园内也是一片狼藉,人们慌不择路的乱窜。 画子凡用手撑着地面站起,担忧的去扶地上的两人,“奶奶,溪灵姐姐!” 云溪灵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紧追不舍的刺客,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间小屋,“那是什么地方?” 画子凡抬头望去,“摆放花卉的小屋子。” “走,我们过去!”云溪灵拉着三人躲入小屋内,何嬷嬷扶着气息杂乱的画老太君坐下休息,云溪灵则是简单的查看了一下画子凡的伤口,而后自己小心的扒开窗户缝往外望去。 这些蒙面人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云溪灵回头望了一眼这个一直对她不错的老人,深深叹了口气,“老太君,你把外衣脱下给我。” 画老太君活了半辈子的人了,自然明白她的想法,她摇头拒绝,“不行!” 云溪灵严肃的看着她,“如果我们这样坐以待毙,到最后可能谁都逃不过!”随后她又蹲下身摸了摸画子凡的头,“等会儿我出去后,你们在出去,记得找人群做遮掩。” 画老太君愣愣地看着她,云溪灵站起身自信的勾起微笑,“我不会有事的。”说罢,趁着老太君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动手将她本来就已经松开的外衣脱下,反手套在自己身上。 “小凡你是个男子汉,要照顾好奶奶,知道吗?”云溪灵背对着他冷声道。 画子凡动了动嘴,一时间连腿上的疼痛都遗忘了,“溪灵姐姐……” “何嬷嬷,这里就交给你了。”云溪灵平静的看了一眼何嬷嬷。 何嬷嬷紧抿着唇,用力点头。 随后,云溪灵从小屋的侧门离开。墨绿色织金的上衣在人群中非常显眼,其中两个蒙面人对视一眼后,立刻从侍卫手中脱身,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追去。 云溪灵顶着这件华贵的衣服快速的在人群中穿梭,走了一段距离后,她借着人流遮挡快速将外衣脱下。 本来她以为那些人的目标是画老太君,只要她将外衣脱下,那么他们应该不会死盯着自己不放。 不过这次云溪灵想错了,那两个蒙面人依旧在她不远处紧追不放,她现在有些后悔将蝴蝶和夜七同时派出去了。 今日这场刺杀,秦沐风不知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也插了一手!难怪他刚刚会说什么‘祝自己好运’。 身后的破空声越发清晰,云溪灵死死咬着牙,袖中的手渐渐握紧。 既然注定躲不过这一箭,那就尽量避开心口这些要害。 反正她的身体早就被赤血蛇毒改造的百毒不侵了,就算中箭也不过流点血受些皮肉之苦。等她倒下后,若那二人还要上前检查,那她就直接用赤血送他们去见阎王! 打定主意后,云溪灵眼中闪过一分决绝!她异常冷静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箭羽,计算着最佳的受伤位置。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墨紫色的长绸紧紧的缠住了她腰身,猛力将她整个人拉上半空,紧接着就撞进一个泛着冷香的胸膛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寿宴收场 “你答应我的不会出事呢?!”闻闲咬牙切齿的瞪着她。 云溪灵还没来的及松口气,此刻乍一听闻闲的呵斥,心里稍稍有点发虚。不过这脚下悬空的感觉实在是没有安全感,她双手抱住他的腰,“我不知道会发生……”话说一半,那些刺客就攻了上来。 闻闲紧抿着薄唇,那双美艳的凤眸中染上嗜血的杀意。他轻轻瞟了一眼窝在怀中异常乖巧的少女,嗓音淡漠的说,“等会说。” 说完后,闻闲冷漠的将视线落在那些黑衣人的身上,银紫色的衣摆无风自动,刹那间,整个花园被一股阴寒戾气所笼罩。 蒙面人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很是意外,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后,默契的将闻闲围在中间,手中长刀直逼其面门。 “跳梁小丑。”闻闲冷哼了一声,猩红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他左手抱着云溪灵,右手猛挥衣袖。 数十条细如蚕丝的金弦从他袖中射出,金弦狠狠地缠住蒙面人的四肢,闻闲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操控着弦丝,五指微握。 随着一声惨叫,蒙面人的四肢被硬生生切断,猩红色的液体四溅开来,几具残尸也从屋顶上砸下。 云溪灵望着那些死状惨烈的刺客,眉头微微皱起。闻闲不是不能用内力么? 还呆在院内的侍卫丫鬟们下意识抬头,如雨般四散的血珠纷纷从天而降,温热的液体有些溅在他们身上,有些散在地面,不一会儿整个花园就染上了浓浓的血腥味。 一些胆子小的丫鬟们,直接两眼一闭晕了过去。院中侍卫也是僵直着身子,一脸呆愣的望着半空中人影,可还没等他们看清来人样貌,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低下头。 剩余的三个刺客见状,后背冷汗直冒,其中一人咽了咽口水,“反正…任务已经完成,我们…撤吧?”他这话一出,三人毫不留恋的转身。 闻闲瞳孔微缩,弦丝朝着他们的后背袭去,金弦缠上他们脖颈的瞬间,血色溅起! 明明是极为血腥的杀戮,在云溪灵眼中却像极了一场渲染着死亡气息的华丽演出。 不远处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闻闲淡漠的看向正往这边赶来的肖烨擎等人,眸色微凉,现在收尾工作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引人注意。 这样一想后,闻闲压制着体内翻滚的气血,一个闪身就抱着云溪灵离开。 眼看这人就要离开画国公府,云溪灵连忙道:“等等,我还没通知青璃她们。” 闻闲身体一顿,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带着她落到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而后不等云溪灵说话,他就先一步松开手,慢条斯理的拍了拍自己的衣领。 云溪灵看他一脸平静的神情,莫名的有些紧张。她嘴角微扯,明明有满肚子的话,此刻却是吐不出一字半句。 闻闲也不催促,悠闲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云溪灵深吸一口气,似乎在考虑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缓解一下气氛。 “想好怎么忽悠我了吗?”闻闲斜瞥着她。 云溪灵心中一松,“我错了。”现在好像除了认错,也没有其他话可说了。 “错?”闻闲突然弯下腰,“云溪灵,你是不是觉得我心脏特别好,特别经吓啊!”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考验他的承受力。 “前几天才跟你说,无论何时,身边要留一个会武功的暗卫。你倒好,干脆把蝴蝶和夜七两个人同时派出去!是真觉得自己命大死不了是吧?”闻闲越说越生气,特别是她一副‘我有数’的表情,差点气的闻闲控制不住一口血喷出来。 还好刚才他不顾夜七阻拦折了回来,不然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云溪灵抿了抿唇,“因为是寿宴,而且又在画国公府,我没想那么多。”说着她看向闻闲有点不悦的面容,“蝴蝶去江南探查那件事,我和你说过。至于小七……”还不是担心你乱来,才让他去守着千岁府的。 不过后半句话,云溪灵并没有说出。她上前抱住这个浑身泛着冷气的人,柔声道:“刚刚谢谢你。” 谢谢你总能在我危险的时候出现,谢谢你对我无底线的包容和忍让,更谢谢你对我倾尽所有温柔的爱。 闻闲沉默了一下,似是挫败似是无奈的深叹,“你就仗着我心软!”随后反手抱住她,恶狠狠的道:“不准再有下次了。” 云溪灵莞尔一笑,“尽量。” 闻闲撇撇嘴,也不指望她真的没下次。反正这丫头经常做些危险的事,他能做的就是好好将她保护起来。“你刚刚有没有受伤?”说罢,就仔细的检查起来。 “我没事。”云溪灵拉过他的手,“对了,你今天不是应该呆在千岁府修养么?看来我和你说的话,你也是不放在心上。”说着,她的视线落到低着头的夜七身上。 夜七苦着一张脸,往后挪了两步,内心几乎头抢地尔:冤枉啊!小姐真不是我要带爷来的! 闻闲也被她噎了一下,干巴巴的道:“我要是不来,你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儿吗?”说着,他又一把拉着云溪灵往内院走去,“现在里面应该安全了,我送你……” 看他忙着将话题转移,云溪灵失笑摇头,“让小七去和青璃说一声,我陪你回千岁府。” 闻闲脚步一顿,突然道:“现在画国公府乱做一团,如果你这个时候陪在画老太君身边,应该能想到画国公府会欠你一个多大的人情。” “你那么久不回去,药老肯定会生气。”云溪灵避开话题。她当然知道这个时候陪在老太君身边,于她而言有利无弊,可是比起这个,她更担心闻闲的身体。 闻闲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态度异常坚决的摇头,“我陪你进去。”说着,他根本不给云溪灵拒绝的机会,麻利的将外衣脱下丢到一旁缩着头的夜七手中,“面具拿过来。” 夜七恭敬的递上,闻闲接过后背身捯饬了一下,在转过身时,面前之人就变成了一个长相普通的侍卫。 云溪灵眉梢上挑,扭不过他,只好无奈着走了进去,闻闲将一身强大的气场收敛,微低着头跟在她身后。内院中弥漫着一股物体烧焦后刺鼻的气息,画子息正指挥着下人清扫打理。 肖烨擎拎着两具尸体丢到中间,“没想到戏班里居然混了那么多刺客。” 画子息也是紧皱着眉头,“真奇怪,这个戏班是我亲自找的,对方是怎么把人安排进来的。” “他们的目标是皇兄?”肖烨擎问。 画子息先是点头而后又摇摇头。“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你们先别研究这个了。”肖烨墨轻身落在二人面前,“颖颖追着一个蒙面人不知去了哪儿。” “御已经去找了。”肖烨擎道。 “去统计受伤人员名单。”画子息凌厉的看向身边暗卫。 这时后院的一个侍卫跑了过来,“世子!小少爷落水了!” 画子息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侍卫气喘吁吁的看着他,“刚刚…刚刚后院也进了刺客,有不少丫鬟小厮受伤,小少爷……” “人救起来了吗?”肖烨墨直接打断。 侍卫连忙点头,但是脸色依然不好,“救是救起来了,但是小少爷现在浑身发冷。” “子息!颖颖也受伤了!”温御抱着画颖飞身而来。只见画颖原本湛蓝的衣裙上晕染开大片血色,她脸色微微透着几分苍白,但气息还算平稳,整个人如同睡着了一般。 肖烨墨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脸色就阴沉的可怕,“今天宾客中有御医,把人找过来!”说完他将剑丢给身边的侍卫,双手接过画颖,“子息我去看奶奶和小凡,你留在这里。” 画子息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肖烨墨认真的看了他一眼后,抱着人转身离去。“三弟,你亲自带人去查那个戏班,应该能找到些线索。” “好!”肖烨擎点头。 后院偏房内 画老太君担忧的看向躺在床上的人,紧绷着脸用毛巾擦着画子凡的脸颊。“云二小姐找到了吗?” 侍女摇摇头,“还没有,不过奴婢听侍卫说,二小姐被人救了下来,应该是不要紧。” 画老太君却没有那么好的心态,“赶快去找!”到底要不要紧,只有见到她本人才知道。 何嬷嬷也被人扶着坐在一边,眉眼间满是疲惫。画老太君见状,就吩咐人扶着她下去休息。 侍女匆匆忙忙地往外跑去,结果撞上了迎面走来的肖烨墨等人。肖烨墨一个侧身,避开侍女,“奶奶,小凡如何了?” “墨儿你来的……颖颖!”画老太君一回头就看见满身是血的画颖,顿时眼前一黑身体微晃,还好身边丫鬟手急眼快的扶住,“老太君,你先坐下吧。” 肖烨墨将画颖轻轻放到一张软塌上,“奶奶注意身体。”说着又亲自拿过湿毛巾,轻轻擦去画颖脸上的血痕。 这时,御医也匆匆赶来,“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行了行了,这个时候还行什么礼啊,赶快看看病人怎么样了!”肖烨墨头也不回的说。 御医擦了擦额头的汗,看清床上和塌上的人之后,心里一个咯哒!当下也不敢在磨蹭,视线左右移动,“这…微臣先看谁啊?” “你帮小凡看,这边有本宫。”肖烨墨说着,自己搭上画颖的手腕。 御医将药箱留在中间,他按着画子凡的手腕,微微吐出口气,“还好还好,小少爷只是因为落水着凉,其他倒是没有大碍。”说着,他拿过止血散和绷带,快速包扎起来。 画老太君也慢慢缓过神来,她深呼吸几次后,走到肖烨墨面前,“颖颖她…严重吗?” “就脉搏上看她伤的不重。但是……”肖烨墨眉头紧锁,检查了一下她手腕上的伤。 这时,门外的侍女突然道:“老太君,云二小姐来了!”话落,云溪灵和闻闲就走入了进来。 画老太君见她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备受打击的心总算是有了点安慰。她勉强的笑了笑,“还好你没事。” 云溪灵轻声安慰了老人家几句,又快步走到画颖面前,“她怎么样?” 肖烨墨沉默了一会儿,正要启唇时。闻闲却突然道:“她中毒了。” “中毒?”肖烨墨闻声望去,在看到对方是个普通侍卫时,眼中闪过几分疑惑。 闻闲微低着头,“太子殿下想必已经察觉到了。郡主身上大部分血迹是溅上去的,她本人并没有较大的伤口。而且她气息平稳,似乎只是‘睡着了’一样。” “确实。”肖烨墨叹了口气。不过他一时间想不到,有什么毒药会让人看起来像睡着了一般。 “那我的颖颖会不会…”画老太君难过的看着两个受伤的孩子。云溪灵轻轻走过去,安慰着老人家的情绪,“老太君您不要着急。”她看了一眼闻闲,“这毒药会伤人性命吗?” 闻闲摇摇头,“不至于,不过…也不宜久拖。”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应该要想办法弄清颖颖到底中了什么毒,而后寻找解药才是正事。”云溪灵轻声道。 “嗯,云二小姐说的对。”肖烨墨将染血的毛巾递给丫鬟。 “墨儿,你还是先去帮子息那边吧。这里我会看着的。”画老太君道。 肖烨墨深深看了一眼画颖后,“好吧。有任何情况就让人来叫我。”说完后,他就走了出去。 云溪灵走到床边摸了摸画子凡的额头,而后又走到画颖身边,正欲帮她将衣袖翻下时,余光却瞥见她腰带上钩到的一丝布条。 云溪灵默不作声的将稀碎的残布从她腰链上解下,清冷的目光看向丫鬟,“再打一盆温水来。” 与此同时的内院 吕永昌尴尬的看着云霄鹏,“云侯,刚刚情况危急,我……” 云霄鹏抬手止住他的话,“吕大人不要紧张,本侯并没有要怪你的意思。”说着他又将视线落到低着头的云溪梦身上,“只是吕大人和小女……这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大夫人无奈地从桂嬷嬷手中拿过一件外衣,轻披在云溪梦的肩上,“虽然吕大人无心冒犯,可女子清誉重于一切。侯爷依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刚刚会场一乱,大家又是躲刺客又是避火,在推囊中云溪梦的衣裳被扯坏,又差点失足落水,多亏吕永昌拉了她一把。 后来为了避开箭羽,吕永昌抱着云溪梦在地上滚了一圈,在场有不少官员夫人都看见了。这对云溪梦而言,影响颇大。 “爹爹娘亲…我……”云溪梦颤抖着肩膀,一脸不知所措。 云溪雅见状,视线在吕永昌和云溪梦身上转了转,突然提议道:“其实…吕大人可以向我三妹妹提亲,这样一来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吕永昌闻言微愣,“可这……” “吕大人该不会是看不上我家梦儿吧?”大夫人斜乜着他,嘴角的笑有几分浅淡。 吕永昌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是怕自己配不上云侯爱女。”他如今已有三十四五,虽说是刑部侍郎,但毕竟是靠科举和努力走到现在,他的家室绝对无法同云侯府这样的氏族相比。 “本侯记得,你家中还没有夫人?”云霄鹏轻笑着。吕永昌点头,“若三小姐愿意,下官必以正妻之礼向云侯府提亲。” 随后几人都看向低着头的云溪梦。 云溪雅半蹲下身,柔声哄道:“梦儿,刚刚的话你听清了吗?” 云溪梦轻轻点头,“嗯。” “那你的意思呢?”云溪雅问。 云溪梦怯生生的抬起头,“梦儿听爹爹和娘亲。” “那好。”云霄鹏抬手拍了拍吕永昌的肩膀,“吕大人,等我回去和夫人定好日子,你就接梦儿过门吧。” 吕永昌看了一眼年轻漂亮的云溪梦,当下笑开了眼,“好!” “还真是因祸得福了,三妹妹恭喜你啊。”云希瑞轻轻扯出笑容,眼中却带着几分鄙夷。 大夫人让桂嬷嬷将云溪梦扶起,“真是没想到,咱们家的丫头中最先定下亲的居然是梦儿。” 另一边,齐苛扶着齐夫人。齐大人也悲伤的安慰着精神萎靡的夫人。云霄鹏见状走了过去,得知是齐湘悦不幸中箭的消息后,沉重的拍了拍齐大人的肩膀。 其余围观的官员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祝贺云侯爱女,还是该安慰云大公子。 人群中,秦沐风轻轻朝云溪雅伸手,“不要紧吧?” 云溪雅轻瞪了他一眼,自己站了起来,“还好,就是刚刚被吓了一跳。”随后,她不着痕迹的往秦沐风的方向走了两步。 借着衣袖的遮挡,秦沐风悄悄握住她白嫩的玉手,云溪雅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又被他牢牢握紧。 三步开外,云溪可愣愣地看着两人紧握的手,眼中充满震惊,但是很快她又低下头,压制着内心的情绪,佯装镇定的将视线移开。 另一边,青璃检查了一下青浅扭伤的脚踝。“回去我用药油帮你揉揉。” “嘶~好痛啊。”青浅小腿微抖,她忍着眼泪拉过青璃,“你呢?你没事吧?” 青璃摇摇头刚要说话,就听丁远冷哼一声,“你这种冒失性子,没出事算运气。” “丁大人,你救了我们,我们很感激。但你说话的语气可以不要那么冲吗?我们好像没有得罪你啊!”青璃冷冷的看着他。真是的,每次见到这个人,都要和他吵一架不可! 丁远噎了一下,他面具下的脸微微抽搐,眼中闪过几分复杂,“懒得管你们。”说完就甩袖走到一边。 “有病。”青璃翻了个白眼。 青浅扶着墙勉强站起,“青璃,我们是不是该去找找小姐?” “对啊!小姐现在还没消息呢。”青璃拍了一下手,但是目光触及她的脚踝时又有些担心,“你走的了吗?” “嗯,能走。”青浅咬着牙,青璃连忙过去扶住她。就在这时,身后却走过一个小厮,“小姐没事,别担心。” 青璃青浅寻声望去,只见一个陌生的小厮对她们比划了几下。两人瞬间认出了他的身份,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画子息带着侍卫走过来,又找了不少大夫帮大家包扎了伤口后,歉意地朝大家抬手,“今日连累大家了,画国公府稍后会安排人送各位离开。” “还好还好,我们也就是受了些惊,其他并没有什么损失。” “哈哈…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几位官员打着官腔。 “画世子哪里话,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幸姑娘朝着他摇了摇头。 “幸姑娘,你的手…”温御视线落在她流着血的手臂,幸姑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哦,大概是刚刚不小心划伤了。”说着她撕下一截衣摆,随意在小臂上绕了两下。 “大家今日受惊了。”肖烨墨高声道。 众人又是一番言语后,这才慢慢离开画国公府。云霄鹏在离开前,走到画子息面前,“画世子,不知灵儿她现在何处?” “二小姐在陪着老太君,可能会晚会回去,云侯不必忧心。”肖烨墨直接替画子息回答了他的问题。 云霄鹏闻言大大的吐出口气,眼中的担忧也慢慢散去,他揉了揉胸口嘴里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云侯若实在担忧的话,本宫让人去请二小姐过来。”肖烨墨道。 云霄鹏轻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不用,老太君定然也受惊不小,让那丫头多陪陪也好。” 温御闻言突然转头看着他,眼中神色略微有些复杂。是自己的错觉么,怎么感觉云霄鹏对于云溪灵的死活…似乎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在意。 “这样吧,二小姐的两个丫鬟留下。等奶奶身体恢复一些后,我亲自送二小姐回府。”画子息建议。 云霄鹏对此自然没有意见。最后,青璃青浅就暂留了下来,其余人则打道回了侯府。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以心为礼 对于自己暂留画国公府这件事,云溪灵毫不意外。她了解云霄鹏的性格,那个人无非就是想借着自己,再和画国公府拉近关系罢了。 云溪灵费了一番功夫安抚住画老太君的情绪后,就让府中姑姑扶着老人家回去休息,而后帮画颖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又命人守在画子凡的身边。其间闻闲一直陪在她身边,等云溪灵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完后,天色也差不多暗了下来。 “多亏你了。”画子息感激的对她点了点头,若不是云溪灵及时安抚住画老太君的情绪,他还真是不知道今天会乱成什么样子,“差不多该用晚膳了,我让人给你端过来?” 云溪灵摇了摇头,将画颖的手轻轻放回锦被中,她望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闻闲,“世子,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现在?”画子息望了望被夕阳渲染的云层,“我让人陪你去吧。”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事要做,但是傍晚一个姑娘出门总是不安全。 云溪灵心知他的好意,“不用了,我身边有侍卫。”说着她朝闻闲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画子息看了一眼闻闲后,眉头微蹙,“就他一个只怕……” “有他一个足够了。”云溪灵莞尔一笑,“青浅受了伤就留在这里吧,照顾好郡主。” 青浅点了点头,“小姐放心。” 画子息本来还想在劝几句,可视线触及少女含笑的面容后,劝说的话又收了回去。这个少女表明上是很柔顺,不过骨子里却异常倔强,常人根本左右不了她的决定,更何况他也无权干涉。 “那好,你自己多小心。”说完,画子息又对着闻闲和青璃道:“照看好你家小姐。” 两人点了点头,“画世子放心。”随后,三人就坐着马车离开了画国公府。夜七非常识相的拿起马鞭,安分的做一个尽职尽责的车夫,青璃犹豫了一会儿后,选择坐在夜七另一边的空位上。 车厢内,云溪灵清冷的眸光一直停留在闻闲脸上。 闻闲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他抬手覆住对方的双眼,“虽然我知道自己很好看,但是云儿你这样一直盯着,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原来你还会不好意思啊。 云溪灵芊长的睫羽在他手心划了几下,她拉下闻闲的手腕,“你老实告诉我,真的没事吗?” “没事!”闻闲认真的说。 他回答的太快,快的让云溪灵不安。 云溪灵将他微凉的手握在手中,双眼又仔细的观察着他。就状态来讲,闻闲看上去精神不错,与往日并无区别,可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呢…… “云儿,你不觉得今天的这场刺杀很奇怪吗?”闻闲深知她的观察力细致,就怕她在这样看下去会发现断疑,于是连忙抛了个话题出来,妄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云溪灵听到他的话后,微愣了一下,“嗯,是有点不对,这些刺客来的太突然了。”画国公府可不是一般府邸,怎么会潜入那么多刺客而无人察觉? “你觉得他们冲谁而来?”闻闲又问。 云溪灵秀眉轻皱,“根据当时的情况看,应该是冲着太子而去,但是……我看了画世子让人统计的伤亡名单,上面的数据很奇怪。”说着眼中浮现几分厉色,“另外,寿宴变故前,秦沐风曾对我说了一句话。” “哦?”闻闲眉尾上扬。 “他说祝我好运。”云溪灵眼中寒意渐浓,“刺客现身的时候,我特别留意过,他们的攻击很有规律,那些箭雨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每次都是擦着秦沐风的身体而过,却不会真的伤到他。” “这个秦沐风不简单。”闻闲摸着自己的下巴,“记得那个被你救出来的拓跋鸷吗?” 云溪灵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闻闲又道:“我后面又让人去细查了行馆的当值宫女太监,在大火烧起之前,秦沐风曾去拜访过。” “你的意思他……不对,行馆起火不是他一个外官能做到的。”云溪灵说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除非…宫中有帮手!”但是这个可能性也很小,毕竟宫中之人并没有理由插手。 随着她的话落,闻闲嘴角的笑意柔了几分,“不好说。” 云溪灵轻嗤,“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金子断裂的事吗?假设行馆起火和赈灾银两,这两件事都和秦沐风有关,那么他的用心未免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秦沐风三年前高中探花,而后被皇帝封官,在狩猎时又有幸被恭亲王赏识,随后才慢慢走进北越的权力圈中,但他这些年来为人极其低调,除去刑部和秦府外,也就拜访云侯府比较勤快。 云溪灵的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有一点说不通,如果行馆起火真是他的手笔,那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闻闲无奈地耸肩,“谁知道,这又不是我们操心的事。”他突然双手抱于胸前,“行馆起火,真正影响到的是皇家。” “所以我才更想不通。”云溪灵抬起头,“人做事都要有目的。若说对灾银动手是为了钱,那么火烧行馆是为了什么?秦沐风虽然有些野心,但毕竟只是一个官员,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云溪灵说着说着,突然发现闻闲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话一顿,“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闻闲摇摇头,在她疑惑的眼神下道:“我是觉得,云儿认真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尤其是那一双幽深如寒潭的眸子。 云溪灵颇为无奈的看着他,“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闻闲轻轻一笑,“我说的也是正经的呀。”他手中轻敲着扶手,“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秦沐风背后有人,亦或是有其他合作者?” 云溪灵闻言,身子一愣。 闻闲又道:“既然找不到他这么做的目的,那么有没有可能是他背后之人所布置的;或者也可以说,他与某个人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们之间存在利益关系。这样一来,你所疑惑的问题就有了答案。” 云溪灵皱着眉。 确实,闻闲所说的其实很有道理,她还从来没有这样去思考过。仔细想想,前世秦沐风融进北越贵族圈和权利中心的速度非常快,照理说,像他那样出身普通,没有家族底蕴做靠山的新人,就算凭借她的谋划帮衬,也不应该那么快就成为了能影响权利的人。 但是前世的秦沐风确实是做到了,记得同一时间的这个时候,他已经做上了代理丞相的位置。好像那个时候,她还特别为他感到高兴,专门庆祝了一番。 “小姐,爷,我们到了。”夜七将马车停稳后,扭头朝着车厢内喊了一句,瞬间将云溪灵的思路拉了回来。 闻闲先一步从车上下来转过身,“云儿你不用下来了,让小七带你回去吧。”说着视线看向青璃,“照顾好她。” 青璃点头,“嗯,督主放心。” 车内,云溪灵刚站起的身子一顿,她撩开帘幔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闻闲双手背于身后,温柔的凝视着她,“快回去吧,不然太晚了会引人注意。”说着,他瞟了一眼夜七。 夜七接收到他的暗示后,立刻坐回原位,“小姐你坐好,我这就送你回去。” 瞧她面带犹豫,闻闲又道:“听话,我会抽时间去找你的。” 低磁的嗓音中藏着淡淡的笑意。 云溪灵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对,若是自己回去的太晚,估计会落人口舌。于是她又对着闻闲嘱咐几句后,才放下帘幕。 闻闲含着笑目送她离去,等马车转过一个弯后,他这才淡然的推开门走入府内。 “唔……” 闻闲突然单膝跪地按住心口,嘴里顿时弥漫开一股铁锈味,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下巴滑落,很快就在地上染出一片猩红。 邪魅诡艳的脸上一片惨白,光洁的额头上也冒出冷汗。闻闲眼前的景象出现重影,一阵天旋地转后,晕倒在地。 另一边,云溪灵正靠着车栏闭目养神,脑中却莫名的回想起刚刚分别时闻闲的言行。突然,她猛的睁开双眼,“停车!” 青璃一愣,下意识朝外喊,“小七,小姐让停车。” 夜七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拉住缰绳,“小姐怎么了?” “转头!回去!”云溪灵的声音不知为何,冷的让人心颤。 夜七和青璃都不敢多问,只好又驾着车调头返回。 这次,马车才刚停稳,不等夜七说话,云溪灵就掀开帘幕跳了下来,青璃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夜七连忙上前敲门,差不多敲了三次后,门才慢慢从里面打开。 云溪灵冷着一张俏脸,二话不说的走了进去。夜五本欲阻拦,可目光触及到少女冰冷的双眸时,伸出一半的手又默默收了回来,他暗自瞟着夜七,似乎是在责问他为什么又带人回来了? 夜七无奈的撇嘴。感情不是你伺候小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 云溪灵轻车熟路的来到闻闲所住的院子,还没踏进去就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她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迎面正好撞上了端着一盘血水的墨白。 墨白一看到她,心就咯哒一下提了起来,欲盖弥彰般的将盆挪到侧面,“小姐,你不是走了吗?” 云溪灵静静看了他一眼,“他人呢?”说完也不等墨白回答,干脆自己推门而入。 刺鼻的药味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地上还丢着不少染血的衣物,云溪灵素手紧握,深吸口气快步走上前。 卧房内,那人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药老正用一根银针刺入他的指腹。云溪灵知道现在不能打扰,于是停下脚步,深吸口气死死压住心中的怒火,站在五步开外的地方,一言不发的望着那个了无生息的男人。 她隐藏于袖中的手越发收紧,心中的怒火和焦急混合在一起说不清是气还是忧,可她情绪越是这样,脸上的神色就越是平静。 药老紧绷着脸,头也不回的伸手,“刀。” 云溪灵闻言这才缓缓松开手指,拿过放在一旁的匕首递过去。药老接过后,立刻在闻闲的手腕上割开一道口子。 暗红色的液体顺着伤口处流出,仔细一看,其中还带着几分浓稠的黑血。药老眉头皱的死死的,左手托着闻闲的手腕,右手快速的又在他身上扎了几针。 闻闲白如美玉的皮肤上,逐渐浮出朵朵妖艳诡异的暗紫色曼陀罗。他双眸紧闭额头上布满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着,口中不时会溢出几声痛语。 药老看着他身上蔓延开来的花纹,轻啧的一下,“丫头你把他扶起来,不要让他乱动。” 云溪灵三步并两的走过去,坐在闻闲身后将他上半身扶起,而后对着药老点了点头。药老紧抿着唇,神色凝重地将他胸前的两针拔下。 噗—— 闻闲控制不住的吐出一口污血,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温度,冰冷的像一具尸体。但是,在他这口污血吐出后,身上的暗紫曼陀罗花纹渐渐停了下来,堪堪停留在他的锁骨上。 药老擦了擦头上的汗,又用毛巾擦去他嘴角的血污,“好了,慢慢让他躺下。” 云溪灵依言照做。 药老将手上的毛巾随意的扔到清水盆中,“小白,换水!” 墨白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又将那盆血水抬走。看他这熟练的程度,估计在她来之前就换了好几次水了。 云溪灵清冷的视线落在闻闲苍白的脸上,药老疲惫的笑了笑,“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我不像那小子,什么都瞒着你。” 云溪灵手袖中的指尖微动,“他之前完全不像中毒。” “哎……我用你的血加上药材,做出了这个药丸。”药老无奈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东西可以压制他体内噬心,但是因为这个药我也是第一次制作,所以,它到底会有什么效果谁都说不准。”说着,他又从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一些云溪灵都叫不出名的药材,“之前,小五他们查到一点端倪,他担心你在寿宴上会有危险。也不等消息核实,就偷吃我的药私自跑了出去,还频繁动用真气。如今这药力散去,他内息萦乱,身体里的噬心更是来势汹汹。” 云溪灵听着看向闻闲的目光更加复杂。 “就现在情况来看,药物的后遗症也开始反扑了。”药老示意她看闻闲身上的暗纹。 “药老您一定有办法的对吗?”云溪灵异常平静的问。 药老轻轻一笑,“有是有,不过很冒险。”说着他将刚刚拿出的药材放入小炉中,“你带着赤血吧?” 云溪灵点头,将赤血从手腕上拿了下来。药老取了赤血一滴毒液,“丫头,我需要你的血。” 云溪灵面不改色的用匕首划破手腕,鲜红的血液流入碗中。“这些够吗?” “嗯,够了。”药老将装着血的碗拿到手中,而后又依次加入炉中药汁,以及赤血蛇毒。鲜红色的液体在这些药物的作用下,猩红渐渐褪去,碗中液体呈现淡粉色。 药老将五根银针浸泡在碗内,他抬眼认真地看着云溪灵的双眼,“丫头,我这一针下去他会醒过来,而后我会依次施针。这个过程中,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务必要让他保持清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云溪灵自信的扯动嘴角,“好。” 药老一边取针一边问:“你…不想知道他的身份吗?” 云溪灵先是一愣,“想。”就在药老要说话时,她又道:“但我更愿意听他亲口告诉我。” 药老内心失笑,“我要下针了。”说着,他神情严肃的将一根针刺入闻闲锁骨下三寸,闻闲本来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而后又闭上。 在云溪灵担忧的眼神下,他芊长的睫羽抖动着眼皮不断的轻动,云溪灵轻声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低唤着他的名字。 “唔……”闻闲低语,他挣扎着睁开双眸,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耳边也是嗡嗡作响,浑身上下更是疼的他连呼吸都费力。 闻闲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吐血晕倒的那个时候。他茫然地看着头顶,下意识地道:“不准…告诉云儿……” 云溪灵顿时一口气堵在喉咙,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怒还是该笑!不过考虑到他现在是伤残人士,她还是决定暂时不跟病人计较了。 “好好好,不告诉。” 熟悉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闻闲本来涣散的眼神又凝了几分,他双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药老趁机又下了两针,闻闲顿时感觉体内经脉一阵阵的刺痛,于此同时还伴随着浓浓的困倦。云溪灵连忙拉着他完好的那只手,“闻闲不要睡,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累…”闻闲断断续续地说着,上下眼皮都在打架。 云溪灵又道:“你还记得,我欠你一万两银子吗?你要是睡过去了,我就不还你钱了。” 闻闲倒吸一口气,那双浸了润色的眸子没有焦距,似乎只是凭着声音迷茫的望着云溪灵,语气微软的哼哼,“…你敢!” 云溪灵没有和他争辩,温柔的笑道:“敢啊,而且我已经决定,不还了。” 闻闲手指微抬颤抖的指着她,似乎是想指责但又没力气,只能勉强吐出一个字,“你……” 就在这时,药老看了一眼云溪灵,手中两根银色的针尖在光下微微泛着光泽。 云溪灵轻轻点头,而后一把握住闻闲的手,“你之前说过,做你的夫人,就不需要还钱对吗?” 随着她话落,药老两针刺下。 闻闲身上一阵热一阵冷的,身上暗色花纹时现时褪,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心脏像万蛊噬咬,浑身血液都似乎要凝固了。 不过闻闲此刻没空去管身上的剧痛,他愣愣的看着面前少女含笑的面容,脑中不断回响着她的话语,他有些兴奋又有些胆怯,不知道她所说的话,是否和自己所猜测的一样,“你……”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更不是在逗你开心。”云溪灵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你了解我,我云溪灵从来不会为了别人去委屈自己,更不会为了哄你开心就随意许下诺言。” “闻闲,我说过会给你一个惊喜。” “现在,我把自己的心给你,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闻闲一时间忘记了所有的痛楚,整个人像被暖阳笼罩一般,“你…不许反悔啊……”若不是体内筋脉抽疼,他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决不反悔!” 我本不愿在相信爱情,但是你的出现,让我死寂多年的心又重新活了过来。一直以来,你用亲身行动向我证明,这个世上是有人愿意用一颗真心护着我、宠着我、爱着我的!只因为听到一个不确定的危险因素,你宁愿不顾噬心不顾内力反蚀也要护我周全,既然你可以毫不犹豫地为我赌上性命。 那么,我也敢为了你再赌一次! 若赢,你我相伴一生; 若输,我拉着你下地狱! 云溪灵这样想着,轻轻俯下身柔唇落在他额头,闻闲喘息着眼中充满了喜悦,飘忽的声音有凝了不少,“……真是…我……” 药老诧异地看着云溪灵,眼中难掩慈祥。他眼珠一转,有些煞风景打断闻闲,“灵丫头你得说服他,让他跟我回去。这次施针虽然成功,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他的身体不能在拖下去了。” “老头儿…你…存心……存心…不让我高兴是吧!”闻闲有气无力的瞪着他。 药老高挑起白眉,“怎么,不服啊?” 云溪灵无奈地摸了摸闻闲的头,“听话,你跟药老回去,好好把身体养好。” “云儿……”闻闲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你舍得我走吗……”好不容易才得到他的云儿,现在就让他走,他怎么肯啊! 云溪灵温柔而坚决的看着他的眼睛,“乖。” 闻闲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眼神阴飕飕的瞟着药老,目光异常的不友好。云溪灵完全相信,要不是他现在浑身无力,估计要跳起来把药老扔出去了。 药老才懒得理会他,独自收着东西,“我们一会儿就启程,有什么话就趁现在赶紧说。”说罢,他就拎着东西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云溪灵轻轻将闻闲的衣襟拉好,闻闲微眯着眼,“我不想走……” 话还没说完,云溪灵白皙的手指就轻点了点他的唇,那双原本幽冷平静的眼眸内满满都是柔情,“我等着你来娶我。” 闻闲挫败的叹了口气,薄唇轻啄了一下她的手指,“云儿,你附耳过来。” 云溪灵顺着他的意思,而后闻闲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药老在外催促了一声,云溪灵笑着打开门。夜五等人将闻闲小心的抬出搬进一辆宽大的马车内,将他轻轻放到一张舒适的软塌上。 药老又和云溪灵说了几句后,一行人就趁着月色,悄声从后门离开。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后,云溪灵脸上的温柔散了几分,“他离开了,你们的收尾工作怎么办?” “小姐不必忧心。”墨白轻轻一笑,“快子时了,小姐还要回画国公府吗?” “嗯。”云溪灵颔首,而后特意看了青璃一眼,“青璃,你拿上药老准备的药。” 青璃闻言,从墨白手上接过药包后,这才跟着云溪灵坐上马车,往画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第一百二十章 各有目的 临近午夜,喧哗的街市渐渐平静了下来,一路上静悄悄的,不时能看到几个行色匆忙的小商贩。 青璃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在云溪灵包着绷带的手腕上,心中疑惑。 云溪灵半靠着车厢,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肤若凝脂的脸上扬着几分温柔的笑容,往日那若有若无的疏离和冰冷褪了不少。 这样的云溪灵还真是第一次见,青璃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刚刚那几个时辰里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人变化那么大。 “等会儿回去若是有人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吗?”云溪灵突然对上她的视线。 青璃想的入神,乍一对上她的目光心里咯哒一下,口中下意识道:“小姐念及画老太君和颖郡主的身体,所以特意去拜访了一位名医,因此耽搁了些时辰。” “嗯,记得就好。”云溪灵轻轻颔首,“千万别说漏嘴了。” 青璃认真的点头。 马车渐渐停稳,夜七伸手拉起帘幕,“小姐到了。” 云溪灵慢慢从车上走下,青璃也紧跟其后。画国公府门前的侍卫一见她,就连忙小跑了过来。“云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云溪灵淡淡一笑。 侍卫还没回话,画子息就走了过来,半是玩笑半是严肃的说,“你要是在不回来,奶奶就要让我带人全城查找了。”这都出去快两个多时辰了。 云溪灵轻笑着摇头,“老太君还没睡下吗?”说着,她先望了一眼漆黑的夜空又瞥向青璃手上的药包,“是我考虑不周。” 画子息轻轻扯动嘴角,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这药?” “一些养身安神的药,也许对老太君和郡主有用。”云溪灵说着,青璃就将药包递了过去。 画子息命人接过,“麻烦你了。”视线却若有似无的落在她绑着绷带的手腕上,“我让丫鬟带你去颖颖的院子里休息。” “有劳。”云溪灵说着,就要从他面前走过,画子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二小姐,奶奶她很喜欢你煮的茶。若是明日有空,可否将这煮茶的一些简单技巧教给我?” 云溪灵脚步微顿,她侧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画子息,半响后,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后院偏阁内,云溪灵屏退了伺候她脱衣的丫鬟后,自己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将一头青丝散开。她打理着头发,可心思却早不由得跑到了闻闲…不,准确地说是容澜渊的身上。 闻闲……容澜渊…… 虽然之前就猜到所谓‘闻闲’不过是一层伪装,但真的知道了那人的身份,还是免不了让她吃了一惊。 北越高高在上的九千岁闻闲,居然会是南秦四大王府之一,容亲王府的世子--容澜渊! 云溪灵对南秦的了解不深,但对这容亲王世子多少还是有所耳闻。传闻中的容世子似乎身体非常弱,一点儿风都受不得,而且他向来是深居简出,鲜少与人打交道。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伪装自己千里迢迢跑到北越来呢?是为了寻药?寻物?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云溪灵眼中的疑惑渐深。她轻叹了口气,将手中木梳放下。罢了,现在想这些也是枉然,还是等和他见面后在好好问问吧。 尽管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再见到他。之前听药老的语气,他这次的毒发异常凶险,只怕短期内身体是无法恢复了。 那么,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再见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在南秦那边好好休养,她也可以安心的把该报的仇报了,该了解的恩怨了解,等把这些糟心事处理完。难说,她还可以赶在他来找自己之前,就先一步去见他! 云溪灵的眉头渐渐松开,眼中的担忧散去,恢复成以往的平和冷静。 翌日,云溪灵早早去拜访了画老太君,老人家气色看上去不太好,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云溪灵陪着她用过早膳后,又细心安慰了她一番,画老太君这紧悬的心才微微放松。 老人遍布皱纹的脸上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她双手握着云溪灵微凉的手,眼中难掩担忧。 云溪灵温柔的放低声音,“老太君你要放宽心,一切都会没事的。”说着她站起身,轻抚着老人的后背,“现在小凡的烧刚退,腿上的伤大夫说没有大碍;颖颖的身体目前也没有出现什么恶化,这个时候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若是连您也病倒了,那么整个画国公府就有画世子一人了。” 画老太君低垂着眼,无奈的深叹,“是啊,我不能也倒下……” “我昨日给您带回来的药,您记得让身边姑姑每三日熬一次。”云溪灵安慰着,“那些药可以帮您调养身体。” 画老太君听着她又重复了一次,失笑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记住了。” “二小姐。”画子息突然站在门口,“茶具都准备好了。” 云溪灵浅浅一笑,而后对着画老太君点了点头,就跟着画子息走了出去。他们绕过两个走廊后,来到一间安静的茶室。 青璃青浅对视一眼,非常默契的停下了脚步,两个小姑娘就留在茶室外,找了个地方坐下欣赏画国公府的风景。 “你这两个丫鬟倒是很懂规矩。”画子息洁白的衣袖轻拂过桌面,修长白皙的手指指了一下自己对面的木椅,“坐。” 云溪灵坐下看着他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瞧他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显然是个极为爱茶之人。“世子有话不妨直说。”云溪灵接过他推到自己面前的茶杯。 画子息拎着茶壶的手一顿,慢悠悠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英俊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浅笑。“二小姐果然心思剔透。” 云溪灵淡笑不语。 画子息放下茶壶,认真的看着她,“昨日的刺杀,二小姐可有什么看法?”说着,他也不等对方回答,又道:“以二小姐的观察力,应该发现了什么我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否则她无需刻意去看下人统计的名单。 云溪灵抿嘴,“画世子太看得起溪灵了。” 画子息不置可否,“从那些人的行动看,似乎是冲着太子,不过……”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云溪灵垂眸望着茶中倒影,“应该不是冲太子殿下。” 画子息瞳孔极缩,脸色沉了下来。 “既然世子都开口问了,那么溪灵也就直说了。我看过世子让侍卫统计的名单。”云溪灵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划过杯沿,“有不少官员及其子女受伤,但那些不过是些皮肉伤不会致命。真正伤亡严重的除去齐湘悦外,基本上就是各家的丫鬟小厮。” 说着,云溪灵的唇瓣上扬,“当然,这其中也包括郡主和小凡…更甚至是老太君。” 粉衣少女的脸上神色温柔,可眼底却没有丝毫温度,“与其说是冲着太子,溪灵倒认为……他们是冲着画国公府而来。”至少按照目前所有的证据来看,这个可能性最大。 更重要的是,前世,画国公府最后也险些落了个家破人亡。虽然现在可以确定这事与秦沐风有关,但目前她拿不出任何证据,贸然与人提及决非上策! 如今之际,只能隐晦的给对方提个醒,具体的还要靠他自己去查。 打定主意后,云溪灵看了一眼面色微冷的画子息,“世子有没有这样设想过,假如这些刺客真正的目的就是画国公府。那些人不过借着刺杀太子的名头,实际是在对你们下手。寿宴当天事发突然场面混乱,在刺客暴起的一瞬间,所有人的重心都放在了保护太子的身上。以至于小凡受伤,老太君也险些遇害。” “你的意思是……”画子息眉头皱起。 “于北越而言,画国公府的影响力非同寻常。寿宴上的这场刺杀来的快去的更快。事后太子安然无恙,但颖郡主中毒昏迷,小凡中箭落水险发高烧。老太君看似只是受惊,但在自己的七十大宴上,孙女和小孙同时命悬一线。这对她来说,又会是多大的打击。”云溪灵语速渐快,“况且,我听府里的侍卫说,昨日世子也险些受伤。假如你们三个同时出事,那么……” 云溪灵的话没有在说下去,她淡然的看着对面的白衣男子。画子息眼中冷意渐深,“那么奶奶很可能会因为忧心过度而一病不起。” 届时画国公府必然会乱作一团! “如果画国公府乱了。那么,无论是皇家还是其余握有实权的世家,多少都会有些动作。在这种情况下,只怕难免有人要趁机浑水摸鱼,分一杯羹。”云溪灵故意将事情严重化,可内心却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真是好手段。”画子息冷笑起来,难怪他一直觉得哪里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如今倒是让云溪灵说开了。 “当然,这些也只是溪灵的凭空猜测。”云溪灵轻抿了一口茶,“具体事实如何,我也不敢妄下定论。” “二小姐太谦虚了。”画子息抬眼看着她,意有所指的说道:“昨日你身边的侍卫,是千岁爷…的人吧?” 云溪灵笑容不改,“这和我们讨论的事有关吗?”她平静的迎上对方探究的目光,“与其研究我身边的侍卫,倒不如好好查查那些刺客的身份以及他们的目的。如果对方真如我所言是针对画国公府,那么世子可就要多留心了。” 画子息眸色渐冷,但嘴角却噙着浅笑。云溪灵见他神色自若,想来是心中已有决断,“画世子,若是没有其他什么事,溪灵就先告辞了。”说着,她慢慢站起身。 “我送你。”画子息也站起身。 几人走到院口,云溪灵婉拒道:“世子不必相送,我还要到颖颖那边看看。” “二小姐,奶奶的精神还是不太好。你可以多陪她几天吗?”画子息说。 云溪灵微愣。若要多留几日,只怕要让人回去知会一句。画子息似乎是看出来她的打算,道:“云侯那边,我会派人去说。” 云溪灵闻言,点了点头。又带着青璃青浅的往内院走去,“那就有劳世子了。” 等三人走远后行远后,画子息才转身走入前院,一个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那人单膝跪地,“世子,云小姐带来的药还用吗?” 画子息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用。” 暗卫微愣,“可是…万一这药有问题,那……” “无碍,那些药不会有问题。”画子息说着摆了摆手,眼中神色难辨。昨夜云溪灵接近子时才回来,不出意外应该是去了千岁府。那么她带回来的药十有八九是药老抓的,既然这药出自药老之手,那么就没必要担心会出什么问题。再来,云溪灵那个人虽然心思莫测性情冷漠,但她定然不会伤害颖颖和奶奶。这点自信画子息还是有的! 不过,刚刚和她一番话也着实让他吃了一惊。虽然云溪灵有些夸大其词,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她的这番猜测却是最合理的。 可是他想不明白,这朝中有谁会花费那么大的力气来对付画国公府?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些人难道不知,这么做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画子息心中思绪万千,余光瞥见还守在一边的暗卫,“还有什么事吗?” 暗卫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老王爷不日就会回来,可如今府上出了这事,可要派人去接应老王爷。” 画子息微微思索了片刻,沉声问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暗卫摇头,“目前还没有人知道,老王爷此次回来的消息还没有传开。” 画子息闻言微点了点头,“这件事先不要声张,你们秘密去接爷爷。” 暗卫应下后,又无声的退了下去。 另一边青浅忍不住问:“小姐,你刚刚和画世子说了什么?”怎么感觉他整个人都冷了几分。 云溪灵微微一笑,“没什么,算是给他提了个醒。”画子息那人本就心思细腻,话点到那个份儿上已经足够了。虽然她确实是把事情夸大了不少,不过这并不重要,只要能引起这位画世子的重视,那么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就会轻松很多! 青璃看了一眼云溪灵含笑的嘴角,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那个倒霉催的被小姐给盯上了。 与此同时的云侯府后院 萧姨娘正满脸焦急地拉着云溪梦,“梦儿你快告诉娘亲,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夫人和我说要让你嫁给吕大人?!是不是她们逼你的?你告诉娘,娘去帮你找她们理论!” 云溪梦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娘,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么?” 萧姨娘嘴角动了动,但是见她面色淡然,又只好耐下性子,“好,好…你说吧。”说着她坐了下来,在云溪梦开口前又道:“如果真有什么……” “娘!”云溪梦打断,她悠哉的给萧姨娘倒茶,“嫁给刑部侍郎也没什么不好啊,而且我还是作为正妻。” “可那吕永昌家境清贫,又一把年纪。梦儿,你可知他都够当你父亲了!”萧姨娘怒其不争的瞪了她一眼。“你才多大,去给个三十五六的男人做妻,还不如……” “还不如学学娘亲,嫁给一个年轻世家公子做妾。”云溪梦嘲笑般的哼笑,她对上萧姨娘有些躲闪的眼神,问道:“我说的对吧?” “娘,你说你当初嫁入侯府,看着好像是荣华富贵一生,可你这些年过的真的顺心吗?”云溪梦平静的看着她,“在外面,喊的好听点叫云侯贵妾,可贵妾,到底还是个妾。在那些贵族正房夫人面前,终究是上不得台面。在家里,又要看大夫人的脸色生活,什么荣华富贵不过是仰人鼻息!娘,扪心自问,这些年你过的真的好吗?” 萧姨娘闻言,本欲劝说的话突然间变说不出口了。她微低下头,似乎是想转移话题。但云溪梦显然不打算就这样算了,她自嘲般的笑起,“其实我也没资格说你。毕竟这些年,为了能活的自在,我也一样。不惜听从大夫人和大小姐的话,做她们母女的马前卒,在府中得罪了不少人。” “可是…大夫人答应过,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萧姨娘喃喃自语。 云溪梦无声地嗤笑起来,“可能吗?”说着她伸手撩起自己额头上厚重的刘海,女子白皙的右侧额头上有一条深深的疤痕,“娘还记得这个吗?” 萧姨娘看着她额头狰狞的伤痕,一时无言。 “在大姐及笈的那天,被她划破的。直到现在,这疤都没有消退。”云溪梦眼中难掩愤恨,“大夫人所在乎的只有大姐和大哥,就算以后她为我找亲事,也一定会率先考虑对她们有没有好处!那样的亲事,又能好到哪里去?!娘,我不想一辈子都低着头!更不想永远都是别人手下一颗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云溪梦的脸色越发冷漠,“与其等着她们随意把我打发出去,还不如我自己争取!” 说到这里,萧姨娘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双眸瞪大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莫非……”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云溪梦放下刘海,用木梳梳好,“我就是故意脚崴,让吕永昌救了我。再借着寿宴的混乱,让大家看到我和他抱在一起。” “为什么?”萧姨娘声音微抖,“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啊……” 云溪梦深叹了口气,轻轻握着萧姨娘微凉的双手,“娘,我知道你担心我,但女儿已经长大了,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她抬手摸了摸萧姨娘的脸庞,语气柔了下来,“吕永昌这个人我观察过,他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为人还不错。况且他如今心中对我充满了愧疚,等我嫁给他之后,他必定会以礼相待。” “可……”萧姨娘还是心有不愿。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怎么能嫁给一个老男人?这不是糟蹋了吗?! 云溪梦对此倒是无所谓,“娘,梦儿做的是他的正妻。在这世家中,妻妾嫡庶之差,我们体会的还不够彻底吗。” “哎……”萧姨娘面色悲哀的叹了口气,“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可这些年都过来了……”她说着突然无奈的笑了起来。 云溪梦见状心中微微苦涩,“娘,我嫁给他以后,你就可以不用在去争去抢,不用仰大夫人鼻息过活。以后让女儿养你,不好吗?” 萧姨娘身体微愣,她诧异地看着云溪梦,显然没想到她还抱着这样的心理。“你……梦儿你告诉我,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在谋划了?” 云溪梦不置可否。 萧姨娘心中震惊,“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一个女孩子,不惜拿自己的清誉做筹码,这其中要经历多少挣扎。 “百花宴的时候,或者说……狩猎之后。”云溪梦道。 萧姨娘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简直胆大包天,不顾礼教! “当然是云溪灵给我的启发呀。”云溪梦轻轻笑起,“自从看着她一步步摆脱大夫人操控,又慢慢站到一个连父亲都不敢妄动的高度。我突然就明白了,人不能站在原地等着别人施舍,而是要去主动争取自己想要的!” “云溪灵当初不顾礼教,不在乎人言,亦然决然的陪在一个阉人的身边,当时有多少人在背后嘲笑议论。”云溪梦说着说着扯出一抹笑容,“但如今事实证明,她的舍是有回报的!她一个普通的庶女,因为有九千岁做靠山,渐渐走入了贵族世家的眼中。慢慢的,大夫人不敢得罪,父亲也开始重视。最后,就连皇宫中的贵人们都对她另眼相待,太后宠爱,颖郡主引为深交。曾经那些嘲笑她的人,如今见了她还不是要恭恭敬敬的称一声‘二小姐’。” 萧姨娘听着,渐渐沉思起来。 “尽管最开始,大家看不起云溪灵,但也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后来,凤凰楼舞、大姐及笈、百花宴、狩猎、陪太后礼佛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她在氏族面前出尽风头。如今谁还会在意她庶出身份?氏家皇族的人提及她不都是夸赞有加?”云溪梦一字一句道。 “所以你也跟她学。”萧姨娘有气无力的揉着头。 “不好吗?”云溪梦反问,随后又讥笑起来,“不过我没二姐姐那个胆量,更没有那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萧姨娘摇了摇头,“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让我同意这门婚事么。” 云溪梦略带请求的看着她,萧姨娘轻轻一笑,“既然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还能说什么。只要你过的好,娘也就心满意足了。” 云溪梦闻言紧抿着唇抱住萧姨娘。萧姨娘宠溺地揉着她的头发,轻叹,“做人正妻也好,至少活的自在些。” “娘,等我嫁过去之后,你就学学当初的薛姨娘吧。”云溪梦抱着她腰的手收紧。萧姨娘却是一愣,“你要我去和云溪灵交好?”说着,她的脸色有些怪异。 云溪梦轻轻的笑出声,“娘想到哪里去了。梦儿是说,学着薛姨娘深居简出,不要去掺和到大夫人她们那些事里。” 萧姨娘点着头,“嗯,我也是说。” “不过,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娘也一定切记,不要得罪云溪灵!”云溪梦思索了一会儿,沉声道。 这些年以来,她看的非常清楚,云溪灵那个人绝对不是大夫人她们可以对付的! 萧姨娘显然有些别扭,云溪梦直起身,“虽然她们都不是什么善类。但到底是不同,云溪灵有她的底线和原则,只要不去招惹她,她不会对你动手的。” 萧姨娘见她面色严肃点头,“嗯。” “等我找到机会,就把你从侯府接出来。再不掺和这些烂事!”云溪梦认真地说,萧姨娘欣慰的看着她。 母女俩又在屋内说了些体己话,而不远处的另一间屋内,云溪可还沉浸在撞破云溪雅和秦沐风两人私情的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正式合作 云溪可愣愣地摆弄着面前的百合花,看似专心致志,可实际上,心思早跑到了天边。她拿着百合花枝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还未插入瓷瓶的花枝无声折断。 “小姐?”红杏看她神色有些不对,小声地喊了一句,“没事吧?” “啊…”云溪可眨了眨眼,“姑姑怎么了?” 红杏见她回过神,轻抿了下唇,“我才是想问你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自从主子带着小小姐离开后,可儿这孩子的心思,就越发的难以捉摸了。 迎着她担忧的目光,云溪可莞尔一笑,“我没事,就…想到了点其他东西。”说着,她将折断的花枝从瓶中抽出,“姑姑,你说大姐姐如今贵为圣女,那以后,什么样的人才配的上她呀?” 少女天真的仰起头,清澈的眼中满是好奇。红杏见状,压下心底的一丝丝怪异,中肯的说道:“这不好说,毕竟北越从未有过这种先例。按理,圣女么……应该就是指冰清玉洁吧。” “那就是说……不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云溪可懵懂的歪着头,手指轻点着自己的脸颊。 红杏沉默了一下摇头,“小姐怎么会突然想问这个?” 云溪可乖巧的坐直身体,双手托着下巴,“没什么,就是好奇而已。” 红杏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我刚做了莲子羹,现在要吃吗?” 云溪可点着头,“嗯嗯。” 红杏宠溺地看着她,收拾了桌上的断枝后转身离去。云溪可目送她离开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她望着那株静静绽放的百合,眼中浮现出几分嘲讽。 若事情真如她所想的那样,那这就有意思了! 同一时间的前院书房 秦沐风慢悠悠靠坐在窗边,俊美的脸上带着三分笑意七分随性。云霄鹏背对着他,手指有规律地敲着红木书桌。 秦沐风也不催促,异常有耐心的等着。 “你到底是什么人?”云霄鹏冷声道。 秦沐风轻轻一笑,双手摊开,“侯爷真会开玩笑,我除了是秦沐风之外,还能是什么人?” 云霄鹏转过身双手撑着桌案,“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秦沐风抬眸薄唇上扬,反问道:“侯爷觉得现在的生活,已经足够了?”他的视线慢慢移到窗外摇曳的树枝上,“如今掌权的各大世家中,云侯府已经隐隐被压在了最后。” 云霄鹏撑着桌案的手微动,“说下去。” “现在,虽说大小姐贵为圣女,云侯府明面上的名声听上去极好,地位也是十分显赫,可您心中一定很清楚。事实上,皇家对于侯府并不看中。若侯爷还保持这种不温不火的作风,那么等太子继位后,云侯府只怕会淡出权力中心。”秦沐风说着站了起来,他走到对方面前,“届时,侯爷真的甘心么?” 两人对视半刻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云霄鹏松开双手,眼中笑容透着几分危险,“那么依贤侄之见,该如何?” “对此,我不是早就和伯父商谈过了么?”秦沐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云霄鹏摸着自己的下巴神色难辨,“你上次的提议,本侯考虑过。但,那很危险。” 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起舞,一个闹不好就会摔的粉身碎骨! 秦沐风笑容不变,云霄鹏深吸了口气后,眉尾高挑眸底满是算计,“这等于堵上了整个云侯府,贤侄不该拿出些诚意么?” “诚意?”秦沐风笑容更深了。他笑眯眯地看着对面之人,“画国公府的寿宴,不就是我最大的诚意么?” 云霄鹏闻言似是一愣,而后又似笑非笑地感慨起来,“年轻人,胆子就是大。”连画国公府这样底蕴深厚的家族,也敢贸然动手,是真不怕引火上身啊。 “豪赌啊……”云霄鹏长叹,双手交握放于身前。 “确实是豪赌,但很值得放手一博。”秦沐风轻笑着,言语间却尽显野心,“云伯父以为呢?” 云霄鹏望着这个眉眼含笑的年轻人,眉头慢慢紧锁,心中的理智和欲望在互相拉扯。 不可否认,秦沐风的提议对他来说诱惑极大。如果真能成功,那么云侯府必然会成为新皇的左膀右臂,未来风光无限! 但,若失败了,那就是抄家罢职,名声尽毁! 再者,就算他答应了,这计划实施过程中的风险也不容小觑。无论是画国公府,亦或是恭亲王府,要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动手,绝非易事。 可,当今陛下早以表明,等太子大婚之日即以江山为贺。想来这一天也不会太远,若他坐以待毙,那么等太子继位后,云侯府势必会慢慢淡化,一切荣华终会随风而逝! 与其这样,倒还真不如赌它一把! 想通后,云霄鹏紧锁的眉头就逐渐舒展开来,脸色由阴转晴。 秦沐风对此倒是并不在意,他了解云霄鹏这个人,他对权力的控制欲非常强,又好面子。所以对于自己的提议,他一定会答应! 果不其然,对方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云霄鹏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抬起头笑道:“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这是自然!”秦沐风意有所指的笑了起来。达成共识后,云霄鹏的态度明显变的更加和善起来,他抬手示意了一下离书桌近的靠椅,“坐吧。” 秦沐风也不和他客套,撩起衣摆坐了下去。“伯父可是要交代什么?” 云霄鹏嘴角轻扯,不太赞同的道:“在寿宴上动手并不明智。”说着,他的脸色冷了下来,“画国公府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这次动手已然打草惊蛇,画子息必会加大力度搜查。你明白吗?” 秦沐风抿唇神色严肃,“……当然是明白的,可这件事并不是我说了算。再加上,他们认为若错过了寿宴,往后在想动手就更是难上加难。与其这样,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云霄鹏听后,沉默的抿起唇,半响,“他们?呵……看来同道人不少啊。”说完,他布着细纹的眼角带上几分戏谑。“贤侄好本事。”来京都不到四年,竟然不动声色的拉拢了不少人,还能不引起各方注意。 秦沐风权当他在夸奖自己,薄唇上勾,“那里,大家各取所需罢了。”他扶去衣袖上不存在的皱褶,“画国公府是未来皇后的娘家,皇室必然十分倚重。而将军府和恭亲王府共同执掌军权,又有五皇子从旁制衡,朝堂上陛下偏爱司礼监。若我们真的想要成为北越的权力中心,那么就必须把这些绊脚石搬开!而这首当其冲的就是………” “司礼监。”云霄鹏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比起画国公府,这才是最该重视的!” 画国公府好歹是个大家氏族,做事多少会留几分,不像司礼监的那群妖人,阴晴不定,杀伐成性! “若司礼监不除,对你我仕途可大为不利。”云霄鹏说到这里,儒雅的脸上浮现淡淡的阴鸷。 “不错!”秦沐风点头,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可据我所知,伯父不是一直用二小姐牵制着九千岁么?而且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云霄鹏闻言嗤笑起来,侧头凝视着桌案上的砚台,“哼…自从把溪灵送到他手里,闻闲虽然没有在政务上为难过本侯,但……”说着,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骤然冰冷,“一个阉人,还是不要在朝堂上指手画脚的好。” 当初将云溪灵拱手送上,为的就是拉拢闻闲,让其可为自己所用。结果那人到好,除去没有再找茬儿外,丝毫不提其他!但凡见面不是当他不存在,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简直不知好歹! 这么想着,云霄鹏的脸色就更冷了。“闻闲这个人难以掌控。若留之,必成大患!” 秦沐风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他了然的颔首,随后笑道:“伯父无需过于忧心,司礼监也好九千岁也好,总是会过去的。没什么东西能一直屹立不倒,伯父何不放宽心静待时机。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个让你我都欢喜的事情发生。” 云霄鹏眉尾上挑,对上他别有深意的目光,“是么?那我还真是期待啊……” 二人对视一眼后,彼此心照不宣。 另一边,迎夏陪着云溪雅来到牡丹阁看望明燕。夕芙姑姑为她们端来一盘精致的点心,“大小姐,这是厨子刚做好的点心。” 云溪雅斜瞟了一眼笑着点头,“好,我一会儿尝尝。”说罢,她走到明燕身边。望着对方带着几分疲惫的神色,云溪雅有些担心,“你最近是怎么了?气色那么差。” 明燕闭着眼睛让夕芙姑姑帮她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地说,“不知道,这几天一直失眠,怎么都睡不好。” “失眠?”云溪雅似是一愣,思索了片刻后问,“是不是最近太累了,以至于晚上睡不安稳?” 明燕随意的摆手,撇着嘴,“应该不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段时间,一到晚上我精神就莫名的亢奋。” 云溪雅一时哑然,留意到明燕眼底的淡青后,她抬头望向对面的夕芙姑姑,“姑姑,公主现在这样,你们有没有请大夫来看看?”说着她的视线又回到明燕身上,言语间难掩关怀,“她如今怀着身子,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呀。” 云溪雅白如凝脂的脸上满是担忧,秀眉也下意识地蹙起。 明燕被她这幅紧张的模样逗乐了,她低笑着拍了拍云溪雅的手背,“好了,看把你紧张的。” “这可不是件小事!”云溪雅不赞同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就对着迎夏吩咐道:“去,把方大夫找来。” “是,小姐。”迎夏点点头,可走了没两步,就被夕芙姑姑给拦了下来。夕芙姑姑轻笑着拉住迎夏的小臂,在云溪雅疑惑的目光下解释道:“大小姐放心,方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是公主初为人母,可能会有些不适应,多休息就好了。” 明燕也轻嗯了一声,“就是这样。” “还是要多重视,有不舒服的就一定要说。”云溪雅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给了迎夏一个眼神,迎夏这才退会原位。 明燕强撑着精神笑了笑。云溪雅看出她的疲惫,也不在多做打扰,“你好好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说完站起身。 “姑姑,你送雅儿出去吧。”明燕吩咐了一句。 可不等夕芙姑姑回话,云溪雅便道:“不用啦,就一点距离还用的着送?”她一边说一边眨了下眼,“姑姑就留下好好照顾公主吧,我走了。”说完,就带迎夏离开。 等走出了牡丹阁后,云溪雅脸色的笑容淡了几分,迎夏低着头跟在她身后。云溪雅突然停下脚步,“今天府里是不是来了客人?” 迎夏连忙点头,“嗯,早晨奴婢看见李管家在接待秦大人。” “哦?是他来了?”一听到是秦沐风,云溪雅的眉眼间就带上几分温柔。 “是的,不过秦大人他直接去了侯爷的书房,好像到现在还没出来。小姐可是要寻他?奴婢去帮您找来?”迎夏问。 云溪雅稍作考虑后,摇了摇头,“不了,你让人留意一下书房那边,等他出来就通知我。” “嗯,好。”迎夏点头,而后又谨慎地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话落,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云溪雅,咽了咽口水道:“小姐您之前,让奴婢送去牡丹阁的东西已经用完了,可还需要再收集些?” “用完了?”云溪雅喃喃低语,迎夏点头。 云溪雅见状水润的粉唇上扬,“当然要收集,具体怎么做不用我交你了吧?” 迎夏的头又低了几分,“奴婢明白。” “明白就好。”云溪雅漫不经心地抬手理了一下发鬓,盈盈水眸若有似无的瞟着牡丹阁的方向,美艳的笑容中隐藏着刺骨的阴寒。 明明是阳光明媚,可迎夏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云溪灵呢?她还没回来?”云溪雅柔声问道。 迎夏垂着头,小声道:“刚刚画国公府的人来找侯爷,说是二小姐会在府上小住几日。” “呵,我这二妹妹真是到哪儿都受人欢迎。”云溪雅感慨的叹道:“她不在府上也好,趁着这几日空闲,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迎夏默默的听着,没有接话。直觉告诉她,大小姐所谓的‘休息’只怕没那么简单。 此时,远在画国公府的云溪灵突然打了个喷嚏。青璃走上前,“小姐没事吧?是不是被风吹的有些着了凉?”说着,她走到窗边打算放下帘幔。 云溪灵摆摆手,制止了她的动作。放下手中给画颖擦脸的毛巾,玩笑般的说道:“估计是有人在念叨。” “念叨?”青浅摸着自己的下巴,“莫不是霖少爷在想小姐了?”说完她又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定是这样!” 云溪灵浅浅一笑,也不打断。她将视线转移到守在画颖身边的丫鬟身上,“郡主如今无法进食,但你每日还是记得用干净的湿毛巾擦拭她的嘴唇。” 小丫鬟乖巧的点头,“云小姐放心,奴婢记住了。” 随后,云溪灵帮画颖拉好被子,又让青璃青浅将卧室的缦帐放下后,才悄声离开。在路过画老太君的院子时,她突然脚步一转走了进去。 守门的姑姑一见是她,立刻就迎了上来。“云小姐。” 云溪灵留意到对方放轻的脚步,和下意识压低的声音,眼睛微转便停了下来,低声问道:“可是老太君在休息?” 姑姑点头,“云小姐有什么要事吗?” “要事谈不上,就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不过既然她老人家在休息,那溪灵就不打扰了。”云溪灵说着,想起眼前这位姑姑与何嬷嬷一样,都算的上是老太君的亲信。于是话题一转道:“对了,姑姑可知这是何种布料?”说罢,她从自己腰上的荷包中,取出一小片残破的布料。 姑姑接过后,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又用指尖反复摩擦。“似乎…是上好的锦缎。”随后她又将残片放到阳光下,隐约可见一些暗纹,“哦,这应该是织锦。” “织锦?”云溪灵从她手中接过。 “是的,云小姐请看。”姑姑指着残片的一个角落,“这上面隐约有细细的银色暗纹,这是只有进贡给皇室用的织锦才会有的。” 云溪灵顺着她指的地方,仔细观察了一番,“还真是稀奇。想来用这种锦缎做出的衣裳,一定非常漂亮。”说着,装似不经意的笑道:“溪灵记得宫中的娘娘们,似乎就穿过这样的衣裳。” 姑姑笑了笑,“是的,因为这种织锦不常见,所以一般多用于为各宫娘娘裁制新衣。不过偶尔也会被皇家做为赏赐,送给一些贵族大家或是有功之臣,以示皇恩。” “原来如此,多谢姑姑了。”云溪灵朝她点头。 姑姑对这个温和的小姐印象极好,当下就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云小姐慢走。”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云溪灵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她把玩着手上的残片,脑中过滤着有效的信息。 当初的行馆失火,现在的寿宴遇刺,以及她手上的织锦残片,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若是有,那么它们的共同点是什么?前两件事中,勉强还有一个秦沐风可以串联。 可,这块织锦残片又要怎么解释? 一个又一个的猜测在云溪灵心中闪现。 第一百二十二章 意外之喜 客房偏院内,坐在花树下的云溪灵右手正拿着一本诗集,漫不经心地看着。 站在不远处的青浅见状,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青璃,小姐看上去好像有些心不在焉。”说着,青浅用手指悄悄拉了一下青璃的衣袖。 青璃闻言望了过去,但很快又收回视线,压低声音道:“就那页,小姐少说都看了一盏茶的时间。” “上次见小姐那样,好像还是在两年前。”青浅抿了抿嘴,“这次的事情,奇奇怪怪的。” 青璃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眼中神色隐晦,她嘴角扯动了一下,但最终却没有说什么。她转头默默看着花树下那人的身影,神情凝重。 云溪灵盯着手中的书本,左手食指无意识地敲着座椅扶手,脑中思绪万千,最近发生的事就好像一堆乱麻的线相互交织着,怎么也解不开。 行馆的一场大火,让北越和拓跋一族的关系变的如履薄冰。寿宴上的行刺,又让画国公府遭受不小的打击。 两者看似没有关联,可实则却像是挑衅,向皇室的挑衅!行馆就不用多说了,画颖贵为太子妃,北越未来的国母,画国公府等同于是未来皇后的娘家。可对方偏偏挑在老太君七十大寿上动手,还让画颖中毒昏迷。 等等!中毒昏迷? 云溪灵敲着座椅的手突然一顿。 不应该啊,按理说,幕后之人煞费苦心的安排一场刺杀,冒着得罪画国公府和皇室的风险,公然行刺。那为什么不干脆杀了画颖,这样做不是更有效果吗?何必要绕那么大个圈子下毒。 况且她家老妖怪说过,画颖所中之毒并不会危及性命,最多只是让人陷入沉睡无法苏醒。这样费时费力又没有半点成效的做法,本身就不合理。 沉睡……沉睡的人无法开口说话,刺客,太子,画国公府。 云溪灵微合的眼眸转动,眼波流转间闪现出凌厉的光泽。她突然将书放下,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放着残片的荷包。 一时间,脑中莫名浮现出下午和府中侍卫对话的场景。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过于执着前世的记忆,以至于事情一发生就不假思索的认为,这一切都是冲着画国公府而来。 而完全忽略了还有另一种可能! 如果,那些人一开始就做了两手准备。要么重创画国公府,要么行刺太子。这两个目的只需完全其一即可。 两件事,无论哪一个成功,都可以借着另一件事来做遮掩。从而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以便转移视线,这样,就可以解释的通那些怪异的举动了。 最初寿宴上刺客乍起,的的确确是冲太子而去。借着人群的混乱,真正负责行刺之人悄然动手。但是对方也不敢把事情做绝,所以只是在兵刃上涂了让人沉睡的毒药。若是一击即中,那么现在躺在这儿,昏迷不醒的就应该是肖烨墨。 而画颖,不过是误打误中,极有可能是对方行刺太子时被她发现,两人交手中,画颖也许是看清了刺客的容貌;也许是认出了刺客的身份。 而对方碍于她是太子妃,不能直接下杀手。一方面为了保护自己,一方面为了完成任务,干脆调转目标,直接把为太子准备的毒用到了她的身上。 如此一来,既不会真的把事情闹大,又可以完成自己的任务,两全其美。 再退一步,就算画颖认出了对方。那么,只要她一天不苏醒,那个人的身份就一天不会暴露。 而自己手上这块残片,不出意外应该是两人缠斗间,画颖的腰链不小心勾到对方衣物,直接从上面扯下来的。 想清楚这些后,云溪灵嘴角上扬的弧度带上了冷嘲。 能穿的起织锦的人,整个北越可没有多少。现在范围可以缩小到这些皇亲贵胄,以及上层贵族的身上,可若要在细查,难免会打草惊蛇。 刺客先是悄无声息地混入寿宴,又在众人眼前大闹一场,事后还能全身而退。 真是好本事! 背后操控之人城府颇深。 像这样的人,往往对外界的一举一动都非常敏感。若贸然惊动对方,只怕他们会闻风而遁,届时在想追查就难了。 看来,她要找时间去拜见太后了。 云溪灵这么想着,有些疲惫的闭上眼。虽然寿宴上的事勉强有了头绪,可还是有很多东西云里雾里的。 比如,秦沐风! 这个人,与最近发生的事情绝对脱不了干系。可他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云溪灵闭着眼,秀眉紧锁。 青浅见状正想走上前去,却突然被人用手拦下。她顺势看去,双眼瞪大,刚想说话,只见来人无声的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青浅瞥了一眼闭目养神的云溪灵,了然的点头,干脆和青璃一起站旁边,给来人让路。 那人轻轻一笑,放轻脚步绕到云溪灵的身后。离的近了,空气中都染上了淡雅的兰花清香。 云溪灵没有睁眼,“怎么,不说话就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后面?” 没有人回答,云溪灵以为是青璃,又无奈地笑笑,“青璃,你什么时候喜欢玩这种孩子把戏了?” “谁玩孩子把戏了?再说,我又不是青璃。”干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与此同时云溪灵的太阳穴上被人用手轻轻的揉着。 话音落地的瞬间,云溪灵猛的睁开双眼,她抬头对上身后那人含笑的眉眼,眼中充满了震惊。 “小…小霖?”云溪灵声音中带着细微颤抖,她站起身,神情间难言惊喜。 云霖脸上扬着异常灿烂的笑容,两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抱住云溪灵。十三岁的男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的头刚好到云溪灵的肩膀,云霖死死的抱着云溪灵,头轻轻蹭着,似是一只幼兽般。 云溪灵被抱住的瞬间身体下意识僵硬,抬在半空的手慢慢落下,僵直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她轻拍着云霖的背,一如小时候那样低哄着,“乖,姐姐在呢。” 云霖闻言,眼中泛起水雾。在南秦近四年的时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云溪灵。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会不会被人欺负?一想到姐姐孤身一人在那个危险的侯府中周旋,云霖的心就难受的紧。 肩膀上隐约传来的凉意,让云溪灵心中五味陈杂。所有到嘴边的话语,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她轻轻扶住云霖的肩膀,将他从自己身上拉下来,“那么大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云溪灵挑着眉,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乖,不哭了。好不容易见面,你就打算给我看一张花猫脸呀?” 云霖吸了吸鼻子,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一把拿过手帕揉着眼睛,“我才没哭!是沙子进眼睛了。” 少年的声音带了几分沙哑,云溪灵淡笑着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番后,忍不住感慨。 昔日躲在她身边的小男孩,如今也长成了翩翩少年郎了。 云霖一身蓝白色的劲装简单大方,领口绣着行云流水,袖口和衣摆处布满了纯白色的玉兰暗纹。长发被蓝色发带绑成高马尾,整齐的扎在脑后。 面前之人剑眉上扬,目如点漆,虽然看上去还隐约有些稚嫩,但不妨碍他俊逸的外貌和气质。 “真是长大了。”云溪灵抬手摸了摸云霖的头顶,眼中满是欣慰。 云霖嘟了嘟嘴,“离开那年我还不到十岁,如今都十三了。”一边说一边用头顶蹭着她的手心。 “十三岁了还撒娇?”云溪灵点了点他的额头,看他面色红润的样子,嘴角上扬,“嗯,看来我的小霖是真的脱胎换骨了。” 话落,两人视线相交,云霖嘴角一勾,“那是当然!这些年来,我学到了不少东西,以后就能上帮姐姐了!” “青璃青浅,你们去把点心茶水摆出来。”云溪灵朝着站在不远处的两人招手。 青璃青浅了然一笑后,就转身离去。 云霖见状,拉着云溪灵走到石桌面前坐下,“姐,你快跟我说说?这些年大夫人她们有没有为难你?一路上我听人说,云溪雅被封圣女,还有姐姐你和九千岁关系匪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还有,听说寿宴上闯了刺客进来,姐你没受伤吧?” 迎着他担忧的眼神,云溪灵安慰道:“放心,我没事。云溪雅被封圣女不假,我和闻闲关系匪浅也不假。不过,大夫人她们可没时间为难我。”我不为难她们就不错了。 不过最后这句话,云溪灵没有说出口。 云霖听着,有些不赞同的看着她,“云溪雅有了圣女的身份,那岂不是更得意了。” 云溪灵倒是很无所谓,“一个吉祥物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吉祥物? 姐姐是说云溪雅吧,可好好一个圣女怎么成吉祥物了? 不对,他姐姐什么时候会这样损人了。虽然这个比喻,挺恰当的。 云霖压住嘴角的笑意,努力板着脸,“姐,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大夫人她们可不是省油的灯。” “呵呵…你只听说了她被封圣女,那你可知她曾自请家庙。这刚回来不久,就得知自己大哥的腿重伤如同残废,好朋友明燕嫁入侯府成了她名义上的母亲,大夫人更是险些变为妾室。”云溪灵无声的笑起。“若不是你姐姐我心软,她就从嫡女变庶出了。” 云霖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些事情他还真不知道。不过云溪灵的最后一句话,却让他很是不解,“不是,姐,你干嘛要帮她们?” 云溪灵神秘的弯起嘴角,没有回答。 这时,青璃和青浅抬着东西走了过来,青璃一边将东西放到桌上,一边笑道:“霖少爷不必忧心,这些年咱们小姐过的可舒心了。” “是啊。”青浅也笑着道:“在侯府,有些人表面舒坦,内里牙都快咬碎了。” 云霖闻言,又仔细观察了云溪灵的神色,看她眉眼间虽有丝丝疲倦,但却无半分压抑。看来这几年,姐姐没有吃亏。 这样想后,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云溪灵何尝不知他心中所思,但有些事她不想把云霖扯进来,于是干脆把话题转开,“你怎么回来了?”她将点心推了过去。 云霖双手合十放在桌上,“就是想姐姐了呀。” “云霖,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云溪灵看着他,“就算是回来,你也应该和岳老爷子一道,不是么?” “唔…要不姐姐猜猜?”云霖笑嘻嘻地托着下巴。 云溪灵轻笑一声,瞧他那得意劲儿,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泼冷水。 “猜对了会如何,没猜对又如何?” 云霖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唔……我请姐姐吃饭?” “我对吃的不是特别在意呢。”云溪灵故意和他唱反调,看着对方认真思索的模样。 云溪灵忍住笑意,“好了不逗你了。小家伙,是忆初哥哥送你来的吧。你有没有谢谢他?” “哈哈哈哈,小灵灵就是小灵灵。” 不远处,拿着折扇的风流公子缓步而来。凤忆初一如当年的蓝衣似水,端的是风华绝代,一双桃花眼微弯,眼波流转间满是笑意。 “看吧,我就说你瞒不了你姐姐的。”凤忆初走到云霖身边,一撩衣摆坐了下来。 云霖侧身躲过凤忆初朝他伸来的手,凤忆初挑挑眉,扇子啪的一声合起,放到桌上,拿过点心吃了起来。 云溪灵对他点头微笑,“给你添麻烦了。” 凤忆初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反正我也好久没来这边了,甚是想念的紧。”说着,一双桃花眼盯着云溪灵。 云溪灵借着倒茶的功夫,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视线,“北越风景秀丽,确实会让人想念。” 凤忆初拿着茶杯的手一愣,而后嘴角扬起迷人的笑容,“风景么……”他知道对方有意回避,心中有些挫败,但面上依旧笑靥如花。 云霖左右看了看,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可当目光触及凤忆初那双桃花眼后,心中的某些想法被隐隐验证。 “忆初哥哥,你这次来会待多久?”云溪灵问。 凤忆初抬眼,双手摊开,“不能待多久,过些时日南秦会派人来北越,我要赶在他们之前回去。”说着他弹了一下袖口,“要是被那些人撞见,回头又要被我家老头骂了。” 话落,他突然歪头朝云溪灵浅笑,“小灵灵怎么会想问这个?是不是舍不得我啊?你要是舍不得,我就留下来。大不了就是被我家老头念叨几日。” “忆初哥哥真会开玩笑,我可不敢强留你啊。”云溪灵神色自若,“对了,忆初哥哥你带小霖回来的时候,有其他人知道吗?” 凤忆初见她绕开话题,也不意外。“我悄悄带他回来的。” 所以,自然不会引人注目。 “姐放心吧,我和凤大哥一路上都避人耳目。”云霖道。 “这边最近发生的事儿,我们也听说了。岳老头估计还要个五天左右的时间,到时候,可以直接让云霖陪你一起回侯府。”凤忆初提议。 “五天么……”云溪灵喃喃自语。 时间还挺赶,她必须在五天之内,进宫拜见太后。否则,一旦回了侯府,她的一举一动很难躲过那些眼睛。 “姐?”云霖轻声唤道。 云溪灵抿唇笑起,“我是在想,这五天你要借住画国公府,一会儿我带你去见见画老太君和画世子。” 她这边话才落地,青浅就快步走了过来,“小姐,画世子听说凤公子来了。特意让人请凤公子去前院一见。”说完,指了指门口等候的人。 凤忆初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无奈的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站起来,“子息这耳朵可真灵。罢了,我过去看看。你们姐弟好不容易见面,就不打扰你们了。” 凤忆初说着折扇打开,一边往前走一边道:“难得来一趟,应该让子息把烨墨喊来聚聚。” 话落,云溪灵猛的抬头看向他离开的背影,凤忆初也许是说者无意,不过她却是听者有心。 若由太子带她进宫,确实不易引人注目,还能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不管对方那话是否有心,云溪灵都承了这个情。 云霖没有想那么多,“姐姐,你和他…是不是……” “不是。”云溪灵打断他的话。 云霖眉头蹙起,“可我看他很喜欢姐姐。”从南秦开始,凤忆初就对他多方照顾,更不要说刚才了。虽然他年纪小,但也不是瞎子,凤忆初看云溪灵的眼神很不一样。 “姐,凤大哥人品相貌都非常出众,各方面也很优秀。”云霖摸着下巴,“但有个问题,他身边红颜知己太多了。” 在南秦的几年里,他经常能看到凤忆初被美人包围,尤其那些美人三天两头的就换一波。要不是了解凤忆初的为人,他真的很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把青楼搬到家里了。 云霖说着手还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云溪灵见状,忍不住轻拍了一下他的头,“忆初哥哥潇洒帅气,为人又风趣幽默。这样的人,身边红颜知己多也不奇怪啊。” 云霖闻言,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云溪灵脸上神色,看她眉眼带笑,周身散发着淡雅宁静的气息,似乎真的不在意。于是,干脆坐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姐,你真没想过让他做我姐夫?” 云溪灵被问的有些好笑,但看他异常认真的模样,还是决定稍微透一点底给他。不然这小子估计会不依不饶,“没想过,以后这种话不准再说了。会给忆初哥哥添麻烦的,而且…要是被你未来姐夫知道,他肯定跟你没完。”就那人的小心眼,要听到这话,估计得当场爆炸。 隐于暗处的夜七闻言也是频繁点头,小姐说的太对了!就主子那性格,听到这话,跳起来剥皮的心都有了。 不过说这话的是未来的小舅子,主子估计会退一步,那么他们这些下属就要倒大霉了! 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这件事还是瞒下吧。 夜七神色凝重地从怀里掏出点心,一边吃一边暗自点头。 “未来姐夫?”云霖眼睛都亮了,“谁啊谁啊?” 云溪灵无奈耸肩,“都说是未来了,我现在怎么会知道是谁?” “啊?”云霖失落的低下头,闷闷不乐,“我还以为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云溪灵不置可否的弯了弯嘴角,随后又摸了摸他的头,“说到喜欢,你还记得依瑶公主吗?” 云霖点头,“来的时候,我也收集了些信息,她好像是远嫁拓跋了。” 云溪灵嗯了一声,“临行前,她让我转告你一句话。说,‘曾经有个叫依瑶的小姑娘,她很喜欢你。’” 话落,云霖身体一顿,脸上有几分不自然的神色。 云溪灵轻笑着帮他把一缕发丝别到耳后,“依瑶只是想让你知道她的心意,没有其他意思。” 云霖伸了伸手,“我知道,不过从来没向那个方向考虑过。算了,不说这些了。姐我多年没有回来,都不知道现在侯府的情况。趁着今天有空,你给我讲讲吧。” 云溪灵看他不愿多提,也顺着他的意思。“好,这几年也真的发生了不少事。” 风过,花树下,蓝白衣袍的少年趴在桌上,头枕在双臂上,静静的注视着粉衣含笑的女子。 第一百二十三章 波澜渐起 三日后,肖烨墨如约来到画国公府。 “子息,是不是颖颖她……”肖烨墨人还没走进去,担忧的声音就先传入耳中。 凤忆初摇着扇子,听到来人明显急促的脚步声,突然笑道:“烨墨也会有这般失礼的时候啊,喜闻乐见。” 画子息站起身迎了上去,他拉住脸色焦急的肖烨墨,“你先别急,颖颖没事。”说着,他留意到肖烨墨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想来这段时间他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肖烨墨闻言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一点,他面色疲惫的揉着太阳穴,刚要说话时,就瞥见了不远处的那一抹蓝。 “凤忆初?”肖烨墨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我们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凤忆初吊儿郎当的弯着嘴角,“当然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惊喜!”说着,他得意地挑着眉,打了一个响指。 肖烨墨对此无奈失笑,“凤大公子,你这不叫惊喜,叫惊吓。”随后,他走到空位上坐下,拿过茶碗一口饮下。 凤忆初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太子殿下注意仪态。” 肖烨墨懒得理他,转头看向画子息,“老太君最近好些了么?” 画子息点头,“奶奶倒是还好,不过颖颖身上的毒还是没有什么头绪。”说着,他瞥了一眼凤忆初,“你之前不是说有办法么?” “你有办法?”肖烨墨转头看着对面之人,语气中带了几分怀疑。 凤忆初托着下巴,眨巴眨巴眼,“干嘛都盯着我,我脸上有花啊?”说着还用手揉了揉脸。 画子息险些没忍住翻个白眼,他上前一步把凤忆初的手拉开,“凤公子,我们说正事呢,您别闹了行么?” 肖烨墨也是颇为无语的看着他。 凤忆初摇着头给自己倒了杯茶,似笑非笑地瞥向画子息,“子息,你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办法你早就知道了不是。” 见他一双桃花眼中幽光乍现,画子息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肖烨墨左右看了看,垂下眼稍加思索,便知道了这两人的所谓的办法。他食指轻敲着桌面,“岳老王爷要回来了。” 画子息轻点了点头,“嗯,不过之前发生了刺杀,我让人把消息瞒了下来。” “不错,现在一切尚不明朗,还是小心些好。”肖烨墨认真的说着,随后站起身,“既然颖颖这边没有大事,我就先回去了。子息,忆初就麻烦你招待一下。”说完,他就朝外面走去。 凤忆初活动了下手腕,朝着他的背影挥手道:“放心,本公子保证不添乱。” 看着画子息和肖烨墨渐行渐远的身影,凤忆初眼珠一转,大摇大摆的朝云霖暂住的院落走去,嘴里还哼着旋律轻快的小曲儿。 另一边,肖烨墨一边走一边问道:“戏班那边有什么收获?” “对方动手很快,一个活口都没有。”画子息摇了摇头,一想到那满地尸体的戏班,他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肖烨墨对此倒也不意外,“他们敢在寿宴公然动手,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会杀人灭口倒也不奇怪,可是……”说着,眉头一紧,“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墨,你觉不觉得这件事太突然了。”画子息突然道。 肖烨墨闻言,脚步一顿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行馆失火拓跋鸷被烧死和寿宴上的刺杀,有没有可能是同一波人?”画子息将心中存在已久的疑惑说了出来,“虽然事后查出是下人失误,但我并不认为那真是意外。” 肖烨墨嘴角轻扯,笑而不语。 画子息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来在行馆的这件事上,不止他一个人觉得有问题。“另外还有一件事。” “说。” “丁远。我暗中让人去查过,他的背景很有意思。”画子息笑了起来,“说不定,是旧人。” 肖烨墨眼神微暗,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道:“云二小姐还在吗?” “在,你要见她?”画子息接过话,又道:“或者你真该见见她。” 肖烨墨挑眉,“呵呵,你和三弟还真有默契啊。”瞧着对方略微不解的眼神,又道:“今早过来的时候,三弟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三皇子对云二小姐很欣赏。”画子息轻笑。或者准确地说法是,欣赏的同时也很戒备。 “是啊。”肖烨墨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云溪灵…不简单,比起云侯那只老狐狸还要让人琢磨不透。” 画子息不置可否,“确实不简单,她和我提过一些关于这次刺杀的看法,虽然对事情有些夸大,但分析的很中肯。” “那我真要好好和她见一面了。”肖烨墨从空中收回视线。 就在这时,云溪灵带着青璃青浅也朝花园走来,她一边让青浅挑选着花瓣,一边道:“尽量选嫩一些的,泡出的茶比较适合老人。”说完,看向不远处的两人,云溪灵大方的行过礼后向他们走去。 肖烨墨看着迎面走来的少女,轻笑,“真巧,没想到二小姐也在这儿。” 云溪灵将手中的花篮递给青浅,“谈不上巧,溪灵是特意在此等候殿下的。” 话落,肖烨墨似是一愣,“等候?” “溪灵正欲看望太后,不知能否与太子殿下同行?”云溪灵直接将话说开,平静的看着对方。 肖烨墨听她要去看望太后,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再说,若今天云溪灵不来找他,他也是要去找她的。“当然。” “既然这样,我让人去安排一辆马车。”画子息道。 云溪灵对着他欠了欠身,“世子,此番溪灵会直接回侯府,小霖就麻烦世子多担待一二,让他在府上暂住几日。” 画子息礼貌的虚扶了一下她,“小事,二小姐放心。” 随后,云溪灵带着青璃青浅坐上马车,跟着肖烨墨一同入宫。在慈宁宫的宫门前,肖烨墨道:“二小姐离宫前,还请在御花园内稍等片刻。” 云溪灵抬起头看了一眼后,颔首。而后就和青璃青浅进了慈宁宫,她简单的吩咐了两个小丫头几句后,就跟着柳姨入了内殿。 太后乍一见云溪灵,还有些诧异,“灵儿?你怎么来了?” 云溪灵上前接过她的手,乖顺的道:“太后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太后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都说说?” “假话是想您了,真话是刚刚说的是假话。”云溪灵笑着说,逗的太后哈哈大笑起来。 太后捏着手中的佛珠,佯装恼怒的瞪了她一眼,“贫嘴!”而后示意柳姨屏退了伺候的宫女,“说吧,是不是有事来求哀家了?” “哎,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太后娘娘。”云溪灵挫败的低下头,收起玩笑,“您知道寿宴上的事了吧?” “嗯,这事哀家知道。”太后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颖颖那孩子还好吗?” 云溪灵点头,“药老给我抓了药,现在群主的情况都还在控制中,太后不必忧心。”说着,她从荷包内取出残片,“太后,溪灵想知道,宫中织锦的去向。” “织锦?”太后接过残片,有些混沌的眼中神色难辨,云溪灵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后,太后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冷笑。 她拍了拍云溪灵的手背,点了点头。“柳姨,你去一趟内务府,说哀家要定制套新衣服,让他们把上好的布料和记录册一同拿过来。” “诶,老奴这就去。”柳姨应下后,转身离开。 不出半盏茶的时间,柳姨就带回来云溪灵需要的东西,她将记录着织锦的那本册子抽出。 “青璃青浅,你们把它抄下来。” 云溪灵将东西交给她们,柳姨便带着两人到一边僻静的偏殿内抄写。云溪灵站在座椅后,双手慢而有力的帮太后捏肩。 太后微微闭着眼,“灵儿,哀家听夕芙说,明燕那孩子有孕了。” “是啊,自从公主有喜后,侯府都喜庆了不少。”云溪灵手下动作不停。 “你母亲那边,就没表示什么?”太后问。 云溪灵柔柔笑起,“公主有喜,母亲自然也是高兴,各方面都照顾的很周到。太后放心,母亲那边不会有事。” 云溪灵一语双关,太后深叹了口气,“你记得就好。”她双眼睁开,“好了,墨儿那孩子不是还有事找你么?快去吧。刚好趁这个时间,让你两个丫头把东西抄好。” 云溪灵动作一顿,而后失笑。柳姨也走了过来,站在她站的位置,“二小姐这里交给我吧。” 云溪灵见状,也拗不过太后,只好欠身离开。等她离开后,太后才幽幽感慨,“灵儿这孩子心思如此通透,也不知是福是祸。” “有太后娘娘照看着,那一定是福。”柳姨笑着安慰。 太后听着突然咳嗽起来,柳姨连忙把汤药端过来,一边给她顺着气。太后用手帕捂着嘴,咳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她轻抿了一口汤药,调整着呼吸。 柳姨担忧的看着她,“太后……” 太后抬手止住她的话,“老毛病了,紧张什么?”她说着,将汤药一饮而尽,柳姨接过空碗。 “太后,如今……到时二小姐的处境只怕…”柳姨低声道。 太后单手揉着太阳穴,“云侯府…出了一个圣女,那再出一个县主也正常。” “县主?” “是啊,不过要再等等,就当是哀家答谢她照顾明燕的谢礼了。” 太后的一番打算云溪灵并不知晓,此刻她正看着自己对面的人。 “不知太子殿下有何要事?” 肖烨墨命人给她上了些点心,“这是御膳房新做的点心,二小姐尝尝?” 云溪灵见他似乎在等着什么,于是干脆压下心中疑惑,悠闲的吃起点心。嗯…松软可口,不过比起那个人的手艺还是差了点。 肖烨墨看她平静的样子,不由内心失笑。果然是个不简单的人,单这份定力就让人佩服。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云溪灵听到侧后方有脚步声传来,她微微侧身用余光扫了一眼。看清来人后,云溪灵内心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样子,这位太子殿下今天要来‘兴师问罪’了。 “御拜见太子殿下。” 温御微弯腰拱手,而后几步走入亭中,冰蓝色的衣袍撩起,坐了下来。 肖烨墨将一杯茶水推到他面前,“辛苦了。”说着,视线看向云溪灵,“二小姐关于灾银的事,本宫很好奇。” 云溪灵无奈的看了一眼温御,清澈的眼眸中难得有些许埋冤。温御尴尬的抬手放在唇边轻咳,下意识的不敢和她对视。 “二小姐不要怪御,他并没有和本宫说过什么,只不过查灾银是避不开杭越的。”肖烨墨说。 就在昨天,杭越突然命人快马加鞭的送回一份密信,肖烨墨看后才知道温御在暗中调查灾银。本来这刺客的事还没乱清,结果灾银那边又出问题。无奈之下,他只好私下找了温御,这才把事情弄清楚。 “既然殿下都知道了,那溪灵还有什么话可说。”云溪灵叹了口气,而后淡笑。 “江州大旱,父皇命秦沐风办理,这秦大人可是你父亲大力推荐的。这次灾银被暗中偷换,无论他知情与否都难逃干系,包括你的父亲,也一样会被牵扯进来。”肖烨墨盯着云溪灵的双眼,语气缓慢的说着。“本宫不太明白,二小姐这是在拆自己父亲的台吗?” “殿下此言差矣,江州旱情严重,朝廷发放赈灾银是为了一方百姓。溪灵也不忍百姓受苦,自然也顾不上这许多。”云溪灵眼中浮现出不忍,语气上也带了几分无奈与同情。 肖烨墨闻言哑声笑了起来,“所以都不在乎自己家了吗?”这件事查出来,对云侯府可大为不利。 “先有国后有家。”云溪灵嘴角的弧度不减,平静的和他对视。 “墨。”温御扯了一下肖烨墨,“现在该把重心放在找回灾银上。”你就别扯着这个事不放了。 后半句话温御没有说出来,但肖烨墨却从他的眼神中读出。 看温御明显的袒护,肖烨墨内心失笑,双手交握着话锋一转,“这次多亏二小姐和御,才避免了江州旱情加重。本宫会上请父皇,论功行赏。” “太子无需出言试探。”云溪灵摇了摇头,“若溪灵真想要讨赏,当初就不会绕过太子殿下,而请御小将军出面了。” “墨,你这边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温御打断,“对灾银的下落你们有什么想法?” 云溪灵收回视线,思考了一会儿道:“没有,不过应该可以从秦大人身上下手查,毕竟当初是他一手监办的。” “嗯,目前也只能如此。”温御道。 肖烨墨看这两人都默契的换了话题,他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算了,既然人家姑娘不想说,他又何必追问呢?反正这件事,硬要算的话该头疼的也不是皇家。 “御,这件事先不要声张,我让人配合你私下查。”肖烨墨收起了好奇心,认真的说。 温御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宫女匆匆走来。 “太子殿下,太后请二小姐过去。” “看来担心本宫会为难你的,还不止御一个。”肖烨墨失笑着摇头。 云溪灵站起身正要离开时,肖烨墨又低声道:“灾银之事,二小姐功不可没。” 所以在这件事上,她是跑不掉了? 云溪灵抿了抿嘴,虽然现在不是和云霄鹏翻脸的最佳时机,不过若肖烨墨这边咬死不放,她也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云溪灵想着,微停的脚步重新迈开,浅笑了一下,就随宫女走去。 等她们走出视线范围后,温御转头看着肖烨墨,“你在担心什么?” 肖烨墨抬着茶碗的手停在半空,“多问几句以防万一,不过你倒是很护着她。”随后抿了一口清茶,“云溪灵对灾银的事过于关心,你真认为她是担心旱情?没有一点私心?” 温御闻言,眼神微暗。 肖烨墨又道:“她提醒你去查这件事,或许有一部分是不忍灾民受罪,不过更大的原因,只怕是看不惯某人得意。比如,秦沐风。” “她很讨厌他。”温御说着,俊美的脸庞上浮现几分说不清的神色,“大义也好,私心也罢。不可否认的是,她帮皇室解决了一个极大的隐患。” 若不是云溪灵及时提醒,他们先一步发现灾银被调换。那么,江州的灾情将一发不可收拾。届时旱情持续都还是小,怕就怕地方灾民暴起,情况就更混乱了。 “是呀,所以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和父皇说。”肖烨墨颇为烦恼的揉着眉心。 “你慢慢想,我继续去查灾银下落,走了。”温御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后,也离开了御花园。 肖烨墨看他走的非常干脆,嘴角微抽。真不够朋友,明明都看出他的烦心事了,也不说帮着想一下。 “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肖烨墨突然没由来的说了一句,肖烨擎从花园另一侧走了出来,直接坐到他对面,“太子皇兄心中不是已经有打算了么?” 肖烨墨瞪了他一眼,肖烨擎这才收起玩笑,正色道:“云侯似乎有意用云溪灵和秦沐风结亲。她多半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挑秦沐风的错处,以此来反抗云侯也是可以理解的。” 虽说这种做法有些胆大妄为,但如果对方是云溪灵的话,倒也在情理之中。狡猾如她,又怎么能容忍,自己被当作利益的交换品。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肖烨墨放下手,“灾银的事,皇家欠她个人情。刚好九千岁也提过,让皇家给她一个足够尊贵的身份。” “闻闲?”肖烨擎皱眉,“他自己给云溪灵做后台还不够啊?”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肖烨墨嘴角一弯,“他要离开了。” 话音落地,肖烨墨就看到对方略带疑惑的眼神。 肖烨擎有些云里雾里的,不过也不能怪他,关于闻闲的事,除了皇帝和太子外,其他人还真是不知道。 “这事有点复杂,等以后和你说。”肖烨墨简单的带过,“反正他大体意思是,就算没有他在,也要让云溪灵能自己决定她的婚姻。” “呵,咱们这位九千岁倒真是会为她考虑。”肖烨擎也笑了起来,“父皇答应了。” 后面这句话,他说的很肯定。毕竟这个身份不小,皇帝不点头的话,肖烨墨也不会和他说。 “答应了,说是赐封郡主。” “郡主?” 兄弟二人不约而同的说出,而后笑起。要让云侯都不能左右她的婚姻,那也就只有皇家亲封的郡主,和公主了。 “赐封郡主,这可不是小事。有由头没?”肖烨擎说着,余光瞥见他太子皇兄的笑容时,顿时眉尾高扬,“江州旱灾。” 肖烨墨和他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与此同时的翠竹斋二楼一间雅阁内,云溪雅正和秦沐风私下幽会,互诉衷情。 第一百二十四章 计划初显 或许真的是郎有情妾有意。 自从二人把中间那层窗户纸捅破后,他们就会定期到这翠竹斋内相会。品茶赏画,读书谈心,每每眼神交汇时,都是说不尽的爱意诉不完的情衷。 云溪雅柔美的手微抬,轻轻摩挲着秦沐风的脸颊,红唇微嘟,“这几天是不是都没有好好休息?眼底都有一圈淡青色了。” “最近事情比较多。怎么,雅儿心疼啦?”秦沐风很享受美人眼中的爱慕,他温柔地把她的手拉住,微抿的薄唇轻落在对方的手背上。 秦沐风温和的眼眸中倒影着云溪雅美艳的脸庞,深邃的瞳孔中溢满了柔情。 面对着这样直接而浓烈的感情,云溪雅不由的红了双颊,她微翘的睫羽抖了抖,眼神轻飘,“谁心疼你了……”说着,她就打算将手从对方手中移开。 美人柔软光滑的肌肤微凉,秦沐风轻笑着一个用力,直接将人拉到自己怀中。他单身环抱住女子纤细的腰肢,下巴虚放在对方的肩上。 “雅儿……雅儿……” 秦沐风一边又一边的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温热的气体喷洒在她的耳窝周围。云溪雅一时间只觉得浑身使不上力,白皙的脸庞上晕染开胭脂般的艳红。 秦沐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见云溪雅羞红了双颊,美眸流转间水光潋滟,不由心中一动。 “雅儿,你真美……” 他说着忍不住低下头去采摘对方红润的双唇,云溪雅暗瞪了他一眼,双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欲拒还迎的推攮着,“唔…放开……” 没说完话,瞬间就被秦沐风打断。两人唇齿交缠着,隐约还能听到细碎的水声,一时间雅阁内的气温突然升高。 秦沐风沉醉的掠夺着云溪雅口中的甜美,环在腰间的那只手也慢慢的移向衣襟领口,修长的手指轻轻探入。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也能感觉到,云溪雅滑嫩细腻的肌肤,秦沐风的呼吸加重,幽深的瞳色加深,手下的动作突然加快。 温热的指尖乍一触碰到肌肤时,云溪雅微合的双眼猛的睁开,眼中迷乱的神色如潮水般退去。她一把抓住对方探入自己衣襟的手,一手用力抵住秦沐风的胸口。 在秦沐风不解的眼神下,气喘吁吁道:“沐风…我喘不过气了。”软软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娇气。 秦沐风盯着她被吻的有些红肿的唇瓣,“不愿意?”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云溪雅红唇抿起没有说话,但手中力度不减,很明显的拒绝姿态。 秦沐风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手抽出,身体往后靠着软垫。云溪雅见状,立刻从他怀中离开,背过身将自己微微有些凌乱的衣领整理好,又用手轻拍了拍发烫的脸颊。 秦沐风望着她的背影道:“雅儿,你……”可是话说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 云溪雅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才转过身坐到他的对面,“怎么?不高兴啦?” 可还不等秦沐风回答,她又道:“沐风,我们不能那么随意,若是在这个关头出了什么事,对你我都不好。”说着云溪雅双眸含情有些害羞的望着他,“而且…这种事,你不想留着洞房花烛么?”到后面,声音都压的几乎听不见了。 秦沐风一时语塞,他挫败的叹了一句,随后抬手遮住自己的双眼,深深感慨,“每次见到你,我的自制力就消失了一样。” 这话说的很得云溪雅心意,她看着对方求而不得的模样,心中的虚荣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好了~” 云溪雅轻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脸颊,秦沐风将遮住眼睛的手放下,俊美的容颜上扬着几分带有邪气的笑容,剑眉轻挑,“小家伙,你可不要在挑逗我了。” 云溪雅俏怒着哼了一下,不高兴的收回手侧过身不看他。秦沐风对她这有些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不过美人动怒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他笑着摸了摸云溪雅的头,“好好好,我的雅儿最乖了,刚刚都是我的错,是我情不自禁吓着我的宝贝了。嗯?” 男子微沉的声线中有着说不出的温柔。 云溪雅享受着对方的宠溺,但却有意的避开和他身体上的接触。但她不希望秦沐风多想,于是干脆抛出一个话题,“沐风,你说我要不要给太后准备份礼物?” “嗯?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秦沐风温柔的问。 云溪雅脸上的笑容收了一些,“我毕竟是圣女,之前祭天祈福的时候,我就想着给她老人家备一份礼。但是一直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秦沐风听后,垂眸思考了一会儿,提议道:“要不试试佛经?” “佛经?” 云溪雅秀眉轻蹙,“这个东西送的人太多了,就连云溪灵也送过。” 没新意。 秦沐风乍一听的云溪灵的名字,心中微动。但面上没有丝毫的表露,“太后礼佛,送佛经最合适了。”一边说,一边留意着云溪雅的神情,“虽说这东西送的人多,但雅儿你可是圣女,可以自由出入神官宫。” 神官宫内有不少收藏的经书,常人可不得见。 “对啊,我差点忘了。”云溪雅红唇微启,“我抽空去拜访一下周天师,让他帮我挑选挑选。省的又和二妹妹撞了。” 云溪雅又一次提起云溪灵的名字,她一边说一边暗自观察着秦沐风的神情。说她敏感也好,多疑也罢。 反正她就是觉得秦沐风对云溪灵很不一样。可是随着话落,对方都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完全无视了那个名字一样。 瞧着秦沐风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云溪雅的唇角不由地上扬几分。 对于她的试探,秦沐风心知肚明。 他对云溪灵的感情确实不同。最初是想拉拢关系,现在倒还真有那么点喜欢和欣赏。不过这些话他绝不会告诉云溪雅,现在自己还没有真正拥有这个美人儿,秦沐风可不想因为一点小事闹的两人都不愉快。 这么想着,他侧头看了一眼天色,“嗯,我这边刚好有上佳的宣纸,等明日我送去府上。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云溪雅有些不太高兴的嘟囔了几句,但还是取过桌案上的面纱戴起。 二人一前一后的分别从雅阁出来。虽说翠竹斋的私密性很强,但两人身份摆在那里,尤其是云溪雅。北越见过她的人实在太多了,故而每次见面他们都是分开走,相聚的时间也只有一个时辰左右。 就是为了避免被人看到,引出些麻烦。 秦沐风站在一座书架面前,似乎在寻找书籍。而云溪雅则是从另一边的楼梯离开,秦沐风借着身侧的窗户,一直目送着对方离开。 等云溪雅乘坐的马车彻底消失后,他才转身离去。 不过二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们相约见面的那间雅阁旁,凤忆初正好带着云霖来品尝美食。 所以,秦沐风于云溪雅前后脚离开的那一幕,刚巧被他们二人尽收眼底。 云霖平静的将视线收回,低着头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看吧,我就说那个秦沐风有问题,明明喜欢的是你大姐,还天天装作一副情圣的样子往小灵灵面前凑。啧啧…”凤忆初笑着抬起面前的酒杯,眸中幽寒一闪而过。 云霖瞥了他一眼,“她不是我姐姐。”他的姐姐只有云溪灵一个。云溪雅算哪根葱,也配做他姐姐! 凤忆初扬着笑容的脸微愣,而后大笑,“对对对,她确实不是。”说罢,将面前的白玉壶推向云霖,“不尝尝么?” 云霖看了他一眼,伸手越过酒壶拿过被冷落在一边的热茶。 凤忆初见状又忍不住想逗逗他,“翠竹斋的清酒可是一绝,你真不想试试?”虽然这酒的后劲儿也很大。 云霖摇了摇头,“我不爱喝酒。”说着他的视线又不受控制地落在刚刚秦沐风所站的位置,神色异常认真。 凤忆初眉稍上扬,俊美的脸庞上满是打趣。他重新将白玉壶拿到自己面前,一边斟酒一边哼着小曲儿。 男子悦耳的嗓音中难掩笑意,尤其当他余光扫过云霖若有所思的样子后,那双微弯的桃花眼中笑意变愈加浓郁。 凤忆初手中玉扇轻摇着,二人谁也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变得异常宁静。 另一边,云溪雅坐着马车刚绕过一个弯。她微合着眼,在心中默默打算着送给太后的经文。 这时,坐在对面的迎夏有些犹豫的看着云溪雅。许是迎夏的目光过于明显,云溪雅懒懒抬眼,“怎么了?” 轻柔的声音亦如黄鹂声般悦耳。可听在迎夏耳中,就不免让她心头一颤。 迎夏轻吸了口气,小心翼翼道:“小姐,您的……”话说到一半,她的视线落到云溪雅白皙的脖颈上。 云溪雅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瞥见自己脖颈上的点点殷红时,眼中闪过几分恼怒,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甜蜜。 她平静自若地把衣领拉高些许,又用车厢内备好的丝带轻轻在上面系了个蝴蝶结,“你回去和李管家知会一声,这秋日蚊虫肆虐,家中需多备些驱蚊的香薰才是。” 迎夏闻言后,点了点头。 云溪雅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她微垂着头,眼中神色隐晦不明。她和秦沐风虽然是互相表面了心意,但凡事既要有三分热度也要有三分若即若离。 人总是有劣性,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是不会去珍惜的。男女之间的感情也是一样。 尽管云溪雅对自己的容貌颇有自信,但要想真的成为秦沐风心中的唯一,单靠美貌还不够。 看样子,等明天见面过后,她也该晾秦沐风一段时间了。 云溪雅想着,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冷淡。迎夏看在眼里,不由地蹙起眉头。自从家庙回来之后,大小姐的心思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驭!!!” 平稳的马车突然颠簸起来,云溪雅被吓了一跳,来不及多想一手抓住车窗边缘,好保持身体平衡。 “怎么了!” 云溪雅压下心中一瞬间的惊恐,高声朝外喊着。 “大小姐您没事吧?”车夫好不容易把车停稳,乍一听到云溪雅微冷的声音,还没换过来的心又提了起来。 唰的一下,车帘被人从里面撩开。迎夏微弯着腰朝外望去。本来井然有序的街市上变的拥挤慌乱。 “小姐,前面的路被堵了。”迎夏回头对着车内说。 云溪雅秀眉微挑,轻瞥了一眼站在车旁的车夫,“去打听一下。” 车夫本来还胆战心惊的站在原地,听到她这话后,高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他抬手擦着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连忙道:“诶诶,小的这就去。” 说完,一转身就朝人堆走去。过了大约半响的时间,车夫才急匆匆跑回。 不等云溪雅问话,他就道:“回禀大小姐,前面是司礼监各位大人在搜查。听说是刚才有刺客闯入了千岁府,重伤了九千岁。如今好几条街上都有人在排查,所以就把路给堵了。” “九千岁重伤?”云溪雅眼睛轻转,“消息属实么?” “应该属实。”车夫低着头,将他刚才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随着他的话,云溪雅微蹙的秀眉舒展开来,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轻笑出声,本来就不错的心情现下更是愉悦不已。 她笑着朝车夫挥手,“行了行了,既然路被堵了,那就换一条路吧。”说着视线落在车夫的手上。 应该是拉疆绳的原因,对方的手心被绳子磨的微微泛红,有些地方还被蹭破了皮。 “回去让方大夫给你开些药,把手伤治治。”云溪雅稍微提了一句。 说完,这才让迎夏将车缦放下。 车夫受宠若惊的点着头,等车缦静止后,这才一个翻身坐到车栏上,驾着马车从另一条街走去。 同一时间,云霄鹏也收到了这个消息。略带严肃的脸上瞬间流露出笑意,“果然是个惊喜……” 看来他要重新估量秦沐风这个人的能力了。 在诸位‘有心人’的帮助下,九千岁遇刺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京都。 一时间,好几位太医频繁出入千岁府,而他们每个人出来时的神情都异常凝重。 秦沐风心满意足地将手中纸条放到烛芯边,随着幽幽火光,纸张化为灰烬。 “你这个时候跑过来,不怕被人发现?” 秦沐风凝视着被火焰吞噬的纸张,瞳仁深处似乎也涌动着漩涡一般,头也不回的问着那个突然出现的人。 来人依旧穿着那件宽大的黑色兜帽斗篷,“主上非常高兴,让我转告你可以进行下一阶段的准备。” 兜帽人沙哑的嗓音中带着丝丝笑意,不能听出此刻他的心情颇佳。 秦沐风对于他的话并不意外,这次为了踢开闻闲这块绊脚石,他可费了不少功夫。如今事成了,确实值得好好庆祝一番。 但出于谨慎,秦沐风还是决定在多观察一阵,“接下来的计划要做一些调整。” 兜帽人愣了一下,“出了什么问题么?” 秦沐风摇了摇头,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下道:“之前的安排有些冒险,如今有个更为稳妥的办法。” “嗯,这些你自己看着吧,只要不耽误了主上的大事就行。”兜帽人对这些弯弯绕绕显然没有多少耐心,反正在玩阴谋诡计这方面,他远不如秦沐风。 “如果需要我们这边配合的话,记得提前说。”兜帽人大方地拍了拍胸脯。 秦沐风本来也没打算他能给出什么建议,于是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心中有数。 “还有一件事,主上让你把银子运出去。京都人多眼杂,处理起来不方便。”兜帽人又道。 秦沐风轻嗯了一声,“这事我已经在安排了,最多三日,你让人去青山接应。” “行。”兜帽人很干脆的应下,临走前还特意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暧昧而揶揄,“听说……你这几日和圣女甚是亲密啊。” 说着,沙哑的嗓音中还带着几分明显的打趣和调笑。 秦沐风神色淡然,“你可以走了。” “桀桀桀……”兜帽人慢慢笑了起来,“别不好意思啊,主上还是很关心我们这些下属的事情。” “有时间打听我的私事,不如赶快去把许知妧处理掉。”秦沐风轻飘飘地说着,“别说我没提醒过你,那个女人留着迟早会闹出事来。” 兜帽人沉默了一会儿,秦沐风见状,眉头一皱,“怎么,出事了?” “也不算是出事。”兜帽人仔细回想了一下下属的回报,思量再三后道:“许知妧那边我会尽快处理,这边的事你也抓紧。” 说完,转身离开。 秦沐风看他神色自若,似乎真没有什么意外,于是也没有多想。 他的视线慢慢转移,最终落到摆放在书桌上的宣纸。现如今,他要研究的还是如何完善自己的计划。 秦沐风一边想着,一边用左手食指轻敲着桌面,俊逸的脸庞上扬着温和的笑容,可那双眼眸中却流露出几分森冷。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人心叵测 熙攘的街道一辆马车缓缓驶过,最后在云侯府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守在门口的门卫见状,立刻迎了过去,毕恭毕敬地对着来人弯下腰,“二小姐。” 云溪灵扶着青璃的手从车上下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余光瞥见不远处停放的车辆时,问道:“府中今日有客?” 门卫闻言立刻回答道:“回二小姐,是吕大人和丁大人来府中拜访。” 吕永昌和丁远? 之前吕永昌和云溪梦的婚事她也有所耳闻,估摸着今天就是来商量婚期的吧。 不过丁远…他来做什么? 印象中,他可是很讨厌云侯府的人呢。 云溪灵想着脸上的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门卫虽然奇怪,但也不敢多问,依旧低垂着头,直到她走远后才敢起身。 府内,过道走廊上的丫鬟小厮们看到云溪灵时,都纷纷停下脚步向她行礼。云溪灵淡然地从他们面前经过。 青璃青浅平静的看着府内的众人,心中微微有些感慨。 “二姐姐?你回来了。”云溪可刚好从这边走来。 云溪灵轻嗯了一下,只见对方快步走向她,白净的脸上透着几分担忧的神色。云溪灵看她似乎有话想说,于是轻轻一笑,“怎么了?” 云溪可欲言又止的动了动嘴唇,片刻后,她紧抿着唇低声道:“二姐姐,你……就是那个……街上的事……” 看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云溪灵的笑容多了丝无奈。瞧云溪可这幅模样,她也能猜到对方想说的事了。 “四妹妹是想告诉我,千岁爷重伤的事吗?” 话落,云溪可猛的抬头,红润的小嘴微张,“二姐姐知道了?” “是啊,这事都传开了。”想不知道都难。 云溪灵淡淡地笑着,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 云溪可一时有些摸不准她的脉,于是小心的试探道:“听说千岁爷伤的很重。” 二姐姐和九千岁的关系……有些难以言说。何况对方能有今天的地位,也和那位爷脱不了干系。 照理说,听到自己的靠山有可能倾塌时,难道不该焦急万分么? 就算她这位二姐性子平和淡然,那也不该一点表情都没有呀。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她猜错了? 视线轻轻的上下徘徊,看云溪灵神色自若,平静如常的样子。云溪可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直到现在,她依旧看不清面前这个人! 在这侯府中,没有谁是省油的灯。但好歹她还能摸准大部分人的脉,知道对方的底线、喜好、做事风格。唯独这个二姐姐,除去明面上大家都能看到的东西外,她对她一无所知! 云溪灵啊……还真是让人不得不忌惮! 云溪可想着隐藏在袖摆下的手也不由攥紧,但脸上还是扬着柔柔的微笑。 云溪灵眼神微暗,神色不变幽幽道:“这些不是我们该操心的。好了,看你急匆匆的,是有什么要紧事么?快去吧,等改天我们再聊。” “嗯嗯,今天杜姨娘说教我刺绣呢。”云溪可乖巧的点着头,她自然能听出对方不愿多聊此事,那她也识趣些,顺着她的话道:“二姐姐回来一定也累了,可儿就不打扰二姐姐休息了。”说完,就带着红杏从她身边走过。 红杏快速对云溪灵欠了欠身,而后就跟着云溪可走去。 云溪灵漫不经心的穿过小花园,刚走到云轩阁的院口,就看到一个丫鬟抬着几碟小食往廊下走去。 本来云溪灵并不在意,可当她看清碟中食物后,脚步微顿停了下来,“等等。”她抬手叫住了那个丫鬟。 “二小姐。”小丫鬟见状,乖乖的走到她面前。 “这是要抬去哪儿?”云溪灵淡笑着问。 “回二小姐,是给公主夫人准备的小食。”小丫鬟道。 云溪灵给了青璃一个眼神。 青璃了然的走上前,接过小丫鬟手中的食碟,“我来吧。” “可是……”小丫鬟有些为难的看着她。 云溪灵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道:“我一会儿也要去看望公主,东西我一并带过去。” 温和的嗓音很是悦耳,可字里行间却是根本不给对方回旋的余地。 小丫鬟听到这话后,心中还有几分犹豫,可身体却早一步做出了反应,几乎是云溪灵话落的同时,她便将东西递给了青璃。 “呀,这不是雪莲果么?”青浅笑着凑到青璃身边,有些惊讶地看着碟中吃食。 小丫鬟点了点头,“嗯,上次厨子做了之后,很得几位小姐夫人的喜爱。李管家特意嘱咐过,让厨子这几日多做些。” “原来是这样。”云溪灵轻笑着,低头扶去衣领上细小的褶皱,眼神幽深而清冷,“青浅你先带她去云轩阁,帮我打理一下院中花草。青璃,你和我去牡丹阁。” “是。”青璃青浅不约而同地说。 随后,在小丫鬟疑惑的眼神下,青浅就拉着她走进云轩阁内,而云溪灵和青璃则从另一条小路走去。 不过她并没有立刻去明燕居住的牡丹阁,而是穿过小花园,直径走向后面的厨房。可还没等她们走进,青璃便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姐,你看那不是丁大人么?”青璃侧着头,望着丁远离开的背影。 云溪灵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目光在丁远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私下去查查。” “是。”青璃点头。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 两人循声望去,就在前方不远处,一位厨娘正骂骂咧咧地数落着小厮。“你看看你!笨手笨脚的,抬个簸箕都抬不好,这里面的东西全洒了!”说完,还用力的戳了戳对方的脑袋。 小厮苦着脸也不敢回嘴。 “一天正事帮不上忙,扯后腿倒是利索!这还没到前院,就把贵客给得罪了!要是耽误了上头主子们的事,你有几个脑袋!”厨娘越说越气,一张脸都涨的通红,眼中瞪的老大。 小厮苦哈哈的在一边点头,心中也有些委屈。“我这真不是有意的,谁知道……” 看他还敢回嘴,厨娘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一把扭着他的耳朵,大声吼道:“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猪吃了!这么明显的东西你……” 刺耳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云溪灵忍不住蹙了蹙眉。 青璃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心下明了,小姐已经开始不耐烦了。看那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于是干脆压着嗓子咳了一声。 厨娘先是一愣,但很快又骂了起来,“咳咳咳,咳什么咳,不会说……”她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当余光扫过来人衣摆时,话音戛然而止。 在等她看到云溪灵那略带温和的笑容时,后背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二…二小姐!这哪阵风把您给你吹来了呀。外头这天闷,我给您搬把椅子来?”厨娘两手随意的在围裙上擦了擦,一脸谄媚的笑问,态度极尽讨好。 小厮也非常有眼力见儿,这边厨娘话才说完,那边他就搬了个椅子过来,用衣袖擦去凳面上不存在的灰尘。“二小姐请坐。” 或许是方才二人的言行不当,此刻都提着口气,就怕这位二小姐要找他们麻烦。 谁都知道,在这侯府中,二小姐云溪灵早已今非昔比,轻易得罪不起!要是惹了对方不悦,天知道会落个什么下场。 二人战战兢兢的神色被云溪灵尽收眼底,看他们眼中那难以掩饰的恐惧,云溪灵突然有些想笑。 她又不是那种喜欢折磨奴才的人,有必要怕成这样么? 说实话,厨娘和小厮的担心还真有些多余,毕竟云溪灵可没心情和他们计较这些。“阿福呢?” “阿福?”厨娘眨了眨眼,“哦哦,二小姐说的是那个傻子吧?他还在厨房呢。二小姐要见嘛?奴婢帮您去叫他。” 厨娘不但语速极快,动作更是迅速。都不等青璃说话,人就走远了。 “这厨娘真是……”青璃无奈的将东西放到石桌上,又对着站在身边的小厮招手,“刚才她为什么骂你?” 小厮一听脸就垮了,“哎,都怪我自己没看路,撒了丁大人一身的菜叶。”说着,他还指了指没来得及打扫的地面。 青璃看了看,余光瞥见云溪灵对她轻点了点头,于是她又上前半步和小厮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从二人的对话中,云溪灵也得到了她想到的东西。就在这时,厨娘扯着阿福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她用力推着对方,“动作快点!没看见二小姐还等着么!” 阿福还是一如初见时的那般模样,一张被烟熏的有些微黑的脸上挂着傻笑,手脚处的锁链随着走动不时会发出细碎的声响。 “你站着做什么,跪下啊!”厨娘看他光笑不动,又大声呵斥。一边推攮还一边给云溪灵赔着笑,“二小姐他脑子有问题,你不要见怪啊。” 云溪灵挥了挥手,“行了,放开他吧。你们去把那些菜叶收拾好,弄得满地都是。” 厨娘讪讪的把手松开,“诶诶,那二小姐有什么事就让青璃姑娘知会一声。”她一边说着一边扯着小厮去出来地上的狼藉。 云溪灵慢悠悠地把视线放到阿福身上,她指着石桌上的菜道:“这道菜做几天了?” 阿福憨厚的笑容越发灿烂,“嘿嘿……” 瞧他一脸傻笑,青璃微微蹙眉,她腰下腰在云溪灵耳边轻声道:“小姐,他一个傻子估计听不懂。” “无碍。”云溪灵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看着那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这菜做的太频繁了,凡事要保留些新鲜感。” 阿福笑嘻嘻的眼睛眨了眨,答非所问的指着菜:“好吃,管家,好吃!” “二小姐,他是说管家吩咐他做的,这道菜好吃。”厨娘大声道,手下动作不停。 青璃好笑的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 云溪灵平静的站起身,走到阿福面前,“从今天起,我希望饭桌上不要再出现这种类型的菜。你既然是大厨,那么就多换换菜品吧。” 她的声音平静而缓慢,看向阿福的眼神中也带上了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阿福依旧傻笑着,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好了,你们忙吧。” 云溪灵说完,就带着青璃往外走去。就在这时,阿福突然抬起头盯着她的背影,一直憨笑的眉眼间有一瞬的僵硬。 他傻笑着望向石桌上的那盘菜,几息后,双手猛挥。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后,后厨中又响起来厨娘尖锐的呵声。 另一边,云溪灵和青璃快步来到牡丹阁。 不过人还没走进去,就先听到了明燕的斥责声。 青璃忍俊不禁的轻笑起来,“今儿是什么日子,大家火气都那么大。” “可能是秋日气候干燥,人也难免燥热。”云溪灵笑着说,而后在丫鬟的引路下走入院内。 啪的一声,一个瓷碗狠狠砸在她的面前,细碎的瓷片在惯力之下飞起,堪堪擦着侧脸而过。 云溪灵神色微冷,在丫鬟惊恐的眼神下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明燕本来正在发火,乍一听到她的声音还愣了一会儿。 “云溪灵?你来做什么,我这儿可不欢迎你。”明燕毫不客气地说着,以往明艳的脸庞失了血色,眼底的青紫在苍白的肤色下异常显目。 云溪灵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后,直接走到夕芙姑姑面前,“姑姑,近几日屋中都插百合与兰花么?” 夕芙姑姑点点头,“是啊,这几日的花卉都是特意采购的。”说着,她突然看到云溪灵含笑的眉眼,本来温和的脸上渐渐沉了下来。 夕芙姑姑紧抿着唇,让在屋子伺候的丫鬟们退下。而后在明燕不解的眼神下道:“二小姐此番前来,是有什么指教吧。” “指教谈不上。”云溪灵悠闲的坐到一边。 明燕秀眉紧锁,瞪着云溪灵,“你又想搞什么鬼!” 云溪灵并没有理她,而是将视线转移到窗边的花枝上,“公主怀有身孕,屋中不要放花。” “可是百合宁神,兰花静心,两者都有助眠之效。”夕芙姑姑扶着明燕坐到她的对面。 “百合兰花宁神安眠不假,但那是对正常人。”云溪灵的笑容中带了几分嘲讽。 在孕妇房中放置百合、兰花,这不摆明了要折腾明燕么,大夫人此番举动倒是费了不少心思。 若不是她那天多嘴问了药老一二,还真险些被人钻了空子。 不过云溪灵这番提醒,落在明燕耳中就变了味道。 “你是说我不正常?!” 因为这段时间迟迟无法安睡的原因,让明燕的精神和身体状况都非常糟糕。本来就处于爆炸点的她,乍一听到这话瞬间就火了。 看她那双布面血丝的眼睛瞪着自己,云溪灵完全相信,要不是夕芙姑姑拉着,明燕估计要扑上来和她拼命了。 云溪灵看她近乎疯狂的模样,二话不说就将自己面前放凉的茶泼了过去。 冰冷的茶水打在脸上,让明燕有一瞬间的呆愣。 夕芙姑姑也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二小姐?” 云溪灵没有给她解释,反而是冷冷的看着明燕,“清醒了没有。” “你!” “清醒了就给我坐下!”云溪灵目光凌厉的看着她,“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精神不佳的。” “我……”明燕被她冰冷的语气震住,还来不及和对方算帐,就听到了云溪灵的这番话。 明燕本身并不笨,只不过骄纵惯了变得有些自以为是。现在被云溪灵这么一点,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些曾经被忽略的地方,抬手擦去自己脸上的水渍,“你说清楚。” 瞧她冷静下来后,云溪灵就吩咐青璃将摆放的花枝全部收起,“这些东西我带走了。”说着站起身就要离去。 正当她要离开时,明燕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溪灵侧头直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明燕,长点心吧。琉璃碎了粘起来都有痕迹,何况人心。这里是云侯府,不是你的怀燕殿,没有人会一直顺着你。今日我姑且多嘴一句,孕妇的房间最好保持自然空气,任何有味道的东西能不用就不要用。” 说完,扳开她抓着自己的手,“你好自为之。” 明燕没有血色的双唇抖了抖,嘴巴张了又合,双手死死的攥着衣摆,最后朝着云溪灵渐行渐远的背影道:“我不会谢你的!” 云溪灵脚步不变,无所谓的笑起。 反正明燕谢不谢她,于她而言还真没什么区别。若不是当初答应了太后,明燕是死是活又与她何干。 几乎是云溪灵背影消失的同时,明燕就转身进了卧房。在夕芙姑姑担忧的眼神下,一言不发的将悬挂于墙面的画卷取下。 笔锋流畅色泽鲜艳的画卷上不时溢出几缕幽香。 “姑姑,你说人心真的会变么?”明燕轻声问道。 夕芙姑姑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后摇摇头,模棱两可的说道:“这,还真不好下定论。” “我曾经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明燕抬手慢慢虚抚过画卷上绽放的牡丹。 夕芙姑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安慰道:“或许…二小姐并无此意,只是想要提醒公主提防大夫人。其余的,是公主多虑了。” “多虑么……”明燕低垂着头静静凝视着画卷,片刻后眼中流露出几分似嘲非嘲的笑意,她小心的将画卷收起放入盒内,神色异常冷静的注视着窗外幽幽绽放的桂花。 迎着秋日的太阳,那一簇簇细小的黄色花朵也染上了几分璀璨。 第一百二十六章 暗有绸缪 “小姐,这些花要怎么处理?” 青璃双手向前伸了伸,怀中鲜嫩娇艳的花朵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摇晃,两种花的香气交汇在一起,幽香异常。 云溪灵侧头瞥了一眼,随意从中抽出五六支百合,“带回去吧。” 青璃闻言面带几分犹豫,她觉得小姐这么做,很容易把所有矛头拉到自己身上,为了明燕再去针对大夫人,值么? 可目光触及到对方含笑的眉眼后,青璃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了,再三考虑后,只能先将满心的疑虑压下。 二人绕过走廊,迎面正好走来三人。 “那么婚期就这样说定了,届时下官亲自与梦儿商量其他事宜。云侯以为如何?”吕永昌问。 云霄鹏点着头儒雅的脸上挂着笑容,“都挺好的。吕兄,我家梦儿以后就交给你了。” “这是自然。” 吕永昌说着,余光瞥见一抹淡粉色的衣摆,“云二小姐。” “二小姐。”丁远冷冰冰的抬了抬手。 “溪灵见过两位大人。”云溪灵朝二人点了点头。 “回来了?”云霄鹏平静的看着她。 云溪灵笑容不变,“画国公府那边已然无恙,女儿自然就回来了。” 明明是父慈女孝的画面,吕永昌却莫名感到两人间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反正他的事情已经办完,见现下气氛怪异,于是抬手向云霄鹏请辞。 丁远则是一直默不作声的跟在吕永昌身边,直到与青璃擦肩而过的刹那,眼神才有了细微的变化。 云溪灵留意到他衣摆处沾染的污渍,又回想起几次观察下发现的细小迹象,心中原本隐晦的一块渐渐明朗。 等丁远和吕永昌走后,云霄鹏含笑的嘴角显然多了几分凉薄,“来书房。”说完,他就背手走去。 云溪灵眉稍上扬,悄悄给青璃比了个手势让她先回去,自己则跟上云霄鹏的背影。 青璃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忧心忡忡的往云轩阁而去。 书房内,云霄鹏双手合十放于身前,正襟危坐的看着云溪灵,“你在画国公府有什么发现?” “嗯?”云溪灵疑惑的眨了眨眼,“溪灵这几日都在照顾老太君,能有什么发现。” 云霄鹏眼神沉了下去,但脸上的笑容温和,“是么…说起来,灵儿你今年有十六了。也是时候该给你说门亲事了。你觉得沐风这孩子如何?” “不如何。” 云溪灵柔柔的声线中,平静而淡漠。 云霄鹏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望向她的眼神中有些诧异,但又想到她性子冷淡,于是难得有耐心的说道:“为父很看好那个孩子,而且他也和为父表示非常喜欢你,所以……” “恐怕要让父亲失望了,溪灵对他没有任何兴趣。”云溪灵淡笑着打断。“另外,溪灵并不打算现在商议婚事。” 云霄鹏抬起眼异常冷漠的盯着她,云溪灵不躲不闪,神色自若。 “为父不是在和你商量。” 云溪灵勾唇一笑,悠闲的将手中的百合插入书桌上的花瓶内,“父亲还记得两年前,你让我讨好九千岁么?” 云霄鹏沉默不语。 云溪灵又道:“这个任务我做的很好,不是吗?如今千岁爷确实对我极好,但尊贵如他,若是知道我和其他男人纠缠在一起…那女儿这条小命可就难保了。” 说罢,她笑着看向云霄鹏,“九千岁的脾气,您也一定很清楚。女儿向来惜命,实在是没那个胆子去和千岁爷唱反调。” 她的一番话说的还算委婉。 虽然云溪灵非常想和这个虚伪的父亲翻脸,但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行。 如今的她对上大夫人或者云溪雅都可以游刃有余,但对上云霄鹏……胜算实在太低。一来这个人是她的父亲,二来是他身处侯位。 这两重身份,于公于私,都对她不利! 但云霄鹏今日亲自提到她的亲事,又说到了秦沐风,那就能证明这两个人已经开始合作了。 既然如此,她的动作也必须加快才行。否则一旦失了先机,她就会陷入被动。 云溪灵想到这里,脸上的冰冷稍减,有意将明燕的事抛出来,“父亲可知公主近些天身体不适?” 云霄鹏微愣,这几日他都在忙着处理其他事情,还真没怎么关注过明燕。她如今怀着身孕,可万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看来父亲是不知道了。”云溪灵意有所指的看着面前的百合,“这几日也不知是谁安排采购的花卉,这些花香扰的公主寝食难安,幸亏发现及时,不然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 说完,她取出手帕擦去指尖上的花粉。 云霄鹏早在她提到明燕不适时,脸色就沉了下来。谁安排的花卉,这还需要想么?在这侯府后院中,除了大夫人外,还有谁能跳过自己管辖侯府。 虽然早猜到她会有所不满,但也没料到对方竟然如此决绝。伤了明燕是小,坏了他平步青云的路就严重了! “这件事多亏你了。”云霄鹏沉声叹了叹,眼神幽深难测。 云溪灵见他神色冷淡,于是装作不经意的说道:“幸亏这些花香影响不大,最多也就让人精神不佳几日。”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云霄鹏,“溪灵想,母亲并无恶意,只是心中郁闷。父亲不妨抽空多去看看母亲。毕竟,夫妻间哪会有说不开的心结。” 云溪灵避重就轻的几句话,让云霄鹏心中有了动摇,他闭着眼,左手轻揉着太阳穴,而云溪灵则继续扮演着乖巧女儿的角色。 云霄鹏反复思考了片刻后,道:“燕儿那边你多照看着点。另外刚刚为父和你说的那件事……” 他一边说一边睁眼,视线正好和云溪灵平静的眼神交汇。一时间,到嘴边的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云溪灵笑意渐深,“女儿还是那句话,我惜命。”接着,抢在对方开口前又道:“如果您执意将我和他绑在一起,那就要多费些心思了。” 云溪灵话中有话,表面上借着闻闲的名头暗中却特指,要想用她的亲事做文章。 那么,云霄鹏也好,秦沐风也罢,大家各凭本事! 不过显然云霄鹏并没有想到这层含义。 在他的理解中,这是云溪灵求他帮忙摆平闻闲那边的隐患,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嫁给秦沐风。 到目前为止,云霄鹏依然认为云溪灵不过是自己手中一枚听话的棋子,她不能也不敢去违抗自己。 不得不说,他这样自以为是的性格,很多时候还真帮云溪灵省去不少麻烦。 看着眼前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少女,云霄鹏眼中闪过些许怀念。这段日子里,他总能在这个女儿的身上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闻闲那边你不用担心,很快他将不再是你的威胁。”或许是想到了那个人,云霄鹏的声音不自觉放柔了很多。 他的话让云溪灵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威胁? 哈哈哈,说起来还真是讽刺! 明明该是威胁的那个人,却是一直在保护着她。反而是这些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才是真正的威胁! 云溪灵心中的想法云霄鹏并不关心,他此刻正透过她思念着另一人,故而望向对方的眼神也是异常柔和。 云溪灵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心中明了,这个男人是在借着自己,怀念她已故的母亲。 望着他眼中难以掩藏的爱意,云溪灵忍不住想,云霄鹏真的爱她母亲吗? 若是真爱,他怎么会忍心对她和云霖不闻不问,又怎么会把他们姐弟二人当作交换利益的筹码? 当年一场意外,让她的母亲葬身火海。 可偏偏她儿时的记忆实在太模糊了,根本想不起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更甚者,她连自己母亲的样貌也记不太清,只是脑海中隐约有个模糊的轮廓。 父女俩各怀心事的又聊了几句后,云溪灵就离开了。 云轩阁门前,青璃青浅一边打理着院落,一边频频往门外望去,两人平静的面孔下压制着担忧。 直到云溪灵的身影渐渐出现,二人紧悬着的心才慢慢落地。 青浅将手中的小篮子放到一边,迎了上去,“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云溪灵笑问。 青浅拍了拍自己衣袖上的灰尘,“刚刚大夫人那边的人来‘兴师问罪’,不过被奴婢给挡回去了。” 说完,脸上还露出几分小得意。 云溪灵颇为意外的看着她,印象中青浅这丫头胆子可没那么大。“那么厉害?她们来问什么罪?” 青璃忍俊不禁的走过去,“小姐不是让厨房换菜品吗,大夫人那边觉得小姐越过她私自做决定,是在当众打她脸。自然就不高兴了。” “那你们怎么解决的?” 对于大夫人的不满,云溪灵倒是并不意外。 青浅双手一摊,“奴婢告诉她,如今府中公主夫人有孕,菜肴不能贪凉还是要多以温和营养为主。再加上大夫人这几日也食欲不振,小姐担心夫人们的贵体受损,所以让厨子多研究些新菜,让大家都换换口味。” 云溪灵看她微扬起下巴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嘴角。 “嗯,做的不错。”她毫不吝啬的夸赞着。 “那是,跟在小姐身边可学到了不少呢!”青浅高兴的嘟了嘟嘴。 青璃也点头迎合。 “学到了不少东西吗?”云溪灵低声呢喃着,随后轻笑起来,“那我再考考你们。” 说着,走到一块阴凉的地方坐下。 两个小姑娘一听要考核自己,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云溪灵单手持着头,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膝盖,“如果你们是大夫人,那你们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青浅眨了眨眼压低声音,不假思索道:“弄出意外?” 云溪灵淡笑不语,青璃则低下头仔细的想了一会儿后,试探性的说道:“我觉得应该是……坐稳现有的位置。” 云溪灵眼中一亮,“说下去。” 青璃在她鼓励的眼神下,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如果我是大夫人,在不能对公主下手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就是坐稳侯府夫人的位置。” “这话怎么说?”青浅不解。 “你想,公主的身份远高于大夫人。虽说府中已经有了嫡出的大小姐大少爷,但是大少爷的腿受伤颇重,落下了残疾。而大小姐即使被誉为圣女,但终究是个女子。”青璃仔细的分析着。 “若是这次公主生下一个男婴,那么大夫人的位置就会变的非常尴尬。” 说完,她看向云溪灵,只见对方满含笑意的点着头。 “青浅,你明白了吗?”云溪灵笑问。 青浅似懂非懂的摸着下巴,“唔……所以意思是说,未来侯府的继承权未必会落在大少爷头上,对吗?”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云溪灵懒洋洋的伸了伸手,“云希瑞的腿伤落下了残疾,云溪雅以后终归会嫁出去,那么这侯府继承权可不就空了出来。” “可是,就算这样,大夫人也不会把侯府拱手相让的。”青浅道。 云溪灵眯着眼望向天中舒卷的云层,“是呀,她怎么肯把这个权利让出去。可万一公主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婴,那么膝下只有云希瑞一个儿子的大夫人,就不得不让位了。” 说完,云溪灵眼角的笑越发的讽刺。 “那奴婢还真是祈祷,公主一定要生个男婴下来,气死她。”青浅微歪着头,双手叉腰。 青璃闻言,忍不住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胡说什么呢。” 云溪灵看着二人相互打闹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行了行了,你们去帮我把翠嬷嬷找来。” 青浅没有多想,转身就离开。青璃则是走了三步后就停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思考了半息,突然回头,“小姐你……”可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云溪灵看她面色变化无常,轻声安慰道:“放心,时机就快到了。” 无油头的一句话让青璃紧抿起双唇,只见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后,脸上的神色才慢慢恢复如常。 秋风瑟瑟,带着淡淡的凉意吹散了秋日的闷热,也吹走了云溪灵内心的烦恼,她抬头望着自己上方墨绿色的枝叶。 细碎的阳光从叶片间滑落,零零散散的洒在她的身上。 云溪灵平静的眼眸中渐渐涌上杀机,“小七。” 夜七从树上跳了下来,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边。云溪灵将早已准备好的纸张递了过去,“明早之前,想办法把这个放到翠竹斋二楼的藏书里。” 夜七点了点头,接过纸张妥当的收了起来。但是出于好奇,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小姐要做什么?” 云溪灵站起身,眉眼弯弯的看着他,“想知道?” 夜七一个激灵,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不不不,属下不想知道。”话音才落地,人就没了踪影。 同一时间的荣霄阁内 云溪雅正乖顺的给大夫人顺气,桂嬷嬷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过来,“夫人快趁热喝点吧。” 大夫人兴致缺缺地瞥了一眼,“拿走,没胃口。” 桂嬷嬷无奈地看着云溪雅,用眼神示意她多劝劝。 云溪雅轻轻颔首,她接过参汤坐到大夫人身边,素手拿着调羹轻轻搅动,舀起一勺吹凉递了过去,“娘。” 大夫人本来没什么胃口,可看在云溪雅的面子上还是勉强的喝了几口。 见大夫人总算愿意吃东西了,桂嬷嬷心中松了口气,“夫人,你可一定要自己保重,别让那些个小人钻了空才是。” 大夫人深吸了口气,眉头皱的死死的,满脸忧愁。 云溪雅很清楚她在担心什么,于是轻拍着她的背,“娘亲何须如此烦忧,这事儿又不是没有转机。” 大夫人眉尾上挑,“哦?那雅儿有何妙计?” “在娘亲面前,雅儿可不敢乱说是什么妙计。”云溪雅红唇勾起,端的是优雅大气,“虽说公主怀有身孕,可谁也不能保证她生下的孩子就是男孩。” 这年头,谁还没有个万一。 云溪雅想到自己送过去那副百花图,下意识扬起一抹冷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夫人眼中异常阴冷,“那个女人身后站着皇室,若是再生下个男孩儿,以你父亲的性格,这侯府的实权只怕就没我们的份了。” 提到云霄鹏时,大夫人的气息明显变的有些森冷。 “说到底都是云溪灵那个贱人搞的鬼,若不是她害的你哥腿残,我又怎会如此心烦。”大夫人越说越气,最后忍不住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猛烈的力度让放于桌上的参汤摇晃起来,滚烫的汤汁溅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皮肤接触到汤汁后,很快就泛起一片红肿。 桂嬷嬷见状连忙走过去,看着大夫人手背上的通红,她动作轻柔的抬起对方的手,小心擦拭着,“哎呦,我的夫人呀,你可别弄伤了自己。” 大夫人不在意的甩了甩手。 就在这时,云溪雅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娘,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有一个弟弟呢?” 大夫人甩着的手一顿,有些没跟上她的思路,“你的意思是……”她话说一半,突然笑了起来,“对啊,只要再有一个嫡子,那这小侯爷的位置,也轮不到牡丹阁那边。” “就是这个理。”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只要把侯位攥在我们手中,母亲和大哥也就能安心了。”云溪雅迷人的笑容中充满着自信。 “招是好招。”大夫人激动过后就平静了下来,“可要生下男孩哪有那么容易。” 云溪雅闻言神秘一笑,她微弯下腰凑到大夫人耳边低语着,随着话音落地,大夫人紧锁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 桂嬷嬷看大夫人总算有了笑颜,心中也甚是安慰。 而云溪雅则是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摇曳的花朵,美眸中的神色莫名有些诡异。 提议母亲再生育这个对策,除去帮母亲稳住地位外,更多的还是为她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试想一下,如果未来侯府继承权落到明燕的孩子手上,那她云溪雅算什么?侯府前嫡女? 再退一步说,她和明燕之间的关系早已破裂。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根本不相信对方会事事为自己着想。要想没有后顾之忧,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母亲安坐云侯夫人之位! 让未来的云侯爷是自己的亲哥哥或者亲弟弟。只有这样,她才能肆无忌惮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换而言之,若没有云侯府做自己的后盾,她就会变得束手束脚,做事瞻前顾后。甚至会失去如今所拥有的很多东西! 所以,光有一个圣女的名头远远不够,要想永远立于人上,就必须把权利牢牢握在手中! 云溪雅一边想着一边帮大夫人整理鬓发,“只不过这件事,还需和大哥好好商量一二。” 对此大夫人倒是并不担心,她拍了拍云溪雅的手背,“这个不必担心,你哥哥他会理解的。” 云溪雅莞尔一笑。 就在这时,迎夏突然小跑着过来,“夫人小姐,侯爷来了!” 大夫人和云溪雅均愣了愣,但很快二人就回过神来。大夫人在桂嬷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云溪雅则往后退了三步,恭敬的朝着来人行礼,“父亲。” 云霄鹏本是抱着和好的目的而来,自然也不会多为难她们。他慈爱的朝云溪雅笑了笑,余光扫见大夫人包着软帕的手,眼中闪过细细的担忧。 他三步并两的走到大夫人身边,“这手是怎么了?” 往日平和的声音中带了些许恼怒,桂嬷嬷低下头,“夫人刚刚被参汤烫着了,老奴……” 桂嬷嬷话还没说完,云霄鹏就挥手打断,“走,进去。我帮你上药。”说着还瞪了一眼在屋内的人,“你们怎么伺候的!” 大夫人一时间没太明白他的用意,但这不妨碍她享受这个男人的宠爱。“侯爷不怪她们,是我自己心烦。” 她的话音刚落,云霄鹏就转身轻拉着她,“是我的错,这些日子都没来看你。”说着,他又看了一眼云溪雅,示意她先行离去。 云溪雅乐的见父母和睦,于是也非常识相的找了借口离开,临走前还拉上了桂嬷嬷。 “小姐,你看上去心情很好。”迎夏道。 云溪雅得意的扬起嘴角,“是呀,这几日做什么都顺!” 虽然她不知道云霄鹏为何会今日过来,但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只要父亲和母亲之间的心结解开,那对她接下来的计划更是大有裨益! 第一百二十七章 灾银下落 云侯府内的暗涌隐藏于众人和睦的笑颜下。高墙之外,繁华的街市上叫卖声连绵不绝,阳光斜洒而下为整个街道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但总有些地方是阳光无法照亮的,在那些阴暗而潮湿的角落里,一只怪物正张开血口,悄无声息的吞噬着盘曲于地的乞人。 翌日清晨 侯府的几位小丫鬟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真的吗?那么神奇呀?” “那可不,我都听说了那翠竹斋里的书大多都难得一见的珍藏!” “还有些书中记载了许多药方,听说有生子的,也有可以让女子永葆青春的……” 她们说着说着脸上露出向往之色,但碍于身处侯府不便多聊,于是简单的聊上几句便匆匆离去。 丫鬟们不知道的是,自己刚刚的一言一行均被迎秋尽收眼底。 迎秋本是奉命监视云轩阁的一举一动,方才正好听到一些消息,正打算回去禀报时,又撞见这几个小丫鬟,没想到一向清冷的云二小姐对这些下人如此放纵。 她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云溪雅,“除此之外,云轩阁内一切如常。” “呵…我这二妹妹对下人一向宽和,这世上哪有什么让人永葆青春之法。”云溪雅平静的笑了起来,似乎是对这些丫鬟们的话语感的无奈,但心中对所谓永葆青春的药方却是十分在意。 “另外奴婢发现,二小姐对所谓生子的药方异常感兴趣。”迎秋平静的说着。 “哦?她还那么年轻,连亲事都没个着落,在意这些……”云溪雅讥笑着把玩发簪,但说着说着她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等等,你把打探到的消息再说详细些。” 对方柔和的语调中透着冰寒,迎秋细细回想了一下,“是。当时二小姐和翠嬷嬷在院中散步,奴婢不敢靠的太近。只是隐约听到她们二人的对话中,反复提到翠竹斋的藏书中有记载生子的药方,二小姐也说到,要在众人反应过来前占据先机。” “占据先机么…还真是符合她的性格。”云溪雅低声重复着,美眸中尽显冰冷。 “行了,继续盯着。看她什么时侯去翠竹斋。” 云溪雅挥了挥手,迎秋就退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迎夏抱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小姐,秦大人让人送来了宣纸。” 说着,她将锦盒打开,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宣纸。上好的宣纸洁白整齐,纸身上还隐约带着淡淡的竹叶清香。 云溪雅看了一眼后对着身后的书桌扬了扬下巴,“把它铺到桌上去。” 话落,迎夏谨慎的把纸张打开,云溪雅绕过她走到桌前,若有所思的摩挲着光滑的纸面。 而此刻,送这宣纸的主人正思考着该如何将灾银运出京都。上完早朝后,秦沐风回府换了身衣服,就去了自己常去的街边小店。 “老板,一碗馄饨。” “得叻!您稍等。” 小店的老板手脚麻利的下着馄饨,一边又娴熟的给碗中添加配料。不出片刻,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馄饨就抬到了秦沐风面前。 “您慢用。” 秦沐风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而后独自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吃着东西。 许是接近午时的关系,小店很快就人满为患了。 “这位公子,请问您对面有人吗?” 秦沐风闻言抬头,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年轻小伙子站在自己面前。 “这周围都没坐了,能和您拼一下吗?”小伙子看起来是个干苦力的,粘着灰土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若不是一会儿还有活要干,他也不会贸然的来询问秦沐风。毕竟观察了一圈之后,也就这个坐在角落的锦衣公子看上去和善,好说话。 小伙怀着忐忑的心情,静静的等待着对方说话。就在他都准备放弃的时候,只见对方轻轻颔首。 “请。” 小伙坐下后,立刻大口大口的吃着馄饨。或许是怕自己身上的灰土影响到对方,他特意把座位往后挪了挪。 秦沐风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小伙一番后,突然笑道:“瞧小哥打扮,是在北门那边帮工的吧,怎么会跑到这边来吃东西。” 小伙端着碗灌下一口汤后,抬手狠狠擦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唉,别提了。北门那边在运石块,好几辆车进进出出的,大伙全挤在那儿,吃个东西都没地儿。” “原来如此。”秦沐风笑着将一小锭银子放在桌上,而后起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府邸后,他二话不说的就走到书房,轻轻扭动书架上的小香炉。只听细微的隆隆声后,书房内原本光滑的墙壁往后退去,一条暗道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秦沐风快步走入,暗门又重新关闭,一切恢复如初。 暗道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两盏油灯,为这阴冷的通道添了几分温度。这条暗道并不长,在秦沐风转过两次弯道后,眼前的景象逐渐明亮。 “秦大人还真是让人久等啊。”坐在左侧的斗笠人笑着活动了下脖子。 “总算来了。”兜帽人不耐烦的说道。 原来这条暗道的尽头内有一座暗室,秦沐风随意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调查事情,耽误了些时间。” 兜帽人嗤笑一声,“银子呢?” “急什么。”秦沐风坐到他的对面,从袖中取出一把钥匙,“这个可以打开箱子。” 兜帽人接过,“你要怎么运出去?我可打听了,近几日京都各门的排查非常严,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几乎每个门都多加派了一倍以上的兵力。” “该不会是被人发现了吧?”斗笠人听到此话,顿时站起身来。 兜帽人耸肩,秦沐风则是眉头微蹙,“不会,这件事我做的很小心。” 斗笠人却有些担忧,“听线人回报,太子和温御这几日一直在暗查着什么,依我看还是小心为上。”说着,这人话锋一转,“要不我们在等上几日?” “不行。”兜帽人直接打断。 秦沐风也是摇了摇头,“这些东西放在手上越久就越危险。” “可是………” 斗笠人明显还在犹豫,秦沐风却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只听他道:“等会儿我让人分批带着银子从北门走,绕过官道直接上青山。” “北门?”兜帽人一愣,“不是说走南门么?”往北门走的话,会绕一大个圈子,既费时又费力。 斗笠人想了想,“你想借着运石车把银子带出去?”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确实更加稳妥。 秦沐风点头,“北门那边运石车多,而且都是些干苦力的百姓,从那边走不易引起注意。唯一要提防的就是那些守门士兵,你可以安排吧?” “这个简单,我来安排。等会儿我派几个心腹和你去取银子。”斗笠人想反正这件事无法延期,那就尽早解决,甚的大家心慌。 秦沐风顺意站起,两人从暗道的另一边走去,“青山那边也尽快布置好。” 兜帽人冷冷的点头,三人兵分两路展开行动。 街市外,奉命监视在秦府周围的暗卫发现秦沐风派人将花园的一处假山改造,不少石块运出府外。 “改造假山?” 早已赶回来的杭越被肖烨墨安排到温御身边,协助他一起调查灾银。 “是的,如今秦府内已经运了好几次了。当然属下也检查过,那些箱子中装的确实是碎石块。” 温御听完暗卫的话后有些奇怪,“他把这些东西运哪里去了?” “北门外。” “好,继续盯着。”温御说完暗卫就转身离开,他则曲起手指轻敲着桌面。 这几日的暗查结果很明显,灾银在出京都之前就被人调换,虽然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件事和秦沐风有关,但温御心中总有种莫名的直觉。 灾银被调换秦沐风定然知晓些什么。 另外,若他是那个调换者一定会尽快把银子运出京都。 “靠!真是烦死了!” 温御的思路突然被杭越打断,他侧头望着那个和桌子过不去的人,无奈的咳了咳。 “也就这几日了,再辛苦些盯死官门。”温御安慰的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我不明白,调换灾银那么大一件事,他们以为能瞒多久?”杭越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只要灾区一闹起来,京都这边立刻就会接到消息。” 一旦惊动皇家,那么必然会引来无数的追查和暗杀。届时,谁都躲不过! “如果有更大的事情把众人视线转移呢?” 温御淡然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又隔着茶碗上升起的淡淡白雾,笑道:“还记得这几日的刺杀吗?” “你是说画国公府和九千岁府?”杭越本是极聪明的人,只要稍一提点,很快就能想清其中关键。 “对啊,如果我们没有发现灾银出事。那按照时间来算,再过上两日就会到达灾区。”杭越突然拍了一下手,“而这个时候,京都中两起大的刺杀影响都特别严重,陛下肯定会派人重点调查,这样一来……” “大家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在刺杀上,就算灾区暴动的事传过来,陛下也会缓期处理。”温御接过他的话。 而等到大家腾过手来调查灾银的时候,留下的痕迹早就被清理干净,就算勉强去查,到最后也一样是不了了之。 “啧,这些人算盘打的可真精。”杭越抬起茶碗一饮而下。 温御浅浅一笑,站起身往外走去。 申时 北门附近有不少人搬着沉重的石块,在烈日之下,那些人汗流浃背的在石堆和车辆间来回穿梭。 运石的车辆不断的朝外驶出,马儿费力的拉着堆满石头的车。突然,捆绑着石箱的绳子断裂,一声巨响引的马儿失惊,本来井然有序的马车突然撞在一起,连带着捆绑在车上的箱子全部倒地。 一时间北门口处的行人、碎石、马匹混在一起,守门的士兵又是拉又是推的,场面异常混乱。 “安静!再乱什么!”远远的听到一阵急促的喊叫,身形微胖的温肃琼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匆匆赶来。 瞧着眼前乱作一团的人群,他只觉头疼欲裂。 “都给本官安静!” 温肃琼费力的吼着,可他的声音在一团混乱的杂音下显的异常微弱。 “前面是怎么了?”云溪灵挑开帘幔。 云霖也顺着她望的方向看去,入目之处满是混乱的人群和飞扬的尘土。 “估计是运石的车倒了,引起了些骚动。”凤忆初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薄唇扬着迷人的弧度。 “也没什么好看的。”凤忆初懒得在那些小事上费时间,于是手指一转,折扇挑落帘幔,遮住了外面的景象。 云溪灵一时也没有多想,“你们把我叫出来,就为了请我吃东西?” 云霖眉尾微扬,将自己面前鲜嫩可口的鸡肉夹到云溪灵的碗中,“姐姐你吃这个,这个好吃。” 云溪灵笑着尝了尝,在两人有些期待的眼神下点头,“确实很好吃。”她拿起手帕轻擦了擦嘴角,“好了,说正事吧。” 凤忆初见状只能无奈的扶额长叹,“小灵灵啊,你真是太不可爱了。” 云溪灵笑容不改。 最后还是凤忆初先败下阵来,但就这样让他直接说正事,凤忆初还是不愿,“要不小灵灵你猜猜,前几日我和你弟弟在翠竹斋看到了什么?” “又要我猜?”云溪灵轻笑,“这范围也太大了。再说,你们看见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唔……稍微给你一个提示。”凤忆初得意洋洋的弯起嘴角,一双桃花眼中似乎布满了星河,“和圣女有关哦~” 云霖看他一副哄小孩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翻白眼,就在他打算直接告诉云溪灵时,却听到自己姐姐淡笑的声音。 “云溪雅和秦沐风?” “恭喜你答对啦!”凤忆初打了个响指,手中折扇随意挽了几下,一朵盛放的百合就出现在云溪灵面前。 云溪灵微愣,失笑着将花取下重新插到一旁的玉瓶中。 “姐姐你怎么会知道是他们?”云霖明显更好奇这个问题。 云溪灵莞尔一笑,摸了摸他的头,“瞎猜的。” 按云溪雅的性格,若不是有重要的人或事,她才懒得不时跑翠竹斋。再加上那两个人已经互通情愫,偶尔找时间出来约个会也很正常。 “好了好了,我不能在这里多呆了。小霖你这段时间乖乖听话,不要给忆初哥哥和画世子添麻烦。”云溪灵说着,取过手边的面纱重新戴上。 凤忆初正打算在挽留时,云霖却暗自拉了拉他的袖子,在对方望过去时轻轻摇头。 而这时,云溪灵也已经走了出去。 凤忆初只能失望的叹了口气,他用扇柄轻敲了一下云霖,“你看看你,就知道坏我的事。” 云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我姐的性格你还是不了解,但凡她决定的事谁能左右,强留只会惹她不快。”说完,他又低着头吃碗中菜肴。 凤忆初一时语塞,郁闷的玩起手中金贵的折扇。做工精致的扇羽在他手中旋转、重合折叠,那双白如美玉的手在扇骨的衬托下显得很是修长。 楼下,云溪灵在青璃的搀扶下正要坐上马车,余光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上车的动作一顿,青璃注意到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斜后方,不由的顺着那个方向望去,“小姐?” 云溪灵眨了眨眼,收回视线。“没事。” “那不是御小将军吗?”青璃眼尖的看到人群中那一抹冰蓝色的身影。 说来也是巧,温御刚处理完手头的事儿,就听说北门这边起了骚乱,偏偏管理北门的官员又是自己的大叔。 那个人一向性子软,根本就控不住场。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骚乱,他也只好亲自跑一趟了。 温御刚把场面控住下来,就发现了在不远处的云溪灵,只见他快步走了过来。“真巧,灵儿你也在这儿。” 云溪灵微微欠身,“御小将军。” 见周围人来人往,车辆繁多。温御不着痕迹的站在靠外的位置,“刚好你在这儿,我有件事想参考下你的意见。” 云溪灵眉头上扬,心中猜想对方或许是想说关于灾银的事,于是让青璃和夜七等在原地,自己和他到五步外的树荫下。 “之前你让我们留意秦沐风的动向,如今倒是有件很有趣的事。”温御说着,手指了一下北门附近的石堆,“他突然想改造园子,运了不少石块。” “运石块……你们检查过了?”云溪灵问。 温御点了点头,“刚刚运输的箱子还掉了一地。” 云溪灵轻吸了口气,视线重新转移到现在散落在地上的碎石。这时,她有些后悔刚刚没有让夜七去打听消息了。 看着少女眉头不自觉蹙紧,温御突然道:“你觉得有必要让人一直盯着那些运石车吗?” 事实上,温御也有些拿不准。虽然暗卫的几次视察,箱子中都是石块,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但凡事都有例外,如果是他想多了呢? 如果对方真的只是运石块,那他在派人跟着就存粹是浪费时间。 他的顾虑云溪灵多少能猜到一些,她轻轻一笑,“御小将军不是已经这么做了吗。” 话落,温御先是一愣,而后脸上露出笑容,“哈哈哈,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云溪灵笑而不语的抿了下唇,两人眼神交汇处是无言的默契。 “你还是认为灾银是秦沐风监守自盗?” 其实早在一开始,云溪灵提示他灾银有问题时,就说过这灾银极有可能是被自己人调换的,只不过关于这个事,他并没有告诉肖烨墨而已。 面对温御的疑问,云溪灵重重的点了点头,“是!” 她可以确定是秦沐风动了手脚,只不过没有确凿的证据。 而温御对她异常坚定的态度有些不解,但出于各种原因,他相信云溪灵并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 再者,从这些天的暗查中,他也确实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既然如此,那秦沐风这边就更不能松懈。 打定主意的温御轻笑了起来,“行,那就先这样,有什么新的进展我会告诉你。”说完,亲自送云溪灵到马车旁,见车上就夜七一个小厮,于是问道:“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云溪灵婉拒了对方的好意,在他的注视下上了马车。 夜七熟练的挥舞着手中缰绳,马车平稳的朝中心方向驶去。 而与她反方向的北门外,秦府的运石车缓缓行驶到一处长满荒草的空地,两个小厮费力的将箱子从车上卸下。 “真重啊。”其中一个小厮甩着手抱怨。 另一位则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哎,别抱怨。我们赶快回去,还没运完呢。早些弄好也能早些休息。” 说完两人又坐到车上往回赶。两个小厮如此来来回回了五六趟,好不容易把石块运完,天也暗了下来。 两人见天色沉了下来,也不愿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多呆,于是驾着马车匆匆离去。跟踪的暗卫见他们离开,也跟了上去。 接近深夜,荒草丛中突然冒出一群行踪诡异的人。只见他们在一堆杂货箱中挑挑拣拣,从中选出了四五个箱子后,便手脚麻利地搬起。 趁着夜色,一些人井然有序的绕过官道,借着近人高的杂草作为遮掩,悄悄爬上了青山。 第一百二十八章 枉费心力 入夜后的青山异常寂静。 冷冷的月光为整座山峰披上了银色薄纱,夜风徐徐吹动着树枝,片片残影投落,茂密的山林间,偶尔会传来几声簌簌的杂音。 往日只有野猫会来光顾的小路上,出现一群扛着木箱的黑衣人。他们步伐极快的穿梭在林间,夜里的风渐渐阴冷起来,粗大的树木在月下也显得尤为诡异。 点缀着繁星的夜空中不时窜出几只飞禽,深邃幽暗的林道间,野兽的瞳孔也散发着绿油油的光泽。 “老大,我们会不会走错了?是这边吗?怎么感觉越来越阴森了。”走在靠前的一人忍不住发问。 带头的人眉头紧锁着环顾四周,突然抬手,“先停下。” 众人放慢脚步,其中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一把扯下蒙面黑布,“我去看看。” 说完,他脚下用力轻身跃上树干。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一份地图,用树枝在上面比划了半天。 “怎么样?”带头人在下面问道。 男子跳下树,“没走错,顺着这条路往前走,遇到柏树林右转。” 随后,一群人又匆匆而去。等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只见一个体型高挑的人背对着站在洞口,而那人四周还站着几十个山贼。 “蛇首大人!”为首之人朝着那抹背影单膝跪地。 “来了?”蛇首听到声音后,转了过来,脸上的蛇纹青铜面具泛着冷光,“可还顺利?” 带头人点点头,“非常顺利,照这个速度,最迟后日将能把货运完。”话落,他又指挥着手下的人将箱子依次放入洞内。 “来来来,放到这儿。”几个山贼帮着腾出一块空地。 “大人,为何我们要把货运到这山贼窝?”个子矮小的男人很是不解。 这青山的后山上就这波山贼匪子盘踞,把这成千上万的银子放在这儿,不是羊入虎口么? “当然是为了以防万一。”蛇首压着嗓音,目光平静的看着那些木箱,露在面具外的双唇轻抿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贯死寂的后山突然燃起火光,可把深夜归来的猎人们吓了一跳,他们头也不敢抬的跑回了家。 整整一夜里,不少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反而是本该波涛汹涌的云侯府内,众人一片好眠。 夜暮交替,坠满墨绿枝叶的玉兰花枝左右摇晃着,翠嬷嬷指挥着白珍清理着院中残叶。 青浅因为脚踝处的伤口还未痊愈,故而被翠嬷嬷强行按在一边的座椅上休息。 “嬷嬷。”白鹭本来被吩咐去准备早餐,在回来的路上刚好遇到李管家,从李管家那里得知,宫中来人说让翠嬷嬷回去一趟。 翠嬷嬷有些疑惑的看着手中的腰牌,这腰牌上刻着凤章,应该是凤仪宫那边派来的,可她并不隶属凤仪宫管辖。 先是司礼监出事,后是皇后召见。 “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翠嬷嬷摇着头悠悠一叹。 “嬷嬷?” 青璃端着一盆水走了过来,“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翠嬷嬷一个顺手将腰牌收入袖中,布着细纹的圆脸上堆满笑容,“没什么,就宫里的一点小事儿。” “宫中?”青璃有些好奇。 翠嬷嬷笑着点头。 “嬷嬷要进宫吗?刚好我也要去一趟翠竹斋,可以让小七送您过去。”云溪灵接过青浅早准备好的面纱。 对于这个提议翠嬷嬷笑着颔首,双手合十就要跪下,“那老奴就沾小姐的光了。” 云溪灵对这位一直照顾自己的老嬷嬷非常敬重,自然不会受她这等大礼,身子往左迈了两步避开,“嬷嬷快请起。” 青璃青浅也非常有眼力的走过去,一左一右的扶着她站起。随后四人一同坐上马车,夜七熟练的甩起鞭子,马儿吃痛迈开脚步。 就在这时,夜七却察觉到身后有一股视线。他装似不经意地回头,刚好看到大门后闪过一个人影。听那人的脚步声,还是个有身手的丫头,看她那副急匆匆的模样,夜七突然嗤笑起来。 他一边驾着车,一边高声道:“小姐,去翠竹斋的路上人多,要不先送翠嬷嬷?” “不用不用,还是先……”翠嬷嬷急忙说着,可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云溪灵打断,“好。” 翠嬷嬷脸上有点不好意思,但云溪灵已经开口了,她也不好再去反驳对方。 车内一时间变得非常安静,青浅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寂静。 “嬷嬷,你这次回宫后还回来吗?我还没怎么和你学过梳头呢。”她微嘟着嘴,一双大眼睛中有些不舍。 “这我也说不准。”翠嬷嬷失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再说,不是还有青璃丫头吗?” 青浅轻瘪着嘴,朝坐在对面的青璃上下打量。 “你这什么眼神啊?”青璃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 青浅笑嘻嘻的朝她吐了吐舌头,“你猜呀~” 她们二人的互动惹的翠嬷嬷笑了起来,云溪灵含笑的看着她们,放在膝上的双手却不自觉摩挲着。 刚刚小七的那句话…应该是暗指,他们身后有尾巴。 “终于上钩了……”云溪灵声若蚊咛。 事实上,她早就知道有人隔三差五的就来云轩阁闲逛。而这个闲逛之人,十之八九就是云溪雅身边那位叫迎秋的丫鬟。 从当初的芙蕖入府,一直到现在。她都隐忍不发,甚至任由其在云轩阁附近自由行动,随意打探消息。 为的就是借着迎秋的口,告诉云溪雅一些,她需要让她知道的事情。 人总是矛盾的。 很多东西自己说出口不管用,非要借别人的嘴说出来,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小姐,我们到了。” 就在云溪灵沉浸于自己思路的时候,夜七已经驾着马车赶到了皇宫大门前,翠嬷嬷撩开车帘走了下来。 她朝着端坐在车内的云溪灵弯下腰,“老奴先回宫了,小姐多加保重。” 云溪灵隔着薄纱点了点头,翠嬷嬷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 京都西街的翠竹斋门前,不少年轻的男男女女出入着。 青璃青浅扶着云溪灵下了马车,青浅好久没有到这边来,于是心情颇好的环顾周围,“小姐你看,今天来书斋的人比往日还多。” “呀,青浅你慢一点。”青璃有些担忧的看着青浅左右摇晃的身体,生怕别人一个不小心推到她。那丫头的脚踝还没好全,别出来一趟又搞的伤上加伤了。 云溪灵微眯着眼抬头望了望高悬于空的烈阳,借着整理鬓发的机会,细细打量了一下停放在两边的马车。 在看到其中那辆熟悉的车身后,她眼中笑意变深了些,“好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说着,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朝着北门的方向望去,清澈的眸中神色幽深。 夜七见状,叼着草的嘴咧开一抹笑容,“小姐,我能去那边买点点心吗?”他一边说一边指着她刚刚看的方向。 云溪灵眉头轻挑,“去吧,记得多看看再买。” “好嘞!”夜七开心的把马车栓好,甩着手就混入人群中,很快便没了踪影。 “跑的比兔子还快。”青浅嘟囔了一句。 云溪灵轻笑着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走吧,记得帮我找书。” 随后,三人一同上了二楼,各自在一列书架上查找。 云溪灵快速的走过三四个书架,秀眉不由地越蹙越紧,“奇怪,我记得之前是存放在这儿的……” “呦,这不是二妹妹吗?” 云溪灵一回头,就瞧见在自己五步外站着一位白衣美人。 云溪雅勾勒着胭脂的眉眼间盛满温柔,她优雅的走到云溪灵面前,微歪着头笑问,“妹妹在找什么?可要姐姐帮忙?” 云溪灵眨了眨眼,轻退半步,“没什么,随便看看。” “是吗?”云溪雅涂着柔红色的指甲轻点过面前的书籍,入目的书本几乎都是关于医药知识的。 “什么时候又喜欢研究医药了?”云溪雅宛如大姐姐亲切的问着。 云溪灵嘴角扬着淡淡的弧度,“一时兴起就想看看,谈不上研究。” 就在这时,青浅突然小跑过来,“小姐那本书好像不见了,青璃说她去下面再……”话说到一半,看见一旁的云溪雅时,脸上露出几分惊慌,“大小姐。” 云溪雅带着面纱下的红唇勾起,“这是找什么书啊?急匆匆的,小心别又伤了腿。” “没…没找什么,谢大小姐关心。”青浅头又低了几分,直接退到云溪灵身后。 云溪雅的目光在她们二人身上左右来回,又想起自己抢先找到的那本书,笑容便更加灿烂了。 “大小姐,我们还要进宫呢。”迎夏低声提醒。 “是了,差点把这事儿忘了。”云溪雅想是突然想起来一样,“二妹妹你慢慢看,姐姐先走一步了。” “大姐姐请。”云溪灵往旁边一站,将路让开。 云溪雅慢悠悠地从她面前走过,在走到云溪灵面前时,突然停下脚步,“看妹妹面带疲倦,想来是忧思过重,可要多注意身体放平心态啊。” 云溪灵没有接话,但双手却轻轻的攥了攥袖口。 云溪雅留意到她的小动作后,笑的一脸温柔,可眼底深处却是满满的冷嘲。破坏了云溪灵的计划,让她心情异常舒畅,“好了好了,不能在耽搁了。二妹妹回见。” 说完后,就带着迎夏漫步离去。 可惜她没看见的是,就在自己背影消失的瞬间,云溪灵幽深的瞳孔中染上了嘲讽,刚刚还攥着的手轻轻松开,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袖口。 那副悠闲的模样,哪有半分的气恼。 “小丫头戏演的不错。”云溪灵赞许的看了青浅一眼。 “那还不是小姐教的好。”青浅脸上的惊恐一扫而空,笑嘻嘻的跟在她身边。 云溪灵脚步轻移,走到一扇窗户前,平静的俯视着那辆象征圣女的马车,眼眸中没有丝毫温度,森冷的令人心惊。 与此同时,夜七头顶一个竹条编织的草帽,依靠在一个茶铺木栏上四处打量着。为了不引人注意,他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寻常百姓的粗布麻衣。 北门依旧和昨日一般,入目之处尘土飞扬、人来人往。运石的车辆如流水般驶向门外。 “小哥,打听个事呗!”夜七翻身从木栏上下来,随手将帽子背在身后。 被他叫住的小伙子擦了擦汗,“嗯?你说。” 夜七笑嘻嘻的凑过去,“我瞅着这运石车咋不一样呢?”他一边说一边指着两辆对比明显的车辆,“你看,这两辆可干净了。” 小伙子被他的话逗乐了,“那些可不是咱这儿的车。你仔细看,那车上还有秦府的刻字呢。听说是一位秦大人在改造园子,这都运了两天了。” 夜七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还真有一个小小的秦字,顿时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还真是,不过既然是改造园子,怎么才这两辆运石车?” “谁知道呢,这又不是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过问的。不过他们每运出去一次,都要好半天才能回来。”小伙子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汗。 “是么……”夜七望着那辆正准备出城的车,心中有了打算。 “不和你说了,我还要去干活呢。”小伙子只当他是第一次到这边做生意,也没有多想,灌了几口水后,又顶着烈日跑过去干活。 夜七重新将草帽戴上,双手一挥就把扁担挑起,如那些贩卖杂货的小商贩般跟在车后一同出城。 夜七一直不慢不急的跟在后面,可越走身边的人就越少,瞅着都快绕进深山了,夜七思索片刻后,决定先随两个猎人打扮的大叔转道,以免惹人怀疑。 “小伙子,你这梨不错啊。怎么卖?”两位大叔走的有些累了,刚好瞥见夜七那一箩筐的梨子,顿觉喉咙干燥。 夜七心中正盘算着把梨丢一边继续跟上去时,乍一听到声音,又只好把自己欲走的脚收了回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箩筐中的梨,笑了笑,“哈哈,这东西不值钱。来,两位大叔尝尝,可甜了。”说着就挑出两个硕大的梨子递过去。 “哎呀,这怎么使得。” “使得使得,我也想赶快把它们脱手,好回家吃饭呢。” 夜七不顾他们推拒,又从中拿了好几个塞到他们怀里。 两位大叔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怀中的甜梨,又看了一眼憨笑着的夜七,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孩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没经验的,这么做生意,不得亏死。 “虽说咱哥俩没几个钱,但也不能占你便宜,这些你拿着。”头上绑着布带的大叔掏出好几枚铜钱,塞到夜七手中。 夜七不愿引人多想,也就顺势收下,“谢谢叔,那叔我就先走了。”说着,就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另一个大叔突然拉住夜七,“小伙子看你人不错,叔在多嘴一句。”他一边说一边指着山峦,“你可千万不要跑到后山去,那儿有一窝山贼,凶着呢。” “山贼?没听说呀。”夜七眨了眨眼。 “嗨,一看就知道你是个不常出城的孩子。”头绑布带的大叔咬了一口梨,“这青山离京都不算太远,但后山却是背离市井,人烟稀少。也就我们这些经常在山中活动的猎户才知道。” “这样啊。”夜七一听,心中有了打算。反正要找那车也容易,干脆在多打探点消息,说不定会对小姐有帮助。于是也学他们一样席地而坐,啃着梨道:“那这后山还真是去不得了。” “那可不,听说昨儿个夜里,后山还闹起鬼了!”另一位大叔压低声音道:“这事在这片儿都传开了,好像还有人看见后山上冒着鬼火,瘆的紧。” “鬼火?叔你这就是在说笑了。要真有这事,我还想去看看。”夜七笑哈哈的拔了一根野草,低垂的睫羽遮挡住他幽冷的瞳色。 “去不得去不得。”大叔看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语重心长道:“小伙子要敬鬼神啊。” 夜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两三口吃完了梨拍拍裤脚就站起身,潇洒的把空篮子扛起,“哈哈,我刚刚和你们开玩笑呢,不会去的。好了,两位大叔我先走啦。” 说完,夜七就挥着手离开。两位大叔在原地又休息了一会儿后,也抱着梨往家里赶。 夜七绕过一个小道后,就将担子丢到一边,身轻如燕的跃上枝头,踏着树梢几个翻跃就跟上了秦府的马车。 只见他们把箱子随意丢弃在杂草丛中,而后也不做停留便驾车离去。 夜七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些隐于杂草中的木箱,出于多年做事的习惯,他还点了点箱子的个数。 做完这些后,夜七抬头望了望天色,想着自己出来也好一会儿了,于是又悄悄折返京都。 等他重新回到翠竹斋时,手上还拎两袋热腾腾的糕点。“让小姐久等了。” “无碍。”云溪灵早早便看到他的身影,于是先一步走到马车旁。等夜七走到跟前后,她的目光就落在了那两大包点心上,“你这是买了多少?” 夜七笑着让青璃青浅扶云溪灵坐到车内,又将自己手上的糕点递给青璃,但眼睛却是在看着云溪灵,“也不多,属下挑了八九家才买的。” “八九家?”青浅忍不住惊呼,难怪他去了那么久。 青璃也颇为佩服的看着他,“小七你可真有耐心。” 夜七双手一摊,“那没办法啊,临走前小姐吩咐了要多看看嘛。”随后,又几不可见的对着云溪灵轻轻颔首。 云溪灵看到后,满意的勾起嘴角,“回去吧。” 从翠竹斋往云侯府的回程中,云溪灵不时便能听到街上行人们在纷纷议论。 青璃青浅本来注意力都在新鲜的点心上,可一听清外面的闲言闲语后,两人上扬的嘴角就慢慢降了下来。 “那些人就会说闲话!”青浅气鼓鼓的就要去掀帘子。 手刚伸到一半,就被青璃拦了下来,“你这是要做什么?出去和人打架吗?” “我就是气不过!”青浅冷哼着把脸转到一边,忿忿不平的看着云溪灵,“小姐你怎么都不说话呀,你听外面那些人说的。” 云溪灵微合的眼缓缓睁开,“左右不过是些闲话,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就是因为小姐不气,奴婢才为小姐抱不平呢。”青浅撇着嘴,满脸写着不高兴。 青璃被她的表情逗乐了,压住心中的笑意摸了摸她的头,“好啦,别气了。” 青浅深深吸了口气,干脆把车窗关起,省的这些闲话扰了小姐清静。 青璃看了她一眼,无奈的坐到她身边开解着。云溪灵透过那一道缝隙看着外面,心中平静如水,没有半丝波澜。 这些人的话来来回回也就一个意思。无非是因为九千岁重伤一直不见好,那她这个借九千岁翻身的小姐,就要失去靠山了。 对于这件事有人同情,有人嘲讽;也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议论;当然,更多的人还是无动于衷。 对于他们的想法,云溪灵并不放在心上,对她而言,有时间去和陌生人计较口舌,还不如好好琢磨怎么对付秦沐风。 马车穿过街道,稳稳地停在云侯府门前。下了马车后,云溪灵等人就直接回了云轩阁。 “你们去把这些点心分盘放好。”云溪灵对着青璃青浅挥了挥手,二人拎着点心就往小厨房走去。 等她们离开后,夜七便将自己一路的所见所闻尽述告之。 “后山闹鬼?这倒是新鲜。”云溪灵笑了笑,“北门运石车、秦府、后山闹鬼……还真是热闹的紧。小七,今晚你在辛苦一下,去后山看看,到底是怎么个闹鬼法。” 夜七本就对后山闹鬼的事感兴趣,就算云溪灵不吩咐,他自己也是要提的。夜七简单换了身衣服后就从后门离去。 云溪灵在白鹭的侍奉下回到屋内,拿过那支躺在梳妆台上的玉兰花簪在手中把玩。淡淡的光辉洒落在发簪上,温暖的金色与清冷的白色交织在一起,煞是好看。 可这异常绚烂的光泽,却因主人的动作而发生了些改变。本来被阳光照射的发簪,一半隐于窗栏后,使得其被黑暗笼罩。极明与极暗两种色泽将玉兰花一分为二,同时倒映在云溪灵那双幽深的瞳孔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功亏一篑 再说回云溪雅这边,她前脚离了翠竹斋后脚就带着迎夏入了宫,简单拜见过各宫娘娘后就直接去面见了周天师。 虽说这藏书出自翠竹斋,按理她不该怀疑,但之前的教训告诉她,万事多留个心准是没错的。好在这周天师自出关后,就一直留在神官宫内修行,所以要寻他也不难。 云溪雅在宫女的带领下,绕过悦仙宫来到一座挂着黄绸的宫殿。 因神官宫是专用于祭祀祈祷的殿宇,故而殿内摆放不比其他宫殿,但入目之处的各类灯具十分精致,书籍也整齐的罗列在矮桌上,主殿四周还燃着淡淡的焚香。 周天师还是穿着初见时的那身黄褐色道袍,双腿盘于草垫之上。只见他双眼微合,两手的大拇指分别掐在食指第一节上,带有胡渣的下巴微微抖动,口中正念念有词。 云溪雅身为圣女,进神官宫并不需要另行通报,所以也没有人打扰到周天师。迎夏小心翼翼地跟在主子身后,不敢多言。 殿内打扫的宫人们无声的给圣女行完礼后,就继续干着自己手头的活儿,过程中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就连他们行走间的脚步声也都是极轻的。 整个神官宫内安静的只有风铃摇曳之音。 “圣女,奴婢就送到这儿了。天师正在里面祈福,奴婢等人卑贱之躯,不敢入内。”引路宫女说到这,就停下脚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云溪雅轻轻点了点头,又从迎夏手中取过记载着药方的藏书,“你在这里等着。” “是。”迎夏低声应下,放轻脚步往后退了退,眼观鼻鼻观心的候在一旁。 云溪雅独自步入正殿,素手撩起几乎垂落在地的淡黄色绸纱,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看向那个坐在供台前的人。 周天师似是没有察觉到般,自顾自的打着坐。 云溪雅见状,倒也不催促。 她先将自己手上的书放到矮桌上,而后又走到摆放佛经的书柜前,小声查找着自己所需的经书。 唰唰的书页声轻轻响起,周天师抖动的双唇停了下来,“可找到所需经书了?” 云溪雅动作轻柔的将挑好的经书包起,“找到了。” “圣女今日来此,有事要问吧?”周天师一直闭合的双眼睁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平和淡然。 云溪雅也不卖关子,立刻将藏书翻到记载着药方的那页,“还要劳烦天师帮我看看,这上面记载的药方是真是假。” 周天师眉头微蹙,接过藏书仔细端详起来,“这上面是有助女子生孕的药方。”说着,他头一转看向端坐在自己右边的白衣佳人,“圣女怎么会想起问贫道这个?” 云溪雅心中很清楚这是对方的试探,于是坦然的笑了笑,“家中想添一位弟弟。” “原来如此。”周天师微微颔首。对于云侯府内的种种,他也有所耳闻,这大夫人想再添一子倒也是人之常情。 “这两幅药方是极好的,里面的药材也是补身佳品。”周天师一边看一边点着头,显然对写出这药方的人非常佩服。 “那依天师之意,可以放心服用了?”云溪雅眼中一亮,语气也难掩激动。 “可以是可以。”周天师看她那么高兴,有些不忍心泼她冷水,但碍于修行者忌杀戮,也只能把一切坦言,“这药方虽好,但对人体的伤害却也极大。” 这话一出,云溪雅反而听不懂了。“天师不是说这药方极好,药材也是极佳的补品。既然如此,又怎会伤及人体?” “圣女有所不知,这两副药必须搭配着服用。上面的这剂药喝下,只要圆房那必能生孕。但要想让胎儿健康成长,还需配合着下面这张药方,两者缺一不可。”周天师说着,便将书摊开,将两张药方相互对照。 “而这张药方,它好就好在都是极佳的补品,对孕育腹中胎儿大有裨益;但坏也坏在这儿,人体总有一个承受的限度。这药一旦服用,少说也需连用五月,这过度进补对母体的刺激颇大,必会伤了根本。”周天师细细的为她分析着药方的利弊,说完这些话后,他便将书页合上,“用与不用,圣女切记三思而行。” 云溪雅脸上的笑容没保持多久就敛了下来,她接过藏书眼中神色难测,“如果…减少用量呢?” “万万不可。”周天师急忙劝阻,“这药的用量是医师反正斟酌后定下的,贸然改动没有效果不说,弄不好还会伤及性命。” 周天师说着,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异常严肃。云溪雅看他如此认真,心中那些投机取巧之意也顿时尽数消散,“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 周天师深叹了口气,摇头。“子嗣一事自有上天安排,圣女可转告令尊,随缘自在。” 随缘?可家中的情况容不得‘随缘’了! 云溪雅低下头,用她那双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抚摸着藏书封面,水润的眼眸中冰冷而复杂。 “圣女?”周天师看她半天没有动静,有些疑惑。 云溪雅闻声后抬起头,一个眨眼间眼中的冰寒逝去,留下的只有温柔于友善。“没事,那这药正常服用会危及性命吗?” “若是调理的好,倒不至于危及性命。”周天师道:“只是会身体赢弱,易受病痛折磨。” 云溪雅听后,笑着向他答谢,“多谢天师解惑,天师还要静修,溪雅就不打扰了,告辞。” “圣女慢走。”周天师微微颔首,又重新闭起双眼,恢复到刚刚的模样。 云溪雅得到了自己要的东西后,也不想在神官宫内逗留,她带着两本书出了皇宫。马车上,云溪雅的脑中不断浮现着与周天师的一番话。 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本辛苦找到的藏书上,美艳的脸庞上神色自若,可心中却是纠结万分。 如今这生子的药方就在自己手中,可用或不用,却着实令她头疼。 用了,娘亲的身体会受不住。不用,那么等明燕的孩子一落地,她们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云溪雅越想越烦,眼神也越来越阴冷。有那么一瞬间,她心中甚至滋生出了一种冲动,一种杀人的冲动! 如果没有明燕就好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猛的回神儿,连忙调整自己的心态,而后有些心虚的将目光投向窗外,“到哪儿了?” “应该就快到家了。”迎夏连忙回答。 似是验证她的话一样,只听车夫吁了一声,“大小姐,可以下车了。” 云溪雅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抱着两本书籍下车。 迎夏也紧跟了上去,直到现在,她才敢抬手擦擦鬓角的冷汗。刚刚在马车上,她亲眼看着小姐的眼神由冷漠转为嗜杀,就连往日那张绝美动人的脸上,也全是阴狠之色。 那副神情,自己还是第一次在小姐身上看见,那种满是杀意的眼神,任谁见了都会心惊。 迎夏这么想着,脚步渐渐放慢,甚至连她望向云溪雅背影的眼神中,也不由的带上了恐惧。 好在迎夏这些小动作没有被云溪雅发现,她现在满心都是这药方的事情,也没那个闲心注意其他了。 云溪雅快步穿过花园,直接来到大夫人居住的霄荣居内。 “大小姐你来了?”桂嬷嬷端着小食正要进屋,没想到才一出小厨房就看见大小姐急匆匆地赶来。 “嬷嬷,正好你也一起过来吧。”云溪雅脚步不停。 桂嬷嬷看她神色凝重,当下扯过迎夏,“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迎夏摇了摇头,“大小姐进宫的时候还好好的,后来去了趟神官宫,也不知是和周天师说了什么,出来就这样了。” 桂嬷嬷见问不出什么事,有些恼怒的瞪了她一眼,“真没用。”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不过说来也是巧,桂嬷嬷踏入屋时,云溪雅正把周天师的话一一转达,“娘,这药喝下去生子是肯定没问题,就是您的身体会有所损。” 大夫人拿过藏书,“损伤…会怎么损伤?” “……很可能,以后都不能怀孕了。”云溪雅犹豫了半天,最后避重就轻的说了一句。 “这有什么,刚刚看你神色紧张,娘还以为是出什么大事了。”大夫人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等这次给你添了弟弟,这以后啊,娘也不打算在要孩子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轻点了点云溪雅的额头,“你们三个就够让我忙的了。” 云溪雅笑的有些牵强,望着大夫人慈爱的眉眼,她突然有些不敢和她对视。 “嬷嬷,以后这药你亲力亲为。”大夫人将藏书递了过去,云溪雅也特意说了要注意的地方。 霄荣居内,两人不明就里,一人有心隐瞒,倒也相处的非常愉快。等交代完这些事后,云溪雅才回到自己的院中。 只见她走到书桌前,一言不发的盯着眼前的砚台。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迎夏在她身边伺候的久了,对她的脾气也算了解。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想来是心中有事。 云溪雅紧紧的抿着双唇,“我…可能做错事了。” 这话云里雾里的,让迎夏也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试探的说道:“奴婢觉得,小姐无需那么自责。人都会做错事的,错了,改正就好。” “要是改不了呢?”云溪雅疲惫的闭起双眼。 迎夏思索了片刻,“那就…尽量弥补?” 这话无疑加固了云溪雅的想法,她猛的睁开双眼,“是啊,尽力弥补就是。”说着,她眼中的挣扎渐渐归于平和,“帮我取根针来。” 迎夏走到矮柜边,将装着针线的盒子拿了过去,又从中取出一根银针。云溪雅接过后,将针放到烛上来回两次,眼睛眨也不眨的刺破左手食指。 “小姐!”迎夏惊呼。 云溪雅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任由自己的血滴落在还未用过的砚台上,“不要让血凝了。” 迎夏抿着唇帮她轻轻搅着,余光瞥见桌角的佛经,顿时恍然大悟,“小姐要用血抄经?这很伤身的。” 云溪雅神色淡淡,“这样才有诚意。” 细细的笔尖沾着血色在宣纸上游走,竹叶的清香与血液的腥气混在一起,莫名的有些怪异。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明亮的天空渐渐暗了下来,本来带着凉意的晚风也变得凶猛起来。 云轩阁内的植被被狂风鞭打的左右摇晃,往日细微的风叶小曲,在这一刻也变得异常嘈杂。 青璃费力关起被风吹的噼啪作响的窗户,“这天看着要下雨了。” 云溪灵坐在软椅上,头也不抬的道:“秋末初冬,正是雨季。”说着,她让青浅又抬了一盏灯面前,“你们可要仔细些,别吹了风着凉。这段时间受凉了不容易好。” “嗯嗯,多谢小姐记挂。”青浅笑着望了眼已经全沉下来的天,“小姐,这天儿冷,要不早些歇息吧?” 云溪灵手捧着书卷,“我还不困。”说着她抬起头看向青璃青浅,“倒是你们都下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伺候。” 青璃青浅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些许无奈。青浅还想再劝上几句,却被青璃拦了下来,“那小姐早些休息,奴婢们先退下了,有事小姐知会一声就好。” 说完,就拉着青浅离开。 屋内重归宁静,外面不时划过闪电,没多久,阵雨就随着雷声倾泻而下。刺眼的闪电、震耳的雷鸣和哗哗的雨声,让这寂静的黑夜变的十分热闹。 云溪灵取回薄毯盖在腿上,神情平静的翻看着书卷,外面的天气丝毫没影响她看书的兴致。 不知不觉间,思路也沉入了书中。 霍嚓—— 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劈开了整个夜幕。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连不断,暴风卷着骤雨狠狠的砸在窗上,硬生生把云溪灵的思路拉了回来。 她放下手中的书,看桌上燃尽的一只蜡烛,轻叹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本来说今天等夜七回来,把事情交代清在休息,没想到她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云溪灵转头瞥了一眼紧闭的窗户,借着闪电她突然发现窗户上映着一个人影。云溪灵心头猛的一跳,就在她犹豫着是否放赤血的时候,人影忽然动了。 “小姐?你还没休息?”轻快的嗓音里满是诧异。 熟悉的声音让云溪灵紧绷的身体松了下来,她走到门前,“小七?” “是我。”夜七隔着门将一张纸从缝隙塞了进来,“小姐外面风大,你不要开门了。” 云溪灵愣了一下也明白他的用意,于是笑着接过纸条,快速浏览完后,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辛苦你了。” 夜七身披蓑衣背靠着门,心情愉悦的哼着小曲儿。“小姐,要不我们明天去捡钱吧!” “我就不去了,你明天直接把御小将军引过去,让他陪你去捡钱吧。”云溪灵一想到明天会发生的事,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夜七听她语气中难掩愉悦,于是也笑了起来,“那小姐早些休息,我也下去养精蓄锐一番,争取明天多捡点儿回来。”说完,人就离开了。 云溪灵拿着纸张把玩了一会儿后,就将它放到烛光下焚尽,忽闪忽灭的烛火左右摇晃着,明亮的火光倒映在幽邃的眼眸中,在炙热与冰寒相交的刹那,云溪灵的眼神也愈发难测。 一场大雨让闷热许久的天气凉了下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挂满露珠的枝叶青翠欲滴。 街道上,小贩们纷纷扫去门前积水,很快这清凉的街上就弥漫出一股淡淡的香味。幸姑娘早早就出府采买,迎面看到好几个结伴朝这边走来的人,看他们神色凝重眼带慌张,似乎是出来什么事。 “老王真的吗?青山后山上闹鬼了?” “是真的!连续两日了。” “哎,这后山真是不安宁,又是山贼又是闹鬼的。” “谁说不是啊,依我看实在不行,咱们去衙门报官吧。” 随着他们越来越近,幸姑娘也多少听了些他们的对话,眼看那群人就要离开,她干脆用上内力,将他们的话尽数收入耳内。 等她彻底弄清对方说的事后,眼中历色乍现,当下也顾不上采买,脸色一冷跑着回了王府。 另一边,镇国将军府也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是谁?为何擅闯镇国将军府!”温御脚踩枯叶腾身而上,手中利剑毫不留情地刺了过去。 夜七来不及躲闪,侧身抽出一把弯刀。只听铛的一声,利剑与弯刀交锋,夜七被对方强劲的力道震的手腕发麻。 温御冷眼看着他,往日温和的脸上满是冰寒。夜七一个后空翻,避开迎面而来的锋刃,手中弯刀一转就朝着温御面门而去。 温御俊颜淡然,手中利剑上挑,让弯刀绕着自己的剑刃转了两圈,剑身一抖又将它打了回去。紧接着一个闪身,跃到夜七的上方,利剑自上而下刺入。 夜七瞳孔急缩,脸上的轻怠之色褪去,左手握着弯刀向上一挥,剑尖堪堪擦着脸颊而过。两人身法极快的在半空中打了几个来回,随后又不约而同的落在地上。 夜七甩着自己微微发麻的手腕,“御小将军好功夫!”说着,他把自己脸色的面具拿了下来。 温御先是一愣,等看清他后就将剑反手背于身后,“你是灵儿身边的那个小厮?”说着,他周身的寒气散去,“你的身手也不错啊。” 夜七笑嘻嘻地收起弯刀,“哪里哪里,取巧罢了,不能和小将军比。” “你大清早过来,不会是为了和我比武吧?”温御走到一边将剑归鞘。 “当然不是。御小将军,我家小姐让我带你去捡钱。”夜七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趁着早上人少,方便。” “捡钱?”温御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但目光触及到他似笑非笑的模样时,心中顿时明了。 温御颇为感慨的叹了一下,“没想到,最后还是她先找到了。”他披上外衣,“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温御带着人一边往青山赶,一边又命下属去通知杭越。杭越本来就被这找银子的事弄的头痛欲裂,现在突然听到有了下落,当即就翻身上马,“快快快,你去通知太子殿下,我先过去。” 说完,也不管下属是什么表情,自己就赶往了青山。 可就在温御他们赶往青山的同时,秦沐风也收到一封密信。等他看完信函后,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左手猛的拍了一下桌面,“该死!”随后,也匆忙离府。 青山后山上,山贼们正得意扬扬的搬着木箱,丝毫没有意识到大祸降至。“这箱子真沉,里面装的不会是黄金吧?”一个体型微胖的男人大笑道。 另一个单眼男也笑了起来,“不知道蛇首会给我们多少,这可是个大单!一定要多要点儿!” 其余帮忙的小弟们也纷纷迎合。 距离山洞不远的地方,温御和夜七并肩骑在马上,夜七指着那些搬箱的山贼,“御小将军,地方我已经带到,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温御轻嗯一声,让跟随的士兵全部下马,借着茂密的树林悄悄把那伙山贼包围,“小七,你……” 他才开口没多久,身后就传来细碎的马蹄声。温御闻声望去,只见一位绿衣女子策马而来。 幸姑娘骑着马赶到温御身边,“御小将军,真巧。” “幸姑娘。”温御礼貌而疏离的点头,“幸姑娘怎会来此?” 显然在他看来,幸姑娘的出现也有些过巧。 “阿幸早晨无意听人说这后山闹鬼,细细探查之后才知这后山上盘踞着山贼,故而前来看看,若有需要就回禀王爷,带兵清理。”幸姑娘面不改色的迎上温御探究的眼神。 她这一番解释倒也在情在理,温御按下心中浮起的那丝丝怀疑,又将视线落在那伙山贼上。 夜七事不关己的骑在马背上,随手揪过一根细草叼在嘴里,“所以说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多个人多个帮手嘛。” 幸姑娘闻言看了过去,“你是?” 因为夜七出门前特意戴了面具,故而幸姑娘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他。“属下是将军的护卫。”夜七大言不惭地说着,丝毫不怕温御会戳穿自己。 温御眼神微闪,没有说话。 幸姑娘见此也不疑有他,“御小将军,有什么阿幸可以帮的,请尽管开口。” 温御轻笑了笑,“那就先谢过幸姑娘了。”他说着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山洞,“幸姑娘看到前面那个山洞了吗?” 幸姑娘点点头,她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后秀眉蹙起,“这些山贼好像在转移那些箱子。要拦住他们吗?” “不急,再等等。”温御耐心的看着那些山贼活动。 莫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那些山贼将所有的箱子搬出山洞,又一箱箱的抬到拉货的车上。就在这时,隐藏于暗处的蛇首走了过来,“行了,全部装好就走吧。” 山贼们点了点头,温御在看到蛇首出现的刹那,薄唇轻轻勾起,“终于来了。” 话落,温御左手抬高,对着隐藏在林中众人比了个手势。随着他的手落,林间顿时响起了兵器交戎的声响,幸姑娘也抽出手中长剑,脚上用力一踩,飞身加入战圈。 山贼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的手忙脚乱,他们毕竟只是群占山为王的草寇,吓唬吓唬寻常百姓还好。这遇上有真材实料的,那局面根本就是一边倒。 一定要说,也就蛇首的身手还有几分看头。这幸姑娘一开始也是冲着他去,所以两人很快便交上了手。 山坡上,夜七双手抱胸看到津津有味,时不时的还要点评上几句。而温御的全身心都在那个叫‘蛇首’的人身上,瞧他的武功路数,也就勉强能在自己手下走个十招左右。 温御这么想着,余光瞥了一眼落单的车辆,于是拿过弓箭,双手用力将弓拉满。嗖的一下,三支箭羽刺破空气狠狠的钉在马车上,把那些欲浑水摸鱼的山贼吓的瞪大双眼。 片刻后,蛇首毙命于幸姑娘剑下。那群山贼也纷纷抱头蹲下,温御打着马走了过去,平静的看了一眼死去的蛇首,而后用剑把箱子打开。 那满箱的银子映入眼底,温御随便拿了一个,果然发现了银子底部刻着的官家印记。 “清点一下核对数目。”温御将银子放回箱内。 看着那一箱箱官银,幸姑娘也意识到这事非同寻常。“这些银子怎么……” 温御轻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这次多亏幸姑娘帮忙。” “小将军客气了。”幸姑娘摆摆手,心知此事她不易过问,于是也不多言,退到一边免得妨碍到他们做事。 就在这时,杭越也终于带人赶了过来,看着失而复得的灾银,杭越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灿烂。这灾银一找回,压在他心头的巨石也就落地了。 第一百三十章 赐封郡主 “怎么样,清点完了吗?”杭越翻身下马走了过去。 核对灾银数目的士兵连忙转身,“回大人,这里一共有十七箱,比原有数量少了一箱。刚好差一万两。” 杭越闻言眼神微暗,长腿迈开,三步并两的来到单眼山贼面前,“说,你们把它藏哪儿了?” 单眼人被他拎着领口提起,望着杭越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他咽了咽口水,“没…没藏啊,我们就是拿钱办事的,其他雇主也没说啊。”说着,他将手指向躺在半米外的蛇首。 其余的山贼们也纷纷点头,“是啊,大人我们真不知道,东西全部都在这儿了,我们哪敢私藏啊。” 杭越冷哼一声,“你们要把这些东西运哪儿?” 山贼们面面相觑,均是一脸茫然。“呃,这个…他没告诉咱们。” 一群人又将视线投给了躺地上的死尸,杭越眉头紧锁,望着那些满脸无辜的山贼,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那你们都知道什么?”他不死心的又问。 山贼们干巴巴的摇头,表示他们除了知道那个死了的叫蛇首外,其余一概不知。 杭越简直被他们气笑了,看他撸着袖子就要动手的模样,温御轻咳了一声,“好了,把这群山贼都带回去吧。” “可是……”杭越不赞同的看着他,很明显这群人就是在故意装浑,就这么放过也太便宜他们了。 “放心,我会处理。”温御打断了他的话,清浅的笑意未及眼底,“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这些银子平安送到江州。”说完,拍了拍杭越的肩膀。 杭越剑眉上扬,视线对上他那双如狐的眼眸,须臾,嘴角扬起,“也对,那我先走了。”说着,他命人将木箱抬到自己准备好的车辆上,再三核对完数目后,一群人就往官道上驶去。 同时,温御也命人押着这伙山贼返回京都。回程期间,还刚好遇上了秦府运石块的马车,不过可惜的是,他并没有从运石箱中检查出剩余的一万两银子。 混在队伍后方的夜七还留意到,草丛中多了很多之前没有的木箱,他轻瞟着那些堆放杂乱的箱子,嘴边的笑容渐渐浮现了讽刺。 后山闹鬼与寻回灾银的事,瞬间惊动了朝廷。温御简单安置好事宜后,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被皇帝急召进宫。 御书房内 皇帝板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人。恭亲王坐在他的右下方,往日不苟言笑的国字脸上也透着淡淡的不悦。 秦沐风在收到密函时,就知道事情有变,所以心中多少有了准备。可云霄鹏就不同了,他虽然知晓灾银有其他用处,但具体的情况秦沐风并没有和他说过,这突然间被叫到御前,心里也没什么底。 “两位爱卿,不解释解释么?”皇帝冷哼着。 秦沐风拱手低下头,语气中带着疑惑,“微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不明白?”皇帝嗤笑起来,将肖烨墨查到的东西甩在他们面前,“自己看。” 秦沐风诚惶诚恐地拿过那些东西,随着视线下移,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后干脆跪下高声道:“陛下,这…这微臣着实不知啊!请陛下明鉴!” 云霄鹏也皱着眉,“这灾银怎么会跑到后山去了?” “是啊,这正是朕要问你们的啊。”皇帝语气极为不悦。“这银子怎么跑后山去了?是长腿儿了吗。” 云霄鹏神色坦然地跪下,“陛下,此事微臣等确实不知,这灾银在离开京都前都好好的,这会儿却在后山被查出,臣也觉得十分奇怪。” 秦沐风也急忙道:“陛下,臣可以保证,这银子微臣亲手交给了江州巡抚,在这之前并没有任何人有机会调换灾银。” “二位还不知吧,江州巡抚已经死了。”皇帝斜瞟着他们,手中奏折重重砸在案上。 云霄鹏手指微跳,脸上难掩惊愕。灾银刚查出有问题,江州巡抚就死了,这让他不得不怀疑是否有人再暗中推波助澜。云霄鹏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跪在一旁的秦沐风,只见那人双手紧攥,眼中也难掩震惊。 秦沐风对这个消息确实有些意外,但震惊过后,他心中却莫名的松了口气。既然上面的人已经帮他把替罪羊推出来了,那他只需死咬着自己不知情就好。 就在这短短的几息中,秦沐风就已经想好了如何为自己开罪。 “陛下,此事关系重大,又牵扯了三位朝中大臣,依臣弟之见,还是从长计议。”恭亲王听了一会儿,提议道。 皇帝有些烦躁的捏了捏自己眉心,何贵见状,连忙为他端了杯热茶过去。 就在这时,温御和幸姑娘也走了进来。 温御简单的回禀了后山上发生的事后,道:“臣已经把那伙山贼抓了起来,灾银也由杭越押送去了江州。” “好,你们这事办的不错!朕重重有赏。”皇帝笑着让人给温御和幸姑娘赐座。 温御淡笑着谢过,“不过还有一万两银子现下落不明。” “一万两…小事小事。”恭亲王听到大部分找回后,压在心头的石头就落地了。这还差的一万两银子,不行就从他府上拿好了。 “陛下,虽然大部分灾银寻回,但这件事终究是微臣等人的疏忽。这一万两就由微臣来出吧。”秦沐风自责的低着头。 “云爱卿,你觉得呢?”皇帝没有理会秦沐风,反而问起了最初举荐秦沐风的云霄鹏。 云霄鹏眼神一暗,“臣赞同秦大人的话,此事变成这样臣等难脱干系,臣也愿自罚万两送往灾区,以尽绵薄之力。” 云霄鹏对皇帝的性情非常了解,他知道如果现在一味地给自己和秦沐风开脱,反而会引起对方的怀疑。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如今灾银寻回,那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事含糊过去。 “既然云侯和秦大人都这么说了,父皇就恩准吧。”殿外,肖烨墨笑着走来。 “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 肖烨墨眉眼含笑,“父皇,你看儿臣提议如何?” 皇帝挑着眉,“照你的意思,这事儿就这样算了?”真是难得,他这一向严谨的大儿子也会和稀泥了? 肖烨墨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异常好说话的摆手,“眼下南秦贵客将临,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至于这灾银嘛…反正银子找回来了,灾区也没引发暴乱,这该罚的人也罚了,那就这样结了吧。” “太子所言有理。”恭亲王点了点头,在他看来,灾银找回来那这案也算是落地了,现在要重视的还是南秦即将过来的贵客。毕竟这关系到两国外交,轻视不得。 “既然太子和恭亲王都这么说了,那就到此为止。除去你们各自的一万两,还要减俸半年,以此为戒!”皇帝手一挥,就拍下了定案。 “微臣谢主隆恩。”云霄鹏和秦沐风异口同声道。 皇帝挥挥手,就让二人站到一边,他看着肖烨墨道:“这次幸亏你留心,灾银才能失而复得。” “儿臣可不敢居功。”肖烨墨笑着看了一眼温御,“此事多亏云二小姐和御,父皇要赏就赏他们吧。”其中云二小姐这四字,他说的异常缓慢。 皇帝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云溪灵?又是这丫头,这又关她何事了?” “当然关她的事了,一开始就是二小姐先发现的端倪。后来也是二小姐先找到的线索,与御互相配合,这才有了今日的灾银重归。”肖烨墨三言两语间就给云溪灵戴了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御,你说是吧?” 温御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确实如太子所言,云二小姐功不可没。” 听完两人话后,恭亲王与皇帝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但这本该令人高兴话语,落在秦沐风耳中就变了味道。他微低着头脸上刹那间闪过冰寒,就连往日那双温柔的眼眸深处,也卷起了层层风暴。 “云侯养了个好女儿。”恭亲王意味深长地看着笑容有一瞬间僵硬的云霄鹏。 皇帝对他们的小动作视而不见,满心欢喜的朱笔一挥写下圣旨。本来他还在苦恼该怎么兑现给闻闲的承诺,这下正好顺水推舟把事情给了了,“云溪灵助朝廷寻回灾银有功,避免了江州灾区情况恶化,故特赐封郡主,圣旨即刻下达。” “微臣代小女谢过陛下龙恩!”云霄鹏望着那张印有龙纹的圣旨,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瓶一样,五味陈杂的,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何贵,你随云侯一同去宣旨吧。”皇帝将写好的圣旨交给何贵。 众人又是一番行礼后,才慢慢退出殿内。 绕过宫门后,温御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你到底在唱哪出儿?” 肖烨墨笑意浅浅,可话语却带着几分寒意,“那群山贼你全权负责,想办法让他们开口。” “嗯。”温御平静的点头。 肖烨墨看他神色淡淡的,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会还在气我把云溪灵抛出去吧?”说着,他抢在对方开口前又道:“你就放心吧,群主这个身份对她只有好处。” “话虽如此。”温御叹了口气,“墨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借她去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刚刚御前的那番话,无疑把云溪灵推到了所有视线的聚集点上。试想一下,一件连朝廷都没有察觉的灾银大案,却被一个闺阁女子给捅破了,甚至还因此受封郡主之位。尤其这个女子还偏偏是云侯的二女儿,九千岁亲口应下的司礼监小姐,有了这两个身份在加上郡主之位,真是想不吸引人注意都难! 肖烨墨笑着扬起头,刺眼的光芒使得他眼睛微微眯起,“她很聪明,不是吗……” 如今朝堂上存在着很多的隐患,他想要不动声色地拔出这些蛀虫,就需要一个人在明面上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御,你也很清楚不是吗?在这件事上,已经没有比她更好的人选了。”肖烨墨收起笑意,眼神坚定的看着他,“其实,云溪灵远比我们想象中聪明得多。就拿最近的一个例子,灾银案从开始到结束,她都走在所有人前面,不动声色的在暗中操控着一切。这就足以证明,这个人不容小觑。” “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把一个姑娘推出去,这种做法并不光彩。”温御很清楚云溪灵的能力,也知道她是最好的人选。但出于各种原因,他并不想让这个女子和他一样成为众矢之的。 “除了她,你不也一样站到了前面。”肖烨墨笑容中多了些无奈,“我们现在,只能是尽快把事情处理干净。这样,大家的隐患也才能真正解决。” “也只能这样了。”温御深吸口气。 或许是两人谈论的过于专心,所以他们并没有发现在身后不远处,有一个人已经默默地看了他们半天。 肖烨擎弄完手上的事后,本想去御书房和皇帝说一声。可还没等自己走过去,就先在宫道上看见了他的太子皇兄。 “咳咳,打扰一下。”肖烨擎轻笑着站到两人中间,刚好缓解了这略显压抑的气氛。 “你怎么来了?”肖烨墨问,“给小海的信送出去了?” 肖烨擎点点头,直接把手搭在温御肩上,“刚刚我听到你们说的了。御,我觉得吧…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 二人疑惑的看着他,肖烨擎有些淡漠的勾起唇角。“以我对云溪灵的了解,就算把她推风口浪尖上,她也能安安稳稳的看书煮茶。再者,她的身份注定了不可能低调,且不说现在以后,就是以前她不也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上吗?但你们看她什么时候吃过亏,那些想要算计她的到最后不都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么。依我看啊,与其担心她能不能站稳,不如担心一下这位新郡主会给咱们提什么条件吧。” 随着他话落,温御和肖烨墨两人对视一眼后,均失笑摇头。肖烨擎这话还真提醒了他们,云溪灵并不是什么柔弱的大家闺秀,在有些方面,她甚至比很多男人还要狠绝。 这样的人确实不需要他们的担心。 “我倒是希望她能跟我们提条件。”温御幽幽叹了口气。至少这样,会让他心里安稳很多。 “好了,我们走吧,事还多着呢。”肖烨墨拍了拍温御的肩膀,两人就往外走去。肖烨擎目送了他们一段距离后,这才转身往御书房而去。 望着这湛蓝的天空,他突然喃喃自语道:“我还真希望这位灵郡主,能带来些惊喜呢。” 宫中众人的所思所想云溪灵一概不知,此刻她正在一众或羡慕或恼怒的目光下,接过圣旨。 “灵郡主,恭喜啊!”何贵笑着让下人把赏赐的东西搬进云轩阁。 “有劳公公。”云溪灵轻轻给了青璃一个眼神,青璃上前将一个荷包塞到何贵手中。 云溪雅陪大夫人站在一边,她眉眼含笑的看着院中进进出出的人,眼波流转间自带风情。 “郡主……”云溪雅低声吟咛着,望向云溪灵的目光轻柔如水。 何贵笑眯眯的收下青璃递来的荷包,又道:“灵郡主,以后这翠嬷嬷就专门负责照顾您了。”话落,翠嬷嬷就从后面走了过来,她对着云溪灵重新行了一个大礼。 “嬷嬷请起。”云溪灵笑着用手扶了一把,翠嬷嬷慢慢站起,圆脸上堆满了笑容。她也是那天回宫后才知道,原来是小姐要被赐封郡主,所以皇后娘娘才特意让她回去交代些事情。 “灵郡主,没有其他事,那咱家就先回去了。”何贵看东西都放好后,就主动请辞。 “公公慢走,李管家你去送送。”云溪灵越过围在院子的众人,对着李管家吩咐道。 等他们走后,拥挤的小院才算松了下来。云霄鹏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这个二女儿,不知道怎么回事,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女儿就要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灵儿这孩子就是爱给大家惊喜。”大夫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这不声不响的就封了郡主,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说完,她又淡淡瞟了一眼云霄鹏。 在同一件事上,女儿受赏赐封,父亲被罚减俸,说出去也是够好笑的。 云霄鹏脸上笑容慈爱,但眼神却有些森冷。云溪灵这丫头完全是踩着他的肩膀,坐上了群主的位置。如今她的身份尊贵,日后想要在肆意拿捏她的亲事,怕是难了。 云霄鹏越想眼神就越冷,但笑容也越发亲切。“灵儿,你既然发现了灾银被调换,怎么不和父亲说呢?” “就是啊,二妹妹怎么也不和家里人说一声。”云希瑞双手抱于胸前,斜瞟了她一眼。 云溪灵微愣,脸上满是诧异,“这事儿太子没有告诉父亲吗?”说着,她又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摊手,“当初我和太子提过,他说他会和父亲商量的,所以我就没再多嘴,不曾想太子没有告诉您。” 她会被赐封郡主,不用想也知道是有人在后面推了一把。这肖烨墨把她推出来要做什么她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她借他的身份,来堵云霄鹏的嘴。 云霄鹏一时语塞,他盯着云溪灵那双染着浅笑的眼眸,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这丫头十有八九是借着太子压他! 好啊,真不愧是他云霄鹏的女儿! 云溪灵这次的举动,无外乎就是告诉他,你要护着云溪雅踩我,那我也只好踩着你为自己另谋出路。 礼尚往来,果然很有他当年风范! 父女俩的眼神相交汇着,一个静如古井,一个隐晦复杂。 无声的硝烟从两人目光中散开,就连大夫人都敏感的发现了气氛不对,不过她才懒得掺合进去,于是低笑着拍了拍云溪雅的手背,“雅儿,陪娘亲回去吧。” 云溪雅轻轻点头,在离开前,还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云溪灵。 云霄鹏等了半天也没人给他递台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干脆甩甩袖子,“你可真给为父张脸。” 说完,就带着一身冷气离开,杜淳左右看了看,小跑着追上云霄鹏。一时间,整个云轩阁静了下来。 “四妹妹还有事吗?”云溪灵含笑看向唯一留下的云溪可。 云溪可微低着小脸,粉色柔唇抿了抿,“二姐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嗯?” 云溪可的话让云溪灵有些奇怪,她让青璃准备了点心端到院中,“四妹妹坐下说吧。” “你怎么会这么问我呢?”云溪灵将点心推到她面前。 云溪可垂下眼,袖中粉拳攥的紧紧的,“二姐姐贵为郡主,以后也会越来越好。在这家里,若有什么需要,可儿愿意帮二姐姐解忧。”说完,她抬起头盯着云溪灵的双眼。 云溪灵微弯的嘴角又上扬了几分,“四妹妹一番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府中还真没什么能让我忧心的。” “是这样啊……那是可儿自作多情了。”云溪可失落的咬了咬下唇,“打扰二姐姐了,可儿告退。” 说着,也不等云溪灵开口,自己就快步离开云轩阁。 云溪灵望着少女匆忙的背影,慢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叶的清苦涌入口中,但很快咽喉中又升起了一抹甘甜,她低头凝视着碗中倒影。 云溪可刚刚是在和她表面立场,想要让自己做她的靠山,而作为交换,她会成为自己手中的刀。 这个提议虽好,但云溪灵却不愿把她拖下水。如果应下了她的提议,那就等于把云溪可也拉到了云霄鹏的对立面。如今局面还是混沌一片,贸然答应怕是会害了她,何况……自己当初答应过薛柔,会帮忙照看一二。 既是如此,她就更不能让云溪可卷进来了。 不过,云溪灵的这番良苦用心,云溪可是不会明白的。在她心中,或许还会认为是云溪灵看不起自己,不愿跟她合作。 “小七我听说今日你们还遇到了幸姑娘?”云溪灵朝着正前方的大树问。 夜七扒拉开树叶,跳了下来。“嗯,除此之外,那些箱子也被人动了手脚,就连江州巡抚也‘畏罪自杀’了。”所以灾银案到此,已经没办法在将秦沐风扯下来了。 云溪灵轻吹着茶水神色平静,似乎这一切早在意料中,“嗯,动作还真是挺快的。” “小姐,我们要不要在……”夜七隐晦的比了个动作,云溪灵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件事先这样,你抽空去一趟画国公府,告诉小霖可以回来了。” “是,我这就去。”夜七说完,足尖轻点,如一抹薄烟离去。 直到此刻,云轩阁内才算彻底安静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云霖回府 江州灾银与赐封郡主之事,不出一日便在京都的大街小巷上传开了。有人感慨朝廷赏罚分明,有人暗骂江州巡抚与山贼勾结。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有人羡慕云溪灵的好运气,一个庶出小姐转身就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郡主。 要知道这皇室从不轻易赐封郡主,就连当初的画小姐那也是因为人家是未来的太子妃。可这云二小姐就不同了,那就是天生的运气好!虽说是庶出小姐,但受云侯宠爱,又得圣女照顾,这次在灾银案中更是功不可没,皇家她赐个郡主之位倒也在情在理。 说起来前不久,街上还议论着人家靠山将倒,今天她摇身一变就成了郡主。所以这人啊,运气来的时候真是挡也挡不住! 不过,有人羡慕,自然也就有人嫉妒。 区别在于前者认为,是这云二小姐心思细腻,观察入微才能提前与御小将军合作,共同寻回灾银。而后者认为,这一切都是达官贵人们合演的一出戏,根本就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不然哪儿会那么巧? 一件这么大的灾银案从开始到结束,没有听到半点儿动静。直到最后都尘埃落定了,大伙儿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 不过这些都是大家的猜测,谁也没有证据。再加上案子处理的非常迅速,在地方上没引起什么骚乱,所以百姓们也就当作个茶前饭后的闲话,随意说说也就过了。 毕竟对他们而言,比起这灾银案和新赐封的郡主外,显然有另一件事更值得人注意。 “你们发现没,九千岁的伤到现在都没好。”茶馆内的一位茶客说道。 “从出事到现在,太医就出出进进的,但是这几天太医进出的频率好像减少了很多。”另一位茶客接过话。 这时,一个贩卖豆糕的小贩凑了过来。只见他左顾右盼一番后,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这千岁爷伤的太重,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了,估计是悬了。” “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的两位茶客来了兴趣。 小贩挪着扁旦坐到他们身边,“我前几天给那些官老爷送豆糕的时候听说的。” 茶客们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刚想说话时,就见一群骑着马披着斗篷的人,从街上呼啸而过。 杂乱的马蹄溅起些许尘土,坐在靠窗的几位茶客纷纷抬袖遮住口鼻。碗中茶水也被灰尘污染,有几位茶客正欲开口呵责,可一看清那些人的装束后,又只能按下心头的不悦,自认倒霉的换了个位置。 而这群引的茶客不满的马队,此刻正稳稳地停在了云侯府的门前。 云霄鹏因灾银案被罚,此时还在府中‘思过’,听李管家说司礼监的人到来时,本就不大好的脸色更是在一瞬间沉了下去。 “那些人又要干什么!”云霄鹏冷哼。 李管家低着头,“说是来接二小姐的,好像是千岁爷要见她。” 云霄鹏闻言脸上笑容充满讽刺,刚想说话时,脑中突然闪过上次和太医的对话,“他不是重伤未愈么?这个时候见灵儿做甚。”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但是看来人神情凝重,估计是有什么要紧事吧。”李管家恭敬的说。 云霄鹏听完他的话后,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脸色渐渐由阴转晴,“那就让她去一趟吧。”反正也是最后一面了! “是。”李管家退了出去,又往云轩阁的方向而去。 在门口等侯的墨白等人干站了差不多半盏茶的时间,云溪灵才慢慢出现在他们面前。 看中那抹单烦恼是色的身影越来越近,墨白左手一抬,夜五就牵着马车从后面走了过来,云溪灵也没有多问,拉着青璃青浅就坐入车内。 马车被他们围在中间,一群人又快速赶回了千岁府。到了府邸后,云溪灵在墨白的带领下,来到正堂,看着到处挂满白帆的房梁,她嘴角微微上扬低声道:“准备很充分啊,像模像样的。” “想要瞒天过海,那就必须假戏真做。”墨白亲自为她挑开白纱,“接下来还要麻烦小姐,帮属下把这场戏演全。” 云溪灵眼中笑意一闪而过,转眼间就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再次抬头时,她的神情就已经变成了担忧和疑惑。 青璃青浅从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注意力完全被环境吸引去的二人,自然也没有听到云溪灵和墨白的那番对话。 她们奇怪的打量着四周,望着随处可见的白灯笼白布条,青浅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青璃,你看这…怎么像谁死了一样。” 满院子的白幡随风摇曳,就连空气中都隐约弥漫着一股焦味儿。 青璃紧抿着唇轻轻摇头。“我们跟着小姐就好,其他的别多问。” 话语间,两人就跟着云溪灵走到了正厅。不过此刻的正厅,已经完全布置成了灵堂的模样,地上洒满了纸钱,四周扎着簇簇花环,正中还放着一口上好的棺材。 棺材不远处有一张软榻,软榻上正躺着一个人。清一色的白绸,白蜡,白花让整个正厅都阴森森的。 云溪灵在青璃青浅惊疑的眼神下,抬腿走了进去,她慢慢走到软榻面前停住,低头望去。 眼前之人就如同睡着了一样,安静的躺在那里。往日美艳阴森的脸失去了生息,唯独双唇上的那抹猩红异常醒目。云溪灵沉默的拿过一旁的木梳,轻轻为他梳理着长长的墨发。 “督主希望小姐能送他一程。”墨白静静地看着闻闲的尸体。虽然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青璃青浅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难以遮掩的悲伤。 云溪灵握着木梳的手一顿,没有说话,只是重复着刚刚的动作。 青璃青浅也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们望着神色异常平静的云溪灵,一时间有些担忧。 云溪灵梳理好闻闲的头发后,又细心的帮他整理了一下衣物。最后缓缓站起身,背对着塌上之人,“他还说过什么?” 墨白低着头声音闷闷的,“爷说…见过小姐后,就将他火化,一切归于尘土。” “是么……那就照办吧……”云溪灵看着挂在房梁上的白色灯笼,心不在焉地点着头。 随后,一群人轻轻抬着闻闲将他放到早就备好的棺材里。从始至终,云溪灵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那盏白灯笼,许是看出了她心情低落,青璃青浅慢慢走到她身边。 “小姐……”青浅低声叫着。 云溪灵后知后觉的转过头,勉强扯开一抹笑容,扶着青浅的手道:“我们走吧。” 墨白如来时那样一路送她到大门前。推开门,只见马车旁站着一位帅气的锦衣少年。少年见云溪灵神色不佳,连忙下马走上前,“姐姐……” 云溪灵闻声望去,一直垂着的嘴角总算有了些弧度。云霖走到她身边,对着站在后面的墨白道:“这段时间,有劳千岁爷和各位照看家姐。云霖谢过!” 墨白朝他轻轻摇了摇头,“霖少爷客气了。”而后又看着云溪灵的背影道:“小姐,为了爷能安心,您定要多加珍重。” 云溪灵身体微僵,半响后才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我会的。”随后,他们就在墨白的目送下离开。 同一时间,千岁府的房顶上有几道白影一闪而逝。 熙攘的街市上,云霖骑着马默默的跟随在车窗旁,透过窗上的薄衫,他隐约可以看见云溪灵微抿的双唇。 云霖早就知道闻闲于自己姐姐而言,有着非凡的意义。本想此番回来,可以亲自谢谢这位对姐姐照拂有佳的朋友,但没想到世事无常。如今闻闲逝去,姐姐心中定然压抑,他还是多照顾些好。 车厢内,青璃青浅也无声的陪伴着她。要说谁最了解云溪灵和闻闲这几年的相处,那无疑就是她们两人。这些年来,闻闲对小姐的各种照顾,她们都看在眼里,也十分欣慰在小姐最难的那段时光里,总有一个人能让她依靠。 可谁知如今发生了这事,依小姐的性子,要缓过来也需要段时间。可偏偏云侯府内又有一堆糟心事儿,留给小姐的时间又能有多少呢? 这么一想后,两人看向云溪灵的目光就更加复杂了。 在这两个小姑娘看来,自家小姐闭着眼是在强压郁结。但实际上,云溪灵心情好着呢,心中更是明朗一片,若非现在时间不对,她简直想拉着云霖好好庆祝庆祝。 至于刚刚在千岁府的所作所为,那都是为了演给有心人看的,为了增加可信度,她甚至连青璃青浅也瞒了下来。 相信要不了多久,九千岁身死的消息就会传开,她还要好好想想,一会儿回去,该怎么在云霄鹏那只老狐狸面前演好这出戏! 云侯府内,林嬷嬷和青书正被一群人围着问这问那。 “小霖这孩子,回家了也不告诉我。”云霄鹏负手站在院中,“李管家你们加快把霖院收拾好,让七少爷搬进去。” 李管家连连点头,“是是是!奴才亲自过去监督他们。” “李管家,我和你一起过去帮忙。”青书左手挎着一堆包裹,三步并两的跟了上去。 林嬷嬷望着他东倒西歪的样子,忍不住想上前搭把手,可还没等她抬腿,大夫人就挡在了她面前。 “这几年小霖多亏嬷嬷照顾了。”云溪雅低笑着对林嬷嬷点头。 林嬷嬷受宠若惊的欠身,“大小姐这话折煞老奴了。” “话说回来,七弟怎么到现在都没个人影?”云希瑞皮笑肉不笑的说着。 林嬷嬷平静的笑了笑,“霖少爷多年不见小姐,这一回来听说小姐去了千岁府,就眼巴巴的跑过去接人了。” “是啊,毕竟他们是亲姐弟,感情可比跟我们深。”云希瑞嗤笑着拍了拍领口上不存在的灰尘。 听着对方话中毫不掩饰的暗讽,林嬷嬷眼神微暗,布满皱纹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大少爷这话就是说笑了,想当初大少爷一回家也是先看望的大小姐。如此兄妹情深,霖少爷可是羡慕了很久呢。” 云希瑞一时语塞接不下这话,只能冷哼着偏过头。 云溪雅望着他流于表面的厌恶,下意识蹙了蹙眉。她莲步轻移,走到云希瑞身边,“大哥,小霖难得回来,你还不许他见见自己姐姐么?”说着,又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下轻轻一笑,“我知道哥哥也想念小霖,但是也不能那么霸道吧。” 云溪雅这话说的非常漂亮,即不落云希瑞的面子,又给了云霖一个台阶。这大方得体八面玲珑的模样,倒是让云霄鹏非常满意。 大夫人听了她的话后,也是暗自点着头,显然对自己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女儿,感到十分骄傲。 “不过小霖也真是的,太调皮了。知道咱们大家想见他,还非考验我们的耐心。”云溪雅笑着打趣道。 云溪可也抿了抿唇,“我想,小霖现在应该接着二姐姐在回来的路上了。反正都站了一会儿,咱们不妨多等等,也给他一个惊喜。” “四丫头说的对,都等到现在了,也不在乎多等一会儿。”大夫人抬手抚着自己的鬓发,脸上也洋溢着淡淡的微笑。 杜淳从来没见过这位七少爷,心中甚是好奇。有二小姐这样的姐姐,想来这位七少爷也是个出色的少年郎吧。 云霄鹏笑着听完她们所有人的话,依旧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但他的目光总是不由地往大门方向斜瞟。 云溪雅的眸光轻轻落在他淡笑不语的脸上,从对方微凉的眼神中,她可以很清楚地发现,云霄鹏此刻的心情可没表面上那么愉悦。 林嬷嬷不动声色的把众人打量了一圈,心下微叹。这些年不在府中,没想到变化那么大,就连当初高傲急躁的大小姐,如今也像换了个人似的。 “还别说啊,如今他可是灵郡主的亲弟弟,我们多等一会儿也是应该的。”云希瑞话中有话,余光扫见云霄鹏冷淡的笑容,眼中划过一丝得意。 “大哥此话,云霖可不敢当啊。”云霖轻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袭湛蓝圆领锦袍的翩翩少年,慢慢走入众人眼前。 “姐姐虽贵为郡主,但终究是为人子女,我们又怎敢劳烦大家久候。”云霖谦和有礼的勾起唇角,“本来打算接回姐姐后,在亲自去拜见父母和各位兄姐,却不想大家竟都在这儿,这是特意给我的惊喜吗?” 少年褪去了儿时的稚嫩,精致的五官满是俊逸,一双凤眼眼尾微微上扬,蜜色唇瓣间难掩温润。望着他那灿烂的笑容,大家反而不好去责怪他什么。 云霖陪着云溪灵走到他们面前,依礼向云霄鹏大夫人等人拱手,“多年不见,父亲母亲一切安好?” 云霄鹏轻嗯了一声,“长大了,也长高了。看来这些年在外面,你学到了不少东西啊。”都能把话说的那么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了。 云霖对他的评价不置可否,白净的脸上笑容明媚。 “多年不见,七弟是越来越俊俏了。”云溪雅柔柔的抬手捂唇,“看你这神采奕奕的样子,姐姐真是高兴。” 云霖神色淡淡,嘴角笑意不减,“哪里,大姐荣登圣女之位,我还没来得及为大姐祝贺。”说着,他看了一眼林嬷嬷。 林嬷嬷随即让人将放在箱中的物品取出,云霖笑着道:“这是我来时,特意为大家准备的一点礼物。”说着,他亲自走过去,拿出好几串异常精致的珍珠手链,将它们递给了桂嬷嬷,“这些南海珍珠是专门送给母亲和大姐姐的。” “小霖有心了。”大夫人示意桂嬷嬷将东西收下。 云霖又取过一套上好的马具,“大哥一向喜欢骑射,这套马具是我找南秦最好的马具师傅所定制,专程带来赠予大哥。” 云希瑞看着他手上极佳的马具,一时间只觉刺眼。若是以前收到这份礼物他还会高兴,但是现在………这礼物在他看来,全是讽刺! “大哥?”云霖轻喊了一句。 云希瑞深吸口气,努力扯开一张笑脸,“多谢七弟。”这声道谢说的异常艰难,云霖看着他脸上变化的神色,嘴角几不可见的露出一抹冷笑。 但这笑容太浅太轻,一晃即逝。 “四姐姐,这些绸缎绫罗都是送给你和两位姨娘的,带回去可以多做几套衣服。”云霖指着上好的锦缎,“来前不知三姐姐即将出嫁,也来不及准备更好的礼物,这对白玉梳子,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望姨娘不要嫌弃。”说完,他就把放在玉梳的锦盒放到萧姨娘手上。 萧姨娘高高兴兴的接过,这玉梳色泽通透,触感细腻,绝对是上好的白玉所制,价值不菲! 等这些礼物都分完后,云霖又道:“给父亲和公主夫人的礼物,我让林嬷嬷亲自送过去。”说着,他又给了林嬷嬷一个眼神,林嬷嬷转身就带着几人抬着东西往前走去。 “你小子搞得还挺神秘。”云霄鹏看着林嬷嬷手上的红木盒子挑了挑眉,云霖回予一笑,“惊喜嘛。”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云霄鹏宠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路舟车劳顿,霖院马上就收拾好了,你先在你姐姐这休息一会儿。” “听父亲的。”云霖乖顺的点头。 “行了行了,这人我们也见到了,你们姐弟多年未见也好好聊聊,我们就不打扰了。”大夫人没空陪他们演什么家庭和睦,有这个时间她还不如回去喝药。 她心中所想,云溪雅和桂嬷嬷心知肚明,两人也不多留,陪着大夫人就打算离开。临走前,云溪雅还特意叫上了云希瑞。 萧姨娘要忙着帮云溪梦准备嫁妆,也没那个闲功夫在这儿聊天。云溪可左右看了看,见云溪灵神色不佳,想来外面那些传言非虚,这九千岁确实是好不了了。 既然云溪灵拒绝了自己的示好,那她也没兴趣在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还是实相些赶快离开吧。 望着人三三两两的离开,杜淳有些犹豫,就在她思考着要不要走时,云霄鹏突然道:“淳儿,你去前面等我一会儿。” 杜淳微微一愣,“哦好,那我先过去,你们慢聊。”她说完还友好的对着云霖点了点头。 等杜淳离开后,云霄鹏目光平和地看着云溪灵,“那个人如何了?” 云溪灵秀眉微皱,脸上神色冷淡,“父亲以为呢?”她抬头平静的看着云霄鹏看似慈爱,实则冷漠的目光,缓缓道:“父亲动作之快,女儿望尘莫及。” 云霄鹏朗声大笑,“女儿的后顾之忧,为父自然要尽心尽力,省得你总是束手束脚的,为父看着也难受。” 他脸上的笑容温和亲切,但眸光中却流露着刺骨的寒意。 云溪灵对上他冰冷的目光,水润的双唇幽幽上扬,脸上绽放出一抹璀璨的笑容,“是啊,托父亲的福,溪灵这下可以放开手了。” 云霖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望着两人神似的目光后,他不着痕迹地走到云溪灵前面,用身体将两人的视线隔开,“姐姐,你和父亲在打什么哑谜呢?” 云溪灵轻轻收回视线,“没什么,一些小事。” “你们姐弟慢慢聊吧。为父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云霄鹏心情舒畅的理了理袖口,拍拍衣袖就离开了。 云霖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冷笑起来,“他这自以为是的性格,还真是一点没变。” 云溪灵轻拍了一下他的小臂,“走,进来说。” “姐,千岁爷那事儿,你也别太难过了。”云霖拉住她的衣袖,清澈的双眼中满是坚定。“你还有我呢!” 云溪灵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须臾,无声的笑了,“放心,我很好。” 云霖看着她没有一丝波澜的双眸,恍惚间发现了什么,只见他双眼瞪大,似乎要说些什么,云溪灵轻抬起手指放于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云霖了然的点了点头,陪着云溪灵走入屋内。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秦府密室内也迎来了位特殊的客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秋末之际 四周点满蜡烛的密室中,三人围着一张圆桌而坐。 “早就说让你们等几天,非不听。这下好了,煮熟的鸭子都飞了!”斗笠人似嘲非嘲的看着自己对面的秦沐风。 “到底怎么走漏的消息?”兜帽人食指轻敲着桌面,隐藏在帽檐下的双眸幽深一片。 “现在追究这些还有用吗?”斗笠人碎了一口,“我可告诉你们,温御那小子大清早就把北门的人给扣下了。” “嗯?”兜帽人有些疑惑,“北门那边有我们的人?” “你们忘了,当时第一波银子出城的时候,可是闹出了些动静。为了避开暗处的眼睛,秦大人还特意安排了出移花接木的戏码。”斗笠人似笑非笑的笑着,“只不过这戏唱了一半就断了,要不是上面反应快,这次你就大祸临头了。” 斗笠人的语气很冲,话语间也难掩讥笑。 听他话中明显的嘲讽,秦沐风的眼神暗了下去,随后他脸上扬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呵,当初要不演这么一出,怕是连第一波银子都运不出去。” “你……”斗笠人猛的站起身。 秦沐风神色依旧,似笑非笑的打断他,“与其在这追究责任,不如想想自己的屁股擦干净没。别留下什么把柄才是。” 话落,斗笠人狠狠甩了甩袖子,“用不着你来操心。” “你们吵够没?”密室的一道暗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形高挑的黑影渐渐出现在他们眼前。 “银子出事,主上的计划被打断。你们不想着怎么挽回,还有功夫在这儿互相推卸责任?”黑影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随着黑影的靠近,烛光照亮了他脸上的青铜蛇纹面具。 “蛇首。”秦沐风朝来人点了点头。 蛇首平静的走到桌前,斗笠人立刻站起身,毕恭毕敬的帮他拉开椅子。 蛇首坐下后,双手交合放于桌面,“都坐下吧。” “大人,主上那边……”斗笠人小心翼翼地问。 蛇首轻叹口气,“主上很不高兴。本来是要责罚你们的,但因为这事没有闹大,外加除去了九千岁这块绊脚石,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话落,秦沐风明显感觉到斗笠人松了口气,心中不屑的哼了一声。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这灾银落到杭越手里,要想在下手就难了。”兜帽人问。 蛇首思考了片刻,“银子的事我另想办法。另外,宫里的动作要加快,留给我们时间不多了。”说着,他转头看向秦沐风,“这次行动绝不能再出差错!” 秦沐风紧抿着唇,重重点了点头。“那些山贼还在温御手里,依我看还是想办法把他们解决掉,以绝后患。” “说起来,那日在御书房面圣的时候,太子的举动让我有些担心啊。”兜帽人摸着自己的下巴。凭他对肖烨墨的了解,那个人眼中可容不得沙子,灾银一案闹成这样,他居然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事就这样过去,简直见鬼了。 “是啊,不单太子的举动令人不解。就连温御那天的表现也甚是奇怪,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容易过去,至少温御那小子并没有放弃追查。”斗笠人摸着自己的下巴。“虽然那伙山贼知道的不多,但总这么留着也不是个事。这万一让温御查出些什么,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这事儿我会和主上回禀。”蛇首沉声道:“你们对云侯怎么看?” “老狐狸一只。”兜帽人哼笑着。 秦沐风也点了点头,“云侯看似迂腐,但实际上比谁都圆滑。”在官场上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 “那老小子精着呢。”斗笠人也插了一句。“我每次和他谈到朝政之事,他就在那打太极。你们说这次的事会不会是他搞出来的?” 秦沐风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在这件事上,他并没有过多透露给云霄鹏,再加上经过前几次的深谈,他很了解那个男人的性格。像云霄鹏这样的利益至上者,谁能为他提供利益,他就会站在谁那边。 “不是云侯。”蛇首肯定的说着,而后又在斗笠人诧异的目光下话锋一转,“问题出在他那个二女儿身上!” “可能吗?”兜帽人微微蹙眉,“我觉得她一个小姑娘,怕没那么大能耐。” “那是你不了解她。”秦沐风阴冷的盯着自己面前的烛火,“那个人远比你们想象中狡猾的多。” 这次的事,坏就坏在那个女人手上! 一说到云溪灵,秦沐风整个人的气压就低了来,俊美的脸庞甚至有些狰狞。斗笠人看他如此情绪外露,忍不住闷笑起来。 蛇首也微微侧目,“嗯,云二小姐确实非常聪明。我记得你还向云侯求过娶她?” 秦沐风深深吸了口气,“嗯,我是有这个打算,但一直没什么实际进展。”以前有闻闲挡着,现在拦路石没了,可她偏偏成了郡主,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她而言也失去了束缚。 一国郡主的婚事,除非皇家点头否则没人能勉强的了她。 啧,真是老天都在和他作对啊! “其实若真像你们说的,她非常聪明。那么沐风你就牺牲下色相,把她拿下呀。”兜帽人慢悠悠的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反正那些闺阁小姐最容易被感情冲昏头。” 看他一副轻松的模样,秦沐风心中翻了个白眼,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般的闺阁小姐确实容易被感情左右,但很不巧云溪灵就是属于那个‘一般’之外。他的几次示好不但没有任何回应,更甚者,他能感觉到云溪灵对自己存有极深的敌意。 蛇首看他们话题越扯越远,忍不住咳了一下,“能把她争取过来是最好,但若是不行……就尽早解决!” “话是这么说,可她毕竟是云侯的女儿。我们和云侯现在也算盟友,这样公然对他的女儿动手……合适吗?”斗笠人突然问道。 此话一出,蛇首也沉默了。 秦沐风看了他们一眼,森冷的瞳孔中摇曳着幽幽烛光,“我想云侯是不会介意的。”用一个女儿的命,就能换来后半身的荣华富贵,何乐不为? “那么肯定?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兜帽人调笑着。 秦沐风嗤笑着移开视线,俊美的脸上满是戏谑,“他当初不就用云溪灵和九千岁做了交易么。”虽然这场交易让云霄鹏亏的血本无归。 “行了,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先管好你们自己手上的事。”蛇首冷漠的站起身走到暗门前,离开前特意对秦沐风嘱咐了一句,“云溪灵那边你自己看着办,我估计主上没多少耐心。如果真到了那一日,你最好把事做的干净漂亮些。” 蛇首的话平稳而冷漠,秦沐风看了对方一眼后,缓缓的点下了头。 云溪灵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这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就已经有人对她起了杀心。 缀满枝头的桂花逐渐凋谢,独属秋末的闷热也渐渐散去。伴随着九千岁身死的惊闻,北越京都的秋日也步入了尾声。 谁也没想到今年的秋日会如此热闹。先是开了圣女祭天的先例,后是拓跋一族的拜访,紧接着又发生了两场规模不小刺杀。一件灾银案又出了位新郡主,最后在秋季即将过去之时,司礼监首座去世。 这短短的几个月,过的既漫长又短暂。 虽然发生了好几件大事,但所幸最后的结果都是利大于弊。尤其是九千岁去世后,朝廷重新收编司礼监废去千岁府,朝臣内外无不欢庆。同时,南秦来客的消息也渐渐传开,京都的大街小巷内均是一片繁华喜乐之象。 五日后的一天清晨,云轩阁内迎来了一个可爱的小客人。只见一只漂亮的蓝色小鸟探讨探脑的拱着窗户,白鹭早上打水的时候,刚好就撞见了这个呆萌的小东西。 小家伙本来在努力的拱着身体,突然间发现有一道阴影覆盖着自己,它毛茸茸的身体一僵,小脑袋慢慢转了过去。在白鹭好奇的目光下,它眨了眨自己黑黝黝的小眼睛,翅膀一展就飞了起来。 “看什么呢?”翠嬷嬷刚好打开门走了出来。可还没等白鹭回话,眼前就闪过一道蓝影。 “嬷嬷小心。”白鹭眼疾手快的扶住被吓了一跳的翠嬷嬷。翠嬷嬷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心脏,“什么东西呀,呲溜一下就跑进去了。” 翠嬷嬷一边说一边回头望去。只见一只异常漂亮的蓝色小鸟,正乖乖的站在云溪灵的肩头。不时还用她的小脑袋蹭着云溪灵的脸颊,嘴里发出清脆的鸟鸣。 云溪灵望着这个久违的小客人,脸上微微一笑。“没事,你们去忙自己的吧。”一边说还一边摸了摸小鸟玲珑的身体。 翠嬷嬷见状也不多问,又安静的退了出去。小蓝鸟在她手中蹭了半天,这才把自己的小脚伸出来。云溪灵小心的从它腿上取下书信,一目十行的浏览着。 就在这时,院中传来了云霖的声音。“青璃,姐姐她起了吗?” “霖少爷早,小姐早就起来了。”青璃笑着朝他行礼,“霖少爷用过早膳了吗?没用的话,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 云霖摇了摇手,“不用了,我专门来陪姐姐的。” 自从那天回来后,云溪灵的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为了配合姐姐把戏演全,他可是每天都准时来云轩阁探望。 “小霖你来的正好,陪我出去走走吧。”云溪灵披着一件薄纱外衣走了出来,“屋里呆久了,浑身都乏的厉害。”说着她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云霖难得见自己姐姐想出去走走,二话不说的就应了下来,语气轻快的好像生怕她反悔一样。“早就和你说要多出来透透气,整天呆在屋里也不嫌闷的慌。刚好今天天气好,我陪你去郊外散散心?” 云溪灵轻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脸,“先陪我去一趟翠竹斋再说,我有些想念那儿的茶饼了。” “好啊!那姐姐你等我一下,我立刻去准备!”云霖笑着眨了眨眼,不等云溪灵说话就自己先跑了出去。 云溪灵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悠悠的叹了口气,“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霖少爷这是在意小姐。”青璃捂着嘴低笑。 青璃从翠嬷嬷手中拿过一件外衣后,就跟着云溪灵往外走去。而此刻的云侯府大门前,云霖早就备好了马车在那里等候。 云溪灵看他坐在本该是夜七坐的位置上,微微有些疑惑。但还不等她开口,云霖就拉开了车帘,“姐姐请上车吧。” 云溪灵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我的车夫呢?” 云霖笑嘻嘻的拿着马鞭,用手指了指自己,“就是我呀。” 云溪灵看他笑的那么开心,一时间也不该说什么,余光不着痕迹的扫向自己斜后方,发现身后的树枝微微晃动后,这才放心上了马车。 等他们行驶了一段距离后,云溪灵隔着车帘道:“小霖,你刚刚去准备什么了?” 云霖闻言微侧过头,“也没什么,就是跑了趟书房,告诉咱们那个父亲,我好不容易说动你出去走走,让他不要担心。”他很清楚,云溪灵这个时候出府必是有事要办,为了不引起云霄鹏的怀疑,他干脆率先一步帮姐姐堵上云霄鹏的嘴。 云霖的心思根本瞒不过云溪灵的眼睛,她欣慰的看着这个白衣少年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就在云溪灵思考着是否要告诉他一些东西的时候,云霖突然把马车靠路边停下,他撩开车帘朝着青璃道:“青璃,你去翠竹斋多买些茶饼回来,我陪姐姐去前面逛逛。” 说完,也不等青璃答应就拉着云溪灵下了马车,“你回来要是没看见我们就在旁边的茶铺等一下。” “啊?可是……”青璃话才说到一半,云霖就拉着云溪灵混进了人群中,云溪灵一边避开迎面而来的人流,一边小跑着跟上云霖的步伐。两人绕过几家街边摊贩后,云霖才放慢了脚步。 云溪灵轻喘着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望着眼前繁荣的街道和来往的人流,无奈的笑问:“你拉我来这儿干嘛?” 云霖潇洒的一撩衣袖,“散心呀。” “胡说。”云溪灵点了点他的额头,“就你刚刚那样,明显是在躲着谁。” “没有……” 云霖讨好的扬着笑脸,就在这时他的头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云霖吃痛望去,只见一位蓝衣俊美的公子翩然落于眼前。 凤忆初一身上好的蜀锦长袍随风飘扬,如瀑的墨发半束于脑后,一双桃花眼中潋滟万千,蜜色薄唇浅浅勾起带着一抹迷人的微笑。 “好小子,诚心想坏我的事。亏我平日那么照顾你,真是养不熟的小白眼儿狼!” 云霖脚下一动,轻巧的从凤忆初手下溜了出来,半退到云溪灵身边做了个鬼脸。 凤忆初见状轻咬着牙,“你有本事别躲她后面!” “我没本事。”云霖仗着云溪灵在身边,有恃无恐的朝对方挑了挑眉。 云溪灵被夹在他们中间,颇为无奈的看着这两人。“好了,小霖不许和忆初哥哥没大没小的。” 云霖鼓了鼓腮帮,亦如小时候那样拉着云溪灵手臂不放。凤忆初本就是做做样子,没真的去计较什么,看云溪灵一开口,顺势也收了陪他玩闹的心思。 “小灵灵多日不见,甚是思念,你有没有想我呀~” 凤忆初调笑着朝她眨了眨眼,修长的手骨轻点着扇柄,隽美的脸庞上洋溢着璀璨的笑颜。 俊美公子轻摇折扇缓缓向她走来,随着他的靠近,云溪灵轻嗅到一股淡淡的桃花清香,留意到对方眸中异于寻常的温柔时,云溪灵秀眉轻蹙,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他的视线,低笑道:“忆初哥哥约我出来,不会就是为了开玩笑吧。” 粉衣少女眉眼弯弯,清冷若古井般的双眸中没有半分波澜。明明是温和亲切的笑容,可落在凤忆初的眼中却莫名的多了几分疏离和敬重。 很显然,眼前的少女依旧把他当作哥哥般看待。凤忆初此次瞒着众人来到北越除了办些私事外,更重要的是想确认自己对云溪灵到底是什么感情。 经过这几次的相处,他可以确定自己是喜欢这个少女的,和以往那些逢场作戏不同。他总会下意识地去留意她的喜好,在乎她的感受,甚至愿意花费心思去研究该怎么讨好她。 而这些都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身为凤王府的小少爷,他身边向来不缺什么红颜知己,但也从来没有那个女人能让他这么在乎,在乎到他如此小心翼翼的去试探。 虽然他从未明说过什么,但凤忆初相信,云溪灵是个非常聪明的姑娘,她一定能发现自己对她的不同。可不知是什么原因,每当他隐晦的表达自己情愫时,云溪灵总会巧妙的将这一切归结于兄长的照顾,这让他很是无措。 是自己表达的过于隐晦她看不出来?还是女孩的矜持让她不敢主动往前,又或者……她真的只把他当作了哥哥? 凤忆初想到这,嘴角的笑容多了几分挫败,就连那双迷人的桃花眼中也浮起了极浅的无奈。 “忆初哥哥?” 云溪灵见他半天没有说话,又轻声唤了一下。 凤忆初眼底浅淡的迷茫在眨眼间消散,眼波流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风采。 “本来说请你好好吃一顿,然后去青山骑骑马,晚上再逛逛夜市。结果被这小子一搅和,我的计划全乱了。”他摇扇的手轻摊了摊。 “你这是打算玩一整天啊?”云霖佩服的看着他,心中忍不住感慨。不亏是他印象中的凤忆初,要论玩儿,真是没人能比的过他! 凤忆初没有理他,依旧看着云溪灵,“小灵灵要不你来决定要玩什么吧?” 云溪灵轻笑着看了看四周,发现有不少来往的行人注意着这边。她望了一眼浑身散发着光芒的凤忆初,无奈的摇了摇头,“玩一天肯定是不行的,现在去青山不实际,要不我们就在着街上走走?” 她说着就先一步往前走去,“忆初哥哥肯定没有好好逛过京都的街市吧?” 凤忆初抬腿跟上她,“唔……还真是。”之前每次来都在忙各种事,从来也没那个耐心和时间去逛街市。 “那你今天就好好跟着我们吧!”云霖站到两人中间,“这条街上吃的东西可多了。”他一边说一边给凤忆初介绍,还走多久凤忆初手上就多出了三四种小吃。 三人悠闲地漫步在街上,凤忆初俊美的容颜迎来了不少姑娘的侧目。云霖见状忍不住打趣道:“你这桃花不少啊。” 说完,又瞥了一下那些悄悄往这边看的姑娘们。 凤忆初轻嘶了一声,扇子微合,“你怎么知道这桃花不是冲你来的。”他说着用扇尖虚挑了一下云霖的下巴,“瞧瞧我们云霖公子,长的那叫一个风流倜傥、一表人材。” “少来!我才多大人家姑娘会看的上我。”云霖拍开他的扇子,脸上闪过许些不自然,拉着云溪灵就往前走。 可因为街上人多,他们也走不了多快。于是云霖就一边和凤忆初斗着嘴,一边小心的护着云溪灵,避免她被人撞到。 “忆初哥哥你……是不是要回去了?”二人打闹间云溪灵突然问道。 凤忆初摇着折扇的手一顿,随后又失笑着叹道:“哎……女孩子不要那么聪明。” 云溪灵低头轻轻一笑正要说话,可身后不知是被谁推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凤忆初刚要伸手接住她时,云溪灵用力拉住云霖的手臂稳住身形。 她瞟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双手,借站直身子的时候拉开了些距离,柔声叹了一句,“好险。” 凤忆初有些遗憾的收回双手,余光却发现前方不远处围着一大群人,嘈杂的话语间隐约还能听到东西破碎的声音。 云霖紧张的看着云溪灵,云溪灵在他担忧的目光下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云霖这才把心放了下来,他看大家都朝一个方向聚了过去,耐不住心中好奇,“姐我们过去看看,那边好像很热闹!” 云霖说着就拉着她往前走,凤忆初也循声望去,看着拥挤在一起的人群微微蹙眉。但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配合着云霖护住那个粉衣少女,印着暗纹的蓝色锦袍潇洒的从人群中穿过。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街市冲突 拥挤的街道上,人与人之间的空隙非常小,但凤忆初那身飘逸的锦袍却如有了生命般,灵活的在间隙中游走。 街上百姓们看他们三人衣着华丽、气质非凡,不用猜也知道是些贵族大家的小姐少爷,于是下意识地为他们让出了一小条道。 云霖一人当先走在前面,有了百姓们自动退让的小道倒是方便了很多。云溪灵看了一眼自己被他攥紧的左手,轻轻吸了口气,用右手按住脸上的面纱,以防被风卷起。 这里虽说离云侯府有些距离,但整个京都见过她的人不少,为了减少些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谨慎些好。 云溪灵的担忧凤忆初看在眼里,他看似无意的打开折扇,修长的身形刚好挡住了往这里探视的目光。 等三人走到靠前的位置后,眼前的景象才豁然开朗起来。 围成圈的空地上翻滚着不少东西,一个扎着斜高马尾的红衣女子怒瞪着前方,一袭劲装红裙包裹着她的玲珑有致的身姿,过膝的波浪裙摆上绣着大片娇艳扶桑。 随着她的走动,满头秀发舞动,带着红色扶桑花的流苏也发出清脆的声响。 “喂你到底道不道歉!”女子抬手指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男人高挺的身躯微动,古铜色的脸上粗眉紧皱,蜜色的双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看得出来,他对这个一直纠缠不清的女人已经没多少耐心了。 “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儿?”男人身边的一个大汉不悦的看着她,“都说了是场误会!” 女子冷哼着艳红色的皮靴轻轻在地上一点,素手从腰间抽出一条细红软鞭,直直缠上正欲离开的男人。 “误会?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姑娘的登徒子还敢说误会?” 男人一时不察被红鞭缠住,抬头望着那个过分正义的女子,他左手拉住鞭身猛的往后一拉,女子控制不住的往前踉跄几步。 接着这个空档,云溪灵总算看清了男人的面容。虽然与记忆中的那个人相比,他黑了不少,眼角也多了一道疤痕,但还不至于到陌生的程度。 “肖烨海……”云溪灵低声自语着。 真是奇怪肖烨海什么时候回来的? “呦,这不是肖烨海那小子么!”凤忆初自然也认出了这个人,但相比起云溪灵的意外,他却是平静的很。 几年的边关生活让这位不务正业的五皇子成长很多。整个人犹如一块被打磨后的美玉,当年的冲动浮躁退去,留下的是独属军人的沉稳和冷静。 肖烨海拉着软鞭,如鹰般的眸子紧锁着少女,“最后说一次,我没有调戏她。”说着扯开腰上红鞭。 女子见状顿时火了,她本就是个直性子,最是见不得那些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结果谁知道今天刚一到街上就看见有人在耍流氓,这让她怎么忍得住,“睁眼说瞎话!” 说完,女子素手一抖长鞭横扫,肖烨海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两步,还不等他站稳女子红色的皮靴就朝着他面门而来。 肖烨海漆黑的瞳孔极缩,抬手挡住对方的攻击,不苟言笑的脸上出现几分恼怒,“啧,没完没了了,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会手下留情!” 女子完全无视了他的话,手中长鞭绕着纤细的身躯,脚下动作毫不留情。肖烨海长年在外练的是厮杀,虽然这个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的纠缠于他,但他也不会真下死手,故而一再被她压制着。 红鞭快而狠的擦着肖烨海脸颊而过,很快古铜色的皮肤上就裂开了一小条红痕。肖烨海眼神一瞬间变的非常凌厉,“疯女人你有病啊!” 说完也放开了手脚,长腿和红靴狠狠撞在一起,大手牢牢抓住长鞭往外甩去。红衣女子也不示弱,白净小巧的脸上异常严肃,“喊谁疯女人呢!” “谁应我喊谁。”肖烨海皮笑肉不笑的斜瞟着她。 红衣女子一口气憋在胸前,“登徒子!” 看他们打的火热,围观的人群也在旁边起哄。根据他们的谈话内容,云溪灵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有几个混混调戏一位柔弱的女子,肖烨海命人制止,结果不巧的是他刚把混混处理完,这位红衣姑娘就走了过来。乍一看还以为是他在纠缠那女子,所以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云溪灵低笑着摇了摇头。这肖烨海也是无辜,好心救人却被卷进这场事端。不过,那个红衣女子……衣着华贵气质高雅,身份绝对不凡,看不出还是个有正义感的姑娘,虽说有些冲动,但到底是一片好心。 这么想着,云溪灵的视线在人群中略过,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那个引起误会的女子,看她低垂着头缩在角落那模样,估计是被吓坏了。 可云溪灵越看越觉得不对,首先身为女子她的个头也太高了些,而且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眼熟。 就在这时那个低着头的姑娘突然抬头,一双勾人的眼眸朝她轻轻一眨,云溪灵凤眼微愣,面纱下的红唇无声扬起。 难怪会觉得眼熟,闹了半天是天香阁的大当家。说起来,自从芙蕖离开后,她就再没见过这位楚阁主了。 没想今天会以这种方式再见,望着楚怜儿那身清纯柔弱的打扮,云溪灵心中有些好奇他这么做的原因、以及为何出现在这儿?可还没等她细想,一阵刺耳的破碎声就强行扯开了她的注意。 目光寻声而去,原来那二人缠斗间打翻了不少小摊,而这些波及的摊位中有一个就是专门买瓷器的。 望着那些四碎飞溅的瓷片,云霖眉心一皱,反手就拉着云溪灵往后退了退,“姐你小心,别被波及了。” 可谁知他话音还没落地,一道破空声就扑面而来,云溪灵平静的看着那抹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红光,粉嫩的唇瓣微微抿起。 电光石火间,眼前扶桑花纹闪过,伴随着清雅的桃花暗香,红鞭掉落在云溪灵跟前。 红衣女子惊慌地看着她,白如美玉的手就要来拉云溪灵,“没事吧?!”说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中尽是愧疚和歉意。 云溪灵轻轻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避开对方,又用垂下的左手拦住正欲往前的云霖,“无碍。” 云霖疑惑的看着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红衣女子闻言松了口气,也意识到自己失礼了,于是将伸到一半的手收了回来,红靴尖头点着鞭把踢起,余光瞥见站在一边的凤忆初后,杏眼瞪大。 凤忆初嘴角擒着微凉的笑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女子轻咽了咽口水,连忙避开他的视线,装作没看见一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肖烨海隔着人群瞥了一眼云溪灵,剑眉扬了扬。 “主子我们要不要……” 他身边的大汉不善的看着红衣女子,肖烨海轻摇了摇头,抬手擦去脸颊上细微的血痕,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走。” 大汉虽然不甘心,但也不敢忤逆,只能撇着嘴嗤笑了一句,“算你运气好。”而后随着肖烨海离开。 等红衣女子在回过身,他们早已不见踪影。女子狠狠的吐了口浊气,又走到那些被打翻摊子的小贩们面前,“这些银子你们收下,就当是赔偿了。” 这些小贩们本来还哭丧着脸,暗骂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但此刻接过银子后,一个个笑的跟朵花似的,朝着她连连道谢。 红衣女子理了理自己的鬓发,非常豪气的将银子送了出去,“你们谢什么呀,本来就是我不小心弄坏你们的东西。” 小贩们又道了几次谢后就各自收拾着打翻的摊位。红衣女子抬手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杏眼流转间就看到了刚刚被人欺负的柔弱女子。她三步并两的走到楚怜儿的面前,歪着头问道:“姑娘你……” 楚怜儿不等她说完,就连声道谢又将刚刚的事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今日多亏姑娘和那位公子出手相救,小女感激不尽。” “啊?是这样吗?”红衣女子眨巴着眼睛。 楚怜儿看她一脸呆愣的样子,忍住心中笑意柔柔点头。红衣女子不好意思的嘟了嘟嘴,微低着头,“抱歉啊,我这帮忙帮成倒忙了。” “不碍事的。”楚怜儿安慰了她一下,“那位公子……应该也不会介意。” 说到这儿,红衣女子突然想起刚刚险些被自己误伤的云溪灵,她急急忙忙地回头去找,可眼前除了涌动的人流外,已经不见那个清冷的女子了。 楚怜儿本欲离开,可余光扫到红衣女子的举动后,娇柔的脸上浅浅一笑,“小姐可是要寻刚刚那位姑娘?” “嗯嗯!”红衣女子连忙点头,“你认识她吗?” 楚怜儿抿唇莞尔,“像我们这样身份的人,可不敢乱说认识呀。” “啊……”红衣女子小脸一垮,就连头顶带着的扶桑花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楚怜儿难得见这样性情流于表面的姑娘,意味深长的喃喃自语着,“反正要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再见的。” 他的声音太轻,红衣女子一时也没有听清。可楚怜儿却不打算在多留,于是随意找了个由头就自请离去。 红衣女子见状也不再纠结着找人,她有种直觉自己和那位粉衣小姐一定还会再见,趁着天色还早干脆在逛逛这里的街市。想清楚后,她双手伸了伸就往另一个街道走去。 与她背道而驰的街道上,云霖双手枕于脑后,斜瞟着凤忆初,“那个红衣女子你认识?”该不会又是他的红颜知己吧! 凤忆初一眼就看出这小子又在乱想,薄唇微扯轻呵了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桃花眼中盛满笑意,“小灵灵你看出什么了吗?” 云溪灵低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如一只展翼的蝴蝶般撩动着凤忆初的心弦。 看出她在思索,凤忆初也不催促,悠闲的漫步在街道上。半响后,云溪灵勾唇一笑,“应该是…远方的客人。” 凤忆初手中折扇啪的合起,“继续。” “如果我猜的不错,她就是这次联姻的顺和公主吧。”云溪灵笑道。 凤忆初赞赏的点着头,“聪明!她就是顺和公主,也是南秦邱家的嫡二小姐邱小雨。” “邱小雨……人如其名,是个很可爱的姑娘。”云溪灵回忆起刚刚那一身红衣的姑娘,不由失笑摇头,“南秦风水养人。” 无论是端庄大方的玉繁华还是艳如桃李的邱小雨,从外貌到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好,女子尚且如此出色,就更不要说她身边这个随时散发着光芒的凤忆初了。 “养什么呀,那就一野丫头。”凤忆初说着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嗤笑着把玩着手中折扇。 云霖左右看了看,有些跟不上这二人的思路。“姐姐你怎么看出来的?”他那几年在南秦养病,除了凤王府和清阁小亭外都没怎么去过,虽说不时会听到些消息,但对这邱小雨还真不怎么熟悉。 云溪灵摸了摸他的头发,“当然是多亏了忆初哥哥的提醒。” “他有提醒过?”云霖的眼中充满怀疑,就差没写在脸上了。 云溪灵认真的点了点头,但却不打算直接把真相告诉他,“你还记得刚刚邱小姐是和谁起了争执?” “五皇子啊。”云霖不假思索地说着,视线却落在凤忆初那双微弯的眼眸上,瞬间反应了过了,“原来是这样。” 前不久才传出南秦来客的消息,今日在街上就遇到了肖烨海,在结合一下凤忆初所说的话,所有的事就都连起来了。 “就是这样,现在懂了不小家伙?”凤忆初用扇尖点了点他的头,而后在云霖反击前收起折扇,“走吧,我们到前面去看看。” 随后,三人又顺着清水桥的方向而去。 街市中心的一个茶铺内,青璃百无聊赖的拿着根狗尾巴草,有一下没一下的逗着路过的野猫。时不时的还抬起头往外望去,在野猫疑惑的眼神下长叹着,“小姐怎么还不回来?” 野猫歪着头,“喵喵~” “你说他们是不是把我忘了呀?”青璃等的都困了,干脆趴着桌上和野猫大眼瞪小眼。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从背后慢慢笼罩在她的身上,野猫被来人吓了一跳嗖的一声从桌上跃下,眨眼间就跑到了茶铺外的大树下。 “谁!”青璃猛的站起身,手肘下意识往外。 来人似乎没看出她的敌意般,轻松的拦住往自己脸上招呼的手,顺势还帮青璃稳住了摇晃的身形。“不至于这样打招呼吧。” 丁远冷冷的看着她,青璃愣了一下双眼微瞪,“丁大人!你怎么来了?” 青璃对这个几次救过自己的丁远印象不错。 丁远看她已经站稳后,这才慢慢松开自己的右手,他轻咳了一下,“我刚办完事,看见你一个人在这儿,就说过来打个招呼。” 青璃笑着招呼他坐到对面,又帮他倒了杯茶水推到丁远面前,“刚刚是我不好,这里向你赔罪了。” 丁远抬抬手表示自己不在意,“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儿?”往日里不都和云溪灵形影不离么? 许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青璃捡起掉在地上的狗尾巴草,“小姐和霖少爷去散步了,我在这儿等他们。”说完又从另一个包裹中取出小包茶饼,“吃吗?” 丁远看着她手中的茶饼,眼中似有怀念。就在青璃以为他不会吃的时候,丁远突然拿过一块就着茶水慢慢吃下。 冰冷的玄铁面具遮挡住主人的半张面孔,看不出什么喜怒。可青璃却莫名的知道,丁远此刻的心情很好。“很难得见你那么好说话。” “嗯?”丁远端着茶碗的手一顿,“我很难说话吗?” 青璃用力点了点头,“不是很难,是非常难才对!”每次说话都板着张脸,语气也是冷硬的不讨人喜欢。 丁远闻言轻笑起来,微弯的唇角柔和了他的面孔,就连那张冰冷的玄铁面具也镀上了些许温度,“那我以后多改改,尽量让自己好说话些。” 说完,丁远看着青璃的双眸微微瞪大,一张白净的小脸上似乎写满了不可思议,他隐藏在面具下的剑眉无奈皱起,“怎么这么看着我?” 青璃眨了眨眼,收起自己流露在外的情绪,抬手轻咳了一下,“没什么,就是有些意外。”说着她抬眼看了看对面的男子,“原来丁大人不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人。” 丁远听到这话手中动作一顿,垂眸凝视着茶碗中自己的倒影,冰冷的面具遮住了他的面部情绪,但却无法遮掩他语气中一闪而逝的无奈与苦涩,“本来就不是。” 话落,青璃含笑的神色渐收,红唇开了又合反反复复几次却都是哑然,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靠近闹市的小茶铺附近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可丁远和青璃二人所在的小桌上却静的出奇,似是与周围的环境分割开来,自成一方世界。 丁远自嘲的扬着笑容,余光瞥见青璃的神色后,眼中犹豫了片刻,随后缓缓收敛自己周身的冷气。等做完这一切后,又遮掩般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青璃水润的双眸眨了眨,“那个……” “哦对了,还有件事。你这几日少出门不安全。”丁远打断她的话。 青璃眉头一蹙,原本的思路也跟着他话语转了个弯,“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怎么会不安全?” 丁远抿着唇斟酌再三后,道:“我今日路过刑部的时候,听人说起最近这段时间,京都各个衙门接到不少人口失踪的案子。” “失踪?”青璃来了兴趣。 丁远点了点头,异常认真的看着她,“而且还都是少女,从第一启案子到现在都快半个月了,但刑部那边却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这也就是丁远忧心之处,身处天子脚下的京都居然连续有人失踪,而各方衙门却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目前,报案的多为普通百姓,失踪的少女也没有什么固定特征,看上去似乎就是普通的走失。但丁远心中却隐隐有些别扭,可偏偏他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出于谨慎,这才特意嘱咐青璃几句。 “反正你不要单独出门,平时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丁远压下心头的思虑,又强调了一遍。 看他那么严肃的样子,青璃忍不住噗的一下笑了起来,“丁大人,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身份,若是没有主子的允许,我们做丫鬟的又怎么可能单独出门呢。”话落,青璃眼尖的看到丁远僵直的身躯,赶在对方开口前认真的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多注意的。” 青璃说完还举起手做了个发誓的动作,丁远见状紧抿的唇角几不可见的弯了一下,看向青璃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纵容,但愿这丫头是真的把话都听进去了。 “嗯,你记得就好。” 此番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丁远也不多做停留,抬手扶去衣摆上的褶皱后就起身离开。期间不做片刻停留,望着他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青璃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这个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样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从刚开始的相看两厌,到现在可以心平气和的聊天说话。随着相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难不成还真有所谓的相见如故?” 青璃喃喃自语着,但很快又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反正一时也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茶馆打工的小二看着青璃一会儿笑,一会儿愁的样子,眼中充满了复杂。 你说这漂漂亮亮一姑娘,怎么看起来精神好像有些不大正常? 或许是青璃的表情过于丰富,惹得路人也连连侧目。甚至连刚从清水桥绕回来的云霖也忍不住开口打趣。 “姐,你看青璃是不是病了?要不回府让方大夫来看看?” 嘈杂的喧嚣声中,少年清澈干净的嗓音异常悦耳。青璃顺着声音望去,很容易就找到了在自己十步开外的小姐和少爷。 她撇着嘴拎起桌上茶饼,“奴婢还以为小姐和小少爷玩的太开心,把奴婢给忘了呢!”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她喝茶都要喝饱了。 云霖笑着接过她左手上的糕点,帮她分担了一点重量,“不好意思啊,太久没回来都快认不出这京都了。这不就拉着姐姐多走了几圈,反倒把时辰给忘了。” 青璃哼笑着走到云溪灵身旁,“小少爷离家多年难得回来想多走走看看,奴婢可以理解。但是您看今日这茶钱…是不是?” “行行行,回头让姐姐给你,这茶钱算我的。”云霖大方的挥手,青璃也顺势笑着欠身。 这二人话语间并没有压低声音。所以,几乎是在话音落地的瞬间,不少人心中就有了一个概念。 难怪这小姑娘在茶馆坐了那么久,原来是在等自家的少爷小姐。要说这大户人家中最不缺的就是貌合神离,没想到这家的少爷和小姐关系如此密切。弟弟回家一趟,姐姐还肯陪着重游京都街市,也是难得! 云溪灵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们二人表演,嘴角扬起一丝极淡的笑容,就连望向云霖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惊讶。 “小灵灵我把你弟弟教的不错吧?”凤忆初站在翠竹斋的二楼隔窗而望。 云溪灵不着痕迹的瞥向他所在的方向,不可置否。 凤忆初见状又道:“我今晚就启程了,估计短期内没办法再来看你,你照顾好自己。有事也不要硬抗,可以给我写信。” 云溪灵闻言心中失笑,凤忆初说的她都懂,不过若真有事她也不会去麻烦对方的,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实在不行还有她家那只老妖怪。 凤忆初看她神色淡然,也知道她心中有数,故而没有在追着这个话题不放。只是温柔的凝视着那抹柔粉的身影,直到对方坐上马车后,他才悠悠收回视线。 身后,一个白衣男子已恭候多时。 “少主,北越皇室的天山雪莲已经被人取走,另外属下还查到前不久的两次刺杀与……” “嘘!”凤忆初抬起手指轻放于唇前,“北越内部的事本少不感兴趣。” 白衣男子闻言顿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雪莲是谁拿走的?” “这个暂时还不清楚,据查到的信息看,是北越皇亲自从密室中取出,而后赠予他人。”男子平静的回禀。 “送人了?还真是舍得啊。本少和他耗了那么久他都在那儿装糊涂,这会儿反倒是大方的送出去了。”凤忆初感慨着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俊美的脸庞上擒着灿烂的笑容。一时间,他又变成了那个风流倜傥、玩世不恭的少爷姿态。 “算了,送人就送人吧。反正也不是急着要。对了,闻闲的身份查到了吗?” 白衣男子身体微僵,斟酌后道:“对方背景很干净。” “呵,那就是有问题了。”凤忆初眼中笑意渐深,手中半开的玉扇轻摇,“估摸着是‘熟人’。”说罢,他双眼微眯,“把调查的重点放到南秦。” “南秦?”白衣男子愣了愣,对这个任务很是诧异,“少主是认为他是南秦人?可……” “你在质疑我的判断?”凤忆初漫不经心的瞟着他,男子浑身一震,连忙道;“属下不敢。” 算不上温和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半息后,才慢慢起开。直到视线的主人不在关注自己后,男子这才松了口气。凤忆初透过窗幔俯视着这繁华的街市,眼中笑意浅浅,“快到冬天了,但愿今年北越的百花节也能像往年那样热闹才是。” 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幽幽回荡,带着主人的几分戏谑充斥在雅阁内,久久不散。 另一边,坐在马车上的青璃正和云溪灵汇报着自己今天的经历。当她提及丁远时,云溪灵拿着书的手轻微动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深了几分。 许是再次验证了某种想法般,云溪灵的心情出奇的好,一时间也没想起细问他们聊了什么,而青璃则是认为少女失踪说到底和家事无关,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必要专门拿出来和小姐说道。 “我看你和他倒是挺有缘。”云溪灵笑着翻动书页。 青璃撇了下嘴,“小姐!” “好好好,不说了。” 望着小丫头不自然的神色,云溪灵也点到即止没有在继续逗她,视线重新回到手中的书本上。青璃见状也安静了下来,此刻的她并不知道,自己以为无关要紧的一件小事,会带来那么多的变动。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南秦来客 赶着南秦来客的风头上,云溪梦身着一袭鲜红嫁衣风风光光的嫁进了吕府大门。婚嫁当日,一顶红色的软轿从云侯府正门抬出,红轿两侧各跟着两名丫鬟嬷嬷。十箱红楠木的嫁妆跟在其后,一路上红绸彩乐、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 前来迎亲的吕永昌脸上也是笑意盈盈。吕家虽谈不上什么皇亲贵族,但在礼数上也是极尽周全,以堂堂正室夫人的规格迎娶一位庶女,于云溪梦而言也算‘因祸得福’了。 当日萧姨娘含泪送女儿出嫁,尽管目光中满是不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心中也是欢喜的。 萧姨娘做了大半辈子的妾室,活的战战兢兢,如今自己的女儿出嫁,还是嫁做人正妻,她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望着女儿与吕永昌交握在一起的手,她突然想起临行前自己与女儿的对话,目光投向吕永昌含笑的双眼时,萧姨娘心中高悬的巨石缓缓落下。 也许梦儿的选择是对的,赶在大夫人她们动手前先为自己找一条出路,早早脱离云侯府这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对她们母女而言,都是好事。 一场婚事办的众人皆喜,就连云霄鹏都难得的带上了几分真心的笑容。 傍晚,云侯后院 红杏接过云溪可脱下的外衣,“今日三小姐大婚,府里也许久没这么热闹了。” 云溪可兴致淡淡地笑了一下,抬手取下珍珠发簪,“嗯。” “小姐似乎心情不佳?”红杏看着她。 云溪可手中动作一顿,她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长叹道:“如今这府里,还未定亲的小姐有三位。但是大姐姐贵为圣女,二姐姐又是郡主,她们二人的婚事爹爹都很难擅自定夺。” 少女柔柔的声线异常清和,可落在红杏的耳中却多了几分愁苦。 “小姐是担心……” “爹爹那么在乎两位姐姐,若我还这样默默无闻,只怕下一次就要成她们两的垫脚石了。” 云溪可自嘲的打断红杏,清澈的眼眸中逐渐深沉。 云溪梦突然出嫁确实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本以为她有足够的时间来丰满羽翼,可谁知事情的发展远超出她的预料。 “到底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云溪可悠悠的低叹着,往日那双水盈盈的笑眸若隐若现,白玉的脸庞在灯火的照耀下也显的有些清冷。 红杏沉默的为她铺好床被,余光瞥见云溪可紧锁的眉头后,有些心疼的问道:“小姐之后有什么打算?” 红杏的话算是问到云溪可的痛处了。 打算?她的打算倒是很多,但要实现就都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充足的时间! 原以为一切都会按照她计划好的方向发现,可事实却狠狠的给了她一记耳光。今日这满府的红缎喜字,落在云溪可的眼中无一不成了讽刺! 她没有大姐姐那样强力的后盾,更没有云溪灵那种走一步算五步的心计。如今留给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云溪可思绪万千,最后化为一声长叹,“走一步看一步吧……”她无奈地将发簪放下,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看起来好像是认命了般。 红杏望着她紧锁的眉头,有意开导可又无从下手。云溪可是她看着长大的,所以她也真心希望这个孩子能有一个好的未来,过她想过的生活。可同时,红杏也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美好,在云侯府这种地方,又有多少人能真的随心随性。 高傲如大小姐,享受众星捧月之时亦有诸多束缚。更何况是一向低调乖顺的云溪可呢? 在这府中或许也就二小姐活的自在些,尽管这自在背后,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哎…… 红杏心中重重的叹了口气。 月夜下,整个侯府静的出奇,往日嘈杂的蝉鸣也渐渐消失。没有云层和星光点缀的夜空漆黑一片,独有那一轮弯月高悬泛着清冷的光辉。 初冬的第一场雨来的猝不及防,宛如豆粒般的雨点敲击着青瓦。云轩阁内墨绿的玉兰树哗哗作响,墙角处的几枝淡蓝的兰茎也底下了头,在雨水的冲刷下显的格外可怜。 “这才初冬就下那么大的雨。”青浅用细绳拴住窗檐,“小姐,要不我们等雨小一些在出门吧。” 云溪灵偏头望了一眼窗外,自己取过斗篷。翠嬷嬷见证上前,一边系着带子一边道:“皇家选今日接待南秦贵客,咱们还是不能去的太晚。” 青浅肩膀一垮嘟着嘴,一双眼睛在云溪灵身上来回打转,“天公不作美。”那么大的雨出门,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她的心思根本瞒不过云溪灵,不过对这个小丫头她一向很有耐心,于是柔唇微抿淡笑着说道:“其实老天已经很优待你家小姐了,要知道云溪雅出门比我们更早,那个时候的雨可比现在大多了。” 青浅闻言眨了眨眼睛,脸上瞬间挂上了笑容,“说的也是!”随后她小跑着从侧卧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汤婆子,“抱着这个,小姐手里就暖和了。”说着就将汤婆子塞到云溪灵手中。 云溪灵眼中有些无奈,但看着青浅眼中的期待后还是忍住了将它放下的打算。 翠嬷嬷嘴角微微上扬,意有所指的说道:“带着汤婆子也好,这路上虽说乘坐马车,但到了宫里还是要走上一段路。小姐大病初愈,自当保重身体。” 话落,翠嬷嬷那双带着皱纹的手握了握云溪灵的手背,云溪灵双眼轻眯脸上露出一缕极淡的笑容。 毕竟九千岁离世,她可是‘大病了一场’。青浅懵懵懂懂的看着她们,尽管心中好奇但她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于是笑着说道:“对呀对呀,还是带着好。” 云溪灵视线在她们两人身上徘徊着,而后哑然失笑。 “小姐,霖少爷来了。”青璃站在门口喊道。 云溪灵点了点头,又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东西。“好,我马上就来。”说着,她又看向青浅,“你乖乖在家里休息,要是有空就去拜访一下杜姨娘。” 青浅应下,“小姐放心,奴婢一会儿就去拜访。” 主仆二人对视一笑后,翠嬷嬷就陪着云溪灵朝外走去。 院中,云霖一身淡蓝锦袍手持白伞立于雨中,见云溪灵走来立刻迎了上去,白伞穿过雨幕稳稳地停在屋檐之下。 少年细心的用手挡住飞溅的雨滴,一个侧身就站在了云溪灵的右侧,他歪着头笑嘻嘻的看向翠嬷嬷,“嬷嬷,可以把姐姐交给我了吧。” 翠嬷嬷知道他们姐弟亲密,也就笑着退到一旁,任由云霖护着云溪灵走在前面,自己和青璃跟随其后。 “姐你听说没,大夫人好像有喜了。”云霖低声道,话语间还流露出几分担忧。 “不是好像是确实。方大夫这三天两头就往荣霄阁跑,厨房也做了不少安胎的药膳往那边送。估摸着全府都知道大夫人有喜了。”云溪灵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姐你不觉得这喜事来的太突然了么?”云霖一双凤眸微暗,嘴边挂着一抹冷嘲。“侯府这风水什么时候变好了,能让公主和大夫人接连有孕。” 要知道以前的云侯府虽说也有喜事,但绝大多数的喜事都会因为各种意外而提前告终。这次倒是难得,一个二个都赶着有了身子,跟约好了似的。 云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清秀俊逸的脸上也是一片凝重。 云溪灵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眼中笑意清浅,“其实也算不上突然。” “嗯?”云霖有些不解,“这对她们而言可是好事。” “是啊,可喜可贺的好事。”云溪灵笑意渐浓。 云霖看着她满是笑容的眉眼越发地疑惑,本欲追问,可云溪灵已经先一步走到夜七的伞下翩翩然上了马车。 云霖纵然有满肚子的疑问,此刻也只得咽下,转身上了后面的马车。 车厢外雨声不断,隐约还能听到路人的抱怨。云溪灵神色淡然的挑起帘幔,望着街上行色匆匆的人群,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我听说今日宫宴上的主菜由阿福掌厨?” 坐在一旁的翠嬷嬷点了点头,“今儿大清早的,恭亲王府就派人来把阿福带走了。”说着,她留意到云溪灵的袖口处被飞溅的雨水打湿,又轻轻将帘幔落下,“南秦与之前的拓跋族不同,轻易怠慢不得。尤其这次两国还有着双方联姻的打算。” 云溪灵垂下眼,清冷的视线落在双手间的汤婆子上,“双方联姻……北越的两位公主均以嫁人。依嬷嬷之见,这桩婚事会落在谁的头上?” 翠嬷嬷沉默了片刻,“很难说,但应该会在大家氏族里挑选适合的女子。”说到这里,她看向云溪灵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担忧。 要说最适合联姻的氏族小姐,那就是身为群主的云溪灵了。纵观整个北越的氏族小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云溪灵将她的担忧看在眼里,心下微暖,“总归还没有个准信。” 青璃一边听她们说话一边思索着,“那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否则,按照侯爷和大夫人的脾气,恐怕会用此事为难小姐。若他们用什么两国和睦相压,只怕小姐就陷入被动了!” 此话一出,云溪灵和翠嬷嬷都欣慰的笑了起来。青璃被她们两人笑的有些窘迫,脸颊泛红的低下头。“奴婢…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不,你没说错。”云溪灵笑道:“看来你跟着嬷嬷学会了不少东西。” 翠嬷嬷笑呵呵地摆摆手,“老奴能教的有限,主要还是这丫头聪明好学,又跟在小姐身边耳濡目染。” 青璃听她们夸奖自己,脸上的温度又高了些。但她没有忘记现在的当务之急,“小姐不打算提前做准备么?” “准备…你觉得我该怎么准备?”云溪灵反问。 在翠嬷嬷鼓励的眼神下,青璃道:“奴婢以为可以通过太后,直接把源头掐断彻底杜绝后患。” “要是太后不方便出面呢?之前你也说了,两国联姻关系重大。”云溪灵道。 “嗯…那从画老太君那边下手?之前小姐舍命救过老太君,又与御小将军交好。那借画国公府和御小将军两方势力,绝对可以让大夫人她们的算盘落空。”青璃认真的说。 云溪灵眉尾扬起,毫不客气的道:“可要是皇家开口点名到姓要你家小姐呢?” “抢在皇家开口之前?”青璃说着余光瞥见云溪灵似笑非笑的模样,又摇了摇头,“不对,如果真是能让两国合睦,他们也无能为力。”话落,青璃挫败的撇着嘴,心中却忍不住嘀咕:要是千岁爷在就好了…… 相较于青璃的担忧,云溪灵就显得过于平静了。 她的话说到一半,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一抹鲜艳的红色闯入眼帘。 “云小姐我们又见面啦!”红衣女子俏皮的朝云溪灵眨了下眼,而后在另外两人诧异的眼神中走进马车。 “不介意捎我一程吧?” 红衣女子说着就将自己身上半湿的外套脱了下来,青璃虽然不认识她,但看云溪灵没有说什么也就给她让了个座。 红衣女子见状直接给了青璃一个飞吻,“谢啦小美人~” 青璃尴尬的笑了笑。 云溪灵等她自顾自的坐好后,突然轻笑一声,“我要是介意呢?” 红衣女子显然没想过会被拒绝,短暂的呆愣后,明眸流转似是撒娇又似是玩笑的说道:“哎呀别这样嘛,好歹人家是专门来找你的。”说着,又朝她眨了眨眼,“再说,你要真介意不早把我赶下去了。” 云溪灵不可置否,“今日举办宫宴,顺和公主独自出来似有不妥。” “顺和公主?!”青璃双眼一瞪小声惊呼,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有些自来熟的女子就是南秦来的贵客。 邱小雨一双明媚的眼睛眨了眨,灿烂的扬起笑容,“对呀,我就是顺和公主,惊喜吧。” 青璃嘴角扯了扯,惊喜?不,对她而言这是惊吓。 “顺和公主……” “停!”邱小雨打断了云溪灵,“你今年十六吧?” 云溪灵微愣,有些跟不上这人的思路,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我比你大,你叫我小雨姐好了。”邱小雨靠着车厢手杵下巴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期待。 云溪灵被她盯的无法,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喊了一句小雨姐。这下可把邱小雨给高兴坏了,差点冲过来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原本清冷的车厢也因这朵娇艳的扶桑花而瞬间热闹了起来。 从云侯府到皇宫之间的路程算不上多远,加之是下雨天,为了安全夜七有意放慢了车速。 身后的车厢内不时会传来少女的笑声,夜七面不改色的驾驶着马车前行。严格来说,若不是担心贸然出手会给小姐带来麻烦,他刚才就不会让邱小雨有机会接近这辆马车,更何况还放任她进了车厢。 好在对方没有恶意,否则……夜七眼中杀意突显,但也只是眨眼间就如烟般消散。 突如其来的一抹杀意,让邱小雨下意识的蹙起眉头,双手搓了搓轻声嘟囔道:“怎么突然有点冷?” “嗯?”青璃眨了眨眼,“是不是窗户没关严?”说着,她又检查了一下车厢两侧的窗户。 雨滴借着风力闯入车厢,很快就将青璃的袖口打湿,邱小雨见状连忙拉过她的手,“没事没事,别开窗户了,甚得着凉了。” 青璃哭笑不得的被她挤到一边,翠嬷嬷轻笑着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管了。 青璃轻吸口气,乖乖坐在自己位置上。 邱小雨将帘幔拉严实后,又笑嘻嘻的说道:“小灵儿,你不好奇这次和我一起来南秦都有谁吗?” 红衣女子眨着一双漂亮的杏眼兴致勃勃地看着她,那双闪着光芒的眸子似乎在说着“你快来问我呀”。 云溪灵身边少有像她这样过于热情的人,一时间忍不住想逗逗她,“好奇呀。”随着她话落,对方眼中光芒更甚。 邱小雨秀眉高扬,心中算盘噼啪作响,“这样吧,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悄悄告诉你怎么样?” 云溪灵淡笑不语,邱小雨又道:“你放心,不是什么很难的问题。我保证!” 望着对方诚恳的眼神,云溪灵慢悠悠道:“我能先听听小雨姐的问题吗?” 邱小雨摇了摇头,“那不行,你先答应我。” 云溪灵眼波流转着,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答应。邱小雨看她面带犹豫,于是趁热打铁道:“答应吧答应吧,这笔买卖很划算的!”说着像是为了显示诚意般,又加大了筹码,“除此之外,我还能告诉你有关两国联姻的一些内幕哦。” 邱小雨后面这句话确实让云溪灵有些在意,但远还没到能让她点头的地步,她垂眼拂去衣摆上不存在的褶皱,语气轻柔的说道:“听起来还真让人心动。”就在邱小雨得意之时,云溪灵话锋一转,“可这些事情,和我好像也没什么直接关系,小雨姐的好意溪灵心领了。” 邱小雨还没扬起来的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瞧着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委屈。 云溪灵轻声低笑着,邱小雨睫羽一抖,随即反应过来,双手轻捏着她的脸颊,“小灵儿你可一点都不可爱!” 云溪灵笑而不语。 就在这时,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夜七高声道:“小姐到了。” 车厢中本欲打闹嬉戏的邱小雨动作一顿,慢悠悠的收手站起身,又在青璃的帮助下整理好衣襟。眨眼间,她已经从一个活泼开朗的邻家姐姐变成了端庄高雅的一国公主。 宫门前,早已等候在那儿的南秦侍女迎上前来。其中一位穿着紫衣的姑娘接过邱小雨后,便朝着马车里的云溪灵微微一笑,“给群主添麻烦了。” 紫衣侍女大方的朝云溪灵行完礼后,转头严肃的看着邱小雨,“公主您以后出门能和奴婢打声招呼吗?” “小葡萄你管的好多啊……”邱小雨略带无奈的戳了戳她,“年纪轻轻的那么爱皱眉还那么婆妈,小心未老先衰。” 后半句话邱小雨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这种程度的音量还不至于连她身边的人都听不见。 小葡萄对此早就习以为常,板着张俏脸面无表情道:“所以为了奴婢能多年轻几年,您就行行好,不要在折腾了。” 邱小雨瘪了瘪嘴,不想在和她继续这个话题,“走走走,我听说今日的食膳做的极好,我都饿了。” 话落,守候在两侧的宫人们便迎了上来,“顺和公主请这边走。” 邱小雨闻言点头,走了没两步突然停下,只见她转过身隔着雨幕对云溪灵眨了眨眼,“小灵儿我刚刚的提议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哦~” 第一百三十五章 酒宴洗尘 初冬的寒风携带着雨幕的湿润袭卷而来,前方抬着宫灯执着油伞的一众宫人们渐行渐远,那个被他们簇拥着的人也慢慢从云溪灵的视线中消失。 木质马车停留在雨幕中,之前萦绕在鼻尖的扶桑花香也悄然散去,一时间云溪灵的身边安静了下来,耳畔回响的是哗哗雨声。 似乎从一开始,那位宛若扶桑花般明艳的女子就没有出现过。 云霖下车后就直接走到青璃面前,抬手接过她手中的油纸伞,安静的陪在云溪灵身边。 周围的宫人们见郡主面露清冷,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上前。虽说这位群主性格温和对待下人也很是友善,但她毕竟和前司礼监首座有过极深的牵扯,出于曾经对九千岁的畏惧,宫人们还是不敢太靠近这位颇受千岁宠爱的群主。 就在他们踌躇着是否靠近时,云溪灵轻吐了口浊气,将视线从那处灯火阑珊的宫道上移开,“想问什么?” 她漫不经心地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肩膀。 云霖乖巧的站在她身旁,“我问了姐姐就会说吗?”说完又仿佛自问自答般垂眸一笑,“姐姐若是不愿说,小霖就不问。” 云溪灵闻言,清冷的神色微褪,眼中也浮现出淡淡的暖意。 是的,从一开始邱小雨和她的对话就被云霖尽收耳入,尽管有雨声阻拦,但这些年来他从没有懈怠过武功,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听前一辆车厢内的对话并不难。 不过云霖还是很好奇,和顺公主口中的隐秘是什么?她又想从姐姐这里得到什么? 许是他的表情过于丰富,云溪灵忍不住弯了嘴角,意有所指的看着不远处的宫灯,“走吧,今日宫宴可迟不得。” “好。”云霖含笑应下。 方才还在犹豫不定的宫人们见状,极有眼色的走上前,毕恭毕敬的在前面带路。 “这似乎不是去悦仙宫的路。”云溪灵突然开口。云霖闻言眼神一冷,走在他身旁的宫人连忙低声道:“群主,皇后娘娘有请。” “可是……”云霖还是有些怀疑,早不见晚不见,偏偏在这个时候召见,很难让他不去怀疑。 云溪灵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语,转而对着宫人点头,“有劳。” 宫人宠辱不惊的弯着腰,“群主请。” 一路上除了雨打伞叶的噼啪声外,再无一人多言。 翠嬷嬷与青璃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五步外,青璃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刚刚在车上听到的对话,翠嬷嬷看她秀眉紧锁,脸上神色也显得十分困惑,心知这孩子是钻牛角尖了。 翠嬷嬷无声的叹了口气,却没有出言为她开解。只是不着痕迹的将伞朝左边移了些,免得青璃这孩子被雨淋湿。 宫人们一路上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处不知名的暖阁中,方才和云霖回话的宫人低下头,“皇后娘娘就在里面,群主请。” 听这宫人的意思,是要云溪灵独自一人入内。 这样的要求多少让云霖不放心,他不假思索地拦住靠近的宫人,“不必麻烦各位,我陪姐姐过去就好。” 宫人脚步顿停,面上似乎很是为难。“云少爷,娘娘只说见灵郡主……” 云霖俊颜含笑,拦住宫人的手丝毫没有放下,无声的表达着他的意思。宫人脸上为难之色更甚,就在二人僵持不下时,暖阁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风儿拢着脖颈上的毛领,“群主,云少爷二位快请进。” 她的话解了宫人的困境,既然风儿姑娘亲自出来了,那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只需乖乖退到一边,做个安静的背景墙就行了。 暖阁内,皇后端坐于首位之上,双眸微合。风儿伸手挑开细碎的珠缦,轻声道:“娘娘,郡主来了。” 话落,皇后也睁开了双眼,朱唇轻启,“来人,赐座。” 宫女们悄无声息地搬来两把座椅,等云溪灵和云霖坐下后,又为他们倒上一杯热茶。 云溪灵将茶放到一边,柔顺的看向皇后,“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皇后先是一愣,而后失笑摇头,“本宫记得你可不是个急性子。” 云溪灵不可置否,她向来是个有耐心的,不过有时候也要分情况。 皇后看她神色自若,内心莞尔。“今日本宫是专程向你道谢的。” 云霖听的一头雾水,云溪灵却是眉稍上挑,“娘娘言重了,这是溪灵分内之事。” 皇后盯着她的双眼,云溪灵不躲不闪,那双幽深而平静的眸子中没有半分波澜。良久,皇后收回视线,兴致乏乏的挥了挥手,“罢了罢了,这个人情本宫记下了。”说完,也不打算给云溪灵回话的机会,对着一旁的宫女直言道:“送郡主出去吧。” 宫女颔首,云溪灵朝她行完礼后就拉着云霖离开。等他们走后,风儿不解的走到皇后身边,“娘娘,您为何要向郡主道谢?” 皇后右手食指揉着太阳穴,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为了燕儿。” 明燕公主? 风儿眉头皱起,“公主那边一切安好啊。” “傻丫头。”皇后笑骂着点了点她的眉心,“燕儿那孩子心高气傲,如今身居侯府,难免会惹人不愉。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非云溪灵插手,此刻只怕是不得安宁了。” 虽然明燕与皇后并不亲近,可到底是她的亲闺女,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不问。 风儿跟在皇后身边多年,心思本就细腻,再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是这样,难怪上次公主回来给人感觉不一样了。” 提到明燕,皇后就一阵头疼。尽管云溪灵不在乎这句谢谢,但对方到底是保住了燕儿和她腹中胎儿的性命。于情于理,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该替明燕把该有的礼数做全。 皇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眉宇间难掩疲惫。 “娘娘的一番苦心,公主会明白的。”风儿柔声安慰着。皇后没有说话,只是笑容中多了几分无奈,“但愿吧。” 暖阁内发生的事丝毫没有吹起什么波澜。而云溪灵一行人,也在宫宴开始前赶到了悦仙宫。 淡青雨幕笼罩下的华庭殿宇晕染出层层暖光,宫檐上悬挂的风铃在雨中叮当作响。廊下,长相清秀的宫女们手捧花果,迎着一位位前来参加宫宴的达官贵人。 为了显示出此番对南秦的重视,皇家特意安排了恭亲王与三皇子肖烨擎亲自接待。同时为了确保宫宴的顺利进行,就连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的大统帅蒙槐也出现在了悦仙宫门前。 “好大的阵势啊。”青璃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侍卫忍不住感慨。 翠嬷嬷闻言和蔼的圆脸上多了几分笑容,看得出青璃对南秦的贵客们充满了好奇,而她也乐意为这丫头解惑,于是二人轻声交流起来。 走在前面的云霖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瞧着翠嬷嬷悉心指导的模样,心中有些奇怪。 他看得出翠嬷嬷是宫里派来专门服侍姐姐的,如果是为了更好的伺候姐姐,不时去提点提点姐姐的贴身丫鬟这无可厚非。可问题是,这提点的会不会太多了? 青璃说到底只是一个丫鬟,哪怕她的主子贵为群主,她依旧摆脱不了这个丫鬟的身份。 从这段时日的相处来看,翠嬷嬷对青璃的态度很是奇怪。与其说她在为姐姐培养心腹,倒不如说她在引导青璃如何做一个大家小姐。 云霖越想越觉得这其中有种说不出的违和,视线不由自主地在她们二人身上徘徊。他眸光流转间,瞥见云溪灵平静的神色,心下微疑。 毫无疑问,翠嬷嬷这么做是姐姐授意的。 可姐姐为什么要让青璃学习做一位小姐呢?云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种猜测,还来不及细想,前方就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云霖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去围着一大群人,仔细一看,就连他那个偏心自私的爹也在那里。 瞧那人端着一副严肃宽厚的做派,云霖心中只觉讽刺,随即嗤笑着扯了下嘴角。他无视了云霄鹏,将视线集中在那个只露出一张侧颜的人身上。 “认识?”云溪灵突然问道。 云霖闻言,冷硬的笑容瞬间柔和了下来,“勉强算见过几面吧。”话音刚落,他就留意到云溪灵的视线停留在对方身上,于是又低笑道:“那个人是南秦的四皇子轩辕明,我养病的时候碰巧遇到过几次。” 本来没什么兴趣的云溪灵听到这话,反而有些在意了。“说说看。” 难得有让姐姐感兴趣的话题,云霖自然不会放过,“轩辕明此人品性不错,在南秦的口碑也挺好,为人知书达礼,安静内敛。” “你不如直接说他中规中矩。”云溪灵简单的总结了一下。 云霖抬手低咳以掩饰笑意,“确实如此。”说着他的视线又落回轩辕明的身上,“我离开之前还听到消息说,他马上要被封王了。姐姐,你大概有所不知。在南秦只要皇子一旦封王,那基本就和那个位置说再见了。” “哦?还有这种说法?”云溪灵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了青璃,云霖也顺势将自己的斗篷解下,避重就轻的说道:“那边的情况比较复杂,一时也说不清楚,反正在南秦现有的几位皇子中,轩辕明算是很好相处的了,虽然古板,但好歹人老实,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 说完后,云霖就拉着她往前走去,期间一直用后脑勺对着她,丝毫不敢和云溪灵有视线上碰触。 云溪灵垂眸瞥了一眼对方拉着她的手,心中有些好笑。小霖这心虚的也太明显了,本来她还想再问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可看他这一副“你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云溪灵也不逼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在这一方面,她也不喜欢被人刨根问底。 云溪灵这么一想后,也就顺着云霖的意思不在继续这个话题,她视线轻淡的徘徊在轩辕明的身上。须臾,哑声失笑,她就说南秦的风水养人。 这轩辕明也生的一副好皮囊,五官端正,气质儒雅,一袭淡灰色的长袍将他本就高挑的身材衬得越发修长。许是宫灯过于柔和,让这位谦逊的皇子显得格外平易近人。 “王爷,宫宴马上就开始了。”幸姑娘上前两步,对着恭亲王与轩辕明拱手。 恭亲王闻言哈哈一笑,大手拍在轩辕明的肩上,“瞧本王,关顾着和明殿下聊天了。”说着他亲自把人引到首座上,颇有一副相见恨晚的感觉。 轩辕明神色不改,规规矩矩地走到位置上坐上,温润的目光不时扫过殿门的方向,余光所及处却瞥见了一个清冷的女子。 着粉衣,绣玉兰,凤眸深邃,清华如月。想必此人就是那个名声大噪的云溪灵了吧。 轩辕明对这个经常被凤忆初和云霖念叨的女子十分感兴趣,现在见到本尊,目光不受控制地游走在她身上。 这般带着探究的视线很快就引起了云溪灵的注意,她抬眼望去,刚好对上轩辕明的双眸。 才一对上,轩辕明就蹙起了眉头。明明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为什么会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寒意?就在轩辕明准备细看时,那股摄人的森冷却早已荡然无存,似乎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来北越前,自己也打听了些这边的情况,根据打探的消息来看,云溪灵是个很离经叛道之人,身为侯府小姐委身宦官。 若仅仅如此,他根本不屑在意,但问题是她能让凤忆初念念不忘!凤忆初,凤忆初啊!南秦出了名的多情公子! 上到皇家公主、贵族小姐,下到平民少女、青楼花魁,那个没和他闹出点风流韵事。那么多年下来,也没见他为哪个女人收心,结果半道跑出来个云溪灵,还真让这凤少爷浪子回头了? 轩辕明想的入神,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幅专注的模样落在别人眼中,就成了他盯着云溪灵不放。 大殿内不少人看向云溪灵的眼神中都带了几分暧昧和打趣。瞧瞧,不亏是能让九千岁神魂颠倒的人,这才刚一见面就把南秦皇子给迷住了。 “呵。”云希瑞嗤笑的冷哼着,云溪雅美眸微抬虽不曾言语,可眉宇间淡淡的显露出几分不屑。 周围或打趣或嘲讽的目光,让云霖不悦的皱起眉头,他一个上前用身体将其隔绝。 与此同时,邱小雨也抬手在轩辕明眼前挥动,“明哥你干嘛呢?老盯着人家小姑娘看。” 轩辕明似是一愣,邱小雨又捂嘴满脸惊恐,“你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小雨。”轩辕明无奈的揉了下眉心,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逾越了,他大方的站起身,不偏不倚的朝云溪灵拱手赔礼道歉,而后者回了他一个淡然的微笑。 看着对面平静的神色,邱小雨忍不住插了一句,“明哥这个人你可别招惹,她凶着呢。” 这话说的有意思了。 “你和灵郡主也不熟吧。”轩辕明淡笑起来。邱小雨双手托着下巴,嘴里嘟嘟囔囔的,轩辕明被她孩子气的表情逗乐了,一时也忘了心底那一瞬间的怪异。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高呼声。随着声落,帝后扶着太后缓步而来,殿内众人皆起身行礼,直到何贵喊了一句“平身”后,才慢慢座回原位。 轩辕明与邱小雨身为这场宴会的主角,自然免不了被众嫔妃们一阵问候。 “四殿下与顺和公主远道而来,可还习惯?”身为国母的皇后先一步问道。 轩辕明拉着邱小雨走到正殿中央,轩辕明规规矩矩的拱手弯腰,“一切都好,贵国的三殿下与恭亲王对我们甚是照顾,明谢过。” 相比起轩辕明的规矩得体,邱小雨就显得有些肆意妄为了。除去一开始的跪拜后,她并没有在多做行礼,反倒是直挺挺的站在下面,笑嘻嘻的对着首位上的几人招手。 淑妃瘪瘪嘴,华美的宫扇遮住自己半张脸,“还南秦公主呢,没规矩。”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没有人留意到。熹妃却笑着拨弄着手腕上的翠镯,“妹妹这话不对,本宫看着这孩子和颖群主一般都是真性情,比那些口蜜腹剑之人不知强了多少。” 淑妃被她噎了一下,不甘示弱的回击过去。“姐姐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向着皇后,说着顺和公主都能扯到颖群主身上。”说着,又关心的看向下发的肖烨擎,“说起来,这太子和五皇子都有了自己的姻缘,偏偏姐姐的三皇子还孤零零的,瞧着怪让人着急呢。” “擎儿的婚事自有陛下做主,不劳妹妹费心。”熹妃装作没听出她的嘲讽般,悠哉的擦着手。淑妃内心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如此最好,本宫也落个自在。” 她的话活像自己是皇后一般,丽妃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不做评论。视线重新回到下方那个活泼的顺和公主身上,须臾,忍不住弯了嘴角。 “小公主,你在看什么呢?”皇帝盯着邱小雨那双左飘右移的眼睛问道。 邱小雨笑容不改,大大方方的上前几步与他对视,“当然是看我未来的公公婆婆,还有祖奶奶。” 话落,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殿内不少大臣夫人、小姐脸上都多了些许怪异。就连云溪灵也不由的愣了愣,老实说她对邱小雨这样不分人的自来熟颇为佩服。轩辕明无奈抚额,他果然不该放任这丫头乱来,公公婆婆?这种平民百姓间的称呼怎么能用在天子身上,简直没大没小,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公公婆婆?”皇帝笑着看向她,“小公主,你这称号倒是新奇。” 轩辕明一听心道不好!可还不等他告罪,邱小雨就开口了,端的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有什么好新奇的,本来就是呀,还有,我不小了。”话语间手还指了一下云溪灵,“我可比那边的小群主大多了。”言语间还刻意将小群主三字念又大又响亮。 皇帝微愣,随后大笑,“你这性子倒是有趣。” 皇后和丽妃相视一笑,“公主这样活泼的性格,和颖颖定是十分投缘,以后在北越也更自在些。” 邱小雨仰着头,“我漂亮的皇后婆婆,你太小看你未来的儿媳了,我在哪儿都能过的自在,何况北越那么好玩。” 漂亮的皇后婆婆,这句话成功逗乐了皇后,她笑骂着瞪了她一眼,“贫嘴。” “这丫头哀家喜欢。”太后也满意的点着头。 “嘻嘻,祖奶奶小雨也喜欢您呢~”说罢,还眨了眨眼,丝毫没有女子的矜持。轩辕明毫不怀疑,要不是此刻人太多,邱小雨早就跑上去抱着皇后和太后撒娇了。 “小丫头你连祖奶奶都叫了,怎么不叫朕?”皇帝佯怒,邱小雨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着,“谁让你凶我...” “嗯?嘀咕什么呢?” “回皇帝公公,小雨说你英俊威武、治国有道,明君再世!”话落,还朝皇帝竖起了大拇指。 这马屁拍的皇帝甚是舒心,当下也在为难这小丫头,大手一挥让宫女美娥们抬着美酒而出,很快殿内就是一片歌舞升华。 轩辕明一脸无奈的把还想说话的邱小雨拉回座位上,直接一个苹果堵住她的嘴,“小姑奶奶,我求求你了,少说两句吧。”太丢人了! “明哥,你这胆子也忒小了。”邱小雨嫌弃的看着他,拿着苹果咔嚓咔嚓的啃着,轩辕明长叹一口,颇为心累的喝酒压惊。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父皇是怎么想的?居然让邱小雨来和亲,真的不怕她把事给搞砸吗?还好北越皇没有生气,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短暂的风波过去,邱小雨就开始把注意力放到了美食上,小葡萄看她左手一个鸡腿右手一个苹果,吃的津津有味忍不住低声提醒,“公主仪态,注意仪态啊。” 邱小雨忙着吃美食的嘴抽空回了一句,“仪态又不能吃,注意那玩意儿干嘛。” 小葡萄哑口无言的看着她,余光瞥见那些似笑非笑的视线,脸上笑容微浅。 轩辕明借着喝酒的空隙扯了扯她的袖子,“小葡萄说的在理,万一你未来夫婿看到你这幅模样,你不嫌丢脸啊。” 邱小雨抬手擦了一下泛着油光的嘴角,无所谓的耸肩,“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有什么丢人的,倒是你们老绷着,不累么?”这一套接一套的歪理听的轩辕明无言以对,“话说回来,怎么没看到我未来的相公?这专门办的相亲宴,男方不来不合适吧。” 轩辕明正欲回答,门口就传来了侍卫的通报声。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渐行渐近,等他彻底走到面前时,邱小雨的一双杏眼瞬间瞪大。 第一百三十六章 彼此试探 来人身着藏青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漆黑的皮制腰带,其下挂着圆形的龙纹玉佩,足蹬墨色长靴,长发一丝不苟的扎在脑后。全身上下除去那块玉佩后再无其他装饰,简单低调的仿佛与这富丽堂皇的宫殿格格不入。 在座的大臣们神色各异,似乎在分辨来人的身份。不得不说,眼前这位冷漠的男子与映象中那位嘻嘻哈哈的五皇子相差甚远,也难怪大家一时没反应过来。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邱小雨等人。 只见她突然站起身,动作大的连桌案上的酒盏倾倒也不曾注意,“是你!” 肖烨海闻声望去,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你怎么在这儿?”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这话用来形容邱小雨和肖烨海在适合不过。 首位上的皇帝见状来了兴趣,“小海,你们认识?” “不认识!” 二人异口同声,随后又互相瞪了对方一眼,把头扭朝一边。太后忍俊不禁,“哀家瞧着有戏。” “回皇祖母,前几日五弟回京,碰巧在街上遇到了公主,听说两人发生了点小冲突。”肖烨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着。 “哦?还有这事?小海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太后慈爱的看着肖烨海明显黑了不少的脸,肖烨海微低下头,“回皇祖母,那又不是大事,不值一提。”略微沙哑的嗓音甚是冷硬。 “怎么就不值一提了?”邱小雨秀眉一扬,“五皇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多值得夸赞。” 话是好话,可落在肖烨海耳中怎么听怎么别扭。他转头看着邱小雨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冷哼道:“哪里哪里,比起顺和公主的果断,本皇子差的远了。”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乱打。 后半段话肖烨海虽然没有说,可脸上神情表露的清清楚楚。邱小雨轻抿着唇,笑容异常灿烂的乜着他,“五皇子话中有话啊。” 肖烨海剑眉上挑对上她的目光,一个冰冷似铁,一个热情似火,两两碰撞间,硝烟渐起。 丽妃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左右移动,看了一会儿后轻笑着摇头。皇帝摸着下巴,俨然看热闹的模样,反倒是轩辕明头疼的揉着自己的眉心。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宫女抬着果酒走了过来,还不等她把酒放下,就听到肖烨海似感似叹的声音,“都说南秦盛产美酒,父皇怎么能用如此清淡的果酒来应付顺和公主。” “小海!”恭亲王不赞同的皱眉,“小姑娘喝什么烈酒,胡闹。” 肖烨海撇着嘴,“也是,黄毛丫头还是乖乖喝果酒的好。” 对于他的挑衅,邱小雨倒没有放在心上,她异常豪爽的对着小葡萄道:“去,把我们带的雪梅抬上来。”小葡萄应声而去,不多时就让人抬着一坛坛酒走了进来。 肖烨墨和肖烨擎对视一眼,隔着酒坛都能闻到缕缕清香,“这是?” “雪梅乃我国贡酒,甘醇浓厚,这些是特意带过来献于陛下的。”轩辕明总算是找到了机会,抢在邱小雨前开口。 随着他话落,小葡萄也让人将酒坛打开,刹时,一股浓郁的酒香铺散开来,恭亲王深深吸了口气,拍着桌子赞了一句,“好酒!” 轩辕明淡笑不语,但凡好酒之人皆无法抗拒雪梅的诱惑。邱小雨长腿一迈,走到肖烨海面前,“都说五皇子海量,小女子有些怀疑。” “你想怎样?”肖烨海反问。 “比比?输了你就叫我一声小雨姐。” “本皇子不和女....” “你该不会连个女人都喝不过吧?”邱小雨打断他的话,美艳的小脸上鄙夷之色尽显,借着抬手机会,哑声道:怎么,你这登徒子不敢? 肖烨海嘴角一抽,压着火气笑道:“既然公主相邀,本皇子奉陪到底。”说完,也如她一般无声的说了一声:疯女人你输定了。 随后二人默契的各自取过一坛雪梅和一个大碗递给对方,邱小雨干脆往地上一坐,在肖烨海诧异的眼神下仰头豪饮。皇帝对这丫头的爽快很是欣赏,也就放任他们在宫宴上拼酒。 看他们一碗接一碗的,轩辕明下意识想阻止,却被肖烨擎一把按住肩膀,他笑着朝轩辕明举起酒杯,“明殿下,来一杯?” “可是....”轩辕明担忧的看着一站一坐两人,肖烨擎笑着坐在他身边,“放心放心,由他们去吧。” 轩辕明无奈的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美酒,“到底不合规矩。” “明殿下不必在意。”肖烨墨也端着酒走来,“小海是个有分寸的,再说父皇母后也乐得他们多接触。” 轩辕明望着喝的尽兴的两人,内心长叹,他当然知道五皇子是有分寸的,但问题是,那个小姑奶奶没分寸啊! 许是从未在宫宴上拼酒,肖烨海的心情异常兴奋,当下也不在意什么仪态不仪态的,直接长袍一撩像邱小雨一般坐在地上。 大殿内的众人等了半天也不见皇帝发怒,干脆也放开了品酒。不多时,殿内就欢声笑语一片。端坐在右侧的云溪雅好笑的看着邱小雨,低声感慨,“南秦公主,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云希瑞嗤笑着饮下雪梅,“那可不,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敢相信这样的女子会是公主。” “大哥慎言。”云溪雅柔柔的看着他,云希瑞随即放下酒盏讨饶,“好好好,我慎言我慎言。” 云溪雅轻轻抿了下嘴,虽然口中劝着云希瑞慎言,但内心深处却是赞同自己哥哥的看法。这个叫邱小雨的着实叫人‘大开眼界’。 云溪雅哼笑着品了品雪梅,长长的睫羽垂下,在她白净的脸上投下浅浅一层阴影,碧色的酒盏也顺势遮去了唇边那抹暗含鄙夷的笑容。 在抬首,正殿中央的二人已经喝的面红耳赤,却依旧面不改色的朝对方挑衅。云溪雅对这种幼稚的行为难以理解,她余光瞥到后方说笑的云霖,清浅的眸色渐深。 阴诡的目光不加掩饰的落在云霖身上,他似有所感的回头,入目之处满是觥筹交错。 “奇怪....”云霖低声自语着环顾四周。 云溪灵低头抿了抿雪梅,视线轻飘飘的落在桌案上精雕细琢的菜肴上,“这些都是阿福做的吧?” “回群主,正是阿福掌厨。”伺候在侧的宫女指着那道被雕琢的异常美艳的花朵道:“尤其这道菜,为了区分,阿福还特意雕了八种不同的花型。” 云溪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朵朵用雪莲雕刻的鲜花。她状似不经意的抬头,目光快速在众人的桌案上扫过,望着那大小不一却朵朵如雪般剔透的鲜花,脸上笑容渐浓,她转身对着青璃道:“等会儿宫宴散了,你先和翠嬷嬷回去。” 青璃不解,翠嬷嬷却笑着点头。 一场宫宴进行的异常顺利,顺利的让云溪灵都有些不习惯,直到皇帝等人都离席后,众位大臣们才纷纷往宫外而去。至于拼酒的那两人,早在宫宴进行一半的时候,就勾肩搭背的抱着酒坛离开了,美其名曰:要边赏月边喝酒才有意境。反正他们本就有婚约在身,皇帝也没有阻拦,只是吩咐了宫人们要仔细照顾。 期间借着敬酒的机会,云溪雅将一本装订精美的半部佛经献于了太后,轻松博得了一阵赞许。 悦仙宫门前,云霄鹏正和恭亲王道别,一个小宫女走了过来,“云侯爷,太后娘娘留群主有事,特让奴婢来告知侯爷。” 云霄鹏似是一愣,也没有多想正欲应下,云溪雅却突然道:“爹爹,这天寒地冻的,二妹妹独自回去也不安全。不如我们在暖阁坐上一坐,等二妹妹见过太后再一道回去。”说完,她还特意看了一眼云霖,“这样小霖也能安心些。” 云溪雅的话成功引起了云霄鹏心中的隔应,他看似慈爱实则冷漠的眼神落在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云霖身上,半是感慨半是打量的说道:“咱们家小霖到底还是和他姐姐亲近。” 云霖动了动嘴角,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听的出云霄鹏话中另有所指,明知该表明自己最亲的人是父亲,但这句违心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于是干脆沉默以对。 云霄鹏不喜他们姐弟也不是一两天了,若说以前碍于没有能力他必须要虚与委蛇,那么现在,他才懒得为了讨好云霄鹏而恶心自己。 面对云霖的沉默,云霄鹏也不意外,他笑容温和的将视线从云霖身上移开,转头对宫人道:“前面带路吧。”宫人颔首,抬着宫灯在前方引路。 再说另一边,云溪灵离开酒宴后就转道来了悦仙宫后的一处偏殿。早早等候在那里的万公公迎了上来,“小姐,一切准备就绪。” 云溪灵微微颔首,静坐在棋盘前等侯。没过多久,万公公就引着另一个人走了进来。来人刚要说话就看到了端坐在里面的云溪灵,御小将军四字顿时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空荡荡的大殿中,云溪灵手执黑子,头也不抬的招呼道:“请坐。” 丁远面具下的神色渐冷,眼中满是戒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理不合。”一边说一边就要离开。 就在丁远即将打开殿门时,云溪灵突然轻笑出声,清冷平稳的声线在偏殿内幽幽响起。“十年前宁国公府满门抄斩,其中一女有幸躲过一劫,如今隐姓埋名留在本郡主身边,依大人之见,本群主该不该把这事说出去?” 丁远搭在门栏上的手一顿,猛的回头死死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云溪灵对他骤然爆发的杀意视而不见,甚至心情颇佳的落下一子,“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吧?宁世子。”后面三字,云溪灵说的又缓又慢。 丁远浑身僵硬的深吸口气,隐藏在袖中的拳头松了紧,紧了松,半响转过身,走到她对面坐下。 望着棋盘上势均力敌的双方,他缓缓拿起白子,一双冰冷的眸子中涌起风暴,他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云溪灵后,猛然落子,毫不客气的阻断黑棋的进攻局势。 云溪灵秀眉微挑不慌不忙的跟着白子,淡然的仿佛她真只是在以棋会友。二人无声的下了几个回合,丁远渐渐急躁起来,本来进退有路的棋风也开始处处杀机。 “宁世子杀气好重啊。”云溪灵把玩着黑子。 丁远,或者说宁垣之将手中白子扔进棋龙,脸上玄铁面具一摘,冷冷道:“云溪灵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吧。” 话落,云溪灵失笑摇头,“宁世子可能误会了,溪灵无意与你交恶,此番邀世子前来也是为了确定一些事情。”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宁垣之也明白她之前的一番说辞全是诈语。其实也怪他自己,一听到青璃就乱了分寸,险些忘了云溪灵对妹妹的多方照顾,根本不可能把她推出来送死。宁垣之自嘲的笑起,“你就不怕我直接一走了之?” “你会吗?”云溪灵反问,“青璃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可能不管她。” 对方言语肯定,显然是早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宁垣之紧抿着唇,心中思索着自己是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他一向独拉独往做事低调,也不常和人接触,到底是哪里引起了怀疑。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于是自己妹妹那边出了问题。“她和你说起过我?” 云溪灵摇了摇头,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下道:“还记得凤凰楼宴吗?从第一次见面你就对云霄鹏,不,应该是对整个云侯府产生了极大的抵触和厌恶,这点让我印象深刻。” “试想一个刚刚高中状元的学子,怎么会对侯府有那么深的敌意。其次,你对青璃实在太好了。无论是两年前的春猎,还是前不久的画国公府遇刺,你很明显的在护着她。这让我不得不好奇,多次观察下来,我发现你看青璃的眼神很复杂,那种夹杂着惊喜、意外、怀念、担忧,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神态,绝对不是在看自己的爱人。而青璃的身份在我这儿并不是秘密。假如把这些事情都串通起来想想,你是谁,不就非常明显了吗?” 云溪灵的一席话说的甚是轻松,可宁垣之却是听出了一身冷汗。他根本没有想过,一个人的观察力会细致到这种地步,当然,感叹的同时他心中也松了口气。 宁垣之可以确定,今日云溪灵不是来找他麻烦的。对方既然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若真要动手,何须用这样迂回的方式。 想清楚这些后,宁垣之眼中的敌意褪了不少,“郡主今天是来劝我收手的吗?如果是,还请免开尊口。” 面对这样坦诚而直白的回话,云溪灵忍不住轻笑起来,“世子多虑了,我无意劝你收手。相反,我还挺希望你能心想事成。” “你...你说什么?”宁垣之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你的意思是你对我针对你父亲的事不仅不生气,还很乐见其成?”宁垣之简直匪夷所思,他想,如果不是自己听错了,那就是云溪灵疯了。这世上,哪儿有女儿想要看父亲倒霉的? 然而云溪灵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没有听错。“父亲这两个字用在云霄鹏身上,未免太过讽刺。”她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的异常深邃,隐藏于睫羽之下的眸中冰寒一片。 宁垣之沉默了片刻,看向云溪灵的眼神越发复杂,“你真的明白我要做什么吗?一旦我成功,不仅你父亲会遭殃,连整个云侯府都难逃一劫。其中也包括身为郡主的你!” 宁垣之的话说的非常直白,连得失厉害都讲的清清楚楚。甚至为了强调事情的严重性,说最后一句话时,还刻意加重了语气,似乎生怕她听不见一样。 对于他的好意提醒,云溪灵莞尔一笑,从小隔层中取出一叠密封好的信件,“这里面的东西,相信你会用到。”说着,她将信件推了过去。 宁垣之反复打量了几次后,半信半疑的拿起信件,取出里面的东西,一目十行的浏览着。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啪的一声,他将手中的纸张重重压在桌上,“这些你怎么查到的?” 云溪灵对他近乎质问的语气视而不见,老神在在的下着棋,“这些东西到了你手上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作用。” 宁垣之紧抿着唇,慎重的将纸张收好贴身摆放,“无功不受禄,群主需要我做什么?”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世子也不必那么紧张,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一个,我希望以后世子动手的时候分清敌我,免得伤了和气。”云溪灵直视着他的双眼,脸色出现淡淡的不悦之色。 “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宁垣之耸了耸肩,瞥了一眼窗外越发阴沉的夜空,起身的同时将玄铁面具一戴,“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郡主下棋的雅兴了。这几年多谢郡主照拂我妹妹。”说着,他站直身体朝着云溪灵拱手弯腰。 云溪灵平静的受了这一礼,随后抬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拨乱,“刚刚那些话,希望世子是真的听进去。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和你朋友也消停消停吧。”老帮你们收拾烂摊子我也很累啊。 这最后一句话云溪灵没有说出口,却是用眼神将意思表达的清清楚楚。 宁垣之见状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张了张嘴正欲反驳,可面对着那双静如古井的眼眸,又觉得所有的反驳之词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云溪灵,这个人远比他想象中可怕的多! 短暂的寂静后,宁垣之再次低下头,“郡主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让云溪灵脸上的不悦渐渐散去,她微阖起眸示意对方离去。一直候在角落的万公公走了上来,恭敬的对着宁垣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宁垣之没有理他,万公公也不催促。 宁垣之站在原地半响,眼中闪过挣扎,身上的气息也在不断变化。最后,像是下定决心般看着云溪灵,“三日后,青山寺有一场初冬梅展,群主能否赏光?” “梅花展?听起来不错。”云溪灵的双眼缓缓睁开,眨眼间又恢复成了众人最熟悉的那个温柔小姐。“我会如约而至的。” 听到这句话宁垣之心中高悬的巨石才算真正落地。 “大人还有什么事吗?”云溪灵留意到宁垣之似乎还有话要说。果然,随着她话落,就听到宁垣之低声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青璃那边还请群主替我保密,我不想把她卷进来。” “这是自然。”她本来也没打算把青璃牵扯进来,否则今夜也不会刻意把人支开了。 得到了云溪灵的保证后,宁垣之就跟着万公公离开了偏殿。今日的一番谈话,着实是让宁垣之心神俱疲,现阶段他还不能完全信任云溪灵,但也不想放弃这个潜在的合作对方。如今之际,他必须和那个人好好商量商量,才能决定三日后的会面,要不要和云溪灵提合作事宜。 就在宁垣之纠结万分的时候,云溪灵的心情却异常明媚。刚刚的谈话中,宁垣之一定有所保留,不过不重要。她已经得到了自己需要的答案,有的是耐心等对方先松口。 “真没想到,丁远就是垣之。”低沉的嗓音从偏殿屏风后响起,一个俊美的男子缓缓从屏风后走出。如果宁垣之此刻还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个隐于暗处的男子正是自己当出的挚友——温御。 “三日后的梅花展,要一起吗?”云溪灵俏皮的歪着头。温御薄唇微抿,俊美的脸庞上笑意柔和,“灵儿相邀,身为兄长怎可不去?”他即是宠溺又是无奈的看着云溪灵,宠溺,“你瞒着太后用她的名义来这偏殿,不会有事吧?” 云溪灵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疼的肩膀,不在意的摆手,“没事,这座偏殿曾经是他用来休息的,今夜守在这里的人也都是他留下的,不会出事,至于太后那边,相信她老人家是不会和我计较这些小事的。” 云溪灵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已经去世的司礼监首座,温御想了想也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于是压下心中细微的担忧道:“嗯,既然这样,我明天再去一趟小海那边,让他带着顺和公主一道前往。” 干净而低雅的声音中充满了打趣。不得不说,他这个想法与云溪灵可谓是不谋而合。有了肖烨海和邱小雨在前面吸引大家的视线,他们和宁垣之的会面就会轻松很多。 简单分配完各自的任务后,云溪灵就跟着等候在外的绿公公前往暖阁。借着月色遮掩,温御一个轻身踩着偏殿后的树梢,几个起落间就悄无声息地来到北门,大大方方的从北门离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溪梦回门 偏殿的小插曲就如那夜寒雨过后的水珠般,阳光一晒,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穷冬的第一场寒雨过后,北越的天气就陷入了阴冷干燥的阶段。晌午的暖阳高悬,细碎的光泽透过斑驳的树梢零零散散的铺散于地。在阳光的照射下,就连不时刮起的寒风都卷上了几分暖意。 云侯府也在今日迎来了回门的两位新人。 “本来早该带着梦儿回门,结果撞上陛下宴请贵客,这事就一推再推。云兄可莫怪啊!”吕永昌一边说一边将大包小包的回门礼递给李管家。 云霄鹏笑呵呵的拍着他的肩膀,“唉,吕兄这话就太见外了,我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太客气了。”说完,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雅儿,你带着梦儿去后院。为父和吕大人就在书房这边谈话。”云霄鹏转头看了一眼他引以为傲的大女儿柔声吩咐道。 云溪雅眉眼含笑的点了点头,上前两步亲切的挽着云溪梦的手,“爹爹放心,我会照顾好三妹妹的。”说完后,她就拉着已成人妇的云溪梦往前走去。 等她们绕过走廊来到花园后,云溪梦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湖心小亭中的萧姨娘,她画着红妆的眼角一热,也不管云溪雅还挽着自己的手,快步上前,三步并两的走到萧姨娘面前,“姨娘。” 萧姨娘连忙扶住她的手,眼眶泛红的笑道:“好了好了,你如今是刑部侍郎夫人,可不能给我行礼呀。” 云溪梦眨了眨泛酸的双眼,孩子气的嘟了嘟嘴,“姨娘担心什么,又没人看到。” 随着这声话落,萧姨娘身边的杜淳捂嘴轻笑,“瞧瞧,照梦儿的意思,我们可都不是人了?” 云溪梦用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转身对着亭中另外几人颔首,“杜姨娘好,温小姐好,二姐姐、四妹妹别来无恙。” 云溪灵含笑着朝她点了点头,云溪可则是亲切的跑到她面前围着她打转,“几日不见,感觉三姐姐更加美艳了。” 前来拜访的温茉兰抬眼打量着眉宇间含春的云溪梦,轻笑着打趣,“瞧这面色红润的,一看就知道溪梦妹妹颇受吕大人宠爱。” 云溪梦对她的话不做评论,只是雪腮两侧微微泛红。“茉兰,你可不许欺负我妹妹。”在亭外三步的云溪雅莲步轻移,一身白衣随着走动间摇曳生辉。 温茉兰秀气的吐了吐舌头,云溪梦环顾了周围一圈后,内心翻了个白眼,她对这种口蜜腹剑的场合实在没兴趣,有这点时间还不如和娘亲好好说说话,于是她对着云溪雅道:“大姐姐,我想和姨娘去小院那边看看。” 云溪雅美眸微眯,异常好说话,“三妹妹难得回门,是该和萧姨娘好好聚聚。”说完,她亲自走过去,将云溪梦的手放到萧姨娘手中,“姨娘,你和妹妹就好好说说话,有什么需要就让人来知会一声。” 萧姨娘怎么敢受云溪雅的礼,急忙站起身,受宠若惊的微弯下腰,“多谢大小姐体恤。”话落,在看到云溪雅微微颔首后,这才拉着云溪梦往自己的小院而去。 等她们走远后,温茉兰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着自己的婢女招手,“快,把我带的棋盘拿上来。” 婢女闻言,小跑着走了过来。 “雅儿,你上次答应过要陪我下棋的,堂堂圣女不能言而无信哦。”温茉兰一边摆放着棋盘,一边抽空说道。 云溪雅无奈的走到石桌前,垂眸扫过桌案上精致的棋盘,素手轻捏起一颗棋子,“下棋可不是我的强项。”说着,指尖的黑子轻轻一转,“要不你和二妹妹下?” 说罢,她的视线就落到了正晒着太阳的云溪灵身上。温茉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脸上有几分怯懦,声若蚊咛般,“我可请不动郡主。” 她的话语不大不小,但绝对能让亭中的几人听清。 杜淳和云溪可闻言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能看到些许的尴尬,云溪灵则内心好笑,看来今天有人是有备而来,特意要给她唱出戏。 看着温茉兰欲言又止的样子,云溪雅笑着走到云溪灵身边,“二妹妹,下棋我不如你。但是我之前又答应了茉兰,总不好失言,不如妹妹就替我和她下一盘吧。”说着直接将棋子放到云溪灵手中,根本没有给人拒绝的机会。 望着躺在自己手里的棋子,云溪灵凤眸微沉,眼神深邃的扬起了笑容,“来者是客,既然温小姐有雅兴,溪灵奉陪。” 随着话音落地,手中黑子也稳稳的落于棋盘。为了不打扰她们下棋,杜淳和云溪可放轻脚步走到亭子的另一边,银莲正端着一盘新鲜的水果侯在那里。 杜淳轻捏着一块脆桃递了过去,云溪可接过一口咬下,满口清香。 “唔,这桃子真甜!”云溪可双手捧着脸颊,甜蜜的果肉让她忍不住笑弯了眼,“姨娘,可儿还想再吃一块。” 杜淳被她撒娇的模样逗笑了,她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对着银莲道:“一会儿去思淳居,多拿些冬桃给四小姐送去。” 银莲点头,“那大夫人和公主夫人那边呢?还是照旧送吗?” 这话让杜淳有些犹豫,云溪可抬眼看了她们两人一眼,“那么好吃的桃子,两位夫人肯定会喜欢的。” 杜淳迎着她清澈的眼睛,忍不住弯了嘴角,“冬桃好归好,但是咱们家的两位夫人情况特殊嘛。” “这话这么说呀?”云溪可不解。 “姨娘是担心,万一夫人们贪甜吃坏肚子,这罪过就大了。”银莲无奈的解释。“要不这样,奴婢少拿一些就好。若是真的不送,被人知道难免要说闲话。” “也好,你看着办吧。”杜淳反复斟酌后点了点头,又认真的扶着云溪可的肩膀一字一句的叮嘱:“小可,你也是。不许贪甜胡吃海塞。” 云溪可乖乖的点头,“保证不会!”说完,小手一伸,盘子上的果肉就又少了一块,杜淳见状,失笑着点了点她的眉心。 就在这时,宁静的湖心小亭闯入了一抹艳丽的红色,原本清凉的细风也融入了沁人心脾的扶桑花香。 鼻尖熟悉的气息,让云溪灵落棋的手微顿,但这停顿也仅仅是一瞬间。一直观棋的云溪雅显然也嗅到了那股扶桑冷香,她不着痕迹的回头,只见不远处有二人在云侯府的房顶上飞檐走壁,一红一蓝两抹身影纠缠着向这边而来。 几个起落后,红衣女子先一步落在地上。 邱小雨脚尖刚刚触地,还来不及喘口气,身后就闪过一道寒光。在杜淳和云溪可惊恐的眼神下,她压低身子,头向左一偏,一把泛着银光的短剑就从耳边擦过,森冷的剑刃斩下几缕墨发。 邱小雨瞳孔微缩,脸上的嬉笑收起,右手撑着地面腾空而起,红色皮靴猛的踢向迎秋拿着短剑的手腕。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短剑落地,迎秋面色惨白的捂住手腕,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后退,眼见人就要撞上假山了,邱小雨才良心发现的拉了一把。 “怎么回事?”云溪雅秀眉微蹙,目光轻轻的瞥向地上的短剑。 迎秋捂着手腕酿跄的跪下,“回小姐,是她突然越墙而入,奴婢....” 迎秋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云溪雅挥手打断,“迎秋,这个人是顺和公主,你怎么能对公主兵刃相向。”如黄鹂般优美的声线中夹杂着不满,迎秋话也不敢说的低下头。 “来人,把迎秋带下去,重责三十大板。”云溪雅斜瞥着不远处的两个嬷嬷。 迎秋猛的抬头,可面对着云溪雅那双冰冷的眸子,她真不敢说什么恕罪的话。 就在迎秋准备跟着嬷嬷去受罚的时候,邱小雨凑了过来,“那个,能让我说句话吗?” “公主请讲。” “依我看这惩罚就算了吧,她说到底也是奉命行事。”邱小雨越过两位嬷嬷走到迎秋面前,伸手拉着她的胳膊一个巧劲儿,就把人给拖了起来。 云溪雅默不作声,一张美艳出尘的脸庞上难辩喜怒。两个嬷嬷也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举动。 勉强站稳脚步的迎秋小心的瞟着她的神色,本就苍白的脸上冒出薄薄一层虚汗,她轻咬着下唇,强忍疼痛的拂去搀扶着自己的手。 “迎秋冒犯公主,是我管教无方,若是不罚,以后下人们都有样学样了。”云溪雅颇为无奈的看了眼迎秋,脸上露出不舍的神情,“她是我身边的大丫鬟,犯了错就更要严惩了。” 话语间,迎秋也接收到了对方的暗示,于是深吸口气,婉拒道:“公主的好意奴婢心领了,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公主在先。如今大小姐要惩罚奴婢,奴婢绝无怨言。”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着实让邱小雨难做,她不过是嫌走大门进侯府侍卫又是通报又是引路,怪麻烦的。这才耍了个机灵走捷径,谁知道会被人逮个正着,还闹成这样。 那个叫迎秋小丫头可真是倒霉,撞上自己这么个没规矩,完全是无妄之灾啊!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个漂亮的小丫头被罚。 有什么办法呢? 邱小雨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云溪灵身上,一个闪身就窜了过去,“小灵儿~”故意拉长的声音显得格外甜腻,云溪灵眉头一跳,来不及躲闪就被她扑个正着。 邱小雨亲切的抱住她的手,“小灵儿,江湖救急!!!” 云溪灵压着抽出手臂的冲动放下棋子,不着边际的问道:“迎秋为什么会对你出手?” 邱小雨眨了眨眼,撅嘴看向不远处的一座高墙,双手叉腰,义正严辞道:“我翻进来的时候撞到她了。” 翻墙你还有理了! 云溪灵无语的瞥了她一眼,邱小雨微微缩了缩脑袋,一脸无辜。 “大姐你也听到了,迎秋无错。”云溪灵转头看着云溪雅,“是小雨姐自己的问题,要怪也怪不到迎秋的头上。” “二妹妹是在替迎秋求情么?”云溪雅微微一笑,目光在她和邱小雨身上滑过。 云溪灵任由她打量,语气上多了几分清冷,“公主都不追究了,大姐又何必如此在意。严加管教下人是好,但过度责罚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大姐觉得呢?” 话落,她明显察觉到云溪雅的气息有一瞬间的不稳。云溪灵含笑看着眼前的白衣美人,刚刚她的一番话,成功让这位一向温柔大方的美人脸上,露出了近乎僵硬的笑容。 侯在旁边的嬷嬷们更是浑身一个激灵,小步小步的往后退,巴不得远离这是非之地。 坐在不远处的云溪可也转了过来,脸上满是诧异。二姐姐那句话,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啊! 云溪雅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为了维持她高贵的形象,云溪雅只能强压着内心的怒火,玉手紧攥,反复深呼吸几次后,那股火气才消退一二。 “二妹妹言之有理,迎秋,还不向郡主道谢。”云溪雅松开紧握的拳头,借着整理衣袖的空档抚平袖口处被攥出的细痕。 迎秋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小声地对着云溪灵道:“多谢群主。” 云溪灵淡然的点了点头,视线重新回到棋盘上,“别忘了谢谢公主和大姐姐。” 迎秋顿时语塞,左右为难的站在原地。 邱小雨上前几步,红色皮鞋踩着剑柄轻轻一踢,躺着地上的短剑就落入手中,“谢什么谢呀,你不怪我连累你就行了。”说着,她将短剑还给了迎秋。 迎秋接过后朝她欠了欠身,慢慢退到云溪雅身后,安静的守在一旁。 云溪雅也早就调整好了表情,重新坐回温茉兰旁边观棋。 渐渐地,小亭中又恢复了之前的那份平静。 下棋,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脾性。云溪雅本来也是想借着观棋的机会,再好好认识一下她视为对手的云溪灵。可看了半天下来,不知是对方的棋艺太高超,还是自己修炼的不到家,她依旧有些看不懂云溪灵的棋路。 云溪雅的眉头皱起,余光瞥见那人漫不经心地模样,她心知,自己不该借茉兰的手来试探。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从初落子到现在,温茉兰全程眉头紧锁,就在她全神贯注的分析棋路时,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后肩被碰了一下,鼻尖淡雅的莲香瞬间将她的思索从棋盘上拉了下来。 险些忘了正事! 温茉兰手指微隆,抬头看了看云溪灵含笑的眉眼,突然将棋子打乱,“认输认输。” 说下棋的是她,下了一半认输的也是她。若不是想看看她们到底要干什么,云溪灵早就找借口闪人了。 许是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温茉兰打了个响指,“溪灵,你棋艺那么好,能不能教教我?” 我说不能可以吗? 云溪灵笑容渐浅,目视在温茉兰挤了过来。邱小雨被挤的有些不舒服,正准备坐到另一边时,就瞥见了云溪雅缠着布条的手腕,“圣女,你手受伤了?” 她的话成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杜淳担忧的走了过来,云溪雅不好意思的将手背到身后,“没事,就不小心被碎片划了一下,不碍事。” “我看着像是刀伤。”邱小雨很不识相的说。 温茉兰听了半天,干脆对着云溪雅道:“雅儿就你告诉她们吧。” “告诉什么?”云溪可不解。 温茉兰无奈的放下棋谱,“还不是为了给太后抄写经书。” “说起经书,那天我有幸翻看了一下,发现上面的字体偏赤红,是用什么墨写的?”邱小雨秉着不耻下问的态度。 云溪雅红唇弯起,“没什么,就是很平常的墨汁。” “都说宣墨混血,落字殷红。圣女莫不是以血抄经?”邱小雨好奇将视线落在她缠着绷带的手腕上,同时又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脸色,忍不住竖起来大拇指,“了不起!” 既然血经的事被人说破,云溪雅也不在隐瞒,“公主过誉了,溪雅只是做自己该做的。” “瞧你这孩子。”杜淳怜惜的拉过她的手,“银莲,你去一趟厨房,和掌厨的师傅说说,多给雅菡阁送些补气血的食膳。” 银莲领命,正欲离开,杜淳想了想又觉不妥,“不行,还是我亲自跑一趟吧。”说着,也不管云溪雅的阻拦就离开了。 云溪可左右看了一会儿,也起身道:“大姐,我跟过去看看。”说完,就小跑的追着杜淳而去。 剩下留在亭内的几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 邱小雨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想一出是一出道:“小灵儿,你弟弟呢?怎么不见他呀?” “他在霖院看书。”云溪灵道。 “我能去找他玩吗?”邱小雨想起了在南秦的那段日子,一双眼睛里闪闪发光,“你不知道,那小子....” 云溪灵看她激动的手舞足蹈,摇了摇头“不行。” “啊——”邱小雨顿时垮了肩膀,就连头上那朵娇艳的扶桑花也无精打采的。 有些人或许天生就容易感染别人。无论是高兴也好悲伤也罢,都能轻而易举的调动他人情绪,而邱小雨显然就属于这类人。 瞧她整个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云溪灵内心划过丝丝无奈,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在面对这位娇俏公主的时候,她眼中早已没了当初的那份疏离和淡漠。 就在云溪灵打算开口安慰她时,温茉兰突然插了一句,“雅儿,上次我见你戴的那串珍珠手链,该不会是霖少爷专门从南秦带回来的吧?” 云溪雅似是一愣,“嗯。” 温茉兰羡慕的叹道:“真好,那些珍珠无论是色泽还是形状都是上佳。”话说一半她又扭头看着云溪灵,“郡主,要不请你弟弟过来一下?我特别想问问他都是在哪儿买的。”对方的语气诚恳,态度也有些小心翼翼。 刚刚还低头装委屈的邱小雨闻言,极快的瞟了瞟温茉兰,清澈明亮的双眼转了转应和道:“对呀对呀,把他叫过来吧。”一边说还一边摇,愣是把云溪灵的头都摇晕了。 “青浅你去霖院把人叫来。”招架不住邱小雨的她只能妥协。 青浅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谁知她前脚刚走,后脚温茉兰的丫鬟小童就抱着几盒糕点往牡丹阁的方向而去。 “瞧我这性子,差点把给公主夫人准备的东西忘了。”温茉兰自责的点了点太阳穴,而后又拉着云溪灵请教棋艺了。 邱小雨被她这好学的态度折服,十分自觉地把位置让出,自己手杵下巴的欣赏侯府花园。 许是因为天冷,这本该美丽的花园中除了四季常青的松树外,全是枯枝落叶。邱小雨撇着嘴,伸手去揪那截要掉不掉的花杆。就在这时,眼帘中就出现了一抹纯白的衣袖,紧接着鼻尖嗅到一股淡雅的莲香。 云溪雅轻轻拂去栏上的落叶,既不讨好也不疏远的站在两步外,“冬日无花供人赏玩,公主可是觉得无趣?” 邱小雨对云溪雅了解不多,但面对着那张如仙女下凡般的面孔时,总忍不住放柔语气,“也还好啦。赏不了鲜花,赏美人也是一样的!”说完,她干脆正大光明的盯着人看。 炽热的目光让云溪雅多少有些不自在,她抬起袖子半遮着唇,“公主真是幽默。” 邱小雨眉眼弯弯的看着她,不多时,两人就聊了起来。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云溪灵发现温茉兰总是有意无意望向亭外,眼中还不时闪过几分急切…和得意。 云溪灵轻抚着缠于腕间的赤血,又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云溪雅,心中渐渐有了猜测。 尽管知道她们拖着自己是另有原因,但云溪灵脸上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她一边摆着棋局,一边在心中过滤着小七和万公公查到的信息。 就在温茉兰耐心极将耗尽时,花园后方传来了大声的呼叫。几乎是声音落地的瞬间,温茉兰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她似是好奇地歪头,“好像有人在呼救。” “嗯。”邱小雨双手撑着桌面站起,倾耳细听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渐渐凝重。“花园后方有池塘吗?” “有一个小莲池。”云溪雅点头,她没有邱小雨那样深厚的内力,无法得知那边发生了什么,可眸光扫见温茉兰平静的神色后,她又有些了然。 远处的呼叫声越来越大,温茉兰也不在拖延时间,“好像有些不对,我们过去看看吧。” “也好。”云溪灵悠闲的站起身,意有所指的咧开嘴角,“看看才能安心。” 话落,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表情,自己不慢不急的走在前面,邱小雨见状抬脚跟上。 望着前面渐行渐远的两人,温茉兰得意的勾起嘴角,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云溪雅摇了摇头,“你还是别那么早高兴的好。” 温茉兰不以为意,“她得意的太久了,也是时候栽栽跟头了。” “呵!”云溪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想让她栽跟头那有那么容易。” “雅儿你太悲观了。” “悲观么……”云溪雅美艳的脸上多了分讽刺。 与其说是悲观,不如说是谨慎,她很清楚云溪灵是个多聪明的人。在面对这种擅于谋略的对手时,必须要打起全部的精神,否则一步错步步错! 就如两年前,那场让她永生难忘的及芨礼! 哪怕如今回想起来,她都恨不得生吞了她!云溪雅想着,眼中的寒意抑制不住的往外冒! 一心想看云溪灵惊慌失措的温茉兰并没有注意到云溪雅的变化,此刻的她还信心满满的扬着笑容。 绕过一条小走廊后,四人来到莲花池边。 “你们这是?”邱小雨迷惑的眨了眨眼,有点不太理解眼前的情况。 湿了半边衣摆的云霖浅浅一笑,将手中布条扔到一边,又捡起地上的披风,“刚刚有人不小心掉了下去了,我正好路过就帮了一把。” “你胡说!”温茉兰紧蹙着眉。 云霖有些不解,“胡说?温小姐这话真奇怪,你什么也没看到,怎么就知道我胡说呢?” 少年略带委屈的撇了撇嘴,一双皎洁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云溪灵,“姐姐~”云霖走到云溪灵身边,两指扯着她的衣袖,“我真是救了人的。” 云溪灵任由他缩在自己身后,凤眸环顾了一圈后,问道:“怎么回事?” “回郡主,刚刚这个丫鬟脚滑掉了下去,霖少爷见人不会水,情急之下就把外衣撕成了布条救人。”青书淡定的把倒在地上的人扶起。 只见那人浑身湿漉漉的,一张小脸被湖水冻得通红。 “小童?”邱小雨仔细辨认着,“你不是去牡丹阁送东西了么?” “小童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人把你推下去的?”温茉兰急匆匆地跑过去,一把从青书手中将人夺过,“你别怕,有我在这儿给你做主!” 温茉兰努力暗示着,小童颤抖的抬起头,嘴唇哆嗦的看着云霖,在接触到少年灿烂的笑容时,她瞳孔极缩,猛的低下头,“没……没有人推我,是……是我不小…不小心……” “你……”温茉兰没料到这个情况,即是震惊又是愤怒。 “好了,茉兰让人带她去换衣服吧。”云溪雅已经不想在看这出闹剧了,“这次多亏了小霖,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几套衣服过去。” “那就谢过大姐了。”云霖笑着接纳。 云溪雅点了点头,正准备说话时,李管家匆匆跑了过来,“大小姐,您可见着三小姐了。” “她在萧姨娘院里。”云溪雅看他神色慌张,眉头一皱,“有事?” 李管家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细汗,“刚刚衙门来人说让吕大人速去一趟刑部,吕大人念及三小姐难得回家,所以让奴才来告知三小姐不用急着回去,等晚上吕大人一道来接她。” “嗯,我会去和她说的。”云溪雅点了点头,“公主,我有事要先离开,你可以去二妹妹那边坐坐。” 邱小雨双手缩在兜里,“没事没事,我会自己玩的,你不用担心。” 说完后,就见云溪雅和温茉兰一道离开。 等她们走远后,邱小雨的好奇心就复苏了,“小灵儿,我觉得你们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云溪灵拍开她捏着自己脸颊的手,“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略略略。”邱小雨吐了吐舌头,撒娇般的腻着她,“告诉我嘛~” 云溪灵被她缠的受不了,凤眸一转问道:“说起来,你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五皇子了吗?” 一说到肖烨海,邱小雨顿时脸色一变,眼神也飘忽不定,“好好的提他干嘛……话说,叫青浅的那个小丫头呢?” “我让她回云轩阁拿东西了。”云霖从云溪灵身后冒出个头。 “小雨姐,那可是你未来丈夫。”云溪灵故意扯着话题不放。 邱小雨闻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双颊越来越烫,在云溪灵打趣的眼神下,顿时恼羞成怒,“你跟那个人学坏啦!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说完,足尖一点就轻身离开。 云溪灵忍了一会儿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云霖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姐姐,她说的那个人是谁啊?什么叫你跟那个人学坏了?” 云溪灵笑着摇头,“走,回去了。” “姐!你还没告诉我呢!姐!” 与此同时的牡丹阁内 一个宫女正在明燕耳边低语,随后明燕脸上逐渐扬起冷笑,“继续给本宫盯着。” “诺。”宫女领命。 第一百三十八章 山寺梅展 自从上次酒宴回来后,青璃就发现翠嬷嬷对自己越来越严格了。从以前的五日一次考核,渐渐变成了现在两天一考。除了最常见的琴棋书画,针织女红外,翠嬷嬷还要求她熟读医理,这不,今天不知道又从哪儿搬来好几本医书。 “七天之内把这些背熟,我不定时抽查。”翠嬷嬷将书放到愁眉苦脸的青璃面前。 青璃望着桌上都快赶上自己高的书,吸了吸鼻子,讨好的拉着翠嬷嬷手腕讨饶。“嬷嬷~你看我这几日不是背书就是学医,连云轩阁的门都没出一步。” “那依你的意思?”翠嬷嬷特别通情达理。青璃一看有戏,连忙提条件,“我能不能出去透透气?” 在青璃恳求的眼神下,翠嬷嬷圆脸上的笑容甚是慈爱,“不行,功课还没做完。” 青璃绝望的倒在书堆里,对着窗外的世界望眼欲穿,她也想去青山寺看梅花啊!!! 同一时间,青山两侧褪去艳若朝霞的枫叶后,雪白的腊梅渐渐爬上山头。簇簇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挺立着,远远望去亦如繁星落尘。不难想象,待到万梅盛放之际,必然又是一番奇景! “没想到这里会有那么多梅树。”骑在马上的轩辕明赞美连连。 “明殿下若是喜欢,可以在北越多留些时日。”温御身披着一件薄蓝色披风,悠闲的打马走在他身边。 轩辕明兴致勃勃的看着四周,“多留几日是肯定的,我还要等着喝他们二人的喜酒呢。”说完,他原本流连在梅花上的眸光移到了前方骑马斗嘴的两人身上。 温御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眼瞅着前方几乎要动起手来的两人,扶额望天,“可真是两个活宝啊……” 话音一落,轩辕明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但又觉得自己这样笑出来很不合适,于是强忍着笑意,妄图用低咳来掩饰。“小雨性子跳脱又不守规矩,倒是难为五皇子了。” 说到这里,温御也有些忍俊不禁,“无妨,公主的直率很讨人喜欢。” 这句话轩辕明倒是非常赞同。从接触之后他就发现,北越皇室都极好说话,上到太后下到嫔妃,大家对邱小雨都充满了友善和包容。 远在南秦时就听闻北越皇室之间如何的兄友弟恭,来时他还不信,可如今看来,传言有时还是可信的。 轩辕明想着,眼中渐渐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的羡慕,低声喃喃着,“她选择来和亲是对的……” “嗯?”温御没有听清,轩辕明浅笑着摇了摇头。 话语间,一行人就来到了青山寺门前。一位小和尚抱着扫帚跑了过来,“阿弥陀佛,几位贵人请随小僧往这边走。” 说罢,温御几人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随从。 云霖也扶着云溪灵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姐姐,我们到了。” 云溪灵轻吐口浊气,望着眼前的佛音古刹,不由回忆起刚刚重生的那段时间。那时,她还是一个举步维艰、如履薄冰的庶出小姐,万事都要看云霄鹏和大夫人的脸色行事。没想到如今故地重游,她却是要亲手为他们铺就一条死亡之路。 “姐姐,一会儿我去后山逛逛。”云霖低声道,云溪灵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多问,“自己注意安全。” 云霖乖乖颔首,就在这时邱小雨也对着轩辕明招了招手,“明哥,我们就不陪你去听普心大师讲法啦。”说完,她抬手环住神情别扭的肖烨海,先一步往后山的方向跑去,动作豪爽的完全不像女人。 一番操作行云流水,看的小和尚目瞪口呆。 轩辕明尴尬的低咳了咳,“小师傅不要介意,她...” 似乎是看出来轩辕明的尴尬,小和尚收回惊讶的神情,“阿弥陀佛,无妨无妨。几位贵客是要全部去听师傅讲座?还是要去后山赏梅?” “赏梅。”云溪灵看了一眼温御,两人默契的笑起。 轩辕明在看梅花和听讲座间犹豫了片刻,道:“我想先去听普心大师讲座。” “那我先陪明殿下过去,一会儿后山的闲亭见?”温御提议。 云溪灵点了点头,就带着云霖和青浅漫步而去,轩辕明本欲拒绝,可温御神色坚定,他也只能妥协。 等他们都商量好了,小和尚便引着轩辕明和温御朝反方向而去。 另一边,云溪灵悠闲地走在满是梅树的小路上。在遇到一个叉口时,云霖紧跟着她的脚步一顿,但很快又神色平静的越了过去。 后山的闲亭距离佛寺主殿并不远,只是云溪灵今天要去的这座小亭,位处偏僻、鲜有人知。 穿过层层梅树,七拐八绕的来了一座宁静的小亭前。云霖望着这座安立于梅林深处的亭阁,眼中闪过异色。 “这里是小姐无意间发现的。”青浅看出云霖的不自然,还以为他是在惊讶这条普通的小路尽头,会有一个这样僻静的地方。 云霖收起眼中的异色,拂去桌上的落叶,“确实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青浅脸上满是赞同,她取过软垫放于石凳上,“小姐现在可以坐下了,要不要奴婢再去泡点热茶?” “等御小将军来了之后再去吧。”云溪灵笑着拉住想去取热水的青浅,同时对着有些心不在焉的云霖道:“你不是想去逛逛吗?” 云霖愣了一下,眼中浮现出几分犹豫。 云溪灵心知他不放心自己和青浅两个姑娘独自呆在这儿,于是用眼神示意云霖看向斜后方的一棵大树。 云霖顺势望去,透过密集的树叶,隐约可见夜七的身影。许是为了让他安心,夜七还特意将遮挡住自己的树叶把拉开,对着云霖露出一口白牙,“小少爷安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害小姐。” 夜七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有他守在这里,他确实可以安心去做自己的事。云霖心下一定,“那我就先过去了。”说完,拉起披风上的帽子,转身离去。 青浅疑惑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嘟了嘟嘴,“最近是怎么了,大家都神神秘秘的。” “这你就不懂了。”夜七大摇大摆的斜躺下,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叼着草杆,“知道什么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么?” 青浅对他的危言耸听翻了个白眼,转身对着云溪灵道:“小姐,青璃是犯什么错了吗?我都好几日没见到她了。” 云溪灵系斗篷的手一顿,摇了摇头,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青浅,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难倒她了,青浅眨了眨眼,“就跟着小姐呀。”说完,她又像想到了什么,满脸惊慌的看着云溪灵,“小姐是不要我了吗?是青浅哪里做的不好?我……” 小姑娘急的眼睛泛红,云溪灵连忙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停停停,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在这儿乱想。” 看她一双眼睛欲哭不哭的,云溪灵安抚的摸了摸对方的头发,“你觉得青璃对你好吗?” 青浅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点头。 “我记得,你家里也没有其他亲人了,以后你就把青璃当作自己姐姐吧。”云溪灵一语双关。 青浅似懂非懂地点头,此刻的她根本不知道,就在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里,云溪灵就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条康庄大道。 树上的夜七听后,颇为感慨的看了看那个还懵懵懂懂的青浅,意味深长的笑道:“小丫头,你可真是幸运啊。”能遇到小姐这样的主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虽说青浅在云溪灵身边多年,但云溪灵对她和对青璃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这几年耳濡目染下来,青浅虽然不像一开始的那么单纯,但心底深处却始终保持着那份纯真的赤子之心。 故而,她根本就无法理解夜七的话。“能遇到小姐本来就是我的福气!”小姑娘不赞同的怼了回去,夜七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气的青浅在原地跺脚。 望着青浅充满生气的模样,云溪灵由衷的笑了起来。 这个傻丫头啊,遇到自己那是福气呀?明明前世被连累成那样…… 不知是不是心境的改变,云溪灵对前世的遭遇渐渐有了些细微的变化。若说初重生时,她恨不得把云溪雅和秦沐风碎尸万段,那么现在她最仇恨的对象,早就变成了云霄鹏! 云溪雅和秦沐风她不会放过,但云霄鹏……这个造成她前世惨剧的最大元凶…… 云溪灵眼中杀意乍现,若说云溪雅和秦沐风是那个要她命的刽子手,那么云霄鹏就是在暗中操纵这一切发展的主谋者! 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云溪灵想到她苦心布置了那么久的局终于要派上用场了,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温和,浓烈的杀意不加掩饰的从她身上溢出,激的正在冬眠的赤血都有些蠢蠢欲动。 “让你久等了。”温御抬手拂开头顶的梅枝,云溪灵睫羽轻抖,周身杀意似潮水般褪去,她对着在状况外的青浅道:“不是说要泡茶么?现在御小将军来了,你就去前寺找小和尚取些茶叶和热水吧。” 青浅不做怀疑,“嗯嗯,奴婢这就去!”话落,整个人就如一只小鸟般高高兴兴的去取水了。 等青浅走后,温御这才撩着衣摆坐下,“他们会来吗?”他还是有些怀疑。宁垣之隐姓埋名重返京都多年,一直没有主动和他们联系,显然是不愿与他们相认。如今被云溪灵逼着从暗处走到明面上来,心里真的就没有一丝芥蒂? “他会来的。”云溪灵语气非常肯定,“无论是为了翻案,还是为了青璃,他都必须来这一趟。” “那么肯定?”温御忍不住打趣。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小亭左侧就传来了悉窣的低响,云溪灵头也不回的轻笑道:“恭候多时了,宁世子。” 宁垣之依旧带着那幅玄铁面具,对温御会出现在这里也只是一时的惊讶,“让郡主久等了。”说着,他抬手摘去面具,扶着一个带着斗笠的中年男人走入亭中,在云溪灵和温御对面坐下。 温御望着昔日同窗的好友,一时相见无言。 宁垣之将面具放于桌上,对着温御努力扯出笑容,“好久不见啊,阿御。” “好久不见……”温御语气有些飘忽不定,多年不见,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冷漠男子,与印象中那位意气风发的同窗挚友相距甚远。 “你当年怎么逃过去的?”温御有些想不明白,当初宁国公府灭门后,还是他亲自帮好友收的尸。 宁垣之闻言苦笑,说出了一个让温御都没料到的真相,“我当时伤在后背,口中又提前含了老参,而且……”他想起了十年前那弥漫着死亡的夜晚,口鼻间充斥的全是血腥和烈火的焦气。 宁垣之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收紧,旁边的斗笠人察觉到他逐渐失控的情绪,连忙抓住他的手,制止对方近乎自残的行为。 温热的气息顺着手背传来,宁垣之猛的回过神,在温御担忧的眼神下又道:“后来苏伯把我从死人堆里抛出来,带着我伪装成乞丐逃出了京都。” 宁垣之三言两语间把这段苦痛的经历一笔带过。 “那个时候京都四处禁门封路,就算伪装成乞丐也很难……等等。”温御说着说着,忽的话锋一转,“莫非是子息!” 宁垣之点了点头。温御呼出口气,“他胆子也太大了!” 难怪! 难怪他们能逃出去,要是没有画子息暗中放水,就算苏老把人抛出来,凭他们一老一少也根本逃不过禁军排查。弄了大半天,是当时的总负责人在给他们开后门啊! 温御越想越气,难怪在看到‘丁远’的时候,子息神色怪异。现在回想起来,画子息曾不只一次提过觉得丁远眼熟。 “好啊他,瞒了我们那么多年!”温御咬牙切齿的笑了起来,宁垣之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对自己出卖好友的行为稍稍有点心虚。 就在他们沉浸在过往嬉笑打闹的那段时光时,云溪灵低咳了一下,毫不客气的将他们拉回现实,“二位旧友重逢心情激动我可以理解,但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先谈谈正事?别忘了,在翻案之前,宁世子头上还挂着乱臣贼子的罪名。” 宁垣之和温御同时愣了愣,两人显然也想起了今天来此的目的,连忙正色。宁垣之认真的看着云溪灵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在谈正事之前,有一件事必须先说清楚,否则我们没有办法合作。” “合作?”云溪灵似笑非笑,她倒是没想过这位世子会提出合作的要求。在她的计划中,她要的只是对方乖乖听话、配合自己把云霄鹏推上死路。 “也好,你说。”对于送上门来的合作者,她没有推拒理由。 宁垣之并不知道云溪灵内心的想法,他手指轻敲着膝盖,认真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还有,帮我的条件是什么?” “这个答案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云溪灵笑容不变,“至于条件么,等我想想。” 她的回话太过随意,随意的让人很难相信。斗笠人对云溪灵本就没什么没有信任,再一听她这似是而非的回答,心中不悦更是到了顶峰。 “郡主如此没有诚意,我们就不用在谈了!”沙哑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他一把拉起宁垣之。 眼见那人就要离去,云溪灵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说你们性子都那么急啊?” 斗笠人充耳不闻,云溪灵又道:“好歹本郡主也曾救过你的性命,如今就要翻脸不认人了么?” 少女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可落在斗笠人心中,无异于巨石砸地,他猛的回身,对上云溪灵含笑的眉眼,“你……” 宁垣之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想笑。看吧,当初他也是这样被云溪灵堵的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叔,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谈吧。”宁垣之拉着浑身僵硬的人走了回来。 温御俊脸上露出不解,“灵儿,这个人你认识?” 云溪灵也不卖关子,“不只我认识,你也认识。”说完,她在对方越发僵硬的情况下道:“阿福,恭亲王府的傻厨子。” 眼看身份被拆穿,阿福也干脆的把斗笠摘下。他憨厚的脸上很是平静,看起来对云溪灵能认出自己并觉得意外。 相比起阿福的平静,温御就有些意外了。他倒不是意外对方不傻,而是没料到这个人竟然是垣之的叔叔。 “言归正传,郡主打算怎么做?”阿福问。 “这句话应该问你们。”云溪灵摸索着手腕,“除了我查到的那些以外,你们手上有没有其他线索?或者,当年所谓谋反的真相?” 宁垣之和阿福对视了一眼,前者点了点头,“当初那些所谓我父亲造反的来往书信,其实有一部分被藏了起来。那上面很清楚的写了有人欲借外族之力举兵谋反,我父亲当时想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于是一面假意迎合,一面在暗中探查。” “本来一切还都很顺利,父亲也确实查出了一些潜伏在朝中的反叛者。就在他准备将一切上奏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走漏了风声,那些人发现了我父亲的意图!于是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推出去做替死鬼。那些假意迎合的书信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朝堂上,全部变成了他意图谋反的铁证。” “出事前几天,我父亲察觉事有不妙,于是写信向当时的帝师求救,可信件却被……”宁垣之说着,抬头看了一眼云溪灵,“被你父亲所截,你父亲将原本那份含有证据信件销毁,伪造了新的信函,送到了圣前。紧接着皇帝就下了抄家的圣旨,将我宁家从主到仆几百口人全部送进了地狱。” 宁垣之说着说着,眼中布满忿恨,“再后来,就是你父亲踩着我宁家人的血坐上了这云侯府的位置。” 这桩披着护国平乱的旧案,此刻总算是揭开了那层外衣,露出了里面血腥污秽的事实。 “竟然是这样……”温御一向温和的脸上满是肃杀。事实上,他们这一辈的人中,谁都不相信宁国公会有造反之心!只可惜当时年纪小人微言轻,又被一件接一件的证据砸的猝不及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宁国公府在一夜之间血流成河! 宁垣之面无表情的抬起头,云溪灵对他毫不掩饰的恨意表示理解,但是理解不代表她喜欢被这样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盯着,“宁世子的遭遇我深感同情,但还是请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是你的敌人。” “你是云霄鹏的女儿。”当年的真相太过残酷,让他没有办法不去迁怒。 云溪灵对此无法反驳,“相信我,我对他的恨并不亚于你。” 少女过于平静的眼神让宁垣之先一步移开视线,“事实就是这样,我这些年躲躲藏藏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重返京都,还我宁家清白!” 云溪灵深吸一口气,冷静的过滤着她需要的信息。“你刚刚说宁国公查到了朝中的内鬼,是谁,有证据吗?” 阿福对云溪灵提取信息的能力很是佩服,大部分人在听到这样残酷的真相时,都难以保持冷静,更不要说如此理智的分析了。“有,那些证据现在都在垣之手中。只要想办法将这些证据呈上,宁家的案子才能重见天日。” “这不容易。”温御分析道:“垣之的身份现在见不得光,冒然把证据交上去,不但翻不了案,只怕连他的性命都难以保证。” “这也就是我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宁垣之狠狠的锤着石桌。 阿福紧蹙着眉头,显然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一时间,三人都有些沉默。 “不够。”清冷的嗓音打破了三人的沉默。云溪灵摸着赤血的手停了下来,“光是这些远远不够!” “怎么说?”阿福问。 “如果我是云霄鹏,我完全可以说这些不过是你们的一面之辞,所谓的证据也全是捏造,根本没有可信度。”云溪灵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宁垣之不服,“我父亲查的那些,就足以证明他是冤枉的!” “好,就算如此。那云霄鹏也完全可以一口咬死自己不知情!当年他不过是为了朝廷安稳,这才不假思索地就把伪证呈了上去。”云溪灵非常了解那个冷血无情的男人,“你手上的证据,只能说让是你宁家翻案,云霄鹏最多也就落个降职罚俸,完全无关痛痒。” “可是当年他私毁信件……” “谁看见了?”云溪灵直视着他的双眼,“没有人证,谁能说他私毁信件?就凭你是宁垣之?那他也可以说是你怀恨在心,蓄意报复。” 这话问住了宁垣之,他张了张嘴,半响接不下话。 云溪灵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你父亲说有人邀他一起举事?这个‘有人’又是谁?十年前的那桩惨案中,云霄鹏不过是一个推波助澜的小人物,真正让你家破人亡的那个幕后黑手,你就不想把他揪出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达成共识 云溪灵的话狠狠刺激着宁垣之的神经,他紧绷着身体,额头上青筋乍现。 他不想揪出幕后黑手吗? 不,他想!他比任何人都想把那个让自己家破人亡的凶手揪出来! 可是怎么揪? 他手上的证据除了能证明父亲清白外,最多也就是把云侯府和南御史府拉下台,这还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要是云霄鹏像云溪灵说的那样咬死不知情,那么他受到的惩罚最重不过是夺去侯爷封位。那当初宁家几百口人的血债又由谁来负责? 宁垣之双目赤红,显然是开始钻牛角尖了。阿福无奈一叹,望向云溪灵的眼中隐隐有些忌惮,“郡主既然把话说的如此明白,那必然是有办法的。” 话落,宁垣之猛的抬头,温御也看了过去。 云溪灵笑意不减,“我能不能有办法,就要看你肯不肯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了。” 阿福憨厚的脸上逐渐咧开笑容,“我若说出一切,郡主能做的什么程度?” “你希望到什么程度,本郡主就能给你到什么程度。”云溪灵掷地有声地说道。 “嗬嗬嗬……”阿福忽然大笑起来,沙哑的声音在这宁静的梅林中尽显的有几分阴森。 半响,他收起笑意,盯着云溪灵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有一个人,她亲自参与了宁国公的整个计划,也亲眼见过那幕后之人!” “什么!”宁垣之震惊的站起身,“福叔,这些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阿福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语气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就你这性子,告诉你还了得!”当初他费尽心思找到他的时候,宁垣之就要死要活的想进京拼命,好不容易被他拦了下来。结果等后面他拿到宁国公留下的证据时,更是铁了心要去翻案!就冲他这急躁的性子,阿福毫不怀疑,要是真把一切都说了,宁垣之不闹个天翻地覆就见鬼了! 被自己的叔叔嫌弃,宁垣之也不敢回嘴,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旁边看着他们。 “能在说详细些么?”云溪灵脸上的神色逐渐严肃。 阿福稍稍思索了一下,“郡主应该知道宁国公和我的老主人帝师乃是莫逆之交吧。”云溪灵点了点头,阿福又道:“当时宁国公与那些人虚与委蛇的时候,还有一人在旁,专门负责收录来往书信。那个人就是老主人的女儿——许知妧。” 阿福说到这里,云溪灵的眼睛突然一亮,她知道,她今天真正需要的东西来了! “事发之前,小姐曾带着书信回家,被老主人无意撞见。但老主人并没有询问小姐,反而是避人耳目前往宁国公府质问国公为何要反,国公那时怕打草惊蛇无法言明,后来老主人就不再与国公往来。但是在出事的半个月前,老主人突然命我将小姐接走。随后宁国公府抄家,老主人也一病不起。然而,就在三个月后,有一人身着斗篷悄悄来过帝师府。隔日,下人们就发现老主人已经气急攻心而亡。” “许知妧…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谁提起过……”云溪灵蹙起眉头。 “福叔,你的意思是姑姑她看到了那个斗篷人?”宁垣之连忙问道。 阿福点了点头,“那天,小姐就在隔间给老主人煎药,她应该是最清楚来人身份的。” “福叔你说的这条线索非常重要,可还有一个问题。”温御严肃的看着他们,“你们不要忘了,帝师因当时包庇宁叔叔也惹的皇上不快,他死后帝师府就被夷为平地,下人们纷纷遣散,许小姐也不知所踪,现如今她是死是活,我们谁都说不准。” 话落,亭内的气氛又再次凝重起来。 阿福满是伤痕的手摸索着下巴,黝黑的脸上神情复杂,“小姐她肯定还活着。” “福叔你真的能肯定姑姑尚在人世?”宁垣之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原以为陷入绝境,转头又柳暗花明。 “我能肯定。”阿福郑重的点头,他抬头看向温御,“御小将军,你知道十年前老主人曾与令尊提起过有关一份藏宝图的事吗?” 温御蹙眉回忆着,其他人也不催促,须臾,他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嗯,我记得这件事,当时我和家父都以为帝师开玩笑,所以并没太放在心上。后来帝师病逝,这件事也就再没人提起过,今天若不是福叔说起,我都快忘了。“ 阿福很能理解,当时老主人不过随口一说,温将军没有在意也是人之常情。 “自古举事少不了兵器和财力,那份藏宝图本是宁国公用来做诱饵的东西,为了让它显得真实可信,国公甚至连老主人都瞒了下来,他将图纸一分为二,一份藏了起来,而另一份交到了小姐手上。” “可惜的是,宁国公还来不及动用这步暗棋就蒙冤而死。而当时知道有藏宝图这事的,除了我和小姐外,就只有在暗中传信的那个人。那时宁国公府刚被抄家,藏宝图的事对方必然来不及上报。”阿福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所以在帝师病逝的当夜,斗篷人走后,又来了一群人。他们暗中劫走许小姐,意图从她口中得知全部的藏宝图,闷声发大财。”云溪灵轻抚着赤血冰凉的身体,将阿福的后半段话说完。 “不错。”阿福先是欣赏的看了一眼云溪灵,而后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讽刺,“钱这种东西,有谁会不喜欢?何况是那么大一笔的天降横财。当时小姐来不及准备,只能匆匆将手中的藏宝图交给了我,自己引开了那些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人来寻过我,这也就证明他们还没有从小姐口中得知藏宝图下落。那么小姐,就一定还活着!” 宁垣之紧皱着眉,“可我们并不知道那些人把姑姑带到了哪里,就算姑姑还活着,我们又该怎么找到她?现在能肯定的,就只有云侯府和南御史府在案中牵扯甚深。其他的线索太过零散,根本没有头绪。” “江南方向。”温御说出了云溪灵心中的话,他修长的食指敲着石桌,“前不久,那伙偷运灾银的山贼和我提到过这个地方。” “那些地痞流氓肯说了?”宁垣之挑眉。 温御薄唇扬起弯弯的弧度,端的是君子如玉、气质如兰,不过从这君子嘴里说出的话却暗含杀戮,“大家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不就什么都说了。” 虽然温御说的非常温和,但在坐的三人,包括那个躺在树上的夜七,都不会天真的以为那是单纯的喝茶聊天, 阿福也轻轻颔首,“我这些年装疯卖傻,也是打探到小姐极有可能在江南的方式。” 温御沉思着,随手折下一枝梅枝,借着落叶和花瓣在石桌上点画,“我们如今可以兵分三路,垣之你要找机会让墨见到那些证据,告诉他你的身份和当年的真相。只要他相信了,那你的命也就保住了。我们没办法立刻让陛下相信,但却可以提前把烨墨争取过来。只要他站在我们这边,那么翻案的阻力就会大减。” 宁垣之心知,在运筹帷幄这方面是他的弱项,所以他不会自以为是的去发号施令。 “我会暗中派人前往江南,寻找许小姐下落。”温御说完后,又将视线移像阿福,“福叔,还要委屈你在装疯一段时间。等找到许小姐后,我会想办法和恭亲王说明情况。” 阿福对这样的安排没有异意,但他的视线却若有似无的注意着云溪灵的神色,“郡主有没有什么提议?” 云溪灵口中呼出白雾,笑容浅浅,“也许...我们不用那么被动。” “哦?愿闻其详。”阿福依旧挂着憨笑。 云溪灵知道对方在试探她,倒也不恼,“御小将军,你不觉得最近京都之内很不平静么,灾银、司礼监、画国公府....” “你是说....”温御心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云溪灵神情平静,语气上甚至没有一丝变化,“很像,不是吗。假如把司礼监和画国公府分别代入十年前的帝师府和宁国公府。那么刚刚那些看似零碎的线索,是不是就能连起来了。”话说到这,云溪灵的眼神骤冷,“十年前因宁国公插手,使得那些人的大计落空。苦心经营多年,耗尽心血,却只拉下个宁国公府和帝师府,换做是你们,能甘心吗?” 说着,云溪灵也不等他们回答,自顾自的低笑,“若我是那个幕后之人,就绝不会就此罢休!”她唇边的笑容愈发冰冷,“十年前没办成的事,十年后当然要办成了,不是么?只不过,他们这次稍微更改了一下方式。” “若真是这样,那事情就严重了。”温御沉下声,眼中神色凝重。 宁垣之完全没想过,明明商量着如何为宁家翻案,竟还能和京都内的几次刺杀联系上,他咬牙切齿道:“那些人还真是贼心不死!”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你该庆幸他们贼心不死。否则,要想替宁国公翻案,还真是不容易。”云溪灵安慰了一下,便转头看向温御,“御小将军,秦沐风那边你可以继续查下去,相信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郡主大才。若为男子,必可封侯拜相。”阿福感叹的鼓起掌。 云溪灵失笑摇头,“无论是男是女,溪灵都没有这种雄心壮志。”她对上阿福那双另有深意的眼眸,“如今事情都谈妥了,那就提前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阿福顶着他憨厚的笑脸取过斗笠,“能麻烦御小将军送我一程么?” 温御微愣,阿福背对着云溪灵给了他一个眼神,温御心中了然,“好,我送福叔。” 随后,两人就一同离开。等他们走远后,云溪灵突然提出了她相助的条件,“宁世子,你刚刚问我帮你的条件。” 宁垣之望着她,“你想好了?” 云溪灵平静的颔首,“我的条件只有一个,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后,我要你照顾青浅。” “啊?”宁垣之一时间没太明白,“照顾?怎么照顾?你不会是想让我娶她吧?”说到这里,宁垣之表情微微别扭。 云溪灵内心翻了个白眼,“宁世子想多了,我是要你把她当作青璃一样照顾。” 宁垣之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就这个啊,吓我一跳。” 看他一副‘小事一桩’的表情,云溪灵有些不放心的把话再说详细些,“我要你在圣上面前,亲口认下青浅为妹妹,给她未来宁国公府小姐的身份。” 这就有些出乎宁垣之的意料,“她一个奴籍小丫头....” “你放心,很快就不是了。”云溪灵微微一笑,“而且我相信,青璃会很乐意有这个妹妹。怎么样,我的要求,不难做吧。” 宁垣之左右衡量着,而后点头。“我答应。” 这下,云溪灵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合作愉快。” 她笑着朝宁垣之举了举没有茶水的小瓷杯,宁垣之挑眉回敬。两个瓷杯相触瞬间,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至此,两人才算是真的成为合作伙伴。 与此同时的佛寺后门 温御将阿福送上一辆普通的马车,“福叔,你是不是有话要交代?” 阿福温和的笑了笑,将面对云溪灵时的疏离收起,“御小将军,你也别怪我多疑,我实在是有些信不过云溪灵,那个人给我的感觉,比云霄鹏还要复杂。所以这些事,我也只能告诉你,当年宁国公查到的人中,有你大伯和.....” 阿福突然压低声音,温御的瞳孔随着对方的话语渐渐缩小,脸上的神色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阿福说完后就坐上了马车,他看着温御渐渐恢复冷静后,道:“御小将军,事关重大,我希望你三思而行。” 阿福话中有话,温御沉默的点了点头,在阿福的注视下转身离去。刚刚这些话阿福刻意避开了云溪灵,显然心中对她还有芥蒂,无法完全信任。 这几年的相处下来,温御对云溪灵的为人和做事风格非常清楚,既然对方应下合作,就一定不会反悔。阿福的担心他能理解,但温御并不打算多说什么,他不会强行要求别人要怎么看待云溪灵,也不会刻意去为云溪灵和别人解释什么。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看法,是非对错,各有见解。他现在需要好好消化一下今天获取的信息,才能确定下一步要怎么做。 就在温御往回走的时候,青浅也拎着一小篮茶叶在林间乱晃,小姑娘偶尔会蹲下捡些干净的落花,偶尔又会抬头看看天空。“我还要在这儿晃多久啊.....” 青浅委屈的撇着嘴,以一步三退的龟速前进。 窸窸窣窣—— 左前方传来几声轻微的声响,青浅微微蹙眉,下意识放轻脚步走了过去,越过层层梅枝,隐约可见一男一女漫步林中。 青浅一开始还以为是哪家公子小姐在幽会,体贴的往后退了几步。这时,‘幽会’的两人忽然对立而站,也就是这一晃而逝的转身,让青浅看清了男子的容貌。 雪白的梅朵下,秦沐风一袭淡蓝锦袍立于其中,寒风拂过,卷起白梅的冷香,也卷动了锦衣公子墨色的发丝。此刻,那人温和的俊脸上,并没有扬着往日那抹微笑,轻抿的唇瓣间尽凉薄。 因为云溪灵的关系,导致青浅对他也甚不待见,当下就打算离开,可还没等她挪动脚步,就模糊的听到那二人的对话。因为距离较远的关系,青浅听的并不清楚。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去。青浅心中很清楚自己没有像夜七、蝴蝶姐姐那样的武功,就算知道秦沐风和那个女子之间有什么秘密,她也不会自作聪明的凑上去,在她看来,自己能不能听到对话内容不重要,只要别被人发现抓到就好。 小姐向来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凡事要量力而为。而青浅也确实是用心听了进去,所以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小姑娘本身就站的远,又刻意屏着呼吸,离开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故而秦沐风根本就不知道,他自认为隐秘的会面,已经被人尽收眼底。 小路的另一边,青浅头也不抬的往会走,刚好就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云霖。 云霖不解的拦住她,“青浅,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后,青浅紧绷的身体才骤然一松,她磕磕碰碰的说道:“我...我去拿茶叶,然后……然后就走到这儿了。”说完,她还专门把手中装有茶叶的小篮递了过去。 云霖瞥了一眼已经散开的茶包,眸光不着痕迹的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微红的脸颊,沾着泥土的鞋跟、还有明显急促的呼吸,显然是从一路小跑所致。 “你,没事吧?”云霖试探的问。 青浅一面扬着笑容一面努力调整呼吸,“没事没事。霖少爷我就先回去了,小姐还等着喝茶呢。”说完,抱着小篮子就离开。 云霖就这样在原地目送,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后,原本隐于树后的一个白衣男子走了出来。他面色平静的来到云霖面前,“小少爷,需要我去查查吗?” 云霖没有看他,男子又道:“那小丫头绝对有事儿瞒着您,您就不好奇么?若是需要的话,属下可以帮您...” “闭嘴!”云霖冷冷的打断,男子看他面露不悦,也不好再继续开玩笑。 “你的任务是盯死云霄鹏,至于其他的,最好少管闲事。”云霖语气平淡,可凤眸中却流露出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冰冷。 白衣男子拱了拱手,“您放心。”随后,又忍不住再次确认,“小少爷,您真不打算让安子去小姐身边保护吗?” 云霖看了他一眼,“不打算。” 男子无法,小少爷脾气太倔,他实在是劝不动。 “你可以走了。”云霖不客气的赶人,就在话音落地的瞬间,那哪儿还有男子的身影。云霖长长叹了口气,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披风后,这才慢慢往回走去。 借着清冷的梅香,他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零杰,也就是刚刚那个在他身边的白衣男子。他和零安是云霖在南秦养病时,无意间救下的一对兄弟。当时云霖看他们可怜,就伸手帮了一把。谁料事后,这兄弟二人非要认自己为主,说是什么报恩。云霖被缠的没办法,后面又想起北越这边他没有什么帮手,一个嘴快就答应了。 后来,零安和零杰就暗中跟着他来到了北越。可随着相处时间久了,云霖也就开始察觉出不对来了。这两兄弟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怎么会被几个强盗抢去包裹流落街头呢?都怪他当时手贱,惹上这两个甩不掉的。 事到如今,云霖已经能确定,这两人是南秦的某位好心人送给他做护卫用的。他们对自己绝对没有恶意,可是,云霖不敢保证零家两兄弟会不会对姐姐不利。在没有彻底弄清这两人的底细之前,他绝对不会冒险把人送过去。何况,姐姐身边还有夜七,自己也不用太过担心。 一说起夜七,云霖就忍不住感慨。这九千岁对姐姐真是太好了,可惜他是个太监,又已经去世了。不然云霖都怀疑,他是不是对自己姐姐有意思。 不得不说,在这一瞬间,云霖离真相几乎就是层窗户纸的距离。不过可惜的是他这个想法只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所以,云霖就这样完美的错过了发现真相的机会。因此,等他日后再回想起时,每每都要咬牙切齿一番,当然这是后话了。 等云霖重新回到小亭的时候,只见亭中早已坐满了人。温御和轩辕明在品茶聊天,邱小雨和肖烨海在追逐打闹,青浅那个小丫头则在亭中转来转去,一会儿给这个添点热水,一会儿又给那个递点东西,忙的不亦乐乎。 唯独云溪灵,安静的依坐在亭子边缘,目光柔和的看着林中梅花随风摇曳。 第一百四十章 风舂雨硙 冬日之下,于焚音古刹中赏梅,闲听风吹花动,静观云卷云舒,对云溪灵而言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云霖看她眉宇间透露出浅浅的愉悦,本来郁结的心情也缓缓放松,少年意气风发的脸上扬起笑容。 “姐姐,我回来了。” 云溪灵顺着声音望去,云霖抱着一束还点缀着寒露梅枝走来,献宝儿似的送了上去,“怎么样看好吧。” 云溪灵接过梅枝,夹杂着寒意的梅香扑面而来,她望着那束浅粉的梅花眼中闪过诧异,“粉梅?你从哪儿……”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就感到肩上一重。回头望去,只见邱小雨笑嘻嘻的把头放在她肩上,“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颈肩温热的气息散开,云溪灵有些无奈的往后退了退,将手中粉梅递过去,“小霖刚刚摘回来的。” 瞧着面前异常新鲜的花枝,轩辕明放下茶杯,“没想到这满山白梅中还有一株粉梅,云小少爷你在哪儿摘的?能带我去看看吗?” 云霖听后,侧身指着靠近古寺的那片梅林,“就在……” “殿下不好了!” 侍从焦急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瞬间打断了云霖话。 肖烨海皱着眉头站起身,“出什么事了?” 侍从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太后…太后病倒了……” “什么!”肖烨海周身气势突变。 侍从抬手擦了把脸,“宫里刚传来的消息,太子殿下他们都已经赶过去了。” 肖烨海歉意地对着轩辕明抬手,“明殿下,我现在要立刻回宫,就不奉陪了。” 轩辕明和邱小雨对视了一眼,后者跟上肖烨海,“我也去。” 肖烨海瞟了一眼本想拒绝,可看她神情坚定,心知自己是劝不动的。太后病重非同小可,他没时间在这里耽搁,“那就走吧。”话落,三人匆忙离开。 随着三人离去,原本悠闲静谧的时光也显得有些压抑。云溪灵也甚是担心太后身体,干脆找了借口离去,临行前和温御交换了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 山寺门前,夜七早就驾车等候。云溪灵和青浅上了马车后,云霖便骑马跟着车旁,下了山路后就直奔官道而行。 车厢内,青浅先是将粉梅安放好后,就凑到云溪灵身边低语,“小姐,奴婢刚刚看到秦大人了。” “秦沐风?”云溪灵对这个名字可谓是非常敏感。 青浅点头,“奴婢正要回来的时候,听见林中有动静,走近一看发现是一对男女,那个时候男的刚好转身,奴婢就瞧见了。” 云溪灵垂眸,墨色的瞳孔中倒影着那含苞待放的粉梅。“那女的呢?有什么特征?” 青浅紧抿着双唇,“……她穿着件白衣裳,唔……个子…比普通姑娘要高一些。” 青浅努力的回想着当时的所见所闻,突然她拍着自己的大腿,“对了!奴婢有听到他们说…花!” “花?”云溪灵轻笑,“莫不是也来赏梅游玩的。” 云溪灵开玩笑的抬起头,青浅撅着嘴惭愧的看着她,“小姐对不起,奴婢当时不敢多待,什么都没听清楚。” 小姑娘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都带上哭腔。云溪灵无奈的屈指弹了弹她的眉心,“我又没怪你。” “可是……”青浅对自己没能帮上忙耿耿于怀。 云溪灵神秘的扬起嘴角,白玉般修长的手指抚过粉梅尖头的露珠,冰凉的湿意从指尖散开,“你做的很好。” 对于青浅‘临阵脱逃’的行为,她并不生气。相反,云溪灵很高兴,她布下局正在慢慢收拢,在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前,她不希望青浅出任何问题。 秦沐风、白衣女子、花……… 云溪灵心中默念着,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念头,可还没等她抓住那一丝乍然闪现的思绪时,车厢外响起来少女甜美的声音,“你是溪灵身边的小厮对吧!你家小姐在车上吗?我想和她说说话。” 夜七看着面前拦路的人,耸肩,“小姐,韩小姐找。” 云溪灵撩起窗边厚重的兔毛垂缦,冷气嗖的一下就窜进温暖的厢内。云溪灵含笑看着把自己裹成绒球的韩梓,“真巧。” 雪球一般的韩梓迎着阳光扬起笑脸,摆手道:“不算巧啦,我本来也是要去找你的。” “嗯?” 韩梓没有回答,转身让下人从车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这个,有劳你转交圣女。” 送给云溪雅的东西?云溪灵用眼神示意夜七收下,等木盒落到青浅手中后,韩梓这才开始解释,“里面是些补血的药材,送给她补身体的。” 云溪灵扫了一眼盒中上好的人参,“你怎么不自己送过去?” 韩梓冻的泛红鼻尖吸了吸,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去不去,我又不喜欢她。” “既然不喜欢,那还送她东西?”云溪灵打趣的看着她。 韩梓一张小脸皱了起来,双手一摊,语气颇为无奈,“还不是我娘,非说什么‘圣女以血为墨为太后抄经,这种无私的精神值得我学习’,硬是要让我送点东西过去。” “以血抄经,别出心裁。韩夫人让你学她倒也没错。”云溪灵笑着迎合。 韩梓撇着嘴,“那可不,这事在整个京都都传开了,人人都夸她这儿好那儿好,都快把人比做天上仙子下凡普渡众生了。” 说到最后,韩梓秀气的翻了个白眼。 “仙子哪儿能普渡众生?”云霖笑着接话,“那不是菩萨的事情么。” “略略……”韩梓看他当面点出她的暗语倒也不恼,双手收到披风下来,“她也确实能担的上仙子二字,比起两年前,现在的她更讨人喜欢了,不过……” 韩梓停顿了下来,小跑着凑到窗前,示意云溪灵把头伏下来,手遮着嘴巴在她耳边把后半句话补全,“不过我总觉得,你姐姐她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平易近人,那股自傲的劲儿也更胜从前。”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说的也就是这个时候。韩梓无意的抱怨,正好说出了云溪雅身上最大的变化,云溪灵幽深的瞳孔中流转着淡淡的倾佩。 韩梓说完后就往后退开,朝中在车内的云溪灵眨了眨眼,“好啦,我还要赶着去上香,就不和你多说了。刚刚的话不许告诉别人哦~” 云溪灵颔首,示意对方的马车先行,等韩梓走远后,才让夜七驾车返回侯府。 云轩阁内,青浅将粉梅小心翼翼地放入花瓶中,“小姐,那个木盒要什么时候送过去?” 云溪灵脱下厚重的斗篷,瞥了一眼桌上的木盒吩咐道:“你去拿给青璃,让她送去雅菡阁。” “哦。”青浅点了点头拿起木盒就去找青璃。 云霖不着痕迹的看了看青浅离去的方向,似是好奇的说,“姐姐让青浅去送不就好了。” 云溪灵的唇边染上几分神秘,“她不行。” 云霖见自己套不出什么话也不强求,他起身将云溪灵大开的窗户关了一半,“这儿天看着暖和,风一吹就是冷的,我让人熬些姜汤过来。” “不用了吧。”云溪灵微微皱起眉,她不喜欢喝姜汤,味道太冲了。 云霖凤眸弯弯,看着她不说话。 被自己弟弟这样盯着让云溪灵有点别扭,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罢了罢了,不就是一碗姜汤么,随他高兴吧。 眼看云溪灵的态度软化,云霖这才心满意足地朝外走去,离开前还不忘提醒在园中打扫的白鹭,“我一会儿就回来,告诉姐姐等着我。” 白鹭听话的点头,云溪灵看他一副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摇头,“又一个小管家婆。” “又一个?”刚把马车停好的夜七冒了出来。 云溪灵笑着拨弄了一下点缀着紫水晶的玉兰发簪,眼神柔和,“你家主子是大管家婆。” “噗……”夜七强压笑意,“都是为了小姐的身体着想……”他的话说到一半,如猫般圆眼忽的凌厉起来,抬手就从腰间抽出飞镖,二话不说的朝院中的袭去。 冰冷的刀刃割破空气,角度刁钻的在半空打圈。叮的一声脆响飞镖撞击到剑刃,夜七高挑眉头,两指轻松的夹住回旋而来的暗器。 蝴蝶踩着树稍缓缓落下,暗蓝的劲装在空中划起弧度,被蝶面覆盖住的半张脸上冷冰冰的。夜七一向不喜欢面对这样的冷美人,但蝴蝶的武功又确实让他心痒,如果可以的话,他是很乐意和她打上一架的! 夜七跃跃欲试的把手搭在腰间刀柄上,蝴蝶瞥了一眼,面不改色的越过他,“我不是夜九。” 这句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夜七却是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嘁的一声将手松开,双臂交叠枕着后脑勺。 蝴蝶不是夜九,一旦交手断无退让之说。夜七的武功走的是投机取巧,对上夜九那样中规中矩的要取胜不难。但如果对手换成和他一样,出手诡异完全没有规律可循的蝴蝶就不一样了。 蝴蝶此刻没心情去在意夜七的想法,她快步上前对着云溪灵单膝跪地,“小姐。” 云溪灵挥手让她起身,同时夜七也识趣地将院中打扫的丫鬟们赶回了屋,自己斜靠着门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守着。 “都查到了什么?”云溪灵问。 蝴蝶微低着头汇报道:“我和夜九一路沿江南而下,在荆州找到了一座宅子,说是南家人专门为酿酒买下的。” “酿酒?”云溪灵嗤笑起来,“那宅子里面呢?除了酒之外,还有什么?” 蝴蝶对云溪灵的敏锐非常佩服,“有人,一个半边脸被火烧伤、行为癫狂的女人。” “呵呵,好端端的酒庄里藏着个女人。”云溪灵脸上讥讽之意越发明显,“南家这酒酿的可不简单啊。” 蝴蝶严肃的表情上露出丝丝笑容,“确实不简单。而且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另一波人也在暗中搜查。” 说到这里蝴蝶停了下来,她回想起不久前在酒庄的那场厮杀。 那天趁着月色朦胧,蝴蝶和夜九潜入庄内。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女人带走,谁知中途杀出个程咬金,双方完全是迎面撞上,避无可避。 纵使蝴蝶夜九二人武艺超群,可敌众我寡,又要护住那个疯女人,到底是双拳难抵四手,经过好一番苦战才得以逃脱。一路上他们都快马加鞭,可那群不知身份的人依旧紧追不舍,无奈之下只得绕道,多次乔装打扮,才得以喘息。也正因如此,她和夜九才会耽误了那么长时间。 “对方身手一流,目标明确,是冲着那个女人去的。虽然费了点功夫,但还好是赶回来了。”蝴蝶平静的说着,对那一段紧绷神经的日子习以为常。 这些听上去简单,可云溪灵还是能从她的话语间体会到当时情况的凶险,“辛苦你们了,身上的伤严重么?” 蝴蝶摇了摇头毫不在意,“都是皮肉伤不碍事,麻烦的是那个女人。” “她人呢?” “在京都郊外。”蝴蝶神色带上了些许怪异,“她一路上还算安静,可眼见要进京了就开始奋力反抗。我和夜九看她精神状态不对,也不敢勉强,只好先把人安放在郊外。” “你们知道她的名字吗?”云溪灵话虽然这么问,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我们还真不知道,不管怎么问她都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蝴蝶说着,又乍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她一路上口中都念叨着什么‘报应来了’。” 云溪灵凤眸深邃,“报应……要这样形容也没错。你们先好好养伤,她的事我回在安排。” 蝴蝶也不多问,行完礼后就转身离开。路过夜七时说了一句,“他伤的比我重。” 夜七吊儿郎当的表情一顿,眼中几不可见的闪过担忧,“那就好好养着,可别拖后腿了。” 蝴蝶略显苍白的下唇微抿,不可置否。 小院内寒风袭袭,吹的玉兰枝干哗哗作响。云溪灵抬头望着那株深绿色的植被,眼神飘忽,似乎在透过它看向某个角落。 许知妧…… 她默念着这个名字,虽然还没有见到蝴蝶口中的女人,但她就是能肯定,她就是许知妧。 这算不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前不久他们才谈到这个人,如今就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天助我也,只要让宁垣之和阿福见到她,相信这位疯癫的许小姐就能恢复神智了。 云溪灵眼中光彩夺目,整个人都洋溢着难言的兴奋。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管云溪灵牢牢掌控着先机,但总有一些事情是她顾及不到的。 比如太后的病情加重,又比如宁垣之的身份提前暴露。 通往皇宫南门的大街上 “来人!把这个乱臣贼子给抓起来!”南御史指着浑身是血的宁垣之大喊。 宁垣之吃力的捂着肩膀,只见他的右肩上赫然插着一支利箭,箭头深深穿过他的肩膀,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瞬间就染红了他的大半边身体。 原先戴在脸上的面具,此刻被染上了血污滚落在地。 宁垣之苍白的脸上满是虚汗,紧压着伤口的手上渐渐流出黑色的污血。眼前的画面从清晰变为模糊,而后越来越扭曲,耳边的嗡嗡声响成一片。快速流失的血液加上剧毒,让他来不及辩解半句便陷入了昏迷。 侍卫们手执长剑,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宁垣之刚和阿福分开独自一人返回住宅时,正好遇上了要回宫的肖烨墨。 就在二人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不知从哪儿冒出一群刺客,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袭击太子座驾。周围百姓吓的到处逃命,原本井然有序的街道瞬间乱作一团。 那些刺客丝毫没有人性,所过之处皆是血腥,肖烨墨身为太子不可能见死不救,可没料到除了这些明面上的刺客外,暗处还隐藏着不少人。他们根本不顾会伤及自己人,顷刻间阵阵箭雨从两侧袭来。 眼见肖烨墨后背大开,宁垣之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替他挡住了那致命一箭。也就是这个时候,南御史带着巡城侍卫赶来,撞破了宁垣之的身份。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宁垣之那张脸让南御史心里警钟大震,当下也顾不得会引起怀疑,一心只想把宁垣之抓起来赶快解决掉。 “御史大人急什么?”肖烨墨冷冷的看着他。 南御史强作镇定的抬手,苦口婆心的劝道:“太子殿下,此人乃是宁国公之子!万万留不得啊!” “他的谁本宫比你清楚。”肖烨墨无视了南御史,直接让人把宁垣之搬上马车着人治疗。 南御史见状心中大叫不好!为了身家性命,硬着头皮上前,“太子殿下………” “御史有话改日再说吧。”肖烨墨留给他一个背影,就回到了车厢内,望着这个本该死去多年的伴读,心中异常复杂。 南御史一路目送着太子的座驾离去,心中的恐慌和不安无限放大,隐于官袍下的手死死攥紧。 “大人……”留下的侍卫看了眼满地尸体,“这些还要留着吗?” 南御史瞪了他一眼,气急败坏道:“烧了,全部烧了!” “是!”侍卫们不敢多问,低着头利索的清理现场。 另一边,太子遇刺的消息也传进了温御和画子息耳中。二人不约而同地赶往太子宫,看着侍从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进出,二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出担忧。 “烨墨!”画子息紧绷着脸,肖烨墨闻声走了出来,“你们怎么来了?” 两人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松了口气。 “还问我们怎么来了,你当街遇刺的消息都传开了。” 肖烨墨来不及和他们解释这些,俊美的脸庞上神情严肃,“遇刺的事先放一边,你们跟我来。” 三人走到屏风后,只见软榻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等看清男子面容后,画子息平静挑眉,温御神色自若,虽然两人神情各异,但都很默契没有一点儿惊讶。 肖烨墨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哼笑着看着他们,“救治及时,垣之体内毒素已经排出,过两天就能醒过来。现在,两位是不是给本宫解释解释?” 连本宫都用上了,看来气的不清。 温御和画子息对视了一眼,前者缓缓开口,将自己刚刚知道的事情慢慢道来,随着他的讲诉,画子息和肖烨墨的心情都沉了下来。 画子息嗤笑道:“我就说当年的事情有问题!哪儿有那么巧的,才冒出点儿端倪,人证物证就蜂拥而至。还好我当年留了一手,不然这桩冤案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你还敢说!”肖烨墨瞪了他一眼,“你当时多大,十二岁就敢违抗圣旨私放人犯!” “不然怎么能是我们画世子呢?”温御对他这些年来的隐瞒也不高兴。 画子息无所谓的笑了笑,“人嘛,谁还没个年少轻狂。再说了,要不是我,垣之能活到现在?” 肖烨墨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当务之急是要稳住父皇那边,我想办法请旨重审旧案。” 此话一出,温御和画子息也严肃了起来。 “垣之的身份特殊,瞒是瞒不住的。”画子息摸着自己的下巴,“如今他替墨挡箭命悬一线,倒是个好由头。” “不错,无论宁国公当年做了什么,垣之罪不至死。”温御说着停了一下,脑中蓦地想起一件事,“两年前的狩猎,陛下曾说要给救驾之人赏赐,当时垣之拒绝了。” “没错!”画子息眼神顿亮,“两年前救圣驾,加上今日的事,再由墨开口,足够让陛下答应重审宁国公案!” “让父皇下旨重审不难,难的是朝中那些人只怕不会轻易松口。”肖烨墨冷静的思考着,漆黑的瞳孔瞥向不远处的一株玉兰花树,“宁国公案最大的受益者,可是云候和南御史两家。如今要重审此案,他们两人决不会坐以待毙。” “这倒也不用太过担心。”画子息神秘的笑起,“不是还有群主么。” “你的意思是……” “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云溪灵安排的你和垣之见面吧。”画子息没有回答肖烨墨,反而是对着温御直奔主题。 温御抿唇不答,画子息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哎,又被她抢先一步。老实说吧,你们有什么安排,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我们……” 温御才开口,肖烨墨就笑着打断,“你不要告诉我她没安排,咱们这位郡主的性格,你我都很清楚。” 温御无奈的叹了口气,将云溪灵的猜测,以及许知妧的事也说了出来。不过关于阿福和朝中内鬼的事情,他刻意瞒了下来。 倒不是他不信任他们,而是这件事太大了,在没有确定之前,他不想打草惊蛇,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与此同时的温府,温茉兰正和自己父亲汇报着之前去云候府的所见所闻。 温肃琼挺着一个将军肚,和蔼的脸上眉头紧皱,“照你的说法,那个云溪灵和南秦顺和公主关系还不错。” 温茉兰嗯了一声,“不仅如此,那个云霖也不简单。我原本是让小童去设计他,可小童落水后无论怎么问,她都说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这让女儿觉得很奇怪。” “哼,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用不着放在心上。”温肃琼对云霖毫无兴趣,“倒是他那个姐姐有些碍手碍脚。” “云溪灵此人城府极深。”温茉兰眨了眨眼,“而且她和雅儿…似乎是撕破脸了。”尽管两人面上还维持着短暂的和谐。 “撕破脸好。”温肃琼脸上笑容阴诡,“有圣女来牵制群主,对我们而言有利无弊。” “父亲,您到底要做什么?”温茉兰忍不住问道。 温肃琼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这件事你做的很好,回去休息吧。” 温茉兰望着他脸上神秘的笑容终究是没有再问,顺从的离开了书房。等她的脚步声走远后,温肃琼这才取过纸笔,写下一封密信交由心腹送出府。 第一百四十一章 暗流涌动 密信与许知妧被救这两件事,几乎是同时传到了兜帽人手中,他那张隐藏于黑暗之下的脸上神色异常冰冷。 只见他狠狠地拍向木桌,随着一声刺耳的巨响,桌面崩裂桌脚尽断,原先好生生的木桌转眼间变成了一堆废物。 兜帽人看都没看一眼满地狼藉,拿起东西就朝密室走去。 密室中,秦沐风端坐着泡茶,看起来神情颇为悠闲。兜帽人将手中东西丢到他面前,“早就说让他们动手干脆点,干脆点!就是不听!现在还好,一件事没摆平又来好几件事!” 从对方急躁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事情很是棘手。秦沐风慢条斯理地看完甩在面前的东西,半响后抬起头,“所以到底是谁劫走了许知妧?” “现在还不清楚,只能肯定不是上面的。”兜帽人语气冰冷,“许知妧不死,我们大事难成!一旦她进京………”说到这儿,他倒吸了口冷气。 秦沐风也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他摸索着纸张心中思路飞快运转,“冷静些,我们还有时间。” 兜帽人看着他,秦沐风冷静的说,“无论是谁劫走了她,只要她一日没有进京我们就还有机会,那个女人肯忍受折磨装疯卖傻那么多年,心中戒心可想而知,如今京都内还一片平静,就说明她根本不信任那些劫走她的人。” “那只是时间问题。”兜帽人紧抿着唇,“主上筹谋多年,这次不能再失败了!” “我当然知道。”秦沐风给他倒了杯茶,“其实计划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除去了司礼监扳倒了画国公府,拉拢了云候府,只要在弄垮将军府,一切就都尽在掌握之中了。” “没那么简单。”兜帽人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太子和三皇子可不好糊弄。” “所以太后的病加重了呀。”秦沐风似嘲非嘲的笑了起来,“说起来云溪灵不是很得太后喜欢吗?让她进宫侍疾。” 兜帽人闻言,似是一愣,“你这是……” “送群主上路。”秦沐风薄唇微弯,往日盛满柔情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她决不能留!” “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之前一直耐着性子不动手,现在舍得了?”兜帽人调侃的扬起嘴角。 秦沐风嗤笑,“喜欢?或许有一点儿,但不至于说舍不得。”儿女情长比之权利富贵,到底是要靠后站的。他承认,云溪灵是个很聪明的女人,甚至也可以说是这世间少有的能让他欣赏的女人。 可那又怎么样呢? 女人嘛,这世间多的是。何况他给过她无数次机会,可人家就是铁了心要与你作对,难道还要忍着她任由她破坏自己的锦绣前程? 秦沐风嘴角的冷笑越发讽刺,他自认不是什么情圣,没那么高的情操。在他看来,一切都该以自己的利益为先,至于其他的,不过是作为锦上添花的物件。既然云溪灵危险到了他的利益,那就不能怪他下死手了。 秦沐风想着眼底深处渐渐涌起风暴,“另外,我怎么听说宁垣之还活着?” 说起这个兜帽人就气不打一处出,“他现在在太子宫里,重伤昏迷。” “当初你们怎么办事的?”秦沐风不悦,“留了个许知妧还不够,又来一个宁垣之,是嫌事情不够大么!” 兜帽人也有些气急败坏,“你以为我想?当初负责巡城的人可不是我!” “行了行了。”秦沐风不想和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争吵,“宁垣之那边我在想想办法,皇宫那边你尽快安排。” 兜帽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等人走远后,秦沐风放下茶盏,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杯盖,静谧的空间内缓缓响起叮叮的旋律。 接近黄昏,云轩阁内迎来了一位稀客。 小院内,青浅面带微笑地拉起垂下的门帘,带着客人来到云溪灵的面前。 “群主。”来人恭敬的欠下身,云溪灵看书的头抬起,眼前之人有些面生,“你是?” “回群主,奴婢是在公主身边伺候的。”有些微胖的宫女腼腆的笑了笑。 云溪灵眸光微闪,“你家主子有事?” 宫女笑呵呵的圆脸上神色不变,只见她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掏出一小盒胭脂,“这是公主专门命奴婢送来的。”如石榴般嫩红的胭脂盒平躺在她掌心,“公主说,这些时日宫中不断有这样的胭脂送入府内颇受人喜爱,故特此赠予郡主。” 云溪灵静静地看着那盒胭脂,须臾,展颜低笑,“替我谢谢你家主子。” 青浅听到这句话后,这才上前将胭脂收下。宫女见任务完成,也不多留,“那奴婢就告退了。” 云溪灵微微颔首,让白鹭送她离开。 青浅关上门后,仔细的观察着胭脂盒,“小姐,你说公主什么意思啊?好端端的送盒胭脂过来……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云溪灵被她逗笑了,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姑且算是答谢吧。” 青浅不太明白,云溪灵从她手中拿过胭脂,清冷的视线停留在绯红的粉末上。宫里流出、受人喜爱……若真是极受欢迎,她怎么会一点儿消息都没听到呢? 明燕这提示的也算够直白了。 云溪灵柔唇微弯,抬手将胭脂贴身收好,余光瞥见早晨云霖摘来的粉梅,之前那个被打断的念头重新浮现。“青浅,准备一下我们去画国公府看望一下老太君和颖郡主。” “好。”青浅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头发就跑去找了夜七,主仆三人驾车赶往画国公府。 画国公府内,小厮丫鬟们的神色看起来都带着些许的疲惫,走廊过道上大家都闭紧着嘴巴,就连偶尔几句的交谈声都被刻意压的很低。 “灵群主见谅,府里这些时日禁止喧哗。”引路的丫鬟解释道。 云溪灵了然颔首,“颖颖和老太君她们还好吗?” 说起这个丫鬟脸上的苦色更甚,“小姐还没醒来,老太君也是卧病在床。” “岳老王爷不是已经回来了么,怎么还一点好转都没有?”云溪灵问。 丫鬟紧锁着眉头,“听老王爷说,小姐中的毒很是奇特,需要的药材也是繁多。” 云溪灵纤长的睫羽抖了抖,鼻尖嗅到一股苦涩的药味儿。墨色的双眸四处环顾之后,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岳老王爷的身影。 云溪灵挥了挥手让青浅把带来的礼物递给丫鬟,自己朝着岳老王爷那边走去,随着走近,浓郁的药味就显得有些刺鼻了。 “小丫头,你觉得这药怎么样?”岳老王爷低着头,布满皱纹的手上满是药材。 云溪灵瞥了一眼,“闻着就苦。” 岳老王爷闻言,顿时大笑起来,“良药苦口利于病。” 云溪灵不置可否,“那也要有用才行啊。” 话落,岳老王爷将药材放回桌上抬起了头,一双眼睛中满布血丝,“果然是瞒不住你……” 岳老王爷头疼的捏着自己眉心,脸上的疲惫难以掩饰。从回来到现在,他尝试过用这种方法为画颖清毒,可无论他怎么做,这股剧毒就像张了根一样,很难将它彻底拔出。眼见着画颖的身体日渐消瘦,他这做爷爷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云溪灵并没有开口安慰什么,只是扶着老人远离了那冒着浓烟的药炉,“老爷子您要注意身体啊,要是您也累倒了,谁来救颖颖呢?” 岳老爷子随意用衣摆擦了擦染上灰尘的手,长叹了一声,“人老了,不中用了。熬上几天就精神不佳,刚好小丫头来了,就帮我看着药别煎过了时辰。” 守在附近的小厮闻言,拿着披风上前帮老王爷系好后,就扶着他往外走去。 云溪灵目送着他们离开,从桌上拿过蒲扇守在药炉边时不时的扇动一二。青浅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去,乌黑的眼珠转动着,“小姐,要不还是奴婢来吧?” 再名贵的中药煎熬之后味道都是一样的苦涩,而且自家小姐那双修长灵巧的手怎么看都不适合拿蒲扇! 云溪灵微微一笑,“没事,我先扇着。” 青浅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画子息到来后,她才恍然大悟,也不用等云溪灵开口,自己非常自觉的接过蒲扇,安安静静地盯着药炉。 画子息挥手让伺候的人退了下去,“郡主大驾光临,子息有失远迎了。” “画世子说笑了。”云溪灵浅笑着将青浅刚煮好的热茶推了过去,“溪灵可不敢让世子相迎。” 画子息似是没有听出她话中的调侃,撩起衣摆坐了下来,隔着薄薄白雾直视着云溪灵的双眼。 有些话不用说的很开彼此也能明白,尤其画子息与云溪灵又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与聪明人交流,总是能省下很多口舌。 画子息抿了口热茶,“我以为你首选的人会是御。” “这要分情况。”如果可以选择,她是很乐意去和温御商量的。 画子息哼笑,云溪灵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还真是毫不掩饰。“所以,这次郡主想做什么?” 云溪灵视线轻轻落到那扇紧闭的房门上,“古书有言:兵不厌诈。我想试试。”说着,她重新对上画子息的双眼,“我希望世子能帮忙散出颖颖病愈的消息。” “你这是利用她!”画子息含笑的俊颜逐渐冰冷。 “是。”云溪灵干脆的点头,“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宁国公案的真相,如今想要为宁家翻案,颖颖就是一个极好的诱饵。” “宁家和我妹妹的事,我看不出有什么联系。”画子息面无表情的看着云溪灵,黑白分明的眸子中蕴藏着暗流。 “世子太谦虚了。”云溪灵神色自若,“颖颖身上的毒很奇特不是吗?既不伤她性命又不让她清醒。如此大费周章,那些刺客图个什么。话以至此,要不要试试就由世子自便吧。”说完,她就准备离开。 “等等。”画子息在她起身前拦了下来,“你有几分把握?” 云溪灵凝视着茶盏中自己的倒影,“勉强有个五分吧。” “这个五分里面有赌的成分吧?”画子息似感似叹。 “但是赢面很大。”云溪灵温婉的笑着,须臾,画子息无声的咧开嘴角,“对,赢面很大。” 宁静的小院中,一时间只有柴火燃烧时响起的噼啪声。冒着热气的茶水渐渐凉了下来,清雅的茶香瞬间被药味所覆盖。 画子息抬手将凉茶泼到一旁的植被上,“这件事我来安排。” “这是自然。”云溪灵没有意见。她本来就是希望画子息能全权负责这件事,否则也不会专程跑这一趟了。 同样,画子息也很清楚她的用意。传出颖颖即将苏醒的消息,以此来引出那场刺杀的幕后之人,不可否认,这招引蛇出洞非常漂亮! 只要这招奏效,那么局面将发生一个巨大的转变。 “一定要让名单上的人知道,颖颖病愈的消息。”云溪灵将腰间的锦囊扯下放在桌上,纯白的绸制荷包上非常干净。 画子息将荷包收下,也没问她名单的事情,“放心。” 就在这时,青浅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过来,“小姐药好了。” 画子息接过,“我来吧。” 青浅乖顺的退到云溪灵身边,云溪灵也顺势起身,“那溪灵就不多打扰了。”说完,她和青浅就朝外走去。 画子息轻笑着将路让开,就在云溪灵即将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画子息突然道:“你心中有怀疑的人选了,是吗?” 男子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幽幽响起,云溪灵似是而非的笑了笑,“大概吧……” 画子息低笑一声,端着药走入屋内。 另一边,坐上马车的云溪灵微合着眼,思绪停留在那张名单上,她心中确实是有一个怀疑对象,但是那个人的身份有些特殊,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她也不好明说。但云溪灵相信,只要画子息把饵儿抛出去,就一定会有鱼上钩! “小姐,你和画世子打的什么哑谜呀?”青浅忍不住问。 “小丫头耳朵挺灵。”云溪灵睁开眼笑看着她。 青浅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小院儿就那么大,奴婢总不好捂着耳朵呀。” “是这个理,那说说看你都听到了些什么?”云溪灵不介意用这件事来教一教青浅。 青浅琢磨了一会儿,慎重的说道:“奴婢听小姐和画世子的意思,是想借由颖郡主来引出刺客。” “还有呢?” “刺客很有可能与宁国公府的那件案子有关,所以只要抓住了当初刺杀颖郡主的凶手,那么青璃父亲的冤屈就能洗刷了。”青浅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云溪灵的表情。 “真聪明。”云溪灵毫不吝啬地夸赞。 青浅微嘟着唇,“小姐奴婢分析的对不对?” “基本上没什么大错。” “那就是说还是有不对的地方了……”青浅有些低落,明明她和青璃都是跟在小姐身边贴身伺候的,可她学的东西就是比不过青璃。 察觉出青浅心情沮丧,云溪灵摸了摸她的头,“你能想到这些我就很高兴了。” 事实上在云溪灵的心里,她认为青浅能说出表面这层就可以了,但这丫头能把宁国公府的案子也联系起来,这着实让云溪灵有些意外。 要知道青浅对于这件旧案了解的很少,多数情况下是一知半解,除去青璃的身份外,她没有过多给青浅讲过。所以青浅能自己想到这一层,云溪灵还是很欣慰的。 得到了小姐认可的青浅心情瞬间由阴转晴,她把拉着车窗心情愉悦的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 “咦?那不是王小姐嘛,怎么看起来慌慌张张的。”青浅定睛细看,只见王若心站在街口那儿四处张望。 云溪灵借着青浅拉开的缝隙看了过去,眉头一皱,对着驾车的夜七道:“小七过去看看。” “好嘞。”夜七挥舞着马鞭,很快来到街口,王若心也看到了青浅的身影,不顾丫鬟劝说跑了过来。 她气息急促的扶着车栏,“灵…灵郡主……” “王小姐你先喘匀气。”青浅看她满头大汗的样子,递了块干净的手帕过去。这大冬天的,要是吹了风着凉可难好了。 王若心接过手帕,轻轻按压着额头,反复深呼吸几次后道:“郡主你见到韩梓了吗?” “她不是去青山寺上香了吗?”云溪灵反问。 王若心点了点头,“是,她是要去上香。我们还约好了等她上完香就来这里碰面,可现在都快一更天了,她都没有回来。” 少女焦急的声音中透着担忧,“我也让人去了青山寺,看守寺门的小师傅说她早就离开了,可我一路找来都不见她……” “你先别着急。”云溪灵安抚着,“有没有可能是她回家了?” 王若心摇着头,“韩夫人刚刚还叫人来说,让我们早些回去。”说着说着,她的眼中泛起了泪花。 云溪灵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只能提议道:“你让人去你们经常去的地方找找,如果还是没有就报官吧,有官府的人帮忙总要好些。” “嗯嗯。”王若心擦着眼泪,“谢谢郡主了。” “这有什么可谢的。”云溪灵摇头。 王若心吸了吸鼻子,又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朝反方向找去。 “但愿不要出事。”青浅轻声祈祷着。 夜七一边驾车一边说道:“小姐要不要我们也派出人去找找?” 平心而论,夜七还是挺欣赏韩梓这个小丫头的,对人真诚又活泼可爱。 “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到哪儿去找?”云溪灵揉了揉眉心,“你等会儿提前去趟衙门,我怕那丫头关顾着自己找把正事忘了。” “好。”夜七应下。 话语间,马车稳稳地停在了云候府门前。云溪灵才刚一下马车,守在门口的李管家就匆匆迎了上来,“哎呦二小姐呀,您这是去哪儿了?” “李管家,我不是说过小姐去看望颖郡主了吗?”青浅笑着挡在云溪灵身前。 李管家不敢责怪青浅的行为,讨好的弯了弯腰,“瞧我这记性,青浅姑娘莫怪啊。”说着,他越过青浅对着云溪灵道:“二小姐宫里来人了,就在前厅等着您呢。” “宫里的人?”青浅疑惑了,她低声自语道:“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去看看就知道了。”云溪灵说着就朝前厅而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避无可避 前厅内,云霄鹏和大夫人正招待着前来传话的何贵。厚重的垂缦将冰冷的寒风挡在门外,燃烧着的炭火将整个屋子都烤的暖洋洋的。 因为大夫人怀着身孕,故而用来招待何贵的茶水也换成了厨房刚熬好的银耳红枣粥。何贵端着小碗吹了口气,慢慢将浓稠的甜粥饮下。 浸着红枣香甜的粥由喉咙缓缓流向腹部,何贵原先还有些冰冷的身体渐渐暖合起来。他放下小碗,对着面色红润的大夫人道:“夫人这身孕快满四个月了吧。” 大夫人含蓄的弯起嘴角,右手轻轻抚摸着已经隆起的腹部,眼神中充满了为人母的慈爱,“是啊,这头三月过去,我和侯爷都能安心些。” 何贵跟着她的话点了点头,目光转到端坐在主位的云霄鹏,“侯爷今年好福气,估计要不了开春,明燕公主就能为侯爷添一位小公子了。” “借公公吉言。如今燕儿的身子越来越重,我也不放心让她来回奔波,等她身子再好些我一定带人进宫去看望皇后娘娘。”云霄鹏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一位体贴丈夫的形象。 桂嬷嬷也顺着他的话道:“侯爷放心,夫人也嘱咐了厨房要多照顾公主夫人。”话落,她还看了一眼面容温和的大夫人。 何贵看这一副家园和睦,夫妻相亲的画面笑而不语。云侯府内的是非曲折不是他一个太监能评论的,不过云侯的运气是真的不错,有两个出色的女儿,又有两位权势颇大的夫人,虽说嫡子身体有疾,但两位夫人均有孕在身,远赴南秦调养的小儿子也平安归家。总的来说,还是福气大啊。 似乎是看出来何贵的感慨,云霄鹏儒雅的脸上也带着喜悦,“都是沾了陛下的光啊。”说着,他的望着皇宫的方向诚恳的抬起手。 不得不说,在如何表现一位迂腐忠臣这件事上,云霄鹏可谓是手到擒来。若不是云溪灵深有体会,只怕也很难相信这样一张儒雅温和的人皮下,包裹着确实一颗冷血自私到极端的心脏。 “灵儿来了。”大夫人温柔的看着刚刚进屋的云溪灵。“这那么冷的天,怎么也不多穿点?” 云溪灵对大夫人的关怀回于一笑,桂嬷嬷也上墙将暖手的汤婆子塞进她微凉的手中,“快拿着暖暖手,天寒,女孩子家的手要保护好。” 看这对主仆一反常态的对自己那么热情,云溪灵耳边不由回想起方才青浅和她说过的一句话,黄鼠狼与鸡拜年,不安好心! 大概也觉得自己过于热情了,桂嬷嬷挂着笑脸回到大夫人身边。云霄鹏抬起茶盏抿了一口,“灵儿,画老太君和颖郡主的身体怎么样了?” “恢复的不错,”云溪灵笑望着他,“再过些时日就能下床了。” 云溪灵这番话说的很有技巧,她一边模糊了画颖的病情,一边又为即将传出的‘假消息’做足了铺垫。 “没事就好。”云霄鹏眉间的担忧舒缓开了,“何公公你不是有话要和灵儿说嘛。” “呵呵,咱家这不是怕打扰了侯爷和郡主。”何贵笑着动了动手上的拂尘,站起身对着云溪灵道:“郡主,陛下有旨,让您明日进宫为太后侍疾。” 云溪灵微愣,何贵又道:“太后近来夜间多梦,茶饭不香。之前更是突然晕倒在宫中,听柳姨说当初太后礼佛那两年都是郡主贴身伺候,所以......” “公公不必说了,溪灵明日就进宫。”云溪灵打断了何贵,“其实就算公公今日不来,溪灵也是要进宫去看望太后的。” 何贵看她毫无勉强之色,嘴角的笑容诚挚了几分,“那就麻烦郡主了。”传完话后,何贵也不好多待,于是趁着天边尚有霞光之际离开了侯府。 亦日清晨 青浅拎着两个包裹站在门前,“快让开啦,再不过去小姐会生气的!” 青璃双手抬开牢牢挡在她面前,“我也想去。” “那你去和小姐说呀。”青浅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搞得好像她拦着自己,小姐就会改变主意似的。 青浅眼中的打趣根本瞒不过青璃的眼睛,她抱住青浅的手臂,放柔语气求道:“我的好小浅,你去帮我说说呗~” 小姐对青浅一向狠不下心,让这小丫头去求情难说有戏!青璃心中小算盘打的劈啪作响,乌油油的眸子中也闪着狡黠的神色。 可惜还不等她继续怂恿青浅,云溪灵就走了过来,她温和的看向青璃,“你要让青浅帮你说什么?” 乍一对上云溪灵含笑的眉眼,吓的青璃一口气没喘匀,“小...小姐!你怎么来了?” 看她一副见到鬼的样子,云溪灵眉尾高挑,“你说呢?”她的视线缓缓落在青璃抱着青浅的那只手上,青璃如触电般甩开,讨好的举起双手笑道:“我这不是怕太久见不到小浅,想抓紧机会和她亲近亲近啊。” 青浅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默念道: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而且青璃,你是觉得自己心虚的还不够明显么? 好在云溪灵也不在意这些,她无奈的看了看天色,“亲近完了吗?亲近完了就把路让开,我们该走了。” “完了完了,小姐你们慢走。”青璃识相的站到旁白,面带微笑的朝她们挥着手。 云溪灵瞧她这幅样子摇了摇头,“记住,遇事不要惊慌,多和翠嬷嬷商量。” “啊?”青璃有些茫然,可云溪灵没有和她多解释就带着青浅走远了。在经过前厅的时候,云溪灵正好遇上了才从宫中回来的云溪雅。 “二妹妹。”云溪雅端正大方的看着她。 云溪灵简单的和她打了个招呼,就将路让开,示意对方先走。谁料云溪雅竟在她面前停下,云溪灵看着这位恍若仙子的美人问道:“大姐有事吗?” 云溪雅轻笑一声,“没事就不能跟你说说话吗?” “大姐说笑了。”我们之间本就没什么好说的。 后半句话云溪灵没有言明,但是云溪雅却非常清楚她的意思。确实,她和云溪灵之间真没什么好说的,两人的关系早就势同水火,不过彼此都默契的没有端到明面上而已。 “二妹妹侍奉太后时可要多加留心。”云溪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若是出了差错,可不是小事。” “多谢大姐提醒,我自然会多加注意。”云溪灵面不改色。 云溪雅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幅淡然的模样,可转头她又想到对方很快就要倒霉了,心中的那股郁气也就随之散去,甚至还有心情在这里在和云溪灵聊上一二。 “心中有数是最好。”说完这句话后,云溪雅越过云溪灵,顺着雅菡阁的方向翩然而去。 “小姐,我怎么觉得大小姐好像话中有话。”青浅一想到刚刚云溪雅的表情就浑身不自在。 云溪灵凤眸微暗,她其实隐约有一种直觉,这次进宫多半会折腾出些事来,所以心中早有准备。不过云溪雅会专门来提醒,倒是在她意料之外。 “这次进宫该不会有圈套吧。”青浅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云溪灵抬头望了眼湛蓝的天空,“有圈套也得去。”不为其他,就为了太后,她都不得不去! 云溪雅既然肯专程来和她说这些,那比然是有后招的,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再小心,看看对方怎么出招。若是不出意外,这次进宫会给她带来一个绝妙的机会! 云溪灵眼中冷色渐深,可嘴角的笑容却愈显温柔,看的青浅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按照惯例,小姐这么笑的时候,通常都会有大事发生。算了,她还是做好一个小透明的本分,少问问题多做事就好。 青浅安慰着自己,原本紧张的心态也缓和不少。 大门前,夜七熟练的坐在驾驶位上玩儿着缰绳,不时还和守门的两个侍卫大哥聊上几句。 “咱们云侯府现在可是个香饽饽,这一天从早到晚想登门拜访的人可多了。” “那是!尤其大小姐用血为太后抄经,让不少夫人们连连夸赞。” 两个侍卫大哥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夜七乐得听他们说话。从二人口中他得到了不少小道消息。比如江州赈灾一切顺利、比如肖烨海和邱小雨当街嬉戏、再比如最近衙门老有人上门保报案等等。都是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儿,闲暇时用来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最是适合。 在前往皇宫的途中,夜七将这些刚刚听到的事当做乐子讲给了云溪灵。云溪灵对这些的兴趣平平,反倒是青浅越听越有意思,最后干脆挪到门边和夜七聊起天来。 马车穿过熙攘的人群缓缓驶进宫内,柳姨早先就接到了消息特意在宫门出等候,当她见到云溪灵时,忧愁多日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灵郡主。”柳姨朝着粉衣少女挥了挥手。 云溪灵和青浅走了过去,“天那么冷,您怎么来了。” 柳姨笑着让宫女接过青浅手中的包裹,拉着云溪灵就往太后宫中走去,“太后刚听你要过来,就命我来这儿侯着了。” “哎,要早知道您等在这儿,溪灵一定会来的更早些。”云溪灵自责的垂了垂头,脸上神情温和娴静。她眸光清冷的划过四周,“太后的病怎么样?” 柳姨长叹,“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等你见到她老人家就知道了。” 太后自从上次晕倒后,虽然周天师用药将人救醒,太子也送来一筐接一筐的补药,可太后的身体还是在一天天衰败。可她老人家也开的开,从不为难太医,只是和陛下说让后辈们多来陪她说说话,享一享天伦之乐。 可太后的心态越是轻松,柳姨就越是担忧,她如今的状态就好似一个回光返照的病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一睡不起。 慈宁宫内,细碎水晶珠帘安被人用绸缎提前系好,一座精美的屏风立在门前,青浅先一步跟着柳姨去准备好的房间摆放包裹,云溪灵则独自一人入内。 暖阁内,头发花白的老人半躺在床上,她布满皱纹的手上正拿着一本游记,老人的床边放着一碗褐色的药汁,靠近床脚的位置上还燃着安神的熏香。 宁静的殿宇内不时会响起纸页细微的翻动声,云溪灵绕过一个铜盆轻声走到太后面前,淡雅的玉兰冷香由远而近,太后看着书的手顿了顿,“来了。” 云溪灵没有回话,将那碗摆了不知多久的药端起,调羹在褐色的药汁中轻轻搅动,“您怎么又不喝药了?” 少女轻柔的声线着带了几分无奈和不赞同,“刚刚柳姨还说您很配合治疗呢,这会儿就让我逮着您不喝药。” “人小鬼大的。”太后放下书笑骂,“哀家是嫌它太烫了。” “您确定不是嫌它太苦么?”云溪灵轻蹙着眉揭穿,手中汤药早已冰凉,不用问也知道定是放了很久。“我让青浅给您重新煎一碗。” 太后一听这还了得,她好不容易才放凉的药,随即拉住云溪灵,“等等,你难得来一趟陪哀家说说话。” “陪您说话也不影响煎药。”云溪灵强压着忍不住上扬的嘴角,“等药煎好了,我在喂您喝。” 如此明显的调侃太后怎会听不出,她佯怒的拿书拍了一下云溪灵的头,“没大没小。” “这是为您着想。”云溪灵不躲不避任由那边书落在头上,太后瞧她那么坚持也拉不下面子对着小姑娘说自己怕苦,只能深吸口气,认了。 没过多久,看着一碗新鲜出炉的药汁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太后忍不住紧抿起来嘴巴,“你这性子,以后要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哦?” 面对太后的打趣,云溪灵柔唇弯起,“找个...好看的呀。” 这句话透露的信息量有点大,太后抬起头看着她,表情严肃,“确定就是他了?” “也只有他吧。”云溪灵低笑。 太后感慨万千的靠坐在床上,灵儿这孩子大概不知道,每次她说起那个人的时候,眉眼间的温柔藏也藏不住,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是那么的灿烂。 “那哀家要提前祝贺你了。”太后将自己手上的玉镯取下套在了云溪灵的手腕上,雪白的皓腕与泛着温暖的玉镯相接触,就好似一汪暖泉涌入心底般。 云溪灵珍之又珍的摸了摸玉镯,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往日伶俐的口舌突然打结,“太后.....” 太后伸出食指竖在她唇前,笑容和蔼的摇着头。云溪灵吸了吸鼻子,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手中的药碗上,一老一少两人就这样一个喂一个喝,直到将药全部喝下,期间都没有谁开口。 远远望去,这一幕就如同寻常百姓家中,祖母与孙女相处的画面。接下来的时间里,云溪灵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太后身边,陪老人家聊天说话,看戏解闷。 整个慈宁宫内洋溢着令人舒心的气息,就连中途来请安的肖烨擎也不由的多待了些时间。 而与这儿相距不算太远的御花园中,恭亲王和轩辕明正坐在一起品酒。其实本该是品茶的,但是被恭亲王一句话驳回了:人家明殿下大老远而来,一天拿茶接待算个什么意思,上酒!上咱们北越最好的酒! 轩辕明被他那么豪爽的态度弄的哭笑不得,好在他酒量也不错,否则照这么个喝法,还没等天黑他就先醉的不省人事了。 “明殿下,本王听说你们此次前来也是打算迎一位公主回去的。”恭亲王干下一口烈酒。 轩辕明抿了抿酒杯,“是有这个打算。” “你是要为自己娶妻咯。”一说到这个小辈的婚姻,恭亲王就来了兴致,“要不要本王给你介绍介绍?这北越中优秀的姑娘可不少呢。” 扑面而来的酒气让轩辕明尴尬的笑了笑,“明谢王爷好意,不是我要娶妻。”说着,他制止了还要倒酒的公公,“明只是听从父皇旨意来迎接的。” “这话怎么说?”恭亲王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酒液,“合着你大老远跑过来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 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吧....... 轩辕明无奈,但还是耐着性子的解释道:“其实是为了给容世子说亲。” “容世子?谁啊?本王只听说有凤少爷,这从哪儿又冒出个容世子了?”恭亲王一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轩辕明轻笑着说道:“他是父皇的侄子,早先年因为一些事情一直在府中调养,也是最近才渐渐显于人前的。在南秦.....”他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抬起酒和恭亲王碰了碰,“反正这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王爷也别问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恭亲王当然看得出对方不愿多说,反正是他们国家自己的事,他一个北越王爷也没必要知道太多。心异常大恭亲王这么一想后也不在在意,大手一挥搭着轩辕明的肩膀,“不问不问,来来来,喝酒。” 同一时间的神官宫中,侍从半跪着在周天师耳边低语了几句。盘坐在软蒲上的道人缓缓睁开眼,“动作仔细些。” 侍从点头,正欲退下时余光瞥见桌上色泽艳丽的胭脂,“师傅,这些要不要也拿给圣女?” 周天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混沌的双眼中色泽难辨,“留下红色的那盒,其余送过去。” “是。”侍从仔细的将胭脂收起,望着手中粉质细腻的物品,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傅,这胭脂真的能让人青春永驻吗?” 周天师哼笑着抬眼,“青春永驻倒是不一定,但绝对能延缓人的衰老。”话落,他摸着下巴,“就是原料有些麻烦,我们剩下的源体还有多少?” 听到‘源体’二字,侍从身体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应该还够做三盒。” “太少了。”周天师不悦,“让人加大源体的供应。” “可是......”侍从面露难色。 “可是什么?”周天师冷冷的看着他。 侍从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之前大量采购源体已经引起不小的动静了,若是现在再加大数量,只怕是会惊动太子。” 周天师闻言啧了一声,“算了,你先把这次的源体带回来,其他的之后再说。” 侍从连忙应下,周天师看着他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很是不屑。年轻人就是胆子小,他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能研制出让人长生不老的东西,就算源体的事被发现又能怎么样? 不过说到源体,他倒是想了件事,听说一大清早云溪灵就进宫了,那他给太后准备的药也该快奏效了。周天师深呼吸着闭上双眼,心中对着云溪灵默默道了一句抱歉。 虽然两人无冤无仇,但为了兑现诺言,他也只能对她说句对不起了。 三天后,就像是验证周天师的话一般,在云溪灵给太后喂药的时候,太后突然咳血不止,脸上的红润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 鲜红的液体染红了云溪灵的手背,她急忙放下药碗,用手帕轻擦太后嘴角,可鲜血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怎么都止不住,没过多久,太后就紧闭着双眼昏死过去。 还不得柳姨叫来太医,淑妃就带人先一步赶来。一进屋就看到那么血腥的一幕,她想都没想就让人将云溪灵抓起来。 “好啊,你敢谋害太后!” 淑妃尖锐的声音刺的云溪灵捂住耳朵,青浅三步并两的挡在前面,像一只刺猬般瞪着淑妃。 柳姨带着太医从外面匆匆赶来,太医望着殿内紧张的气氛缩了缩脖子,柳姨冷声道:“淑妃娘娘这是要干什么?” 淑妃高傲的扬着下巴,“本宫来看望太后,谁知正好撞见有人心怀不轨。” 柳姨紧皱着眉,“事情还未查清........” “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淑妃咄咄逼人,“先前太后还好好的,结果灵郡主来了之后,气色是越来越差,如今都咳血了!” “灵郡主不可能伤害太后的。”柳姨挥开拦路的宫人,“太医你先帮太后看看。” 太医背着药箱走过去,小心的避开染血的地板,先是为太后号脉,后是从里到位的检查了煎药的炉子,最后他用指尖沾着药汁尝了尝。 “药有些不对。”太医用清水漱口。 淑妃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来啊,把云溪灵给本宫拿下!” “谁敢!”柳姨挡在前面。在小一辈中,除去自家的孩子外,太后最疼的就是云溪灵,而云溪灵对太后也是极尽孝心,若说云溪灵会谋害太后,她第一个不相信! 可很多时候,事情并不是柳姨一句信任就能摆平的。谁都知道自从云溪灵进宫侍疾开始,太后所有的药都是经她手的,现在太后出了事,云溪灵难逃其咎。 关于这点,柳姨清楚,淑妃清楚,云溪灵更清楚。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殿外传来了何贵的声音,“陛下到!” 第一百四十三章 四方皆动 皇帝的到来无疑打破了此刻的僵局,淑妃轻咬着下唇,梨花带雨的跪在地上,还不等皇帝问话就先一步哭哭啼啼起来,“皇上您可算来了。” 美人含泪向来别有风味,不过皇帝现在却没那个兴致去欣赏,他紧绷着脸走到太后窗前,望着锦被上的血痕与满地狼藉,眼神倏的冷了下来。 一直留意着他表情的淑妃暗暗一笑,声泪俱下地说道:“陛下您好心让云溪灵来侍奉太后,可她却是个包藏祸心的!您看她都把太后害成什么样了!” “淑妃……” “柳姨,本宫知道你对这丫头颇有好感,但是事实摆在面前,你这般急着为她脱罪,莫非………” 话说一半藏一半最是能引人遐想,柳姨有心辩解却无从开口。太医也刚好将药渣呈了上去,“陛下,这是太后用的药。” 皇帝的视线从太后苍白的脸上移开,“有什么问题?” 太医摇了摇头,“药没有问题。” 这句话听的淑妃心头一跳,但太医的下一句又及时稳住了她的心态,“回陛下,药是对的,但与群主身上的香味有些冲撞,而且……” 太医抬头看着手染鲜血的云溪灵欲言又止,皇帝薄唇紧抿,“说!” 太医深吸口气,“群主来后更改了太后的药量,所以才会导致太后咳血,现下太后气息薄弱,微臣没有把握能治好。” 太医这话算是定了云溪灵有罪,紧接着周天师也闻声赶来,他沉着脸拉开太后的眼皮,仔细观察之后甩着衣袖,“简直胡闹!” “天师,太后她?”皇帝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到他身上。周天师摇着头叹息,“贫道无能为力。” 太后的身子早些年就落下了病根,人又上了年纪,根本经不住有心人一次又一次的暗害。 “云丫头,你就没什么话说么?”皇帝平静地看着呆愣住的云溪灵。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云溪灵,可她却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任由他们将罪名压在自己身上。 “郡主是无话可说了。”淑妃冷嘲热讽道。 许是淑妃的嘲讽过于张扬,云溪灵纤长的睫羽动了动,恍若回神儿般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皇帝眼睛微眯,“谋害太后可是死罪。” “我知道。”云溪灵平静的推开挡着自己面前的青浅,淡然的走到皇帝面前。 青浅担忧的想要求情却被柳姨拉住,云溪灵坦然的对上皇帝的视线,“我没有害太后。” “口说无凭。”皇帝打量着她,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这样吧,你先去天牢里待一阵,等太后清醒之后再做定夺。” 云溪灵对此没有什么意见,“溪灵遵命。” “陛下!”淑妃愤愤不平,“她可是谋害太后,难道就这样………”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被皇帝挥手打断,“何贵,你送郡主去天牢吧。” 何贵微低着头应了下来,他挥了下拂尘来到云溪灵身边,“郡主,请吧。” “有劳。”云溪灵朝他点了点头,脸上神色平静,不知道还以为她这是要去那座宫殿休息一样。 青浅挣开柳姨的手,话也不说的紧跟了上去,在云溪灵看向她的时候,青浅低声说了一句,“我陪小姐。” 云溪灵无声哑笑,“我是去天牢。” “天牢算什么,就是地狱奴婢也要陪着您的。”青浅抬手将眼角那丝不争气的泪水擦干净,努力摆出一副坚强的模样。 等她们走远后,皇帝就命人封锁了慈宁宫,只留着太医和柳姨在老人家身边伺候,淑妃对这不轻不重的惩罚很不甘心,但碍于皇帝的威压又实在是不敢多言。 算了算了,反正云溪灵谋害太后的罪名已经定下,人也进了天牢,接下来是死是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她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再说回她刚刚那副吓傻的表情,淑妃想想都觉得好笑!说到底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往日里有些小聪明,这正要遇上了事,可不得傻眼了。 淑妃的嘴角的笑容多了几分得意,可她身边的近身宫女莹草却隐隐有些不安,“娘娘,您觉不觉得郡主认命的太快了。” 莹草是和荼儿一起伺候淑妃的,往日里她和荼儿的接触也比较多,从上次荼儿奉命设计云溪灵结果把命赔了进去开始,莹草就对这位新册封的灵郡主忌惮无比。 虽然这次她们是去帮忙做了个围观者,可云溪灵的态度……莹草怎么想都不对劲。 不过已经沉浸在喜悦中的淑妃是不会去考虑这些的,莹草的一番怀疑也只能压在心底自己消化了。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云溪灵跟着何贵来到关押重犯的天牢中,狱卒们纷纷起身注视着云溪灵。 褐色的地板上沾着点点血渍,许是常年染血的原因,这里的空气中都弥漫着刺鼻的铁锈味儿。何贵恭敬的将她带到一间相对干净的牢房,狱卒上前打开牢门。 “郡主到了。”何贵半弯下腰对着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云溪灵平静的走进这间满是稻草的监牢,脸上看不出喜怒。青浅皱着鼻子三步并两的跨进去,目光游离过那些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稻草,“这里不会有老鼠吧?” 何贵笑而不语,狱卒讪笑,“这个……不好说。” “麻烦何公公了。”云溪灵转身对着何贵点头,何贵回予一笑,“郡主客气,如今陛下正在彻查太后病因,在她老人家醒来之前,就只能委屈郡主在这儿住上几日了。” 说完,他又对着谄媚的狱卒道:“别让不相干的人来扰了郡主清静。” “公公放心,咱兄弟晓得。”狱卒连连点头。 吩咐完之后,何贵朝云溪灵点了点头就离开了这座冰冷的牢笼,狱卒看了眼云溪灵冷若冰霜的面孔,又想了想之前的一些传闻,到底是不敢对她不敬。 他抬手搓了搓鼻子,隔着铁牢对云溪灵道:“小的就不打扰您了,有啥事您喊一声就成。” 瞧狱卒这幅点头哈腰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这里是客栈呢。 云溪灵颔首,狱卒这才离开。 很快,牢房中就静了下来。冰冷的寒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冻的青浅都忍不住打了好几喷嚏,云溪灵站起身环顾着四周的铜墙铁壁,心下微微感慨。 青浅挽起袖口伸手将那些已经回潮的稻草丢到一边,又从小包里掏出一块手帕仔细的擦拭着灰扑扑的木床。 一边擦一边打喷嚏,“这儿是多久没人打扫了,咳咳……小姐,你离远点,太灰了……” 白色的手帕转眼间就变成了黑色,青浅两指捏着手帕边角上下抖甩,牢房内的灰尘顷刻间四处飞扬。 云溪灵被灰呛的轻咳几声,她拦住青浅,“行了,这儿是关犯人的地方,你还能要求它像宫里那样一尘不染么。”说着,云溪灵随意的做了下来。 浅粉色的衣裙铺散开了,干净整洁的与这儿格格不入。 青浅叹息着挑出勉强还算干净的稻草,“早知道就多穿件衣服了,这儿四处透风又冷又潮的,呆上一晚就得生病。还好………” 青浅还在那边喋喋不休,而云溪灵的思绪却早已飘到了远方。 潮湿的气息和寒冷的温度让她的心越发冷静,云溪灵平视着正前方狰狞的铁链,脑中反反复复的回想着这几日的点点滴滴,可无论她在怎么想,还是想不明白,太后为什么会突然咳血。 药是周天师和太医院协商下开的,太后喝了那么久都没事。安神香也是很早之前她亲手调制,后面还特意给药老看过,绝对不会出错,可太医和周天师却说是这两者起了冲突? 这未免有些可笑,首先她没有减少太后的药量,只是有时为了哄老人家喝药会耽误些时间。其次,若药与安神香真有冲突,柳姨不可能会任由事态发展。 很显然,这一切是提前设计好的,为的就是把谋害太后的罪名扣到她的头上。 “她是怎么做到的?”云溪灵喃喃自语。 “什么?”青浅看着她。 云溪灵深邃的眼眸中兴致盎然,蓦地哼笑出声,“有意思。” 青浅无法理解,“小姐,我们都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了,还有什么意思?” “怎么没意思了?”云溪灵一改在殿上的愣然,清秀的脸庞上露出了久违的兴奋,“你觉得是谁布下的陷阱?” 青浅愣了愣,试探的说,“淑妃?”可说完她又极快摇头,“不像,奴婢怀疑……是大小姐。” 云溪灵看着她,青浅又道:“我们出门前,大小姐就说过类似的话,她的嫌疑非常大。” “不是嫌疑大,这次的事情就是云溪雅的手笔。”云溪灵抬手理了下鬓发,“不过我现在还没想到,她是怎么做到的……” 云溪雅的手不可能伸的那么长,问题不在药和安神香上,太医也不像是会无的放矢的人。 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味道”上,她身上除了玉兰香外从不用其他香料,与药物相冲的那股味道应该还在太后寝宫里! “味道……是我忽略了什么东西吗……”云溪灵仔细回忆着太后宫内的各式香薰,可那些东西又被她一一排出。 青浅看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理里,也不好打扰,放轻动作的整理着稻草。就在这时,一只肥嘟嘟的老鼠嗖的一下从她手边窜了过去,“啊!” 青浅吓的叫了起来,惊呼声打断了云溪灵的思路,她抬眼望去,只见一只耗子盘踞在青浅刚刚理清的木板上。那只老鼠差不多有她的手掌大,黑色的皮毛和脏物黏粘成团,漆黑的小眼睛转个不停,嘴里不时发出吱吱的声音。 青浅下意识放轻了声音,颤抖着往后退。云溪灵无奈的拉住她,在青浅惊慌的眼神下抬起手腕。 眼前闪过一道红光,老鼠惨叫一声就没了气息,赤血嫌弃的将老鼠甩到角落,而后又慢条斯理地爬到云溪灵裙边,顺着她的腰间的流苏往上,重新环绕在手腕上浅眠。 青浅拍着胸脯给自己顺气,“辛亏把赤血带进来了,太可怕太可怕了。”说完,她还把那些不要的稻草丢到角落,将老鼠的尸体盖的严严实实的。 等做完这些后,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干脆对着守卫的狱卒道:“有人吗?过来一下!” 在狱卒和青浅处理老鼠尸体的时候,云溪灵的思路又重新回到太后的事情上。虽然她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到云溪雅是怎么做的手脚,但好在她向来习惯多留一手,如今倒也是没有回旋之地。 天牢外,夜七压低头上的斗笠,转身朝云候府而去。 太后咳血的事被封锁的很快,除去几位朝中重臣外,几乎无人知晓。宫中各人也都闭紧了嘴巴,任由他人怎么寻问也没有透露半字。 云候府书房中,云霄鹏正和云溪雅说着话,宫里刚刚发生的事他显然是已经知晓。“你做的不错。” 云霄鹏赏识的点着头,“之前为父还奇怪,你为何一直隐忍不发。” 云溪雅肤如凝脂的脸上笑容满满,“二妹妹做事谨慎,要想在她手下钻空子可急不得。” “可你这招用的过于冒险,就不怕太后出事?”云霄鹏嘴上虽不赞同,但眼中的满意却很是明显。 云溪雅一双桃花眼中水波潋滟,红唇启合间话语柔和,“当然不会真害到太后。”她用的量不至于对太后造成严重损伤,但足够把云溪灵推上死路。 云霄鹏满意的看着她,“雅儿你是怎么做到的?” “天机不可泄露。”云溪雅俏皮的歪着头,云霄鹏大笑出声,“好,女儿不愿说,那为父就不问。可是雅儿,你有没有想过,假如太后苏醒,你所安排的一切就付诸流水?” 云溪雅冷冷一笑,“这点父亲大可放心,我不会给她机会翻盘的。” “好,为父等着看。”云霄鹏意味深长的说着,他很期待自己这两个女儿到底谁会技高一筹?只有赢的那个,才值得他费心去栽培。 书房内父女俩对视一笑。 霖院,零安半跪在云霖面前,“小姐被关入天牢。” 云霖温和的面容骤冷,他猛的站起身,“什么?!” 零安面无表情地将自己探听的消息一一道来,云霖右手紧攥正欲说话时,零安突然一个闪身来到门边,打开门的瞬间右腿扫了出去。 强劲的腿风直直对着夜七的面门,夜七大惊,提气向后飞去。眨眼间,零安也追了上去,他掌风凌厉毫不留情,夜七一个躲闪不及肩膀被他重重一击。 厚重的掌力将夜七的身体狠狠砸在树上,夜七吊儿郎当的表情顿收,右手拍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他冷笑着擦去嘴边的血迹,“下手真狠。” 肩胛处传来的阵阵巨疼刺激着夜七的神经,他甩了甩震的发麻的手臂,白皙的双手前后一翻,森冷的弯刀出现在他的手上。 零安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地迎了上去。夜七擒着血腥的笑容,手下弯刀使的出神入化。不过短短几息间,二人就过了十数招,云霖皱着眉走到院中,“零安住手。” 零安挥出去的手一顿,脚尖点着地面飞身离开,夜七哪儿肯善罢甘休,手中弯刀在空中旋转着,硬是将零安后退的身影缠住。 “小七。”云霖头疼的揉着太阳穴。夜七出现在这儿,应该是姐姐安排的,看来姐姐早料到会出事。 夜七不太情愿的收回弯刀,轻身落在云霖面前,将云溪灵早就准备好的信函奉上,“小姐说如果她出了任何意外就将此信交予少爷,少爷看过信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云霖接过信件,夜七站起身体,“另外小姐还让我转告一句话给少爷。遇事冷静,不要担心,她会没事的。” 说完后,夜七对着云霖再次拱手,除了传话外,云溪灵还给他安排了其他任务,他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至于那个叫零安的,以后有的是机会和他切磋。 夜七嘴边擒笑哼着小曲儿离开,几乎是在他转身的瞬间,零安左肩的衣物兹拉一声裂开,零安面上的表情出现一丝破裂,鹰眸凝视着夜七离去的方向,神色冰冷。 同一时间,画子息也在有条不紊地安排着,画颖逐渐恢复意识的消息在各大世家中慢慢传开。 绝大多数人在得知这个消息时,松了口气的同时脸上都会露出轻快的笑容,唯有一人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担忧。 蛇首避人耳目绕进秦府,轻车熟路地直闯秦沐风书房。此时的秦沐风正要准备出府,乍一看的蛇首那张诡异的蛇纹面具时,秦沐风轻呼了口气。 “来的正好,省的我找过去。”秦沐风调转方向给他倒了杯茶,“压压惊?” 蛇首一言不发的走过去,“画颖的事你听说了么?” 秦沐风点着头,“说是人已经无碍了,神智也在不断恢复。”他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蛇首的表情,“你失手了。” 蛇首默默的看着他,秦沐风向后一靠换了个舒适的坐姿,“寿宴那天她看到了你的脸。” 蛇首默然,“那是意外。” “是意外。”秦沐风翘起二郎腿,“而且因为这个意外,你的身份随时都会暴露。” 蛇首无言反驳,他慎重的考虑了片刻,“你觉得这会不会是画子息在故布疑阵?” “故布疑阵也好,却有其事也罢。你不都要亲自跑一趟?”秦沐风耸肩,“当然,我很希望他是在故布疑阵。” 蛇首翻了个白眼,“我是让你帮我想办法的,不是来听你说绕口令的。” 秦沐风掩唇闷笑,“你太心急了,我也没说不帮你。毕竟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身份暴露了,对我也没有好处。” “所以你的办法是什么?”蛇首不耐烦地敲着桌面,秦沐风收起笑意,“先派个人去探探虚实,如果是假我们按兵不动,如果是真……那画颖也要尽快解决。” “没那么容易。”蛇首摇了摇头,“现在的画国公府简直就是个铁牢笼。画子息为了防止再有人潜入,将府里的丫鬟小厮们挨个清洗了一边,甚至在府中各处安插了暗卫。别说是打探消息了,只怕连门都进不去。” 秦沐风闻言心沉了下来,“如果是这样,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他注视着蛇首的双眼,“你亲自去。要么以看望郡主为由,光明正大地进去;要么趁夜做一回梁上君子偷偷探听。当然,这两个办法无论哪一个都非常危险。” 蛇首轻啧一声。 秦沐风抬头抚额,“当初直接杀了画颖不就没事了。” “说的轻巧。杀了画颖,无异于提前告诉肖烨墨我们的存在,主子数年筹码岂不功亏一篑!” 每每涉及到主子,蛇首的态度就异常严肃。秦沐风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开玩笑开玩笑。” “秦大人这个玩笑并不好笑。”蛇首避开他的手。秦沐风也不生气,他抬起茶饮下,“反正画国公府的后续不归我管,你自己看着处理就好。” 蛇首轻乜了他一眼,转身离去。书房内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秦沐风拿起那杯放凉的茶水,来到窗户边抬手倒去,“那么好的茶…可惜了……” 低沉的嗓音悠悠散开,顷刻间就消散在空中。秦沐风凝视着不远处的一株幼芽,微扬起眼尾,心中莫名有种直觉:这招打草惊蛇的做法似乎不太像是画子息的风格,妹妹重病初愈通知亲友让其安心,这种做法很正常,也没什么不对。 但怪就怪在,这个时机上! 对于蛇首而已,画颖苏醒等于身份暴露,画子息却掐在这个节骨眼上将消息散了开来,就好像是明摆着引他们上勾。可偏偏那么明显的一个陷阱,他们却是非踩不可。 这种完全逼你上勾的方式,倒挺符合云溪灵的性格。 不过这些都只是秦沐风的猜测,如今的云溪灵身陷牢狱,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很多事情估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那么聪明的一个人,马上就要从这世上消失了…… 秦沐风笑着,眼中神色愈发诡异。 一时间,宫内宫外,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 第一百四十四章 谋算逐显 “报——” 侍卫高昂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回响,皇帝停下和肖烨墨的交流,循声望去。 侍卫双手举着信件上前,微喘的嗓音中压抑着惊慌,“边关急报!请陛下过目!” 肖烨墨剑眉轻皱,一目十行的浏览着,“拓跋族这是要干什么……平白无故的大调兵力,还试探性越界?” 侍卫站直身体平息情绪,“从秋末开始拓跋族就一直小动作不断,本来统帅也不曾在意。可近几日,边关驻民屡遭侵犯,最严重的一次险些引起暴乱!” 皇帝和肖烨墨对视一眼,前者接过急报面色沉着,后者则敛眉不语,借着睫羽的遮拦,将双眸深处的冷笑尽收。 “墨儿依你之间,该如何?”皇帝直接将问题丢了出去。 肖烨墨谦逊温和的俊颜上不急不慢,“拓跋多次调兵试探,估计是觉得我边关驻军不足。父皇命朝中将领带兵前往镇压一二即可。” 皇帝看似不着调的笑容多了些许深意,“派谁?” 这个问题让肖烨墨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朝中最适合的人选无疑是温御,但是御现在在追查旧案分身无术…… “让我去吧。” 肖烨海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父皇,太子皇兄。” “你才回来不久。”皇帝对这个小儿子是要多照顾一些,“而且小雨那丫头和你才订婚,你就远赴边关,多少是不合适。” 肖烨海不在意的摇头,“无妨,国事为重。”男儿掷地有声的嗓音尽显豪气,可落在邱小雨耳中就不是个滋味了。 “所以你打算丢下我?”邱小雨冷冷的瞟着他,又抢在对方解释前上前两步走到皇帝身边,明艳的眼睛里满是委屈,“皇帝爹爹,你要为小雨做主啊……” 娇滴滴的嗓音刻意放柔,听着都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皇帝无奈的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做主做主,朕给你做主……” 邱小雨得到回应后,得意洋洋地丢了个眼神给你肖烨海,随后笑嘻嘻地走到肖烨墨身边,“太子哥哥,有我看着他,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啊?” 邱小雨的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肖烨海的一张脸有些扭曲,他看着邱小雨张扬的样子,嘴角抽搐。 “小雨啊,朕怎么有点没太明白……你这是?”皇帝试探的问。 邱小雨昂首挺胸的拍着自己左肩,“我跟他一起去,保证没问题!” “胡闹!”皇帝冷下脸,邱小雨肩膀一缩转身就躲到肖烨海身后,探头探脑的瞅着皇帝,“您刚刚说了给我做主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您还是天子呢,不能说话不算数……” “合着你是在这儿等着朕呢。”皇帝哼笑着,邱小雨擅是察言观色,从对方的眉宇神色间知道无事,刚刚歇了的胆子又冒了出来。 只见她挽过肖烨海的手臂,两只手的食指对点,“我武功也不差,过去不会添乱的。再说我还想和我未来丈夫培养培养感情呢……” 皇帝抬手遮唇掩住闷笑,肖烨墨却是悠然一笑,“父皇不若就同意吧,他们二人同去也可有个照应。” 皇帝还没开口,邱小雨就把头点个不停,“对呀对呀,还是太子哥………唔唔……” 肖烨海生怕这姑奶奶再口出惊言,干脆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在皇帝和肖烨墨揶揄的眼神下道:“我这就去准备准备,即刻启程。”话落,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表情,弯腰就把邱小雨抱起,逃跑似的离开了御书房。 隔的远了,勉强还能听到那二人的对话。 “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我话还没说完呢!” “小姑奶奶你少说两句吧……我丢不起这个脸……” 皇帝听到这些话后,冷凝的脸上渐渐缓和,显然是非常看好他们小两口。侍卫也在刚刚肖烨海的试意下离开。 肖烨墨笑容浅浅,心道:等小海去到边关就能与杭越会面,到时候……… “墨儿?”皇帝瞥着他,“想什么呢?那么认真。” 肖烨墨笑了笑,“没什么,对了父皇,关于十年前宁国公的那件案子……” “你诚心来给朕添堵是吧?”皇帝低叹着将朱笔放下,肖烨墨神色不改,“此案有冤,儿臣不能不提。” 皇帝双手合十,“你真当朕不忍心罚你?” 肖烨墨衣摆撩起跪在地上,“请父皇恩准!” 父子两一个面若冰霜难辨喜怒,一个认真坚定寸步不让。过于寂静的空气略显压抑,就连何贵都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皇帝泄气般地靠着椅背,“罢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儿臣谢父皇隆恩!”肖烨墨重重的磕了个头,转身离去。 皇帝望着他远走的背影无声叹息,余光瞥到桌案上那些陈列的证据,似有感慨,“这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 何贵沉默了一会儿,来到皇帝身后抬手为他舒缓疲劳,“陛下该高兴才是。” 皇帝双眼合起,心绪渐渐归于平静。十年前宁家欲谋造反,时至今日也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可墨儿刚刚呈上的证据又在他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如果…如果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那……算了,这天下迟早是要交给墨儿的,由他去折腾吧。 若此案当真有冤,也合该还死者一个公道…… 彻查宁国公旧案的旨意顷刻间下达,一时间整个南御史府内乱作一团。 南御史急急忙忙的来到云候府,拎着李管家的衣领低吼,“云霄鹏呢!” “候爷…候爷在书房。”李管家被他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南御史甩开李管家,大步走向书房,来时也不顾下人阻拦,直接推门而入。 云霄鹏拿着毛笔的手一顿,“南兄。” 看他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南御史气不打一处来。“云兄还坐的住?” 讥讽的语气让云霄鹏心下不悦,但面上依旧是儒雅一片,他看了眼门口那两个手足无措的小厮,用眼神示意他们退下。 书房的门重新关上,云霄鹏将笔洗放好,对着气急败坏的南御史道:“这般急躁可不像你。” 南御史冷笑,“刀都悬在脑袋上了,能不急么?” “瞧你说的,好像事情已经没有转机了一样。”云霄鹏平静的看着他。 南御史深呼吸几次后,强调道:“这件事一旦查清,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他的态度让云霄鹏很不舒服,但想到两人毕竟是亲家又是合作伙伴,他还是耐下性子安抚,“南兄稍安勿躁,此事我自有打算。” “什么打算?”南御史显然没那么好糊弄。 云霄鹏揉着眉心,“宁垣之不可能一直呆在宫里,你最好先派人盯死他。我听说你在江南的酒坊遇贼,让许知妧跑了。” 南御史面色铁青。 云霄鹏现在可没有心情去安慰对方,“不管是谁干的,想让许知妧开口,就必须让她见到宁垣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南御史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一网打尽?” “不好么?”云霄鹏双手摊开,“只要宁家的人都死绝了,谁还会在这个关头揪着件旧案不放。” “但愿如你所言。”南御史卷着身冷气甩袖离去。 云霄鹏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冷冷一笑。宁家的案子对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就算真让肖烨墨查出问题,倒霉的也只会是南家的人。 云霄鹏向来是个利己主义者,做事永远会给自己留条退路。宁家的旧案他充其量是个揭发者,后续的证据也好,杀戮也罢,那可都是南家人一手推动的,跟他可半点关系都没有。 南御史突来拜访的事并没有在府上传开。反倒是大少爷云希瑞邀云霖外出骑马的事惹的下人们纷纷侧目。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郊外而去,云希瑞骑着一匹白马当头而行,神似云霄鹏的那张脸上擒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容。 云霖无意猜测自己这个大哥打着什么注意,于他而言,只要云希瑞敢动手,他就敢让他有去无回! 青书抱着骑具紧跟在他们后面,目光频频落在云霖直挺的背脊上,望着云霖和云希瑞的神色,他不由收紧了双臂轻叹:少爷因为小姐入狱的事本来就压着火,这个节骨眼上大少爷可千万别在招惹他了…… 可惜青书的担忧无法传递给云希瑞,这也注定了今天这天这场外出不会平静。 “看到前面山峰上的那棵梧桐了么?”云希瑞拉着马半转过身,“咱们比比,看谁先到。” 云霖微低着头,“大哥…可以骑马么?” 明明是担心的话语,落在云希瑞耳中就好像在提醒他自己的残缺一样。他冷哼着,“我已经没事了。” 云霖还是不赞同,“从这里到大哥说的那个终点,路程较长且道路曲折,中间还要横穿一片密林。如今是冬季,若是遇见野兽,恐有危险。” “你怎么那么啰嗦。”云希瑞似嘲非嘲的看着他,“都快十三岁了,还怕这怕那,莫不是想一直躲在你姐姐身后,当个长不大的奶娃娃?” 简单的激将法让云霖握着缰绳的手松了紧、紧了松。赶在云希瑞再开口前笑道:“既然大哥坚持,那云霖遵命便是。” 云希瑞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自己的随从,在得到他们的回应后,便和云霖一起朝密林而去。 随着一声令下,黑白两匹骏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众人眼前。云希瑞带出来的几人也悄声离去,青书等他们走远后才无奈的牵过一匹马,翻身而上,“就不能安生几日么……” 抱怨归抱怨,青书还是打马追了过去,一路上顺着云霖留下的标记而行。 孟冬的午后尽管出着太阳也依旧没多少暖意。云希瑞和云霖在密林中快速穿梭,冷阳透过树梢偶尔会投下斑驳的树影,云希瑞一直留意着四周的环境,在看到一截枯枝后,他故意落后一个马头的距离,抬手将一粒石子狠击在黑马后腿上。 马儿痛苦的撕鸣声随之响起,云霖面不改色的高扯着缰绳,一个起落间,两人就偏离了原先的道路。 越往里走树木就越是繁茂,过于密集的树叶讲天空遮的严严实实,周围的光线暗了下来,云霖驭的一声,放慢了马蹄。“大哥,我们跑错路了。” 云希瑞神色平静,“没错。”他慢条斯理地骑着马越过云霖,“这里正合适。” 阴暗的环境加上刺骨的寒风,让人不由的汗毛竖立。 云霖平静的抬起头,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次,“我们跑错路了。”他单纯的样子惹的云希瑞低笑,“小霖你怎么那么天真?” 压抑的笑声凸显着主人的讥讽。 云霖无奈的摇着头,如云溪灵一般无二的凤眸深处滚动着暗涌,“看来大哥今日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还算有自知之明。”云希瑞坦然的承认。 “可我哪里惹大哥不快了?”云霖脸上的表情多了些迷茫。“我若是没回去,父亲担心之余不就怀疑到大哥你了么。” 云希瑞施舍般的给了他个眼神,“放心,爹爹不会担心的。”说完这些后,他冷冷的打了个响指,“动手。” 之前的几个下人刷刷从树上跳下,转眼间就把云霖围在中间。他们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一起出手,直击云霖周身死穴。 云霖呆呆的立在中间,似是吓傻了般不躲不闪。云希瑞冷漠的看了云霖最后一眼,打马离开。 事情的变故往往就在一瞬间。 就在众人以为云霖必死无疑的那个瞬间,一条漆黑的长鞭缠住云霖的腰,再一个晃神间,零杰就拉住云霖落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 零杰爱惜的擦着长鞭,笑容凌厉,“小少爷,要留气儿么?” 云霖平静的看了眼面露惊讶的下人,“杀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顷刻间将他们推上死路,霖杰长鞭所过之处满是鲜红。云霖皱了皱鼻子,重新骑上马,“把这里打扫干净,难闻死了。” 零杰笑容一僵,嫌弃的别过头。云霖懒得理会,自顾自地顺着云希瑞离开的方向走去。几乎没浪费多少时间,云霖就看到了被零安捆住的云希瑞。 迎着云希瑞铁青的脸色,云霖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刚刚赶到的青书手上,言笑晏晏道:“大哥。” 云希瑞被零安点了哑穴,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云霖轻笑着让青书扯下云希瑞腰间的玉佩,“解开他的穴道。” 零安照做,才一解开穴道,云希瑞就破口大骂,“小杂种,你……唔……” 云霖不悦的掐住他的脖子,“大哥不想现在死的话,就把嘴巴放干净些。” 少年的眼神清澈明亮,云希瑞却从中看了浓烈的杀意。是他低估了这个小杂种,没想到离家五年,他也变得跟云溪灵那个贱人一样。 云希瑞强压着怒火,声音沙哑,“杀了我,爹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哈……”云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大笑出声,“刚刚大哥还说我天真,可在我看来,大哥你才是真的天真。” 说完这些后,云霖温驯的神色一变,“我姐姐当初虽然废了你一条腿,但好歹是留了你的性命。大哥不知感恩也就罢了,今日竟还想要我的命……这岂不是恩将仇报么?” 云希瑞被他这番颠倒是非的言论堵气血上涌,当下口不择言,“你他妈真敢说!云溪灵那个贱人害老子差点丧生狼腹,你个小杂种还好意思让老子感恩?”从一开始他就坚信狼袭是云溪灵搞的鬼,只不过苦无证据。如今事实证明,他当初的猜测一点儿都没错。 云霖眉头微皱,云希瑞瞥了眼不曾言语的零安,“哟,你和她还真不亏是亲姐弟,连找靠山的方式都一样让人恶心。兄弟,这小兔崽子给你了什么?值得你为他卖命?” 零安没有说话,云希瑞却以为他猜中了事实,“要不这样,兄弟你替我杀了他,以后跟着我,保你享尽荣华富贵!你要是喜欢男子,我也可以给你找来各种尤物!何必在那个杂种身上浪费时间。” 在云希瑞的认知中,是云霖恬不知耻地用身体做筹码,才骗的零安为他卖命。 零安冰冷的眼神中多了些讥笑,青书同情的叹了口气,两眼一翻抬头盯着树枝。 云希瑞丝毫没有察觉到云霖越发冷凛的笑容,还在不断地挑战着他的底线。直到他再次骂到云溪灵时,云霖紧绷的神经猛然收缩,他抬手拔出零安腰间的短剑转瞬间刺入云希瑞口中。 鲜红的血液从口中不断溢出,甚至有几滴还溅在了云霖的脸上。云希瑞疼的浑身发抖,望向云霖的眼神中也开始有了恐惧。 云霖轻笑着把剑递给青书,半蹲下身拍了拍云希瑞血流不止的下巴,“你骂我可以,骂我姐姐不行。” 俊俏的蓝衣少年声音轻柔背光而笑,乖巧可爱的笑容也因那几滴鲜血,变的阴冷诡异。 “云希瑞。”云霖第一次点名道姓的称呼他,“既然你不珍惜我姐姐留给你的生路,那我就替她收回吧。”随着这句话音落地,他眼也不眨的扭断了云希瑞的脖子。直到临死前,云希瑞的眼中都充满了不甘! 云霖面不改色的掏出一块手帕擦去双手和脸上的血迹,“等零杰回来,让他扮成云希瑞的模样回候府。” 零安点头,单身拎着云希瑞的尸体就离开了此地。青书缓缓从空中收回视线,习以为常的问道:“少爷,我们是现在回去还是?” 其实不是青书太冷静,而是这种事他看太多了。尤其前段时间,他还亲眼看着少爷笑容灿烂的,将那个叫小童的丫鬟死压在莲花池里,硬生生把个小丫头吓出了心理阴影。 “先去一趟将军府。”云霖将染血的手帕折叠起来递给青书,青书淡然的收好,主仆二人翻身上马朝原路返回。 就在云霖前往将军府的同时,温御和夜七也顺着阿福提供的线索,成功找到了当时被许知妧偷藏起来的书信。 找到这些后,温御脸上的笑容都明媚了不少。“只要等许小姐进京,宁家的案子就可以结了!” 夜七吊着草根,“可惜宁世子重伤不易动弹,阿福又抽不出身……” 温御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事在人为,总归……” 温御说着突然停了下来,二人不约而同的闪身隐于墙壁之后。只听一阵窸窸窣窣后,三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抗着个麻袋往这边而来。 二人收敛气息,近等三人走近。 “这票干完,咱哥几个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啦!”三人中的小个子奸笑。 “少废话,赶快走!”在最前面的大汗横了他们一眼,小个子也不敢多言,三人加快脚步离开。 等三人走远后,温御和夜七才从暗处现身。夜七轻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气味,眼神一暗,“御小将军,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温御也正有此意,“走。” 二人足尖轻点,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的天牢内,邱小雨带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去探望云溪灵。 隔着铁牢,邱小雨将伸手了进去,瞧她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被关着的那个。 “小灵儿啊~”邱小雨拉长了尾音,“你怎么就被关起来了,看的你小雨姐我忧心啊~” 几日不见,云溪灵的脸色明显比之前苍白了不少,整个人也疲惫了很多。毕竟在天牢这种地方,换谁也不能神清气爽。 云溪灵低咳着避开她伸来的魔爪,“小雨姐你太夸张了。” 邱小雨站起身子摸了摸鼻梁,“嘿嘿,有吗?”不等云溪灵回答,她就将自己身后的高挑女子推了过去,“瞧瞧姐给你带什么来了。” 云溪灵看了一眼女子,甚感无语,“小雨姐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儿……” “诶诶诶,你先别急着拒绝啊。”邱小雨摇着手,整个人几乎是贴着牢柱,手指悄悄指着比她还高的女子道:“这个美人姓墨,名莲。是你相…啊,不是,是我特意从南秦给你带来的宝贝!” 墨莲? 这个名字几乎瞬间勾起了云溪灵的回忆,她望向邱小雨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难言的复杂。 “怎么样,喜欢吧!”邱小雨挑着眉,活像个人贩子一样的介绍道:“咱小莲花医毒双绝,精通易容。容貌俊雅,脾性温和,最是善解人意,你………” 墨莲听不下去了,一把抓着邱小雨的后领将人拎到一边。“墨莲来迟,害小姐受苦了。” 清澈干净的嗓音非常悦耳,惹得青浅都忍不住将视线集中在墨莲身上。 云溪灵对于他的到来并不算太意外,“墨莲?” “是。” “你能帮我去画国公府一趟吗?”云溪灵看着他,“颖颖中毒昏迷不醒,你能帮她解毒对吧。” 墨莲有些不解,邱小雨也凑了过来,宛如看傻孩子的眼神,“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别人。” 云溪灵一时解释不清,冷风顺着口腔灌就喉咙,激的她喉咙一阵发痒,本来制止的咳意又窜了出来。 墨莲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两指轻号,“风寒入体,饮食不规。” 云溪灵扶着青浅的手臂,努力平息咳意,声音沙哑的摇头,“没事……” 墨莲将一个瓷瓶递给青浅,“睡前服用。” 青浅小心的把瓷瓶收好,邱小雨有意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墨莲思考了一会儿,“我还是先进宫去看看太后的状况,好帮小姐解了这牢狱之困。” 谁知云溪灵摇了摇头,“咳咳……你…你先去画国公府……牢狱的事…我如今另有咳…另有打算。” 青浅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小姐,你少说两句吧。” 墨莲本来不愿,可云溪灵态度坚决,他也只能顺从的点了点头,“好吧,我等会儿就过去。” “小灵儿,我和阿海要去边关了。你……”邱小雨收起了平常的不着调,“你一定不要出事,我还等你给我送婚宴礼物呢。” 她的话成功调解了紧张的气氛,云溪灵清点着头,“小雨姐,你和五皇子也要多加小心。” “安啦~”邱小雨朝她眨了眨左眼,赶在狱卒催促前拉着墨莲离开。 冰冷的监牢又只剩下徐徐风声,云溪灵单手掩唇神色隐晦。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请君入瓮 寒月高悬,往日厚重的云层悄然褪去,露出一片漆黑的夜空。泠泠月色轻柔的笼罩着大地,幽幽银光引着水波泛出层层涟漪。 今夜的画国公府迎来了不少不速之客,黑色的身影接二连三地在房顶上腾跃。往日空寂的走廊上多了不少侍女小厮,他们手持灯笼在这暗夜之行缓缓走动。 没过多久,寂静的夜空中就响起肃杀之声,原先还在房顶上飞檐走壁的几位客人,纷纷被压到了画子息面前。 这些人在被抓的瞬间就咬舌自尽,根本没有给画子息审他们的机会。望着满屋尸体,肖烨擎蹙起了眉头,“第三波了。” 画子息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全部都是死士,一落网就自裁。”他扭头扫了夜空,“都这个点儿了,估计不会再来人了。” 肖烨擎伸着懒腰,困乏的打了个哈欠,“不行,我熬不住了。” “三皇子先去休息吧,这里还有我守着。”幸姑娘轻声道,她也是画子息拉过来帮忙的人手之一。 肖烨擎疲惫的向客房走去,幸姑娘坐了半夜身体也是僵硬的紧,趁这个空档她起身在屋内来回走动几圈。 “画世子,你确定这样能引来刺客吗?”幸姑娘问。 画子息凝视着徐徐燃烧着的烛光,几不可见的点头。 幸姑娘不解,“可是万一他们不上当呢?如今颖郡主还在昏迷,总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颖颖的毒解了。”画子息轻松一笑,“大夫说最迟明天一定能醒,所以那个人来不来都无所谓。” 他的话令幸姑娘脚步突顿,她欣喜的看向内屋,“真的吗?” 画子息嗯了一声。 “那真是太好了!”幸姑娘低笑,画子息不语。两人又等了片刻后,见再无人来扰,幸姑娘也就先一步离开。 画子息又交代了婢女一些事情后,也转身前往偏间休息。 深夜,蛇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画颖床前,隔着薄纱也能看清画颖眉间的青乌消散。 看来画子息没有在用诈术! 蛇首抽出长剑直直朝画颖心口刺去,千钧一发之际,画颖睁开双眼,左手双指夹住长剑,右手一掌狠狠打了过去。 蛇首躲闪不及被对方掌力所伤。这般纯厚的功力,绝不可能是画颖一个姑娘家能有的! 中计了! 蛇首想也没想就从窗户跳出,强忍着胸内气血上涌,闪身进入一个房间,可还不等他松口气,屋内的烛火就亮了起来。 本该早早就去休息的肖烨擎端坐在屋内,言笑晏晏的看着自己。 身后画子息带领众人将屋子团团围住,蛇首捂着胸口的手放了下来,浑身肌肉紧绷,似是要拼死一搏。就在他准备调动真气的刹那,一股难言的剧痛从筋脉间散开。 “唔……”微微泛黑的血从蛇首口中吐出,‘画颖’慢条斯理地走到了过来,“妄动真气,只会加快毒素的扩散。”说着,抬手扯掉对方脸上的蛇纹面具。 烛光下,那张熟悉的面孔暴露在众人眼前。 画子息悠悠一叹,“还真是你啊,幸姑娘。” 幸姑娘跪坐在地上,嘴角还在不断流血。“听世子的意思……早就猜到了?” 画子息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蛇纹面具,“你才是真正的蛇首吧。”他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是将话题绕了回来。 幸姑娘冷哼一声,不可置否。 “你做这些事,将皇叔置于何地?”肖烨擎想不明白。幸姑娘少时得恭亲王相助,后一直养在北山王府内,虽不说锦衣玉食,但也绝对衣食无忧。 “你们这些皇亲贵胄怎么会懂我们的难处。”幸姑娘一改往日的温和,眼中的寒意令人望之却步。 “你的主上是谁?同党是谁?你们到底在密谋些什么!”肖烨擎冷声道。 幸姑娘哈哈大笑,“落入你们手中是我技不如人,但你们也别妄想从我口中得到消息。”她猩红的唇上扬着冷笑,“阿幸早见惯了那些询讯逼供的手段。” 言下之意无非就是告诉画子息和肖烨擎,哪怕他们要用刑,也不可能撬开她的嘴巴。 若是换一个人他们或许还能有计可施,但幸姑娘的身份总归有些特殊,即使当场抓住了,也不能贸然动刑。 肖烨擎轻敲着膝盖,半响,“先把人关押起来,等明日回禀父皇再做定夺。” “是!”暗卫上前一左一右的将幸姑娘从地上拉起,之前冒充画颖的人抬手封住了她周身大穴,在幸姑娘吃人的眼神下微微一笑,“这样保险些。” 幸姑娘会武功,且武功不低。像她这样头脑精明又胆大心细的人,若不把周身大穴封了,保不齐啥时候人就跑了。其次,他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止毒素扩散,退一步讲,也是为了她的性命着想。 当然,墨莲有意识的忽略了,是自己给对方下毒的这一事实。 “等等。”幸姑娘忽的抬起头,“你怎么怀疑到我的?” 画子息垂眸俯视着她,“重要么?” 幸姑娘紧咬牙关,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她向来做事谨慎心细如尘,如今即便是输,她也要知道自己输在了哪儿! 画子息淡淡扫了眼远处的天空,似是而非道:“不是我怀疑你。” 话落,暗卫就压着幸姑娘离开,肖烨擎也跟了出去。 墨莲扯下脸上的面具,“郡主体内的余毒还要慢慢调养才能彻底清除,世子按药方煎药即可。” 画子息接过药方,真诚的对他拱手,“多谢。”今夜若非墨莲出手,想引出蛇首还要在费些精力;再则对方拔除了画颖体内剧毒,于他们画家有恩。 墨莲轻笑着回礼,“我不过是奉命行动,画世子若真要道谢,就谢我家小姐吧。” 虽然早料到墨莲背后有人,但真的亲耳听到对方承认,心情还是有点复杂。 画子息仔细的观察着眼前之人,片刻后感慨道:“她身边还真是藏龙卧虎。” 墨莲没有接话,对着画子息抬了抬手便转身离开。暗卫飞身落下,“世子,要不要跟上去?” 画子息擒着些许冰凉的笑容,“不用了。” 暗卫闻言放弃了追查的心思,转身潜入暗中守护着这一方小院。 画子息左手捏压着指腹,墨色的眸子中笑意浅浅。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墨莲脸上戴着人皮面具,而且从对方的功力来看,就算派暗卫前去也是竹篮打水。 反正对方总归不是敌人,那么他的底细为何,画子息没有半点兴趣。 深夜,夜七和温御尾随着那三个行踪诡秘的人来到一间小作坊内。 小作坊四周都挂着吊洗好的绸缎布料,每根杆之间都放在三四个小缸,从缸边还泛着湿意的水渍上看,显然是经常使用。 僻静荒凉的小作坊中没有人气,半夜三更的还不时窜进野猫三两只。除去那些还在滴水的绸缎外,很难看出这里有人居住。 夜间蛙鸣声断断续续,寒风吹过卷着绸缎哗哗作响,月亮照射下,树影摇曳生姿,平白添了几分阴森。 扛着麻袋的三人一脸坦然的穿过层层绸料,轻车熟路地打开了紧闭的木门。门的那头点着蜡烛,通过微弱的烛光,勉强能看到里面有七八个被捆绑着的少女 三人习以为常的将麻袋丢下,将袋子里满眼惊恐的少女拎了出来。小个子在她们前面走了一圈啧啧赞叹,“可惜了可惜了,这可都是好货色。” 一边说一边就忍不住把手伸过去,其他二人瞥了一眼也不阻止,只是淡淡说了句,“注意分寸,卖家要干净的。” 小个子不高兴的撇着嘴,“扫兴!” “时间差不多了,去看看接货的人来了么。”中间一直没说话的男人指了指外面。 小个子也收起了脸上的调戏,小心谨慎地朝交货点而去。 隐于暗处的温御和夜七对视了一眼,两人用手势比划了几下,后者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温御运着轻功在小作坊四周探查了一番,在确定没有其他人埋伏后,抬手用石子点住了屋里二人的穴道。 紧接着在二人慌乱的眼神下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身着藏蓝劲装的男子很快就引起了少女们的注意。 她们挣扎着呜呜叫起,一双双红肿的眼睛里满是哀求。温御随意打量了一下这个简陋的地方,挥手用内力绞断麻绳。 少女们察觉到捆绑四肢的绳索尽断,脑海中强烈的求生欲迫使她们驱动着麻木的四肢,挪动间本就残破的衣物更是岌岌可危。 温御早先一步就背过了身,静静等着这些受惊过度的少女们缓和。本以为会等上许久,结果不过须臾就听到一个沙哑的女音,“御…小…公子…” 温御眉头一皱,那人又道:“我是…韩…韩梓……” 韩梓艰难的扶着墙站起,慢慢的走到温御可视氛围内。眼前的少女哪里还有当日在青山一别的风采,浑身灰扑扑的,原先那条漂亮的白裙也脏的不成样子。 清秀的脸庞上血色尽失,嘴角处磨了条口子,眼低下方满是黑青,手腕处也有着被勒出的淤痕。 这蓬头垢面的哪里有半个韩家小姐的模样,若非韩梓主动开口,只怕连温御也认不出她来。 “韩小姐你这是……”温御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才短短几天就狼狈成这个样子。 韩梓不在乎的用脏了的丝带系住头发,又拿着小壶灌了几口水,冰凉的清水滑过干渴的喉咙,舒适的让人长呼。 “我被绑架了。”缓和过来的韩梓言简意赅,“她们也是。” 温御的视线游离在对方右手上粗燥的小壶上,“嗯……”没想到一向娴淑的韩小姐也有那么…豪放的一面。 含着浅笑的目光让韩梓不好意思的放下小壶,她随意的揉了下手腕,“不要介意……我……” “无事。”温御摇头,眸光转向那两个不能动弹的人,韩梓见状连忙道:“御公子,快!快去后院!” “嗯?”温御不解。 韩梓又道:“这个作坊后院有个地窖,里面死了好多少女!” 说着她似乎又想起了无意瞥见的一幕,阴暗潮湿的地窖里挂着各式剔骨钢刀,角落四周堆着破碎的肉块,令人作呕人的血腥味污染了所有空气。 自从她被抓到这里开始,几乎每天都有少女被拖到地窖,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韩梓越想脸色越是苍白,浑身的血液都如同凝固了一般。就在这时,夜七拎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哟,这儿好热闹啊。”夜七嬉皮笑脸的将人丢到角落,欢快的朝韩梓挥手,“韩小姐,那么巧,你也在啊。” 韩梓嘴角抽搐,内心的恐惧也被他这不着调的话冲散,“我可一点儿也不想在这儿。” 夜七笑容不改,余光瞥见她狼狈的模样,低声嘀咕,“啧啧,好好一贵族小姐变乞丐了……” 好在他的声音压得极低,除了温御外没有人听到。温御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暗叹辛亏夜七没有看到韩梓刚刚的模样,否则按夜七这性格,就不会说她是乞丐,而是直接升级为女鬼了。 “好了,说正事。”温御低咳,“韩小姐这些药膏你拿去,和那些姑娘们一起擦擦伤口。小七,我们审人。” 夜七点了点头,和温御一起把人拎到隔壁房间。 “来来,放轻松,先自我介绍一下?”夜七笑嘻嘻的解开人的穴道,大汉当即挥着拳头想要反抗,夜七笑容灿烂的抓住他的手向后一扭,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大汉的胳膊就无力垂下。 夜七睁着双圆露露的眼睛,手拍胸口作惊恐状,“吓死我了。” 大汗双眼巨瞪蜷在地上浑身发抖,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夜七走过去蹲在地上,指尖银光森森,“现在能好好说了么?” 大汉死咬着牙不理会,夜七见状顿时来了兴趣,“好样的!我就欣赏你们这种死不开口的硬汉。” 说着他手指旋转,银光在烛火下熠熠生光,不过转眼的功夫,大汉的右手就血流不止。 温御平静的看着夜七虐待俘虏,脸上神色淡然。 跪在一旁低着头的寡言男子身体微动,目光游戈在夜七和温御身上,耳边不断传来大汉凄惨的叫喊声。 “放了他,我告诉你们。”寡言男子哑声,夜七手中动作一顿,“你先说。” 男子瞳孔缩小,一番挣扎后泄气道:“我们是负责收集原料的。”说着他的视线转向小个子身边昏死的人,“他是专门筛选优质材料并提纯的。” “原料…你是说那些姑娘。”温御眼中冷了下来,“地窖是怎么回事?” “处理场。”男子道。 夜七甩开满身是血的大汉,“你刚刚说的原料,具体指什么?是那些姑娘的血?还是皮?” 男子似乎没料到对方会那么直白,他摇了摇头低声道:“是骨头。” “骨头?”这下连夜七都惊讶了。这种东西能有什么用?喂狼吗?那也犯不着专挑女子啊。 男子垂着头,“我们接到的单子上写的很清楚,卖家要很多少女的骨头,而且还必须是新鲜的。” “用来做什么?”温御掐着自己的虎口。 “不知道。”男子苦笑,“我们只负责绑人,然后把磨好的骨末交给一个小童。中间取骨和磨骨的过程,我们都不参与的。” “那个小童是什么人?”温御问。 男子思考了一会儿,语气有些犹豫,“具体的我们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宫里的……” “应该?”夜七挑眉。 男子咽了咽口水,“乍一接到单子我们也不怎么敢动手,后来小童告诉我们这些是贵人要的,就连衙门的人也不敢追究。” “于是你们就开始绑架少女。”温御眼神非常复杂,他心里极快的过滤着怀疑对象。 “我们最初的目标都是些不引人注意的乞儿,和告不起官的贫苦农家女孩。至于……”男子停顿了一会儿,“你们今天看到的那些女孩,是卖家要求要一些姿质清秀的原料,我们才冒险……” 说到这儿男子就不在开口,温御深吸口气,“除了这儿,你们还有没有其他窝点?” 男子点了点头,“还有一个地方,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大汗脸色苍白的盯着男子,眼神中充满了质问,似乎在咒骂他临阵发水。男子没有理他,非常配合的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夜七也难得见那么配合的俘虏,连原先备好的各种手段都来不及用,“要不要那么配合啊……” “这位大人真幽默,小人虽是贱命一条,但也犯不着为了这个自取灭亡啊。”这就话算是男子的心声了,他和大汉、小个子是同村的兄弟,整日游手好闲,靠着些鸡鸣狗盗的事勉强维持生计。 这次冒险绑架少女已经赚够了钱财,他可不想在这个关头,为了给个没见过的贵人保密而搭上性命。 他的心理温御和夜七心知肚明,于是二人协商后,决定由温御护送作坊中的少女离开,夜七则先一步去把窝点端了。 韩梓在安抚好少女后也自告奋勇地对,“御公子,等回京之后先把人留我府上,我帮她们寻找家人。你就可以去刑部叫上吕大人,把那些人渣一网打尽!” “你可以吗?”温御还是有点担心,毕竟韩梓的状态看起来也不好。 韩梓拍着胸脯,“没问题的!本小姐还等着亲自把他们送进大牢呢!” 少女的声线偏向柔和,但言语中却没有半分怯懦。那双亮晶晶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看起来这次的绑架不但没有让她吓破胆,反而还变得坚强了不少。 “好,那就这样安排吧。” 亦日清晨 吕永昌带着十几个衙役踩着朝露就往城外而去。同一时间,丽妃也前往天牢中探望云溪灵。 深幽的地牢内不见天日,很难能区分昼夜。云溪灵和青浅靠着草席休息,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很快就惊醒本就谨慎的云溪灵。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位披着白色斗篷的美丽妇人站在面前。在看清来人面孔后,云溪灵松开曲起的手指,余光瞥见还在熟睡中的青浅。于是放轻脚步走到妇人跟前,“娘娘……” 丽妃将食指竖于唇前,云溪灵了然的走了过去。丽妃从斗篷下取出一个小包,“这里面是柳姨托我给你的,她现在抽不开身。” “有劳娘娘了。”云溪灵将小包收下,丽妃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可怜的孩子,几天不见人都瘦了。” 云溪灵低笑着摇了摇头,对自己身陷牢狱的处境并不在意,“太后她,怎么样了?” 丽妃面露难色,“不太好,太医院和岳老王爷还在治疗。” “如果可以…让太后换一个宫殿居住。”云溪灵忍住喉咙的干涩提议,“之前说是与香味冲撞,最好……” “你要说的本宫都明白。”丽妃用手轻压着云溪灵的双唇,“你且照顾好自己。对了,小包中还个瓷瓶,是周天师托圣女带给太后的药丸。” “药丸?我从未见过太后宫中有这种东西,而且为什么要托圣女送去?”云溪灵隐约有一个想法。 “这本宫也不清楚,往常都是由太子的近身侍从领取。估计是这段时间太忙,周天师久等不见人来,这才转交给圣女的吧。”丽妃说道。 云溪灵脑海中猛然闪过灵光,她退后三步朝着丽妃深深一拜,“溪灵多谢娘娘!” 丽妃并不知晓她发现了什么,“不过举手之劳,有什么好谢的。话以传到,本宫不好多留,望郡主保重早出牢笼。” 说完这些后,丽妃重新拉起帽子离开。 云溪灵目送了她一段距离后,转身将小包打开。里面除了装药丸的瓷瓶外,还有几张被折起的宣纸,纸面触感舒适还泛着淡淡清香。 云溪灵打开一看,宣纸上用血写满了佛谐,赫然就是云溪雅献给太后的!“呵…还真是巧了。” “小姐…你在说什么……”青浅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 云溪灵回头望去,突然发现青浅的身体有细微的颤抖,“很冷吗?” 青浅吸了吸鼻子,“嗯,从上次狱卒送饭之后,奴婢就觉得这地牢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了。” “再忍忍,马上就能出去了。”云溪灵意有所指。 “出去?郡主在异想天开些什么呀?” 不远处传来笑声,淑妃在几位侍女的簇拥下缓缓走近,最后在距离牢门五步的地方站定。 她轻啧的环顾四周,眼神中难言得意,“真没想到,云二小姐当郡主没几天就住到这天牢里了。所以老话说的好,靠人不如靠己。瞧瞧,靠山刚倒不过两月,你就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可叹。” 云溪灵气定神闲的听着她说完,脸上没有露出半分难堪,“娘娘说的是,靠人不如靠己。” 这幅不气不恼的样子,让淑妃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侍奉在她身边的宫女见状拎着食盒上前,施舍乞丐般的取出一碗白粥,“诺,娘娘记挂着郡主吃不好,特意给准备的。” 青浅怒瞪着她们,宫女又道:“怎么?群主这是在嫌弃娘娘的赏赐么?” 云溪灵拦住欲上前争论的青浅,“不敢。” 看着云溪灵受辱而无能为力的青浅气的眼睛都红了,她死死咬着牙关,一旁的狱卒也尴尬的低着头。这左右两边他都得罪不起,还是装个瞎子吧! 眼看就要接过白粥,宫女突然松手,滚烫的粥水溅在云溪灵的衣服上,瓷碗碎裂后击起的碎片擦着云溪灵的脸颊而过。 在抬首时,云溪灵的脸颊上就出现了一道红痕。宫女毫无诚意的笑道:“不好意思啊郡主,奴婢刚刚手滑没拿稳。要不重新给你一碗?” 说着她又取出一碗,在淑妃的示意下继续挑战云溪灵的底细,“郡主,请。” 青浅忍无可忍的冲上去,“你们欺人太甚!” 淑妃瞥了她一眼,满是鄙夷,“一个贱婢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接受到淑妃的旨意后,宫女干脆连粥带碗照着青浅的脸丢过去,根本不考虑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云溪灵眼疾手快的把青浅拉开,凤眸在一瞬间变的异常凌厉。宫女还无知无觉想要继续,结果一抬头就被吓的尖叫连连。 淑妃不悦转头望去,刚好和盘在牢房上竖起身子的赤血面对面,“啊!!!” 淑妃惊恐之下险些摔倒,赤血那双倒三角的血瞳收缩,嘲笑般的吐着舌头。 淑妃在众宫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好,“你…你……” 她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云溪灵轻抚着赤血的身体,“娘娘想说什么?”清浅的笑容中充满了威胁,淑妃气急败坏的瞪着她。 就在这时,一抹白色的倩影伴随着沁人心脾的莲香翩然而来。 云溪雅乍一见淑妃还有些惊讶,“淑妃娘娘。” 淑妃强装镇定的拍了拍宫装,“圣女也来了。”碍于对赤血恐惧,她急匆匆地朝云溪雅的方向走去,“本宫就先走了,圣女有空可以来落樱宫多坐坐。” “娘娘相邀,我定是要多去的。”云溪雅端庄大方的欠身,目送着对方离去。 等淑妃一些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云溪雅便走到云溪灵面前,笑容温和的看了眼她脸上的血痕,“好久不见,二妹妹可好?” “还行。”云溪灵抬手擦了擦血丝,从容的回视。哪怕衣服上粘着粘稠的白粥,身在监牢的情况下,也难从她的身上看到狼狈二字。 云溪雅对此毫不意外,挥手命迎秋将食盒递了过去。同样是送食,但与淑妃那种带着羞辱意味的动作不同,迎秋半跪着取出食碟,一份份送进去,食碟上有鱼有肉,米饭颗颗饱满,最后几碟上还贴心的准备了精致的点心。 温热的食物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云溪灵瞥了一眼,“凤凰楼的菜?” “二妹妹好眼力。”云溪雅让狱卒抬来一个木凳,隔着牢笼于云溪灵对立而坐。“趁热吃吧,凉了对胃不好。” 云溪灵本就多日没有吃饭,现下正是饿的时候,“多谢。”看她毫不设防的样子,云溪雅眸光潋滟,“不怕我下毒?” 云溪灵优雅的吃着糕点,“你有那么傻吗?” 二人视线相触,一个柔光氤氲,一个清浅含笑。若是不明情况的人看到,估计会真以为她们姐妹情深。 或许是因为天牢光线暗淡,云溪雅完全没有发现,草席下正压着自己精心抄写的血经。她就这样安静的坐了半盏茶的时间,在迎秋的催促下站起身,“云溪灵,再见。”说完,深深的看着她,似乎是要把云溪灵的模样映入脑海。 云溪灵像是没听出她的暗示般,“再见。” 云溪雅转身没有留恋的离开,云溪灵望着她翩然远去的背影笑容冰冷。 再见……于云溪雅而言,今日是她提前送云溪灵断头饭的日子。而于云溪灵而言,今日是她送云溪雅上黄泉的日子! 值得纪念啊! 两人心中不约而同的冒出这个念头。 等送走了云溪雅后,狱卒原以为可以送口气了,谁料云溪灵蓦地对着走道的尽头道:“看了那么久的戏,太子殿下可还满意?” 太子也来了?! 狱卒生无可恋的垮了脸,自从这位郡主来了之后,这天牢是越来越热闹了,宫里的贵人接二连三的来探望。 不远处,肖烨墨低笑着走近,“不愧是灵郡主,观察入微啊。” 若是往日云溪灵还有心情和他打官腔,不过现在么,“太子好手段。” “嗯?”肖烨墨不解,云溪灵拿出丽妃送来的瓷瓶,“太子早怀疑有人对太后不利,为了验证想法,干脆顺水推舟。” 肖烨墨轻笑着,“那也多亏了你配合呀。” 云溪灵内心翻了个白眼,面上神色不变,“所以,现在能放我出狱了吗?再多待几天,只怕大家都落不得好。”有些事情一定要她亲自查证才能确定,若是还困在这方寸之地,只怕一切准备就前功尽弃了。 肖烨墨无奈的摊手,“没有证据,本宫也不好私自放人。”说着,眼神似有若无的瞥向瓷瓶,用仅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道:“就算你说这药里有朱砂,那也要找人先验查一二。否则空口白话的不就冤枉好人了。” 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让她做那个出头鸟么,云溪灵将瓷瓶扔了过去,掷地有声道:“太后服用的药丸中含朱砂成分,溪灵恳求太子将此事转告陛下。” 肖烨墨内心满意的点头,神情严肃的接住瓷瓶,“郡主放心,本宫这就面圣。”说完就在狱卒和青浅震惊的眼神下离开。 很快,何贵就带着圣旨将云溪灵请出了大牢。 第一百四十六章 翎台坠仙 御书房内,皇帝端坐在首位之上,左右两边分别坐着恭亲王和云霄鹏,肖烨墨则站在皇帝身后。 云溪雅还未进神官宫的大门就被万公公给请到了这儿,她望着上方神色各异的四人心下奇怪,但脸上波澜不惊的朝他们依次行礼。 皇帝摩挲着掌心的瓷瓶,“圣女,这个药是你给太后送去的?” 云溪雅抬眼望着熟悉的瓷瓶,“回陛下,是天师托我送过去的。”说完,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皇帝的脸上,“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皇帝微微叹了口气,“几日前太后咳血,想必你是知道的。” 云溪雅颔首,倾城的容颜上露出几分复杂,“嗯,因为这事儿我二妹妹也入了天牢。不过,我不太相信她会做出谋害太后的事,还望陛下明查!”说完,她双膝跪地重重一拜。 云溪雅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无论怎么查都没有结果,她现在的一番作派也就是走个形式而已。 “明查……”肖烨墨轻笑,“确实是要明查。” 他的话让云溪雅很是莫名,她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云霄鹏,从对方过于平静的脸上看出几分失望。 这一发现引起了云溪雅的不安。 “回陛下,灵郡主带到。”何贵引着云溪灵走入殿内,云溪灵面色淡然的跪下,“拜见陛下。” 皇帝目光轻扫过云溪灵明显黑了一个度的衣裙,“小丫头天牢好玩么?” 云溪灵清冷的直视着他,“不好玩,又冷又脏还有老鼠,陛下该让人定期清理一下。” 往日温和的语调中带了几分郁闷,皇帝哈哈大笑,“这不行,毕竟那儿是关犯人的。” 云溪灵内心白了一眼,云溪雅却对她出现在这儿非常震惊,“你…你怎么…” “我出现在这儿,大姐很惊讶么。”云溪灵歪头看她。 惊讶?不,应该是恐惧!多次交手的经验告诉她,如果不能一击致命,那么就会引来对方疯狂的回击。 尤其这次为了把云溪灵送上死路,她也冒着极大的风险,这一盘局开始,不拼个你死我活谁都别想收手! 云溪雅垂在袖摆下的手紧握,强迫自己镇定,事情还不到最后谁胜谁负犹未可知。“是有一些惊讶,毕竟二妹妹头上压着谋害太后的罪名。” 云溪灵柔唇轻弯,“这个罪名我可担不起。”说罢,话峰一转,“陛下,太后咳血因误食朱砂引起。此药并非经我之手,谋害太后的必然另有其人。” “二妹妹是在暗指我么!”云溪雅难以置信,“陛下,自我祭天开始,每日都在为太后祈福,臣女万万没想谋害之心。” 她一边说眼眶一边泛起水花,“爹爹,您是了解我的,我怎么可能会害太后呢。” 云溪雅委屈的声音引人心生怜悯,云霄鹏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们,“你们都是好孩子,爹自然是信你们的。” 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听的云溪灵内心作呕,她平静的看着上方的皇帝,“陛下,您当初说只要能有证据证明,臣女便无罪,如今物证在此,溪灵可脱干系否?” “郡主还真是一心急着为自己脱罪啊。”恭亲王不屑的看着她,他就是讨厌云溪灵这种曾经依附阉人的货色。为了给自己脱罪,不惜把亲姐姐拉下水,用心险恶! 云溪灵对他的嘲讽不以为意,“事关性命,谁能不急。” “你放肆!”恭亲王怒瞪,“云候你怎么养的女儿,当着本王和皇兄的面大呼小叫,有没有教养!”说着他的视线落到强忍泪水的云溪雅身上,“还是圣女识大体。” 云霄鹏混沌的眼神沉淀下去,还没等他开口,云溪灵就先一步道:“大呼小叫?王爷对这个词是有什么误会吗?”少女声音轻柔,“另外,王爷的比较并不合适。路边野花与家养牡丹相比,肯定是牡丹端庄典雅。” “你!”恭亲王被堵的脸色涨红,肖烨墨连忙走过去轻拍着他的后背,“皇叔,人家小姑娘受冤在天牢吃了那么多苦,您还不允人家抱怨啦。” 听肖烨墨的意思,云溪灵谋害太后的罪名算是洗清了? 云溪雅紧咬皓齿,脑中思绪疯狂转动着,“就算她无罪,那也不能把这事压我头上吧!” 说完,云溪雅看似无意的将自己抄血经的伤口露出,“溪雅承蒙厚爱受封为圣女,如此殊荣尚无以为报,又怎会起歹毒之心。” 美人的低声哭泣,让恭亲王都有些不忍心了,“皇兄,圣女用血抄经,想来不会是那种人。” “在太后咳血前,药丸就只有圣女和天师经手。”云溪灵嘴边的笑容带上了几分冷漠,“太后年事以高,哪里经的起这种折腾。” “郡主这般含沙射影,贫道不敢苟同。”周天师远远的听到这话,心中不以为意,独自缓步走入殿内。 皇帝看着越来越热闹的御书房挑了挑眉,肖烨墨自周天师来后,脸上的神情就有些冰冷,相比起皇帝和恭亲王的重视,他对这位道人的印象并不好。 “天师,这药是怎么回事?”皇帝将瓷瓶递给何贵,让他把东西递了过去。 周天师接过刚要捏起时,手却被人拦了下来,肖烨墨笑道:“天师当心,里面是有朱砂的。” 周天师身体微顿,道了声谢。 在仔细检查之后,周天师脸色隐晦难辨。就在这时,云溪灵轻飘飘的提了一句,“听说以前的药都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近侍定期领取,想来太子手上还有剩余的药丸,不如把它拿过来,两者对比之下,应该就很清楚了。” 话落,肖烨墨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嘴角抽搐的看向云溪灵,在触及到对方浅笑的眸子后,内心扶额。真不愧是云溪灵,自己不过让她当了回靶子,人家转眼就把他拉下水。他就不该让丽妃把药的事透露给她,哎,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肖烨墨在这边后悔,周天师却是在那边瞳孔急缩。他根本不知道来拿药的侍从是太子的人! 周天师的目光在云溪雅和瓷瓶之间来回交替,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这药不是贫道最初配置的那份。” 这句话无疑于一道惊雷。 云溪雅震惊的瞪大双眼,“天师你……” “圣女事已至此,贫道不能在为你隐瞒。”周天师转身对着皇帝抬手,“回陛下,圣女取药前确实与贫道请教过朱砂入体后的反应,那日为了让圣女直观感受,贫道曾取出两碟朱砂,事后有一碟无故失踪。如今看来,是圣女混到了药丸中。” 被合作者如此干脆的推出去,云溪雅也难保持冷静,她猛的站起身指着周天师,“你少血口喷人,当初……唔。” 云溪雅突然弯下腰猛咳,周天师冷哼着乜道:“贫道虽有监管不严之罪,但可没谋害皇族的胆量。说来,太后咳血当日不就是圣女暗示淑妃娘娘去慈宁宫的么。”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云溪雅有心辩解却被腹中剧痛扰的无力开口。 云溪灵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之间的闹剧,就在周天师以为一切都过去的时候,吕永昌和温御带着一位道童而来。 温御冷脸将人丢到周天师面前,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下哼笑,“天师的胆子可一点不小。” “御小将军说话要有凭证!”周天师不悦。 吕永昌将一堆装着骨灰的盒子呈了上去,本就严肃的脸更显不近人情,“回陛下,这些是微臣搜查到的东西。” 雪白的粉末被磨的很细,触感细腻柔滑,就是有一股说不清的怪味,闻久了令人有些反胃。 吕永昌将粉末依次给皇帝、太子和恭亲王过目,皇帝捏起些许粉末,“这什么东西啊?” “回陛下,前段时间京都频频发生少女失踪案件,如今少部分少女寻回已安然回到家人身边。”吕永昌回答。 “那大部分呢?”恭亲王插了一句。 吕永昌将视线落在白色粉末上,“在这儿。”他的话让皇帝和恭亲王脸色一僵,“大部分少女被人杀害取出身体中的骨头,研磨成末。” 众人闻言倒吸了口气。 “是谁!是谁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皇帝大怒。 吕永昌和温御对视一眼,后者上前三步将蜷缩在地上的道童拎起,“回陛下,这些骨末最后都由此人运往宫中。” 道童浑身颤抖着不敢抬头,但看他一副道士的装扮,不用问也知道是神官宫的侍从。周天师抬手起身,“陛下贫道可以解释……”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恭亲王勃然大怒。 周天师脸上无惧,“贫道是为了研制出让人长生不老的药方,若是成功,陛下就可于天同寿!” “简直荒谬!”恭亲王拍着桌子。 皇帝的脸色也冷的瘆人,“天师,朕没有说过你可以滥杀无辜。” “陛下,凡成大事必有牺牲,不过区区几个少女……”周天师对他们的愤怒无法理解,用些草芥的命换来长生,何乐而不为? “周天师此言差异。”当了大半天观众的云霄鹏总算说了句话,“她们均是我北越国人,不是你研制药方的材料!更何况你用她们的骨灰又能做什么?” “用处大了。”周天师似笑非笑的摸着胡子,他盯着云溪雅白如凝脂的双手,眼中闪过疯狂,“圣女就是最好的证明!” 云溪雅腹中的疼痛渐渐散去,因为刚刚的一番动作,原本精致的发型变得有些凌乱。她单手撑着地面,透过额上垂下的发丝阴冷的盯着周天师。 吕永昌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所以一时间还被云溪雅阴森的眼神吓了一跳。 温御从袖中取出刚刚找到的胭脂,“陛下,天师命人将骨灰混入胭脂,并且一直秘密为圣女提供。” 云溪灵也想起了不久前明燕派人给她送来的胭脂,心中哑然失笑:她猜到胭脂有问题,但没想到里面的问题会那么大。用骨灰制成的胭脂,云溪雅用着不嫌膈应么? 然而事实证明,女人在面对永葆青春的诱惑下,还真是什么东西都敢用的,尤其是像云溪雅这样的绝色佳人。 望着面前一瓶瓶雪白的粉末,皇帝疲惫的闭上双眼,“来啊,把周天师囚在神官宫内,没有旨意不得外出。至于云溪雅……” 皇帝有些为难,周天师为皇室做事多年,他不能立刻处死对方。但那么多少女死于非命,必须要有一个人出来承担百姓的怒火,一番考虑下来,云溪雅无疑成了最适合的人选。但就这样把她推出去,云候那边又不好说话…… 就在他苦恼的时候,云溪灵突然道:“陛下,溪灵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我家大姐向来性子温和,待人真诚。她绝不会用什么骨灰胭脂,更不会去谋害太后。”云溪灵看着云溪雅,眼低深处涌动着杀意,“溪灵觉得,这个人不是我家大姐。” 轻柔的嗓音宛若一把利刃狠狠朝云溪雅砍下,“很早以前大姐的精神就有些不对,这次更是暗害太后,残杀百姓。这绝不是我大姐会做的事,溪灵听说世间有一种妖术叫借尸还魂。依臣女之见,她不过是个侵占我大姐身体的妖物。” “你胡说!”云溪雅气急败坏的冲过去,却不小心撞翻了一盏琉璃灯,刺眼的光芒照在眼睛上,激的她双眼充血。 周围的侍从上前挟制住云溪雅,却都被她那双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云溪雅嘴被捂住只能费力扭动着身体,视线移到云霄鹏身上,似乎在恳求他救救自己。 云霄鹏没有看她,反而将目光游戈在云溪灵的身上,粉衣少女就那样静静的跪在地上,腰背挺的笔直。那双神似其母的眼睛里有的只是对姐姐的怀念。 “父亲以为呢?”云溪灵转头看着他。云霄鹏知道,她是在逼自己承认雅儿是妖物,她要他亲手杀了云溪雅! 面对着疼爱多年的爱女,云霄鹏长长一叹。不得不说,在雅儿和云溪灵之间,还是后面这个女儿更有让他满意,如此冷静又如此心狠手辣! 云霄鹏抬腿走到云溪雅面前,温和的目光夹杂着怜惜和无奈,“你不是雅儿,雅儿她天性善良,而你……不是。” 他的话无疑于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云溪雅眼中的神色黯淡下去,那双充血的眼睛里满是嘲讽。 恭亲王和吕永昌对此一头雾水,皇帝见状也就顺梯下,“来啊,把圣…不对,把这妖物拖下去,三日后处以火刑!” 侍卫们拉着云溪雅离开,因温御和吕永昌还有事回禀,故而云溪灵和云霄鹏就先一步告退。 出了御书房后,云溪灵轻声对着何贵道:“公公不用送了,我还想去趟慈宁宫。” 何贵点了点头,云霄鹏看她目不斜视的越过自己,心下不悦,“你就没话和为父说么?”他虽然一直旁观,但最后还是舍了雅儿,难道云溪灵就不该感恩? 云溪灵似嘲非嘲的瞟了过去,“没有,云侯自便吧。”说完,全然不顾云霄鹏冷下的神色,头也不回的离开。 何贵看他脸色阴沉,于是笑道:“郡主受了委屈,这会儿心里存着气呢。” 云霄鹏一听,也觉得是这个理。“让公公见笑了。” “不会不会,咱家对灵郡主可是佩服的紧呢。”何贵似是玩笑的说着,随后两人不急不慢的朝宫门而去。 再说回云溪灵这边,她过去的时候太后已经清醒,但依旧没什么精神,岳老王爷告诉她太后急需静养,因此云溪灵也不好打扰。 柳姨看她满身灰尘,于是命人给她准备了换洗的衣物。等全部洗漱完后,也到了该用午膳的时辰。 云溪灵和青浅被柳姨留下用膳,青浅憋着一肚子的话在她身边窜来窜去。她对这次的事情一知半解的,现下云溪雅入狱,青浅更是恨不得找个人好好倾诉倾诉。 不过好在小丫头还没激动过头,知道在宫里要谨言慎行,于是就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岳老王爷看她那么高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丫头倒是活泼。” “前几天憋的。”云溪灵无奈耸肩。 岳老王爷伸手把她面前的烧鸡抬走,“对了,你那个医术高明的侍从呢?把他叫过来。” “嗯?”云溪灵不解。 岳老王爷撕下鸡腿,“太后的病有点棘手,让他来看看。” “是啊...我都忙糊涂了。”云溪灵闻言放下竹筷,简单的和柳姨交代了几句就匆匆赶往行宫。 此时的行宫花园里,墨莲正和轩辕明下着棋。轩辕明落下一子,“这几日宫里可真热闹。” 墨莲不置可否,没有了人皮面具的遮掩后,他那一张清雅俊逸的容颜更显出尘。 “听说谋害太后的人被妖物控制,还和天师一起用什么骨灰胭脂。”事情过去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传到了轩辕明的耳中,“这北越也没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墨莲捏着棋子的手微顿,“总归不是我们该过问的。” “确实!”轩辕明低笑,“话说回来,你为容世子物色到合适人选了没?” “唔……”他该怎么和对方说,世子早就定了人选他不过是来接夫人回家的? 许是看出了墨莲的纠结,轩辕明体贴的没有过问,“反正你选好后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好和北越皇开口。” “那先谢过殿下了。”墨莲朝他抬起茶杯,轩辕明笑着碰杯,两人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殿下,灵郡主来了。说是找莲大人。”侍女低声道。 轩辕明和墨莲对视一眼,墨莲起身,“我去看看,改日在与殿下下棋。” 轩辕明颔首目送他离开。 见到墨莲后,云溪灵简单的把事情和他说了一遍,墨莲思考了一会儿取出人皮面具,“小姐放心,莲尽力而为。” 与此同时,正要回候府的云霄鹏半路上遇到了秦沐风,两人结伴来到翠竹斋的雅间。秦沐风朝着自己对面的软榻一挥,“候爷请。” 云霄鹏坐下后,开门见山道:“有事直说。” 秦沐风嘴角轻勾,“此番是想和候爷商量救人的事。” “救人?”云霄鹏没跟上他的思路。 秦沐风轻叹着讲蛇首被抓的事告知,“蛇首的地位举足轻重,主上要求我们尽快将人救出。” “这是在强人所难。”云霄鹏皱起眉头,“她被关在什么地方我们都不知道,这要怎么救。” “所以才来和候爷商议啊。”秦沐风单手揉着太阳穴,“我派人跟踪过肖烨擎,但他做事非常谨慎,我们的人目前一无所获。” 云霄鹏曲指敲着桌面,“蛇首身份特殊,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反倒是我们的外援让人有些担心。” “这点可以放心,外援那边一切顺利,最多五日就能兵压边境。”秦沐风这几天因为幸姑娘被抓的事弄的头疼不已。 “如果提前举事呢?”云霄鹏脑海中乍然浮现这个念头,“这几日变故太多了,宁家的案子估计也要查清了,届时我的行动会受一定影响。” 秦沐风考虑了片刻后,“提前举事风险很大,要请示主上。” 云霄鹏也沉默了下来,半响,“主上到底是谁?” 秦沐风抬眼,“候爷以为呢?” “凭空猜测不是我的强项,但他应该是宁国公案真正的主导者。”云霄鹏冷笑。 秦沐风轻笑着承认,“候爷英明。” 随后二人在雅间内又待了近半个时辰后,云霄鹏就离开了翠竹斋。秦沐风站在二楼俯视着街上熙攘的人群,把玩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顷刻间杯身上布满裂纹。 云霄鹏这只老狐狸竟然会舍弃云溪雅,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虽说借云溪雅的手对付太后本就存有风险,但这样一个绝色美人自己都还没吃到嘴里,就要香消玉殒了,想来还真是令人惋惜! 不过秦沐风也只是短暂的感慨了一下,云溪雅死不死无所谓,但是云溪灵……这个人非死不可!反正她们姐妹之间仇怨已深,自己不如再推上一把,这样也不枉雅儿对他的一番痴情了。 秦沐风温柔的脸上满是肃杀,抬手将一只麻雀放飞,眸光冰冷。 傍晚,云溪灵刚出宫门不久就碰见了迎秋。“你来干什么!”青浅像只炸毛的猫一样挡在面前,迎秋没有理她对着云溪灵道:“大小姐约你在凤翎台见面。” 云溪灵拉开青浅,“现在么?” 迎秋点头,云溪灵浅浅一笑,“也好,那就带路吧。” 京都东方的高台静静矗立着,往日有士兵把守的凤翎台此刻竟空无一人,望着空荡荡的四周,云溪灵心中浮起了‘请君入瓮’四个大字。不过她对此并不在意,神色淡然的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云溪雅独自一人站在祭台上,漫天霞光洒在她洁白的衣裙上,寒风徐徐的卷着白裙和发丝轻舞。 本该深陷牢狱的人出现在凤翎台上,似乎也没有让云溪灵感到意外。 “你来了。”云溪雅眺望着远方的霞空,云溪灵平静的走到她身边。云溪雅嘴角含笑,“很漂亮吧,今天的晚霞比我祭天时的朝霞美多了。” 云溪灵深吸口气,静静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云溪雅侧过身,眼中的血色已经消退了不少,“我眼睛充血是两年前你动的手脚吧。” 云溪雅的神色非常平静,云溪灵颔首,“很聪明。” “你用不着来奉承我。”云溪雅嫌弃的往旁边挪了几步,“殿上为什么要手下留情?” 云溪灵眉尾上扬,目光幽深的锁着天边,“大概是还你的那顿饭吧。” “噗哈哈哈……”云溪雅蓦地大笑起来,轻盈的笑声中染上悲凉,看向云溪灵的目光中也充斥着恶意,“独自一人来此就不怕我和你同归于尽?”。 “你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云溪灵神色淡然。 “你倒是了解我。”云溪雅笑容冰冷,脸上对她的厌恶展露无疑。 “你既不惜冒险设局杀我,那也该清楚一旦我活着就不可能放过你,所谓成王败寇就是如此。”云溪灵如对友人般温和。 “是啊……成王败寇,今日落到这个下场我无话可说。但有一点,就像你说的,我对太后下手只是想要你死,至于太后的病为何突然加重,这还真与我无关。”云溪雅一字一句道。 云溪灵对上她的视线,“所以?” “查清太后病重的原因。”云溪雅盯着她的眼睛,“输给你我认了,但被蒙在鼓里当刀使……”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云溪灵打断她。 云溪雅嗤笑,“帮我?你不害我就不错了。而且这不是帮我,是在帮太后。难道你会任由危险留在她身边?” 云溪灵不可否认。 云溪雅见状,视线重新回到天边七彩的霞光上,“云溪灵你知道么,我其实挺羡慕你的。你活的那么肆无忌惮,不受爹爹的控制,真了不起啊……” 云溪灵似是一愣,“原来老话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有些道理。” 云溪雅也不在乎她的调侃,“没事,这黄泉路漫漫,保不准哪天就遇见二妹妹了,我可是衷心祈祷能早点见到你。” 看着她那么光明正大的咒自己死,云溪灵哑声失笑,就这么会儿功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该走了。” “你该走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说道,云溪雅笑容柔和的瞥了她一眼,“滚吧,看着你就碍眼。” 云溪灵没有说话转身离去,就在她走到中途,天边霞光末入地平线的刹那,一抹白色的倩影猛然从祭台上坠下,一如祭天那日的白衣纷飞般。 云溪雅成也在此败也在此,高傲如她,觉不会允许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施以火刑。与其那般狼狈不堪离开,还不如和这漫天的霞光一起沉入黑暗! 在坠落的过程中,云溪雅的脑海中浮现了很多面孔,大夫人慈爱的笑容、云希瑞宠溺的眼神、秦沐风温柔的容颜、云溪灵清冷的凤眸等等。最后慢慢定格在云霄鹏温和而冰冷的眉眼上,她嘴边的笑容越发灿烂。她非常清楚,云溪灵对这个爹爹恨之入骨,以对方睚眦必报的性格来说,云溪灵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今日云霄鹏为了云溪灵舍弃自己,他日云溪灵照样会把夺命的利刃悬到他的头上,云溪雅越想越觉得讽刺,“爹爹,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今日舍我而留她! 冰冷的晚风吹过云溪雅的身体,在最后的视线里独独留下那抹绚丽霞光...... 砰的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云溪灵脚步一顿,深邃的凤眸中充斥着复杂的神色。她在原地静站了几息后,踏着缓缓升起的月色离开了凤翎台。 当她身陷牢狱时,云溪雅给她送了顿饭;所以当云溪雅身死之后,她留她一生清名……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旧案昭雪 凤翎台上一跃而下后引发的骚动云溪灵一概不管,此时的她正坐在回侯府的马车上,面色淡然的看着街边夜景。 青浅一路上不断偷瞄着她的表情,内心很是纠结,照理说解决了云溪雅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可她观察了半天,也没瞧出云溪灵有多高兴,一定要说的话,好像比往常还要严肃,“小姐是在替大小姐惋惜吗?” “嗯?”云溪灵诧异的转头,“我为什么要替她惋惜?” 青浅愣愣的眨眼,“呃...因为,因为奴婢看小姐不太高兴,还以为.....”她越说声音就越小,脸上也露出几分窘迫。 云溪灵闻言哑声失笑,她不过是有些事情没有想通,才会一言不发的望着车外思索,结果落在青浅眼里就成了替云溪雅惋惜。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就云溪雅做的那些事,她能给对方留个全尸就不错了,还替她惋惜,又不是脑子进水了。 迎着云溪灵无奈的目光,青浅也察觉到自己刚刚的想法有多么愚蠢,她讪笑着轻挠了下鬓角,试图转移话题,“小姐,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溪灵端起面前的热水缓缓饮下,“就你看到的那样,云溪雅在药里动了手脚。” “可是.....”青浅面露疑惑,“奴婢觉得单凭大小姐是很难在药中下手的,何况那个药还是太后专用的。” 云溪灵哼声低笑,“她和周天师一起动的手,不过最后被对方推出去做了替死鬼。” 青浅似懂非懂,“就算这样,可有些地方还是说不通啊。自小姐进宫后,太后的饮食起居都是小姐亲自照顾,也没见太后吃过那药。再者,周天师这样明目张胆的帮大小姐下药,未免过于鲁莽。” 青浅的一番话误打误撞刚好说在了点子上,从云溪雅的阴谋被拆穿开始,这个问题就一直萦绕在云溪灵的脑海中。刚刚在凤翎台上,云溪雅也说得很清楚,她的目标从来都只是自己而已。那么真正导致太后咳血的原因又是什么?如果说周天师帮云溪雅仅仅是为了答谢对方替他实验骨灰胭脂的话,那也犯不着用这种方式。还有,私下放云溪雅来凤翎台的人又是谁? 这些问题就好像一团乱麻的线,促使着云溪灵的神经一绷再绷。 马蹄井然有序的回响在宁静的街道上,夜晚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点点棱冰悄然落下,橙红的烛光映着晶莹冰粒,柔和的灯火为这条寂静的街市轻添上一丝温度。 云溪灵转眸望去,还没来得及欣赏这份难得的宁静,就被尖锐的摩擦声扰的皱起眉头。原先端坐的身体也随车厢的晃动而猛然倾斜。 青浅惊呼着抓住扶手,剧烈的晃动间使得厢内暖炉翻到,细碎的火花转瞬点燃了四周毛毯,干燥的木质车厢轻易便助长了火势。云溪灵勉强扯开厚重的帘曼,原先赶车的马夫早已不见踪影,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静的有些诡异。 刺鼻的焦味充斥着车厢,费力扯开的空隙也只能勉强让一人通过。“下去!”云溪灵没时间多想,拽着青浅的手臂就将人甩下车去。 受惊的马儿因无人控制而到处乱窜,车厢内的火也越烧越大,云溪灵解开被火焰侵染的披风,在青浅的惊恐声中滚出车厢。纤弱的身体狠狠砸在地上,在惯力的推动下,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在地上滚了几圈。 与此同时,车轮也四散开来,随着嘭的一声巨响,车厢破裂。 青浅忍着脚踝的疼痛,跌跌撞撞的朝云溪灵的方向而去,一双杏眼布满泪水,“...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受惊的马儿渐行渐远,地上灼烧着的车厢火星四溅。瞧这架势,若没有及时跳下马车,那下场也和这车厢无疑。 云溪灵吃力的撑起身子,右手小臂上不知何时添了数道伤痕,温热的液体不断流出,转眼就将柔粉的袖摆浸红。她无视手臂上的阵阵刺痛,凤眸冷漠的凝视着燃烧的马车。 “小姐,您怎么样...没烧着吧!”青浅喘着粗气,脸上又是惊慌又是担忧。 云溪灵在她的搀扶下踉跄站起,冰冷的视线在四周环顾,马车着火的动静那么大,可街道上却始终没人出现,这种反常的现象让她心中警钟大震,当下也顾不得手上的擦伤,“快!离开这儿!” 话音落地的刹那,十几个蒙面人也从天而降。他们没有给人任何喘息的时间就挥刀而至,泛着银光的利刃直直刺向云溪灵的脖颈,刹那间,周围的声音都静了下来,唯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胸膛处的一声声心跳。 猩红的液体缓缓蔓延开来,街道也逐渐恢复了宁静。寒风卷着雪花飘落,同时也将那股刺鼻的腥味吹散.....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孩童的笑声,隐藏于记忆深处的画面接连不断的浮现,又一幕幕与现实重合。 残破的房间、陌生的小院、以及那个始终看不清脸的男孩..... 云溪灵感觉自己陷入了某种幻境,她努力去拉眼前的男孩,可一个转身,就掉在一汪血红的泉水中央,入目之处皆为鲜红。 被火灼烧的疼痛逐渐遍布全身,云溪灵挣扎着想从水中出来,可冥冥中却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压制着,让她不得不乖乖待在原地。泉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云溪灵的力气也在一点一滴的消散,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溺毙之时,眼前的景象又发生了变化。 周围的血泉退去,一切回归黑暗。 脑海中的画面杂乱无序,耳窝深处也是嗡嗡作响。云溪灵神智渐渐清醒,但身体却沉重的不听使唤,别说是起身,就连动一动手指都十分吃力。 她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鼻尖萦绕的脂粉香味愈发浓了。少女纤长的睫羽细微的抖动着。几番颤动后,那双墨色的凤眸缓缓睁开。 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些许久睡后的迷茫,墨色的瞳孔在眼眶中转了转,眸中神色逐渐恢复清明。云溪灵轻吐出口气,侧头打量着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极其奢华的厢房,黄花梨木的圆桌上插着数枝鲜嫩的百合,清雅的花香混杂着浅浅的脂粉香气弥漫于整个房间。视线滑过之处悬挂着一层又一层的薄纱,在暖黄色光晕的映照下,那些似透非透的纱缦也平添了几分暧昧。 奢靡艳丽的装潢勾起了往日的回忆。 这里不是天香阁么?云溪灵疑惑的皱着眉,右手也不自觉的摩挲着锦被。 “醒了?” 吱呀一声,厢房的门被人推开。 云溪灵顺着声音望去。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挑开纱缦,伴随着妩媚轻灵的身姿,樱儿含笑走来。大概是看出了对方的不解,她将手上的热粥递了过去,清妩的小脸挂着柔笑,“樱儿知道您心中有诸多疑问。但还请稍安勿躁,一会儿阁主将亲自为您解疑。” 话落,樱儿往后退了几步,侧身将垂落于地的纱缦系起。与此同时,一袭红衣妖娆的楚怜儿也从暗门而来,勾人的双眸中端的是风情万种,“呦~夫人醒了呀。” 云溪灵喝粥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些许迷茫。 楚怜儿眉梢上挑,樱儿掩唇轻笑,“阁主且莫要打趣夫人,当心夫人一个不高兴,瑾公子可是要怪罪的。” 说到‘瑾公子’三字,云溪灵心中的警惕稍减,她直视着言笑晏晏的楚怜儿,试探性问道:“那,我该多谢楚阁主出手相助了。” 楚怜儿红唇微抿,潋滟的眸中印着灯火,“哪里哪里,奴家也是恰巧路过,刚好搭了把手。”红衣美人笑意浅浅,娇媚的面容上清明一片,“再者,瑾公子是咱们这儿的贵客,您是他的夫人,天香阁自当好生接待。” 云溪灵放下手中的热粥,抬眼望着这位千娇百媚的红衣美人,“照这么说,楚阁主都知道了?” 楚怜儿抚着鬓角的手微顿,“这要看夫人说的是什么事了?若是不谈银子,自然是什么都不知;但若是谈了银子,那就是万般皆知了。” “那依楚阁主之见,该如何才能不让他人知晓呢?”云溪灵垂眸抚摸着赤血冰凉的身体。楚怜儿瞥了一眼她皓腕上的赤血,娇俏一笑,“若是别人价格自然不低,不过奴家方才也说了,您是贵客,所以无需谈钱。” “楚阁主这么说,真让人受宠若惊。”云溪灵轻摇了摇头。 楚怜儿眼波流动,“奴家知道瑾夫人心细,所以想用今日之事卖夫人一个人情,结一个善缘。” 美人神情坦荡,笑容干净。 云溪灵微微思索了一会儿,“只怕我这个人情并不值钱。楚阁主这样做生意,估计会亏本。” 闻言,楚怜儿低声失笑,“那也要分时候,保不齐那天,夫人的一个人情,便是千金万金也求不来的。” “阁主真幽默。对了,我身边的小丫头呢?”云溪灵不欲在和他玩文字游戏。 “夫人不必忧心,那孩子只是受了些惊吓,手腕肩膀处有几道擦伤。樱儿适才为她上过药了,如今正在耳房休息。”樱儿贴心的安慰着。 “那就好,另外,如今是什么时辰?”听到青浅无碍,云溪灵也松了口气。瞧窗外天色阴暗,估摸着也快深夜了。 凤翎台的事不知道传开了没有,侯府那边又会有什么动静。 也许是看出来云溪灵的心事,楚怜儿上前两步扶着她起身,“放心,前后不过两炷香。”说着,他转头吩咐,“樱儿,去准备马车,送夫人离开。” 樱儿娇柔的身子轻轻一弯,“诺。” 待她离开后,楚怜儿莲步轻移站在云溪灵身后。云溪灵抬手拦住,“阁主要做甚?” 楚怜儿浅笑晏晏,“夫人发丝微乱,若就这样回去,难免引来非议。”说着,他绕过云溪灵的手臂,纤长的手指轻捏起发丝。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将乱发打理好。“看,这样多好。” 说完,也不用云溪灵开口,自己就往旁边退了几步。云溪灵瞥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心下无奈一叹。楚怜儿歪了歪头,伸手做出了请的动作,“我送你出去。” 云溪灵披上与方才一般无二的披风,抬腿朝天香阁后院而去。在楚怜儿和樱儿二人的目送下,登上马车。车内,青浅红着双圆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小姐.....” 云溪灵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没事了。” 青浅吸了吸鼻子,本来因云溪雅死亡的好心情被这么一吓,也没多少了。“小姐,你说是谁在背后设计?如此手段,分明要置人于死地。要不是楚阁主出手相助,我们.....” 云溪灵凤眸深沉,“左右也只有他们。好了,这件事不要多提,手臂上的擦伤,回去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了吧?” 青浅嗯了一声。 随后,云溪灵便靠着座椅养神,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楚怜儿的说辞心存疑惑,总觉得对方隐瞒了什么。在失去意识后,她记得耳边隐约是有听到过笛声........ 云溪灵心有疑虑,免不了会回想马车着火的场景。可没想多久,太阳穴处就开始微微跳动。刚开始还只是轻微的痛感,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股痛感反而越发强烈。云溪灵咬了咬牙,身体轻颤了一下。不过以往的经历,让她习惯了忍耐疼痛,所以就连坐在她身旁的青浅也没有发现异状。 马车平稳的行走着,转眼就来到了云侯府门前。守门的侍卫们恭敬上前,“二小姐,侯爷有言,您若回来便去一趟书房。” 云溪灵目不斜视,“我累了,没空。” 这话可谓是非常不给面子,侍卫们尴尬的对视一眼,大着胆子道:“二小姐您这不是为难奴才吗?” 云溪灵脸色冷了下来,别说她现在头痛欲裂不愿多言,便是她身体康健,也懒得去对着云霄鹏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 青浅跟随云溪灵多年,虽然对那些玩弄心计的事一知半解,但要说察言观色那她可一点儿不输旁人。“小姐多日未曾好眠,太医嘱咐过要多休息。” “可是侯爷那边,小的不好交代啊。”侍卫苦着脸,望着青浅和云溪灵如出一辙的脸色,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好在青浅也不为难人,在得到云溪灵的首肯后,直言道:“你们照原话说就是了。”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两个侍卫无奈的站在原地,在心中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后,才动身去书房回禀。 另一边,回到自己院落的云溪灵很快便洗漱睡下,根本不打算理会书房那边的反应。 翌日清晨,青璃板着个脸堵在青浅面前。青浅看着她薄怒的面孔,嘴角微抽,“那个,我们有话说话,别这样成么?” 青璃收回瞪着她的视线,“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我哪儿知道,你问小姐不就好了。对了,翠嬷嬷肯放你出来了?”青浅谨遵云溪灵的意思,对这几天的遭遇闭口不提。青璃白了她一眼,无视了她的后半句话,“我要敢问还会来找你?” 青浅无奈耸肩。青璃看了她半响,最后泄气的坐在椅子上,“其实就算你不说,我多少也猜得到。”迎着青浅诧异的眼神,青璃咳了咳,“小姐入狱当天,府里就都传开了。大夫人为此还高兴了好一阵儿,差点儿没敲锣打鼓大摆宴席。要不是翠嬷嬷拦着,我都想去她院里大闹一番了。” “还好你没去。”青浅讪笑,有心转移话题,“说起来,陛下已经下旨彻查你父亲的案子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青璃闻言微顿,脸上神色平平。青浅不知道是不是说错话了,歪头看向她,“怎么了?” 青璃没有说话。最初听到重申旧案时,她若说不喜是假。可等冷静下来一想,她又甚是惭愧,明明是自己的家事,却连累的小姐频频冒险。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翠嬷嬷盯着她学这儿学那儿的,也是小姐刻意为之。小姐这般费心为她打算,她却没能帮上什么忙,心中总是过意不去。 眼瞅着青璃越来越低落,青浅轻声道:“青璃,你我在小姐身边多年,对小姐的为人最是了解。她行事向来如此,你不用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被比自己小的孩子安慰,让青璃有些不好意思,她抬手揉了揉脸,正要说话时,院中却响起来白鹭焦急的声音。 “大夫人,小姐还在休息,您不能进去。” “滚开,云溪灵你给我出来!” “夫人您慢点儿啊.....” “云溪灵你个小贱人,给我滚出来!桂嬷嬷你别拉着我,我今天非要......” 院落里的吵闹声越来越大,青璃青浅也蹙眉走了出去。院中,大夫人满脸铁青的怒瞪着那道紧闭的房门,桂嬷嬷担忧的守在她身边,而白鹭则怯生生的抱着扫帚拦在门前,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青璃示意青浅留在原地,自己上前笑道:“大清早的夫人怎么来了?白鹭还不快给大夫人准备热粥和软塌,这怀了身孕的人,可不能这么站着。” “哦哦,我这就去!”白鹭三步并两的跑开。 大夫人猛的冲到青璃,看着她那张浅笑的面孔冷哼,“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一样的惹人生厌!” 青璃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大夫人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想打人。青璃双眼微眯,先一步走到门前抬手轻敲,“都说有孕的人,一言一行应当谨慎。还要忌怒忌燥,若因一时意气,损了腹中孩儿福报可就得不偿失了。”说完,她大方的扬起笑脸,“大夫人觉得奴婢说的对吗?” 大夫人瞪着一双眼睛,嘴唇抖了半天也吐出半个字。桂嬷嬷轻抚着她的后背,“夫人,注意身体。”说罢,又冷冷的望着青璃,“什么身份说什么话,进府的第一天没学过么?” 青璃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大夫人却没心情和一个奴婢争论,她轻拍了一下桂嬷嬷的手背,“嬷嬷别担心,我心中有数。”说着,视线凌厉的看着青璃,“至于你,本夫人还不屑跟个下贱胚子计较。去,让云溪灵那个贱人滚出来!” 话落的瞬间,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云溪灵披着一件淡紫色的外衣走了过来,淡漠的瞥了眼青璃,“大早上的吵什么?” 不等青璃说话,大夫人就一副恨不得把她剥皮拆骨的样子,“总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跟只老鼠一样,出了事就会躲着。” 云溪灵轻笑,“我若不出来,大夫人肯罢休么。”说着走到大夫人身边,借用搀扶的动作,在她耳边幽幽低语,“你我交手数次,彼此的性格和手段应该最是清楚,我何曾在你面前躲过。” 温柔的嗓音被刻意压低,浅浅的笑语中夹杂着刺骨的阴冷。 寒阳下,大夫人斜乜着云溪灵温和的笑脸,后背一阵发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奋力甩开云溪灵的手,气急败坏的吼道:“你可真有本事啊云溪灵,害了兄长不够,还要把自己的嫡姐也逼上死路。你这胸膛里装的是狼心还是狗肺!” 瞧这怒急攻心的模样,想来是凤翎台的事传开了。难怪,大清早的就来这儿闹。“母亲此言差矣,大姐早死了,那就是个雀占鸠巢的妖物。您何需为了她大动干戈,当心别动了胎气。” “云溪灵!”大夫人恶狠狠的瞪着她,“雅儿是不是妖物,我是她娘我会不清楚吗?说到底不过是你这个小蹄子心生嫉恨,容不下她!!!” “我容不下她?”云溪灵哼笑,“该说不愧是母女么,本末倒置的能力倒是如出一辙。” “二小姐嘴下积德!”桂嬷嬷看大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忍不住挡了过去,“这举头三尺有神明,二小姐残害嫡兄逼死嫡姐,如今还要暗害嫡母吗!” “桂嬷嬷话不能乱说,这些帽子我家小姐可戴不起。”青璃冷漠的看着桂嬷嬷。 “老奴只是就事论事。”桂嬷嬷轻蔑的说。 青璃眼睛微眯,青浅却是忍不住上前。 云溪灵笑着朝青璃挥手,示意她拉住青浅。“大夫人惨失爱女,悲痛之下难免糊涂,若骂上几句能顺顺气儿也好。对了,刚刚您说到哪儿来着,狼心狗肺...骂的好,母亲还有什么想骂的,不如趁现在一并骂完?” 紫衣少女温和包容的语气,惹得小院众人纷纷侧目。 “你.....你.....” 大夫人‘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可云溪灵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她歪了歪头,用着只有她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低笑,“我是狼心狗肺,你们是蛇蝎心肠,大家彼此彼此。”说着,深邃的瞳孔中划过诡异,“不过,云溪雅这个蛇蝎美人还是有可取之处,至少她输得起。” 这番话中透露着大量信息,就好似心中的诸多怀疑得到了佐证,大夫人气息急促,双眼通红的盯着她,“你.....果然是你在后背捣鬼!” 云溪灵坦然一笑,“那也要你们给机会啊,就好像,当年的狩猎。” “畜生....你个畜生!”大夫人气的浑身发抖,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朝后倒去。 桂嬷嬷连忙扶住她,朝不远处守门的迎秋喊道:“快,迎秋快去......” “来人,送大夫人回房休息。”云溪灵悠哉的把外衣带子系好,“还有,记得把方大夫叫过去。” 大夫人眼前阵阵发昏,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嘴里还断断续续的咒骂着。桂嬷嬷和迎秋两人搀扶着她,此刻谁也顾不上去找麻烦,一行人风风火火的离开了云轩阁。 等她们走后,云溪灵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青浅,去给侯爷添一杯热茶。” 青浅微愣,她四周望了望,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哪儿有侯爷....” 嘀咕间,小院外响起平稳的脚步声。云霄鹏背手而来,儒雅的脸上擒着笑容,“灵儿,你刚刚失礼了。” 云溪灵抬手扫去窗栏上的落雪,“父亲可以阻止。”明知大夫人怀孕却任由她来又吵又闹,明知她和大夫人间必有交锋,却依旧站在暗处冷眼旁观。既然他对自己妻儿的安全视如无睹,那她又何必手下留情。 望着眼前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少女,云霄鹏内心说不出的复杂,“你就不能和爹爹好好说话吗?” 爹爹?这个称呼着实讽刺。云溪灵心中冷笑,干脆连父亲也不喊了,“侯爷来此有何贵干?” “云溪灵!”云霄鹏沉下声,脸上也显出不悦,“看来最近太惯着你了。” “惯着我?”云溪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是惯着云溪雅害我吧。或者说,不但惯着还时不时帮上一把。” 带着浅笑的语调没有丝毫改变,云霄鹏垂着的手微动,脸上难得露出薄薄尴尬,“咳,爹爹那是.....” “是什么都无所谓,反正都过去了。”云溪灵一反常态,“我在宫中听闻,自宁国公案重申的消息公开后,南御史就多次上门拜访,不知道您二位商量出什么对策没?” 云霄鹏眼中笑意顿失,“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他走近几步压低身子,声音冰冷,“灵儿,为父奉劝你不要自作聪明。” 云溪灵也收起了脸上虚假的神情,如他一般冷漠的说道:“那我也奉劝侯爷一句,珍惜当下。” 父女两一站一坐,眼中的温度一个比一个低。无声的硝烟渐渐从两人中间散开,院内伺候的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几步,企图逃离这充满火药味的院落。 好在压抑的气氛没维持多久就被李管家匆匆打破。 “侯爷,宫中急诏,让您速速入宫。”李管家神情慌张。云霄鹏直起腰,眉宇间透出淡淡不悦,“进宫而已,这般慌张成何体统。” 李管家面露苦涩,“可是,可是咱们府邸前后都被禁军围住了。”那些人一个个拿着刀,神情冰冷,看着都瘆。 云霄鹏听到‘禁军’二字时,心就沉了下来。他瞟了一眼笑容温婉的云溪灵,右手拇指轻掐着食指,“灵儿这几日受了委屈,就在院中好生休息,没有本侯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来打扰。”说完,便甩袖离去。 云霄鹏的一番话明着照顾暗着禁足。这不,他前脚离开,后脚云轩阁就被家里的侍卫围了起来。 青浅端着热好的茶水微微蹙眉,翠嬷嬷视如无睹的在云溪灵耳边低语了几句后,便拉着青璃回房背书。看着云轩阁外的侍从,云溪灵也不在意,她心情颇好的命人在院中放了火炉和食物,准备烤只烧鸡提前庆祝。 夜七好不容易办完事,刚赶回来就闻到院中的阵阵清香,他足尖轻点如飞燕般掠过高墙,人还没落地就朝着云溪灵一阵挥手,“小姐,小姐我回来啦!” 青浅翻烧鸡的手停了一下,撇头看着夜七从玉兰树上跳下,夜七将包裹往身后一甩,不顾满身风尘蹭了过去。他深吸了口气,“好香啊,刚好忙了一晚上我还什么都没吃呢。” 云溪灵笑着让青浅扯下一个鸡腿,“这是小浅的拿手菜,尝尝。” 夜七毫不客气的接过,盘腿就坐在地上。青浅看他吃的狼吞虎咽,忍不住嘟起嘴,“该在的时候不在,不该在的时候倒次次都能赶上。” 夜七一愣,“出事了?”他奉云溪灵的命,暗中寻找阿福取得信物,而后马不停蹄的跟蝴蝶去了郊外转交许知妧,紧接着还跑了将军府和画国公府;最后又连夜去了一趟行宫面见莲大人,现下才刚刚把事儿处理完,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呢。 “可不嘛,差点儿就没命了。”青浅一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儿就心有余悸,好不容易逮到个可以说话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夜七抬手擦了擦鼻尖,眼中的神色颇为无奈。晓是他也没想到,就那么短短的一晚上云溪灵都能遇刺。哎,看来这以后必须给小姐身边留一个会武功的。 “好了小浅,小七是奉命出去办事,你怪他做什么。”云溪灵屈指在她额头上弹了弹,而后转身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 夜七立刻挺直了背,“非常顺利,许小姐在见到信物后,整个人明显平静了不少。不过她还是对我们存有戒心,直言要阿福或者宁世子亲自接她进京。” “情理之中。”云溪灵慢悠悠的往火炉里添木柴。 夜七撇嘴耸肩,“蝴蝶还留守在郊外保护她的安全,我也将话转告给了御小将军。相信最多三日,许小姐便会入京。届时,云侯府必有大变。” “画国公府那边人抓到了吧。”云溪灵的语气平平,显然对此事极有把握。夜七点了点头,“一切尽如小姐所料,饵一抛出去鱼就上钩了。” “好极了。”云溪灵眼中笑容深邃,手指虚点了火炉。如今所有的棋子都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就等着那位幕后之人自己跳出来了。 小院这边吃着烧鸡谈笑风生,朝堂那边却是众臣皆惊一片哗然。 早朝之上,本该死去的宁国公长子宁垣之在肖烨擎的陪伴下出现在众人眼前。宁垣之手吊着绷带,一瘸一瘸的走到殿中,“垣之参见陛下。” 皇帝俯视着他那酷似故人的眉眼,余光瞥见手臂上厚重的绷带后,对着何贵挥了挥手,“赐座。” 皇帝略显温和的态度让朝臣们极为不解。宁家当年犯的可是欺君莫逆的死罪,可如今这本该死去的罪臣之子却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朝堂上,实在让人困惑。 当然,这还只是其次,更让人震惊的是宁垣之在朝上为父翻案,当曾经那些被掩盖的真相逐一揭露后,朝堂上下一片哗然。 南御史一派的人认为是宁垣之在胡搅蛮缠,而曾与宁家交好的一派则恳求圣上为宁家洗冤。两派各执一词,吵的不可开交。眼瞅着都要打起来了。 “物证再此,请陛下过目。”温御的声音打断了两派的争执,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查到的证据上呈。同时,肖烨墨也带着阿福走到众人眼前,他朝着皇帝拱手,“回父皇,能证明宁家有冤的还有阿福这个人证。” 憨厚的傻厨子平静的跪下,“阿福参见圣上。”清晰的话语和坚韧的眼神,让在场众人一愣。 恭亲王更是直接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傻子?” 阿福低着头,“当初为保性命不得不装疯卖傻,还望王爷息怒。” 恭亲王一时语塞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怒,阿福轻吸了口气,将之前宁垣之没有说到的地方补充完整。但他们二人都有意的忽略了云霄鹏私换密函与许知妧之事。 在血淋淋的事实下,南御史一派气焰骤然消减。 “撒谎!他们在撒谎!”南御史不死心,大声喊着企图掩盖内心的惊恐。 宁垣之讥笑,“御史大人那么紧张做甚,莫不是做贼心虚。” “胡言乱语,本御史一心为圣上分忧,何曾轮到你这黄口小儿说话。”南御史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恶意。 “是非曲折,陛下自有判断,两位稍安勿躁。”画子息英俊的脸上笑容清冷。 他的话引来了不少固执派的瞪视。恭亲王低咳了咳,视线一直徘徊在阿福身上,那张国字脸也看不出什么喜怒。而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云霄鹏则时刻留意着皇帝的表情,在看到那些密信和阿福出现之后,他就知道,宁家的案子,翻了。 云霄鹏内心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高位上的天子沉沉拜下。 “云侯你做什么?!”南御史双眼瞪大。 云霄鹏没有看他,保持着下跪的姿势,“微臣当年一时不查,被有心人利用,害的宁国公一家含冤惨死,实属大罪!”说完他抬头欣慰的看着宁垣之,往日刻板的双眼泛红,“辛而老天有眼,让宁兄的孩子逃过此劫。今日冤案昭雪,宁兄在天上也能瞑目了。” 云霄鹏一边说一边抬袖擦着眼角,表情中夹杂着对旧友的怀念和浓浓的自责。 若不是清楚云霄鹏的品行,宁垣之都想为他这番声泪俱下的表演鼓掌了。 “陛下,当年微臣得知宁兄欲反时,着实气急攻心。拿到假信件时也忘了细查,才会导致惨案发生。微臣自知罪不可恕,也无言面对宁兄在天之灵。”说到这里,云霄鹏突然站起身猛的朝梁柱上撞去。 这一举动令不少人惊呼出声。眼看云霄鹏就要血溅当场了,秦沐风和肖烨擎不约而同的飞身而至,两人一左一右拉住了他的手臂。 “云侯爷,你这是做甚!”秦沐风不赞同的摇头。肖烨擎的视线在他们二人间转了一下,嘴边的笑容显得甚是漫不经心。 云霄鹏悲痛交加的跌坐在地上,声音呜咽,“我,我真是无颜苟活于世啊.........” 皇帝冷眼看了半天,幽幽叹息,“云侯别自责了,当时的情况也不能全怪你。” “微臣,微臣......”云霄鹏神情悲鸣,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南御史早在他认罪的时候就脸露死色,如果说云霄鹏是情急之下递了把刀,那他南家就是亲自挥刀的人。 现如今冤案昭雪,南家在劫难逃! 南御史瘫坐在地上,灰暗的眼神中透出冰冷。云霄鹏这个该死的老狐狸,现在他算明白了,难怪事发的时候,这人不急不慌,搞了半天是早就想到了办法,把他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陛下,此等冤案简直令人发指。臣等恳请陛下还宁国公清白,为宁家翻案!” “恳请陛下为宁家翻案。”朝臣们齐呼。 恭亲王紧皱着眉头吐了口浊气,“皇兄,臣弟附议。” “准奏。” 皇帝一语落下,阿福和宁垣之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朝堂上也是欣喜之声此起彼伏。肖烨墨重重拍了拍宁垣之的肩膀,“恭喜。” 宁垣之吸了吸鼻子,忍着泪意笑道:“谢了。” 温御和画子息默契一笑,肖烨擎挑了挑眉,“就一个谢字啊,垣之你也太小气,怎么也得请咱们吃碗面呀。” “有有有,等我伤好了,别说吃面,请你们喝酒都行。”宁垣之板着的脸上又露出了曾经大伙熟悉的笑容。 望着下方小辈们的笑颜,皇帝哑声低笑,朱笔在明黄的宣纸上一挥,两道圣旨即刻下达。一份是他的罪己诏,在诏书中北越皇帝亲自向宁家致歉,并为宁氏一族的正名。都城内由三皇子亲选地皮,找人重建当年的宁国公府。其次,宁垣之子承父业,待太子登基后,继位宁国公。 第二份圣旨上书,南御史蓄意谋害,南氏一族贬官抄家,主谋者赐死,其余族人全部流放。云霄鹏罚俸三年夺其侯爷封号,官从四品,且禁足半年。画子息私放人犯,虽出于好心但违背圣意,念及其当年年幼,且保下了宁家血脉,因而功过相抵,罚俸一月以示惩戒。 至此,宁国公案结。 第一百四十八章 图穷匕见 两份圣旨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都,与之相应的文书也送往各地。宁氏一族的数年冤屈,终是在今日得到了昭雪。 早朝之后,宁垣之和阿福暂留皇宫。禁军统领蒙槐奉圣意带人抄家,往日风光无限的御史府转瞬间人畜不宁。 除去个别知情人外,府内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何氏前一秒还在软榻上喝着燕窝补汤,下一秒就被禁军连推带攮的赶了出来,和一众女眷挤在院中。 头戴翡翠玉石的老太太不明就里,对着禁军就是一通乱骂。 妇人尖锐的声音异常刺耳,蒙槐站在三步开外面无表情,“动作快点。” 话落,院中的两名禁军一同拔刀,走到还在吵闹的何氏面前,在对方惊恐的表情下抬起刀刃,眼中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何氏慌了,她咽着口水往丫鬟身后躲了躲。连老太太都这幅模样,更何况其他人,府中女眷们或惊或恐,有些胆子小的甚至相拥着低泣,御史夫人环顾左右,默默抱紧了怀中的南敏昕。相比起其他人的惊慌失措,她明显要平静很多。 随着禁军们进进出出,南氏嫡系一族的男眷们大多被押入天牢,剩余的旁系和两三个年迈的老者有幸留了下来,和女眷们一起,被带到了几辆简陋的牛车上。 南敏昕到底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哪儿见过这阵仗,她缩在母亲怀里,怯生生的低唤着娘亲。御史夫人对自己相公做过的事心知肚明,她轻拍着女儿的后背,“不怕不怕,以后...娘亲照顾你。” 温柔的嗓音中流露着疲惫,但却很好的安抚了南敏昕的情绪。小姑娘乖顺的窝在她怀中,不再去看往日熟悉的街市。 一家人华贵的衣饰和破旧的车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牛车穿过街道,在路人的鄙夷和咒骂中驶出京都。 宁家冤案和圣女身死两件事,一前一后的接连而至,就好似一块巨石落地,震撼人心的同时也打破了整个京都的平静。大街小巷上,随耳都能听到人们在议论纷纷,可无论是对宁国公的悼念亦或是对圣女的惋惜,都无法阻止那些有心人的蠢蠢欲动。 步入凛冬的北越逐渐被白雪覆盖,幽梅宛的千万株梅树悄然绽放,丛丛白雪中那一抹红显得格外艳丽。 太后自苏醒后就移驾到了幽梅宛中修养,柳姨和丽妃陪伴左右。“娘娘,宫里来信说陛下病倒了。”宫女手捧着暖袋,对正在煎药的丽妃道。 丽妃抬起头,左右看了一圈后拉着她走了几步,低声道:“小声些,别扰了太后休息。陛下身体要紧么?” 宫女揉了自己冻红的双耳,“情况不严重,据太医诊断,陛下是突染风寒又思虑过重,这才卧床不起。如今朝政之事均由太子和恭亲王处理。” 丽妃温婉的脸庞微凝,眸中神色清浅。她瞥了眼墙头挺立的梅枝,轻轻呼出口白雾,“你去回禀太子,就说太后需静养月余,期间不便回宫。望太子保重身体。” 宫女点了点头,离去。 皇宫内,太医侍从们进进出出。肖烨墨疲惫的放下奏章,屈指掐着鼻梁。恭亲王见状拿起他放下的奏章,一目十行。“边关战事不容乐观。” 肖烨墨活动着僵硬的肩膀,“从小海的描述看,拓跋族不顾两国情谊发动战火,甚至还用依瑶的性命相威胁,我军如今非常被动。” 恭亲王冷哼拍桌,“区区蛮夷,妄图与我北越为敌,简直自不量力。照本王的脾气,就该直接调大军前往,将其彻底收归北越。” “皇叔此言差矣。”肖烨墨摇头,“当初两国建交为的是使边境百姓免遭战火,若如今贸然开战,百姓必遭劫难。” “妇人之仁!”恭亲王低斥,眼中失望之色难掩。 肖烨墨抿唇不语,恭亲王向来不喜这番做派,干脆甩袖离开。出了宫门,一位侍从走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恭亲王剑眉上扬,翻身上马。 京都郊外,肖烨擎一行人赶到了蝴蝶守护的小院,小院四周满是枯木,一眼望去内里清晰可见, “你确定是这儿?”肖烨擎皱眉。 阿福翻身下马,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环境,“应该没错,这里和御小将军形容的非常接近。”说完便走了进去。 肖烨擎思索了片刻,也跟了上去。因为许知妧的事并未传开,所以他也只带了几个亲信,一路上避人耳目悄悄来此。 破旧的小院里寒风阵阵,阿福等人才刚进院落就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跑了出来,她横冲直撞的很快就跑到了阿福面前。还不等阿福说话,女人就拉紧了他的衣服,声嘶力竭的推囊着,“福子,你是福子对不对!福子.......跑,快跑!他来了,快跑、快跑啊!” 女人疯疯癫癫,双手上缠着数到绷带,身形瘦弱的仿佛风都能把她吹折。昔日温柔可亲的脸庞上布满了伤痕,若不是多年的相处,只怕连阿福都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丑陋癫狂的女人会是当年高高在上的帝师之女。阿福双眼通红,强忍着泪水拉住欲跑的许知妧,“小姐,没事了,小姐已经没事了。您看看我,我是福子啊,我来接您了。” 女人似乎没有听懂。短暂的叫喊过后,她猛地推开阿福朝内院跑去,辛而有蝴蝶及时拦住。许知妧跑到她的身后,双眼瞪大,没有焦距的眼眸中布满了惊恐。 蝴蝶抬手点了她的穴,许知妧身体一软倒下,蝴蝶习以为常的将人抱起,阿福上前三步,“不是说小姐神智恢复了么!”许是担忧过度,他的语气上也带着质问。 蝴蝶没有在意,直接越过他对着后方的肖烨擎道:“许小姐内腑亏损严重、疯病也时好时坏。若尽快医治,或许还能撑个一年半载。”言下之意便是,请你们赶快把人带走,再这样耽搁下去,人就算救出来也活不长。 阿福闻言身体顿僵,须臾,对着昏睡在蝴蝶怀中的女子赫然跪下,双膝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发出闷响。 肖烨擎神色复杂,接过许知妧的同时对阿福道:“走吧,时间不多了。” 阿福用手背擦了把脸,神情悲伤的站起身对着蝴蝶一拜,“阿福谢过郡主大恩。”无论云溪灵出于何种目的,他都很感激对方派人救出了许知妧。 蝴蝶沉默的站在原地替云溪灵受了此礼,等肖烨擎把人放到马车上后,她才开口,“还望三皇子尽快将人带入京都。” “放心。”肖烨擎背对着她,“这些时日,有劳了。”看许知妧身上干净的绷带和未干的药渍便可知晓,她被人照顾的很好。 “分内之事。”蝴蝶视线极快的在他们身上划过,一向紧绷的唇角微扬。她会那么照顾对方,主要还是因为这个人在小姐此局中十分关键,而她不希望有任何其他因素影响到小姐的计划。 当然,关于这一点,大家心照不宣也就无需再说出口了。 成功接到许知妧后,肖烨擎便将人安放在顺行的马车上,早早等候的侍女分别护在许知妧的两侧,以免她因昏迷而再度受伤。 蝴蝶目送着他们走远后,转身回到小院中清理痕迹。而另一边,刚绕过几个弯儿的肖烨擎等人迎面就遇上了一位不速之客。 阿福警惕的盯着十步外的秦沐风,身体下意识的绷紧。 肖烨擎浅笑着眯了眯眼,语气中透着冰冷,“秦大人真巧啊,你该不会是来接本皇子的吧?” 秦沐风俊颜温和端坐在马背之上,既不行礼也不下马,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笑容氤氲,“确切地说,是来接许小姐的。” 话落,阿福看向他的眼神中带上了敌意。肖烨擎清浅的笑容里也染上了危险,“这是不打自招了?” 秦沐风笑而不语,垂落于身侧的右手半举,在虚空中划过。早已埋伏在四周的黑衣杀手跳了出来,不过片刻功夫就将他们团团围住。 接许知妧进京本是隐秘,为了不引人注目,肖烨擎专门挑了身边信的过的侍卫同行,一行人加上他和阿福也不过十个出头。再反观秦沐风这边,明显是早有准备,一眼望去少说也有三十多人! 敌众我寡,加上要顾忌马车中的病人,肖烨擎顿时有种束手束脚的郁闷感。 他的诸多顾虑,正合了秦沐风的心意,只见他轻笑着下令,“除了三皇子和许小姐外,其他人杀无赦。”说罢,视线还特意停在阿福的身上。 杀手们得到命令,纷纷抽刀飞身而起,转眼间,两拨人就厮杀在一起。肖烨擎心下诧异,足蹬马鞍跃至车顶,长腿横扫,将一个欲上车的杀手踢了下去,“你公然劫人就不怕朝廷追究?” 秦沐风安然的立于战圈外,“三皇子说笑了,微臣不过闲暇之时来郊外散心,何曾有过劫人之举?”说着,他轻身跃入站圈,随手夺过护卫手中刀刃朝肖烨擎头顶砍下。铛的一声,刀刃与长剑交锋,强劲的气流以两人为中心散开。 烈风袭卷之下,周围植被尽折,乱石四溅。来不及躲闪的侍卫和杀手们均被这股气流所击,身体朝两侧砸去,霎时便重伤倒地,口吐鲜血。 “秦大人如此行事,不怕寒了手下人的心。”肖烨擎意有所指的瞟了眼被波及的黑衣杀手。 秦沐风笑容温和,不温不火的吐出两字,“死士。” 肖烨擎哑然失笑,“看来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说笑间,两人手中的刀剑也频频交锋。纯厚的内力层层迭增,两人衣袍在真气下鼓起,刀锋厚重,剑锋灵动,一时间竟难分高下。 半空间的二人打的如火如荼,地面上众人却是苦不堪言。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守护在马车周围的侍卫就全部阵亡,阿福也身中数刀奄奄一息。 “还要继续么?”秦沐风友善的提醒,“车厢里的病人要醒了,殿下不怕再惊吓到她?”肖烨擎闻言手中长剑微顿,秦沐风抓住机会一掌拍了过去,直接将人从半空打落。 肖烨擎依剑杵地,闷哼一声,嘴角溢出猩红。“你用毒?” 秦沐风翩然而落,将刀刃丢开,双手交握恭敬地行礼,“事从权宜,微臣得罪了。”说完,他封了肖烨擎周身大穴,“带下去。” 两个黑衣人接过肖烨擎僵硬的身体,将人推入有许知妧的马厢中,随后就和其余时间清理现场。 “大人,等会儿他的尸体要怎么处理?”黑衣杀手面无表情的踢了踢阿福的身体。因失血过多而产生眩晕的阿福用力怒瞪着,秦沐风神色淡淡,看向他的眼神异常冰冷。“一个小角色,死了倒比活着有用。”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剥夺了阿福最后的生机。 对于自己的死亡,阿福似乎并不意外。他本就是个早该死去的人,苟且偷生多年不过是心有所系,才迟迟不肯赴死。如今重负卸下,于生死他早已看淡,只是可惜不能亲眼看着小姐康复……刀锋下,阿福憨厚的脸上定格下复杂的神情。 秦沐风见状,心中怪异一闪而过。 “大人,主上来了。”黑衣杀手在他耳边低语。 秦沐风眨了眨眼,还来不及抓住方才的那丝怪异,“我先过去,这边你们尽快处理。”随后,他转身朝不远处的山腹而去。 茂密的树林中有一人负手而立,寒阳透过枝叶在对方身上留下点点光斑,余辉辗转间将那人衣摆上的暗纹展露无疑。显然,此人身份贵重。 “主上。”秦沐风脸上虚伪的神色敛去,朝着那人单膝跪下。 “事情可还顺利?”那人沉声询问。 秦沐风擒着自信的神情,“尽在掌握之中。不过属下尚有一事不明。许小姐的存在对您来说是个隐患,您为何不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负手之人沉默了片刻,缓缓转过身来。那张严肃古板的国字脸上沉淀着叹息,“小妧到底是太傅的女儿,本王曾答应过太傅会放她一条生路。” 放她一条生路,却把人折腾的疯疯癫癫,如此还不如杀了。秦沐风低垂的眼帘下闪过嗤笑,“那么三皇子呢?他是最清楚幸姑娘下落的人,也不能动吗?” 恭亲王摩挲着自己的指腹,墨眸沉着,“阿幸的事本王另有打算。至于肖烨擎就先关着,吩咐下去,别伤了他。”说罢,又从袖中抽出一封信件,“边关战事连绵,皇家顾及依瑶公主连连退让,如今拓跋入侵我北越国境,引得邻城百姓惶惶不安。拓跋奕也来信说,最多两日,便可与北山兵马会和直逼京都。你借这个噱头在添上把火,提前让京都乱起来。” 秦沐风接过信件,“那这边的事……” “自会有人接手。”恭亲王冷淡的打断,余光瞥见秦沐风微蹙的眉头后,沉声道:“最近的事你都办的很好,各方计划也进行的非常顺利。多则两日,北越就尽归本王所有,届时爱卿亦可封侯拜相,一展抱负。” 这句话可谓是说出了秦沐风的野心,从进京都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一直为此努力。区区一个三品官根本满足不了他,秦沐风要的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地位,而恭亲王的出现,恰巧给了他一条捷径。 “如今陛下卧床不起,太子当政,太后也退居幽梅宛。若想让事情顺利。属下以为需将温御调出京都,在派人分散画子息的注意。如此一来,太子身边能用的就只剩下个自顾不暇的宁垣之。”秦沐风站起身分析道:“南御史一家已为弃子,最后的作用也就是探查到许小姐的藏身之处。如今许小姐落在我们手中,那么南御史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他们一家的死活属下以为不必在管。反倒是云侯府有些麻烦。” “你还在担心那个叫云溪灵的丫头?”恭亲王冷哼,“说来也是奇怪的很。你三翻四次出手,派出那么多人,居然还除不掉一个小丫头?若非了解你的心性,本王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在暗中放水了。” 充满调侃意味的话语并没有缓解秦沐风的心绪,“她的确很奇怪。我甚至怀疑灾银案发和蛇首落网,就是她的杰作。”秦沐风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云溪灵身上存在的变数太多,如果可以,属下希望主上能让云霄鹏立刻杀了她。” 恭亲王哄然大笑,“云霄鹏刚刚丧女不久,你要他杀云溪灵并不现实。何况那个老狐狸还妄想着靠这个女儿东山再起。” “可是……”秦沐风剑眉紧锁。 恭亲王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杀是不能杀,不过那么聪明的丫头还是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才能安心。”说着,话锋一转,“本王已经命人将千日散交给了云霄鹏。” 秦沐风双唇起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千日散,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是皇室独有的一种慢性毒药。中者需定期服用解药,以缓解剧痛。曾经的几位皇帝在世时,四方诸侯皆受制于此,北越的发展也突飞猛进。可自从肖慕即位后,他便将千日散尽毁,实行仁政,与邻国结秦晋之好、签下协议互不侵犯,以至于国土迟迟无法扩冲。 而如今太子肖烨墨更是继承了他父亲的脾气,喜和反战。总觉得对民应亲和执政,不愿动用武力征服。此举,让恭亲王夺位之心越发坚定。 望着恭亲王胜券在握的模样,秦沐风内心无奈摇头,他还是觉得云溪灵这个人不可留,可惜主子不听,他也无能为力。 罢了,但愿这千日散真能成为云溪灵的枷锁。秦沐风轻吐着浊气,仰头望着逐渐阴暗下来的天空。 细密的雪花不知何时又在天地间飞舞,转眼便将人们的发丝打湿。 云轩阁内,青浅挽着一小篮子的梅花走到云溪灵面前。“小姐,这些落梅奴婢都洗干净了,要直接放进去吗?”她边说边指着沸腾的小炉。 云溪灵摇了摇头,“再等等。”炉中鲜嫩的梅花瓣与雪水相融,烹煮后呈现出漂亮的水红色。 细雪之下,热气接连不断的从炉口升起,伴随着白雾浮现的同时,那股独属于梅的幽香也瞬间扑面而来。青浅深吸了口气,沁人的花香让她不由地弯起双眼。 云溪灵面色温和的将稀释好的蜂蜜倒入其中,“大夫人那边安静下来了?” 青浅拢了下围脖,笑嘻嘻地将完好的花瓣放入炉中,“她倒是不想安静,不过身体不允许啊。方大夫说大夫人本就忧伤过重,还没从丧女的事儿上缓过来,就惊闻娘家大难。怒急之下动了胎气,孩子没留住不说,身体也伤了根本,如今全凭药吊着口气。” 青浅越说越高兴,活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云溪灵神色自若,手中搅拌着已经成型的梅花蜜。“云霄鹏什么态度?” “老爷只嘱咐让人多休息,其他就没说什么了。”青浅微微收敛笑容,“不过在奴婢看来,老爷根本就不在意,大夫人流产后他连看都没看,直接就去了公主夫人那儿。” “御史府一倒,南月荣的倚仗也就没了。左右不过弃子,当然没必要再为了她浪费时间。”粉衣女子语气平和,可言辞间尽显冷漠。 青浅眉头轻皱,“好歹是夫妻一场,老爷这样做,也太不尽人情了。” 话落,云溪灵神色淡然的捏起篮中落梅把玩,鲜红的花瓣流转于纤长的指间,她压低声音,“这才符合他的性格呀。”话落的刹那,指尖的那片花瓣也飘然落下。 云溪灵抬手将炉盖盖好,站起身仰了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空双眼微眯,无由头的问了一句,“快未时三刻了吧。”蝴蝶还没回来,那就证明事情有变。 后面的话云溪灵并没有说出口,青浅愣了愣,“对。” “把这炉梅蜜茶送去霖院吧。”云溪灵收回视线,“记得告诉小霖,让他抽空去帮我折些梅枝来。” 青浅小心的将炉子拎起,“好的,奴婢这就去。”说完,就让白鹭帮忙抬着调好的蜂蜜一同前往霖院。 她们二人前脚刚走,后脚夜七就从墙上翻了下来。“小姐,刚刚夜九传来消息。有人将阿福的尸体丢在宫门前,并且在尸体上留了字条向朝廷挑衅。另外,御小将军在半盏茶前离开了京都,似乎是要前往边关,协助五皇子夺回失地。” “照这么说来,京都就更乱了,画世子也忙得脚不沾地吧。”云溪灵对这些消息毫不意外,她将之前特意留的梅蜜茶递了过去。 “是的,阿福的尸体最初由百姓发现。加上不知从哪儿传出拓跋族入侵的消息,搞的京都上下都不得安宁。画世子正带人挨家挨户的搜查。”夜七眨巴着眼睛,受宠若惊的接过茶碗,抿了一口后,那股沁着梅露甜蜜的清香瞬间在口中弥漫。 夜七双眼一亮,余光扫见云溪灵平静的神色,忍不住问,“小姐,你都是怎么料到的这些?” 云溪灵慢品着花蜜,“其实就和下棋一样,只要你认真对待你的每一个对手,观棋路思其心。多番思量之下,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 夜七频频点头,对云溪灵也越发钦佩。毕竟,早在小姐还困于牢狱时,就设想过许知妧进京会遇到的诸多变数,其中就包括了,阿福也许难逃一劫。有了这些潜在的隐患,云溪灵自然也准备了各种与之相应的对策。那时的夜七只觉得小姐谨慎过度,明明计划那么详细,怎么可能会有变故。 然而事实证明,云溪灵的谨慎是对的。夜七越想就越是感慨,眼中也带上了极淡的得意。看看,辛亏当年他自告奋勇来服侍小姐,这几年相处下来,他也长进了不少呢。 夜七是个好热闹的,一想到这盘棋即将收尾,就兴奋的摩拳擦掌,“小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云溪灵抿了抿花茶,“等。” “等,为什么?”夜七不解。 “小七,你觉得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云溪灵突然扯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夜七摸着自己的下巴,“谦和有礼、博学多才,心思缜密、待人温和,以后定然是位仁君。” “要这么形容也没错。”云溪灵失笑,“就像你说的,他是位心思缜密的仁君。我们能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看他的手段了。” 闻言,夜七的双眼微瞪,“小姐,莫非这局棋里还有太子……” “嘘!”云溪灵抬起食指虚放于唇前,凤眸垂视着水红的花茶,“各取所需罢了,皇家的恩怨还是让他们自己去折腾。” 夜七敛下惊讶,“小姐说的是,可那么热闹的场面,只能干看着多让人眼馋啊。” “你要真闲不住,就帮我跑一趟行宫。”云溪灵将之前丽妃给她的东西取出,“这是云溪雅生前抄的血经,我闻着有股淡淡的清香,你拿去问问墨莲,这上面附了什么东西。” 夜七笑着把东西往背上一丢,“包在我身上!”说完就一个闪身离开。等人走后,云溪灵捧着花茶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细密无声的雪花默默出神。 两日,所有的一切都会在两日后有个结果。 “再等等,就快了.....”云溪灵自言自语的压制着心中的暴虐。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阵阵轻盈的笑声。云溪灵寻声看去,只见云溪可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参汤朝自己走来。穿着嫩黄色衣裙的女孩喜笑颜颜,“二姐姐,可儿来看你了。” 云溪灵放下茶盏,“怎么自己跑来了,大下雪天的也不怕受凉?”说着,她走到云溪可身边,抬手为她拂去肩上细雪。 云溪可乖巧的配合着,等把身上的寒意散去后,就献宝似的把汤递到她面前,“我专门跟红杏姑姑学的,味道可好了,二姐姐趁热尝尝?” 少女明媚的杏眼中满是期待,云溪灵瞥了眼冒着热气的参汤,“等会儿吧,我刚刚才喝过花蜜茶。现下可是什么都喝不进了。” 云溪可失落的瘪着嘴,“可是凉了就不好了。” 云溪灵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屋里那么暖和,一时半会凉不了的。” “可是.....”云溪可并不甘心,她拉着云溪灵的衣袖,撒娇般的哀求道:“二姐姐就喝一口,就一口好不好?” 云溪灵被她看的有些奇怪,但又想着是妹妹一番心意,勉强抿一口也无不可为。这么想着,便顺了小丫头的意抬起参汤,正要饮下时,余光却留意到云溪可紧张的神色。 云溪灵下意识的就迎上对方的双眼,视线交汇间,她清楚的看到云溪可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和不安。奇怪了,一碗参汤而已,就算做的不好她也不会说什么。用得着那么紧张吗? 云溪灵放下参汤,笑容温和的拉过云溪可的手,让她坐在自己对面。“四妹妹怎会突然想自己熬参汤了?” 云溪灵清冷的声线听不出喜怒,桌上那碗泛着辛甜的参汤杵在两人中间,云溪可有些心虚的移开目光,讪笑,“哎呀,就是心血来潮想试试嘛。” “心血来潮么。”云溪灵眸光闪动,右手执羹搅动着汤汁,“四妹妹可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完?比如,这碗汤是替别人送来的?” 这话说的云溪可身体微抖,垂放在衣袖下的手不自觉收紧,她轻咽着口水,“没、没有啊。这就是我自己熬的。”说到最后几乎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四妹妹。”云溪灵轻叹一声,“你其实并不擅长撒谎。”说罢,她就在云溪可慌乱的眼神下,直接将那碗明显有问题的参汤倒了出去,“回去告诉云霄鹏,这种小手段就不要在我面前用了,平白惹人笑话。” 话说的轻松,却是让听的人流了一身冷汗。云溪可表情别扭,多次欲言又止。云溪灵淡然的看着她,“你不用急着替他辩解。四妹妹,如今云家的处境你我都心知肚明,云霄鹏妄图用毒药来控制我,自己不好出面,就把你推出来....” “不,不是这样的。”云溪可双拳紧握大声打断道:“爹爹他只是想让云家变的更好而已。二姐姐,你那么聪明,你一定明白的对吗?只有爹爹好了、只有爹爹好了,我们才能更好啊。” 少女义正言辞的模样让云溪灵愣了一下,曾几何时她也如她一般如此天真。云溪灵越想越觉得好笑,于是干脆笑出了声,云溪可迷茫的看着她,显然不明白她为何发笑。 “罢了,你走吧。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云溪灵收起笑意,凤眸一如往昔的温和。“四妹妹,我脾气你也清楚。所以,不管你想做什么,二姐姐都希望你能三思而行。” 云溪可低头咬唇,眼底深处充满偏执,“二姐姐,我知道你和爹爹之间有误会。可我还是觉得,只有爹爹好了,我们身为儿女的才能更好。”说完这句话后,她就小跑着离开了,因此云溪可并不没有看到,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云溪灵脸上的神色也骤然转冷。 四妹妹,我虽然答应过你娘亲不和你计较,但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一旦过了界,会发生些什么,那可就不好说了。 云溪灵内心轻叹着,视线中那抹嫩黄色的身影已渐行渐远。 同一时间的霖院,云霖也收到了一碗由李管家亲自送来的参汤。不过比起云轩阁这边的碰壁,霖院那边就顺利多了。 云霖对送来的参汤毫不起疑,当着李管家的面端起来就一饮而尽。期间没有半分为难之语,而李管家也是个识时务的,见任务完成也不多待,抬着空碗就离开了。 “少爷。”零安从暗处走出,云霖目不斜视的擦着一把匕首,“汤里放了什么?” 零安站在他身后,“千日散。” “那我姐姐哪儿呢?”云霖神色不变,零安低声道:“小姐直接把汤倒了,言辞间也并不留情。” 云霖闻言扑的笑出声,那把锋利的匕首在手中上下翻转,深邃的凤眸中似是卷起漩涡,“既然姐姐已经出手了,那我们这边就保持静默,让他以为自己得手了,也没什么不好。” “零杰那边也和温肃琼会面了。他让我询问少爷几时才可动手。”零安问。 云霖略微思考了一会儿,有些恶劣的扬起嘴角,“告诉他随机应变。” 零安闻言抬眸看了过去,留意到云霖冰冷的笑容后,心知他是有意考验零杰。于私他很同情弟弟的遭遇,但于公,他又比谁都清楚零杰有多讨人嫌。 零安心中轻轻摇头,转身招来只小雀。 高墙相隔之外的前院书房内,云霄鹏也得到了云溪可和李管家的回禀。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儒雅的脸上阴沉一片。云溪可胆怯的缩了缩肩膀,“爹爹,二姐姐那边可儿实在是无能为力。” 云霄鹏深吸口气,压着怒火朝她摆手,“不怪你,云溪灵本来就不好糊弄,她那儿你就不用管了。” 云溪可自责的咬着唇,云霄鹏看她那么乖巧的模样,心下还算有些安慰。尽管他最看好的女儿并不识相,但好在还有机会,只要此劫一过,他有的是时间来培养这个四女儿。 念及此,云霄鹏望向云溪可的目光中多了些慈父的宠溺。只可惜,此时的云霄鹏忘了有一句老话是这样说的: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万事万物,总不会均如他愿。 屋外,细密的雪花已然银霜满地,宫宇楼阁之上也点缀上了洁白的冰晶。 皇宫后殿的小路上,熹妃身披斗篷正准备前往凤仪宫拜见皇后,迎面刚巧就撞见了在御花园中赏梅的淑妃。经太后吐血一事后,淑妃就鲜少在人前露面,熹妃最初本不想搭理,可谁料对方却直直朝她走来。 “熹妃姐姐,好久不见呀。”淑妃美艳的笑容一如往昔,端都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熹妃眉头轻跳,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大冷天的,淑妃妹妹怎么想起逛御花园了。” 淑妃轻拢着云鬓,朱唇浅笑,“赶着暮雪开的梅花最是娇艳。” 熹妃恍然大悟的转头朝梅枝望去,只见褐色的枝丫上缀满了艳红的花苞,“红梅映雪,确实值得赏玩,只可惜本宫还要拜见皇后娘娘,就不打扰淑妃妹妹赏梅的雅兴了。” 说完熹妃就绕过她往前走去,就在擦肩而过的刹那,淑妃突然在她耳边低笑,“熹妃姐姐不是一向为三皇子做打算么,怎么如今反倒半途而废了?” 熹妃闻言猛的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宫人们往后退了又退,等人都退出一定距离后,她这才笑道:“怎么能说是半途而废呢,本宫倒是想为他打算,可阿擎不在乎呀。” “或许三皇子不是不在乎,只是碍于情分有诸多束缚。”淑妃低笑着。 熹妃神色自若,“瞧妹妹这一番说辞,莫不是在暗示本宫。” 淑妃莞尔,“都说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姐姐冰雪聪明,想来心中自是清楚。”话落,熹妃的脸上露出沉思。淑妃微微欠身,“姐姐还有事,妹妹就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就带着莹草离开。 熹妃站在原地神色不明,贴身宫女大着胆子的凑上前,“娘娘,您没事吧?” 雪花拂面而来,熹妃眨了眨眼,“没事。” “刚刚淑妃娘娘她......”宫女有些担忧。 熹妃安慰的给了她一个眼神,仰头吐出一口浊气,“人心不足蛇吞象,她自找死路也别想拉着本宫。”刚刚淑妃的一番话语,无非就是想拉她做出头鸟,若是以前,或许都用不着有人来挑拨,她自己就会站到皇后和太子的对立面。可如今嘛......“阿擎对太子一口一个皇兄的叫,太子对他也着实不错。这么些年下来,他们三兄弟间的关系更甚从前,本宫也算想开了。只要他们兄弟情义不变,那么阿擎的未来也是一片大好。既如此,本宫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熹妃感慨着,脸上的笑容轻松且真诚。宫女闻言紧悬的心也缓缓落地,主仆几人面露微笑的踏雪而去。 寒风拂过,细雪挽着梅香弥漫于整个宫宇之内。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成王败寇 今年的暮雪较之去年来得要早很多,还未至百花盛节,京都宛院中的梅树便已悄然绽放。一簇簇娇嫩的红梅在凝雨下缀满枝丫,略显纤细的枝干不堪重负的垂下头,偏生今日寒风阵阵,吹的碎玉旋舞、梅枝摇曳。 “此情此景,还真应了那句‘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身披玄色披风的轩辕明抬手接过几片落花,儒雅温和的脸上感慨着。 与他同行的墨莲悠然而笑,“明殿下似乎颇喜红梅。” 轩辕明微愣,拂袖间梅瓣从指尖滑落,“梅本是君子,清雅幽静,着实讨人喜欢。”说到这里,他将视线转向梅林深处,“何况此处红梅灼灼,晓是南秦也难有此景。” 墨莲闻言低头哑然,南秦国土远不是北越可以比拟,莫说是这小小梅林,若是诚心想看,便是满山红梅花海也是可寻的。 四皇子的一番感慨,说穿了还是羡慕北越的环境。尽管有些小波折,但总不会让人压抑。 “再过些时日就是百花节了,也许大家还能赶个热闹。”轩辕明远眺的视线转回。 墨莲神情平静,“只怕这个热闹不好赶。” 轩辕明微愣慢慢收敛了笑容,正襟危坐道:“莲,你还记得我们来这儿的目的么?”墨莲似是不解,轩辕明轻叹,“无论这里发生什么,都与我们无关,更与南秦无关。” 墨莲垂眸打量着脚边残梅,意味不明,“这是自然。” 他过于平静的神色并没有打消轩辕明的担忧,可对方毕竟是奉容世子之命来迎接未来世子妃的,轩辕明也不好过多干涉,“你心中有数就好,北越京都内最近风声鹤唳,世子妃人选还是早些定下。” “那是自然。”墨莲温和的扬起嘴角,“不瞒殿下,莲今日就是为了世子妃人选而来。” “哦?”轩辕明来了兴趣。 墨莲随手接过片片碎玉,唇角笑容坦然,“灵郡主、云家的二小姐,便是最佳人选。” “你认真的?”虽然他早猜到是这个人,但知道和被人说穿是两码事,“灵郡主长相清秀性情温和,与容世子倒也相配。只是她这名声.....似有不佳。”轩辕明说的比较委婉。 墨莲神色不变,“都是些过去的传言,世子不会介意。再者若选个身世显赫的小姐,只怕对方也......”他的话没有说完,不过在场的人都知道,容世子在南秦的名声并不好听。若女方过于显赫多半是会嫌弃。可要是云溪灵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们二人名声都有问题,这样一来谁也别嫌弃谁,倒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了。 想到这些后,轩辕明紧绷的神色松动,“但愿一切顺利,小雨能早些回来,我们也好早日迎世子妃回国。” 墨莲微微颔首,印有红梅倒影的眸中甚是清冷。 相较起行宫内的宁静闲适,京都的大街小巷上就显得有些过于寂静了。许是拓跋入侵的事情惹得人心惶惶,百姓们都闭门不出。原先熙然繁华的街市上,如今门庭冷却,便是偶然有人经过,也是行色匆匆,生怕被当做拓跋族的奸细给抓起来。 “太子还是不愿开战么?”恭亲王把玩着手中玉石,温肃琼身处下位低垂着头,“是,不仅如此,早朝上太子甚至不愿多提此事。” “本王那皇兄也不管管?” 温肃琼轻呵一声,“陛下重病在床,哪有那个精力。”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说来,下早朝的时候,我看太子神情紧张,似乎陛下的病情不容乐观。” 话落,恭亲王眼中的神色顿深,手中转动的玉石也停了下来,“所以?” “微臣觉得这是个机会。”温肃琼认真的看着他们,“京都内有拓跋奕的人,我们可以和他们取得联系,里应外合。” 恭亲王没有说话,看上去好像在思考着。秦沐风轻声咳了一下,“不妥。” 屋中众人皆看向他,秦沐风放下茶杯,单手虚敲着空气,“前几天才收到北山那边的消息,今天就传有人看见拓跋人在京都。这时间太巧了,总觉得有鬼。” 温肃琼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照你的意思,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秦沐风哑然,颇为无奈的看着他,“我话还没说完呢,温大人也太心急了。”随后,他朝着主位上的恭亲王道:“王爷,属下觉得今夜的安排还是要再斟酌斟酌。原先的计划中并没有那么多变数,虽说我们掌握着大体局势,可难保凡事有个万一。何况,我并不认为太子会毫无准备。” “你是想说,他已经怀疑到本王了?”恭亲王嗤笑。这些年为了达成大计,他龟缩于北山十年不理朝政不问世事。此番回京不过两载,肖烨墨就算怀疑他也没有证据。“本王苦心筹谋十年之久,可不是为了打发时间。” 看他那么胸有成竹的模样,秦沐风也压下了再劝的打算,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他也懂。“那属下先恭贺王爷马到成功。” 与此同时的云府内,云霄鹏亲自将汤药送到了云溪灵的面前。望着那碗还泛着热气的褐色汤药,云溪灵很是平静。 布满碎玉的小院内,端放着一方棋盘。粉衣女子悠闲的坐于其边。云霄鹏扫了眼尚未落子的棋盘,一撩衣袍坐到她对面。温热的汤药被他随意摆在桌上,右手捏起一粒黑子意有所指的说道:“专门在等为父?” 云霄鹏语气平和,“灵儿,你可知为父来意?” 云溪灵点了点头,在对方的注视下挥手将药碗打翻。瓷碗清脆的声响让院中伺候的下人们身体一颤,翠嬷嬷闻声而来,一眼就看到石桌下的碎片,她眼神微闪低笑道:“都愣着干嘛,快打扫干净。” 白鹭后知后觉的走上前,顶着云霄鹏冰冷的视线,将瓷碗碎片拿走。翠嬷嬷接过青浅手中小壶,“老爷,这是群主昨天做的花蜜,清热解火,您尝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再说到‘郡主’时,翠嬷嬷刻意加重了语气。 云霄鹏眉头轻皱,眼中多了些冰冷。翠嬷嬷圆脸含笑,手腕转动间,浅红色的水柱倾入玉杯,清甜的花香随之覆盖了汤药残留的最后一丝苦涩。 云溪灵抬手示意翠嬷嬷退下,转眸对上云霄鹏的视线,“父亲的来意我知晓,不过我向来不喜欢自找苦吃。”一边说一边将视线移到那块被汤药浸湿的薄雪上,“这些参汤,还是留着您自己享用吧。” “古人云:百善孝为先。灵儿熟读诗书,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云霄鹏也懒得在维持表面和谐。 云溪灵不慢不紧的端详着棋盘,“所谓父慈子孝。父既不慈,子何需孝?”少女语气轻柔,眼中没有半分温度。 云霄鹏执棋落下,嘴边露出讥笑,“果然是翅膀硬了。要换做两年前,你可不敢这么和为父说话。” 云溪灵闻言面露怀念,手中白子紧跟其后,“人总是会成长的,没有谁会永远留在原地踏步。若是学不会自救,那就活该被人算计。”话到这里,她突然抬头一笑,“这些还是您教的。” “呵,是啊我教的。”云霄鹏内心感慨了一下,嘴边笑容讽刺,手下黑子攻势强烈,云溪灵敛下神色,一时间二人不再言语,集中精力在棋盘上。 一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人下棋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低头看去,石桌中央的棋盘上黑白两色错落有序,黑棋棋锋犀利满是杀机;白棋似是求稳故而困守一角。 “你的实力就这些?”云霄鹏俯视着节节败退的白棋,“既然要自救,就拿出本事来。别说爹爹没给过你机会。”说罢,黑子的攻击越发猛烈,白子平稳的局面很快被打破。云溪灵凤眸微垂,睫羽遮掩下那双眼眸中卷起风暴,棋风依旧求稳保守。 云霄鹏对此很是失望,心中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高估了这个丫头。几次交锋下来白子的处境越发艰险,黑棋犹如胜者般高高在上死死控制着局面。 小院中不时有冷风掠过,吹的玉兰花叶簌簌作响。明明有不少人在院中伺候,可大家都非常默契的闭紧了嘴巴。本就宁静的云轩阁这下更是静的连落子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候在不远处的青璃神情专注的盯着棋盘,柳叶般的秀眉时皱时松,随着棋局的不断变化,她的神色也越发复杂。青浅被她的情绪感染,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小手轻轻扯了扯翠嬷嬷的袖口,“嬷嬷,我瞧着气氛好像有些紧张。” 翠嬷嬷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没有正面回答。“今日这盘棋估计会下很久,一会儿去小厨房备好吃的。” 青浅似懂非懂的点头,翠嬷嬷重新将目光投向棋盘,就在她和青浅说话的时候,棋盘上的局势再一次发生改变。黑子依旧步步紧逼,白子也不在一味的躲闪退让,逐渐展露了反击的势头。 云霄鹏端详着突变的白子,眼中不屑难掩似是施舍般的放了点水。云溪灵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凤眸扫过对方故意放错的棋子,内心冷笑。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手边的蜜茶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次。期间杜淳和云溪可也曾来过,不过后者只是待了不到半柱香就悄然离开。 晌午过后,杜淳披着棉衣坐在石桌附近围观。温婉贤淑的脸上扬着亲切的笑容,不时还让银莲将热好的点心分给丫鬟嬷嬷们享用。 “杜姨娘,喝杯热茶暖暖吧。”青浅倒了杯蜜茶小声凑了过去。 杜淳笑着接过,用眼神示意她坐下说话,“郡主和老爷怎么坐在屋外下棋?这寒风吹得,万一把人吹病了可怎么好。” 青浅没有看银莲为她放好的座椅,反而往后两步绕到杜淳身后,“大约是醒神吧。小姐说暮雪后的空气非常清新,冰凉之间又混杂着梅香,最是提神。” 杜淳闻言看向云溪灵的眼神中多了些神秘,她握着热乎乎的蜜茶抿上一口,“好甜的蜜茶,是郡主调的吧。还真是心灵手巧啊。” 青浅笑嘻嘻的歪了歪头,她对杜淳的印象不错,自然也乐得和她多说几句。就在这时,翠嬷嬷走到一直关注着棋盘的青璃面前,“看出什么来了?” 突如其来的疑问让青璃吓了一跳,她眨了眨眼,“白子的处境虽然没有刚开始的被动,但是依旧很危险。” “嗯,那你觉得这种局面会维持多久?”翠嬷嬷又问。 青璃思索了片刻,眼神坚定的笑道:“不会很久,白子一直都在等一个时机,只要时机一到,局势很快就会扭转。” 就好像是为了验证她的话般,云霄鹏的脸色失去了最初的轻松,眉头也有了细微的皱动,他打量着棋盘上的白子,眼中轻蔑之色减退,“看不出来,你的棋路那么疯狂。”若不是亲眼所见,估计难以想象这样不要命的下法会出自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不破不立。”云溪灵轻捏起白子。 云霄鹏思考了几息后落子,“宁家的案子你插手了。”他的语气肯定,显然是对此事极有把握。云溪灵既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办成这件事,那证明她的能力很强,也更有利用的价值。如果能打消她对自己的敌意,那对他未来的前程大有裨益。 对雅儿他可以宠着惯着,已便于控制。但对云溪灵这招却是行不通的,比起一味宠溺,软硬兼施明显更加实用。 短短片刻,云霄鹏的心思就绕了好几个弯。最终,他决定再给云溪灵一次机会,看看她能否为他所用。 “灵儿,为父知道你向来胆大心细,也知道你不甘居于雅儿身后。可为父万万没有想到,为了扳倒雅儿,你不惜把整个云家都拉下水。”云霄鹏说着,冰冷的眼神中透着极淡的危险,“你应该清楚,办了宁家的案子对我们而言有害无利。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么会犯这种低级而愚蠢的错误。” 云溪灵对他的寒意视而不见,“怎么会是错误呢?林嬷嬷从小就教我,做人要对得起良心。宁国公一家忠君报国,却惨遭小人暗害背负污名含冤而死,如此,岂能坐视不理。我认为......” 啪—— 黑子重重落下,云霄鹏面色阴沉,目光冷如冰霜,“云溪灵!” 云溪灵像是没看出他的不悦,火上浇油般的说道:“而且,刚刚有句话您说错了。”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在云霄鹏幽深的眼神下冷笑,“旧案昭雪对您百害无利,可对我却恰恰相反。”若不是借这件案子,想去掉你侯爷的封号还真不容易。 最后这句话云溪灵没有说出口,云霄鹏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深吸口气调整着情绪,“你再怨爹爹不帮你?”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她这么做的理由。念及以往偏心大女儿,对她确实是有些不公。“爹爹以前是对你过于苛刻,可那也是为了让你成长。结果你倒好,心里一赌气就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家人。” 一边说还一边摇头叹气,将一个无奈纵容女儿的严父演绎的淋漓尽致。 云溪灵看着他的脸色从开始的平静到后面的冰冷,再到现在的无奈,眼底讽刺渐浓。就他这变脸技术,不去唱戏可惜了。 尽管她心中嗤笑,面上却看不出分毫。云霄鹏见她没有反驳,便继续趁热打铁,“灵儿,就算你心有不悦,也不要忘了我们才是一家人。只有家人才会真心对你好......” “所以身为家人的您把我推给了九千岁,纵容大夫人母女对我和小霖暗下毒手,又放任秦沐风对我多番骚扰,最后干脆把毒药端到我面前。”云溪灵嗤笑着打断,“不瞒您说,这种家人还是不要的好。” 云霄鹏被噎的语塞,虽然对方说的是事实,但这么堂而皇之的讲出来,不亚于当众打他的脸。云霄鹏被人奉承惯了,哪受的了这般,当即拍桌而起,“你放肆!” “放肆的是你!”云溪灵凤眸凝蕴,冷声呛了回去。 父女俩一站一坐,目光交汇间硝烟四起。杜淳和一众伺候的下人们大气也不敢喘,还是翠嬷嬷先一步回过神儿来将人散去。 杜淳顶着压力的走到云霄鹏身边,柔若无骨的手轻扶着他的后背,边帮他顺气边打圆场的劝道:“老爷别生气别生气。郡主还小,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么。” 云霄鹏冷横了她一眼,“小?都能谈婚论嫁的人了还小!她现在不高兴就能不敬长辈;等再大些,谁要是让她不顺心了,她岂不是要动手杀人!” “哪儿有那么严重.....”杜淳讪讪的扯着嘴角,皓眸胆怯的看向云溪灵,希望她能给个台阶。 对方的恳求云溪灵心知肚明,她把玩棋子的动作渐缓,声音轻柔含笑,“父亲想多了。” 云霄鹏铁青的脸上露出狐疑,杜淳也稍稍放松了身体,可还不等大家喘口气,云溪灵的下一句话就如让人入坠冰窖。“溪灵从不委屈自己。所以,不会给人这个机会。” 红梅碎玉环绕下,粉衣女子神情温婉的扬着笑脸。照理说佳人含笑本该赏心悦目,可此刻云溪灵的笑容却无端的让人不寒而栗。 不给人机会。潜意思就是:她会在对方让自己不顺心前,先一步把对方处理掉。只要从根源上解决了问题,自然也就没了顺不顺心的说法。 云溪灵说的漫不经心,其他人听的一身冷汗。云霄鹏站立的身体有些僵硬,看向云溪灵的眼神中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面前之人尽管言笑晏晏,可那双如古井般深邃的眸中却没有半分温度。就像是一汪神秘的深海,在那无波无澜的海面下潜伏着无数致命的杀机。 云霄鹏突然意识到,他似乎从未了解过这个女儿。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对云溪灵的认知都是从别人口中得出。在他眼中,云溪灵乖巧听话,对自己十分敬重,虽然心有城府,但到底内在柔软,渴望父爱。 可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假象。她的乖巧柔顺是假,渴望得到父爱是假,唯有城府颇深是真! 想到这里,云霄鹏心中猛的涌出一个念头。“你早有和闻闲做交易的打算!” “对啊。”云溪灵坦然认下,纤长手指轻抚着袖口的兔毛,“不过当时有很多不稳定的因素,我也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冒险,毕竟交易对象是闻闲,他的身份实在太戳眼了,贸然接近很难不引人注意。可当我发现您有意拉拢他时,一个念头就浮现了。” “我完全可以借您的东风,顺势搭上闻闲的船。如此,外面的流言蜚语有您解决,我只需躲在他的羽翼下壮大自身就好。算来,这也是您唯一一次帮我。” 话落,云溪灵由衷的露出笑容,小院内寒风徐徐,吹的人后背发寒。云霄鹏阴着脸和她对视良久,须臾,大笑出声。“好好好,不愧是我云霄鹏的女儿。在算计人这块儿,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若是当初没有他的授意,云溪灵莫名接近闻闲,一定会引起各方关注。只怕连他都不会放任不管,可谁让当时的他存着拉拢之心,企图用一个女儿换来司礼监首座的好感。 所谓偷鸡不成啄把米,大概说的就是这样。本应顺从他的棋子不但跳出了棋盘,转头还狠狠的坑了他一把。 云霄鹏越想越气,心中怒火几欲爆发。可每当他对上云溪灵的双眼时,脑海中仅剩的理智又将他从濒临失控的边缘拉扯回来。 云霄鹏深吸着气,余光顺着云溪灵的手指往下落在棋盘上。不知何时,黑子强劲的势头被白子打断,犹如一头困兽般被白子牢牢困住。 “父亲,该您了。”恼怒间,云溪灵轻柔的声音响起。云霄鹏拂袖一扫,卷着满身寒气坐下,“不过钻了几次空子,别太得意。” 云溪灵听完,嘴角的弧度渐深,手下也越发凌厉。 近距离围观了全程的杜淳僵硬的站在一旁,刚刚那些对话中包含的信息太多了,她现在十分担心自己还有没有命等这盘棋下完。 寒雪下,她纤细的身形显的格外单薄。青浅于心不忍,终是上前扶了一把,借着搀扶的姿势在杜淳耳边低语。“姨娘要不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伺候。” 杜淳呆呆的没有回答,直到青浅将她抚到银莲身边时,她才恍若回神,温婉的脸上满是焦急,目光也频频向后望去。 光是看她这紧张的神情,青浅就猜到对方在担忧什么。她扯了扯青璃的衣袖,“要管么?”平心而论,杜淳对自家小姐一直抱有善意,就凭这一点,青璃便不会为难她。她摩挲着下巴,思索道:“你送她回去吧,安安她的心。” 青浅点了点头,抬腿就跟上前方的杜淳。这边的小动静没引起什么注意,可小院中的气氛却明显比刚才更加凝重。 慢慢的太阳西沉而下,余辉铺洒开来,染红了云层,也染红了随风飘扬的碎玉。 皇宫内,宫人们井然有序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或打扫、或巡逻、或站岗,许是皇帝还在病中,大家说话的声音都压的很低。皇宫四处的走道上,一盏盏宫灯缓缓亮起,一看望去竟是有几分岁月静好。 可惜这样的宁静注定维持不了多久。 未时刚过,温肃琼就借为陛下祈祷之名,暗中带人潜入神官宫,将看守周天师的侍卫全部换成了他们的人。温肃琼以利诱之,让周天师伪做一场新主上位的天象,周天师最初并不乐意,可当温肃琼说到新皇很支持他研究不老药时,周天师的眼神瞬间就亮了不少,“大人此话当真?”他向来沉迷炼药,无论皇位上坐的是谁,只要能给他提供材料,他便愿奉其为主。 温肃琼看到他突变的脸色后,得意的扬眉,“本官都站在这儿了,还能有假。” 周天师闻言笑着起身,“既如此,贫道定全力以赴。” “有劳了。”温肃琼朝他拱手,而后带着人往殿外而去。 同一时间,秦沐风也带人闯入了肖烨擎的府邸。他们脸带面具,手持兵刃,在府中各处翻找,企图寻出关押幸姑娘的暗牢。 这里的动静很快惊动了隐藏于四周的人手,画子息和府兵们二话不说的将府邸重重包围。秦沐风站在院中,不慌不忙的对着来人一笑,“画世子。”神情坦然的仿佛他是应邀前来的客人般自然。 画子息目光落在他身后杂乱的物品上,“大晚上的秦大人带人私闯皇子府,可是以下犯上的重罪。”话没说完,耳边就响起破空之声,画子息偏头避开暗器,神色冰冷的飞身而起。 一白一青两道身影转眼就交缠在半空,秦沐风一边出招一边笑问:“听闻蛇首是世子和三皇子一起设计抓到的。不知,世子是否方便告知她的下落。” 两股气流强劲的击打着周围假山,画子息闪身跃至半空,反问,“那秦大人又是否能告知三皇子的下落?” 秦沐风摇了摇头,表情很是为难。画子息冷哼着转动剑柄,“同理,本世子也无可奉告。” “世子所言有理。”秦沐风温和的眉眼转瞬冰冷,薄唇轻抿起嘲弄的弧度,“那我就没必要留情了。” 话音一落,手中动作猛的加快,剑锋凌厉,招招向着画子息命门而去。倏地,火光就伴随着厮杀声散开。 皇宫内,小绿子急匆匆地穿过宫廊,因为一心挂着事也没空看路,“哎呦,是那个不长眼的!” 他走的太快一时刹不住脚,直接被撞到在地。刚骂骂咧咧的抬起头,下一秒脸上就挂起了谄媚的笑容,“王...王爷,您您您怎么来了?” 恭亲王皮笑肉不笑的瞥着他,“要本王抚你起来吗?” “不不不!”小绿子连忙摇头,一个矫健的身姿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忙不应拍衣摆上的灰尘,伸手挠着头发,“王爷此刻进宫,是来找太子的吗?” “你关心的挺多啊。”恭亲王不喜阉人,不过也没兴致去为难一个小太监。“行了,下去吧。本王有要事和太子商议,不要让人来打扰。” 小绿子下意识点头,直到御书房的门关上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眼有迷茫的眨巴了一下。他的事儿还没说呢! 可恭亲王吩咐了不许打扰,他也不好闯进去。只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窜来窜去。内心祈祷着里面的人赶快出来。 不过他这个心愿注定是无法实现了。 御书房内,肖烨墨端坐在首位上批改奏章,恭亲王缓步走了过来。期间伺候的宫人们均低着头,既不通报也不传告,任由他堂而皇之的走到内阁。 平稳的脚步声在内阁响起,肖烨墨放下奏章,不悦的问道:“出去,本宫说了没胃口。” 脚步声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近。肖烨墨疲惫的抬起头,等看清来人身份后愣了愣,“皇叔?”他歪头望了眼已经暗下的天空,“那么晚了,皇叔有事?” 恭亲王大刀阔斧的坐在靠椅上,“听闻早朝上,太子不愿谈及拓跋入侵之事,朝臣们担忧不已,纷纷求到了我这儿。” 肖烨墨无奈,“皇叔今日是不想让侄儿清净了。” 恭亲王不置可否,“此事关系重大,拖不得。” “所以皇叔就打算直接越过我,向拓跋开战么。”肖烨墨随手拿过奏本,眼神温和对上他的视线。 恭亲王双手交握放于腹前,眉飞色舞的笑道:“太子说笑了。没有圣命,如何调动大军。” 肖烨墨坐直身子,目光看向窗外,“那皇叔是想用阿擎的命来换这个圣命,还是说干脆自己来下这个圣命。” “能换自是最好,如不能,本王也不介意自己动手就是。”说罢,恭亲王拍了拍手。早早替换的侍从持剑上前,肖烨墨默然的坐在首位,“皇叔要造反。” 恭亲王大笑,“江山本姓肖,何来造反。”说着,他冷冷的扯动嘴角,“你年纪尚浅,江山于你而言太重,难以肩负。本王身为皇叔,自是该替侄儿分忧解难。” “父皇尚值壮年,皇叔此话与谋逆无异。”肖烨墨劝着。恭亲王冷嗤,“肖慕那性子天生就不适合做皇帝。” “这么说,皇叔是义无反顾了。”肖烨墨无奈的长叹,起身同时,从他身后的暗门里窜出不少死侍。 两方人马很快就交上了手,兵刃击打的声音引起了门外人的注意,小绿子缩了缩肩膀,对着紧闭的殿门干咽口水。 就在这时,皇宫各处也接连爆炸,火光唰的冲向天际。宫女太监们吓的四处乱窜,小绿子被人群撞的东倒西歪,“冷静冷静!都跑什么!” “绿公公你还在这儿干嘛啊!快跑啊,有人逼宫了!” “啊?什么逼宫,你说清楚啊....”小绿子被撞的头晕眼花,思路一时间跟不上。宫人们都忙着逃命,谁有心思慢慢解释。 小绿子犹豫了片刻,转身就朝着帝寝殿而去,一边跑还一边念念有词,“别出事,别出事。老天保佑千万别出事!” 宫内各处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灼热的火光在夜幕之下异常醒目。肖烨墨淡然的站在殿中,恭亲王摩挲着手上扳指,“不去看看?” 肖烨墨抓住一个拦在他面前的杀手,眼也不眨的扭断他的脖颈。“皇叔未免太小看禁军了。” 恭亲王眉头轻挑,“禁军实力如何本王心知肚明,所以为了能更好的达成计划,本王手下的亲兵也经历了一番磨练。” 说罢,殿门被人从外面砸开,一群身穿铠甲的将士走到恭亲王面前,他们目光森冷面带杀气,“主上。” 恭亲王挥手示意他们起身,“烨墨啊,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是束手就擒吧。看在叔侄一场的份儿上,本王不会为难你的。” “笑话!” 肖烨墨平淡的面容终于有了变化,周身温和散去,冰冷的气场随即笼罩了大殿,就好似一只披着羊皮的猛兽,此刻总算卸下了伪装,将自己凶狠的那面展露无疑。 富丽堂皇的殿宇内充斥着刺鼻的腥味。刀光剑影之中,肖烨墨负手而立,神色闲适的看着眼前厮杀,往日含笑的眉眼间尽透着几分皇者的傲气。 恭亲王转动扳指的手渐停,眸光瞥见桌案上的一方墨砚时,心中警钟大震,对着手下高声道:“都闪开!”将士不明所以,肖烨墨微笑着转动方砚。殿内四处,提早放置的暗器瞬间倾泻而出,泛着赤褐幽光的利刃短针倏地袭向将士。 尖锐的破空声过后,殿内站着的人瞬间少了大半,恭亲王瞥了眼订入墙壁的暗器,眉头紧皱。等他彻底认出上面的剧毒后,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变了,“看不出来,太子也是心狠手辣之人。” 在恭亲王心中,北越皇就够心慈手软的了,而肖烨墨比他爹还优柔寡断。一心的君子风度,仁治天下。不过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还真看走眼了。 “你若早表现出来,或许今日你我叔侄也不用兵刃相向了。”恭亲王惋惜的摇着头,带着手的扳指高高举起,守侯在门外的将士们如流水般涌入。恭亲王看向肖烨墨的眼神中多了些怜悯,“皇侄,你就自己在这呆着吧。等皇叔清缴完叛军,自然会让你和阿擎见面。记得给本王留活口。” 后一句话显然是对着将士们说的,肖烨墨冷笑着夺过长剑,墨色的身影穿梭于铠甲间。恭亲王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两息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御书房。 身后的杀伐声不绝于耳,随意望去都能看到冲天火光,一路上禁军和将士们厮杀在一起,恭亲王目不斜视的朝着帝寝殿而去。 相较起前面的暴乱,帝寝殿就安静的太多了。 此时,皇帝正披着外衣、手持书卷的靠坐在床头,淑妃笑容温和的将空碗放到一旁。何贵和小绿子被人用绳绑在了角落。恭亲王进来时,殿内还弥漫着中药的苦涩,他目光瞥见空碗后,国字脸上露出笑容,“皇兄恢复的不错。” “还成。”皇帝压着咳意,“就是被这几天闹的,睡个觉都不踏实。”他的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一阵巨响。 恭亲王面不改色的摆来一把座椅。当着皇帝面,悠闲的坐了下来。 殿外的拼杀声透过窗户渐渐传入人耳。皇帝的面色泛白白,许是因病所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些年朕待你不薄。” 恭亲王点了点头。 他的态度让皇帝很是不解,“既如此,你为何还?” “皇兄,臣弟其实早说过,你那套软绵绵的治国之术成不了大事。”恭亲王坐下后,淑妃莲步轻移来到他身后, 皇帝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徘徊了片刻后,自嘲道:“你为这天准备了很久吧。” 恭亲王懒散摊手,“皇兄出生就受父皇重视,自然是不懂臣弟的难处。”说着,恭亲王脸上的神色沉了下来,“为了让你安稳坐上皇位,太后三翻四次对我母妃施压,父皇更是听了她的建议,将我调出京都。” “本来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可你呢?上位就夺了我手中兵符,任命宁国公接手。没过多久,又以修身养性为由不许我踏出北山。接着就是销毁千日散,和周边小国商议和平共处,近几年更是捧出个司礼监,让宦官弄权把持朝政。” 恭亲王越说脸色越冷,说到最后他干脆上前一把揪住了皇帝的衣领,“肖慕,你这皇帝做的真让我恶心!” “主上,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淑妃小声劝道。恭亲王冷哼着放开他,“殿外吵闹,皇兄还是静静修养的好。”说罢,他就要离去。 眼看人要走远,皇帝突然道:“墨儿他们....” “他们是肖氏子孙,我不会为难他们。”恭亲王脚步不停,就在他即将踏出殿门的刹那,耳边响起了熟悉的轻笑声。 “皇叔如此为我兄弟着想,侄儿甚是感动。” 恭亲王闻声扭头望去,只见肖烨擎悠闲的靠在门栏上。本该被关押在地牢的人此刻突然出现在这里,着实让他大吃一惊,“你,你怎么....” 大概是看出了对方的疑惑,肖烨擎笑着把手搭在‘云希瑞’的肩膀上,“自然是多亏了云少爷呀。” 顶着云希瑞脸的零杰嘴角抽搐,在对方怒视的目光下揉了揉鼻子。“咳咳,那个殿下,我还是去那边帮宁世子吧。”说着,也不等肖烨擎回答就赶快跑开。 帝寝殿门前一片肃然。 “皇叔,投降吧。”身染鲜血的肖烨墨踏着满地尸首走来,他温和的眸中看不出喜怒,“你已经输了。” “谁说本王输了!”恭亲王并不相信他的话,可当蒙槐压着温肃琼和周天师出现时,他心中才开始隐隐不安。 “微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蒙槐对着敞开的殿门大声道,皇帝在何贵和小绿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他没有看蒙槐,视线先后在肖烨墨和肖烨擎身上游曳,“你们没事吧?”男人疲累的声音中满是关怀。 肖烨墨甩了甩发麻的手腕,染血的俊脸多了几分邪魅,他随手将溅血的外衣丢在地上,“无碍,阿擎你呢?” 肖烨擎摇了摇头,下意识的走到肖烨墨身边,望着远方熊熊燃烧的火焰蹙眉。 恭亲王和他的手下们不知何时被禁军团团围住,蒙槐神情严肃的持刀挡在皇帝身前。眼见自己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几位心腹也被人所抓,恭亲王的神色却非常平静,似乎对自己大势已去的局面并不关心。他转头看着面色冷静的肖烨墨,内心异常复杂,“你比我想象中的出色。” 肖烨墨微微一笑,不做言语。恭亲王深吸着气,让手下人将兵器丢在地上。温肃琼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不顾处境的大喊着,“王爷我们还没输,北山还有....” 恭亲王闻言大笑出声,看似豪放洒脱的笑声中却带着悲凉,“只怕北山早就不在本王的掌控之下了。” 今日这般动静下,身为太子伴读的杭越却不在场。 “为了让本王相信自己胜券在握,太子没少费心思。”恭亲王感慨的叹气,目光越过蒙槐看向皇帝,“皇兄,你这个太子没选错,他比你我都强太多了。” 能悄无声息的布下那么大一局棋,洗了宁家的冤屈,也毁了自己精心筹谋的妙计。不得不说,肖烨墨做的很漂亮。若是这样的人继承江山,北越或许会发展的更好吧。 恭亲王自嘲的咧嘴。 “将皇叔关入天牢,其余人押地牢审问。”肖烨墨平静的吩咐了一句,“阿擎,你组织人救火。” 肖烨擎看出他心情不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好。何公公你们照顾好父皇。”说罢,他就带人朝起火源而去。 恭亲王坦然的任蒙槐将他双手捆住,并对那些犹豫着是否上前的禁军笑道:“本王能自己走,你们前面带路吧。” 灼眼的火光下,皇宫内的狼藉被照的无所遁形。叛军清缴后,剩余的残局也必须由肖烨墨来处理。 漆黑的夜空下,贵为太子的肖烨墨背过身,温凉的瞳孔中满是无奈和疲惫,他揉着自己的眉心,头也不回的对着亲卫道:“去告知郡主,这边已经解决了。” 亲卫点了点头,足尖轻点,便消失在夜幕中。 云轩阁内,青璃伸长脖子盯着棋盘,翠嬷嬷悠闲的为云溪灵添茶,主仆几人看起来神色放松。石桌对面,云霄鹏不敢置信的瞪着白子,布有细纹的额头上鼓起青筋,他颤抖着双手,口中低呵着,“不可能,不可能!”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黑白两子的处境彻底颠倒,白棋以退为近一步步将黑棋诱到了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中,最终以压倒性的优势稳坐胜位。 云溪灵低头俯视着棋盘,须臾,展颜一笑。 “胜负已定。您,输了。” 第一百五十章 尘埃落定(上) 您输了。 寂静的小院中幽幽回荡着这句话,云霄鹏双拳紧握,许是气急,他手背上的筋脉条条鼓起,指节处也因用力而泛白。输了,这个词从来没在他的身上出现过。无论是多年前的暴动,还是在应对朝臣皇族的试探,更甚者是面对九千岁的刁难时,他云霄鹏都有没输过。 可如今,在这一方小院内,那个他曾视如敝屣的女儿正笑着告诉他,他输了。 冬夜的寒风越发强烈,云霄鹏铁青着脸,胸膛上下起伏的弧度非常明显。“你究竟做了什么?” 阴冷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 云溪灵淡然的抬首,“也没做什么,就是断了您的锦绣前程而已。” 噼里啪啦—— 上好的黑白玉棋被人连棋带盘的全部攉到地上,云霄鹏站起身双手杵着桌面,森然的俯视着云溪灵,“你在找死!” 尽管她并没有把话说的很开,但大家都是聪明人。 云霄鹏的声音压的很低,冰冷的月光由上而下洒在他的背上。因为对方站立的关系,云溪灵不得不抬头望去,在寒月背光的因素下,她看不清云霄鹏的表情。 云溪灵不喜欢这种说话的姿势,她整理着衣袖站起身后退三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与其说是坏了您的好事,不如说,是救您的命呀。” 云霄鹏冷哼着猛挥衣袖,过于平静的脸上透露着难言的诡异。青璃见状,下意识的走到云溪灵身边,警惕的盯着云霄鹏的一举一动。 就在大家都僵持不下的时候,专门服侍明燕的丫鬟匆匆跑来,“老...老爷,夫人、夫人她早产了!” 她的出现无疑打破了小院的寂静,众人不约而同的朝她望去,丫鬟紧张的站在原地,双手揪着自己的衣摆,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上去格外可怜。 “那、那个,夕芙姑姑让我....” 丫鬟磕磕绊绊的说了一半,云霄鹏就大步流星的朝牡丹阁而去。云溪灵垂眸思索了片刻后,对着漆黑的夜空轻叹,“我们也去看看吧。”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闯鬼门关,何况明燕还是早产,于情于理她都必须去看看。 “走吧。”云溪灵清冷的眸中也看不出喜怒。 “啊!!!!” 灯火通明的牡丹阁内不断传出女人的惨叫,满院的丫鬟嬷嬷们都紧绷着脸,屋内,接生婆还在不断的擦拭着明燕的额头。 “情况怎么样?”云霄鹏抓住守在外院的方大夫。 方大夫磕磕碰碰的张着嘴,“还、还不清楚....夫人是头胎,估计...” “不好,夫人好像晕过去了!”端着水盆的丫鬟惊恐的喊了起来。 “鬼叫什么,快把参片拿过来让夫人含着。”满头大汗的接生婆见怪不怪的瞪了眼丫鬟。 躺在床上的明燕双眼没有焦距的望着上方,整个人气如浮丝。接生婆和夕芙拼命的在她耳边喊着,可明燕却始终没什么反应。 随着时间的流逝,接生婆的脸色也越来越焦急,她看了眼孩子露在外的双脚,又仔细观察着明燕的状态后,心里咯噔一下,“夫人胎盘不正,又是首胎,恐怕凶多吉少。贵人们还是想想要保大还要保小。” 嘈杂的内室倏地静了下来,接生婆手脚不停的给明燕按摩,“热水!快多取些热水过来。” “公主,公主能听到吗?”夕芙焦急的呼唤着,明燕茫然的转头,艰难的张嘴,“疼.....” “不行,孩子的头还在里面。”接生婆的脸上非常难看,参汤补药一碗接一碗的灌下去,可因为正主神智不清,大部分的汤药都喂给了枕头被褥。 眼见孕妇的气息越发微弱,接生婆也顾不得其他,大声吼道:“究竟是保大还是保小!再拖下去,要一尸两命了!” 接生婆过于洪亮的声音一字不漏的落在云霄鹏耳中,他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保小。” 接生婆愣了愣,“保小?” “对,保小。”隔着门窗的云霄鹏沉声回应,接生婆小心的看着脸色铁青的夕芙,“如果是保小的话,那就....” 夕芙示意其他人照旧,自己快步走到门外,对着云霄鹏道:“老爷,公主身份尊贵,若是出了意外,皇....” “本官说了保小!”云霄鹏冷声打断,夕芙面容难看,“可是公主....” “本官知道你担心夫人,可生孩子本就如此。夕芙姑姑从小在皇宫中伺候,应该知道子嗣大如天的道理。相信如果夫人清醒,她也会做和本官同样的决定。”云霄鹏虚伪的擦了擦眼角,面上透着几分无奈和苦楚。 夕芙喘着粗气,愤恨的瞪着云霄鹏。她当然知道生孩子是过鬼门关,保小弃大的事在皇室中也是常有的,可真落到了自己主子头上,她心中又怎么平静的下来! 屋中的惨叫声减弱,云霄鹏看似悲伤的表情下透着几分算计。只要明燕的孩子生下,他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确定是保小对吗?”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接生婆耐着性子再次确认。 夕芙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开口。云霄鹏轻瞟了眼她,正准备说话的时候,伴随着玉兰冷香的淡粉色身影就先一步走了过去。 云霄鹏心中警钟大震,看向云溪灵的眼神充满恶意。 “保大。”云溪灵看都没看瞪着她的云霄鹏,“翠嬷嬷你和夕芙姑姑进去帮忙。至于父亲您,还是回房休息吧。” “云溪灵!”云霄鹏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他大步上前正欲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 云溪灵左手朝空中虚挥,“送老爷回房。”本该听从云霄鹏命令的侍卫纷纷上前,二话不说的控制住他的身体。 云霄鹏大惊,不查之下被人强拉着后退,“云溪灵,你反了天了!我是你父亲!” 云溪灵平静的看着他,目光冷漠的彷如在看待死物。这样刺骨的眼神云霄鹏并不陌生,在他身居高位顺风顺水的那段时间里,他也经常用这种眼神看待他人。 “父亲啊.......” 云溪灵喃喃着,看向他的眼神中既讽刺又悲哀。不过这样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在侍卫拉着人离开的同时,云溪灵也走进了明燕的产房中。 一片血腥中,云溪灵独有的那股玉兰冷香显得格外突兀。接生婆谨慎的看着她,“群主,您怎么进来了?” 云溪灵解开厚重的披风将其垫在明燕屈起的后背下,同时将腰间的锦囊打开,“取水过来。” 夕芙眼疾手快的递了茶杯过去,眼睁睁的看着云溪灵掰开孕妇的嘴巴,“群主,这药是?” “补气血的。”云溪灵喂完药后又走到接生婆身边,“孩子怎么样?” 接生婆擦着头上的汗,“孩子的上半身还在母体内。” 翠嬷嬷紧皱着眉,“情况比想象中严重,加上公主现在神智不清,求生欲很低。” 云溪灵凤眸深沉,面不改色的擦去明燕身上的血。“把药化开,全部喂进去。”说着将锦囊丢给青璃。 锦囊里的药都是墨莲特意调制,有极强的补血之效。本来是为了以防万一备用的药丸,此刻却阴差阳错的救了明燕的性命。 在众人的不懈努力下明燕的气色稍有恢复,她费力的眨着眼,“云、溪灵?”眼前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怎么一睁眼,就是这张讨人厌的脸啊....” 看到明燕恢复神智,夕芙差点喜极而泣。 “孩子、我的孩子......”明燕吃力的拱着身,夕芙还没来得及安慰就被云溪灵拉开。“孩子胎位不正,你再加把劲儿。” “用、用不着你、来教训本宫!”明燕有气无力的哼着,一番短暂的调整过后,明燕喝下化成水的补药,又一次在接生婆和翠嬷嬷的喊话下用力收缩着腹部。 在强大挤压下,孩子的一只胳膊露了出来。接生婆见状顿时两眼发黑,翠嬷嬷轻啧着紧抿双唇。夕芙强忍泪意哄骗着面色苍白的明燕。 就连一直不待见明燕的青璃也高悬着心,她担忧的目光无意间被明燕视入眼底。她急促的喘息着,感觉自己的力气如潮水般褪去,“如果,如果出了意外,保、保下孩子。” 云溪灵闻言眼神沉了下去,她走到视线逐渐涣散的明燕面前,一字一句道:“若公主身死,这孩子就跟着陪葬。” 清冷的声线回荡在众人心中,明燕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望着她,“你敢!我......” “我有什么不敢的。”云溪灵借着和她说话的功夫,背身和翠嬷嬷打了个手势,“明燕,你应该了解我的脾气。我云溪灵向来说到做到。今天只要你咽气了,我立刻就掐死他,好让你们母子在天上重聚。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你、你!” 许是气极,明燕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可偏偏云溪灵还不罢休,刺激她的话语一句接一句的往外冒,还都不带重的。 明燕越听越气,越气意识就越清晰,身体也下意识的用力,伴随着一阵撕裂的剧痛过后,清脆的孩提声响彻小院。明燕仰头晕了过去,接生婆小心的用热毛巾擦去幼童身上的血污,满头大汗的笑了起来。 翠嬷嬷汗流浃背的松了口气,“没事了,母子均安。” 夕芙高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落了下来,翠嬷嬷在青璃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还是要让大夫在给公主看看,虽然没有大出血,但到底是伤了元气。” “嬷嬷放心,我会的。”夕芙接过孩子,感激的朝她们鞠了个躬。云溪灵见没什么事了,也不打算久留。临走前瞥见内厅桌案上的果盘时,问了句,“公主近几日都在食用这些?” 夕芙抬起头,“对,因为宫中女官说多吃些水果对孩子也有好处,所以这几日公主一直有饭后吃水果的习惯。”说到这里,夕芙猛的将视线移到果盘上,小脸苍白的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云溪灵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到院外。 冰凉的夜风吹散了她满身的腥味,也让那紧绷的神经稍有松懈。青璃扶着翠嬷嬷在一旁坐下歇息。不得不说,刚刚帮明燕接生真是把她给累坏了。 青璃贴心的递去手帕,翠嬷嬷边擦边呼气。云溪灵面色淡然的吹着夜风,深邃的眸子眺望着远方的云层,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青璃伸手在她面前挥动,“小姐!” 云溪灵眨了下眼,眸底的冰冷转瞬消失,她无奈的看了过去,“有话就直说吧。” 青璃撇着嘴,“我和嬷嬷都觉得小姐今日的行为很冒进。”说着,她指了指前厅的方向,“云大人虽然被囚在府中,看似没有危险。可到底是身处侯位多年,怎么都用两把刷子。” 青璃说着还看了看翠嬷嬷,在得到对方赞许的颔首后又道:“小姐今日的言行无疑在激怒他,若是云大人狗急跳墙,事情岂不是很棘手。” “一条老狗了,充其量就是吠两声。”云溪灵戏谑的勾起嘴角。青璃和翠嬷嬷闻言彼此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相同的疑惑。就在这时,夜空中隐约传来衣袖纷飞的摩擦声。 云溪灵眼中流光闪动,意味深长的轻语,“来了。” 话落,身着藏蓝色贴里的男子从远处走来,他步伐平稳的走到云溪灵面前,微低着头,“太子让属下转告郡主,一切顺利。”随后,亲卫简洁直观的将皇宫内发生的事情一一阐述。当他说到是云希瑞帮忙救出肖烨擎时,不只青璃吃惊,就连云溪灵也难得的露出了诧异。 “恭亲王入狱,其余人员也都落网了。”亲卫说完后慢慢直起身。 云溪灵摸着自己的下巴,“那秦沐风呢?不是说画世子和他交上手了么。” 亲卫沉默了片刻,遗憾的摇了摇头,“被他跑了。”说起这个亲卫也觉得奇怪,照理说秦沐风是恭亲王的下属,王爷中计被俘后,身为下属的他应该会惶惶不安才对。可这个人却表现的非常平静,甚至在看到火光冲天的瞬间,果断的撇下同伴自己逃走了。 丢弃他人自己求生,这个行为发生在秦沐风身上倒也正常。 莫约是看出了云溪灵的不悦,亲卫接着说道:“太子已下令封锁城门,秦沐风跑不掉。” “但愿吧。”云溪灵对此不是很看好,秦沐风那个人生性多疑又十分谨慎,单靠封锁城门就想抓到他可没那么容易。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宫中爆炸连发,陛下没受惊吧?” “陛下并无大碍,如今何公公正陪伴左右。各处也都有禁军把守。为防意外,蒙统领还亲自守在圣前。”亲卫回禀。 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后,云溪灵的神色不见放松,反倒是眉头紧锁。禁军管辖皇城本是寻常,可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出的违和。 亲卫误以为深闺女子不晓其意,于是细心的解释道:“郡主大概有所不知,禁军专属陛下管辖,除去司礼监外,整个皇城内外宫殿、行宫、别院的进出都有禁军把控。” 几乎是亲卫话落的同时,云溪灵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半年前的那次失火,在联想起这几月的风波后,她猛德意识到一个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是了!让她觉得违和的地方就在这里!明明是有禁军把控的皇城,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发生走水! 眼看着粉衣女子的神情越发冰冷,三人不明就里。翠嬷嬷正欲询问,就见云溪灵瞳孔急缩,冷声呵道:“不好!”来不及多做解释,她便连声催促亲卫,“你即刻回宫告知太子,陛下有危险。” 迫人的气势直冲冲的朝亲卫压来,还没得他回过神,身体就先一步按照指示朝皇宫而去。云溪灵丢下手中没捂多久的暖炉,三步并两的穿过走廊直奔大门。 青璃和翠嬷嬷匆匆跟上,只见云溪灵从家丁手中牵过一匹骏马,脚踩马鞍一个翻身就坐了上去。“青璃你骑上马跟我走。” 亏得在翠嬷嬷不分昼夜的监督下,青璃不但医术小有所成,就连骑马的功夫也见长了不少。她朝翠嬷嬷点了点头后,转身骑上另一匹白马。等身体坐稳后,两人便驾马而去。 急促的马蹄声顷刻间打破了深夜独有的宁静。 青璃压低身子紧跟在云溪灵的身后。寒月的夜风吹着青丝飞舞,街道上见不到半个过往的行人。两人快马加鞭几乎没有阻拦的便来到了宫门前。吁的一声,骏马高扬起前蹄。守在门前的禁军下意识的抽出腰间配剑,一脸严肃的看着来人。 云溪灵攥着缰绳,马匹受力向后退了几步。月光倾斜而下,将她清冷精致的面孔展露无疑。 认出来人身份后的禁军们将武器收回,恭敬的对着马背上的人抬手,“见过郡主。”云溪灵挥手免了他们的礼,“我有要事进宫,还请让路。” 禁军们面面相觑,宫中刚发生了变故如今还都没处理完,灵郡主深夜来访也不知是作何打算。再者,没有太子的旨意,他们也不敢在这个关头放人进去。 禁军脸上的为难之色云溪灵尽收眼底,她撤下腰间的玉牌丢了过去。禁军接过玉牌,借着月光仔细的查看了玉牌正反两面。在确认实属后,退居两侧将大门打开,对着云溪灵做了个请的姿势。 穿过宫门往里所见之处均是狼藉。昔日富丽堂皇的殿宇烧的烧、毁的毁,有些甚至还冒着浓烟。随地可见的残檐断壁和沾着血迹的天青石路,无一不昭示着不久前的那场惨烈的变故。 尽管叛军伏诛,皇宫内弥漫着的血腥味也迟迟无法散去。负责清理的将士们听到有马蹄声时,还未放松的神经又瞬间绷紧。粉衣华服的女子飞速从众人眼前掠过,代表着身份的那块玉牌也在火光下一览无余。将士们踌躇的站在原地,表情莫测。 青璃第一次在皇宫中纵马骑行,整个心都是悬着的,一路上都低着头生怕被人认出来。而相较起她的谨小慎微,云溪灵的抬头挺胸就显得格外大方坦然,坦然到近乎嚣张。 骏马很快就来到了帝寝殿门前,云溪灵翻身下马,粉色的衣裙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她反手将缰绳丢给青璃,自己则快步朝里走去。 通往帝寝殿的宫道四周并没有太多人守卫,远远望去,矗立于月下的宫殿非常寂静。云溪灵小跑着通过长廊屏息踏入内院,过于宁静的殿宇将人内心的不安无限放大。 云溪灵紧抿着唇推开厚重的殿门。尽管已经预判了多种可能,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眼前所见的一幕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大殿正厅中,肖烨墨手杵下巴翘着二两腿,神情懒散的朝她摆手。在他身旁,宁垣之和绿公公正合力压制着身着铠甲的男子。 “结果你还是亲自跑来了。”肖烨墨笑着挥了挥手,随意的行为与不拘小节的坐姿哪儿像百姓口中的那位温文尔雅的谦逊太子,倒像是那富裕之家的纨绔公子。 云溪灵转头打量着被五花大绑的将士,秀眉上挑,“太子殿下早知道了。” 肖烨墨抿唇点头微笑,深邃的眸子转向下首,“禁军掌控皇城,就算皇叔手眼通天也很难调换宫中侍从。”说到这里,懒散的太子殿下缓缓放下翘着的左腿,双手交合支在膝盖上,“可事实却是他做到了,而且做得那么悄无声息。” “所以殿下那时就猜到蒙统领有问题。”她的视线重新回到肖烨墨身上,看似淡薄的笑容中添了几分难言的神色。 “差不多吧。”肖烨墨眯眼心情甚好的欣赏着对方吃瘪,“毕竟也不能事事都等着郡主通知。” 话音落地的刹那,整个大殿的气息都冷了下来。云溪灵身体紧绷,睫羽覆盖下的眸子中充满警惕。向来敏锐的第六感告知她,此刻那位笑容温和的太子殿下已经对她产生了杀意。 小绿子无声的抬起头,带着婴儿肥的娃娃脸上神情莫测。宁垣之也下意识的看了过去,注意到缩在云溪灵身后的青璃时,他有意解围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握拳低咳,希望他们能各退一步。 可惜无论是肖烨墨亦或是云溪灵,二者都没有理会。殿内的气氛越发的紧张,就在这时,陪伴在皇帝身边的何贵从屏风后绕了出来。他先是走到肖烨墨身旁对他低语了几句,而后又友善的朝着云溪灵轻轻笑了笑。 肖烨墨眼中的杀意顿时如潮水般褪去,他周身气势收敛歪头说道:“刚刚和郡主开玩笑呢,别在意。” 云溪灵本就心思通透,见对方没有敌意自然也不会拿捏着不放,于是顺着他给的台阶,笑道:“殿下尚有要事,溪灵不便打扰就此告辞。” 肖烨墨也不为难,还十分体贴的让宁垣之亲自护送她离开。等云溪灵离开后,他这才吩咐人将蒙槐押入暗牢。蒙槐自是不愿束手就擒,只是他一早就被人封了周身大穴,全身经脉逆行不通,眼下也只能干瞪着一双虎眼任人宰割。 肖烨墨起身将破损严重的外袍丢在地上,抬腿往屏风后而去,不过还没等他走近,皇帝的声音就先一步传了出来,“什么时候学着吓唬小姑娘了。” 肖烨墨脚步不停,入了内殿后便就近坐下耸了耸肩,“您觉得她有被吓倒么。”别人或许会因为那番对话而心神不宁,但云溪灵却不会。“在儿臣看来,她可比云霄鹏更令人忌惮。” 肖烨墨的担忧皇帝心知肚明,但他现在不打算直接告诉他真相,于是捧着热茶笑呵呵的安慰道:“那不同,云霄鹏的根在北越,而她就不好说了。” “父皇的意思是.....”隐晦的暗示让肖烨墨眼中一亮,皇帝笑而不语。 想通一切后的肖烨墨神色明显放松了不少,他把玩着桌案上的杯盏,俊美的五官在烛光的烘托下多了些温和。皇帝侧头看着他,低问:“你皇叔的案子打算怎么处理?” 肖烨墨转着瓷杯的手指停下,“父皇打算让儿臣来处理?”这可有点出人意料了。 “你也该学着自己处理了。”皇帝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肖烨墨兴致勃勃的托着下巴,开玩笑似的说道:“造反逼宫可是死罪,如果是儿臣全权处理的话,必然是秉公执法。” 迎着大儿子平易近人的笑容,皇帝深深叹了口气,“留他一条性命。”说完这句话后,皇帝像是泄了力气般,满脸疲惫。 肖烨墨上前帮他拉好锦被,皇帝轻合着眼喃喃着:“是御小子暗示你注意蒙槐的吧。” 低压的声音压的很低,似乎一阵风过就能将其覆盖。肖烨墨背对着他朝外走去,脸上神色温和。确实,温御离京前曾隐晦的和他提了一句,但不管怎么说,在蒙槐这件事上,他要比云溪灵领先一步。 “啊,还真是个不眠夜啊。”肖烨墨低笑着仰头凝视夜空。 同一时间,云溪灵等人也在宁垣之的陪同下离开了皇宫。月色高悬,照着地上人影纤长。寂静的街道上除了滴答滴答的马蹄外,再无其他声响。 一路上,青璃都紧跟在云溪灵的右侧,独自低着头。宁垣之则是不断用余光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嘴巴反反复复的开合,似是有话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惹的云溪灵无声叹息,眼见离云府也没多少距离了,这两人还一副闷葫芦的谁也不愿先开口。“要不,你们兄妹聊聊?” 空旷的街市上,女子的声音尤其突兀。 青璃抓着缰绳的手猛然缩紧,“小姐我......” “总归是自己哥哥,有什么事还是说开的好。”云溪灵安抚的对她笑了笑,转头对着愣在原地的宁垣之道:“青璃这些年也不容易,你好好和她解释解释,她会理解的。”说罢,体贴的往前走去,将空间留给这对别扭的兄妹。 早在宁家案件揭开的时候,宁垣之还活着的消息就已经传开。身为亲妹妹的青璃听到后,心中情绪复杂的难以用言语表达。以往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和莫名的熟悉感,在那一瞬间似乎都有了解释。 因为一早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所以身为兄长的宁垣之总是不自觉的照顾着她。对于青璃来说,哥哥还活在人世是件值得庆祝的大喜事,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非常难过。明明哥哥就还活着,那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他都不肯来找自己。要知道这些年以来,青璃一直都活在巨大的悲痛中,那一年的家中巨变,几乎将这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彻底压垮。 若不是凭着一腔恨意,又有幸遇到了云溪灵和翠嬷嬷等人,她只怕早就撑不下去了。青璃想着脸上也露出了极淡的自嘲。 宁垣之紧锁着眉头,有些不敢面对妹妹的眼神。两人尴尬的走在路上,许是近乡情怯的缘由,明明想说的事有很多,可话到嘴边又化为哑然。 沉默了片刻后,宁垣之挫败的垂下肩,“秋儿。” 青璃短暂屏息着抬头,笑容牵强,“真是个令人怀念的称呼啊。”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叫过她秋儿了。 青璃的脸上浮现出怀念,宁垣之看她神色还算平静,于是鼓气勇气靠近了些,“我可以解释的!” 青璃一个眼神扫过去吓的宁垣之又缩了缩头,看着兄长退让的神态,青璃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心中那点别扭渐渐散去,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一如小时候那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等会送小姐安全回府后,哥哥带我去你的宅邸看看?” 少女含着微笑的声音于宁垣之而言犹如天籁,他也笑着向对方介绍自己的新宅装潢,“你去看了如果有不喜欢的就让人改。”爽快的语气多少带来些讨好。 青璃小孩子气的哼哼了一声,“那还用你说。”少女任性娇俏的模样,多少安抚了宁垣之紧张的神经。有了双方的退让后,兄妹之间那层浅浅的隔阂也在不经意间化去。 身后不断传来的笑语声,让云溪灵的嘴角又往上扬了扬。在这样和谐的相处下,三人来到了此行的终点。云府门前,云霖正抱手靠着门栏悠悠然的笑着。 “姐姐。”蓝衣少年笑容乖巧,“我来帮你牵马吧。” 云溪灵秀眉上挑,“特意等着我?” 云霖扬着笑脸,对自己姐姐的问题避而不答,反倒是探出头对着青璃道:“青璃姐姐,你和宁世子有事的话可以先行一步哦。”说完还悄悄朝摸着鼻子的宁垣之眨了眨眼。 宁垣之对这位小少爷了解不多,不过对方既然是云溪灵的弟弟,那也不用过于设防。“郡主,我妹妹这几日就住在我那儿了。” 语气干脆的完全没给人拒绝的机会。青璃有些不高兴的掐了一下他的后背,宁垣之忍痛微笑,在亲妹妹警告的眼神下心不甘情不愿的问了一句:“郡主没意见吧。” 话是在询问他人意思,可那神情怎么看都是一副‘你有意见我也不接受’。云溪灵可没兴趣和他在这件事上起争执,反正这几天云府也清净不了,让青璃早些离开未尝不是好事。于是她顺着宁垣之的意思对青璃笑道:“去吧,明天一早记得来接翠嬷嬷一道过去陪你。” 青璃羞涩的点了点头,“那小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需要我和哥哥的地方就直说。” 小丫头嘴巴太快,宁垣之想拦都拦不住。只能无可奈何的任由妹妹把自己买了出去,“咳咳,就这样吧,秋儿我们该走了。”说罢,逃命似的拉着青璃就朝反方向走去。 宁静的街道上不时还能响起他们说笑的声音。等这两兄妹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后,云溪灵清冷的视线回到云霖身上,白净秀雅的容颜上笑意盈盈。 云霖笑嘻嘻的挽住她的手,小狗撒娇般的蹭了过去,“姐姐,我听说你和他撕破脸了。”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云霄鹏。 云溪灵笑容温和,“你想说什么?” “能不能把他交给我来处理?”云霖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泽,云溪灵歪头望去,“你有把握?别忘了他还有个救驾有功的云希瑞。” 说到这个,云霖就忍俊不禁,“姐姐那么聪明,肯定早就猜到了吧。”所谓救驾有功的‘云希瑞’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云希瑞了。 少年清澈的眼中倒影着云溪灵浅淡的笑容,姐弟两沉默的对视片刻后,默契的弯起嘴角。云溪灵够着手摸了摸对方的头顶,“如果解决不了,可别回来找我哭鼻子哦。” “唉?”云霖诧异的瞪大双眼,可怜兮兮的撇着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姐姐会那么绝情。 云溪灵笑容灿烂的拉扯着他白嫩嫩的脸颊,往日静如古井的双瞳中盛满了温柔。在她看来,如今的云霄鹏早就是个被拔了牙、断了爪的老虎,要弄死他根本就轻而易举。 但如果云霖愿意的话,她是很乐意把这个人留给他练手的。二人边说边走,转眼就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小院中,步入深冬后的小院中隐约有梅香传来,云溪灵有些疑惑的蹙了下眉。她记得自己临走前,是灭了花茶的小炉啊。 就在云溪灵心有疑惑的时候,云霖突然说道:“是户部侍郎的夫人。”迎着云溪灵好奇的目光,他又道:“她说有急事找姐姐,我就让白鹭把人带过来等了。” “急事?”她到不知她能有什么急事。 “姐姐见了就知道啦。”云霖乖顺的弯了弯眉眼,半推半拉的和云溪灵一同进了前厅。 布置简约清爽的厅室内,已为人妇的云溪梦端坐在侧位,从她手边空了的小半壶花茶来看,在等待云溪灵的这段时间里,她都出于极度的焦虑中。 “三妹妹久等了。”云溪灵整理着被云霖抓皱的袖摆,同时用眼神示意他坐下。 早在云溪灵进来的刹那,云溪梦就站了起来,等云溪灵坐下后,她也不在意是否有他人在场,直直的朝着她跪下。女子的双膝与淡青石地板相碰发出嘭的闷声,云溪灵惊讶的看着她,“三妹妹这是做什么?” 云溪梦先是重重磕了个头,“民妇今夜前来,只为求郡主放我母亲一条生路。” 云溪灵眼神闪烁,“侍郎夫人言重了。” 云溪梦低着头,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起,“以往是民妇有眼无珠对郡主再三冒犯,还望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民妇迷途知返的份儿上,饶我母亲一命。”说着,她又重重的磕了下去,每磕一次就会说一句饶命,原先白皙的额头很快就变得青紫一片。 云溪灵俯视着这个有些陌生的三妹妹,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在一次次咚咚作响的磕头声中,她道:“我若饶了她,你能付出什么?” 这就话让云溪梦绝望的双眼中燃起火光,她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的命。” “可惜对我姐姐而言,你的命并不值钱。”看了半天的云霖笑道。 云溪梦眼中闪过挣扎,从某种角度来说她确实没有资格来奢求云溪灵的原谅,但她不能对自己的母亲见死不救。“郡主,不,二姐姐,梦儿求求你了,只要二姐姐肯放过我母亲,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发誓!”说罢,又是狠狠的朝地上磕去。 咚的一声,女子脆弱的皮肤上划开了几道小口,温热偶读液体顺着她的额头留下,就在云溪梦还要磕下去的同时,云溪灵突然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往日爱美如命的云溪梦,“你走吧。” 清冷的话语彻底压垮了云溪梦,她满脸鲜红的瘫坐在地上,“那些事都是我动的手,你要报复就报复我,二姐姐,你报复我就好了,放了我母亲吧。”女子终究是崩溃的哭了起来,她慌乱的去抓对方的裙摆。 可惜晚了一步,让它从指尖溜走,云溪梦懊悔的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血泪糊了一脸。 云霖有些看不下去了,让白鹭递了块帕子给她,“别哭了。”独属少年的嗓音响起,云溪梦愣愣的抬起头,云霖又道:“我姐姐的意思是,让你带着萧姨娘一同离开。你在这儿瞎哭个什么劲儿啊。” “真、真的吗?”云溪梦不敢相信。 云溪灵靠坐在窗边,神色温和的看着她,“是真的,你带她走吧。”她们母女两和自己的恩怨其实早就了结了,云溪灵并不是个喜欢斤斤计较的人,虽然云溪梦母女算计过她,但她也还了回去,毁容的毁容、失宠的失宠,对她而言教训已经够了。何况这两人还算有点脑子,吃了几次亏后也清醒了,那云溪灵自然也不会在紧追不放。 她啊,向来最讨厌麻烦了。要是那些人也都能有她们两的这份自知之明,那她可是会非常高兴的。只可惜了,这样看得清时局的人,到底是少。 “来人,扶三妹妹起来,白鹭拿些药过来。”云溪灵朝外面吩咐着。云溪梦酿跄的站起身,“不用不用,这点小事不劳烦了。我还是......” 白鹭的速度很快,还没等云溪梦推辞完就抱着药瓶走来,“三小姐收下吧。” 云溪梦一直观察着云溪灵的神色,见她没有不悦这才抱着药瓶连连道谢。在得到她的首肯后,云溪梦没有多呆,急匆匆的就朝萧姨娘的住所跑去。 云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好奇的眨了眨眼,“她干嘛不等天亮再来?” “大概是觉得等天一亮,一切就来不及了。”云溪灵手持剪刀轻轻夹去半截烛芯,隐于烛火下的半张笑颜平添了几分神秘。 “也对,毕竟天马上就要亮了。” 烛火下,蓝衣少年眉眼含笑的注视着天际。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尘埃落定(中) 日升月落,鸡鸣声刺破沉寂。银月旭阳交替的刹那,象征着新的一天到来。对久居京都的人们而言,这大概是人生中经历的最漫长的一夜。 都说神仙打架凡人遭遇。 近几月的京都就把老话贯彻的淋漓尽致,尤其是昨夜子时前后,靠近宫城周边的百姓耳边回响的不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就是短兵相接的砍杀,到了后半夜那冲天而起的火舌更是映红了半片皇城。 百姓们纷纷躲在被窝里胆战心惊的捂着耳朵,任外面乱个天翻地覆也决不踏出家门半步。 尽管发生兵变的主要地区是皇宫,可临近宫城的四周也同样难免染上战火。负责处理外围的画子息忙得脚不沾地,在和秦沐风交手的过程中,留守在暗处的人就包围了秦府和恭亲王府,但一番搜查下来却并没有发现有关许知妧的痕迹。 望着被翻了个底朝天的府宅,画子息剑眉紧锁,“还是没有吗?” 士兵无奈摇头,画子息轻啧了一声。就在这时,一位负责看守幸姑娘的老仆匆忙赶来,他神情焦急的对着画子息道:“世子,那个姑娘不见了。” “哦?”画子息眉尾扬了扬,好像并不意外。 老仆跪在地上苦着脸道:“莫约是黎明前后,小人按时去地牢换班,才一进门就发现看守的侍卫昏死在地上,连带着那个关在牢里的姑娘也不见了。” “世子,幸姑娘逃跑恐有大患。”随行的亲卫不知实情,心下大为不安。画子息安抚的拍了拍他,脸上笑容淡然,“无碍。” “可是.....” 亲卫不甘,画子息却没了解释的心思,只是随口道:“恭亲王落网她不会见死不救。反正左右也寻不到许小姐的下落,倒不如等着瞧瞧,难说人就自己送上门了。”说罢,从侍卫手中接过一匹骏马,长腿高抬一个翻身立于马上,“你们继续排查,本世子进宫面圣。” 马蹄激起细尘,踏着朝阳朝皇城而去。 另一边,云霖一进屋就将窗户打开,清晨冰凉的气息冲散了屋内的热气,他望着院外行色匆匆的人影笑道:“她这样带着萧姨娘离开,就不怕那人知道了会报复么。” 蓝衣少年精致且稚嫩的脸庞上洋溢着笑容,一夜未眠的云溪灵也走了过来半靠着窗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云侯府养出来的,又有那个是真傻。” 云霖听后噗的一下笑了出声,斜长的凤眼中沉淀着与他年纪不符的冷静,“说的也是。”就算云霄鹏知道了云溪梦的所作所为,只怕现在也抽不出手来收拾她。毕竟在那个男人心中,没有任何东西能比他的前程重要。如今姐姐坏了他的好事,他光是收拾烂摊子都忙不应,哪儿还有空去理会云溪梦母女。 “啊,被她当挡箭牌了。”云霖似乎不高兴的嘟了嘟嘴,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并没有太大波动。云溪灵转头看着他,淡雅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神秘,她抬手接过屋檐上滴露了水珠,状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屋子里的那些粉梅明日就该凋谢了。” 云霖愣了愣,目光下意识的就在屋中寻找,待他看到那株插在云纹白玉瓶中的粉梅后,突然明白了什么,“姐姐放心,一定在它凋落前换株新的。” “你心里有数就好。”空灵的声音十分温柔,姐弟二人默契的看向粉梅,寻常的对话中暗含着诸多青浅无法理解的深意。 不过此刻却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青浅抬着从小厨房热好的白粥走到二人面前,“小姐、少爷,这是林嬷嬷刚做的快趁热吃,都熬一夜了。” 小丫头挂着懂事的笑容看着他们,云溪灵侧身正要接过,余光就瞥见了夜七从檐上一跃而下,她接碗的手收了回来,朝外轻喊:“小七这边。” 夜七利索的拍了拍粘在身上的细雪,笑嘻嘻的将自己查到的消息告诉云溪灵,他指着附有血经的纸张道:“莲大人说做纸的人非常聪明,能想出在制作过程中混入植物粉末,以使纸张带有暗香,可谓是别出心裁了。” 云霖来了些兴趣,拿过纸页在鼻尖轻嗅,“是有股竹子的清香,不过已经很淡了。”纸页上附着的血经很大程度上掩盖了那股暗香。 云溪灵用力捻了捻,右手拇指和食指交互摩擦着,“似乎是鸢尾....”她低声呢喃,在抬首时脸上就换了副神色。“雅菡阁的钥匙可是在大夫人手中?” 屋子里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也只有青浅,她点了点头,“大小姐死后,她的院落就全权由大夫人打理。”说到这儿,青浅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姐要去雅菡阁吗?”她的话音刚一落地,云霖就抿起了双唇。 迎着一屋子不赞同的目光,云溪灵只得无奈的解释道:“纸张的事要去核实一下。” “可以让别人去。”云霖果断的将夜七推了出去,“小七身手利索,胆大心细。” 夜七有些受宠若惊。尽管知道小少爷此言只是不愿小姐冒险,但架不住他高兴啊!要知道夜七这人最喜欢听别人夸自己了。 瞧他那跃跃欲试的模样,云溪灵摇了摇头,“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女子清冷的目光中略显凉薄,“天未亮之前太子下令封锁城门,你也过去看看,不管是用什么手段,把人给我找到。” 夜七闻言顿时两眼放光,拍着胸脯保证道:“小姐放心,这我强项,保证给您办妥!”说罢,随手顺了两个包子叼着就飞身越墙而去。 他前脚一走,云溪灵后脚就带着青浅去探望大夫人。云霖本是打算同行,却被云溪灵一个眼神呵退。多年不见,他险些忘了姐姐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温驯柔软,这不,被横了一眼,顿时就老实了。不但不说要跟着,就连喝粥的姿势都变得规范了不少,俨然一副乖宝宝的作态。 白鹭小心的偷瞄着他,内心止不住的泛出笑意。看看,就算小少爷学成归来成长了不少,可在小姐面前还是和以前一个样,让他往东就不敢往西的。 小姑娘不断抖动的肩膀暴露了她的内心,云霖面无表情的舀着粥,头也不抬的问,“很好笑?” 少年清冷的嗓音打破了白鹭的幻想,她脸面露尴尬,讪讪的笑了笑,头也不抬的抱着扫帚跑去院外打扫落雪。 再说回云溪灵这边,当她带着青浅出现在大夫人面前时,几乎让这位重病卧床的妇人跳了起来。“你来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滚!给我滚出去!” 多日不见,大夫人明显苍老了很多,原本保养得当的皮肤上泛着不健康的苍白,双眼布满血丝、脸颊上颧骨突出,鬓角两处更是白发丛生。看得出来,这些日子的连番噩耗已经压的她几欲崩溃。 云溪灵停在三步开外,视线落在她憔悴的脸上,如墨般漆黑的凤眸中蕴含着诡异的平静,虽然她还什么话都没说,但偏偏就是这副淡然的神情将大夫人心头压抑的怒火瞬间引爆。 躺着床上的人没有预兆的抄起杯子砸去,上好的白稠瓷杯直直朝云溪灵面门而来,还好她先一步察觉了对方的意图往后退了退,否则被那瓷杯砸到必是要受伤的。 “小畜生,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大夫人愤怒的声音与瓷杯碎裂声同时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质地坚硬的暖手炉。 青浅倒吸了口气,连忙拉着云溪灵远离这个疯子,视线触及到地面挂砸的痕迹后,忍不住轻呼,“大夫人这是要以下犯上谋害郡主吗?!” “以下犯上?”大夫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大笑起来,“不过一个庶出的下贱胚子,本夫人还管教不得了。”说罢,看也不看的扯过手边事物砸了过去。 瓷器稠杯一个接一个的砸在地上,溅起的细小碎片四处乱飞。云溪灵看她神色癫狂,不由的眉头一皱。屋内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他人的注意,可负责照顾大夫人的丫鬟嬷嬷们却踌躇的挤在门口谁也不敢进去,眼瞅着里面越闹越大,众人的心也提了起来。 “要不还是进去劝劝?”常年在荣霄阁伺候的老嬷嬷大着胆子提议。年轻的丫鬟们白着张脸,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纷纷低着头往后缩。 老嬷嬷怒其不争的瞪了过去,“平日里一个个伶牙俐齿的,今儿怎么都成哑巴了!” 其中一个资历相对深的丫鬟被众人推到了前面,她挂着苦笑,神情为难的说道:“嬷嬷,不是大家推脱避事。实在是不敢啊。”说着,她目露胆怯的瞟着主卧,“夫人自从流产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咱们动辄就是一顿打骂,之前近身伺候的几个姐姐如今都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现下夫人正在气头上,谁敢去那个霉头啊。”尤其惹怒夫人的还是二小姐!撇去她郡主的身份不谈,那可是个连老爷都敢软禁的主,她们躲都来不及哪儿还会上赶着往前凑!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后面的这些话她没有说出,但是看大家眼中那如出一辙的忌惮和恐惧,多少也就清楚了。很显然,无论是精神失常的大夫人,还是文静温和的二小姐都不是她们这些小人物能招惹的。 就在众人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外出取药的桂嬷嬷总算是姗姗而来。大伙儿像是见了救星似的冲了过去,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 桂嬷嬷被她们咋咋呼呼的声音吵的心生不悦,口中训斥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听丫鬟提到云溪灵的名字,紧接着屋中又传出大夫人急促的咳嗽。 桂嬷嬷本就担忧的心忽的提了起来,顾不上众人的拉扯,当先就冲了进去。随着啪的一声巨响,刷着红漆的房门被人重重推开。 桂嬷嬷夹风带雪的闯了进来,铁着张脸挡着大夫人床前,算不上高大的身影阻隔了双方的视线。她鼓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前方,“你想对夫人做什么!” “桂嬷嬷这是什么话。我家小姐刚来没多久,大夫人就又是砸东西又是骂人的。小姐都还没说话呢你倒先倒打一耙。”青浅冷脸瞪了回去。 桂嬷嬷才懒得和她攀扯,满是不善的看着她们,“二小姐对夫人心有仇怨之事人尽皆知,谁知道她是不是想趁夫人重病暗下杀手。”说着看向云溪灵的目光也越发冰冷。 “你!”青浅气的双颊通红,似是欲上前理论。云溪灵先一步挡下,迎着桂嬷嬷恶意的眼神下轻柔一笑,“桂嬷嬷多虑了,我没兴趣趁人之危。” 桂嬷嬷冷哼一声,在确定云溪灵和她们有一定距离后,才小心的去扶倒在床上的大夫人。大夫人双眼通红,额头和鬓角处冷汗直冒,许是情绪波动过大,她的呼吸急促,看上去就像一条脱水的鱼正奋力的挣扎着。 桂嬷嬷一边顺着她的气一边紧张的注意着云溪灵的一举一动。瞧她防贼似的防着自己,云溪灵内心发笑。她任由桂嬷嬷安抚大夫人的情绪,看对方的精神有了明显的好转后,才缓缓将此番前来的目的说出,“雅菡阁的钥匙在你这儿吧。” 听到这句话的大夫人顿时一个激灵,桂嬷嬷单手拍着她的背,警惕的看了过去,“二小姐问这个有何贵干?” “自然是去找些东西。”云溪灵并没有隐瞒的意思,“事关重大,如果你不放心,可以一同前去。” 大夫人闻言重重的呸了一声,根本不相信她的说辞,“云溪灵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雅儿身死都是你造成的!你给我滚!给我滚!”她说着情绪有激动起来,“这里不欢迎你,给我滚出去!” “夫人别动怒别动怒。”桂嬷嬷焦急的安抚着,抽空还瞪了瞪云溪灵,“夫人尚在病中身体虚弱经不起折腾。二小姐若还念着半分血肉亲情,就请高抬贵手还夫人安生吧。” 桂嬷嬷说的声泪俱下,言语间的指责毫不掩饰,不明就里的人听了去,估计还以为云溪灵把她们怎么了呢。青浅简直被气笑了,若不是顾忌着会惹小姐不快,她都想冲过去拉着桂嬷嬷的衣领质问她,一直以来到底是谁不念血肉亲情。 “若大夫人配合,大家均可安生。”云溪灵垂眸俯视着大夫人,“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钥匙给我。” 大夫人深呼吸了几次后,心中那股躁动的怒意稍减,她紧咬牙关,目光嗜血的盯着她,“你,做,梦!”雅菡阁是爱女生前的住所,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云溪灵这个畜生涉足半分。 她这个态度倒是在云溪灵意料之中,毕竟要换做是她也是不会同意的。不过此事牵扯到太后咳血的真正原因,她没那个时间去体谅他人的感受。思绪在脑海中划过,云溪灵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戏谑,“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其实,就算没有钥匙我同样能进去,我现在会站在这儿和你好好说话,只是不想坏了云府这几日难得的清净。”她说着嘴边扬起浅笑,“要么你把钥匙给我,要么我让人把门砸开。” 云溪灵说完就静静的等着她的回复。 “云府还有清净可言么!”大夫人笑容讽刺,“云溪灵你就是个灾星!自打两年前开始,云家就被你搅了个天翻地覆!如今你还有脸说什么清净?”她越说眼中的恨意就越深,“真是恬不知耻!” 说着人又咳了起来,桂嬷嬷忙声安慰,“夫人说这些做甚,大夫都交代了您这病需静养,等养好了身子才有精力管家不是,免得云府被那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雀占鸠巢。” 这是拐着弯儿的骂人呢,云溪灵好笑的看着这对主仆在自己面前演双簧。“即然大夫人不愿意,那溪灵就不打扰了。”她避开地上的瓷片朝外而去,“青浅,让人砸门。” “好咧。”小丫头答应的非常干脆。 看她没有半分玩笑的下令,大夫人顿时就慌了神,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小杂种你敢!” 云溪灵脚下不停,轻声低笑了一下。打算用行动回答她,大夫人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心急之下也忘了地上的瓷器碎片。 桂嬷嬷眼尖拉住了她,“夫人小心!” 担忧的叫声让她短暂的愣了愣神,视线扫见那满地瓷片后,大夫人倒吸口气,心有余悸的跌坐在床上,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桂嬷嬷看她神情恍惚,嘴里还念叨着大小姐的名字,一时悲从中来,当下就跪倒在床边嚎啕大哭,“还有没有天理啊,一个庶出的孽障快逼死嫡母了。老天爷你睁眼看看吧。” 凄惨的哭嚎声与静雅的主屋格格不入,沙哑的嗓音吵的云溪灵下意识按了按太阳穴。正在这时,刚打扫完雅菡阁的迎秋跑了过来。一进门,就被屋中哭泣的桂嬷嬷吓了一跳,迎秋先是利索的扶起桂嬷嬷,后又把锦被盖在大夫人单薄的身体上。她侧身对云溪灵道:“群主手下留情,奴婢安顿好夫人带您过去就是。” 话语刚落,桂嬷嬷嗝的一声不哭了,她面带不解的瞅着迎秋,“死丫头乱说什么呢!”还给人带过去,没看见夫人都气成什么样了! 迎秋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后站起身对着云溪灵弯下腰,“麻烦郡主移步外院,奴婢马上就来。” 与大夫人怒视敌对的反映而言,迎秋的态度显的过于恭敬。 “你疯了!”桂嬷嬷恼怒的扯开迎秋,大夫人也低咳不止。迎秋灵活的躲过她的手,借着身体背对的便利无声启唇。 大夫人喘着粗气死死扣着她的手臂,力道深的几乎让指尖刺破皮肤,云溪灵深深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迎秋,唇角几不可见的动了动,“青浅我们走吧。”青浅眨了眨眼抬脚跟上,离开前还不忘对着迎秋道:“你动作快点。” 青浅的话惹来了桂嬷嬷的侧目,她阴森森的盯着青浅,口中谩骂的话语已到嘴边。可当她留意到云溪灵还在等在小院走廊后,又忿忿的把话咽了回去。面对桂嬷嬷那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目光,青浅搓了搓小臂调头给了个潇洒的背影。 桂嬷嬷看她狐假虎威的跑开,不屑的啐了一口,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青浅收起了脸上的轻视和莽撞,“小姐,迎秋的举动很奇怪。” 云溪灵眼神闪了闪,青浅又道:“她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自大小姐死后就一直呆在大夫人身边。印象中她是个沉默寡言且非常听话的人,可今天竟然会违背主子的意愿,着实很奇怪。” 云溪灵耐心的听着青浅分析,等对方的话都说完后,才悠然的望着布满云层的天空,“青浅也越来越聪明了。” 青浅闻言脸颊逐渐染上红晕,“小姐又打趣奴婢。” 云溪灵哈哈一笑,“这可不是打趣。”说罢又目光落在远方那遥不可及的天际,喃喃着:“无论是你还是青璃都越发的有主见了。这很好,真的很好。” “小姐?”云溪灵的话让青浅满腹疑惑,心中似乎升起了一种朦胧的情绪,可还没等她去细想,迎秋就走了过来。她恭敬的对着云溪灵福了福身,“让郡主久等了。”说罢,也不耽误,直接就引着云溪灵来到了雅菡阁门前。 昔日精致华贵的庭院被人上了重重枷锁,迎秋上前将悬挂着的大锁打开,原先被安排砸门的小厮则手持工具守在两侧。 迎秋看了一眼他们,低声请求道:“此处毕竟是大小姐闺阁,可否请郡主.....”她说到这里视线就朝小厮等人的身上望去。 云溪灵了然,衣袖一挥就让那些人退下。 “奴婢多谢郡主体恤。”迎秋收回目光,用力一推,那道紧闭的大门便缓缓敞开。 雅菡阁内大部分植被都披上了洁白的雪衣,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中独有屋前的两株红梅点缀。迎秋轻车熟路的引云溪灵来到书房,“郡主请便,奴婢去为您泡壶热茶。” 说完也不给他人表态的机会,快步就朝小厨房赶去。 “无事献殷勤。”青浅瘪着嘴嘀咕。 云溪灵神色不变,视线精准的落在书案上那露出一角的宣纸上,她绕到桌后将桌上的经文移开,崭新而光滑的宣纸映入眼帘。 许是被人刻意保存的缘故,纸张上隐约还能嗅到淡雅的清香。云溪灵几乎是一眼就肯定了心中的猜测,正当她准备让青浅将宣纸收起时,迎秋端着茶走了过来,她瞥了眼青浅手中的宣纸,道:“这是之前秦大人送来的,专门赠予小姐用来抄写经书。” 三言两语间便将宣纸来源说了出来。 云溪灵没有接她的话,泡好的热茶也被搁在一边无人问津。迎秋小弧度的皱了皱眉,正当她要再次开口的时候,云溪灵突然问了句很奇怪的话,“你直接带我来她的书房,大夫人不会责骂吗?” 迎秋先是一愣,“这个郡主不必担忧。”说着余光瞥见云溪灵唇边的浅笑后,双瞳急缩。迎秋努力控制着情绪,可那不断收紧的右手到底是暴露了主人的不安。 云溪灵的视线越过她,落在不知何时已然紧锁的楠木大门上、迎秋微弯的腰直了起来,脸上一改恭敬,浅色的眼眸中杀意四起。 “郡主当真聪慧。”迎秋握着早就准备好的短剑,一步步朝她逼近。青浅紧绷着身体,“刺杀郡主可是死罪。” 迎秋轻笑着歪了歪头,“没关系。”反正今天她就没打算在活着走出雅菡阁大门。迎秋冰冷的盯着眼前处变不惊的粉衣女子,“大小姐有言,她一人在下面着实寂寞,命奴婢请郡主早日下去同她作伴。” 话音还没落地,尖锐的短刃就朝着面门而来。纵使云溪灵早有准备,但迎秋有武功在身,到底是让刀尖擦着肩膀而过。 云溪灵瞟了眼渗血肩膀,“刀上涂了毒,准备挺充分的。” 迎秋冷着脸神情没有半分放松,就在她再次攻过来的时候,云溪灵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响声回荡在书房内,迎秋心中的不安在这一刻无限放大,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朝云溪灵扑去。 视线中闯入一抹黑影,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等眼前的景象再次清晰时,迎秋的身体就已经重重倒地,持着短剑的右手无力垂落,她急促的呼吸着,仿佛这样可以缓解痛苦。 夜九踢开地上的兵刃,一言不发的站在云溪灵身后。没有阳光照射的阴影下,身着黑衣的他显得越发危险。 云溪灵浅笑的俯视着迎秋,伸手让青浅将藏在身上的血包解开。当一袋袋装满血的小包出现在迎秋眼中时,她不由的瞪大了双眼。 “你、你刚刚是故意的!”迎秋匍匐在地上,努力用那只还算完好的左手撑了起来。 云溪灵抖了抖轻便不少的衣衫,“抱歉啊,我赶时间,要是不那样说,你恐怕还要等上一会儿才肯动手。” 温和的道歉不但没起到任何安慰效果,反而让迎秋恼羞成怒。“郡主既知会遭遇不测,又何必跑这一趟。”这话说的明里暗里都在骂云溪灵有病。 青浅轻轻翻了个白眼,“对于一个已知的危险,你觉得是早了早好,还是任由其发展的好?如此浅显的道理,你身为大小姐的心腹会不懂?” “你!”迎秋语塞。 “青浅把宣纸收好,该回去了。”云溪灵没兴趣在留着这里。正当她要抬腿时,迎秋像疯了似的拦在门前,她睁着双充血的眼睛,“郡主,今日这雅菡阁你是走不出去的。” 云溪灵微歪着头,“就凭你?” 迎秋没有说话,随手便将准备好的火折甩了出去,书房外冒起浓浓的烟雾,冲鼻的焦味随之而来,迎秋大笑道:“一起下地狱吧!!!” 女人得意的笑声伴随着屋外的浓烟升腾而起,她在等,等那位处变不惊的郡主露出惊恐和慌乱,可等了半天,屋中依旧只有她自己的声音。 门外的浓烟翻滚,可屋内始终不见半点火星。大笑中的迎秋也察觉出了怪异。抬眼望去,身处屋内的云溪灵和夜九神色淡然,对屋外的浓烟烈火视如无睹,就连那个没多大胆子的青浅也没有半分慌张。 意料之外的场面让迎秋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狼狈的半坐在地上,余光瞥见青浅那夹杂着同情的眼神后,突然低笑了起来。可越是笑脸上的绝望就越是明显。 青浅深吸了口气,“不想笑就别笑了,看着就别扭。” 迎秋笑咳着擦去唇边殷红,直直看着云溪灵,“又被你领先了一步,看来大小姐的心愿是要落空了。” 云溪灵侧身俯视着迎秋的双瞳深邃,“你倒是衷心。” 迎秋自嘲着咧开嘴,“瞧郡主说的,迎秋一介婢子,当然是主人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迎秋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双瞳涣散。 青浅秀眉微蹙,夜九便淡淡道:“她事先服了毒。” 云溪灵脸上闪过了然。 随着书房大门的敞开,屋外的浓烟也随之散去。奉命藏在屋外的青书等人手持蒲扇,顶着满脸的烟灰从暗处走出。 瞧他们被烟熏的双眼通红,青浅同情之余忍不住闷笑,“青书你可别揉了,越揉越脏。” 青书即嫌弃又无可奈的用手背压着唇,咳声接连不断的溢出,“小姐...可以收了吧?”青书苦大仇深的望着堆放在各处的草木。 云溪灵安抚的点了点头,“辛苦了,等会儿记得来找青浅领赏钱。” 下人们一听,刚刚被烟熏了通红的双眼不疼了,喉咙也不痒了,一个个手脚利索的收拾着残局。青浅不着痕迹的用余光留意身后的书房,“小姐,里面那个咱们就不管了么?” 这个‘她’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云溪灵清澈的凤眸中倒映着白雪,“小九会处理的。”青浅抿唇叹了一下,望着大伙忙碌的背影,心中的后怕这会儿才升了起来。“辛亏小姐早有准备,调换了迎秋藏在四周的酒坛,不然.....”说着,脑中不自觉的幻想出被烈火包围的场景。 雅菡阁久封不开,附近的下人也被喝令不许接近。若真被迎秋得手,那后果简直无法预料。青浅心有余悸搓着双臂,“看不出来啊,大小姐死了还不给人清净。” 要不是云溪灵前几天让她留意,偷偷派人潜入这里,单凭青浅是根本想不到云溪雅还留了一手。“小姐,你是怎么想到雅菡阁有问题的?” 迎着她崇拜的眼神,云溪灵噗的笑了出来。她抬手摸了摸青浅额头翘起的发丝,“因为我坚信,世上不会有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 早在云溪雅提出让她查太后咳血的真相时,云溪灵就心生戒备。或者在别人眼中,云溪雅已经去世那么一切恩怨也该随她的死而消散。可云溪灵太了解她了,那个人骄傲了一辈子,怎么可能在临死前转了性。所谓的查明真相不过是个借口,为的就是引她前往雅菡阁,以便迎秋动手。 “可是,一般来说在遇到这种情况,也很难联想到这些。”青浅不知不觉中也在学着青璃追问原因。 云溪灵微微一笑,抚摸着手腕上赤血蛇冰凉的身体,“话是这样,但问题是向我发出求助的那个人是云溪雅呀。” 这话让青浅醍醐灌顶般瞬间抓住了其中的违和。确实,如果是在平常一个人向另一个人求助,这并不奇怪。但问题是她们两人间势同水火,就算太后咳血另有隐情,照云溪雅的性格而言,她的自尊绝不会应许自己向小姐低头。可事实却是与此相反,云溪雅不但没有出言误导,甚至很贴心的说出了事情的疑点。能促使她做出这一切的只有一个原因。 她要云溪灵死! 正如云溪灵了解她一样,她也非常了解云溪灵。这个人虽说性情冷淡,可是对她在意的人却做不到视而不见。只要抛出太后咳血的些许疑点,那个女人就一定会咬死不放,届时也必然亲临此处,只要提前布置好,那么雅菡阁就是她云溪灵的葬身之处! 当然,为了确保计划能成功。云溪雅也做了两手准备,最直观的就是迎秋将人带来后直接杀死;若此计不行,便引燃酒坛来个玉石俱焚。而要想实施这步棋她就必须死。只有用她的命才能消减云溪灵的警惕。 云溪雅从不甘居人后,哪怕是死她也要用自己的死亡来设下这个致命陷阱! 说真的,要不是云溪灵重活一世心思越发缜密,只怕也很难在云溪雅死后继续设防。 “简直太可怕了。”青浅唏嘘。 云溪灵闲庭漫步的穿过走廊,身后雅菡阁的影子渐渐远去,她意味深长的望着空中云层,“可惜了...”轻柔的低语转瞬及散,就连跟在她身边的青浅都没有注意到。 另一边,明燕和孩子被一群人搀扶着坐上轿撵,夕芙友善的对着林嬷嬷道:“请嬷嬷代为转告郡主,这些日子多谢了。” 林嬷嬷望了眼候在大门前的宫人,似有不解,“公主夫人才诞下孩儿,这儿就要移驾了?” 夕芙知晓此人是云溪灵的奶娘,爱屋及乌下对她也多了份耐心,“公主产子的事传到了上去,皇后娘娘不放心,这不就让人接公主回宫小住。” “原来如此,娘娘爱女心切,公主好福气。”林嬷嬷非常好说话的陪着她们来到大门前,夕芙临走前又是一番道谢,而明燕和孩子从始至终不曾露脸。 林嬷嬷穿着棉衣站在门前,夕芙朝她点了点头后回到撵中,虽然二人什么都没说,但大家心里清楚,所谓的回宫小住是没有归期的。 云府现如今的状况,越早离开越好。林嬷嬷吐着白气,拢紧了棉衣朝内院而去,行走间正好碰上了神色凝重的云溪可,林嬷嬷停下脚步对着她弯了弯腰,“四小姐。” 乍一响起的声音拉回了云溪可的思绪,她眉眼一弯,迅速掩去眼中神色乖巧一笑,“林嬷嬷,好久不见。” 林嬷嬷含着浅笑,“瞧四小姐神色匆匆,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 “没有没有。”云溪可笑着挥手,甜美的俏颜上写满可怜,“就是这段时间府里的气氛越发紧张,我看着又担心又害怕。” 云溪可的长相本就白净乖巧,此刻在配上那委屈巴巴的神色,很难不让人心生怜惜。林嬷嬷对她的态度说不上亲近,但也谈不到讨厌。念及她以往不曾为难云溪灵,当下便耐心安慰了几句。 云溪可乖乖的听她说,不时还点点头。尽管面上表现的淡然冷静,可眉宇间的那丝不安还是落入了林嬷嬷的眼中。 凌冽的寒风卷着冬雪吹过,突然减低的温度激得云溪可抖了抖身子,林嬷嬷见状也不在多言,退了两步将路让开,“天寒地冻,四小姐且快些回屋吧。” 云溪可从善如流,刚走了两步后突然问道:“嬷嬷,府中所发生的一切,二姐姐知道吗?” 林嬷嬷低垂的双眸渐暗,抬首间只见她笑容和蔼,“天有不测风云,小姐非神又岂能样样洞察。”说罢,林嬷嬷直视着三步外云溪可的背影反问道:“四小姐以为呢?” 云溪可闻言眼中闪过挣扎。须臾后,攥紧了隐藏于袖下的粉拳,皓齿轻咬红唇下定决心般的扬起笑容,“嬷嬷所言有理。” 话落,便不再停留。 林嬷嬷目送着她离开在绕过长廊的那刻,目光突然转向了云溪可来时的方向,布满细纹的双眼渐渐眯起。 云轩阁内,云溪灵前脚近了内院,后脚林嬷嬷就跟着来了。 “老奴给郡主请安。”林嬷嬷笑呵呵的行礼,云溪灵上前就把人扶了起来,“嬷嬷怎生也学着取笑人了。” 林嬷嬷被她扶着坐下,青浅特地找来了两个软垫放在她身后,以便老人家靠着舒适。一别多年,林嬷嬷和云溪灵之间显然有很多话要讲,青浅贴心的找了个由头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她们。 “自嬷嬷回来,灵儿都没和您好好说说话。”云溪灵难得的露出了几分孩子气的埋怨。林嬷嬷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极有耐心的将在南秦的事说与对方听。 云溪灵安静的坐在她身边,一如小时候那样的懂事听话。林嬷嬷说着说着眼中就泛起了泪花,云溪灵又是帮着擦眼泪又是安慰的。 “别光顾着说我了,小姐这些年过的如何?”林嬷嬷按住她的手担忧道,虽然她回来有些时日,但因为被事情绊住手脚,有关云溪灵的很多事都是一知半解的。 瞧老人家情绪过于激动,云溪灵故意隐去了那些凶险的部分,林嬷嬷看她不愿说也不好追问,只能一个劲儿的念叨着‘老天保佑’之类的话语。 “对了,小姐。公主回宫的事儿你知道吗?”激动过后,林嬷嬷也没忘正事。 云溪灵点了点头,察觉到林嬷嬷欲言又止的神色后,她问道:“嬷嬷可是有什么事儿要说?” 林嬷嬷揉了揉眉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送完公主后遇到了四小姐,我看她有些奇奇怪怪的。” “哦?”云溪灵来了兴趣,“那里奇怪了?” 林嬷嬷仔细回想着云溪可的神情,有些犹豫的说道:“她看上去很苦恼,好像有什么烦心事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云溪灵闻言轻弯唇角,“府里发生的事过于突然,她苦恼倒也正常。” “是这样吗?”林嬷嬷将信将疑,云溪灵不做解释,反而寻了些其他事把话题引开。瞧她为逗自己开心费尽心思,林嬷嬷感动的同时也甚是欣慰,可每每当与那双酷似先主人的凤眸对视时,她心头就止不住的升起难过与愧疚。 也许是太久没见,也许是云溪灵对亲近之人并不设防的原因,她并没有留意到林嬷嬷眼底那细微的变化。两人在屋中聊了许久,眼见着天色渐暗,白鹭才护送着林嬷嬷离开。 深夜,云霄鹏背手立于窗前,漆黑的眸子越过夜空,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子时一过,冲天的火光从内院升起,云霄鹏望着快速席卷的火焰得意的勾起笑容。 寂静的夜晚很快就喧闹了起来。丫鬟仆人们纷纷拎着木盆等工具向后院跑去,得知起火的李管家也匆匆而来,“老爷,不好了。二小姐的云轩阁走水了。” 听着消息的云霄鹏非常平静,他遥望着火光不慌不忙的问了一句,“火势大么?” 李管家慌张的擦着汗,因为站立的关系他看不到云霄鹏的脸色,自然也无法理解他此刻的冷静,“很大,就连靠近云轩阁附近的思淳居也不能幸免。” “嗯?”云霄鹏疑惑的皱了下眉,云轩阁起火在他意料之中,或者说本就是他安排的,为的就是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一点教训。可思淳居也跟着起火这就让他很不解了,那些人下手应该不会如此不知分寸。 “老爷?”李管家战战栗栗的等着。 云霄鹏没有理他,反而对着负责收拾碗筷的小厮道:“过去看看,别把人烧死了。”他还指望着借云溪灵翻盘呢! 小厮领命离开,这下李管家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无声的退到门外,望向后院的目光中带着同情和无奈。本为父女何必闹得如此难堪,可他一个下人也没资格去议论主人的是非,也只能是在心中为云溪灵祈祷一二,但愿这位二小姐能逃出生天吧。 就在众人忙着扑灭大火的同时,一条被杂草覆盖住的小路上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快,绕过这里我们直接从后门出去。” 说话的人刻意压低声音,弯着腰穿梭在小路上。因无人打理而疯长的荒草成了夜间最好的掩护,借着淡淡升起的火光隐约可见两道身影。 走着走着,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跟在后面的人连忙收住脚步,“怎么停下了?” 前面的人没有说话,可身体却是肉眼可见的绷了起来。后者不明所以的探头望去,很快也如前者一般紧绷身体。 “大晚上的,杜姨娘这是要去哪儿?”青浅对着后面的人歪头轻笑。 杜淳深吸口气,将拦在前面的银莲拉开,望着本该被火海包围的人笑了笑,“青浅姑娘。” 青浅笑容可亲的提醒,“姨娘还没回答奴婢的问题呢。” 杜淳环顾四周,无声的叹了口气,“想必郡主也在这里吧。” 青浅挑了挑眉,指了指右边。杜淳顺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云溪灵的身影,她压下心中的忐忑走了过去。 “郡主是专门等我的?”杜淳开门见山的问。 云溪灵笑容清冷,望着不远处的火光意有所指,“差不多吧。毕竟你若想离开,今夜就是最好的时机。” “郡主之慧,真叫人佩服。”杜淳的眼神极为复杂。 云溪灵单手托着下颚看向她,“我很好奇,杜姨娘为何要借大火脱身,演这出金蝉脱壳。” “当然是为了活下去。”杜淳收起了常日里的温驯,“郡主应当清楚,从入侯府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没有要与您为难的意思。还望郡主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放我主仆离去。” “你就算不走也能活下去。”云溪灵道。 杜淳轻哼着笑出声,“但是会活的贫困潦倒。” “所以杜姨娘是打算卷着钱财离去,改头换面重新找一位‘丈夫’咯。”云溪灵笑着将她的话说完,杜淳对比并不觉得有什么羞愧,坦然的点了点头。 “你怎么确保云霄鹏不会发现。” “屋中早就做好了准备。等大火扑灭,下人们只会找到两具焦尸。”杜淳自信的扬了扬双唇,“虽然手法简陋。但我相信,云大人是没有机会去查证的。” “你对他倒满有信心的。”云溪灵似笑非笑,杜淳摇了摇头,“不,确切的说,我是对郡主您有信心。” 话落,云溪灵的视线落了下来,“那个孩子是自己设计流掉的。” “是。” “孕妇不宜多食桃肉,也是你故意告诉云溪可的。” “是。” “那么照这个说法。大夫人流产,明燕难产,多少也和你有关。” “是。” 杜淳回答的干净利索,青浅却是瞪大了双眼,满脸的震惊。 “胆子够大啊,杜姨娘。”云溪灵感慨的看着她,杜淳不躲不闪,大方笑道:“我不过以牙还牙罢了。”从最初杜淳所求的就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而云霄鹏不过是她获得财富的一个阶梯,她不曾想过去争宠,偏偏大夫人和明燕三翻四次的针对刁难,恼怒之下这才还击。 就这么会儿说话的功夫,那边的火势便减弱了不少,杜淳心中有些焦急,她注视着深身处黑暗的云溪灵,“郡主....”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放你们离开?”云溪灵打断了她,深邃的凤眸冰冷异常。 杜淳鼓着勇气,“因为郡主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我说穿了只是个小角色,您现在就算杀了我也没有任何意思。倒不如放我离开,从此我走我的独木桥,您过您的阳关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云溪灵闻言轻笑了笑。杜淳拿不准她的心思,又急着离开,慌乱之下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这场大火是人为。” “我知道。”云溪灵毫不意外,粉色的衣裙被寒风拂动着在黑暗中摇曳。在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眸注视下,杜淳的心骤然加快,浑身绷的仿佛随时可以折断的树枝一样。 鬓角处留下的冷汗划过面颊,杜淳心中飞快的寻找着能让对方放过自己的筹码。可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什么有用的筹码,极度紧张下使杜淳脑中灵光一闪,“我与银莲姐妹二人事已办妥,此番就折返乡下老家。” 话音落地,周身那迫人心弦的寒气渐减。 云溪灵缓缓从黑暗中走出,轻柔的裙摆卷起层层碎玉,“今夜你我不曾见过。”说完,就朝着人声鼎沸的云轩阁而去。 令人压迫的气息骤然消失,杜淳劫后余生的呼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她对着云溪灵的背影恭敬的鞠了一躬,转身拉着银莲跑出云府,主仆二人头也不回的跑进那茫茫月色中。 同一时间,云轩阁内的丫鬟嬷嬷们喘着粗气跌坐在地,被云霄鹏派来探查的小厮不知何时混入其中,他顶着满头黑灰的搬运着木盆。 “郡主呢?有人见到郡主了吗?”闻讯而来的林嬷嬷焦急的在获救人群中寻找,刚从火里九死一生逃出来的白鹭低咳着站起,“嬷嬷...别担心...咳咳..” 她的声音沙哑,又因此处人声嘈杂林嬷嬷并没有听见,白鹭挣扎的向她走去,可每走一步脚下都像才在棉花上般虚乏无力。 “我姐姐呢?”云霖一把拉住险些摔倒在地的白鹭,白鹭茫然的眨了眨眼,等看清拉住自己的人是谁后,一改虚弱的模样低声在他耳边嘀咕,“少爷放心,小姐不在院里。”说完,又一副头昏眼花的憔悴样。 云霖闻言眸色微凝,眨眼间就将白鹭交给身后的嬷嬷照顾,自己则奔向火场中寻找,迫切的身影无一不在彰显着他内心的不安和惶恐。 小厮眼尖的盯着云霖的背影,云霖寻找的动作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云轩阁的火势极大,哪怕被扑灭也有多处地方破损,林嬷嬷心中又急又忧的拉着云霖,“少爷,小姐她...她...” “嬷嬷?怎么大伙儿都聚在这儿?”众人寻找的云溪灵优哉游哉的从外院走来,将众人或喜或忧的神情尽收眼底。 林嬷嬷喜极而泣的赶过去,拉着云溪灵左看右查的,生怕她有什么地方伤着没说。云溪灵无奈的朝青浅使了个眼色,青浅甜笑着搀扶起林嬷嬷,不着痕迹的领着老人走到一旁。 等林嬷嬷让开后,云霖才有机会靠近,俊秀的脸上透着委屈,“姐姐可吓坏我了。” 云溪灵安慰的摸了摸他的头,不是很相信他的话。云霖乖乖的用头蹭了蹭,清澈的凤眸中满是狡黠。“辛亏姐姐不在屋中,你不知道,这火势起的莫名其妙,好多人都被烧伤。其中最严重的就是思淳居。”说着,他故意小声说:“杜姨娘就是睡得熟了没能跑出来。人都烧焦了。” “那还真是令人惋惜。”云溪灵好笑的配合他演戏。姐弟俩在这边感慨不已,小厮在那边冷汗连连,他小心的偷瞄着,趁乱压低身子溜了出去。 趁着大伙儿收拾残局的功夫,云溪灵和云霖独自走到墙边空地,云霖脸上的担忧化为讥讽,蜜色的双唇间发出悦耳的哼笑,“那俩不愧是父女,连想法都如出一辙。” 云溪灵那双如墨点漆的风眸氤氲,“这场火到底是烧起来了。”低柔的嗓音幽幽散于夜空,“府中还有些眼睛,你要多加小心。” “姐姐放心,我有分寸。”云霖胸有成竹的扬起笑脸,“不过姐姐,今天这出儿你不追究了么。”蓝衣少年微噘着嘴,与云溪灵神似的眸子在眼眶中滴溜溜的转着。 云溪灵思考了片刻右手食指点着太阳穴,“其实也没什么好追究的。”她都把云霄鹏逼上死路了,身处绝境的人想在挣扎一二也合情合理。 云霖光是看她的神色心中便已了然,他理解但不认同。对他而言,云溪灵即是他的逆鳞,任何敢伤害她的人都罪无可赦!既然姐姐心善不与计较,那就让他来计较吧。 想着这里,云霖脸上的笑意也越发璀璨。 云溪灵疑惑的看了看腻在身边的云霖,心中多少觉得有些怪异,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只是宠溺的任由他撒娇卖乖。 抬眸望去,厚重的云层笼罩了整个夜空,细雪纷纷扬扬的落在焦灼的院落中。没有星光闪耀的夜晚显得格外深沉,云溪灵瞥着那株被火灼成焦的玉兰花树,如漆的双眸中盛满了笑意。 这场大火过后,有些人注定无眠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尘埃落定(下) 咚——咚!咚!咚! 深夜,戒严的街市里回荡着更鸣,奉命夜巡的士兵们绕过一家家商铺最终与在北门值夜的将士汇合。 “哈~”刚巡逻完的士兵队长打着哈欠,干涩的眼下布满乌青。负责站岗的将士见状安慰道:“兄弟在撑撑,已经过四更了。” 士兵队长苦笑着捏了捏酸涨的四肢,“也不知道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天天这么不分昼夜的巡下去,人都要累死了。” 将士颇为同病相怜的叹息。如今外有拓跋作乱,内有奸贼逃离,京都的风声一紧再紧,逼得人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 “行了,不说了。兄弟我还要继续巡街,回聊。”士兵队长甩了甩双腿,带着自己的小队又开始了新一波的巡视。 夜色阴沉,厚重的乌云几乎吞噬了所有月光,一片漆黑中,谁也不曾发现有一抹黑影正不断的靠近。寒风卷着云层舞动,偶然泄出的月色洒落,正好映出那人如画的眉眼。 秦沐风藏身在黑暗中望着戒备森严的北门轻啧。原以为恭亲王受俘,太子定会大肆查办,他也好趁乱离开京都同拓跋弈汇合。谁料肖烨墨将人收押天牢后便不再理会,反倒是将精力集中在抓捕余党上面。 盯着北门附近比昨日多出处一倍的将士,秦沐风心下凝重。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再拖了,若今夜再不离开,往后便是无穷的麻烦。 秦沐风瞥向满是云层的夜空,默默往后退去,借着阴影将身形完全隐去,等待着清晨黎明刺破天际的那一刻。 当属于五更的锣声响起时,秦沐风微阖的双眸猛然睁开,是时候了!他绷紧身体,调动全部内力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五更——黑暗与黎明交汇的瞬间也是人最为松懈的时刻。在精神紧绷了一夜后,乍见天明的将士们会不自觉的放松警惕。而秦沐风等得也正是这个时机。 “不好!有人擅闯北门!!!” 叫喊声使秦沐风的眼皮跳了挑,靠近出城口的右侧不知何时升起滚滚白雾。很显然,想借这个时机逃离京都的不只他秦沐风一人。 随着浓雾的升腾,城门口陷入混乱。 刚缓了没几息的将士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从白雾中回过神,眼前就闪现阵阵残影,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等视线再次清晰时就已经躺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在烟雾中影响下众人难以视物,秦沐风抓住机会挑着人少的地方移动,在解决完纠缠着他的两人后眯眼朝雾中巡视,果然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被困多日的幸姑娘黑纱遮面,右手持剑左手护着身体僵硬的许知妧,在她们四周还有十多个黑衣护卫,一行人目标明确的朝城门逼近。 出于私心,秦沐风并不想暴露自己,更甚者他还希望幸姑娘等人能多撑会儿,好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离开。 他心中的算盘打的劈啪作响,身体也微微压低,悄无声息的混在人群中,就在他即将越过防线时,后方的幸姑娘突然道:“好歹共事一场,秦大人要见死不救?” 沙哑的女音拦住了秦沐风离开的脚步,他侧过身对着幸姑娘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半分被拆穿的尴尬,“幸姑娘,好久不见。” 幸姑娘没兴趣和他打哈哈,看向他的眼眸中蕴着冰寒。“秦大人也在今夜出城?还真是消息灵通。”秦沐风俊颜上笑容浅浅,心中不悦的同时又带着疑惑。很显然幸姑娘会出现在这儿并不是巧合,可惜此刻时机不对,刚刚被她那吆喝,已经有不少将士注意到了他的身上。 骤然减轻的兵力使幸姑娘得以喘息。“姑娘,你们快过去!”手下死士搏命般的为她撕开一条生路,幸姑娘也不迟疑拉着许知妧就运气而起,踩着死士的肩膀跃了过去。 秦沐风抬手用真气掀翻包围的人,看幸姑娘脸色涨红气息杂乱,伸手道:“人给我吧。” 幸姑娘微垂着眼调整呼吸,对他的话恍若未闻。秦沐风知道她不信任自己,也不强求坦然的将手收回。就在这时,一道寒光从天而降,凌厉的刀锋直逼幸姑娘手腕。 幸姑娘下意识地闪躲,失去支撑的许知妧向后倒去,故意慢了半步的秦沐风反手将人抓到自己身边,脚下一个用力就从左侧退开。 幸姑娘暂时没空去追究他的做法,抬手用剑挡下那锋利的刀刃,下一秒她紧绷的脸上就露出了震惊,“是你!” 画颖轻哼着弯起唇角,“又见面了幸姑娘,或者说蛇首。” 话落,交汇的刀剑分开。 “真没想到,连颖郡主都惊动了。”幸姑娘警惕的环顾着四周,敌众我寡,她不能和画颖硬碰硬,得智取才可能逃出生天,“郡主大病初愈,太子也舍得你出来奔波劳累?” 画颖墨蓝的衣摆随风摇曳,不失英气的眉眼间隐藏着风暴,“这就不劳幸姑娘关心了。自上次交手,本郡主就一直惦念着,什么时候能在和你比上一比。” 幸姑娘皮笑肉不笑的扯着嘴角,“那还真是我的荣幸。”话音尚未落地,两人就缠斗在了一起,刀剑交汇间杀机骤现。 秦沐风先是看了看朝北门赶来的士兵,又看了看被画颖纠缠着无法脱身的幸姑娘,心下几乎不用考虑就决定自己带许知妧先走。 幸姑娘冒着中刀的风险和画颖对了一掌,借助强劲的掌风脱离战圈,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死死扣住许知妧,眼神吃人般的瞪着秦沐风,“你想背叛主上!”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秦沐风头也不回的冷嗤,抬手将含有剧毒的烟雾洒开,画颖迅速闪身避过毒粉,而她身后那些来不及闪躲的士兵们在触及药粉的瞬间就惨叫着捂起双眼。 幸姑娘冷漠的擦去嘴边血迹,尽管她对秦沐风抱有怀疑,可目前的局势却容不得人犹豫,她压低声线快速说道:“拖延时间,拓跋弈的人马应该快来了。” 秦沐风眼中划过幽光,平静的点了点头。随后两人对视一眼,急速朝城外而去。 “想跑!”画颖冷呵着拦住前面,可光凭她一人,很难同时制衡幸姑娘和秦沐风,好在一直盯着动静的夜七及时赶来。 “郡主,他交给我吧。”夜七扬着那张笑眯眯的娃娃脸朝她挥手,画颖见状当下就专心对付起幸姑娘。 同京都内的将士相比,夜七的武功更加刁钻诡异,秦沐风一面要护着许知妧,一面又要挡着夜七的攻击很快就落了下风。 在夜七第三次用弯刀朝他心口袭来时,秦沐风果断将神情呆滞的许知妧推了出去。夜七瞳孔急缩,勉强撤力下使得刀尖堪堪擦着对方肩膀而过,可即便如此,许知妧也还是受了伤。 秦沐风深知不敌夜七,于是反手将剑架在许知妧的脖上,“若她死了,你不好交差吧。”说着,手上一个用力,许知妧的脖颈上就溢出淡淡血丝。 夜七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他那双漆黑的眼眸紧盯着对方,眸中涌动的暴虐让秦沐风如芒在背。他压下心中的不安,瞥了瞥画颖所在的方向,“就算你不在乎,颖郡主却不能不管。往后退!” “知妧姑姑!小七,救人要紧!”听到动静的画颖抽空说了一句。秦沐风见自己的威胁有效,当下也不在维系什么君子做派,彻底将许知妧当成了挡箭牌。 眼看对方动了杀心,夜七只得耐着性子退了两步。看他一心要离开的样子,夜七忍不住问,“你不管她了?”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幸姑娘。 秦沐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双唇微抿勾起一个凉薄的笑容,“小兄弟,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说来听听。”夜七似乎来了兴致。 秦沐风不着痕迹的望了眼城外,低声道:“我手上有不少金银珠宝,你放我离开,我就把它们和许知妧一起交给你。如此一来,你便可财利双收,往后也无需在为他人卖命,岂不快哉。” 夜七眨了眨眼看上去有些心动。秦沐风趁热打铁,“小兄弟何不想想,与其为了那点廉价的工钱替主人家起早贪黑,过那刀头舔血的日子。倒不如放我离去,换的财富自由。” “唔,听起来是很不错,可万一被发现了呢?那我不得大祸临头。”夜七比较过后摇摇头,“不行不行,太冒险了。” “富贵险中来。”秦沐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夜七被瞪的有些不好意思,无奈的摊开双手耸了耸肩道:“你不懂,我家主人聪明着呢。光带许小姐回去,没用。” 这话秦沐风就有些听不懂了,“你不是朝廷派来救人的?”夜七诚实的说了不是。秦沐风又问:“那小兄弟来此是?”奇怪了,既然不是朝廷的人,那对方干嘛来淌这趟混水。 夜七歪头一笑,“抓你呀。”说着,他脸上的笑容逐渐阴森,“你若跑了,我家小姐会很不高兴的。” 小姐?京都内有哪家小姐会对他抱有杀心。莫非是......秦沐风眉心一跳,脱口而出道:“云溪灵!” 话语落地的同时夜七打了个响指,“恭喜你猜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就在两人说话间,城外传来了大量的马蹄声。夜七好奇的仰头望去,秦沐风抓住他分神的这个机会,无视幸姑娘,自己抓着许知妧向外赶去。 画颖一边重伤幸姑娘一边对着离出口最近的夜七道:“快拦住他。” 夜七好似没听见般,双手抱胸的站在原地眺望。大批人马的靠近使得地面都在轻微震动。离的远,画颖只能看清来人举着拓跋的旗帜,“糟了!”拓跋人怎么会悄无声息的来到京都! “先别着急。”夜七眯着眼,神色坦然的好像那些人是来朝拜一般。 “难怪他们挑今天出城。”画颖紧紧攥着刀柄,精致的脸上露出罕见的肃杀。夜七看她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嘴角抑制不住的上翘。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画颖沉着脸白了他一眼,夜七无所谓的将双手枕于脑后,“郡主知道什么叫自投罗网吗?” 画颖疑惑的蹙起眉,夜七低笑着示意她看向逼近的大军。“那就是。” 画颖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前一秒还往那边赶的秦沐风中途调头,紧接着数十个身着拓跋服的人将他围了起来,没费多大功夫就将其拿下。 随着军马靠近,画颖脸上的表情也越加丰富。不知道是不是余毒未清的缘故,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前面的几位拓跋人像墨手下的暗卫呢........ “嫂子!”穿着拓跋服饰的邱小雨飞身下马,热情的给了画颖一个拥抱。女子柔软的身体猛然撞入怀中,夹杂着血腥的扶桑花香让画颖有些愣然,“你是在叫我吗?” 邱小雨头点个不停,“对呀对呀。虽然你我年纪相当。但你是大海的嫂子,那也就是我的嫂子了~” “大海...你是说肖烨海吧。”画颖勉强和邱小雨拉开了些距离,她仔细观察着这位长相艳丽的女子,将她和南秦那边联系起来,“哦,我知道了,你就是南秦来的公主。” 邱小雨笑嘻嘻的将拓跋族的帽子拿下,依旧秉持自来熟的特性笑道:“嫂子叫我小雨就好啦。” 过度的热情让画颖难得的招架不住,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一双大手从后托着邱小雨的腋下将她举了起来。 “诶,干嘛干嘛呀。”被举至半空的邱小雨嘟起红唇不满的看着肖烨海。 肖烨海低咳着将他家小祖宗放到身边,随后对着画颖歉意的笑道:“姐,小雨生性活泼,你别和她计较啊。” 画颖失笑着摆手,“公主洒脱纯真,我喜欢都来不及呢。”说着,她将视线投向肖烨海及他身后的一众将士,“你们怎么这身打扮?” 肖烨海正纠结着该如何解释,被他拦在身后的邱小雨就不断朝画颖眨眼。画颖被她逗的喜上眉梢,抬手撞了撞肖烨海,“你媳妇儿真可爱。” 肖烨海尴尬的别过头,“哪里可爱了,就会添乱。”他嘴上说在嫌弃,可那双泛红的耳根却暴露了主人的内心。 画颖看了他们的相处方式后也打心底里替他高兴。不过眼下还有要事等着处理,“我们先带人回去,看看你皇兄要怎么处理。” 肖烨海闻言收敛了笑意,牵着邱小雨走到大军跟前下达命令。夜七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秦沐风身边,在对方怨毒的眼神下利索的割断他双手筋脉,“现在我可以交差啦。” 手腕处剧烈的疼痛让秦沐风冷汗直冒,他死咬着下唇闷哼。夜七割断他筋脉的时候并没有避讳他人,只是肖烨海和画颖都选择了默视,其他人就更不会去多管闲事了。 等将士们压着秦沐风等人去交差后,画颖又接着问刚刚被岔开的话题道:“说说吧。” 肖烨海摊开手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衣服,“我也不是很清楚,是太子皇兄安排的,你还是去问他吧。”说完这些,他生怕画颖再问,干脆拉着邱小雨追上大部队,“姐,回见!” 画颖瞧他那落荒而逃的模样,笑骂了声出息。“小七,你呢?有什么要说的。” 站着看戏的夜七突然被点到,连忙将刚拿出的瓜子塞回去,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满脸都写着,不清楚不知道,别问我。 画颖又想翻白眼了,“少装蒜,小海不知道还情有可原。你一直跟在溪灵身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夜七闻言竖起了大拇指,“郡主英明。可属下就是个跑腿儿的,您要真想知道事情的始末缘由,那还是亲自去问太子,或者我家小姐吧。属下相信,他们会很乐意为您解答。”说罢,足尖轻点便飞身而去。 夜七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不着四六的,可若他真不想说,那你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画颖瞧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内心叹了口气,翻身骑上白马向皇宫赶去。 一路上画颖都在不断地安抚着许知妧,邱小雨好几次想跑过来帮忙都被肖烨海拦住。几次下来,就连许知妧这个病人都开始对她产生了微末兴趣。 “大海,你不要老拦着我。”邱小雨不满的嘟着红唇,“以前只听说有弟弟缓和弟媳和嫂子关系的,没见过你这种拦着我和嫂子亲近的。” 肖烨海哭笑不得的按住自己闹腾的媳妇,边哄边说,“祖宗,我的小祖宗。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么,许姑姑生着病。认生,你过去会吓到她的。” 这话邱小雨不爱听,“就是因为不熟,我才更该多去陪陪她呀。”说着,她够头往后望,清澈的眼眸中似有阳光般明媚动人,“我那儿还有些安抚镇定的药,等事情结束了,可以给姑姑试试。” 肖烨海轻嗯了一声,正要说话时就看见前方围着不少百姓,他蹙着眉头吩咐手下将人群疏散。 “大海,你快看。”邱小雨拍了拍他的肩膀。肖烨海顺势望去,本来就皱着的眉头更是拧作一团。原来堵在这里的‘百姓’都是身着便衣的禁军护卫。 肖烨海上前拉住一人问道:“这里出什么事了?” 乍一听到声音的禁军愣了愣,等认出对方是五皇子后连忙将刚才发生的事简单转述。原来就在秦沐风落网的同时,云府后门处的两株枯树被雪压断,大量的枯枝倒了下去,刚好砸中了云霄鹏的书房。可能是近几日连下大雪的原故,书房屋檐上的积雪未及时清理,两棵枯树这么一砸连带着周围积雪纷纷掉落,砸坏了云府内的不少屋檐,其中最严重的就是云霄鹏的书房。 “卑职等仔细检查过,那两株枯树并无为人动手的痕迹。” 肖烨海听罢,视线不由落在断裂的树干上,硬朗的面容紧绷着看不出在想什么。反而是邱小雨抽出腰间红鞭,啪的一下卷起小截断枝在手中把玩,须臾后轻笑出声,“人啊真不能做坏事,这坏事做多了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那可不,这一棵树砸下来险些要了云大人的性命。”禁军护卫擦了把汗,但紧接着又嘲讽道:“不过要真砸死了,那也是活该。” “此话怎讲?”邱小雨拉着肖烨海的手往旁边让开路,示意画颖他们先行。 护卫想了想,“公主有所不知,云大人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今儿五更刚过,卑职就奉命带云家父子进宫,云大人说要收拾些东西就让大伙儿在外等候。可没过多久,府里就传出了争执声,等属下们撞开大门时,刚好看见云大人将云少爷踢下台阶。云少爷后脑砸在石头上血流不止,紧接着枯树倒了下来把两人压了个严实。” “那现在呢,人救出来没?”肖烨海头疼的揉着眉心。护卫点点头,“五皇子放心,弟兄们已经把云大人押解进宫,云少爷的尸体也处理妥当了。” 肖烨海闻言轻呼了口气,“行,你们忙吧.....” “传陛下口谕,急诏云郡主进宫!”手持令牌的宫人高声道,肖烨海和邱小雨对视一眼后,邱小雨单手撑着马背落在地上,手腕一转,宫人手中的令牌就到了她手里。“我去接她。” 话音刚落,云府半掩的大门就被人从里拉开。身披斗篷的云溪灵缓缓走了出来,“小雨姐,你们回来了。一路上还顺利么?” 过于平静的态度使邱小雨有一瞬的愣神,她眨巴眨巴眼蹿到对方身后,笑着将脸贴在她毛绒绒的斗篷上,“顺利顺利,小灵儿~我好想你呀。” 对于邱小雨这样热情打招呼的方式,云溪灵已经习惯了。她动了动被抱的无法动弹的手臂,“我也很想你啊,小雨姐,能不能先放开。” 邱小雨恍若未闻的蹭着,云溪灵无奈的低语道:“五皇子在看着你。”这话一出,她明显感觉到对方抱着她的身体有些僵硬,紧接着手脚就自由了。 邱小雨轻咳着站直身体帮她把衣服褶皱抹平,“走,刚好我和大海也要进宫,我们带你过去。”说完,单手环过云溪灵的腰将人带到自己马背上。 肖烨海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人抱到自己怀里,随后对云溪灵道:“本王记得云郡主马术一流。”说罢吹了个口哨,两匹马便扬起四蹄。 刚把马车牵出来的夜七默默看了看地上飞扬的枯叶,转身摸着马脖子叹道:“马兄,你说咱们还要不要跟上去?” 黑马疑惑的瞥了他一眼,鼻子喷着热气,完全无法理解这只两脚怪在说些什么。 夜七懒散的伸了伸手,歪头对着门内道:“少爷,小姐被公主接走了。”或者是,被劫走? 云霖点了点头,直径走到马车上坐好,“我听到了,咱们过去等。” 夜七挑了挑眉,熟练的拿起马鞭,马车慢悠悠的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的议事阁内,皇帝端坐在龙椅上,左右两边站着肖烨墨和肖烨擎,在他们下方还有几位朝中的重臣,他们每个人都表现的十分严肃。 “陛下,老臣以为恭亲王举兵谋反视为忤逆,其罪当诛。”两朝元老的葛大人义正辞严道。 “葛大人此言差矣,王爷固然犯了大错,可毕竟是陛下唯一的手足。况且南秦贵客在此,若陛下大肆杀戮,岂非让外人看了笑话。”往日里与恭亲王交情不错的陈侍郎劝阻,“依微臣之见,严办那些奸臣逆党以慰人心便是,至于王爷...这些年来镇守北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还是网开一面从轻发落吧。” 葛大人闻言胡子都气的飞起来,“陈大人挺会找借口啊。照你这么说,恭亲王的谋逆之罪就算了。那以后再有人藐视皇权,陈侍郎是不是也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视线就都落在了陈侍郎的身上。陈侍郎被他们看得冷汗直冒,连忙向皇帝表态,“微臣绝无此意,还望陛下明鉴。” 葛大人冷笑一声,陈侍郎的眼皮骤跳。两人所在的派别也纷纷争执起来。皇帝看这两拨人都快吵起来,头疼的推了把肖烨墨,“你就光看着,还不快去处理。” 肖烨墨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了几步,“各位大人稍安勿躁。”温和的声线平静低沉,“恭亲王谋反一案由本宫全权办理。” 葛大人和陈侍郎同时看向他。肖烨墨笑了笑,“本宫这里有个决策,两位大人不妨听听。”说着,他拍了拍手,等候在大殿外的禁军压着云霄鹏、温肃琼走了进来。 肖烨墨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两位大臣,“恭亲王所犯罪无可赦,但就像陈侍郎说的,他毕竟是父皇唯一的兄弟,所以本宫已下令将人终身囚禁天牢。至于其他人么.....” “殿下,微臣冤枉啊!微臣与温大人等人从未有过私交,更不曾涉足恭亲王府。”云霄鹏抢在肖烨墨下定论前喊道:“宫中大乱之时,微臣也一直呆在家中不曾外出对此事毫不知情,望殿下明察!” “好一个‘毫不知情’。”大殿外,画颖扶着许知妧缓缓走近,紧接着秦沐风和幸姑娘也被人推了进来。 云霄鹏在看到他的瞬间就瞪大了眼睛,秦沐风捆在身后的双手还在不断滴血,一张俊颜上尽是惨白,他喘着粗气望向云霄鹏的眼神中充满恶意。 画颖将许知妧交给宁垣之后,转身走到中间,指着秦沐风道:“云大人你确实不曾与温大人有交情,但你和他,可谓是交情匪浅!再则,你若从未涉足恭亲王府,那这‘千日散’又是从何得来!” 一小袋包裹严实的药粉丢在云霄鹏面前,他瞳孔一缩辩解道:“臣不是......臣,臣是被人陷害的!” 秦沐风看他急于撇清的模样,眼中露出讥讽。奉承着我不好过,别人也休想好过的原则,冷笑道:“云伯父,你我来往的书信可都留着呢。” “那不过是本官为了迷惑尔等,演的一出戏罢了。”云霄鹏被砸到的脑袋隐隐作疼,他深吸口气稳住慌乱的心神,“陛下,若臣真有心谋逆,当初就不会让希瑞帮着三皇子逃脱了。” 看戏看得正高兴的肖烨擎闻言,抿唇笑道:“老实说,那天助本宫离开的人不能说贵公子。只不过是正好遇上了,拉来打个下手。” “尽管如此,希瑞他也.....” “云大人,本宫听手下人回话说,云大少爷被你失手推到,头撞在石头上当场去世。”肖烨墨轻描淡写的说着,悦耳的嗓音里刻意加重了‘失手’二字。 “太子殿下,希瑞乃臣亲儿,微臣疼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杀他。”云霄鹏苍白的解释着,有关恭亲王的事他是在说谎。可云希瑞的死真和他无关!他从未想过要杀他啊! “当时微臣在气头上,就推了他一下,谁料会发生这种事。”云霄鹏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神情悲悯不似作假。 这番声情并茂的表演使得殿内几位大人动了恻隐之心,可还不等他们为云霄鹏求情,一直坐着的许知妧突然哑声道:“十年前,云侯替换宁国公的书信也是意外么。” 云霄鹏哭丧的表情顿僵,方才动了恻隐之心的几位大人瞪大双眼。 画颖懒得听他们狗咬狗,三下五除二的将在北门的事说了出来。当她说到肖烨海穿着拓跋族衣服的时候,大殿内的众人都露出了震惊和疑惑的表情。 坐在龙椅上的君王怪异的扯着嘴角,他将近期发生的几件事从头到尾的仔细看想了想,随后皮笑肉不笑的乜着自己的大儿子,“所以,前些日子说拓跋扰乱边境,小海领兵镇压都是在演戏?” 可以啊,连他老子都被忽悠了! 皇帝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肖烨墨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避重就轻道:“也不全是。当时拓跋族内部确实是有动乱,小海也确实是去镇压的。”只不过此镇压非彼镇压。 “哼,得了。赶快把事解决了,朕还乏着呢。”皇帝老顽童似的催促着,肖烨墨无奈的弯了弯薄唇,等他在抬眼时,脸上的神色转为冰冷。 下方,画颖的话也说完了。为了拖云霄鹏下水,秦沐风表现的非常配合,幸姑娘从看到肖烨海等人的刹那就明白大势已去。她低垂着头,耳边充斥着秦沐风和云霄鹏的攀扯声,因失血过多而透着寡白的脸上说不出的讥讽。 “回陛下,五皇子、皇子妃。还有云郡主到了。”大殿门前的侍卫高声道,皇帝看了何贵一眼微微颔首,何贵一甩手中拂尘,“宣五皇子、皇子妃,云郡主进殿。” 伴随着何贵尖细的嗓音,三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儿臣见过父皇。”肖烨海和邱小雨齐声道,皇帝朝他们摆了摆手,“辛苦了。” 肖烨海摇摇头拉着邱小雨走到画颖身边,三人默契的往旁边走了几步,将中间的路给云溪灵让出来。 云霄鹏如同见到救星般双眼放光,“灵儿,你快告诉陛下,爹爹没有参与谋逆!一切都是被人陷害的!” 云溪灵站立在大殿中央,幽深的眼眸微微下移,静静倒影着云霄鹏焦灼的模样。云霄鹏见她看了过来,急忙扯住她的袖口,半是哄骗半是威胁的说道:“灵儿你是个好孩子,一定明白的。只有爹爹平安回去,你和小霖才无后顾之忧。” 云溪灵微微一笑,顺着他的力道半蹲下身,纤长的手指轻轻拍过云霄鹏的后背,“人上了年纪果然是记性不好。云大人忘了,四个时辰前你还想着要杀我,如今怎能奢望我会救你呢?”她的声线轻柔温和,可落在云霄鹏耳中无异于催命符。 云霄鹏仗着自己有底牌,阴冷的盯着云溪灵的双眼,“自作聪明是要吃大苦头的!我若死了,云霖也休想活命!” 不得不说,这个威胁非常奏效。这不,云霄鹏才说到云霖的名字,云溪灵的气息就不复最初的冷静,她如蝶翼般的睫羽颤动着,眼眸深处凝聚起漩涡,“好吧,我让你活着。” 轻柔的话语好似是主人无奈下的妥协,骤然转现的生机让云霄鹏过于得意,以至于忽略了云溪灵笑容下潜藏的残忍。 他们二人说话的声音刻意压的很低,若不用上内力,别人很难听清这对父女究竟说了些什么。 云溪灵看似温柔实则决绝的推开云霄鹏的手,站起身对着上位的君王问道:“不知陛下诏溪灵前来,有何要事?” 皇帝收回徘徊在他们父女身上的视线,身体慢悠悠后靠,“哦,是这样。南秦四皇子轩辕明昨日向朕点名要你前往联姻,同他国的容世子。” 云溪灵秀眉微扬,“陛下答应了?” 皇帝点点头:“两国之间本就有联姻,就好比小雨和小海,你和容世子。这也是为了促进两国情谊。加上轩辕明指明了要你,朕也不好推脱。” “可是溪灵的身份似乎并不合适啊。”云溪灵低垂着睫羽,让人难以分辨她内心的想法。 “这个你不用担心,若你同意联姻,朕会下发诏书认你为义女赐封公主。”皇帝特别好说话。 云溪灵紧抿着唇,似乎在挣扎。皇帝又道:“除此之外,朕还可许你一个心愿以作补偿。” “陛下不可。”葛大人不赞同,“为国联姻本是荣幸,云郡主该感恩戴德才是。”哪儿有讨价还价的理! 站在他身边的宁垣之险些笑出声,他开玩笑般的调侃道:“那葛大人不如把自己的小孙女献出来,也领了这份荣誉。” “竖子无礼!”葛大人瞪了他一眼,“老夫那玄孙不过十三,哪能让她独自去往他乡。”何况那南秦的容世子看着就命薄,他怎么忍心把自己孙女送去受苦! “您孙女去会受苦,那溪灵去就不会了吗?”画颖最是看不惯葛老头这种脾气,“葛大人这厚此薄彼的习惯可不好。” “老夫,老夫这是给她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葛大人脸红脖子粗的指着云霄鹏,“她爹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陛下不杀她就是手下留情了。” “她爹做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画颖根本不给这老头面子,“葛大人一把年纪了,该休息休息别瞎掺和。” “颖颖,怎么和葛老大人说话呢。”肖烨墨适当的插了一句,“葛老大人一心为国,本宫和父皇都看在眼里。可在联姻这件事上,确实是亏待了云郡主。” 肖烨墨一开口,葛大人就不敢再继续争执了。这几天,他们可都见识了太子的手段,“太子所言甚是,是老臣糊涂。”说完,他就默默的退到一边。 大殿内的气氛顿时静了下来。 “那个,能不能让我说一句。”邱小雨弱弱的举起手,顶着一众目光小声道:“虽然容世子体弱多病,但是在南秦还是挺受人照顾的,而且府里安静不轻易被人打扰。我想小灵儿应该会喜欢的。” 体弱多病、受人照顾、府里安静、不轻易打扰。邱小雨的话几乎从侧面再次告诉大家,容王府在南秦那名存实亡的尴尬境地。想想也是,若非无人问津,南秦皇何必大费周折的从北越为他娶妻。 这么一想,葛大人也觉得这事儿做的不地道。罢了罢了,还真是应了颖丫头的话,老了就该多休息,这些事留着他们年轻人处理吧。 “丫头,考虑的怎么样了?”皇帝问。 云溪灵眨了眨眼,迎着皇帝打趣的目光反问,“任何心愿都可以?” 皇帝微微颔首。 “那好,臣女同意联姻。”得到承诺的云溪灵柔柔一笑,右手食指指着云霄鹏一字一句道:“另外,臣女希望陛下能对他网开一面,饶其死罪。”话落,大殿内突然响起不少吸气声,众人的神情也皆是复杂。 “他毕竟是我父亲。”云溪灵幽幽长叹,漆黑的凤眸沉淀着无言的落寞,“无论到南秦要面对什么,只要陛下能留他性命,溪灵甘愿前往。” “你想清楚了?”皇帝认真的看着她,“这机会只有一次,用了就不能反悔了。” 云溪灵微微一笑,郑重的点了点头。 皇帝沉默了片刻后龙袍一挥,“好,朕允了。何贵,传朕旨意,云郡主温顺贤淑、蕙质兰心。颇受太后及朕的喜爱,故特赐封为凌玥公主,代表北越前往南秦,同容世子联姻。云霄鹏此人罪孽深重,但念其是公主生父,又曾与明燕公主有过婚姻,朕特网开一面免其死罪,没收其所有家产并与公主和离,贬为庶人逐出京都。” 云霄鹏跪俯在地不停谢恩,于他而言能活着就是万幸,至于与公主和离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 “溪灵谢陛下隆恩。”贵为公主的云溪灵双手交叠举过头顶,朝着上位的皇帝缓缓拜下。 “公主忠孝,本宫佩服。”肖烨擎突然拍起手,一时间就连顽固不化的葛大人一派也频频点头,对云溪灵赞赏连连。 跪在不远处的秦沐风盯着云溪灵的后背,本来俊雅的容颜因失血和疼痛扭曲着,被血浸染的薄唇抿出一道同情的讥讽。看他的神情似乎是在嘲笑她的自作聪明。 充满恶意和怨毒的视线让云溪灵身体微愣,她平静的直起身子,即便不回头也知道这股视线的主人是谁。那个人估计是在笑她的‘自找苦吃’,诚然,大家都不看好容世子,认为与他联姻弊大于利。可这是其他人想法,对云溪灵而言能嫁给他便是此生最大的幸运! 旁人的那些言论看法又与她何干? 云溪灵平静而温和的表情,让人甚是不解。好在这个情况没有维系太久,肖烨墨就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义妹请起吧。”他幽深的眼神扫过秦沐风而后缓缓落在云溪灵身上,“颖颖,你和小雨送义妹回去休息。本宫同诸位大人还要去一趟金銮殿。”说罢,搀扶着皇帝从首位上走下,在越过云霄鹏等人的刹那间看了眼肖烨擎。 对方了然颔首,等所有人都踏出大殿后,肖烨擎转了转脖颈,示意禁军将跪在地上的几人拉起来。望着天边渐渐溢出的阳光,笑容轻浅。 宫门外,夜七抓着一捧瓜子磕的津津有味,云霖双手抱胸半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莫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夜七收起瓜仁,云霖睁开双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朝着右侧望去,只见云溪灵和邱小雨正向他们走来。 “呀,这不是云小霖么。”邱小雨松开缠着云溪灵的手臂,一个眨眼就蹿到云霖面前,“特意来接我的吗?” 云霖面无表情的避开她欲掐自己脸颊的双手,直径来到云溪灵身侧,“姐你没事吧?” 空张着手的邱小雨抽了抽嘴角,在宫人奇怪的眼神下顺走夜七的瓜子,表情自然的磕了起来,“小灵儿,你弟弟在的话我就不送你咯。”她边吃边拍下落在衣服上雪花,“许姑姑那边只有颖颖一个人,我不放心。” 云溪灵温柔的点点头,“小雨姐过去帮忙吧,我这边不用担心。” 粉衣女子神色清冷,但脸上却是一副乖巧又听话的样子瞬间戳中了邱小雨的心,她飞扑着抱住云溪灵极快的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啊~果然还是你最可爱。” 云溪灵完全没料到她会亲自己,当下就愣在原地,纤长的睫羽抖了又抖。等反应到自己被沾便宜后,白皙的脸颊泛起薄红,“小雨姐!” 云溪灵尴尬的捂着自己被亲的地方,罕见的窘迫逗的邱小雨哈哈大笑,她收起刚顺来的瓜子温柔的摸着云溪灵的头发,“记得有空多去行宫,莲大美人还等着你呢。”说完,轻身跃至半空俏皮的眨了眨右眼。 云溪灵深吸了口气,拉住忿忿不平的云霖回到车上,夜七盯着少了大半瓜子的锦囊,笑容不大友善的提议道:“小姐,我能去抢回来么?” “别闹,回去让青浅给你重新装。”云溪灵清声安抚着。一阵风吹来,两侧梅树无声摇曳,不时散落下朵朵红梅。 第一百五十三章 胜者为王 三日后,有关恭亲王谋逆一案的处决正式下发诏书。主谋者恭亲王终身囚禁,其余党羽如幸姑娘、秦沐风、蒙槐和温肃琼等人全部处死,其直系血亲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统统流放边疆劳作。 紧张了数日的京都也逐渐恢复了昔日的繁华。 皇宫侧门外,肖烨海将一个头戴黑帽、身缚绳索的人交到杭越手中,眼看着对方将人关入马车后,满脸疑惑的问道:“三哥,你确定这真是大哥的意思?”替换死囚私放人犯这可是大罪! 半靠着红墙的肖烨擎懒懒的耸耸肩,用沉默回答了他的疑问。肖烨海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真的假的!那个云溪灵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一个神魂颠倒的。” “你小子皮痒了是不是!”肖烨擎抬手给他头上来了一巴掌,“去趟边关别的没学会,就学着口无遮拦了。这要是被大哥听见,你不死也得掉层皮。” 肖烨海缩着脖子,完全没有在战场上厮杀搏命的气势。他揉着头像只受了委屈的大狗狗般,“我就是想不通啊,怎么她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以前也没见你们那么听父皇的话。” 虽然最后那句的声音被压的特别低,但还是没逃过肖烨擎的耳朵,他斜瞟着犹自低头念叨的弟弟,指节向内收缩。“小海,你刚刚说的什么,再大声点。三哥我没听清。” 肖烨擎俊颜含笑,十指交叉按压的咯吱作响。肖烨海干咽了咽口水,讪笑着讨饶,“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三哥你肯定是听错了。”说着用力点头已示肯定。 肖烨擎白了他一眼,走到杭越身边,“车里的人你一定要亲手交给她,千万不能出差错。” 杭越轻嗯一声,扬手对着马夫比划了几下。随后半坐在车前对着他们抱拳。肖烨海探讨探脑的拉长脖子望着远去的车厢,肖烨擎见状无奈的摇头,“你要闲着没事干,就去帮子息接应御!他们快进京了,这次同行的还有前来礼观的拓跋族新王和王妃,可不能马虎。” “包我身上。”肖烨海自信的拍着胸膛,“之前就听父皇说要在百花节当日让大哥继位,我还以为是老人家开玩笑呢。” 逼宫才过去没多久又要准备继位大典。这是诚心不让他们休息啊,老头子用心何其毒。 没错,在处决完恭亲王的事情后。皇帝除了认下云溪灵为义女外,还宣布了自己会在百花节当日传位于肖烨墨,这道旨意一出,朝野震惊! “左右最忙的是大哥。”肖烨擎含着的笑容中带了几丝幸灾乐祸的意味。肖烨海想想也是,心里瞬间平衡了不少。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的云府内,邱小雨带着云霖和画子凡这两个孩子在高墙屋檐上飞檐走壁,画颖半趴在桌上双手托腮,“啊......烦死了。好不容易解决完叛军,陛下又要传位。墨都好几日没来找我了。”蓝衣美人兴致缺缺的揪着桌案上的毛垫,“溪灵,你好像不怎么意外?” “的确谈不上意外。陛下早年就有退位之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云溪灵放下手中的书,视线落在正和云霖打闹的画子凡身上,“小凡身体恢复的不错。” 知道她不愿多聊政事,画颖也不勉强。“他年轻,底子也被爷爷养的很好。”说着拿走云溪灵手上的书,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倒是你,怎么想的?为什么同意去南秦,你明知道......” “颖颖。”云溪灵截断她的话,“那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答不答应结果都一样。与其被动接受,倒不如顺水推舟。左右还能卖皇家个人情。” 画颖撇撇嘴,“我才不信呢。墨都和我说了,就算轩辕明没有指定,你也会自请去南秦的。我就不懂了,你那么聪明应该很清楚,南秦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各皇子也好、四王十府也罢,各方势力都维持着一个巧妙的平衡。而你的出现,势必会打乱这个平衡。” 画颖仔细的分析着南秦的局势,越是深剖她的脸上就越难看。云溪灵边听边为她续茶,“你对南秦的情况很了解啊。” 画颖抱着茶杯轻酌,“老爷子说的,这两天也抽空问了问小雨,她从小在南秦长大对那儿熟。”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拍了下自己的头,“对哦,我差点忘了。你去南秦之前应该让她给你多讲讲。” 画颖说完就对着飞檐走壁的邱小雨招手,“小雨,小雨过来一下!” 半坐在檐上的邱小雨眨了眨眼,单手撑着从高墙上跳下。浓郁的扶桑花香扑面而来,“怎么了?”邱小雨潇洒地端起茶盏仰头饮下。 “你多和溪灵聊聊。”画颖自然接过空杯,“提前了解些南秦的状况,对她大有裨益。” “的确。”邱小雨同意她的说法。于是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知晓的事一一说出,“......总而言之,无论是皇室还是四王十府你都需要提防,就如颖颖说的一样,你的出现是个变数,而变数往往伴随着机遇和危险,打乱原有的平衡是必然。尽管我不觉得南秦有什么所谓的平衡。”说到最后,她唇边的笑容染上了几分苦涩和讽刺。 画颖深叹着气,“溪灵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么?” 异常认真的劝阻让云溪灵的内心泛起暖流,她略带神秘的摩挲着下巴,“我也不是一个人呀。” “这个倒是。”邱小雨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一双鲜艳的红皮靴上下摇晃着。 画颖疑惑的看着她们,邱小雨和云溪灵对视一眼后,前者噗的笑道:“还有容世子呀。” 画颖不以为然,“他们都不认识,何况容世子自己就是个泥菩萨,指望他,那还不如指望溪灵来的靠谱。” 云溪灵闻言唇角微弯,凤眸中露出几分俏皮。画颖深吸口气仰头往后靠着软塌,望着空中摇曳的白云叹道:“你们这些聪明人啊,真让人担心。” 云溪灵眼皮轻颤,放在腿上的手指微缩,有些不敢和她对视。画颖伸了伸懒腰,“算了。我听说那天你四妹妹的住处也受了波及,人没事吧?” 云溪灵摇摇头,“红杏姑姑反应及时,人无大碍,就是脸伤着了,方大夫给她用了药,但是伤口很深估计会留疤。” “小姑娘最是看中脸面,结果还偏偏伤在脸上。说真的,我觉得云府风水不好。”画颖抬手托着下巴。 “巧了,我也这么认为。”邱小雨打了个响指。 云溪灵看了看她们俩没有说话,画颖坐直身子凑到她耳边,“你不怀疑?”那两棵树倒的太蹊跷了,她并不认为是巧合。 云溪灵垂下眼,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正陪画子凡玩耍的云霖,话中有话的轻叹道:“没有证据。” “所以云霄鹏也只能自认倒霉。”邱小雨舒展着身体,灵动的眼眸中蕴着看破不说破的通透。“小灵儿,我听莲美人说,等新皇登基后你们就要立刻启程了、” 云溪灵点了点头,“昨日明殿下也和我说过此事。” 话落,院外就传来了脚步声,三人循声望去,只见李管家正引着杭越朝她们走来。“二小姐。杭大人前来拜访。”李管家说着半弯下腰对杭越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怎么过来了?”画颖率先站起身,杭越恭敬的对着她们拱手,“郡主,太子命属下请您与五皇妃前往南门,迎接御小将军和拓跋族的两位贵客。” 画颖秀眉上挑,“墨亲口说的?” “是。”杭越回答。 邱小雨单手搭在画颖肩上,“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吧。”说着,也不用杭越招呼,直接拉着画颖腾空而起从云轩阁的高墙上翻过。 杭越紧绷的脸几不可见的抽了抽,虽然他对这位生性洒脱的南秦公主早有耳闻,但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生感慨。 看他沉默了半响,云霖忍不住走了过来,“咳,杭大人?” 杭越恍若回神的动了动眼皮,掩饰尴尬般的抬手擦拭鼻尖,“那个二小姐...不对,是凌玥公主。您要的人我带来了。另外,三皇子让我代为转告,云霄鹏在牢中吵着要见您。” “我去见他。”云霖一面接话一面扯着画子凡,“刚好顺道送他回家。”说着还晃了晃画子凡的手臂,一张俊秀的脸上满是乖巧。 画子凡有些茫然,“诶不对啊,我什么时候说了要回去,我明明和溪灵姐姐约了.....唔....” “不,你没有!”云霖捂住他的嘴拖着人就往外跑,隐于暗处的夜七随即跟了上去。蓝衣少年笑容灿烂,而被他半拖半绑的画子凡气的眼睛圆鼓鼓的瞪着。 “云小霖你耍赖!” 少年不甘的声音萦绕在空中,杭越的嘴角再次抽搐。“两位小少爷相处的不错。”云溪灵慢悠悠地倒了杯热茶推过去,杭越整理了下表情,半低着头道:“人已经安置好了,公主是否此刻起身?” “有劳大人带路。”云溪灵随意将书放在软塌上,一直隐藏于暗中的夜九也悄然来到门外. “小九哥?”外出回来的青浅低声唤道,夜九抬了抬眼,眸光瞥向院内。青浅望去,刚好对上迎面走来的杭越,他暂缓脚步向云溪灵请示。 “回来的挺快。”云溪灵浅笑着,还以为这丫头会留在宁国公府和青璃多待会儿。青浅微嘟着嘴,神色上有些委屈,“小姐出门不带上奴婢么?” 云溪灵安抚的回予一个笑容,“我很快就回来,你先去霖院找林嬷嬷,她这几日看着精神不好,多陪她说说话。” 青浅直直的看着她,可云溪灵的态度没有半分软化,心知小姐是铁了心不带她去,当下也不强求。“那好吧,小姐你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青浅目送着他们走远后才折返霖院。 京都西巷的一个小作坊内,秦沐风被人用铁链固定在一张座椅上,幽僻漆黑的环境下人的感官不断放大。秦沐风束缚在椅背后的双手不停歇的挣扎着,粗糙的链子将腕间伤口摩的鲜血直流。 过于死寂的空间对人的精神无异于折磨。哪怕秦沐风心性强硬,此刻也萌生了恐惧。若非无法言语,他早就大喊大叫了。 滴答、滴答的血滴声回荡在耳边,秦沐风全身僵硬喘着粗气,就在这时紧闭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一道光线落在他的身上。 秦沐风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蒙这黑布的头循着声源转动,夹杂着冬日冰寒的玉兰冷香使他眩晕的脑袋恢复几丝清明。“云...溪....灵!” 干涩的嗓音嘶哑的像被掐住脖子的老鸹,沙沙的刮得人耳根疼。 云溪灵站在门口,示意夜九将他的头套解开。久违的明亮使得秦沐风双目紧闭,缓了半响才逐渐适应,结果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云溪灵那张笑容轻浅的面孔,他咬牙切齿的瞪大双眼,“你是来看我笑话么。” “不,准确的说法是来了结一些恩怨。”云溪灵垂眸俯视着狼狈不堪的秦沐风,不过短短三天,秦沐风就从一位翩翩君子变成了一个邋遢的阶下囚。 “你们对他用刑了?”对方满身血污的模样惹得云溪灵发问。 在她身后的杭越摇了摇头,余光瞥着精神萎靡的秦沐风,“他一直是按您的意思单独关押。”说罢,看向云溪灵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隐晦的恐惧。若非亲眼所见,他很难想象,一个养在深闺大院中的小姐能有这样冷硬残酷的手段。 想着想着杭越打了个冷颤,他低头避过云溪灵的视线,“公主,属下等人就在门口,有事您招呼一声就好。”说完,头也不回的就扯了出去。 云溪灵没有在意,目光重新回到秦沐风身上。在对方布满杀意的注视下,将宣纸丢了过去。“借刀杀人这招用的漂亮。就是可怜了云溪雅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当了你的替罪羊。” 秦沐风冷笑着哼了一下,“云溪灵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别忘了最终送她上路的人是你。” “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云溪灵目光异常幽深。 秦沐风像是听到了笑话般目露讥讽,语气冰冷的说道:“喜欢,但是可以舍弃。其实你我是一类人,都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就如我利用她谋害太后对付你,你利用皇室来杀我和你父亲,都是一样的道理。” 云溪灵静默了半响,随后像是解开了某种束缚般弯起嘴角,“是啊,在你眼中利益至上。”这话一出,她突然觉得曾经那些所谓的爱恨是那么的可笑,秦沐风本质上就是个追逐于权力的无心之人,和他谈感情无疑是庸人自扰。 云溪灵深吸口气,转身就打算离开。秦沐风却在这时叫住了她,“你费尽心思将我抓住,就为了说几句无聊的废话?” 废话?原来云溪雅的命在他看来就是几句废话。真不知道若她还活着,听到这些会作何感想。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话可说。”云溪灵侧身回眸,掩藏在阴影下的那半张面孔如寒玉般冰冷,“你总不会学着云霄鹏向我求饶吧。” “嗤。”秦沐风冷嗤着吐出一口血沫,“你是那种别人求饶了就会收手的人么?”沙哑的声线中充斥着不屑,“也只有云霄鹏那种老糊涂会觉得自己逃过一劫。殊不知有时死亡比活着要幸福很多。” “云溪灵,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脸色寡白的秦沐风死死的盯着她,“拓跋族的新王本该是拓跋奕,你到底做了什么,把拓跋鸷从那场大火中救了出来!” 云溪灵微歪着头,“你自诩聪明,干嘛不自己猜呢?”粉衣少女笑的恍若孩童般天真烂漫。 秦沐风紧咬着牙,“你谋划了多久!你到底谋划了多久!!!” 正如云溪灵说的,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在谋划和玩弄心计上更是各中的高手,他从不觉得自己会输,尤其还是输给一个女人,可铁一般的事实却让他不得不承认。 “谋划了多久啊?你得让我想想。”云溪灵说着还真作出一副回忆的样子,“应该是在很多年前吧。” 秦沐风皮笑肉不笑的扯着嘴角,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云溪灵见状内心有些无奈,她说的是实话可惜别人不信,她也没办法。但看在他和自己曾有过一段孽缘的份儿上,她还是好心的解开了他的疑惑。 “我说过,你我前世有仇。只要是你想做成的事,我都想去把它毁了。无论是灾银也好,拓跋鸷也罢。”云溪灵不知何时走到了秦沐风跟前,她微弯下腰,平静的对上秦沐风蚀骨的目光,“你不是想知道自己输在哪儿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你输就输在高估了自己,又低估了我。你初到京都,想以最快的速度出人头地,那就只能靠着拉拢人心。而云侯府就是你的首选之一。” “当我确定你和云霄鹏是一条船上的人后,一个念头产生了。我身边的丫鬟青璃是宁国公的女儿,云霄鹏曾借着宁国公的案子一步登天,那么我一样可以借着这桩案子让他跌下悬崖。只要云霄鹏倒了,身为合作者的你也一样会受到牵连。” “北山狼袭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要对付希瑞,而是要给那个叫青璃的丫头弄一个免死金牌。”秦沐风眯着眼睛,回忆起两年前那场凶险的狩猎。 “没错。”云溪灵认真的点了点头,“青璃有了皇帝的赦免特权后,剩下的事就方便多了。至于中途插手的灾银案和救拓跋鸷不过是个意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你如意。那个时候我也没想到这两次的无心之举会为我带来那么大的惊喜。” “灾银案让皇室注意到了我,拓跋鸷的火海逃生则断了王爷的外援,同时也暴露了蒙槐的身份。”秦沐风本就绝顶聪明,不需要云溪灵说的太清楚就自行想通了一切,“因为狩猎救驾有功,皇帝无法阻止宁垣之为父伸冤,又因阿福的存在引出了当年的许知妧。宁国公一案彻底翻盘,云霄鹏到此也就废了。” 云溪灵赞许的看着他,可秦沐风还是有些疑惑,“那么王爷欲反又是谁告诉你的?肖烨墨为什么会和你合作?” “你问题真多。”云溪灵直起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秦沐风还有其他依仗,否则此刻不该会那么执着于这些事情。 秦沐风费力的抬起头,“我一个将死之人,总要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 “原因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么。”云溪灵轻拉起自己的衣袖,“司礼监的倒台让你们有些得意过头了。居然敢冒险在寿宴上刺杀太子,这一行为暴露了幸姑娘更泄露了恭亲王。” “至于太子为何与我合作……就像你利用云溪雅一样。我要云霄鹏生不如死,他要北越盛世繁荣。各取所需。”云溪灵轻描淡写的说着。 秦沐风被血沾染的脸上难掩震惊,但很快又大笑起来。“好计策!好手段!真是了不起啊云溪灵!” 这环环紧扣,步步为营的心计让秦沐风都不得不佩服! 在世人眼中,云溪灵大义灭亲是为忠,为救父远嫁是为孝,为云家人谋求生路是为仁,为国舍小是为义! 忠孝仁义全被她一人占了! 没有人会知道,他们口中这个千好万好的凌玥公主,才是在背后设计一切将众人推下深渊的罪魁祸首! 这一番算计下,云溪灵成了最终的赢家! “你不怕我说出去?”秦沐风对着她的背影嘶吼着。 迎着光的云溪灵似乎笑了一下,“如果有人肯信的话。”说完,毫不留恋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有没有人肯信云溪灵不知道,但她知道秦沐风永远都会被困死在这间小作坊内,除了定时给他送水喂饭的人外,他接触不到任何其他的事物。 在这样一个无光无声的地方,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深刻体会到当初自己的那种绝望和痛苦了。 同一时间的天牢内,云霖懒散的舒展着手臂,听了半天的废话他都有些饿了,招呼着狱卒端来了两碟糕点,一边吃一边听。云霖过于惬意的姿态惹火了云霄鹏,他双手用力拍着木桌,“我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 “有有有。”云霖态度不可谓不敷衍。 “那记得要让云溪灵亲自来接我出狱!”云霄鹏强压着火气,可他对面的云霖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忍不住威胁道:“别得了一时便宜就给我作威作福!小心你体内的剧毒………” “噗哈哈哈哈。抱歉抱歉,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云霖的笑声打断了云霄鹏,“你真是像姐姐说的一样,自负的可笑。” 还不等云霄鹏发火,云霖就先一步说道:“就凭你那点手段还妄想控制我?大白天的说梦话呢?” 云霄鹏的脸色冷了下来。“你怎么和爹说话的!” “爹?原来我和姐姐还有爹呀?”云霖神色夸张,“我一直以为他早死了呢。” 少年笑容灿烂,可那双凤眸中却没有半丝笑意。看着面前这个有些陌生的儿子,云霄鹏莫名的感到不安。 云霖优哉游哉的抽出腰间的匕首,阳光落在精致的短刃上折射出点点光芒,云霖五指灵活的让匕首在手中旋转,“记得以前在家里你就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如今天我成全你?” 云霖用着少年的欢快声线说着令人心颤的话。那张还留有稚气的脸庞上擒着近乎疯狂的笑容。 云霄鹏不由的往后退了退,双腿被长椅绊住的刹那他才回过神来,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他脸上的神色便出奇的难看。 怎么回事,他居然被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吓着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云霄鹏的脸上像打翻了调色盘一样,五彩斑斓的,云霖晓有兴致的欣赏着他变脸,眸中戏谑之色更盛。 “少爷,时候不早了。”小厮打扮的零杰低声提醒,云霖闻言眼也不眨的挥手,一道寒光闪过,云霄鹏的右眼处就传来刺骨的剧痛。 在一阵惨叫声中,云霖淡然的用手帕擦拭着匕首,“行了,人就交给你们了。别让他再来打扰我姐姐。” 狱卒们咽了咽口水,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一边频频点头。 云霖离开前将匕首丢给零杰,零杰接过后又弯腰去捡地上染血的手帕,借着低头的瞬间,零杰带上那张云希瑞的面具,对着云霄鹏尚能视物的左眼裂唇一笑。 嘭的一声,云霄鹏面容扭曲的栽倒在地。 零杰心满意足的收起手帕,在起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对于零杰的恶作剧云霖不予置评,主仆两一前一后的离开天牢。 另一边刚回到云府的云溪灵却收到了一份“大礼”。 “墨莲,她伤的怎么样?”云溪灵问。 墨莲松开把脉的手,眉头轻蹙,“青浅姑娘的心脉受损,虽不致命,但却很难恢复。必须用药慢慢调养,期间还不能移动。” 云溪灵冷着脸,神色难测。 时间回到半柱香前,云溪灵刚一进府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府内仅剩的几位家仆都不见了踪影,夜九也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一双冷眸凌厉的打量着四周。 “小姐,情况不对。您切勿离开属下身边。”夜九的手已经搭在了刀柄上。 云溪灵当机立断的说道:“去霖院!”她离开前特意留了蝴蝶在府中,如今家仆和蝴蝶都没了消息,直觉告诉她问题一定出在霖院。 夜九护着云溪灵快步赶到霖院,迎接他们的就是昏死在地上的青浅,以及奄奄一息的林嬷嬷。 夜九极快的探了探两人的脉搏,“青浅没事,但是林嬷嬷………”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将青浅移到长廊座椅上。 在一片雪白中林嬷嬷身上的鲜红尤其醒目。云溪灵小跑着来到她身边,老人的心口出有一道极深的伤口,哪怕夜九封了她的几处穴道,但血还是源源不断地流出。 云溪灵不顾血污的半抱着她,可手却被林嬷嬷一把拉住。林嬷嬷气息浮游的拉着她,“小…小姐……” “嬷嬷你别说话,我去给你找大夫!”冷静的少女眼中压着惊慌。 林嬷嬷费力地摇了摇头,她很清楚自己伤的有多重,一直强撑着口气等云溪灵回来,为的不是要她救她。 林嬷嬷用力抓着云溪灵的手,被血浸染的双唇颤抖着,“南秦……南秦玉…玉…小……”老人终究是没来的及将话说完。在她手腕送落的瞬间,云溪灵的眼眶也湿润起来,她顺着林嬷嬷不肯闭起的双眼望去,只见不远处倒着她母亲的灵位。 云溪灵抿着唇,轻轻将她的双眼合上,萦绕在眼眶中的泪流滴落,很快就和地上的雪融为一体。 “小姐……”夜九担忧的看着她。 云溪灵抬手将泪痕擦去,她吸了口气,“想办法联系墨莲,另外去看看府里其他人的情况。” 夜九愣了愣,云溪灵不等他发问又道:“放心,那些人已经走了。他们没对青浅下杀手,自然也不会为难其他人。” 夜九沉默了片刻,看着那个半身染血静坐于雪地中抱着林嬷嬷的粉衣少女,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正如云溪灵所料中的一样,家仆们被关在一间偏房内,除了身上有些许灰尘外,并无一人受伤。可若要问些什么,所有人的回答都是眼前突然发晕,然后就被关在了这里。 在墨莲赶来的途中,她还抽空去了趟荣霄阁。大夫人一见到她就嘲笑不已,“报应,都是报应啊!哈哈哈哈哈………” 云溪灵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知道是谁。” 大夫人冷笑着,“你这个冷心的畜牲也会难过?真是不可思议。” 云溪灵对她的冷嘲热讽视而不见,大夫人阴森的盯着她,怨毒的话一句接一句的从嘴里蹦出来。一直到她诅咒云霖时,云溪灵突然道:“云希瑞受伤后,云溪雅怂恿你冒险怀孕时一定没告诉你,那副药方会伤了人体根本吧。” “你说什么!”大夫人嘲笑声一顿,随即又恶狠狠的瞪着她,“小贱人你休想在这儿挑拨。” “我没必要骗你。”云溪灵避开她吐向自己的口水,“药方是我送给她的。”本来她并不想用这件事来刺激大夫人,但显然对方的得寸进尺让她很不高兴。 云溪灵的话无疑对大夫人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无力,但犹自自欺欺人的辩解着,“你胡说!” “信不信随你吧。”既然大夫人这里也问不出她想要的答案,那她也无需在此浪费时间。 就在她即将走出大门的刹那,大夫人突然大声道:“你本就不该存在!云溪灵,本夫人会在地狱等着你!” 大夫人疯狂的笑声充斥在云府上空,久久不能平息。 “姐,你没事吧。”云霖轻拉着云溪灵的衣袖。林嬷嬷和青浅的事儿他也听说了,虽然心里难过,但云溪灵异常平静的样子更令他担忧。 “我没事。”云溪灵笑了笑,“后日就是百花节了,你和我一同去礼观新皇登基吧。” “嗯嗯。” 两日后,北越的百花圣节如约而至。凤翎台四周千万株红梅迎风盛放,礼乐声不绝于耳。在万众瞩目下,肖烨墨身披龙袍缓缓接过皇帝手中象征着帝位的玉玺。 肖烨墨头带玉冠高举玉玺,在一句“陛下万岁万万岁”中接受着众人的朝拜。 台下,画颖神色温柔、肖烨擎面带微笑、轩辕明轻拍着手、肖烨海和邱小雨并肩站立、画子息和温御由衷浅笑、拓跋鸷和依瑶亲密的依偎………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新皇登基向来是大喜,京都内四街道大摆宴席,每家每户的门上也都挂起了红灯笼。 今夜的京都,彻底成了一座不夜城! 熙攘的街市上,依瑶拉着邱小雨的手,“小雨姐姐,溪灵姐姐呢?怎么大典一结束就不见她了?” 邱小雨叼着糖葫芦,“傍晚的时候她就和明殿下启程前往南秦了。哦,这次负责送她过去的人还是御小将军呢。小美人你就不用替她担心啦。” 依瑶的小脸垮了下来,人流猛的一下增多,拓跋鸷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小心些,别走散了。” 吵闹的街市上,不断传来小贩的叫卖声。邱小雨兴致勃勃地拉着肖烨海在人流中穿梭,俊男美女的组合惹得不少人侧目。 而在这欢庆的环境下,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角落,他低垂着头,仅有左眼可以视物,看上去既狼狈又可怜。 突然间,一抹嫩黄色的衣裙出现在他跟前。紧接着一个半开包裹放到了他手中,里面有两件干净的棉衣和些碎银。乞丐慌忙的抱紧包裹,刚一抬头,只见一个身着嫩黄色衣裙的小女孩小跑着向前。 在前方不远处站着一对夫妻,丈夫一手牵着妻子,一手抱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他身边那位妇人温柔的问道:“清儿你跑哪儿去了?” 女孩乖巧的牵过妇人的手,“我看到那边有个乞丐,给了他点东西。” “你呀!”妇人佯怒的点了点她的眉心,“也不怕遇到坏人。万一你好心帮他,他却反过来害你呢。” 女孩笑嘻嘻的蹭了蹭妇人的手臂,“不会的,这世上好人总是比坏人多的,何况夫子教我们要多做善事!”随后,一家四口便说说笑笑的朝前走去。 灯火之下,正是清河海宴! 【北越篇完】 第一章 华灯初上 天圣以南群山环绕四面临海,险峻高耸的山脊直冲云霄,不见边际的海面上映满云烟。山海相连间宛如一道天堑将天圣一分为二。以群山为界,向北横跨蛮夷归属北越;向南跃过海域隶属南秦。 南秦境域辽阔、地大物博。游人远客从海上下来后,还需穿过草原和数十个州县城池,花费尽一个多月的时间方能到达帝都。而帝都内风景秀美、水陆环绕最是富饶。 黄昏时刻,霞光晕染了云层,余辉从半空倾斜而下,细碎的鎏金洒满街道。纵横的溪河清可见底,不时还有几尾锦鲤探出头来。傍晚过后,夕阳优雅的退下舞台,银白的月光携星辰在夜空起舞。 帝都各处的街道上逐渐热闹起来,橙黄灯笼高悬,行人商贩络绎不绝。 “小姐,你等等奴婢呀。”梳着双环发髻的小丫头提裙穿梭在人海中。在她正前方,身着梨花白裳的岚语嫣停下脚步,一双新月眸中透着无奈,“早和你说不用跟着,非是不听。” 小丫头红着脸气喘吁吁的跑到她跟前,“还不是因为小姐一回来就差点惹出事,老将军不放心您,才命奴婢跟着的。” “你还敢跟我顶嘴了!”岚语嫣两手轻扯着对方的脸颊,“小莹,胆子见长啊。” 小莹嘟了嘟嘴,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艳丽。她用力朝还在捉弄自己的小姐使眼色,可惜岚语嫣一心沉浸玩乐,根本没收到她的暗示。 眼瞅着那抹身影越来越近,小莹无奈的叹了口气。视野中红衣长袖晃过,自己被捏住的脸颊得以解脱。 岚语嫣愣愣的望去,刚好撞上玉繁华似笑非笑的双眼。目光交汇间,一股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 “表姐,你怎么来了?我刚要去找你。”岚语嫣讪笑着收手。玉繁华笑容不变,扣着她皓腕的手上用力,“我怎么来了?你觉得我怎么来了。我们约好的什么时辰?” 岚语嫣心道不好,一边敷衍着一边偷瞄小莹,希望她能打个圆场,“那个,我...我就是出门临时.....” 玉繁华哪儿会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上前一步就将小莹隔开,脸色谈不上多好的冷哼,“临时想换套衣服,或者临时鞋子不合脚,在要不就是哪哪又不舒服了。” 岚语嫣干咽着口水,心知自己占不到理也只能讨好的扬起笑容,企图以此蒙混过关。 玉繁华瞥着上空渐显的弯月,深吸口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三天前是你主动来邀我说,今日游船。见面的时辰地点也是你定的。结果你倒好,让我们等了快一个时辰。” 红衣佳人气息冰冷,站在她身后的紫衣女子漫步而来,柔和的嗓音轻轻响起,“算了繁华,小嫣也不是故意的。” “就是你们老纵着她,才惯的毛病。”玉繁华嘴上不饶人,但神情却柔和了不少。 来人抿唇浅笑,“你还不是。”话落,灯火照亮了她的面容,女子的脸颊白皙温婉,双瞳剪水。柳眉不画而黛,朱唇不点而红。再配上那身白纱紫衣更衬得人恬静贤雅。 岚语嫣如见救星的睁大双眼,“诗月姐!”她跑过去挽住女子的胳膊,甜甜喊道:“还是诗月姐最好啦!” 方诗月笑骂了一句‘贫嘴’,随后对玉繁华道;“花船要开始了,我们快过去吧。文馨还等着呢。” 玉繁华没有说话,视线停留在岚语嫣身上,直到对方乖乖道了歉后才拉着方诗月往码头而去。 一路上方诗月都在帮岚语嫣说话,玉繁华无奈的看着她,“诗月,你就别帮她开脱了。语嫣这不守时的烂毛病我非得给她改过来不可。”说罢,横了一眼慢她们半步的岚语嫣。 许是收到自家表姐的警告,岚语嫣刚扬起的嘴角很快又降了下去,认错态度积极的走到玉繁华身边乖乖听教。 码头附近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船,一盏盏莲花灯在河面上摇曳,夜风卷着轻纱彩带,人们的嬉笑声也不断传来。 方诗月在文馨的搀扶下登上标示着玉王府的船只,“可惜小雨不在,否则那么热闹的游湖她一定不会缺席。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刚教育完人的玉繁华轻抿着茶,“她的性格你还不清楚么,只会有别人吃亏的份儿。何况她前几日还来信跟我炫耀说自己在北越发现了各种美食。” “呵,是她会做的事。”方诗月闻言也坐了下来,接过侍女递来的果盘。别的不忙忙吃的,是邱小雨本人没错了。 两人相视一笑后,玉繁华便示意船手行船,“说起北越,那位和亲公主也快来了。” “这个我知道。”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说话的岚语嫣凑了过来,迎着方诗月好奇的目光道:“我听说这次来和亲的公主,曾是云侯府的二小姐,好像叫....咦,她叫什么来着。” “云溪灵。”玉繁华接过她的话。 “对对对!”岚语嫣拍了拍手,随即又好奇的问,“表姐你知道呀。” 玉繁华垂眸看着茶中倒影,“北越前云侯的二女儿,以庶出身入贵胄圈,后又颇受太后喜爱两次受封,我想不知道都难。”毕竟是能让凤忆初都念念不忘的人啊。 后半句话玉繁华没有说出口,但那微微扬起的眉梢,却引来了岚语嫣的注意,“听起来表姐和她还蛮熟悉的,那等她到了表姐可要跟我们介绍介绍。” 玉繁华秀眉轻蹙,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般,模棱两可的回答道:“再说吧。” 方诗月没有忽略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别扭。“世家小姐能被册封,定有过人之处。” 听到这话的玉繁华眼皮跳了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之前去北越的时候也对她有所耳闻,这位二小姐在百姓口中的风评很有意思。”岚语嫣的神情多了几分神秘。 故弄玄虚的语气成功引起了方诗月的兴趣,“哦?怎么个有意思了,说来听听。” 岚语嫣一看有人接话,随即扬起下巴侃侃而谈,“有人说她依附阉党心思深沉,但也有人说她大义灭亲性情高洁。而其中最耐人寻味的就在于,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这位云二小姐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说到这里,岚语嫣忍不住笑弯了眼睛,“你们说奇不奇怪,一个世家小姐与阉党扯上关系后,百姓们不说她伤风败俗,反倒是夸赞起来。” “竟有这事?”方诗月抬手半掩着唇,眸中难掩惊讶。玉繁华看了她们一眼,正要说话,身后却溅起大片水花。 清凉的水珠哗得闯了进来,玉繁华瞳孔一缩,身体向左边倾倒的同时抬起右手,四溅的水珠瞬间打在那半截红袖上。 坐在左边的方诗月和岚语嫣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在水花溅起的刹那,岚语嫣便将方诗月护于身后,轻搭在腕间的披帛嗖的打向水幕。 “表姐你没事吧!”岚语嫣单手撑着小桌跃了过去。玉繁华甩了甩湿润的袖口,面无表情地向外看去。 平静的湖面上,一艘装潢繁琐的大船稳稳驶过,系有铃铛的水红薄纱夹杂着甜腻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还不等玉繁华追究,对面的船帆里就传来了男子低沉的笑声,“瞧你们怎么撑的船,还不滚过去向玉大小姐赔罪。” 话落,三个侍从便惊慌的跪在甲板上,“小人等不知玉小姐再此,扰了小姐雅兴,还请恕罪!还请恕罪啊!” 玉繁华默不作声,方诗月也不着痕迹的望向舫内。 对面等了半响也不见人接话,于是轻啧了道:“看来你们认错的诚意不够啊。” 张扬的笑声落在侍从耳中,无异于催命的利刃。他们脸上爬满恐惧,头也磕的咚咚作响,没一会儿便见了红。玉繁华微眯着眼,视线从他们身上略过,最后落在船只主人的身上,“左右是桩小事,何况无知者无罪,夜殿下也别为难他们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无知么......” 水红的薄纱从里被人撩开,数名衣着暴露的美人立于两侧。船坊内摆满了各色瓜果、美酒,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半靠在虎皮软榻上,他面如刀刻、五官立体,长相极为英俊。男人懒散的从塌上起身,镶有金丝的玄色锦裳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胸前衣襟大开至腰腹,精壮的身躯毫不避讳的暴露在人前。 “不要脸!”岚语嫣低骂着转过身,方诗月也低下了头欠身行礼,“参见七皇子。” 轩辕夜看都不看她们一眼,笑容阴鸷的盯着玉繁华,“玉小姐就是心善。若换做本王,才懒得管他无不无知。” 玉繁华扶着船栏的手渐渐收紧。平心而论,她并不想让今夜的聚会染上血腥,于是目光轻飘飘的瞥着皇宫的方向,“看来为了筹备迎接凌玥公主的事宜,让大伙儿都疲惫不已。这不,连一向不会说笑的夜殿下,也同我们开起玩笑了。” 方诗月闻言十分配合的掩唇低笑。背对着她们的岚语嫣有些疑惑,那人明显是来找茬的,表姐和他说凌玥公主干嘛? 常年在外游历的岚语嫣听不懂,却不代表轩辕夜也不懂。在帝都这个漩涡中心沉浮了那么久,轩辕夜非常清楚玉繁华话中的警告。他的眼神幽深,片刻后朗声笑起,“不愧是玉王府的嫡出大小姐,本王佩服。” 嘴里说着佩服,可目光却像是要吃人般凶残。玉繁华不躲不闪,“彼此彼此。” 轩辕夜一时语塞,心中恼怒,随手扯了个美人揽在怀中,便头也不回的朝软塌走去。在路过那些侍从的时候,冷斥了声废物,吓的他们又是一阵哆嗦。 无声的硝烟转瞬化为尘雾。 躺回温柔乡的轩辕夜就着美人的手饮下美酒,一双狭长的狐眼上挑着,几滴浅红的酒液从嘴角滑落,经由脖颈流向腰腹。 轩辕夜懒洋洋的朝玉繁华举起酒杯,“玉大小姐,别过。”说完,这艘引人注目的船帆就向前驶去,游船所过之处溅起阵阵水波。 周围的小船们纷纷避让,唯恐挡了贵人的去路。 等船帆驶出一段距离后,玉繁华才缓缓放松手指。方诗月接过文馨取来的干净衣裳,“七皇子仗着圣宠行事嚣张,你可要多加小心。” 玉繁华无所谓的摆摆手,“他针对玉家也不是一两天了。今日难得出来,别为这种人坏了兴致。” “表姐,你就这么算了?!”岚语嫣气呼呼的瞪着轩辕夜离开的方向。玉繁华抬起头,有些好笑的问道:“那你还想怎么样?冲上去打一顿?” 岚语嫣蹙起眉头,似乎在考虑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吓的方诗月连忙开口道:“你可别听繁华乱说啊,她开玩笑呢。殴打皇子可是重罪,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过去的。” “那也不能就算了啊!”岚语嫣不服气,“早知道就任由他教训那几个掌船的了,害我们平白湿了件衣服!”一张可爱的小圆脸都要鼓起来了,方诗月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你光看见七皇子洒了繁华一身水,这么没看见繁华呛的他哑口无言?” “有吗?”岚语嫣不信。 玉繁华深吸口气,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包容和怜惜。岚语嫣被她看得浑身鸡皮疙瘩起,最后还是方诗月看不下去了,好心为她解释道:“七皇子今日本就是来挑衅的,如果任由他杀了那几个侍从。传出去,旁人会怎么说繁华?” “他动的手,关我表姐什么事。”岚语嫣嘟着嘴反驳。方诗月有些无语,玉繁华笑拍着她的肩,“知道为什么我不解释了吗。” 岚语嫣歪着头,新月眼中写满了疑惑。 玉繁华无奈一叹,“玉王府昌盛百年至今,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若因打湿件衣裳就处死掌船人,那明日弹劾玉王府的奏折怕是要堆积成山了。” 岚语嫣沉默了片刻,还是没绕过来,“可那几个人明显就是轩辕夜故意安排的。” “小嫣,你还是没明白繁华的意思。”方诗月轻摇着团扇,“若今夜真的出事了,世人只会说是玉大小姐仗着权势草菅人命。玉王府罔顾圣恩,肆意妄为。” “可他们明明是故意的......”岚语嫣嘀咕着,嫣红的小嘴撅的能挂水壶了。 “没有可是。”玉繁华打断她,“不管那几个侍从故意与否。轩辕夜处死他们的理由是因为他们弄湿了我的衣服。说到底还是在为我‘打抱不平’。” “近些年各皇子争斗不休,皇族与四王十府相互制衡,玉王府更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玉繁华颇为头疼的单手抵额。 方诗月温柔的续上热茶,宽慰道:“如今容世子继承王位,凌玥公主又即将到来,也许这会是个转机。” 这话倒是说到玉繁华的心坎上了,“确实,那个人出现的话,局面必然会变。” 这次换方诗月意外了。“你说的是凌玥公主,还是容王?” 玉繁华神秘的挑挑眉。 岚语嫣托腮等了半天,见她们都不理自己,有些坐不住了。“诶,你们还没说,表姐怎么呛轩辕夜的。” 玉繁华别过头,表示自己不想说话。 方诗月轻点了点岚语嫣的眉心,“你呀,要是把练琴的心思分一点在这上面,繁华也用不着那么操心了。” “诗月姐!”岚语嫣别扭的躲开。 方诗月由着她,“刚刚我和你表姐不是说了么,凌玥公主要来了。” “所以?” “所以在此之前,若传出些不好的风声,定然会影响凌玥公主对帝都的印象。”玉繁华接过话,“两国联姻事关重大,圣上可不希望有纰漏。” “哦~我明白了。”岚语嫣拍了下手,恍然大悟道:“轩辕夜想借刚刚的事为难表姐和玉王府,结果被表姐用同样的方式还了回去。” 看她总算反应过来了,玉繁华还有些欣慰,刚想夸她几句。结果岚语嫣下一句话就呛的她险些一口茶喷出来。 “那凌玥公主还真可怜,人都还没到呢,就被利用上了。” 小姑娘的语气充满了同情,玉繁华到底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吧!” 谁也不会知道,她们正谈论的这位凌玥公主,其实就在距离玉王府船只不远处的一叶扁舟上。 “小姐,要回去了吗?” 月下,身披蓑衣的夜七微扬起头。“少爷和夜九应该已经在别院等着了。” 扁舟内,云溪灵一袭粉衣翩然,白皙的手指拨动着棋盘,清冷的脸颊上擒着浅笑。抬首间,皎洁的月光沁入眼底,将那双如古井般幽深的凤眸镀上银辉。 云溪灵单手托着下巴,眺望着溪河四周熙然的灯火,“不急,难得遇上花船灯会,再多看看。”说罢,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河中央较大的几艘船只上。 夜七像是知道她要看些什么似的,手中长篙轻松一挥,扁舟就靠了过去。云溪灵微垂着眼,神情悠闲的与自己对弈。 河面上花灯点点,喧嚣不绝于耳。 “帝都相较起京都要热闹多了,小姐若是喜欢,以后让王爷多陪您走走。”夜七笑嘻嘻的提议。 “然后也顺带着让你出来玩是吧?”云溪灵轻松的揭开夜七的小心思。夜七笑容灿烂的竖起大拇指,“小姐英明!” 夜七好玩儿,又是个孩子心性。以往在容澜渊身边都是拘着,可自打跟了云溪灵后,他整一跟放飞的小鸟似的。 “行。到时候我让小九和你一起去。”云溪灵故意把话扯到夜九身上,随后夜七那张精致的娃娃脸上就染上了薄红,头扭朝天的嘟囔着,“谁要他陪了。” 云溪灵见状,笑容又深了几分。自从发现了夜七和夜九的关系后,她就特别喜欢打趣他们,“是吗?那我和闻闲说说,把夜九调回........” 嘭!!!! 云溪灵话说一半,就被一阵巨响打断。寻声望去,只见河面上有两嗖客船突然撞到一起,不少人跌入水中。前一秒还嬉笑繁荣的溪河,后一秒就呼救声不断。 “小姐,要救么?”夜七歪头问着,云溪灵轻轻颔首。得到答案后的夜七哼笑着挥舞长篙,凭借深厚的内力和精准的力道,将靠近扁舟的落水者救起后直接推送岸边。 与此同时,岚语嫣也从船上跳了下来,踏着水面用披帛救人。可她高估了自己的体力,来回几趟后,手腕便酸疼不已,一不注意就失了着力点。 眼看就要掉入水中,千钧一发之际,一根长长的竹篙从她身侧划过。岚语嫣单手抓着竹篙,借着这股力道稳住身形。 “好险啊。”岚语嫣松开竹篙。“喂,刚才谢啦。” 夜七拉了拉蓑笠,嗡嗡的回了句‘您客气’,随后就退到船尾安静的扮演着船夫的角色。因为有外人的关系,他打消了继续救人的心思。 岚语嫣环顾一圈。 简单的小船蓬里,除了那个寡言的船夫外,就只有一位身穿粉衣的小姐。“你是哪家的小姐啊?看起来好眼生。”说着就想绕过去打声招呼。 “这位小姐,我家主人不喜人打扰,还请见谅。”褐色的竹篙横放在两人中间,岚语嫣挑了挑眉,“如果我非要看呢?” “您可以试试。”夜七隐于蓑笠下的双眸抬起,半垂在左侧的手指摩挲着。 极致的危险叫嚣着岚语嫣的每一根神经,她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开玩笑,开玩笑。” 夜七嗤笑着低下头,手中的竹篙稳稳横在中间。 岚语嫣何曾被这样落过面子,她撇着嘴望向溪河中还在挣扎人群,想也不想的说道:“把船划过去,救人上来。” 话音刚落,云溪灵捏着棋子的手就顿在半空,夜七则是掏了掏耳朵,思索着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岚语嫣见主仆两都没反应,着急之下便口不择言,“动作快啊!愣着干嘛!” 夜七嘴角抽搐,耐着性子道:“这儿只是一叶扁舟,就算划过去也于事无补。” 岚语嫣不赞同,“你都没救怎么知道!”许是救人心切,她是语气带上了质问,“既然无心救人,那刚刚何必多管闲事。”很显然,她将轩辕夜的事迁怒到了云溪灵和夜七身上。 “你可以现在跳下去。”清冷的声线突然响起,看似温和的语气实则异常淡漠。 “你.......” “送她下去。”云溪灵柔和的话语中不留一丝情面。夜七轻勾着唇角,手中竹篙一挥,直接将岚语嫣‘送’了出去。被这事儿一闹,云溪灵也没了继续游湖的心情,当下就让夜七调头离开。 再说回岚语嫣这边,夜七虽没有伤人之心,但却有教训之意。因而施加在岚语嫣身上的内力,直接将她摔回了玉王府的船上。 “小嫣!”方诗月惊呼着瞪大双眼,文馨和小莹一左一右的将人扶起。 “你这是怎么了,好好救个人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方诗月担忧的检查着她的身体,岚语嫣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的开始告状。起初玉繁华还并不在意,可当她听到对方身穿粉衣,且衣摆绣有玉兰花时,眉头便下意识地蹙了蹙。 粉衣、玉兰、不近人情........会是她吗? 玉繁华凝视着印有弯月的河面默默出神。 第二章 琵琶戏楼 溪河上的小小意外就宛如春日飘散的落花,除了在触水时泛起过点点涟漪外,便再无它迹。 一夜喧嚣过后,清脆的鸟啼声在晨间歌唱,缀满粉樱的花枝上悄悄钻出一只漂亮的白耳画眉,簇簇柔粉中它那深蓝的躯体异常醒目。 鸟儿歪搭着头,乌溜溜的眼睛紧盯着树下的一碟点心。就在它卯住劲儿准备冲下去来一出’勇鸟夺食’的戏码时,身为主角的点心却被人抬了起来。 白耳画眉见点心被拿走,恼怒的扑腾起翅膀。本就被樱花压弯的枝丫彻底不干了,干脆借着它的蹦跶将头上的粉樱抖了下去。娇柔的粉色花瓣簌簌而下,落的满院芳华。 “姐,你快尝尝。”云霖故意抬着糕点从白耳画眉的眼底走过,献宝似的递到云溪灵面前。 雪白软糯的点心还冒着热气,甜腻的香味在鼻尖蔓延。云溪灵对甜食的兴趣向来不大,不过她也不想扫了云霖的兴。 “怎么样?怎么样?”云霖追问。 云溪灵抬头看了看他,咽下口中甜腻,“很好吃。小霖做的真不错。” “那是!”云霖得意的扬起下巴,“我特地去悦来楼找里面的点心师傅学的,味道绝对一流!” 云溪灵看他那么开心,也不由的弯起唇角。悦来楼的点心向来以甜闻名,云霖做的这份比楼里做的还要更甜上几分。她不喜甜食,不过那个人倒是嗜甜的紧。 “小霖,点心还有吗?帮我把它包起来。” “有,我这就......”云霖说到一半察觉不对,“姐,打包点心干嘛?你要出门?” 云溪灵点点头,心中犹豫着要不要把和容澜渊见面的事告诉他。不过还没等她想清楚,云霖就拎着食盒催促她上车,“要出门的话,咱们就趁早。姐,我告诉你哦,帝都的琵琶巷里有很多好吃好玩的。” 白衣少年兴致高昂的说个不停,帅气中又带着可爱的五官显得更加生动。一向板着脸装大人的孩子突然露出了他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淘气,云溪灵欣慰的抿唇笑道:“合着你之前在南秦就是玩儿了。” 云霖笑嘻嘻的扬着脸,上挑的凤眸里写满无辜。云溪灵好笑的屈指轻弹。很快车厢里就传出了姐弟俩的笑声。也就是这么个小小的插曲,导致云溪灵错失时机,以至于造成了后面的尴尬局面。 清晨的琵琶巷内,商贩吆喝、行人来往。虽未至午时,街面上却陆续摆出了各色膳食。刹那间,诱人的香气很快就在街道上蔓延开来。 “几位客官,你们的糖蒸酥酪和莲叶羹....来了。”店小二端着糕点推门而入,热情的声音在门打开的瞬间戛然而止。 雅间里的几位客人虽然都没说话,但屋里的气压却是异常低沉。店小二踌躇的杵在门口,“客官,糕点.......”话还没说完,就遭了两计冷眼,小二害怕的缩了下脖子。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屋中那位文静的小姐为他解了围。“小七,你把点心拿过来。”夜七接过托盘,店小二赶忙将盘子递给他,体贴的关上门。 “你们还要僵持多久?”云溪灵无奈的左右看了看,一张不算大的圆桌上,云霖正恶狠狠的瞪着对面身着紫衣的俊美男子,漂亮的凤眸因为生气而鼓的圆溜溜的,活似一只随时会暴起的狼崽子。 男子对他的挑衅视而不见,神情慵懒的托着下巴,“云儿,你没和弟弟说过我?”低沉的嗓音如焦琴般悦耳。 “呸!谁是你弟弟!”云霖嘭的拍桌而起。“你知道我姐姐是谁么!” 男子哼笑一声,“还能是谁,自然是本王的王妃啊。” “什么?”云霖不可置信的扭头,“你是容澜渊?”怎么可能,零安传回的消息中明明说过,容王身体虚弱重病在床。可眼前这个男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儿有半分病态!多半是来诓自己的,不能上当! 云霖看他的目光中不减审视,“都说容王体弱多病,我观阁下面色红润,也不像是那久病之人。” 容澜渊险些被逗笑了,得亏这小子是云儿的弟弟,否则若换作他人敢这般与自己说话,坟头的草都不知道长多高了。 容澜渊扯下腰间玉佩,大爷似的丢了过去。 云霖下意识抬手,一块成色极佳的汉白玉稳稳落入掌心。说实话,好玉云霖见的多了,区区一块汉白玉还用不着他那么在意。可烦就烦在,他手里的这块和姐姐腰间那块作为文定礼的玉一模一样,上面都刻着容王府独有的标记。 唉,这下想不认都难了。云霖反复摩挲着玉佩,余光偷瞄着容澜渊。好吧,他承认。这个男人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是难得一见的人中龙凤,和自己姐姐倒也般配。但是...要他就这么把姐姐让出去,那是绝对不行的! “现在,能乖乖喊声姐夫了么。”容澜渊剑眉上挑,狭长如狐的眸中戏谑不已。 “就不!”云霖气呼呼的坐到云溪灵身边,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样。 看少年腮帮都要鼓起来了,云溪灵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随后又将自己面前的糖蒸酥酪递了过去。云霖趁机撒娇道:“姐姐,你喂我吃嘛~” 云溪灵被他缠的没法儿了,只好舀起一调羹。云霖故意朝着容澜渊抬了抬下巴。容澜渊嘴角上扬,掩藏于长袖下的右手轻转,云溪灵整个人就落到了他怀中。 “嗯...这糖蒸酥酪确实美味。”容澜渊悠闲的咽下云溪灵手中的酥酪,随后又拿过调羹重新舀了一勺,“云儿也尝尝?” “你!”到嘴的东西被人抢了,气的云霖捏紧了拳头。 容澜渊笑容灿烂的看着他。为了避免这位爷再说出什么刺激云霖的话,云溪灵当机立断的舀了一勺酥酪塞过去。突如其来的甜腻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呛的容澜渊连连低咳。 “云儿..咳...你咳,你谋杀亲夫呢...咳咳。” “让你欺负小霖。”云溪灵白了他一眼,但手还是轻柔的帮他顺气。两人相处间不经意流出的情意,让云霖紧绷的心弦有了缓和。 “算了,看在我姐喜欢你的份儿上,小爷就不和你计较了。”云霖嘀咕着拿过莲叶羹,“不过,休想让我喊你姐夫,你还没通过考验呢!” 白衣少年人小鬼大的说着,容澜渊也任由他挑刺。反正他承不承认的他也不是很在意,“还想吃点其他东西么?” 容澜渊神色温和的抚摸着怀中女子的青丝,云溪灵摇了摇头,按住他环在腰间的右手,凤眸仔细观察着他的面色,一语双关道:“你出来没问题么?” 容澜渊不染脂粉的面孔上少了丝诡艳,多了些君子如兰的风雅。他轻笑着将头放在她肩上,“放心吧,这次出门是得到了药老批准的。何况我还特地易了容。刚刚若不是为了见弟弟,我都懒得摘这面具。”说罢,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赫然出现在他手上。 男人气息平稳并无半分勉强,邪魅惑人的脸上温柔的能滴出水。云溪灵抬眼望去,正好就撞进了那双足以让世间女子都为之沉沦的双眸中。 不得不说,容澜渊生的极美。所谓的龙章凤姿用来形容他在贴切不过。而如今这俊美如谪仙的男人满心满眼都是她,晓是冷情如云溪灵也不可免俗的红了脸颊。 真是个妖孽!她心中暗叹。 “姐!戏台那边要开演了。”云霖唰的蹿到他们面前,两手死死抱住云溪灵的手臂。尚未升起的暧昧被猝然打断,容澜渊周身气息也在瞬间变得冷冽。 云霖仗着有靠山根本不怵,一个劲儿的往外拉。可横在云溪灵腰间的手却纹丝不动。她抬头望去,容澜渊正皮笑肉不笑的俯视着云霖,就连唇角扬起的弧度也略含不屑。 看这两人又有了僵持的征兆,云溪灵干脆从容澜渊怀里离开,两手分别按在他们肩膀上,声音轻柔的说道:“我们安静去听个戏,可以吗?” 话落,两人同时一愣。 容澜渊低咳着站起身,抬手间那张面具已经戴好,“那是自然。”说着,还特意揉了揉云霖的头顶,“你说是吧,弟——弟——” 故意拉长了声线听得人鸡皮疙瘩直冒,云霖强忍着拍开他手的冲动,挤出张笑颜附和。“容哥说得对。”少年笑得倒是亲人,若语气中没那么咬牙切齿的话,想来会更让人信服。 “爷、小姐,该走了。”看了半天戏的夜七提醒道。 “那就走吧。”容澜渊先一步走过去揽住云溪灵的腰,护着人就往楼下走去。落后半步的云霖咬了咬牙,抬腿追了上去,“姐姐,等等我。” 落在最后的夜七和夜五面面相觑。三息后,夜七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夜五沉默的拎起食盒,好心劝道:“收敛点,当心爷听见。” 夜七随手搭他肩上,略带炫耀的说道:“没事,我现在不归爷管。”瞧他那得意洋洋得表情,夜五心中甚是好笑。 戏园内,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等人踏进去就能听到小贩高呼着‘花生、红枣、大杏仁’。还没开场,大堂里就几乎座无虚席了。 夜七和夜五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个靠窗的空处,可听戏的人太多,他们被人流挡在了里面完全没办法去接应人。四处环顾一圈后,夜七一脚踩着长凳喊道:“爷,这边!” 容澜渊寻声望去,视线触及到拥挤人墙的瞬间太阳穴猛跳。他沉下脸异常认真的建议道:“云儿,换个地方吧。” 云霖冷哼哼的挥动衣袖,温和的内力向人墙打去,原本还在推攘的人群松散开来,人群中空出一条不宽不窄、仅容单人行走的小道。 “现在不就能过去了”。云霖转过身轻松的拍拍手。就在这时,邻桌的看客无意间撞倒水壶,滚烫的茶水直直朝着云霖后背袭来。 容澜渊眼疾手快的护住云霖,茶水哗得打湿了大半个袖口,灼热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他像是不知道疼般,低头看着呆呆扑在自己和云溪灵身上的云霖调侃道:“怎么,吓傻了?” 云霖愣愣的眨了眨眼,鼻尖萦绕的冷香使得他涨红了脸。他小心的推开容澜渊护着自己的手,语气别扭僵硬,“谢谢。” “就只有谢谢啊?”容澜渊跟没事人一样,云溪灵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拉着他们穿过人群来到桌前。 “我去买药。”云霖说完就跑了出去,云溪灵见状只得吩咐夜七跟上。靠窗的小桌上,容澜渊甩了甩手臂,美眸擒着薄薄水雾看向云溪灵,“云儿,你都不关心我。” 云溪灵可不吃这美人计,语气平和的反问,“你有被烫伤?” “哈哈哈哈哈,知我者云儿也。”容澜渊长翘的睫羽轻颤,随意的撩起湿袖,白皙的手臂上光洁一片丝毫没有沾到水渍。“不过云儿,弟弟对我意见很大啊。” “是我的错,你的事儿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云溪灵将食盒推到他面前,“不说这些了。尝尝这个,小霖特意做给你的。” “他做的....能吃吗?”容澜渊目光游走于食盒内,惑人的双眸中充满怀疑。 云溪灵半哄着将点心递到他嘴边,“尝尝。” 容澜渊面上犹豫,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启唇。软糯的小团子滑入口中,甜蜜的香味让他满足的眯起眼,“跟爷比手艺是差了点,不过也还能入口。对了,你确定他是做给我吃的?”别以为他不知道,就云霖那个护姐狂魔,不和他抬杠就不错了,还做点心! “做给我的不就等于是做给你的。”云溪灵笑容温和,大半个身体都依在他身上,容澜渊单手环过失笑道:“夫人所言有理。” 戏台上,画着浓墨彩妆的花旦带着精致的水晶头面,捏着兰花指嘴里咿咿呀呀的在台上翩翩起舞。戏台下,看客们拍手叫好,热闹的大堂里充满了尘世烟火的气息。 易容后的容澜渊样貌平凡了许多,但并不妨碍他与生俱来的尊贵。云溪灵一边听戏一边道:“我昨夜见到七皇子了。” 容澜渊挑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云溪灵望向戏台上唱着盛世的花旦,幽幽道:“仅是游船这样的小事都能被皇族用来试探各方态度,帝都的情形可比我想象中复杂。” 容澜渊捏起她的发丝缠绕指尖,“皇族与四王十府本该互相帮衬,可时间久了人心难免就变了。坐在高位的想收拢权力,站在下位的又舍不得轻易撒手,再加上中宫之位空悬多年,皇子间少不得明争暗斗。也亏得容王府早年退了下来,偷得了几年清闲,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 明明是件让人心寒的事,落在他的嘴里倒成了幸事儿。云溪灵心情有些复杂。诚如邱小雨所言,她的出现会是南秦的变数,而受变数影响最明显的一个,就是容王府将会再次踏上权力的舞台。 容澜渊一看她眉头蹙起,就知道这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了。他屈指弹去,云溪灵吃痛。 下一秒,带有薄茧的指腹就轻柔的在她眉心揉搓,容澜渊低沉的嗓音也缓缓响起,“你啊,就是想的太多。就算没有联姻这台事,容王府也一样会重新回到世人面前。爷的脾性你还不知道?要真想隐退的话,又何必大费周折、掩人耳目的去北越寻药。直接跑金銮殿上哭闹一顿不就完了。” 这番话成功逗笑了云溪灵,她眉宇间的阴郁一扫而空,“照你这么说,那我岂不是帮了大忙。”既然容王府无论如何都要蹚这趟浑水,那因她的名义出现确实能省去不少麻烦。 容澜渊宠溺的抱着她,云溪灵敛起眼中心疼,微凉的小手覆在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上,“行吧,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都有我陪着你。” “你敢不陪我!” 两人相处间的温馨,让紧板着脸的夜五也露出了几丝浅笑。 戏园二楼,玉繁华单手托着下巴,轻晃着茶盖,“我说凤公子,楼下是有什么天仙美人么,瞧把你魂儿都勾了?” 一袭蓝衣的俊雅公子摇扇转身,潋滟的桃花眼里盛满风流。凤忆初懒洋洋的依着木栏,目光直直的落在楼下靠窗的那桌客人身上。 玉繁华好奇的走了过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了片刻后抿唇笑道:“哟,是对儿小夫妻呀。合着你看了半天就是在看他们?” 凤忆初没有说话,玉繁华看热闹的心更甚。“不应该啊。你凤大公子是何许人,红颜知己遍布天下,总不至于去羡慕人家小夫妻吧?” 凤忆初眼神难测,“你觉得他们是夫妻?” “很显然。”玉繁华用手肘搭着木栏。楼下的男女举止亲密,怎么看都是对蜜里调油的新婚夫妇。 “眼见未必为实。”凤忆初嗤笑着收起折扇,玉繁华有些莫名其妙,本打算不管的但又想到他那不着调的性子,心中还是放心不下,“凤忆初你可别乱来,人家是有夫之妇。” 走在前面的凤忆初嘴角抽搐,但现在他没空去跟她拌嘴,有件事他必须亲自去确认! 楼下大堂,凤忆初一身华贵的湛蓝玉锦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有眼尖的百姓认出了他的身份,连忙往两边散开,“快看,是凤王府的小少爷!” “哇~他就是凤少爷吗?好帅啊!” “别发花痴了,都挡路了。” 在众人的议论和注视下,凤忆初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夜五面无表情的挡住,“凤公子,我家主人不喜打扰。” 凤忆初微扬眉尾,视线越过他落在云溪灵身上,“我是来找那位小姐的。” 夜五不为所动。 “故人相逢,总不会避而不见吧。”凤忆初手中折扇半开,淡淡的桃花香随之而来。他看似随意的用扇面拍了下夜五的肩膀,夜五便不受控制的往左侧退去。 容澜渊不着痕迹的挡住云溪灵,如狐的眸子幽幽抬起,“凤公子许是认错人了,我夫人可不是你的故人。” 凤忆初笑容渐深,嘴唇微动但却没有出声。若有内力高强之人在场,便会知道他方才是用内力传音。 “据我所知,小灵灵还没有成亲。” 容澜渊眼神深邃,同样传声入密道:“那又如何?你既认出了她,就该心中有数。”随后,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又对云溪灵道:“夫人,你可认识他?” 云溪灵面纱下的红唇抿了抿,清澈的眼眸中透着几分无奈和歉意。许是猜到了她要说的话,凤忆初抢先一步道:“小姐莫要忧心,在下方才是同小姐说笑。” 云溪灵微松口气,放柔嗓音道:“凤公子好生风趣。” “都说相逢即是有缘,小姐不介意和在下拼个桌吧。”凤忆初嘴上是询问,可动作却一点儿不耽误。湛蓝的衣摆一撩,人就坐在了她对面。 容澜渊眉间的笑意隐去,“我介意。”语调平稳的听不出喜怒,“凤公子身份高贵,与我等凡人同桌岂不自掉身价。” 凤忆初像是没听见般,犹自拿过桌上点心,多情的桃花眼倒映着台中央美艳的花旦,意有所指道:“阁下自诩凡人未免就过谦了。就好比这戏台上的人,行头一戴,胭脂一抹,谁能分辨美丑。” “不问自取也是凤王府的家教么?”容澜渊讥笑着敲了敲桌面,雄厚的内力精准无比的打向凤忆初面前的食碟。 凤忆初折扇唰的打开,一阵清风拂过,内力化去。“既是同桌听戏,又何必分的那么清楚。”做成莲花形状的点心安然无恙的放在中间,“再者,好好的莲花酥若是碎了。可惜不说,也枉费了他人一番心意。看来阁下不是惜花之人。” 呦,借着点心来拉踩他了?容澜渊神色自若,亲昵的拥着云溪灵,“世间繁花万千,我独惜一朵玉兰。自是无法做到像凤公子这般,百花皆怜。” “切,你又不了解本少,怎就知本少百花皆怜。”凤忆初冷漠的收起折扇。 容澜渊戏谑的打量着他,“你凤公子的风流韵事在帝都还少么?” 云溪灵见两人明里暗里的针锋相对,本就因闷热烦躁的心就更烦了。她有些逃避现实的把自己埋进容澜渊怀中,轻嗅着他身上溢出的冷香。 凤忆初见状眸中神色渐暗,握着扇柄的手也不自觉收紧。恰巧此时,戏台上的花旦也翩然谢幕,容澜渊二话不说的把人打横抱起,“戏唱完了,我们回家吧。” 云溪灵双手环过他的脖颈,微微颔首。 凤忆初本欲阻拦,可容澜渊的话却让他愣在原地。“凤忆初你非要把事情闹大,惹得云儿心烦?” 凤忆初深吸口气,压下心中酸涩目送他们离开。看了半天好戏的玉繁华慢悠悠的走过来,“没想到,咱们凤公子也有吃瘪的时候,难得。” “不过那两人倒是有趣。”玉繁华回忆着那两人的容貌。男子长相普通但举手投足间难掩贵气,女子白纱遮面,可那双眼睛却是似曾相识....... “会是谁呢?”玉繁华喃喃自语,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凤忆初瞥了她一眼,脸上也恢复了往日的笑颜。玉繁华也没打算去验证猜测,换了个话题道:“话说,你今天叫我来干嘛?” “付钱啊,还能干嘛。”凤忆初理所当然的回答。 玉繁华顿时语塞,但念在今天看了场好戏的份儿上,玉大小姐表示自己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一般见识。 凤忆初隔着人海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紫衣,无声的弯起嘴角,笑不达眼底的默道:闻闲啊....... 第三章 凌玥公主 容澜渊此时还不知道,自己闻闲的身份已经暴露。他前脚抱着云溪灵离开大堂,后脚就在戏楼门前和买药回来的云霖撞了个正着。 “干什么!干什么!谁准你抱我姐姐的!”云霖炸毛,“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说着就要冲上去将两人分开。 容澜渊懒懒抬眼,轻松避开他扑来的手,语气淡淡道:“买个药买大半天,不知道还以为你被人卖了。小七呢?他不是跟你去了吗?” 云霖噎住,停在半空的手指微缩,眼神在短暂的飘忽后恢复镇定,“他在后面。倒是你们,怎么不听戏了?” 话题转移的非常自然,若是换做旁人,多半就跟着他的思路跑了。可现在在他面前的两人,一个是容澜渊,一个是云溪灵。以云霖目前的能力,想在他们两个面前瞒天过海,那无疑是在说笑。 容澜渊墨玉的眸子深沉,而在他怀里的云溪灵秀眉轻挑,两人默不作声的交换了个眼神。 云溪灵顺着云霖的话,“遇到了故人。” “故人?”云霖倏地紧张起来。联姻的鸾轿还尚需两三日才能到达帝都,若是姐姐现在就暴露了身份,肯定免不了流言蜚语。但他又转念一想,南秦中能被姐姐称为故人的,也就只有一个凤忆初吧。 “还好还好,凤大哥的话不打紧。”云霖吐出口浊气,脸上的紧张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容澜渊见不惯他对凤忆初这股亲近劲儿,当下就不高兴了,“你和他挺熟啊。” 一向懂得察言观色的云霖这会儿跟傻了似的,完全看不到他的脸色。仍旧自顾自的掰着手指,“我之前在帝都养病的时候,凤大哥经常来看我、给我带吃的、还带我到处玩儿,我们当然熟了。” 亲昵的语气多少有点故意的成分,可偏偏说话的人满脸天真无邪。搞的容澜渊也不好发作,一时间周身冷气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凌冽冷峻的气息压迫性极大,专程来戏楼听戏的客人也不少。就这么会儿说话的功夫,他们身边就围上了一小圈人。 云溪灵看了眼又在互相较劲儿的两人,心中长叹。就在她思索着怎么缓解气氛的时候,夜七及时赶到。他拎着一袋子热腾腾的小食,看向云霖,“小少爷,刚刚你.....” “我刚刚说的那些东西你都买齐了呀。”云霖收回和容澜渊对峙的视线,笑着打断夜七。“真是辛苦你了。” 夜七面露疑惑,视线不断在他和容澜渊的身上游曳,看两人一幅笑不达眼底的模样。他内心挣扎片刻,果断退出战圈,寻了个安全的位置站定。 云溪灵余光瞥着聚拢的人群,环在容澜渊脖颈上的手轻轻一动,“我们走吧。” 容澜渊轻嗯,双眸漫不经心的瞥向那些还在看热闹的路人,冰冷的目光扫过,路人不自觉转头躲闪。恰好此时夜五也驾着马车从后院绕了出来,容澜渊抱着云溪灵坐进车厢。云霖翻身骑上旁边的白马。 夜七伸着懒腰慢悠悠的坐到夜五身边,手中泛着香气的袋子往中间那么一搁,大爷似的翘起二郎腿。夜五手中长鞭甩落,随着清脆的蹄声响起,马车驶出街巷。 五日后,仲春月,正值万杏芳华。 粉白夹杂的杏花迎街而立,修长挺拔的枝干交错半空,花朵们一个个舒展着筋骨,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世人。 温暖的阳光从天幕落下,细碎斑驳的光点在地面上闪烁。清风拂过树梢,拉着花叶齐声歌唱,时有时无的沙沙声也似在为远道而来的客人送上祝福。 直通皇宫的旭阳街上,轩辕明正向温御介绍着帝都的人文风情。而在他们身后跟着一条长长的队伍,队伍中心有一顶极尽奢华的艳红色鸾轿,鸾轿两侧分别有数十个侍女和嬷嬷随行。以鸾轿为界,前方是南秦皇室迎亲的侍从军马,后方是北越新皇派出护送公主的士兵将领。靠近鸾轿前后的,则是以云霖和墨莲为首的一众亲信。 远远望去,队伍壮观浩荡,嫁妆红箱更是长的看不到尽头。 “哟,这就是北越过来的公主啊,真气派!” “瞧这里三层外三层的,比当初顺和公主出嫁还壮观呢!” “快看快看,那个和四皇子说话是不是御小将军!!!” “别说,还真是。没想到竟然是他来护送公主。” “唉唉唉,我可听说了,这位嫁过来的公主可是大有来头!不但太皇太后亲自为她置办嫁妆,就连墨帝、皇后、太上皇、太后都给她添了礼。” “那么大架势?这位公主到底是谁呀?” “墨帝的义妹,北越新册封的凌玥公主,云溪灵呗!” 两旁百姓们的议论声不断传来,听着他们说嫁妆怎么怎么气派的,端坐在鸾轿内的云溪灵不经莞尔。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别说是这些百姓没见过,就连她自己起初都吃了一惊。一般来说,女子出嫁娘家能给出六十四抬的全抬就已经很不错了,可太后足足给她翻了一倍,额外还有各宫娘娘的添礼,若真要细算的话,恐怕还远不止一百二十八抬。 云溪灵摩挲着腕间赤血温凉的身体,听着外面百姓不断响起的惊叹,心中泛着暖意。她知道,太后为她准备这些嫁妆,当真是费了心。 试想,一个随便被推出来联姻的公主,和一个深受皇家恩宠且十分看中的公主。这两者间的地位可是天壤之别。尤其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要想在南秦过得如鱼得水,也少不了要费些精力。 “我不在的时候,没人察觉出异样吧。”云溪灵收敛心神,将目光落向她身旁褪去面具的蝴蝶。 蝴蝶摇摇头,“路上有莲大人和御小将军作掩护,倒是无人察觉。不过前几日来了一封信。”她说着,将信函从腰带夹层中取出。 云溪灵接过翻看,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下。 “是出什么事了吗?”蝴蝶问。 云溪灵睫羽轻眨,水润的双瞳中凝聚着浓雾。“算不上大事。”说罢,她把信递给了蝴蝶。 这封信是青璃寄过来的,上面简单的写了些近期北越的变化,以及青浅身体恢复的情况。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唯有一条,让人有些意外。 “秦沐风死了?”蝴蝶蹙起眉。 “你比较偏向是人为?还是他受不了折磨自尽?”云溪灵神情淡然,腕间的赤血不甘寂寞的探出头来,一双亮晶晶的竖瞳盯着她的手指来回转动。 “人为。”蝴蝶放下信件,不假思索的回答。 云溪灵抬眼。 蝴蝶又道:“属下与他接触不多,但就几次照面下来,属下不觉得他是个会自寻短见的人。”若真是,早在被抓的时候就抹脖子了,何苦要等受了几月折磨后再咬舌自尽。“不过他被关押的地方少有人知,而且叛军也尽数伏诛,属下不明白,究竟是谁要费那么大力气,去杀一个废人。” 蝴蝶手点着信件,严肃的脸上露出不解。 云溪灵逗弄着赤血,樱唇微弯意有所指道:“说不准,有人看他活着碍眼呢。” 蝴蝶莫名,蹙起的眉头又紧了几分。 “先把信收起来吧。” 云溪灵不在意的说着,抬手挑开窗沿上的红缎。明媚的阳光唰的窜了进来,照的她腰间玉佩莹亮通透,借着空隙朝外望去,富丽堂皇的殿宇映入眼帘。 红墙绿瓦映着树影婆娑,碧水长庭揽着万杏繁花;早已等候在侧的宫娥婢子们,井然有序的向着队伍行礼。走在前方的轩辕明和温御同时收紧缰绳,轩辕明往前了几步调转马头,对温御道:“御,这些人是专门服侍公主的,一会儿直接跟鸾轿去华羽宫。随行的军士们另外单独安排了别院。” 温御对此没什么意见。很快队伍被分成了三组。南秦负责迎亲的队伍跟着两位太监从西门离去,剩下的北越军马直接前往皇宫别院。 跟在鸾轿旁的云霖驾马来到温御身旁,“御哥哥,姐姐说嫁妆箱子也随军先放置在别院。” 轩辕明侧头看去,温御如兄长般的揉了揉云霖的头发,“好,那就让他们一道过去。”说完后,又看向轩辕明,“明殿下,不知别院内空房可够?” 轩辕明略微思索了几秒,“应当是够的,只是这东西贵重,放别院的话,还需请示父皇加派人手。” “不用那么麻烦。”不知何时来到前面的墨莲笑道:“既是王妃的嫁妆,容王府自会派人前往看护。就不必惊动陛下了。” 墨莲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并未压小,轩辕明看了眼无动于衷的鸾轿,心下了然。既然嫁妆的主人认同了墨莲的做法,那他就不多管闲事了。 “行,那就交给你了。”轩辕明说完,抬手示意身边护卫陪同北越队伍前往别院,墨莲打马来到鸾轿边,弯腰对着里面的人低语了几句,之后便跟着嫁妆队伍一同调头。 等他们离开后,宫道上的人就少了大半。侍女们依次起身,当头领事的姑姑对轩辕明笑道:“四皇子,陛下吩咐了,请您和御小将军前往御花园品茶。” 轩辕明微愣,“现在吗?” 姑姑点头。 轩辕明神色隐晦。不应该啊,他们从北越奔波而来。照理说,都是先安排人休整,然后等到晚宴的前三个时辰才会召见。今天怎么那么突然? “御,你看要不我们先过去?”这几月的相处,早让轩辕明视温御为好友,尽管不愿违背南秦皇的旨意,但他还是打算征求一下温御的意见。 传话的姑姑闻言也看向温御,素净的脸上透着几分担忧。温御看出她的紧张,也不为难,转身对着云霖嘱咐,“小霖,照顾好你姐姐。” 云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御哥哥放心。” 温御嘴角浅浅弯起,轻踢马肚与轩辕明同行。 领事姑姑目送着他们走远,转身对鸾轿做了个请的姿势。“陛下特意安排了华羽宫供公主休息,各位这边请。” 云霖收起脸上的笑容,一马当先的走在轿前。鸾轿平稳的穿过宫道,拐了三四个弯后渐渐停稳。 领事姑姑上前三步,恭敬的对着鸾轿内的云溪灵道:“华羽宫已到,还请凌玥公主落轿。”说罢,便带领着一众宫女太监们跪下。 众人齐呼,“奴才等恭迎凌玥公主。” 鲜红的帘幕从里面撩开,一袭红衣华贵的云溪灵出现在众人面前。云霖翻身下马亲自来到轿前,对她伸出右手。蝴蝶侧身将位置让开,任由他抢去自己的分内之事。 云溪灵含笑将手搭在他掌心,借着云霖的力走下鸾轿,绣有玉兰云纹的艳红裙摆铺落在地。云溪灵对着跪拜于地的众人抬了抬手,“都平身吧。” “谢公主。”宫女太监们谢恩起身。 领事姑姑似有若无的打量着云溪灵,眼中闪过惊艳。这位凌玥公主的长相虽算不得倾国绝色,但那周身气质清冷,凤眸流转间如被云雾笼罩的寒潭,既幽静又神秘。 看起来是个文静乖巧的孩子。 琼苑心中对云溪灵有了个大概的定义,她压下心中的思量,毕恭毕敬道:“凌玥公主,奴婢是皇后娘娘专门派来服侍您的琼宛,往后若您有何吩咐,直接知会奴婢就好。” 姜皇后身边的人么..... 云溪灵眼波流转,如玉的脸上甚是温和,“那就麻烦姑姑了。” “不麻烦不麻烦。”琼宛笑着摇头,抬手指向华羽宫的四周,轻声道:“华羽宫分东西两殿,公主和您的贴身婢女暂居东殿。御小将军和这位少爷则暂时居住在西殿。两殿间连通的宫门会在每日的巳时开启,酉时关闭。这两个时间点请贵人们定要切记,若是错过了时辰,宫门关闭,对大家影响都不好。” 琼宛轻柔的语气中暗藏着警告,画着淡粉胭脂的眼睫下不时会闪过极淡的轻视。负责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们在琼宛的示意下,分别上前帮忙,将贵人们的物品送往东西两殿。 云溪灵在蝴蝶的陪伴下踏入东殿,琼宛见她似乎对殿宇及周边环境很感兴趣,心中那股高人一等的情绪又涨了起来。她眼含包容的提议道:“帝都宫殿建筑宏伟,其中不乏各类奇花异草,公主若是喜欢的话,等用过午膳,奴婢带您四处逛逛?”刚好也可以趁这个机会探探她的口风,以便完成皇后娘娘交托的任务。 琼宛心中的算盘打的劈啪作响,云溪灵轻飘飘的地瞥了她一眼,脸上笑意渐浓。 琼宛是姜皇后身边的人,与其说是来伺候她的,倒不如说是姜皇后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 “小姐,要属下把人赶走吗?”蝴蝶很了解云溪灵的脾气,自己这位主子惯是讨厌被人监视的。 云溪灵嘴角轻弯,神色宁静的看着被不断端上桌的佳肴,“不是她,也会有别人。暂且先留着吧。” 两人的交谈声压的很低,又加上视线一直停在菜肴上,琼宛也没太在意,只当是这北越来的公主见识浅薄,区区几盘菜也值得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 “公主尝尝这道醉鸭,是咱们宫中的特色。”琼宛体贴的为她布菜,碰巧从西殿放完东西的云霖走了进来,他瞥了眼琼宛暗藏轻视的笑容,凤眸中滑过讥讽。 “行了,这里用不着伺候。都下去吧。”云霖一坐下就开始赶人。琼宛微直起身,余光扫了眼神色温和的云溪灵,捏着筷子的手轻轻放下,“那奴婢等在外面候着,公主和小公子慢用。” 说完,琼宛就领着人退到东殿门外。没了这些生人在眼前晃悠,云溪灵和云霖也吃了顿轻松的午饭。 膳后,云霖留在华羽宫整理东西。云溪灵和蝴蝶则跟在琼宛到花园游赏。琼宛一路上都在耐心的为她讲解,云溪灵安静的倾听,偶尔还会回上几句。 这样宁静温软的性子更加深了琼宛心中的认知。她看似不经意的与之攀谈,“公主远道而来,可还吃得惯这儿的饭菜。南秦口味儿重,若是公主有不合口的,要不奴婢为您去请个北越的厨子?” 云溪灵神色不变,“还好,也不用......” 还不等她说完,琼宛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瞧奴婢这性子,公主此番前来是与容王联姻,日后的饮食起居也有容王照料,虽说世子殿下刚继承王位不久,但想来他是不会让公主受委屈,倒是奴婢瞎操心了。” 像这样说一半藏一半的话,最是引人遐想。 云溪灵目前还不想破坏自己温柔娴静的形象,干脆就如了她的意,顺着话问道:“姑姑何出此言?” 果然是个不知内情的。 琼宛眼中神色骤闪,随后惋惜的叹道:“哎,公主有所不知,世子殿下是个命苦的。早些年一场意外,使得容王和王妃离世,偌大个王府就独独留下世子一人。虽说他世袭了王位,可到底避世多年,府里人烟稀少,朝中也没个能说上话的至交好友。这么些年来,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姑姑说的这些,明殿下在闲聊中也与我提过。”云溪灵扮演着那个对自己夫婿充满好奇的小姑娘。“他还告诉我,因为容王体弱,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府中调养。也正因如此,帝都里有关他的流言不少,但那些都是世人谣传。容王本质上,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琼宛留意到她微微泛红的脸颊,莞尔笑道:“四皇子说的没错。那些传言公主全当个乐子,听听也就是了,切莫当真。想当初皇上和娘娘就是想到了这点,这才专门派了四皇子前往北越。” “这话怎么说?”云溪灵抬手拂去肩上落花。 琼宛轻笑,“公主久居北越,不了解帝都状况。听到那些传言,难免会对容王产生抵触。所以这桩婚事能成,派去接亲的人选就至关重要。四皇子从小在娘娘跟前长大,为人严谨守礼,由他去接您最为妥当。若是让个爱玩儿又随性的皇子前去,只怕还不等容王求娶,公主您就被他们给吓的不敢来了。” 带有打趣意味儿的玩笑话,确实很容易获取他人的好感。云溪灵也如她所想般的露出了笑颜,“这么说来,我能与容王结缘,还真是要谢谢陛下和娘娘了。” 眼看目的达到,琼宛就不在继续这个话题,她指着不远处的一汪碧池道:“公主你看,前面就是落霞池,可以游船赏荷,也可以去池中心的亭子歇脚。咱们要过去看看吗?” 云溪灵浅笑颔首,琼宛高兴的将人带了过去。三人刚走到亭中还不等坐下,耳边就传来了哗哗的水波声。云溪灵寻着水声望去,摇曳着芦苇莲叶的池面上隐约可见一条小船。 第四章 亭心戏言 用杉木打造的小船简约精致,灰褐色的船身上没有过多装饰,仅有两抹薄纱挂于船篷前后。春风拂来,撩起了素白轻纱,也吹皱了满池碧波。 小船平稳的划过水面,薄纱顺着风势往后方飘扬。云溪灵半依着亭栏,柔和的凤眸深处沉淀着常人无法察觉的冰寒,“午时游船赏荷,当真是风雅。” 琼宛转身从宫人手中取过茶具。提前沁凉的水柱从青玉瓷口中流出,她头也不抬的笑道:“那是五公主和八皇子在收集莲叶。” 云溪灵眼神氤氲,心中快速调出这两人的信息。五公主轩辕鸾,长相清冷妩媚,但性格却是不输男儿的潇洒大方。因她是本朝内唯一的公主,生母又是位同副后的倾皇贵妃,故而深受圣恩。在帝都内,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纵使狂妄如轩辕夜、肆意如凤忆初也不会轻易去招惹。 而相比之下,八皇子轩辕鑫就显得简单了不少。他的生母宁昭仪虽出身十府之一的薛家,但其人腼腆喜静,在宫中也是深居简出、鲜少露面。轩辕鑫继承了她鲜眉亮眼的外貌,却没有继承她娴静内敛的脾性。相反,从小就是个胆大包天主儿,性子张扬不懂收敛,做事也风风火火的经常不顾后果。 根据云溪灵所掌控的信息来看,在一众皇子中,轩辕鸾和轩辕鑫二人的关系确实较为亲密。他们会结伴游湖也并不稀奇,但怪就怪在如今是盛午时分,这顶着大太阳的收集莲叶,多少是有些不合时宜的。 云溪灵收回目光,抬手接过蝴蝶递来的凉茶,小酌一口,茶香在唇齿间蔓延的同时一股清凉之气也流遍全身。她凤眸一亮,颇为惬意的呼出口气。 琼宛抓住这个时机打开桌上小罐,云溪灵扫眼瞥去,里面放满了上好的银山针叶与香甜的蜂蜜。 “公主觉得这茶如何?”琼宛自信的笑问。 “甘甜可口,回味无穷。好茶。”云溪灵是喜好品茶之人,对于好茶,她从来不会吝啬夸赞。 “公主喜欢就好。”琼宛说着取过一方木盒,“蝴蝶姑娘,这盒中是已配好的茶叶和蜂蜜,你带回去,公主若是想喝了,你直接取出冲泡即可。” 蝴蝶双手接过道了声谢。 与此同时,木船也在距亭心不足两米的位置停住。素白的薄纱被人拉开,一个身着水绿圆领袍的少年从篷内探出头来。 云溪灵垂眸望去。沐浴在阳光下的少年容貌清秀,长发高束,鬓间系着条绣有竹纹的淡雅抹额。少年侧歪着头,一双乌黑的眼睛炯炯有神,“你就是北越来的公主。” 云溪灵秀眉上扬,心知这个满身傲气的少年便是八皇子轩辕鑫。 船头上,轩辕鑫双手抱于胸前,眼尾向上挑着,在一番仔细的端详后兴致缺缺的瘪了瘪嘴,“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少年的语气够轻视,说的话也够直白。 一时间,亭心周遭静的恍若只余潺潺水波。随行的宫人纷纷垂下脑袋,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同时眼睛也控制不住的往云溪灵那儿瞟,赫然一副等着看热闹神情。 琼宛见大伙儿都或明或暗的盯着这边,浅红的双唇似乎弯了弯。果然,将凌玥公主游园的消息透露出去,是个极为正确的决定。她现在特别希望这位向来自大张扬的八皇子,能把事情在闹得大些,这样她便可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岂不乐哉。 当然,琼宛盘算的是很好,可她和那些想看热闹的宫人们一样,都忘了件事。那就是,闹剧要进行下去的前提是云溪灵肯配合。但云溪灵是什么人呀?当初大夫人和云溪雅给了她多少难堪,她都能心平气和跟她们相处。如今又怎会为了旁人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失了分寸呢? 所以,那些想要看她笑话的人,注定是要失望的。 云溪灵转过身,从容大方地朝着轩辕鑫点了点头,“八皇子。” 白苇环绕下的红衣女子神色柔和,看向轩辕鑫的目光中也包含着大人对孩童的包容和放纵。 轩辕鑫料想过云溪灵的诸多反应。其中包括她会尴尬不已,亦或是恼羞成怒。但独独不该是这种态度。 对方的不在意和包容显得他像个闹脾气的小孩,这让轩辕鑫很不喜欢。他抱于胸前的手放了下来,乌黑的眼眸滴溜溜的转着,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他单手叉腰,桀骜不驯的哼道:“不错啊,算你还有些见识,知道本殿下是谁。” 强装成熟的模样逗的云溪灵险些失笑,她轻咳了咳,正要说话时,身后便传来男子低哑的笑声。 “八弟,凌玥公主远道而来,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啊。” 轩辕鑫闻声沉了脸色,有些不太情愿的喊了句,“三皇兄。” 云溪灵回头望去,石桥上有一高挑男子正漫步而来。他五官端正,挺鼻薄唇。身穿银灰宽袖的暗纹长袍,腰束玉带,腰间还系着块价值不菲的冰种翡翠玉佩。行走间,玉佩与袍上暗纹互相交映,使得本该低调的灰色也多了几分奢华。 男子的衣着华贵,可气质上却是强差人意。离得近了,云溪灵便发现此人身型消瘦,一双三角眼中盘踞着情欲。从面相上不难看出,这是个沉迷酒色、纵情风月的人物。 亭心内,琼宛带领着宫人们朝男子行礼。从他们的称呼中,云溪灵也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南秦皇的第三子,轩辕胥。他的母妃是位列四妃中的贤妃,母族为十府前三的陆家,势力强大,朝中亲信不少。而早些年贤妃又做主,让他娶了十府中的夏家嫡女为侧妃。平心而论,这个人的后台不容小觑。 轩辕胥边走边盯着云溪灵,言语轻挑的说道:“八弟向来心直口快,本宫在这儿替他向公主赔个不是,公主可别在意啊。”嘴上说着道歉,可脸上没有丝毫歉意。 轩辕鑫白了他一眼,将自己的不喜表达的淋漓尽致。 “三皇子严重了。”云溪灵神色平静,有意错开对方过于灼热的视线。 “哪里哪里,公主如此佳人,自当被人捧于手心呵护。”轩辕胥说着就想靠近,他那过于侵略的眼神,使得一旁看戏的琼宛抿起唇。 “三皇子真会说笑。”云溪灵退了两步,有意保持着距离。但轩辕胥依旧不管不顾的向前,云溪灵凤眸渐凉,余光瞥了眼他前方凹凸的地面,友善的提醒道:“地面不平,三皇子可要留意脚下。” 轩辕胥哈哈一笑,并没有把话放在心上,“初次见面公主便对本宫如此挂心,当真叫本宫欢喜。” 琼宛心知轩辕胥的脾气,生怕他真冒犯了云溪灵,连忙笑着取过瓷壶要为他倒茶,“胥殿下,这是新摘的茶叶,你尝尝。” “滚开。”轩辕胥仗着靠山大,也不给琼宛面子。嫌弃的甩袖,瓷壶啪的一声碎在地上,混合着蜂蜜的茶水也四溅开来,琼宛更是被推的重心不稳,身体摇晃间还碰翻了罐蜂蜜。 “蝴蝶快扶住姑姑。”云溪灵边说边给蝴蝶暗示。 蝴蝶心中了然,她一把拉住即将掉下水的琼宛,将人妥善的扶到石凳上坐下,“姑姑没事吧。” 琼宛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眼含谢意的摇摇头。“还好,多亏蝴蝶姑娘出手相救。” 蝴蝶腼腆的笑了笑,转身回到云溪灵身边。轩辕胥嗤笑一声,琼宛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的劝道:“胥殿下,凌玥公主是贵客!” 轩辕胥不以为意,大步踩在被茶水和蜂蜜浸湿的地面上,自诩风流的朝云溪灵伸手。云溪灵眼睫微动,蝴蝶随即抬手挡在前面。紧接着,淳正的内力就顺着她的手心打了出去。 轩辕胥一时不察,被内力震的退出三四步,右手小臂也在微微抽搐。他狼狈的稳住身体,震惊瞪着蝴蝶,“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宫动手!” 蝴蝶连连摆手,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没..没有,没有啊。属下刚刚只是一时心急,就轻轻推了一下。怎知三皇子突然朝后跌去,属下也被吓的不轻呀。”她磕磕绊绊的解释着,脸上混杂着焦灼与茫然。“小姐,属下真的没有伤三皇子,真的就只是轻轻推了一下。” 听那都快带上哭腔的声音,云溪灵心中为蝴蝶鼓起了掌。真不愧是容澜渊培养出来的,演技一个赛着一个的好。瞧蝴蝶平日里那冷冰冰的,哪诚想扮起无辜来也是这般厉害。 云溪灵敛起笑意,半是无奈半是维护的安抚道:“别慌别慌,大家都知道你没有伤人。” 蝴蝶吸了吸鼻子,双手不安的捏着裙摆。 “什么叫大家都知道?”轩辕胥不善的反问,“公主是在睁眼说瞎话吗,就算你要偏袒自己的侍女也别用那么蹩脚的理由。” 还大家都知道,大家都知道什么了! 云溪灵也不在意他的嘲讽,唇角浅浅一弯,“首先,是三皇子失礼在先,蝴蝶不过护主心切绝非有意冒犯。其次,三皇子口口声声说她伤了你,请问是伤在了什么地方?” “当然是.......”轩辕胥话说一半,突然想起亭下还有个看热闹的轩辕鑫,一时间到嘴边的话就说不下去了。其实蝴蝶打的那下没用多少力,他除了最开始那会小臂发麻外,也没有其他损伤。虽然自己可以揪着手臂的事儿发难,但当着那么多下人和轩辕鑫那个兔崽子的面,说自己被个女人用内力震麻了手臂,那不是笑话嘛! 不行,这件事不能说出去! 轩辕胥紧咬着牙关,神色扭曲。 “是什么呀三皇兄,你说出来,八弟我帮你讨公道。”轩辕鑫故意刺激他。 轩辕胥掩藏在宽袖下的拳头攥紧,内心深呼吸了好几次后,勉强挤出个笑容。“也没什么,就是被推了下。” “害,就这啊。”轩辕鑫笑容讽刺的抱手,“刚刚看皇兄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伤的多严重呢。原来就只是被推了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后三个字他说的极轻。 轩辕胥看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中才压下的火瞬间高涨,他想也不想的冲着蝴蝶吼道:“来人,把这贱婢拖下去掌嘴!” 宫人们犹犹豫豫的不敢上前。 “蝴蝶一个姑娘家那儿有那么大的力气,三皇子自己不小心踩滑,还要将罪责怪到他人头上吗?”云溪灵笑容清冷,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指着地面说道:“还记得前不久,我曾提醒过三皇子,地面不平留意脚下。” 众人随之望去。许是之前打翻茶水的缘故,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赫然印有几个杂乱的脚印,在看轩辕胥的鞋底,上面也粘了不少茶渍。如此一来,事情也就清楚了。 于情于理,问题都出在轩辕胥的身上,和蝴蝶真没太大关系。 “你....这个.....本宫....” 轩辕胥简直要被气死了。是,他是对云溪灵图谋不轨;也确实是踩到了那块凸起的地面,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是自己踩滑的,蝴蝶确确实实是对他出了手,不然他也不至于那么狼狈。 可偏偏这事他又解释不了。茶水和蜂蜜是因为他的关系打翻的,他又自己踩在凸面上,蝴蝶就算推了他,也是因为他出言调戏云溪灵。 这说来说去,左右他都占不到理。轩辕胥现在算明白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瞧他气的脸色铁青,轩辕鑫顿时大笑,“得了吧三皇兄,你对公主不敬,公主都还没和你计较呢。你好意思去为难人家侍女么。” “轩辕鑫!你怎么和皇兄说话!”轩辕胥铁着脸。 轩辕鑫无所谓的歪歪头,笑的天真无邪,“我说的是事实呀,谁叫你出言轻挑的。你说本殿下说的对吧,凌玥公主。”说着他又把矛头引到云溪灵身上。 云溪灵笑容不变。 轩辕胥忍了又忍才堪堪维持住自己高贵的姿态,便宜没占到还被人落了那么大的面子,致使他心中越发的不甘。在怒火的影响下,便口不择言讥讽道:“不就是父皇为那个病秧子选的王妃嘛。” 话语落地的刹那,云溪灵平静的凤眸中骤然卷起风暴。在他人都没察觉的时候,眼底刺骨的寒意一晃而过,如蜻蜓点水般触之即散。 “三皇兄慎言!”船篷内突然传出女子悦耳的声音。 清脆动听的声音使轩辕胥身体僵硬,冷静下来后也意识到自己差点冒犯了上面那位。他后背一阵发凉,愤愤的朝着云溪灵丢下句狠话就甩袖离去。“哼!但愿你见了那个病秧子以后,还能保持这份从容。” “三皇兄回见。”轩辕鑫高兴的朝他的背影挥手,坐在船篷内的轩辕鸾无奈的摇了摇头,被轩辕胥这么一搅合,她的兴致也散了。“小鑫,我们回去了。” “好咧!” 平白看了场好戏,使得轩辕鑫心情大好。他在钻进船篷前难得好态度的说道:“别怪本殿下没提醒你。轩辕胥就是那个烂脾气,你招惹不起。下次再见到他记得躲开。另外他虽然话说的难听,但有一句没说错。容王确实是个病秧子,所以你也别太指望他能护得住你。” 说罢,头也不回的就坐进了船篷内,这一次轩辕鸾没有再出声制止,掌船的宫人对着云溪灵弯了弯腰后便撑着长篙离去。 回到船篷内的轩辕鑫并不知道,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云溪灵的笑容中也多了几分难辨的意味。等木船驶出视线范围后,亭心渐渐恢复了平静。 琼宛即是尴尬又是愧疚的站起身,二话不说的走到云溪灵面前就要跪下。 云溪灵双手扶住她,故作不解道:“姑姑这是作甚?” “凌玥公主,今日这事儿都怪奴婢。”琼宛自责的抬起头,“若奴婢不带您来落霞池赏景,您也不会被两位殿下为难。” 为难么?云溪灵神情清浅,看着也不生气。 “姑姑严重了,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几位殿下的出现也就是个巧合。至于其他的,我都不放在心上了。姑姑又何必介怀。” 所谓的知书达理、大家闺秀说的就是此刻的云溪灵。 琼宛欣喜不已的拉着她,口中夸赞的话更是不带重说。云溪灵对这种目的性过强的夸赞谢绝不敏。她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甚为惋惜的看着打翻在地的茶水,“可惜了这壶茶了。” 琼宛无奈的叹了叹,示意宫人来打扫。“公主,这日头越发晒了,咱们回去吧。” 云溪灵点了点头,绕过满地的狼藉从石桥走去。就在这时,几只小巧的蜜蜂从她裙边飞过,云溪灵低头看去,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裙摆上也沾了不少蜂蜜。 “公主小心些,别被蜜蜂蜇了。”琼宛小心翼翼的拉着云溪灵避开蜜蜂,又对着宫人道:“赶快先把地上的蜂蜜处理了,不然一会儿蜜蜂更多了。” 打扫的宫人赶忙点头,手下动作利索。 云溪灵轻瞟了眼还在亭心飞舞的蜜蜂,“宫中可是有蜂巢?” “公主聪慧。”琼宛抿唇一笑,“实不相瞒,方才赠予公主的那些蜂蜜,就是从蜂巢中现取的。” “难怪蜂蜜色泽上佳、轻滑润口。”云溪灵似乎颇有兴趣,“我瞧着蜜蜂寻味而来,想必蜂巢是在附近吧。” 琼宛也没有多想,指着落霞池的右侧,“是的,蜂巢就在落霞池与听风楼的中间,离这儿挺近的。” “原来如此。”云溪灵说罢,交合在腰前的双手轻轻摩搓。 回华羽宫的路上非常顺利,琼宛将人引回东殿后,便去安排晚膳的事宜。临走前,云溪灵还特意吩咐了她多寻些书来,自己闲暇时可以翻看一二。 “诺。”琼宛欠了欠身,离开。 等人离开东殿后,云溪灵便在蝴蝶耳边低语了几句。蝴蝶微微勾起嘴角,“小姐放心,属下保证办妥。”说罢,人就转身离开。 “姐,你那么快就回来了?”蝴蝶前脚刚走,云霖就走了进来,“怎么没多逛逛?” “出了点小事,就先回来了。” 云霖挑了挑眉,云溪灵轻描淡写的把落霞池的事说了出来,云霖双手杵腮,漂亮的凤眸时不时的眨一下。就在这时,宫女轻敲了敲门,“回禀公主,御小将军来了。” 云溪灵抬头看去,“请他直接进来吧。” 话落,温御就走了进来。云霖半塌的腰板瞬间挺直,他乖巧的给温御腾了个位,兴致勃勃的问道:“御哥哥,南秦皇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呀?” 温御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那么好奇啊?” 云霖用力点头。 “也没什么,就是说了些有关晚宴的安排。”温御含笑接过云溪灵递过来的茶,“灵儿,南秦的接风宴被设到了听风楼举办。” “听风楼?” 云溪灵这边还没说话,云霖那边就坐不住了。“凭什么呀,往日的宴席都是在未央宫举办,怎么到我们这儿就变听风楼了。”御哥哥和姐姐不知道这些,但是他知道啊!换在听风楼设宴,这是要作践谁啊! 云霖板着张俊脸,全身充斥着冷气。 云溪灵和温御好笑的看着他,前者安抚道:“你先别急,听御兄长把话说完。” 云霖不是很买账的噘起嘴。温御屈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又道:“南秦的陛下没有要欺负你姐姐的意思。只是容王大病初愈,吹不得风也受不得喧闹。陛下这才特意叫我过去,亲自解释了原因。若在未央宫大肆操办,容王的身体吃不消。而在听风楼的话,除去我们和容王外,就只需宴请几位皇族和朝中重臣。听风楼的环境清雅,参加宴会的人也都是朝廷里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样一来,既为灵儿接了风,也照顾到了容王。” “情理之中。”宴席设在听风楼,于云溪灵而言简直是意外之喜。 温御轻轻一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云溪灵莞尔,眸光瞥见温御脸上难掩的疲惫,柔声道:“现在正值晌午,兄长多日劳累,不妨先小憩片刻,养养精神。” 温御揉了揉眉心,“还真是瞒不住你。行吧,我先去睡会儿,你们有事的话就来叫我。”说完,起身往西殿走去。 “哼,什么大病初愈、身体不好全是骗人的。”知道真相的云霖在一旁小声的嘀嘀咕咕。 云溪灵失笑的看了他一眼,也就由他去了。 接下来的两日里,云溪灵再没离开过华羽宫,平日里不是坐在杏花树下看书,就是和温御在院中对弈,再要不就是陪云霖在小厨房里捣鼓,过的那叫一个悠闲。而对这些久居深宫见惯争斗的侍从而言,这两日的东殿温馨宁静的恍若桃源般,令人轻松自在。 第五章 听风设宴 清晨,宁静了两日的华羽宫又再度热闹了起来。数不清的宫女侍从们端着托盘在殿中进进出出。 云霖一袭锦缎华袍端坐院中,尚含完全退去稚嫩的脸上神色清冷,漆黑的凤眸中难辨喜怒,使得不少宫人在经过他时都下意识地加快脚步。 与他相对而坐的温御剑眉上挑,俊雅的脸庞上露出些许戏谑,他打趣道:“嗯,咱们小霖也是个小大人了。” 云霖双唇轻抿,白玉的脸颊上有几分不自然的薄红。他低咳一声,看着眼前宫人忙碌身影意有所指道:“这里不比北越,没有第二个九千岁能给我姐姐撑腰。” 温御敛下笑容,眼眸温和的望向半掩的东殿,“你该相信她。”纵使无人撑腰,云溪灵也依旧是那个云溪灵,绝非是旁人能轻易招惹的。 “我相信。”云霖眼神坚定,“但是舍不得。” 温御先是一愣,而后摇头失笑,“灵儿有你这个弟弟,当真是省心。” 云霖不置可否,但那微微扬起的嘴角还是暴露他内心的得意。温御看破不说破,只是眼中的笑意渐浓。 大约过了半盏茶后的时间,一直半掩的东殿殿门彻底打开。身着银粉长裙的云溪灵在宫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姐姐!”云霖在见到人的瞬间神情就由冰冷转明媚,他笑着走到云溪灵身边,二话不说的霸占了琼宛的位置。 云霖对琼宛莫名的敌意自然瞒不过云溪灵,她眸光清浅的瞥过琼宛,而后屈指轻敲云霖小臂以作提醒。 云霖顽皮的吐了下舌头,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温御掩唇轻笑,如玉般温润的容颜惹来宫女们的频频侧目。 被挤在外面的琼宛眼中略带尴尬,红唇启启合合多次后,微吸口气提醒道:“公主,轿辇已在殿外等候。” 云溪灵秀眉微扬,侧身对着琼宛点了点头道:“有劳姑姑带路。” 琼宛抿唇上前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后又转身对着温御和云霖道:“男女有别,小公子和御将军烦请移步。” 云霖瞟了眼轿辇斜后方的轿座,双眉渐渐蹙起,张嘴就想拒绝,肩上却突然一沉,扭头望去,温御正按着他的肩膀笑容温和的说,“好,那灵儿就有劳姑姑照料了。” 他的态度极大安抚了琼宛的情绪,琼宛眼中的尴尬散去化为笑容。“御将军客气。”说罢,便命侍从引路。 华羽宫外的轿辇缓缓抬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听风阁而去。事实上,从华羽宫到听风阁的距离不远,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路程变长了不少。 轿辇中的云溪灵双眸轻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赤血冰冷的身体,蝴蝶也安静的陪伴在她身边。就在这时,赤血突然嘶的一声抬起头,乌黑的眸子倏地竖成直线。 云溪灵本欲抚摸它的手顿时停在半空,蝴蝶被它的举动惊得绷起神经,手指转动间寒芒乍现。 “你怎么了?”云溪灵垂眸看着明显有异的赤血,可还不等她反应,赤血就如一道闪电般从她腕间离开顺着缝隙钻出轿辇,仅是眨眼的功夫就不知所踪。 蝴蝶作势就要起身去寻,却被云溪灵拦下。蝴蝶疑惑的看着她,“小姐?”先撇开赤血是云溪灵饲养的事情不说,若宫中出现这样一条毒蛇,必然会引来无尽的麻烦。 蝴蝶的担忧云溪灵又何尝不知,可她总有种奇怪的直觉,这个直觉在阻止她去寻回赤血。“那小家伙自有灵性,聪明的很。”说着,她歪头看向辇外,在视角的边缘似乎隐约有一抹身影。 “蝴蝶,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人?” 蝴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入目之处只有摇曳的翠竹。她缓缓摇了摇头,“宫道中除了我们外,属下不曾察觉有他人气息。” 云溪灵紧盯着不远处的竹林,喃喃自语道:“难道是我看错了....” 在她还满心疑惑间,轿辇逐渐停了下来。琼宛恭敬的拉开薄缦对着云溪灵道:“公主,听风阁到了。陛下和娘娘,以及容王殿下都已经在内院等着公主了。” 云溪灵抬首间恢复往日笑颜,因赤血离开而撩起的长袖也重新垂落,锦缎缝制的绣鞋落地瞬间,一簇粉杏从枝头飘落。 琼宛带着她从满是杏花的石梯上走过,迎面正好走来一打扮端庄的中年妇人。妇人越走越近,琼宛脸上明媚的笑容也逐渐凝滞,她犹豫了几息后对着妇人弯下腰。 高耸的发髻和藏青的宫装衬的本就严肃的妇人更加冷漠。妇人不慢不紧的越过她们,头也不回的走远。 琼宛放松的吐出口气直起腰,这次也不用等云溪灵发问就先一步解释道:“刚刚那位是康夫人。”不过很明显她并不想多谈及这位‘康夫人’,在简单的介绍过后就将话题转移。“公主,咱们快过去吧。” 云溪灵踏着石阶向前,坐落在杏花林间的幽静阁楼赫然印入眼底。 楼宇两侧流淌着潺潺小溪,风吹花动,洒了满地殷粉。弥漫着杏花清香的空中不时还有彩蝶飞过,行走间似乎还能听到水击石壁的清脆声。 随着走近,石梯尽头处坐落着一座精致的楼阁,楼阁四面大开以天地为墙。楠木雕花的阁院内也出现不少熟悉的身影。 “还真是让人久等啊。”轩辕胥远远的就看就云溪灵的身影,今日这身打扮要比两日前的那袭红衣更适合她,只不过轩辕胥还记恨着自己出丑的事,当下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依旧是之前那件水绿圆领袍穿着的轩辕鑫歪出半个头,但很快又收了回去,显然对云溪灵的兴趣不大。“无聊。” “她就是凌玥公主?”黑衣傲然的轩辕夜勾起嘴角,他若有似无的对着坐在对面轮椅上的紫衣男子道:“你未婚妻来了,不打算看看么,容王殿下。” 被称作容王的男子静坐于杏树下,一袭绣有流云水纹的云缎锦袍衬的他愈发雍容雅致。男子姿容绝滟,青丝如墨,或许是久病的缘故,他本就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竟显得有些剔透。 纵然此人不利于行身有病态,但那份孤傲尊贵的气质与出尘如画的容颜却是可碾压一众皇子。 轩辕胥越看就越觉得碍眼,忍不住低骂了一句,“病秧子。”他的声音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绝对不小,一句病秧子让坐在他附近的轩辕明和轩辕夜都变了脸色。 前者无奈,后者冷漠。轩辕夜高挑着眉,目光不加掩饰的盯着院外的云溪灵,“远远瞧着,公主气质出众,容王好福气。” 容澜渊睫羽轻动,微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交合摩挲着,看上去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老七,你明知容王性子内敛,干嘛还打趣人家。”轩辕胥仰头饮下酒水,看似打抱不平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屑,“要把容王说的害羞了,只怕等会儿情绪激动又得咳起来。弄不好啊,还把那北越来的公主吓一跳。” 说着他干脆笑出声,抬手搭在轩辕明的肩上,“要是把人吓跑了,那老四这大老远的跑趟北越也太亏了啊,哈哈哈哈。” 轩辕夜笑容冰冷,看向轩辕胥的眼神里潜藏着鄙夷。“今日本就是为容王与公主设宴,三哥这话岂不大煞风景。” 轩辕胥隐晦的看了眼上位闭目养神的南秦皇,看对方没有阻止,于是更加肆无忌惮,“本宫不过实话实话。你说对吧?”说罢,还专程看了眼容澜渊。 这番含沙射影的话让轩辕明紧皱了眉头,他几次三番想出言打断但内心又有诸多顾忌,最终只能满怀歉意对容澜渊举杯。 相较于轩辕明的谨慎,轩辕鑫就随意多了,他嗤笑着把手枕在脑后,“是不是实话,那也得看人家公主的态度,三皇兄还是别把话说的太满,小心下不来台。” “说起来,怎么没看到五妹和九弟?”轩辕明有意错开话题。 “去请咱们的二殿下了呗。”轩辕夜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酒杯。就在他们说话间,云溪灵等人已经汇合,温御和云霖默契的站到她两侧。紧接着内侍尖细的嗓音高高响起,打断了各皇子间的针锋相对。 “凌玥公主到!” “御小将军、云少爷到!” 话落,众人的视线也都看了过来,云溪灵大大方方的在万众瞩目下走至院中。盛放着粉白杏花的院落里,清丽秀雅的女子发髻精致,乌黑的发丝间点缀着不少洁白的珍珠,左侧云鬓上一只鎏金凤凰自前往后舒展着,纤长秀美的尾翼几乎包裹了大半个后脑。而每条尾翼上又都垂着一条晶莹剔透的流苏。 行走间,流苏摇曳相触还会发出清脆的叮铃声。绣有玉兰花纹的银粉长裙设计独特,轻盈柔软的蜀锦领口自双肩边缘往下,将云溪灵白皙精致的锁骨半露在外,一条水红璎珞修饰着她漂亮的脖颈,红白交替间更衬得人肤如凝脂。 暖阳下,几缕细碎的青丝左右轻搭在云溪灵额上,一对玉羽眉下双眸含笑,或许是浅染了脂粉的缘故,往日凌厉的凤眸在脂粉的晕染下温柔了不少,再加上云溪灵刻意收敛,乍看之下旁人只会觉得她温婉静雅。 云溪灵无视那些充满打量的目光,不卑不亢的对着上位的男人欠身。温御与云霖也同时作辑,三人齐声道:“凌玥、云霖、温御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人动作整齐的朝着南秦皇行礼,琼宛也重新回到了姜皇后身边。 “免礼。”低沉的声音从主位上落下,“来人,给公主和两位公子赐座。” “谢陛下。” 等他们落座后,宫娥们就将早已备好的酒宴端上桌。趁着宫人上菜的功夫,云溪灵快速环顾了一圈院内的宾客。 与此同时,南秦皇的视线也落在了她的身上。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很快就引起了云溪灵的注意,她抬头望去,瞬间对上男人深邃幽暗的双眸。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瞳孔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眼眶,眸色甚至比墨还要浓稠,看上去就好似无底的深渊般,死寂、阴森。 平心而论,南秦皇的长相非常英俊,纵使人至中年,但透过五官的轮廓也依稀能看到年少时的风采。此刻的他面色平和,但眉宇间却暗藏着几分暴虐。与他对视间,云溪灵能清楚的察觉出男人无波的眸色下正压制着疯狂,就好像一只凶残的猛兽正努力克制着自己嗜血的冲动。 南秦皇的眼神深邃难辨,令云溪灵心中很是疑惑,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为什么她会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两人的对视引起了姜皇后的注意,她状似斟酒的同时也用身体隔断了视线。“陛下您看,公主也到了,是不是该给大家介绍介绍了?” 南秦皇眼珠转动,漆黑的瞳孔倒影着姜皇后温婉的面容,冰冷的视线使的姜皇后斟酒的手身体微微颤抖,她很清楚自己身边这个男人有多危险,也明白自己的行为可能会触怒对方。但她没有选择,在看见云溪灵那双眼睛的时候,她心中就隐隐的感到不安。 姜皇后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转身对云溪灵笑道;“公主这两日在华羽宫休息的如何?” 云溪灵抿唇点头,“有劳皇后娘娘挂念,凌玥休息的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本宫就担心下人伺候不周,怠慢了公主,容王可是要心疼的。”姜皇后不着痕迹的将话题转移到容澜渊的身上。 云溪灵矜持的看了眼静坐在轮椅上的容澜渊,声音柔柔道:“娘娘打趣了。” “哟,这还害羞了。”姜皇后红唇微抿,笑容异常温和。南秦皇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强装镇定的姜皇后,而后重新将目光落在云溪灵身上,只不过这次没有了之前的那些情感,他笑容浅薄,“听闻公主喜茶,宫中也收藏了不少进贡的好茶叶,一会儿孤让人给你送过去。” 话落,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云溪灵更是茫然的眨了眨眼,“谢陛下赏赐。” 略带懵懂的凤眸,让南秦皇的笑容多了几分温度,“若是喜欢..........”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低咳声打断。南秦皇寻声望去,只见容澜渊面色苍白的掩着唇,他一时也顾不上和云溪灵说话,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去取件薄披风过来,容王喝不得酒,让人先把药膳端上来。”说着,视线落在容澜渊双腿上,“以后出门拿条薄毯盖着,孤可不想药老儿三天两头的跑御书房念叨。” “瑾心中有数。”容澜渊轻笑,随后他按下轮椅上的机关,使得自己上前几步正对着云溪灵,“在下容澜渊,敢问姑娘芳名?” “溪灵,云溪灵。” 清风拂过,满院杏花纷飞,院中的两人相视而笑。 杏花雨下,粉衣与紫袍相互纠缠着,女子笑容温婉男子眉眼如画。远远望去,当真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看来这两孩子还真是有缘。”看到他们相处愉快,姜皇后很是满意。南秦皇也笑着颔首,“明儿这次事办的不错。” 突然被点到名的轩辕明受宠若惊的站起身,“这是儿臣分内之事,何况公主与容王有缘......” 见不得别人好过的轩辕胥打断,“但愿别是孽缘才好哦。” “胥殿下慎言。”坐在他对面的蓝衣男子实在听不下去了。轩辕胥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陆飞扬,你什么时候和容王私交甚好了?” 陆飞扬没理他,对于这个一向狂妄自大的表哥,他向来是不待见的。要不是今日日子特殊,出门前祖父又再三交代,他才懒得多嘴。 另一边,云溪灵推着容澜渊重新回到席位前,“这里避风,我们就坐这儿吧。” “嗯,你决定就好。”容澜渊尤其好说话,甚至还命墨莲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东西端了上来,“对了,这是我特意准备的玉镯,希望你会喜欢。” 色泽极佳的血玉暖镯成功引来了众人的注意,轩辕夜一眼便认出那是当初轩辕长公主的贴身物件。他啧啧叹道:“那不是姑母的玉镯么。” “长公主的玉镯都拿出来了,看来容王对公主是一见钟情了。”陆飞扬抿了口美酒。 “臣妾记得,这镯子是当年姐姐专门留给未来儿媳的见面礼。”姜皇后眼神渐深。 南秦皇凝视着故人遗物,眼底闪过怀念。 眼看着场面逐渐偏离预期,云溪灵挑了挑眉,无声的对着他启唇,‘你是不是做的太明显了?’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把如此贵重的东西拿出来的。 容澜渊笑容灿烂,同样无声的开口,‘一见钟情都是这样的。’ 云溪灵无奈的看着他,明明俩人约好了在今日的听风宴上要保持距离,但容澜渊的中途变卦,让云溪灵不得不更改计划。起初她是想行循渐进低调行事,但她家这位爷似乎并不赞同。 事实上,不管容澜渊在南秦的伪装有多完美,‘闻闲’的这层身份始终是个隐患,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前,这身份就好比纸包着的火,一旦揭穿势必麻烦不断。 就好比现在,在血色玉镯出现后,那些人看他们的眼神就变了意味。容澜渊心中也清楚不该这么冒进,可他就是控制不住,本来约好的是他去北越接她回家,结果最后变成了她先一步跑来南秦找他。 云溪灵给了他那么大个惊喜,他就更舍不得委屈她了。比起最初打算的凌玥公主追求容王的细水长流,他还是喜欢容王对凌玥公主一见钟情的发展。 不过就是不知道云儿会不会生气,容澜渊心中纠结。就在这时,云溪灵突然拿起玉镯细细观察,血色的镯头在阳光下越发耀眼,她轻轻俯下身笑看着男人,“你可是想好了?” 想好要用如此张扬的方式重回世人眼前? 容澜渊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为接过玉镯为她戴上。这个举动几乎就是在向参加宴席的人表态,从今天起,云溪灵就是他容澜渊的人。 南秦皇看他们相处融洽,突然笑了起来,“好啊,这下孤也算了桩心事。大家也别拘着了,开宴吧。” 话语一落,安静的庭院里便响起了悠扬宁静的阮琴声,因为顾忌着容澜渊的身体,所以今日的宴席上也没有安排舞姬。 “他们很般配不是吗。”温御笑问。 云霖懒洋洋的瞥了一眼,对容澜渊的态度很满意,但是偏偏不肯承认,瘪着嘴别扭的说道:“也就勉强能配得上我姐姐。” 温御看他那副嘴硬的模样忍不住失笑。与此同时,坐在他们前面的一位老者也转过身来,他和蔼可亲的看着云霖道:“凌玥公主是你的姐姐,你叫什么?” 云霖寻声看去,那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老者相貌儒雅气质沉稳,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且明亮,看上去极有精神。 云霖在面对老人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收敛起自己的脾气。他乖乖的对着老人道:“爷爷好,我叫云霖。” “云霖啊,是那个霖呀?”老人又问。 “沛雨甘霖的霖。” “嗯,好名字!” “谢谢您夸奖。”云霖一边道谢一边用余光瞟着老人腰间玉佩,“您是玉老王爷吧。” “嗯,小家伙怎么知道的?”玉老王爷抚摸着自己精心修剪的白须,看向云霖的目光中不掩喜爱。 云霖被他看得有些尴尬,他抓了抓头道:“来之前有问过御哥哥,提前做了功课。再加上姐姐也教过我辨人的本事。” “原来如此。”玉老王爷轻叹口气,脸上的神色似乎淡了些。“你好像很喜欢你姐姐。” “那是当然了!”云霖用力的点头,一说到云溪灵他眼中的光芒就异常明亮,玉老王爷看他满脸骄傲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又淡了几分。 “父亲,你觉不觉得这位凌玥公主.....有点像?”玉清帆压低声音询问。 玉老王爷冷冷的看了眼和容澜渊谈笑的女子,语气平平的反问,“有吗?我不觉得。” 玉清帆摸不准他的态度,只好将心中的疑虑压下,面上重新挂着亲和的面容与自己身边的凤宥交谈。 “怎么没见忆初那孩子?”玉清帆问。 同为四王,玉清帆是文臣的儒雅谦逊,凤宥则是武将的豪迈直爽。征战沙场的经历使他右眼上留下道明显的疤痕,凤宥放下酒盏剑眉微皱,“支出去了。” “他又闯祸了?”玉清帆好笑。 凤宥闻言白眼都要翻起来了,“他就没一天能消停,多大的人了,整天就知道拈花惹草招猫逗狗的没个正行。说起他我就来气!” “可我看他自打上次回来后就收敛了很多。”玉清帆还是蛮喜欢凤忆初这孩子。凤宥喝酒的动作微顿,“我私下问过暗月,那小子好像是喜欢上谁了。怕人家姑娘嫌弃,这才开始学着洁身自好。说穿了就是亡羊补牢。” “话不能这么说,孩子有心改正就是好事。”玉清帆安慰道:“不过能让那小子收心的姑娘,我还真是想见见。” 凤宥嗤笑着摇头,“我看悬。” 与此同时,独属内侍尖细的嗓音又一次响起,五公主轩辕鸾漫步而来。 明艳的桃色宫装勾勒出女子曼妙的身姿,华贵的步摇发叉点缀在她发间,白璧无瑕的肌肤上,双燕形的眉羽分布额前,一双晕着浅红的丹凤眼清澈迷人,水润柔软的红唇勾起浅浅的弧度。 “父皇,儿臣来晚了。”仪态万千的轩辕鸾轻抿着唇,脸上带有丝丝惭愧,“父皇托儿臣的事,儿臣没有办好。二哥他说什么都不愿来,小逸也留在空兰居陪着。” 南秦皇对皇子不假辞色,但对轩辕鸾却是颇为纵容,“他不肯来就算了。你快坐下吧,今日孤命人做了你喜欢的芙蓉酥,尝尝还热不热。” 轩辕鸾甜甜一笑,余光瞥见杏花树下的云溪灵,她眼波轻动,端着碟芙蓉酥就走了过去,在距离他们还有三步的位置处停下,“本宫来迟了,都没来的及祝贺你们。” “鸾公主太客气了。”云溪灵起身接过她手上的食碟。两人同穿着粉色的衣裙,但气质上却是天差地别。 轩辕鸾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比起上次落霞池的匆匆一瞥,此刻的云溪灵更加令她意外。能将那么温暖的粉色穿出清冷感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凌玥公主和传闻中很不一样。” “哦?传言中的云儿是怎样的?”容澜渊故意问道。 轩辕鸾嫣然一笑,“大家闺秀、温柔娴静。”说着她突然压低声音,“但在本宫看来,凌玥公主很神秘。”话落,她也转身离开。 “五妹,你觉得她真能看上那个病秧子?”轩辕胥对着走回来的轩辕鸾问。 轩辕鸾摇了摇头,对于自己不清楚的事情她没有妄下定论,反而是说了句轩辕胥不太乐意听的,“他再怎么样也是姑母的孩子。” 轩辕胥对此不屑一顾,在他看来只要南秦皇不发话,那谁也不可能左右他的意思。更何况他母妃身居高位,陆家又是位列十府之首的存在,想要让他对这个名存实亡的容王和颜悦色,那根本是天方夜谭。 在轻柔的阮琴声中,轩辕胥的话一字不漏落入云溪灵耳里,她神情有一瞬间的冰冷,这个变化自然没逃过容澜渊的眼睛,他轻握住她袖摆下的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云溪灵反手回握住他,脸上似乎笑了一下。“我给你做道点心吧。”说着,她取过桌前早已备好的蜂蜜和茶叶慢慢调和,蝴蝶及时拿出早已备好的小罐子,只见云溪灵用两指捏出些许干花,“劳烦帮我取些热水来。” 身边伺候的宫女很快便将小壶端了上来,蝴蝶从她手中接过后,在云溪灵的示意下缓缓往小罐中注入热水。 不少人都对云溪灵的举动颇为好奇,于是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她手中茶盏,云溪灵静静搅拌着蜂蜜,蝴蝶则将小罐中泡开的浅紫色花茶汁淋在空碟中,一时间一股奇异的香气瞬间弥漫。 “小公主,你这是在做什么?”凤宥来了兴趣。 云溪灵微微歪头,“一道茶点。” “瞧着怪稀奇的。”凤宥站起身特别自来熟的凑上去,“小公主你要做好了,能不能给本王尝点?” 晓是云溪灵也没料到他会那么直接,在短暂的停顿后笑道:“当然没问题,只是我今天带的蜂蜜不多,可能不太够做......” “这简单。”凤宥大手一挥,“陛下,臣记得宫中就有蜂巢,让人去取些来给小公主,咱们大伙儿也能尝个新鲜。” “是呀陛下,公主做的这东西,臣妾看着也稀奇。”姜皇后笑说,“瞧那碟中的颜色,越发漂亮了。” “还很香。”轩辕鑫鼻尖动了动。 轩辕鸾和轩辕夜没有说话,但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云溪灵,云霖看众人都注意着他姐姐,嘴角的弧度又扬了几分。 南秦皇俯视着安静煮茶的粉衣女子,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身边伺候的太监立刻就差人去取蜂蜜,没过多久,晶莹的蜂蜜就被人端了上来。 嗅着空气中愈发浓郁的甜腻,云溪灵的神情异常柔和。 第六章 变故突生 散发着樱花芳香的浅紫花汁与晶莹的蜂蜜在云溪灵的手下融为一体,容澜渊自然的接过蝴蝶手中泡好清茶的瓷壶,两人不约而同的将茶水和花汁注入碧玉盏中。 云溪灵微抿的双唇似乎笑了一下,“茶注三分。” 容澜渊挑挑眉,绣有云纹的宽袖从空中拂过。在两人默契的配合下,碧玉盏中很快就盛满了茶水,仔细看去那盏中的茶水竟呈现出深深浅浅的紫。 从下而上颜色越来越浅,许是添加了蜂蜜的缘故,盏中色泽逐渐出现分层。普通的清茶搭配上特意调制的花汁蜂蜜后,使得整个听风阁内都弥漫着沁人的幽香。 云溪灵随意将晒干的樱花放入盏内,在热水的浸染下花瓣悠然展开。她笑着将茶递到容澜渊面前微歪着头,“配着芙蓉酥尝尝看。” 容澜渊轻嗅了嗅,听话的就着糕点尝了尝,下一刻,他那双如狐的眸中闪过惊讶。凤宥早被这香味勾的站起身,他二话不说的拿起茶盏,一口糕点一口茶的吃着,“可以啊小公主,这么吃起来还真别有一番滋味。” 凤宥说着又伸手去倒茶,容澜渊拦都拦不住,只能无奈的抬眼看着他,“凤叔叔,这是云儿给我做的。” “哟,才见面没多久呢,就开始护食儿啦?”凤宥眼带调侃的瞅着他,手上的动作不停。“你以后想吃有的是机会,你叔叔我是长辈,要懂尊老明白不?” 坐在不远处的陆飞扬闻言险些没笑出声,容澜渊看他的眼神从无奈变成了无语。他内心嘀咕着,真不亏是凤忆初他爹,父子俩都喜欢给他添堵! 凤宥可不管他想什么,犹自凑到云溪灵面前打量着桌上的花汁,“小公主,你调的这东西是不是也能直接沾着糕点吃?” 云溪灵点点头,“嗯,不过还是要配上蜂蜜,不然会很涩口。” “真的假的?”凤宥不小心信邪的尝了一点,紧接着眉头就蹙了起来,口中不断泛起的苦涩致使他五官都皱在一起。 云溪灵浅笑着给他倒了点蜂蜜,凤宥接过后仰头喝下。甜腻的蜂蜜渐渐中和了花汁的苦涩,他吐出口气,“果然是要搭着蜂蜜。”说罢,当着容澜渊的面拿走了蜂蜜和花汁,然后大摇大摆回到自己位置上,嘴里还振振有词道:“小公主,容小子身体不好你多照顾点他,咱们就不劳你费心了,自己动手就成。” “凤叔叔都不打算给我们留些么?”陆飞扬单手托着下巴,目光锁定在他手上的花汁。 凤宥眼也不抬的挥手,“去去去,自己找小公主要去,少来打本王的主意。” 陆飞扬眉眼含笑正要说话时,坐在主位的南秦皇突然开口,“瞧着挺稀奇的。” 凤宥刚坐下的身体微愣,他笑着将手上的东西举起,“微臣记得陛下不喜甜,小公主调制的这东西定合您的口味。” 南秦皇垂眸凝视着盛有樱花的茶盏,薄唇轻扯,“既然凤卿都这么说了,那孤还真是要尝尝。” 话落,身旁伺候的太监就走了下去。云溪灵将新调好的花茶交给他,“端的时候小心。” 老太监和善的点了点头。 “蝴蝶,你将这些端去给几位殿下吧。”云溪灵转身对着蝴蝶吩咐。蝴蝶点点头,让附近伺候的侍女们帮着端了过去。 轩辕鑫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花茶,眼中闪过好奇。轩辕明和轩辕鸾对着云溪灵笑了笑,轩辕夜则是意味不明的盯着和云溪灵谈笑风生的容澜渊不知在想些什么,唯独轩辕胥满脸的不屑。 蝴蝶将茶放下的同时,轩辕胥就哼笑道:“颜色看着不错,可惜就是太普通了。” 话语间还特意加重了普通二字,随后像是施舍般的端起浅抿,“加了蜂蜜,那和在落霞池喝的茶也没多大区别。” 摆明了挖苦的话,即没有让蝴蝶侧目,也没有引来云溪灵的注意。轩辕胥眼皮跳了下干脆将花汁往地上倒去,嫌弃道:“本宫可不喝这种廉价的东西。” 这次蝴蝶稍微侧了侧头,在没有人注意的视线死角处,与花汁颜色近乎完全相似的细碎粉末从她指尖落下,转眼就浸在地上的茶水里。 “凌玥公主,你这往茶中加蜂蜜的想法是学上次琼宛给你泡的茶吧。”轩辕胥还抱着膈应她的心思。 云溪灵淡然的对着轩辕胥道:“胥殿下聪慧,紫樱的灵感确实是源于琼宛姑姑的那杯茶。” 如此大方的承认,就仿若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轩辕胥嘴角抽搐,但架不住那么多人看着,他丢不起这个脸,于是一把扯过盛满蜂蜜的小罐,可不知是不是他手伤未愈,在拿起罐子的时候腕间莫名酸软,一个没拿稳罐子就摔在地上,里面的蜂蜜也全部洒落。 “啧,怎么端的东西。”轩辕胥也没多想,直接将气撒在宫女身上。 一时间,本就甜腻的味道更加浓郁。温御鼻尖微动,眸光瞥见云溪灵含笑的眉眼时,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的将自己和云霖面前的花汁都混合到蜂蜜中,青涩的汁液覆盖着蜂蜜的香甜。 陆飞扬也有样学样,不过他还别有新意的将花汁与酒混在一起。就在这时,空中隐约响起了细微的声音,他喝酒的动作顿了顿,“什么声音?” 凤宥和玉清帆也放下了手中茶盏,神情略带严肃。嗡嗡声由远而近越来越响,轩辕夜猛的站起身,“是蜜蜂!” 话音落地的刹那,成群的蜜蜂就扑了过来。宫女太监们手忙脚乱的抱头躲避,侍卫们连忙去取火把和水,里三层外三层的挡在南秦皇和姜皇后的面前。 南秦皇神情慵懒的抬起眼,冰冷的瞳孔中倒影着蜂群,看上去似乎还颇为高兴。 “哪儿来那么多蜜蜂啊!”轩辕鑫努力驱赶着,可这东西身体小动作快,还不等你打过去它们就忽的散开,然后又一窝蜂的冲过来。 轩辕夜和轩辕明一左一右的护着轩辕鸾,轩辕胥那边更是因为地上诸多蜂蜜的缘故,颇受蜜蜂喜爱。 “来人!来人!”轩辕胥气急败坏的挥着手,“还不快救本宫!这些该死的蜜蜂!” “当心!”温御飞身而起将那些扑向云溪灵和容澜渊的蜜蜂拍开。 容澜渊眸色氤氲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多谢。”温御背对着他们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笑了笑。 “五妹躲开。”轩辕明挥开眼前的蜂群,“这儿蜜蜂太多了,你快去对面!”说罢就护着人往四王的方向走。 “再多拿些火把过来。”在面对成群的蜂群时,轩辕鸾并没露出半分胆怯和慌张,她神情淡定的指挥着侍卫驱蜂。 相比起皇子这边的蜂群成灾,陆飞扬和凤宥这边的蜜蜂就少了很多。云霖看着上蹿下跳的轩辕胥,嘴角几不可见的扬了扬。下一秒只见他飞身闯入蜂群中,一把拎着轩辕胥的衣领二话不说的把人重重甩进溪中。 哗啦—— 作为观赏的小溪不堪重负的发出抗压,轩辕胥因仰躺的姿势导致半身浸湿,头发凌乱的贴在头上,看上去好不狼狈。 不过也因为有水的原因,蜜蜂暂时没有在对他围追堵截。好不容易等侍卫赶走蜜蜂后,好好的一场接风宴也变了个样。 瓜果茶点四散在地,酒水杯盏的碎片到处都是。 轩辕胥被人扶着站起身,不等别人询问就怒气冲冲的对着云霖吼道:“臭小子,你居然敢把本宫丢水里!找死啊!” 云霖无辜的瞪大眼睛,小嘴微撅,表情十分委屈。“天地良心,我那是在救你!” 轩辕胥抬起手下意识地就要给他一巴掌,云霖见状灵活的往后跳开,“要不把你推水里,那些蜜蜂早蜇的你满头包了!”说罢,还甩了甩自己也被蜇伤的手背,尽管没说话,但那副神情却是再说‘你真不知好歹。’ “你嘶.....”轩辕胥说话动作一大就会扯着嘴角疼。就在这时,南秦皇低咳了咳,轩辕胥随即哭丧着脸告状,“父皇,你看他把儿臣害成什么样了!” 南秦皇瞥了他一眼,对轩辕胥满身的狼狈视而不见。他对着云霖道:“伤的严重么?” 云霖都做好了被为难的准备,但南秦皇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方式还真让他有些茫然,他乖巧的扬起脸,“没事,回去擦点药就行。”说着,余光又扫见瞪大双眼的轩辕胥,“比起我,还是胥殿下伤的更重。陛下还是让太医给他看看吧。” 说完,少年就是跑到了云溪灵和容澜渊面前。 “父皇......” “行了,看看你什么样子。”南秦皇的眼中没多少温度。“孤听说你前两天就闹出些事,怎么,今天还打算接着来?” “我,不是,我.....”轩辕胥快被气死了,他不明白,无论是云溪灵还是云霖,都不过是北越来的小人物,南秦皇居然会为了这两个人来责罚自己! 南秦皇没理会他心中的郁闷和纠结,反正他现在也不想看见这个儿子,“带他下去看太医。” 看轩辕胥忿忿不平的样子,老太监低声劝说,“胥殿下,走吧。”他的声音平淡,但是眼中却带着浅浅的警示。“惹恼了陛下,最终吃苦的也还是您自己。何况凌玥公主他们毕竟是贵客,胥殿下明白吗?” 轩辕胥本来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脸色铁青的瞪了眼云溪灵等人后就拂袖而去。 “让你们见笑了。”南秦皇对着四王十府的人举杯,看那神情似乎根本不打算去追究那场蜂群的闹剧。 姜皇后对蜂群的事存疑,但南秦皇不追究的话她也不敢贸然开口。于是她看了眼整理衣襟的轩辕夜,“夜儿没事吧,刚刚蜂群可就围着你们转了。” 轩辕夜挑着眉,“多谢母后关心,儿臣没伤着。就是奇怪哪儿来的蜂群。” 这句话算是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轩辕鑫也捂着自己被蜜蜂蜇到的下巴蹿到前面,“总不会是宫里养的蜂巢坏了吧?那么多.....”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远远的有人大声喊道:“陛下陛下,不好了,蜂房里掉下好几个蜂巢!” 轩辕鑫闻言小脸垮了下来,“不是吧,我就随便说说。结果还真是蜂巢坏了啊。哎呀,谁打我!”他捂着头转过去,就看见轩辕鸾刚放下的手,还不等他问,就见轩辕鸾走上前。“辛亏跑出来的蜜蜂不多,大部分也都被三皇兄这边的蜂蜜吸引,不然要蜇伤了公主和容王才是不好。” “皇妹所言甚是。”轩辕夜似笑非笑的看着云溪灵,“还好公主那边几乎没什么蜜蜂光顾。” 云溪灵任由他打量,脸上没有丝毫的异样。 容澜渊却对此不喜,于是浅笑着将云溪灵拉到自己身侧,目光幽深的看着轩辕夜,“想来也是我身上药味重,蜜蜂都不愿靠近。” 轩辕夜不置可否。 “好好的接风宴变成这样,可惜了。”陆飞扬摇头惋惜。 “不过好在容小子和小公主的亲事定下了。那这宴席也不算白办。”凤宥大大咧咧的拍着腿,可他这边话刚说完,外边就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谁说定下的,本少可不同意!” 伴随着悦耳动听的声线,一袭蓝衣风华的凤忆初走了进来。他看都不看满地狼藉,直径走到云溪灵面前,用着异常亲昵的语气道:“小灵灵好久不见呀,想我没?” “凤少爷自重!”容澜渊冷冷的看着他,凤忆初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微眯,不带半分退让的笑道:“别来无恙啊,容澜渊。” “凤少爷这一见面就要抢我王妃,本王怎么无恙的起来。”容澜渊并不给他面子。 “正所谓先来后到。”凤忆初耸耸肩,“这怎么能说是抢呢,小灵灵本来就是本少先.......” “臭小子你又在搞什么!”凤宥打断他的话,“小公主和容王可是交换了文定礼的,你小子隔这儿添什么乱,不是说有看上的姑娘了么。” “哦?小忆初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家的姑娘,告诉孤,孤为你做主。”南秦皇单手托着下巴,眼中满是趣味。 凤忆初歪头躲过凤宥伸过来的手,“皇伯伯此言当真?” “孤何时骗过你?” “那好。”凤忆初笑容灿烂,容澜渊心中顿时不安,果然下一刻他就见凤忆初指着云溪灵掷地有声的说道:“就是她,还请皇伯伯做主赐婚。” “胡闹!” 凤宥大手拍着桌面,“小公主是容王......” “得了吧爹,您少说两句没人当您是哑巴。”凤忆初吊儿郎当的打断他,“再者,您老不是想知道我喜欢上谁了么。喏,就是她,云溪灵。” “什么!?”凤宥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同样吃惊的还有轩辕明和轩辕鸾等人,轩辕夜更是低笑出声,“原来让凤少浪子回头的就是凌玥公主啊。” “啧啧啧,今天这个宴会可真热闹。”陆飞扬似笑非笑,“得亏九阴王不在,不然就那人的性子,看见能让容王和凤少争夺的女子,估计也是要插上一脚的。” “红颜祸水!”玉老王爷冷笑。 玉清帆尴尬的看着他,嘴里的话到底是没说。 另一边,凤忆初双眸含情的注视着云溪灵,“我这次回来本就是预备向小灵灵提亲的,谁知道被容王横插一脚。”说着,又凉凉的斜瞟着轮椅上的俊美男子,“要真说抢,那也是他在抢我未婚妻。” “凤少爷未免太自信了,若是云儿喜欢你,她又怎么会同意远赴南秦与我联姻。”若非顾忌着他病人的身份,容澜渊简直想站起来打人了。 “既然容王都说了是联姻,那就该清楚,小灵灵与你之间更多的是责任,而不是感情。”凤忆初随意的吹了个口哨,“再者退一步说联姻,本少在北越就与她相识,比起容王,自然是本少更适合她。” 这话堵的容澜渊哑口无言。如果可以,他真想拎着凤忆初的领子告诉他,‘责任个鬼的责任,爷我早在北越就和云儿定了情,你凤忆初算那根葱啊。’ 可惜,实际情况不允许。容澜渊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眼瞅着两人气氛越发僵硬,皇帝笑道,“行了,你们两个从小就不对头,长大了也还是这个样,见面就要吵。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皇伯伯,说好帮我做主的。”凤忆初才不在乎什么长不长进的问题,他现在就想让云溪灵变成凤少夫人。 容澜渊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舅舅,您说过是为我特意求娶的公主。” 两人针锋相对的样子,在南秦皇眼中尤其有趣,他故意为难的揉着眉心,“你们说了半天,怎么不问问公主的意见?凌玥公主,依孤看不如你自己选,是要容小子还是凤小子?” 云溪灵就知道他会把矛头引到自己的身上,“我....” “姐姐,我觉得可以在看看。”乖乖待在她身边的云霖突然插话,“陛下,我姐姐初来乍到,对大家也都不熟悉,婚姻是人生大事。她当然也要多观察对比后才知道呀。” “你说是吧,姐姐。”云霖笑嘻嘻的歪着头,但落在容澜渊眼中他的笑容多少是不怀好意的。看得出来,这小子对他还并不信任。 “小霖说的对。”比起容澜渊气的牙痒痒,凤忆初可就高兴了,反正他也没抱着现在就能把亲事定下来的想法。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搅黄这桩联姻,至于其他的可以慢慢筹谋,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要追求云溪灵并不难。 容澜渊反复深呼吸数次后才勉强将心头气焰压下去,他笑容邪魅的看着云霖,一字一句道:“弟弟所言也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各凭本事。” 后半句话显然是说过凤忆初听的,他无所谓的挑眉勾唇,“行啊,本少奉陪到底。” 云溪灵无奈的看着云霖,轻弹了下他的额头,“现在满意了?” 听出了她的不悦,云霖连忙小声的撒娇安抚,“姐,我真觉得要多看看再决定,不然会被骗的。”在他看来,无论是凤忆初还是容澜渊,身上都多少带着问题和麻烦,姐姐那么喜欢清静的人,要真和他们当中任意一个在一起,都免不了要陷入权势的漩涡。 所以,还是再看看。就算真要在他们两个人里选,那也要选个能护得住,并且很爱很爱姐姐的人才行! 云霖清澈的双眼滴溜溜的转着,心中小算盘打的噼啪作响。 “嗯,云小公子的顾虑也没错。”南秦皇似乎还嫌场面不够乱,“那这样,公主就先在帝都住下,你们有喜欢公主的就各凭本事去追。” “可是公主该住哪儿呢?”姜皇后轻声道。 如果是云溪灵一个人还好安排,可她偏偏带着个云霖,总不能把让他们姐弟宫里宫外的分开,这样做也并不合适。 “这个么......”南秦皇微眯着眼想了片刻,嘴边笑容怪异道:“康夫人膝下无儿无女。不如今日孤就做主,让凌玥公主及其弟一同认康夫人为义母,往后他们就住在康府。” 话落,听风阁内骤然安静。就连容澜渊和凤忆初也停下了战火。前者敛下笑容,目光隐晦的看向南秦皇;后者神色怪异的蹙起了眉。 “这只怕不妥吧。” 姜皇后低柔的嗓音打破了寂静,“康夫人向来喜静,这贸然让公主住进去......” “皇后多虑了。”南秦皇笑容不变,声音不急不缓,“孤相信,公主能处理好。” 康夫人不涉党政,对皇室和四王十府的态度也冷冷清清。让云溪灵和云霖住进康府似乎也是在为他们着想,但是事实又真的会是这样吗? 第七章 入住康府 滴答——滴答—— 尚未扶起的酒水滴落在地。 听风阁内众人神色各异,或是惊讶、或是同情,又或是眼含戏谑满脸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云溪灵不动声色地将一切尽收眼底,心知入住康府定有麻烦。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她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有了这份认知后,云溪灵的心情就不是那么的美妙了。 察觉出不对的云霖轻轻拉住她垂在身侧的右手,“姐姐.....” 云溪灵安慰的摸了摸他的头,云霖双唇轻抿握紧了她的手,似乎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他会保护她的。 南秦皇心情颇好的把玩着茶盏,漆黑的双眸中藏着恶劣,“反正容小子和凤小子都那么喜欢公主,公主之后也是要久居帝都。那还不如趁此机会认康夫人为义母。一来你们有了个家,二来也能多陪陪康夫人。这样的话,御小子也能安心返回北越了。公主意下如何?” 看似寻求他人意见的话语,实则根本不给人反驳的余地。 云溪灵嘴角轻扯,“陛下安排的很周到,溪灵没有异意。” 南秦皇对她的识时务非常满意,但依旧不嫌事大般的对着皇后道:“等公主入住后,挑天好日子给四王十府的公子小姐们发帖,让大家都去康府和公主认识认识。”说着他的视线又转移到还留在宴上的皇子,“还有你们也是,公主初来乍到,有时间就多带着公主四处走走看看。哦对了,如果公主看上了其他人.......” “陛下!”容澜渊听不下去了,他低咳着打断了南秦皇,“云儿之后的事情自有臣来操心,就不用劳烦几位殿下了。” 南秦皇眉尾上扬,看着他没有说话。 凤忆初也不甘落后的上前一步,“容王身体不好少操劳。至于说到陪小灵灵的人...本少不是在这儿么。” 容澜渊凉凉的抬起眼,宛如谪仙的面孔上神色平静。半响后,只见他突然勾唇一笑,“呵...”带有磁性的低沉男声响起,刻意放柔的嗓音在此刻格外惑人,“云儿,过来。” 骨节分明的手半抬在空中,而手的主人更是神情温柔的注视着粉衣女子。 云溪灵睫羽颤了颤,还没等她有所行动,凤忆初就高抬起手,“小灵灵这边。” 杏花树下,两位俊美无双的男人都朝着云溪灵伸出手。瞧着他们两人一个比一个高调的作态,云溪灵眼皮直跳。 余光浅扫过四周,在触及那些明显看热闹的视线后,她淡然一笑,毫不避讳的走到容澜渊身边。不过云溪灵并没有将手递给他,反而是走到他身后扶上轮椅的把手,不费什么力气就推着容澜渊走到自己的座位旁。 “御兄长能帮忙腾个位置吗?”云溪灵抬手间正好露出那抹血色的玉镯。 “当然。”温御扫了眼她腕间的镯子,二话不说的站起身帮忙。趁着这个空档,云溪灵也对着眼含疑惑的凤忆初道:“多月不见,忆初哥哥爱捉弄人的性格还真是一点没变。” 女子神情自然大方,仅用一句话就改变了气氛。 陆飞扬见状轻吹了声口哨,轩辕夜看热闹的眼神也逐渐幽深。也就只有轩辕鑫这个傻孩子还心大的嘲笑起来,“凤忆初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笑死小爷了。”或许是乐极生悲,他笑的太过得意,以至于扯着嘴边伤口生疼。“哎呦....我的嘴....” “小鑫。”轩辕鸾拍了下他的肩膀,轩辕鑫不甘不愿的闭上了嘴。 凤忆初没有理会他们,视线停留在血色玉镯上,过于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他这幅沉默不语的样子让凤宥和玉清帆都蹙起了眉头。 正当凤宥打算安慰他两句的时候,凤忆初突然弯起嘴角,脸上帅气的笑容甚至比午间的阳光还要灿烂。“算了,是我来晚了一步。你收下了那个镯子确实也该要多照顾下容王,那等宴会结束之后我再去找你。”说罢,他极其潇洒的揽着云霖的肩膀就朝座位走去,边走还边扯掐了下他的脸,“云小霖,你刚刚是不是没喊我?” 云霖嫌弃的歪头躲避,“我来的时候,也没见你来接啊。” 凤忆初的一番话,以及与云霖相处时熟悉亲近的举动不但成功化解了尴尬,更是在不知不觉中告诉众人,云溪灵会选择容澜渊不过是因为两国联姻的关系,说到底也是碍于责任罢了。 在场的人谁都不是傻子,自然也能听出他的话中话。其实想想也是,云溪灵和容澜渊不过初次见面,她会放弃凤忆初而选择他,十有八九都是碍于两国联姻吧。 容澜渊眼神氤氲,沉着张俊脸独自生闷气。 云溪灵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拍着他的肩膀,容澜渊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压制住心中烦闷,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的把头扭朝一边,“云儿,我想吃葡萄。” 云溪灵本就纠结着要怎么安抚他,现在这个别扭又小气的老妖怪主动给她出了主意,她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抬手取过一叠葡萄。“诺,给你。” 位于首位的南秦皇兴致勃勃的看着。 就在这时,一直没好脸色的玉老王爷突然道:“陛下,老臣记得康悫最是不喜人多,您让公主住进去还要办宴会的话,她肯定是不乐意的。” “嗯....老王爷所言也是啊。”南秦皇一副后知后觉的感慨,“那依您之见,该如何?” 玉老王爷儒雅尊贵的脸上温和一笑,“如果公主能说服康悫的话。” “啊,没错。”南秦皇拍了下桌子,浅藏着恶劣的笑道:“凌玥公主,宴会的事宜孤会让皇后帮你,不过说服康夫人就得靠你自己了。” “是。”云溪灵安静的应下。 容澜渊借着长袍的遮挡将她的手纳入掌中,柔声道:“别怕,有我。”他说的很轻,除了云溪灵外再没有其他人听见。 “康府举办宴会啊,那我也去帮忙。”凤忆初丝毫不见外的说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云溪灵不好拒绝只得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 凤忆初眉眼含笑的朝她抬了抬杯。 许是察觉出云溪灵的心情,温御顺势也抬起杯帮她接了下来。 轩辕鸾的视线频繁落在他们身上,化有精致妆容的眉眼不着痕迹的蹙了蹙。 “好啦好啦,你们这些孩子别光顾着说话,菜都要凉了。”看了半天戏的姜皇后笑着招呼宫娥,“收拾一下,接着表演你们的。” 宫娥们稳住被蜜蜂惊扰的心神,重新拿起阮琴长萧短笛,轻柔音乐缓缓回荡在听风阁内。本是为容王与公主订婚的听风宴,最终以云溪灵入住康府落幕。而宴席上容澜渊与凤忆初的那一番针锋相对,没过多久也被传了出去。 一时间宫里宫外都在津津乐道,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让久病初愈的容王一见倾心,又能让流连花丛的凤少浪子回头。 莫不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可天圣四美中又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字,那她到底是怎么入了那二位爷的眼呢? 外人的议论并没有给云溪灵的生活带来影响,在听风阁宴后的第三天清晨,云溪灵婉拒了姜皇后送琼宛给她的好意,带着蝴蝶就起身前往康府。 长长的车队从正门离开皇宫,顺着旭阳街的西道驶入拱辰街。清晨的空气非常新鲜,云溪灵将车窗半开心情颇好的看着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 “小姐,赤血还是没有找到。”蝴蝶自责的低着头,“要不,今夜属下在去一趟皇宫。” “不行。”云溪灵扭过头不赞同的摆手,“夜探皇宫太危险了。赤血就随它去吧,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 蝴蝶冰冷的面孔上出现不解,云溪灵也没有过多解释,直接将话题转向康府。“有关康夫人的事你查到多少?” 蝴蝶立刻坐直身体神情严肃道:“康府曾为太师府,不过在太师和康小姐去世后,康夫人就与皇家减少了来往。陛下怜她痛失丈夫膝下又无其他子女,就顺其意将太师府改为康府。另外,康夫人的脾气阴晴不定,为人刻薄很难相处。”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就浮上了不悦,“他们让小姐和少爷入住康府,根本就是为难。” 云溪灵悠闲的挑眉,对此真是完全没有意外。 脾气古怪刻薄啊......和这种类型的人相处考验的就是耐心!不过还好,她向来就极有耐心。 “姐姐,我们到康府了。” 云霖的声音从外传来,马车停稳后两个女子也走了下来。 “奴才等恭迎凌玥公主。” 康府的下人们两天前就收到了公主入住的消息,于是今儿大清早就在门前等候。康府的管家洪忝笑呵呵的上前两步,“吾等奉命再此迎接公主和云少爷。”说罢就伸手做出请的动作,一边带路一边道:“老奴是康府的管家洪忝,往后若公主和云少爷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告诉老奴。” “您客气。”云溪灵友善的对着那些不知等了她多久的下人道:“辛苦大家了。” 云霖也十分懂礼的朝着他们抬手,哪怕是对待下人,姐弟俩也给予了他们最基本的尊重。洪忝起初还担心新来的两位主子会不好伺候,但这个照面下来,他心中的担忧倒是散了不少。 “公主,御少爷没有和你们一道吗?”洪忝环顾了四周并没有发现温御的身影。 御少爷?这个称呼还真是少见。 “御哥哥被凤忆初拉走了。”云霖歪出半个身体,少年白净乖巧,看着就容易讨人喜欢。“忝伯和御哥哥认识?” 洪忝笑容慈蔼的颔首,“御少爷儿时在府中待过几月,夫人听说这次他也来了,于是老早就命老奴整理了客房备着。” “兄长大约会在晚膳之后过来。”云溪灵道。 洪忝点点头,“那公主和少爷就先随老奴进府,熟悉熟悉环境吧。”说罢,就带着他们走进康府。 康府内的亭台楼阁不多,整体设计上都充斥着简约清爽,翠绿的常青藤盘满墙壁。被打扫干净的青石小路两边缀满了蓝紫色的夕颜花。 府中的下人不多,但每个人都恪尽职守的做着自己的事情。越过那些寻常的夕颜花后,隐约还能看见泛着水珠的菜田。 “夫人喜静,府中下人也没安排太多。”洪忝边走边解释,他对这两位新主人的印象不错,当下也多了句嘴提醒道:“那片菜田是以前夫人和老爷一起种的,公主和少爷切记不要轻易靠近。” 云溪灵了然的点头,“在府中布置田园,也不失为一种怡然自乐。” 话落,洪忝明显的愣住,尤其是他发现云溪灵此言并非违心后,眼中的诧异就更难以掩饰。事实上,那些贵人主子们在看到菜园后,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多少是有些鄙夷的。所以洪忝早在一开始,也做好了心里准备。 可云溪灵的反映真的太出人意料了。 “公主不觉得种菜...与身份不符么?”洪忝在试探。 不用云溪灵表态,云霖就不理解的反问,“我们每天吃的菜不都是这样种出来的吗?而且要是吃自己种的菜,那多有成就感!” 洪忝闻言胖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心中不知怎么想的,有一瞬间还真希望这对姐弟能留在府中。绕过走廊后,洪忝对着院内的主楼抬起手,“公主,少爷。夫人就在里面等着你们。” 门前趴着的两条狼犬突然站坐起来,冰冷的兽瞳紧盯着云溪灵和云霖。一般人要是被这两只凶狠的狼犬盯着,多少都会心里发憷。 可云溪灵和云霖偏偏就个例外。 “这是狼犬吧,养的真不错!”云霖兴致勃勃的半弯下腰,“会咬人吗?嗷呜?” 眼瞅着云霖要伸手去摸狼犬的头,吓的洪忝赶忙拉住,“少爷当心,大毛和大黑很凶的。” 云霖笑嘻嘻的收回手,颇为孩子气的吐着舌头,洪忝也被他逗乐了,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云溪灵垂眸乜了一眼,随后就视若无物的走到门前,素手轻敲门栏三下,“康夫人,溪灵求见。” 屋中没有声音,云溪灵也不急安静的站在原地。莫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里面传来女子低压而冷淡的声线,“进来吧。” 云溪灵轻轻推开门,柔粉色的女子携带着阳光一同走入屋内,康悫穿着那天见过的藏青色长袄,高高的发髻一丝不苟的盘在脑上,岁月的侵染使得她眼角布上几条细纹。 康悫坐在楠木制的太师椅上,一手持书卷头也不抬的道:“叫什么?” “云溪灵。”云溪灵对她的忽视并不在意,“他是我弟弟,云霖。” “云霖拜见康夫人。”云霖宛如乖孩子般的站在她身边。 康悫敷衍的嗯了一下,视线依旧停留着书卷上,“平心而论,我并不同意你们住进康府。” 过于直白的表述将屋中的气氛拉到最低,守在门前的两只狼犬也在不知不觉中走了进来。 云霖紧抿双唇微下头,洪忝见怪不怪的叹了口气,早在接到圣旨的时候,他就猜到会这样。夫人向来厌恶皇族,对被皇帝硬塞进来人自然也不会有好脸色。就是不知这个凌玥公主能撑到什么时候? 洪忝想着就转头去看云溪灵,结果又让他吃了一惊。 与屋中色格格不入的粉衣女子笑容坦然,“老实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能住进客栈之类的地方。” “是吗?”康悫的语气带上讥讽,“本夫人听闻在听风阁里,容王和凤忆初都对你情有独钟啊。你完全可以住进容王府或者凤王府。” “亲眼所见的东西都不一定会是真的,又何况是听闻呢?”云溪灵声音轻柔,似感似叹。“溪灵心知康夫人不喜打扰。可陛下圣命在前,我等小人物也无力违抗,只能请康夫人多加包含。” 康悫哼笑一声,视线终于从书卷上移开直直落向云溪灵,“还算是有点自知。”说着她又瞟了眼云霖,“不过既然你们进了康府,往后就要守我的规矩。至于说什么认义母.....大可不必。”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喊她母亲。 “那是自然。”云溪灵温顺的应下,“康夫人能暂时收留我姐弟,溪灵已经感激不尽了,自然不会再让您为难。” 康悫闻言好笑的放下书,不得不说云溪灵的性格还挺合她脾气,不像那些个娇滴滴的大家小姐话没两句就一副哭哭滴滴的委屈样。 不过哪怕云溪灵给她的印象不错,她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老忝,你一会儿带人去把静院和宁阁打扫出来。” “好的,夫人。”洪忝笑着点头,“那之后大伙儿该怎么称呼公主和云少爷?” 康悫悠哉的抬起茶盏抿了抿,“这个么.....就叫二小姐和小少爷吧。” 洪忝不解的抬眼,康悫笑容清淡的望着杯中自己的倒影,“康府本来就有大小姐。另外,公主之前也是云府的二小姐,对这个称呼应该也会觉得亲切吧。” 确实,二小姐这个称呼陪伴着她经历了很多,但康悫特意在前面加上云府两字,是要提醒她曾经庶出的身份么? 云溪灵眸色渐浓,从始至终脸上的神情都是温和平静,“康夫人所言甚是。” 康悫本意是要她难堪,但云溪灵这幅不温不火的样子,还真是难对付,似乎不管你怎么挖苦为难,她都毫不在意。康悫想着眼神逐渐冰冷,身上那股暗带压迫的气场也全部向云溪灵压去。 只顾着刁难云溪灵的康悫并没有发现,在自己提起‘云府二小姐’这几个字的时候,一直低着头装乖巧的云霖眼中闪骤现杀意。 站在他身侧的狼犬两耳倏地竖直,像是察觉到了危险般警惕的盯着云霖。云霖不屑的瞥了一眼,收敛下身上的杀意。 突然出现又莫名消失的危险,让两只狼犬疑惑的歪着脑袋。 不过这边的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康悫和洪忝的注意。前者全身心的在和云溪灵较劲,后者在想着这么打圆场。 长时间的对峙,让康悫先失了耐心。她率先收回视线,对着洪忝抬手示意他带云霖离开。 洪忝无奈的摇摇头,对着云霖道:“小少爷,走吧,老奴先带你去宁阁。” “可是我姐姐.....”云霖水润的双眼宛如小鹿般无辜,瞧着洪忝都没忍住放柔声音哄道:“没事的,夫人和二小姐还有事。乖,忝伯带你去吃糕点。” 哄小孩子的口吻,让云霖嘴角不自觉的抽搐。虽然他习惯用乖巧的模样去伪装自己,但是真被人当做小孩看,还真是别扭。 看出云霖的不乐意,云溪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话,先和忝伯去。记得让蝴蝶把东西都布置好,我留在这儿陪陪夫人。” “那好吧。”云霖闷闷不乐的转身。 等他们走出院落后,康夫人就对着云溪灵道:“都说二小姐煮的一手好茶,不知道本夫人有没有那个荣幸尝上一尝?” 云溪灵轻轻一笑,浅粉的裙摆从狼犬中间飘过,拿起放在桌上的茶杯。接下来的时间里,云溪灵算是重温了前世学茶的那段日子。 “太烫了喝不下去。” “这个茶味太浅,我还是更喜欢偏甜些的。” “这杯也太甜了,不然换成花茶吧。” “泡出来的颜色怎么没有前几杯好。” “茶水那么凉,我的胃可受不了。” 煮茶本就不是件轻松的事,再加上康悫故意刁难,硬生生让云溪灵来回折腾了两个多时辰,也就中间吃午膳和晚膳的时候歇了下手,其余时间都在围着茶炉转。 这期间云霖和温御也都来过,云霖几次想过去帮云溪灵,可都被温御拦了下来,最后只能气鼓鼓的被温御拉走。 长时间的煮茶下来,云溪灵的额间覆上薄汗,手腕更是又酸又麻,不时还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这些康悫都看在眼里说全然不在意是假,可她做这些本就是想逼走云溪灵,所以心里的那丝愧疚很快就压了下去。 事实上,云溪灵煮的每一杯茶都很有特色,味道也都很不错,像康悫就特别喜欢喝那种清香偏甜的,可惜为了要刁难对方,哪怕她再喜欢也只能硬着头皮的挑刺,一天下来看着自己爱喝的茶一杯接一杯的倒了浇花,康悫心里那叫个不舍。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自从她说喜欢甜味开始,云溪灵的每一杯茶都煮的特别合她意。刚开始她还能尝上一口,结果现在那个死丫头尝都不给她尝,直接赏下人了! 这不,又来了! 云溪灵煮好一盏内有茉莉的花茶,抬起在鼻尖嗅了下就顺手给了来添水的丫鬟,口中还振振有词道:“这杯煮的颜色不对,夫人肯定不喜欢。你拿去喝吧。” 丫鬟受宠若惊的接过,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就双眼放光,连声谢过云溪灵后就捧着茶离开,看的康悫是一口气卡喉咙里。 你故意的吧! 康悫刻薄的脸上几乎写满了这几个字,云溪灵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副为她好的劝道:“那杯没煮好,我重新给您煮。” 康悫险些被她气笑了。又过了半响,一杯冒着热气的茶端到了她面前。康悫低头望去,只见清澈的茶水中飘着几片粉色的花瓣,而在茶水中央,热腾腾的白雾竟凝聚成桃花的形状幽幽绽放。 她状似无意的把茶杯护住,余光瞟了眼已经暗下的天空,“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 云溪灵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没事的夫人,若是您不喜欢这杯,溪灵在重新煮就好了。”说着就要去拿茶杯。 康悫抬手挡住,认真的看着她,“不,你今天累了一天了,该去休息。” “可是.....” “没有可是,快回去休息!” 如果说刚开始康悫是想留着云溪灵刁难,那么现在她就是巴不得她赶快走,瞧瞧她在这儿一天自己亏了多少好茶。 “既然夫人这么说的话,溪灵就却之不恭。”云溪灵收回手对她行了一礼,放下之前因煮茶绑起的长袖。 在她即将踏出房门时,康悫突然道:“之前来宣旨的太监说,你要在康府宴请四王十府的小姐公子。” 云溪灵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不是我要宴请,而是陛下要我宴请。” 康悫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两息后,“不要打搅到我。” 背对着她的云溪灵弯了弯嘴角,“夫人放心,溪灵有数。”说罢,那抹粉色的身影就走入了夜色中。 第八章 帝都贵胄 象征着康府与凌玥公主身份的请帖很快就送到了各家公子小姐的手上。 事实上,众人在最初接到旨意时大多不以为然,毕竟康悫的性格是出了名的难相处,别说十府那些有意与她交好的夫人小姐,就连向来极有耐心的鸾公主也没在她手下讨到好。 可如今一个远嫁而来的外姓公主,不但引得容王凤少针锋相对,还能让那位刻薄古板的康悫同意用府邸宴请宾客,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收到请帖的王公贵族们心思各异。 夜色下,种满千叶玫瑰的庭院中隐约可见一个红衣男人。许是夜色阴沉,黑暗近乎笼罩了他全身,男人半阖着眼神情慵懒的侧卧在躺椅上,幽冷的月光不偏不倚地洒过肩头,借着那抹微弱的月光勉强能看清他精致的下颚。 负责探查的暗卫正面无表情的回禀着。 男人边听边摇晃着手中酒杯,“这么说,康悫已经松口了?”低沉的声音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但却意外的悦耳。 暗卫点了点头。“不过按照那位的性子,即是答应了,她也不会让宴会举行的那么轻松。” 男人哼笑着将酒盏放到唇边,晶莹的酒液从嘴角话落,留下一道浅细的水纹。“十府都去了?” “不,此次姜家、林家和夏家的小姐公子不在帝都,三府的夫人派人准备了厚礼送去。” “嗯....”男人微起阖眼,沾染着酒液的薄唇上笑容敷衍,“那你也送些礼过去,记得准备几束白玉兰。” 二月杏花纷飞之际,哪儿去找白玉兰?不过既然主人发话了,那么就算是盛夏寻梅,他也是必须要找到的。暗卫心中快速定位着南秦能寻到玉兰的山林,“是!” 话落,暗卫就飞身离开小院。 软塌边的千叶玫瑰轻甩下几叶花瓣,隐藏于花丛中的赤红小蛇借着花枝爬上男人的肩头,嘶嘶吐出舌头。男人仰头饮下烈酒,修长的手指轻点蛇头,“她看到玉兰花肯定会很高兴。对吧,小家伙。” 赤红小蛇如同能听懂人话般点了点头,可爱的圆眼收缩后变得异常危险,男人见状低笑出声,满院的千叶玫瑰似乎也被他的笑声感染,在银白月光的轻吻下无声摇曳。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康府设宴的日子。素日冷清的康府,再一次变得门庭若市。身为管家的洪忝忙得脚不沾地,清闲多年突然忙起来的后果就是累得他汗流浃背。 “玉王府的马车来了!” 才把陆、邱两家贵人引进内院,刚准备坐下歇歇脚的洪忝深吸口气,抬手擦去额上冒出的汗珠,笑容灿烂的走上前。“恭迎玉大小姐和玉公子。” 玉王府与其他十府不同,伺候起来更要用上十二分的心。 沾染着蔷薇暗香的红色长裙划过地面,玉繁华在文馨的陪伴下走了马车。紧接着,打扮清纯可爱的岚语嫣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双新月眼好奇的张望着。 玉繁华落地后就对着洪忝问候道:“洪伯好久不见,您老身体可好?” 洪忝和蔼的弯起眼,“劳玉大小姐挂念,老奴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 玉繁华红唇微抿,杏眸环顾四周,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洪忝本就擅长察言观色,于是状似无意的笑说,“二小姐在内院主持大局,玉大小姐也快进去吧。” 玉繁华秀眉长挑,身后传来男子清润的嗓音,“看来你要找的人并不在这儿?” “也没关系,见面只是早晚的事。”玉繁华秀眉长挑,边说边回头看去。 迎面走来的男子穿着绣有翠竹的圆领长袍,腰间系了块儿剔透的翡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长相俊雅,双眸流转时也亦如山间溪泉般清澈。在朝阳的照射下,男人眉眼含笑单手负于身后,看上去就宛如他衣袍上挺拔的翠竹般,清雅而干净。 “玉浔哥哥。”岚语嫣笑着打了个招呼。 玉浔谦逊的回予浅笑,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闯入。 “玉公子,男宾与女宾的入口不同,还烦请玉公子移步。”因人手不够而被抓来当壮丁的夜七笑嘻嘻的窜到他跟前。 凭空冒出来的人,让玉浔愣在原地。夜七轻歪着头伸出手在他眼前晃,“玉公子?玉公子,你有听到属下说话嘛。” 玉浔眼睫颤了颤,回过神后也不怪罪夜七的无礼,神色温润的弯起嘴角,“不好意思,刚刚有些走神。”说着他越过夜七对着文馨叮嘱道:“文馨照顾好两位小姐。” “浔少爷放心。”文馨颔首。 随后,他们分成两路朝着从不同方向进入内院。 被用来设宴的地方正好是位于康府后花园中心的亭阁。不过与其说是亭阁,倒不如说是主人闲暇时用来纳凉的小亭子。 白亭四方都挂着轻薄的素纱和净色的珠帘,地面和柱子上也盘绕着不少娇俏的夕颜花,尽快环境整体看上去是非常的优美。但平心而论,用空间这么小的亭子来招待客人,多少是有些不合时宜的。 这不,就连应邀而来的客人也开始低声议论。 “怎么回事,不是说康夫人都同意了么。”梳着元宝髻打扮甜美的章茜悄悄在好友的耳边道:“刚刚丫鬟带我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儿。要宴请别人的话,难道不该是在正厅或者前院的花园么。这里...也未免太安静了。” 章茜说的比较委婉。毕竟真正要说的话,这儿根本就是偏僻且简陋。 被她拉住的杏衣女子微侧过身,宛如猫般圆圆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无奈,“茜茜,这种明显就是骗人的话你也信?如果那位真的同意了,咱们还会在这儿干站着?” 长着娃娃脸,梳有精致百合髻的薛家嫡女薛彤双手平摊。大概是她举动的过于明显,负责在她们身边伺候的丫鬟频频侧目,章茜被她们看的脸颊泛起薄红,她尴尬的拉住薛彤,“彤彤姐,你少说两句,大家都在看着我们。” 薛彤嗤笑一声,大大方方的仰起头,“那又怎么样,这是事实。再说,那个叫什么凌玥的好歹也是一国公主,用这种地方招待客人,哼。”说道最后,她的语气上都透着几分讥讽。 “彤彤姐。”章茜正想拉住她,可眼前很快就出现一抹绣着紫藤萝花的莲叶袖。 “我倒觉得薛小姐说的没什么错,这凌玥公主招待人的礼数,真是让人不敢恭维。”莲叶袖的主人笑容中带着几分不屑的调侃,“章茜,你胆子还是那么小啊,没长进。” 章茜本就性子内敛,被她这么一呛更是不知所措起来。薛彤虽然不喜欢她的胆小怯懦,但毕竟是自己的好友,她也不会任由旁人去欺负。 薛彤抬手将章茜扯到身后,如猫般的圆眼对视眼前的紫衣小姐,“段纤妙,说话就说话,少扯到茜茜身上。” 被称做段纤妙的紫衣美人无所谓的摊开手,一对柳叶眉一双丹凤眼,在加上她刻薄的神情,平白破坏了她的美感。 “哟,我说什么了。怎么薛小姐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看着真叫人害怕。”段纤妙做作的装出被吓到的模样,轻怕着自己的胸口。跟在她身边的段思琦也装模作样的嘟起嘴,“算了姐姐,薛小姐咱们可惹不起,还是躲着点儿好。” 段纤妙的孪生妹妹段思琦,长相十分乖巧讨喜,但话语中的讽刺却丝毫不亚于她姐姐。 段纤妙煞有见地的点头,“小琦说的对,薛府家大业大,我们还真是不敢得罪。”说着,像是要恶心人般对着薛彤虚伪的致歉,“对不起啊薛小姐。” 说罢,两人就笑呵呵的走开。 “你们!”薛彤险些被气的当场跳脚,要不是章茜和丫鬟们拉着,估计她就要都动手了。 她们的动静闹的太大。这下,就连目光游曳在夕颜花上的白衣美人也看了过来。一袭欺霜赛雪的白裙包裹着她姣好的躯体,精致大气的朝云近香髻也凸显着她尊贵的身份。女子秀眉如画、明眸皓齿,红润柔软的双唇轻抿着,远远看过去就宛如那生长在天山之上的雪莲般,孤傲冷艳。 薛彤还在气呼呼的堵着气不理人,章茜只好怯生生的对着她道:“陆小姐好。” 陆姣婷没有说话,只是浅浅的笑了笑就收回视线。 章茜小手紧张的攥着衣裙,小鹿般纯洁的眼眸中满是无措。对于陆府的这位嫡小姐她还是有些怕的,倒也不是说对方那里不好,就单纯是性子冷淡很难接近,除去对方出生十府之首的陆家外,更是因为这位陆小姐与薛彤一样,都对凤忆初带有好感。 在这些因素的影响下,章茜想不怕她都难。 “薛彤这性子,太容易被人影响了。”走在最前方,头戴玉冠,长相端正附有儒雅气息的苏文墨无奈轻叹,“你等会儿还是好好说说你两个妹妹,别老去惹她。”说着,他转头看去。 走在右侧的男子长相俊朗,眉眼间与段纤妙有五六分相似,不过他身上并没有段纤妙的傲慢,反而衬的人温文尔雅。 段益舟皱着眉,看向段纤妙时的眼神冷淡,“我会和她们说的。不过估计作用不大,她们两个被家里长辈宠坏了。” 好友的回答让苏文墨沉默了片刻,但很快他就收敛了神色,“算了,先过去吧。”话落,两人就率先走过长廊。 因为被段家两姐妹气到的薛头,只好将怒气转移到了迟迟不露面的云溪灵身上,不断抱怨着这儿不好那儿不行的,直把康府的下人们折腾个够呛。 “你姐这是怎么了,和凌玥公主有仇?”慢了几步,错过刚刚那一幕的陆飞扬笑问。 在他身边梳着高马尾的劲装少年瘪瘪嘴,白净中尚未脱稚气的脸上神色平平,“谈不上。不过不喜欢是肯定的。” “听你的语气,好像也不喜欢她。”陆飞扬摸着自己的下巴,“你们都没见过她吧,其实凌玥公主人蛮不错的。” 薛焱冷哼,脸上不屑的表情几乎和薛彤相差无几,“好什么呀,阿鑫都告诉我了。更何况那女人一来就引的凤大哥和容王神魂颠倒的,能是什么好人。” “哦~”陆飞扬故意的拉长音调,“我都差点忘了,薛彤那丫头喜欢忆初来着。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身着玄色劲装长袍的高大男子沉声问道。 陆飞扬轻笑着回头,“说咱们的凤少爷艳福不浅。” 男子听到凤忆初的名字就忍不住蹙起眉,漆黑的星目沉稳无波,眼角微微下压,使得本就凌厉的五官变得更加冰冷。 眼见他愈发严肃的表情,陆飞扬连忙打着圆场将话题移开,“邱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薛焱也乖顺的对着他喊道:“邱大哥。” 邱寒冷冷的点点头,有些意有所指的扫了眼众人,“小雨之前和我写信,言语间对凌玥公主极为夸赞。” 薛焱表情微僵,瘪着嘴一副我听不见的样子。 陆飞扬擒着笑容的走到邱寒身边,“看来小雨还挺喜欢凌玥公主啊。”他单手摩挲着下巴,意有所指的说道:“真是难得。” 邱寒没有理会,冷俊的面孔上满是生人勿进,“走吧。” 恰好此时,玉浔也走了过来,几位风姿卓越的男子结伴而行,缓步出现在举办聚会的小亭旁。 盛放着夕颜花的亭阁中,很快就聚集了四王十府的小姐公子。远远望去,男俊女俏煞是养眼。 不过很显然,哪怕是早有准备的陆飞扬也没有想到,云溪灵最终居然选了这么个偏僻的小院来招待客人。 “这什么地方,连个椅子都没有。”薛焱嫌弃的看着四周,“就这还好意思说这要招待我们.....哎呀!谁打我!” 薛焱突然捂着自己的后脑勺,“是谁!给小爷滚出来!” “薛焱你小子皮痒了?” 小院内响起众人熟悉的声音,薛焱身体轻颤,脸色有些奇怪,陆飞扬长眉高挑,玉浔和邱寒见怪不怪的站在原地。 陆姣婷和薛彤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就抬起了头,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只见亭阁右侧的长青树上,斜躺着身姿修长的凤忆初。 那人依旧是一袭如水的湛蓝长袍,在阳光的照耀下,他如画的眉眼显得更加迷人。凤忆初半靠着树干,双腿一只伸平一只屈起,右手手肘轻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他懒散的俯视着下方的众人,明明是肆意随行的姿态却莫名透着几分上位者才有的压迫。 “凤公子!”薛彤惊喜的看着他,白玉的小脸上透出薄红,一时间也忘了刚刚的不快。 相较起薛彤这幅见到心上人的娇俏害羞的小女儿姿态,陆姣婷要显得更矜持优雅。她清冷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就宛如高山上的雪莲绽放般,“凤哥哥。” 凤忆初调转视线,对她们轻点了点头。随后翻身跃下树,精致的白玉折扇在他手中挽出漂亮的扇花,“薛小焱你躲什么!” 薛焱整个的缩在陆飞扬身后,但还是嘴硬的说道;“我又没说错。” 话落,凤忆初亲切的笑颜就眼前放大,紧接着薛焱脸颊就被人掐住往两边拉,他双手推囊着企图摆脱凤忆初的魔爪,嘴里还嘟囔着,“窝梅搓,尼久时偏摊她。房开窝辣!” “行了,凤忆初。”邱寒出声。 凤忆初眼神轻闪,放过了薛焱,可怜那孩子脸上都被扯出两个红褶。薛焱揉着脸颊,看上去还想继续和他较劲,薛彤连忙上前将他扯到身后,“阿焱不许对凤公子无礼。” “姐!”薛焱对这个心偏了没边的姐姐十分无奈,但奈何她是自己的姐姐,所以他也只能气鼓鼓的自己生闷气。 “说起来,怎么不见凌玥公主和御小将军他们。”玉浔笑着将众人话题引开。 “温御和云少爷去皇宫接两位殿下了。”来前与温御、云霖二人擦肩而过的邱寒道。 玉浔了然的点头。 这时薛焱又突然冒出一句,“那邀请我们来这儿的凌玥公主呢,身为主人的她可是到现在都还没出现。”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也都开始张望起来,就连凤忆初都敛下了笑容。 “从来到这里开始就没见过她。”章茜轻声为他们解释。 与玉繁华同时入场的岚语嫣正好听到,不经喃喃自语,“不会吧,就算她是北越来的公主,让我们全体等着.....”以为自己是谁啊? 最后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但是玉繁华心中却非常清楚。她轻扫了眼低语的岚语嫣,“应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康夫人的脾性她很清楚,她不会让云溪灵那么轻松的举办宴会。 “唉?”岚语嫣茫然抬起头,‘你怎么知道’的话还没出口,就看见洪忝领着十数个丫鬟小厮出现在阁中,他们手中抬着不少长桌。没花多少时间就将空旷的亭阁四周摆满了木桌。 丫鬟们随即将端着的茶盏以花的形状摆放好,方才还充当领路小厮的夜七拿着尖嘴茶壶摇身一变,轻车熟路的穿梭在长桌间。 浅红液体倾注,清爽的果香随之漫开。夜七在倒好最后一杯果茶后,朗声笑道:“欢迎各位贵客如约前来,小人先代我家公主与容王向大家道个谢。稍后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说着,安放在长桌上的茶杯突然腾空而起,保持着花型的模样,缓缓飘浮到众人面前。 凤忆初折扇微阖,眼神藴韵的笑道:“代容王道谢,这话不对。明明只是小灵灵邀请我们,关容王什么事。” 夜七笑容灿烂的抬起头,“这属下就不知道了,是小姐让属下这么说的。” 话落,凤忆初含笑的眉眼明显渐冷。 邱寒沉默的接过茶杯,陆飞扬高挑长眉满眼戏谑的打量着小厮打扮的夜七。 岚语嫣和薛彤等几位小姐发出细微的惊呼声,即是惊讶又是好奇的打量着,玉繁华神色平静的扫了一眼后犹自拿起茶杯,清甜的果香沁入鼻尖。 “这个凌玥公主真的很有趣。”陆姣婷轻笑转头,“玉大小姐觉得呢?” 玉繁华脸上扬着端庄的笑容,不予置评。 悬浮于半空的果茶短暂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夜七面上笑嘻嘻的招呼他们,心底却是有些担忧。他不着痕迹的侧过身,余光一直留意着走道尽头。 “茶味道是不错,但是凌玥公主这么晾着我们,是不是多少不太合适啊。”本就没什么耐心,又对云溪灵无感的段纤妙忍不住抱怨。 “就是啊。”段思琦附和的点头,“我还从来没有等过那么久。” 虽说凌玥公主是北越来的贵客,但今天毕竟是她主动邀请的大家,结果客人基本都到了,身为宴会主人的云溪灵却不见踪影。 “架子真大。”薛焱揉着泛红的脸颊,满脸的不高兴。不过他一边说一边还偷偷用余光瞄着玉繁华的方向,可看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后,又挫败的垂下头。 “不等了。”段纤妙重重将茶杯放在桌上,“本小姐还有事,没空在这里耗。” 段思琦连忙抓住她的手,看似劝阻实则暗讽道:“姐姐,人家是北越的公主,就这样一走了之不好。” 段纤妙冷笑着轻翻了个白眼,“公主又怎么样,还不就是个......” “纤妙!” 段益舟心知她的性子,抢在她那些话说出口前打断,“注意你的言行。” 段纤妙根本不给他面子,“你敢凶我?段益舟,虽说爹爹好心留了你嫡长子的身份,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来管教我。” 段益舟冷下脸,“你再说一遍!” “姐姐,大哥,你们不要吵了。”段思琦夹在两人中间,她到底比段纤妙更细心些,知道凡事适可而止的道理。 “姐姐,这里是康府。”她悄声在段纤妙耳边道:“凤公子也看着的。” 莲叶袖下的轻晃,让段纤妙暂时压下性子,但那张俏脸上还是很难看。她用力甩了甩袖子,转身走到夜七面前,颐指气使的问道:“你家主人就用这么个破地方招待我们?” 夜七好声好气的和她解释着,可段纤妙本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更何况现在还被她抓到了小辫子。 苏文墨安慰的拍了拍段益舟肩膀,“难为你了。” “益舟别放在心上。”陆飞扬也道。 段益舟脸上神色没什么变化,似乎是已经习惯了。事实上,十府中这些身份尊贵的公子小姐们,对段家这两姐妹都不是很放在心上,虽说她们是段家现在的嫡女,但到底是段夫人去世后,段家主续弦的二夫人所出,身份上与原配大夫人所出的段益舟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而女宾这边,目睹了一切的几位小姐神色各异。段纤妙的那番举动在玉繁华和陆姣婷的眼中,无异于跳梁小丑,远不值得她们在意。岚语嫣则好笑的环手,“段纤妙该不会以为攀上了姜家,就没人敢动她了吧?那么嚣张。” “难说。”不知何时凑到她们身边的薛焱附和。“毕竟姜家出了个皇后娘娘,她又好不容易和姜家大小姐相处融洽,想张扬一二也能理解。” 岚语嫣不屑的勾起嘴角。“我真同情她。” 确实,姜家如今的地位远胜从前,但要和四王府或者陆家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也就段纤妙被冲昏了头,开始肆无忌惮。 这不,为难不了段益舟,就来夜七这儿出气了。最开始夜七还肯耐着性子陪着笑脸,但是慢慢的段纤妙言语间开始折射起云溪灵,这就让夜七有些不高兴了。 不过还没等他说话,凤忆初就先一步表态。“段小姐今天是不是不舒服?” 段纤妙一看是凤忆初,故意仰起头语气柔柔道:“还不都是这些人惹的,本来挺好的,结果.....” 凤忆初没兴趣听她说完,潋滟的桃花眼中盛满笑意,“那就身体不舒服了。”在他的注视下,段纤妙的脸唰的就红了不少,但是他的下一句话就让她脸色煞白。 “有病就去吃药,耽误久了,人会傻。”凤忆初眼神冰冷,笑容灿烂。 “凤公子这话太无礼了。”段思琦奶声奶气的替姐姐抱打不平。 凤忆初随意寻了块枯藤坐了上去,“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少说话。” 折扇轻摇,姿态肆意,完完全全将南秦纨绔公子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段思琦被噎了一下,脸上乌黑的双眸擒着泪水,既可怜又委屈的看向段益舟,企图他能帮忙解围。“大哥。” 平心而论,段益舟真的不想理会她们,但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如果真不管了,回去家中长辈又要唠唠叨叨个没完。算了,就当图个清净吧。“忆初....” “益舟你别掺和。”凤忆初打断他的话,冷冷的俯视着段家两姐妹,“道歉。” 段纤妙闻言直接扭头,段思琦又一副要哭不哭的瘪着嘴。远远看上去,就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可惜凤忆初丝毫没有退让的迹象,场面就这样无声的僵持着。 洪忝左思右想,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想问问夜七有没有什么好主意时,却发现他正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完全没有要去阻止的意思。 洪忝头疼的叹了口气。 眼见着气氛越发沉闷,走道的尽头处就响起了轮椅的卡塔卡塔声。 与此同时,一道温和的嗓音也随之传来,“十分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第九章 浅露锋芒 尚显嘈杂的小院逐渐归于平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开满夕颜花小路尽头处有两抹身影。他们一站一坐踏着满院碎金缓步而来。 女子温柔娴雅,男子清华如月。 纵使身处众多天之骄子和娇女的中间,他们也依旧是那道最独特的风景,只要一出现,就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轮椅压过青石,云溪灵推着容澜渊来到人前,借着大家还未晃过神的功夫,温和的对洪忝道:“忝伯,夫人从半夜起就身体不适,我刚让她喝了药睡下,还要麻烦您过去照看着些。” “啊...哦哦。”洪忝先是愣了几息,随后语气无奈而隐晦的致歉道:“不麻烦不麻烦,只是夫人这身体时好时坏的,让二小姐费心了。” 云溪灵的笑容谦和,更加深了洪忝的愧疚。其实他心里比谁的清楚,康悫的身体很好,而且府里伺候的丫鬟也不少,根本不用云溪灵贴身守着。可康悫却点了名要她,说穿了,就是单纯想让她在世家贵族面前失礼。 这不,折腾了半宿不算,临早了还拘着不让人走。要不是容澜渊突然到访,估计等皇家的殿下到了,云溪灵也不一定能出现。 想想看,南秦贵胄圈中最具权势的四王十府,以及轩辕皇室的皇子们都守在这一方小院中,等着云溪灵一人。这要传出去,岂不乱了规矩。 要知道南秦可不比北越,云溪灵又是初来乍到,在南秦没什么靠山,要是一开始就把大伙儿都得罪了,那这往后的处境,可想而知啊。 洪忝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望向云溪灵那双静如古井的双眸,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提高音调,“二小姐从半夜就在照顾夫人,今儿大清早又是煎药,又是安排府宴的。老奴先帮您把东西布置好再过去。您也好和各家小姐公子熟悉熟悉。” 说罢,他就指挥着丫鬟小厮们忙碌起来。 容澜渊几不可见的勾起嘴角,眼神中还带着几分‘算你识相’的意味。站在后方的云溪灵轻戳了戳,示意他收敛着点。 容澜渊眼神微动,掩唇轻咳,低沉的声线中难掩笑意,“云儿,我们过去吧。”说着,还专门看了眼神色平静的凤忆初。 瞧他那副得意的模样,不用猜也知道这位爷在打什么主意。云溪灵的凤眸中染上浅淡无奈,不过面上的笑容却是异常温柔。 很显然,容澜渊会那么肆无忌惮也少不了她的纵容。 “云二小姐,好久不见。”还不等他们走动,玉繁华就率先走了过去。 云溪灵抬眼看去,眼前的红衣美人熟悉且陌生,与数年前那个在雪夜中挟持她的人重合。她温和的回予一笑,“好久不见,玉大小姐。” 两人相视而笑,态度既不亲近亦不疏远。 “公主和我表姐认识?”岚语嫣娇俏的凑出半个身,新月双眸好奇的眨巴着,“奇怪,你看起来很眼熟啊,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说着头又歪朝后方盯着夜七,嘴里嘀嘀咕咕的,“还有那个小厮也是,越看越眼熟。” 岚语嫣努力回想着,玉繁华也没打算开口提醒,再一抬眼,就见凤忆初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云溪灵身边。 他悠闲的扇着折扇,端的是浊世公子、风度翩翩。“小灵灵,你这脸色,肯定没好好休息吧。”说着,抬手去摸她的头。 凤忆初的语气自然亲近,言语间的关心更是流露无疑。淡雅的桃花香闯入鼻尖,成功让容澜渊变了脸色,他保持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只是气息上浸着刺骨的森冷。 云溪灵偏头躲开,同时双手按住处于危险边缘的容澜渊,她笑容清淡的与凤忆初拉开距离,“还好,有小霖和御兄长帮衬。澜渊也在我身边。” 凤忆初选择性的屏蔽了最后一句,笑容灿烂的去扶轮椅把手。云溪灵凤眸轻闪,借着转身将人隔开,随后推着轮椅往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提道:“忆初哥哥最近还好么,听小霖说你这几天也忙得脚不沾地,是在找什么人吗?” 凤忆初摇晃折扇的动作微顿,“嘿,这云小霖一天到晚就造我的谣。你都在这儿了,我还用得找么。” “此言差矣。”容澜渊笑的意味深长,“都说凤少爷红颜知己遍布天下,偶尔找上一两个美人儿,也在情理之中。” 凤忆初这次没急着解释,反而大大方方的走到他面前,半弯下身,“哪里哪里,都是些年少轻狂的荒唐事儿,当不得真。反倒是容王你,久病不出却还能知晓天下事。真是叫本少佩服。” 容澜渊长眉轻挑,借着被遮挡的关系,脸上神情傲然,“纨绔少爷,装的不错。” 凤忆初桃花眼弯弯,语气不亚于冬日寒风,“彼此彼此。” 短短几秒的试探,让他们对彼此的看法有了改变。不过因为二人一个背对一个被遮挡的关系,除了云溪灵外,其他人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凤忆初慢悠悠的直起身,慵懒的把玩着玉扇,“小灵灵,我来给你介绍介绍。站在那边的是玉家和陆家的.......” 极具幽默的介绍,使小院的气氛轻松不少。一时间哪怕是心有芥蒂的薛彤姐弟,也不好将情绪发泄出来。 满院的夕颜花包围下,蓝衣公子俊颜宠溺,桃花眼中盛满了温柔,言语神态间毫不忌讳的展现着对云溪灵的偏爱。 陆姣婷隐藏在羽袖下的玉手轻攥,精致清冷的眉眼间似有若无的罩上阴韵。她轻吸着气,对着云溪灵微微点头,“凌玥公主,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当真不凡。” “陆小姐过誉了。”云溪灵笑容平淡。虽然陆姣婷隐藏的很好,但到底是逃不过她的眼睛,来前就听闻陆家大小姐对凤忆初颇有好感。如今看来,恐怕这份好感,是少女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恋。 一个陆姣婷,一个薛彤。这两个人看她的眼神可谈不上友好,云溪灵瞟了眼言笑晏晏的凤忆初,太阳穴突的跳起。 直觉告诉她,最好和忆初哥哥保持距离,否则会引来很多麻烦。 云溪灵越想越好笑,不过她并没有过多纠结,抬首对着应邀前来的宾客们行了一礼,“初次见面就劳动诸位在此等候,是溪灵招待不周,先自罚一杯,还请大家见谅。” 说罢,十分干脆的从夜七手中接过酒盏饮下。 言语作态毫不扭捏,对于照顾康悫来晚的事只字不提。 事实上刚刚和洪忝的对话,云溪灵并未刻意去渲染,只不过在院中的人都有些底子,加上洪忝的有意为之,都为她的晚来做了最好解释。 而现在,云溪灵不但平静的承认了晚到,还以酒自罚,这番举动无疑博得了不少好感。 “想不到公主还挺豪爽。”岚语嫣经常在江湖上走动,比起面对帝都中那些矜持娇弱的小姐,她反倒更喜欢和直爽的人相处。 段益舟和苏文墨淡笑的朝她抬手,邱寒也重新从下人那儿拿过酒盏,举杯饮下以示敬意。 章茜红着小脸,怯生生的朝她笑起。薛彤虽然因凤忆初的关系不待见她,但也不至于分不清是非,只是嘴上不肯饶人,带着几分挑衅的语气道:“说起来,你现在是康府的小姐了,那我直接叫你名字吧。公主叫起来怪别扭的。” “我同意。”薛焱力挺,“毕竟帝都里能被称公主的只有那位。” 容澜渊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敲着,欺霜赛雪的俊颜上睫羽抖动着,阳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阴影,如狐般惑人的眸底墨色翻涌。 云溪灵倒是对称呼不在意,公主也好名字也罢,总归都是她,“当然可以。”说着,转身对着其他人道:“大家叫我云溪灵就好。” “小华,你要找的就是她了吧。”玉浔负手而立,“还挺聪明的。”一句话就化去之前冷硬的气氛。“不过,只怕有些人不会那么轻易罢休。” 玉浔意有所指的看向段家姐妹,“要不要帮帮你的朋友呢?” 玉繁华杏眸流动,红唇勾起媚人的弧度。“没必要,何况我们也谈不上朋友。”她说着视线落在云溪灵温和的眉眼上,“不自量力的招惹,只会自讨苦吃。” “哦?”这话引起了他的好奇,玉繁华神秘的抿起唇,眼中难得的出现戏谑。 果然,就像是要验证他们的话一般,段纤妙高扬着下巴,面色不善的上下打量,“云溪灵?想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 “姐姐,你忘了忝伯说过么,公主是照顾康夫人才来晚了。也不是有意让咱们等着的。” 听着像是为云溪灵开脱的话,可从段思琦口中说出味道就变得煞是讽刺。 云溪灵闻言扭头看去,段纤妙不屑的移开视线,似乎和她说话会辱没身份般,段思琦扬着张无辜又纯真的脸。 邱寒和玉浔闻言,不约而同的蹙了下眉。 陆飞扬懒得理会女孩子间的暗涌,犹自稀奇的盯着侍女小厮们端着水果和菜肴,“他们是要把东西直接放在院中?可这儿也没座椅呀,难不成要我们站着?” “是有些稀奇。”苏文墨也被他们的举动吸引。 洪忝将最后的东西都布置妥当后,笑着来的他们身边,“二小姐说这段时间天气燥热,与其让大家拘在屋中,倒不如在外面,既凉快也自在些。” 话落,几人的视线都移了过去。 素雅的小亭四周围绕着许多长桌,长桌上覆盖着浅蓝色水纹的布料,而在那之上又摆放着各类糕点、水果和酒水和大盘冰块。在夕颜花和树荫的包围下,让人倍感清凉。 夜七扯过印有绿叶图纹的软布铺在地上,“好了,贵人们想吃什么就自己动手,如果要坐下休息的话,也请随意。”话落,自觉将位置让开。 如此随意又另类的宴席,让众人愣在原地。 云溪灵扫眼飘去,除了凤忆初和容澜渊之外,其他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这个宴会有意思。” 院外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紧接着轩辕夜、温御和云霖三人就走了进来。 “参见夜殿下。” 轩辕夜笑着摆摆手,“今日是凌玥公主宴请大家,咱们就不用那么多礼了。”嘴里说着云溪灵,可态度上却丝毫没有把人放在眼里。直径走到玉繁华面前,双眸暗含侵略的锁着她,“又见面了,玉大小姐。” 玉繁华还没说话,岚语嫣的脸上就先冷了下来,她二话不说的拉起她的手,直直拦在两人中间。纯真的笑颜上透着戒备,“表姐,你还没和我说云小姐的事呢。” 轩辕夜长眉轻挑,笑容肆意。“岚小姐似乎对本殿意见颇大?” “有吗?”岚语嫣皮笑肉不笑,“夜殿下想太多了。” 玉浔眉宇微皱,唇瓣启合似是有话要说。就在这时,陆飞扬笑着凑了过来,“今天只有夜殿下自己过来?” 轩辕夜收回视线,双肩垂下。“没办法啊,本来老三也要来的,可他先是被蜂蜇后是着凉水,风寒入体卧病在床,太医说需要静养。”说这话的时候,他还若有若无的瞥向云溪灵。 “行了行了,小灵灵难得给你们准备了那么多冰品,再不吃就化了。”凤忆初拿起盛有桃花瓣的冰品打断。 陆姣婷也跟在他后面,拿了个一模一样的小口品尝,清甜果香的软冰入口即化,清凉的口感让她满意的微眯起眼。 “有意思!益舟你看这个。”苏文墨在夜七的指引下自己动手做了份冰品。“怎么样,我手艺不错吧。” “马马虎虎吧。” 莫名被激起胜负欲的段益舟,当即也拿起水果。邱寒和温御结伴穿梭在长桌间,“凌玥公主的点子很不错,是怎么想到的?” 温御随手拿起酒盏,放在鼻尖清嗅,“灵儿的心思巧妙,何况小雨也常在她面前念叨什么,‘宫宴气氛压抑规矩又多。如果有轻松自在的宴席就好了’。估计就是这句话给她的启发吧。” 邱寒哼笑了笑,严肃的五官有一瞬的柔和。 “唔,这个好好吃!” 少年心性的薛焱满足的笑起,看他吃的那么开心,让那些还在观望的小姐们也忍不住走到圆桌附近,或多或少的都拿起了冰品和酒水。 “彤彤姐,你不吃吗?”刚喝完果汁的章茜歪头问道:“味道很不错的。”而且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既没有规矩束缚,又没有人会盯着说这说那。 薛彤别扭的瘪着嘴,章茜哪会不知她的心思,于是又软声劝了几句,在她的软磨硬泡下,薛彤傲娇的端起冰品,一脸不情愿的说道:“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啊。” “嗯嗯,彤彤姐最好啦。” 许是准备的冰品味道极佳,许是宴席的别开生面,看众人都在长桌附近游走,云溪灵轻松了口气。简单和他们打过招呼后,就推着容澜渊走到个相对清净的地方。 “多亏墨白和小九找来那么多冰。” 云溪灵疲惫的闭了闭眼,容澜渊轻哼一声,“谁让你要答应那老头办什么宴会。”嘴上说的嫌弃,但手却很诚实的将人拉到自己面前,一边说一边轻揉着她的太阳穴。 云溪灵猛的睁开眼,下意识就往后退,结果又惹得这位爷沉下脸。“怎么,嫌弃我?” 云溪灵好笑又无奈的看着他,“容王爷,这可不是北越,您老人家也不是闻闲,收敛着点吧。” 容澜渊冷啧一声,脸色有些难看。 而另一边,段思琦悄声拉着段纤妙的袖子道:“姐姐,你有没有注意到忝伯叫她二小姐?” 段纤妙放下手中的果碗,有些茫然的看着她,“之前康夫人有过一个女儿,想来也是为了纪念曾经的康大小姐。” 段思琦见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秀气的捂着双唇,“姐姐,你记得那个云溪灵原本的身份么?” 段纤妙轻蹙起眉头,“不就是什么云侯府的二小姐,运气好被北越太后看中被封了群主,之后又得贵人看重.....等等,你是说.....” 话说到一边反应过来的段纤妙,突然笑起,“对哦,她原本就是二小姐呀。” 段思琦低着头抿唇笑起,“虽说容王体弱,但毕竟是长公主和容叔叔的儿子,也是一表人才,丝毫不差凤少爷。”说着,小女孩羞红了脸颊,偷偷的抬头看向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你呀。”段纤妙屈指轻弹她的额头,“容王你还是不要接近的好,顶着王府的空壳子,对咱们家没有帮助的。” 段思琦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不过段纤妙向来疼爱自己妹妹,“好了小丫头,不要想这些东西了,跟姐姐过去好好和二小姐聊聊。” 段思琦面露犹豫,尽管她不喜欢看见云溪灵和容澜渊在一起,但那人毕竟是北越的公主,要真闹大了也不好收场。 可段纤妙那会管这些,她直直朝着云溪灵走去。 “瞧,好戏开场了。” 轩辕夜笑着低语,在他身边的陆飞扬和邱寒扭头看去。同一时间,云霖放下手中冰品,清澈无害的双眸轻眯。 “二小姐。”段纤妙笑端着茶盏,“听闻二小姐煮茶堪称一绝,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幸尝上一尝?” 云溪灵掀起眼皮。段纤妙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眼中带着浅浅的鄙夷。只见她命伺候自己的丫鬟将茶具放到云溪灵的面前,抬手道:“二小姐请。” 云溪灵轻笑着站起身,看都不看面前的茶具,“小七,帮段小姐把茶水满上。” 夜七轻快的应下,可还不等走近就听段纤妙又道:“二小姐这就没诚意了吧,我明明说的是请你为大家煮茶。” 端着冰品的云霖淡了笑容。 容澜渊双眸深沉的宛如深渊,两道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向段纤妙,刺骨的寒意在无人察觉间蔓延。 凤忆初摇扇的手放慢,目光游曳在容澜渊身上,看上去好像在辨别着什么。温御看了他们一眼,垂眸轻点桌面。 岚语嫣不明所以的歪着头,玉繁华眼带怜悯的笑了笑。而玉浔和邱寒等人也均沉默不语,似乎大家都想知道云溪灵会怎么解决眼前的‘难题’。 薛彤更是看好戏的托起下巴,徒留章茜这小美人慌的手脚无措。 勉强算是轻松的气氛又开始凝滞,云溪灵抬手悬空拂过茶具,就在大家以为她会好脾气的顺了段纤妙意时,浅粉的长袖划过,茶具从长桌上滚落,啪的一声,摔成碎片。 细小的碎片擦着段纤妙裙摆而过,她惊慌的退后半步,双眸瞪大带着质问和诧异,“二小姐这是何意!?” 云溪灵浅笑晏晏,“刚刚段小姐说,你请我为大家煮茶?” 段纤妙下意识点头。 “嗯...可你以什么身份请我呢?” 粉衣女子的声音温和平稳,可落在段纤妙耳中异常刺耳。她恼羞成怒的瞪过去,“二小姐之前在宫宴就煮过茶,怎么今天和咱们一起就不能了,莫不是看不起我们!”话语间故意加重了‘二小姐’三字。 这话说的就耐人寻味了。 “你也知道是在宫宴啊。” 云溪灵懒懒的瞥了她一眼,“且不说将来,就是现在,本宫也还有个公主的身份。段小姐想喝本宫亲自煮的茶,那也该有足够的身份,不是么?” “你!”段纤妙没想到她会直接堵自己的嘴,恼怒之下难免口不择言,“云溪灵,你本来就是个庶出,运气好才被选中当了公主。要真论身份,你比的上谁啊!本小姐让你煮茶是给你面子,你别不知好歹!” 话落,小院中响起不少吸气声。 “一个雀占鸠巢的玩意儿,也配和本王的王妃相提并论?” “段家的家教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容澜渊和凤忆初同时出声,段益舟直接把人扯到一边,抬手对着云溪灵道:“小妹见识短浅,得罪公主,还望公主恕罪。” 云溪灵笑容不变,墨色的眼眸中看不出喜怒。她慢条斯理的走了过去,“段小姐所言有理,照理说煮茶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你可能有所不知。能喝上本宫亲自煮茶的,也就北越的太后,岳老王爷和画老太君;还有南秦的陛下,以及四王。”说道这里,云溪灵脸上的笑容更加柔和。 了解她的人都知道段纤妙今天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云溪灵的下一句话就干脆把人推到了藐视皇权的浪尖。 “段小姐是觉得自己的身份与他们同等?又或者,比他们更加高贵?” 此话一出,就连刚开始幸灾乐祸的薛彤都笑不出来了。 身份同等、又或是自诩高贵,这两个词汇,任意一个都能要了段纤妙的命,更甚者会给段家带来灭顶之灾。 “我,不是...那个,你....” 段纤妙磕磕巴巴的,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好像怎么做都是错,情急之下脸都要涨红了。 云溪灵用余光揽下众人神色,柔唇扯出浅笑。一直留意着她的云霖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般,重新拿了上好的茶具走去,“姐姐,段小姐好像被吓着了。” “不过也能理解。”少年乖巧的杵着头,用着童言无忌的表情笑道:“毕竟无论是北越还是南秦的陛下,都对姐姐煮茶的技术赞不绝口。段小姐想见识一二,可以理解。” 云溪灵接过茶具,眼神平静的把玩着,一语双关道:“煮茶么也不是不行。就是怕水太烫,大家喝不下去。” 说话间,绣着玉兰的衣袖扬起。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要煮茶,可这个动作却给大家带来极大的不安。 要知道照他们姐弟的话,能让云溪灵煮茶的人身份必然尊崇。所以,只要今天她动手煮了一杯茶,那么在场的所有人都讨不到好! 段纤妙自己作死不要紧,但她不能连累上大家。尤其现在南秦皇的脾性阴晴不定,要真传出点什么刺激到他,那才是真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知悉利弊的众人,连忙压下心中计量,纷纷开始递台阶。 “大热天的,当然还是冰品更好。”轩辕夜笑着打了个圆场,“喝什么茶呀。” “夜殿下所言甚是。”陆姣婷浅笑着上前,“何况远来是客,即使要煮茶,也不能劳烦云二小姐。” “是啊,这些小事让丫鬟们去做就好。”陆飞扬顺势从她手中接过茶具。 玉繁华紧绷的神经稍缓,她眼神凌厉的扫了眼段纤妙,“文馨,去帮段小姐倒茶。” 文馨点头,紧接着薛彤也笑道:“段小姐真是的,想喝茶的话知会一声就好,非要去招惹人家。”最后一句她说的很小声,但足够段纤妙听见。 段纤妙身体微颤,本不想退步,但玉繁华的眼神、以及段思琦劝谏的举动,都迫使她低下了头。 只可惜她想息事宁人,云溪灵却不打算那么轻易了事。她悠闲的倚着长桌,慢条斯理的笑道:“段小姐?还喝茶么?” 段纤妙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她气的胸口上下起伏,内心反复深呼吸数次,“凌玥公主,对不起。” 道歉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却达到了云溪灵的目的。“没关系。大家继续品尝冰品吧,天热冰化的很快。” 随着她的话落,夜七和蝴蝶同时抬手,一股冰寒之气瞬间包裹冰盘,使已经融化成液态的水再次凝固成冰。 之后的宴会就进行的很顺利,无论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都默契的没在挑刺。 “不亏是你啊,云儿。”容澜渊与有荣焉的看着她,“这招下马威,漂亮!” 云溪灵甜甜笑起,无声的动了动唇瓣,“那也是跟千岁爷您学的。” 容澜渊见状朗笑出声,惑人的笑颜越发俊美。 他们两人都很清楚,要真正踏入南秦的权利舞台,就必须要让这些人有所忌惮。可容澜渊目前不能过多暴露,所以云溪灵早就准备好,要在今天给他们所有人一个下马威。 一个,让皇室、让四王十府都不会看低她的下马威。 “效果不错。”凤忆初歪靠着树干,桃花眼中倒影云溪灵的身影。聪明如他,又怎会不知她的打算。不过,容澜渊刚刚那句‘本王的王妃’还真是让人不爽,“你姐和容王...怎么回事?” 云霖抬眸看了他一眼,白净的小脸上神色淡淡,“就你看见的那样啊。” 凤忆初嗤笑,往日吊儿郎当的脸上透着疏离。看得出来,他此刻的心情也谈不上愉悦。 “灵儿和他,是有婚约的。”温御语气温和的说着,“忆初,你应该明白。” 凤忆初慵懒的勾起嘴角,双眸肆意,“不明白。不过从小到大,本少喜欢的,最终都是属于本少的。” 向来纨绔的世家公子,第一次在好友面前撕开自己的伪装。温御无奈的叹了口气,心知自己劝不动他,也不在多言,只是看向云溪灵的目光中,多了些担忧。 无论是凤忆初,还是容澜渊,这两个人都不简单。尤其还牵扯上了感情...纵使灵儿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也很难两全。看来有些事也不能在拖了,必须在离开前把谜题解开! 温御暗自沉下心,如清泉的眸低泛起丝丝涟漪。 精心安排的冰品宴步入尾声,在送走众位客人后,康府重新恢复宁静。 入夜,容王府迎来了一位客人。 第十章 贵人相邀 春夜微雨轻吻着大地,沁凉的水汽将白日酷暑驱散。在紫竹青苍环绕的府邸中,矗立着一棵挺拔的玉兰花树。 树茵笼罩下的房屋内烛光闪烁,将这一方深夜点亮。侯在门前双手环抱于胸,靠着木栏闭目养神的墨白突然睁开双眼,闪身跃至屋顶。 “夜色已深,阁下何不等白日再来拜访。” 被雨水打湿的房顶上赫然立着两道身影,薄如绢丝的雨幕将两人隔开。墨白隐藏在玄色面具下的双唇轻抿,很显然是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同样,来人也认出了墨白。清凉的雨珠很快打湿二人衣带,来人举止优雅的将双手背于身后,“好久不见了,墨白。” 墨白敛下敌意,沉默不语。那人倒也不在意,眼含笑意的站在原地。两人对峙间,脚下的房门嘭得打开,泛着暖意的烛光倾泻而出,温御歪头望去。 “怎么,等着爷请你进来?” 懒散又张狂的语调令人倍感熟悉,温御浅笑着飞身而下来到门前,即使身沾水渍也不显狼狈。他随意抬手掌心凝聚内力,待眼前白光闪现,浑身上下就已恢复干爽。 室内,白衣清华的容澜渊长腿交叠,左手持书右手杵着下巴,他头也不抬的问道:“御小将军什么时候也学着深夜暗访了,就不怕夜间寒气入体?” 温御忽略他言语中的暗讽,气度温和的走了过去,也用不着他说,自顾自的坐下,顺手还给自己添了杯热乎乎的茶水。 温御端起茶盏轻抿,“些许寒气而已,一杯姜茶下去也就无妨了。” 容澜渊轻哼一声,遮着面容的书本移开。如狐的双眸轻飘飘的落在温御身上,“爷瞧着你挺自觉啊,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哈哈哈,千岁爷此言差矣。”温御莞尔,“于公,您是南秦容王、北越九千岁;于私,你是灵儿的爱人。咱们之间怎么都谈不上‘外人’二字。” 话中前后称呼的转变,似乎让容澜渊敛了神色。他总算收起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眉宇间透着几分探究。“说说吧。你今夜来此的目的,总不会只是找爷叙旧。” 姜茶下腹,瞬间驱寒了身体的寒意。 温御放下茶盏,如玉的面容上异常严肃,“千岁爷说笑了,我此番前来,不过是确认一些事情。明日一早,我就要启程返回北越,你会护着她的吧。” “废话。”容澜渊抬眸,“爷的女人,自然由爷护着!” “千岁爷的能力,御自是清楚。不过容王么.....”温御说着话锋一转,“您在南秦的处境,算不上乐观。” “哦?”容澜渊声线微沉,“所以你是特意来提醒我咯。温御,在你看来,如今的局面能为难的了我?”男子语气平淡,但言语间却难掩傲气。 温御失笑摇头,“局势上的威胁也只是暂时,你和灵儿不会一直处于被动。但...如果在局势之外,再加上个凤忆初呢?你很清楚,忆初对灵儿之心,不输于你。” 容澜渊闻言,嘴角的笑意渐凉,“她选择的是我。”在这一点上他有绝对的自信。“还是说,你更看好凤忆初?可你不觉得,自己管太多了么。” 温御双手摩挲着指腹,“灵儿唤我一声兄长,那我自然要多为她着想。以朋友的角度而言,忆初会更让我放心,毕竟和他相识多年。” 屋内的气压骤低,容澜渊脸色沉的能滴出水,那双如狐的眼眸也暗藏着杀意。 “不过这也仅是个人看法。”温御无视如芒的目光,“若是以前我也许会撮合他们,但现在....灵儿已经表明了态度。那孩子向来有主见,既然我妹妹选择了你,那我这个做哥哥的就不得不多护着一个人。” 尤其这个人,还格外的有个性。 容澜渊嘴皮动了动,似乎是想反驳,但又看在那句‘她选择了你’的份儿上忍了下来。憋了半天,哼出一句,“那要不要我也叫你声兄长?” ‘兄长’二字,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喊的。 看他那副别扭的样子,温御强忍笑意,心中的郁气顿时散了大半儿。难得这位爷在他面前吃瘪,还真是让人高兴。不过现在时机不对,他低咳几声掩下笑容,将话题转回。“言归正传,你的身份瞒不了多久。特别是那次在戏楼,你可是肆无忌惮的用着闻闲的身份,在忆初面前露了面。就算他一时不会把闻闲和你联系起来,但这不过时间问题。” “凤忆初,绝不是众人印象中的纨绔子弟。而且灵儿对他也同样有种隐晦的特殊性。所以,容澜渊你绝对,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哪怕她选择了你!” 容澜渊神情平静,柔和的烛光不曾为他带来半分暖意。屋外的天空愈发沉了,雨声渐渐归于宁静。温御站起身走向门外,清凉的月光洒了满身,“言尽于此。往后照顾好灵儿,也照顾好你自己。我还等着喝喜酒呢。” 话落,那位温润如玉的男子孤身走入夜幕。 容澜渊的嘴角擒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凤忆初和他一样,都是带着面具示人。彼此是个什么德行,心里莫约也是有数的。棋逢对手虽为幸事,但温御的话也并非不无道理。 凤忆初怎么都无所谓,但是云溪灵的态度,足以让容澜渊为难。可能连那丫头自己都不知道,在面对凤忆初时,她的态度格外特殊。 在没有弄清这份‘特殊’的源头之前,他不能也不敢轻举妄动。 烛火摇曳间,耳畔隐约响起细微的脚步声。墨白冷漠的收起腰间长剑,恭敬的对着容澜渊抬手,“前后来了三波人,已按照主上的吩咐请他们离开了。” “本王才露了个面,这些人就等不及了。”容澜渊轻哼。“府中事宜就交给你和墨莲。另外传信让墨邪尽快回来。” “主上放心。”墨白说完就退了出去,顺带着将房门关上。 容澜渊凝视着烛光,邪魅瑰丽的脸上笑意冰冷。 绵长的春雨簌簌下了一宿,堪堪在天蒙蒙亮时方才停歇,清凉的雨珠将夜间来客的痕迹冲刷无痕。 许是北越使者今日启程,帝都的大门前早已围满了人群。代表皇家为温御等人送行的玉浔侯在门前,“前方已准备好了船只,浔预祝御小将军此行顺利。” “我送你们到渡口,路上还能在聊聊。”轩辕明笑着将手搭在温御肩上。“说来,凌玥公主没有来为你送行?好歹也是你护送她来此。” 温御唇角微扬,正准备说话时,似有所感的回眸望去。远处高楼上一抹淡粉的身影迎风而立,隔着人群,女子缓缓朝他挥手。 玉浔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双唇轻抿。 温御凝视几息后笑意温和的收回视线,手中马鞭高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去。 被马蹄溅起的尘土飘散,隶属温御的那抹蓝色渐渐消失在眼前。高楼上,云溪灵转身回到桌前,蝴蝶将备好的点心取出,“属下以为小姐会和御小将军道个别。” 云溪灵端着茶盏的动作忽顿,看向蝴蝶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打趣。“若我真下去的话,某人怕是要不高兴了。” 被揭开小心思的蝴蝶脸上闪过丝丝揶揄,低笑道:“小姐聪慧。” 话语间,云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出现在了她们面前,他撩起衣袍坐在云溪灵身边,“御大哥走了么?” “刚走没多久。”云溪灵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云霖,从昨日宴会结束,云霖帮着将众人送走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虽说身上的衣物与昨日不同,但她还是留意到他眼下极浅的乌青,以及那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看你整日的不见踪影,在忙些什么?”闲聊般的口吻,使得云霖眉梢高挑。 云溪灵食指轻敲桌面,蝴蝶了然的端起茶壶。“茶水凉了,属下去换壶新的。” 云霖摆摆手,等蝴蝶离去后,屋中就只剩下他们姐弟二人。云霖笑嘻嘻的歪着头,故作神秘道:“姐姐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吗?” 云溪灵挑眉看去,云霖思索了片刻后,避重就轻的说道:“听说昨儿夜里,容王府可热闹了。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批人呢!”他说到一半故意停下,有意想引云溪灵发问。 云溪灵既好笑又纵容的顺着他意道:“来了好几批人,然后呢?” 云霖得意洋洋的抬高下巴,“然后他们又陆续走了。” 听到这个,云溪灵显然愣住。 “就是走的时候像被鬼追似的,狼狈得很。估计是偷东西不成,被主人发现放狗咬了。”少年白净的小脸上掩不住的偷笑,云溪灵忍俊不禁的抬手轻拍他头顶,云霖笑着躲开。 “臭小子胆子肥了啊,敢戏弄起你姐姐我了。” 云霖笑容灿烂的求饶,“哎呀,还不是看你这两天老是板着脸,想逗你开心嘛。” 云溪灵轻吸口气,佯装起身。云霖急忙按住她的手,“错了错了.......” “你啊...跟个孩子似的。”云溪灵凤眸含笑,宠溺的斜瞟着他,“除了这些‘乐子’以为,还有其他要和我说的么。” 云霖身体几不可见的僵了僵,他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云溪灵像是看出了他的疑虑,也不逼问,自发将话题绕开。“在外面,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还是那句话,要是被人欺负了别回来找我哭。”云溪灵屈指轻弹他的额头,云霖不躲不闪,在她手离开时,又可怜兮兮的捂着头。 “姐姐不疼我了。”云霖撒娇卖萌的撇着嘴,瞧着向受了天大的委屈,整个人也跟八爪鱼似的粘着云溪灵。 云溪灵无奈的将他推开,妥协般的哄道:“那不然以后你挑着点儿严重的和我说,姐姐回头再帮你出气?” “好耶!”云霖高兴了,唇边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就知道姐姐舍不得不管我。” “这两天我重调制了冷香,留着给你用吧。”云溪灵从荷包中取出小碟香膏,“南秦春日气候比北越干燥许多,偶尔用来擦擦手也不错。” 乳白色的膏体散发着阵阵幽香,细闻之下还带有几分冬日寒雪的冰凉。云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熏香,这下刚好瞌睡遇到枕头。“还是姐姐了解我。”说罢,他欢喜的取出少量膏体擦在腕间,其余的收好随身携带。 泛着寒意的玉兰香转瞬将他身上那股细微的血腥味压住,云霖满意的用手轻拍周身,意图将气味染满衣袖。 “小姐,玉大小姐来访。”门外,蝴蝶抬手轻敲门栏。原本在屋子转圈的云霖瞬间收敛神色,云溪灵道:“请进。” 话音落地,玉繁华与文馨在蝴蝶的指引下走来。“远远的就瞧见你在这儿,想着上来打个招呼,二小姐不会怪罪吧。” 玉繁华眉目擒笑,艳红的水袖从半空划过。 “玉大小姐真会说笑。”云溪灵示意蝴蝶为她斟茶,文馨率先上前,“我来就好。”蝴蝶浅笑不语,顺从的将茶交给她,自己转身退回云溪灵身旁伺候。 “还真巧,今儿出门就遇到二小姐,看来咱们挺有缘分。”玉繁华就着茶吃了几口点心,素手取出锦帕轻轻擦拭嘴角。 巧么? 云溪灵笑了笑,将视线转向糕点。“这些东西可合玉大小姐口味?”她留意到其中的蜂蜜杏仁糕颇得对方喜爱。 玉繁华颔首。“多谢款待。”她向来嗜甜,不过因儿时身体虚弱太医嘱咐要少食甜,平日都没机会吃到。“昨日宴会上都没机会和你说话,今日又吃了你那么多的点心,不如稍后我请你去泛舟游湖,以表谢意。” 云溪灵神色不变,但心中却有些意外。一直安静坐着当背景的云霖突然出声,“玉大小姐说的是游颐静湖吗?” “嗯。”玉繁华抬手指向窗外,“颐静湖风景优美,而且比邻凤王府和玉王府,是个安全且宁静的地方。相信二小姐会喜欢的。” “姐姐,左右也没其他事。我们不如就和玉大小姐一同去,我还没在颐静湖好好玩儿过呢。”云霖也兴致勃勃的提议。“凤大哥还和我说那湖里的鱼又大又肥,烤着吃可香了。可惜都没机会,今天赶巧了!” 颐静湖属于半个皇家园林,里面的鱼虾都是有专人喂养。这云小少爷居然堂而皇之的说要烤鱼吃,简直胆大包天!不过考虑到是凤忆初告诉他的,照凤少爷那性子,会说出这种话也不稀奇。 文馨双眸轻瞪,看向云霖的眼神里既震惊又钦佩。 玉繁华单手撑着下颚,对他的发言不做反应,只是看着云溪灵问道;“二小姐意下如何?” 云溪灵掩于袖下的手指摩挲,低笑道:“玉大小姐相邀,溪灵恭敬不如从命。” “好极了。”玉繁华展颜,“事不宜迟,那咱们走吧。” “请。” 说罢,两人起身一前一后的离开。楼下门前,车夫早已恭候多时,见玉繁华下楼即刻就迎了上去,“小姐,马车已经备好,就等您和云二小姐了。” 玉繁华点点头,回首朝后面的人招手,“二小姐这边。” 连马车都备好了么。云溪灵柔唇微勾,心中越发觉着有趣。 “姐,我骑马跟着你们。”云霖牵过小厮手中的马绳,一个翻身就坐了上去。 云溪灵点头,浅粉长裙扫过软垫,安坐于车厢内。玉繁华顺手取过记录着南秦人文地理的书籍,“去往颐静湖的路上就用这个打发时间吧。” 云溪灵接过道谢,瞥了眼车外。蝴蝶和文馨二人已经结伴坐在外围,看来是不会进来了。云溪灵双手交叠与膝上,静若古井的凤眸中不透半分情绪。 玉繁华视线掠过对方双手,那双肤若凝脂的手腕上没有任何装饰,就连那条她惦记了好久的赤红小蛇也不见了踪影。 过于明显的视线,让云溪灵想无视都难,“玉大小姐?” 玉繁华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礼,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瞧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云溪灵垂眸笑问:“玉大小姐是在找赤血?”玉繁华微愣,云溪灵又道:“它最近不在身边。” “你放生了?还是放养在康府?”玉繁华记起古籍中有关赤血蛇的记载,心下紧张,“那小东西虽有灵性,但到底是条毒蛇。若是放生山林还好,但要是散养在康府的话,你最好赶快弄个笼子关起来,免生事端。” 玉繁华担心她不重视,还特意把记录着赤血毒性的那页书翻开。“赤血蛇毒位居天下奇毒前五,而且无药可解。若是它伤了康夫人......”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都让人倒吸凉气。 云溪灵眼帘低垂,纤长的睫羽如蝶翼般遮挡住凤眸,让旁人难以猜出她的心思。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玉繁华秀眉拧起,要知道还没有人会当着她的面走神。从未被人违逆过的大小姐,忍不住抬手在人面前挥动。云溪灵用手背拦下,抬首,“请玉大小姐放心,溪灵知道轻重,您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那就好。”玉繁华松了口气,“对了,你也别大小姐来大小姐去的了。听着怪生份的。” 云溪灵闻言唇角微扬,意有所指的说道:“也是。好歹多年前,还有劳你照顾了几天。” “咳...咳咳!”玉繁华被呛的低咳不止,云溪灵淡笑着帮她轻拍后背顺气。玉繁华深呼吸了几次后,才慢慢缓过来。 “上次那个....”玉繁华自知理亏,尽管她身处高位,但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之前是我思虑不周,你后面没事吧?” 云溪灵摇摇头。两人相视一笑后,不约而同的将此事揭过。玉繁华因那件事不好搭话,云溪灵又是个不喜聊天的人,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不语。车厢内渐渐恢复宁静,二人各自看书,相处倒也和谐。 车轮压过青石,喧闹的人声慢慢远离,空气也逐渐染上潮湿。 “小姐,颐静湖到了。” 伴随着车夫的喊声,素雅的水红帘幕被人从外撩起。 映入眼帘的美景,使得云溪灵都不由愣神。 九曲回廊衔接着白玉楼亭,轻如飘絮的芦苇下锦鲤嬉戏。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倒影着蓝天白云,两岸杏花白梨随风摇曳。 片片落英与凤蝶共舞,两者都为这片宁静优美的湖泊添满生机! 第十一章 颐湖暗杀 噗通—— 几尾红白相间的锦鲤跃出水面,纤柔的鱼尾带起水珠四溅,层层涟漪转瞬打破湖面。 玉繁华从马车上下来后犹自走向湖畔左侧,那里已然备好了船只。她头也不回的问道:“怎么样,这里很合你意吧。” 慢上三步的云溪灵不可置否。虽说颐静湖是半个皇家园林,但瞧着湖面上百姓三两成群泛舟玩乐。从某种角度而言,也算得上是与民同乐了。 “你是不是好奇比邻凤、玉两大王府的颐静湖会允许百姓随意进出?”玉繁华转头见云溪灵直望着湖上游船的百姓出神,“其实起初陛下的意思是要封锁湖畔,仅供皇室和贵胄使用。但贵妃娘娘说湖畔靠西的方向住着很多百姓,且颐静湖风景优美,若是锁湖一来增添诸多规则约束,二来恐搅扰民生,倒不如现在这般松快。” “那要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进去,王府周边的守卫岂不得忙死?”云霖双手交叠枕着后脑。 玉繁华杏眸含笑神色自若,“云小少爷未免太小看他们了。”既然能被挑选来守护王府,又岂非泛泛之辈。“往日湖畔不会设限,但若是遇到特殊情况也免不了清理。” “哦~”云霖夸张的点头,“所以今天就是玉大小姐说的特殊情况咯。” 玉繁华眉梢轻扬,带着几分逗弄的语气反问道:“凌玥公主游湖难道算不上特殊?” 云霖微噎,一时间找不出话语反驳。恰巧此时,文馨也安排好了船只,她站在翠柱搭建的平台道:“小姐,可以过来了。” 玉繁华虽捉弄之意,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当下收起玩笑,带云溪灵来到三叶扁舟旁。云溪灵掠过船只,只见那扁舟通体翠绿,居中的位置搭建着简易的竹蓬,瞧船只大小,能乘坐三人已是极限。除去撑船的人外,只能两两一组。 玉繁华和云溪灵自然是乘同一艘,“小姐......”蝴蝶轻蹙了蹙眉,云溪灵抬眼示意无妨,蝴蝶只好压下担忧。 “两位小姐请。” 船夫们撑着长篙将扁舟摇近,云溪灵正要回头嘱咐云霖时,那孩子已然轻身跃至船头,“这个不错,刚好方便我钓鱼。”说罢,他对着云溪灵乖乖笑道:“姐,你放心游湖。我就在旁边垂钓。” 一听他说钓鱼,船夫就汗颜。不过转念想想,这些公子小姐身份尊贵,别说是钓鱼就是把颐静湖炸了,估计也没人敢说什么。 “你弟弟的性格还真活泼。”玉繁华边说边上船,“帝都和他年纪相仿的都一个比一个老成。” 云溪灵紧随其后,“玉小姐夸奖了。” 话语间,船夫高呼道:“贵人们坐稳,走咯!”说完,竹叶扁舟晃晃悠悠的向前划去,水波激起鸟雀,云溪灵晓有兴致的望着湖面。视野的不远处云霖不知从哪儿摸出根鱼杆,神色专注的盯着鱼漂。 微风拂面卷起花香与水汽,驱散了夏初的炎热。玉繁华自上船起就在打量云溪灵。老实说,她给她的感觉更神秘了,多年前的那个聪明且咄咄逼人的女孩,如今已变得更加深不可测,难以逐磨。 “玉小姐?”云溪灵的声音换回了玉繁华的注意,她眨了眨眼,“怎么了?” 云溪灵失笑,“这话似乎该我问才是,刚刚玉小姐是在看什么?” “只是在想该和你聊些什么?以往和诗月她们游湖都有说有笑的,结果今天.....哎!”玉繁华佯装苦恼的用食指撑住太阳穴,“你若像你弟弟那样儿,我就不用那么烦恼了。” 她的话让云溪灵愣了会儿,随后道:“玉小姐和我知道那些内容出入挺大。” 玉繁华来了兴趣,“比如说?” “比如我以为玉小姐也喜静。毕竟精通医术之人,要是没有耐心的话,怎能学好这些。”云溪灵将查到的资料整理后,用饱含打趣的语气说出。 玉繁华闻言噗的笑出,眉飞色舞道:“谁说学医的人就必须严肃古板了。我这人说不上多安静,但是也绝对不闹腾。毕竟还是要接触患者嘛。”说罢,右眼轻眨。 “也对。”云溪灵顺着她,“和刻板严肃的医者接触患者多有拘束。反而像玉小姐这样的性格,不偏不倚刚刚好。” “这句夸奖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玉繁华双眸中自信夺目,“不是我自夸,我的医术可不输太医院首。除了我师兄、师傅和岳老以外,帝都中可就属我了。” “那看来以后康夫人再有不适,溪灵就该给玉王府投拜帖了。”云溪灵开玩笑的歪头,“当然,如果赤血回来的话,玉小姐随时可以来看它。” 玉繁华当即打了个响指,显然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看气氛逐渐放松,她也渐渐问起了正事,“云小姐对容王和凤忆初了解多少?” 云溪灵眼中染上疑问,玉繁华又道:“不瞒你说,这段时间有关你和他们的传言太多了。虽然你可能不在乎,但这里与北越不同。你知道的。” “玉小姐都说了是传言,传言自是不可信的。”云溪灵手指轻敲竹案,“何况我初来乍到,总不至于碍着谁。” “那可不一定。”玉繁华微微向后靠去,意有所指的说:“容王什么的无所谓。不过爱慕凤忆初的不少,他如今钟情于你,那些爱慕他的世家小姐可不会坐视不管。” “玉小姐是指段家和薛家的小姐么?”云溪灵反问。 玉繁华内心翻了个白眼,开门见山道:“我们之间就没必要装傻了。都是聪明人,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云溪灵笑而不语,玉繁华半是无奈半是感慨的摊开双手,“你和我表妹还真两极端,她是太冲动做事又莽撞,你是太理智做事又缜密。要是你们俩中和一下就太完美了。”边说还边用力点头,显然对这个观点非常认可。 云溪灵笑容不变,“玉小姐的表妹是?” “她姓岚,岚语嫣。你们见过的。”玉繁华红唇勾起,语气缓慢道:“之前她还因船只起火,莽撞救落水百姓这儿事吃了点苦头。” “我见过?”云溪灵做出思考的摸样,恍然道:“是冰宴上着梨花绣裙的小姐吧。印象中她确实称呼玉小姐为‘表姐’。” “可不是么。”玉繁华提到她就有诸多无奈,“整天咋咋呼呼的,也难怪救人救出事。惹得他人不快。”话落,目光也对上了云溪灵的视线。 云溪灵凤眸氤氲,脸上露出了适当的不解和疑惑,“救人可是好事,怎会惹得他人不快?” 玉繁华双眼轻眯,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但是很可惜,云溪灵神色坦然,眼眸中露出的疑惑甚至让她都开始起疑。或许,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也没什么。”既试探不出,玉繁华也不愿多谈此事。随即将话题转开,“说到冰宴,云小姐在宴上备的果浆和.......” “表姐!表姐!” “哎呦~岚小姐呀。玉大小姐吩咐了颐静湖要接待贵客,不经传唤不可入内啊!” “去去去,她是我表姐你不知道啊。快闪开!别拦着,耽误了正事你担待不起!” 外面嘈杂的吵闹声打断了玉繁华的话,她皱着眉从竹蓬内探出半个身体。 湖畔边,岚语嫣正焦急的和守卫交涉,看她持剑的手抬了放、放了抬,很显然要不是顾忌着不能随意出手伤人,这位性格急躁的小姐就要用武力强闯了。 “都说了是急事,你们怎么就是不听.....”岚语嫣急的来回踱步,余光里瞥见那抹熟悉的艳红后,当下也顾不上规矩礼数,足尖点地身若烟云腾空。 染着梨花暗香的身影稳稳落于船板,突如其来的重量使得船身不受控制的摇晃。船夫撑篙的手都握的指节泛白,“贵人们船身晃动,您几位可千万坐稳。” 岚语嫣歉意的朝船夫点头,然后不等玉繁华开口就喋喋不休道:“表姐,滚滚刚刚反胃呕吐不止,早上给它喂的东西全吐了。现在病殃殃的,玉爷爷也束手无策。你快回去看看吧!” “什么!”玉繁华闻言神色顿变。 云溪灵观她眉峰越皱越紧,浅笑道:“既是急事,还是回去看看的好。” 玉繁华也确实放心不下滚滚,几乎没怎么思考,“云小姐抱歉,我去去就回。”说罢,文馨所乘的竹筏也靠了过来,蝴蝶轻身跃起让玉繁华顺利和文馨汇合,同时岚语嫣用力对着船尾拍出一掌,在内力的协助下,竹筏很快向岸边划去。 “不好意思啊云小姐,打扰你游湖雅兴了。改天,我一定向您赔罪!”岚语嫣说完后匆匆飞身追去,就连给云溪灵回答的时间都没有。待她离开后,蝴蝶才落下双脚用力,使得晃动的竹筏渐渐平稳。船夫长呼口气,用袖子擦去额上汗水。 云溪灵抬头仰望着悬挂于空的烈阳,那晃眼的光芒刺的人难以睁眼。“时间还真快,这转眼就晌午了。” “小姐可是饿了?”蝴蝶问道。 船夫耳朵轻动,憨厚的提议,“颐静湖附近没什么吃的,贵人若是饿了,小的可将竹筏划至对岸,您上岸以后往前走几步就能绕到旭阳街,那儿的吃食多。” “多谢船家了。”云溪灵温和的道谢,“颐湖如此优美,若此刻离开还真是不舍。”话语间,凤眸有意无意的掠过四周,此刻湖面上的百姓较之方才还要稀少。不知是赶着回家吃饭,还是嫌这日头太晒。 云溪灵垂眸凝视着湖水,倩影在涟漪下凝聚又散开。碧波荡漾间,将她眼底的那抹冰寒掩去。 船家听出了她的话外音,于是长篙挥动,竹筏慢慢游曳于湖面。蝴蝶和云溪灵重回竹蓬内,两人静静的欣赏湖中景色。不知不觉中竹筏游至湖心,抬眼望去四面碧波荡漾,莲叶相接。 “小姐可是察觉到了什么?”蝴蝶没有错过她眼底的寒意,于是压低声音询问。 云溪灵摇了摇头,看上去不想多说,蝴蝶也心中多少有些猜测,但主人不愿谈她也不好多嘴。 事实上蝴蝶还真猜中了她的心思。云溪灵向来心思深沉,别人是走一步想三步,她是走一步想十步。哪怕是临时发生的变更也不会例外。 云溪灵微合着眼,心中希望她猜想的事情不要发生。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猜想的事并未发生,使云溪灵的心越发宁静。 如此美丽的湖畔,该叫上老妖怪。若是他在的话,美景配美人,想想都令人向往!云溪灵嘴角扬起,沉浸于思绪的她甚至没注意到竹筏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波光粼粼的水面下锦鲤闪窜,细微的划水声拉回了云溪灵的注意。她松懈的身体坐直,视线对上蝴蝶。蝴蝶了然,坐在棚内高声道:“船家?” 无人回应,蝴蝶又提高声音,“船家?”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小姐事有蹊跷,您不要出来。”说完,蝴蝶指尖闪烁着寒光,利索的起身走到蓬外。 优美的湖波上,只剩着她们和云霖的两张竹筏,安静的有些不正常。云霖手持鱼竿站立,眼中玩味儿浓郁。他对着蝴蝶歪头轻笑,“看来有大鱼了。”话落,鱼竿重重砸入湖面,隐藏于水地的刺客纷纷跃起。水波哗哗的从天而降,云霖闪身避开,持杆挥去。 刺客全都黑衣蒙面,莫约十数人。他们目标明确纷纷朝云溪灵所在竹筏袭来。蝴蝶袖中短剑迎敌而上,刀光相交间发出阵阵锋鸣。单薄的竹筏在数股内力相击下摇晃的十分厉害,湖水浸入蓬内,转眼打湿了云溪灵的裙摆。 虽说蝴蝶武功高强,但要顾忌着云溪灵出手还是会有收敛。云霖也看出了这群人的意图,轻啧着丢弃鱼竿,飞身欲往那叶被围困的竹筏。 黑衣人的首领瞥见,朝身边人抵了个眼神。随即有三人缠住云霖,他们配合默契,既不会真的伤了他但也足矣起到阻拦。 “动作快,不要和她纠缠!”首领沉声吩咐,手下人的攻势骤然加猛。竹筏几乎半截入水,蝴蝶只得放弃防守,冒着受伤的危险强行稳住竹筏。 “你们是谁,胆敢刺杀公主!”蝴蝶历声质问。 刺客们不做回答,一心一意的对着竹蓬攻击。蝴蝶眉锋紧锁,干脆对着湖水猛的连拍数掌,被真气激起水柱暂缓了对方攻势,可竹筏也有了明显松动。蝴蝶闪身拉住云溪灵的手臂,“小姐竹筏要散,您抓紧我。” 已经被水弄湿了半边身子的云溪灵不见惊慌,伸手保住蝴蝶的腰。两人在最后的水波落地前腾空而起,与此同时隐藏在暗处的夜九也加入混战,得以喘息的蝴蝶快速带着云溪灵朝岸边飞去。 黑衣人紧随其后,云霖心急之下也顾不得隐瞒实力,正欲丢出信号。玉繁华的声音随之响起,“云溪灵这边!” “怎么回事,看守湖岸的侍从呢!”玉繁华根本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文馨快去接引云小姐。” 侍卫们慌乱的将被捆绑的几位船夫救下,但显然他们被吓的不清,根本说不清事儿。 玉繁华也不想为难他们,挥手就让人带了下去。 她的出现明显打乱了刺客的计划,手下人用眼神相互询问,首领看着岸边逐渐出现的侍卫,不甘的低吼了声‘撤’,一行人如潮水般离开。 蝴蝶平安落地后,文馨连忙扶住云溪灵。玉繁华看她衣裳半湿,迅速解开外套披在她身上,“怎么搞的,我才离开不到一个时辰,怎么会有刺客刺杀!?” 云溪灵摇摇头。事发突然,她一时半会儿还理不出头绪。 “蝴蝶你受伤了!”身为医者的玉繁华对血腥味异常敏感,“文馨快把她包扎,伤口浸水不处理好会发炎的!” 蝴蝶轻捂左手手臂,“我不碍事,还是....” “包扎!”玉繁华最不喜欢病人不把身体当回事。蝴蝶无法,只能将手伸了过去任由文馨上药。 “姐姐!”云霖也赶了过来,不过碍于男女有别,他们不好靠太近,只能背着身急的团团转。 云溪灵脸色有些发白,她看了眼焦急的玉繁华。从刚才开始,对方眼中的担忧不似作假,这场刺杀应该和她无关。这么想着,心中的不安却越发强烈。 嗖——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就好像是要验证她的不安般,一只利箭夹空而来。 “小姐!” “姐姐!!!” 蝴蝶和云霖都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利箭袭向云溪灵,玉繁华杏眸放大,千钧一发之际一块石头将箭头打偏,箭刃堪堪擦着云溪灵的肩头而过,划破衣衫后直插入地。箭尾的白羽微微颤抖,可见力道之深。 这要是射入人体,焉有活路?可惜湖泊四面空阔,射箭之人必是高手,一击不中就不再出手。箭羽简单寻常,要追查起来难度很大! 云霖低声爆了句粗口,眼中怒气和杀意翻涌。 玉繁华惊魂未定的检查着她的伤口,“还好还好,没伤到人。”说着,直接将人护在自己身边。就在众人都乱作一团的时候,云溪灵睫羽掀起凝视着后面宁静的湖畔,凤眸冰凉。 前后发生的暗杀,让玉繁华眉头不展,眼下这里也不适合久留,“先回马车把湿衣服换了。”说完,就让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在她们身边。 云溪灵张了张嘴,似乎想留下。玉繁华看出她的意图,下意识地瞪了一眼,但又想她今日受了惊吓,柔声安慰道:“今天的事我会给你个交代的。现在你需要换衣服,春日的风带着凉意,你又着了水,穿湿衣会着凉的。” “姐,你去换衣服。”云霖走到她面前,一双眼睛红红的。 云溪灵安抚的朝他一笑,“放心我没事的。”云霖扭过头,满是自责。云溪灵怕他钻牛角尖,哄孩子般的当着他面转了个圈,“你看,姐姐除了衣服湿了点以外,一点儿伤都没受。乖,不气。” 云霖低着头不作声,但明眼人的能看出他气还没消。不过云霖也不是胡闹的孩子,他吸了吸鼻子牵住云溪灵的手,身体不着痕迹的将云溪灵整个挡住,“我拉着你走。”再来暗杀也有他挡着。 云溪灵哪儿会不知道他的想法,无声的笑了起来。 玉繁华也不作声,安排好善后的人后就朝马车而去,离开前还特意看了眼那块打偏箭羽的石头。 颐静湖外的房顶上,穿着粗布短打的小厮探头探脑道:“公子,你在不过去人可就走了。” 在他身边坐着个年轻的俊朗青年,黑白相间的圆领锦袍将他衬的越发帅气。青年把玩着手中石块,剑眉微挑,看上去在沉思。 “公子?”小厮用力在他眼前挥手。 青年像是没看见般依旧保持着沉思。半响他突然歪头,用异常认真的语气问道:“救公主的话....能拿多少赏钱?” 第十二章 投石问路 营救公主一事能否拿到赏金先暂且不论,但颐静湖上演的暗杀戏码影响颇大,禁军封锁湖畔后街坊传言也随之而来。尽管云溪灵没有受到实际性的伤害,可玉繁华作为邀请者,发生这样的事情于情于理她心中都过意不去。于是再三劝说:“真的不用去玉王府么?” 将湿衣放置身侧的云溪灵摇摇头,“玉小姐好意,溪灵心领了。但溪灵并未受伤,去往玉王府未免兴师动众。” 她语气温和,可言辞间已然表明了态度。 玉繁华心知自己劝说不动也就不在勉强。“行吧,那我先安排人送你们回康府。今天的事,我会尽快查清给你一个交代!”说罢她掀开纱幕走了下去。 站在马车旁的云霖冷着张脸,语气极为不善的哼道:“我记得前不久,玉大小姐说颐静湖设限。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用啊。” “云小少爷今日事发突然,我家小姐并不知情。”文馨开口解释。“何况云小姐并未受伤......” 一提到受伤两字,云霖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咄咄逼人道:“不知情?说的还真轻巧。你家小姐前脚刚走,后脚刺客就来了。刚刚也是,你家小姐一出现,刺客立马撤退。怎么着,这刺客来去取决你家小姐在不在是吧!” 少年言辞凿凿,语气上更是加重了‘你家小姐’这四个字,摆明了就是在怀疑玉繁华。 文馨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脸上跟打翻了颜料的调色盘般,恼怒且无措。 面对云霖的指责和怀疑,玉繁华神色坦然,“我与你姐姐不过初识,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生气。所以你可以放心,我比你更想查清真相!” “但愿吧!”云霖瘪着嘴。 玉繁华清楚光凭这些要说服他很难,但有些话点到为止,说多了反倒像在遮掩,不管云霖信也好不信也好,最后自会有事实证明。 湖畔边依然充斥着众人的嘈杂,但马车四周却莫名的陷入寂静。在云霖和玉繁华无声的僵持下气氛冷硬到了极点。 “小霖不可对玉小姐无礼。”轻柔的嗓音打破僵局,原本紧闭的车窗被人打开,云溪灵侧身看向玉繁华,“他只是担心我,绝非有意冒犯。”两人方才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进了她的耳朵,心中已大约有了猜想。“小霖道歉。” “我不!”云霖堵着气。 云溪灵凤眸浅笑,片刻后云霖先败下阵,低头闷声说了句对不起就直径跑车厢里。玉繁华不会真和他计较,叮嘱几句后就命车夫带人离开,自己留下处理其他事宜。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路上,云溪灵轻飘飘的瞥了眼湖面,眼神微凉。等车驶出段距离后,云霖一改先前蛮不讲理,脸上透出与年龄不符的冷静。 蝴蝶不等他开口就先将车幔垂下,还贴心的检查了门窗是否关好。等都准备妥当后,她缓缓靠着车门坐下并示意云溪灵。 云溪灵慢悠悠的摩挲着指腹,意有所指的问,“看出什么了么?” “暗杀不是她安排的。”云霖单手摸着下颌,“但不代表和她全然无关。至少那些刺客看到她的时候,反应太明显了。” 云溪灵默不作声。 云霖又道:“可我不明白,这场刺杀有几分怪异。御大哥他们刚走,我们的身份又非常敏感,就算真妨碍了谁,在这个时候安排刺杀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再者杀手的目标很明确.....”说着说着他停了下来,轻拧的眉峰暴露了主人的不悦。 “要我的命。”云溪灵接过话,寻常的就好似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般,“湖上刺杀以及岸上的那支箭。颐静湖比邻两大王府,周围巡逻的侍卫不少,可刚才那会儿却是安静的出奇。” “有人调走了巡查的守卫。”云霖沉声,可又很快推翻自己的言论,“不对,这说不通。颐静湖防守戒备,想要调开守卫绝非易事。” 蝴蝶边听边抿唇,心中反复回忆着暗杀画面,“小姐少爷,属下觉得应该不止一波人。”话落两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蝴蝶竖起手指简明扼要道:“湖底那群人虽然一直在袭击小姐所在的扁舟,但从交手来看,他们是想将扁舟弄沉。如果能伤到小姐最好,若是伤不到也无所谓。船在湖中心沉下想要救人十分困难,而且就算救起来了只怕也要大病一场。加上玉大小姐的出现,那些人显然有所忌惮,撤退的很快。所以属下斗胆一言,他们的目的或许不是非要取小姐性命。但后面从暗处射出的那支箭羽却不尽然。” “确实,当时姐姐就在玉繁华身边,周围又满是禁军。在那种情况下放箭,一不小心就会误伤。”云霖也隐约抓到了些不对。“蝴蝶姐姐,你的意思是如果射箭的人和湖底刺杀的人是一伙儿,那么他就不可能冒着射伤玉繁华的风险动手。” “没错。”蝴蝶点头,“属下后面去看过箭羽,即使被石块打偏反向,但箭头也堪堪入地,可见力道之重。留在外面的部分箭头尖锐且挂着倒勾,一旦刺入人体,当场毙命的可能性极高。” 云溪灵垂下眼脑海中也在重复上演着刚才的千钧一发。“如果没人干预,那支箭应该正好射穿我的咽喉。” 既然有这样的高手,那趁着蝴蝶云霖被人纠缠的时候,他直接下手不就行了,何必要等着禁军封锁湖畔,会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想坐收渔翁之利啊。”云溪灵失笑着,眼中的平静逐渐散去化为刺骨的寒冰。 近乎玩味的态度使得云霖不满。“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刚才差点就真出事了!”要不是当时有好心人出手相助,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如果云溪灵真有什么闪失....云霖倒吸口凉气,愈发后怕起来。 “我知道。”云溪灵颔首,“颐静湖暗杀的事有玉王府介入,我们用不着太费心。先着手查查最后是谁相助,这份大恩该好好谢谢才是。” “是。”蝴蝶应下。 “不行。”云霖突然坐直身体,满脸的认真,“他们查我不放心,这事我也要查。” 云溪灵敲着膝盖的手指顿停,“真想查?” “嗯!” “行吧,等小九回来,我让他去找你。” 云霖听后高兴了,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就知道姐姐不可能真放手不管! “说起来,暗杀这事也传开了。怎么不见容王和凤忆初的影子。”云霖推开一条缝隙看着车外来往行人,压低声音嘟囔,“还好意思说喜欢姐姐呢。” 殊不知他自认为的小声,在空间狭窄的车厢里尤其明显。云溪灵脸上闪过淡淡的心虚,凤忆初会不会来她不清楚,不过家里那位老妖怪肯定要夜袭,而且绝对会不依不饶的追问。 云溪灵一想到容澜渊那张脸就开始头疼。要不,她还是适当的装个病什么的? 就在她认真考虑要不要装病时,马车在康府大门前停稳。因为暗杀之事闹的沸沸扬扬,为防意外洪忝命府中小厮丫鬟在门前候着,等云溪灵几人下车后,又前呼后拥的迎进府。 “谢天谢地,二小姐和少爷有惊无险,真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洪忝双手合十。 云霖见状忍不住就拉着他抱怨,越说少年就越激动,洪忝心知少年心气大,这些话要是不让他说出来,只怕要憋出病的。不过不知怎么回事,本该是抱怨刺杀的,说着说着就偏离了主题。最后干脆扯到那几条没带回来的鱼身上。 “游湖游的,根本就是无妄之灾!还有我的鱼!我本来钓了好几条,现在全部没了!一条都不剩!”云霖告状的模样瞧起来委屈极了。 “是是是,小少爷受委屈了。下次忝伯跟着您一起去,咱们拿大桶,钓它几桶回来给少爷烹鱼吃!”洪忝无奈中带着笑意。 云霖闻言脸上笑容灿烂,扭头对着云溪灵炫耀,“姐,忝伯说下次陪我去钓鱼,等会你记得让小九过来帮我做鱼竿。”说罢,少年轻眨了眨眼。 云溪灵哪里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好,刚好让他再帮着把鱼饵也给你做了,省的你无从下手。” 得到满意的答案后,云霖这才慢悠悠的拐进岔口。等他走后,一行人就安静了下来。前往静院的路上,云溪灵看洪忝几次欲言又止,“忝伯有话不妨直说。” 洪忝神情微僵,有些吞吞吐吐道:“是这样二小姐,夫人她...她想吃六虾面....”话说半截后,就很难再继续。 云溪灵心念一动,用开玩笑的语调笑说,“夫人是想吃我做的六虾面吧。” 洪忝尴尬的几乎维持不住笑容,半响后泄气的胯下肩默认。照理说,云溪灵刚经历了暗杀,即使没有受伤,精神上也必然疲惫,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可康悫执意要求她做晚膳,洪忝身为下人也无权干涉。 “二小姐您看,不然您先回静院小憩片刻。老奴命人将虾洗好拆好之后再过去请您?”这是洪忝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不用麻烦了,直接将东西都送到静院。我来处理就好。”云溪灵无意为难,她很清楚康悫想要的面,是从洗虾拆虾到最后的蒸煮全部由她自己完成。 所谓的六虾面,摆明了就是康悫的故意刁难。关于这点,她心知肚明!既然如此,自己接下就是。没必要让洪忝一个老人家左右为难。 洪忝望着云溪灵的背影,无声的长叹。 时间回到半盏茶前,洪忝得知颐静湖发生的刺杀后急匆匆的赶到主院。那时康悫正在庭院里给大毛大黑两只狼犬梳毛,午后的阳光铺散在他们身上,大毛大黑微眯着眼躺地上悠闲的甩着尾巴,康悫目光温和的为它们打理毛发,神色放松且恬静。 洪忝踏入院子的刹那,两条狼犬动了动耳朵,懒洋洋的瞅了眼没有起身。洪忝站在三步外向康悫汇报,“.....如今颐静湖已经围满禁军,玉大小姐也动用了玉王府的人搜查。所幸二小姐和少爷没受伤.....” “南下运来的河虾是不是到了?”康悫打断,洪忝愣了一下点头,很快跟上她的思路,“今儿清早刚到,已经交代厨房的人用做晚膳。” 康悫优哉游哉的放下木梳,将缠绕在上面的毛发团成团,“先前宫宴上的六虾面味道不错,晚膳就做六虾面吧。” “老奴这就去安排。” “不,今儿的六虾面等云溪灵回来就让她去做吧。”康悫脸上的笑容很淡,“这么说也当着我义女的名头,做顿饭也是应该的。” 洪忝眉头拧了拧,斟酌着开口,“可二小姐刚经历暗杀,这....” “不是说没死没伤么,不妨碍的。”康悫语气冷淡,与方才为狼犬梳毛时的态度相比,现在的她堪称不近人情。 “夫人,她并不是皇室的人。”洪忝看她的眼神里闪过心疼,他跟着康悫身边时间很长,也亲眼目睹了当年的惨剧。轩辕皇室对康悫的伤害他比谁都清楚,所以那些个世家小姐和皇室贵胄来献殷勤的时候他都不为所动。但云溪灵姐弟俩不同,他们远从北越而来,和当年事怎么都扯不上关系。 “皇帝安排的,如果她有不满就自己去找皇帝说。”康悫语气冷淡,“住在康府就要按康府的规矩来。” 洪忝劝说的话语顿时咽了下去,他虽同情云溪灵,但遇事还是要以康悫为优先。于是,这才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 静院内,丫鬟小厮手脚麻利的端着碗碟进出。云溪灵换了件窄袖干练的衣裳后就在院中忙碌。盆中的河虾一只只都极有活力,跳跃间弄得水花四溅。 “小姐,杀虾剥壳的事还是属下来吧。”蝴蝶眼疾手快的抓住企图越狱的河虾,正欲扭下虾头时,就被人制止。 “像你这样就取不出虾籽了。” 低沉如凤焦琴的声音柔柔的划过小院,云溪灵身体可见的一僵,即使没有回头她也能想象到,那双如狐般邪魅的双眸正紧紧的锁着自己。 如芒在背这个词,在这一刻她感受颇深。 云溪灵眨眨眼,努力保持着淡定,佯装忙碌的背对着来人。“蝴蝶,河虾籽少,取的时候要慢些。不然你先把虾洗好,取籽的事情我来。” “六虾面做起来费时费力,凭你自己要做到什么时候。” 轮椅压过地面,发出细小的声响。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云溪灵想装没听见都难,她深吸口气,抱着破罐破摔的念头转身。 果不其然,对上一双强压怒意的眼眸。 今日的容澜渊身着白衫,如玉的面庞在衣裳的衬托下出尘似月华。当然,如果美人脸上没有怒气的话,她一定会更高兴。 “你来了。”云溪灵去取小碟,顺手递了出去,“帮我。” 容澜渊的余光扫过院子,夹杂恼怒的扭头,话中有话道:“你需要我帮吗?本王看公主能耐大得很,什么都能自己处理。根本用不着本王!” 云溪灵乖巧的听着他说,手中的小碟塞到他怀里。 容澜渊这会儿心里不爽,要不是顾忌着蝴蝶和墨莲他们在场,他非要好好给她张张记性! “康夫人不是说让你自己弄么,推给我做什么,你.....” “我错了。” 突如其来的认错,打断了容澜渊的话。他抬眼满是怀疑的看着她,“你刚刚是..跟我道歉?真心的?还是在敷衍我?” “让你担心是我不对。”云溪灵半弯下腰将人抱住。泛着玉兰清香的娇柔身躯依偎在怀,容澜渊别扭的转了转脖颈,双手抱住女子的腰身,怕她弯腰难受,于是手下用力将人抱坐在腿上,“别以为这样就算完了,我还气着呢。”话说的冷硬,但是内心的焦急和恼怒在抱住她的瞬间散去大半。 被冷香包裹的刹那,云溪灵耳尖泛红挣扎着要下来,“别闹,还有其他人在呢。” 容澜渊抬眸扫去,蝴蝶和墨莲早早就背过身,爱看热闹的夜七也是紧闭双眼捂住耳朵,尽职尽责的做个摆设。 容澜渊轻抚着云溪灵的后背,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云溪灵你就是想吓死我!在北越的时候如此,现在还是如此!”他说着双臂收紧几乎将人嵌入身体,“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如果竹筏真的沉了!如果没人打偏那支箭!你想过我吗?!” 肩颈处传来的丝丝凉意扯动了云溪灵的心,她准备好的说辞在这一刻都显得是那么苍白。今日游湖她抱了试探的心不假,为防意外,也命夜九暗中跟随,自以为万无一失。可偏偏忘了意外往往无法预料,她做事的无所顾忌,轻易便能刺伤这个爱她的男人。“下次不会了,我保证!” 云溪灵的声音沉重,容澜渊蹭了蹭她的肩窝,“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云溪灵理亏,双手捧起他的脸,柔唇轻轻落在对方额头,浅浅一吻,“是我的错。好了不气了,瞧你眉头皱的。” 女子动作温柔眼神不掩爱恋,容澜渊放松双臂,将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云溪灵的肩上,“饿。” 云溪灵无奈的抱住他,声音轻柔如水,“六虾面吃不吃?吃就快松开,再耽误下去晚膳就变宵夜咯。” 容澜渊不情不愿的送开手,云溪灵简单整理衣裳后就拿着装有虾的盆和需要用的工具走到他身边坐下。开始取河虾籽,容澜渊自然的拿起取完籽的虾剥壳,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将虾籽、虾肉、虾壳分门别类的放好。 蝴蝶和墨莲对视后,也帮着收拾。反倒是夜七还笑呵呵的坐在廊下嗑瓜子,看上去颇为悠闲。 “好看么?”容澜渊凉凉瞟去,夜七顿时一个激灵,讨好的笑道:“爷,我这可不是在偷懒。等你们把虾都剥好我去煮!”说着,身体也动了起来。 小厨房里很快就升起了炊烟。河虾数量虽多,但四人的手速极快,转眼就少了很多。 蝴蝶率先放下河虾,“属下把虾仁带过去煮。” “我也来帮忙。”墨莲也紧随其后,“虾壳煮熟后要取下脑,小七一个人忙不过来。”说完,抬起装满虾壳的竹篓向夜七走去。 云溪灵笑着点了点头,小院一时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颐静湖上的事,你有查的方向了吗?”容澜渊取完虾籽后,继续帮着剥壳。 云溪灵手上动作不停,“只可能是皇室或者四王十府,不过十府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肯定?”容澜渊歪头。 “要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调动湖畔守卫,十府还没这个权力。”云溪灵笃定,“重点还是放在皇室和另外三王身上。” “九阴王府可以不用查,那个人不屑于做这种事。”容澜渊似乎是想到不太愉快的事情。“皇室那边交给我,你不要插手。” 云溪灵没有反对,她剥完虾壳,将竹篓递给墨莲的同时起身,用清水浸手,“其实我比较怀疑玉王府。毕竟游湖是玉小姐的主意,她中途离开就发生意外,再加上刺客前后态度也很明显。玉小姐没有参与,不代表其他人也一样无辜。” 容澜渊从后面环过她的腰肢,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云溪灵的小手,“假如真是玉王府的人,那么他们刺杀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所以一定要查的声势浩大。”云溪灵由着他把玩自己双手,“抽空我们去玉王府看看,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真难得,你会叫上我。”容澜渊意有所指。“不过这事儿闹的那么大,只怕有些人会坐不住的。” “事情越大对我们越有利。”云溪灵将两人的手擦干净,转身凑到他面前笑道:“再说你可是我夫君,不叫你叫谁。” 这话说到了容澜渊的心坎里,“算你识相。对了,后面出手相助的是安远侯府的小侯爷李辰羡。” 云溪灵思索了片刻,下意识将问题复杂化,“镇守东南方边界的那位?他封地距帝都数百里远,怎么会这个时候进京。”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李辰羡儿时离京随父镇守边界,偶尔会回帝都小住。此番估计是因为你的关系才提前回来的。”容澜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长发。“两国联姻,他身为侯爷不得不来。” “不知道那位小侯爷喜欢什么,我好让小七送份礼把人情还了。”云溪灵推着容澜渊到树荫下。容澜渊脸色怪异,“他的话,送钱吧。” “不合适。”云溪灵摇头。 容澜渊低笑不止,“不会,他缺那东西。特别缺。” 云溪灵半信半疑,就在这时蝴蝶和墨莲端着虾脑和煮熟的虾仁走来。云溪灵的注意很快从送礼上转移,将虾仁虾脑放好后,对着墨莲道:“虾壳还要用油煎,煎出虾油之后再煮虾汤。” “王妃放心,这些属下都知道。虾油小七炼的差不多了,已经煮着汤了。”墨莲笑说。 煮完汤后的虾壳要研磨成末混入面中,配合着虾汤和面,这样才能做出原汁原味的虾面。接下来的时间里,众人为了碗六虾面忙的脚不沾地。在几人共同努力下,勉强赶在太阳落山前把六虾面做好。 洪忝取走康悫那份后就离开了。云溪灵将多出来的分给了蝴蝶墨莲他们,当然云霖的那份也没有落下,考虑到夜九要留在宁阁,还特意让夜七带了三份过去。 夕阳的霞光洒满静院,身体和精神上的疲惫也如潮水涌来,坐在软榻上的云溪灵双眼渐合,不多时就靠着容澜渊沉沉睡了过去。容澜渊调整着身体让她能靠的更舒服些,墨莲和蝴蝶见状默不作声的退到暗处守护着这一份宁静。 第十三章 以棋为探 夕阳时分,霞光将云层尽染。 眼见日已西沉,喧闹已久的颐静湖终于得以喘息。侍卫们里三层外三层的查了半日,也没查出什么实际线索,若不是有那支箭羽的存在,只怕很难想象这里曾发生过暗杀。 “小姐,能查的该查的都已经反反复复查了好几次。除了这些残破的衣料外,没有其他痕迹了。”文馨低声回禀。 文馨手中的碎布无绣无纹,与寻常人家干活时穿的黑色粗布无二。玉繁华眸光渐沉,“把这些都收好,颐静湖的事情爷爷派人知会过了。待会儿你让禁军锁湖,这期间船家的亏损直接从玉王府出,其他的等后面再说。” “是,奴婢马上吩咐下去。”文馨将碎布和箭羽妥当收好,就朝着侍卫所在的地方跑去。 聚集在湖畔的人群逐渐散去,玉繁华站在地势较高的斜坡上俯瞰湖面,眉眼间带着浅淡的烦躁和苦恼。其实云溪灵有一点说错了,她喜好医药精通岐黄不假,可耐心却没多少,像今天这样顶着烈日查了半天结果一无所获,闷热和吵闹几乎将她那点儿为数不多的性子消磨殆尽。 玉繁华红唇轻啧,杏仁般漂亮的眼眸里透露着主人的不悦。就在这时,左边脸颊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扭头望去,夕阳下,身着黑白相间圆领的高挑青年闯入眼帘。 浓眉大眼的帅气青年笑容灿烂,右手高举的冰镇果汁隔着琉璃瓶贴在她脸上,许是这样的笑容过于夺目,玉繁华忍不住合起双眸。 沁凉的果香在鼻尖蔓延,萦绕在内心的烦闷突然就散了,甚至心中还升起些许感动。 李辰羡将冰凉的果汁贴着对方,得意洋洋的挑眉,“本来就傻了,再晒晒太阳不更傻了。快喝点果汁解解暑吧。” 他一开口,成功让所有的感动烟消云散。玉繁华歪头将琉璃瓶拿在手上,强压翻白眼的冲动,“看在果汁的份儿上,我可以当作没听见。”甘甜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流入肠胃,她舒适的呼出口气。 李辰羡双手交叠枕于脑后,人也斜倚在树干上,“玉繁华你不打算问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还有这次回来的目的啊、行程安排啊。再不济你也该关心下我过的好不好吧!怎么说咱俩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你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停停停!”玉繁华抢在他更多抱怨出口前打断,用极其认真的语气道:“李辰羡,你知道为什么会有沉默是金这句话么!”都多久了,这人嘴碎的毛病是一点儿没变,还以为镇守边界时不时征战的经历能让他性子沉稳,现在看来全是妄想。 “沉默是金....”李辰羡下意识跟着她的思路走,想到一半歪头失笑,“变着法儿损我呢。玉繁华,过分了。” “损你我还用变着法儿么?不都直接损吗。”玉繁华眨了眨眼,自然的让李辰羡都无言反驳。他双唇启启合合,在她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注视下,‘你、我’了半天都没说出句整话。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许久,李辰羡大度般的叹了口气,“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说不过就说不过,找什么理由啊。”玉繁华嗤笑,呛的他又开始支支吾吾起来。玉繁华笑意盈盈的挑眉,“李辰羡,几年不见你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下,李辰羡连嘴都不敢张了,干脆投降般的举起双手,“我认输我认输。” 玉繁华斜瞥着哼道:“还算识时务。” “那是!”李辰羡惯会顺杆爬,“俊杰可不是白叫的!”说着还拍了拍胸口给自己竖起大拇指。玉繁华被他逗笑了,“瞧把你美的。” 李辰羡看她眉峰舒展,脸上的笑容将之前的愁容冲散,这才放下心。无人注意到他看向她的眼神中隐藏着宠溺和纵容。 玉繁华笑了半天,直到笑的肚子隐隐发疼才收敛一二,用力揉了揉脸颊后抬头道:“好了,言归正传!石头是你扔的。” 李辰羡在她抬头的瞬间就将眼中神色压下,左手食指轻挠脸颊,“这不想着能拿赏钱嘛。”北越的公主、未来的容王妃,好歹家底厚实。 玉繁华真不知该夸他还是骂他,“你知道多少?” 谈到正事的时候,李辰羡又变了个模样。他指向凤王府的方向,“不多。我来的时候,侍卫已经在封锁颐静湖了。刺客的具体去向我也不清楚。不过最后的那支箭是从那儿出的。” 出自凤王府的方向么? 玉繁华若有所思,李辰羡无奈的弯腰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回神!”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下道:“这些伤筋费神的事也不是立马就能想清楚的,先吃饭。” “可是....”玉繁华心有顾虑。 李辰羡没有理她,“吃阳春面怎么样,招财已经占好位置了。”量多好吃还便宜!后半句虽然没有说,但考虑到他的财力,玉繁华故意打趣道:“你请?” 李辰羡紧抿着嘴,内心一番天人交战后,颇有几分认命的点头,“我请。”不就碗面嘛,贵不到哪儿的!李辰羡努力的安慰着自己。 “那行,走吧。”玉繁华好心情的朝文馨招手,“阿馨,走,有人请客吃面。” 文馨清脆的应下,主仆俩有说有笑的坐上马车。驾车的小厮候在车旁,玉繁华笑道:“你回去告诉爷爷,我和李辰羡去吃阳春面,吃完再回去。” “可是小的走了,这车?”小厮担心。 “李辰羡!”玉繁华扭头看向慢她几步的男子,“会?” 李辰羡耸耸肩,认命的走过去给她当车夫。小厮瞪大眼睛,踌躇的拿着马鞭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递过去。李辰羡看出他的不自在,干脆主动伸手拿起,一撩衣袍就坐在车夫的位置上。车轮压过路面,徒留小厮茫然的站在原地。 夜幕降临,猎鹰翱翔天际,跃过高山瀑布飞身落入林间古刹。僧侣对飞禽走兽从不拘束,也任它来去。伴随着焚音佛法,猎鹰绕过大殿飞进后山禅院。寂静的厢房内传出阵阵木鱼轻响,猎鹰停留在窗边,宫人上前习以为常的从它腿上取下竹筒,转身轻敲三下入内。 禅院的诵经声短暂停歇,直到宫人走出厢房,木鱼声又再度响起。 第二天清晨,云溪灵按规矩先到主院向康悫请安。本以为这位挑剔的康夫人会继续找茬,但事实却有些出乎意料。 康悫慢悠悠地喝下早茶,罕见的夸了句,“昨儿的面做的不错。” “多亏容王帮忙。”云溪灵无意隐瞒。 康悫冷漠的神情松了一瞬,有些话中有话的哼道:“你倒是诚实。”云溪灵神色不变,康悫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函,随手扔在桌上,“拿着东西走吧,别在这儿碍我的眼。”说完单手杵着太阳穴闭目养神,赶人的意图显而易见。 云溪灵心有疑问,但也不会自找没趣。她对康悫道了句谢后就拿起信件离开。门口的两只狼犬扫扫尾巴,和它们的主人态度相似,都懒得搭理人。 “小姐?”蝴蝶隐晦的询问她是否被为难。 云溪灵摇摇头,将手中信函拆开,一目十行的浏览道:“看来我们不用找去玉王府拜访的理由了。”说着她把信函贴身收好,在蝴蝶好奇的眼神下悠然笑道:“康夫人夜间失眠多梦,还要麻烦玉大小姐重新配药。” “她会那么好心?”不能怪蝴蝶怀疑,实在是康悫给她的印象太深,从初次见面到现在,那位夫人就没有不折腾的时候。 “许是六虾面很合心意吧。”云溪灵心情颇好,“你去找忝伯多取些杏仁和香蕉,我要做点心。” 蝴蝶应下,很快就带着需要的东西回来了。 虽说云溪灵不嗜甜,但却很擅长做甜食。从清晨到现在,静院的小厨房里已经摆满了七八种不同样式的点心,云溪灵还贴心的为每一种糕点配上了茶水,让丫鬟们依次送去。 洪忝茫然的看着丫鬟手上的糕点,领头的丫鬟笑着解释,“这些都是二小姐做给夫人的,二小姐说夫人饭后刚好解腻。” “哦哦哦,二小姐有心了。”忝伯还是有些迷茫,丫鬟们陆陆续续的将点心送进主院。康悫看着摆满小桌的杏仁酥,香蕉饼眉尾挑了挑,当她发现其中还配了自己喜欢的那几款花茶后,紧绷的双唇渐渐上扬。她捏起酥糕送入口中,喃喃自语,“果然很聪明啊,云溪灵....“ 与此同时,刚走进玉王府的云溪灵倏的打了个喷嚏。云霖紧张的扭头,“着凉了?” 云溪灵摆手,心想是谁在念叨自己。 云霖解下外套不由分说的披她身上,“你身体本来就弱,昨儿着了水,今天还穿那么少。”说着,还专门瞥了眼迎面走来的玉繁华。 “小华,你是把人家弟弟得罪狠了。”玉浔忍俊不禁,玉繁华无所谓的抿唇,但看玉浔笑的那么高兴,她就不乐意了,故意大声道:“表哥,你不是约了诗月去逛琵琶巷么?在耽误下去该迟了,让女孩子等不合适吧。” “喂!”玉浔急忙打断,可惜晚了一步。 玉繁华抱着手看热闹不嫌事大,“诗月那么好的姑娘,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人娶进来?”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玉浔身上,他耳根控制不住的泛红,唰的打开扇子急扇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长腿迈开,快步向门外走去,经过云溪灵和云霖身边时,低着头用极快的语速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小华招待好客人。”说罢,逃似的离开。 ‘收拾’完玉浔,玉繁华的心情舒畅多了。她来到云溪灵身边,意有所指的提议,“康夫人的情况我大致了解,配药需要点时间。我们先到花园坐坐吧。” “叨扰了。”云溪灵没有异议,云霖也无所谓的抱着手。 几人绕过长廊,姹紫嫣红的蔷薇花映入眼帘。不得不说,玉王府不亏是四王之首,庭院布置的庄严大气,常青树木环绕间楼阁错落有致,假山与植被的摆放也十分讲究,乍眼看上去尽与北越的画国公府有异曲同工之妙。 “姐姐,岳老和玉老是旧交。”云霖看出云溪灵眼中一闪而过的好奇,及时在她耳边解释。 旧识?那就难怪了。 “岳爷爷也算是我半个师傅。”玉繁华带他们来到临水的石桌旁,水红的长袖扬起示意文馨将泡好的茶水端上,随后又歪头问云溪灵,“喝蓝天玉叶可以吗?” “玉小姐做主就好。”客随主便这句话,云溪灵向来做的很好。 泛着白雾的清茶很快摆上石桌,玉繁华端坐于她对面,“昨日我让禁军搜查,在湖里找到不少碎布。是刺客和蝴蝶交手时留下的。” “这种寻常的布料随处可见。”找到和没找到差别也不大。 云霖不掩暗讽,云溪灵无奈的在桌下拍了拍对方,又把桌上的蓝天玉叶推到他面前,“乖,喝茶。”说罢,重新把视线移到玉繁华脸上,从她微闪的双眸中可以猜出对方还有话没说,“玉小姐真正想告诉我的,应该不是这些吧。” 玉繁华打了个响指,“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确实,还有一条线索,你肯定感兴趣。只不过我觉得存疑性很大。”边说边取过那支长箭,“还记得这支箭吧。李辰羡说它是从凤王府的方向射出的。”玉繁华素手旋转着箭羽,“箭头被专门设计过,要取人性命轻而易举。可很奇怪不是么,这样一支杀人的箭,居然是从凤王府的方向射出来的。” 这条意料之外的线索,让云溪灵和云霖都沉默下来。 “不可能的。”云霖率先打破,“凤王爷没有理由伤害姐姐,凤大哥就更不可能了。”凤忆初对云溪灵的心思已经是人尽皆知,凤宥的为人更是光明磊落,他们绝不可能安排暗杀。“玉小姐你确定这个消息可靠?” “确定。”玉繁华点头,余光瞥见云溪灵只顾着品茶,似乎对结果根本不在意,心中不知怎的突然想逗逗她,“溪灵,你都不怀疑么?说不定刚刚只是我随口胡诌的。” 云溪灵端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凤眸清浅,“有必要吗?” “你可真无趣。”玉繁华挫败的坐直身体,单手托着下巴,“反正我就查到这些。” “玉小姐为难人的水平挺高。”查到这些有个什么用啊!云霖不高兴的鼓着腮帮,玉繁华难得的没有反驳。 “老夫的小华为难谁啦?” 一道中气十足的男音从后方传来,三人循声望去,只见身穿银灰沉色闲服的玉老王爷漫步走来,老人灰白的头发盘在脑后,褪去官服的老人家看上去要更加和蔼。 “爷爷。”玉繁华起身去搀扶老人。 云溪灵和云霖也站了起来,“玉老王爷好。” “都坐下,都坐下。”玉老王爷摆摆手,走近才注意到他怀里还窝着只通体雪白的猫咪。 云霖好奇的歪头去看,猫咪一双玻璃似的异瞳十分漂亮。 玉老王爷见状就将猫往他怀里放,“喜欢就抱着,滚滚亲人。” “爷爷,你都不打算问问我的意见么?”玉繁华无奈的看着他把滚滚放到云霖怀里,“好歹是我的猫。” “什么你的我的。”玉老王爷笑骂,“给人家小霖抱抱,别那么小心气!” “小气?我?”玉繁华指着自己,“老头你到底是谁爷爷啊!” 玉老王爷抖着胡子不理她,一门心思的教云霖怎么抱猫。 泛着暖意的毛茸茸趴在腿上,云霖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它的头,滚滚懒洋洋的舒展四肢,粉红的鼻尖动了动,纵身跳到地上。玉繁华轻唤了两声它的名字,小家伙就迈着优雅的猫步走了过去,任由她抱起自己。 瞧云霖还眼巴巴的盯着滚滚,玉老王爷就想伸手,玉繁华先一步看出他的意图,扭身避开。“爷爷,滚滚还是我抱着就好。” 玉老王爷动动嘴没说话,视线瞥见石桌上的茶叶,顿时瞪大双眼,“好啊,我说我的蓝天玉叶怎么少了那么多!敢情被你个臭丫头拿来招待客人啊!” “您都说是招待客人了,那我肯定要拿好茶叶呀。”玉繁华才不怵她,语气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何况溪灵是懂茶的行家,孙女总不好敷衍人家。” 玉老王爷撇撇嘴,“行了行了,知道你歪理多。既然凌玥公主是好茶之人,你去库房取些龙井来。” 玉繁华抱着滚滚转身对云溪灵道:“我很快回来。” 云溪灵颔首,余光留意到玉老王爷和云霖有说有笑的,心中那股怪异感渐深。 “小霖,以前怎么不跟着岳老头来玉爷爷这里坐坐?”玉老王爷问。 云霖对老人家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玉爷爷,我那个时候身体不好,一直在养病几乎不出门的。” “养病?!”玉老王爷闻言开始着急,“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要养病,要不爷爷叫御医给你看看?” “不用不用。”云霖连忙摆手,“现在已经好了,真的不用了。”为了确定自己说的真实性,少年还当即站起来打了几拳。 玉老王爷显然还在担心,云霖无助的看向云溪灵。 云溪灵轻笑着帮他解围,“玉老王爷,小霖儿时体弱,后来得岳老调养已经恢复了,还请您不要担心。” 面对云溪灵时,玉老王爷的态度要冷淡很多。“你这个做姐姐的也该多关心关心弟弟,别整天就寻思着那些有的没的。” 这话倒是稀奇了,云溪灵笑容收敛,看向玉老王爷的眼神里带上探究。她心中隐约有些猜想,不过还需再验证一二。于是云溪灵扭头笑着对云霖道:“小霖,刚刚玉小姐说文馨在帮忙配药,你过去看看弄好没。” “啊?”云霖没反应过来。“现在吗?” “也好,你们带小少爷去找文馨。”玉老王爷直接让小厮带路,云霖愣了愣,心知云溪灵有意支开自己,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姐姐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自己照办就是。“行,那我过去看看。” “小少爷这边请。”小厮弯腰抬手,引着人离开。 等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后,玉老王爷脸上的和蔼也散的差不多了。他示意下人摆上棋盘,也不给云溪灵拒绝的余地,犹自拿起黑子。“岳老说你棋下的好,陪老夫下几把?” 话音落地的同时落子。 云溪灵顺从的执白子,棋风中规中矩丝毫不露破绽。两人下的很快,不一会儿棋盘上就布满了棋子,玉老王爷没料到她能这么沉得住气,只好先开口,“颐静湖的事情,我听说了不少。小华是个好孩子,不会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我并不认为是她。”云溪灵观察着棋路。 玉老王爷摩挲着棋子,视线扫过云溪灵的双眸,“自古红颜多祸水,身为女子要懂得守本分,免得害人害己。” 云溪灵一度认为自己是个好脾气的,可玉老王爷短短的几句话却成功挑起了她的不爽。“玉老王爷这话溪灵听不懂。” “世人都说公主聪慧。”玉老王爷讽刺的笑了笑。 “世人传言最不可信,老王爷那么大把年纪了,应该最清楚不过。”既然对方说话夹枪带棒,云溪灵也不再退让。 许是没想到她敢反驳,玉老王爷气的眯起眼睛,“行,那老夫说明白点。你和凤小子、容小子之间的事,少扯上小华。” “所以您是觉得颐静湖暗杀,是那些爱慕忆初哥哥的人安排的?”云溪灵落下一子,不见杀机但却实实在在的把黑子逼的不得不退。 “难道不是吗!因为这件事,颐静湖锁湖,造成多大影响!”玉老王爷反问,“你既然和容小子定下婚约,那就离凤小子远些,少去招惹他。省得那孩子天天找小华出谋划策。” “您可以让她不要搭理忆初哥哥。”云溪灵不留情面,“只要您做的到。至于锁湖,这关溪灵何事,下命锁湖的是您的孙女,又不是我云溪灵。” “你!”玉老王爷被人供了大半辈子,那受得了这种气,当即拍桌。云溪灵眼都不抬,“身为王爷您的气度也让人大开眼界。” 轻轻柔柔的声音,硬是呛的玉老王爷吹胡子瞪眼。 “您是不是想说我不知礼数?”云溪灵笑意莹莹的把玩着棋子,“可惜呀,溪灵是否有礼数,也不是您一句话就说了算的。玉老王爷有心教训溪灵,不妨多关心下自己的棋。” 玉老王爷下意识看向棋盘,脸上神色顿变。 云溪灵又道:“再不反击的话,您就输了。” 原来在他们对话时,白子已经不着痕迹的将黑子围困,正如云溪灵说的那样,如果黑子再不反击那结果就是一败涂地。 “用不着你来提醒!”玉老王爷一眼就找到了白子的破绽,不假思索的将黑子放下,杀死大片白子。 云溪灵看都不看那些被杀的白子,犹自用着亡羊补牢的下法,几个汇合下来,白子被杀的无法动弹。 “年轻人不要太自以为是。”玉老王爷老神在在的乜着棋盘。 云溪灵从容不迫的继续落子,对她这份冷静,玉老王爷还是很欣赏的。只不过再怎么欣赏也改变不了他对她的成见。 “你好自为之。”玉老王爷沉声。 云溪灵面不改色。从对方棋路中,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玉老王爷很喜欢云霖,但是对她却异常厌恶,尽管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他。罢了,既然对方不喜,她也懒得往前凑,以后尽量不要接触就是了。 此时的玉老王爷不会想到,就因为今天这番对话,让他在后面绞尽了脑汁。当然,这些是后话了。 云溪灵凤眸深遂,白子杂乱无章的散落在黑子周围。玉老王爷想着胜利在望就开始说教起来,云溪灵将他的话全然当成耳旁风,听听就过了。 “姐,我回来了。”云霖拿着配好的药朝她招手。 玉老王爷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满脸笑容,就在他转身的同时,云溪灵也站了起来,她浅笑着对玉老王爷行礼,“药配好的话,我们就不再继续打扰了。告辞。” 说完,也不管玉老王爷同意与否,直径向云霖走去,简单说了几句,云霖就乖巧的歪出身体对着玉老王爷挥挥手,姐弟二人相伴离开。 玉老王爷挂在脸上的笑容淡去,视线扫过桌上的棋盘,嗤笑着打算收盘时,脸色突变,“什么时候....那丫头!” 致使他震惊的原因很简单,看似大获全胜的黑子四周白子错落,用心观察下不难发现,若再来几个回合,白子会成破竹之势将黑子全部吞掉,而且那些看似被杀死的白子也同样会起死回生,届时黑子必然背腹受敌。 这盘棋的胜负早在云溪灵提示时就已注定,黑子必败! “故意引我杀白子么....”玉老王爷低声呢喃,“云溪灵...云溪灵!” 玉老王爷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他默不作声的盯着棋盘,须臾,拂袖而去。 等玉繁华拿着龙井回来时,花园里就只剩下盘被打乱的棋局。 第十四章 茗山遇蛇 自离开玉王府后,云霖就发现自己姐姐心不在焉的。以往相处时,即使云溪灵少言寡语但眉宇间总会擒着浅浅笑意。可现在嘛...云霖偷瞄了眼正闭目养神的粉衣女子,搭在膝盖上的手也不受控制的攥紧。心想着,如果不是担心跳车会引起骚动,他都想干脆翻窗得了。 少年喉结上下滑动,用着比平日还要乖巧数倍的语气,小心翼翼的凑过去,从怀中掏出块玉佩。“姐姐,你看这个,是刚刚玉爷爷给我的。” 云溪灵掀起眼皮,通体晶莹的玉佩映入眼帘,打量一番后,笑容深沉的感叹道:“玉老王爷很喜欢你。”云霖手上的玉佩成色上佳,设计独特,中心的位置还刻着隶书的‘玉’字。如果她没记错,类似这样款式的玉佩,前不久在玉繁华和玉浔的身上也见到过。 云霖腼腆的挠着鬓角,“玉爷爷说有这块玉佩,以后出入玉王府会很方便。”边说边把玉佩举高,“我知道不能随便收人东西,可玉爷爷实在太热情了。我推脱不掉,等后面再找机会还回去。”说罢,他将玉佩抛向半空。 这东西做工精巧,又刻了玉王府的标识。任谁都能看出它的珍贵,自己和玉王府非亲非故,留着并不合适。 云溪灵一反常态的摇头,“老人家的一番好意,收下也未尝不可。” 云霖神色怪异,有些怀疑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他姐姐。云溪灵接过玉佩将它牢牢系在云霖腰间,睫羽遮盖下的墨瞳深邃,语气颇有几分耐人寻味,“所谓长者赐不可辞,你若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有空可以多去玉王府陪老人说说话。” “可是....”云霖诧异。 “嗯?” “.....好的,我以后有空就去看玉爷爷。” 不得不说,在云溪灵兴致不高的时候,云霖还真不敢和她唱反调。而且总感觉在看到玉佩后,姐姐的心情更差了! 四周愈发压抑的气息使得云霖内心苦叫练练,纵使他一路上都在想方设法的逗云溪灵开心,可收到的效果却微乎其微。好在玉王府与康府的距离不远,否则他还真不好收场。 “转告忝伯,午膳过后可以让人来静院取药。”云溪灵下车后对着门前的小厮吩咐。 “二小姐放心,小的记住了。” 云溪灵浅浅勾起唇角,和蝴蝶直径朝后院方向而去。云霖目送着她们走远,脑中灵光一现,抬手打了个响指。 充当侍从的零桀微低下头,只听云霖道:“你现在去容王府找容澜渊,就说我姐姐心情不好,让他赶快过来。晚了,别怪小爷去找凤忆初!” 整理马车的青书想了想,觉得自己身为云霖的贴身小厮,他有必要提醒少爷。于是凑了半个头过去,“少爷,您忘了。凤公子在冰品宴过后,就接到圣旨离京了。”所以,您找了也没用啊。 “就你会说话啊。”云霖横了眼青书,仰着下巴哼笑,“他又不是不回来了。零桀,你照我说的转告容王就行,来不来他看着办。” 零桀眼皮跳动,心知是云霖故意为止。“少爷您这是...” “容澜渊既然说喜欢我姐姐,那哄她高兴就是他分内之事。”云霖笑嘻嘻的双手枕于脑后,与云溪灵相似的凤眸中染上几分恶劣。“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要他何用。”别的不说,就这一路观察下来,现在要想哄云溪灵高兴那难度堪比登天! 零桀翻身上马,眉宇间的恶趣味与云霖不相上下。青书抿嘴左右环顾,好吧,劝不动。 一想到容澜渊会像自己四处碰壁,云霖嘴角的弧度就止不住的上扬,眉眼笑容也越发灿烂。可惜少年千算万算,到底是算漏了两人的区别。以至于他满怀期待的热闹,注定不会发生! “所以你药都没喝,就着急忙慌的赶来了。”云溪灵捂唇低笑。“药老能准你出门?”前段时间还听墨莲说,容澜渊大病初愈需要静养。若非如此,今日去玉王府的就不会只有她和云霖了。 “还静养!在静养下去我媳妇都没了!”容澜渊咬牙切齿,“那臭小子威胁我。说什么晚了,他就要去找凤忆初!”他说起就气,越说还越气。“你听听啊!明明我才是他姐夫,他倒好,整天挖空心思的想着给爷添堵!” 白衣美人气的低咳不止,原本尚显病态的脸庞也被气出几分红润。云溪灵轻拍他的后背,努力压制着笑意。“不气不气,小霖跟你闹着玩呢,别当真别当真。再说了,你明知道忆初哥...”话还没说完,容澜渊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云溪灵识时务的改口,“凤忆初他有事离京,归期不定。” “离开又不是不回来。”从某种角度来说,容澜渊和云霖想到了一处。“爷这叫防患于未然。” 云溪灵忍俊不禁。容澜渊冷眼乜过去,懒得拆穿某些个笑的肩膀直抖的人。“说说吧。” “说什么?”云溪灵笑着走到轮椅后。 “小兔崽子说你心情不好,谁惹你了?玉老头?还是他家那个大小姐?”容澜渊紧盯着她,“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云溪灵莞尔,“下了盘起棋,结果不尽人意。倒也谈不上生气。” 容澜渊不信。云溪灵无法,只好将自己和玉老王爷的对话简明而要的告诉他。容澜渊听完后嗤笑,“老头就是闲着没事,别理他。” “本来没打算理会,可他对小霖慷慨让我有些在意。”云溪灵脑中闪过玉老王爷的脸,试想地位尊贵如玉老王爷,怎么会对一个见了没几面的孩子如此亲近。 “对小霖慷慨,但对你很排斥。”容澜渊懒散的靠着椅背。 “更准确的说,是厌恶。”两世为人,云溪灵对他人的善恶情绪异常敏感。玉老王爷对她的恶意过于明显,不经让她想起数年前秦沐风曾多次追问,‘是否得罪过自己’。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她也很想问问玉老王爷同样的问题。 容澜渊看她又陷入沉思,无奈叹了口气,撑着轮椅扶手就站了起来。“以往也没见你那么在意。”要知道在北越时,云侯府有多少人对她深恶痛绝,他也没见这丫头有什么反应,还不是该吃吃、该喝喝。 “那不一样。”云溪灵低着头,没发现坐在轮椅上装病的人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后。容澜渊半弯下腰,双手一个用力就把云溪灵打横抱起。突如其来的悬空拉回了她的思绪,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云溪灵下意识环住对方脖颈。“你干什么!” 云溪灵焦急的想从他怀里挣脱,“快放我下来。”她压低声音,四处环顾。好在院中没有外人,她才勉强松下口气。 容澜渊抱着人重新坐回轮椅上,抬手帮她整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墨莲和蝴蝶早把人清了。” 云溪灵调整坐姿,“你使唤我的人倒是顺手。” 容澜渊眉稍上挑,特别自然的接过话,“爷使唤他们,你使唤爷啊。” 云溪灵顿时语塞,双唇上下启合半天没下文。迎着容澜渊那张蛊惑世人的眉眼,她笑出声,“行,成交。”直至此刻,萦绕在她心头的烦闷才算是真的散去。 “话说回来,我发现康夫人对你还挺和颜悦色的。”云溪灵打趣。 容澜渊眨了眨眼,“大约因为,她和母妃是旧友?”话音落地,两人眼中都带着笑意。就在这时,晒药材的蝴蝶走了过来。她站在院口朝里面高声道:“小姐,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闻言,云溪灵轻拍容澜渊示意对方放开自己。容澜渊虽不乐意,但也不敢真的不管不顾。待分开后,云溪灵便让蝴蝶入内。 两人视线停留在蝴蝶手上抬着的簸箕,上面整齐的摆放着从玉王府取回的药材。 “药材有问题?”云溪灵问。 蝴蝶摇头,“药材没问题,是其中有一味药的数量不够。”说着,她将仅有的何首乌小心的挑出来,“属下请墨莲大人仔细看过,玉大小姐给康夫人开的药方中何首乌非常重要,但是从玉王府拿回来的药材里面却没有多少。按照药方上的疗程,需要三碗煎成一碗服用,连续七天。可何首乌的数量最多只能撑三天。” “这种小事也用得着来禀报?”容澜渊不悦,“你们直接去药铺买不就行了。” 蝴蝶面露难色,身着青衣的墨莲道:“王爷,属下早命人去了好几个药铺,除去洒金坊的三家还没去外,其他医馆药铺都说何首乌已经卖完,而且短期内无货。至于咱们王府里面...用不到这个,没存。” 容澜渊刮了他一眼,墨莲无奈耸肩,抢在容澜渊开口前对着云溪灵道:“王妃,何首乌这东西说珍贵也珍贵,说寻常也寻常。若是王妃和王爷有空,倒是可以去南门外的钟茗山采集。” “帝都多家药铺同时缺货,真稀奇。”云溪灵低语。不能怪她,她这个凡事多想的习惯估计这辈子都改不了了。而且多家药铺出现这种情况,不用想都知道有问题。 “洒金坊用不着去了。”云溪灵漫不经心。“情况肯定也是一样。” 墨莲笑意温和。现在无法确定是谁在背后搞鬼,与其满帝都的买那不确定有没有的药,还不如出门爬山透透气,省得他家爷天天没事就折腾。“正如王妃所言,很多事情,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如今正值春季,钟茗山风景不错,王爷王妃权当踏青游玩,既能放松心情又能采集药材,何乐不为?” 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容澜渊又表现的兴致勃勃,云溪灵不想驳了他的意。出气走走也好,就像墨莲说的,既能多陪陪容澜渊也能让她躲个清净。于是点头道:“那就去钟茗山吧。” “何首乌还够用三天,如果王妃不介意的话。两日后出发如何?”墨莲提议。 “我没意见,你们安排。”云溪灵从善如流。 “那就这样。云儿,后日辰时在康府门口等我。”容澜渊食指敲着扶手,“我父王母妃在钟茗山上有间小屋,我们刚好能住上一晚,等第二天用了午膳在慢慢往回走。” 云溪灵秀眉微拧,面露犹豫。“我和你...夜不归宿。合适么?”她还没忘记自己顶着北越公主的身份,行事作风不能像在北越那么肆无忌惮。 “有什么不合适的。”容澜渊坐直身体,理直气壮道:“本王带未来王妃踏青碍着谁了。不过先说好,你不准带云霖那小子。”难得有机会和云溪灵单纯相处,任何人都休想打扰! 云溪灵笑着颔首。左右还有两天,足够她把事情安排好。 接下来的时间里,云溪灵和蝴蝶将药材分门别类的晒好,又把煎药的事情托付给了洪忝。对于要和容澜渊出游踏青的事,她没有刻意隐瞒,康悫对此视而不见,除了云霖时不时会跑来抱怨外,一切都按着原有的轨迹进行。 两天的时间转瞬而过。 距辰时还有半刻,容王府的马车就已停稳在康府门前。 负责驾车的夜五对车厢内的人询问道:“爷,要不要属下去敲个门?”南秦早晚温差大,哪怕在春季,清晨的气温都沁着凉意。出门前药老和墨莲再三叮嘱过,不能让王爷吹风。 夜五话音刚落,大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云霖跟个老妈子似的拉着夜七左交代右交代。 “少爷放心,我们肯定会照顾好小姐的!”夜七近乎麻木的重复。不是他妄自尊大,目无主上,实在是单纯的受不了了。就静院到门口的这点儿距离,云霖至少和他说了不下十次,要保护好云溪灵。 ”还有还有,姐姐你衣服带了没。晚上住在山上的话,吃东西怎么办?哎呀,我看我还是跟着你去吧。”云霖喋喋不休。 “不行!”坐在车厢里的容澜渊听不下去了,帘缦掀开的瞬间,白光闪现。眨眼的功夫间,云霖身边就只剩下夜七和蝴蝶两人。 云霖瞪大眼睛,“喂!” 容澜渊将云溪灵牢牢抱在怀里,得意洋洋的笑道:“天凉,弟弟快回去歇息吧,别冻着了。” 云霖恼怒的挡在马车前,“谁是你弟弟,把我姐姐还回来。我话还没说完呢!” “等你说完爷还走不走的。”容澜渊撇嘴,云溪灵安抚住他,朗声道:“小霖乖,姐姐回来给你带茯苓糕。” 话落,云霖就是再不乐意也只能让开。他气鼓鼓的盯着马车,小眼神里跟火烧似得。夜七和蝴蝶依次坐到马车的隔板上,夜五马鞭高扬,马车驶离街道。 云霖嘴撅的能挂茶壶,看出他烦躁的零桀挑挑眉,自告奋勇道:“少爷,其实可以偷偷跟上去的。” 云霖郁闷的摆手,“少自作主张。”说罢,湛蓝衣袖一甩便打道回府。无人发现在转身的刹那,本该闷闷不乐的少年嘴角高扬。 许是出门较早的原因,街道上的小贩商家都还在为开张做准备,马车畅通无阻的驶出南门,顺着小路七拐八绕的上了钟茗山,堪堪赶在正午时分到达。 远离尘世的钟茗山宁静祥和。在春意的浸染下,绿树青山、花鸟虫鱼,别具意境。满山青葱环绕下的竹屋简约朴素,虽比不得雕龙画凤的红墙绿瓦,可它周身弥漫的自然感,更容易令人放松身心。 “母妃当年喜静,竹屋布置的简单。”容澜渊操控着轮椅上的机关,慢慢悠悠的移动到长满杂草的围栏前。多年没人搭理,致使野草疯长几乎将围栏挡了个严实。 容澜渊抬手拔草,眼神满是怀念。 云溪灵静静的陪在他身边,也不出声打扰。 都说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用来形容这间竹屋在合适不过。屋内因常年无人打理,致使灰尘堆积。夜七思索了片刻,找到正在栓马的夜五和搬东西的蝴蝶。 夜五将出门前墨莲给他的图纸交给蝴蝶,“墨莲大人说,除了何首乌外,这些药材也要一并采集。我弄不来精细活儿,还是给你吧。”说着,还被扬起的灰尘呛的低咳。 “竹屋许久没住人,打扫起来也要时间。”夜七摸着下巴,“不然这样,我和夜五留下收拾,蝴蝶你陪着主子去附近逛逛?” 还不等夜七说完,外面的容澜渊就吩咐道:“小五和小七留下收拾,蝴蝶跟着进山。” 混杂着青草气息的春风拂面而过,伴随着阵阵鸟啼,容澜渊和云溪灵两人漫步于林间,蝴蝶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既不会打扰到两人独处,也能起到保护作用。 “钟茗山风景优美,就适合两个人来。”容澜渊耿耿于怀,还特意强调了‘两个人’。 “嗯...有道理。”云溪灵话锋突转,“但是...容王身体不好,出门免不了要带上侍卫随从。哪儿像当年的千岁爷,多潇洒自在。两者是真不能比。” 说潇洒自在都是给他面子了,就当初闻闲那作风,用嚣张狂妄来形容都不为过! “故意气我呢。”容澜渊斜瞟着她,云溪灵拔完胡须就往后退了三步。容澜渊被她气笑了,“躲什么,怕爷吃了你不成。” 云溪灵认真的点点头。 两人对视片刻后,不约而同的笑出声。在两人身后,刚找到何首乌的蝴蝶闻声,笑容也浮上脸颊。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云溪灵收敛笑意寻声望去,在茂密的树林下似乎有东西在靠近。容澜渊用眼神暗示蝴蝶,蝴蝶无声的跃到树枝上,居高临下的俯视。 只见薛家小少爷薛焱正和他的小厮阿平在密谋着什么,蝴蝶悄无声息的靠近他们,只听薛焱道:“你确定看见云溪灵了?” 阿平回答:“准没错的,少爷。我肯定是她。不过旁边好像还跟着个人,小的没看清。” 薛焱喜上眉梢,“快快快,刚刚抓的那条小菜蛇呢,拿过来给我。” 阿平谨慎的把装有菜蛇的布袋递过去,薛焱在他的协助下,兴冲冲的捏着它的七寸,“走,过去吓吓她。” “少爷,这不好吧。”阿平劝诫,“她好歹是公主。”真要出事,谁负责哦。 薛焱不屑,“胆小鬼,闪开!小爷自己过去。”居然敢跟他姐抢凤忆初,不给她点教训他就不姓薛!打定主意的薛焱猫着腰钻高草丛里,阿平满脸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 蝴蝶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将自己打探到的情况告诉容澜渊。容澜渊扯了扯嘴角,冰冷的视线看似无意的往薛焱的藏身之地划过。 云溪灵见状,也下意识跟着他的视线望去。可入目之处除了杂草和叫不出名的植被外,再无其他。 容澜渊眨眼示意她不要说话,同时手中细如蚕丝的金线迸出,紧接着,林间传出惨叫。 “谁!是谁暗算小爷!”捂着屁股,吱哇乱叫的薛焱猛得从草里跃起,“有种的滚出来!哎呦,疼死小爷了...” 薛焱红着眼四处寻找,容澜渊单手怵头,好整以暇的看过去,“呦,这不是薛少爷么?怎么,你也来踏青啊。” “容澜渊!”薛焱瞪大眼睛,“你怎么在这儿?”合着阿平说没看清的那个人就是他啊。 云溪灵留意到薛焱右手微拢,指缝间中似乎露出了某种动物的鳞片,结合蝴蝶和容澜渊的反应,她大概能猜出对方意图。于是,笑容温和的问道:“薛少爷有事?” 薛焱有些掩耳盗铃的甩了甩右手,借着这个动作将小菜蛇丢开,过度心虚下,屁股上的伤好像也不疼了。他眼神飘忽的说着,“没..没事啊,能有什么事。” 云溪灵轻瞟了眼在草丛中游曳的小蛇,意有所指的笑道:“山里蛇虫鼠蚁繁多,薛少爷可要当心,别被咬了。” “用...用不着你提醒!”薛焱捂着屁股,磕磕绊绊的顶嘴。 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搞得阿平都不忍直视。 薛焱吓人不成,反出尽洋相。面子上挂不住,干脆破罐破摔,扯着阿平就慌不择路的离开。 意料之外的相遇,迫使容澜渊临时改变路线。原本顺着山路往上,过去能看见小片溪流,和不少何首乌。但薛焱的出现,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还没等他们走出去多远,就听见阿平急促的呼救声。 容澜渊压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完了是吧!”云溪灵眉眼微弯,双手握住轮椅,不慢不急的推着他往前走,好似没听见呼救般。 阿平跌跌撞撞的背着已经昏迷的薛焱向前狂奔,在他们身后的七八米外,数十条花纹各异的毒蛇穷追不舍。 “救命!救命啊!”纵使脸颊脖颈被枯枝划伤,阿平也不敢停下脚步,大声对着远处的两人喊道:“容王、凌玥公主,救命啊!!!” 此时此刻,那两人于阿平而言,就是救星! 云溪灵听见了,但没有回头。她对薛焱的事并不关心,半附下身道:“我累了,回去吧。” “好。”容澜渊宠溺应下。 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宛如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浇的阿平浑身冰凉。现在,他要么选择被毒蛇追上咬死,要么从山坡上滚下去赌一把。下定决心的阿平喘着粗气,他哆嗦着胀痛的双腿,将薛焱的头牢牢护住,用尽全力从山坡上滚下来。 这样确实能以最快的速度接近云溪灵他们,但同样也将阿平残存的体力消耗殆尽。他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眼前已经了出现重影,“公主..我家少爷被蛇咬了。”身边不省人事的薛焱脸色发青,“小人...小人求..求您,救救他。” 被迫停下脚步的云溪灵见状,猛的回头,温婉无害的脸庞上冷如冰霜。 容澜渊也察觉出不对,扫了眼附近不断逼近的毒蛇,嫌弃道:“真是会惹麻烦。” 事已至此,他们不会真丢下人不管。 “蝴蝶。”云溪灵看了眼意识半混沌半清醒的阿平。蝴蝶了然点头。 话落,阿平只觉后颈一阵刺痛,随后就没了意识。蝴蝶一手一个跟拎鸡崽儿似的,提着两人后衣领就腾空而起。与此同时,容澜渊也抱着云溪灵跃至高处。 他们前脚离地,后脚毒蛇就占据了地面,有几条色泽如落叶般的毒蛇甚至顺着踏板盘踞到轮椅上,猩红的蛇吻嘶嘶作响。 第十五章 公子子淼 坐落在半山腰的竹屋里升起袅袅炊烟,浓郁的饭香味儿争先恐后的向四周弥漫,食物散发出的诱人气息引人胃口大开。腹中阵阵饥饿促使阿平睁开双眼,意识渐渐回笼,眼前的景象也由模糊到清晰。 “嘶....” 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使阿平倒吸口气,他神情恍惚的望着头顶草棚,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醒了?”端着饭的夜七探身。 视野中骤然出现的面孔,吓的阿平倒吸口气。夜七眨眨眼,歪头问道:“喂,你到底醒没醒?”边说边用手在他眼前挥动。 阿平眼睛睁了闭、闭了又睁,反复几次后,眼中的茫然变为焦急,双手杵着凉席就要起来,“我家少爷....”猛然用力的后果就是牵扯着浑身神经叫嚣。剧痛之下,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劲儿就散了。 眼见人要头着地的砸下去,夜七好心扶了把,“你还是先担心下自己吧。” 回想起不久前,他和夜五刚把屋子打扫完做好午膳,才说要出去寻人,就见蝴蝶拎着两个人出现在门前。紧接着,他们那柔弱不能自理的王爷也抱着王妃从天而降。 那姿态潇洒的,差点让他们以为自己还在北越呢! 阿平脸色煞白,心里又记挂着薛焱的安危,一时间坐立难安。夜七低咳了咳,夜五就抬手丢了个馒头过去。夜七将馒头塞到阿平手里,笑嘻嘻道:“你家少爷在隔壁。先吃点东西,吃完我带你过去。” 阿平愣愣拿起馒头,满肚子的疑问。夜七笑而不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端着碗回到木桌旁。 而被人惦记的薛焱此刻毫无意识的正躺在竹床上。 容澜渊松开搭在薛焱腕间的右手,起身打开竹柜,取出来前就备好的药丸。 “情况如何?”云溪灵用余光看了眼,薛焱脸上泛青,四肢还会不时抽搐。 “还行,这小子命大。”容澜渊说着将药丸塞进薛焱嘴里,云溪灵顺势倒了碗水,容澜渊长眉扬了几分,捏着人下巴的手指骤然发力。只听‘咔哒’的一声脆响,薛少爷的下颌就被人用非常粗鲁的方式卸下。 喂药、灌水全套动作一气呵成,最后在凑着把脱臼的下巴重新按回去。前后的两声脆响,听着都让人牙疼。 因中毒而陷入昏迷的薛焱也不自觉的扭紧了五官,身体力行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我的容王殿下,你是在治病救人呢?”云溪灵好笑的抱手围观,“还是打击报复啊?”她不相信,以他的能力要把人下巴卸了才能喂药。容澜渊这波操作,绝对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那人肆意的勾起嘴角,反问道:“容王妃以为呢?” 云溪灵佯装思考的抿唇,但眉宇间的笑意无法遮掩,彼此心照不宣。考虑到病人还躺在那里动弹不得,云溪灵稍微收敛了下,让自己不要幸灾乐祸的太明显。“不说笑了,他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薛焱脸上的青紫淡了不少,但没有全部褪去,就连小腿肚上被蛇咬出的两个小洞也不时的流出血丝。 容澜渊眼神嫌弃的游曳在薛焱身上,“蛇毒暂时压住了,其他的等那个人过来处理。” “谁呀?”云溪灵好奇。 容澜渊兴致缺缺的放了只信鸽,撇着嘴敷衍道:“一走方郎中,医术还过得去。”窗外的白鸽展翅翱翔于天际,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茂密的林间。 用过午膳后,云溪灵陪容澜渊坐在小院下乘凉。 恢复过精神的阿平急匆匆朝他们走来,还不等到跟前就扑的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个头。“小人拜谢王爷和公主救命之恩!” 容澜渊没有理他,云溪灵笑道:“举手之劳,起来吧。” 阿平口中谢字不停,“不知我家少爷现在何处?”来的时候他就四处看过了,并没有见到薛焱。 云溪灵指了指左侧半掩的竹门,阿平眼中一亮,想要进去又在推门的瞬间停住脚步,他小心的扭头询问,“小的能进去看看么?” “他毒还没解,你看了也不会醒。”容澜渊语气冷淡。 阿平踌躇的站在原地,脸上神色极焦急又无措。好在云溪灵及时给他解释,“竹屋药材不全,贸然解毒只怕适得其反。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容王已经为薛少爷寻了神医,想必很快就会过来。你若忧心,不妨在这儿等上一等?” 阿平头点个不停,有些拘谨的缩坐在角落。 容澜渊懒洋洋的扫眼,“我可没说他是神医。”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阿平听见。 “你不要吓他了。”云溪灵不赞同的轻瞪了瞪,眼见那小厮又开始心神不宁的左顾右盼,她问道:“能和我说说,你们是怎么惹到那些毒蛇的吗?” 阿平愣然,云溪灵耐心的重复自己的问题。阿平这才反应过来,恭敬的回答道:“回禀公主,其实小的也不是很清楚。” 云溪灵挑眉。 阿平无奈叹气,将分别后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薛焱被落了面子后,就慌不择路的拉着阿平朝山坡上跑,两人顺着小路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处溪泉边。汩汩泉水穿梭山林,滋润着花草植被。薛焱发现溪泉两侧长满了新鲜的草药,特别是在上游小池石缝间的那株赤芝。 这可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薛焱兴冲冲的踩着石头过去,谁料刚把赤芝摘下,草丛中便窜出条毒蛇,起初主仆俩也没当回事,毕竟在山里,遇到蛇是件很正常的事。 薛焱放轻脚步,用眼神示意阿平保持安静,一边注视着毒蛇,一边缓慢朝后退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退离小池的刹那,意外发生了。 溪泉四周不知何时爬满了鳞片宛如枯叶的蛇群,它们有的半直起身、有的压低蛇首,一条条吐着信子,阴森的蛇瞳盯的人头皮发麻。 薛焱干咽下口水,在群蛇的注视下后背冷汗直冒,浑身血液似乎凝固般的僵直在原地。好在阿平激灵,随手抓起石头砸进水里。四溅的水花打乱了蛇群的节奏,为薛焱争取了一线生路,他借着水花抽身跃出,用尽内力向蛇群挥出一掌。 阿平也趁机把随身携带的药粉散开,两人头也不回的朝山下跑去。然而蛇群也不是吃素的,它们在短暂的慌乱过后就扭动身躯,紧追不舍。 逃跑过程中,薛焱不慎被蛇咬伤小腿,毒素蔓延全身行动受阻。阿平只得将他背起,奋力往原路返回。于是便有了林间求助的那一幕。 “后面发生的事,公主和王爷就都知道了。”阿平心有余悸。“蛇群出现的莫名奇妙,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惹到了它们。” 容澜渊垂下眼睫,右手食指敲着桌面,“赤芝还在么?” 阿平茫然的眨眼,不太确定的说道:“好像是掉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容澜渊意味不明。“灵芝少见,赤芝更是难得一遇。” 阿平苦涩,“当时那种情况,哪儿还顾得上赤芝啊。”东西再珍贵也不能和命相比,若是薛焱出了事,十株赤芝也保不了他的命! “你们怎么会想着来钟茗山的?”云溪灵问。 阿平闻言,神色别扭的看了眼躺在竹屋里的薛焱。 “不方便吗?”虽然对他们上山的目的有些好奇,但她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没有没有。”阿平挥手,“而且就算小的不说,公主和王爷很快也会知道。本月的二十五日是玉大小姐生辰,少爷本想上山猎狐,再采些药草,当作贺礼为玉大小姐庆生。” “结果狐狸没找到,人还被蛇咬了。”容澜渊毫不客气的低笑。 阿平尴尬的低头,云溪灵捏了下容澜渊的手,让他别老是不给人面子。容澜渊反手紧握,笑容灿烂。 云溪灵抽了几次没有挣开,便也随他去了。单手将墨莲给的图纸打开,指着图上的路线道:“等会儿让小七和蝴蝶先去收集何首乌。” 容澜渊顺从的点头,阿平听他们描述的地方与薛焱遇到蛇群的地方极其相似,不由站起来询问:“那个、嗯,王爷和公主说的地方是不是有道小瀑布?” 容澜渊望去,“你知道?” 虽说容王在帝都名存实亡,但真要和他对视上,还是让人倍感压力。阿平避开对方视线,隔空指着图纸上的瀑布对云溪灵道:“公主您听小的一句劝,那道瀑布可千万去不得!我家少爷就是在那里被蛇咬伤的,而且瀑布四周的树木、草丛,甚至是水里都有毒蛇!” 话落,容澜渊神色渐冷,云溪灵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探究。她把图纸展开举高面向阿平,“对照图纸,遇到蛇群的地域能划出来吗?” 阿平点点头,认真的看着图纸,反复在脑中对比了几次后指出三个地方,“大概就是这些。” “有劳。”云溪灵颔首,阿平受宠若惊的摆手。 图纸上较大的三处地域被云溪灵刻意圈出,她笑问道:“钟茗山蛇类繁多?” 容澜渊歪头意味深长的笑说,“钟茗山上四季风景各异,颐静湖内睡莲常开不败,可都是游玩散心的好地方。” 云溪灵轻噗笑出,她放下图纸,凤眸中倒影着斑驳树荫,“是啊,都是好地方!” 阳光透过枝叶在小院中留下点点光影,明明是炽热的三月,却凭空叫人心生寒意。 “王爷,子淼公子来了。” 夜五半弯下腰,对着身后之人做出请的姿态。容澜渊闻言低啧,云溪灵循声看去,眼中闪过惊艳。 被唤作‘子淼’的年轻男子漫步而来,他步履轻缓优雅,一袭草白亮绸长袍裁剪的恰到好处。鸦青的长发用近乎透明的玉簪半挽于脑后,额前两侧几缕的刘海随着走动而微微摇晃。 男子眉目温润,气韵高洁,周身并无奢华物饰,纵使身处山野,也难掩清贵。 云溪灵自认见过很多容貌俊美、气质出众的男子,但无一人如子淼这般,能将尊贵与闲雅两种气质融于一身。正所谓君子如玉,空谷幽兰,用来形容眼前之人再贴切不过! “你在看,爷就把人赶出去!” 云溪灵毫不掩饰的欣赏看的容澜渊吃味,他顾不得旁人在场,伸手把人扭了面向自己,“他有爷好看吗,值得你看那么久!” 话落,小院中不可避免的响起低低笑语。“把我赶出去了,谁给你看病。”悦耳的声音如溪泉落玉,子淼停在三步开外,整以暇的看着。“凌玥公主,久仰。” 对方的目光清澈大方,可越是这样坦然的视线越发让人尴尬。 云溪灵耳根微微发热,拂下容澜渊的双手,心中对子淼的身份也有了判断。。云溪灵依照礼数,她应该尊称对方一声‘殿下’,可看子淼的衣着打扮,显然是微服私访。 到底该怎么称呼他呢?云溪灵垂眉。 “叫他子淼。” “唤我子淼就好。” 容澜渊和子淼不约而同的说。云溪灵从善如流,“子淼。” 子淼浅笑点头以作答复,他谦和有礼的态度很容易博得了云溪灵的好感。 容澜渊抢在她开口前对子淼道:“里面有个被蛇咬的,等着你救命呢。”说罢,还朝角落里踌躇不前的阿平招手,“大夫来了,还不赶快带过去。” 阿平不敢违抗,“玺...不不,子、子淼公子,我家少爷就在里面,劳驾您移步。” 子淼看着容澜渊,结果对方连个眼神都懒得给,直接把无视两字贯彻的淋漓尽致。好在子淼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薛焱的毒不碍事。”他从袖中掏出两个小瓷瓶,“你把这个药丸给薛焱服下,在用白色药粉敷在他伤口上就行了。” 阿平不疑有他,千恩万谢的接过瓷瓶就转身进了竹屋。 “看都不看一眼,小心把人致治死。”容澜渊冷哼。 子淼才不和他抬杠,犹自走到小桌边坐下。“好歹我也救过你,这话说的,寒心啊。”说是说寒心,可嘴角却越发上扬。 容澜渊嗤笑,伸手就向对方讨要,“我要的东西呢?” 子淼没有看他,反而对着云溪灵道:“繁华写给康夫人的药方,我已经看过了。里面的药材虽好,但要长时间连续服用,不能间断。我稍微改动了些,药效不变,但时间能缩短不少。” 说完,子淼将新的药方交给云溪灵。容澜渊抬手欲抢,子淼率先避开,两人莫名的在张药方上争来夺去,到后面甚至用上了内力。小院四周的枝叶沙沙作响,最后药方还是落在了容澜渊手里,他炫耀的挑了挑眉,然后把药方塞云溪灵手里。 子淼很是无奈,“容瑾,你幼不幼稚。”不就一张药方嘛,谁给不是给。“溪灵,我很好奇,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其实不怪子淼会有此疑问,要知道容澜渊这个人,除了那张脸好看的没话说外,浑身上下问题毛病一大堆。尤其现在各皇子间明争暗斗,四王十府纷争不休。他实在想不通,已经贵为群主的云溪灵,为什么要舍弃一切、千里迢迢的从北越赶赴南秦,陪容澜渊蹚这趟浑水。 云溪灵抿唇思考,容澜渊冷脸,“轩辕子淼,你什么意思!” 子淼笑而不语,目光直直看着云溪灵。片刻后,只听云溪灵道:“因为他是容澜渊。” 无由头的回答让容澜渊喜笑颜开,他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子淼笑意渐浓,不过也没忘了正事,对院门口的夜五道:“小五去烧些热水,一会儿给他药浴。” 这个他,自然是指容澜渊。 “伸手。”子淼为容澜渊把脉,“恢复的不错。” 容澜渊收回手,“都说没大碍了,老头还非要你盯着我泡劳什子的药浴。” “谨慎些总是好的。”子淼站起身,“对了,等会儿药浴完,让小五去我那儿拿药和轮椅。免得又遇到蛇群。” “谢了。”容澜渊恢复正经。 子淼摇头,“溪灵,我带容瑾进药浴。你在院中稍等片刻。” 容澜渊本想耍赖拉着云溪灵陪同,但在云溪灵含笑的目光下打消了念头,老老实实的跟在子淼身后。等他们两个都进了屋,云溪灵才有时间重新整理先前被打断的思路。 苦涩的药味儿侵占而出,蝴蝶适时的为云溪灵取来笔墨纸砚,并在她身旁帮忙磨墨。 云溪灵心无旁骛的在纸上写下几行字,静似寒潭的凤眸深邃冰冷。她仔细的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总觉得自己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 从颐静湖到钟茗山,她的行踪像被人安排好了似的。 因玉繁华的邀请,她去了颐静湖泛舟,紧接着就遇到了埋伏在湖下的刺客。后来,因取药和试探前往玉王府拜访,离开后就发现药物不足,且帝都多家药坊同时缺货。这致使她不得不前往钟茗山。若非中途出了薛焱这个意外,她和容澜渊必然是要亲自前往瀑布采药,那么被毒蛇围困的就应该是他们。 或者换种说法,那些毒蛇本来就是为他们准备的,而薛焱不过是误打误撞闯进去的倒霉蛋。 颐静湖的暗杀和钟茗山的蛇祸,两件事都和玉王府有所牵扯。难道在暗中推动一切是玉王府?可其中有些问题说不通啊! 虽然玉老王爷对她不喜,但也不至于安排暗杀。和玉繁华接触来看,她对自己也无恶意。至于玉王爷就更没有动手的理由。 可如果不是玉王府,那为什么每次都有它的影子。 云溪灵秀眉紧皱,神情凝重。握着毛笔停了半响,浓重的墨色在宣纸上晕染,模糊了字迹。 蝴蝶有些担忧,云溪灵突然道:“蝴蝶,你觉得钟茗山上的毒蛇,与颐静湖上的刺杀,会不会出自一人之手。” 蝴蝶沉默了片刻,“属下不敢妄言。不过能确定的是,有人在针对小姐。” “说下去。” “颐静湖的暗杀不用多说,两拨刺客的意图都很明显。但此次游钟茗山却有些不同。”蝴蝶平静的阐述自己的观点,她指着云溪灵写的‘毒蛇’以及被圈出有蛇群的几个地域,“小姐上山收集何首乌在帝都不是秘密,何首乌也是康夫人所需。如果没有薛少爷被蛇咬的事情发生,小姐和王爷必要去这几个地方。” “嗯,没错。”云溪灵道。 蝴蝶又道:“小姐是否想过,蛇群所针对的只有您一人。” 云溪灵轻扬眉稍,蝴蝶压低声音,“帝都中人对王爷的印象没有变过,而且对王爷和小姐的关系也并不了解。属下大胆猜测,幕后安排之人必然是这样想的,如遇毒蛇,护卫肯定先保容王。而小姐虽有和亲公主的名头,但到底是外人。” “与我所想一致。”云溪灵笑容清冷。 “属下还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蝴蝶眼中透着怀疑。 “但讲无妨。” “在毒蛇这件事上,比起玉王府,属下更怀疑康夫人。”蝴蝶冷漠的指着宣纸上标有何首乌的地域,“何首乌是康夫人需要的药材,但帝都药坊缺货,康夫人却毫无反应,这不正常。” 康府即使退出了权力舞台,但有皇帝庇佑,康夫人所需的药材,帝都药铺怎敢推脱! 云溪灵放下毛笔,视线在宣纸上游走。半响后,将宣纸对折,放到煮茶的小炉上,火舌缓缓将纸张吞没。 在纸张焚烧殆尽的同时,子淼推门而出。云溪灵示意蝴蝶将东西移开,子淼轻瞟了眼地上残留的灰烬,而后目不斜视的坐到云溪灵对面。 “他还要在待半个时辰。”子淼笑道。 云溪灵将蝴蝶提前泡好的茶水推到他面前,“有劳玺殿下费心了。” “不是说叫我子淼吗?”轩辕玺单手怵头笑问。 “于理不合。”云溪灵淡然。 “你和容瑾果然很像。”轩辕玺不强求,“半年前,师傅...也就是药老,他带容瑾到我那儿治病的时候,多次提到过你。今日一见,嗯,不得不说,他眼光不错。” 云溪灵神色自若。 “师傅曾说,你们般配,我还半信半疑。现在看来嘛,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他了。”轩辕玺浅啄清茶,“容瑾行事肆意,喜怒无常。容王府如履薄冰,举步维艰。难为你能一直包容他。” “不。”云溪灵笑着摇头,“玺殿下说反了,并不是我在包容他,而是他在包容我。想必玺殿下对我之前的事情也有所耳闻,我在北越,若非有他多番维护,只怕早就变成一捧黄土了。所以,以后不要在他面前说什么,我被他连累蹚浑水这种话了。” 粉衣女子眸光清澈,每每提及容澜渊时,又暗藏深情。轩辕玺见状,内心所悬的石头也落下地来。 “这话可不能当他的面说。”轩辕玺神秘的竖起食指,“他已经够嘚瑟了,再听到你这些话,那尾巴估计能翘上天去。” 生动形象的比喻,引的云溪灵嘴角上扬。两人就这样安静的坐在小院里,品茶赏景。既不亲近也不疏离的相处模式,让云溪灵和轩辕玺都非常舒服。 “过几日就是繁华的生辰了,如果有什么疑惑,你可以问问她。”轩辕玺有意无意的看向刚刚铺着宣纸的桌面。 云溪灵了然。 估摸着容澜渊的药浴差不多要结束了,轩辕玺站起身,“她的生辰皇室很看中。” 云溪灵端着茶盏的手微顿,“会在皇宫举办吗?” “不好说。”轩辕玺摩挲着下巴,“如果皇贵妃回来的话。” “说起来,我到现在也没见过这位皇贵妃。”云溪灵放下茶盏,看不出在想什么。 “总会有机会的。皇贵妃人很好,对我们这些小辈也很宠溺。”轩辕玺没有看见云溪灵眼中的神色,“差点忘了,繁华喜好罕见的药材,你可以从容王府的库房里随便拿点给她当礼物。” 云溪灵诧异,轩辕玺眨了眨眼,“不要和他说是我教的哦。” “玺殿下....”云溪灵是真没想到,君子如玉的轩辕玺在坑容澜渊这件事上会那么热衷。 “溪灵乖,听话,以后和容瑾一样。叫我子淼,下次可不准再叫错了。”轩辕玺用着哄小孩子的语气,说完就推门而入。 小院里,云溪灵愣愣的看着紧闭的竹门,半天没有回过神。 第十六章 蔷薇拜帖 “溪灵,能麻烦你帮我装些点心吗?刚才的茯苓糕味道蛮特别的。”竹门另一侧的轩辕玺笑问。 温润的声音让云溪灵从愣然中回过神,她望了眼紧闭的竹门,不疑有他的轻嗯着向厨房而去。 不懂武功的她,并没有察觉出异常,蝴蝶本想出言提醒,可还不等开口,耳边就传来了轩辕玺的叮嘱。“带她离开,勿要多言。” 蝴蝶收拾茶具的手停在半空,眼中闪过不解,恰巧此时云溪灵回头,“茯苓糕应该还够...蝴蝶?” “好的。”蝴蝶自然的端起茶具,“小姐放心,做茯苓糕的食材,属下准备了很多。”她情绪隐藏的很快,云溪灵也只当那一闪而过的僵硬是自己的错觉,没有多想。 两人交谈的声音渐渐远去,轩辕玺深吸口气,神情严肃的绕过屏风。里屋内雾气缭绕,容澜渊浸泡在及人高的木桶里,浓稠的褐色药汁堪堪没过前胸。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冷汗不断从额头掉落。噬心毒发时特有的暗紫纹路自肩颈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心脏。 不好! 轩辕玺瞳孔极缩,闪身至其后方。唰唰几声破空响起,容澜渊的后背上就扎了数根金针,金针错落有序的刺入穴道。轩辕玺眼神凌厉,左手半悬上空凝聚真气。 这样的做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疼痛,但也容易引起噬心的反扑,所以轩辕玺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柔和的内力通过针尖为引游走筋脉,大约过了半刻钟左右,容澜渊闷哼一声,血液从嘴角流出,顺着下颚滴入木桶。 体内如烈火灼烧的炽热稍减,容澜渊的意识开始回笼。与此同时,那些附着在身上的纹路也在淡化。轩辕玺心下生疑,他能清晰感受到容澜渊在驱动内力调息。 并且随着他内力的调动,象征剧毒纹路的曼陀罗像遇到克星般,疯狂的缩回体内。短短几息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反向压制....怎么可能....”轩辕玺一瞬不瞬的盯着已然消散的痕迹。 如果说之前纹路骤停让他感到好奇,那么现在所发生的这些就只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灼热被彻底压制后,容澜渊睁开眼眸,低沉的嗓音略带沙哑,“没事了。” 轩辕玺半信半疑的撤手。“你体内的噬心...”刚开口又觉得不对,“最近师傅都在给你吃什么药?” “老头的药方都在你手上,你说呢。”容澜渊懒懒回答。 轩辕玺一边取针一边摇头,“不可能,那些药多为固本培元,仅用于调理。” 容澜渊掀起眼皮,“有话就直说。” 轩辕玺收好金针,双手抱胸道:“噬心发作时间漫长且痛不欲生,患者若自行用内力压制必遭反噬。” 容澜渊默不作声。 轩辕玺眸色氤氲,笑容深邃。“皇家收藏的医书上记载,噬心毒源于凤栖山深处沼泽,通过一种名为悼血桃的藤蔓中提炼,再由某种圣物配置而出。首次问世也距今有三百多年,史上中此毒者不超五人。” 说到这里,轩辕玺的视线直落而下,稳稳停在容澜渊的脸上。 “《毒经》、《药典》、《百草历文》等等一类的古籍,我都有涉猎。可从未听闻,有人能在毒发时驱动真气压制。”说着,轩辕玺扣住他的手腕,不出所料道:“果然,连脉搏都恢复了。” “说说吧,怎么做到的?”轩辕玺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容澜渊眸光一暗,漫不经心的斜瞟过去,“离开北越的时候,我从肖烨墨那儿薅了个掺有天山雪莲的药丸。八成儿是起作用了。行了,我要换衣服。” 说罢,轩辕玺就被‘请’出里屋,他回头望了望,甚是好笑的摇摇头,干脆撩起衣摆朝窗坐下。如玉的手指从怀中取出三个不同颜色的小罐,将沾有毒血的金针依次浸洗,反复多次直至针尖恢复光泽。 趁着这个空挡,轩辕玺也在回忆着古书内容。 噬心所需解药中有一味,便是百年以上的天山雪莲。 据他所知,在整片天圣大陆上仅有北越皇室有幸珍藏了一株。而现在那株雪莲作为交换,到了容澜渊的手上。 百年以上的天山雪莲、忘忧草、九寒菱花,以及不知名的圣物和能融合赤血蛇毒的活人血。这些是解噬心所需的全部东西。 前三样药材虽然稀少罕见,但也不是无迹可寻。问题的关键在于后两样...轩辕玺至今也没想明白,那本书中记载的,所谓的圣物到底是什么?以及这世上,真有人能中赤血蛇毒而不死么? “也许从一开始,噬心就无解。”轩辕玺不由的感慨,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不对!如果真的无解,那本书就不会被视为禁忌了。 就在这时,穿戴整齐的容澜渊从里屋走了出来。他先是歪头瞥向窗外,看上去应该是在找人。 “放心,人我提前支开了。”轩辕玺说。 容澜渊收回视线,“我毒发的事情,不要和她说。” “有必要么?该知道的,她早就知道了。”轩辕玺将包裹金针的锦缎卷起。 容澜渊避开他的目光,模棱两可道:“我不想她过于担心。” 借口! 轩辕玺内心哼笑。“好吧,我会帮你保密。不过能瞒多久,我可不保证。”说完,拂袖起身。 容澜渊深深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谢了,子淼。” 轩辕玺闻言无声的勾起嘴角。随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回到小院中。说来也是巧,他们前脚出来,云溪灵和蝴蝶后脚就拎着装有点心的食盒走了过来。 “子淼,澜渊他的身体怎么样?”云溪灵上下打量着容澜渊,浸过药浴后的他脸色倒是红润了不少。 轩辕玺神色认真的摸着自己下巴,医者沉默不语的样子,在云溪灵的眼中就变成了患者病情严重。“是恶化了么?他的病。” 话音还没落地,容澜渊就一记眼刀横了过去。轩辕玺闷笑出声,摆手解释,“没有没有,与其说恶化,不如说减轻了很多。” “真的吗?”云溪灵担忧。 轩辕玺点头,虽然他还不清楚为什么容澜渊可以用内力压制噬心,但就情况而言,是件好事! 得到答复的云溪灵眉宇舒展,抬手指向蝴蝶拎着的食盒,“刚做好的茯苓糕,已经帮你包好了。” 轩辕玺挑了挑长眉,从蝴蝶手上接过点心,“嗯,麻烦了。” “您客气。”蝴蝶垂下眼。 “好了,病看完了,我就先走了。”轩辕玺突然提出离开。 “不用晚膳吗?”云溪灵抬头望着日渐西沉的太阳,“时间也不早了。” 轩辕玺摇摇头。比起等好友出言赶人,他还是自觉点请离吧。临行前轩辕玺还专门看向容澜渊和云溪灵,意有所指道:“钟茗山晚上的夜景很漂亮,可别错过了哟。”说完,草白亮绸自空中划过,绣有兰花云纹的衣袍步入山野,亦如来时那般,不染纤尘。 晚风拂过,林荫摇曳,夕阳下的竹屋也镀上了余辉。 入夜后的钟茗山,寂静而神秘。莹白弯月与星璀璨河交汇,林间成群的萤火虫漫天飞舞,清脆的蝉音伴随不时响起的蛙鸣声,合奏着独属自然的乐曲。 矗立在半山腰的小院内燃着篝火。云溪灵接过蝴蝶灌好的汤婆子,转手塞给容澜渊,“你不能受凉,抱好。” 容澜渊和腿上的汤婆子面面相觑,无语道:“云儿,我其实...” “其实什么?”云溪灵明知故问。围在篝火旁啃红薯的薛焱跟着抬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眸里写满好奇。 容澜渊嘴角抽搐,薄唇启合半天,最后干脆对着云溪灵伸手,“过来。” 男子语气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当然,如果忽略掉他眼中的警告的话。 以理性而言,拒绝和他亲密,保持两人间的距离才不会引人怀疑。但就感性而言,她很喜欢腻在容澜渊身上。 云溪灵权衡利弊,须臾,嘴角微微上扬。在薛焱吃惊的眼神下,直径走到容澜渊面前,解开他搭在肩头的披风细带,旁若无人的将自己嵌入怀中。 素手扯过垂在两侧的披风,囫囵几下就将自己也裹了进去。云溪灵侧脸贴在他的胸前,“现在满意了。” 容澜渊胸膛轻振,愉悦的笑声不断从喉咙溢出。他餍足的拥着人,“满意的不得了。” 两人过于亲密的举动,惹得薛焱直翻白眼,但碍于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也只能小声的低骂了句伤风败俗。阿平咽下口中食物,扯了扯薛焱的衣摆,劝道:“少爷,您少说两句吧。” 薛焱恨铁不成钢的瞪着,“瞧你那点出息!” 阿平苦着脸提醒,“救命恩人。” 薛焱语塞,愤愤的从火堆里扒拉出个红薯,化恼怒为食欲,接着啃。暗道,小爷眼不见心不烦。 短小的插曲影响不到容澜渊,何况温香软玉在怀,谁有空搭理个小屁孩儿。 “云儿,今日时辰正好,不如你就当了容王妃?” 低哑的嗓音异常蛊惑。容澜渊贴着她的耳根低喃,温热的呼吸轻扑着耳膜。云溪灵怕痒的往后缩了缩,隐藏在披风下的手没用什么力的拧了下容澜渊,“别闹,说正事。” 容澜渊眉眼盛满笑意,心情好到难以言语。云溪灵迟早会是他的王妃,不过不会是现在。对于这点,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在帝都这蹚浑水未清前,他可舍不得委屈她。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容澜渊的嘴角都高扬不下。更甚至,这份好心情还跟从钟茗山一路回到帝都。 见识了昨夜的相拥看星河后,哪怕两人在马车上十指相扣,薛焱也都见怪不怪了。“我说你们能不能收敛点,小爷还在这儿呢。” 容澜渊轻描淡写的回了句,“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薛焱年轻气盛,既想回嘴,又碍于恩情难以开口,最后把自己憋的小脸通红。 “王爷,我们进旭阳街了。是先去薛府,还是康府?”驾车的夜五询问。 “康府。”容澜渊说着,绣有纯白玉兰的衣袖一挥,薛焱就被连人带包的丢了出来。他的动作太快,薛焱完全来不及反应,差点撞翻迎面的小贩,他猛的回神闪避,随后指着马车大吼,“容澜渊,你想摔死小爷啊!” 车窗啪的打开,露出容澜渊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薛少爷以后爬山,还是多带些随从。否则下次再遇到蛇群,你未必有这次的好运气。” 漆黑的眼眸幽深冰冷,好像能将人的灵魂吞噬。薛焱被看的浑身发毛,他扭过头双手交叠,疯狂的上下摩挲,目光飘忽的嘴硬道:“救我的是云溪灵和子淼公子,又不是你。”别以为他昏迷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阿平求救那会儿,他多少还有点意识,只是醒不过来而已。 容澜渊收回视线,“去康府。” 话落,夜五就驾着车扬尘而去。窗外的景象飞速后退,越是靠近康府,云溪灵的内心就越是平静。在马车抵达康府前,她先一步松开了和容澜渊交握的手。 “你在薛焱面前的表现,是否有点暴露了?” 容澜渊单手杵着下巴,“云儿,你太高看他了。不是谁都和咱们弟弟一样的。”年纪不大,心眼儿不少。 典型捧一踩一的行为,让云溪灵无奈失笑。她抬手拂去衣裙上压出的褶皱,“近几天我就不出门,东西可别忘了。” “放心。”容澜渊勾唇。 云溪灵撩起帘缦,浅粉色的衣裙划过矮凳,落在地上。她朝着坐在车厢里的人挥了挥手,容澜渊轻扬下巴。云溪灵转身走进康府,蝴蝶和夜七对着马车行了行礼,随后跟上。 或许是容王府的马车过于显眼,也或许是他们游钟茗山的事情过于坦荡。这不,云溪灵刚回来没多久,静院就来了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岚小姐这边请。”管家洪忝引着人来到静院。“老奴已经让丫鬟进去通报,麻烦岚小姐在院中稍作片刻。” 岚语嫣不拘小节的扬起笑脸,“没事,我在这里等她就好。洪伯您先忙去吧。”说完,就打量起了小院里种植的花藤。沾有水滴夕颜花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瞧它那晃头晃脑的样子,岚语嫣就忍不住用手去戳两下。 蓝色小花被戳的不堪其扰,干脆破釜沉舟的从枝头上脱落,报复性的用水滴打湿了她的手指。岚语嫣遗憾的看了眼落在泥土中的小花后,又重新把视线移向另一朵娇艳的紫色小花。 就在她要触碰到花朵的瞬间,云溪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久等了,岚小姐。” 岚语嫣转身回眸,漂亮的新月眸子里笑容灿烂。“你来了,快坐下快坐下。我可是给你带来好消息的!”一边说,一边拉着云溪灵的手腕,三步并两的来到石桌旁。 过于自来熟的热情向来让云溪灵很难应对,她不着痕迹的抽回手。“岚小姐,不用着急。有事慢慢说。”同时,让蝴蝶把新药方交于洪忝,“忝伯,夫人之后的药,就按照上面的方式煎吧。” 洪忝接过妥善收好,“好的。” “诶?新药方吗?”岚语嫣盯着被收起的纸,有些不服气的问道:“我表姐开的药方不是用的很好嘛。” 少女的情绪流于表面,云溪灵唇角微弯,“玉小姐的方子当然好,不过时效有些长。子淼给的....” “子淼!?”岚语嫣双手拍桌,激动的凑到云溪灵面前,“二小姐,你说的是不是玺殿下,轩辕子淼啊!” “是..是啊。”眼前骤然放大的面孔,吓了她一跳。“有什么问题吗?” 岚语嫣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双手更是开心的握拳摇晃,激动不已的说道:“没有没有,子淼公子开的药方怎么会有问题呢!不存在的!”话落还用力点了点头。 你刚刚还在替自己表姐鸣不平呢。云溪灵嘴角轻抽。 得亏岚语嫣不会读心,否则她要是知道了云溪灵的想法,那一定会义正言辞的告诉她。表姐的医术是高明,但是和子淼公子相比的话,那肯定是子淼公子更胜一筹啊!毕竟,她可是子淼公子的忠实拥护者啊! 话题不知怎的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子淼,洪忝见状找了个借口先一步离开,徒留云溪灵独自面对着滔滔不绝的岚语嫣。 眼看事情越跑越偏,云溪灵连忙打断,“岚小姐,你不是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吗?究竟是什么好消息呀,我蛮好奇的。” 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岚语嫣先是一愣,然后抬手拍了拍脑袋,“对哦,差点把正事忘了。”她勉强把自己的注意从子淼身上分离,“就是这个,拜帖,给你。”一张印着红色蔷薇花的金色拜帖推到面前,“表姐让我转交给你的。” 云溪灵拿起拜帖。打开的同时,一股淡淡的蔷薇花香扑面而来。云溪灵一目十行的浏览起来,期间岚语嫣也没闲着,她把从玉繁华那儿知道的事情,一字不落的重复了遍。 简单来说,岚语嫣来此的目的有俩。 一个,是这份象征玉王府的蔷薇拜帖。上面写着,邀请云溪灵于三月二十五日,也就是三天后的清晨,前往琉樱水榭参加玉繁华生辰。 另一个则是有关颐静湖的暗杀。刺客的身份已经查清,是南秦内部潜藏的叛族余孽,那些人想借由刺杀云溪灵,破坏两国联姻。以此来挑起南秦和北越的矛盾,他们好从中牟利。 “只可惜,浔表哥带人赶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服毒自尽。所以线索也断了,要再追查下去会很困难。”岚语嫣十指交叉撑托着下颚,“因为颐静湖也关乎百姓生计,所以玉爷爷已经让人解封了。表姐忙着生辰的事儿走不开,就只好让我来找你了。” 云溪灵合起拜帖,“原来如此,有劳岚小姐了。” 岚语嫣摇摇头,“颐静湖发生的暗杀,表姐也很抱歉。虽然没有办法再查下去,但是涉及到了叛族,还望你能谅解。” 云溪灵好说话的笑了笑,“岚小姐多虑了。玉小姐能帮我查出真相,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怪罪?就像岚小姐说的,叛族的介入,也并不是我们能够干预的。” “嗯嗯。”岚语嫣眉眼弯弯,放弃使用尊称,直言道:“我就知道,溪灵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表姐还老担心我说不清楚,你不信呢。真是的,也太小看我了。” 玉繁华有没有小看她,云溪灵不知道。但有一句话,玉繁华说对了。确实,云溪灵对于所谓的叛族暗杀,完全不信!这套说辞,不过是幕后之人随意扯的幌子,用来挡住悠悠众口。 说不定,设局者也清楚她不会相信。但那又怎么样呢?只要帝都百姓相信了,她云溪灵信与不信的,又有什么关系。 云溪灵把玩着手中拜帖,对上面的时间有些在意。“玉小姐的生辰宴,皇亲贵胄应该的会前往祝贺。可是这张拜帖上写的时间,会不会太早了些。一般来说,宴会都在傍晚举行。” 岚语嫣闻言,俏皮的眨了眨眼。“玉王府的拜帖,和表姐的蔷薇拜帖可不一样哦,你看,蔷薇花的左下角还有个小猫爪。”她竖起食指,做出保密的姿势,“能收到蔷薇拜帖的,都是表姐相处较密的好友。具体的嘛,等生辰当天,溪灵你就知道了。” “还真是神秘。”云溪灵适时的露出兴趣,右手摩挲着拜帖上的猫爪印,“生辰宴上,滚滚也会出席吧。” “呀,溪灵你见过滚滚啊!”岚语嫣干脆换了位置,挨着云溪灵,“你也觉得它毛茸茸的,超可爱吧!” 云溪灵点点头,岚语嫣顿时对她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一个兴起,就拉着她说了好多有关滚滚的趣事。云溪灵无异是个很好的听众,无论岚语嫣说什么、说多久,她都没有打断,有时还会附和下她的观点。 岚语嫣好久没有那么开心了,明明才接触没多久,但这个小姑娘显然已经对云溪灵没了防备,就连出门前玉繁华对她的再三叮嘱也同样被抛诸脑后。 “要我说,滚滚才是玉王府最得宠的。玉爷爷特别溺爱它,好多表姐不准它吃的东西,玉爷爷都会悄悄喂给它。结果经常撑的滚滚肚子疼,表姐为此还和玉爷爷冷战过呢!”岚语嫣无奈的摊开手。 云溪灵眼睫微颤,状似无意的问,“这么说的话,我和玉小姐游颐静湖那天,你突然出现说滚滚不舒服,也是因为玉老王爷咯。” “对啊!”岚语嫣说起这个就来气,“我记得那天表姐还特意嘱咐过,不让玉爷爷随便喂东西给滚滚的。结果老爷子完全当成了耳旁风。表姐前脚刚走,后脚他老人家就悄悄咪咪的去喂猫。” “看不出,玉老王爷还有那么孩子气的一面。”云溪灵笑意不达眼底。 岚语嫣小嘴叭叭说个不停,而她眼中认真聆听的云溪灵则在一心二用。一时间,两人相处也算融洽。 第十七章 琉樱水榭 一陂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 琉樱水榭作为皇室专属的别院行宫,自古以来就有着洞天福地的美称。每每到了春日,水榭两岸的杏樱争相齐放,风起,卷起千层花浪如雪般飞扬。 碧波映影,杏樱胜雪。如此美景,堪称仙境! “绕过白玉九曲廊,就到了整座水榭的中心阁楼,傍晚时分的宴席也是摆在那里。”奉命迎接客人的文馨边引路边介绍,“二小姐这边请。您和云少爷来的早,现在阁楼里就只有我家小姐和苏小姐在。”话语间,三人穿过回廊,四周景象越发宽阔,屹立于水榭中央的精美建筑也随之映入眼底。 云溪灵的目光从湖面上掠过,耳畔隐约响起歌声,“是苏小姐在唱歌吗?” 文馨点头,双手推开阁楼大门,“是的,苏小姐为了给小姐庆生,专门编写了歌曲,用于宴席演出。” 阁楼露天高台上,身穿湖蓝色广袖长裙的女子正好背对着他们演唱,玉繁华则在她的左手边摆弄着清洗干净的白梨。文馨将云溪灵带进阁楼后就没有在继续上前,“二小姐,您和云少爷可在此处歇息。” 她话刚说完,玉繁华就转身对着云溪灵招手。“你来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早。” 悦耳的歌曲骤停,云溪灵抬头,“难得能收到玉小姐的蔷薇拜帖,自然要早早过来,跟你道一句生辰快乐啊。” “谢谢。”玉繁华失笑着下楼,“不过一份拜帖而已,也没你说的那么精贵啦。”红衣美人由远及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苏家二小姐,苏甜甜。甜甜,她就是我和你提过的云溪灵。旁边那个男孩是她弟弟云霖。” “你们好。”苏甜甜歪出半个脑袋,好奇看着云溪灵,“你刚来那会儿我正巧有事不在帝都,没去给你接风,云小姐可不能生气哦。” 苏甜甜,人如其名。是个长相可爱,声音甜美的女子。一张鹅蛋脸上微微带了点婴儿肥,不化而黛的秀眉下有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女子目光清澈无害,笑起来的时候格外亲人。 “苏小姐说笑了。”云溪灵笑着和她握手,“早就听说苏小姐能歌善舞,今日托玉小姐的福,能饱耳福了。” 苏甜甜对熟人是外向活泼,但对才认识没多久的人难免腼腆。被云溪灵夸了几句后,脸颊就开始泛红。她害羞的用双手捧住下颚,不好意思道:“哎呦,都是繁华她们说的太夸张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就是单纯喜欢唱歌,自己瞎练着玩儿,唱歌还行,跳舞就算了吧。能歌善舞可真不敢当!” “好了好了,甜甜你别谦虚了。”玉繁华打断,“溪灵,你来的正好,我要做一道参乳雪梨汁当作宴席的甜点。能帮忙吗?” “当然,需要怎么做?”云溪灵无所谓,可云霖就不同了。他凑到几人跟前,乖巧的问:“姐姐,我能去水榭回廊走走看看吗?那边好像有玩的。” 云溪灵掀起睫羽,云霖所说的地方在水榭左侧,临近白玉回廊的拐角,从她站的位置看去,只能隐约看到几个身影晃动。 云霖近乎撒娇的扯着她的衣摆,眼中闪烁着期待。 “去吧。要不要我让文馨给你带路?”云溪灵还没开口,玉繁华就先一步回答。“小孩子好玩,让他去吧。左右有李辰羡在,不会出事的。” 云溪灵无法,只得叮嘱了云霖几句不准闯祸后,让他跟着文馨离开。从玉繁华的口中得知,收到蔷薇拜帖的并非只有女子,像和玉王府交好的邱府大少爷邱寒、安远侯李辰羡以及凤少爷凤忆初都在她的邀请之列。 “现在回廊那边就李辰羡在捣鼓。邱大哥不喜凑热闹,凤忆初的话...来去随性,实在管不了。”玉繁华拉着云溪灵和苏甜甜重新回到高台。苏甜甜拿起水猛灌了几口,“云小姐,你来的时候见到语嫣没?我还等着那小妮子弹琴伴奏呢!” 云溪灵摇摇头,苏甜甜像是习以为常的叹口气,“果然,相信她能守时的我绝对是脑子进水了!”女子鼓着腮帮,似乎是在强压脾气。“不管了,我先练我的,等她来了再收拾她。”抱怨完,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清唱。 玉繁华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拿过清洗干净的梨递给云溪灵,“溪灵你帮我把它切成薄皮,我去挑选人参。把这些前期工作完成,后面等诗月带蜂蜜过来就能直接调制了。” 云溪灵垂眸看着已经放在面前的白梨和刀具,想了想脱下繁琐的外披,把袖子向内卷了卷。“生辰宴上需要的甜品,一般不都是由膳房统一制作么?” 皇室既然开放了琉樱水榭,那么晚上的宴席必然会由御膳房全权负责。她想吃什么直接吩咐下去就行,何须自己动手。 玉繁华在一堆新鲜的人参里挑挑拣拣,听到她的问题后,头也不抬的回答道:“话虽如此,但是我不想全部都吃膳房做的。”人参被分成两堆整齐的摆放在手边,“而且由皇室举办的宴席,你又不是不知道,哪儿是用来吃东西的。”最后的半句话,她刻意压低声音。 “知道什么?”云溪灵没有听清。 玉繁华笑着打哈哈,“没什么,就当是我吃不惯膳房师傅的手艺,想给自己加菜吧。” “表姐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淡雅的梨香闯入鼻尖,岚语嫣抱着琴上楼。“陛下特意开放琉樱水榭给你办生辰,这是多大的殊荣啊。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玉繁华看她的眼神非常复杂,岚语嫣被她看的浑身别扭。刚要说话,嘴里就被塞了块梨肉。清甜的果肉在齿间流转,岚语嫣噎的直拍胸口,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东西咽下,“表姐!我差点被你噎死了!” 玉繁华权当没听见,岚语嫣还想在埋怨几句,就被苏甜甜拉着手肘扯到一旁。苏甜甜笑嘻嘻的看着她,“你来的挺早啊,干嘛不等吃了午饭再过来?” 岚语嫣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对上苏甜甜的双眼,义正言辞的反驳道:“那怎么行,说好帮你伴奏的。吃完午饭还有时间么,甜甜,你真会说笑。” 苏甜甜笑的怪异,“你还知道要给我伴奏啊。” 岚语嫣茫然的看着她,反应过来后猛的低下头双手合十,“抱歉抱歉,我今早起晚了。真不是故意迟到。” “哦~不是故意的,那就有意了。”苏甜甜斜瞟着。 岚语嫣疯狂摇头,“我错了,下次!下次保证不迟到!” “你看我信么?”苏甜甜面无表情,“下次复下次,下次何其多,是吧。” 岚语嫣自知理亏,认错态度更是积极,为了表示歉意,当即就把琴套解开,席地坐下。“我现在就给你伴奏。”新月眼中盛满的讨好,让苏甜甜火气稍减。 两人的相处模式让云溪灵看的津津有味,玉繁华抱着挑选好的人参来到她身边,“让你看笑话了,语嫣其他都好,就是不守时这个问题有点严重。我和甜甜跟她说了好几次,但是一点儿作用的没有。” 云溪灵笑意温和,目光从还在互相打闹的两人身上移开。玉繁华把人参放进准备好的砂锅,有条斯里的加入药材。“最近气候干燥,参乳雪梨汁的润肺功效良好,一会儿做好你也多喝些。” 玉繁华目光平淡的盯着雪白的梨肉,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云溪灵余光瞥见阁楼外来来往往的宫人,低低意笑,“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玉繁华黛眉挑动,手里掂量着雪梨肉,“没办法啊。我自己的生辰宴我是很开心的,但前提是在玉王府办。你知道琉樱水榭的含义吧。” 云溪灵宛如没听出她的话外音,“玉王府盛宠不衰,皇室开放琉樱水榭也正常。” “少装傻了。”玉繁华扯动嘴角,“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云溪灵笑而不语,玉繁华莫名堵了口气,干脆也学着云溪灵的表情,“你在康府办的冰品宴甚好,要不我和陛下说说,等下次宴席也让你负责?” “无所谓啊,如果玉小姐不怕麻烦的话。”云溪灵脸上笑意不减,眼中擒着戏谑,让玉繁华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脸上也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甚是复杂。 心知不能真把人惹毛了,云溪灵适时的递了台阶,“开个玩笑,别在意。”说着,把磨好的梨汁倒出一小杯放到她手中。“尝尝看挺甜的。” 白釉小碟摆在眼前,玉繁华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盘旋在嘴边的话语最终化为笑叹,“你可不像个会开玩笑的人。” 云溪灵没有表态,将白釉小碟扬了扬。玉繁华接过,甘甜果汁入口的瞬间,郁结于心头的烦闷也散去不少。“嗯,还不错,看来这次的参乳雪梨汁会非常成功。”边说边把雪梨汁加入砂锅,小火慢炖。砂锅中的几味药材与梨汁融合,富有甘苦的气息引得宫人连连顿足。 “就差诗月手上的蜂蜜了。”砂锅里翻滚的液体呈现出剔透的姜茶色,玉繁华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 也是说曹操,曹操到。玉繁华刚念叨完方诗月,方诗月就推门而入。“大老远就听你在念叨我。”温婉娴静的女子持伞立于门边,言笑晏晏抬起头。 阁楼中的乐曲乍停,苏甜甜和岚语嫣扒着木栏向她招手。方诗月轻柔的把油纸伞收好,余光瞥见一抹淡淡粉色的裙摆。顺着裙摆往上,云溪灵正半依在扶手边,眸色清幽的看着她。 站在高位的粉衣女子容貌清秀,凤眸灵动,周身气息温和友善。看起来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方诗月脸上神情稍变,恪守礼仪的朝云溪灵行欠身礼,“凌玥公主。” “方小姐不必多礼。”云溪灵抿唇浅笑,轻易便能察觉到,方诗月在面对自己时,多了分拘束。而这份不自在,自然也落在了玉繁华的眼中。 等方诗月上楼后,玉繁华从她手上取过蜂蜜,鼻尖嗅了嗅,“这个味道,很熟悉啊。和上次我哥送你的差不多。” 提到玉浔,方诗月的脸就控制不住的泛起薄红。最开始的那点儿拘束也压了下去,她娇嗔的瞪了眼,“净胡说!这可是我大清早去琵琶巷买的,关他什么事。” 岚语嫣不嫌事大的凑热闹,“哎呀,诗月姐你害羞什么。不是已经和浔表哥定亲了么。” “定亲?”苏甜甜震惊,双手握拳放在胸前,“这么大的事怎么都没人告诉我啊!诗月,你们婚期定了么?是什么时候?太突然了,之前定亲贺礼我还没准备,不然等你大婚的时候我一起给你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直说的方诗月羞红了脸。面对好友的打趣,她只能小声求饶,看她们几人围在那里说说笑笑的,云溪灵慢条斯理的拿过帕子净手。 “溪灵。” 岚语嫣不知何时贴到云溪灵身边,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我们过去坐坐?”说完,也不等云溪灵回答就把人拉了过去。 逃离出自家表姐的视线范围后,小姑娘显然更加放肆。她大大咧咧的坐在云溪灵对面,“诗月姐和表姐是闺中密友,除了甜甜外,也是想介绍给你认识的。你来南秦不久,需要认识些朋友。” 也正是因此,玉繁华才会特意送蔷薇拜帖给她。这份好意,云溪灵明白,所以带着云霖早早来了琉樱水榭。不过,她到底没有像她们那样的热情,即使有意结交,也不会过于亲热。 “刚刚听你们说,方小姐和玉公子定亲了。”云溪灵随意找了个话题。“真是让人意外。据我所知,玉王府位居四王之首,而方家连十府都谈不上。这样身份悬殊的两个人,竟然能相知相许。” “别说你觉得奇怪,刚开始浔表哥带诗月姐来王府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岚语嫣深有同感,“他们两人的缘分啊,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岚语嫣绘声绘色的讲述着。要说方诗月和玉浔之间的故事,那就和话本里描绘的佳人才子,一见倾心的戏码如出一辙。玉浔少时游历,断桥边上偶遇被山贼袭击的方诗月。少年公子出手相救,豆蔻少女心生好感。 本以为只是擦肩而过的一次美丽邂逅,但命运的安排总是出人意料。两年后的元宵灯会上,玉浔和陆飞扬打赌参加了河灯结缘的游戏,男女双方分别从河渠里面选一盏河灯,然后拿着相同河灯的两人需合作完成对应任务,以此赢得奖品。 玉浔和方诗月恰巧都选了印有蒲公英的河灯。坠满银河的星空下,灯火葳蕤的拱桥上,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手持河灯的两人不期而遇。 “我还记得,那年他们制作的元宵花灯是圆月的形状。最后还得了奖!也就是因为那次元宵节的契机,表姐和诗月姐结为好友。”岚语嫣捂嘴偷笑,“诗月姐温柔大方,又饱读诗书。表姐常常会邀请她到玉王府做客,浔表哥自然也多了和佳人朝夕相处的机会。” “那么按话本里的发展,朝夕相处之后,那份朦胧的好感也就变成了日久生情的铺垫。”云溪灵笑道。 岚语嫣用力点头,学着茶楼里说书人的语气,摇头晃脑的说道:“浔表哥年轻有为,温润清俊;诗月姐谦逊和善,娴雅端庄。正所谓,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可是话本里的佳人才子,总要经历一番挫折后才能终成眷属。”云溪灵越听越有趣。 岚语嫣闻言,得意的打了个响指,“正常的话本故事理应如此,但他们两个是被老天爷偏爱的人!诗月姐出身官宦。虽说不是平民百姓,但要做浔表哥的妻子也确实不够格。”说着,话锋一转,“但是二叔二婶不介意,玉爷爷又对这桩婚事乐见其成。自然也就省去了那些繁琐的挫折!这不,前几天刚找人算好日子,玉二叔就去方大人家提亲了。” 远比话本更加美满的故事,惹得云溪灵都忍不住赞叹。就在这时,几只画眉从两人头顶掠过,岚语嫣伸手去够,画眉双翼轻振,围在她的四周嬉戏、鸣叫。 云溪灵目光淡淡,“这些画眉是养在水榭的吧。”鸟儿毛发光滑色泽鲜亮,有个别几只腿上还绑着绷带,不像是野生的鸟雀。 “嗯。”岚语嫣逗弄着鸟,嘴上也没歇着。“水榭里有很多的小动物,有些是外邦进贡,有些是受了伤被子淼公子养在这里治疗的。溪灵来的时候没有遇到吗?” 她要不提,云溪灵都险些忘了。“来时,在回廊尽头有看到过仙鹤。” 话音刚落,岚语嫣就发出一声低呼。“仙鹤?怎么可能!子淼公子人都不在,谁会把仙鹤放出来?!该不会是幽竹莞的门松了吧!天哪,要真是这样,事情可就严重了!” 云溪灵挑眉,“此话怎讲?” 被这一打岔,岚语嫣逗鸟的心思没了。“溪灵,你有所不知。幽竹莞是子淼公子的小院,没有他的授意谁都不可以进去。平常仙鹤都是养在里面,除非子淼公子将门打开,否则仙鹤不可能出来的。难道是有人闯进去了!” “也说不定是它们自己飞出来透透气。”云溪灵安慰道。 岚语嫣皱着张小脸,心里老往坏处想,连那双天生带笑的新月眸都暗淡了下来。“说不准啊,万一真有不长眼的私闯进去怎么办。那两只仙鹤是子淼公子的爱宠,如果它们出了闪失,子淼公子肯定会难过的。” 相较起她的提心吊胆,云溪灵脑中反倒闪过灵光。她若有所思的盯着停在自己手边的画眉,“若是你担心的话,不如我们去幽竹莞看看,顺路也找找仙鹤?” 这个的提议正中岚语嫣下怀,她刚想着如何说服云溪灵陪她去幽竹莞,这会儿人家就给她把路铺好了。 “嗯嗯,事不宜迟,我们走!”岚语嫣火急火燎的拉着人就往幽竹莞跑,“表姐我们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玉繁华来不急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跑出阁楼,无可奈何的喊道:“语嫣!”声音大的宫人都吓了一跳,云溪灵想了想,提醒道:“要不你先跟玉小姐说清楚,我们再去?” 岚语嫣脚步不停,“没那个时间,等回来再说吧。”只要涉及到她偶像的事,所有人都必须靠边站! 两人出了阁楼没跑多远就撞见了站在池中的仙鹤,岚语嫣松了口气,气喘吁吁的叉着腰,“还好还好,都还在。”说完,她扭头看了眼门栓完好的幽竹莞,心底略带疑惑。 莫非就像云溪灵所说,仙鹤会自己飞出来透气。想不明白,岚语嫣暗自摇头。 被拉着跑了一路的云溪灵有些体力不支的扶着路灯,反复深呼吸几次后,勉强调整好语气,“你要怎么把它们带回去?” 岚语嫣双手托腮,拧眉思索。云溪灵生怕她又冒出些不着实际的主意,率先做了决定。“我们已经到幽竹莞门口了。左右仙鹤在这里,不然你守着它们,我找人来帮忙?” “好主意!”岚语嫣不做多想,俏皮的眨眨眼,“那就麻烦你咯,溪灵。” “小事。”云溪灵拂平奔跑时弄乱的衣袖,闲庭漫步的推开本该紧锁的大门。穿过茂密的翠竹假山后,熟悉的依兰花香扑面而来,粉衣女子转头望去,笑容在唇角绽放。 小院清幽雅致,满院兰花随风摇曳。坐在轮椅上的容澜渊神态慵懒,容颜依旧,诡艳瑰丽的足以蛊惑众生。半挽于脑后的青丝微微松散,他单手托着下颚,眉眼柔情似水,说不出的俊逸风流。 “云儿,过来。” 第十八章 宴前准备 小院里静悄悄的,气氛出奇的安静。 云溪灵停下脚步,凤眸中清晰的倒影着他的容颜。容澜渊的瞳色是浓稠到极致的纯黑,似狐般狭长而上挑的眼形非常好看。与这样的人四目相对时,很容易就能产生你是他眼中唯一的感觉。 真是个妖孽! 云溪灵内心感慨,面上却不露分毫。她晓有兴趣的看着他,“又是仙鹤又是画眉的,您老人家打算在水榭遛动物?”自从两人定情后,她几乎很少会用这样的口吻和他说话。 容澜渊睫羽下压,眸中有什么在隐隐流动。左右幽竹莞四下无人,他干脆也卸下伪装,属于容王的清贵疏冷褪去,随之而来的是作为闻闲的慵懒和嚣张。“瞧云儿你说的。仙鹤象征高雅富贵,画眉寓意美好欢乐。本王将放它们出去,还不是为了给玉家那丫头增添点儿喜气。好好的一番用心,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味儿了?” “哦~”云溪灵恍然,“是为了庆贺玉小姐生辰啊。那我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容澜渊神态肆意的靠在椅背上,煞有介事的挑眉。“本王也没想到这些禽鸟会把你引过来。唉,也怪本王思虑不周。” “此话怎讲?”云溪灵故意反问。 容澜渊眼神温柔的可以滴水,“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本王与云儿自钟茗山一别后,已有数日不曾相见。如今云儿见鹤思人,还特意随禽鸟前来寻本王,此心此情,怎能令本王不动容。” 云溪灵听的哭笑不得,语调上还维系着调侃,“用鹤鸟为人庆生的想法,确实别出心裁。但溪灵尚有一事不明,还望王爷解惑。” 容澜渊轻扬下巴,示意她继续。云溪灵佯装不解的问道:“既然是要给人庆生,那鹤鸟就该安排在玉小姐能看见的地方。倘若它们不去正主面前展示,又如何能起到庆贺之意?那您的良苦用心,岂不白费了。” 话里话外的暗指某人心思不纯。 容澜渊想了想,用着一本正经的语气胡说八道,“鹤鸟通灵。想必是猜出你我互相寄挂,有意成人之美!” 要论胡编乱造的能力,云溪灵自愧不如。得亏禽鸟不通人言,否则凭这位爷的编排能力,仙鹤不啄死他才怪。“别贫嘴了。”云溪灵笑嗔,“快说,用禽鸟引我过来干嘛?” 容澜渊仰着脸,眼神无辜极了。“没有啊。我就单纯放它们出去溜达溜达,没打算引你过来的。”虽然内心是这样期待的。 长久的沉默过后,云溪灵扶额道:“您有够无聊的。” 容澜渊闷笑出声,按下扶手上的机关,驱动轮椅靠近她,“我听墨莲说你帮着玉王府那位做膳食,那么乐于助人可不像你啊。” 云溪灵任由他牵着手,“好歹借用了人家的宴席,帮她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这番话姑且算安了容澜渊的心。但碍于云溪灵做事向来喜欢兵行险招,他不得不多提醒道:“玉王府昌盛的太久了。那丫头又是玉氏一族唯一的嫡系血脉。皇家不可能坐视不理。”容澜渊的语气足够温柔,可说出的话却是与之相反的冷漠,“这场生辰宴不会太平静,你我权当是看乐子了。” “那是自然。”云溪灵自信的弯起嘴角,“先不说这个了,让墨莲跟我去把仙鹤带回来。” “不要。”容澜渊扭头,“仙鹤回来你就要走了。” “容澜渊,咱们能不耍小孩子脾气么。”她单独出来的时间不易太久,“小霖在水榭的右侧,你要空闲就去帮我看着他。”云溪灵知道必须给他找点事做,“那孩子似乎有什么打算,你是他姐夫,赶快去盯着点。别让他乱来。” 容澜渊闻言,慢吞吞的从怀里掏出一节碧玉小哨,“诺,你吹响哨子,仙鹤就会自己回来。” 云溪灵没有犹豫,奇异的哨声响彻小院。仙鹤清唳着展翅,原本还对仙鹤出现一事纳闷的岚语嫣来不及细想,连跑带飞的跟着它们来到幽竹莞门前。 两只仙鹤越过高墙,翩然落于院中。岚语嫣细心的检查完门栓后,就开始四处张望。“咦,奇怪。” 从左侧小路里走出的云溪灵正巧听到这声低语,“奇怪什么?”顺着岚语嫣的视线看去,环绕在杏花树下的石亭里空无一人。 岚语嫣拧着眉头,不太确定的眯起眼睛,“刚才那个是姜芸儿吧,她那么早过来干嘛?” 姜芸儿? 这个名字倒是熟悉,姜皇后的侄女。之前在康府设宴时,除去姜府送来的珊瑚摆件外,这位姜小姐还专门命人,又送了对珍珠耳环给她,作为自己缺席的歉礼。 礼数周全的让人印象深刻。云溪灵漫不经心的想着,“十有八九是来给你表姐准备惊喜的。”云溪灵收回视线。岚语嫣冷笑一声,眼露厌恶,“就她?算了吧!要是别人我可能还会信!至于姜芸儿,那根本就不可能。她惯会在大伙儿面前装的纯真无害,可心里不知道藏着多少个弯儿!” 岚语嫣说起她就来气,涂着淡红唇脂的小嘴都噘的能挂水壶了。 “原来是这样吗?那以后要多留心了。”云溪灵鲜少对陌生人做出评价,只是看小姑娘气的不清,有意顺着她。 “嗯嗯!”岚语嫣用力点头,“还是溪灵你最好了,性子温柔又听劝。”岚语嫣每次和人说起姜芸儿,大家都会指责她被岚老将军养的过于娇贵,一身的孩子气。时间长了,连方诗月和苏甜甜都觉得是她无理取闹,搞得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姜芸儿就是占着长了张无辜的脸蛋儿,说话细声细气的,惹得大家都偏向她。在整个帝都里,我最讨厌的就是她了!”岚语嫣愤愤的跺脚,云溪灵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讨厌就不要接触。” “我也不想啊。”岚语嫣苦着脸,“但是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想不接触的都难。”尤其她还见不得姜芸儿使手段骗人,每次都要去掺和一脚。结果可想而知,“我有时候都在怀疑,我跟她绝对是天生的八字不合!每次遇到她,我就要倒霉!晦气,太晦气了!” 岚语嫣如同炸了毛的猫般,漂亮的新月眸子瞪的圆溜溜的。 “呵呵...” 云溪灵忍俊不禁,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下道:“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了玉小姐身边的滚滚。” “啊?!”怒火中烧的岚语嫣愣住。 “毛茸茸、圆滚滚的,像个雪球。”云溪灵说着,目光落在她绣有小猫的裙摆,“很可爱。” 岚语嫣望着裙摆上的图纹,思路转了几圈后才反应过来,云溪灵在借着滚滚夸自己可爱。心里的郁闷瞬间被取代,“嘿嘿。”她笑的毫无防备,三两步挽住云溪灵的臂弯,“和你相处太舒服了。” “能让岚小姐欣喜,是溪灵的荣幸。”云溪灵顺势接话。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当小孩哄的岚语嫣开心不已,连本来想问云溪灵的几件事情都忘了个干净,甚至还自告奋勇的要带她参观水榭,“其实琉樱水榭以前可不叫这个名。” 岚语嫣挽着云溪灵走在白玉回廊中,左手指着坐落于中心的阁楼介绍道:“在我爹娘那一辈的时候,这里被称作桃杏园。取自院中的桃花和杏花。而且那个时候的白玉回廊和中心阁楼,规模远没有现在那么大。” “难怪,水榭前后的建筑看起来各成一体。”云溪灵默默记下四周环境。 岚语嫣见她有兴趣,话痨的毛病就犯了。“听家中长辈说,这里会改名还是因为一个女子呢!” “哦?不可思议。一个女子竟然可以更名皇家别院?该不会就是皇室的公主吧。”云溪灵猜测。 “才不是呢!”岚语嫣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悄悄告诉你哦,那个把桃杏园更名琉樱水榭的女子,就是我表姐的姑姑!厉害吧!” “你的表姑,那就是玉王爷的亲妹妹了。”云溪灵眼神渐深。“方便跟我说说她么?” 岚语嫣点着头,“表姑出身名门贵族,长的倾国倾城,又学富五车。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对人温柔又有耐心。还经常给我们这些孩子做好吃的,能和我们打成一片!只可惜天妒红颜,表姑那么好的人却因病早逝。唉......” “你知道她的名字吗?”云溪灵问。 岚语嫣先是愣了会儿,然后茫然的摇头,“不知道。事实上,我对表姑的了解不多,只是儿时短暂的接触过。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可能要去问问表姐,她知道的会多些。”说着,停顿了会儿,又摇头,“不过也说不好。表姑去世对玉爷爷的打击很大,每每提起玉爷爷就会情绪失控到勃然大怒,所以有关表姑的事情都被封存了。哪怕是到现在,也没人敢提起。” “玉王爷的名讳中有个清字,那么按照贵胄取名的习惯。当年的玉小姐,闺名中的第二字,应该也是清字吧。”云溪灵藏在广袖下的手逐渐收紧,联想到心中的猜测,她克制不住的开玩笑道:“玉清瑶,你觉得会是这个名字吗?” “啊?这个....不,不清楚耶。”岚语嫣眨巴着眼,即使神经再大条,她也发现云溪灵对她表姑格外在意。“溪灵,你对我表姑就那么好奇啊?” 话落,云溪灵倏地攥紧内层袖口,意识到自己的操之过急。她轻吸口气,缓缓松开紧攥的手,脸上露出淡淡的苦笑,“你形容的玉小姐,心思细腻、美丽聪慧、又高贵大方,待人亲切。我身边的长辈...都比较严肃,乍一听到如此和善的长辈,会好奇也在所难免啊。” 这话倒是给岚语嫣提了醒,云溪灵在北越的处境她是知道的。生父漠视,嫡母苛待;嫡姐打压,嫡兄刁难等等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说他们严肃都算云溪灵留情了。 岚语嫣想想都替她不值。记起不久前,自己跟她炫耀表姑又对她起疑的事儿,愧疚感顿时油然而生。岚语嫣微低下头,小声道:“对不起啊溪灵,我不是有心要说你的伤心事的。”接着,出于同情的心理,她下意识用上了行走江湖的口吻,“你放心,以后在帝有我罩着你!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她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看的云溪灵眉峰轻拧,而自认能在帝都保护他人的岚语嫣,根本没有发现,此时云溪灵看她的目光异常怪异。 罩着我?云溪灵好笑,自重生至今,除了自家的老妖怪外,还没谁敢在她面前说这种话。不过念及是小姑娘的一番好意,她也就心领了。 长时间的沉默,让岚语嫣误会云溪灵没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连忙绕到前面强调,“我们江湖中人,最看中承诺。所以,刚刚的话绝对不是在逗你,以后你有任何需要帮忙的都可以叫我,我绝不推辞!” 面前身着鹅黄长裙的少女双手叉腰,眼神坚定。云溪灵扬唇调侃道:“那溪灵就先谢过岚女侠了。” “哼哼,好说好说。”岚语嫣笑的眼睛都弯了,忍不住又分享起自己在江湖上的所见所闻。 在云溪灵的有意引导下,关于‘玉清瑶’的小插曲悄然退场。岚语嫣就像有说不完的话般,从江湖扯到帝都,又从帝都扯到十府;十府说完还不算,四王和皇族她也不放过。说了半天,最后兜兜转转的又绕到了生辰宴上。 “帝都里面的宴席虽然华贵,但模式上大同小异,没什么新奇...哎呦!” 兴头上的岚语嫣没留神,一脚踩在凸起鹅卵石上。好在有武功傍身的人反应很快,崴了脚也用不着别人搀扶就能站稳。她甩着脚,企图将脚踝处的麻意甩走。 “站稳,别又摔了。”云溪灵看那人单脚站的东倒西歪,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再没新意也不是你把自己扭伤的借口,而且说不定这次的宴会,能有别开生面的表演不是。” “这个我同意。”她和苏甜甜的合作演出就是,“傍晚的宴席保证会让人大吃一惊!” “那么有把握?你为苏小姐伴奏的曲子可不简单,过于放松的话,容易出意外哦。”云溪灵边说边帮她系好袖口的丝带,岚语嫣自信一笑,“溪灵,你也太小看我了。要知道弹琴可是我的强项,就算出了差错我也能给圆回来。” 云溪灵凤眸深遂,“哦~所以有意外也用不着担心了,终归无伤大雅。” “没错。”岚语嫣打着响指。脚踝上的刺疼消失后,她又开始蹦蹦跳跳,扬起的裙摆几次从水面上空掠过,云溪灵无奈的按住她,“不要在水边乱跳,当心衣服脏了。” 话音刚落,岚语嫣猛的站住脚,抓起裙子仔细检查,确定没弄脏后才放松下来,“还好还好,没事。” 这么个跳脱的性格让云溪灵有种带孩子的错觉,即使她耐心再好,现下也是略感疲惫。 “水榭逛的都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从阁楼出来到现在,少说有一个多时辰。再耽搁下去,参加宴席的客人都该来了。 岚语嫣念念不舍的收起玩心,跟着云溪灵往回走。 等回到中央阁楼后,小姑娘不出所料的被玉繁华逮着好一顿说教,最后还是苏甜甜和方诗月两人为她开脱,岚语嫣才勉强逃过一劫。接下来的时间里,岚语嫣和苏甜甜在高台上专心排练,方诗月和玉繁华忙着处理参乳雪梨汁的收尾工作。 作为客人的云溪灵被安排坐在了下方,宫女为她端了碗刚做好的甜羹。 “公主慢用。” 云溪灵转动手中的白瓷小勺,清丽的面容上擒着极浅的笑意。先前去送礼的蝴蝶静立身后。 “事情办妥了?” 蝴蝶舀出小半碗甜羹,“小姐放心。无论是给玉小姐的生辰贺礼,还是答谢安远侯的谢礼,属下都已办妥。” “辛苦你了。” 蝴蝶抿唇摇头,不善言笑的嘴角微微勾起弧度。云溪灵悠闲的品尝着甜羹,视线透过木窗眺望水榭。 春日的雨总是说来就来,前一秒还晴空万里的蓝天,下一秒就飘起绵绵细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水榭霎时被笼罩在朦胧的雨雾里。 宫人们不慌不忙的撑起雨伞,前来参加宴席的贵人们也陆续到场。云溪灵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几乎所有的达官显贵都来了,其中还有不少她熟悉的面孔。 回廊上,薛彤拉着章茜有说有笑,两家夫人闲庭漫步,时不时和路过的熟人攀谈。之前和云溪灵有过冲突的段家姐妹也换了副嘴脸,乖巧有礼的和人打着招呼。在她们后面,陆飞扬抱怨着雨天出门麻烦,邱寒面无表情的扭着衣摆。 视线朝右边望去,三皇子轩辕胥牵着他的侧妃走在最前面,四皇子轩辕明与七皇子轩辕夜正在说话,而五公主轩辕鸾悠闲的走在后面,一群人在宫女侍卫的簇拥下走来。就这么会儿功夫,原本冷清的阁楼骤然热闹起来。各府夫人们一边交谈一边暗中攀比,十府的公子小姐更是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 云溪灵单手托着下巴,唇角勾起的弧度中暗藏讥讽。 “看这些人演戏很有趣吧。” 第十九章 歌台舞榭 低缓的嗓音自身后传来,湛蓝衣袍翩然落下,熟悉的桃花暗香揭露了来人的身份。 云溪灵回眸望去,一束绑着蓝纱的纯白玉兰花映入眼帘。跃过花束,凤忆初正端坐在对面。几日不见,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潇洒帅气。凤忆初见人没有反应,便挪开花束,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问,“小灵灵?见到我高兴傻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云溪灵眨了下眼,“忆初哥哥,你这样神出鬼没的容易吓到人哦。” “吓着你了么?”凤忆初突然凑近,帅气的五官猛然在眼前放大。云溪灵想也没想的往后靠去,背脊贴上冰凉的墙面,突如其来的寒意,使她打了个冷颤。 凤忆初见状,还以为云溪灵撞到了窗沿,单手撑着桌面就跃了过去,二话不说的要将人抱起检查。 “忆初哥哥!”云溪灵按住他的手,抢先开口道:“我没事,你别紧张。”说着,不着痕迹的起身,“刚刚碰到了墙面,后背有些凉。” 是你紧张才对。 凤忆初默念,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敏锐如他,自然能感觉到云溪灵在和他保持距离。俊美的蓝衣公子脸上很是受伤,“小灵灵,你发现没有,自从来到南秦后,你我生疏了。” 凤忆初话中有话,云溪泉却恍若未觉,“有吗,是忆初哥哥的错觉吧。” 粉衣女子笑容清浅,显然是想绕开话题。若是过去凤忆初必定会顺着她,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想再拖下去了。云溪灵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子,如果不将这层窗户纸捅破,那么两人的关系就会永远停滞不前。 于凤忆初而言,绝对不是好事! “小灵灵,你知道我喜欢你吧。” 凤忆初正襟危坐的看着她,“不是戏言,认真的。” 云溪灵神色微僵,不敢与他对视,“忆初哥哥,你也知道,我身上背负着两国联姻,而且....” “少拿联姻当借口来搪塞我了。”凤忆初慢条斯理的抽出折扇。 云溪灵轻叹,“我和容澜渊交换了文定礼,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 “未婚妻又不是妻子。”凤忆初笑的肆意,精致的扇面在他指尖旋转,一双桃花眼中饱含深意,“何况你跟他才认识多久,那么草率的做下决定,真的好么。还是说...你们以前见过?你喜欢他?” 看似寻常实则试探的问题让云溪灵眸光闪烁,她不动声色的笑道:“或许吧。” 或许我们见过,或许我喜欢他。 模棱两可的答复,也算在人意料之内。不过,心里知道和真正听到的感觉还是不同。凤忆初默默捏紧扇柄,故作洒脱,“小灵灵,我知道你一直当我是哥哥。可我没有妹妹,也不需要妹妹。所以,从今往后请你换个角度来看我,好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云溪灵也没法儿再装傻下去。面对秦沐风时她可以冷漠决绝,可若换做凤忆初的话,她难免有些无措。说的委婉些,他当玩笑;说的直白些,人家干脆不听。 早在前世的时候,云溪灵就领教过了。 “忆初哥哥,你其实有更好的选择。何必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呢。”她抱着侥幸心理劝道。 凤忆初不以为然,竖起食指左右摇晃,“我追求自己心爱的女子,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呢。”说罢,将提前准备好的粉色薄衫披到她的身上,“这件鎏光锦制作的薄衫,可是我专门寻来给你的礼物,不准不要。” 云溪灵尚未脱口的婉拒就这样被压了回去。伴随粉衫一同落下的,还有他身上的那股桃花暖香。云溪灵双唇近乎抿成直线,温婉亲和的气息逐渐冷冽。 如此明显的抗拒,连端茶侍奉的宫女都能察觉,又遑论凤忆初。 只不过两人的区别在于,前者谨小慎微,后者视若无睹。男子眉眼含情,动作轻柔的扣好嵌有蓝宝石的暗扣。 轻若云霞的布料拂过皮肤,如水般光滑的触感还带着几分清凉。云溪灵摸着这件珍贵异常的薄衫,神色复杂,凤眸瞟过从刚才就注视着这边的陆姣婷和薛彤。 一时间,她的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 “姐姐。”云霖远远的招手。无声对峙的两人同时看去,少年挑了挑眉,“哟,凤大少爷回来啦。” 凤忆初哼笑着把手搭在他肩上,“怎么,我回来你不高兴。” “去去去。”云霖嫌弃的推攮,“每次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还好意思说呢!” 面对云霖无由头的指责,凤忆初也全盘接受。他下巴微扬,目光深邃的盯着逐渐靠近的容澜渊。“容王,别来无恙啊。” 容澜渊皮笑肉不笑的扯着嘴角,“凤少爷一回来就缠着本王的王妃,本王怎能无恙啊。” “瞧容王说的,这男未婚女未嫁,小灵灵怎么就成了你的王妃了。”凤忆初吊儿郎当的把玩折扇,“容澜渊,你是不是忘了,所谓的两国联姻中,与她联姻的对象不是非你不可。毕竟凤王府也差了个少夫人不是。” “凤忆初,有自信是好事,盲目自信就可悲了。” 容澜渊背靠木椅,十指交合放于膝上。凤忆初唰的合起折扇,视线似有若无的从他双腿扫过,玩世不恭的笑道:“等你什么时候站起来,再来和我说这些吧。容,澜,渊。” 最后三个字故意被他拉长,容澜渊瞳孔微缩,转瞬又恢复如常,示意墨莲把自己推到云溪灵右边,意有所指的看向不远处的薛彤和陆姣婷,“有时间担心我的腿疾,不如管好你那些红颜知己,凤忆初。” 凤忆初吝啬的都懒得回头看,多情的桃花眼里冷若冰霜,“她们也配?”徒然揭下面具的人,将无情演绎到了极致。 “哦,是么。”容澜渊嗤笑。 黄花梨木的圆桌上,两个长相出众的男子四目相对,一个潇洒张扬,一个儒雅内敛。 明明两人面上都带有笑容,可身边的气压却低的令人窒息。 云霖抱着盘瓜子看的津津有味,云溪灵被夹在他们中间左右为难。 “姣婷出落的越发漂亮了,我记得你和华儿年龄相仿,爱好相近。有空可要多来玉王府走动走动啊。”一位眉眼与玉繁华相似的貌美妇人走到陆夫人身旁。 陆姣婷的心神全系在凤忆初身上,根本没时间在意旁人话语。 “婷婷,玉王妃在和你说话呢。” 陆夫人轻推了推陆姣婷的手,陆姣婷猛的回过神,镇定自若的转身对玉王妃行礼,“王妃娘娘,安好。”面对长辈时,陆姣婷向来乖巧得体。在无人能看见的视觉死角处,绣有桃花的袖口被攥出道道褶皱。 玉王妃笑着点点头,视线掠过陆姣婷和薛彤,又看了眼背对而坐的凤忆初,捂唇打趣道:“凤家那小子真是害人不浅,瞧瞧多好的姑娘啊,就是不懂得珍惜。” “王妃娘娘!”被拆穿心思的陆姣婷脸颊飞过红云。 “玉姨!我听见了!”离陆姣婷不足三米的薛彤闻言转过头,气呼呼的嘟着嘴道:“你再取笑我,我就回家了!”说完,作势就要离开。玉王妃捂唇掩笑,薛夫人笑骂道:“丫头片子没大没小的。” 薛彤傲娇的甩头,另外几府的夫人频频侧目,不时还发出低笑。薛彤无所谓的扬着下巴,章茜羞的头都不敢抬。 就在这时,负责迎接客人的文馨匆匆赶来。 “启禀王妃,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经下马车了,王爷让奴婢转告您,请您和浔少爷尽快安排宾客入座,宴席马上开始。” “好,本宫知道了。文馨,你去通知华儿,让她快些过来。” “诺。”文馨应下。 玉王妃长袖一挥,宫女们井井有条的走上前,众宾客在她们的引领下依次入座。 “凤少爷,容王殿下。两位请随奴婢过去吧。”侍女小心翼翼的弯腰恭请。 凤忆初和容澜渊都默契的当没听见,把人无视了个彻底。侍女无助的看向云溪灵,祈求她能帮自己说说话。云溪灵单手扶额,“你们两个,快坐回去。” 两人还是没动。 “云儿,这种宴席少见,我还是陪着你比较好。”容澜渊低声哄着。凤忆初也不甘落后,“他不坐回去,我就更不能坐回去。是吧,小灵灵。” 云溪灵默然,手指无规律的敲着桌面。容澜渊看了她一眼,转头对侍女道:“退下吧,这里不用伺候。” “可是....”负责席位的侍女快哭了。 凤忆初不耐烦的赶人,“哪儿那么多可是,下去。别来打扰本少。” 侍女吓的浑身哆嗦,泪眼汪汪的杵在原地。 “没听见凤少爷让你退下么,还傻站着不动!”安顿完侧妃的轩辕胥紧盯着云溪灵,明嘲暗讽道:“凌玥公主也是,自己的事情就自己处理好,何苦连累旁人受责。” 靠窗而坐的云溪灵神色平静,懒得理会。但在她身边的另外三人就不那么认为了。容澜渊交合在上的手指曲收,凤忆初转扇的动作渐缓,云霖乖巧的面孔上潜藏寒意。 “三哥,你少说两句。”轩辕明敏锐的察觉不对,连忙低劝。轩辕胥自认高贵又眼高于顶,哪里会听人劝,犹自讥笑道:“老四,你这温吞怕事的脾气该改了。” 轩辕明嘴角微僵,脸上闪过尴尬。 轩辕鸾冷淡的掀起眼皮,“玉王府特制佳酿,两位兄长尝尝?”话落,挥手示意宫人将酒盏送上。 暗藏杏花香甜的清酒摆上桌,轩辕胥转头看了眼轩辕鸾,压去眼中的厌恶,心有不甘的端起酒盏。 轩辕明感激的朝轩辕鸾点点头,坐在斜后方的轩辕夜剑眉下压,漠不关心的品酒。 对于轩辕胥的挑衅,云溪灵压根没当回事。她现在头疼的是如何说服容澜渊和凤忆初,哪怕自己专门挑了角落的位置,再被这两人搅和下去,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就在云溪灵考虑说辞时,南秦皇的出现替她解了围。 “凤小子,容小子。你们俩又在给孤搞特殊了!” 话音响起的瞬间,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都免礼吧。”南秦皇敷衍的挥了下手,明黄色的龙袍迈过台阶,端坐首位。 “凤小子、容小子,你们俩不好好坐在自己位置上,跑去公主那儿做甚啊?” “陛下,您这都看不出来啦?”姜皇后轻掩朱唇,“臣妾看他们对公主喜欢的紧,这不,都要开宴了,还舍不得走呢。” “哦?”南秦皇戏谑的眯起双眸。“容小子,你向来守礼,怎么也学着凤小子胡来?” 容澜渊转动轮椅,脸上还有着病态的苍白,“舅舅,您知道瑾极少参加宴席,玉王安排的位置实属清冷。今日难得公主出席,瑾不想形只影单的坐在容王府的席位上。还望舅舅见谅。” “皇伯伯,您说过我可以追求公主的。”凤忆初秉持着纨绔,没大没小的说道:“君无戏言,您可不能反悔啊!” 南秦皇不置可否,幽深的眸子看向云溪灵,“凌玥公主,你看该怎么办?” “溪灵不敢妄言。”云溪灵低下头,睫羽遮掩下的凤眸冰冷。 “有何不敢,孤恕你无罪。”南秦皇打定主意要她表态。“你若无妨,孤就由着那两小子胡闹;若你介意,孤就下令让他们回去。嗯?” 话中纵容之意明显的令云溪灵感觉怪异,“能得容王与凤少青睐是溪灵的荣幸。陛下仁厚,疼惜小辈之心令百姓皆赞。但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祖宗传下的规矩,溪灵也不敢僭越。故而,望陛下圣裁。” 粉衣女子低垂着头,看上去极为乖顺柔和。 “哈哈哈哈哈。”南秦皇开怀大笑,可这份笑意却未达眼底,甚至带着几分渗如骨髓的森冷,“大伙瞧瞧,凌玥这孩子多会说话,三言两语的又把难题还给孤了。” “陛下。”云霖坐不住了,率性直言道:“容王和凤少,一个叫您舅舅,一个叫你伯伯,您为难不了他们,就来为难我姐啊。恕云霖直言,陛下您这样做未免有失公允!” 说完,不少人倒吸口气,看向云霖的目光中都带上来同情和钦佩。要知道,上一个敢出言冒犯的人,坟头上的草都不知道长了几茬了。 “小家伙,你这是在指责孤的不是了?”南秦皇低笑。 云霖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抬起头,反问,“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南秦皇闻言神色尽敛,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就在众人都以为少年即将大难临头的时候,南秦皇突然扯唇笑起,近乎宠溺的看着云霖哄道:“嗯,你说的没错,是孤不对。孤道歉好吗?” 云霖孩子气的歪头,双眸纯真乖巧的追问,“是跟我姐姐道歉么?” 南秦皇颔首,云霖满意了。众人惊呆了!云溪灵的眸色也更深了。 “孤刚才兴起说笑,凌玥公主别当真。”说是道歉,但南秦皇的态度更像是在施舍。 云溪灵无意再做纠缠,顺阶而下。她温顺的模样,似乎勾起了南秦皇的某些回忆,他冷硬的眉宇舒展,抬手示意下面宫人,“伺候好公主,有任何闪失,孤决不轻饶。” 宫人连连点头,恭敬的端着菜肴酒水,怀抱琵琶的乐师们调弦奏乐,身披彩衣的宫娥翩翩起舞,宴席上觥筹交错。 相比起南秦皇的龙颜大悦,姜皇后的表情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她轻咳一声,“陛下,今日可是小华那丫头的生辰,咱们是不是把正主儿都忘了。”说着,又命琼宛斟酒布菜,“凌玥公主身边有容王和凤少照顾着,您何须劳心。” 南秦皇眼珠转动,笑意不明,“皇后所言有理。” 姜皇后顶着偌大的压力,强颜欢笑,“玉王妃,小华人呢?陛下和本宫都来半天了,也不见那丫头。” “自然是为了给陛下和娘娘准备惊喜啊!” 轻纱弥漫的高台上,红衣美人款步走来。艳若朝阳的鲜红长裙勾勒出女子曼妙的身姿,娇嫩的橘金蔷薇将乌发半挽,稀碎的琉璃步摇稳稳垂于耳侧。 盛装打扮的玉繁华,美艳的不可方物。天圣四大美人第二的名头,她当之无愧! “繁华拜见陛下、娘娘。” 玉繁华大大方方的屈膝,姜皇后连连道好,南秦皇也将注意从云霖身上转移,笑骂,“华丫头,你可让大伙好等啊。” 南秦皇半是怪罪半是调侃,玉繁华无奈的摊开手,“陛下,今日是我生辰。娘亲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精心准备,我也没办法啊。” “小华,不得无礼。”玉清帆暗瞪,玉王妃也起身请罪。 对比起他们的谨小慎微,玉繁华就随性多了。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爹、娘,陛下跟我说着玩儿呢,你们那么认真干嘛。”说罢又对着当权者笑道:“陛下,您别老看着,也说句话呀。” 南秦皇看重玉氏,对她自然也多有宠爱。“哈哈哈,鬼丫头就你激灵。行了,玉卿,今日是华丫头生辰,你们夫妇也别那么严肃。左右孤也刚到,华丫头要准备惊喜,孤等着就是了。” 玉清帆受宠若惊,“微臣替小女谢过陛下天恩。” 玉繁华秀眉上挑,南秦皇朝她举了举酒杯,“华丫头,生辰快乐。” 话音落地,席间贵人也齐声道贺。 玉繁华一一回应,落落大方的朝他们举杯道谢。红衣美人穿梭席间,绣有蔷薇的裙摆随着走动起落。玉繁华镇定自若的与十府夫人打招呼,文馨跟在她后面忙的脚不沾地。 第二十章 生辰贺礼 数不清的奇珍异宝被送到玉繁华面前,不过转眼的功夫就堆满了四五个长桌。看着那些华光耀彩的贺礼,有人惊叹、有人嫉妒。 十府席位下,段芊妙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对珍珠发排,眼中贪婪之色尽显。段思琦轻扯衣袖,矜持的提醒,“姐,皇子们都看着呢。” 段芊妙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余光瞥见薛彤时还翻了个白眼。 薛彤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小家子气。”章茜双眼发光,激动不已的指着条璎络,“彤彤姐,你快看!那上面的红髓好漂亮啊!” 珠宝首饰向来是女孩喜爱的话题,薛彤闻言也顾不上嫌弃段芊妙,转头拉着章茜就开始窃窃私语。距离她们不远的陆姣婷神色清冷,一颗心都栓在凤忆初身上的她,完全没空理会其他。 满桌的奇异物什引得皇子们回首端详,而身处高位南秦皇却兴致缺缺,那些奢华物件在他眼里,无聊至极。 “华丫头,你说的惊喜呢?”南秦皇神态散漫,敛去锋芒的黑瞳难辨喜怒。 玉繁华自信一笑,红裙似莲绽放。在她身后,侍从宫女端着温热的参乳雪梨汁上前。“陛下,这是我和诗月特意准备的药膳甜点,您尝尝?” 晶莹如雪的甜指依次放在众人面前,南秦皇浅尝一口,“嗯..甘甜爽口,不错。” 姜皇后搅动汤勺,“诶呀,臣妾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参汁。” 参席的贵人也纷纷动筷,混合了人参和雪梨香甜的饮品令众人皆赞。苏夫人咽下口中清甜,眼中满是惊艳。“这味道...太独特了!” “可不是嘛,人参和梨香融合的恰到好处。”薛夫人端碗轻嗅。 “玉大小姐熟知医理药典,又心灵手巧。”夏夫人羡慕的看着玉王妃,“玉王妃,你可真会养闺女啊。” “瞧她说的,自家有两宝贝闺女藏着掖着的,哪儿用得着羡慕别人。”姜夫人打趣,“说起来,这次怎么不带那两丫头过来?” 夏夫人低眉含笑,“嗨,筱萱和筱茵两丫头跟着老太太礼佛未归,哪是我不愿带啊。” 这边的几位夫人相谈甚欢,那边的陆飞扬扯着邱寒和段益舟赌酒,玉浔在中间充当裁判,席位间推杯换盏,笑语不断。 就在这时,焦鸢琴音自高台响起。两侧旋转而下的台阶上飘落下片片杏樱。白纱摇曳间,青楸与水蓝两道倩影若隐若现。岚语嫣曲指凝气,指尖迸发出的无形内力卷起半空落花,苏甜甜别具特色的嗓音也随之响起。 在欢脱俏皮的歌曲中,玉繁华走至高台下的长桌,执笔挥墨。歌舞表演对在场的达官显贵而言,早已是见怪不怪。可能劳驾玉大小姐的演出却是极为罕见,所以,无论喜欢与否,大家都会给足面子。 “甜甜这丫头真是有副好嗓子,往日无趣的庆贺歌被她这么一唱,有趣多了。”玉清帆赞许。 姜阁老颔首,下巴微抬示意被白纱掩在后方的岚语嫣,“还有岚家丫头,琴音悠扬,技艺高超。” “那是,语嫣那孩子自幼跟在轩辕长公主身边耳濡目染,其琴技也算师承轩辕长公主。”陆相眼露怀念,“想当初,长公主在颐静湖弹琴,可是引得鱼鹤齐鸣。” “没错没错。”凤宥豪气的为自己填满酒,“如今岚丫头也有几分其师的风采了。” “说起这个,凤兄,今日怎么不见你管着忆初了?” 玉清帆用眼神示意他看围在云溪灵身边的人,凤宥嫌弃的啧了一声,“老子肯管,他肯听么!一回来就吵着要去康府接小公主,要不是老子严防死守、威逼利诱,那浑小子早翻天了。” “凤少爷胡闹了那么久,没想到栽在个云溪灵的身上。”姜阁老似有感慨,“我看她也不是多漂亮的女子,还远从北越而来,怎么就惹得容王和凤少念念不忘了。” 玉清帆沉默的捏紧杯壁,“也许冥冥之中,她是属于南秦的。” 这话让人有些糊涂了。 不等凤宥发问,坐在两人身后的玉老王爷就冷哼用筷子敲杯。 “食不言!” 老人家脸色难看,玉清帆无奈的朝凤宥笑了笑,父子两打哑谜式的沟通,搞得凤宥一头雾水。好在武人向来心大,别人不说他也不追问,犹自让宫人续上酒水。反倒是离得近的姜阁老略微拧了下眉。 云溪灵这个人他查过,北越云侯的女儿。能出庶出一步步爬到公主的位置,确实是有些手段。但终归是个女人,除了会引得男人争抢外,还能有什么本事。 姜阁老不屑。对他而言,与其关心云溪灵那一个外人,还不如把注意力放到玉繁华身上。之前宫里传出不少风声,陛下已经为将来的继承人选好了皇后,他可得盯紧点! 与姜阁老抱有同样目的的人不在少数。故而,除了宴会最初在南秦皇的有意为之下,云溪灵在众人面前露了个脸。后续,基本就没几个人再关注过她。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件好事。 当然,如果容澜渊和凤忆初能在收敛些的话,想来她必然会更加高兴。 看着眼前越来越多的食物,云溪灵的嘴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坐在她身边的云霖则是兴致勃勃,看得出心情极佳。而被南秦皇吩咐过来伺候的宫人们,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的缩在角落。 “云儿,这些虾我帮你剥好了。你不是喜欢吃么,多吃点。”容澜渊捏着虾尾沾了沾醋碟。 凤忆初动手舀了碗鸡汤,“虾肉虽好却不能多吃。天寒,还是喝点汤暖暖。刚刚不是还在打冷颤么。” “我不用....”云溪灵想要婉拒,但显然别人不给她这个机会。容澜渊推开盛汤的瓷碗,亲自添了小半碗鳗面,“光喝汤伤胃。” “鳗面有什么好吃的。”凤忆初手中折扇旋转,“这道水晶蹄膀才是帝都特色,来,小灵灵吃这个。” 容澜渊哼笑,手中长筷抬落间稳稳压住装有蹄膀的食碟,“蹄膀油腻,她不喜欢。” “小灵灵喜不喜欢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凤忆初用上三成内力,借着盘身打向长筷。 容澜渊瞳色沉淀,手腕翻转间以同样的内力回击。承载着两股劲力的食碟上开始出现裂痕,凤忆初肆意的扫了一眼,随后对上容澜渊的双眼。“容王,深藏不露啊。” “凤少也不遑多让。” 凤忆初哼笑着勾起嘴角,“容王腰间玉佩瞧着眼熟,本少好像在哪儿见过来着?”他的视线停在雕有暗纹的玉佩上,“哦~想起来了,是在北越啊!” 刻意拉长的语调满含深意。 容澜渊面不改色的看着他,“玉佩样式繁多,出现几个相似的也不足为奇。凤少游历各地,见多识广。如今怎生变得大惊小怪了。” “大惊小怪吗?”凤忆初扬了扬下巴,手中内力加强,“但在本少的印象中,它似乎曾出现在一个叫闻闲的人身上。容王认识吗?” 此话一出,云溪灵瞬间提起警惕。云霖咽下口中食物,用满是探究的目光打量着。 “哦?尽有这事儿。”容澜渊镇定自若的和他僵持着,“可惜本王体弱不易远行,否则还挺想见见那个人的。” 凤忆初闻言,惋惜的摇摇头,“只怕是没这个机会了,毕竟是个已故之人。” “是么,那真遗憾。” 容澜渊波澜不惊的态度,让凤忆初原本坚定的想法出现了轻微动摇。但这份动摇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两人你来我往的互不相让。 眼看裂纹布满碟身,墨莲内心无奈的叹了口气,示意上菜的宫人把东西给他,然后上前一步接住食碟,笑眯眯的转移话题,“王爷,凤少。宫人新上了杏花酒,二位尝尝?” “有你说话的份儿么?”凤忆初斜瞟。 “多事。”容澜渊冷淡。 墨莲像是没看见他们的不悦般,神情自若的斟满杏花酒。因为他的介入,僵硬的气氛短暂得到缓解。 “王爷,陛下嘱咐司膳做的药粥送来了,您趁热喝。凤少,您喜欢吃的荷叶烧鱼属下帮你配了酱汁,您尝尝合不合口味。”墨莲有理有条的布菜,“然后是云小姐,这份青柚粥是给您准备的。云少爷的蒜蓉粉丝虾球搭配青柠茶可以吗?” “墨莲有心了。”从演出开始就没有说过话的云溪灵,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个轻松的笑容。 云霖本想借着青柚粥的由头在刺激下容澜渊和凤忆初,但被云溪灵用虾球堵住了嘴。“乖乖吃东西看表演。”云溪灵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云霖不甘的撇着嘴,语气委委屈屈的说道:“姐姐,我也是为你好嘛。” 云溪灵掀起眼帘,凤眸漆黑无波。“看热闹觉得很有趣么?”不等云霖回答,她又道:“云霖,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适当的玩笑可以,但凡事都要有一个度。你再这么胡闹下去,我会生气的。”说完,还特意看了眼凤忆初与容澜渊,很显然,这话也是说给他们两个听的。 粉衣女子神情温和,语气平静,眉宇间甚至还沁着笑意,但却凭空的让人倍感压力。 云霖惯会察言观色,当即双手放在膝上坐好,“对不起姐姐,我错了!” 凤忆初幸灾乐祸的用扇面遮住鼻尖以下,“让你看热闹。” 云霖暗暗瞪了他一眼,然后把头扭朝窗外,这下凤忆初笑的更大声了。 容澜渊见状,连眼都懒得抬。默默将装满虾仁的小碗推到云溪灵面前。在她看过时,又低头去挑鱼肉上的刺。 “别看我了,吃东西。” 耳边传来容澜渊的低语,云溪灵眨眨眼。容澜渊仔细的把鱼刺放到碟中,“乖,不要饿着自己。你面前那些都是御厨的拿手菜,趁热。” 云溪灵看凤忆初还在和云霖打闹,于是用眼神问道:你不吃醋了? 容澜渊怎会听不出她的话外音,哼笑着用传音入密安抚道:“两码事。” 云溪灵莞尔,高悬的心稍稍楼下。等着宫人将碗碟规整后,她便开始吃起东西。容澜渊宠溺的弯了弯唇,对立而坐的两人既不交流也不对视,但两人之间就是有种旁人无法介入的氛围。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凤忆初猛的捏紧折扇,桃花眼里沉淀着复杂的情绪。 “你要不放弃吧。”云霖突然道:“我姐姐应该是喜欢他的。” 凤忆初敛下眼眸,屈指轻敲云霖额头,“小孩子懂什么。棋局刚开,一切还犹未可知呢。” 云霖无所谓的撇撇嘴,劝人的话他向来只说一次,至于人家听不听的,就不关他事了。 凤忆初心不在焉的把玩折扇,香甜的杏花酒入腹,却难压他内心的酸涩。 与此同时,高台上的琴音由激昂转向平稳,苏甜甜轻快的歌谣缓缓收音。玉繁华停笔,岚语嫣悄悄朝着躲在幕后散花的李辰羡比了个手势,然后拉着苏甜甜走下高台。 “臣女与甜甜合作献歌,一为表姐庆生,二为陛下和娘娘祈福。技艺不精,若有不足之处,陛下可不能怪罪哦。”岚语嫣俏皮的歪着头。 苏甜甜可不敢像她那么没规矩,“臣女向陛下和娘娘请安。” 南秦皇挥手示意免礼,“曲好,歌好。当赏!” 近身伺候的太监当即端出两只做工精巧的翡翠步摇,姜皇后给了琼宛个眼神。琼宛跟着太监一同上前,亲自为她们戴上。 “谢陛下赏赐。” 苏甜甜和岚语嫣异口同声,南秦皇颔首,视线望向两人身后的李辰羡,“怪不得孤没看见你,原来是跑去帮玉丫头散花了。” 李辰羡随意拍去衣袍上的灰尘,大大方方的交叠双手。“回禀陛下,主要是玉小姐说帮忙的人事后都有酬劳。臣这囊中羞涩,没忍住诱惑,就去了。” 南秦皇哈哈大笑,“大伙瞧瞧啊,堂堂的安远侯居然跑来跟孤哭穷。出息呢!” 众人哄笑,李辰羡却习以为常,他耸了耸肩,厚着脸皮的继续卖惨,“臣都穷的恨不得一天打它个四五六份工了,还在乎啥出不出息的。” “得得得。”南秦皇制止,“快给孤闭嘴吧。再说下去,百姓该怪孤苛待功臣了。等宴会结束自己去户部领银子。薛卿,这事就交给你了。” 薛大人起身,“臣遵旨。” 李辰羡见状顿时笑开了花,“好耶!臣谢陛下厚赏!”期间还不忘回头提醒玉繁华,“帮忙散花的工钱,我等会儿让招财来领。”说完,跟捡了大便宜般,洋洋得意的坐会席位。 瞧他那副尾巴翘上天的样子,玉繁华无奈扶额。轩辕胥眼露嫌弃,轩辕夜似笑非笑。 “玉丫头,你那副字画抬起来给孤看看。” 打发完李辰羡后,南秦皇的视线就落在了长卷上。玉繁华让文馨和宫女一左一右的将纸张举高,画有蔷薇的长卷展现在众人眼前。 “年前就听爷爷说,陛下缺一副挂画。今日繁华献丑,将此画献上,还望陛下笑纳。”玉繁华艳红长袖扬起,细密的金粉散落,清秀的簪花小楷与盛放的蔷薇花丛相互辉映。 闪烁的金粉点缀花蕊,栩栩如生的花朵更是引得众人赞许不已,一时间玉王爷和玉王妃脸上也多了几分骄傲。 “繁华这孩子就是心细,臣妾之前还想着要去哪儿寻副挂画。今儿难题就解决了。”姜皇后掩唇浅笑。 玉繁华宠辱不惊的与她对视,“皇后娘娘谬赞了。” 姜皇后笑意不改,“说来,本宫和贵妃也为你准备了份儿礼。”对阁楼外朗声道:“芸儿,进来吧。” 话落,门外身着烟紫罗裙的美人翩然而至。鸦青长发半披半挽,左侧由细辫梳起的发髻精致优雅。女子容貌姣好,柳叶弯眉,唇红齿白,尤其一双潋滟的星眸好似会说话般,让人见之心怜。 姜芸儿,姜皇后的侄女,与玉繁华一同跻身天圣四美。不可否认,是个罕见的美人坯子。 “芸儿拜见陛下和娘娘。”姜芸儿端庄大方的行礼。姜皇后看她的眼神非常亲切,“好孩子,快免礼吧。” 姜芸儿直起身,宽大的裙摆如莲叶般绽开。“繁华,生辰快乐!这是姑母给你准备的贺礼,我就借花献佛了。”说着,她把盖在礼物上的红绸揭开。 一套由蜀锦裁制的水红长裙叠放在桌上,远远望去,衣袖裙摆间还闪烁着细碎的流光,而那条坠有红宝石的腰带在灯火下更是异常夺目。 “太贵重了。” 玉王妃轻蹙了蹙眉,“皇后娘娘,这份礼物小女....” “哈哈哈,一件衣服而已。玉王妃说的夸张了。”姜皇后笑着打断,“小华,喜欢本宫送的礼物吗?” 玉繁华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双手接过衣裙,“那么漂亮的衣服,没有女孩会不喜欢的。” “那就好那就好。”姜皇后松了口气,“本宫就担心不合你意,还专门找了宫里最好的绣娘,特意绣上了你最喜欢的蔷薇。” “皇后娘娘如此费心,倒让臣女受之有愧了。”玉繁华连忙低头。 姜皇后摆摆手,“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说着,又转头看向姜芸儿,“对了,芸儿。贵妃是不是托你把礼物转交小华?” 话音落地,所有人的视线又回到姜芸儿身上,只见她打开放在右边托盘上的礼盒,小心翼翼的从中捧出一个接近透明的半圆形球体。 “这是...用琉璃做的鱼缸?”李辰羡惊呼。 “安远侯好像很惊讶。”轩辕夜仰头喝下温酒。李辰羡不好意思的抓着头,“用琉璃做的,能不惊讶吗!皇贵妃出手是真大方啊!” 听他那羡慕的语气,惹得轩辕胥直翻白眼,内心鄙夷道:没见识的穷酸样。 “贵妃怎么会用这个做礼物?”章茜不解。 薛彤抿唇想了想,“也许是因为贵妃喜欢鱼吧。缀霞殿里不是就养着很多漂亮的鱼么。” “嗯,有道理。”章茜点头。 另一边,作为收礼方的玉繁华却没那么高兴。她从姜芸儿手上接过鱼缸,眼神凝重的看着里面的三条红色小鱼。玉繁华清楚,倾皇贵妃做事向来暗藏深意,对方不会无缘无故的在她生辰当天送这些金鱼过来。 玉繁华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但那个感觉只是一闪而过,让她来不及细想。 “皇后和贵妃都有心了。”南秦皇突然出声,“那孤也该表示表示。”说罢,他抬手让内侍把提前准备好的红木盒端到中央。 玉繁华的不安在这一刻里无限放大。知觉告诉她,不能让盒子打开,那里面的东西会给她,更甚是给玉王府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等等!” 玉繁华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啪’的一声,红木盒子被内侍打开,一只黄金打造的九尾飞凤簪映入众人眼帘! 第二十一章 风云渐起 静, 太静了。 整座阁楼都静悄悄的,之前营造的欢快气氛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沉默和死寂。 南秦皇津津有味的欣赏着下方的一举一动。无论是皇子们的沉思谋算,亦或是四王十府的惊愕忌惮,在他看来都有趣极了。 宴会嘛,就该有些调剂才对! 南秦皇满意的挑起眉尾,右手食指不时地轻敲杯壁。 玉繁华死死的盯着被内侍举高的发簪,只觉浑身冰凉,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似乎由下往上全部冻结,整个人如坠深渊,连呼吸都显得困难。 “玉大小姐,快领赏谢恩啊。”久久得不到回应的内侍低声提醒。 玉繁华全身僵硬,双手如同被巨石压制着,怎么都抬不起来。内侍无法,只得将木盒抬高。双方无声的僵持着,谁也不曾动弹。 坐在角落的云溪灵微直起身体,视线在簪体上游曳,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九尾追凤簪向来是南秦皇后才能佩戴的饰品。”凤忆初浅抿酒盏解释,“陛下以此为礼,其用意不言而喻。” “玉王府盛宠不衰,若未来再出个皇后,那权势岂不如日中天了。”云霖歪了歪头,“玉大小姐好福气啊。”语气上足够羡慕,但脸上表现出的神情却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凤忆初单手怵头,眼神轻蔑的掠过皇子席位。“凤簪一出,估计大伙儿都坐不住了。” 云溪灵顺着视线看去,果然如凤忆初所言,皇子们的神情非常精彩。如今太子未定,南秦皇却先一步将未来国母的人选推出,那她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太子人选不看才能不看贤德,就看谁能博佳人芳心? 呵,恕她直言,这未免太荒唐了! 何况南秦皇赐下九尾追凤簪,真的是对玉王府的重视和圣宠么?在她看来,此举无异于把玉氏一族推上风口浪尖,无论玉繁华收下与否,都逃不过史官的口诛笔伐!就更不要说那些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权贵了。 南秦皇这么做的目的,是加快打破帝都表面的平静。可从如今局势上看,这并不是个好时机。那么,她要不要出手干预呢? 云溪灵垂下眼睫,无意识的搅动调羹。脑中快速过滤着可行方案,容澜渊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把她几乎没动的汤拿到自己面前,又将刚剃好的鱼肉推过去。 “记得来时,我和你说过的话吗?”容澜渊依旧使用着传音入密,“吃好喝好,闲事少管。”云溪灵愣了愣,而后失笑。是啊,南秦皇和玉王府之间的恩怨关她什么事,她只要能让自己和身边人不受波折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随它去吧。 想通后的云溪灵显然放松了不少。容澜渊莞尔,默不作声的把从她那儿拿的汤喝完。云溪灵吃了几片鱼肉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命蝴蝶取过提前备好的三份点心,依次放到他们面前。 云霖秉持着对姐姐的盲目信任,毫不犹豫的一口咬下,随即酸的小脸直皱。“好酸!” 凤忆初虽然没有说话,但从与云霖如出一辙的表情上可以看出,这道甜点并不合他心意。 容澜渊挑挑眉,面不改色的把点心放到口中。预料中的酸苦并没有发生,反倒是多了几分甜蜜。 “故意的?”他挑眉。 云溪灵轻晃竹筷上的雪白鱼肉,容澜渊了然,努力压制着想要上扬的嘴角,低咳了咳。云溪灵笑而不语,云霖奇怪的看了看他们,“姐姐,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没什么。” 一句话把云霖打发了不说,就连凤忆初都不好在追问。而相较起他们的平静,中央的气压就有些过低了。送礼方端坐看戏,被送方闷声不吭,在场的权贵也不敢贸然插话,生怕被当做出头鸟。 眼看气氛越发怪异,姜皇后只能顶着压力打破僵局。“都说珍宝送贵人。放眼望去,世家贵女中能配得上九尾追凤簪的,也就只有小华了。”说着,话锋突转,“不过陛下也真是的,既要赠送凤簪,怎么不提前知会臣妾。也好让臣妾再多准备准备,这下好了,有这凤簪做礼啊,臣妾那套蜀锦衣裙都拿不出手了。”说完,还适时的露出几分苦恼。 暗带娇嗔的责怪让南秦皇多看了两眼,有了姜皇后的解围,玉繁华也回过神,当即屈膝跪地。“陛下厚爱,臣女心领了。可发簪弥足珍贵,臣女无功无为,岂敢受之!望陛下收回!”说完,头磕在交合的手背上。 刚才还和邱寒说笑的李辰羡捏紧酒杯,嬉笑的脸上快速闪过担忧与酸涩。他强颜欢笑的在心底劝说着‘本该如此’,可看向玉繁华的眼神里却满是伤情。 “辰羡?”邱寒喊了喊,李辰羡没有反应。他又提了点声,“李辰羡!” 李辰羡恍惚的揉了揉眉心。邱寒看他心不在焉,不经皱眉,“你没事吧?”李辰羡低头摆手,“喝酒呛着了,休息下就好。” 拙劣的谎言。 邱寒剑眉轻皱,视线在他和玉繁华身上徘徊,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咽了回去,他轻拍着对方后背,“喝慢点。” 李辰羡笑了笑,用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以免心底压抑的情感流露。 高位上的南秦皇静默半响后,黑眸机械般的转动,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玉繁华全身。“孤既将它当作贺礼送出,那你自是受得起。” 玉繁华压低身体,头紧贴手背,沉默以对。南秦皇瞳色深沉,脸上露出淡淡不悦。玉清帆按住欲言又止的玉王妃,自己放下酒杯绕到中央,“陛下,年轻人变数大。只怕您今日将发簪给了她,隔天就被这孩子弄丢了。依臣之见,这样珍贵的物什,还是放在宫中更为妥当。” 玉清帆的话正中姜阁老意,“陛下,玉王所言有理啊。老臣也觉得,这凤簪不急着给孩子们。如今各皇子相继成年,倒不如等他们再成熟稳重些,陛下再赏赐也不迟啊。” “陛下,玉家丫头还年轻。您送这东西,以后谁还敢去玉王府提亲啊。”凤宥直言不讳。 南秦皇失笑,“怎么着,你也相中小华了?可孤记得忆初中意的是凌玥公主啊。” “害,小辈儿里有他没他都一样。”凤宥异常嫌弃自己儿子,又心思粗的像是看不见帝王的算计般,大大咧咧的抬杠。“玉丫头聪明漂亮,又懂事孝顺。喜欢的人不少,何况臣也想做次月老儿来着。” 说罢,嘴努了努发簪的方向。“它要送出去了,臣的月老梦也白瞎。”武人粗犷的长相瘪下来颇具喜感,南秦皇乐得看人吃瘪。姜皇后见状趁热打铁,“是啊陛下。您再中意小华,也要给人点时间适应。瞧,孩子都被吓的不说话了。” 南秦皇瞟了眼他们几人,好笑道:“一份礼物而已,怎么被你们说的如此严重。”说罢,他转头瞟向眉头紧皱的玉老王爷,“玉老,您以为呢?” 坐在席间的玉老王爷深吸口气,长袖遮盖下的拳头松开,他既没有表现出惊喜也没有展露出惶恐,只是平静的对上南秦皇的双眼,“陛下赏赐为皇恩,身为臣子应当拜谢。” “哦?”南秦皇笑意渐深,“那玉老是觉得这份礼甚好咯?” 玉老王爷点头,玉清帆不解的看着他,玉繁华更是紧张的低唤了声‘爷爷!’玉老王爷微微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然后在一众复杂的眼神下说道:“陛下有意赏赐,玉王府却之不恭。老臣必定会监督华儿好好保管,不让凤簪在玉王府出任何问题。华儿,还不快谢恩!” 玉繁华闻言,利索的接过内侍手上木盒。“臣女跪谢陛下隆恩,请陛下放心,臣女定会好好保管。” 老狐狸!看了半天的轩辕夜目露讥笑。轩辕胥低头沉思,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玉家祖孙俩一唱一和的把赏赐变成了暂时替皇家保管。如此明显的转移重点,常人都能看出,又何论是南秦皇。不过当下他也不打算在紧逼不舍,有些事松弛有度的会更有看头。 “得得得,孤拗不过你个丫头片子。喜欢保管那就保管吧,最好能保管到孤的孙儿出世。”南秦皇话中有话。 玉王府的几人都默契的装傻,玉老王爷更是把装糊涂演绎到极致。“皇子们都已娶侧妃,相信陛下很快就能得偿所愿。” 南秦皇闻言顿时哈哈大笑,可眼底不带半分笑意。 玉繁华趁机退回玉王妃身边,刚一坐下就把木盒推给文馨,活像是抱了个烫手山芋。 “行了行了,礼物也送了。大家继续欣赏歌舞吧。”姜皇后朝已经换好舞服的姜芸儿招手,“芸儿,你不是新编了个舞蹈吗?姑母还等着看呢。” “那芸儿就献丑了。” 话音落地,空灵的埙声由远而近。早已准备好的乐师敲响编钟,两种极具特色的声音交汇渲染,姜芸儿一席烟紫羽衣翩翩起舞,轻音旋转重音落地。每次起落间,羽袖上的长绸飞扬,美如画卷。 随着敲钟乐师的速度加快,姜芸儿莲步轻移,足尖猛得用力点地,整个人轻若烟云般腾跃于空。不多时,片片杏花从她袖中飞出,渐变的紫色长绸搅动着花雨,美人眉眼似水,一颦一笑皆是柔情。 姜芸儿扭转肢体,从空中缓缓落下。不偏不倚刚好停在容澜渊跟前,她状似无意的对他轻眨右眼,与之共舞的杏花也落了两人满身。 容澜渊下意识蹙眉,墨莲垂在两侧的手微动,花瓣被吹落在地。眼看姜芸儿还有靠近的趋势,容澜渊顿时掩鼻,不留情面的说了句,“呛。”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整桌人听见。 当众被下面子,让姜芸儿顿感委屈。不过念及容澜渊大病初愈,确实闻不得浓郁刺激的气息。罢了罢了,还是等宴席结束后,在单独找他吧。 这么想后,姜芸儿便不再执着于接近,体贴的往后退了几步,随舞的花瓣也刻意往上空抛去。 “容澜渊,咱俩换位置。”云霖抓住轮椅把手,二话不说的把人推到云溪灵身边。他虽对这位姐夫多番挑剔,但对那种不请自来,还意图招惹他的女人更加不喜。“我姐喜欢吃虾。”边说边示意他赶快剥。 容澜渊瞥了眼几乎溢出碗碟的虾山,太阳穴跳了跳。不用说,云霖绝对是故意的,但他还是态度良好的剥起来。云溪灵慢条斯理的放下竹筷,凤眸满是调侃。 姜芸儿对此视若无睹。她双手长绸甩出的同时,美眸歉意的看了眼容澜渊,而后旋身轻跃飘落在皇子和四王席位前,软若嫩柳的纤腰向后倒去。紧接着几个漂亮的后空翻回到中央。 漫天落花下,精心挑选的舞裙与长绸交错,彩带纷飞间宛若层层紫莲绽放。姜芸儿就这样静静矗立在莲蕊中间,落落大方的朝上位者笑道:“仅以此舞献上,博陛下娘娘一笑。” “就你嘴甜。”姜皇后打趣,看得出她很喜欢这个侄女。南秦皇象征性的弯了弯唇,让内侍送了套紫珍珠首饰作为赏赐。姜芸儿千恩万谢的捧着回到席位上。 接下来的时间里,席上又恢复了欢快的气氛。 酒过三巡,南秦皇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贴身伺候的何总管见状,朝斟酒侍女做了个退下的手势。他放轻脚步走到对方身边,半弯下腰低语,“陛下,时辰不早了。您看是否先起驾回宫?” 南秦皇懒洋洋的瞟向窗外,天色已然偏暗,他右手两指用力掐住眉心,“嗯,是不早了。” 姜皇后取过琼宛手中斗篷给他披上,一直留心帝后举动的众人也停下交谈,做为东道主的玉清帆携王妃上前相送。何总管适时将搭在手肘上的拂尘一抖,高呼,“起驾!” “臣等恭送陛下,恭送皇后娘娘!” 南秦皇敷衍的挥挥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与之一同请辞的还有姜阁老及林、夏两家的人。因为水榭回廊曲折,夜晚行走极易踩空,玉清帆和玉王妃不得不调动大量丫鬟小厮掌灯引路。 至于阁楼里有玉老王爷坐镇,玉浔从旁帮忙,倒也不会出什么乱子。然而意外往往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发生! 就在岚语嫣、薛彤这些小辈因长辈离席欢庆时,十数条花纹各异的毒蛇悄然而至。蛇群爬行的动静极轻,沉浸在打闹中的人们完全没有察觉。 直到一声惊呼响起,“啊!蛇,有蛇!” 本来要给玉繁华敬酒的章茜大声尖叫,薛彤被叫声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猛的扯过章茜手臂就往上方跑去。幸亏小姑娘动作敏捷,倘若在慢上那么一点儿,那两人必然要被毒蛇缠上。 “大家不要惊慌。华儿,你之前准备的雄黄粉呢,快洒地上。”短暂的慌乱过后,玉老王爷站出来主持大局,只听他沉声吩咐道:“玉浔、寒小子还有辰羡,你们有武功的帮着把蛇聚到蛇笼去。侍从护着夫人小姐退到华儿身后。” “来人,快来人啊!救命!!!”段家俩姐妹花容失色的躲在后面。 轩辕夜一脚踢开意图上桌的蛇,脸上露出几分疑惑。轩辕胥更是紧张的命宫人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起来,确保蛇群不会接近。 轩辕明单手护在轩辕鸾身前,余光瞥见蛇群爬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水痕,“莫非是....”还来不及细想,思路就被人打断。 “明殿下救命啊!”段思琦楚楚可怜的望着他。轩辕明只好把对蛇群来源的猜测暂且放下,专心护住身边的几个女孩。 “姣婷闪开!”陆飞扬眼神凌厉的掷出手中竹筷。 姜芸儿与岚语嫣不约而同的甩出长绸,一紫一绿两条绸缎前后缠在陆姣婷腰间,反倒让她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喂!你添乱呢!”岚语嫣态度恶劣。姜芸儿习以为常,浅笑着收回长绸,语气包容的说道:“语嫣妹妹的武功精进了不少。” 岚语嫣懒得理她,直接甩了个白眼,然后把陆姣婷带到玉繁华身边。“表姐,交给你了。”玉繁华一把拉住她胳膊,“大部分宾客都在这儿了,剩下的有哥哥和李辰羡在,你给我老实待着别动!” “溪灵坐在角落,浔表哥他们顾及不到。”岚语嫣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冲进蛇群,焦急救人的她并没有发现,凡她所过之处,群蛇都会避开。 不过想要靠近云溪灵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虽然蛇群不会伤害她,但每次当她要过去的时候,总会有人冒出来阻拦。几次下来,她都有些不耐烦了。 “你们要干什么啊!”岚语嫣再次甩开侍从。 “小姐,老爷吩咐过,一定要保护好您的安全啊。”奉岚老将军之命,负责保护她的侍从苦不堪言。“云小姐她有凤少爷保护,真用不着您操心。”而且以您的武功,过去不是帮倒忙么。 最后这话侍从没说,可意思彼此都心知肚明。岚语嫣不服气的撅嘴,侍从微微侧身示意她自己看。 事实也正如侍从所言,角落的蛇群远没有这边的多,而且云溪灵身处高位,前有云霖、凤忆初,后有墨莲,三人武功都不弱,即使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容澜渊在,她也能相安无事。 “奇了怪了,哪儿来的那么多蛇!”云霖百思不得其解。凤忆初不着痕迹的瞟了眼云溪灵,她刚好站在容澜渊和墨莲中间,有那两个人在的话,毒蛇伤不到她。 “云小霖,配合我把它们逼过去。” “打死不行么?” 凤忆初笑容神秘,“打死了它们,你可赔不起。” 云霖木着脸飞过去,将角落的毒蛇聚到玉浔他们提前设好的蛇笼中。有了两人帮忙后,阁楼里的不速之客很快就老老实实回到了竹笼里。 “行了,应该都在这儿了。”李辰羡放下最后一条蛇后拍了拍手。“话说,这些蛇哪儿来的?琉樱水榭的守卫不该差到让毒蛇溜进来吧。”邱寒摇摇头,李辰羡又道:“还好陛下回宫了,否则...啧啧。” 发生了这种事,生辰宴也没办法在继续下去。玉老王爷率先去了皇子席位,“十分抱歉,让几位殿下受惊了。” “玉王府怎么办事的!本宫差点就....” “三哥!” 轩辕鸾抢在轩辕胥口出狂言前打断,“事发突然,玉王府也无法预料。” 这个解释不可能说服轩辕胥,可轩辕鸾的一个眼神却让他不敢开口。恼怒之下,抬脚踹向宫人,指桑骂槐道:“没眼力的废物!还不快把路让开!”说完,骂骂咧咧的往外走。 轩辕鸾看了眼他的背影摇摇头,转身对着玉老王爷道:“老王爷,蛇群之事,要有劳您费心了。” 玉老王爷点点头。 “虽说没人受伤,但要真追问起来,玉王府可逃不了干系。”轩辕夜不怀好意,“玉大小姐,你的生辰宴过的真忙啊。又是凤簪又是蛇的,晚上还能睡的好么?” “这就不牢夜殿下操心了。”玉繁华神色冷漠。“请。” 轩辕夜哼笑着与她擦肩而过,轩辕鸾与轩辕明也同他一道。唯一不同的是,轩辕明在离开前说了句话。“蛇群是从水池游上来的,如果想不明白可以去问问二哥。这件事,应该只是意外,不用想的太复杂。” 玉繁华颔首,简单调整心情后,给受惊的宾客们赔了个礼,又命文馨护送大家离开。岚语嫣自告奋勇的担下送客重任,苏甜甜与方诗月两人分别和家人打了个招呼后,也帮着收拾残局。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玉老王爷才有时间走近蛇笼观察。看着这些蠕动的蛇群,他的脸色逐渐怪异。就在这时,云溪灵推着容澜渊经过,“蛇群出现的突然,多亏老王爷及时稳住局势,才没有酿成大祸。” “云溪灵。”玉老王爷一字一句道。 云溪灵轻笑,“小女在。” 玉老王爷紧盯着她的双眼,云溪灵凤眸含笑平静如常。片刻后,玉老王爷移开视线,目光跃过夜空了望远方,“不,没什么。你早些回去吧。” 云溪灵浅行一礼后推着容澜渊离开阁楼。 与此同时,水榭制高处的杏树上,一红衣男子调笑道:“今天还真是看了不少好戏呢!你说对吧,小家伙。”赤血顺着男人手腕向前立起身体,极具灵性的点着头。 男人居高临下的目送着云溪灵,直到她彻底离开。夜风吹过,杏树枝头叶稍晃动,再无其他身影。 第二十二章 生母之谜 距离生辰宴结束已过去了不少时日,宴席上发生的几件大事也相继传遍了大街小巷。无论是岚语嫣、苏甜甜二人共谱的歌曲,还是姜芸儿的踏杏飞舞,都引得众多姑娘们争相效仿。 当然,除去这些新颖的歌舞外,还得属陛下恩赐凤簪一事,最令人津津乐道! “现如今,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玉王府,就等着看这位玉大小姐会花落谁家。” 康府宁阁的小花园内,羽箭接连不断的射出。 云霖拿起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又伸手接过青书递来的长箭,“姐,你比较看好哪位皇子啊?”他边问边拉开弓弦瞄准,“目前已经成年的皇子中,就子淼哥哥、轩辕胥、轩辕明和轩辕夜四人。大概率是他们几个争,但也说不准。毕竟皇后还有个亲儿子,那个人姐姐你还没见过吧,看着是个乖巧的。” 话落,云霖手中的箭羽也破空而出,力道强劲的几乎将箭靶击穿。他满意的点点头,随手把弓丢给伺候的青书,扭头朝斜后方看去。 常青雪松旁,云溪灵正悠闲的翻着本游记。云霖鼓了鼓腮帮,半歪下身念叨,“姐?姐姐姐姐~” “在呢。”云溪灵翻动书页。“站好,小心摔了。” 云霖嘿嘿的直起身体,佯装委屈的撅着嘴,“姐,你干嘛不理我呀。我都搁这儿说半天了,你一句都没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自言自语呢。” “没不理你啊,我不一直都在听你说么。”话虽如此,但她的视线却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手上的游记。 云霖不满,小跑两步凑上前。“真的?那你说说,我刚刚在说什么?” 云溪灵无奈抬眼,持书的手倒向下方。迎着对方兴致勃勃的眼睛道:“皇族、凤簪、玉王府还有九皇子。” “对对对!所以姐姐看好谁啊?”云霖对她的看法异常在意。云溪灵思索般的抿了抿唇,然后眉眼弯弯的说出了个在他意料之外的答案,“一个都不看好。” “诶?为什么!”云霖不解。 云溪灵笑而不语,只是那双凤眸深处透着几分耐人寻味的神色。云霖下意识摩挲指腹,好奇心高涨下,忍不住去刨根问底,“虽说皇子们性格炯异,都不怎么好相处。但总有例外不是?就好比子淼哥....唔!” 讲的正起兴,嘴里就被塞了块芙蓉酥。云霖茫然的眨巴眼睛,嘟囊了句‘姐姐’。云溪灵随意拂去指尖沾上的点心屑,用着开玩笑语气说道:“无关己身的事情何须在意。况且,背后议论皇族的罪名可不轻哦~小霖。” 整块的芙蓉酥吃下叫人噎的难受,云霖拿起茶杯猛灌几口,直到喉咙舒服了才放下。他对议论皇族的说法不以为意,但该收敛的时候还是会收敛。 既然这个话题不能讨论,那就换一个。反正他最近的疑问多的数都数不完!云霖简单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然后半试探半猜测的问道:“姐,你这两天是不是在等什么?” “嗯?为什么这么说?”云溪灵反问。 云霖慢悠悠的朝后一仰,背靠石桌,“这不前天出门,碰巧听见门房小厮在讨论。说什么...静院那边让他们多加留意。一般而言,能让门房留意的无外乎就是请函啊、拜帖啊这类。所以我想姐姐应该是在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吧。” 云溪灵莞尔,“小霖可真聪明。” 云霖得意的哼笑,刚打算再问点儿具体内容时,院外就传来了小厮的声音,“二小姐,原来您在这儿啊,可算找着您了。”小厮气喘吁吁地的单手怵膝,“这儿有封您的信。” 青书请示云霖,对方颔首,青书招手,“进来说。” 小厮把气喘匀后就跑到云溪灵面前,双手将信封递上,只见米色外封上写着‘云溪灵亲启’五个字。 云溪灵挑了挑眉,接过信封拆开。薄薄的信纸上印有一朵漂亮的水晶兰,其余全是空白,既没署名也无落款,简单的有些突兀。 “送信人还在么?”云溪灵视线停留在水晶兰上。 小厮点头,“在,就在门口等着呢。” “好。”云溪灵轻轻一笑,将纸张对折收好。“那就走吧。” “不行!”云霖皱眉,“姐姐,这信奇奇怪怪的,你不能去!”说着,他转头紧盯小厮的双眼质问,“还有你,送信人的身份都不问清,就往这儿送!万一出事,你负责么?!”不怪他多心,实在是这份信函处处透露着诡异。 小厮吓了一跳,着急辩解,“回小少爷,这个不是小的要送的,是...是之前....” “行了,别为难他了。”云溪灵出言打断,抬手示意对方离开,小厮如获大赦的退了出去。 “姐!”云霖罕见的冷了脸。 “放心,我不会有事。你乖乖待在家里,不准乱跑。”云溪灵低声安抚,有些事情在没有得到答案前,不宜多言。“挺有意思的,看看吧。”说罢,将游记放在石桌上。 起身整理好衣裙褶皱,便朝大门的方向走去,等她彻底离开宁阁后,就对着虚空低声吩咐,“拦住他。” 嘴里叼着稻草的夜七从檐上跳下,“好嘞!” 就如云溪灵所猜想的一样,她前脚离开宁阁,云霖后脚就跟了上去。只不过在即将跨出院落的刹那被夜七挡了个正着。“少爷请留步。” 云霖心有挂念,语气上难免急躁,“让开。” 夜七嬉皮笑脸的抬起双手,在身前交叉。“少爷,您就安心在家安心,小姐办完事就回来了。” “我说,让开。” 云霖微眯起眼,往日无害的笑颜在慢慢变得危险。夜七笑吟吟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两人无声的僵持起来。突然,一股逼人的寒意从右侧袭来,夜七瞳孔急缩,不假思索的向后跃起。几乎在他跃起的同时,一支淬了毒的飞镖钉入地面。 “哎呀呀~小少爷,您的人下手也太狠了吧。要我在慢上半步,这镖就该钉我身上了。”夜七夸张的拍着胸口,那副吊儿郎当的笑脸上多了几分冰冷。 云霖冷冷瞥了眼不知何时出现的零杰,“我没让你动手。” 零杰耸耸肩,神色傲慢的把玩着暗器。云霖上前两步,“小七,我没工夫和你耗,快让开。” 夜七自然不能真对他出手,干脆半依门栏低叹,“小少爷,您觉得我出现在这儿会是谁的命令?”云霖脚步顿住,夜七颇感为难的把手搭在腰间,语气更是充满了无奈,“您今日若非要出门,那小七只好得罪了。” “想死?” 云霖还没表态,零杰就闪身而至,袖中暗器暗抵后腰。尖锐的触感即便隔着衣物也能给人带来威胁,夜七神情不变,静等云霖说话。半响后,云霖泄气的转身回屋,“零杰,把游记给我拿进来。” 零杰闻言缓缓收起暗器,挑衅的勾起嘴角,“算你小子运气好。” 夜七不遑多让的朝着他的背影嗤笑,“谁运气好还不一定呢。” 零杰头也不回的将飞镖掷出,夜七踢起地上的石子将暗器打偏。一来一回间,两人差点动起手来。若不是云霖出声制止,估计这会儿已经打起来了。 “你僭越了。”隐于暗处的零安低语。零杰轻扯嘴角,周身肆意之态尽显,零安见状无奈摇头。 与此同时,旭阳街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七拐八绕的停在了玉王府的后门处。 “二小姐,请下车。” 车帘拉开,粉衣翩然的云溪灵走了下来。她不着痕迹的环顾四周,空旷的巷道里静悄悄的,乍眼望去不见人烟。 “小姐。”蝴蝶的警惕心瞬间拉满。云溪灵双唇浅抿,温和的笑颜下隐藏着森冷。玉孓,也就是送信人,双手推开红木大门,半弯下腰伸出手,“请。” 云溪灵和蝴蝶简单用眼神交流后,跟着他从后门走进玉王府。这里的园林风景与正门建造大相径庭,茂密的高大松树和错乱的假山几乎将人的视野全部遮蔽。 若说正门庭院多庄重大气,那么靠近后门的这座别宛,就该用典雅幽静四字来形容。 “二小姐,我家主人就在里面。还烦请您独自进去。”带路的玉孓倏地停下脚步,转身的同时双指点中蝴蝶睡穴。云溪灵扭头看去,蝴蝶正不受控制的倒向地面。 云溪灵眼疾手快的拉住她,可蝴蝶浑身无力,光凭她想扶稳实属困难。无奈之下,云溪灵只得让人背靠假山坐下,然后凤眸凌厉的看着玉孓,“这是何意?” 玉孓拱手,“二小姐放心,小的只是让这位姑娘先安睡片刻,待您离开时她自会清醒。” 毫无歉意的话语惹得云溪灵失笑,“呵,玉王府的待客之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玉孓没有接话,对着她再次做出请的姿势。云溪灵面带薄怒,袖下手指收紧,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用力吸了口气,压住心底的不悦,甩袖而入。 玉孓低垂着眼,暗无声息的退到院门口等候。期间,连看都没看一眼蝴蝶。玉孓怎么也想不到,就是这个小小的疏忽,让他错失了发现蝴蝶清醒的机会。 在说云溪灵这边。自她进入院落后,就敏锐的察觉到有视线在盯着自己,她看似无意的将发丝挽在耳后,借着这个侧首的动作,目光快速掠过几处山体。 入目处只有崎岖的假山和随风摇曳的月桂。 云溪灵凤眸清冷氤氲,嘴角处勾起的弧度异常冰冷。 好一个请君入瓮! 也罢,她就如人所愿,进去把出戏演完吧。 女子似笑非笑,先前脸上的那些薄怒和紧张转瞬即逝。微风扬起她银粉长裙,耀眼的阳光下看不清人的面容。 云溪灵漫步在院中,越走便越觉得到此处地势奇特,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晴日,可院子里的温度却泛着丝丝凉意。院墙四周溪水环绕,两岸月桂丛生,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横穿交错,身处其中只觉清香扑鼻,宁静悠闲。 如果不是有要事在身,她很乐意在此驻足观赏。 只可惜...时机不对。 简单感慨一番后,云溪灵就收敛了心神,她从拱桥上缓步而下,停在一座凉亭前,“云溪灵,拜见玉老王爷。” 亭中人做了个手势,云溪灵提裙上前。玉老王爷没有看她,指着对面的软椅,“坐。”云溪灵从善如流,等她坐下后,玉老王爷又抬起小炉上的翠玉壶,潺潺清泉从壶口流出,“上好的西湖龙井,尝尝。” 云溪灵端起浅抿,茶水初尝苦涩,然回味甘甜。亭心挂在着仙鹤风铃叮当作响,一老一少就这样坐在亭中听风品茗,远远望去恍若当年。 茶添两盏,玉老王爷率先打破平静。“都说你心思缜密,依老夫看来,也不过如此。”他语气平平,眼带鄙夷的哼道:“一封无字信函都能把你引来,哼!毫无戒备之心。” “也不能说是无字吧。”云溪灵低笑,纤细的手指从袖中取出信函将其展开。 玉老王爷轻刮茶盏,“那么胸有成竹?” 云溪灵将印着水晶兰的信面推到桌案中间,“它就是最好的落款。玉老王爷,明人不说暗话。您费心引我至此,不会只是喝茶吧。” 玉老王爷的视线在水晶兰和她身上徘徊,云溪灵在他的注视下突然歪头一笑,“或者,我应该称您一声...外祖父?” “闭嘴!” 一句‘外祖父’惹得玉老王爷脸色大变,如果视线可以杀人的话,云溪灵早被他大卸八块了。 “你不配!” 苍老而厚重的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云溪灵手指轻抖,静如古井的眸子里掀起波澜,但也仅仅只是一瞬,又回归往昔。 “好吧,那我换一种说法。我母亲玉清瑶,是您的女儿吧。” 粉衣女子平静的太快,让玉老王爷很难揣测她的心理。不过对方没有舔着脸继续叫他祖父这点,倒还算识时务。“她不叫玉清瑶,而是玉清夭。我玉博弘最宠爱的女儿,玉王府最尊贵的小姐。”这句话中蕴含的感情太过复杂,让人一时分不清是爱是恨。 “虽然我对你没什么好感,但看在夭夭的面儿上,想知道什么就问吧。”过了今天,你就没有机会了。 平淡的语气、冷漠的态度,这两者加在一起,不经让云溪灵感到愤怒。与伪装出来的愤怒不同,这次的不满更多源于对玉清夭的惋惜和难过! “既然她是你最爱的女儿,那为什么那么多年,你不去找她?就任由她在云侯府里被人欺辱刁难,最后身葬火海?” 说这些话的时候,云溪灵脸上没有半分斥责,语调也是轻轻柔柔的。可落在玉老王爷耳中,就完全变了个味儿! 他眉头紧锁,“你以为我没派人去接她么?是她不愿!她不愿啊!”老人低吼,“我几次三番让她回家,可她呢,跟鬼迷心窍似的,非要跟那个姓云的混账在一起。家里人劝了多少次!拦了多少次!”说完这些,他就像卸了气般,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无力。 “夭夭从小听话,可偏偏在这件事上,她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为了个男人,家可以不要,父母兄长也可以弃之不顾。”玉老王爷轻抚水晶兰印的手猛的收紧,纸张顿时皱成一团。“小时候,全家人都宠着她。但凡是她喜欢的东西,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也会想尽办法给她摘下来。夭夭幼时调皮犯错,不是阿雪护着就是清帆替她受着。玉王府虽强盛,但也总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可无论是明枪还是暗箭,家里人都没有让她去面对过。在我们心中,只希望她永远都无忧无虑、开开心心。” 阿雪,也就是玉清夭的母亲,玉老王爷已故的爱妻。 “可是结果呢?或许就是我们太宠她了,以至于把她惯的无法无天。为了一个男人,数次顶撞父母,忤逆长辈。甚至因此离开南秦,孤身前往北越,气的阿雪大病一场,以至最后郁郁而终。你说我们不顾她,可她呢?她做的那些事难道就对得起玉家?!对得起已故的阿雪?!” 玉老王爷额头青筋直冒,气的声音都在发抖。 听到这样的真相后,纵使是云溪灵也再无立场去怪罪他什么。平心而论,作为父亲,他给了女儿所有的宠爱。和谐的家庭、尊崇的地位、富裕的生活,尽到了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 反观玉清夭,她的所作所为又岂是任性二字就能概括。 然而,凡事都有起因。 “云溪灵,你应该清楚。造成这一切的是你的父亲,如果不是他,夭夭不会离开南秦,阿雪不会气坏身子,我们一家人更不会变成如今的天人永隔!”玉老王爷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濒临失控的情绪。“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你是夭夭的女儿,但同样,你身上也留着那个人的血。”玉老王爷紧攥的手慢慢松开,纸上的水晶兰已然破碎,“所以,你也别怨老夫。” 玉王府在南秦的地位非比寻常,只要能够攀附上,立刻就能让人的处境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是对容澜渊还是对云溪灵,都是利大于弊的。关于这点,玉老王爷清楚,云溪灵也清楚。 但相对的,要想搭上玉王府这艘船,那云溪灵的身世必将揭露。可这段过往,对玉老王爷来说,是不愿提及的禁忌;更是深埋心底的旧伤! 让一个年过花甲的白发老人再次面对这种痛苦,于心何忍? 云溪灵无声低叹,“您放心,云溪灵永远都只是云溪灵,和玉王府没有瓜葛。” 玉老王爷闻言盯紧她的双眼,似乎是在辨认她说的是真是假。云溪灵大大方方的与之对视,目光坦诚,不躲不闪。确认她所言非虚后,玉老王爷就移开了视线,“你能分清,那是最好。记住,你和玉氏一族,没有关系。无论以前、现在还是将来!” 云溪灵哑然,“老王爷放心。溪灵没有那种不切实际的妄想,也从不指望能得到玉王府的相助。”她扭头望着随水飘零的落花,声音极淡,“以后若非必要,我不会在踏足玉王府半步。”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互不干涉。 这是云溪灵的意思,也是玉老王爷的期望。 “茶凉了,溪灵就不再打扰了。”云溪灵瞥了眼已然凉透的茶水,起身请辞。 “且慢。”玉老王爷沉声。 云溪灵抬起的脚慢慢落地,“老王爷还有其他事么?” “你不会以为老夫今日唤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吧。”玉老王爷瞟着尚未熄灭的炉火,眼下决绝。 云溪灵微微浅笑,“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说罢,意有所指的看向他,“不过看样子,您还是想将前几日,在颐静湖和钟茗山上未办之事办成。” 玉老王爷轻敲桌案,“小华生辰宴上的蛇,是你放的。” 云溪灵不可置否。“相较起您安排的暗杀和蛇祸,那点东西可不值一提。”话里话外满是讽刺。 玉老王爷面色冰冷,杀心既生,不达目的怎能罢休。“你很聪明,可惜聪明的人注定活不长久。”随着他的话落,门外守候的玉孓突然暴起,长剑直袭云溪灵面门。 云溪灵神色平静的看着长剑袭来,凤眸幽深的可怕。就在剑锋逼近的那一刻,一柄短刀凭空出现挑开剑锋。玉孓被震的倒退数步,“你..你不是被我点了昏穴吗?!” 蝴蝶淡淡收回短刀,“小姐可无事?” 云溪灵摇摇头。 玉老王爷重重放下茶盏,如同打量死物般的看着她们。“还算有点脑子,不过仅凭她一人,也护不住你。无外乎就是再多加一具尸首。” 隐藏于外院的暗卫纷纷现身,蝴蝶立刻拉着云溪灵飞身至一个死角,以便将她护在身后。 别院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剑拔弩张之际,云溪灵拍了拍手,“没想到对付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值得您如此大动干戈。可溪灵尚有一事不明,若我真死在这里,老王爷该如何对外解释?” 身处险境还能镇定自若,看在这份心性上,他不介意让人死个明白。“今日玉王府未曾接待过客人,所以即使你死了,又与老夫何干?” “您就那么笃定没人知道我来过?”云溪灵漫不经心的拂平袖口褶皱,神情悠闲的与此地格格不入。 “哦?你是指康府那个小厮?如果是他的话,那你该失望了。”玉老王爷边说边抬手让暗卫动手。蝴蝶以一敌三的挡在前面,耳边刀剑交锋的争鸣声响起,云溪灵轻眯双眼,笑容诡异,“可不止他呀。” “什么意思?” 两人隔着拱桥对立而视。 云溪灵轻飘飘的注视着涓涓溪流,“老王爷大概有所不知。从琉樱水榭出来后,我就和容澜渊说过,这几日如若出门,必是拜访玉王府,而且请他定要在我出门后的半个时辰内来玉王府接我。相信此刻,他应该已经到了。” 话还没说完,负责伺候玉老王爷的贴身太监就匆匆赶来。“老爷不好了!容王殿下往这边来了!” 第二十三章 往事如烟 不请自来的客人显然打乱了杀戮的节奏。 亭台水畔,蝴蝶与玉孓刚结束一轮交锋。内力相撞瞬间,满院月桂簌簌而下,层层水花亦如落珠般四散。 云溪灵和玉老王爷隔着腾空升起的水帘四目相对。 一个从容不迫,一个眉头紧锁。 本着能动口就不动手的原则,云溪灵好意劝说,“老王爷,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玉老王爷充耳不闻,他瞟了眼在暗卫群中游刃有余的蝴蝶,轻蔑一笑,“老夫倒是小看你了。”连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有那么好的身手,难怪会有恃无恐。 “您过奖。”云溪灵莞尔。 温顺的态度,让人好似一拳打在了海绵上,既伤不到对方,还把自己气个够呛。 若是以往遇到长辈动怒,云溪灵定会变着法儿的逗人开心。不过眼前这位长辈明显是个例外。她并不想去照顾他的情绪,转头接住因剑锋击落的月桂,凤眸透出些许惋惜,“花姣易碎啊,蝴蝶。” 话音落地的刹那,蝴蝶短刃破空,腰身侧扭在空中横转三圈,落地时顺势向玉老王爷所在的位置挥出一掌。 玉孓和暗卫们飞身护主,随着水花迸裂,两方以白亭为界,各执一端。 溅起的水珠打湿鞋面,玉老王爷比了个手势。 兵戎声戛然而至止,双方得以短暂停歇。唯有院墙外不时响起的催促声,还在默默提醒着众人,事态紧急。 几乎不用问也知道,王府的下人们是拦不住容澜渊的。虽说玉家在帝都如日中天,但来人也位列四王,府里有资格接待他的人...要么是同级的玉清帆、要么是同辈的玉繁华。 可偏巧他们早先就被支了出去。 现如今,偌大的玉王府中,除去他外,就只剩在卧床休息的玉王妃。身为长辈,玉老王爷不可能让偶感风寒的儿媳去阻拦对方。且不说她能不能拦住,即便是拦住了,那他私下约见云溪灵的事,也会被抬到明面上。 如此一来,之前那些苦心安排,岂不全都白费? 越往深处想,玉老王爷的脸色就越难看。他一言不发的盯着云溪灵,背在身后的左手指腹用力碾搓,心里似在衡量。慢慢的,他的眼神从犹豫不定变成了杀伐决断。 哎..... 看来,他对云家的怨恨,远比她想的要深。 云溪灵内心长叹。果然,还是要动她最不想动的那步棋啊!凤眸阖了又启,眼底那丝浅薄的无奈化为冰冷。在对方下杀令的前一秒,朗声道:“玉老王爷,我奉劝您三思而行。” 这样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自然无法撼动他人。尤其是玉老王爷已暗下决定,趁容澜渊未到的这段空挡杀了云溪灵和蝴蝶,然后将两人尸首沉入颐静湖与别院相通的暗流,借水力运出府外。 至于外边,只要他咬死了没人来过,谁又敢公然造次。 玉老王爷这算盘是打的很好,但到底是不了解云溪灵。这不,人家的下一句话,就把他给难住了。 “容王您可以不在乎,那么玉氏呢?您也能做到弃之如遗吗?” 话到嘴边的玉老王爷愣住了。 “为了杀我,赔上整个玉王府,值么?” “你什么意思?” 云溪灵拂去落在肩头的月桂,“字面意思。老王爷大概还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呀,向来惜命。若没有万全把握,又怎会孤身犯险。”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圆圆的小挂件。 那是一只用纯白油线和丝绢编制的小猫,远远瞧着,甚是可爱。 “这种寻常的小东西,只怕救不了你的命。”玉老王爷镇定自若,可背在身后的手却不着痕迹的收紧。 “普通饰品自是不能,但此物是我从玉大小姐的衣裳内侧寻到。说来也巧,那日在颐静湖落水,玉小姐将外衣借我御寒,后来下人在清洗时发现了它。” 云溪灵把玩着饰品,并将它抬高对着阳光。 “这样的材质很是稀奇,我着人打听后才知道,是东南边界城镇独有的油线。用它编制的物品色泽鲜亮,触感凉滑。而玉小姐的这个,边角处有不少磨损,应该有些年头。但它被保管的很好,看得出是玉小姐心爱之物。溪灵本欲归还,可偏巧前几日送礼的随从告知,他在别的地方也见到了类似的饰品。” 最后那句话的语速显然被刻意放慢。 玉老王爷紧抿双唇,喜怒不明。 云溪灵兴致颇佳的继续施压,“哦,对了。我刚才还在茶杯下压了张纸,动手前,您不妨打开看看。” 凭心而论,玉老王爷根本不想按云溪灵的话行事,但理智又告诉他,那张纸上的东西至关重要,他...不得不看。玉老王爷冷脸抽出纸张,等看到那些字迹后,向来注重仪态的人失态了。 “云溪灵!” 老人怒瞪着她,暗卫们被吓的面面相觑,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的眼观鼻鼻观心。 可偏生云溪灵不嫌事大的火上浇油。“实不相瞒王爷。除去容王外,我还在小弟云霖处留了封书信。信中,写了些近日的所见所闻。”她凤眸清浅的凝视着被攥紧的纸张,优哉游哉的笑着,“如果容王稍后接不到我。那么我保证不出半个时辰,那封信就会出现在天子的御案之上。届时会发生什么,您比我清楚。” “你威胁老夫!”玉老王爷的瞳孔猛缩。 云溪灵眉梢上挑,“我更愿意称它为筹码。谈判的筹码。” 承认的如此坦率,直接把人给气笑了。 “好好好,你真不愧是云霄鹏的女儿。跟他一样的令人厌恶!”玉老王爷恶狠狠的瞪着她。 这次云溪灵没有在说‘过奖’一类的话语,她直径对上玉老王爷的视线,“老王爷,我在等您回答。” 玉老王爷用力深呼吸几次后,愤恨甩袖。暗卫悄然退下,玉孓收回兵刃,期间偷瞄了眼站在水榭左侧的粉衣女子,眼中闪过几分钦佩。 杀机褪去,蝴蝶也收起了周身锋芒。 得到满意的答案后,云溪灵眼中的冰寒回暖,她上前将小猫饰品放于石桌之上,“此物烦请老王爷转交玉小姐,顺便告诉他们,贴身物什需妥善保管。有些东西即使做的再隐蔽,也难逃有心人的眼睛。” 好意的提醒,并不会让玉老王爷领情。特别是他刚被算计过,此刻正在气头上,说话免不了夹枪带棒。“有心人,是说你自己么。呵,对,你是有心,太有心了!” 云溪灵笑而不语。玉老王爷看见她那副乖顺无害的样子就腻烦,干脆别开头,“云溪灵,记住你的承诺。” 云溪灵睫羽颤了颤,她认真注视着别院的一草一木,似乎是想将它们牢牢记在心底。 “当然!只要契约尚存,您所担心的事就永远不会发生.....” 清风挽动月桂起舞,女子低柔的话语也渐渐散于风中。 “滚吧。这里不欢迎你。”玉老王爷疲惫的捏着眉心。 云溪灵收回视线,对他欠身行了一礼后就和蝴蝶从原路折返。 玉王府后门外不知何时停了辆马车,夜九正在等候。当他看见云溪灵毫发无损的出现时,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他放好脚凳,打开车门,“小姐。” 云溪灵微微颔首,在蝴蝶的搀扶下坐上马车。夜九对着玉孓拱了拱手,驾马离开。待他们走远后,玉孓才转身返回。 与此同时,正打算去见容澜渊的玉老王爷听到下人禀告,“容王留下了盒上好的蓝天玉叶后就离开了,说是身体偶感不适,改日再同老王爷品茗。” 玉老王爷接过下人呈上的蓝天玉叶,看着那盒包装精致的茶叶,猛得反应过来。难怪容澜渊进府后久久未入别院,原来是这样。云溪灵,当真好算计啊! 赶来的玉孓看他脸色实在难看,忍不住问道:“主人,可是有何不妥?” 玉老王爷摇了摇头,玉孓见状也不再询问。两人相继转身,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个丫鬟悄悄朝内宅而去。 旭阳街角处,一辆挂着风铃的榆木马车缓缓驶出。 车厢内弥漫着淡雅的依兰花香,云溪灵靠坐在紫衣美人怀中,用头轻蹭着对方肩膀,“不是说身体不适么,怎么又跑出来了?” 容澜渊单手抚上她的后脑,“想你了,就来了。” 云溪灵无声的勾起嘴角,索性放松身体,任由自己窝在他怀里吸取温暖。容澜渊能感觉到她的低落,于是放柔声音,小心翼翼的哄着,“你出来那么久,饿不饿。一会儿去悦来楼买点吃食,等晚上我在亲自掌厨给你做饭好不好?你不是喜欢吃虾么,今天给你做全虾宴?嗯?” 低沉的嗓音本就悦耳,何况还被刻意放柔。云溪灵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伸手抱住对方。 腰间传来的触感使得容澜渊语气越发温柔,哪怕知道云溪灵在佯装难过,他也还是心疼,哄人的话一句接一句,还不带重的。“云儿,你看啊。玉家那老头呢,平生就爱钻个牛角尖,性子倔脾气又臭,而玉王府就更不用说了,表面看着风光无限实则岌岌可危,如履薄冰。” “我知道。”云溪灵用力压住上翘的嘴角。“但是.....” “没有但是!”容澜渊掷地有声的打断,“他不认你是他的损失,乖啊,不难过不难过。” 云溪灵的肩膀不时轻抖,闷声嘟囔。“好歹是血亲么...” 容澜渊双臂收紧,力度大的要把她嵌入身体般,“那种对自己外孙女下杀手的血亲不要也罢。再说了,就亲人而言,一个云霖能抵过整个玉家。” “你不是么?”云溪灵反问。 “当然不是。”容澜渊否认的干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温柔的能滴出水,“我是你的爱人,你的相公。”是比亲人更亲的存在! 听出话外音的云溪灵忍俊不禁,“美的你啊。” “不装了?” “不装了。”云溪灵含笑着将侧脸贴在对方胸膛上,耳中传来的是对方平稳的心跳。 容澜渊单手怵头,懒洋洋的开始秋后算账,“行,那就言归正传。把你瞒着我的事说了吧。比如,玉老头为什么杀你,以及你和他达成的交易。” 刚查出颐静湖暗杀和钟茗山蛇祸出自玉老王爷手时,容澜渊简直不可思议。他无法理解,像玉老儿那样好脾气的人,怎会对一个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人,频频下杀手? “依我猜测,是为了出气。”云溪灵长话短说,“数十年前,云霄鹏拐走了他的爱女,气的老王妃郁郁而终。数十年后,他看见我,又想起了当年那些糟心事。一时气从心来,就想杀了我报仇呗。也能理解,要是换我,我也气。” 她说完还点了点头,好像不觉得被人暗杀是件坏事。心态好的让容澜渊欲言又止。 “不过么,理解过理解。不代表认可。”云溪灵斜瞟过去,那双清澈的凤眸似乎在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而且冤有头债有主。玉王府当年的悲剧是云霄鹏造成的,他要报仇也该找云霄鹏报,牵连我算什么。” “要不是看在我母亲的面儿上,两次暗杀,我可不会就这样算了。”云溪灵凤眸弯弯,笑容森然。 “嗯,所以你也给他教训了对吧。”容澜渊很了解她,“比如,交易的一部分,是玉繁华和李辰羡。” “知我者你也!”云溪灵笑着扬起头。“没错,我在那张纸上写了他们两个的名字,另外还写上了皇室。玉老王爷是聪明人,知道利弊。” “那我几乎可以想象,老头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容澜渊笑说。 云溪灵不可置否。 “虽然过程波折点,但好在结果是我想要的。一场交易,既能让他收手,又能问出我母亲的往事,还能完成林嬷嬷的临终嘱托。甚至还侧面肯定了我们之前的一些猜测。总的来说,很划算。” “好是好,只是如此一来。你和玉王府算是撕破脸了,云儿。” 容澜渊垂下的眼眸中闪过心疼,亲情一词似乎从不眷顾他的云儿。 “撕就撕了呗,本来和他们就没什么感情。我跟玉氏的联系,仅仅因为我母亲是玉清夭,若她还在世,我或许会有个外祖,可她已离开多年,我与玉氏那点浅薄的血缘还是断了的好。” 这话听起来凉薄,但确实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话说回来,云儿,我印象中很少听你提及你母亲。”容澜渊仔细想了想。 云溪灵点点头,“因为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我想知道,有关你的事我都想知道。”容澜渊认真的看着她。云溪灵心头泛暖,尽管往事已然模糊,但回忆里仍有些能供人拼凑的碎片。 “先声明,有些事太久远了,我能记住的不多。” 在云溪灵的描述中,玉清夭是个很清冷的人。这份清冷不光是对外人,就连对自己女儿也是一样。虽然她嫁入云侯府后得到了专宠,但小小的溪灵却没怎么见过她的笑容。 记忆中,玉清夭常常独自待在房里,一待就是一天。不爱说话也不喜出门。 刚开始的几年,云霄鹏常会寻来新鲜物意儿逗她开心,但玉清夭总是冷冰冰的,就像块怎么都捂不暖的寒冰。日子久了,云霄鹏也就累了,慢慢的两人开始疏远。 那时的云溪灵还奇怪,向来宠爱自己的爹爹怎么都不来看望她了。不过小孩子心大也没太在意,只当爹爹公务繁忙没时间陪她。可是突然有一天,她撞见了两人发生争执,当时他们吵的很凶,屋里的东西碎了一地,小溪灵很害怕,自己躲在角落里不敢吱声。 他们争吵的内容,云溪灵已经记不太清了。唯一能确定的是,自那次争吵过后,云轩阁彻底变成了不受待见的地方。时光飞逝,玉清夭变得愈发冷漠寡言,有时连云溪灵也不敢接近她。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云霖出生,才逐渐有了转变。 “不过好景也不长,母亲生产后身体就越来越差。常年卧床休息,平日里,除了小霖外她谁也不见。大概过了...两三年吧,云轩阁走水,母亲就去世了。后来就是林嬷嬷照顾我们姐弟长大。再之后的事,你就知道了。” 云溪灵说的轻松平常,但容澜渊却听的心疼不已。他懊恼的抱紧怀中人,“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 话说的太快,她没太听清。 “你说什么?什么找到?” “没什么。” 容澜渊不想在这个时候谈起往事,云溪灵也不追问,抬手轻抚着对方脸颊安慰,“好啦,那些事都过去了。我现在不也过的挺好么。倒是你,除了这些外,还有其他想知道的吗?趁我心情不错,快问。” “最后一个。云儿,你是怎么确定你娘和玉氏的关系的?”容澜渊好奇。 云溪灵闻言,慢吞吞的从他怀里直起身体,从腰间锦囊中取出画着水晶兰的图纸。“诺,靠这个。”水晶兰是玉清夭心爱之花,但她却嫌少在人前提起。若非儿时碰巧撞见,只怕连云溪灵都不知道。“这花罕见的很,养殖又非常困难。知晓的人都少,就更不用说喜欢了。” 容澜渊接过图纸,仔细辨认。花形娇小可爱,枝干雪白剔透,“是挺特别的。” 云溪灵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林嬷嬷去世前指着我母亲的灵位说了四个字:南秦、玉、小。把它们连起来不就是,南秦玉小姐么。” “难怪你一进南秦就探查玉王府。”容澜渊下颚轻搭着她的头顶。 云溪灵弯了弯唇,但很快又降了下去。“其实,我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 “嗯?” “我母亲是玉王府的嫡出小姐,从小千恩百宠的长大,见识和眼界绝非寻常闺秀可比,她怎么会看得上云霄鹏,甚至还跟去了北越?” 这个问题从很早以前她就在想,但是一直没想通。刚刚听了玉老王爷的话后,她就更想不通了。 “许是...爱情令人盲目?” 云溪灵差点翻了个白眼,她皮笑肉不笑的捏住容澜渊的脸,“照你的意思,我们两个也盲目咯?” 容澜渊目光宠溺的任由她对上下其手,车厢内很快就传出了笑语。 在外驾车的夜九和蝴蝶相视一笑。 日暮西沉,绚烂的晚霞为天空披上了层层霓裳。 劳累了一天的榆木马车终于可以卸下满身重担,结束一天的行程。 云溪灵推着坐回轮椅上的容澜渊进入康府。在两人身后,夜九和蝴蝶也拎着大包小包的商品,看得出今天的收获颇丰。 “哎呦,我的二小姐哟,您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啊?” 洪忝汗颜的看着堆成小山的礼物。悦来楼的甜点、福记的甜醉鸡、成套的春衫和外衣、数不清的花种和菜种,更甚至还有冒着热气的街边小吃。 云溪灵低咳两声,用脚尖轻踢容澜渊让他解释。 容澜渊抬眉,不慢不紧的搬出提前准备的说辞。“那些是买给府中的侍从和丫鬟。一直以来有劳你们照顾云儿和小霖,这些东西是本王的一点心意。” 洪忝和一众下人闻言连忙道谢。 马车卸货引得不少人连连回首,云溪灵不想在惹人注目。于是将给康悫的那部分交给洪忝,“这些是给康夫人买的,忝伯一并送去吧。” “哦哦哦,好好。”洪忝接过,余光瞥见容澜渊的身影,他这才想起被遗忘的重点,“今日....” “我来陪云儿用膳,就不用你们伺候了。”容澜渊笑容温和,说完也不给洪忝说话的机会,一边拉着云溪灵往静院而去。 洪忝望着两人背影,嘴角抽搐,“不是,老奴是想说,今日凤少爷也在府里做客。” 可惜这句话他们是听不见了,以此造成的后果可想而知。有了容澜渊和凤忆初两人,晚膳吃的那叫一个鸡飞狗跳。最后若非云溪灵以劳累为由送走两人,只怕静院到现在都不能消停。 “小姐,霖少爷已送两位公子离开。您早些休息吧。”蝴蝶边说边收拾餐盘。 云溪灵微垂着眼,“蝴蝶,你觉不觉得,小霖有些不对劲。”方才用膳的时候,云霖就兴致缺缺,好像生闷气似的。“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话音刚落,负责伺候康悫的丫鬟就迎面走来。 “二小姐,夫人让你后日同她前往伽蓝寺上香。” 第二十四章 山雨欲来 “上香?” 有那么一瞬间,云溪灵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否则怎么会听到如此荒谬的话语。 “阿鹃姑娘确定,夫人要我陪同上香?” 这话问的,云溪灵自己都觉得好笑,而她也确实笑了出来。 被唤作阿鹃的丫鬟低垂着头,声音平淡的没有起伏,“是的,夫人亲口说的,要二小姐陪同。” 云溪灵秀眉上挑,笑而不语。 阿鹃作为康悫的贴身侍女,很多事情要比别人看的清楚,她明白云溪灵笑颜下的调侃,也听得出对方的言外之意。但是那又如何呢?夫人给她的任务只是传话,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话已带到,二小姐若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就先行告退了。”阿鹃边说边欠身行礼。 既然人家都把请辞的姿态摆出来了,继续追问下去也是无意。云溪灵看了眼身边的蝴蝶,示意她送人离开后就仰起了头,原本如墨的夜空不知何时被乌云覆盖,一丝水汽滴在眼角,清凉的触感使她眨了眨眼。 快下雨了.... 云溪灵凤眸轻眯,随即收回视线向屋内而去。她前脚刚踏入房间,后脚大雨就倾盆而至。春夜的雨来的又急又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帝都就被雨雾所笼罩。 这场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三日,也不见停歇。不知不觉间,到了该去上香的日子。 大清早的,洪忝就忙的脚不沾地,不是检查车辆,就是拉着夜七和另一位驾车的小厮叮嘱。在确保所有东西都带齐后,才领着一众仆从们为主家送行。 “小姐,看来这次少爷是气急了。”蝴蝶放下车帘,端坐在软椅上的云溪灵闻言似乎笑了笑,她心情不错的翻着手中游记,边看边听着车外的喧嚣褪去。 “姐姐出发了?”自上次吃完饭后就闹脾气的云霖问道。 “是的,两辆马车已经从蓥华街驶出帝都。照速度,最迟巳时就能到伽蓝寺。”零安对着他的背影低声汇报。 云霖漫不经心的的嗯了声,视线下垂,洁白如霜的剑刃上倒影出他精致的眉眼,“之前我让你查的事查清了么?” 零安动了动嘴,罕见的有些沉默。云霖不催他,犹自擦拭着佩剑。诡异的静默让氛围越发低闷,零安掩盖在阴影下的双眸沉浮不定,内心一番挣扎后,无声长叹。“查清了,湖中刺客是玉王府的死侍,而后袭击小姐的箭羽来自皇宫。” “哦?”云霖手下动作微顿,头往左侧倾斜,“湖中刺客不重要,说说最后那支箭吧。”别以为他真的什么的不知道,玉王府那边姐姐早就处理了。零安此时提及玉氏,无非是想分散注意。 少年语气轻快暗含深意,零安面上再次闪过无奈。 “射箭之人的右臂上有暗纹刺青,那种记号所代表的是皇室清道夫。我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周围很干净没留下其他线索。另外,在我之后还有两波人,分别隶属于容王和....皇室。” “这倒是稀奇了,暗杀姐姐的是皇室,事后追查的也是皇室。”云霖放下兵器,笑弯的眼尾上带着讥讽,“他们皇家人办事就不能先提前商量么。” “皇室内部纷争激烈,四王十府态度不明。”零安边说边不着痕迹的瞥了眼窗外,“小姐的出现打破了原有的平衡,帝都中对她怀有恶意的人不在少数。我们若想彻查到底,很难。” 究其原因,就是暗杀者身亡,线索全断,查无可查! 云霖敛着眼拂过剑身,冰冷而锋利的剑刃划破手指,他却恍若未觉的挥手,“此事先这样,你退下吧。”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零安右手放于胸前微微鞠躬。 “对了,还有件事。上次的那只猎鹰,换了。” 零安后退的脚步僵在原地。云霖依旧保持着背对的姿势,方才那只被划破的手正杵在桌案上。鲜血顺势向下滑落,很快就没入了衣袖,他像感觉不到疼般的摩挲着伤口,“不是我训出来的,终归差了点儿意思。左右也不听话,还不如放它归去。你说是吧,零安。” “....诺。” 离开宁阁后的零安一路目不斜视的穿过回廊,他走的很快,路上又刻意借助假山草木遮挡,以至于根本无人留意到他。深若鸦青的衣摆因主人的急行而扬起。在经过一道圆形的拱门时,才缓缓停下。 零安眼珠转动,瞟向右侧阴暗处,“我记得主上让你面壁思过。” “有什么关系。” 隐藏于阴影下的零杰走出,高挑的身体懒洋洋的靠着墙壁。零安冷淡的看着他,“你最近僭越上瘾了么?” “话不能这么说。”零杰笑容肆意,轻佻的语气里满是无所谓,“而且比起我,你私自告诉小少爷真相,岂不更加僭越。”他笑的随性,可眼底却冷的不见温度。“哥,你应该清楚,那位不希望他掺和进去。” 零安拧着剑眉,收起了往常的温吞,神情认真且坚定的看着零杰,一字一句的强调,“他是主上。” “认真的?还是,咱们的小少爷不高兴了。” 零杰不以为意,懒散的甚至在打哈欠。但是很快他脸上的散漫就变成了凌厉。“啧啧啧,下手真狠,好歹我也是你弟弟啊。”他歪头瞟了眼已然入墙三分的竹叶。 零安弹去指尖沾上的竹屑,神色冷然。“主上从不是你认为的软弱孩童,如果你我兄弟还想共事,那就改改你的态度。认清谁才是主子!至于那位,我已传信告罪。自今日起,便再无瓜葛。” 零杰表情夸张的抓了下头发,“这么大的事,你在决定之前应该和我商量一下吧。” “有必要么?”零安反问。 短暂的沉默过后,零杰笑了起来,“没必要。”说完,他伸了个懒腰,脚尖捻地跃上屋檐。 “你又要去哪儿?” “面壁思过。” 与此同时的钟茗山,接连数日的绵绵细雨为它笼上了层薄纱,云雾缭绕的山林间隐约可见一座佛刹古寺。山腰深处,悠扬肃穆的钟声久久不息。 蜿蜒曲折的山路上,来往行人、车辆络绎不绝。一路上,夜七都在为云溪灵介绍着伽蓝寺。这座建立于元豊年间,历经繁荣与战火洗礼后的古寺,沉淀着南秦近百年来的沧桑与过往。 它见证了南秦历史上,最昌盛和最动荡的岁月。古往今来,引得无数文人墨客在此执笔吟诵。 夜七正说的起劲,空中乍显一道闪电,刺目的白光晃的人睁不开眼。漫步林间的香客们不约而同的加快脚步。没过多久,细雨陡然急促起来。豆大的雨珠重重砸下。夜七轻啧着往后靠去,挥动马鞭催促马儿前行。 车厢内,云溪灵还兴致勃勃的靠在窗边,浅粉的荷叶袖口被雨水打湿,可她却没有半点儿躲避的意思。蝴蝶轻叹着坐到她旁边,拉过还在欣赏雨景的女子,一边关窗一边劝道:“小姐,你这样会着凉的。” 眼前的风景逐渐被车窗遮挡,云溪灵惋惜的低下头,随手取过毛巾擦拭袖口,“天公不作美啊。” “左右在伽蓝寺要住上几日,小姐.....” 轰!!! 一声巨响在耳畔炸开,紧接着马车剧烈摇晃起来。云溪灵躲闪不及,手臂嘭的砸在窗沿上,疼痛和麻意瞬间蔓延了半条胳膊。她闷哼一声,抿紧了双唇。 与此同时,车窗被狂躁的风雨刮开,混乱中云溪灵抬眼望向窗外。 只见在暴雨的冲击下,两侧树倒山崩,湿泞的土壤混杂着石体枯枝滚下。许是马车离坍塌点过近,马儿受惊后开始疯狂的嘶叫挣扎。 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让人毫无防备。夜七缠紧缰绳,手上青筋鼓起,他用力控制着马匹,企图稳住车厢。 “啊!救命啊!!!” 轰隆—— 弯道边缘处的山体彻底坍塌。有人被翻滚的泥沙绊倒在地,夜七来不及多想,一鞭子缠住对方的腿甩了出去。 “快跑,山塌了!” 尖锐的哭喊声在山体滑坡造成的轰鸣下,轻若蚊音。嘈杂中,夜七甚至用上了十成内力,才稳住了即将打滑的马车。再又一声巨响过后,暴雨渐渐转小,动荡的山体静了下来。 劫后余生的人们喘着粗气,夜七顾不上淋湿,第一时间扭头看向车内,“小姐,可还好?” 云溪灵按住隐隐作痛的手臂,目光直直落在车厢一角。夜七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顿时瞳孔极缩。他倒吸口气,猛的跳下夹板,双手抵住摇摇欲坠的车壁,历声道:“蝴蝶,快带小姐下来,车要散了!” 蝴蝶在云溪灵态度有变时就察觉出了问题。所以,几乎是在夜七开口的同时,她就抬手打破了车顶,抱着云溪灵飞身而出。蝴蝶双指为剑,用内力切断缰绳。夜七掌心聚力,将车身推入林间空地。 失去支撑的车厢转眼就四分五裂,云溪灵看了看支离破碎的马车,又看了看狼藉不堪的山路,轻吐出口浊气。 “小七,蝴蝶你们没受伤吧?” 刚才的混乱,她都看在眼里。 蝴蝶摇摇头,捡起掉在地上的雨伞撑好。夜七甩着手,“我没事,就是马车坏成这样,用不了了。” 云溪灵不在意的仰起头,她微眯着眼目测了下距离。“无妨,不行就走上去。”说着,环顾四周,“康夫人她们呢?” 这场泥石流虽然没有伤及人命,但造成的破损却非常严重。康悫的马车在她先行,不知道有没有受到波及。 “二小姐放心,夫人没有受伤。”站在高处的阿鹃招手,在她身后还有不少赶来帮忙的僧人。 他们手拿工具,肩背药箱。救人的救人、清路的清路。其中一个沙弥对着众人合十双手,“阿弥陀佛,接连数日的大雨造成了山体滑坡,危及诸位施主,贫僧深感愧疚。请几位施主先在旁边稍等片刻,容贫僧和师弟们将路清出。另外,寺院也备好了斋饭很快就会送过来,施主们若不嫌弃,等待途中可食些斋饭充饥。” 说完,他就带着一众僧人忙活起来。 好在山路修建时就带有坡度,大部分的石块都滚落山底,僧人们只需搬开树干、清完泥沙,再在坍塌的地方用长绳围住,基本上就能通行了。 “小姐,你手上的伤能让我看看吗?”蝴蝶担忧的盯着她的右臂。 云溪灵先是一愣,而后失笑摇头。“你要不说我忘了。”她将手抬起,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被撞到的地方积满了黑紫色的淤血,伤口附近更是又红又肿。云溪灵的肤色本就偏白,对比之下,那道撞伤就显得异常狰狞。 蝴蝶轻柔的用指腹按压伤痕,积有淤血的地方微微鼓起,她自责的拧紧眉峰。“属下护主不利,请小姐责罚。” 云溪灵看了她一眼,放下被卷起的袖口遮住撞伤。“好了,刚才那种情况下,受伤是在所难免的。所幸只是撞到手臂,等消了肿就没事了。”说完,她将手垂下,示意蝴蝶扶着她来到阿鹃身边。 早在刚才她就看她欲言又止的,“阿鹃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阿鹃眼中闪过尴尬,余光好几次瞥到周边行人。“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夫人她...她...”不行,果然还是很难为情。 云溪灵见此情形,心中隐约猜出了七八分。她笑容温和的指着不远处的木板,“我的马车坏了,暂时走不了。我记得夫人要听无为大师讲经,再耽误会儿就该赶不上了。你们不必等我,先行过去,我稍后就到。” “二小姐...”阿鹃微张着嘴,云溪灵表现出的友善让她心有愧疚,“嗯,奴婢谢二小姐体恤。” “去吧,别让夫人久等。” 阿鹃点了点头,“二小姐放心,等夫人安顿好后,奴婢立刻让车夫下来接您。”说罢,匆匆离去。 云溪灵寻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站定,凤眸跃过细雨,浅浅的注视着山林深处。不知道为什么,这场雨下的人心神不宁。 “哟~这不是康府的云二小姐么。怎么,你也来伽蓝寺上香了?” 清脆的笑声拉回了云溪灵神游天外的思绪。 她循声望去,薛彤正笑盈盈的从车里探出头来,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你的马车呢?坏啦?” “薛小姐。”云溪灵微微颔首。 薛彤踩着矮凳跳下马车,少女湛蓝的长裙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她一手接过雨伞,一手提起捞住飘逸的裙摆,蹦蹦跳跳的凑到云溪灵面前。“没马车你怎么上去,靠走么。从这儿到寺门口还有段距离呢。只凭双脚走的话,少说要半个时辰。二小姐身体吃得消么?”边说还边明目张胆的打量起她被泥沙弄脏的裙摆。 唉,本来还想借着衣服的事情再嘲笑一二,可偏偏人家神色自若,姿态轻松,怎么看都跟狼狈扯不上关系。 薛彤不高兴的撇撇嘴,“喂!瞧你这样,要上山也难了。不然你求求我,我分辆马车送你上去?” 云溪灵是很等的玲珑心思,又怎会看不出她那点儿小心思。“不劳薛小姐费心,家仆稍后就会过来。” “相遇是缘,云小姐别客气呀。” “是薛小姐你太客气了,我消受不起。” “怎么说话呢!”薛彤气鼓鼓的指着她,“云溪灵,我好心好意的帮你,你可别不知好歹。” 云溪灵秀眉轻扬,笑而不语的看着她。 在那双凤眸的注视下,薛彤不由的向后退去,眼看小姑娘就要跌进泥坑了,云溪灵出言提醒,“再退就掉下去了。” “啊?”薛彤茫然的转身,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向前倒去。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时,眼前景象一转,淡雅的玉兰冷香迎面而来。 手里的雨伞掉落,薛彤不假思索的一把将人抱住,“啊!” 少女惊恐的叫声吵的云溪灵身体后仰,她闭了闭眼,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轻拍薛彤后背。慢慢的,小姑娘的情绪稳定下来。她有些后怕的拍着胸口,“吓,吓死我了。” 云溪灵瞥了眼她还抱着自己的手,淡淡道:“薛小姐,能放开了么?” “放开什么?”薛彤缓慢的眨了下眼。 “你说呢?” 云溪灵那张清秀的容易在眼前放大,薛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机械式的抬起头,又机械式的低下头,一张小脸上跟打翻了颜料盘似的,精彩极了。 薛彤懊恼的咬了下唇,沉默片刻后,如触电般的把人推开。而这一推,刚好就推在了人家的伤口上。 云溪灵轻嘶的捂住手臂,蝴蝶连忙扶住她。 薛彤刚站稳脚跟,就见云溪灵紧张兮兮的捂着手臂,心中莫名有种被碰瓷的错觉。“喂,不至于吧。我就轻轻推了一下,你都能受伤?别是装的吧。” 最后一句话她刻意说的很小声,明显是担心被人听见。 不过呢,薛彤的这份担心属实是多余了。毕竟,云溪现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泛着刺痛和湿热的手臂上,根本无暇分心。那些话,别说云溪灵没听见,就算她听见了,也懒得跟她计较。 “蝴蝶,找块干净的布条过来。” 明明手臂在阵阵作痛,但云溪灵的脸上却平静无波。蝴蝶冷冷的看了薛彤一眼,用身体挡住外人探查的视线。她小心的用布条缠住伤口,低声道:“小姐,布条只能暂时隔绝雨水,止不了血。你手上的伤口已经见红,得赶快上药才行。” “嗯,等小七把包裹收好我们就走。”云溪灵从来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主仆俩的窃窃私语引得薛彤很是在意,虽然清楚自己不该推人,但她又拉不下面子道歉。只好站在三步开外,又是踮脚尖又是够头的,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点,紧接着就被云溪灵指尖溢出的血色吓了一跳。 薛彤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完全无法相信自己那一推,居然真能把人推受伤。 “不会吧。云溪灵,你是瓷娃娃吗?一碰就碎。”薛彤茫然的喃喃自语。 云溪灵没搭理她,对着蹲在马车碎片里挑挑拣拣的夜七道:“小七,你那边弄好了吗?弄好就上路了。” “来了来了。”夜七使劲儿拧了把衣服,包裹往肩上一甩就跑了过来。三人简单调整了下站位,就准备步行上山。 “诶诶诶!”薛彤连忙窜到他们前面。“等等,等等!” “薛小姐还有事么?”云溪灵的语气谈不上多友善。 薛彤自知理亏,眼神飘忽着不敢与她对视。 “那什么,看在你刚才帮我的份儿上,那辆马车送你了。”说完,她就指挥下人把车赶到云溪灵跟前,又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下塞了套干净的衣服进去。 “事先声明啊,我这是替阿焱还你人情,没有其他意思,你别多想。” 事实上,刚塞完衣服,薛彤这心里就后悔了。只是已经塞进去的东西她总不能在拿出来吧,那也太丢人了! 薛彤既尴尬又别扭的仰着头,左顾右盼的就是不肯看人。瞧她那故作镇定,佯装潇洒的样子,着实叫人忍俊不禁。 “哦,是么。”云溪灵轻笑。 过于漫不经心的回应,让本就别扭的小姑娘直接恼羞成怒。她愤愤的甩了甩袖,扭头就钻到自己的马车上,徒留云溪灵几人站在雨雾中。 “小姐,这...”夜七抚摸着马背,满眼询问。 “既然薛小姐都说了是替薛少爷还人情,那咱们就却之不恭了。” “行嘞,那你们坐好,我们走咯。” 夜七笑嘻嘻的把包裹交给蝴蝶,然后重新坐回夹板上,马鞭一扬,就稳稳的朝山上而去。 有了马车代步后,半个时辰的路程直接缩减了大半。又加上云溪灵有伤在身,为了能早点治疗,夜七更是快马加鞭,仅用了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寺门前。 古朴庄严的寺宇矗立林间。红墙石瓦,佛音袅袅,燃着香火的炉内飘出股股青烟。 庙门两侧引导香客的小沙弥跑了上来,对着马车合十双手鞠了一躬。“阿弥陀佛,请问来客是否是云溪灵,云二小姐?” 夜七吁的一声拉住马蹄,言笑晏晏的看向小沙弥,“是的。小师傅你是?” “小僧奉命在此等候,迎接云二小姐。” 第二十五章 伽蓝佛音 稚嫩的童音隔着木板传入云溪灵耳中,她撩起纱幔一角瞥向窗外。诺大的佛寺门前,香客们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低声交谈,负责接待引路的僧侣来来往往,时不时的还有车辆经过。 云溪灵放下纱幔,取出包裹里的备用外衣披上。“好了,我们走吧。”蝴蝶颔首,率先推开车门下去。 与此同时,夜七刚向小沙弥打听完马车的停放点。 “小姐,马车进了山门后,得停到钟楼外墙那边儿。我就先不跟你们一道了,等把车停好再去找你们。”他帮着把车厢内的东西递给蝴蝶。 云溪灵点头,“别忘了和康府的车夫说一声,免得他空跑。” “放心放心!”夜七笑嘻嘻的牵马离开。 小沙弥仔细看了会,确保他没走错路后便收回了视线。目光触及云溪灵沾有泥沙的裙摆时,出现短暂的诧异,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云二小姐,小僧这厢有礼了。” 小沙弥合十双手微微弯腰。云溪灵浅笑颔首,她没有在山门前久待的打算,两人简单交谈几句后,就前往香客居住的厢房。 寺院中心,一棵巨大的菩提树矗立着,粗壮的树根在泥土中盘曲虬结,茂密的枝叶几乎覆盖了大半个佛殿。细雨轻柔的抚摸着叶脉,发出阵阵沙沙声。 在种满那兰提花的小道上,年仅十岁的幼童紧绷着脸,用极其认真的语气为云溪灵介绍道:“二小姐刚才经过的,就是我寺最大的殿宇——佛陀殿。穿过佛陀殿绕过回廊,就能看见僧人居住的僧舍。以僧舍为界,朝西是饭堂,朝东越过紫竹林,就到了供香客居住的自在居。自在居内分春夏秋冬四院,每院又分梅兰竹菊四间。” “那你们这儿一共有十六个房间了?”云溪灵问。 小沙弥轻嗯,“因为近期来上香的客人不少,春夏两院已经住满。秋院现下住着贵客不便安排,所以只剩下冬院还能入住,二小姐可以看看要住哪间?” 云溪灵没有马上接话,反而是询问起康悫的下落。小沙弥歪头思索了片刻,“康夫人应该是住冬梅。” 应该?回答的模棱两可。 云溪灵眸色清浅,小沙弥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其实康夫人每次来都会在佛陀殿后堂彻夜坐禅,绝大多数时间里并不会在自在居留宿。” “原来如此。”云溪灵抬眼环顾,“那我便选冬竹吧,蝴蝶把东西放进去。” “好的,我去布置,小姐稍等片刻。” 蝴蝶拎着包裹进去开窗通风。小沙弥奇怪的噘了噘嘴,“房间不用打扫,二小姐可以直接入住的。”显然,他不理解蝴蝶的做法。于是仰着头看向云溪灵,“二小姐放心,每个房间我们都提前打扫过,很干净的。” 幼童认真的模样很是可爱,云溪灵含笑蹲下,让自己与小沙弥的视线齐平。“小师傅,我并非不信任贵寺。只是随行东西不少,需要时间整理。而且趁这个空档,我也有些疑问,想请小师傅解惑。” “要我来解惑?!”小沙弥瞪大了眼睛,“好呀好呀,二小姐请说,小僧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注意力很容易转移。 看他一副你快问我的神情,云溪灵就着蹲下的姿势笑问:“先前在山门的时候,你说过是奉命迎接我,对吧?” “嗯嗯!” “那能告诉我,你奉的是谁的命呀?” 她陪康悫前往伽蓝寺上香一事,对外算不上秘密。若说有心人安排了迎接,意图讨好康夫人倒不足为奇。但问题在于,从一开始,小沙弥就点名道姓的说是迎接她而非康悫,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在帝都中,会为了她大费周章的,无外乎容澜渊和凤忆初。但这两人都知道她不喜张扬,断不会做此安排。 不是他们,那会不会是康府的管家洪忝呢?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云溪灵就摇了摇头。 虽说洪忝提前来伽蓝寺打点了些事宜,但他料不到今日会遭逢暴雨滑坡,更不会专门找人在门口迎接。 至于先一步到达的康夫人,那就更不可能了。 从认识到现在,那位夫人和她的关系就好比房东和租客。彼此顶着个义母义女的名头,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是各过各的。两人秉持着如非必要绝不接触原则,简直把陌生二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排除了他们,剩下的便是寺中僧人。可她来南秦不足两月,此番又是初访伽蓝寺,有谁会专程来接她呢? 云溪灵百思不得其解。 短短几息里,她的思绪就千回百转。越想,嘴边的笑意就越冷。在一切尚未弄清的情况下,她不介意把事情往最阴暗的方面靠。 云溪灵心中复杂繁乱,相较起她的过度谨慎,小沙弥就显得单纯多了。 “当然是奉师命啊。” 他神色坦诚的从袖袋中掏出一支竹签。“诺,这个给您。”胖乎乎的小手把竹签送过去,“师傅说,二小姐看到它就明白了。” 云溪灵接过,凤眸扫过签文上熟悉的字体,悠然一笑。她摩挲着签体,眸中冰寒之息悄然散去。看向小沙弥的眼中多了些温度,“你师傅是不是让你带我去找他?” “原本是要去的。但是.....”小沙弥话说一半,突然停下。 “但是?” “但是,二小姐来时恰逢暴雨滑坡,衣裙沾水且面露疲倦。小僧觉得您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去见师傅。再者,也快晌午了。依小僧愚见,二小姐不如先好生歇息,等用过斋饭后,小僧再带您过去。”小沙弥一本正经的掰着手指,言语间满是为云溪灵考虑。 如果忽略掉他时不时就往饭堂瞟的小眼神的话,想必会更有说服力。 云溪灵嘴角微弯,故意迎着小朋友期盼的眼神说道:“其实现在去见大师也不妨事的。” 小沙弥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低落。他两手食指打圈,“可是...可是...”今日掌厨的师兄做了他最爱吃的土豆泥,要是现在去见师傅,等回来就吃不上了。 小沙弥很着急,也很委屈。可偏生又没有拒绝的立场,最后只能憋的自己眼眶泛红。 眼看在逗下去小朋友就该哭了,云溪灵赶忙收起捉弄,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啦,跟你说笑呢。”小朋友不是很相信,云溪灵缓缓起身,“我确实需要点时间休息,就按你说的,等用过午膳后我们再去。” 说罢,两人重新约定了见面的时间,正好蝴蝶也收拾完了房间。小沙弥见状不再逗留。云溪灵目送他离开后,便转身走进厢房。 以冬竹命名的客房布置极为清雅。正厅的墙壁上挂着几副经文,其下是一整套用紫竹所制的桌椅和竹榻,桌上摆放的椭圆花瓶里插着几株紫红色的茵芋,往右五步处是一道水墨花鸟屏风,将正厅与起居的卧室隔开。 “小姐,房间里有备热水,你先擦下身体换套衣服。属下去准备伤药和绷带。”蝴蝶说完就动作迅速的关起房门,解开长窗两侧悬挂的纱幔。 云溪灵脱下外衣,抬脚绕到屏风后面,窸窸窣窣声很快响起。一刻钟后,她抱着换下的衣物走了出来,也不用蝴蝶提醒,自己坐到竹凳上卷起袖口。 蝴蝶捏住布料轻轻一扯,绑在云溪灵手臂上的布条落地,尚在溢血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下。 “还好,伤口面积不大。敷两次药就没事了。”蝴蝶边仔细检查伤痕,边取过配好的伤药,“这个药效很强,就是会伴随灼烧的刺痛,小姐忍忍。”说罢,不给人反应,快准狠的把药按在伤处。 正如蝴蝶所言,伤药的药效很好,才一上去血就止了。但同样,疼也是真的疼,灼烧感自伤口往外蔓延。半条胳膊都火辣辣的,云溪灵咬牙强忍着不吭声,蝴蝶看了她一眼,手下动作加快。 “小姐可还好?”处理完伤口的蝴蝶询问。 云溪灵重重吐出口浊气,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蝴蝶心知此药后劲,有心寻话题帮她分散注意。“小姐怎么不穿薛小姐所赠的衣物?”那套衣服她看过,是上好的水纹绸所制,做工极为精细。 “因为...不方便啊。”云溪灵垂眼抚平袖口的褶皱,“那套衣服一看就是新做的,而且领口和裙摆的地方都绣上了桃夭。容澜渊跟我说过,帝都四月照例会举办灯会,届时年轻男女可结伴同游。” 蝴蝶明白了,“小姐放心,属下会将它完璧归赵的。”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接下来的时间里,云溪灵坐在床上看书。蝴蝶收拾完药品和绷带后,就将竹桌旁的长榻搬到屏风外侧,又向院外洒扫的僧人要了套被褥。 在此期间,康悫身边的阿鹃来过一趟。 她带来了寺院为客人备好的斋饭,以及一本抄了大半的佛经。并告诉云溪灵,康夫人接下来几天都要坐禅冥思,无暇分心。所以,佛经余下未写完的部分需要由她来代笔,完成后差人送到冬梅即可。 虽然阿鹃不曾明说何时需要,但云溪灵还是决定尽早完成,免得彼此耽误。 加了朱砂的墨汁在长卷上留下淡淡红痕,燃着沉香的房舍里安静的只有笔墨书写的声音。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日光透过云层照在潮湿的地面上。 到了与小沙弥约定的时间,云溪灵放下手中狼毫,起身朝院外而去。几乎是走出冬院的同时,小沙弥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竹林入口。 他远远的对着云溪灵和蝴蝶行了个合十礼,“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午好。” “小师傅午好。” 小沙弥伸出左手,“二小姐请随小僧这边来。”说罢,抬头挺胸的走在前面。他避开了受香客喜爱的佛陀殿和讲法堂,另外选择了条僻静幽长的小路。 雨后的山林,竹影绰约,秀丽迤逦。 连绵春雨冲刷后的植被青翠茂密,栖息巢穴的鸟雀们争先恐后的掠上蓝天。鸟啼与轻风共鸣,溪水两侧海棠盛放,香气弥漫。行走间,花瓣散落身侧,美不胜收。 越往上走,海棠花开的就越艳丽。山崖边、溪水上,一座古亭映入眼帘,繁花树影下,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阿弥陀佛,两位贵人午好。”小沙弥站在五步开外朗声问好。 亭中人闻声回眸,海棠花下是两张熟悉的面孔。 云溪灵原地驻足,心道小沙弥说的贵人就是她们了。“夏侧妃、玉大小姐。” 石亭内,水红长裙的玉繁华点头回应。她对面身穿绛紫宫装的年轻妇人掩唇浅笑,“怪不得方才喜鹊齐鸣,原是云二小姐来了。” “娘娘打趣了。” 夏侧妃倚在围栏上探手,“难得遇见,二小姐何不与我们一同赏景品棋。” 云溪灵婉拒的话语刚到嘴边,就听玉繁华笑道:“娘娘,瞧二小姐所行方向,是要去后山禅院。只怕没时间与咱们赏景。”话落,还轻飘飘的睨了眼。 夏侧妃面露失望,红唇微微轻撇,甚是遗憾的低叹,“连喝杯茶的时间也没有吗?” “如果只是喝杯茶的话,我想她不会拒绝的。”玉繁华端起茶盏,看似是回答夏侧妃问题,实则在堵云溪灵的退路。尤其最后还专门征求了当事人的意见。“你说是吧?云二小姐。”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拒绝就不合适了。 云溪灵交叠在腰前的手指动了动,凤眸缓缓抬高,视线对上石亭内的红衣美人。“当然。”她抬脚越过小沙弥,“劳烦小师傅稍等片刻。” 小沙弥不在意的摆手,转身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席地坐下。云溪灵让蝴蝶在原地等候,自己踩着石梯爬上古亭,夏侧妃招呼着她坐下,随行侍女立刻奉上热茶。 没了草木遮挡,云溪灵这才看清亭内景象。 简约而小巧的石亭里,夏侧妃和玉繁华相对而坐。两人中间有一方棋盘,黑白棋子正杂乱无章的摆在上面。 很明显,在她来之前,两人正在对弈。云溪灵是擅棋之人,所以一坐下就打量起了棋局。可她越看,眉头就蹙的越紧。随着玉繁华的白子落下,本就无甚规则可言的棋局更加凌乱。 云溪灵唇瓣启启合合,视线更是频频看向玉繁华。她很疑惑,身为玉王府嫡出小姐的她,怎么在棋道方面如此不堪? 许是这样的眼神过于罕见,玉繁华双手摊开,“你用不着这样看我吧。这盘棋,和你平日里下的棋是不同的。这是五子棋。” 云溪灵不耻下问,“何为五子棋?” “所谓五子棋,是指五子相连便可取胜的棋局。”玉繁华边说边用手指在棋局上空比划,“你看,不管横向、纵向或者是斜向,但凡有同色的五颗棋子连在一起,棋局就宣告结束。”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玩法儿。” 云溪灵瞬间来了兴趣,得知规则后再看棋局便有了不同的感受。玉繁华难得见她神色外露,心中莫名有些得意。在夏侧妃落子后,她紧跟着再下一子。 棋盘上,五颗白子相连,胜负已分。 夏侧妃无奈的长叹口气,玩笑的自嘲道:“哎,还是不行。看来本宫不是下棋的料啊。” 侍女上前收拾棋局,玉繁华转头看向紧盯棋盘的云溪灵,“二小姐要不要试试?挺简单的。” 云溪灵跃跃欲试,考虑到她是第一次玩,玉繁华特意让她持黑子。云溪灵也不推让,接过黑棋就兴致勃勃的下了一子,玉繁华紧随其后,两人下的很快,不过几个回合就分出了胜负。 “二小姐,承认。” 玉繁华将连在一起的五颗白子捡出,云溪灵意犹未尽。两人接连下了几盘,刚开始玉繁华下的游刃有余,但随着次数增加,她下棋的速度逐渐变慢。再又一局险胜后,玉繁华果断叫停。夏侧妃看的正入迷,“哎呀,怎么不下了,继续啊。” “娘娘,你是不是忘了二小姐还有事呢。”玉繁华意有所指,还沉浸在新玩法里的云溪灵猛然回神。 是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她念念不舍的放下棋子,端起茶盏浅抿了抿。心中暗自复盘,这五子棋听着简单,实际上手可不容易。和玉繁华手谈的这几局,已经让她掌握了规则。若再继续下去,谁赢谁负还很难说。 “这五子棋甚是有趣,不知是哪位大家所创?” 前世今生两辈子加一起,她都不曾听闻过这般有趣的玩儿法。 玉繁华含笑的眉眼微闪,夏侧妃垂眼低咳。瞧这二人的态度,似乎是有不便。云溪灵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敲,正想着要不要换话题时,就见夏侧妃屏退侍女,压低声音道:“这棋的下法,是一位已故的姜家女所创。” “姜家女,那就是姜皇后的姐妹了?”云溪灵脑袋转的很快,她记得容澜渊闲谈时,曾提到过二十年前,姜家出了一位奇女子。此人思想奇特,极具新意。但由于一些特殊原因,有关她的信息很少,时至今日也就只留下个名字。刚才夏侧妃说五子棋是已故之人所创,那应该就是她了吧。 “姜黎?” 啪—— 夏侧妃手中的茶盏落地,细碎的瓷片四散飞溅。玉繁华温和的笑颜骤冷,身体前倾,眸光凌厉的逼向云溪灵,“这个名字,你从何得知!?” 压低的嗓音暗藏阴霾,石亭内的气氛骤然紧张。 云溪灵不明所以,但不妨碍她从别人脸上看出端倪。玉繁华和夏侧妃的反应太大了,纵使她有心探查,现在也不是时候。云溪灵敛下思绪,坦言道:“容澜渊陪我吃饭时提起过。” “容王?他和你说这个干什么?”玉繁华紧盯着她的双眼,试图从中找出破绽。 云溪灵神色平静,不躲不闪的迎上她的视线。“大概是为了逗我高兴吧。毕竟我是他的未婚妻不是吗?” 这个解释乍听牵强,但细想之下又合情合理。玉繁华姑且认可,水红长袖朝外轻甩,文馨指尖的寒芒掩入袖中,敛着眼上前收拾碎片残渣。 缓过神来的夏侧妃深吸口气,有些欲盖弥彰的打圆场,“这些日子真是精神不济,连杯子都拿不稳了。二小姐没吓着吧?” 云溪灵摇头,夏侧妃犹豫片刻后小声告诫道:“那个名字会招来祸端,往后切莫再提。”说着欲起身,结果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娘娘!”云溪灵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玉小姐搭把手?”玉繁华二话不说的绕到夏侧妃身边,配合她扶人坐下。 在簇簇海棠花的衬托下,夏侧妃脸色苍白。玉繁华蹙了蹙眉,双指稳稳搭上手腕,“娘娘,得罪了。”细细诊断一番后,瞳孔收缩,“娘娘,您....” “嘘!”夏侧妃急忙示意她噤声,玉繁华缓缓收回手指,斟酌开口,“娘娘体虚,平日里要多休息。” 云溪灵看了看她们,隐约猜到了什么。她顺手把桌上的山楂糕诺远,转身吩咐侍女重新端些热枣茶过来。侍女走后,夏侧妃勉强放松,“本宫有个不情之请,想求两位帮忙。” 玉繁华轻挑眉梢,对她所求之事早已有底。“娘娘但说无妨。” 夏侧妃虚抚着小腹,“关于这个,还请你们保密。另外,如果可以的话,在伽蓝寺的这段时间里能否请玉小姐帮忙号脉?本宫如今月份尚浅,身边又有眼睛,实在不敢明招御医。”也许是担心拒绝,她的声音里充满祈求。 玉繁华学医的初心是为了救人救己,当下自然不会推辞。夏侧妃见状,又是对着她千恩万谢一番。 默默在旁围观的云溪灵蹙了下眉头,目光游曳在两人身上,嘴角启合数次,似乎有话要说,但最后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又咽了回去。 算了,说不定是她多心了。云溪灵摩挲着杯壁,余光瞥见陆续回来的侍女,遂松手起身。“茶水已尽,我先告辞了,多谢娘娘和玉大小姐款待。” “慢走。” 这次无人在出言挽留,云溪也不再耽搁,快步赶往禅院赴约。 第二十六章 赤血来历 日头当空,阳光冲破云层,在空中架起了七彩桥梁。 空旷的禅院内,一位身着灰色僧袍的老者阖眸坐在榕树下诵经,虔诚的焚音伴随着木鱼声声回荡四周。 “师傅,徒儿把云小姐带来了。” 禅院入口,小沙弥引着云溪灵漫步而来。两人踏过满地光影,在老者身前站定。离的近了,老者的面孔也逐渐与记忆中的故人重合。 “自五台山一别已有数载未见,不知云小姐诸事可安?” 闭目坐禅的老和尚缓缓睁开双眼,拨动佛珠的右手抬高,对她做出了请的姿势。 “劳大师寄挂,溪灵一切安好。” 云溪灵半撩裙摆,跪坐在早已备好的蒲团。小沙弥手脚伶俐的从矮柜里搬来方桌,扑哧扑哧的挪到他们中间。老和尚和蔼的摸了下他的脑袋,“辛苦你了,去玩儿吧。”说罢,还从袖袋中掏出几颗甜糯的方糖和一个木质的机关玩具。 小沙弥顿时两眼放光。他兴高采烈地接过糖和玩具,头也不回的跑到草地上摆弄。 老和尚纵容的笑看着,“小徒年幼,路上没给云小姐添麻烦吧?”他取下盘在手心的佛珠,挥袖自方桌上空扫过,拂去那些尽乎看不见的灰尘。 “令徒乖巧懂事,怎么会添麻烦呢。”云溪灵笑容浅淡的摇摇头,帮着他把点茶的工具摆上桌。“不过能在帝都见到您,还真是让我颇感意外。” 老和尚爽朗一笑,“万法皆缘。” 他揭开壶盖往里抖入晒干的莲心,燃着火光的小炉上,已然烧沸的泉水在壶中翻滚。白雾升腾间,一股清苦的莲香随之而来。 “山林溪泉煮的莲心茶,云小姐尝尝?” 小巧精致的陶壶在他手下晃动,一股水柱从壶口汩汩流出。青底白釉的小碗被推了过来,云溪灵端起茶吹了吹,浅抿一口,莲心独有的苦涩在舌根蔓延。 “大师今日不会只是邀我喝茶吧?” 云溪灵开门见山,老和尚也不故弄玄虚。 只见他回手从身后掏出两样东西,一个是系有红绳的酒葫芦,一个是用竹条编制的竹篓。“还记得临行前,老衲曾说要请云小姐尝尝友人所酿美酒。今日正好履行承诺,将它赠予云小姐。” 系有红绳的葫芦被推到面前,哪怕已经做过了密封处理,也依然无法挡住那股浓郁的香气。 “好香的酒,那我就不客气了。” 云溪灵欣然接受,打算带回去和容澜渊慢慢品尝。正想着和酒适配的菜品时,一旁的竹篓发出窣窣声响,女子侧眸望去,清如云雾的笑眸中染上淡淡疑问。 “这是?” “云小姐打开看看?” 老和尚卖关子的喝着茶,云溪灵秀眉轻扬,几乎不费什么力气的打开盖子。静默片刻后,一条通体赤红的小蛇探出头来。 “赤血!?”云溪灵震惊,“它怎么会在这里!” 这小东西自从在皇宫走丢后就一直没有音讯。时间长了,她都怀疑是真的丢了。 赤血吐了吐信子,轻车熟路的爬到她手上,一双亮晶晶的竖瞳讨好般的眨着。云溪灵深吸口气,神情认真的朝老和尚举杯,“赤血一事,溪灵谢过大师。” “阿弥陀佛,云小姐无需道谢。”老和尚避开她的礼,直言道:“老衲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敢问大师是受谁所托?”云溪灵追问。她对这个找回赤血、并将它送回身边的好心人很感兴趣。 老和尚垂眼看着碗中漂荡的莲心轻叹,“此事老衲与人有约在先,还恕不便多言。” “....既如此,那烦请大师替我向他转达谢意吧。” 出家人重信重诺,不打诳语。云溪灵无意强求,老和尚微微颔首,两人心照不宣的碰了个杯。就在这时,伪装成手镯的赤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头,张嘴就往他的虎口上咬去。 “当心!” 云溪灵顾不上洒了满手的茶水,拉起衣袖盖住赤血,以防它再次突袭。赤血一击不成又惨遭衣袖压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扭来扭去,一双阴森冰冷的竖瞳隔着布料盯着老和尚不放。 “阿弥陀佛。”老和尚慢悠悠的道了声佛歇,神色平静的用手帕擦去桌上水渍,摆正翻到的茶碗。一双看似浑浊的瞳孔睨了眼赤血,“蛇类生性冷血记仇,而赤血蛇更是其中的翘楚。云小姐圈养时需小心谨慎,以免血气过多助长了它的凶性。” 云溪灵紧扣纱袖的手收紧,纤长睫羽遮掩下的眸色恍若笼上迷雾。她无声的翘起唇角,“大师对赤血习性很了解。” 老和尚淡然一笑,“老衲云游四海,确实有幸在一本古书上看过。” “大师能和我详细讲讲么?” 有关赤血记载的书籍她也看过,但可惜里面的内容大多残缺不全。老和尚能一语道破赤血习性,那说不定他口中的古书正是她前世看过的那本! 云溪灵有种莫名的直觉,对方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才是他邀请自己来这儿的主要目的。 “嗯....让老衲想想。”老和尚目光悠长,仿佛在回忆。“那本古书的大概意思是,赤血蛇为百蛇之王,栖息于凤栖山深处。此蛇喜阴避阳,以鲜血和毒物为食,因而含有剧毒。人一旦被它咬伤,多半是无药可救。” 他说的缓慢,云溪灵却拧起了眉心。“可世人都说赤血蛇毒是为无解的。”所以应该不存在多半的说法。 最后这句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她脸上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老和尚凝视着远方,笑容神秘的说道:“云小姐,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赤血蛇也不例外。在它出没的地方,经常伴生着一种不知名的藤蔓。传说,有人能从藤蔓中提炼药液配合名医施针,以此救治过被赤血咬伤的路人。” “但是赤血毒性剧烈,被它咬伤后,毒素通过血液顷刻间就会遍布全身。在这种情况下,真有人能解吗?” 倒不是怀疑老和尚说的话有假,只是领教过它厉害的云溪灵比谁都清楚,赤血蛇毒有多可怕。 老和尚神情自若,“天下奇人奇事不少,能解赤血蛇毒的人当然有,但是屈指可数。”他的眼神深邃,“而且就像云小姐说的,蛇毒蔓延很快。所以,如果受伤之人被咬后没得到及时处理,那纵使有名医出手也无济于事。” 小炉上的茶水咕噜咕噜的翻滚着。白雾缭绕下,云溪灵的面容显得有些神秘。她凝视着炉下燃烧的火焰,声音轻缓。 “大师方才说万物相生相克。赤血蛇生长于凤栖山,那么是不是说明噬心之毒解药中提及的圣物,也在凤栖山。” “云小姐何出此言?”老和尚很诧异,“这噬心之毒远比赤血蛇毒还要罕见,有关它解药记录的书籍更是十不存一。云小姐是从那本书里看到的?能否也借老衲看看?” 老和尚眼中流露出浓郁的兴趣。 云溪灵嘴角微弯,凤眸中闪过狡黠。“我与大师一样,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在一本古书里看到的。” “哦?” 老和尚适当的表现出意外,云溪灵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的表情,话中有话的试探道:“书里记录了解噬心所需的全部药材,赤血蛇便是其中之一。我翻看过北越皇宫的医典,也问过容澜渊身边的药老。解药中包含赤血在内的四样药材均有迹可循。” “唯独最后一个,古书里记载的圣物。没有人见过它,也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东西,甚至连它是否真的存在都无法确定。”说到这里,云溪灵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轻咬着嘴里的软肉,眉宇间透出的焦急里染上了无力和烦躁。 “阿弥陀佛。”老和尚缓缓的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凡有所相,皆为虚妄。无住无相,信心清净,则生实相。云小姐冰雪聪明,不当着相。” 云溪灵猛的抬头望去,老和尚笑容慈悲,温和的好像能包容一切。 渐渐的,那股萦绕在心头的急躁被抚平。 云溪灵抿了抿茶水,吐出口浊气。调整好心情的她,转眸看向环在手腕上的赤血自言自语,“赤血为百蛇之王,它的毒被誉为天下奇毒。它本生就代表了稀罕与珍贵,那么能孕育出这种珍贵之物的凤栖上,也称得上圣地了吧。” 老和尚看她的眼神更深了,“然也。” 云溪灵凤眸凝沉,纱袖遮掩下的手指不自觉的轻敲膝盖。可能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她陷入沉思时独有的一个小习惯。 老和尚没有打扰她的思考,犹自安静的拨动佛珠。 禅院慢慢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炉下燃烧的枯草熄灭,前山再次传来厚重的钟鸣声。 云溪灵恍若回神的眨了下眼,刚要开口,就瞥见小沙弥抱着玩具跑来,“师傅师傅,讲课的时间到了。” “当心,别摔了。” 老和尚撑着地面站起,云溪灵也顺势离开蒲团。 跑过来的小沙弥一把抱住老和尚的小腿,仰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无声催促。老和尚拿他没辙,只好对云溪灵歉意的说道:“阿弥陀佛,十分抱歉云小姐,今日的茶就喝到这儿吧。” 云溪灵摇头轻笑,“大师言重了。今日与您一见,我受益匪浅。”说罢,朝他行了谢礼。 老和尚双手合十,“山路难行,可要老衲寻位弟子引你回去?” “不用了,我的侍女就在禅院外等候。大师无需费心。”话落,她就拿着葫芦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后突然回头,“大师可还记得那本书的名字?” “当然。”逆光而立的老者笑容慈悲,“那本书叫《凤书百草籍》。” 果然如此!云溪灵眼中光芒乍显,老和尚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云小姐也看过。”苍老的嗓音平稳缓慢,不带任何询问的陈述。 云溪灵笑而不语,绣有桃花的绿粉渐变长裙扫过台阶,缓缓步入海棠花林。而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前脚刚走,后脚禅院就迎来了新客人。 老和尚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老友,眼底的嫌弃几乎要化为实体。“你不在讲法堂授课,跑来这里作甚?” 在他对面,一个身形魁梧的胖老头毫无形象的斜靠着墙,“我来看那个云家丫头啊!”他嗓门大说话声也中气十足,“刚才你和她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呱噪的声音直震的人耳蜗生痛,老和尚忍无可忍的和他拉开距离。“你听见了,然后呢?” 无为虎眼一瞪,“明知故问!”宽厚的大手重重拍下,类似弥勒佛的圆脸上神色复杂,“你执意去北越的时候我就觉得有问题。” 老和尚沉默了紧抿双唇,仰望天空的瞳孔中沉淀着悲悯和无奈。“重阴之体,轮回之人。罪过,罪过.....” 低若蚊音的话语太轻,一阵风吹过就散的无影无踪。 自在居,冬院 云溪灵和蝴蝶刚一回来就发现院中有些古怪。 几个时辰前还空荡的院子里出现了不少香客和僧人,他们或两两结伴、或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把路堵个水泄不通。 “这儿发生了?” 拥挤的人群阻碍了两人的视线。站在附近的一位大婶听见,以为她们也是来凑热闹,随即热心肠的解释道:“害,听说秋院的贵人丢了东西,现在正让人到处找呢。你们是来晚了没瞧见那阵势。一个姑娘带着好几个下人过来搜查!”大婶说着露出羡慕,“要不怎么说是大户人家,连身边伺候的丫头都穿的那么气派。” 这边大婶刚感慨完,那边穿着气派的姑娘就去而复返。她一出紫竹林就看着了站在人群外的云溪灵,于是三步并两的走过去,当着大家的面朝她问好。 “哟,凌玥公主!没想到你回来了,奴婢正要找你呢!”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吸引那些看热闹的。 “她就是公主啊?我都没认出来。” “不对啊,俺咋记得公主不长这样。” “人家说的是凌玥公主,就来和亲的那个。可不是说鸾公主。” 香客们窃窃私语着,而那位搭过话的大婶更是瞪大了眼睛。仅一个呼吸的功夫,云溪灵就变成了小院中的焦点,她的太阳穴跳了跳,“你找我做什么?” 侍女笑容灿烂,抬手示意领着食盒的人上前。“奴婢是特意来向公主致歉的。”云溪灵听不懂,侍女又道:“先前扰了您的清净,这两份食盒是我家主人的一点心意。请公主收下。” “不用,我....”云溪灵话才开口,侍女就不由分说的把食盒往地上一放,“东西送到,奴婢就先告退了。” “等等!”云溪灵一开口,蝴蝶就快速拦住侍女。云溪灵绕过食盒走到她面前,“事情都没说清就要走?” 侍女无奈的抿着唇,“公主想知道什么?” “你家主人是谁?姓玉还是姓夏?什么叫扰了我的清净?”云溪灵笑容温和,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她才从后山禅院回来,她们扰到谁都不会扰到她。 一连三个问题让侍女泄了气,她态度谦卑的回答道:“回禀公主,我家主人姓玉。先前未经您允许奴婢私自带人搜查冬院,虽说是为寻回失物,但到底坏了规矩。主人知道后就命奴婢送来点心向您请罪。还望公主大人大量,别和奴婢计较。” 侍女说着就要跪下,好在蝴蝶早有察觉先一步拦下。云溪灵看她的眼神直接从莫名上升到审视。侍女说的那番话乍听正常,但细想之下不难察觉其中怪异。 云溪灵微眯起眼,脸上冷色化春,温柔的拉住侍女的手,“姑娘何必如此大礼,我又没说什么。”侍女动了动唇,云溪灵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东西丢失,心急寻回也是人之常情。姑娘衷心为主,我赞许都来不及,为何要怪罪?” 侍女明显懵了一下,笑容僵硬的扯着嘴角。“奴婢谢公主体恤。” 云溪灵神情不变,关心的问道:“姑娘客气。话说回来,你家主人丢的东西是什么,找到了吗?” “还没有。”侍女摇头,脸上的表情恢复甜美,“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公主不用放在心上。”视线瞟着被人忽视的食盒,“这两份点心公主收下吧,都是素食点心。寺中清苦,权当改善改善胃口。” 云溪灵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反常态的没有拒绝。“好,替我谢谢你家主人。”说罢,让蝴蝶拎起了食盒。 侍女见状,那颗悬在半空的心才终于落地。她仿佛解决了件大事般的松了口气,“嗯嗯,公主放心。”说着又看了眼围观人群,“刚才也多谢诸位的帮忙,大家都散了吧。不要打扰公主休息。公主,奴婢告退。” 贵人身边的姑娘说话了,谁还敢多待。 看热闹的香客们如鸟兽散,滞留的僧人也回到各自的岗位,冬院重新归于宁静。 厢房内,蝴蝶打开其中一份食盒,将里面的点心依次端出。云溪灵端坐在竹榻上,有些心不在焉的抚摸着赤血,半响后她吩咐道:“蝴蝶你把那盒送去康夫人的厢房,顺便也到处走走看看。” 蝴蝶点头应下,但她没有离开很久,从出门到回来前后不到半刻钟。 “如何?”云溪灵边抄佛经边问。 蝴蝶简单的用清水净手,“打听清楚了,丢失东西的人是玉王妃,在用过午膳后她的手镯不见了。玉王府的下人第一时间带人搜查了整个自在居。唯独.....” “唯独没有搜我住的这间。”云溪灵接话。 “是的。”蝴蝶上前帮她磨墨,话锋一转,“虽然洒扫僧人说是因为厢房住客不在,下人不好私闯。但属下却查到,同样的情况在春夏两院里并非如此。” “那食盒呢?也是只有我们有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玉王妃的用心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好在蝴蝶摇了摇头,“不,食盒每户都有,只是多少的区别。” 云溪灵持笔的手几不可见的顿了顿,转眼又恢复正常。她慢条斯理的摊开佛经,用狼毫重新沾上墨汁,在长卷空白处留下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嗯,那还是让小七去盯着吧,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告诉我。” 她得抓紧时间把康悫要的佛经抄完,这样才有足够的精神去应付其他事情,云溪灵心无旁骛的写着。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窗外的天空也渐渐暗了下来。 第二十七章 月下谈心 酉时过后,夜幕降临。 窗外蛙叫蝉鸣声此起彼伏,种满紫竹的自在居里格外宁静。晚风摇曳,错落的竹影在窗沿上曼舞成画。 或许是古刹建造在山腰的原因,这里早晚温差很大。明明是桃李芬芳的四月,到了夜间依旧能冻的人手脚冰凉。 厢房内,云溪灵活动着因抄写经文而酸胀的手腕,蝴蝶顺势把浸了热水的毛巾拧干递过去。 “小姐,用它擦擦手吧。” 潮湿的温热驱散了指尖寒意,摊放在桌的佛经还剩下薄薄几页。蝴蝶趁云溪灵擦手的空档将笔墨纸砚挪开,她低着头动作快而稳的把长卷收起,又取过小花瓶中的紫色花瓣夹在书里当书签。 双手逐渐回温的云溪灵秀眉上挑,她晓有兴趣的看着蝴蝶,“我还说一鼓作气把它写完呢。” 蝴蝶手下动作不停,“山里冷,小姐不宜劳累。剩下的这些明日写也不迟。” “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啊,蝴蝶。”这位冷美人向来秉持着听命行事的原则,鲜少有这般越过主上的行为。 面对云溪灵的打趣和调侃,蝴蝶冷若冰霜的脸上浮出几分无奈,不过她也没像以往那样直接了当的回答,反而是模仿着云溪灵的神色轻笑说,“小姐冰雪聪明,肯定已经猜到了答案。” 当从来不开玩笑的人突然在你面前开起玩笑时,纵使是云溪灵也免不了愣神。“蝴蝶你变了!”她倏地坐直身体,灵动的凤眸中擒着些许控诉。 蝴蝶笑容清浅,“属下跟在小姐身边那么久,有些改变不是很正常吗。” 冷美人身上的神秘和疏离消散后,整个人都变得真实起来。云溪灵歪着头和她对视,半响后突然笑了起来。“嗯,说的对!”她眉间绽放的笑颜轻快,仿若月下幽昙。 就在这时,闭合的长窗呼的一声被风吹开。两人循声望去,入眼处只有摇曳的纱与婆娑的叶影。 “晚上的风还真大。” 云溪灵感慨的轻揉鬓角,蝴蝶没有多想,走到窗前正欲关上,可窗沿上一截坠有水珠的桃花枝改变了她的想法。“小姐,今日游伽蓝寺时,你见过桃花么?”在她印象里,伽蓝寺不种植桃花。 “没有。”云溪灵摇头,“这里多的是海棠,没见过有桃花树。”边说边靠近蝴蝶,“怎么了吗?”话还没说完,她就看见了窗沿上的那株花枝。 桃花色泽娇艳鲜嫩,枝干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渍,显然是刚从树上折下不久。 云溪灵微眯起眼,视线从花枝转移到窗外空无一人的院落,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簌簌——簌簌——,竹林里发出声响。 “小姐退后。” 蝴蝶警惕的挡在前面,双眸凌厉的环视四周。云溪灵睫羽颤了颤,墨色眼眸中清晰的倒影出那枝桃花。 她想,她大概知道是谁送的了。 云溪灵内心长叹,太阳穴也开始隐隐作痛。她安抚的拍了拍蝴蝶的肩膀,示意她关好窗户,自己转身走到门前将其打开。沁凉的夜风夹杂着桃花暗香扑面而来。云溪灵拢了拢衣领,轻声道:“忆初哥哥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话音落地,视野里陡然出现一位蓝衣公子。 朦胧月色下,凤忆初神情悠闲的从竹林深处走出。银白的月光洒满衣襟,绣有暗纹的湛蓝锦袍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男子眉眼含笑,闲庭漫步的踏着满院星辰而来。 他轻眨右眼,双手如同变戏法般拿出一束桃花和一个红木盒子。“惊喜!” 娇艳的桃花猝不及防的在眼前放大,清雅的花香随之闯入鼻息。云溪灵微抬起头往后仰,“这么晚了,忆初哥哥找我有事?” 这话凤忆初不爱听。“没事不能找你吗?” 他佯装受伤的瞅着云溪灵,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中写满委屈。云溪灵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种眼神,当即移开视线,低咳两声,“这不是怕落人口舌嘛。” 一语双关的技巧她向来用的熟练,若是还在北越,凤忆初大概会收敛一二,现在么....心上人都快被拐跑了,他还讲什么礼数不礼数的! 凤忆初暗自撇着嘴,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 “所谓鲜花配美人,这束桃花可是我专门寻来送你的。小灵灵快收好。”花束被不由分说的塞进云溪灵怀里,凤忆初满意的端详着,“不错不错,人比花娇。我眼光真好!” 这话说的,也不知道他是在夸云溪灵还是在夸他自己,又或是两者兼有。 云溪灵嘴角抽搐,心有反驳却找不到适合的话语,最后只能化作无奈的低叹。凤忆初举止亲密的摸了摸她的头,而后看也不看的把右手上的红木盒子丢给蝴蝶,“接着。” 盒子刚一脱手,他就着急忙慌的甩手,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那个是?”云溪灵的目光跟着木盒移动。 凤忆初扯了扯嘴角,语气淡淡道:“容澜渊托我送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托你送来?!” 如果说送花让她意外,那现在凤忆初说的话足以让这份意外变为震惊!就这样两个针锋相对的人,居然也会互帮互助?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大概是云溪灵脸上的震惊太过夸张,凤忆初好笑的揪着她的腮帮,压低声音逼问,“有必要那么吃惊么?” 云溪灵躲开他的手,处变不惊的凤眸中难掩探究。“可是....” “好啦。”凤忆初双手抱胸,语气温柔的仿佛哄孩子般满是宠溺。“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但我也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吧。而且说起这个盒子,小灵灵你知道我在容王府遇见谁了么?” 凤忆初笑的不怀好意,“悄悄告诉你哦,我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容澜渊和姜家小姐相谈盛欢!” 姜家小姐,那应该就是姜芸儿了吧。 云溪灵面不改色的扒拉着花瓣,平静的让凤忆初很是挫败。“你都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云溪灵反问。 凤忆初心里小算盘打的噼啪作响,“小灵灵你仔细想想,容澜渊和姜芸儿姑且也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他又称呼你为‘云儿’,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云溪灵就知道他要拿姜芸儿的名字说事,“云字意缥缈无形,也象征祥瑞吉庆,有很多人都会取其为名。偶尔遇到昵称相近的,也不足为奇。” “话虽如此,但容澜渊顶着你未婚夫的名头和另一个芸儿亲近,就是于理不合。”凤忆初继续筹备着挑拨离间的大计,“尤其容、姜两家的长辈,也有过结秦晋之好的意向。小灵灵,你和容澜渊的婚事,真的要慎重考虑啊。”他说的诚恳,言语间更全是为她着想。 “你现在承认他是我未婚夫了?”云溪灵狭促的看着他。 凤忆初一时语塞,屈指轻敲她的头顶,“不是,那么聪明的一个脑袋怎么就抓不住重点呢?” 云溪灵笑而不语,凤忆初说的那些事情,若说她全然不在意那绝对是假,不过她现在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云溪灵侧身将怀里的花束交给蝴蝶,“忆初哥哥向来洒脱大方,可不是那种会背后议人长短的人呀。” 一顶高帽带的凤忆初不是滋味。 “当然,我也知道忆初哥哥是因为关心我才再三叮嘱。所以你放心,方才说的那些我都记下了。”云溪灵故意诱导着话题结束,“等回到帝都后,我会亲自找容澜渊求证。” 凤忆初刚要扬起的嘴角就这样僵在原地,“小灵灵你太不可爱了。” 他无力的嘀咕,云溪灵权当没听见,开始委婉的下逐客令。 “忆初哥哥还有其他事么?”东西送到了,没事的话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凤忆初不满的斜瞟着她,心里气不过。干脆伸手揽住对方腰身,足尖一点,如烟云般腾空而起。“你家小姐我借走了,亥时之前送她回来。” 他的动作太快,蝴蝶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消失在夜空中。 冰凉的晚风卷起他们的衣袖发丝,骤然腾空的失控感令云溪灵措手不及。哪怕她有意与人保持距离,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得不抓紧男子腰间的锦缎。 “忆初哥哥!” 急促的风声将她的声音淹没,云溪灵被吹的脸颊生疼,眼睛也睁不开,下一秒面前的风渐渐转小,她试探性的掀起眼皮,入目处是一截蓝白相间的袖袍。 “稍微忍耐一下,我们很快就到了。” 凤忆初目不斜视的抱着她在屋檐树稍上腾跃,几个眨眼的功夫,他们就来到了藏经阁的房屋上。这个时间刚好是僧人在做晚课点,离得近了,合寺众僧的诵经声也就清晰了。 云溪灵小幅度的侧过头,眼前庄严的阁楼在急速下降。随着凤忆初的一个提气,两人轻飘飘的落在阁楼的屋顶上。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云溪灵心神稍安,“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赏月啊。” 凤忆初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原本郁闷的心情舒畅不少。“这里是伽蓝寺的最高点,站在这儿,可以轻松俯瞰佛寺全貌。不错吧!” 男子俊逸的脸上仰着笑容,自古多情的桃花眼中只倒影着她一人的面容。 炽热的眼神让云溪灵不敢直视,“是很不错。站在这里能深刻体会到诗文描述的‘危楼高百丈,手可摘星辰’。” 凤忆初得意的轻哼,拉着云溪灵坐在屋檐上。“这里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地方,几乎每次来伽蓝寺我都会抽空跑上来。春赏花秋赏月,到了夏天就带着瓜果上来吹风,要是冬天还能披着斗篷赏雪呢。” 不得不说,凤忆初是会享受的。 云溪灵无声的弯起嘴角,想起他在五台山抓鱼的壮举,忍不住问,“可藏经阁不是佛寺重地么,你这样隔三差五的跑屋顶上,下面那些僧人也不管?” 话落,凤忆初的神情出现一瞬的僵硬。他讪笑的挥着手,“害,少爷我武功那么高,他们怎么可能发现。就算是发现也上不来。” 所以,还是被发现了。 云溪灵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忆初哥哥....” “打住!”凤忆初噤声,“上次就和你说过了,我没有妹妹。你直接叫我忆初不好吗?” 云溪灵哑然,她错开交汇的视线。“凤公子和忆初哥哥,你选一个。”女子低垂的侧颜看上去极为乖巧,可偏偏说出话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一定要这样吗?”凤忆初轻声低问。 云溪灵不语,无声的沉默在此刻就是最好的回答。 晚风徐徐,吹散了稀薄的云层,也吹凉了凤忆初的心。 良久后,他苦涩的扯动嘴角。“小灵灵,这不公平。” “容澜渊究竟比我好在哪儿?论容貌、论武功、论文采、论家世我凤忆初自认不输给他。可为什么你宁愿接受和他联姻,也不肯给我一个机会?明明我们才是先认识的。” “不是这样的。”云溪灵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忆初哥哥,你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说过的话吗?我说过,你给我感觉很亲切,就像哥哥一样。”她抬眼对上男子的视线,语调轻柔的一字一句道:“既然是哥哥,那我自然不会多想。” “可我不是你哥哥啊。”凤忆初蹙眉,“而且在听风阁里,我不是和你表白过吗,你可以多想的。” 云溪灵摇摇头,“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是不明白。”凤忆初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如果说之前你把我当哥哥不曾多想。那入了南秦之后呢?你知道了我对你的心意,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这又是为什么?” 他想不通,聪明如云溪灵,怎么会为了联姻而轻易妥协赔上自己。凤忆初的眼神中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云溪灵想了又想,再三斟酌后,话中有话的说道:“忆初哥哥,我与容澜渊之间并非起源于联姻。从始至终,我都不是因为联姻而选择他,而是因为他是容澜渊,所以我才答应的联姻。” 话中隐藏的信息很多,凤忆初需要时间消化。 云溪灵扬起头望着璀璨的星空,“忆初哥哥,你觉得一段感情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唯一、信任和忠诚。”凤忆初不假思索,云溪灵抿唇浅笑,不说对也不说不对。她的态度让凤忆初有些局促,“我说的不对?” “没有,说的很对。”云溪灵仰望着星空,双眼似乎在透过它们看向更远的地方。“只是所有的感情都该是纯粹的。你总在追问我拒绝你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她转眸对上凤忆初的双眼,对方小心而忐忑的神情让她心中的愧疚愈发强烈。“忆初哥哥,相信你也能察觉出我对你和对其他人是有所不同的。” 凤忆初颔首,关于这点他很清楚。毕竟每次两人相处时,云溪灵的脾气、耐心都好到了不可思议,眉宇间偶尔流露出的歉意也让他捉摸不透。 云溪灵深吸口气,“就是因为有这份不同,所以我对你的感情做不到纯粹。它夹杂了太多太多难以言说的因素。若我在这种情况下接受了你的心意,那就不光是对不起你,更是在侮辱你。”她满含歉意,“将心比心,我不能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凤忆初听的一头雾水,“等等,我什么时候对你有恩?我怎么不知道。”他越发迷茫,“小灵灵你能把话说的再清楚些么?” “就是说不清楚啊。” 云溪灵用食指抵着太阳穴。重生一世是她最大的秘密,她要怎么和他说!且不说这事惊世骇俗说出来没人信。就是有人信了,那她不得被当成妖怪抓起烧死? “怎么会说不清楚呢?”凤忆初快被她绕晕了,“你直接告诉我,你拒绝我的原因不就好了。” “我不是才说过吗?”云溪灵无语。 凤忆初大概能体会她的心情,但他也挺无语的。“刚刚那个算吗?”说了跟没说一样。“这样这样,小灵灵,我给你理理啊。你说感情做不到纯粹,夹杂了其他因素,归根结底是因为我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对你有恩。而你碍于这份恩情,无法心无旁骛的和我在一起,对不对?” .....别说,分析的还挺透彻。虽然有些地方在偷换概念,但大体反向是没错的。 “差不多吧。”云溪灵无力的点点头。 “行,这就简单了。”凤忆初认真的注视着她,“你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你有恩?” 好家伙,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凤忆初眼中的执着让云溪灵叹了又叹,她知道今天要是不说出个答案,他是不会罢休的。云溪灵垂眸,掩饰住眼底深处的怀念,模棱两可的说道:“救命之恩,恩重如山。” “救命之恩.....哦,你指的是凤凰楼那次吧。”除此之外也没有了。凤忆初恍然大悟的打了个响指,脸上重新扬起笑容。“小灵灵你太较真了。我那次不过举手之劳,没你说的这么夸张。” “不止那次。”云溪灵神情复杂。 “那....还有哪次?”凤忆初云里雾里的。 还有前世,你数次伸予援手,但我痴迷情爱识人不清,最终咎由自取、暴尸荒野,还连累的你葬身崖低、尸骨无寻。 我欠你的又岂止是一条命? 再次重逢之时,看着你肆意飞扬的笑颜,我心中的欣喜和愧疚难以用语言来描述。哪怕到了现在,这种心情也不曾消退。 云溪灵的眼眸有些酸涩,看向凤忆初的眼神中又露出那种他看不懂的情绪。“总之,就是有恩!”云溪灵别过头,不想让自己在他面前失控。 凤忆初眨了眨眼,糊里糊涂的搞不清楚。“小灵灵,你不是在忽悠我吧?” 云溪灵张了张嘴,体会到了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凤忆初的苦苦紧逼,让她萌生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冲动。‘不然,告诉他吧。’云溪灵想着,深吸口气就要把重生的事情说出来。 “其实我.....” “行行行。”凤忆初突然打断,“不说了,我带你来这儿是来赏月放松的,可不是来讨论这些严肃的话题。”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旦散了就再难开口。重生的秘密保住了,但云溪灵一时间也说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失落。她犹自沉浸在思绪中,并没有看见凤忆初脸上一闪而过的庆幸。 说来也是奇怪,刚才她要坦白的时候,凤忆初心中莫名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打断。好像有些事情一旦说出来了,就将剥夺他所有的机会。 凤忆初很少有这样的预感,但这种潜意识里的第六感往往都很准。所以在最后关头,他打断了她并终止了话题。 眼下气氛有点沉闷,需要有人来调节。 凤忆初摩挲着下巴,心里有了主意。“小灵灵,我突然想到话本里不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么?”男子倾身上前,俊美的五官贴近对方。 两人离的极近,呼吸间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云溪灵惊慌之下,不假思索的朝后躲去,结果忘了自己是坐在狭窄的屋檐上。这一退就失了平衡,好在她及时扣住檐上凸起,才勉强坐稳。 “当心!”凤忆初被她吓了一跳,伸手把人抓到自己身边。余光触及她轻微的抵触时,无奈劝道:“此处楼高,要是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一场虚惊过后,云溪灵心有余悸,腕间的赤血无意间露出。“还好还好,有惊无险。”她安慰自己道。 “我开个玩笑都能把你吓到跳楼啊。”凤忆初故作失落,眸光瞥见赤血时出现短暂停顿,但很快又移开。“没想到小灵灵你这么讨厌我。” 明知对方是故意的,云溪灵还是很难硬下心。她重重吐出口浊气,“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跟我无关。” “那你就是不讨厌我啦!”悦耳的嗓音透露着主人的欢喜,凤忆初惯是喜欢得寸进尺,“既然不讨厌,那就试着喜欢我啊。” 云溪灵皮笑肉不笑的把他的俊脸推开,“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根本就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凤忆初遗憾的做着鬼脸,云溪灵被他逗笑了。与此同时,自在居秋院中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瞧她的打扮...好像是夏侧妃身边的宫女。”云溪灵说着就见侍女进了屋子,然后没过多久又带出两人。 “玉繁华。”凤忆初挑眉。 云溪灵凤眸转了转,顿时明白了。夏侧妃先前说过,希望玉繁华能为她号脉保胎。如今私下寻人,多半就是为了这个。云溪灵看了一会儿就兴致缺缺的收回视线,夜间的风吹的她直打喷嚏。 肩头一暖,泛着暖意的外衣落在肩上。她歪头看去,凤忆初双手枕于脑后,悠闲的半靠着檐角,姿态很是潇洒。 “夜里风大,披着吧。” 云溪灵没有拒绝,两人一坐一靠的仰望夜空,时不时在说上句话,倒也舒服。唯一遗憾的就是晚上气温越来越低。凤忆初有内力护体尚且无事,云溪灵就有些受不住了。她穿的单薄,就算加上件外衣也无济于事。 赏个月要是把人赏病了,未免得不偿失。故而未至亥时,凤忆初就把人送回冬院歇息,自己丢下句明天见后就转身离开。 一夜好梦。 亦日清晨,云溪灵早早就把佛经抄好,让蝴蝶给康悫送去。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上午看书听禅,下午被凤忆初拉着游寺品茗,中途还撞见几次玉繁华为夏侧妃号脉。 总体来说,在寺里的这段日子过的也算充实。 然而就当她以为能平静的离开伽蓝寺时,麻烦也接踵而至。 第二十八章 结下仇怨 伽蓝寺山门前 停留了五日有余的康府马车终于在这天清晨驶出了钟楼。 “阿弥陀佛。”负责接待的法能和尚朝着康悫和云溪灵微微鞠躬,“几位施主,贫僧就送到这儿。下山路远,还请小心慢行。” “有劳大师了。” 康悫转身还礼,在面对伽蓝寺僧人时,她的态度总会温和很多。 “康施主客气了。”法能和尚和蔼的摇摇头,捏有佛珠的右手抬起,朝下山的方向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一行人先后跨出寺门,走到停放着康府马车的小坡处。等候多时车夫的迎了上来,他很有眼力劲儿的接过阿鹃手上的包裹,将它们依次放入马车后面的木箱里。 检查完箱子的牢固性后,车夫又绕到前面搬下垫脚矮凳,“夫人可以上车了。”说完,就半弯着腰默默退到旁边。 康悫微微颔首,示意阿鹃搀扶自己。在两人上车的中途,车夫悄悄的给斜后方的夜七递眼色,从他频繁的眨眼中,隐约能看出几分催促的意味。 夜七看了他一眼,用眼神告诉对方稍安勿躁。 车夫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二人一番挤眉弄眼的交流,很快就引来了大家的侧目。然而身为焦点中心的某人却不曾察觉,仍就专心致志的催促着自己好兄弟说话。 夜七对他的神经大条很是汗颜。他自认在这几天的相处下,已经对车夫的迟钝深有体会,但现在车夫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一个人的反应没有最迟钝,只有更迟钝! “咳咳。” 夜七皱着鼻子低咳起来,车夫表情丰富的脸上微愣,留意到对方伸直的右手食指时,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后知后觉的转动脖颈,对上一众注视的目光。 车夫尴尬的僵在原地,脸上表情要笑不笑的,看上去莫名滑稽。好在这样的气氛没有维持很久就被打破了。 “发生什么事了?”还未上车的云溪灵出言解围。 “啊,二小姐...”车夫局促的讪笑挠头,“没,不,也不是没事。就是说....” “有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康悫见不得人挤牙膏似的说话。 主家发话,车夫不敢再隐瞒。他深吸口气,简明而要道:“回禀夫人,是这样的。方才取车的时候,小的遇见了三皇子,他说他有话要转告二小姐。”说着,视线就转向了眉眼含笑的粉衣女子。 “转告我?”云溪灵眼底藏着浅淡的讥讽。 车夫用力点头,“是的。三皇子说昨日多亏有二小姐帮忙,才能及时止损。所以,他想当面向您道谢。” 话音落地的刹那,除云溪灵以外的人表情都有些微妙。 与此同时,距离斜坡不远的路口处拐出一辆车辇。沉木打造的车身宽大复杂,顶部四周还悬挂着奢华的绸缎,车辆两侧和后面还紧跟着数名随从丫鬟。 如此浩荡的声势与张扬的作风,无一不昭示着来人的身份尊贵。 “快看,那是三皇子的车队!好气派啊!” 来往路人高声喊着。 康悫顿时板起脸看向云溪灵,“你惹的麻烦,自己处理。”说完就关上车窗,秉承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靠坐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这边云溪灵还来不及回话,那边轩辕胥的车辇就到了跟前。 他唰的挥开窗幔,双眼充满恶意的巡视过去。当看到站在右侧的云溪灵时,便二话不说的指使车夫靠近。 “云二小姐。”轩辕胥阴恻恻的盯着她,“真好,你还没走。本殿刚才还和侧妃商量着要去康府找你道谢。” 男子笑容森冷,神情阴骘。 “胥殿下客气了。”云溪灵眸光清冽,扬起下巴迎上轩辕胥的眼眸。“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话可不能这么说。”轩辕胥皮笑肉不笑,“本殿下向来是赏罚分明,二小姐既然有功那就该赏!”说罢,他瞥向侯在车外的随从冷斥,“还不快把东西送过去。” 随从闻言,捧着块刻有兰花纹路的玉坠上前。 云溪灵轻飘飘的扫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并不打算收下。但轩辕胥又岂会轻易罢休,他单手托腮,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女子,“这块琉璃玉坠是承桑的进贡之物。当初皇恩浩荡,本殿有幸得了一块。如今正好借花谢佛,送给你了。” 轩辕胥的态度轻慢,嘴里说着赠送可言辞间更像是在施舍。而且为了防止云溪灵拒绝,他还先一步把话堵死。 “云二小姐该不会是看不上吧?” 充斥着恶意的气音压的极低,隐约还带上了淡淡的威胁。 “怎会。”云溪灵笑意不减,端的是落落大方无可挑剔,“只是玉坠做工精美,成色上佳又是进贡之物。胥殿下把它当作谢礼赠送,让我受之有愧。” “哈哈哈哈哈哈。”轩辕胥大笑出声,“二小姐先前说本殿客气,可在本殿看来,是二小姐你太谦虚了。”他注视着云溪灵的目光格外深长,“昨日之事,本殿牢记于心。一块琉璃玉坠,远不足以表达本殿的感激之情。当然,若是二小姐今日不收下它也无妨。大不了过几日,本殿重新寻些稀奇的物什送去康府,也是一样的。” 一番话明里暗里的设着圈套,让云溪灵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收下,就是承认昨日之事与她有关,以轩辕胥的性格必会结下仇怨;不收,就等于把康府推出去挡箭。如此一来,惹怒康悫不说,还会被轩辕胥扣上个藐视皇恩的罪名。 罢了罢了。 既然左右都要结下梁子,那她就怎么高兴怎么来吧! 云溪灵嘴角的笑意渐凉,打定主意后的她不再犹豫。“不必如此麻烦,胥殿下一番心意,溪灵却之不恭。蝴蝶,把玉坠收下。” “是。” 蝴蝶接过玉佩,轩辕胥的脸色瞬间阴沉的能滴出水。他死死的瞪向云溪灵,往日谦和儒雅的君子做派岌岌可危,“还真是你。” “是啊。”云溪灵神情轻松自然,“您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否则,送什么礼啊。是吧?” 轻描淡写的语气和坦然自若的态度,就像在轩辕胥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从小被捧惯的男人恼羞成怒,指着人就口不择言道:“云溪灵你找...” “殿下!”死字还未出口,夏侧妃便急忙打断。“殿下慎言啊,佛门重地忌讳颇多。” 这会儿轩辕胥正在气头上,哪儿听的进去。他想也不想的把人甩开,“滚开!” 车厢内壁发出咚的闷响。 夏侧妃捂住撞到发麻的肩膀,她不敢抱怨,忍着疼痛好声好气的劝说道:“殿下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什么事等回了帝都再做打算。” 美人故作娇弱的姿态无法安抚暴怒状态下的男人,但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伽蓝寺在南秦的地位非凡,无为大师更是皇家的座上宾。他身为皇子,如果在这里和人发生冲突,那岂不等于亲手给对家送把柄,让他们来弹劾自己么! 不行! 这种蠢事决不能发生在他身上! 一番权衡利弊后,轩辕胥死死攥紧拳头,强压着心头的杀意,阴阳怪气道:“二小姐真不亏是能从庶女一跃成为公主的人,好手段!本殿佩服!” 清晨的日光逐渐变得刺眼,就连拂面而过的微风中都带上了热度。 云溪灵眨了眨略感酸疼的眼眸,对着还在咬牙切齿的轩辕胥笑道:“胥殿下谬赞了,您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们先告辞了。”说完,也不给别人表态的机会,三步并两的坐上马车,同时朝夜七做了个手势。 夜七了然的扬起缰绳,马车忽地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去。负责接送康悫的车夫见状也跟着驱马离开。 原本拥挤的山路乍然开朗,徒留满地激起的尘土在四处飞扬。 “云溪灵!!!” 马车在一声满是怒火的吼叫中渐行渐远。 车厢内整理书籍的阿鹃眉头久久不能舒展,她忍了半响最后还是没忍住,对康悫说道:“夫人,奴婢觉得三皇子此番送礼摆明了不怀好意。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二小姐?以防不测。” “没必要。” 干脆利落的拒绝打乱了阿鹃的思绪,她咬着腮帮,脸上愁容不见半分松懈。 不知何时睁开双眼的康悫缓缓吐出口浊气,她屈指敲了下阿鹃的额头,“笨。连你都能看出来的问题,她云溪灵会看不出?早在她决定插手的那一刻起,就该知道会有这个局面。” 阿鹃吃痛,“可是,奴婢担心她挂在夫人义女的名头。若咱们坐视不管,只怕会惹来非议。” “那依你的意思,我该帮她了?” 康悫冷哼,一想起昨天那个事她就来气,不跟云溪灵计较已经是她大度了,还想让她帮忙?做梦呢?康悫揉着有些发鼓的太阳穴,不耐烦的挥手,“行了,那丫头聪明着呢。用不着旁人瞎操心。” 阿鹃想想也是。 一个连面都没露就坏了轩辕胥好事,又让玉氏欠下人情的人,还真用不着她们来操心。 “阿嚏!” 刚拿起玉坠的云溪灵打了个喷嚏,“谁念叨我呢?”她揉着鼻子嘟囔。 “说不定是吹到风了。”蝴蝶瞟了眼大开的车窗,双手蠢蠢欲动。“要不还是关上吧。” 云溪灵摆摆手,“哪儿有那么娇弱。”话虽如此,她还是拢紧了衣领,然后拎着细绳把玉坠提起。 泛有水色的玉坠在阳光下煜煜生辉,剔透的坠身随着细绳来回晃动,一时间就连那朵雕刻的兰花都显得栩栩如生。 “贡品就是贡品,真是漂亮极了。” 不得不说,忽略掉送礼者和潜藏的恶意后,这个礼物云溪灵是满意的。“可惜了。”她感慨的抖动手腕,玉坠稳稳落入掌心,温润冰凉的触感随之传来。 “或许对送礼者来说,它也算不上好东西。”蝴蝶笑容讽刺。 云溪灵不置可否,她用指腹摩挲着坠身上的兰花。脑中想起轩辕胥的咄咄逼人,又想起她和玉氏那复杂难理的关系,心中莫名涌上一丝浅淡的悔意。 她或者不该插手皇族和玉氏的纠葛。 但要她眼睁睁看着轩辕胥计谋得逞,她又做不到。 诶,这事闹得.....云溪灵无奈的按压眉心,心绪慢慢回到昨天下午。 用过午膳后,凤忆初告诉她自己知道一片盛放的海棠花非常漂亮,说什么都要拉她过去赏花。云溪灵推脱不掉,就只能由着他。谁料就在两人准备离开自在居的时候,负责监视秋院的夜七突然出现。 他告诉云溪灵,今日的秋院格外热闹。 先是夏侧妃邀约玉繁华到后山凉亭小歇,后是她身边伺候的侍女悄悄乔装出寺。夜七觉得事有蹊跷,就转头跑来告诉云溪灵了。 “乔装出寺啊,那估计是奉命买什么东西吧。” 凤忆初双手交叠枕于脑后,脸上神情悠闲的不得了,一看就没当回事。 “小灵灵走啦,我们去看海棠花。” 与凤忆初的闲散不同,云溪灵想的会更多一些。记起这几日夏侧妃频繁约见玉繁华看诊的行为,她眯了眯眼,“她们要去的那个凉亭,应该就是紧靠后山禅院的那个吧。” 她记得那日与老和尚闲聊时,曾透过圆窗见到了凉亭。那亭子的位置很隐蔽,四周植被茂盛、繁花众多,倒是个极为僻静优美的地方。 然而就是因为它的地势过于僻静,才让云溪灵隐隐的感到怪异。怀有身孕之人喜静可以理解,但那个地方未免也太静过头了。平时禅院里有人还好,要是没人.....那中途发生些什么事情,别人想过去帮忙都来不及。 等等,来不及过去....该不会.... “忆初哥哥,你先陪我去见个人吧。” 云溪灵说完就带着他直奔老和尚所在的藏书阁,两人和他说了几句话后便转道去看海棠花。随后没过多久,那位曾迎接云溪灵入寺的小和尚就去了趟康悫坐禅的小屋,并将人带到了后山禅院。 接下来的事,就如话本般充满戏剧。 在老和尚与康悫讲禅时,夏侧妃和玉繁华出现在凉亭里。因为地势因素的关系,前者能轻而易举的看清凉亭内发生的事情。 起初一切都很正常,直到夏侧妃让侍女回去取水果开始,变故就发生了。 前一秒还与人相谈盛欢的夏侧妃后一秒突然腹痛干呕。 “娘娘,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用茶水漱漱口?” 玉繁华一边搀扶着夏侧妃,一边用手轻轻在她背上顺气。同时用眼神示意文馨端着茶水等在旁边,以便不时之需。 夏侧妃脸色苍白,短短几息的功夫就让她光洁的额头上遍布冷汗,“没事,让我缓缓...缓缓就好。”她颤颤巍巍的站直,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玉小姐,麻烦你扶我过去坐坐,我...身体有些使不上力。” “文馨来搭把手。” 顾忌着她腹中胎儿的原因,两人的动作格外小心。等夏侧妃坐稳后,玉繁华就为她号了脉。 指下虚弱无力的脉搏,让她皱紧了眉头。 “不行,你的情况很不好,需要赶快回去。” 玉繁华边说边用银针锁住几处穴道,夏侧妃难受的症状稍有缓解,文馨尝试着将她背起。 “娘娘您把手搭属下肩上。” 文馨半蹲着。夏侧妃依言靠过去,身体才刚触及文馨后背,胃里就又是一阵抽搐。她连忙转身到一旁干呕,“玉小姐,要不我留在这儿。你和文馨去找人过来。” 夏侧妃跌坐在地上紧闭双眼,气喘吁吁的提议道。 “那怎么行!” 现在夏侧妃身体虚弱成这样,玉繁华根本不可能留她一个人呆在这里。“文馨,你去叫人。动作快!” 文馨有些犹豫,玉繁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只不过目前情况特殊,她必须留下照看病人。 “快去啊!”玉繁华催促,文馨咬了咬牙,“好,我速去速回!”话落,直接运起轻功离开。 玉繁华目送她走远后,又半蹲下身子安抚病人。就在这时,夏侧妃突然抬起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眸里写满了歉意。“对不起。” “嗯?”玉繁华不明所以。 夏侧妃攀附着她的右臂,又说了句‘对不起’。 玉繁华顿感不妙,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一条白帕猝不及防的堵住了她的口鼻,迷药独有的气息瞬间侵袭。玉繁华两眼发晕,周身气力快速流失。 “你...” 她咬破舌尖,努力抵抗着药效。 夏侧妃满脸愧疚的站起身,“玉小姐,我也是身不由己,你...不要怪我。”她说着就低下了头。 玉繁华心中的不安无限放大,模糊的视野中隐约出现一截属于男子的衣袍。随后有一双手意图将她抱起,玉繁华奋力推拒。 可她那儿微波的力气对轩辕胥来说就像小猫挣扎般软绵无力。 夏侧妃在他出现的刹那,就一言不发的缩在角落。轩辕胥也不管她,一心一意的就想占有这位玉家嫡出的大小姐。 而玉繁华虽身中高浓度迷药,却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她很清楚轩辕胥的目的,自然不可能让他得手。 挣扎间,艳红袖口下的暗器露出森冷的光泽。 正当玉繁华准备冒险袭击皇子时,康悫和老和尚的出现又扭转了局面。 “轩辕胥!皇室教你的东西就是强取豪夺么!” 康悫厌恶的呵斥声在玉繁华耳中宛如天籁! 乍然出现的声音把轩辕胥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整理了表情,言笑晏晏的对着康悫抬手。“夫人误会胥了。”他强行把玉繁华困在怀里,故作温柔道:“胥与华儿两情相悦,情难自控才....” “阿弥陀佛,佛门重地,施主切莫妄打诳语。” 老和尚笑咪咪的打断,灰色的僧袍一扬,轩辕胥就浑身僵硬的定在原地。 阿鹃顺势把玉繁华从他怀里拉出,扶着她来到康悫面前。康悫让人靠在肩上,抬手轻抚着尚在惊慌的玉繁华。“小华乖,没事了。不怕,悫姨在呢。” “悫..姨?”玉繁华努力睁大眼睛。 “是,我是悫姨。” 康悫紧握着她的手,不厌其烦的一边又一边的重复着相同的话音,直到玉繁华恢复平静。“大师,我先带她回去。这里就麻烦您处理了。” 老和尚笑着颔首。 刚好下去找人的文馨也赶了回来。“小姐,人马上就来了,我先.....小姐!!!” 眼前混乱的场景让文馨方寸大乱,她着急忙慌的冲到康悫面前,“康夫人,我家小姐这是怎么了,我就离开了一会儿,怎么就变这样了,还有三皇子....” 小丫头急的语无伦次。 “冷静冷静,已经没事了。你先别慌。”康悫看着她。 文馨勉强稳住心神,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可直觉告诉她,自己应该向康悫致谢。“文馨多谢夫人出手相助!”说着,她双膝跪地。 “不用。”康悫避开,“要谢就去谢云溪灵。”说着她又看向双眼冒火的轩辕胥,“至于轩辕胥你,脑子不清醒就在这儿多吹吹风。今日的事我会告诉皇帝和玉王,你好自为之。” 因这场意外牵扯了皇族和玉氏,所以消息被封锁的很快。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人外,也就只有暗中设局的人才知晓内情。 云溪灵的思绪重新回笼,隐藏在阴影下的那半张面孔难辨喜怒。 两侧绿茵飞速后退,取而代之的是巍峨高耸的城墙。 第二十九章 四月灯会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咯!新出锅的肉包子,又香又大!” “米糕~甜甜的米糕。诶,大娘要来一块儿么?” “王掌柜早啊,今天还是老三样?”“ “烧饼~卖烧饼咯~” 一进城,商贩的叫卖声就从四面八方传来。道路两侧弥漫出的数股诱人气息化为无形的双手拉扯着过往行人。 马车缓慢穿梭于街道中,越往里走,周围也就越热闹。在途径蓥华街和琵琶巷的交叉口时,这股热闹更是以肉眼可见的形式增长。 “嘿,早上那事儿你们听说没?”挑着扁担的年轻商贩兴冲冲的挤进一众贩卖早饭的摊主堆里,一双充满朝气的眼睛锃亮,“柳三伯,给我来个茶叶蛋呗~我都快饿死啦!” 被年轻人喊作柳三伯的老爷子笑骂着瞪了他一眼,“给给给,瞧把你搀的。”卤的油光水滑的鸡蛋令人胃口大开。年轻商贩顾不上烫手,三两下的剥了壳狼吞虎咽道:“好吃好吃,还是柳三伯卤的茶叶蛋最地道了!” 柳三伯怕他吃太快噎着,又倒了碗甜甜的豆浆过去。 “吃慢点,吃慢点。又没人抢,你急什么。” 老人嘴里说着教训,但眼中的关怀做不得假。年轻商贩端着豆浆一饮而尽,吃饱后的满足感让他笑弯了眼。“哎呦,我这不是着急跟你们说事嘛。” 左侧摊位的高婶子来了兴致。“行啊,那你说说到底发生啥啦?让你那么晚才过来。该不会是路上又凑热闹了吧。” 不得不说,同村看着长大的长辈就是了解自家孩子。这还没说事呢,就把他迟到的原因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婶子英明!” 年轻商贩朝她高高竖起大拇指,被日光晒黑的脸庞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高婶和柳三伯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年轻商贩就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神秘兮兮的说道:“我今早路过旭阳街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在玉王府宣旨的公公!” “这有啥好稀奇的。”柳三伯边装着茶叶蛋边说;“旭阳街那头住的都是达官显贵,隔三差五的就要接圣旨。”对于已经在帝都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来说,这事儿还真不新鲜,然而年轻商贩下一句话就令他瞪大了眼睛。 “哎呀,这次可不得了咧,我听那圣旨的意思是要册封皇后呢!” “嘘!”柳三伯着急忙慌的捂住他的嘴,“混小子瞎说啥呢!不要命了!”他压低声音呵斥。 虽说帝后关系平淡,但姜皇后如今身体康健,又孕有一子。中宫地位稳定,岂会轻易动摇。 “赵小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高婶子也严肃的看着他。 “可是我听的真真的。”年轻商贩吃痛的捂着耳朵,“那传旨的公公就是那么说的啊,啥玉小姐温婉娴淑、倾国倾城,还赏赐好多东西呢。” “还敢胡说!”柳三伯气急。 “诶诶诶,他爷他爷,小赵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常来关顾生意的食客出言解围,“宣旨那会儿我也在,圣旨上是说人玉大小姐贤良淑德,有国母之姿。可不是册封皇后。” 柳三伯愣了愣,捏着人耳朵的手指微松。年轻商贩顺势把自己解救出来,边揉耳朵边对食客点头。“对对对,就是说的国母之姿。” “原来如此。” 柳三伯和高婶紧绷的心落回肚子里,想着有许多事端都是祸从口出,两位老人家还是免不了对着年轻人耳提面令一番。说的自然也是那些老生常谈的话,颠过来倒过去的,听的年轻商贩耳朵都起茧了。 他当然知道在背后议论权贵容易惹祸,可今时不同往日。当时来宣旨的太监就站在玉王府大门口,宫里赏赐给玉大小姐的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更是一盘接一盘的往里送。那阵仗大的,整条旭阳街上的人都看见了,传遍帝都也是迟早的事。 年轻商贩小声嘟囔着,面上还是在乖乖点头。八卦分享完后就专心致志的吆喝起来卖货。 与早饭摊相距五尺的马车上,云溪灵慢悠悠的收回视线,清秀雅艳的面庞上擒着几分嘲弄的浅笑。 “这道圣旨来的...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伽蓝寺里发生的事儿要想瞒住上面不太可能,但那位的动作也未免太快了。从事发到现在,连半天的时间都没有,南秦皇就下旨明言玉繁华有国母之姿,其用意...耐人寻味啊。 背靠车厢的粉衣女子眉眼温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腕间冰凉的蛇鳞。蝴蝶看她神色有异,于是出言询问道:“小姐对此事感兴趣?是否需要属下和小七去探查清楚?” 云溪灵摇摇头,“不必劳心费神。这件事早就有迹可循,会发出这种暗示意味极强的圣旨也在情理之中。” “小姐是指,那支被当做生辰礼送出的凤簪。” 蝴蝶也是聪明人,很多事情无需说穿。 “是啊。”云溪灵悠悠吐出口气,“当初在琉樱水榭没唱完的戏,今日倒是给接上了。”玉氏位高权重,玉繁华又是唯一的嫡出,想也知道皇室不可能放过她。“左右是皇族和玉家的热闹,咱们就别插手了。” 看热闹固然有趣,但也要分场合。有些热闹看了可以令人身心舒畅、心情愉悦;而有些热闹看了轻则牵连自身,重则祸及满门。就拿眼前的例子来说,它很明显是属于后者。 所以,还是不看为妙。 云溪灵想着便此事抛诸脑后,转头和蝴蝶说起归还薛彤衣物的事情。然而有些事情的发展总是猝不及防。谁能料到前一秒还是旁观者的人,后一秒就摇身变成了热闹的中心。 “云二小姐,奴婢可算是把您给盼回来了。” 属于太监那种阴柔尖细的嗓音在外面响起,云溪灵一听到这个就眉头直皱,她推开车门抬头看去,康府门前不知何时围聚了众多宫人。他们手里或多或少都端着木盘,更有甚者还抱着几株大小不一的树苗。 哎,平心而论,她可真不想在这个时间看见他们。 云溪灵心中低啧,脸上还是扬着微笑应付。“公公找我有事吗?” “那当然啦,奴婢此番是专程来给您报喜的!”太监笑的跟朵花似的,翘着兰花指的手指挥着下人,“一个个的站着干嘛呀,还不赶快着伺候云二小姐和康夫人下车。” “你们挡路了。” 康悫面色冷漠,避开宫人伸来的手,眼底的厌恶几乎化为实质。 宣旨太监对此见怪不怪,犹自恭卑的低着头,“是是是,奴婢这就让他们把路腾开。”话是这么说,可宫人们端着的都是御赐之物,再挪又能挪到哪儿呢?何况还有那么多包着黑土的树苗。 康悫看着门前混乱的人群,眉头越发紧扭。 眼看这位夫人就要开口赶人了,太监急忙说道:“伽蓝寺内发生的事陛下已经知道了,您与二小姐有大功在身。奴婢奉命传陛下口谕:赏珍珠十串,蜀锦六匹,翡翠头面两套及玉兰花幼苗数株给康夫人和云二小姐。” 他边说边对侍从招手,宫人们见状井然有序的将珠宝物什端上前。结果康悫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冷声道:“受不起。” 太监笑容僵硬,“夫人,陛下是一番好意,您何必....” “他的好意太大了,康府狭小装不下。” 康悫将不留情面四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太监脸色尴尬的站在原地,心里盘算着该找个什么话题圆场。然而康悫没兴致听他啰嗦,警告的看了云溪灵一眼后就让阿鹃扶自己进府。 太监准备好的满肚子腹稿顿时打了水漂,不过他也是个机灵的,眼见康悫这边行不通便把主意打到了云溪灵身上。 他先是故意大声的说康悫舟车劳顿需要休息,然后又毕恭毕敬的走到云溪灵面前,笑道:“二小姐,陛下听闻您喜爱玉兰,所以特地命人从岭南运来了数株幼苗。您看奴婢是给您移植进康府呢?还是...其他什么地方?” 宣旨太监话中有话,看似卑顺的眼睛里隐藏着几分试探。 云溪灵故作不懂,“公公说的话我有些听不太懂,不移进康府还能移去哪儿?” “诶呦~二小姐就别拿奴婢寻开心了。”太监尖柔的嗓音听的人鸡皮疙瘩直冒,“奴婢可都是在替您着想。” “哦?是吗?”云溪灵好笑。 太监挪步凑近,翘着兰花指在她耳边低声道:“方才康夫人的态度您也瞧见了,这些幼苗要是移植进府只怕会惹得夫人厌烦。可陛下好心奖赏,二小姐也不能推脱不是?奴婢就担心啊,这事儿弄不好会让您为难的。” “那依公公之见,我当如何?” 云溪灵神情温和,俨然一副极好说话的样子。 太监见状,心中对她的评价又多了个没主见。“二小姐折煞奴婢了,现帝都谁都知道容王与凤少对您青睐有加,您还愁没地儿么?” 话音一落,周边围观的百姓们就开始止不住窃窃私语,就连看向云溪灵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复杂。 不得不说,宫里出来的人就是圆滑。一番话说的既回答了云溪灵的问题,又办妥了主子吩咐的事情,最后还能让自己置身事外。 可谓是一石三鸟! 云溪灵用余光瞥了眼围观百姓,脸上笑意渐凉。她很清楚对方心里打的算盘,只是懒得拆穿罢了。“送去容王府吧。”她大大方方,“相信我的未婚夫会很乐意种植花树。” “那是那是。二小姐与容王感情深厚。您喜欢的东西,容王定然也是喜欢的。”太监捡着好听的话恭维,“只是这容王府....奴婢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二小姐能屈尊与奴婢同去。” 云溪灵秀眉上挑,“这是为何?” “二小姐有所不知,往年容王重病在府调养,外人无旨意不得擅入。如今情况虽有好转,但之前的旨意仍然有效。奴婢只身过去定会被拒之门外。” 太监脸上满是为难,尽管他心中存有其他目的,可容王府难进这点确实是真的。 说起来,云溪灵到南秦那么久了却一次都没去过容王府。每次准备去的时候,总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 今天倒是个好机会! “好,那我跟你们过去吧。” 云溪灵的行动力一向很强,只见她探出身朝康府下人吩咐了几句,便示意夜七驾车前往容王府。太监和侍从随即有序的跟在马车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 到了容王府后,太监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墨莲甚至早早就等在门前,一看见云溪灵的身影就笑着上前道:“墨莲拜见王妃。”说完,转身看向后面的宫人,温润如林间清风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劳烦诸位把玉兰幼苗放下就请回吧。稍后我会安排人把它们移植进府。” 话落,身着白衣水纹劲装的夜五和夜六就领着仆从接手,暂时无事可做的夜七也自告奋勇的去帮忙。占据了大半街道的幼苗很快被挪开,墨莲看了一眼后就去招呼云溪灵,全然将太监和宫人们当成了空气。 “呃,那个墨莲大人!”眼看王府大门都要关上了,太监不能在坐以待毙,“种植玉兰繁琐,还是让奴婢跟随从们去种吧。” 墨莲闻声顿住脚步,垂落在肩侧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轻扬。“嗯?我刚才不是说过么,让大伙儿放下幼苗后就请回。难道公公没听见?” “可是.....” “公公有异议?”青衣男子眉眼含笑,看似温柔的询问中却带着不容置疑。 太监张了张嘴,对这位跟随在容王身边多年的男子有些发怵,再联想到对方的一些传闻后就更不敢造次了。他涂着白粉的脸上露出谄媚,“没有没有,既然莲大人安排好了,那奴婢等这就回宫复命。告辞、告辞。” “公公慢走。” 墨莲神色悠然的目送他们离开。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多月未见的墨白正引着云溪灵在府邸中穿梭。 与富丽奢华的皇宫和沉稳大气的玉王府不同,容王府的建造风格更偏向于一个雅字。白墙黑瓦搭配着九曲长亭,郁郁葱葱的紫竹依墙而生,潺潺溪水萦绕着青石小路,两侧盛放的绣球花迎风摇曳,娇嫩的花瓣不时还会散落水中。 日光下,清可见底的溪流中鱼儿游晃,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落花成画;回廊石桥间竹影伴花林婆娑,长亭阁楼处垂纱挽风铃齐奏。 如此美景,足矣令世人惊叹! 云溪灵一时看的入迷,连墨白和蝴蝶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怎么样,王妃对我们未来的家可还满意?” 安静的院落中传来男人清润的声线,云溪灵飘散的思绪骤然回归。她循声望去,在石桥溪水的尽头处,有一俊美男子正端坐于凉亭中。 在见到他的瞬间,云溪灵的眼里就溢满了温柔。她迎着光漫步至亭前,离得近了,就会发现这座小亭别有洞天。 “怎么不上来?” 容澜渊朝她伸手,云溪灵迟疑的看着凉亭,脚下略显踌躇。“这个亭子的材质....” “白玉。”容澜渊替她说出答案。 云溪灵一副果然如此的倒吸口气,倒不是她没见识,实在是以白玉为亭的做法太过奢侈!“容王府真有钱。”她感慨的把手放上去,冰凉细腻的触感仿若在无声提醒着玉亭的品质极佳。 容澜渊看她走的小心翼翼,忍不住撇撇嘴,大手一伸就将人揽腰抱起。怀里温软的躯体抚慰了他多日的相思,“云儿我好想你啊,你去伽蓝寺以后都没给我写信.....” 男人委屈的把头埋在云溪灵的颈窝,薄唇既温柔又强势的轻吻着她的皮肤。若是以往云溪灵必然会把他推开,但现在她的注意力都在白玉亭上,也就任由容澜渊作怪,不时会轻嗯几声,敷衍的非常明显。 “云儿!”容澜渊不满的把她的头转向自己。 云溪灵眨了眨眼,“啊?我在,怎么了?” 容澜渊差点气笑了,盘在云溪灵腰间的双手逐渐收紧,“你还问我怎么了?这亭子比我好看么,值得你看久!”他说着脸上也全是控诉。 “这两者能混为一谈么。”云溪灵无奈,双手捧起他的下巴。“也你值得生气?” 容澜渊面无表情,“值得。”他表现的尤其认真,一双如狐的眼眸里全是云溪灵的影子。 幼稚鬼! “好好好,我的错。不该只关注亭子而忽略了你。” 云溪灵温柔的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容澜渊满意的弯起嘴角。他把人整个的抱在怀里,如同得到糖果的小孩般浑身洋溢着开心的气息。不过这个人惯是个得寸进尺的,“在亲一下!” “别闹。”云溪灵拒绝。 容澜渊眼神幽邃。趁着怀中人歪头的刹那,略微有些凉意的唇如蜻蜓点水般的落在云溪灵唇边。然后又抢在她做出反应前抛出话题。“话说回来,你还没说对这座府邸满不满意呢。” 生硬的转移方式让云溪灵嘴角抽搐,她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眸光就瞥见容澜渊那张倾倒众生的脸,一时间到嘴边的话说又咽了回去。没办法,她对这张脸真的没有抵抗力。 云溪灵暗中唾弃了一下自己,就顺着容澜渊的话回答道:“桥影流虹,湖光映雪。美不胜收。”她夸赞着,目光从湖面掠过,“不过这座府邸的布局,似乎不像你的风格。” 从他在北越居住的府邸就能看出,容澜渊是个喜奢华好享受的人,他的府邸布置非常直白,直白到从头到尾都透露着富裕。而容王府的建造却极为讲究园林艺术,无论是整体的色调,还是花草的种类都非常典雅。 甚至是这座本身材质奢华的白玉亭也成了整座府邸的点睛之笔! “确实不是。”容澜渊捏起云溪灵垂落的一缕发丝绕在指尖,“这座府邸是父亲送给母亲的礼物。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是他的设计。” “白玉亭也是?”云溪灵诧异。 容澜渊光听语气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对啊,我父亲设计的。我还记得当时母亲看到白玉亭的时候,揪着父亲的耳朵就骂他败家。”他说着眼神里亦是怀念,“不过要我说,他们夫妻俩都一个样。毕竟亭子上的鲛纱和外面柱子上的夜明珠就是我母亲的杰作。” 云溪灵顺着他说的地方一一看去,无法否认,有钱真好,用钱堆出的东西就是漂亮。“可那么多贵重物品在外面摆着就不怕出事么?” 白玉亭、琉璃杯、鲛珠纱、夜明珠。随随便便拿点边角料出去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怕啊,怎么会不怕。”容澜渊像是想起了某些不太愉快的回忆,“我小时候每次来这里,他们都紧张的不行。刚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是担心我,结果后来....哼。“ “后来怎么了?”云溪灵明知故问,肩膀因为强忍笑意而轻微颤抖着。 容澜渊深深看了她一眼,缓慢道:“后来我就知道了什么叫自作多情和自以为是。” “噗哈哈哈哈哈。” 云溪灵最后还是没忍住的笑起来,容澜渊看她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嫌弃道:“差不多行了啊。有那么好笑么?” “有,真的有。哈哈哈哈.....” 云溪灵笑的肚子发酸,容澜渊脸上嫌弃手下却轻柔的帮她揉着肚子,等她情绪稍作平复后又开口道:“过两天把时间空开,我带你去逛逛帝都有名的灯会。” 灯会啊,想想人都很多。 “一定要去么?”云溪灵很诚恳的问。 “很有趣的。”容澜渊拢着她的手介绍,“你不是喜欢吃虾类的东西么,灯会上会有很多各式各样的小摊子,很多吃食都是在别处吃不到的。像什么炸虾条、虾球还有柚子的冰饮呢。” “真的假的?”云溪灵眼中闪过光泽。 容澜渊就知道她会喜欢,“当然是真的,我什么骗过你?从以前我就很想带你逛灯会。” “那我叫上小霖一起。”云溪灵笑而不语的等着他的反应。 对她的这个决定容澜渊毫不意外,反正他一开始就没抱着能全程和云溪灵独处的希望,喊上云霖一起也好,免得那孩子又偷偷摸摸的给他添堵。 好歹是未来的小舅子。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容澜渊就说服了自己。“嗯,都你说了算。” 俊美男子满脸宠溺,依偎在他怀中的粉衣女子也言笑晏晏。远远望去,鲛纱遮掩下的白玉亭中,一对璧人依靠着,粉衫与紫段相互纠缠,密不可分。 无独有偶。恰在此时,玉繁华的拜帖也送到了容王府,内容正好也是四月灯会。 第三十章 火树银花 四月灯会,这在南秦是个既热闹又特殊的节日。 与其他地域的灯会有所不同,南秦举办的灯会往往要持续三天。并且在此期间,帝都的每条街道上都会挂满各式各样的花灯。到了夜间那灯火通明,满城葳蕤的景象别提多壮观了! 有道是: 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接汉凝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当然,这是它热闹的一部分,接下来就该说说它的特殊性了。 事实上,四月灯会在南秦还有另一个名字,叫作四月酒节。众所周知,南秦人爱酒好酒,酿酒技术更是首屈一指。所以在灯会举办的日子里,家家户户都会将之前酿好的美酒盛出供他人品尝。 寻常百姓家的酒大多是放在自家小吃的摊面上,作为赠品免费送予食客。而些许酿造复杂、或成本较高的酒则会有专门筹办灯展的酒楼收购。一部分在楼内售卖,另一部分则会通过猜灯谜和做花灯等方式充当彩头送出。 这样一来,既增添了节日气氛,又拓宽了酒业市场。可谓是一举两得! 同时,也正因如此,南秦才会异常重视这个节日。这不,还不等天黑,帝都的街道上就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 色彩艳丽的花灯望不见尽头,醇正浓郁的酒香沁人心脾。数不清的小贩在摊位上忙忙碌碌,打扮精致的公子小姐们也陆续结伴上街,整座帝都已然有了几分不夜天城的感觉。 “今天好热闹啊。” “那当然了,这可是一年一度的灯会酒节,能不热闹嘛。” “表姐表姐你快看,那个是不是陆公子啊!真是长的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不知道这次灯会上我有没有荣幸能收到他送的花灯。” “美的你呦,大白天尽做梦。” “姐!” 街市上,穿着明艳的两姐妹一边说笑一边娇羞的轻瞟着前斜方,街上同行的路人瞧见了都露出了然的笑容,个别行人甚至还竖起了大拇指,对她们敢表达自己心意的行为很是赞赏。 同样,与此相似的场景也在其他地方上演着,不同的是眼前这位蓝衣姑娘显然要更加胆大。“公子留步!”她穿过人海,快步拦下了正和云霖斗嘴的容澜渊。“这位公子,请留步。” 被迫停下脚步的容澜渊蹙了蹙眉,他面色冷淡的看向女子,“有事?” 蓝衣姑娘像是没看见他的冷脸般,笑容灿烂的举起手中兰花灯。“街市惊鸿一瞥,便觉公子气质高雅,如朗月清风。所以,我想将这盏灯送给公子,希望公子喜欢。” 话落,正主尚未表态,云霖就先一步阴阳怪气起来。 “诶呦~容公子真是受欢迎啊。”少年故意把受欢迎三个字说的又慢又大,那双同其姐如出一辙的凤眸里端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姐姐你看,我就说咱们用不着准备花灯吧。这不就有现成的了。” “小霖。” “云霖!”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一个温和无奈,一个暗含警告。明明是不同的语气但意思却是相同的,这点让云霖很是不爽。他暗自撇着嘴,一脸可怜的凑到推着轮椅的粉衣女子身边。 蓝衣姑娘这才后知后觉的留意到云溪灵的存在,“呃,你们是...一对?” 她说着悄悄打量起云溪灵的样貌,不时还会与自己做一番比较,心中大概有了普气。不可否认,帝都里娇养出的大家闺秀确实漂亮,就是这个身体有些纤细,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能照顾好这位双腿有疾的公子么? 要她说啊,还得是像她这样的江湖儿女才行! 蓝衣姑娘越对比就越觉得自己的赢面很大,于是自信的扬起下巴对着云溪灵道:“这位小姐,所谓相逢就是有缘,不如咱们同游灯会好啦。” “不好。”云溪灵笑容可亲的拒绝。 意料之内的答案,蓝衣姑娘也不气馁,退而求此次的举了举手上的兰花灯,“那这盏灯....” “抱歉,我夫人不喜欢兰花灯。”容澜渊一句话就彻底绝了蓝衣姑娘的念头,他转头注视着云溪灵,眼中的温柔和宠溺令人羡慕。 “夫人?你们已经成亲啦?” 不应该啊,她看人一向很准。从他们的言谈举止还有那位小公子的态度看来,两人最多是在议亲的阶段,莫非她看走眼了?! “是啊,成亲了。” 容澜渊仗着有云溪灵的纵容,很是肆无忌惮。云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反复纠结了半天,到底是没拆他台。 蓝衣姑娘见状无奈的长叹口气,“好吧,那还真是可惜。” 难得来趟帝都,还以为能结个良缘呢。结果又是空欢喜一场,唉,真是时也命也!蓝衣姑娘为自己尚未萌芽就腹死胎中的爱情默哀了几秒,再次抬头时,她脸上的沮丧一扫而空,转头iu欢欢喜喜的去逛灯会了。 经历了这场小插曲后,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随着宫门前两盏盒子灯的点亮,四月灯会也正式拉开序幕。 往日宁静的颐静湖畔上围满了人群,帝都中的青年才俊和闺门小姐三五成群的聚在这里。大家说说笑笑的,时不时还会往湖心张望,看上去非常热闹。 靠近外围的一处小摊上,扎着高马尾的黑衣男子正和买糖葫芦的老板讨价还价,费了一番口舌后才说动老板给他打折。最终以十六文钱的巨资拿下了十串冰糖葫芦,其中有一串还是加了草莓和葡萄的。 “给,有你喜欢的草莓和葡萄。” 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猛然在眼前放大,混合了水果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玉繁华下意识的往后仰头,避免糖浆糊到脸上。刚想借着糖葫芦的事逗逗李辰羡时,又听他说道:“玉繁华你约的朋友呢?还没到啊,我们不会被放鸽子了吧?” “不可能。”玉繁华看了眼天色,心中也有点纳闷。“估计是被什么事拌住了,再等等。” 李辰羡看她若有所思也不打扰,低头从油纸中挑出两串差不多大的递给玉繁华身边的文馨,“阿馨给。” “奴婢谢小侯爷。”文馨笑着接过,眸光瞥见不远处还在摆摊的招财,“小姐,奴婢去那边一趟。” 玉繁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身为安远侯近身侍卫的招财正苦哈哈的卖着杂货,与周围放松游玩的百姓相比,招财显得异常可怜。玉繁华悄悄塞了锭银子给文馨,“去吧,难得过节,你也好好玩玩。” 言外之意便是让她去招财的摊位上照顾生意,好名正言顺的给小侯爷送钱。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文馨偷笑的点头,然后朝摊位而去。 这边的文馨前脚刚走,那边去买零嘴儿的岚语嫣就赶了回来,顺便还把路上偶遇的方诗月和玉浔也拉了过来。隔着老远就看她在挥手,“表姐表姐!我回来啦!” 岚语嫣个子不高,在人群中很容易被忽略。所以,为了能让玉繁华精准的找到自己,她便把挽在双臂上的梨花披帛高高抛起。于是颐静湖边就出现了这样一副场景——在一片人山人海中,一条浅绿的披帛忽上忽下,吸引眼球不说,还特别丢脸。 “表姐、辰羡哥,可算找到你们了。” 披帛的主人在一番努力后来到了他们跟前,面对众多行人的注视时,玉繁华太阳穴直跳,如果可以她不是很想承认她们认识。 “表姐表姐,你怎么不理我啊?”神经大条的岚语嫣还在喋喋不休。 玉繁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本就急躁的脾气在被她这么一闹,几欲爆发。千钧一发之际,李辰羡果断拿了串糖葫芦堵住了岚语嫣的嘴。 耳边瞬间清净了。 岚语嫣茫然的眨眨眼,用眼神询问着李辰羡:你干嘛呢? 李辰羡挤眉弄眼的回答道:乖,少说话吃东西。 两人打哑谜似的你来我往,看的人忍俊不禁。李辰羡趁此时机,又分了两串糖葫芦出去。玉浔和方诗月依次接过,三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后就一唱一和的把话题绕到灯会上。 玉繁华看出他们在转移话题也不打断,安静的吃着自己手中的糖葫芦。山楂独有的酸甜勾的人食欲大开,吃了点东西后她的心情也不像刚开始那么急躁,漂亮的杏眼中隐约可见一丝笑容。 一直留意着她的李辰羡见状也扬起了嘴角。 “玉小姐。” 嘈杂的人海中,一道清冷而温和的声音悠悠响起。 “实在抱歉,我们来迟了。”云溪灵推着容澜渊穿过人群与他们汇合。 “云小姐,容王,云小公子。”方诗月疏离的向他们行礼。 云溪灵对她友好的笑了笑,看得出这位方小姐面带拘谨,云溪灵不着痕迹的推着容澜渊站到李辰羡所在的位置。这个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刚好能化解方诗月的紧张。 李辰羡对云溪灵印象很深,不过一直没机会和对方认识。现在机会来了,他自然不会放过,“那个云小姐你好,我是李辰羡,很高兴认识你哦。” “小侯爷好。”云溪灵浅浅一笑,对李辰羡释放出善意。 “云小姐客气了,在琉樱水榭的时候我都没机会好好和你道声谢。上次你差人送来的礼物帮我大忙了。”李辰羡双手抱拳,脸上神情很是认真。 云溪灵摇摇头,“那里,明明是我该向小侯爷道谢才是。” 坐在轮椅上的容澜渊也跟着点头,“安远侯府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可差人送信来容王府。” 这句话的份量可比先前夜七送去的那些金银珠宝重多了。 李辰羡没想到一次随意的出手,还能给他带来那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要知道,容王府那可是出了名的有钱,若能和容澜渊交好,那对他这种出趟门都要打一堆欠条的人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瞧容王说的,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李辰羡的兄弟!”李辰羡正经不到两秒就原形毕露。“以后去了南境,我罩你!哈哈哈哈。” 容澜渊不动声色的避开他欲拍在肩头的手,嘴角抽搐道:“好说。” “行了李辰羡,你就别耍宝了。”心思细腻的玉繁华看出了云溪灵和容澜渊的无奈连忙出言解围,“先前买的糖葫芦呢,你不给云小姐他们吗?” “对哦,差点忘了。”李辰羡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然后一股脑的把装有糖葫芦的油纸递给云溪灵,“刚好还有三串,云小姐、容哥还有这位云小公子,你们可别嫌弃啊。” “怎会。”云溪灵接过油纸,在她身边的云霖见状二话不说的把油纸拿到自己手上,“姐姐,我来拿吧。” 说完,他就乖乖的抱着油纸站在云溪灵身边,那小模样看着就讨喜。 李辰羡也是不知怎么的,就感觉这孩子与他投缘,话没说两句就凑过去哥俩好的把手搭人肩上。云霖本想挣脱,但转念一想,这个人曾经救过姐姐,于情于理他都要给他面子。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又真诚了几分。 两人一个有心结交,一个有意迎合,相处起来倒也融洽。 “溪灵,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岚语嫣眨巴着新月眸。 云溪灵笑意渐浓,意有所指的看着岚语嫣道:“玉小姐约的见面地点很是醒目。” 岚语嫣不懂,“醒目吗?”她垫着脚架四处环顾,“全都是人,哪儿醒目了?” 刚挑出一串糖葫芦的云霖抬眼,“你那披帛抛上抛下的,还不醒目么?” 是的,其实云溪灵能那么快就找到这里,还是多亏岚语嫣的一番操作。毕竟在人山人海中那条披帛实在太显眼了。 “哦~这么说的话,是多亏了我呀!” 岚语嫣莫名自豪,玉繁华无奈扶额,“咱们能不能不说披帛的事了。”说着,她突然打了个响指,“对了,差点忘了。今天云小姐迟到了,那是不是该请大家吃个夜宵以作补偿呢?” “好啊好啊,我想吃悦来楼的冰品河炸串!”一听到吃就来兴趣的岚语嫣连忙插嘴。 “我也要一份,谢谢。”李辰羡不甘落后。 “既然如此,那帮我和诗月买一份杏仁雪花糕和四色酥糖。”玉浔也凑热闹的说。 “哥。”玉繁华差点被他们搞无语了,“我开玩笑呢,语嫣听不出来。你和李辰羡也听不出来?”她没好气的瞪了玉浔一眼,又转身对着云溪灵道:“溪灵你别管他们....” 她的话还没说话,漆黑的湖面上就传来了古乐之音。紧接着,两岸璀璨的灯火乍然窜起,如两条火龙般瞬间点燃了全场的气氛,众人的惊呼声起此彼伏。 “烟火开始了。”李辰羡漫步到玉繁华身边。 话音落地,建造在湖中心的平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年轻工人,他们头包布襟,手持’花蓬’,整齐有序的站在平台四方,伴随着一道落鼓声响。工人手中的热铁嘣的打上高空,经过高温融化的铁水挥洒四方,瞬间化作千万朵绚丽的铁花。 铁树银花落,万点星辰开。 这一瞬间,夜晚不再是浓稠的泼墨,铁水绽放的刹那,万顷光辉宛若星子流动。 点点金光渲染下,湖面亦如镜般倒影出万千花雨。 “真漂亮....” 云溪灵仰头凝视着火树银花,微凉的手心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着,她没有回头,只是张开手指和容澜渊十指相扣。 云霖气鼓鼓的瞪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瞪了半响后重重的哼了一声。容澜渊看他嘴上说着嫌弃,却还是不动声色的站在一个能保护他们的位置,顿时无声的笑了起来。他用空闲的那只手摸了摸云霖的头顶,“辛苦了。” 云霖傲娇的瘪着嘴,手里的冰糖葫芦咬的咔咔作响。 另一边,看着铁花在夜空划过的李辰羡突然开口,“玉繁华。” “嗯?” “你要不要和我去.....” 咻~噼里啪啦—— 震耳欲聋的烟火声在耳边炸开,人群在一次沸腾起来。尘世的喧嚣覆盖了李辰羡未完的话语,也将他那丝蠢蠢欲动的情念重新压制。 “你说什么?”玉繁华大声问。 烟火下,她那张美艳的面孔显得格外柔和,李辰羡苦笑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又恢复往日嬉闹的面孔。“没什么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玉繁华探究的看着他,“真的?” 李辰羡用力点头,垂放在侧的手紧握成拳。 玉繁华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失落。但这抹情绪出现的快,消失的也快,还不等人发现就如入水的落雨,再无踪迹。 “浔,辰羡他是不是....”站在玉浔身边的方诗月看出了些端倪,“你说他们,会有可能吗?” 女子低柔的嗓音轻若飘絮,温和的语调中难掩担忧。 玉浔抿紧双唇,缓慢的摇摇头。“我不知道。”小华所处的位置太敏感了,身为兄长他希望她能得偿所愿,可身为玉氏子嗣,他们又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未来的事情究竟如何,谁又能说的准? “哥、诗月,烟火结束以后你们有什么安排?”眼看烟火逐渐淡去,玉繁华侧身问道。 玉浔和方诗月对视一眼,“我们打算去逛潮鸣街。你们呢?” “看他们的意思。”玉繁华说着视线瞟向云溪灵和容澜渊所在的方向,看他们已经走到了相对僻静的位置,于是又对玉浔叮嘱道:“哥,等会儿我就不和你们一路了。今天街上人多,你照顾好诗月。” 玉浔点点头,“你们也是,注意安全。” 说罢,一群人兵分两路。玉浔和方诗月暂留湖心赏灯,而玉繁华与岚语嫣等人漫步往外围而去。 “云儿,你不会真打算和玉繁华他们同路吧。” 容澜渊嘴上说着,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他容忍一个云霖在眼前晃荡就是极限了! “当然不会。”云溪灵安抚的捏了下他的手,然后对云霖道:“小霖,我跟玉小姐说点事,你陪着澜渊哥哥在这里等我。” “好~” 云霖乖乖应下,笑嘻嘻的把手臂搭在轮椅后背上,用仅有他和容澜渊能听到的音量道:“喂,容澜渊你到底给我姐姐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那么护着你。” 容澜渊似乎笑了一下,一双似狐般斜长的眼眸中清楚的倒影着云溪灵的背影。“弟弟,人有时候要学会接受现实,别整天胡思乱想。” 云霖冷呵,“少来!你老实告诉我,你和我姐姐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那就要看你这个‘早’指的具体是什么了。”容澜渊话中有话。 云霖眉心微拧,心中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北越?” 容澜渊眉尾上扬,笑而不语。 “容澜渊,你....不会是闻闲吧?”云霖语不惊人死不休。 “闻闲?谁啊?”容澜渊面不改色的反问,“本王认识么?” 他表现出的疑惑和好奇都毫无破绽,云霖一时半会也很难分辨真假。 “切,老狐狸。”云霖小声嘀咕。 容澜渊权当这是夸奖,心情颇好的眯起眼睛享受着夜风拂面的清凉。 这边的两人在互相试探演戏,那边的两人却有几分开诚布公的意味。 第三十一章 开诚布公 相较起人声鼎沸的颐静湖来说,这条顺水而修的青石小路就宁静了不少。 在长满白色芦苇的湖岸上,两位风格迥异的年轻女子并排而立,晚风吹起了她们的裙摆,也吹皱了平静的湖面。 “呼,终于凉快了。”红衣美人吐出浊气,迎着湖面打开双臂。沁凉的夜风扑面而来,略带湿润的气体驱散了夏日的炎热,也抚平了人心的嘈杂。 玉繁华舒服微阖双目,享受着夜间的清凉。“怎么样,南秦的四月酒节热闹吧。” 在她身侧的云溪灵扭头,眸光远远了去。颐静湖上的火树银花已渐渐淡去,可那里依旧是喧嚣不减。赏灯游玩的男女老少不计其数,这般热闹的情景,倒是让云溪灵想起了北越的百花圣节,她轻扬了扬嘴角道:“我之前就听颖颖和小雨提过四月酒节,虽然知道它热闹却没想到会这般...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这个词用的好! 身为南秦人的玉繁华很是骄傲,“嗯哼,水上铁花跟盒子灯还只是开场,后面的品酒大赛和千灯展才是节日的重头戏呢!”一说起酒节她就眉飞色舞的,“你是不知道,在品酒大赛上......” 眼看话题越跑越偏,云溪灵不得不出言打断。“咳咳。”她低咳两声,“玉小姐,我们来这儿的目的,应该不是讨论酒吧。” 玉繁华滔滔不绝的话头乍然中止,她轻抿着红唇微笑,“哎呀,云小姐还真是没耐心啊。” “耐心当然有,可也要分场合不是。” 云溪灵笑容温婉,一双清亮而深邃的凤眸中沉淀着满天星河。 玉繁华掩唇轻笑,“这样么....呵呵,亏得我还辛苦铺垫了那么久。”说着,她周身柔和的气息渐变。 就好似前一秒还在畅谈品酒的领家姐姐,后一秒就变回了端庄高贵的玉大小姐。仅仅一个眼神的转变,就将两人和善的氛围打破。 “玉小姐,你不该专门下帖约我的。”云溪灵轻声开口。 “为什么?”玉繁华浅笑着将被风吹起的发丝别到耳后,杏眸一眨不眨的看向对方眉眼,“你帮了我,我约你逛灯会不是很正常吗。” 云溪灵睫羽轻颤,语气微微下沉,“玉小姐何须在我面前演戏。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哈哈哈哈哈,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红衣美人顾盼生姿,“好吧,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云小姐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发现夏侧妃要对我不利的。还有,你用什么说动了康夫人,能让她听从你的安排出现在后山禅院。”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在追究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云溪灵避而不答,那张如玉的面庞在月辉下忽明忽暗。 “没意义,但架不住我好奇。”玉繁华涂有唇脂的嘴角弯起,本就美艳的五官在笑容的加持下越发动人。“云小姐可能还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呢很少会对什么感兴趣。可一旦来了兴趣就免不了要刨根究底。你直接告诉我,总好过我瞎猜不是?要知道,怀疑人是很累的。” 玉繁华边说边俏皮的轻眨眼眸,如果是换做其他人估计就真相信了她的这套说辞。但云溪灵心里很清楚,玉繁华所说那些的好奇也许会有但绝对不多,而且对方真正想问的应该是她出手的原因和目的才对。 或许这么说显得不近人情,但事实就是如此。 云溪灵无声的叹了口气,再次抬眼时脸上的所有情绪都归于平静。她神色温和的启唇,“玉小姐真的猜不到吗?” 玉繁华挑了挑眉,“猜不猜的到都不重要。我只想知道答案,你的答案。”说罢,她看向云溪灵的眼中隐约带上了冷意。 该说不亏是玉老王爷的孙女么,祖孙俩威胁起人来都一个样。 云溪灵心知她不把话说明白是不行了,于是稍作思索后笑道:“好吧,既然玉小姐坚持,那我就长话短说。其实答案很简单,说穿了不过习惯使然。” “哦?”红衣美人双手环胸,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云溪灵敛下眼睫,“夏侧妃在请求看诊时的态度急切的让人有些在意。至于康夫人去后山,是为了听高僧讲法。” “那想必,这位高僧一定是受云小姐所托了。”不然那会那么巧,高僧早不讲法晚不讲法,偏偏选在了他们动手的那天讲。 后半句话玉繁华并未言明,但她相信云溪灵听得懂。 “机缘巧合罢了。”云溪灵眉眼含笑,“我与小弟借住康府时多亏康夫人各方照料,我一直想着要怎么报答她才好。碰巧那日在寺中偶遇大师,便提了一嘴。没想到无心插柳,替玉小姐解了围。” “机缘巧合....那还真是太巧了。”玉繁华低笑着重复,期间还刻意加重了‘巧’字。 “是啊,很巧。”云溪灵面不改色的点头,“若是玉小姐不信,可派人前去查证。” “查证倒是不用。”玉繁华连连摆摆手,“我相信你说的。”只是具体相了多少,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说起来,为了答谢康夫人,我特意寻了不少蔬果幼苗送去康府。可是你这儿...我还真点迷茫。该送你什么好呢?衣服首饰你肯定不缺,金银细软又略显俗气,吃食饮品...很不合适。不如这样,你有什么想要的,直说。我送你?” 玉繁华话中有话的试探着。 云溪灵含笑摇头,“玉小姐太客气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况且我相信就算没有我插手,你也能全身而退。所以道谢什么的,真的不用。再者...我也看不惯轩辕胥。” 此话一出,玉繁华立马就想起了轩辕胥做的那些蠢事。记得初次见面时他就对云溪灵言语轻薄,后来在听风楼里更是当着她的面辱骂、诋毁容澜渊与云霖。云溪灵会厌恶他也在情理之中。 玉繁华想着十分中肯的点头道:“轩辕胥那个人...确实讨嫌。” 云溪灵抿唇颔首,对他的嫌疑溢于言表。 玉繁华鲜少在她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一时忍俊不禁。“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她打了个响指,“你为什么说夏侧妃态度急切?她初为人母担忧子嗣,乃人之常情。” 云溪灵垂眸望着随风摇曳的芦苇,清秀的面容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如果只是这样当然没有问题。”她意有所指的弯起嘴角,“可是三番四次的号脉,又让侍女掩人耳目的出寺,最后还约你去偏僻的后山小亭聚会,那就有问题了。” “这么说也是....等等,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玉繁华先是皱眉然后瞪大眼睛,想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闪过一丝薄怒。“你派人监视我!” 准确的说法是监视你母亲,你和夏侧妃都是顺带的。 不过这个事她是不能说的,否则玉繁华就不光是生气了。云溪灵难得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玉繁华见状又好气又好笑,红唇启启合合数次,最后深吸口气拍着胸脯道:“不生气不生气,气坏身子谁如意。看在你帮了我的份儿上,监视的事就算了,下不为例。等会儿是想去琵琶巷吃东西呢,还是想去蓥华街赏灯?” “什么?” 玉繁华思绪跳的太快,云溪灵一时间没跟上。 “不是说好一起逛灯会么?你忘了?”得到答案的玉繁华心情格外轻松。 云溪灵眸色氤氲,“我想,玉老王爷应该不希望你我私交过密。” “爷爷是爷爷,我是我。”玉繁华双手抱胸,一语双关道:“你和老头之间的事跟我无关。何况你在伽蓝寺帮了我是事实,本小姐可不是那种不知报恩的人。” “这恩就非报不可?”云溪灵凤眸滴溜溜的转着。 玉繁华想也不想的点头,“当然。” 云溪灵闻言,嘴边笑意狡黠,“那刚才看烟火时大家提到的夜宵,就拜托玉小姐慷慨解囊了。” 如果改变不了对方报恩的想法,那就用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来抵消好了。 玉繁华听笑了,“这算什么,云溪灵你当我跟语嫣一样好糊弄?” “玉小姐多虑了,我怎么会糊弄你呢。”云溪灵笑的眉眼弯弯,乍看过去活似只成了精的白狐,“谁都知道悦来楼的冰品昂贵,玉小姐若能帮我省下这笔开支,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可是....” “玉小姐刚刚还说要向我道谢,现在却连这点小忙都不愿帮。看来也不是诚心的啊。”云溪灵故作感慨,三言两语间就把话堵死。 玉繁华平白遭了一顿抢白,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谁不诚心了,不就是夜宵嘛,我帮你出了就是。” “那溪灵就多谢玉小姐了。”云溪灵说着微微欠身。“今日过后,玉小姐也莫要在提道谢了。” 话落,玉繁华脸上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神色,“好啊,在这儿等着我呢。”她哼笑着斜瞟对方,“让我猜猜,你下一句话是不是要说,你和容王另外有约,不便与我同游。” “玉小姐聪慧。”云溪灵不可置否。 玉繁华轻嗤,“恭维的话我听的够多了。既然你和容王有约,那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回见。”说罢,她就利落的转身离开。 云溪灵站在原地目送了她一段距离后才抬腿往斜坡的方向而去。 “事情处理完了?” 端坐在轮椅上的容澜渊朝她伸手,云溪灵抬眸望去,唇角下意识的上扬。“是啊,可算处理完了。”她边说边想接过对方的手,然而就在两人即将交握的前一秒,一道矫捷的身影凭空插了进来。 少年温热的身躯牢牢将两人隔开,云溪灵刚伸出的手也被他截胡。“姐姐~”云霖紧紧抱住她的手臂,“听说琵琶巷新添了很多小食摊,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刻意放软的嗓音在搭配上云霖乖巧的笑颜,就仿佛是调制了蜂蜜的清茶般回味甘甜。云溪灵哪儿会不知他在打什么算盘,她先是摸了摸云霖的头顶,然后又隔着他看向容澜渊。 果不其然,她家那美艳到不可方物的老妖怪此刻正冷着张脸,面容不善的盯着云霖。那表情似乎是在说,小兔崽子又给我添乱! 云溪灵被他这幅明明恼怒又偏得忍着不能发作的模样逗笑了。 容澜渊随即一个眼刀,“云儿,不管管么?” 低沉的音线悦耳归悦耳,就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云溪灵强压笑意,拍了拍云霖的肩膀打圆场道:“去琵琶巷当然可以。可小霖,你是不是该征求下澜渊哥哥的意见?” 谁要问那个老狐狸啊! 云霖暗自翻了个白眼,脸上笑容灿烂的撒娇道:“有什么关系嘛。只要姐姐同意了,澜渊哥哥自不会反对的。”说着他眼眸轻移,皮笑肉不笑的瞟着容澜渊道:“你说是吧?” 询问的态势算不上多好,甚至略显敷衍。 可偏偏容澜渊碍于云溪灵的面上,还只能哑巴吃黄连,笑着点头道:“小霖说的对。” 他的话更加助长了云霖的气焰,只见云霖像只高傲的小豹子般给了他个算你识相的眼神,然后就一手拉着云溪灵一手把控着容澜渊的轮椅往琵琶巷而去。一路上,云霖喋喋不休的给云溪灵推荐着那家小吃好吃,那家花灯漂亮,愣是不给容澜渊一点儿插话的机会,可谓是把严防死守四字贯彻到底。 “要我说,咱们主上也是难。” 好不容易和小姐定了亲了,结果还是只能看不能碰。白白有个未婚夫的名头,却连牵手都做不到。这待遇比起在北越那会儿,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隐藏在暗处的夜七越想越感慨,一时间连看容澜渊的眼神里都带上了同情。 “你活腻了。” 头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夜七抬头看去,夜九正负手立于身后。“要是让主上看见了,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主上要是动手,小姐肯定会护着我的!”夜七撇撇嘴,颇有几分狗仗人势。 夜九闻言神情复杂的往后退了两步,无声的表示着:你要想死可别拉上我,我还没活够呢。 夜七见状威胁的眯起双眼,夜九在他的注视下沉默半响,然后又慢慢的挪回原地。夜七喜笑颜开的用手环住他肩膀,“这才是好兄弟嘛。” 夜九神色更复杂了,他果然就不该对这个满脑子不是吃就是作死的人抱有期待。夜九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认命的从身后拿出一包冒着热气的小食,“.....你还是吃东西吧。” 鲜香的气味刺激着味蕾,夜七顿时两眼放光,欢欢喜喜的接过食袋吃了起来。 与此同时的蓥华街东路 万千花灯点缀的河道上波光粼粼,挂有鲜花装饰的竹筏小舟悠闲在穿梭其中,数不清的青年男女嬉笑着结伴搭船游湖。 河道内岸的陆地上,不时便有贩夫走卒推着花车经过。 “老伯你这儿的花灯,除了这两个外我全要了!” 人群中,岚语嫣十分豪气的包圆了一车花灯。贩卖花灯的老伯笑的嘴的合不拢了,一面说着吉祥祝福的话一面把车头的两盏曼陀罗花型的灯解下拎在手中。“小姐买的多,要是不嫌弃,老朽把这辆小推车也一并送给小姐吧。” 岚语嫣正愁着怎么把花灯搬走,他这一开口事情倒简单了。 “不嫌弃不嫌弃,多谢老伯啦!”说着,她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塞过去。老伯推脱不掉便连声道谢,岚语嫣洒脱的摆摆手,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把披帛三两下绕在手上,长长的袖子瞬时被固定在身后。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边哼歌边推着花车向前。 哪怕是身处喧嚣的街市中,她和这辆晃眼的花车也照样是全场焦点! “...我们非要等她吗?”距离街市不远处的苏家酒坊上,玉繁华抵额长叹。坐在她对面的李辰羡擦了擦鼻尖,好生安抚说,“她是表妹,表妹。” “这种表妹给你你要不要。”玉繁华白了他一眼。 李辰羡聪明的没有接话,余光悄悄瞥向右侧的方诗月和玉浔,期待着他俩儿能出言解围。 其实说来也巧,和云溪灵分别后,他们三人便打算来蓥华街赏灯。谁知在路上刚好遇见了返程的玉浔和方诗月。五人会面后,玉浔便说起了街市的拥挤闷热,李辰羡当即就提议转道去湖岸东路的赵家酒坊。 那儿地势空旷,又有单独的外区空间。既能欣赏夜景又能温酒小酌,是个非常适合友人小聚的好地方。 大家对此也一拍即合,于是便有了现在的场景。 安静的外区内,玉繁华苦恼的紧揉眉心。李辰羡眼巴巴的等着有人能打破僵局。好在方诗月不负众望,在玉繁华的低气压下拉住她的手,“小华,语嫣一片好心给大家制造惊喜,你可不能泼她冷水。” “惊是惊到了,喜真是一点儿没有。”玉繁华神情麻木,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条在人海中忽上忽下的披帛。 眼瞅着某人在抓狂的边缘反复跳跃,身为兄长的玉浔总算是良心发现。只见他取下腰间悬挂的长笛,对着他们提议道:“我之前和阿月共同谱了首新曲,今日正逢佳节,就让你们提前饱饱耳福吧。” 话落,长笛在他手中转了一圈。 玉繁华的视线跟着长笛移动,脑中突然想起诗月说过编曲编舞的事情,心中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她反手握住方诗月的手腕,眼含期待道:“诗月,我记得你为这首曲子编了舞对吧。” “诶,还有这事?”装木头人的李辰羡现在也不装了,“那不如浔哥演奏,方小姐跳舞。咱们就眼福耳福都享了!” “好主意!刚好这儿我们也包下来了,不会有外人来打扰。” 在这点上,玉繁华和他的观点完全一致。玉浔想了想也觉得他们的提议不错,于是转头看向方诗月,“阿月的意思呢?” “我....”方诗月本想拒绝,可看大家都那么期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面带羞涩的抿了抿唇,“跳的不好,你们可不准笑我。” 说罢,她缓缓起身走到靠近水边的草地上,对着玉浔轻轻点头。玉浔了然,拂袖起身到方诗月身边,然后抬起长笛横放至唇边,随着一朵海棠花落,空灵清悦的笛声悠悠响起。 身着紫纱华裙的女子素手高抬,柔如薄纱的花袖在她腰间散开。女子跟随着笛音轻跃旋转,她的舞姿轻盈、动作柔美,美眸流转间都透真江南女子的温婉典雅。 笛音由轻至重,女子的舞姿也由缓到急,飘逸的紫衫长裙随着她的舞动在半空中划出曼妙的弧度。湖面倒影着她的身姿,银月为她铺上了圣洁的华裳。 一时间,方诗月就仿佛化身成月华下绽放的紫菱花般,纵使不及桃李娇艳,却也独有一番风情! 第三十二章 庾园鹤戏 “大家——我回来啦!” 清悦的笛音中乍然闯入一道声线,满载而归的岚语嫣欢欢喜喜的推着花车朝他们奔赴而来。 玉繁华望着那抹逐渐逼近自己的光亮,红唇抽搐。她余光瞥了眼河畔边未受影响的一对璧人,抬起右手食指立在唇前,“嘘,别吵。” 话音落地,晃眼的花车后方就探出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岚语嫣双眼放光的直盯着玉浔和方诗月,耳边节奏舒缓的音律悠长,这下也用不着玉繁华出言提醒。她自己就放轻了脚步,双手捂唇,蹑手蹑脚的靠了过去。 全程把玉繁华和李辰羡无视了个彻底。 “呵呵,那小丫头还是老样子,音痴一个。”单手托腮的李辰羡低笑。 玉繁华耸了耸肩,转身抬起白瓷酒壶,清如冰泉的液体从壶嘴中流出,熟悉的酒香扑面而来。她端起酒杯浅抿一口,“百里醉!我还以为你没帮我带呢。”说着,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再次斟满,脸上很是享受。 “玉繁华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你叫我做的事我那次没做?!”李辰羡状似受伤的捂着心口,英俊的五关无声的表达着控诉和委屈。 “...你能不能正常点。”玉繁华被他夸张的表演弄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嫌弃的推开那张俊脸。 女子细腻的掌心从男子的面颊拂过,蜻蜓点水般一触即逝的温热,让李辰羡如触炽火。他猛的撤回身体,双手用力揉搓着已然泛红的耳根,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许是夜色浓郁,玉繁华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只是眼含疑惑的看着他,心道这人又在抽风。短暂的安静后,玉繁华突然问道:“你这次打算在帝都待多久?” 李辰羡上扬的嘴角僵了一瞬,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希望我待多久?” “尽快回去。”玉繁华沉声,“如今的帝都就是一趟浑水,能尽早抽身就尽早抽身。”她的话绝非危言耸听,随着两国联姻和容王府的复现,皇子们的争斗只会愈演愈烈。“南境和帝都相距较远,你早些离开,也免得被扯进来。” “你可真会为我考虑。” 李辰羡闷闷的喝着酒,一看就知道他没把话听进去。 “李辰羡我和你说认真的!”玉繁华怕他不当回事,语气逐渐严肃。 “知道啦知道啦。”李辰羡敷衍的点头,嘴里嘀咕个不停,“有心思劝我离开,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 “我听见了。”玉繁华木着脸,手抵太阳穴,“而且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你真当自己给轩辕胥下绊的事做的天衣无缝?”李辰羡装傻望天,玉繁华又继续道:“这次是发现及时有爷爷帮忙遮掩,下次就没那么幸运了。算计皇子不是小事,要是被人查出来,你军饷还要不要的?” 李辰羡无所谓的笑笑。倒不是他豪气的看不上军饷,而是每年朝廷给的那点军饷,有和没有差距真的不大。而且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另一件事,“先别说我了,玉繁华你打算怎么办?陛下又是赐凤簪又是下圣旨的,摆明了要把你困在帝都。”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呗。” 一提这事儿玉繁华就头疼,她神情讥讽的扯起嘴角,“世人皆羡慕我是玉氏嫡女,生来尊贵。可他们却忘了,有句话叫欲戴其冠必受其重。这些尊宠压在身上,有时候真的让人喘不过气。” 香醇的酒液入喉,却解不了人心惆怅。 李辰羡几次想脱口而出的让她跟自己离开,可每每话到嘴边又怎么都说不出来。他知道,纵使自己愿意冒大不韪,不顾一切的带她离开,她也是不愿的。 他太了解她了。 玉繁华有玉繁华的骄傲和责任!她是不会为了情感而置家人于险境的。 李辰羡长叹口气,沉默的把酒杯满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耳边轻快的笛音不知何时也变得低哑,一个重音过后,笛声戛然而止。 临水起舞的方诗月渐渐收势,笑容温婉的走向持笛的玉浔。“最后这里的转折还是有些生硬,或许可以试试在降个调。” 玉浔微蹙着剑眉,右手旋转笛身,“在降调的话整体就太压抑了,不好。” 两人自顾自的讨论着曲谱,坐在一旁的岚语嫣突然起身,“如果把重音换成舒缓的轻音,然后在降调后立刻升调如何?” 她的话成功吸引了两人的注意,玉浔把玩长笛的手停在半空,儒雅的脸上若有所思,脑海中模拟着她说的方法。 方诗月微歪着头轻哼曲调,“好像...还行。” “对吧对吧。”岚语嫣骄傲的扬着头,“在说音律方面,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听我的准没错!”不是她自夸,整个帝都里论音律,属她造诣最高。所以像什么谱曲作词的,找她请教就对了。 “是是是,咱们小嫣在音律方面无人能比。”方诗月夸赞竖起大拇指,岚语嫣笑嘻嘻的摇晃着脑袋,“话说回来,这首曲子叫什么呀?” 玉浔和方诗月对视一眼,笑着异口同声道:“《一梦槐安》。” “一梦槐安....哦~我知道了。”岚语嫣故意拖长音,眼神暧昧的在他们身上流转。“是为了纪念当初在槐花树下的一眼惊鸿吧,哈哈哈哈哈哈。浔表哥可真是有心呢~” 方诗月白皙的面庞逐渐泛红,美眸羞涩的瞪了她一眼。 岚语嫣笑的更欢了,“浔表哥,你什么时候能让我听到完整的《一梦槐安》呀?” “这个嘛...在我和阿月大婚的时候。”玉浔坦然一笑,轻轻牵起方诗月的手,漫步于芦苇河岸边,莹莹月色将二人的身影拉长,渐渐重合。 岚语嫣对此乐见其成,她一蹦一跳的拍手,“行啊,那咱们说好啦。到时候我为你们送上一份大礼!” 少女爽朗的笑声弥漫在河岸久久不散。 银月火烛交汇下,那对璧人就仿若凝聚了世间一切的美好,画面似乎在这一刻定格。即便多年过后,也不曾褪却。 小小的酒坊外区中,有人欢喜有人愁。可无论是欢喜的人还是愁的人都不曾发现,与酒坊相近的食妙阁高楼上,有一人正将一切尽收眼底。 夜风卷着落花飞入室内,粉嫩的花瓣轻飘飘的落在男人肩头。轩辕夜半靠着窗栏,似笑非笑的注视着下方,半响后嗤笑的移开视线。屋外冲天而起的烟火绚丽夺目,可他却觉得无趣的紧。 轩辕夜虚眯着眼,一手拎壶一手持杯,神情倦怠的自酌自饮。 “回禀殿下,手下人上报,容王和云二小姐已到庾园。”守在他身边的贴身侍卫何牧说道。 “啊?”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轩辕夜懒得关注边缘人物的关系。在何牧提到容澜渊和云溪灵时,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当何牧准备在重复一遍的时候,他又恍若的长哦一声,“你是说容澜渊和云溪灵啊,他们那边你盯着就行了,没必要告诉我。” “可问题是,三皇子的人也在庾园。”何牧眉稍上挑。“还都是乔装。” “哦?”上一秒还假寐的人下一秒就唰的睁开双眼,“是冲着容澜渊...不对,应该是冲云溪灵去的吧。”毕竟那丫头可是坏了他的好事啊。 轩辕夜说着脸上的散漫一扫而空,从语气上不难听出,他还挺高兴的。 “显而易见。”何牧双手摊开。“殿下,咱们要出手么?” “何牧你太高看轩辕胥了。今夜是灯节,他不敢闹出人命。”轩辕夜笑着摇头,但很快他又话锋一转,“不过老三做事向来没分寸,还是得要盯着才行。罢了罢了,左右是看热闹,在哪儿看不一样。走,去庾园。”说罢,他起身抛开酒壶,带着何牧直奔庾园而去。 琵琶巷,庾园 种满海棠的四合院上空凌驾着一座绚烂的灯桥,泛有暖意的烛火将整个庾园照的灯火通明。打扮靓丽的年轻男女们或两两结伴、或三五成群的在院内进进出出,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负责招待他们的侍女和小厮们端茶的端茶、引路的引路,忙的不可开交。 特意穿上定制衣裙的薛彤今夜格外开心,她拉着同样光彩照人的章茜穿梭灯海,“茜茜快,我们要赶不上了。” 章茜被她拉着跑了一路,现下已经有点体力不支,她急促的喘着气单手叉腰,“不...不行了,彤彤姐。我..我实在跑不动了。” 小姑娘顾不上失礼的原地蹲下,施有粉黛的脸颊因为疾跑而微微泛红。薛彤无奈的停下脚步,“茜茜你缺乏锻炼。” 章茜才不管她怎么说,双手扶着旁边的石柱试图起身。余光瞥见薛彤正在四处张望,“彤彤姐,你不会...是在找凤公子吧?”一路上都紧赶慢赶的,除了凤忆初之外,她想不到还有其他理由。 薛彤被问的脸颊发烫,她用力掐了掐章茜的脸,噘嘴道:“哎呀,看破不说破嘛,讨厌。” 就在这时,灯桥后方的三进院处响起阵阵铜锣,薛彤顿时倒吸口气,“糟了!”她话音还没落地,那处连通二、三进院的大门就已经关上。薛彤仿佛被霜打了般,整个人都散发着哀怨的气息。 章茜很是自责,“不然我们去说说,让管事的开通开通?” “没用的。”薛彤有气无力的盯着大门,“庾园的规矩摆着那里,现在肯定不会让我们进去。” “对不起啊,彤彤姐。” 小姑娘愧疚不已。薛彤虽然有点遗憾,但也不至于去怪她。毕竟在庾园进出的大门只有一道,如果薛焱给她的消息准确,那她到也不着急去三进院,坐在这边喝喝奶茶猜猜灯谜等人出来便是。 这么想着薛彤的心情又开朗了,她拉着还在自责的章茜到空桌处落座,又朝旁边的侍女招手,“你好,我需要两杯奶茶,一份杏仁酥和一份炸串小食拼盘。” “好的,请稍等。” 同一时间的三进院内,红木搭建的戏台上乐师们默契的演奏着乐器。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踏着音律走上戏台,他手上抬着一根裹了红绸的长杆,长杆两侧分别立着一只用彩纸扎成的仙鹤。 老者步伐缓急交错,长杆在他手上起起落落,两只仙鹤也跟着仰头展翅。舞动间鹤灯灵动鲜活,仿佛是被人赋予了生命般,一举一动都变得优雅浪漫。 台上的艺人技术精湛,台下的观众也连连叫好,时不时还会有人抛出赏钱。 云溪灵难得见到如此出色的仙鹤舞,当下也不吝啬的打赏了十两银子。容澜渊见她看的高兴,直接爽快的抛出一地赏钱,作为主要表演的老者更是得到了一锭金子。他这般大手笔的打赏自然也迎来了其他看客的注意。 “行了,我的容王殿下。”云溪灵无奈的按住他还想抛钱的手,“咱们已经够招摇的了,别在惹人注意了。”说罢,她不留痕迹的扫了一圈。 容澜渊剑眉上挑,意有所指的笑道:“没事,安心看戏就好。” “话别说的太满。”云霖漫不经心的喝着奶茶,“那些人还没走呢。” 是的,从进入琵琶巷开始,他们就察觉到有人跟踪。当时看对方没有恶意便不曾理会,谁料那些人还就跟着进了庾园。 “姐,要不要把尾巴清掉?”云霖眨巴着眼睛,意气风发的脸上笑容恣意。 云溪灵抬眸望去,入目之处是绚烂的花灯和艺人精彩的演出。她无心打破眼前的喜闹欢庆,“仙鹤舞难得一见,我想把它看完。” “听姐姐的。” 云霖闻言捏着竹签的手腕轻轻转动,暗处接到示意的零安缓缓收回利刃,如一道黑影般隐到更深处。 容澜渊似有所感,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零安藏身之处。 零安倏地一个激灵,那道冷漠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零安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绷紧肌肉,指尖寒芒时隐时现,无声的诉说着主人的紧张。 容澜渊剑眉上扬,似笑非笑的将目光转移到乖巧的云霖脸上,“小霖,姐夫前些日子得了只夜鹰,等回去我让墨莲给你送过去,你好好训训。” “我不要。”云霖仗着有云溪灵在任性枉为的很。“另外,你和我姐姐还没成婚呢,别乱喊,当心坏了我姐姐清誉。” “不准不要。”容澜渊这些时日下来也习惯了这小兔崽子的阴阳怪气,他双指并拢用力点了下云霖的眉心,“云小霖别说我没提醒你。帝都多的是人才,纵使送你的夜鹰再好,教不会收敛,也迟早要被人猎下来。” “我...”云霖反驳的话卡在喉中,心知容澜渊话中深意。这段时间他确实冒进了,“我知道了。”少年闷闷的说着。 “乖。” 两人相处的方式让云溪灵很是欣慰,巧在此时,一个抱着玉兰花束的侍女来到她身边。“云小姐,这是送您的花。请你收好,奴婢告退。”说完,把花束放在桌上句离开。 侍女来去匆匆,根本不给人问话的机会。 “你们谁订的?”云溪灵的视线在花束上徘徊,桌上的玉兰娇艳欲滴,花叶交合间还带着晶莹的水珠。 容澜渊和云霖同时摇头,别说,他们也想知道是谁送的。这个时节没有玉兰,可这花束却如此新鲜。这送花之人倒是有心啊。 该不会是凤忆初吧? 这个念头同时浮上三人心头,但很快又被推翻。凤忆初性子张扬,这种能博佳人一笑的事,他不会借旁人之手。可排除了凤忆初,还会有谁呢? 云溪灵和容澜渊对视着,彼此眼中都带着疑惑,而他们旁边的云霖却渐渐拧紧了眉峰。 台上的鹤戏逐渐接近尾声,随着老者的一个高抛,长杆凌空而起,台下掌声响起,老者慢慢退下戏台,仙鹤舞至此谢幕。 不少人离开坐席,朝戏台靠拢。人海中,身着浅紫烟罗长裙的美人缓步前来。在嘈杂戏院里她的声音格外出众。 “容大哥?容大哥真的是你啊!先前我去容王府找你,结果墨莲说你出门了,我还担心我们遇不到呢。”美人语气低柔,似是娇嗔。一张清秀绝伦的脸上,乌眸灵动,“还好,我们都喜欢庾园的仙鹤舞。” 这话常人听着正常,可落在云溪灵的耳中怎么听怎么别扭。“姜小姐,真巧。” “嗯?”姜芸儿后知后觉的转头,在看到云溪灵和云霖的瞬间她还露出几分惊讶。“诶呀,云小姐。真是抱歉,我刚刚就顾着容大哥了,都没注意到还有别人。” “没事,这里人多。一时没看到也正常。”云溪灵笑容清浅,“就像刚才要不是姜小姐主动打招呼,我和澜渊也没注意到你啊。” 姜芸儿明显愣了一下,“云小姐真会说笑。难得我们能在庾园相遇,不知道方不方便加我一个座位呢?” 话是对着云溪灵说,但征求的却是容澜渊的意见。 云溪灵笑而不语,眸光瞟了眼容澜渊,那眼神好像在说:你的桃花来了。 容澜渊有些无辜。说实话他和这位姜小姐压根不熟,最多就是儿时有过几面之缘,后来容王府遭逢巨变,基本上就没了来往。如今姜芸儿言语间表现出的亲密,也让他很不自在。 “不方便。”容澜渊眼都不抬的拒绝。 “这样啊,好可惜。”姜芸儿神色受伤,水润的眸子里擒上浅浅的委屈。“芸儿还想着能跟容大哥一起看戏呢。” 美人垂目本就惹人怜惜,只可惜面前坐着的是个不解风情的。 “姜小姐慎言,本王与姜小姐不熟。姜小姐还是称呼本王一声容王的好,免得被人听了去,说尚书府不知礼数。” 这番话说的可谓是非常不近人情,正常人听了都该识趣的拉开距离。 可这位尚书府的嫡小姐显然是个例外。 第三十三章 暗涌浮现 “还是容大哥思虑周全,是芸儿疏忽了。只怪芸儿从小将您视作兄长,心中自是亲近。这些日子见您身体日渐好转,芸儿欢喜之下,尽全然忘了我们如今的身份不能在像儿时那般随性。好在有您提醒,芸儿才不至于酿成大错。即是如此,往后芸儿便唤您为容王哥哥吧。” 女子嗓音绵软,宛若晨曦草木上的朝露,清透干净,微微拖长的尾音细听之下还带着点儿撒娇的味道。 容澜渊的脸色倏然冰冷,周身温和的气息更是在眨眼间变得诡谲森冷。他神色淡薄的瞟了过去,眸中的疏离和不愉展露无遗。就当他准备说话时,云霖抢先笑了起来,“姜小姐,你叫我姐夫哥哥,那是不是也该叫我姐姐一声嫂嫂才对?” 一句姐夫让容澜渊喜上眉梢。 他矜持的低咳两声,用力压制着上扬的嘴角。倾身靠近云霖,美如白玉的手指随之落在少年头顶,“小霖真乖,依礼确实理应如此。可是姐夫要纠正一点。” 云霖动作可爱的歪了下头,系在马尾上的玉兰发带也跟着晃动。 滑顺的发丝企图从指尖溜走,容澜渊含笑的唇角又弯了弯,手下一转就搭在了云霖肩上,看似病弱无力的手却有着无法撼动的力量,生生将他摇晃的身体固定在座位上。 “你姐夫我没有妹妹,你也别胡乱给咱家找亲戚,好吗?” 男人温柔的声调听的人浑身酥麻。 云霖鸡皮疙瘩直冒,脸上的笑颜险些没挂住,好在左肩骤然传来的麻意及时提醒了他。云霖轻嘶了一下,强忍嫌弃的点头,“嗯,我知道了。” “乖。” 两人一搭一唱的像是达成了某种约定。 四月的夜晚早已带上了夏季的暑气,可姜芸儿却只觉后背冷风阵阵,冻的她心颤。姜芸儿抿着唇,脸上的暗色一闪而过。她轻吸口气,软软糯糯的开口说道:“容王哥哥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爱哄人。” 亲昵的口吻和娇羞的神态仿佛在暗示着什么。云溪灵似有所感的抬眼,只见姜芸儿已经转身对云霖柔声劝诫。 “云小少爷也是,总爱开些孩童心性的玩笑。如今,容王哥哥与你姐姐尚未完婚,你便称呼容王哥哥姐夫,这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难保不会用它生出事端。再者,你与云小姐出生侯府,应当知道名门望族最看重的就是礼数。男女未完婚前变数太多,双方行为稍有差池就会落人口舌。届时,不光容王哥哥的名声受损,就连云小姐的清誉也会受到波及。得不偿失啊。” 紫衣美人说的真切,字字句句都是在为他人考虑。一番话说的是天衣无缝,纠不出半点儿毛病。即便云霖有意辩驳,也寻不到合适的由头。他面色别扭的看向容澜渊求助,可容澜渊也蹙起了眉头。 显然,姜芸儿的一番话也让他骑虎难下。无论反驳与否,都落不到好。容澜渊在这一刻尤其想念自己是闻闲的那段时光..... 沉默无声的蔓延着,谁也没有出言打破。 姜芸儿对现在的气氛非常满意,欣喜之下甚至都没留意到云溪灵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严格来说,这也是她第一次认真的观察起这位姜家小姐。 能位列四美的人容貌自是不必多说。螓首蛾眉、韶颜稚齿,端得是袅袅婷婷、落落大方。一袭剪裁得当的烟紫罗裙翩然摇曳,微风吹拂下,那成片坠满裙摆的紫竹云纹如梦似幻。 哪怕是见惯了美人的云溪灵都必须承认,姜芸儿是个十分出色的女子。不过么.....她弯了弯唇,神色悠闲的直起手肘托住下颚。 “初次相识,姜小姐就为我思虑良多,真是叫人感动。诚然,就如姜小姐所言,我与澜渊尚未完婚。依礼数,小霖确实不该现在就唤他姐夫。”说着,她又话锋突转,“不过,姜小姐大概是忘了。我和澜渊的婚事非比寻常,它象征着两国和睦、天下安盛。所以,便是我们婚前亲近些,天下人也是喜闻乐见的。姜小姐倒也不必太过为我们担忧。” 说完,她就拉起容澜渊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密不可分。 这次,哑然的人换成了姜芸儿。她几不可见的拧了拧眉,转眸对上云溪灵的双眼,视线交汇的刹那,一股莫名的寒意扑面而来。姜芸儿讪讪的扯动嘴角,声音飘忽道:“说的也是。” 她走神的有些明显,云溪灵挑了挑眉,“姜小姐?” 姜芸儿倏的回神。“嗯...抱歉,突然想起了点东西。”她边说边不动声色的看向云溪灵,似乎是想从那双凤眸中找到答案。只可惜凤眸的主人心思难测,她无法从中探出究竟。“对了云小姐,我有事找你能否借一步说话?” “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要我姐姐借一步说话。”云霖桀骜的冷哼着,鼻子眼睛都快仰上天了。 姜芸儿抬手掩笑,“云小少爷这就不懂了吧,这是属于女孩的秘密。”说罢,纤长卷翘的眼睫轻眨。 她表现的越是友善,云溪灵心中就越是好奇。她很想知道,这位爱慕她未婚夫的姜小姐,究竟想跟自己说些什么?云溪灵想着,用手拍了拍云霖的肩膀,然后起身离席。 两人绕过戏台,来到拱门前的一棵秋海棠树下。 “姜小姐要和我说什么?” 她轻声询问,静若幽潭的凤眸在柔光下也少了几分锐利。收敛锋芒后的云溪灵温和的仿佛夏日微风,轻易便能使人卸下心防。 姜芸儿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回想起帝都内有关她的各种传言和评价,轻蹙的眉心稍稍舒展。“云小姐,我能直接喊你溪灵吗?叫云小姐总觉得生疏的很。” 佳人柔唇弯弯,清澈的眼眸中倒影着满院灯火。 “一个称呼而已,姜小姐随意。” 云溪灵笑容浅浅,她对别人如何称呼自己并不在意,何况以姜芸儿的性子,即使自己拒绝,她也不会改口。 “那真是太好了。”姜芸儿双手拉住她,“溪灵你大概不知道,当初在水榭见你时,就觉得跟你特别投缘!好几次想约你出来,又怕太过唐突。结果兜兜转转的拖到现在。”话语间她伸手挽住云溪灵小臂,亲密的仿佛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或许是贴的太近,姜芸儿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香气争前恐后的袭来,后调浓郁的曼陀罗香几乎覆盖了云溪灵的玉兰冷香。她下意识抽手,“能结识姜小姐也是我的荣幸。” “溪灵唤我芸儿吧。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无需客套。”姜芸儿歪头笑道。 芸儿,云儿.... 真没耐心。 云溪灵笑意渐深,“点头之交亦可称为朋友。你说对么,姜小姐。”轻柔的声线带着不容商量的平静。 哎呀,看来有点操之过急了。 姜芸儿内心呢喃,双眸深深的注视着云溪灵,唇边的笑容又真诚了几分。“溪灵言之有理,是我冒昧了。”她说着略微后退半步,“说起来,你和凤公子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别担心,我和容王哥哥都会帮你的。” “什么?”云溪灵愣住。 姜芸儿面带同情,声音低缓,“虽说两国联姻兹事体大,但我相信事在人为。何况,联姻一事尚存余地,只要你和凤公子不轻言放弃,大家齐思广义总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我和凤公子?姜小姐许是误会了,我跟他之间并没有什么。” 粉衣女子笑颜冷淡,眼中盛满戏谑。熟悉她的人就会知道,云溪灵已然心生不悦。 “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姜芸儿一副她什么都懂的模样,“我找你过来,是有件正事要告诉你。”说着,她谨慎的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压低声音道:“你要小心贤妃。” “姜小姐何出此言?”云溪灵问。 姜芸儿松开挽住她的手,“前几日我进宫看望姑母,无意间听到了些风声。想必溪灵你也知道,贤妃是三皇子的生母。当日你在伽蓝寺帮了玉大小姐的同时也间接得罪了这位心高气傲的贤妃娘娘。自从三皇子被陛下斥责禁足后,贤妃就对你心怀怨愤,一心想找机会替她儿子出气。而这几又日正好是灯会酒节,帝都四处城门大开,鱼龙混杂。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所以,溪灵你一定要多加留心!” 贤妃么...若她要动手,倒也在情理之中。 “多谢姜小姐告知,我会留意的。”云溪灵点头致谢。 姜芸儿见状,脸上的笑容都轻松了不少。“嗯嗯,你心中有数我就放心了。”就在这时,她身边伺候的侍女采薇远远招手。“小姐,夫人说要回去了。” “好,就来。”姜芸儿扬头回复,“溪灵我还有事就先走啦,容王哥哥那边麻烦你帮我说一声。” 云溪灵微微颔首,等她走出一段距离后就转身返回席位。 此时高台上的戏曲正唱至高潮,旦角洁白的绸缎向两侧抛开,数不清的孔明灯从他身后缓缓升起,明暗交错的光辉洒满院落。 姜芸儿疾行的脚步突然停下,仰头望了眼漫天灯火后浅笑着说道:“采薇,找个机会把今天的事透露出去。” “是。” 另一边,回到坐席上的云溪灵也正在谈及此事。当然了,她着重说的都是有关贤妃欲借灯会之便暗下手脚,至于那些涉及到凤忆初的部分则刻意省去。 “照这么说的话,后面那些尾巴应该就是贤妃安排的。”云霖神情平静的好像在谈论天气,“真没新意。”他还当姜芸儿能说出什么稀罕秘闻呢,闹了半天就这!当真是无趣的紧。 “姜小姐也是一番好心。”云溪灵秀眉轻扬。 云霖闻言,不屑的瘪瘪嘴,“是不是好心还说不定呢。不过这位姜小姐是真聪明。用一个我们早知道的消息就换来了姐姐的人情,那么会做生意怎么不去从商啊。” 是的,对于云溪灵而言。姜芸儿提供的这个消息价值不高。早在伽蓝寺时,她就做好了会被轩辕胥针对的准备。贤妃既是轩辕胥生母,那对她自然也多有防备。说句不太谦虚的话,从查觉身后跟着尾巴的那一刻起,他们就隐约猜到是谁的人马了。 姜芸儿的好意提醒,只不过是把暗处的事儿搬上了明面。除此以外,再无它用。 云霖越想就越不高兴,手里的调制奶茶的银签搅的乒乓作响。对比起他的愤愤不平,云溪灵就显得尤其平静,甚至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 “小霖,那位姜小姐得罪你了?感觉你好像很讨厌她。” 云霖轻哼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反驳,唯把视线轻飘飘的落在容澜渊身上。 剥着青柚的容澜渊叹了口气,将手上的柚肉放入玉碟,“行了,少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跟她不熟。”说完,他把柚子推到云溪灵面前,晶莹的果肉在玉碟上格外诱人。云溪灵几乎是立马就把事情抛诸脑后,上前两步靠近容澜渊。 容澜渊顺势用手环住她的腰肢,熟悉的依兰暗香慢慢将她包围,就好似一汪暖泉般驱散了云溪灵内心的不悦。 她轻呼着放松身体,视线意有所指的徘徊于袖间,“真巧,姜小姐的衣服也绣有紫竹。” 容澜渊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二话不说的脱掉外衣。随手一抛,就把那件华贵的外袍丢给了云霖,“弟弟,换衣服。” “什么?”云霖还未曾反应就被衣服盖了个严实,“容澜渊你有病啊!”忍了一天了,到底是没忍住。少年张牙舞爪的从衣服里挣脱出来,怒气冲冲的瞪着对面的人。 容澜渊笑咪咪的弯着眼,“对啊,我本来就是病人嘛。快点,外衣拿来。”他边说边伸出手,要的理所当然。 云霖噎住,他先是低头看了看怀中皱成一团的紫袍,又抬头看了看坐等他衣服的容澜渊,反复几次后,被气笑了。 “好好好,要我的衣服是吧。给你给你!” 云霖单手解开盘扣,跟出气似的用力甩过去,“你穿!我就看你怎么穿得进去!” 因为要逛灯会,所以大家穿的衣服都是广袖长衫,行走坐卧间飘逸非凡。然而就算云霖的外套再宽松,他和容澜渊的体型仍有差距。 迎面砸过来的月牙白袍被容澜渊稳稳接住,他垂眸扫了眼领口的三对盘扣,短暂思索片刻后两指并拢轻轻一划,精纯的内力从指尖溢出。只听啪的几声,盘扣散落,好好的一件外套让他改造成了披风。 只见他捏着衣角往后一搭,绣有玉兰花的外袍就披在了肩上。云溪灵端详了会儿,亲自上手帮他调整。 空气中逐渐升腾起一种微妙的气氛,仿佛是爱意在悄然滋长。 看着近乎贴在一起的两人,云霖气的牙根痒痒,紫袍被他用力揉成一团,“歪腻!”他音量控制的极好,既不会惊扰他人,又能让正主听清。可偏偏那两人却恍若未闻,气的他拍桌而起。 “哎呀烦死了,我去拿水果!给你们腾位置。” 说罢,少年气鼓鼓的甩袖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把紫袍也顺走。 “瞧你把他气的。”云溪灵好笑的推了推容澜渊。 “准确的说,是我们。”容澜渊眉梢高扬,“对了,除去贤妃的事情之外,你们应该还聊了点其他的东西吧。” 云溪灵拿着柚子的手停在半空,她眨了眨眼,神情略带复杂的反问,“你确定想知道?” 她的态度让容澜渊有些摸不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云溪灵慢悠悠的吃下一块青柚后便将隐藏的那部分内容告诉了他。 “简单说,就是热心肠的姜小姐要帮我解除婚约,然后成全你我。” “哈?”容澜渊瞪大了眼睛,云溪灵又道:“不知道她从哪儿听到的传言,她似乎认定我和忆初哥哥才是一对,只是现在碍于联姻才被迫分开。”说到这个,她看容澜渊的眼神也多了些调侃,“而且她貌似也笃定你钟情于她,只是碍于联姻无法言明。” 容澜渊已经从最开始的吃惊变成了面无表情,俨然是无语到了极点。 “另外,在我去伽蓝寺的那段时间里,她不是还专门去找过你么。”云溪灵凤眸虚眯。 “天地良心,我压根就没见她。”容澜渊稍微一想就知道是谁在背后造谣,“凤忆初在挑拨离间。” ”嗯嗯。吃这个,甜。”云溪灵笑着喂了他一块柚子,容澜渊就着她的手把青柚吃下,神色受伤的垂下眼,“云儿,我是清白的。” “我知道。”云溪灵从未怀疑过容澜渊的感情,不过有件事她很在意。“容澜渊,你为什么要叫我云儿呢?正常来说,亲近之人要称呼的话都会选择名字的后两位或者后一位,很少会有直接用姓。” “这是你告诉我,忘了?”容澜渊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尖,“我当时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说你叫‘云儿’。”说到这儿,他的眼神充满了怀念。 云溪灵茫然的蹙了蹙眉,“有吗?” 她要是没记错,自己和容澜渊第一次见面是在北越的游船上,那个时候他是高高在上的九千岁,而她还是个谨小慎微的侯府庶女。她什么时候告诉过他自己叫云儿了?是容澜渊在逗她?不,不对,他的神情很认真,不是说谎。而且,他也没必要用这种事来开玩笑。 这么说的话,他们以前认识? 可为什么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云溪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随着记忆的回溯,太阳穴也开始隐隐作痛。她无意识的咬紧下唇,脸色慢慢变得难看。 “云儿?云儿?”容澜渊从她咬唇开始就在唤她,但云溪灵一直没有反应,就好像陷入了某种幻境,下唇咬破了都不自知。 “云溪灵!” 赫然加重的语气将她从回忆中唤醒,云溪灵仿若受惊的大喘着气,后背不知何时出了一片冷汗。 “你没事吧?脸色那么难看。”容澜渊担忧的轻拍她肩背。 云溪灵摇了摇头,唇角带来的刺痛让她轻嘶起来,“奇怪,我完全没有你说的这段记忆。”说着,她疲惫的闭上双眼,手指也用力的揉压眉心。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容澜渊从怀中掏出药膏,屈指沾上膏体擦在她的伤口上,“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可是....” “没有可是。”容澜渊说着突然倾身吻了她一下,“乖。” 唇上一触即逝的温凉让云溪灵脸颊发烫,她捂着嘴往后躲闪,一双凤眸也睁得圆溜溜的,“你在做什么!” “亲你。”容澜渊坦然。 “我不是问这个。” 云溪灵羞赪的耳尖通红,平日里的冷静荡然无存。虽说她跟容澜渊一样,对名声这种东西看的很轻,但不代表她能毫无负担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 “那你要问什么?” 容澜渊捏起她垂落在腰侧的青丝缠绕指尖,眸中情丝缠绵。云溪灵脸上的温度又升了,要论厚脸皮这点,她甘拜下风。云溪别扭的移开视线,“什么都没有。” “是么?” 男子低笑着亲吻发丝,沉稳而带有磁性的嗓音充斥着无尽的诱惑。气氛酝酿到位,可以.... 嘭!哗啦—— 第三十四章 命悬一线 砰! 哗啦—— 丁零哐啷!!! 物体碰撞的三重奏先后响起,嘈杂的声音让精心营造的气氛荡然无存,也让云溪灵眼中的朦胧倏然清明。 什么叫煞风景?这就叫煞风景,而且还是大煞风景! “啧。”容澜渊低嗤一声,眸光凉凉的瞟了过去,闹出动静的地方已经围上了人,但依稀能从空隙中探查一二。“呦呵,弟弟有麻烦了。”他剑眉上挑,薄唇启合间吹了个轻快的口哨。 云溪灵无奈的垂下眼帘笑骂了句幸灾乐祸,而后凤眸微凝,静静的看着这场小插曲的上演。 院中提供水果和奶茶的上桌上一片凌乱,云霖单手杵着石柱站稳,在他对面,一名小厮正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对不起对不起。” 小厮着急忙慌的道着歉,余光瞥见云霖衣袍上的奶茶水渍,顿时心凉了半截。他顾不上满地的碎片和水渍,双膝跪地就朝他磕头。 “公子恕罪,公子恕罪!都怪小人眼瞎冲撞了公子,还弄脏了公子的衣裳。小人在这儿给您赔罪了。”他边说边把头磕的砰砰作响,没一会儿额头上的那块皮肤就变得又青又紫,乍看之下颇为渗人。 说来也是倒霉,今天来院中看戏的客人多,茶品和糕点的需求量也是平常的好几倍。三进院中招待客人的侍从就他们几个,大伙儿都忙的跟个陀螺似的连轴转,连喘气儿的功夫都没有。偏生这个时候,二楼上点了吃食的客人又催的紧,他一个着急,没注意就和人撞上了。 结果人摔了,东西洒了,奶茶还泼了贵人一身。 天要亡我啊! 跪在地上的小厮越想越心惊胆战,连带着磕头都磕的更起劲了,嘴里告饶致歉的话层出不穷,唯愿这位被撞到的公子能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他一命。 洒在衣袍上奶茶渐渐冷却,纵使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一股黏腻。云霖的眉峰都快皱成了个‘川’字,他侧身避开小厮的礼,单手拎起湿漉漉的衣襟道:“你先起来。” 平静的语气无法判别主人的情绪。但好在小厮在贵人圈里摸爬滚打过,最不缺的就是眼力见儿。这位被他泼了一身奶茶的公子虽然眉头紧皱,但眼神中却没有杀意。可见其并非弑杀之人。 小厮内心长呼出口气,毕恭毕敬的朝他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云霖不在乎的摆手,心里思考着要不要让零安去取套衣服过来。 一场意外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过去了,围观者见没有热闹可看,自然而然的也就散开。随着人流的减少,侍从们也动作利索的收拾起残局。 恰在这时,一个蓄有胡子的中年男人匆匆赶快。他叫住正欲转身的云霖,“公子留步,请公子留步!” 云霖尚未抬起的脚定在原地,眼神冷淡的问,“你是谁?有事么?” 中年人听出了他的不耐烦,也不兜圈子直言道:“鄙人姓徐,是这里的管事。”他边说边走到云霖面前,态度诚恳的拱起手,“方才小院招待不周,多有得罪。为表歉意,您今日在园内的所有费用全免。另外,小的已命人在厢房备好了热水和换洗衣物,请公子移步。”说完,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云霖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望向云溪灵所在的位置。 实话实说,他现在确实想沐浴更衣。不然穿着这件被奶茶浸湿的衣服难受不说,还很失礼。可他也很担心,要是自己走了,姐姐身边就剩下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容澜渊。若是发生意外那可怎么办? 云霖心思千回百转,在换衣服和不换衣服间来回拉扯。 徐管事似乎猜到了他的顾虑,体贴的指着高处挂有灯笼的屋檐笑道:“公子放心,庾园内的厢房都在二进院的三楼。给您安排的厢房是咱们这儿视野最好的,打开窗户就能将全院尽收眼底。” 言外之意便是让他安心。 云霖顺着徐管事指的方向望去,灯火葳蕤中那层被垂丝海棠拥抱着的小楼映入眼帘。不可否认,这栋小楼的地势极好,站在上面俯瞰全院一定非常漂亮。 “小霖。” 正当他犹豫之际,云溪灵的声音突然从后方响起。云霖就跟会变脸似的,原先的不耐烦消失的一干二净,“姐姐,我在这里!” 不远处的云溪灵俯身在容澜渊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径直向云霖走来,“不要紧吧。”她的视线落在云霖被弄脏衣服上。 云霖不在意的摇摇头,“我没事,就是可惜了衣裳。”亏他没穿那件云溪灵给他做的,不然得心疼成啥样啊。 云溪灵往他领口看去,少年洁白的锦袍上晕开了大片浅褐茶渍,离得近了甚至还能闻到属于奶茶的那股甜腻。她微微蹙眉,“管事不是说给你备好了厢房和换洗衣物么,快去换了。” 虽说四月的夜晚清风和暖,但长时间穿着湿衣服同样容易受凉。 “麻烦管事带我弟弟过去吧。”云溪灵看向静候在旁边的徐管事,徐管事不敢当的摇头,“分内之事,小姐客气。” 眼看两人一问一答的就做了决定,急的云霖赶忙打断。“不用不用!我回去换,回去换。” 云溪灵闻言秀眉蹙起,徐管事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云霖一个侧身就把徐管事遮了个严实,然后迎着云溪灵的目光,卖乖的扬起笑脸,“姐你别担心,我这就看着严重,其实就湿了最外面这件,里面都好好的。再说了,他的衣服也帮我挡了不少。”说罢,就把揉成团的紫袍举到面前。 昂贵的紫袍上确实有些斑斑点点的痕迹,不过.....“不行,去换。”云溪灵没有商量的说。 云霖可怜兮兮的撇嘴,眼里满是对容澜渊的怀疑,“姐,我要走了可就只剩你和他了。万一中途出事怎么办?” “好好的怎么就会出事了,何况不是还有他么。”云溪灵笑着瞥了眼不远处的紫衣男子。 “他能行么?”云霖小声嘀咕,云溪灵抬手点住他的眉心,“要对他有信心。” 云霖拒绝,“我觉得我还是等回去再换吧,反正也只剩最后一个节目了。要不了多久.....”云霖滔滔不绝的搬出一个又一个具有说服力的理由,听他分析的那么头头是道,云溪灵都不忍心打断了,于是干脆静静的看着。很快,云霖的声音就小了下去,渐渐归于宁静。 “说完了?”云溪灵好整以暇的挑挑眉,云霖默不作声。她又道:“说完就去换衣服。” 女子眉眼含笑,语气也是温温柔柔的。可她越是这样的态度云霖心里就越没底,最后挫败的低下头妥协,“好吧,我去换衣服。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乱跑,就在这里等我。” 口吻听上去像在叮嘱小孩子。 云溪灵抿唇浅笑,“放心吧。” 话落,一直静侯在侧的徐管事便知该上场了,“云公子,您这边请。”他笑着在前面引来,云霖看了他一眼,然后闷闷不乐的跟了上前。云溪灵目送着二人走远,余光扫见重新摆放好的果盘,脚尖一转就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隐藏于海棠花树后方的小楼雅间上,俊朗的蓝衣公子正缓缓收回视线,他双手环胸,神情散漫的斜靠在窗沿边。 “呵,这就是你所谓的好戏?无聊。” 凤忆初嗤笑着看向对面,晶莹剔透的珠帘后端坐着一位长相异常妖谲的男人。男人对凤忆初的讥讽视若无睹,犹自慢悠悠的斟酒浅酌。 “耐心点,凤忆初。” 他淡淡开口,低沉的声音如美酒入喉般令人陶醉。 “如果你叫我来就是为了闲聊,那恕我不奉陪了。”凤忆初起身拍了拍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作势就要离开。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门面的刹那,一道劲风呼啸而来。 凤忆初瞳孔一震,手中折扇啪的展开,他快速一挽,扇面由下自上划过,看似脆弱的折扇上附着着强大的内力,交汇瞬间就将那道劲风割裂。 呼—— 无形的风暴在屋内席卷,悬挂于梁上的薄纱和珠帘纠缠着相互碰撞,桌上摆放的琉璃盏忽明忽暗,火星颤颤巍巍的对人类无礼行为发出抗议。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拢住灯盏,烛光得以喘息。 “九阴斐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站在门前的凤忆初意有所指,从他落手的方向望去,地面上赫然多了一道裂痕。痕迹虽然不大,但入地三分。不难想象,若这一击打在人身上会出现什么后果。 端坐在珠帘后的九阴斐连眼都没抬一下的轻笑,“又没伤到你。” “你!”凤忆初握着折扇的手收紧,九阴斐慢条斯理的拿起酒壶,“凤忆初,你不是一直怀疑容澜渊么?待会儿可是有个验证的好机会啊。” 微微泛红的液体从壶嘴流出,在月牙玉盏下,浅红色的酒夜艳丽无比。 凤忆初正欲推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不可否认,九阴斐说的话对他吸引极大。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放下约云溪灵逛灯市的机会而来到这儿了。凤忆初沉默片刻,忽然低啧着转身,三步并两的走了过来,“九阴斐,除了轩辕胥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九阴斐笑容深邃,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将手边倒满酒的杯子推了过去,“坐,尝尝我新酿的清泉。” 浅红的酒液映入眼帘,凤忆初撩起衣摆坐下,右手端起酒杯仔细观察了会儿,哼笑:“拿九寒菱花酿酒,你也真舍得。” 九阴斐不以为意,“都是些失败品,有什么舍不得的。” “也是。”凤忆初把玩着酒杯,“言归正传,你所谓的好戏还要等多久?” “估计快了吧。” 九阴斐说的模棱两可,凤忆初恍惚间有种自己被耍了的错觉。 “对了,我听说你在御前坦言爱慕云溪灵,还表示此生非她不娶。当时说的那么情真意切,怎么现在就不担心她的安危了?”九阴斐边斟酒边问,一双隐藏于长睫下的眼眸深邃不已。“毕竟,帝都的好戏向来充满危险。” “那是你不了解她。”凤忆初优哉游哉的把双手枕于脑后,自信的笑道:“小灵灵聪明着呢,就凭轩辕胥那点手段伤不到她。” “是么....”九阴斐神情微妙,推杯换盏时酒水洒落在腕,艳红的液体衬的他皮肤愈发白皙。 “来啊,给小爷我打!” “诶呦喂....” 楼下的骚动声越来越大,几乎已经要压过戏台上的表演。 凤忆初快步走到窗边,九阴斐敛下神色,紧随其后。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高处俯视。只见,以云溪灵和容澜渊为中心的四周桌翻凳倒,原本隐藏于暗处的夜七也出现在他们身后,而在桌椅缝隙中还有好几个人在地上哀嚎。 从他们的衣着打扮上看,显然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和他的一帮狗腿子。 “庾园什么时候连这些阿猫阿狗都能进了。”容澜渊眼神冰冷,即使是坐在轮椅上也让人倍感压力。 “死瘸子你说谁呢!”倒在地上的一个绿衣公子破口大骂,“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啊,还不快把少爷我扶起来!” 他这一身怒吼,吓的仆从浑身一抖。他们顾不上被夜七打伤的身体,一个个龇牙咧嘴的推开桌椅。 “董兄?董兄你这是怎么了?” 围观人群里一个个子高挑的书生惊呼,听到好友声音的董斛眼睛一亮,先前趾高气昂的架势又摆了出来,“赵兄,赵兄来得正好!快,快帮我把这儿的管事喊来,小爷我今天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放心,我已经让侍从去叫了。”赵怀亲自上前,“董兄你先起来。大家也别看了,都散了吧。” 说罢,赵怀的随从和戏院里的小厮们配合着疏散人群。很快,周围就清出了一片空地。 压在腿上的桌椅被人搬开,董斛在赵怀的搀扶下踉跄起身。赵怀快速打量了他一番,破损的衣袍和受伤的嘴角,再来就是那边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直觉告诉他,这事不简单。 “董兄,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怎生弄的如此狼狈。” 董斛提起这个就来气,他坐在仆人搬来的靠椅上,怒气冲冲的瞪着云溪灵和容澜渊,“你问他们,小爷我好心邀她逛灯会,她不领情就算了,那个瘸子还侮辱小爷。小爷我气不过说了两句,结果他们就动手打人!” 董斛越说越激动,一口气呛在喉咙里咳个不停。 赵怀见状,立刻抬手拍他后背,“好好好,你先消消气,消消气。”等董斛情况有点好转后,他就扭头看着置身事外的云溪灵,“这位姑娘,我兄弟因为你变成这样,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听语气是将错都怪到她头上了。 “哼,他自己咎由自取,关我家小姐何事。”夜七皮笑肉不笑的冷哼。 董斛闻言眼睛直瞪,“你....” “怎么,我说错了?”夜七才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环抱在胸前的手轻甩几下。董斛一看他抬手就下意识的扯过赵怀挡在前面。 “怂货。”夜七讥笑。 “小七。” 云溪灵示意他收敛,夜七弯起眉眼,乖乖退到旁边。云溪灵见状,视线看向怒视着自己的董斛身上,她扫了眼对方流血的嘴角淡淡道:“有时间颠倒黑白,倒不如早点去看大夫,免得伤势加重。” 尽管她的语气没有半分挑衅,但落在董斛耳中就格外刺耳。他气的满脸通红,恼羞成怒之下抓起手边的瓷盘就砸过去。 唰的一道白光闪过,瓷盘在半空炸开,碎片七零八落的溅散。 “找死。” 容澜渊仅剩的耐心消磨殆尽,纯白长袖往外一掀,森冷的内力直逼董斛面门。赵怀瞳孔极缩,拉起董斛就往后退。 只听啪的一声,董斛坐着的靠椅四分五裂。赵怀心有余悸,“公子这是何意,难道要杀人灭口吗?” “杀人灭口?”容澜渊听笑了,眸光滑过二人脖颈,“这词用的不妥,应该是为民除害。” 锋利的目光宛如利刃,激的人后背发凉。 赵怀紧张的干咽口水,脑中疯狂想着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然而就在这时,董斛猝然推翻了一张放有花灯的长桌,桌上灯油泼洒,灯芯顺势点燃了戏台周围摆放的烟花。 噼里啪啦—— 鞭炮在耳畔炸开,就好像是某种预兆般。烟火接二连三的点燃,火焰呼的冲天而起。紧接着,羽箭的破空声刺穿火墙,原本是为了装饰的花灯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助长火海的燃料,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里,就有六七个燃烧的花灯重重砸下。 “啊啊啊啊,来人啊,救命救命。” “快跑,花灯掉下来了!” 董斛吓的鬼叫乱窜,赵怀也狼狈的东躲西藏。那些坐在大堂的戏客相互推攮着冲向拱门。 事故发生的突然,夜七抽出弯刀挡开掉落的花灯。夜九也从暗处现身,一边护着两位主子转移,一边配合夜七清出条路。 “爷,小姐,往这边。”混乱中,夜七大喊道。 云溪灵推着容澜渊往外走,可今日来看戏的人实在太多了,当生命受到威胁时很多人就会开始慌不择路,导致原本宽敞的大堂拥挤不已。尤其在这期间还有不少蒙面人从屋顶上、树稍上一跃而下,他们一个个的手持兵刃,目标明确的朝着云溪灵和容澜渊袭来。 “把他们分开。”为首的蒙面人冷声道。 手下人相互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分成三组,对夜七夜九形成包围之势。同时借助大火和箭雨,让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和容澜渊拉开距离。 烈火来势汹汹,在晚风的助长下,三进院转眼就化为火海。 蒙面人看他们分散的差不多了,就对另一组刺客比了个手势,潜伏着的人马倾巢而出。 容澜渊来不及多想,也顾不得会暴露武功,隐于长袖下的天丝唰唰从指尖弹出。他一边将云溪灵护在身后,一边收紧操控天丝的右手,金丝就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般灵活的缠住刺客的四肢和脖颈。容澜渊面无表情的翻转手骨,金丝在他的牵动下化为利器。 几个被金丝束缚住的刺客转眼就身首异处,浓稠的鲜血喷涌四溅,刺鼻的血腥味儿随之而来。 “云儿你没事吧?” 容澜渊处理完刺客后,第一时间就是去查看云溪灵的安全。刚才的那波冲击他虽然挡去了大半,但还是有小部分波及到了云溪灵。 “没事....”云溪灵压住口中的猩甜,“容澜渊,小心你右边!” “啧,没完没了了!” 容澜渊挥袖挡开暗器,在刺客和火焰的步步紧逼下,他们已经退到了戏台边上,前面是不怀好意的刺客,四周是熊熊燃烧的火焰。而唯一的生路也很明显。只要容澜渊站起来,凭着他高强的内力和轻功,就能轻松带云溪灵逃离火海。 可这么做的后果,也等同于亲手将之前的伪装尽数推翻。 看着越发混乱的戏院,云溪灵苦中作乐的打趣道:“让你今天不带墨白他们,现在后悔了吧。” 容澜渊切了一声,理直气壮道:“碍眼的有一个就够了,还要带一堆啊。” 云溪灵哑然,看着那些前仆后继的刺客,凤眸凝实。“他们为了试探你,真是不留余力。” “那可不,也不看看你男人是谁。”容澜渊得意眨眼。 云溪灵失笑摇头,不过现在不是取闹的时候,她目光凌厉的观察着火势,“容澜渊你看那边,是不是有道小门。” 容澜渊微眯起眼,透过烟雾确实能看见一道隐蔽的小门。“对,是有一道。” “好,那咱们从戏台这边过去。” 两人配合默契,渐渐靠近小门。 “没想到,平日里体弱多病的容王还有这等武功。这些年他藏的挺深啊。”隐藏在暗处的轩辕夜低笑,“你说...他那腿疾会不会也是装的?” “殿下想知道这个那还不简单。” 下属神秘一笑,手中寒芒直径朝着容澜渊袭去。 当然了,有这种想法的显然不止轩辕夜一人。在他之后,又有数把暗器从不同的方向掷出。 容澜渊将金丝挥成了残影,暗器在近身前就被金丝绞断。 “你不是要试探么,还不出手?” 三楼上,九阴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催促。 凤忆初沉默的俯瞰着,右手指腹不自觉的用力摩挲着扇柄,火光将他如玉的面容映的冰冷淡漠。 久久等不到回应的九阴斐挑眉望去,凤忆初漠然的样子甚合他意。九阴斐隐约能猜到他的心思,视线重新落在被困火海的两人,或者说的更准确些,是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 九阴斐吹了个欢快的口哨,“真是患难见真情啊,你说是不是?没想到,两国联姻还真能联出对有情人。” 凤忆初闻言摩挲扇柄的动作骤停,“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怎么,嫉妒啊?”九阴斐笑问。 凤忆初懒得理他,重新把目光转到云溪灵身上。不可否认,九阴斐说的没错,他确实嫉妒,但是...“棋局尚未收官,他们也没有大婚,一切还犹未可知。”说罢,他脸上又扬起了熟悉的笑颜。 “戏快落幕了,走吧。”凤忆初说着伸了个懒腰,九阴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笑道:“你不救她?” 凤忆初头也不回的摆手,“她已经脱离危险了。” “那可不一定....” 九阴斐神秘的低语着,这句话说的太轻,风一吹就散的干干净净。 同一时间,好不容易从包围圈中脱身的夜七夜九回到云溪灵身边,有了他们两人的加入后,容澜渊的压力减轻不少。 “爷,小姐,那些刺客好像撤了。”挥开火光的夜九说道。事实上,如果不是对方率先撤退,他们想要脱身还要废的功夫。 “我们先出去,小七小九你们把门打开。”云溪灵此时没空去探究刺客撤退的原因。 “好咧。” 夜七丢掉沾满鲜血的兵器,长腿一抬就朝紧闭的小门踹去。夜九脱下窜上火星的衣服,手中长刀扫开地上的残骸。 空气中传来清凉的水汽,云溪灵回眸望去,原来是徐管事正有条不絮的指挥着侍从灭火。 虽然脱离了危险,可云溪灵心中的不安并没有消减。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是慌慌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放在火上燃烧,随时会爆炸一样。 “云儿,你是不是受伤了?脸色那么难看。”容澜渊担忧的问。 云溪灵摇摇头,容澜渊心疼的擦去她脸上的烟灰,“如果有不舒服要告诉我,别硬撑。” “放心吧。”云溪灵莞尔,“我不要急,你手上的伤要赶快处理。小七你们带药了么?” “带了。”夜七点头,“不过包扎用的布条都烧了。” “我去找。”夜九说着就朝徐管事的位置走去,夜七也趁机去打了盆清水。 就在这时,缠在云溪灵腕上的赤血蓦地冒头,嘶嘶吐出蛇信。云溪灵下意识垂眸,刚好就发现地面在微微颤抖。瞬息间,她想到了什么,搭在椅背上的手用力向前一推。 “快走!” 轰隆—— 火海笼罩下的戏台轰然倒塌,巨大的声响覆盖了云溪灵的惊呼,地陷时产生的可怕拉力扯着她重重坠入废墟。待容澜渊再回首时,整个戏台连带着半个三进院已然全部坍塌。 “云儿!!!” 第三十五章 扑朔迷离 安静。 难以言说的安静。 四下都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儿声响。 云溪灵无知无觉的昏睡着。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刺骨的灼烧遍及全身。一时间,云溪灵仿佛被置身熔炉,灼热与疼痛相互交织,身上的每根神经也在疯狂叫嚣。 疼...好疼啊....身体快裂开了.... 剧烈的疼痛将昏睡之人唤醒。云溪灵费力的睁开双眼,涣散的瞳孔由虚变实,她缓慢的眨了眨眼,结果看到是却一团漆黑。 奇怪,她这是在哪儿? 容澜渊呢? 云溪灵转动眼珠,试图把周围环境看的更清楚些,然而不管她的视线望向何处,视野中的景象都不曾改变。 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无穷无尽,无边无际.... 先前的疼痛还在源源不断的侵蚀着神经,云溪灵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她想蜷紧躯体,可四肢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疼痛干扰着思绪,死寂吞噬着心神。 云溪灵骤生无力,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呼吸愈发虚弱,凤眸似阖非阖。疼到极致时,甚至还出现了幻觉。 模糊的视线中隐约有个白影在晃来晃去,晃的人头晕。 云溪灵皱着眉头,耳蜗嗡嗡作响的。突然,影子停了下来,猝不及防的蹿到云溪灵面前。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耳畔就听到了笛声。 那声音清悦悠长,在它的安抚下,剧痛如潮水褪去。云溪灵如释重负的呼出口气,脸上表情也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白影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颇为满意的晃了几下。 等云溪灵再睁眼的时候,白影已然散去大半,眼看它就要彻底消散。云溪灵顾不上疲惫,踉跄的起身朝它抓去,“等等!”她神情焦急,显然有话要问,可白影并不会因此停留。所以,几乎是云溪灵站起的同时,它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别走!” 云溪灵扑了个空,人也跟着跌倒在地。手掌和膝盖触地时发出嘭的一声,云溪灵当即倒吸口凉气。她半撑着坐在地上,四处环顾,“有人吗?” 有人吗——人吗——吗—— 漆黑的空间里全是回音,云溪灵沉默的坐在原地,撑在地上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几次过后,她无奈的长叹口气,有些破罐破摔的往后一倒,干脆躺下不动。 静到极致的环境给了人足够的思考空间。 云溪灵面无表情的仰躺着,脑海中不断回忆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 庾园的那场大火在眼前重现,当时不曾留意到的那些细节也在她的反复复盘中慢慢浮现。 这场变故看似偶然,可细想之下却并非如此。 一直跟随在后的尾巴,庾园内姜芸儿隐晦的提醒,董斛等人的胡搅蛮缠,戏台烟花爆炸诱发的大火,混乱中接二连三的刺客,以及最后的院楼塌陷......若说这些都是巧合,未免惹人发笑。 就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董斛也好,庾园的大火也好,都是早有预谋。其目的就是为了制造混乱以便刺客动手,至于最后的地陷...是天灾还是人祸还有待商榷。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这场火究竟出自谁手?又或说,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短短几息的时间里,云溪灵就设想了一个又一个的假设。她脑中思绪转的飞快,殊不知外面因她重伤昏迷之事已经闹翻了天。 布置奢雅的厢房里充斥着药香,一到午时,侍女们就要端着热水和纱布进去,用不了多久又会抬着染血的东西出来。如此反反复复,几乎是这几天的一个常态。 “佚箐,药煎好了吗?”雨霁人未到声先至,语气甚是焦急。“王爷催两次了,今天怎么那么慢?” 半掩的门被人从外推开,穿着竹青对襟裙的女子快步走来。弥漫在小厨房内的烟顺势溜了出去,扑面而来的烟雾呛的人直咳。雨霁一边挥手一边捂嘴,“咳咳咳!佚箐你.....朵朵?怎么是你啊?佚箐呢?” 药烟散去后,小厨房中的事物也清晰起来。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正蹲在药罐旁扇火,“啊,雨霁姐姐。佚箐姐姐外出采买,我...”小姑娘话刚出口,身边的药罐就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朵朵赶忙转过头,小手拿着抹布就要去端。 “放下放下!”雨霁看的心惊胆战,“你别动,放着我来。”说着她大步过去,从朵朵手中接下药壶,“这药壶又重又烫,当心伤着你。” 话落,褐色的药汁顺壶嘴流出,匀速注入瓷碗。 刚起身的朵朵乖乖退开,猫儿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雨霁,看着她忙碌的样子,朵朵很是愧疚。她是年初才入府的新人,因为年纪小又没什么经验,大伙儿都很照顾她。而她也从未忘记娘亲教过‘受人滴水恩,必当涌泉报’的道理,所以她想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可能的去为大家分担。 就拿今天的事来说,煎药相对其他会简单很多。只需看好火,不让烟味飘进药里就行。这事儿是她能做的,所以就自告奋勇的跟佚箐商量了把活儿揽下。 今天是她第一天上工,没想到还是搞砸了。 “对不起....” “我又没怪你,先擦擦脸吧,都成小花猫了。” 雨霁对这个小妹妹向来宽容。朵朵听话的洗手净脸,然后老老实实的站到墙角,一双眼睛转来转去的,似乎是在寻找有什么事能做。只可惜她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 小姑娘失落的抿着嘴,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泛起水花。不行,不许哭!朵朵用力吸了吸鼻子,抬手胡乱的擦去即将失控的眼泪。 “雨霁姐姐,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雨霁本想让她歇着,余光瞥见朵朵倔强的表情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看了看药壶旁还未装瓶的药粉,说道:“诺,看到桌上那些药粉了吗?帮我把它们装瓶封口。” “好的!我这就去。” 有事可做的朵朵重新打起精神,只见她动作利索的把药粉装到雨霁提前备好的瓶中。有了她的帮助后,雨霁配药的动作更快了,没多久就把东西都准备齐了。在做最后检查的时候,雨霁留意到身旁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朵朵。心想要端的东西繁多,又是些汤汤水水的,她一个人抬确实不便。左右药煎好了,这边也没其他事。与其留朵朵自己在这儿胡思乱想,倒不如带她过去打下手,彼此也好照应一二。 嗯,就这么办。雨霁心中有了决断,于是转头征求当事人的意愿,“朵朵,你要和我一起去送药吗?” “诶?真的吗?!”朵朵瞪大眼睛,用手指着自己。“我也可以去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雨霁莞尔,“走吧。” “嗯嗯!” 朵朵肉眼可见的激动,她把药瓶整齐放好,端上托盘,亦步亦趋的跟上雨霁。两人快步往流云涧而去。趁着路上的这点时间,雨霁也说了不少伺候时需注意的地方,小姑娘听的很认真,不时还会点头回应。 从药院到流云涧的距离算不上远,两人的生硬很快就出现在院落中。一进到院里,朵朵就明显察觉到了压抑。在院中服侍的各位姐姐都低着头,一个个脸上表情严肃,就连一向开朗健谈的白大夫也闭紧了嘴巴。 朵朵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愈发的谨言慎行。建造奢华的房屋紧闭着门,雨霁平静的站在门前道:“王爷,药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就从里打开。“进来。”屋中男人的声音格外冰冷,朵朵有些害怕,雨霁安抚的笑了一下。两人端着托盘进去,布置典雅的厢房里燃着檀香,但仍然难以掩盖那股血腥味。 就在这时,屏风后突然伸出只手,雨霁随即把药粉和感觉的纱布递过去。大约过了小半柱香,屏风轻轻推开,一席猩红长袍的九阴斐从里走出,“把人扶起来。” 他边说边把桌上的药碗端起,苍白的手指捏着调羹搅了两下,舀出一些药汁淋到虎口。微微发烫的药汁正好合适,九阴斐面无表情的往药汁中加入了些粉末,同时扫了眼杵着角落当盆景的朵朵,“别干站着,去把里面收拾了。” “嗯嗯。” 第一次见到九阴斐的朵朵很是紧张,她心里默念着刚才雨霁叮嘱的事,轻手轻脚的来到垂纱后收拾换下的纱布。 调配好药的九阴斐转身回到床前,雨霁让无意识的云溪灵靠在身上,右手将干净的帕子围在她脖颈间。九阴斐单手捏住云溪灵的下巴,一个巧劲打开双唇,然后一勺一勺的把药喂进去。 或许是因为病人无法配合的原因,喂药进行的很缓慢,九阴斐时不时要用银针辅助,等一碗药喂完,雨霁半边身子都麻了。 “行了,扶她躺下。”九阴斐把空碗放到一旁,等云溪灵躺好后又用手背摸了摸她的额头,褪去热度的前额让他紧绷的神经得以舒缓。“退烧了....”九阴斐冰冷的眼里总算有了些温度。 “王爷,容王他们又来了。” 门外的影低声汇报,九阴斐的神情瞬间回冷,他不耐烦的皱起长眉,“赶出去。”才说完,又觉得不行,“算了,你拦不住,本王亲自去。”说着,他看向雨霁和朵朵,“你们照顾好她,本王去去就回。” 说完,猩红长袍一甩就和影离开流云涧。 等他走后,朵朵如释重负的松下肩膀,雨霁看她一副‘得救了’的模样就忍不住调侃,“怎么样,在王爷身边伺候好玩吗?” 小姑娘头摇成拨浪鼓,雨霁无奈的摇摇头,余光瞟间床上无知无觉的病人时低声道:“但愿老天保佑,你能早点清醒。” “老天保佑!”朵朵双手合十祈祷,胖乎乎的小脸上虔诚而认真。 昼夜交替,时光飞逝。 转眼就来到五天后,朵朵像往常那般帮云溪灵擦拭着身体,她边擦边分享着今天所见所闻,比如院子的花开了;比如容王、凤少和云公子来探望又被王爷拦下;又比如今天福婶做了什么好吃,佚箐给她买了什么好玩的等等,零零碎碎的说个没完。 当然了,热衷于分享的朵朵并未发现在这期间病人的指尖动了一下。 “...福婶的牛乳糕做的可好吃了,软糯糯的又香又甜.......” 女孩甜甜的话音不断传入耳中,原先困住云溪灵意识的空间开始扭曲、分离,最后彻底瓦解。 周围的一切回归真实。耳畔是孩童轻快的稚语,鼻尖能嗅到药草特有的清苦。云溪灵就好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逐渐回神,纤长的睫羽颤抖几下后缓缓睁开。 守在她床边的朵朵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点,她震惊的瞪大双眼,大气都不敢喘的问道:“你...你醒了?真的醒了?!”朵朵问的很小心,手还使劲儿往自己大腿上扭了一下,生怕是出现了幻觉。 “嘶!好疼,不是梦!”小姑娘下手狠,力也用的大,当即就疼的泪眼汪汪。“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朵朵又哭又笑的,看上去颇为滑稽。 云溪灵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眼中还带着几分初醒的迷茫。她眨了眨眼,周围的一起都很是陌生。“这是哪儿?”云溪灵侧目询问,许是久不说话,她的声音异常沙哑。 朵朵顾不上回话,小跑的冲到窗边对着外面大喊,“云小姐醒了!云小姐醒了!” 此话一出,整个流云涧都沸腾了。晒药的、洒扫的、守卫的,纷纷动了起来。没多久,房门被人粗暴的从外推开。朵朵只觉眼前红光一闪,在回神时便瞧见九阴斐坐在床边,低低开口道:“你醒了?身体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他说这话时的语速不急不缓,刻意放柔的嗓音听着让人如沐春风。 云溪灵抬眼看去,眼前之人生的高大俊朗,凌厉的剑眉长飞入鬓,一双子夜寒星的眸子煜煜生辉、高挺的鼻骨下是一张浅色薄唇。这人的五官浓墨重彩,英气逼人的同时也充满了攻击性。 “多谢九阴王关怀,溪灵无碍。”云溪灵缓慢的摇摇头,双眸扫过整间屋子也没找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云溪灵低垂下眼,苍白的脸上神情淡漠。 九阴斐松开为她号脉的手,低嗤道:“无碍什么无碍,你知道自己伤的有多重么?要不是有我,你能不能醒来还犹未可知呢。” 云溪灵没有接话,九阴斐也没指望能听到什么,抬手挥了挥,“你昏睡多日,现下定是饿了。我让人给你准备了吃食,先垫垫。”话落,雨霁就端着可口的肉粥上来。 混合了鲜味儿的粥食勾的人食欲大发,云溪灵也确实感到了饥饿。不过比起吃东西,她更想知道容澜渊和云霖的情况。“有劳王爷费心了,不过我想知道容....” “等会儿再说。”九阴斐出言打断,又示意朵朵搬来了几个靠枕,“小心些。”他作轻柔的扶人坐起,然后接过热粥轻搅几下,舀起一勺喂到云溪灵嘴边。“这粥里加了些滋补养气的药材,对你身体有益,尝尝。” 云溪灵皱了皱眉,避开送到嘴边的调羹,“多谢,可是....” “吃东西。”九阴斐再一次打断,云溪灵抿了抿唇,无声的表述着自己的抗拒。九阴斐无奈的看着她,“听话,你刚醒,需要吃东西。”他的语气很温柔,像哄孩子似的。 云溪灵挪开视线,宁愿忍着饥饿也不接受他喂食。虽然九阴斐早就知道她性子倔强,却不想能倔到这种程度。“吃东西。”语气还是温温柔柔的,可云溪灵还是从中听出了他的不容商量。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对方还是她的救命恩人。云溪灵低叹了叹,暂且压下心中急躁,“我自己来吧。”她没有被人喂食的习惯,尤其还是自己不熟悉的人。 九阴斐挑了挑眉,收回悬在空中的手,意有所指的笑道:“你确定?” 这有什么好确不确定的,不就喝个粥....等等,她的手怎么动不了了?云溪灵急忙低头望去,这才明白了九阴斐的意思。 “戏院坍塌引起了小规模的地陷,你运气不好被卷了进去。导致右手骨折,双腿压伤,现在应该动弹不得。当然,如果你想伤口崩裂多躺几日的话,那另当别论。”九阴斐神情戏谑,边说还边把碗递给她。似乎很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要怎么自己来。 云溪灵深吸口气,她当然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不过喂个粥也没必要劳动九阴斐不是。云溪灵环顾屋内一圈,然后将视线投向站在外侧的雨霁。“能麻烦姑娘帮个忙吗?” 雨霁闻言微愣,“云小姐是在叫奴婢吗?” 云溪灵点头。雨霁没有动,而是将目光放到九阴斐身上,显然在等他的决断。 九阴斐无所谓的笑了下,“也好,那就雨霁来吧。”说罢,他将位置让开,“本来想说说庾园的后续给你解闷,现在看来你似乎不感兴趣。” “等等。”云溪灵唰的抬头,凤眸笑盈盈的看着他道:“溪灵想了想,还是麻烦王爷吧。” 九阴斐眉眼含笑,“改变主意了?” 云溪灵坦然点头,妥协的非常迅速。九阴斐心满意足的坐回原位,重新拿起热粥。这次云溪灵就非常配合的张嘴,几口热粥下肚,胃里暖和了,人也精神不少。 “王爷现在能告诉我了吗?”云溪灵问。 九阴斐瞥了眼雨霁,后者微微颔首,转身带着朵朵和白大夫退了出去。 诺大的房间里顿时就剩下云溪灵和九阴斐两人,阳光透过纱幔柔柔的洒在地板上。九阴斐也不在吊人胃口,直言道:“放心,容澜渊和云霖都没事,一些皮外伤,跟你比起来不值一提。” “戏台的大火和坍塌主要原因是烟火燃放不当,至于地陷则是暴雨过后河道溢出,土壤松弛。庾园背靠帝都最大的暗河,两侧又多湖景,戏台那边的烟火一炸,地自然就塌了。” “对了,中途那个为难你的董斛,是奉轩辕胥之命去恶心人的。这点你应该能猜到,我就不多说了。而在他后面出现的那些刺客.....”九阴斐话音一顿,“查出的结果是,意外。” “意外?” 云溪灵听笑了,“帝都的意味还真是多,之前我在颐静湖遇刺就说是意外,现在又是意外。怎么,这意外赖上我了?” “谁知道呢?”九阴斐笑容讽刺,“灯会期间鱼龙混杂,免不得有些不入流的杂碎。大火一起,前后几波刺客轮番露面。有冲你的,也有冲容澜渊的。或者说的更准确些,你不过是顺带。要知道那些刺客的身份都很有意思,不是武林中人就是逆党余孽,有人为名、有人为利,查到最后就是如此。” 云溪灵何等聪明,很多事情不用人明说她也能猜到一二。“是啊,多好的身份。武林中人居无定所,查起来何等困难。逆党余孽与整个南秦更是积怨已深,会组织暗杀在正常不过。有人借着这个名头,堂而皇之的试探他,试探容王府,顺带着除掉我这个变数。” 九阴斐笑而不语,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云溪灵惨白的脸上浮现愤怒,“皇室和四王十府都参与了,对吗?”不然,也不会说是意外了。只有参与的人越多,查起来才会越难,到最后用一句‘意外’揭过。 “说不定。”九阴斐模棱两可的笑着,“但我可以和你保证,我没有参与进去。” “没参与也没制止,作璧上观。” 云溪灵笑容温婉的对上他的双眼,两人视线交汇间,暗流涌动。 “妹妹,你哥哥我的做事准则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没有必要为了容澜渊去蹚这趟浑水。” 九阴斐似笑非笑,微弯的眉眼看上去像盯上猎物的毒蛇,森冷、无情。云溪灵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在意他对自己的称呼,还是先感慨他如此坦然的承认。 两人相视着陷入沉默。 第三十六章 意外来客 屋内的气氛莫名微妙。 “王爷真幽默。” 云溪灵干巴巴的扯了个假笑,眼睛一转错开视线,她有意转移话题,结果又被九阴斐抢先一步。 “你当我在和你说笑?”男人轻扬眉尾,神情认真。 云溪灵无语,“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九阴斐敛下神色,双眸紧锁着云溪灵一字一句道:“你就是我妹妹,血脉相连的妹妹。” 胡说八道! 云溪灵内心翻了个白眼,“王爷,据我所知,从血缘关系上讲我只有一个哥哥,还是同父异母,并且已故。” “嗯,我知道。” 九阴斐点头,正当云溪灵以为这事算过了的时候,他又突然开口,端的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但你是我妹妹。” .......云溪灵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表述。双唇启启合合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她面容纠结的望向一本正经的九阴斐,心叹自己重生至今两辈子加一起,大概都没有比现在更无语的时候了。 “王爷,您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云溪灵斟酌着用语,“我生父虽说妻妾众多,但膝下只有两子。至于生母,在我的记忆中,她只有我和弟弟两个孩子。所以,无论从父或是从母,溪灵与您都称不上一句兄妹。”更遑论什么血脉相连。 最后这句话云溪灵没有明说,但她相信对方一定听得懂。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的意思你显然是不明白。” 什么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搁这儿说绕口令呢? 云溪灵皱了皱眉,脸上的疑惑愈发浓烈。“溪灵愚钝,还请王爷明示。”她确实不明白,而且她刚醒没多久,身体和心神都很疲惫,实在没精力去揣测人心。 “呵呵...你要是愚钝,这世上也没几个聪明的了。”九阴斐低低的笑着,手上不忘喂食。“在解释事情之前,你需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王爷请说。”云溪灵点头。 “你对幼年的事还记得多少?”九阴斐开门见山,“我指的是五岁以前,你在南秦的那段时间。” 云溪灵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敛下眉眼。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谁都知道她小时候来过南秦。云溪灵瞳色微闪,轻轻摇头,“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她抬眼对上九阴斐的视线,“五岁之前的那些记忆,于我而言都很模糊。如今能想起的,就只有我曾来过南秦这一件事。至于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我没有印象。” 果然! 虽然早猜到是这个结果,但真听见了还是让人不爽。九阴斐脸色有一瞬的阴沉,不过他控制的很好,叫人无法察觉。“失望倒是谈不上,只是有点麻烦。” “麻烦?”云溪灵挑眉。 九阴斐慢条斯理的搅动调羹,一边喂食一边说道:“是啊,麻烦。要是你记得,我就无需解释。不记得....估计我解释了你也不信。” “您都没说,怎知我会不信?” 九阴斐没有表态,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这件事解释起来非常麻烦,我长话短说。首先我和你的身生父母毫无瓜葛,其次你确实是我的妹妹。” “可是....” “你先别急着反驳,听我把话说完。”九阴斐用一勺粥堵住云溪灵的嘴,“你和你父母之间的血缘关系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断了。他们虽生育了你,但你体内流的却并非是他们的血。严格来说,你甚至算不上他们的女儿。” 越说越离谱了。 “依王爷所言,我父母生育了我,但我不是他们的女儿。而我与王爷虽然初次相见,但你我却是血脉相连的兄妹。” 这话说的云溪灵自己都觉得好笑,岂料九阴斐居然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他的表情严肃,语气诚恳,看着就极易让人信服。但是! “王爷,您是否话本看太多了?”想象力这么丰富。 云溪灵无语至极,就差没把不信两字写在脸上。九阴斐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刚才那些话算是白说了。唉,所以他才说麻烦呀。九阴斐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隐隐作痛,他无奈的扯动嘴角吐出一句,“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 事实不事实的都无所谓了,云溪灵此刻担忧的是她该如何委婉的劝说恩人不能讳疾忌医。有问题一定要及时就诊,漠然轻视的态度是不可取的。 没错,听完了刚才那段天方夜谭的故事后,云溪灵对九阴斐的印象已经从神秘莫测的低调王爷,变成了酷爱话本的文人雅士,落差不可谓不大。 “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九阴斐轻飘飘乜了一眼,碗中的肉粥见底,他慢条斯理的把碗放到一旁,“行了,你刚醒,需要静养。我晚膳的时候再来看你。”说罢,九阴斐就欲起身。 绣有蛇纹的猩红长袍从手边划过,衣袖移动间,一条鲜红的小蛇探出头来。云溪灵不假思索的将其攥住,“赤血?!” 她的动作突然,九阴斐生怕她撕扯到伤口,于是就维持着半弯腰的姿势任她所为。云溪灵暂时顾不上他,她非常震惊,赤血习以为常的吐了吐信子,嘶嘶两声后就扭动着躯体往九阴斐的肩头爬去。 云溪灵的视线跟随而上,只见赤血亲昵的用头蹭着九阴斐的脸颊,九阴斐有点嫌弃的别开。一人一蛇相处的十分融洽,云溪灵眸光微闪,意识到自己还扯着九阴斐的袖子,有些尴尬的松手,“抱歉,我失态了。” “没事。”九阴斐不在意的站直,他瞥了眼盘在肩膀上的赤血,“你养病期间赤血我就带走了。” “好。”云溪灵颔首,“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王爷能应允。” “哦?”九阴斐双手环抱,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不情之请啊,那你别说了,我不同意。”连听都不听就拒绝了个干脆。 云溪灵沉默片刻,深吸口气,哄着自己扯出抹无害的笑容,“是这样的,我有个贴身侍女叫蝴蝶,我想请王爷准许她入府照顾我。” “王府里能伺候你的人还不够多?”九阴斐意有所指。 “够,但不熟。”云溪灵笑容坦然。 九阴斐目光渐深,环抱在胸前的慢悠悠的手指轻敲着,“让她来也可以,你叫声‘哥哥’来听听?” 好的,这个人到现在都没放弃认妹妹的想法。算了,不就是喊声‘哥’么,又不会掉块肉,多大点儿事啊。 在某些身不由己的时候,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就格外有道理。云溪灵木然的扯开嘴角,毫无感情的喊了声哥哥。 “诶~”九阴斐低沉了多日的心情瞬间明媚,“乖!等着啊,哥哥这就去把人给你接来。”边说边往外走,临出门时还不忘叮嘱,“你安心休息,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就说,哥吩咐人去弄。” 说完,他就离开了流云涧。 诺大的房间里剩下云溪灵一人,她轻吐出口浊气后就靠着软枕开始闭目养神。 午后的阳光洒满庭院,镶嵌着金边的银杏在暖风下涌起浪花,几只鹊鸟倏地飞跃而起,它们或枝头歌唱、或叶间嬉戏。远远望去,绘成了一副生机勃勃的画卷。 不知过了多久,小院中响起了交谈声。 “蝴蝶姑娘,我们到了。这里就是云小姐的居所。”领着蝴蝶来到流云涧的雨霁指向坐落在中庭的厢房。 “多谢雨霁姑娘。” 蝴蝶欠身致谢,雨霁笑着拉住她摇头说道:“叫我雨霁就好,我也是奉命行事,可受不起那么大的礼。云小姐刚醒过来,大伙儿摸不准她的生活习惯和喜好,有些东西也不好随意添置。你等会儿进去看看,有什么缺的少的就和我说。” “嗯。” 蝴蝶顺势起身,看向雨霁的双眼中满是感激。 雨霁心知她挂念主子也不在耽搁,两人快步来到主屋门前,雨霁刚把手抬起准备敲门时,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隙。 “雨霁姐姐,你回来啦?” 女孩稚嫩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雨霁和蝴蝶循声看去,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门缝中探出。朵朵胖乎乎的小脸夹在门缝中,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一袭劲装、英姿飒爽的蝴蝶。 “朵朵,你怎么在这里?”雨霁蹲下身和她平视,“王爷不是说了,让大家不要打扰小姐休息么。” 朵朵眨巴眨巴眼,“是小姐叫我进来的。”说着,她扬起头望着蝴蝶,“你就是蝴蝶姐姐吧?” 蝴蝶点点头,也学着雨霁的样子半蹲下来。 朵朵对这位新认识的姐姐印象很好,“蝴蝶姐姐好,我叫朵朵。是王爷派过来照顾小姐的丫头。”她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 “你好啊朵朵。”蝴蝶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我能进去看看小姐吗?” “当然可以。”朵朵边说边把右边的门打开,“不过有几件事,蝴蝶姐姐一定要记住哦。小姐身体很虚弱,现阶段不能吹风、不能受凉;伤口不能沾水,情绪不能过于激动,不能过于忧思。如果出现任何不适,要第一时间告知王爷和白大夫。”她像个小大人似的掰着手指叮嘱,小嘴叭叭的列出一堆注意事项。尤其是最后一条,小姑娘着重强调了好几次。 蝴蝶听的很认真,时不时的还会点头回应。得到保证后的朵朵这才放心的从房间里出来,“那这边就交给蝴蝶姐姐了,我去帮白大夫晒药材。”说完,朵朵挥了挥手就转身离开。 “人小鬼大。”雨霁笑骂了一句,起身对着蝴蝶道:“快进去吧,别让云小姐久等。” 蝴蝶点了点头,长腿一迈就往里走去。雨霁细心的为她关上房门,然后又对着在庭院打扫的侍女招了招手,嘱咐她们不可轻易打扰后就离开了流云涧。 与此同时的房间内 “小姐,您还好吗?” 人还没走近就着急的询问着,蝴蝶的视线从云溪灵身上一点点的移动,最后停留在她苍白的面颊上。蝴蝶吸了吸鼻子,也不等云溪灵开口救嘭的一下双膝跪地,“属下护主不利,请小姐责罚!” 这位一向冷漠寡言的女杀手此刻满脸自责,她本是容澜渊专门挑选出来保护云溪灵的,可在这次庾园事故中她却让云溪灵遭遇危险身陷险境,这是她的失职,她难辞其咎! “....先起来吧。” 蝴蝶不动。 云溪灵几不可闻的叹息,“当时事发突然,连我都措手不及,又怎么能怪你呢。” “不,这是属下失职。”蝴蝶掷地有声,“如果属下动作再快些....” “动作再快也阻止不了戏院坍塌。”云溪灵出言打断,“何况我不是没事么,虽说受了些小伤,但好在性命无忧。” 床榻上的女子笑容雅淡,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那日的凶险境遇全部带过。 蝴蝶皱了皱眉,“小姐....” “起来吧,还有正事呢。”云溪灵不想在继续问责的话题,“那天地陷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为何会在九阴王府养病?” 照常理,她醒来的地方就算不是在容王府也该是在康府,再不济也该是某个医馆或是别院,怎么会是九阴王府呢?云溪灵百思不得其解。 蝴蝶稍微组织了下语言,便将地陷后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那天小姐刚一陷下去,容王就及时抓住了您的手。然后九阴王突然从天而降配合他一起将您从废墟中救了出来。当时您伤的很重,几乎半边身子都是血。王爷关心则乱,一时间慌了神。”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九阴王猝然出手打伤了王爷并将您带走。紧接着,他就对外宣称您伤势颇重需要静养,不许任何人来王府探视。” “在这期间我们尝试了很多办法,但都无疾而终。整座九阴王府牢固就像一只铁桶,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直到今日午后,那个叫雨霁的姑娘前来寻我,事情才算有了转机。” 蝴蝶说完,脸上惭愧难当。 “他们两个救的我。”云溪灵脸色微凝,“那就是说,容澜渊当着九阴斐的面站起来了。” “嗯。”蝴蝶注意到她神情有细微的变动,“小姐莫急。依属下猜测,容王双腿康健一事,九阴王早已知晓。”她清楚的记得,九阴斐在看见容澜渊站立时那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而且当时周围并无外人,庾园事后也不曾传出什么闲话,所以小姐不必忧心。” “那就好。” 云溪灵悬在半空的心微微安定,紧绷的这口气一送下来喉咙里就窜起一股痒意,云溪灵止不住的咳嗽,“咳咳...咳...还有一件事,咳..容澜渊和小霖....他们咳咳...”她强压咳意,断断续续的说话。 蝴蝶见状,急忙坐到床边一手轻扶云溪灵的肩膀,一手慢慢拍着她的后背顺气。“您先别说话,深吸口气在慢慢吐出来。” 云溪灵照着她说的方式调整呼吸,脸上因为刚才的激咳也泛起些许血色。 “小姐,喝点水润润喉吧。”蝴蝶转身倒了杯温水送到她嘴边,“您放心,容王的身体并无大碍,霖少爷隔三差五的也会去看望他。不过....”蝴蝶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来,云溪灵疑惑的望去,蝴蝶摇摇头道:“霖少爷这段时间每天都早出晚归的,有时还会夜不归宿,看起来很忙碌。只是他具体在忙些什么,属下就不得而知了。” 她毕竟不是云霖的下属,很多事情不方便过问。关于这点云溪灵也清楚,所以她不会追问。 “小霖长大了,有他自己的事情,随他去吧。” 说话间,蝴蝶察觉到她肩膀上的绷带有渗血迹象,心想应该是方才咳嗽时牵扯到了伤口,“小姐,属下帮您重新换个药吧。”说罢,她的视线落在云溪灵的左肩。 “好。” 云溪灵也正有此意,她行动不便,蝴蝶换药时的动作放的格外轻柔和小心。如此一来速度免不了会变慢,等药换好也差不多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九阴斐非常准时的出现在流云涧,一如既往地喂云溪灵吃完饭后才离开。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就到了五月。 经过了大半个月的调养,云溪灵的伤势已然大好。 “嗯...恢复不错。”白大夫欣慰的点着头,“今天可以拆木板了。”他说着看了眼站在旁边的蝴蝶,“你扶好她,我来拆。” “有劳。”云溪灵致谢。 白大夫笑而不语,他三两下的把束缚着她的木板和绑带拆下,“行了,小姐可以试着活动活动手臂,看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说着,从药箱里掏出一罐药膏交给蝴蝶,“之后每天早晚给她敷药按摩,然后定时定量的做一些复健就好。” “嗯,多谢白大夫了。”蝴蝶双手交叠对他欠了欠身。 白大夫摆摆手,“诶呀,不用不用。我是拿钱办事,姑娘要谢的话还是谢王爷吧。”说着,他又看向在活动手臂的云溪灵,“另外我在多啰嗦两句,小姐在复健时也需多注意休息,劳逸结合就好,要知道凡事过犹不及。尤其这骨头刚长好,现在还很脆弱。平日里呢,最好别去碰重物,也别受伤。不然后面更麻烦。” “白大夫放心,我一定谨遵医嘱。”云溪灵保证。 像她这样听话的病人向来最让大夫省心,“得咧,那我先走了。”白大夫收好药箱朝她们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雨霁带了位意料之外的客人来到流云涧。 “云小姐,玉王爷来看您了。” 第三十七章 计划初显 玉王? 呵,这可真叫人意外。说起来,自从她苏醒的消息传开后,确实有很多人表示想来探望,但这其中绝不包含玉氏的长辈! “小姐,是否需要将人拦下?”蝴蝶低声询问。 午后的阳光从天边倾泻,照的人浑身都暖洋洋的。云溪灵缓缓活动着手臂,摇了摇头,“请人进来吧。”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蝴蝶微愣,但她很快就回过神道了声‘是’,转身朝外走去。在距离院门不足两米的位置停住,“见过玉王爷。”她行了一礼。 身着青古常服的玉清帆微微颔首,示意她免礼。蝴蝶温驯的擒着笑颜,右手抬起做出请的动作。“玉王爷,我家小姐正在院中等您,请。”说完,她又看了眼雨霁,后者了然一笑,停在原地。 蝴蝶和玉清帆穿过拱门,直径走向院中端坐着的粉衣女子。 “玉王爷。” 还不等他们走近,云溪灵就扶着石桌起身迎接。玉清帆见状加快步伐,“快坐下,你伤刚好,仔细别碰着。这里伺候的人呢?”他边说边环顾四周。这座流云涧建的是美轮美奂,但从进来到现在,院中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看见。“他就是这样照顾你的?” 玉清帆紧拧眉头,眼底一片冷然。 云溪灵有些诧异,对方口中的他应该是指九阴斐,不过这不是重点。“玉王爷误会了,流云涧里有很多侍女随从。只是我不喜吵闹,才将他们都散了出去。” “平时也就算了,你现在情况特殊,身边不能没人伺候。”玉清帆坐到她对面,眼中露出几分长辈对小辈的无奈和担忧。 云溪灵敛下的眼眸闪烁,心中甚感怪异。 “多谢王爷关心,溪灵心中有数。” “你这孩子...”玉清帆低叹,“罢了。不说这个,小华给你做了凝神助眠的药油,安寝时可滴两滴在太阳穴上。”他说着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白瓷小瓶。“另外,我还带了很多新鲜的血燕,你身子虚,这些补品能吃就尽量多吃。” 他说的很慢,眼中沉淀着的情绪让云溪灵浑身别扭。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呢?担心、怀念、愧疚、后怕?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 云溪灵被他看的有点紧张,隐藏在衣袖下的指腹摸搓着笑道:“王爷您太客气了。” 玉清帆不甚在意的摆摆手,静静注视了她半息后倏的站起身。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云溪灵疑惑的仰起头,就在她奇怪对方要做什么的时候,玉清帆毫无征兆的朝着她深深鞠了一躬。 “您这是做什么!蝴蝶快扶王爷起来。” 云溪灵眼皮直跳,一时间也忘了白大夫的叮嘱,手脚匆忙的离开座椅。过度的用力让脚踝发出抗议,“嘶。”云溪灵倒吸口冷气,骨缝摩擦产生的刺痛几乎让她失去平衡,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当心!”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蝴蝶要扶玉清帆的手中途转道,玉清帆半弯的身体瞬间站直,两人目标明确的在云溪灵摔倒前抓住了她的手臂。 “小姐没事吧?”蝴蝶非常担心。 被她半抱在怀的人眉头紧皱,额冒冷汗,“还好。” “都疼成这样了还好什么?”玉清帆沉着脸,目光扫过摆放在石桌旁的软榻。“先过去。”他边说边配合蝴蝶把云溪灵扶到软榻上坐下,“脚踝能活动么?” “能。”云溪灵习惯性忍痛。 逞强! 玉清帆低叹着单膝蹲地,双手隔着布料小心翼翼的按压着她的脚踝检查,在确认没有二次受伤后脸色才稍稍缓和,“骨头没事。你扶她躺上去,这几天还是少下地走动。” 蝴蝶点头,手刚伸出去就被人拦住。“小姐?” 云溪灵坐姿端正,“无妨。”虽然没有明说,但拒绝躺下的态度很明显。她仰头看向玉清帆,“方才多谢王爷。” 玉清帆摇了摇头,“你不用和我道谢,反而是我要跟你致歉。” 此话一出,云溪灵就感觉眼皮又开始跳了。 “原本是来探望你的,结果差点害你受伤。”玉清帆自责。 原来是说这个啊,虚惊一场。“这怎么能怪您呢?您也是无心的。”云溪灵顺着话递台阶。 “让你受惊实属意外,但刚才那一礼却并非无心。”玉清帆意有所指。 云溪灵浅抿唇瓣,“您是在替...玉老王爷致歉吗?”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事实上,我与玉老王爷已经达成和解,您真的不用如此。再者,我身为晚辈,怎可受您此等大礼?” 不然也不会被吓到差点扭伤了脚。 云溪灵笑颜温和,整个人柔润的像一汪泉水,宁静、包容。但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那双水盈盈的眼眸中隐藏着冰冷的疏离。 很像,不是吗?眼前的这个孩子和曾经的那个小夭。一样的聪明,一样的擅洞察人心。 “你受的起。”玉清帆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而且我此次来,也不光是替父亲,更是代表整个玉氏向你致歉。”说着,他再次弯下腰。 有了先前的经验做铺垫,云溪灵这次就显得平静不少。她没在说什么让人起身的话,也没在做出什么躲闪的动作。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如玉清帆希望的那样,接受了他的作揖。 一礼毕,玉清帆缓缓站直。 云溪灵微垂着眼,心中很庆幸自己早早把下人打发出去,否则让人看到这一幕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不太明白。”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蜷曲。“为何是代表玉氏致歉?难不成庾院的那场变故中也有玉氏的手笔?” 粉衣女子眼含戏谑,双眸若有似无的观察着他的反应。 玉清帆失笑摇头。“当然没有。” “我想也是。”云溪灵神情悠闲,“王爷您能坐下么?我不是很喜欢仰头说话。挺累的。”俏皮的口吻淡化了她眼底的冰冷。 玉清帆从善如流,撩起衣摆坐下。 “蝴蝶,看茶。”云溪灵抬手。 蝴蝶上前端起茶壶,泛着海棠清香的水柱涓涓流出,注入盏内。 白釉茶盏被推到面前,玉清帆端在鼻前嗅了嗅,浅抿一口,微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清爽的口感瞬间就驱散了午后的炎热。 他严肃的面孔渐渐放松,不等云溪灵继续刚才的话题,玉清帆就率先开口道:“说来惭愧,你母亲是我妹妹,你也是玉氏的嫡系血亲。可玉氏却未尽到外亲之责。”说完,他长叹着放下茶盏。 云溪灵眯了眯眼,心中知晓了对方致歉的原由。她神色清淡的把玩着茶盏,看着盏中液体在手中摇晃,良久的沉默过后,她浅浅一笑,“玉王爷,您言重了。在我看来,您无需为此等小事专程向我致歉。” 玉清帆蹙了蹙眉。 “世上从未有谁必须帮谁的道理。”云溪灵双手笼着茶盏,“我自小在云侯府长大,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靠人不如靠己。很多事情上,别人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没有谁有资格去要求别人一定要帮自己。” 话说的有些偏激,但确实是云溪灵一贯的准则。 “我也不怕您笑话,事实上我来南秦最主要的原因只是为了容澜渊,至于其他的,反而没那么重要。” “你不想和玉氏认亲么?”玉清帆无法理解。 云溪灵想了想,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玉王爷,玉氏对我来说是个很陌生的存在。我与它之间所有的联系都源于我的母亲。若母亲还在,或许我会有一位您这样的舅父,也会有一个像玉氏这样强大的亲族。”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她母亲还在。 “你如今同样可以拥有。”玉清帆掷地有声,“只要你想。” 云溪灵神色不变,“我喜欢玉王府内亲族和睦的景象,不想打破。”她垂眸凝视着盏中自己的倒影,“同样,我也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不愿在节外生枝。我与玉氏之间,维持这样的关系就很好。” 她的语调轻轻柔柔,可字字句句都是在划清界线。 玉清帆准备的那些说辞在这一刻变得苍白无力。所以说她和小夭真的很像,表面展现的有多温驯,骨子里就有多倔强。 “说不过你。”玉清帆右手抵住眉心,遮去眼中苦涩。半响后,他叹了一声,将手中清茶一饮而尽。 站着旁边的蝴蝶见状,又重新为他续上。 “玉王爷,您能帮我个忙吗?”云溪灵笑咪咪的看着他,“关于方才的谈话,请您务必瞒住玉老王爷,别让他知道。否则在他眼中溪灵就成了那不守信用的小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有麻烦上门。虽说溪灵不惧麻烦,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玉氏为了维持现状已经够忙了,没必要在额外增添波折。您说是吧?” 女子笑意盈盈,乍看之下乖巧无害。可在场的玉清帆和蝴蝶都能从那看似调侃的语气中听出淡淡的警示。 “放心。”因为就算她不说,玉清帆也会这么做,毕竟他也是瞒着老爷子过来的。“话说回来,帝都最近出了两件事,九阴斐大概还没告诉你吧。” 云溪灵微愣,“您是指?” “上月末,董家少爷董斛醉酒摔马,折了条腿。本月初,宫内静阁藏书失窃,贤妃问责禁足。”玉清帆说的缓慢,语气不乏深意。“这段日子的帝都很不平静。” 这么巧,出事的两个人都和她有过节。 云溪灵秀眉上扬,“王爷是在担心什么吗?”她心思细腻,当然听得出对方话中有话。“事实上溪灵重病初愈,大夫叮嘱了要静养调理。” “谨遵医嘱是好事。”玉清帆看着她,神情讳莫难测。“庾园一场火,烧的太大太广。你好好的静心养病,免得引火烧身。” 话不说破,点到即止。 是一番好意,也是一番良苦用心。 “有劳王爷挂心,溪灵自有分寸。” 云溪灵乖巧的点点头,玉清帆看她把话听进去了也就不再多言。“最后,还有一件事。” 还有?云溪灵心中拉响警报。不是她大惊小怪,实在是今日接收的信息量过大。 “你别紧张,是件好事。”玉清帆看出她的心思,“早朝时陛下明旨,允你在九阴王府长住。这样一来,就无人敢在背后搬弄是非。你也可安心静养。” “嗯?”云溪灵凤眸轻瞪,“陛下为何会下此旨意?” 是谁在扯后腿啊?她还指望着用这个借口早点搬出去呢。这下不全泡汤了么! “九阴斐去请的啊。他说他妹妹总忧心外人误解他们的关系,在家中住的不安稳。所以特意去求了陛下明旨诏发,堵了那些个风言风语。” 玉清帆说的轻松,云溪灵听的嘴角抽搐。 合着闹半天,那人还没放弃做哥哥的梦想。云溪灵表情怪异,周身弥漫的郁气强烈到近乎实体化。玉清帆难得见她情绪外放,于是忍笑安慰道:“其实有九阴斐这样的哥哥,对你来说真的是件好事。帝都水浑,仅有容澜渊和云霖是不够的。九阴斐既然认定你是他妹妹,你又何妨不顺水推舟认下这个哥哥。况且,他和你说的那些话,也未必都是虚言。” “您是在给他做说客么?”云溪灵头疼。 “哈哈哈哈。”玉清帆朗声大笑,“说客谈不上,就事论事而已。” 云溪灵更郁闷了,一时间连那些愈合了的伤口都好像在蠢蠢欲动。玉清帆浅敛笑颜,“行了行了,叨扰多时,我也该告辞了。”他边说边站起身。 云溪灵转头看向蝴蝶,“蝴蝶,替我送送玉王。” “不用。”玉清帆摆手,“就这几步路还送什么,照顾好你家小姐。本王走了。”说完,就大步流星的离开。 他双脚刚一踏出流云涧的院门,身后就响起了一道慵懒的嗓音。 “玉世伯,不厚道啊。” 玉清帆转头望去,白墙银杏交汇的拐角处,九阴斐正懒洋洋的斜靠在上面。“说好的只是探望,您却跟她讲了那么多有的没的,所安何心啊?” “什么叫有的没的?”玉清帆收回视线,“事情她总会知晓,或早或晚,不过时间问题。”话完,径直离开。 九阴斐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嗤笑一声,抬腿进了流云涧。 “妹妹,该喝药了。” 人未至,声先到。 蝴蝶刚收拾不到一半的茶具又被迫恢复原状。九阴斐优哉游哉的走到玉清帆先前的位置上坐下,绣有蛇纹的猩红广袖铺了满桌,“手。”他屈指敲点桌面,云溪灵抬眼看去,习以为常的将衣袖撩开露出皓腕。 九阴斐双指搭上,平稳的脉搏透过肌肤传来。“恢复的还行,喝完这碗就可以停了。”他说着打了个响指。 在院外静侯的佚箐端着药出现,“小姐。” “多谢。” 云溪灵接过一饮而尽,空碗放回。佚箐双手接过退下。 小院中安安静静的,云溪灵乜了眼九阴斐,心中想起他请旨一事,忍不住暗讽道:“哥哥看着不拘小节,却不想心思也如女儿家细腻。都会抢先帮人解决后顾之忧了。” 她说的咬牙切齿,九阴斐笑的得意洋洋。 “哪里哪里,谁让你是我妹妹呢,这都是当哥哥该做的。” 云溪灵被噎的一时无言。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往日都是她气人,今日也到人气她了。云溪灵深呼吸几次,强压着翻白眼的冲动灌下口茶。 九阴斐看她气的小脸鼓鼓,及时转移话题,“你和玉王聊的如何?” “还可以。”云溪灵面无表情。 “看样子,他没劝动你。”九阴斐毫不意外。 云溪灵沉默不语,头顶的银杏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她扬起头,一束阳光透过叶稍落下,稳稳的照入眼眸。灼目的光线呛的人眼酸涩,可云溪灵像感觉不到似的,不躲不闪,眼前景象逐渐虚化,最终被白光占据。 突然,视野中出现一只手,“日光刺目,不可久视。” 云溪灵仿佛后知后觉的眨眨眼,九阴斐又道:“玉清帆希望你能置身事外,不要引火烧身。” 男子嗓音柔如清风,云溪灵似是感慨似是无奈的叹息道:“...我做不来以德报怨的圣人,只想当个有仇报仇的俗人。” 说什么引火烧身,这火早就烧她身上了,还用得着引么?而且有人煞费苦心的布局想要她和容澜渊的命,那么礼尚往来,她也当备份大礼归还才是!善罢甘休,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云溪灵这么想着,凤眸在一瞬间变得骤然森冷。“哥哥,你说庾园的那场火,宫里知情么?”她抓住悬在头顶的手,言笑晏晏的看向九阴斐。 “说不准,但陛下手眼通天。”九阴斐意味深长。 “那就行了。”云溪灵松开他,九阴斐有些好奇,“你想做什么?报仇吗,可你该找谁报仇呢?” “不知道啊。”云溪灵无所谓的摇头。 “那你....”九阴斐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你莫不是想...” “庾园一事牵扯了皇族贵胄,左右查不出真凶,那我也只好无差别对待了。” 既然不让她好过,那大伙儿就都别好过了。 云溪灵笑的温婉,一双凤眸在笑意中急剧收缩,宛如隐藏于深渊下的宝石,闪烁着狡黠与冷冽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云溪灵是九阴斐没见过的。他注视她良久,眼底掠过一抹惊讶,而后又化为欣赏。“想法够大胆,要实现可不容易。”他不是在泼她冷水,毕竟庾园牵扯的人那么多,要做到这点真的很难。 “若是平常确实不易,但眼下有个极好的契机。”云溪灵神色从容。 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九阴斐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关键。“让我猜猜,你口中的这个契机是指.....”他边说边用手指沾水,在桌上写下‘玉氏’二字。“对吗?” 云溪灵笑而不语,扭头看向蝴蝶,“蝴蝶,取纸笔来。” 一个更好的计划在她心中初现雏形,她接过纸笔,当着九阴斐的面迅速写下封信,“蝴蝶,尽快把它交给小霖。” “好。”蝴蝶接过信函,“属下这就出发。”说罢,她对两人行了个礼,足尖一点,身如青烟般凌空而去。 九阴斐看她身姿轻巧,挑眉夸赞道:“你这侍女功夫不错。” 云溪灵不可置否。 九阴斐伸了伸懒腰,想到那封信上的内容,嘴角就克制不住的上扬。“此事若成,必会震惊整个帝都。可你怎么保证他们一定会配合你呢?”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云溪灵卖关子,“就看哥哥帮不帮忙了。” “....妹妹,有没有人说过,你有求于人的时候总是格外乖巧。”九阴斐阴阳怪气的哼道。 “这叫审时度势。” 云溪灵亲自上手帮他添茶,九阴斐扫了一眼懒得拆穿,“说吧,要我作甚?事先声明,太麻烦的免谈。” “很简单。只需哥哥寻个理由,请玉大小姐来府上饮茶。” “就这样?” “就这样。” “行。” 这对相识不足两月的兄妹一拍即合,彼此举了举杯。 一阵清风拂来,卷着满院银杏摇曳。 第三十八章 是否合作 日升月落、昼夜交替,转眼又过了些时日。 帝都一如既往的热闹繁荣。大街小巷上是数不清的商贩货郎,沿街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一辆系着蔷薇花铃的马车缓缓驶过,它顺着主路来到一座富有古朴韵味的府邸前。 “小姐,我们到了。” 在外驾车的文馨朗声说道,她一面拉紧缰绳,一面按下控制踏板的机关。 随着两声花铃清响,左侧车门被人从里推开,身着水红长裙的玉繁华探出身来。她脚踩踏板落地,腰侧薄纱飞扬。一双素手拢于羽袖下方,杏眸悠悠然的抬起。 视线正前方是她本次出门的最终目的地——九阴王府。 与自家庄重低奢的府邸不同,九阴王府的门面格外简约。朱红色的大门前矗立着两只石狮,石狮中间有一小段石梯连接着地面。地面四周则随意生长着数簇不知名的野花,在那些野花中间偶尔会窜出一两株茂盛的绿植。 简单来说,就是由朱红、灰白、浅绿三种颜色组合,构成了九阴王府的门面。 “真安静啊。” 玉繁华很是感慨,若非她亲眼所见,恐怕很难相信这里是隶属蓥华街的繁荣地段。 “是很安静。”就是太安静了,安静的不合时宜。 文馨神色渐沉,视线聚焦在那道关的严丝合缝的大门上。“小姐,你还要去么?”她问的很委婉,话外音也挺明显。 “人家拜帖都送来了,当然得去。” 玉繁华挑了挑眉,文馨思索片刻后犹豫的说道:“可是...奴婢怎么看都觉得这是闭门谢客的意思。” 这话不是无的放矢,正常来说邀请别人到府上做客,府主人都会安排人迎接。最不次也该把大门打开,以示礼貌。谁会像九阴王府这样,没人迎接就算了,连门都不开,直接把客人凉在外面干瞪眼。 玉繁华闻言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应邀前来却被主人拒之门外的经历,她也是头一遭。“拜帖上写的日期是今天吗?” “是..呀。”文馨的表情从迟疑转为肯定。因为九阴王的拜帖很罕见,出发前她还特地核对了好几次,不可能记错的。“要不,奴婢去敲敲门?” 话音落地,主仆两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荒唐。若是别人敢这般戏耍于她,玉繁华早调头走人了。但今天这位情况特殊,“罢了,阿馨你去敲门。” 稍稍拉长的尾音带着几分妥协的意味。反正来都来了,敲个门也不是啥大事。再者退一步说,她真的对九阴王、以及九阴王府充满了好奇。难得能有理由光明正大的进去,就这么轻易放弃未免可惜。 玉繁华眼中带光,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文馨哪儿会不懂她的心思。“行,那麻烦小姐先看着马车,奴婢去敲门。” “好。” 玉繁华眉眼弯弯,就在她准备接过缰绳的刹那,九阴王府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迎面走出一位身材高挑的碧衣姑娘,“奴婢雨霁,请玉大小姐请安。”雨霁率先行礼,紧跟在她后面的侍从也齐声向玉繁华问好。 “请玉大小姐安。” 玉繁华站在原地,没有急着免去他们的礼数。“雨霁姑娘是吧,贵府的待客之道真是别出心裁。” 雨霁低着头,膝盖又弯下去几分。“十分抱歉,玉大小姐。府中临时有事耽搁了,万望您恕罪。” “一句有事耽搁,就能把我家小姐凉在外面?”文馨故意挑刺,“诺大的九阴王府连个门房都没有么?” 这事儿本就是九阴王府理亏,雨霁没什么好辩解的。她双膝跪地,态度谦卑的认错、道歉。 “是我等之过,请玉大小姐恕罪。” 玉繁华望着面前跪了一地的人,瞟了眼文馨。文馨了然的往后退开,玉繁华走上前,目光淡淡的俯视过去,“行了,都起来吧。本小姐是应邀来做客的,不是来责罚人的。” 她说话的语气温和,听不出喜怒。雨霁有些拿不准,侍从们就更不敢轻易起身。最后还是文馨开口递了台阶,“你们没听到我家小姐的话么?还不快起来,在外面跪一地的成何体统。” “是,奴婢等谢玉大小姐。” 雨霁轻磕了个头后站起身。侍从们有样学样,齐声道谢后依次起身,他们井然有序的分成两组站在门前。其中靠前的侍从很有眼力劲的来到文馨面前,“这位姑娘,马车就交由小的来停放吧。” “麻烦你了。” 文馨把缰绳递给他,侍从接过后熟练的牵着马走开。 “玉大小姐,请。” 雨霁双手交叠于腰前,恭敬的走在前面为贵客引路。玉繁华曲指拎起裙摆,迈过门栏。 与低调古朴的大门不同,府邸内的建筑风格更贴合于一位王爷的身份。白墙绿瓦搭配上红枫银杏构成了整个府邸的主调。抄手游廊连接着前厅宅院,睡莲锦鲤悠然的沉溺溪泉。东西两厢的配房错落有致,穿过西厢拐角的拱门后,便可在九曲回廊上欣赏亭台水榭。 成片的艳红枫林倒影水面,清雅的月宫仙客隐于池畔。高大的金边银杏环廊而生,赤墨的重瓣玫瑰沿路盛放。 一步一景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世人都说九阴王喜好赤色,将府邸装潢的极尽艳俗。可玉繁华今日看下来就觉得传言果然不能尽信。九阴王府是非常艳丽,但并不俗气,相反还有几分独特的诡奢之美。 若硬要挑个毛病的话,那大概就是赤红之色太多,看久了容易头晕。 玉繁华转动眼眸,企图找点其他色彩醒神。就在这时,长及小腿的玫瑰花从里传来簌簌的动静。玉繁华低头看去,只见一条通体赤红的小蛇咻的从脚边溜走,那熟悉的纹路让她喜出望外,“赤血蛇?” “嗯?您说什么?” 前方带路的雨霁微微侧目,玉繁华低咳一声,忍住了蹲下找蛇的冲动摇摇头,“没事。”她还未从见到赤血的喜悦中抽离,所以表情多少会有些不自然。雨霁若有所思的瞟了眼花丛,而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引路。 三人顺着回廊绕过莲池、穿过枫林,来到一座堪称清爽的院落中。 “玉大小姐,就是这儿了。”雨霁恭敬的说。 “流云涧....”玉繁华低声呢喃,视线触及园中那抹熟悉的倩影后轻笑道:“呵呵,看来邀我品茗的人不是九阴王啊。”话虽这么说,可她神情自若,显然是早有所料,“好久不见啊,云小姐。” “好久不见。” 站在银杏下的云溪灵唇角含笑,风带动着她额前的几缕墨发轻轻后扬。“玉小姐,请坐。”云溪灵一挥衣袖,拂去桌上并不存在的细尘。 玉繁华走近,眸光乜了眼蝴蝶和朵朵端来的茶点,低笑道:“福记的点心,悦来楼的奶茶,还有天香阁的果酿。嗯...都是我爱吃的,云小姐准备的很充分嘛。” “贵客临门,自当如此。”云溪灵笑着把提前冰镇过的果酿推过去,清新的果香混合着凉丝丝的酒夜扑面而来。 玉繁华也不跟她客气,吃了几块点心下肚后又端起果酿饮下大半,“呼....舒服!”她满意的眯起眼,单手晃动着琉璃盏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云溪灵闻言笑了笑,“道谢,以及...谈一笔交易。” “交易?”玉繁华摇晃酒盏的手顿住,她状似惊讶的掩着唇,“云小姐莫不是找错人了,你我之间有什么交易可谈的。” “玉小姐不如听完在做决定,难说你感兴趣呢?” 云溪灵扫了眼在院中伺候的朵朵,小姑娘见状聪明的寻了个由头避开。等她蹦蹦跳跳的离开后,流云涧中就只剩下两位小姐和她们的贴身侍女。 玉繁华微抬琉璃盏,文馨取过装果酿的酒壶为她续满。玉繁华悠闲的自饮自酌,在点心和果酿加持下,她心情格外明媚,“好吧。那云小姐请说,我洗耳恭听。”她倒要听听,是什么交易值得云溪灵大费周章,甚至用上了九阴王的名义下帖。 “庾园刺杀一事令我耿耿于怀。”云溪灵轻抚着受过伤的小臂,“所以,我想到个不错的主意。既可让我出气解恨,也可助你摆脱皇室枷锁,一举两得。只不过这件事有一定难度,除非你我合力,否则难以成事。” 玉繁华起初不当回事,可随着云溪灵的话语,她眼中的散漫渐渐收敛,最后冷着张俏脸盯着人,“云溪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红衣佳人语气淡淡,眉羽间已有不悦。云溪灵就跟没看见她冷脸似的,犹自表述着自己的意思,“我要借你的婚事,打皇族一个耳光。玉小姐有兴趣么?” “你疯了!”玉繁华瞳孔收缩,愤然的拍桌而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在教唆我抗旨!云溪灵你好大的胆子!” 明艳的蔷薇香骤然逼近,眼前投下一片阴影。云溪灵稍稍仰头,凤眸清晰的倒影出美人薄怒的脸庞,以及...那一闪而过的冲动。 “玉小姐有兴趣吗?” 云溪灵眼中的笑意愈发深邃,睫羽覆盖下的瞳孔幽暗如渊。玉繁华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眼神冷的能刮死人。偏偏云溪灵一脸的淡然无畏,让玉繁华那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发泄不是,不发泄也不是。 “玉小姐,稍安勿躁。” 云溪灵抬手虚搭在她肩上,几乎没怎么用力就把人按回座位。她知道玉繁华现在的情绪过于激动,也不催促。余光瞟过桌上那些精致的点心,心血来潮的捏起一块尝了尝。酥脆的外皮包裹着蜂蜜,口感非常绵密,入嘴即化。好吃是好吃,但对于不喜欢甜食的人来说,会有些腻。 太甜了....云溪灵皱着眉,歇了继续吃下去的心思。 “小姐,喝点茶饮。”蝴蝶端来奶茶,清苦的茉莉冲淡了蜂蜜的甜稠。云溪灵幽幽的吐出口气,就着这款茶饮和蝴蝶讨论起来。 与这边的轻松相比,对面的气氛就略显沉重。 或许是刚才拍桌的气力过大,玉繁华的掌心还在泛红。文馨机灵的从冰桶中取出冰块用手帕包好,“小姐,用这个冷敷一下。” 她捧着玉繁华的手轻轻擦拭,冰凉的帕子在手心打转,很快就有丝丝冰水流下。玉繁华沉着脸,视线虚虚的聚焦在手腕上流动的水渍,内心千回百转。 不可否认,云溪灵提出的交易,她狠狠心动了!但是,心动只能是心动,要付诸实际的话,还需三思再三思。 玉繁华用力闭了闭眼,希望能将心底涌现的那点儿冲动压下。她反复的劝诫自己,不能感情用事。“云溪灵。”她严肃的看过去,“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见...” “玉小姐也开始自欺欺人了?” 和蝴蝶讨论茶饮的人头也不抬的打断,玉繁华刚稳定的情绪又有爆发的征兆。文馨无奈的看向云溪灵,眼中带着浅淡的责怪,“云小姐,您就别寻我家小姐开心了。” “好吧。”云溪灵浅笑,“既然玉小姐不感兴趣,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她神情自然,好似全然不在乎结果。“蝴蝶新做的茶饮,要尝尝吗?” 云溪灵越是表现的无所谓,玉繁华心中就越不是滋味。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梦回了北越,虽说当时和现在所面临事情迥异,但心情却是如出一辙。 “云溪灵,你知道陛下曾当众赏赐凤簪。” “嗯。” “你也知道,圣旨明示玉氏嫡女有国母之姿。” “嗯。” “然后现在你告诉我,你要和我做个交易,帮我解除皇室施加在我身上的束缚。” “嗯。” “嗯什么嗯!你搞清楚状况没啊?你在教唆我抗旨,抗旨啊!!!” 玉繁华说着手指用力敲打桌面,频率极快的咚咚声,诉说着主人内心的激动。乍然放大的音调震的人耳膜生疼。云溪灵右眸微合,抬手压住耳根,“我知道啊,而且这话你不久前刚说过。” “云溪灵!” 红衣美人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云溪灵言笑晏晏的看过去。玉繁华深吸口气,压抑着狂翻白眼的冲动,面无表情道:“那个交易。” “嗯?” “你少给我装傻!”玉繁华懒得再维持她大家闺秀的端庄淑秀,“刚才那个交易,继续说。”声音压的很低,隐约有点恼羞成怒味道。 “玉小姐又感兴趣了。” 云溪灵对她的善变毫不意外,玉繁华双手抱胸冷呵一声,“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承认,你提出的交易对我很有吸引力,但你也别把我当傻子。”她说着脸上的神情渐渐露出讥讽,“云溪灵,你我都心知肚明。不管你把这场交易说的多好、多天花乱坠,都改变不了你利用我的事实。更何况,交易本身并不对等。” 云溪灵笑容渐深,“是吗?” “不是吗?”玉繁华意有所指的反问,“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与皇族间的恩怨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你要想落皇族的面子,有的是其他办法。可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与我合作?无外乎是因为,用我的婚事做文章能最快、也最有效的达成你的目的。” “可这么一来,风险就不对等了。这件事不管成功与否,你都膈应到了皇族,称得上是稳赚不赔。但我却不同,你借我、借玉氏的手去打皇族的脸。如果成功了,那当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失败了呢?天子震怒,首当其冲的就是玉氏!这个代价,我负担不起。” 这也就是为何她只敢心动,却不敢行动的原因。玉繁华从不只属于自己,更属于玉氏。在享受玉氏带来的尊荣同时,她也必须对玉氏负责,任何有可能伤及家族的事情,她都不能做。 玉繁华自嘲的笑着,她的顾忌和她的身不由己,云溪灵都看在眼里。诚然,在这场交易里,对方承担的风险远超于她。都说君子不立危墙。玉繁华的担忧和迟疑,正说明了她的谨慎和聪明。 而云溪灵最喜欢的就是和聪明人做交易。 “玉小姐,你说的那些我都明白。但请你相信,我没有将合作者置于险境的习惯。”她既然敢提,自然是有把握。只是现在还不是和对方推心置腹的时候。云溪灵低垂着眸子,话中有话,“比起个人的庆祝,我还是更喜欢皆大欢喜的结局。” 玉繁华眼中嘲意微敛,她微扬下巴试探的问道:“哦~那云小姐能展开说说么,你准备怎么做?” 云溪灵嘴角轻勾,“这个等你确定合作以后再谈。” “诶?我以为我们已经在合作了。”玉繁华似是不解的摊开手。 这算什么?我不把你当傻子,所以你就把我当傻子。云溪灵无语的瞥过去,“这话说的你自己信么。” 玉繁华闻言哈哈大笑,“想从你嘴里套话可真不容易。”她有些想念岚语嫣了,虽然那丫头少根筋还经常气她,但好歹心思单纯,为人易懂。哪儿像跟前这个,全身上下写满脸心眼!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没想好是否要跟你合作。”玉繁华双手交合托着下巴,“虽然交易诱人,但它风险极大。哪怕是我这样的急性子也得静下心来慎重考虑不是?” “嗯。”云溪灵微微颔首。 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在玉繁华看来甚是刺眼,“啧,那么有把握啊。”她低啧着,“你就不怕我是耍在你么?说不定等会儿出了大门,我就直接去陛下面前告御状了。” “你不会。” 云溪灵淡定的喝着茶饮,似乎比起玉繁华说的告御状,她还是更在意自己手上的茶。 玉繁华见状,自讨没趣的瘪了瘪嘴。 琉璃盏中的果酿盛了三四次,桌上的点心也逐渐减少。临近午膳时分,玉繁华就准备告辞了。“行了,点心吃完了。我也该走了。”她微微挺直腰脊,水红衣袖一动,人就站了起来。云溪灵放下手中茶饮也跟着起身,还不等她说话,玉繁华就先挥手道:“不用送了,我和文馨认识路。” 云溪灵愣了一下,抿了抿唇,“...我是想说,三日后我会去伽蓝寺上香,去去晦气。” “然后?”玉繁华整理领口。 “我最多能给你三日时间考虑。”云溪灵目光清冷,“如果你决定好了,就去后山禅院找我。如果你没有来,那我就默认交易取消。今日所言皆不作数,你我就仅是喝了杯茶。” “这么着急?”玉繁华蹙眉,“攸关生死的大事,难道不该多给人些时间么?” “我也想啊。”云溪灵莞尔一笑,“但时不待人。玉小姐还是尽快决定,若实在为难也可寻人商量一二。” “你说的轻松。”玉繁华低嗤,“我找谁商量。”这种事情,往小了说是离经叛道,往大了说那就是藐视皇权! “玉王、玉老王爷,或者安远侯。” 云溪灵轻飘飘的抛出几个人选,刚开始的时候玉繁华还没什么反应,但当‘安远侯’三字一处,她脸上猛然闪过冰冷,而后又被愤怒覆盖。 “你....” “我说过,合作需要你情我愿。”云溪灵意味深长的看着远方,“这其中的‘你’也包含了安远侯。” “...你...云溪灵..你...” 玉繁华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才能描述出自己的心情,她双唇翁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是重重的哼了一声,甩袖离去。文馨无奈的左右看看,最后对着云溪灵简单行了个礼就匆匆追去。 等她们主仆走远后,云溪灵就走到流云涧的院门前朗声道:“人都走了,忆初哥哥还不想出来?” “诶呀~被你发现啦。”熟悉的语调亦如记忆中的欢快,“真是的,早说的话我就不用蹲树梢了。” 男子挺拔的身影从枫树中探了出来,隽秀的容颜在一片枫红中格外耀眼。云溪灵看他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很是无力。“明明是你故意让我发现的。”她按住眉心。 凤忆初像没听见一样,拍着衣摆上沾染的灰尘,满脸嫌弃。“小灵灵,你知道那些枫树上有多少虫么。诶,弄得我到处都是。” 活该!让你偷听。 云溪灵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上蹿下跳,“忆初哥哥,你找我有事?” 凤忆初停下动作,故作伤心的捂着胸口,“没事就不能找你么?”这话云溪灵接不下去,好在凤忆初也只是开开玩笑,“行了行了,逗你呢。我今天是专程来和你道别的。” 言辞间没有提及玉繁华半句,云溪灵眸光轻闪,心中承情。 “你又要出去了?” 这个‘又’字就很微妙,凤忆初先是一愣,而后开怀大笑,“是啊,我又要出去了。”他刻意加重了又的读音,“小灵灵,你要不要猜猜看,我这次会去哪儿?” 云溪灵闻言认真的思考起来,“我猜..应该是南境。” “聪明。”凤忆初打了个响指。 云溪灵摇摇头,“不是我聪明,是哥哥说的。每年承桑一族都会向天子朝拜,今年也快到时间了。忆初哥哥在此刻离开,十有八九是奉圣命前去迎接。” 听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凤忆初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云溪灵不想自己的发型弄乱,于是用手格挡,两人就这样打打闹闹了一阵,最后还是府主人看不下去了亲自出面把凤忆初拎走才算了事。 第三十九章 有舍有得 “小姐,凤公子留下的桃花枝要怎么处理?” “找个花瓶....”云溪灵一回头就看见一大束足以把蝴蝶脸都遮住的桃花,她愣然的眨眨眼,“...插起来。” “可能...没那么大的花瓶。” 蝴蝶无奈的声音从花枝后方传来,不用看也知道她的表情有多为难。 也不知道凤忆初搁哪儿折来的桃花,居然还沾着水汽。云溪灵收回抚摸花苞的手,凤眸一转有了主意。“这样,把花分三份。”她说着让蝴蝶把花枝放下,两人动作迅速的把花分为三份,“我们留一份,送我哥一份,剩下的就分给朵朵和雨霁她们。” 云溪灵说着指向花束,蝴蝶将她选中自留的那束放到一旁,然后从房间里抱出一只八角瓶,“小姐,用这个花瓶可以么?”这是所有花瓶中容量最大的一个,用来插桃花在合适不过。 “可以。”云溪灵没意见,“你看着弄就好,我出去一趟。”说完,她拿起要送九阴斐的那束往外走去。 小院中留下蝴蝶一人,她把花瓶放到桌上,一手拿起剪刀,一手持花开始修剪。很快流云涧中就响起了‘咔嚓咔嚓’的声音。 修好的桃花一枝枝插入瓶口,釉白的八角瓶身衬的它越发娇艳。 蝴蝶凝眸观察着花枝走向,余光瞥见猫在回廊后探头探脑的朵朵。她微微扬眉,放下剪刀对着朵朵招手。察觉自己被发现的朵朵腼腆一笑,躲在廊柱后的身体露了出来,“蝴蝶姐姐。” 她小跑着过来,乌溜溜的眼睛扫过满桌枝叶,“姐姐,我帮你收拾桌子吧。”说着,朵朵像变戏法似的从腰间掏出一个袋子,她避开完好的花枝,将那些剪下的枝叶收集起来,桌面很快就恢复了整洁。 “辛苦你了。”蝴蝶摸了摸她的头,顺便从剩下的花枝中挑出四五枝长势较好的桃花,手掌凝聚内力,双指轻轻一划就它们齐腰斩断,“诺,这些送你。” 粉嫩的花苞在眼前放大,独属于桃花的那股清香扑面而来。 “诶,送我吗?可这些花是凤公子送小姐的,我真的可以拿吗?” 小姑娘受宠若惊的指着自己,蝴蝶点了点头,朵朵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谢谢蝴蝶姐姐。” “不客气。”蝴蝶摇摇头,视线落在散开的花枝上,“对了朵朵,你知道雨霁在哪儿吗?我有事找她。” “知道的!”朵朵扬起头,“我去找她过来。”说罢,小姑娘就抱着属于自己的花枝欢欢喜喜的找人去了。 大约过了半柱香左右,雨霁再次来到流云涧,她和蝴蝶在院中聊了几句,等离开时怀里就多了束漂亮的桃花。 后续花枝的处理无人过问,就像凤忆初的突然来访一样,仅是一个小小插曲,并未引起什么风波。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很快就到了去伽蓝寺上香的日子。 这日清晨,天蒙蒙亮时。一辆由檀木打造的马车就载着云溪灵出城而去。或许是天色过早的原由,通往伽蓝寺的山路上人烟稀少。寂静的山林中回响着车轮压过地面的轱辘声,偶尔会有几只飞禽走兽在林间一闪而过。 马蹄哒哒的奔向山顶,离得近了,连空气里都香火的气息。 “豁,还有比我们更早的啊。”云霖双手搭在车窗上向外张望,与来时路上的空寂不同,伽蓝寺的山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来上香的人群。 “前面的路马车不方便通行。”驾车的夜七收紧缰绳,“小姐,不然还是在这儿下车吧。” 夜七刚问完,车厢就从里被人推开。云霖率先走出,而后是蝴蝶和云溪灵,夜七看了他们一眼,朝着早一夜上山打点的墨白等人招手。 接收到信号的墨白推着轮椅从人群中走出,“辛苦了。”他对着夜七说道。夜七摆了摆手,和他一起扶着‘不利于行’的容澜渊走出车厢。 奢华的马车,玉郎丽人的侍从,以及那一看就非富即贵的主家,这样一群人的出现,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娘亲,那个姐姐的衣服好漂亮啊。” “幺儿乖,不可以用手指着人哦。” “大姑你看,那边那位是云二小姐吧?我记得上次来伽蓝寺的时候见过她。” “她是云二小姐的话,那那位坐在轮椅上的不就是....” “容王!肯定是容王!” “兔崽子你小点儿声,老娘耳朵都要聋了。” 围观人群肉眼可见的增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大。容澜渊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刚想让墨白清场的时候,曾有几面之缘的法能和尚踱步走来,“阿弥陀佛,众位施主晨安。” 法能和尚双手合十,神情谦和的对着所有香客微微低头,“佛门乃清净之地,还望众位施主莫要大声喧哗。”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包容一切的宁静平和。众人闻言,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几分羞愧,他们学着法能的模样合拢双手以示歉意。围观的心情一歇,人自然而然的也就散开。 “多谢大师解围。”云溪灵致谢。 “施主言重了。”法能和尚摇了摇头,“维系佛门清净,乃贫僧分内之事。”说完,他就笑着离开。 “姐姐,我们也走吧。”云霖见缝插针的挤进云溪灵和容澜渊中间,“趁现在人少,上完香咱们就去后山那边,清静。” 他边说边推云溪灵往前走。云溪灵哭笑不得的回头,给了容澜渊一个‘跟上’的眼神。 “臭小子....”容澜渊笑骂。 一行人顺着路来到正殿,庄严肃穆的佛像双目微垂,面容慈悲的俯视众生。云溪灵点燃手中细香,与其他香客一般的对着佛像跪拜,淡淡的檀香混合着花香与烛烟,营造出一种神圣而温馨的氛围。 僧众盘坐于经幡下念诵梵音,信众跪拜在佛像下虔诚祈福。 浮躁的情绪在这一刻归于平静,就连向来喜欢和容澜渊抬杠的云霖也暂且放下‘恩怨’,乖巧的跪在云溪灵身边。 上香的过程十分顺利,既无外人打扰也无意外上门。 “姐姐,我们现在去后山禅院。”一出正殿,云霖又开始严防死守,“容大哥行动不便就跟在我们后面吧。” 容澜渊听笑了,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手脚,云霖拉着云溪灵的手突然一麻,紧接着像被人点了穴似的僵在原地。“山路崎岖,怎能让弟弟走在前面呢。”容澜渊慢条斯理拂去袖上折痕,迎着他恼怒的目光挑衅。 “云儿,你说是吧?” 容澜渊看热闹不嫌事大,云溪灵却不想趟这个浑水。她目光在两个皮笑肉不笑的家伙脸上徘徊,思索片刻后决定取折中法,“墨白你过来,让小霖去帮容澜渊推轮椅。” “我不!” “不要!” 云霖和容澜渊同时抗议。 “嗯?你们说什么?”云溪灵双手抱于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 “....不,我们什么都没说。” 容澜渊尴尬的低咳一声掩饰,云霖纵然心有不甘,在这个时候也会选择偃旗息鼓。针锋相对的两人暂时握手言和。 “是么,那就好。”云溪灵点点头,“走吧,上后山。” 话落,蝴蝶和墨白就跟了上去,云霖斜瞟了眼旁边的人,哼道:“解开。” “没礼貌。”容澜渊懒洋洋的靠着椅背,“叫姐夫。” “想得美啊。”云霖冷嗤。 两人僵持着谁都不肯让步,直到四周彻底没了云溪灵等人的踪影后才惊觉他们被丢了下来。 “都怪你。”云霖焦急的瞪着他,“姐姐都走远了。” “什么叫都怪我,说的好像没你事一样。”容澜渊边和云霖斗嘴边帮他解开穴道,并抢在少年找茬前说道:“等会再闹,先追上去。” “你坐稳!” 获得自由的瞬间云霖就握住轮椅扶手,周身内力调动,少年步下生风,唰的一下冲了出去,速度之快,惊起鸟雀无数。 不久后,伽蓝寺中有精怪一事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说是有人曾亲眼目睹林中闪现一个能通人言、且速度奇快的双头怪物,因为说的太过陈恳,以至于有很多人慕名而来,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最后还是无为大师出面澄清,此事才算告一段落。当然,这些就是后话了。 回到当下,荒废许久的山路上迎来了久违的客人。他们穿着与草木接近的素裳,快速向禅院靠近。 忽然,走在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你干嘛?”跟在后面的人险些撞上,“怎么停下了?” 安静的山林间响起女子压低的惊呼,走在前面的人沉默着,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收紧了拳头,“玉繁华。”他轻声说着,“你...真的想好了吗?” 李辰羡的声音太轻,似乎随意一阵山风都吹散。原本慢他两步的玉繁华笑了笑,扒开挡路的杂草与他并肩,“到都快到了,你在说什么傻话呀。” “这不是说傻话。”李辰羡无奈中暗藏着担忧,“我是怕你冲动,要知道一旦上去,就不能回头了。” 他语速很慢,话也说得掷地有声,仿佛在强调什么。 玉繁华闻言,杏眸悠悠望向不远处的禅院,“李辰羡,我是那种会冲动行事的人么。”说罢,她上前一步走在前面,“走吧,别让她久等。” 女子说的坚定、走的干脆,纤弱的身体里仿佛蕴含了无尽的力量。李辰羡看着她一步步的往上,眼中情绪翻涌。 坦诚的说,他应该是高兴的。毕竟自己多年的梦想终于有实现的机会了。他该高兴啊,可是内心深处总萦绕着的迟疑和担忧,也让他无法忽视。李辰羡必须承认,在某些方面他远不如玉繁华来得洒脱。 “还傻站着呢,我不等你咯。” 低蘼的心情还没酝酿成功就被人打碎。 李辰羡仰头望去,玉繁华正沐浴在阳光下朝他挥手。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实在可笑。明明离开南境前还信誓旦旦的说着会把媳妇带回去,结果到了帝都就开始瞻前顾后,畏手畏脚。 “关心则乱啊.....” 李辰羡自嘲一笑,眼底迷茫散去。长腿一迈就跨过覆满青苔的石板,与玉繁华并肩向上。急于赴约的二人未曾留意,在他们走后不久,有一双白梨青纹的绣鞋出现在灌木从中。 后山禅院 对仗整齐的长窗静静嵌在墙上,阳光透过窗纸洒入,柔和的光晕在室内铺展开来。居中的香炉上升起袅袅青烟,烟雾悠悠然的穿过屏风又轻飘飘地四散降落,就像个顽皮的孩童般在人的发丝和衣服上嬉戏。 而被青烟当作乐园的男女正一搭没一搭的下着棋,从他们所在的位置能轻松看到禅院中庭。 “真有你的,居然能让小霖去打理菜田。”落下一子的云溪灵打趣道:“说说吧,你怎么说服他的。” 坐在对面的容澜渊高扬眉尾,欺霜赛雪的面庞上满是肆意,“说说服多见外,我再怎么说也是他的长辈,都说长兄如父。你在九阴王府小住的那些日子里我可是天天陪着他玩啊。他如今听我的话,不是很正常吗?” “是么?”云溪灵不信,“你们关系那么好了,那这一路的较什么劲儿?” “当然是为了...逗你开心啊。”容澜渊意有所指,眼底沉淀的柔情和占有欲清晰可见。 云溪灵失笑,凤眸避开他的视线,扭头看向在中庭菜园里浇水的云霖。“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自己弟弟什么德行她再清楚不过,容澜渊嘴上说的轻松,估计也没少被折腾。 “弟弟嘛,总是要哄的。”容澜渊说着也看向中庭。 午后的阳光温暖柔煦,悄无声息间就为整座禅院都渡上金沙。庭院内,云溪灵和容澜渊一边焚香听风一边煮茶对弈,可谓风雅至极。 “二位真有闲情逸致啊。”好不容易从崎岖山路爬上来的玉繁华哼道。 云溪灵闻声回眸,立马就对上她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枯坐等人终归无趣,自然要寻些乐子打发时间。” “哦,这么说的话,倒是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咯。”估计是被暴晒了一路的关系,玉繁华一开口就有点阴阳怪气。 “繁华。”李辰羡无奈的拉了拉她的袖口,长腿一迈就不动声色地把她护在身后,拱手道:“容王,云小姐,又见面了。” “小侯爷。” 云溪灵礼貌颔首,容澜渊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二位看上去甚是疲惫,来时遇到麻烦了?” “麻烦谈不上。”李辰羡大大方方的拍去浑身草屑,“就是爬山爬的口渴。” 在他们说话间,墨白刚好搬来两把座椅。玉繁华见状,毫不客气的走过去坐下,拿茶杯、倒水、喝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姿势那叫一个豪爽,看的云溪灵惊讶不已。 “你什么眼神?”几杯水下肚,人才算是活过来。 “没什么。”云溪灵将茶壶往她面前推了推,“只是意外玉大小姐也会如此饮水。” 玉繁华瘪瘪嘴,“我这样喝水有什么稀奇的?谁规定了玉大小姐就必须端着。再说了,你们上香上的光明正大,也不想想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 要知道她和李辰羡为了掩人耳目,可是煞费苦心!又是演戏、又是乔装的。就差没把玉老爷子惊动了一起做戏!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了。”玉繁华严肃起来,“赶快谈正事吧,我们不能久待,否则时间长了引人怀疑。”她可没忘记文馨和招财还在外面充当烟雾弹呢。“云溪灵,你说的合作我同意了,现在就具体谈谈它的内容吧。” 既然决定了要做的事,就速战速决。 坐她旁边的李辰羡也点头附和,“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云小姐有什么法子就直说,我们全力配合。” 他们的态度是云溪灵喜闻乐见的,不过要想解除联姻还需一点小小的准备。“我想知道,二位以前来往的信件密函可还保留在手?”云溪灵开门见山,“如果我说,解除联姻的前提是要你们公开信函,二位可愿?” 公开信函?“不行,我不同意。”李辰羡神情骤变,想都不想的拒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公开信函后会对玉繁华造成怎样的伤害! “玉小姐的意思呢?”云溪灵扭头望去,玉繁华面色平静,看不出在想些什么。片刻的沉默过后,她问道:“你要用信函做什么?”玉繁华心中隐约有个猜测,但朦朦胧胧的并不真切。 “自然是要让世人知晓玉大小姐和安远侯是一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有情人。”容澜渊把玩着棋子。 “就这样?”玉繁华眼含试探。 容澜渊给了她个‘不然呢’的眼神,玉繁华心中松了口气,刚要点头答应。李辰羡就按住了她的手。她转头望去,一向没心没肺的人剑眉紧锁,“必须如此吗?或许我们可以换种方式,比如说我执意追求,她尚未表态....” “小侯爷。”云溪灵打断他的话,“若是如此简单便能成事的话,玉王府又何必等到现在。难道他们傻吗?” 云溪灵说的不留情面。李辰羡张了张嘴,无力的反驳,“云小姐应当知道清誉对女子而言是何等重要。以它为代价的计划,是否太过草率?” 流言可怕,悄无声息间就能把人压死。他是想和玉繁华在一起,但却不希望为此损了玉繁华的名声。本以为同为女子的云溪灵能共情他的担忧,谁料....那人听完直接笑了起来。 “云小姐?” 李辰羡有些疑惑,自己是说了什么很好笑的话么?余光轻轻一瞥,好家伙,不只云溪灵在笑,容澜渊也在笑。玉繁华更是尴尬的揉着眉心。 “小侯爷估计不了解我的过去。”云溪灵眉眼弯弯,“但凡你稍微打听一下,就会知道我和北越已故的九千岁闻闲私交甚深。”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毫无避讳,玉繁华下意识地瞄了眼容澜渊,结果那位表情自然,甚至还有点开心?真奇怪。玉繁华蹙眉。 “小侯爷珍视玉小姐,不愿她受伤。这点很让人感动,但世间难有两全。”云溪灵亲自倒了杯茶给李辰羡,“如果不用玉小姐的清誉为引,那我们要用什么东西去打破现在的局面?要想彻底摆脱皇室束缚,光是一句无足轻重的追求起不了作用。凡事有舍才会有得。” 第四十章 承桑来贡 四周的空气逐渐凝固。 收起嬉闹后的李辰羡眉眼间尽是属于军人的冷厉,玉繁华见状右手轻握住他攥紧的拳头,“信件有,但是不多。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连夜赶一些出来。上面会写一些表达思念和互诉衷肠的体己话。” “还需盖上玉小姐的蔷薇私章,以及小侯爷的私章。”云溪灵补充。 “好,没问题。”玉繁华做主应下,杏眸一转继续补充道:“除此之外,在最终计划实施前我和李辰羡会频繁出游。” 李辰羡垂着头,也不知是在和谁赌气似的,茶杯都快被他捏碎了。 哒哒—— 实木圆桌被敲了两下。紧接着,容澜渊慵懒的嗓音就在屋内响起,“容本王提醒一句,那个茶杯是白玉琉璃的。”很贵,捏坏了要赔。 话没说全,不过在座的都听得懂。 “坏了我赔。”李辰羡眼都不抬的闷声。话还没说完额头上就传来温热的触感,玉繁华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发烧了?说什么胡话啊。”就他的负债情况,能赔得起这个?! 李辰羡无奈的拉下她的手,低哄道:“我开玩笑呢,开玩笑。”他卸下掌心的力度,扭头看向云溪灵,“云小姐,你刚才说以繁华清誉为引撕开僵局,那我呢?我能做什么?总不至于就是配合她出去玩吧。” “当然不是。”云溪灵对上他的双眸,“你要承担的风险会更大。” “要我做什么?”李辰羡毫不犹豫地追问。 “承桑快入都了吧。”云溪灵看向容澜渊。 容澜渊点头,“嗯,快则十日,慢则半月。并且按照惯例,帝都会举办庆典。” 话无需说的太明,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很快就能想通其中关键。 “你们想让我参加庆典的比武环节,赢得头筹后向陛下讨赏。”李辰羡眉尾上扬,“这法子我以前想过,行不通的。”输赢都是其次,但凡他把诉求提出,陛下立马就会驳回。白折腾! 李辰羡烦躁的低啧。 容澜渊懒洋洋的掀起眼帘,不以为意的嗤笑,“所以云儿让你们把信函公之于众啊。”他活动着脖颈,屈指一弹就把棋子丢入棋笼,“这件事儿吧...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先让世人知晓你们关系匪浅,在由你当众讨赏赐婚。事情基本上就成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李辰羡追问。 “另一半就是我们的事儿了。” 云溪灵眼神幽深,捏在指尖的棋子落下。玉繁华瞟了眼棋盘,上面黑白交错,复杂的不行,就像执棋的人一样叫人难以捉摸。 “能说清楚点么?” 大家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把计划公开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矛盾。 面对她提出的疑问,云溪灵回予一笑,“现下要说清楚有些困难。不过你们实在好奇的话,可以理解为我们的合作分三部分。”云溪灵端着茶杯浅抿,“一是玉小姐手中的信函公开、传遍;二是小侯爷庆典上夺冠、求娶,三...是等一阵东风。” 东风?什么东风?谁的东风? 问题接二连三的冒出来,云溪灵的一番话看似是回复,实则句句在回避。甚至完美的诠释了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精髓。 玉繁华内心狂翻白眼,她按住想要细问的李辰羡,似笑非笑看着云溪灵,“东风啊,那我姑且再确认下,这阵东风是你和容王的事,全程无需我们掺和。对吧。” 合作自当各司其职,全丢给一方是说不过去的。 “那是自然。”云溪灵点头。 玉繁华满意的弯起嘴角。随后,双方又对合作中的某些细节进行了敲定。在此期间,蝴蝶前后添了两次热水。等事情一谈妥,玉繁华和李辰羡就起身离去。 “可算是走了。”容澜渊仰头王了望天色,脸上的不耐几乎具象化。“就没见过问题那么多的。” “事关生死,谨慎些也没错。”云溪灵浅笑。 容澜渊瘪瘪嘴反手将人拉入怀中,“是么,那你不告诉他们身后跟了尾巴。” “你不也没说么。”云溪灵顺势靠坐在他怀中,回想起蝴蝶添热水时的暗示,她眸中的笑意更深了。反正对方是友非敌,说不说的也不要紧。 容澜渊慵懒的把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如玉的手指捏起两人的青丝缠绕,“云儿,你学坏了。” 湿热的气息扑在耳蜗,带来丝丝痒意。 云溪灵下意识地后缩,嘴上却不认输的回击,“嗯,跟你学的。” 容澜渊闻言大笑,低沉的嗓音被风带着飘至中庭,听的云霖嫌弃不已。少年低啧一声,放下手中水瓢满脸乖巧的笑道:“姐姐,我把水浇好啦。” 他的声音成功把云溪灵的注意转移,“辛苦你了。”云溪灵推开贴着自己的容澜渊,双腿轻微一动就脱离了男人的怀抱。她抬手扶平微乱的鬓角,冲着云霖挥手,“快进去吃些茶点。” “好嘞。” 云霖从善如流。无视了旁边男人的假笑,解开紧扎的袖口,笑嘻嘻的凑到云溪灵面前。“姐姐,外面好热啊。你看,我手都晒红了。”云霖撒娇似的把袖口撸到手肘上,露出一小截泛红的小臂。 “晒红了就用湿巾擦,给你姐看有什么用,她又不是大夫。” 容澜渊抓起桌上的方巾压在云霖手上,看似粗鲁的动作实则分外轻柔。冰凉的方巾为皮肤驱散了热度,“自己擦。”容澜渊松开手,方巾没了支撑力自然下滑。 云霖伸手按住,他静静看了眼容澜渊后吐出句,“谢谢。” “不客气。”容澜渊挑眉,右手转动轮椅让出个位置,“坐?” 云霖没有拒绝,两人如此和谐的相处让云溪灵甚是意外。不过她不想打破这种气氛,于是无声的弯起唇角。早早放凉的茶水从壶嘴流出,“喝点水吧。” 云霖接过饮下,他舒服的吐出口浊气,“姐姐,刚才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但是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 “说说看。”容澜渊把面前的糕点推给他,云霖边吃边说,“你们让玉小姐公开信函,虽说能得到百姓的支持,但这样一来皇室不也就知晓了。这不是在打草惊蛇吗?” 话落,云溪灵先是一愣,然后忍俊不禁的笑道:“小霖,你在南秦待的时间比我长。在你看来,南秦皇室是怎么样的?” 云霖认真的思考了会儿,“高高在上、目中无人。除极个别外,一个赛一个的傲慢。” “原来你知道他们傲慢啊。” 容澜渊优哉游哉的品茶。云霖看了过去,容澜渊又开口道:“那就奇怪了,你既知晓皇族傲慢,为何还会有这种疑问?” “你什么意思?”云霖有点没绕过弯。 云溪灵看着他充满疑惑的双眸淡笑,“你容大哥的意思是,傲慢如皇族,是不会在意手中棋子的反抗。” “棋子?”云霖微瞪,“玉氏是执棋者吧。”在他印象中,上到皇子公主下到百姓民众,都对玉氏十分尊敬。 “凡事都要分情况。”云溪灵随手拿过几个杯盏放到面前,“在百姓眼中,玉氏是开国元老,位高权重。在皇子公主眼中,玉氏是实力强大的世家,是他们需要争取和拉拢的对象。可在当今天子的眼中呢?玉氏就变成了一颗棋子,用来制衡宗室和磨练皇嗣。” “公开信函势必会惊动天子,但天子却不会在乎,甚至还乐得看戏。而其他皇子....”云溪灵笑意渐深,“接待承桑一族乃头等大事,谁还会在此时去关心百姓口中的谈资。” “承桑...”云霖恍然大悟,“所以就是他口中的天时地利?”他指了指容澜渊,对方长眉上扬。 “原来是这样。”云霖感慨。 不得不说,这个时机选的太妙了。承桑进贡和儿女私情放在一起,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那姐姐谈及的东风又是指什么?” 云霖仿佛一个好奇的问题宝宝,双眸兴致勃勃的看着云溪灵。云溪灵卖关子的扬起笑容,“秘密。” “诶...” 云霖佯装难过,屋内很快就响起了愉悦且放松的笑声。 五月匆匆过,满城月季凋零后,粉嫩的莲花开满了湖畔河渠。这个时节里,帝都都被水汽浸得酥软。在百姓们相约泛舟采莲的同时,由凤忆初亲自迎接的承桑一族也如约而至。 旭阳街上,浩浩荡荡的车队由远及近。 四皇子轩辕明和一位拥有古铜色皮肤、长相粗犷的男子率先出现。 在他们身后,打头的是三十六匹银鞍白马,鬃毛皆用金线缠作辫结。马鞍坠红绒团花,身材健硕的骑手们一色茜红辫线袍,腰间蹀躞带悬着错金鞘短刀——分明是雪地草原上搏狼逐鹰的悍勇儿郎,此刻却收敛了杀气,连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节奏都透着恭敬。 车队中段的榆木大车支着青罗伞盖,轮辐漆成靛蓝色,车辕上以螺钿嵌出莲花枝缠枝纹。每辆车厢四角悬铜胎珐琅香球,随行进吐纳着缕缕檀烟,与街边荷香交汇。忽有风来,掀起锦帘一角,露出里头码放整齐的雪白驼绒、装在琉璃匣中的北地老参,还有笼中啾鸣的海东青幼崽。 虽说每年承桑都会向帝都进贡,但今年的规模显然比之往年盛大! 有孩童追着马队玩耍,队伍中那位独臂武士见状,抬手抛来一袋奶渣,皮囊上赫然烙着承桑部的火焰图腾。 孩子们欢喜的分食奶渣,有些胆儿大的货郎看他们没有恶意,也上前将新鲜采摘的莲子赠予承桑武士。 如此和谐的场面,使得沿街的欢呼声不断。 在又一波高昂的欢呼中,由凤忆初领头的那架鎏金顶象辇到了。辇前两匹白骆驼佩着璎珞,驼铃叮咚间,辇窗垂落的纱幔被侍女用银勾挽起。车内着织金云肩的承桑公主——达日阿赤正拈了把菱角逗弄案上白鹇,忽见窗外满目芙蕖,竟脱口而出的用汉话叹道:“倒比父汗说的要好...” 话音未落,辇旁捧着珊瑚树的使臣已轻咳一声,达日阿赤似乎轻笑了一下,而后慢悠悠的将半截杏色衣袖缩回窗内。 端坐于辇中的她抚摸着白鹇的羽冠,美眸看见正前方背对着她的凤忆初时,突然笑道:“凤王公子,你们帝都的六月当真有趣。芙蕖开得比荒原的箭还密,连风里都裹着蜜糖味。”眸光扫过街市,“百姓见了异族车驾竟不躲不避,反倒凑上来塞莲子...这般热情,倒让我想起了草原上围着炊火跳舞的牧人。倍感亲切。” 凤忆初单手握着马绳,头也不回的说,“是吗,公主殿下喜欢就好。” 见他并不接话,达日阿赤也不恼。反正这一路下来,她对这位看似友善、实则难以接近的凤公子早有了解。 “呵,凤王公子这应答,倒像是草原上的旱季。干巴巴的,连风都刮不出个回响。” 达日阿赤红唇上扬,眼底却并无笑意。随行的在侧的使臣再次低咳,“别吉...”达日阿赤乜了他一眼,适可而止的停住话题。 车队一路向前,径直驶入宫墙。 百姓们还聚集在旭阳街上不愿离去,云溪灵居高临下的看了良久,直到车队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才转身道:“走吧,进宫。” 与此同时的皇宫,因承桑一族到来的关系,内廷已忙作一团。诺大的未央宫里,太监们小跑着张罗挂琉璃灯,宫女手捧鎏金食盒穿梭如蝶。尚膳监的管事嬷嬷尖着嗓子高声指挥,时不时还得训斥那些把象牙箸摆错的侍从,忙的脚不沾地。 “崔监和,晚宴布置的怎么样了?参加的贵客可都来了!” 姜皇后身边的琼宛匆匆步入大殿,眼睛迅速的扫过殿内的各种布置。 “琼宛姑娘放心,一切已准备妥当。”崔监和抬手擦去鬓角流出的汗水,态度恭敬的带着她在殿内视察。琼宛大体的看了一圈,很是满意的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塞到崔监和手中,“做的不错。” “哪里哪里,都是大伙儿的功劳。” 崔监和嘴上说的好听,收荷包的动作却是一点儿不慢。琼宛视察完进度后就得赶着回去禀报,崔监和亲自送她出了未央宫,并满脸笑容的目送她走远。 与此同时,在距离未央宫不远处的御花园里,贵女们摇着缂丝团扇聚作几簇。 芍药花坛旁,段、夏两家的小姐围着姜芸儿谈笑风生;湖心亭栏内,陆姣婷独立琼花树下听风赏荷。白玉回廊边,岚语嫣拉着苏甜甜喂食锦鲤;青石小路上,章茜挽着薛彤悠闲的游园观花。 远远望去,人与花相互点缀,美不胜收! “彤彤姐,你刚刚瞧见没?这次承桑进贡的队伍里有位公主!听说长得可好看了。”穿杏红衫子的章茜掩唇低呼,被她挽住手肘的薛彤敷衍的点头回应。章茜疑惑的眨了眨眼,歪头看着从到这里开始就明显心不在焉的好友,小声问道:“彤彤姐,你是在找凤公子吗?他可不在哦。” “小丫头胡说什么呢!“穿着雾蓝软缎的薛彤闻言,立马用团扇挡住她的嘴,“谁告诉你我在找凤公子了。”她声音压的极低,说话间一双乌眸还左右打量,生怕有人听见。 章茜眉眼弯弯,学着她的样子笑问道:“那你这左顾右盼的是在找谁呀?” “也没谁...” 薛彤抿着唇,眼神不自在的躲闪。她的反应被章茜尽收眼底,一向大大咧咧的好友突然变得扭捏起来,这其中必有问题。“彤彤姐,你就告诉我嘛~”章茜撒娇的望着她,被这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不放,纵使是薛彤都有点扛不住。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就是了。”薛彤破罐破摔,“我是在找云溪灵。” “啊?你找云二小姐!?”章茜非常意外,“可你不是一向讨厌她么?” 薛彤瞟了她一眼瘪瘪嘴,“我什么时候讨厌她了,最多就是...不待见嘛。” 不待见和讨厌也大差不差了。 章茜好笑的摇摇头,不过她也不会把话题挑破让薛彤难堪。“好好好,你不讨厌她。”章茜顺着她的话,“那你找她做什么呀?” 反正话都说开了,薛彤也懒得继续遮掩。“其实也没事,我就是奇怪,都这个时辰了,她怎么还没到。在耽搁会儿,晚宴都要开始了。”最后这句话说的极轻,即便是站在她身侧的章茜都未曾听清。 “两位妹妹这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呀?” 轻柔的声线自后方响起,章茜和薛彤循声看去,只见原先被段、夏两家姐妹簇拥的姜芸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姜姐姐。”章茜微笑欠身。 “姜小姐。”薛彤客气的朝她点头。 站在五步开外的姜芸儿回予笑颜,在二人的注视下翩然走近,淡紫罗纱长裙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方才远远地听到你们在谈论溪灵,是忧心她会迟到么?如果是的话,请不要担心,她已经进宫了。” 话音落地,原本心不在焉的薛彤神情一变,姜芸儿将她的变化看在眼中,甚为体贴的继续道:“我来时正好遇见她,本来说结伴同行的。可半路上,她被静蘅姑姑请去了缀霞宫,现在估计刚到。” 静蘅、缀霞宫,这两个词出现的瞬间,薛彤心中的疑惑就有了答案。她敛下眼底浅浅的担忧,礼貌的向姜芸儿致谢,“多谢姜小姐相告。” “薛妹妹客气了。” 姜芸儿笑着摇摇头,说完便转身离开,好似她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帮薛彤解疑。 “姜姐姐还是那么热心肠。”章茜看着她的背影赞叹。 薛彤不予置评。比起探究姜芸儿是否热心,她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茜茜,你今天有去缀霞宫请安吗?” 章茜摇摇头,“没有啊,皇贵妃娘娘不是身体不适么,我怎好去打扰她。难不成...彤彤姐你去了?” 小姑娘眼睛顿时瞪大,好像在谴责对方去缀霞宫居然不带她。 薛彤无语的扯了下嘴角,“我没去。”虽然她是很想去没错了,但是娘娘身体抱恙的话,还是静养为宜。“我有些羡慕云溪灵了。”薛彤眼中掠过一丝艳羡,明明大家都是来参加晚宴的,凭啥她就可以去缀霞宫,还是被静蘅姑姑请去的! 薛彤越想怨念越大,脸上的表情也越发丰富,看的章茜忍不住偷笑。而这一笑就停不下来了,笑声由小到大,最后甚至引来了在场其他人的注意,薛彤两颊唰的涨红,恼羞成怒的追着章茜在御花园里打闹。 “章茜!你给我站住!!!” 嬉笑声被风载着飘远。 缀霞宫的雕花长廊上,云溪灵随着静蘅穿过重重垂纱。殿内燃着淡淡的沉水香,一扇素绢屏风横陈,其上绣着淡墨山水,如雾里看花般朦胧。屏风后,隐约可见一道优雅的纤影正在插花,广袖轻垂如流云舒卷,“来了?” 似玉磬轻叩的嗓音从屏风后传来,清冷中又带着几分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