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爱狂情》 楔子 西元一九九0年 日本能登半岛金刚海岸 雄伟粗犷的男性海岸——金刚海岸。绵长的海岸线,布满了凸出的小山峦,望着一望无际的日本海,海岬上头有几株看似苍郁的老松,树下站着两个东方人,一老一少,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大费周章,把你从中国的上海带来日本吗?宁初?”老人大约有六十岁之谱,银灰色的头发飘扬着,声音冷酷。 夏宁初,只有十四岁,又瘦又干,活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对于老人的问话,她并未回应,只是张着大大的黑眸看着他。 其实她根本不需要回答,因为老人很快地继续说道:“我要你替我毁掉一个年轻人的一生。” 开始下雨了,冬天的雨冰冷的落在夏宁初的小脸上,她知道她的一生将因为老人的话而彻底改变。 只是她永远无法预料,最后是她毁掉那个年轻人的一生,或是那个年轻人毁掉她的一生。 或许是——他们两人互毁了对方的一生。 没有人知道。 第一章 入山看见藤缱树, 出山看见树缠藤; 藤生树死缱到死。 树生藤死死也缠。 佚名 一九九七年香港 香港政权刚回归中国,热热闹闹了一阵子。 对于出生于豪门世家的南诺扬而言,这个充满历史意义的改变。他是看好多过于看坏。 夜晚的香港特别令人迷醉,就像今夜。 南诺扬从浴室走出来,踱向床铺。床上躺了个女人——外交官夫人苏菲亚。 苏菲亚是名中法混血儿,丈夫是法国外交官,去年死于一场意外车祸,她哀痛至极,来到东方明珠散心,结果散心散到南诺扬的床上来了。 苏菲亚优雅地在床上伸直她白暂的长腿,风情万冲地笑着,沙哑而性感的声音,挑动着他的情欲。 他覆上她的裸体,她仰起头狂热地吻着他的唇。 美丽又狡狯的女人。这是南诺扬眼中的苏菲亚。 “我们一个多礼拜没做爱了,你会想念我吗?”她喘息着问。 南诺扬对她的爱抚动作愈来愈大,愈来愈急切。“废话,你明知道我的床上除了你没有其他女人。” 苏菲亚从不掩饰自己对他的需要和欲望,弓起身体迎合他,大声呻吟着,搂住他的臀部让他进入她;她恨不得立刻享受南诺扬狂野的冲刺,又猛、又深入。 他闭上眼睛,整个身体都燃烧起来了。苏菲亚百般挑逗他,想与他的意志力抗衡。 苏菲亚心里总有个疑惑,何以一年多以来,在这一段激情冒险的韵事里,她可以有不断的高潮,而他却总是控制得宜,未曾失控过;他总能从容不迫地戴保险套,甚至在她欲仙欲死之际,优雅地抽身。 “诺扬,你好坏!又这么对我了。我要你,我要全部的你,我想替你生个孩子。” 他又即时抽身,惹来苏菲亚抗议地大发娇嗔。 “你对我不满意吗?”他不太耐烦地答话。 “我倒觉得是你对我不满意哩!”她嘟着嘴埋怨。 “你希望我怎样呢?”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每一次做爱之后内心的空虚感都不减反增。 “我希望你像只发情的公狗狂热的要我。”她轻嚷着。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好笑的表情。 “我不够狂热吗?我记得你刚才的呻吟声几乎把花园里沉睡的鸟儿全吵醒了。” “因为我情不自禁,无法控制,但是你却不一样!你根本不够投入。”她大叫着,裸着身体俯在他身上。 “你可以去找更投入的男人陪你‘运动’。”他冷淡地看着她,他真的不在乎她另找别人,顶多他再找个女人帮他“清理门户”。 他这么一说,她害怕了,他已经把她的胃口养刁了,而很难再找到像他一样勇猛、激烈的男人。 她放软身体,躺在他胸膛上,娇滴滴地道:“我只是怕你得不到全然的快乐嘛,人家是为你着想。又没说要去找什么其他男人,你别赶我走。” 南诺扬面孔冷艳,抚摸着她美妙的背部线条。他真怀疑在这个世界上是否有个女人能真正让他全然快乐、全然失控? “你……会娶我吗?”苏菲亚如梦呓般轻轻地问。 “不会。”他一向诚实。 “为什么?”苏菲亚抬起头,哀怨地看着他。 他实在太冷了,面冷、心冷,只有身体的肌肤是热的,她突然醒悟到自己刚才问了一个白痴的问题。 “因为,我从未有结婚的打算。”他拨开她的身体。离开床,站要房间的中央。 他真的是高大、英俊、粗犷啊!苏菲亚在心里赞叹着。 他比她所认识、知道的每一个男人都还要性感,强烈的阳刚气息令她联想到希腊神话里的太阳神阿波罗。 “可是……你的家族咒语……”她看着他结实、健美的身体,暗暗地吞了口口水,她好渴望独自拥有他啊! 他的表情微怒。“谁多事告诉你的?” 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除了…… “你别怪英杰,他也是好意,他的目的只是希望我好好把握机会,最好能两全其美。” 南诺扬不再说话,沉默地走向浴室,将自己洗干净,包括洗去她留在他身上的味道。 基本上,他有点洁癖。 x     x     x 南诺扬在香港经营了家世界级的高科技公司。全年净利占全港产业界前三名。 他知道自己真的很有钱,而这来自于他自己的努力,与英国家族的遗产无关。那笔得自于父亲的遗产,他为它们成立了信托基金,并请一批专业人士管理。 他今年二十八岁,但少年老成,内心冷硬,因为他经过太多的大风大浪。 世界就在他眼前,好像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只除了一桩能破解家族咒语的婚姻。 他点燃一根细长的黑色雪茄,静静吐着烟雾。现在是午后,偌大的办公室里除了他,还坐着一个喜欢无病呻吟的富家子——梅英杰。 “我看我这次真的完了。”梅英杰抱着头。一脸苦涩。 梅氏企业经营的生意,与南诺扬的公司一向保持密切的往来,两人年纪相仿,梅英杰老爱找南诺扬吃喝玩乐。 南诺扬嘴角上扬,表情十分不以为然。 “你会有什么麻烦事让你玩完了?” “这次是真的很惨。”梅英杰长叹一口气。 “你家大业大,能有什么事摆不平的。” “就是因为家大业大,所以丢不起这个脸。”梅英杰站起身,开始在办公室里踱方步。 “到底是什么事?”南诺扬皱着眉峰。 “我被封建遗毒逼迫着!”梅英杰嘶吼道。 “把话一次说完,什么封建遗毒?”南诺扬极不耐烦。 “指腹为婚!听过吗?你一定不相信二十一世纪马上就要来了,我的婚姻大事却建筑在可笑的父母之命上头。” “怎么这几年从没听你提过呢?” “我以为大家都把它当作一个玩笑,谁知道最近两家人认真起来了,天啊!我快疯了!”梅英杰痛苦地吼道。 “指腹为婚?算起来女方年纪也不小了吧?早到了适婚年龄,怎么对方最近才紧张呢?”要逼婚应该更早几年才是,老一辈的人不都急着抱孙子吗? “听说那女孩今年才二十岁左右,正确说来指腹为婚那年我已经七岁了,所谓指‘腹’指的是女孩母亲的肚皮,而我是本尊恭逢盛会,被命运捉弄。”梅英杰垂头丧气道。 “那很好啊!有个现成的女人愿意嫁给你,省去追求的矫情过程,你应该感谢老天爷。”南诺扬饶富兴味地道。 “我不要这种现成的妻子,未免太心甘情愿了点,一点爱情的美感也没有。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啦,你知道的。”梅英杰看向他,希望他能替这个棘手的问题寻找个解决的方法。 “你和美娜?”南诺扬疑惑地看着梅英杰。 “我们是认真的,我还打算明年娶她为妻哩!美娜要是知道我有婚约在身,一定会砍死我的。”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南诺扬问。 “帮我!” “怎么个救法?”南诺扬吐出一口烟雾,发挥少有的耐心。静待下文。 “你替我娶方家的小姐,我娶美娜。”梅英杰盯着他坚定地道。 南诺扬大笑。“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反正你也缺一个新娘嘛,我们安排同一天结婚,然后生米煮成熟饭,第二天一早,方静瑶也只有认了。”梅英杰热心的献计。 “胡闹!你明知我对婚姻的看法,我受不了牵绊。”南诺扬站起身,表情不甚愉悦。 “诺扬。你忘了你有家族责任?你狠心因为你而让其他兄弟永世不得相见吗?或着你想等南老夫人百年终了,你们也老了,再全拄着拐杖相约伦敦老宅再见?”梅英杰口才突然大好,流利地道。 “不会这么夸张的。”南诺扬嗤之以鼻。 “总之,既然你们六兄弟选择了相信咒语的真实性,就得努力破解咒语,如果你的其他兄弟全娶妻,只剩你……你想当害群之马吗?”为了自身幸福,梅英杰卯足全力劝说。 南诺扬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现在建议我要的是一名陌生女子,不是我的老情人!” 梅英杰耸耸肩,“陌生女子才好,反正你们家的咒语又没规定不能离婚,你可以娶了之后再休妻,你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如意算盘他老早替南诺扬拨好了。 “若要离婚的话,现成我就有个不错的对象。”南潜扬不以为意地道。 “你指的是苏菲亚?” 南诺扬点点头,“你不是极力怂恿她嫁给我吗?” “那是三天前的事了,现在我希望你娶方静瑶,我的烫手山芋。”梅英杰只差没跪下来求他。 南诺扬沉默了一会儿,“太冒险,我不喜欢意外的人生,这并不在我的生涯规划里。” 他有他的顾虑,他自由自在惯了,突然弄个女人拴在身边,就算只是很短暂的时间都会令人崩溃,何况是个陌生女子。 他是有家族责任要面对,英杰分析得也有几分道理。他不该在其他兄弟全努力破解咒语之际,仍一派潇洒、不闻不问,但……过于诡异的提议不合他的风格。 说实在的,他还真想早日与其他兄弟团聚哩! “诺扬,算是我求你!美娜肚子里怀了我的骨肉,我一定要娶她,不然她会跳楼的,到时一尸两命,我也不想活了。”梅英杰见情况不妙,只得使出杀手锏,这一招再不管用,他只好硬着头皮毁婚了。 “我不相信你会因为把女人的肚子搞大就想娶对方为妻,这根本不像你的作风。”南诺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诺扬。我这回是认真的,你就看在七年前我曾帮了你一个大忙,这回也帮帮我吧!”梅英杰本不想提七年前的往事,可是这次他真的走投无路了。 提起七年前,南诺扬的脸庞更阴冷了,那是一段他不愿轻易碰触的痛苦。“既然你向我讨这个人情,我就会还你。” “诺扬,很抱歉,我本来不想提的,我实在……” 南诺扬抬起手挥了挥,打断梅英杰要往下说的话。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情你打算要我怎么偿还?” 南诺扬又坐了下来。 “我想好了。”梅英杰也拉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 “双方家长全知道我不是你,我如何李代桃僵?” “我想先斩后奏。”梅英杰开心的笑了起来。 “方小姐未必会配合。”南诺扬看着窗外飘过的白云,不以为然的说。 “她已经同意了。”梅英杰兴奋地道。 南诺扬转过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他。“她答应了?” 梅英杰再次肯定的点点头。 “原来这个世界上也有女人喜欢偷偷摸摸嫁人的。”南诺扬不屑地笑着。 “或许她不喜欢被人当猴子耍吧!”梅英杰可不想花时间探讨这个问题,他只求这件事早点结束。想来他也对得起方静瑶了,他替她找的新郎倌可是一等一的如意郎君,她三辈子烧了好香也不一定能有的好运。 x     x     x 夏宁初从七年前离开上海的那一夜起,便注定了她不能自主的人生,也造就她得为别人而活的悲哀。 她活着全是为了毁掉一个人。 经过七年的训练,她学了不少东西。胡老让她到香港,给她半年的时间毁掉那个人。他只告诉她:“半年的时间其实太长了,如果三个月你还毁不掉他的话,你应该自行了断。” 七年来,她想了许多方法,最后决定杀了他,比慢慢毁了他更干脆。 但是,她从未杀过人,胡老也不准她杀人。 她暗暗发誓,她杀了他之后,她也将陪他人黄泉,一命还一命,她不会让他吃亏的。 对他的一切,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除了他的面孔,因为那个人并没有照片流通在外。 胡老曾不只一次对她交代:“我不要他死得太快,不然我请个杀手一颗子弹就可以解决他,用不着买下你,我要他慢慢的被毁掉。” 但是,她不知道如何慢慢地毁掉一个人。虽然七年来她学了无数方法,却没有一个看来是百分之百有效的。 所以,她想——同归于尽会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她想得出神,却被一个同样失神的女孩撞了一下。她扶女孩站稳,发现女孩比她高半个头,一脸忧虑的望着她。 夏宁初并不想多管闲事,却在鬼使神差之下开了口:“你还好吧?心事重重的走在路上,很容易发生意外的。” 女孩的眼泪立刻像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我好可怜,想找个替我嫁的人都找不到。” “什么意思?” “你听过指腹为婚吗?”女孩问道。 夏宁初点点头,在上海时,她曾听过老一辈的人谈论过这样的事。 “我不想嫁给指腹为婚的陌生人,想找个灰姑娘替我当新娘,但我找了一个星期,却没有人愿意飞上枝头当凤凰。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代大家都不再能接受盲婚哑嫁了,真想买个傻瓜充数算了。”女孩垮着一张脸,无语问苍天。 夏宁初叹了口气,原来世上的人各有着不同的烦恼。 女孩看着她,突然眼睛一亮。“我叫方静瑶,你呢?” “夏宁初。” “你有没有兴趣嫁入豪门啊?对方挺有钱的,梅无企业的梅英杰你听过吗?听你说广东话的口音,不像香港本地人,未必了解梅氏的情况。” 夏宁初当然听过梅英杰,而且知之甚详,但她不动声色,看来她将愈来愈接近此行的目的了。 “你们见过了吗?”夏宁初问。 “没有,只通过一通电话,他约了我私订终身,说什么要给双方家长一个惊喜,所以明天飞往美国公证结婚,来个先斩后奏。我一时也想不到理由拒绝,只好先答应他。” “你会和他搭同一班飞机到美国吗?”夏宁初心里盘算着,看来这个险值得一冒,梅英杰是南诺扬的好友,当年的悲剧他也参与其中,想要打入他们的生活,婚姻是很好的面纱,可以遮去她的动机。 “不会,我们到纽约后再会合,你是不是愿意帮我这个忙?如果你来香港是准备找工作,不如嫁个有钱少爷。不愁吃穿,如何?”方静瑶如遇救星般,直把夏宁初当成救世祖。 夏宁初下了最大的决心。“希望你不会后悔。” 方静瑶大叫着:“哇——我铁定不会后悔,太刺激了,谢谢你。” “要是你家人发现了呢?” “那也是好几天后的事,我才不怕。”方静瑶先说太话,她就当作一切都会没问题。 “要是新郎倌发现我不是你呢?他准会气死的。”夏宁初微笑地道,坦白说她倒不会担心这一点,只是随口问问。 “不会啦!反正都是陌生人,娶你娶我还不都一样,何况你长得比我美,我把机会让给你,算是他赚到了。他磕头道谢都来不及咧!” 既然双方都觉得这计划没什么问题,好像没有理由不付诸实行。 “夏宁初,万事拜托了,你可不能临阵脱逃哦!”方静瑶不放心,又和她确定了一次。 夏宁初温柔地微笑着,她当然不可能临阵脱逃,她等这一天已经七年了。 x     x     x 纽约 整桩计划听起来似乎很简单,反正就是闪电结婚嘛!一场以谎言开始、骗局终了的婚礼,在牧师夫妇和路人甲、乙的注视下匆匆结束,没有人仔细看结婚证书上新郎、新娘签下什么名字,因为当事人丝毫没有兴趣将它拿回去珍藏,最好就遗忘在这间小教堂里吧! 男人嫌恶的表情、不耐烦的脚步,让夏宁初明白,原来这场婚礼不只是方静瑶急于摆脱。 她注视着他的背影,他是个健壮高大的男子,走路的步伐透露出他的厌烦,却不失优雅、矫健;他的肌肤晒成健康的古铜色,面貌英挺非凡。 她想,这么出色的男子,为什么不逃开这场双方都觉得勉强的婚姻呢? 她必须以小跑步才能赶上他的速度,他钻进法拉利里等她。她也跟着钻入。如果说这位叫梅英杰的家伙养了一只黑豹,正饿着它准备将她当午餐,她也不会觉得诧异,她被他阴沉的表情冻在后座。 南诺扬在整个荒谬的闹剧里,根本不曾正视过他的新娘,他只将这一切当作例行公事,任何女人的面孔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他只当她是个平庸的女人。 英杰要求他一定要在新婚之夜与他的陌生新娘圆房,他还真不是普通的为难。 好吧!就当作他是在召妓吧! 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老了。他大概已经老得不太能做这种年少轻狂才会做的事。他承认他只想赶快结束,然后速速搭明天第一班飞离纽约的飞机回香港。 然后呢?把他的新娘留在纽约自生自灭吗? 她当然不可能自生自灭,她是个富家女,多的是数不清的财富等着她挥霍。 回到充作洞房的酒店房间,南诺扬脱下西装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我出去一下,晚上十点左右会回来。你把自己洗干净等我回来。” 他也不等她答腔,迳自往门外走去。她当然不可能天真地以为他和她的婚姻是一场柏拉图的实验剧场吧? 他得让婚姻有效,否则不算真正帮到英杰和他的美娜。不过,在晚上的重头戏之前,他想先出去透透气。 多么奇怪的情况啊!不情不愿的新郎留下新娘面对一室的静谧。 夏宁初轻喟一声,她很清楚晚上将会发生什么事,她也明白,为了要完成任务,她对自己的身体并无自主权,只要对她的任务有所帮助,不论如何难以忍受,咬着牙也要撑过去。 只要她的灵魂是纯洁的,身体被人蹂躏又算得了什么?经过七年的训练,她不应该还有痛苦的感觉才是。 第二章 简单吃过晚餐,依着那人的命令与要求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然后静静等待着。 这个梅英杰真是奇怪,一身的矛盾与不合逻辑,看他的行事作风不像心甘情愿的模样;但若不是心甘情愿,又为何离家千里娶她呢?不!正确的说法是娶方静瑶。 有许多女人命不好、运也不好,只得无可奈何的认命忍受。却也有女人命好运也好而不自知,例如方静瑶。看这个梅英杰既然肯跳入婚姻的坟墓,也算是个条件不坏的选择,不知道日后方静瑶会不会恨自己草率的决定,遗漏了这颗光芒万丈的钻石。 她希望自己今夜的牺牲能够得到悔英杰的信任,当然,首先她必须取悦他。在性爱这门艺术里,她并没有实务经验,但她很清楚那会是怎么一回事。这七年来,胡老在这方面给了她很多纸上资料,让她观摩了许多“影片教学带”,在意识形态上,她应该算是个中高手了。 蓦地,门开了又关的声音传来。 十点整,他回来了。真守时。 夏宁初不安地动了一下,室内灯光晕黄,而他凝向她的眼神让她的恐惧更升高。 他发现她是冒牌货了吗? 他站着一动也不动。“我以为你会离开这里,离开我。” 夏宁初微微一笑,她的身体轻轻抖动着。她告诉自己要勇敢,不要畏缩。她润了润唇,“如果你想让我们的婚姻更具真实性。做你想做的事吧,我不会反抗。” 南诺扬没有开口,眼眸阴暗。好在她的声音满好听的,这使得今夜将发生的事变得比较可以忍受。 他很重视女人的音域。 “你好像过于迫不及待了,我不喜欢我的老婆过于放荡。”他斜睨着她,与她的视线相遇。 “男人总是持双重标准,你对你的情妇一定会有不同的要求对吧?”夏宁初慵懒十足地笑着补充;“还是太放荡的女人会让你有压力?” 他冷冷地笑了笑,“女人,过来。你最好别让我失望,言过其实的女人我见多了。”他不喜欢在他床上的女人过于挑协。 她依言走下床、走向他,他的视线定在她身上,似乎透视了她的睡衣。 南诺扬托起她的下颚,捏痛她,低头吸吮她的唇。分开她的齿,舌头强自探入她温暖的口中,和她的舌交缠。 夏宁初僵住了,呼吸微喘,她从未被人这样吻过。 他半途中断这个吻,抬起头冷硬地说道;“别反抗。”他的手伸进她的睡衣里,“很好,前扣式的很方便。” 胸罩上的小扣子对他而言根本不是障碍,脱下女人的衣服是一项再熟练不过的技巧。 他将她的睡衣推过双肩,一次露出一边的乳房:她闭上双眼,想要躲开他欣赏的双眸。他的手指大胆地在她的乳头上轻捏,他看着她的表情,好玩地加重指上的力道。在微黄的灯光下,他认为她有点不自在,是厌恶他的碰触吗?她觉得他不够有魅力、不够吸引人吗? 他并不知道她的反应来自于羞怯和犹豫。毕竟知道是一回事,被人这样对待又是另外一回事。 很快地,他让她赤裸地站在他面前,而她仍紧闭双目。 南诺扬看着她,这女人一点也不肉感,身高只及他的胸膛,与他一向热爱的高挑丰满型美女完全不同。 他一手揽着她的双肩,她柔软的身子令他亢奋,纯然的欲念已被挑起。她形状美好、白皙的乳房,及水灵的一张脸,看来纯洁得像个处女。 她当然不会是处女,充其量只是个装模作样的演员,他是这么以为的。 他狂热的吻她,舌头再次粗暴地强行进入,想要逼她对他有反应。 他喜欢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玫瑰香。 夏宁初一动也不动,连哼也不曾哼一声地忍受着。 “张开眼睛,看着我。”他强势地命令道。 她不敢违抗命令,双眸惊惧地看着他。 他开始在她面前脱自己的衣服,迅速地脱得一丝不挂。她将脸转开,但他的手掌却不让她得逞。 他利用机会,低头热烈地吸吮她的乳房。 她伸出手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她不要这种亲密。她是来执行任务;不是来享受感官快乐的。 他一手拦腰抱起她,将她丢在床上。“很快就会结束了,我承诺过,过了今晚,我们的婚姻关系必须固若金汤,至少得持续一年半载。” 她躺在床上的姿势正巧不雅地张开了大腿,白皙的大腿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亢奋,他很久没有因为性而这样兴奋过了。他想起苏菲亚曾抗议过他不够投入,他邪美的一笑,他确实很久不曾狂烈地投入过。 他的下体亢奋肿胀得令他神经崩溃,他想自己现在一定正如苏菲亚的期望——像一只发情的公狗。 她慌张地并拢双腿,并试图坐起来,这实在太疯狂了,她即将被这个陌生男人强奸。 “来不及了,你现在不能临阵脱逃。”南诺扬粗鲁地将她推倒在床上,拉起她的手碰触自己勃起的男性象征,然后俯身看向她,猛吻她的嘴、她的颈子。 她用力打他厚实的肩膀,“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女人!” 她的声音被他炽烈的吻含在口中…… 她微喘着,手指紧紧抓住身侧的床单。 他静躺了一会儿。才滑出她的身体。“下次就不会痛了。” 床垫的重心移动,她感觉到他离开床走向浴室;也红着脸,尚未从方才的激情里平静下来。 浴室里传来水声,但很快就停止。 等到他坐回她身旁时,手中多了一块毛巾。 他邪恶地微笑着,她则警戒的小心吸气,立刻弹坚起来。 他将她推回床上,“躺好,不要乱动。” 夏宁初开始挣扎,他只好将她的双手高举过头顶,然后分开她的双腿。几秒钟之后一块温热的布压了上来。他温柔的擦拭着刚才狂野的痕迹。 她觉得尴尬极了,没有男人看过她如此私密的地方,更野蛮的是,他的头埋了下来,加入方才毛巾才驻足的地方。 他用舌头绵长地吻她脆弱的地方,像着了魔似的。 夏宁初惊叫着,再也不能忍受他的热情对待。没有爱,甚至还是陌生人的两个人竟然犯下如此淫荡的罪行,而她根本是个货真价实的骗子。 “求你今晚不要再来了好吗?求你放了我。”她死命地哀求着。 他抬起头大笑,“我很贪心,你成功了,你让我迷上你的身体,我永远也难以满足。” x     x     x 夏宁初在黎明前安静地溜下床,穿上睡袍,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迅速地伸手在他斜披在沙发上的外套内袋摸索,小心地拿出暗袋里沉甸甸的皮夹。 就着晕黄的灯光,她翻看放在皮夹里的护照。 南诺扬…… 天啊!他不是梅英杰?! 她偷瞄了他一眼,正巧迎上他的黑眸,阴暗的光线使她看不清楚他。 他像豹一般敏捷地走下床,全身赤裸;他虽身材高大,步伐却轻灵优雅。 他优闲地接过她手中的护照放在梳妆台上,一只手臂圈住她纤弱的肩膀,简洁的道:“吓了一跳吗?我叫南诺扬。”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试图冷静地问。 他就是南诺扬?在命运的安排上对她反而是一件好事,让她的计划更方便,不是吗? 毁掉一个人——南诺扬。 “因为英杰已有心上人,对于这桩婚姻十分苦恼,而我,则是欠了他一份天大的人情,必须此时此刻偿还,所以我娶了你。” “太荒谬了。”她难掩讶异地道。 “我又想要你了。”他深沉的男中音像撼动人心的和风。他的唇攫住她的,灼热、冷硬却满是热情,挑逗她初解人事的少女身躯…… 她好害怕,在她毁掉他之前,他会先毁掉她。 一阵晕眩袭来。她渐渐失去了知觉…… 刚才激烈的做爱似乎并没有掏空他,他缓慢地抽离她体内,毫不费力地拦腰抱起她。他知道自己实在太粗暴、太野蛮了,但他的意志力已经不能克制他的欲念。这个陌生女人到底是神是魔? 他将她平放在床上。优闲地打量她身体的曲线;她并没有苏菲亚那么丰满,也没有她那么高姚,苏菲亚的乳房沉甸甸的,包裹在他的大手里刚刚好,而她的新婚妻子则不。 但他为她着了魔。 南诺扬轻轻抚过她白皙的肌肤,该死!他激烈放荡的行为让她白皙的肌肤上多了好几处瘀青。和他情欲高涨之际所留下的咬痕。 他轻柔地分开她的双腿,她腿间留着他的精液。他到浴室再一次沾湿毛巾,包住手指温柔地拭去性爱的痕迹。 尽管他再轻柔,还是惊动了她,她惊惧地想要并拢双腿,她已筋疲力竭,无法再消受他的折磨,狂野的折磨。 过度的纵欲造成的酸痛让她疲惫和昏眩。 “你不能再碰我了。”她一脸决绝地看着他。 他看着她红肿的嘴唇,霸道的说:“我是你的丈夫,我爱碰你哪里就碰你哪里。” 虽然嘴上这么说,他却拉过被单盏在她身上怕她着凉。 “你不是梅英杰,我们的婚姻根本不合法。”夏宁初并没有希望婚姻合法,昨日在牧师面前签在结婚证书上的名字是她的本名,而非方静瑶三个字。 南诺扬冷冷地笑着,“我不是梅英杰,而你也不是方静瑶。” 夏宁初讶异地看着他,她真没用,出师不利,七年的训练一点用也没有。 是她太蠢还是他太厉害了? “昨夜在我们第二次做爱之后,你睡着了,我也看了你的护照,夏宁初。”他仔细地打量她。 “没有人愿意将自己一生的幸福交给一个陌生人。”她轻蔑地看着他。 “你呢?你又为了什么原因愿意躺在陌生人的床上,被人像妓女一样的对待?”南诺扬挖苦地嘲讽。 “你以为呢?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心里更不知所措了,要毁掉这个男人谈何容易,她根本不是那块料,胡老为什么一定要她做这件事? 南诺扬冷哼一声。“算你走运,并不是所有的淘金女郎都能挖到金矿的。” x     x     x 香港 空气里飘散着浓浓的咖啡香,窗外下着细雨,几株扶桑树倚窗边快活地探着头,偶尔飘下几片叶子落在细雨里。 夏宁初此刻坐在书桌前翻着一本宋词。 从纽约回来后,才入机场大厅,南诺扬即把她交给司机阿宝,语带威胁地恐吓她:“别耍花样。天涯海角无你可藏身之处。” 在纽约的短短几天与他过招了几回。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如何能毁掉他?或许在毁掉他以前,她已尸骨无存。 一个多礼拜以来的反常,她突然醒悟,原来这七年来她以为的训练根本算不上什么。 晴天时晨跑,雨天则休息;一周一次烹饪课程,以及七年来看过多部a片录影带等等……胡老对她只有一个要求——不能谈恋爱。这算得上哪门子的训练? 胡老怕什么?怕别人爱上她吗?还是怕她爱上别人? 天啊!她要毁掉的是一个男人,不是一只昆虫。胡老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就像掉人陷阱里的小动物,等待猎人的摆怖。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看你一副败德的样子,贱得像个娼妇!” 全然陌生的咆哮声吓了夏宁初一跳。她回头看向站在书房中央的福嫂,有些纳闷的开口:“福嫂?” 福嫂根本懒得解释,她举起右手狠狠地挥出一个巴掌,夏宁初的左颊要时多了爪印。 “福嫂,我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 “你忘了你今天之所以在这里的责任了吗?” “我的责任?”夏宁初几乎可以听到自己愈来愈强烈的心跳声。 “毁掉南诺扬,而不是在他睡了你之后,你就沉迷了。你的眼睛为谁发亮?脑子里塞了什么邪恶、肮脏的念头?”福嫂眼神严厉地看着她。 “你是谁?胡老……” “你别多问,我在这里的身分是福嫂,你只管把自己份内的事做好。我会一直监视你,不论你有多聪明,都别想背弃你的誓言。”福嫂伸出霸气的手作势又要打她。“如果你敢做叛徒,就不只是刚才那一巴掌了。” “我从来没起过背叛胡老的念头。”夏宁初委屈地道,原来胡老早巳安排好一切,她知道福嫂替南诺扬管家已有三年的历史。 “最好是这样,不然宁远不会有好日子过。”福嫂鼻孔扩张,口气强硬。 夏宁初绷紧身子,以手抚着胸口。“福嫂,求你告诉胡老。我会老老实实的,绝不会背叛他。” 宁远是她在世上所知唯一的血亲,小她六岁的胞弟。七年前胡老将他们由上海带到日本,直到她来到香港才分开。在她的心目中,再也没有比宁远更重要的责任和牵挂了,她早已猜到胡老会以宁远要挟她。胡老知道她有多在乎亲情。 “放心好了,只要你乖乖听话,不要忘了办正经事,胡老不会亏待你的。”福嫂很满意她肯定的承诺,语气也放软了些。 “宁远……”她还想多问一些事。 福嫂挥了挥手,打断她的问话。“别问我。我没见过你弟弟,你们姊弟的事全是胡老告诉我的。对了,南诺扬下午回香港,他的秘书一早紧张兮兮的通知阿宝去接机,你要好好把握时机。” “福嫂,我想问胡老几个问题,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和他联络,你能不能……” “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胡老到瑞士去了,除非他主动联络,否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络他。”福嫂摇摇头。 “我……我不知道怎么毁掉一个人。”她咽了咽口水,困难地问。 福嫂神秘一笑,暖昧地看着她。“你已经开始做了,怎会还问这个笨问题呢?” 夏宁初微蹙眉,一头雾水。“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只要继续和他在床上翻滚,就能毁掉他了。”福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不明白。”夏宁初在心里打了个冷颤。 “你尽管迷住南诺扬。不需要问太多问题。”福嫂不耐烦地挥挥手,搞不懂她哪来那么多问题。“好了,好了,我得下楼扮演管家的角色,哪像你这么优闲,躺着当妓女就行了。” 福嫂刻薄的声音逸去,却重重敲击在夏宁初的心坎里。 妓女?一个妓女的角色?!为什么胡老会选上她? x     x     x 一阵寒风卷起,才秋天,不该这么冷的。 这一个礼拜的时间,南诺扬做了许多事。首先,他去了一趟温哥华,处理一件世纪末最大的投资案,他准备将部分的资金投资在温哥华的度假酒店;然后心里实在不放心地又飞了一趟纽约,确定他和夏宁初婚姻的合法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这婚姻的合法性,或许……他是迷恋上她了。 其实,他不喜欢这种盲目的迷恋。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他不该有太多的眷恋,尤其是女人的身体。 所以他厌恶自己,开始自我反省,想要摆脱这种无药可医的感觉,反复思索之后,他得到一点觉悟,也许他是迷上她的纯真无邪吧!当她深谙男女之事后。失掉了现在的纯真,或许他就能忘了她、冷淡她。甚至离弃她。 一定是她的纯真让他反常的。他微笑地下了结论。 可是有哪个女人在被男人需索无度之后还有纯真可言?就从今夜起吧!他要彻底粉碎她的纯真。 “阿宝,不用直接回家,先回总公司。”南诺扬摇下隔音玻璃朝司机阿宝道。 阿宝颔首,他早已习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除了将分内的事做好,他一向不多话,就算有什么事就在他的眼前发生,通常他也只是冷眼旁观;刻意问他,也不见得能让他松口,不明白他此项美德的人只当他是傻子,但他不在乎,一点也不。 步出了车外,南诺扬直接搭乘专用电梯上顶楼。 一出电梯,神清气爽的梅英杰映人他的眼帘。“本想来碰碰运气的,没想到你会到公司来,我正感无趣想走人呢!” “你怎么会无趣?不是到南非度蜜月了吗?”南诺扬随手打开办公室的空调。 秘书华小姐立刻由她的小办公室出来,紧张的解释: “南先生,我不知道你下午会过来,所以没有先开空调让空气对流。” “别紧张,我只是来兜个圈子,一会儿就走。”他打开电脑进入公司几个主要资料档,用很快的速度浏览了一下。 “南先生,要喝卡布奇诺还是曼特宁?”华小姐顺口问。 “不了,在飞机上喝了一整天的咖啡,现在不想喝,你去忙吧!有事我会叫你。”南诺扬连看华小姐一眼也没有,淡淡地道。 华小姐掩上门,不再说什么。 “搞不懂你到底有什么魅力,让每个秘书小姐都能待这么久。上回的王小姐要不是移民,我想她会捧着‘南鼎’的饭碗老死;这回这个华小姐也来四年了吧?”梅英杰道。 “不是什么魅力,大概是我从不对她们做些下流的性骚扰动作,稳定性自然够;而且我对我的员工一向大方,每年公司分红一定让她们口袋麦克麦克。” 梅英杰点点头,关心地问;“对了,那个方小姐没给你什么麻烦吧?” “你呢?你娶了美娜,你的家人没让你闹一场革命吗?” 梅英杰耸耸肩。“我没娶美娜。美娜怀孕是假的,她甩了我,跟一个黑人跑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失恋的模样,反而像是无事一身轻。 “你说什么鬼话?!”南诺扬咆哮道。 “你们飞纽约结婚的那天,我本来和美娜要去注册结婚的,谁知道那婊子搂了一个黑人在我面前晃,不知羞耻地告诉我她不要我,黑人比我有意思多了,而她也没怀我的孩子,纯粹只是想嫁入豪门罢了。”梅英杰沙哑地说。 “黑人比你更有钱吗?”女人真无情,唯利是图。 “当然没有,黑人是个穷舞者。我调查过他,他穷得连房租都付不起,有一搭没一搭地替歌星伴舞。美娜还得上班赚钱养他。”梅英杰摇摇头,嗤笑了一声。 “听你这么说来,美娜的眼光一定有问题。或许那黑人是个人品高尚的人吧!”这是唯一的解释。物质条件上不合逻辑,只有往精神层面想了。 “狗屎!人品高尚个头!”梅英杰不平衡地骂了一句脏话,平常他可是不屑用脏话来形容一个人的。尤其是黑人,他可不想被世界和平协会的人扣上种族歧视的帽子。 “既不为钱,人品又是一坨狗屎,那么就是美娜瞎了眼喽!” “瞎眼的是我。那坨狗屎有个最大的优点,听说他在床上十分勇猛。”梅英杰泄气地说,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是件残忍的事。 南诺扬并未笑他,男人在这方面一向脆弱,就像女人在胸部脂肪的尺寸上斤斤计较一般。“你有那方面的功能障碍吗?如果你需要可靠的医生,我可以推荐……” “我很好啦!试过了,一切正常。”梅英杰又恢复了自信。 “别逞强,有的时候只是心理因素,请教专家会好些。” “安啦!那个方小姐……不错吧?”梅英杰心里一直悬念着这件事。 “我也没娶方小姐。”南诺扬将电脑关了机,准备面对他的审问。 “什么?你没娶方静瑶,可是南鼎全公司上上下下的员工都知道你结婚休假去了,你到底娶了谁?”太奇怪了。 “原来,在指腹为婚的把戏里不只你心不甘情不愿,方小姐她也找了人代打。” 梅英杰狂笑了一声。“谁这么疯狂敢嫁给你?” “一个叫夏宁初的女人。”南诺扬淡淡地说。 “你查过她吗?” 南诺扬摇摇头,“不需要调查。” “你不怕来路不明的女人太危险了?” “我并没有打算拥有她太久。你说的,我有家族责任要担负;有一天,我会离婚。” “什么时候?哪一天?”梅英杰还是觉得不妥。女人有的时候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变化莫测。 就像美娜,他本以为她很简单、很好控制,娶她基本上零风险,结果呢?一名黑人勾个手指头,她就欲仙欲死了。他是吃过女人亏的,好在损失不大。 “不知道,等我厌倦她为止吧。”南诺扬讪讪地回答,对于这个问题他不愿细究。 “糟糕!那个真正的方静瑶看来是离家出走了。方家到我们家来要人,我还觉得莫名其妙,这下可好,这一切与我们原先的计划完全背道而驰,梅家与方家的联姻关系又回到原点了。”梅英杰叹了口气,真倒楣,本来以为逃过一劫的,难不成绕了一圈还是得娶那个黄毛小丫头? 南诺扬看他一脸苦恼也爱莫能助,他自己要烦的事情也不少,只好安慰道:“也许是天意安排,你娶不成美娜,那个方静瑶注定要嫁给你。” 英杰诅咒了一声,“她八成是个怪胎,否则哪有胆量逃婚,搞不好是个思想前卫的小辣妹,那我可受不了。” “你是新世代的雅痞,辣妹配雅痞正好,不要杞人忧天,世事无绝对,顺其自然吧!”南诺扬安慰他。后头两句话其实也是安慰他自己的。 第三章 南诺扬故意拖到午夜才回家,他在心里抗拒着不想太早面对他的纯真小妻子。 他在一楼的浴室洗完澡,罩了件浴袍直接走上二楼。书房里虚掩的门内透出微弱的灯光。 会是谁?这么晚了还在书房里。 他推开门。“老天!”他轻叹,像是发现藏宝处一样。 书桌上堆满了颜料及画笔,年轻的夏宁初趴睡其中。 书桌旁面窗的地方置了一个画架,他停在画架前,着迷地看着画布。 画布上栩栩如生的画了窗外白昼时的景致,充满了鲜活的张力的色彩——雨中飘落的扶桑。 他僵在原地数秒,心跳加速,他没想到她有如此的才华。除了身上所散发出的独特纯真气质,原来她还才华洋溢呢! “你吓著了吗?” 南诺扬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向她。“有一点。” 她从书桌上悠悠地抬起头。“我想也是。” 他走向她,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爱抚似地捏着,力道恰到好处,让夏宁初觉得很舒服。“你有一种不寻常的美。” 她的轮廓不像一般东方人的平板,而是立体、雅致的,像经过大师雕琢过。 他低垂下头,咬紧牙关,身体像是着了火似的,他的唇先是温柔地拂过她,她的双唇情不自禁地分开,让他的舌炽热地入侵,与她的舌尖相缠,她则不由自主地发出呻吟声。 他的右手来到她的背后,有力地托起她,将她按向他濒临失控边缘的下体。她害羞地倒抽了一口气。 他的手更往下探,来到她最私密、最脆弱的地方。 他贪婪地揉捏着,隔着薄薄的布料爱抚她,如带有魔力的手指点燃了彼此热情的火焰。 夏宁初不知道南诺扬是怎么办到的,她突然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皮沙发上,而他在她身上。 他沿着她纤细的锁骨往下吻,双手忙碌的将她的睡衣脱下。 半晌,夏宁初赤裸着上半身静静躺着,没有移动,她记得福嫂告诉她的,只要乖乖躺在床上,让他为所欲为,就能完成任务。她现在很乖,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 这样就能毁掉他了吗?她完全没有概念。 两人目光相锁。她迎上南诺扬欣赏的目光,他的黑眸因欲望而变得更黑。 他伸手开始揉弄她的乳房,她的乳房是美丽的桃形。乳头是蔷薇的颜色。他着了魔似的吻着她的乳房,“你是我见过最能让我情欲高涨的女人。” 他褪下她的睡裤,分开她的双腿,一刻也不能等地滑入她的体内,灼热、巨大的入侵更深、更深,他的唇覆住她,两人在情潮泛滥之下喊叫出声。 此时,一名偷窥者轻轻打开书房的门,睁大了眼睛,咽着惊讶的口水。 一对奸夫淫妇在书房里竟然干下这般惊世骇俗的行为,胡老果然有先见之明,早就预料到这一切。 x     x     x 南诺扬像是一只吃了大餐的美洲虎,精力充沛地办公。今日他的办公速度比过去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快,弄得替他做事的手下全都人仰马翻、喘不过气来。 直至中午时刻,他才稍作歇息。 一有闲暇,昨夜的绮情又跃入他的脑海中。他真的被那个叫夏宁初的女人给迷住了,事实上,他不只想在肉体上与她做爱,他还想在精神上与她做爱。 突然,外头的叫嚣声打断他的冥想。 “夫人,夫人,你不能进去呀!南先生不在没有事先预约的情况下见客。”秘书华小姐大声挡驾的声音传来。 “我不是一般人,要见南先生随时可见,不必罗罗唆唆。” “不行啦!夫人,你就行行好,和南先生约个时间再过来嘛!”华小姐扮黑脸扮得很吃力,快要崩溃了。 “你让不让路!”猫叫春似的尖叫声传来。 “真的不行啦——” 南诺扬看华小姐实在招架不下去,吼道:“让她进来吧!”反正自己迟早得面对苏菲亚的。 一见到南诺扬,苏菲亚立刻大发娇嗔,“真过分!我这张脸还不够当作通行证吗?” “别怪华小姐,她一向一视同仁的。”南诺扬随口说。 “对我怎么可以一视同仁呢?我是南诺扬爵士的红粉知己,身分自是不同,诺扬,你说对不对?” 说完,苏菲亚缓缓解开上衣的钮扣。 “苏菲亚!你在做什么?这里是办公室,不是宾馆。” 他走向她,拉好她的上衣,快速地扣回她上衣的扣子。 她不甘心地往后退了两步,重复刚才的动作,而且脱得更彻底。 苏菲亚有一种成熟女人的风情,而且身材喷火,乳房大而白皙,乳头挺立得像红色的宝石。 她更进一步让自己的上身赤裸,迷蒙的双眼痛苦地看着他。“听说你结婚了,我好怕我会失去你。” “你当然不会失去我的友谊。” 苏菲亚挫折极了。“友谊?我记得你在床上时从来不谈友谊的。” 南诺扬是个正常的男人,也是个纵欲主义者,要是以往,他一定会将她扑倒在地上,纾解他的欲望。 但,现下情况已大大不同,他是个有家室的男人。他的妻子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所以他捺住性子道:“我要对妻子忠贞。” 苏菲亚一听哈哈大笑,胸部上下剧烈地起伏着。“诺扬,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难道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热情了吗?” 敲门声这时响起,华小姐的声音传来:“南先生,梅先生说有急事找你。” 不等南诺扬允诺,梅英杰已大刺刺地推门而入。 梅英杰看到室内的景象,一脸尴尬,干笑三声,“你们在忙吗?看来,我胡涂的开错一扇门了。” 南诺扬立即反应过来,他和苏菲亚并没有怎么样,无需心虚。“你是有点胡涂,不过你并没有打扰到什么不能中断的事。” 他的话应该够明白了吧? “了解,了解,我十分钟后再进来。” 梅英杰关上门,不太好意思地先行离去。 苏菲亚冷静地穿好衣服,维持起码的尊严道:“看来我是再也无福享受你的勇猛与力量了。” “对不起。”南诺扬彬彬有礼地道歉。 “我的房门永远为你敞开。”苏菲亚苦涩地一笑,状似潇洒地离去。 x     x     x 十分钟后。 “嘿!你的情妇分手时表情竟然一点也不狰狞,花了多少钱才搞定的?”梅英杰好玩地看着南诺扬。 “苏菲亚是一个即使用钱也打发不了的女人,除非她心甘情愿要放手。”南诺扬站在窗前,看向香港繁虻的街景。 “她放手了吗?” 南诺扬摇摇头,“不知道她今日的决心能撑多久。” “她的胸部好大、好漂亮啊!你舍得放弃?我看了都想一亲芳泽。” “你可以试着追追看。”南诺扬乐观其成,他不是小气的男人,自己不再想要的东西,他不会霸着不放。 “no、no、n0!我不要自找麻烦,好不容易清静了,我现在只想找一处山明水秀、鸟语花香的地方修身养性,不想再沾惹尘埃了。”梅英杰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 “你要出国?” 梅英杰无事一身轻地点点头,“今天傍晚的飞机。” “一路顺风。” “谢谢。” x     x     x 开普敦豪特湾(holltbay) 梅英杰是个典型的享乐型富家子,在他的身上绝对看不到对物质的俭约,他大大方方的花钱,花得艺术,花得所到之处必留痕迹。 开普敦的蒙特湾在过去是全世界有名的龙虾补给站,梅英杰一到豪特湾立刻显现出阔绰的豪气。“喂——喂!你们尽量吃,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不要客气,今天全部开销由我负责,吃不下的打包带走。” 一个年轻的东方女子睨着他,心里想着:疯子! 来蒙特湾还有一个重头戏,坐船到杜克尔岛(duikeriaand)海豹,般票只要22.5元的兰德币。 梅英杰又情不自禁地嚷道:“船票由我付。船票由我付,你们只管上船。” 疯子!那女子不禁又在心中啐道。她忍不住开口:“你有毛病啊?来南非扮散财童子!” 梅英杰掏出皮夹付了全船二十多人的船票钱,回头看了女孩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是香港人?跟我说起广东话?” “白痴也听得出来你的英语里有浓浓的广东腔。”女孩不以为然地看着他。 梅英杰指了指自己的鼻头,不甚服气地道:“胡说!我的英语道地得不像话,谁说有广东腔?” “你要不要随便拉个英国佬问问?”女孩仰着一张俏脸看他。 “这里是南非,又不是英国,随便拉个英国佬。你是不是没话找话说想搭讪啊?”梅英杰双手叉腰大声道。 “我——搭讪?像你这副德行的神经病替我开车门都不配!”女孩挑起眉,不以为然地看着他。 “我替你开车门?笑话!香港梅氏集团你一定听过吧?” 女孩点点头,“专门制造电脑映像管的公司,怎么样?” “我的身分要是说出来怕会吓昏你。” “你是要告诉我你在梅氏集团打杂是吧?”女孩走向船首,骄傲地扬起不驯的下巴。 “狗屎!”他忍不住骂脏话。“我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怎么会是打杂的?听清楚了,我是梅氏集团唯一的法定继承人——梅英杰是也。” 女孩大吃一惊,杏眼圆瞪地看着他。“梅——英——杰?” “害怕了吧!”梅英杰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女孩喃喃问道:“你怎么会长成这样?” “什么?”他没听清楚。 “力头大耳……像门神。” “你的审美观是不是有问题啊!浓眉大眼说是力头大耳,潘安再世说成庙里门神?”梅英杰像看怪物地上下打量她。 她长长的睫毛扇动着,笑容不甚自然地问:“你不是结婚去了?新娘被你气病了啊!” 梅英杰微愕地瞪着她,“你到底是谁?” “你猜!”女孩顽皮地道。 “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姓方名静瑶吧?”他的脉搏狂跳,恐惧吞噬了他。 方静瑶扬起唇角。“是的。” “哦——n0!”英杰失态地大叫,踉跄一下,差点掉人大海。 “你注意一下形象好吗?这里可不是你家厨房。”方静瑶不屑地睨着他。 “你躲到南非来作啥?你家在香港的亲友团天天上我家来要人,你倒清闲地跑来南非吃龙虾、赏企鹅、海豹,你有没有一点人性光辉啊!”梅英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方静瑶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光会说我,你自己咧?还不是来这儿逍遥。”方静瑶顶了回去。 “我无事一身轻,为什么不能到这儿来透透气?不然叫我留在家里孵蛋啊!” “你老婆呢?”她想起那位代嫁的女孩。 “纽约的婚礼我也请别人代打,原来你和我一样心不甘情不愿。”梅英杰双臂交握于前,准备来个大审判。 “正好,我们谁也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一样是胆小鬼。既然婚礼有人替我们友情演出,而你也不想履行婚约,那就算了。我记得你已经成年好久了,不需要事事上禀父母吧?” “都什么时代了,你以为我是浮生六记里的沈三白吗?”梅英杰嗤了一声,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好!这样吧!我们约定,从今以后不准再提指腹为婚的事,谁提谁是小狗。”方静瑶的表情有点得意。 “一言为定。”他求之不得。 “喂!老梅,你找谁替你卖力演出新郎倌的角色?” “等一下!在回答问题之前我先声明,不准叫我老梅,我可没比你大几岁,若论外表,你看起来比我老。”梅英杰大言不惭地道。 “真不要脸,二十八岁的老男人还装十八岁。”她挑剔地打量他一番。 “习惯就好。”他清了清喉咙,咳了几声。 “你到底找谁代打,快点从实招来。”她看了他一眼,又咕哝地补充一句:“咳得活像肺痨病患者。” “你的嘴巴真毒,好在没真的娶你做老婆。” “你到底说不说啊!罗哩八唆个没完没了,废话一堆。”真是傲慢、罗唆、自负的大公牛。 “我有一个好朋友叫南诺扬,他刚好欠我一个人情,所以就……” “南诺扬?不会正好是新一期时代杂志的封面帅哥吧?”方静瑶一脸失落的表情。 “宾果!全香港我只承认他比我有魅力。” “唉——唉——唉!”连唉三声,可以想见她有多怨叹。 “你的哀声叹气是什么意思?”梅英杰不解地问。 “你想换人演出也不通知一下,早知道新郎是南诺扬,我也不必求夏宁初替我扮新娘了。” 梅英杰翻了翻白眼,“我有这么差吗?我的魅力只略逊诺扬一筹耶!” 方静瑶夸张地摇头,“这一筹未免差太远了吧?一差就差十万八千里。” 这话太伤人了! “方静瑶……你……太狠了!”梅英杰龇牙咧嘴地吼道。 方静瑶在心里窃笑,“好了好了,别喊啦,杜克尔岛到了,还不快点欣赏你的同类们在海里悠哉的舞姿。” 梅英杰循着方静瑶的手指朝海面望去,碧波荡漾。只见数不清的海豹在岸上晒太阳、在海里游泳。 她说海豹是他的同类?! 梅英杰正要发飙,方静瑶又朝他嚷道:“你不是爱摆阔、抢着付钱吗?明天我要到高门鸵鸟表演农庄看鸵鸟,你可以顺便当我的信用卡帮我服务。” “凭什么?”梅英杰生平还不曾见过比她更夸张的女人。 “凭——我是你前任未婚妻。”方静瑶故意促狭地道,旅程太无聊了,不自己找乐子会疯掉。 “谁的钱我都乐意付,偏偏你这方家大小姐的钱我不愿付,我宁愿省下来捐香油钱。”梅英杰瞪了她一眼。 x     x     x “你有访客。” 听见福嫂的声音,夏宁初将摆在画布上的心思拉了回来。有访客?她在这里不该有访客啊? 她侧转身朝福嫂的背后望去。 “哈罗!” 是她!?两个多礼拜前在维多利亚港,近偶遇的美丽少女。 方静瑶悠哉地走进书房,边走边张望四周,走到画架旁时回眸对福嫂客气地道:“你去忙吧,顺便把门带上。” 福嫂把门关上后,室内立时陷入短暂的寂静,终于方静瑶先开口:“三天前我一回到香港就想来拜访你了,你过得好不好?” 夏宁初朝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呢?好不好?” “我好得没话说,我一向自得其乐惯了,我没料到你还是个才艺过人的女画家哩!”方静瑶看着她的画,热情地赞美。 夏宁初抿着嘴微微一笑,“不是女画家,随便涂鸦罢了,绘画能够打发许多独处的时间。这很好。可以看看书也可以涂涂抹抹,时间过得很快。” “这些画具原来是谁在用?”方静瑶不认为夏宁初会背着西具飘洋过海。 “据说是属于一位真正的女画家,她曾住在这里养病,后来病好,也嫁人了,东西却留在这里。我无所事事借来一用,我想那位女画家也不再需要拿回这些东西了。”她曾问过南诺扬关于这些画具主人的事,南诺扬稍微提过几句。 “你嫁的丈夫和这个女画家是什么关系?”方静瑶这么问完全出于关心,南诺扬不可能一点风流韵事皆不曾沾惹,她不希望自己的自由建筑在一个女人的痛苦上。 “好像是表兄关系。” “表兄妹?改天得问问梅英杰。” “你知道?” 方静瑶平静地点点头,“你嫁的人叫南诺扬。不是梅英杰对吧?这里的地址就是梅英杰告诉我的,他向我招认了。” “怎么办?阴错阳差之下,不算真正帮到你的忙。” “相反地,就是阴错阳差之下你倒是帮了我的忙,我现在是自由之身——”方静瑶将她在开普敦遇到梅英杰的事大略说了一遍。“好在你嫁的人是南诺扬,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弥补你。” “梅先生那么糟吗?”夏宁初好奇地问。 “糟透了,简真无法形容的糟,有机会认识他之后,你就会明白我今天告诉你的话是多么语重心长。” 夏宁初心里纳闷着,方静瑶口中的梅英杰,与她七年来所有的认知竟是如此大不相同。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夏宁初问。 “不是误会,是结下了梁子。”方静瑶随口道。 “要不要请南先生替你们化解一下?” “算了,对待梅英杰这种人最好退避三舍,少接触为妙。说真的,你的画真的画得不错,我这个门外汉都忍不住想收藏。”方静瑶没耐心再谈梅英杰的事,赶快转移谈话内容。 “我希望有一天能纯粹靠卖画为生。”这是夏宁初小小的梦想,也是最难触及的梦想,她现在的局面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维谷,神仙也难救。 “听你的口气好像觉得是天方夜谭?”方静瑶很敏感。 “有一点,毕竟世上有画家梦的人比比皆是,去一趟巴黎苏活区,下一场雨,淋到的几乎全是艺术家,而且个个才华洋溢、卓然出众。”夏宁初柔声道。 “说来真的好巧,巧得有点邪门。为什么就有你和南诺扬这么热心的人愿意替人结婚?你们全非平庸无知之人啊!为什么?”这个问题困扰了方静瑶好几天,想破头也想不通合理的逻辑。 方静瑶一问,夏宁初有点说不出话来。这女孩真是厉害,先找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与她闲聊,趁她不设防之际再探消息。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曾在脑海中演练过好几次,所以深呼吸后,仍能从容不迫地回答: “我在香港无亲无故,而我在遇见你之前已经在香港街头四处闲晃了好几天,工作不好找,我有自知之明,在这里最好的待遇就是找个好人家嫁了,本想参加一些征婚活动的,没想到会碰到你。” 方静瑶听得很仔细。“但你不是偷渡客,你有护照,才可能飞到美国结婚。” “是呀,我在日本住过七年,当年领养我的人已在去年过世。我听一些报导说香港谋生比日本容易,所以我就来了。结果,对于我这种没什么本事的人来说,香港、日本都一样,居大不易,还是谢谢你。”夏宁初发现自己说谎编故事的能力越来越好了,希望这种说法方静瑶能接受。 不过,这个女孩古灵精怪的,自己说的话她未必会照单全收。 就算有所怀疑,方静瑶也没有明说,只是笑着道:“没想到乱点乌龙鸳鸯谱也能改写成一篇浪漫的佳话,真是令人羡慕。我们一定要常常往来,好让我沾染你的浪漫情怀。” 第四章 夏宁初像往常一样,静静地在画室作画。 福嫂早上才警告过她:“你显然不够卖力,到现在还没有怀孕的消息。” “这应该不只是我单方面的问题。”她不明白胡老急着要她怀孕的目的是什么。 “我管不着这是谁的问题,已经一个多月了,胡老说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再不怀孕的话,你们姊弟就有好受的。”福嫂对她讲话一向没有好口气,连对陌生人都比对她客气。 想着、想着,书房的门被打开,夏宁初回头,南诺扬大胆的黑眸锁住了她晶亮的眼。不知道为什么,每回看到他,她都必须保持高度的警戒和自制才能让狂跳的心平稳,大概是他的魅力强烈地魅惑着她吧! 她嫁给他一个多月了,他们之间很少用言语交流,可以说几乎未曾以说话来增加对彼此的了解。 “福嫂说我不在家的时间里,你几乎都关在书房里,是不是太寂寞了?”南诺扬挑了今日的午后回家看看他的妻子,他从没有这么关心过一个女人是否寂寞。 她深呼吸了一下,脉搏狂跳着。“不寂寞,只是有点烦,可能是窗外太热闹了吧!有云、有风、有花语、有阳光、还有鸟鸣,而我心无波澜,只是有点烦。”这是一句谎言,她不只有点烦,而是非常烦。 如何才能让一个女人怀孕呢?这件事竟然和毁掉一个男人一样重要。 “我猜,你是有点想家了。”南诺扬试探地道。 “不!我没有家。”她指的是真正的家。 “你是孤儿?”他有点吃惊。 她点点头,“嗯,所以我想快点建立一个真正的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啊!” “还不够像,这个家里只有大人,没有小孩。”她暗示得够明显了吗? 他直视她酡红的脸颊。“原来你想做母亲了?是吗?宁初。” 她回视他,他显然很高兴。“我想尽快怀孕,让这里更像一个家。”她一鼓作气地讲完,怕有了犹豫之后说不出口。她想,若能得到他的协助,她应该较能尽快受孕。 他灿烂地笑了,“可是这种事急不得,我只有更努力喽。” 夏宁初的心狂跳着,感觉他就要吻她了。她不知道若没有这个任务,若没有胡老和福嫂的相逼,她与南诺扬之间会有交集吗?她是否还会让他对她的身体予取予求? 是的,她很少拒绝他。他要她,她就给,她知道他们之间没有爱,只有兽性的欲望,他曾说他对她像是着了魔一样,就像现在她也无法解释清楚。为什么她变得越来越在乎他。 他的唇轻轻刷过她的,然后粗嗄地低语:“老天!昨夜我对你太租鲁了,早上我还对天发誓,得让你休息几天,不能再烦你。现在,我又情不自禁了。” 她闭上眼睛,双唇颤抖,主动吻上他的。“只要你温柔些,我可以承受的,现在——” 某种强烈的电流像动情激素一样通过两人之间。他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激烈得差点踢倒了椅子。 他轻柔地吻她,想要取悦她,手指在她身上游移,很快地脱下她身上的安哥拉羊毛连身长洋装。 他拉她跪在厚地毯上,轻声细语地哄着她,用牙齿轻咬她的锁骨。 她喘息着,被这种销魂的感觉所震撼。但她拼命抗拒这种激情,最好这一次就能受孕,她不要他像个真正的情人温柔地拥抱她,她怕有一天她必须离开他时她会死…… 南诺扬知道她动情了,当他埋头强力吸吮她时,她如蛊惑般的嘤咛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开始脱下自己的长裤,然后柔情似水地进入她,比以前任何时刻都要温柔。 他一向在性爱的领域里主宰女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这个躺在他身下的女人却轻易地让他投降,这种纯然炽热燃烧的感动,此生恐怕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女人能带给他了。 x     x     x “胡老。什么风把你吹来香港?”福嫂三年未见胡老。此次约在海洋公园,完全是为了掩人耳目。 “我心里有点着急。”虽然这么说,但他在心里还是得沉得住气。 “胡老指的是那丫头?” “嗯,她怀孕了吗?”胡老问。 “没有。那女娃儿很不争气,好像不易受孕。”福嫂每日照三餐威胁夏宁初,但仍不见她怀孕。 “本以为计划里最简单的部分就属受孕这一椿,没想到拖了这么久还是没消息。”该不会男女有一方不能孕育后代吧? “胡老,要不要换人试试看?”福嫂不分青红皂白讨好地献计。她有一个侄女,生得挺标致的,若能为南诺扬生下一儿半女,不知有多少富贵荣华能享受哩。 胡老立刻板起脸,“胡闹!我若要找个蛇蝎美人引诱他还不容易。要毁掉南诺扬,非夏宁初不可。” “胡老,我不明白您的用意。” “等到宁初有孕后,你自会明白。”胡老寒着一张脸,用一种仇恨的眼神看向前方。 “如果那丫头一直无法受孕呢?”福嫂考虑到这个可能。 胡老看向她。“老天爷亏待我太久了,这次一定得还我个公道!对不起我的人,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 看着胡老坚硬冷的表情,连福嫂也不禁瑟缩一下。 x     x     x 秋天来了,院子里充满了秋意。 “这枫叶转红,好美啊!”夏宁初情不自禁地赞叹。 南诺扬搂着她的腰,吻着她的发香。“这是槭树叶,不是枫叶。” “哦?”夏宁初抬头看着他。 “枫叶三裂,槭五裂;枫叶互生,槭对生。这些是野槭树,去年我到大屿山时移植了几株种在院子里。” 他喜欢闻她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想不到你也喜欢莳花弄卉。”这是一项新奇的发现。 “小时候。我的梦想是做个花农,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以为那样的生活最自在,没有一丝烦恼。长大后,我突然明白,人人都会有烦恼,想要快乐不一定要做花农,所以我成了现在的我。”他牵着她的手,站在一棵相思树下。 “越是认识你,越是觉得你与不同。”她说的是肺腑之言。 “我母亲一定会很喜欢你。”他突然说道。 “你怎么如此肯定?” “你说你是上海人,我母亲也是上海人,她在上海出生、台湾长大,然后到英国念书嫁给了我父亲。” “你母亲一定很美。” 他笑着看她。“你看过白先勇先生的作品吗?” 她轻快地点点头。“看过一些。在上海念中学时曾在旧书报摊买过几本书。” “永远的尹雪艳’,看过吗?”他兴致高昂地问。 “嗯。那是我读的第一本白先勇先生的作品。” “我的母亲就像书中所描写的尹雪艳一样,美丽、传奇。母亲当时到英国念书时青春正茂,喜欢穿体面的旗袍,气质高雅,吸引了父亲的注意,热烈追求之下,许下不渝之爱。” “你母亲一定是个幸福的女人。”夏宁初语带羡慕地道。 “基本上算是吧。母亲是世家千金,物质上从不曾匮乏,身上的诅咒,可能是她这一生最大的挫折。母亲好胜、好强,却敌不过命运的捉弄。”南诺扬长叹了一口气。 夏宁初静静听南诺扬说着阿德烈家族的家族史,和六兄弟十年不得见的悲哀,心里想着,原来外表光鲜亮丽的贵族也有不为人知的痛苦。 x     x     x “我们家办舞会,你来做什么?” 梅英杰一年一度的生日舞会进行到三分之一时,他才发现方静瑶存在的事实。 “你干啥张大嘴,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她丢给他一记卫生眼,继续吃她的美食。 “我真怕看见你,你的出现会破坏今晚的气氛。” “不会啦!我听说了,今晚将有个抛绣球大会,谁接到你的绣球谁就是你的下一任女朋友。我来共襄盛举一下不行啊,小气巴拉的。”方静瑶喝了一口鸡尾酒。 “我就怕你来踢馆。” “我才没那么无聊哩,放心好了,我不会去接绣球,就算砸到我的头我也会把它顶出去,0k?”其实她真的不是来踢馆的,纯粹是哪里有好玩的节目就往哪里钻。 今晚的抛绣球大会是梅英杰母亲的主意,女人总是比较浪漫嘛,既然儿子对指腹为婚没兴趣,仿古礼抛个绣球总可以吧! 梅英杰为了他的终身大事,已大费周章地先筛选了几天,因此与会的小姐全是一时之选,貌美如花不用说,人品也是一流的。 “你是怎么溜进来的?我记得我并没有发请柬给你呀!” “你母亲发给我的。” “我母亲?” “嗯,主要是我妈要我先来观摩一下,如果办得不错的话,改天我也来办一场比武招亲,热闹热闹。”她真的有此计划。 “请你离开好吗?你在这里,接下来的活动我没办法进行。”梅英杰看了看腕表,不耐烦地道。 “好啦好啦,不坏你的好事。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南诺扬书房的画具原来是谁的?”方静瑶问。 “这与你何干?” “我很好奇。” “诺扬表妹的。” “这么说来,真有一个表妹。”方静瑶咕哝道。 “好啦,问题问完了,你赶快离开好吗?” “那表妹为什么没有爱上表哥?” “你这是什么问题?表妹为什么一定要爱上表哥?” “南诺扬条件这么好,表妹应该会爱上他呀!”方静瑶很爱幻想,一点蛛丝马迹都能让她编故事。 “说好只问一个问题,你再不走,会耽误我的时间。”梅英杰心里有点着急。 “我先走,可是这件事我一定要知道真相。”方静瑶固执得很,非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 那个表妹生病住过南诺扬家,然后病好就嫁人了? “好吧!我的姑奶奶,你快走好不好?”他好像在送瘟神。 “你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方静瑶不高兴的低嚷。 “我怕了你!” “你是不是怕我接到你的绣球,然后赖上你?” “对啦对啦!我老是觉得你后悔草率退婚的事,想重新倒追我。” 方静瑶闻言作呕了一下。“少臭美了。” “你走是不走,屁股黏了强力胶是不是?” “明天早上再来找你。”说完话后方静瑶立刻闪人。 x     x     x 梅大少爷刚开完业务会报,走进办公室,只见方家掌上明珠已经端坐在沙发椅上看报纸了。 “昨天绣球抛得不错嘛!接球的是马来西亚荣拿督的二小姐,从报纸的照片看来长得满漂亮的,你运气真不赖。” “马马虎虎啦!对了,你居然真的来问诺扬表妹的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奇极了。” 方静瑶走向他,相视的两人有两分钟的凝视比赛。 “表妹就是表妹。你想知道什么?”梅英杰不晓得该由哪里开始介绍一个人由出生到现在的生命刻痕,尤其那个人一点重要性也没有。 方静瑶沉思了一下才道:“我在由南非飞往香港的飞机上认识一位古怪的人,他告诉我要来香港上坟。” “很普通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老人有个女儿为情所困,在香港自杀身亡。” “你以为这件事和诺扬的表妹有什么关系?”梅英杰一怔,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地凝神倾听。 “这个老人很奇怪,知道我是香港人之后,开始和我聊起他的女儿。”方静瑶顿了一下,打量着梅英杰,看他的表情。 梅英杰开始冒冷汗,不会这么巧吧!“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你平常不是快人快语吗?怎么今天吞吞吐吐的。” “他说他的女儿被南诺扬害死了。” 梅英杰像是看见了外星人似地,嘴巴张成……“o”字型。 “你被吓呆了呀?”方静瑶在他面前摇着手指,想招回他的魂魄。 “他说的不是真的,你赶快走,我的头被你烦得好痛。”梅英杰按了按太阳穴,一副呼吸快要停止的模样。 “是不是南诺扬移情别恋爱上他的表妹,所以老伯的女儿含恨自杀?”她猜测地道。 “你有严重的幻想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梅英杰急忙否认。 “不是那样?那是怎样?” “这件事对你而言很重要吗?谁要你多管闲事?谁要你强出头?”平日脾气挺好的梅英杰被逼急了,火气也上来,这个方静瑶总有本事令他七窍生烟。 “我只是——”她欲辩解。 “你只是什么?鸡婆?”他咆哮道。 “我对夏宁初也有一份责任,我怕这件事会影响到她和南诺扬的婚姻!”她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有人想要破坏他们的婚姻吗?”梅英杰睨着她。 “暂时没有,我未雨绸缪不行吗?”她可不觉得自己理亏。 “你可别多事大嘴巴地告诉诺扬和宁初,本来可能什么事也不会发生。我怕经由你的广播,事情越变越无法控制。” “你以为我手上拿着扩音器,没事大放送吗?”方静瑶觉得很委屈。 “你的那张嘴本身就是扩音器,最好缝上拉炼比较保险。”梅英杰一早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坏。七年了,本以为烟消云散的悲剧,如影随形又出现了。 “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真的很想知道。 “闭嘴!什么都别问。”梅英杰吼道。 “你好凶哦。”方静瑶吓了一跳,只得乖乖闭上嘴。 x     x     x 梅英杰听了方静瑶的那番话,连连失眠了好儿晚,一直很挣扎,不知该不该提醒南诺扬。 或许什么事也没有。 可是——万一有事呢? 终于,他忍不住了,非和南诺扬谈谈不可。 “你的婚姻生活还好吗?”梅英杰问。 南诺扬朝他笑了笑,“渐入佳境。” “你爱上夏宁初了吗?”梅英杰又问。 南诺扬愣了一下,好像没料到他会这么问。 “爱上了吗?”他又追问。 南诺扬认真的点点头。“可能性很大。” “如果失去她,你会怎么样?” 南诺扬耸耸肩。“不知道,从没有想过,你为什么问这个?”今天英杰一进门就没头没脑的提出一些怪问题,让人很不放心。 “没事,只是随便问问,毕竟你的婚姻大事是我逼你往里头跳的,我也希望你幸福。”梅英杰一脸心虚。 “你的绣球千金呢?开始约人家吃饭了吗?” “最近没心情管到她身上。” “不怕人家以为你太……不要你了?” “哪正好,本来我也觉得麻烦,马来西亚人,距离遥远又是名门千金,我现在没什么耐心呵护。”梅英杰心事重重地道。 南诺扬看着他,“你好像很烦的样子。” “没事,我回公司了。” 梅英杰站起身,立刻逃离现场,怕再坐下去,自己成了大嘴巴。 钻入朋驰后,他在街上绕来绕去的,最后绕到方静瑶的家门口。 拿起手机,他拨了她家的电话号码。 “快出来,我在你家大门外。” (疯子!我正在练瑜珈。) “管你练什么功夫,快出来。”说完后,他无礼地挂断电话。 三分钟后—— 方静瑶由家里冲出来。“梅英杰,你有什么毛病?!在电话里鸡猫子乱叫,想让我耳朵长茧啊!” 梅英杰也不跟她抬扛,只是开了车门。“进来。” 方静瑶大摇大摆地坐进去。“你最好有天大的事,否则等会儿有你罪受的。” “你忘了我们有革命情感?”梅英杰促狭地道。 “什么革命情感?你不是叫我少鸡婆,嘴巴最好装上拉练吗?” 梅英杰叹了一声,“难怪有人说最好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未婚的。” “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咦?你载我到中环来做什么?”她望着窗外咕哝遭。 “还不是你那天告诉我的事……我快要憋不住秘密了,有没有解药啊!”梅英杰最怕替人守秘密,有话不能直说真的很痛苦。 “没有解药。”方静瑶没好气地道。 “诺扬可能假戏真作的爱上夏宁初了。” “真的!”方静瑶兴奋地大嚷。 “这么高兴做什么?人家爱上的又不是你。” “与有荣焉啊!难道你不替他们高兴吗?我们算是大媒人耶。” 梅英杰一听,苦笑起来。 “你笑得真难听,好像在哭。”方静瑶白了他一眼。 “我担心大祸临头,当然不可能尽情欢笑。” 方静瑶似乎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氛,收拾起嬉闹,开始关心整件事的发展。 “危机出现了吗?” “我有预感,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会吧,昨天我才约宁初喝下午茶。一切正常啊!” “希望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说了半天,我根本还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何理解?” 梅英杰抿了抿嘴,然后细说从头:“七年前,诺扬刚来香港不久。有一天,他在公司工作到很晚,那天雨下得很大。只见有个女孩,就是那日你在飞机上遇见的老伯——胡秋霖离家出走的女儿胡敏,她淋得一身湿倒卧在诺扬家门口,诺扬心肠好,将她抱回家照顾她。胡敏病了三天,后来病好了,可怜兮兮地求诺扬收留她,原来胡敏有孕在身——” “南诺扬被栽赃了是吗?”这种事肥皂剧里真的满多的。 “起初胡敏从不提她家里的事,后来胡秋霖追来香港,在报纸上一直登寻人启事,我们问她想不想见她父亲,她才哭着说出她和男朋友私奔的事。” “男朋友呢?怎么没和她一起到香港?”方静瑶问。 “男朋友临阵脱逃,在到香港的第二天,留下一封信后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哪你们应该将胡敏用最快的速度还给她父亲啊!” “如果当时真那么做的话,今日诺扬也就不会那么自责了。我们拗不过胡敏的请求,将她送到日本。她说她有个阿姨在日本,谁知是谎言,那个阿姨是她男朋友的母亲。她男朋友的母亲在胡敏到日本后,告诉她一个青天霹雳的消息,说她男友搭乘由香港飞往棉兰的飞机失事坠海,男友尸骨无存。当然,那也不是真的,那是胡秋霖的安排。胡敏信以为真,伤痛不已,然后选择在日本北陆岩门附近的纤细断崖投崖自尽。” 说到这里,梅英杰叹了口长气。 “胡敏在日本自杀,埋在香港?” “胡秋霖骗你的,他女儿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已不如飘向何方。丧女之痛简直让他崩溃,头一年他常常到香港,像游魂似的找诺扬麻烦。” “胡敏是独生女吗?”方静瑶问。 “胡秋霖四十岁才有这个女儿,老婆生下胡敏不久就过世了,所以他对独生女的期许很深,痛苦自然很深。” “后来事情怎么摆平的?” “根本摆不平,胡秋霖一口咬定胡敏是因诺扬而死,他不该送胡敏去日本,如果胡敏没有到日本,也就不会在纤细断崖寻死。”七年前的黑云突然罩顶,让梅荚杰不寒而栗。 “太好笑了吧!胡秋霖自己要骗胡敏说男友飞机失事坠海,不然她也不会寻死啊!” “胡敏死了,胡秋霖哪肯怪自己是始作俑者,只好用赖帐的方式找诺扬麻烦,将全部的罪全赖在他身上。后来请来诺扬的三哥诺尘运用一些影响力,才让胡秋霖闭嘴,不然他在社交圈一直放话破坏诺扬名誉,像疯子一样,没有人受得了。”梅英杰至今仍余悸犹存。 “南诺扬的三哥这么有本事?”简直是英雄。 “阿德烈家族的六兄弟个个是顶尖人物,三哥诺尘是旧金山名嘴律师,本来诺扬对胡秋霖的捣乱根本不想理会,是我实在看不下去,飞了一趟美国,请诺尘运用他的政商背景,施加一些压力,才将胡秋霖请出香港。只是现在他又出现了。” “胡秋霖会不会请个杀手对南诺扬不利啊?”方静瑶推理小说看太多,不得不作如是想。 “如果他要这么做早做了,七年来机会多得数不清,因为诺扬总是掉以轻心,对这样的事完全不设防。”梅英杰声音平板地道,他正试图平复情绪。 “原来,表妹真的只是表妹。”方静瑶喃喃的说。 梅英杰看了她一眼,“本来表妹就只是表妹,是你这八婆喜欢加油添醋。” 方静瑶扮了个鬼脸,“是你神秘兮兮的,让我有了幻想的空间。” “你知道胡秋霖在香港的落脚处吗?”梅英杰问。 方静瑶摇摇头。“他又不认识我,怎么会告诉我?” 梅英杰沉思了一会儿。“不,我认为他根本就知道你是谁。” 方静瑶被吓了一跳。“你别吓我。” “不然,你以为胡秋霖为什么告诉你他到香港来上他女儿的坟?胡秋霖给我的印象比较像沉默寡言的孤独老人,会在飞机上长舌,令人匪夷所思。” “天啊!听你这么分析,胡秋霖真的不怀好意。” “我觉得他心病很重,人格分裂。”这下梅英杰更担心了。 第五章 南诺扬到俄罗斯去了。 宁初开始有些不习惯。原来她已经这么依赖他,在她不自觉的时候在乎他,成为一种依恋。 有那么一刻,她以为她就是她,不是胡老安排来毁掉南诺扬的夏宁初,而是过着简单生活的夏宁初。 福嫂在这个时候探头进书房。“下午二点三十分,胡老约你在大街右侧的‘向日葵甜品屋’见。” 夏宁初微愕,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听到了没有?装聋子!”福嫂怒道。 夏宁初点点头。她也很想见胡老,当面问他宁远的事和这个谜样的计划。 下午,她依约来到约定的地点,但她反而被他脸上严肃的表情给骇住,所有想问的话全吞进肚子里。 “你在南诺扬身边已经快三个月了,在日本时我怎么告诉你的!”胡秋霖不甚高兴的问。 “若三个月还是不能毁掉南诺扬,就自行了断。”她嗫嚅地道。 “你毁掉了吗?”胡秋霖声音低哑,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抱歉,胡老,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毁掉一个人。” “福嫂没告诉你吗?” “不知道胡老指的是哪件事?” “怀南诺扬的孩子就能替我毁掉他。” 夏宁初不解地看着胡秋霖。“我不明白胡老的用意。” “你现在不需要明白,等到时机成熟时,你想不明白都不行了。你现在最好乖乖照办,不要耍什么花样;宁远患了肾病,需要动手术换肾,如果你表现得好,我会替他到中国大陆内地买个肾治他的病。你是知道的,器官的移植不容易,尤其要找到和宁远相容的肾更难。” 夏宁初惊诧地呼道:“怎么会这样?宁远怎么会有肾病?” 胡秋霖站起身来。“有很多事都是你不知道的。不用太惊讶,宁远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让宁远活得好好的。” “胡老,可以用我的肾,我们是亲姊弟,我的肾应该不会有问题。”夏宁初忧心如焚。 “不行!你身体现在唯一的功用是用来毁掉南诺扬,其他都不干你的事。” 胡老说完话后拂袖而去,留下跌坐回椅子里的夏宁初一脸愕和担忧。 她该怎么办呢? 夏宁初一个人游魂似地走在街上,她现在能求谁呢?求神吗?听说黄大仙很灵验,她去求求黄大仙吧! 突然间,她被人撞了一下。 “对不起。”撞她的女人声音娇娇地道。“我心不在焉,不是故意的,你没怎么样吧?” 夏宁初朝她虚弱地笑了笑,“不要紧,我自己也不留神。” “咦?你是不是人不舒服啊?脸色自得像一张白纸。要不要我扶你到前面公园坐坐?” 夏宁初摇了摇手。“谢谢你,我没什么,只是心里有点闷,走走路、散散心就会好了。” “这样好了,我帮你把把脉吧,我是开业的中医师。” 夏宁初看着眼前热心的妇人,点了点头,也好,这两天她是真的觉得人有点微恙,本以为是秋老虎的天气让她中暑了。 “我的中医诊所就在前面,是社区型的温馨诊所,到我那儿去休息一下吧。” 不到五分钟的路,两人彼此自我介绍了一番。中医妇人叫林心云,四十多岁。 “叫我心云姨就可以了。”她这么说。 进了诊所大门,已经有几个病人在傲例行的物理治疗,这问诊所大约二十来坪左右,两位助理护士,一位挂号小姐。明亮、干净是夏宁初对它的第一印象。 “你坐一下,我一会儿就来。” 夏宁初微笑地点点头。 这个时候诊所大门推了开来,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推门而入,爽朗的声音扬起:“心云姨,你要的野花我替你从姨丈的花店拿来了。” 年轻人捧了一束散着淡淡清香的纯洁野花姜立在诊所正中央,正忙着招呼病人的年轻护士也不禁微笑的投以爱慕的目光。 夏宁初回眸,迎上他探寻的目光。 是他?朱靖于。 朱靖于先是震惊,然后是不敢相信。“宁初,是你吗?” 林心云闻声好奇地问:“你们认识呀?” “心云姨,宁初是我在上海的好朋友,真巧。能在香港重逢。”他又转头朝夏宁初道:“我找你好久,这几年你都到哪儿去了?” “靖于,先等一等,我替宁初把把脉,你们一会儿多的是时间聊天。” 朱靖于和夏宁初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块儿长大的,朱靖于一直希望长大后能娶她为妻,总觉得这样的生命才算圆满,不过这种想法他不曾说给谁听。 林心云为夏宁初把了脉后绽开笑颜。“看来是喜脉,宁初,恭喜你怀孕了,大约一个多月。” 朱靖于闻言愣了一下。“你结婚了?” 夏宁初轻轻地点头,“嗯,三个月前吧!” 敏感的林心云看见外甥的表情,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姊姊老是抱怨靖于大学都毕业了,连个女朋友也不曾交过,看来是大有文章—— 他可能一直在等着这位叫夏宁初的小姐。 “你们到后头休息室聊聊天、叙叙旧吧!来,靖于,野姜花拿给我。”林心云笑着道。 x     x     x 昨日当我年轻时 生命的滋味,甜蜜一如舌尖的甘霖 我嘲弄生命仿佛它是一场愚昧的游戏 就像夜晚的和风嘲弄看烛火…… 两人聊了半个钟头,最后,朱靖于坚持开车送夏宁初回去。 一路上两人并未交谈,只是和着齐豫的歌声唱着ye8terdaywheniwasyoung。这是他俩最爱的一首歌,如今听来更有感触。 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唱着,被歌词里的意境所感动,产生心灵的共鸣—— 朱靖于今年自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和多数的青年一样想阔步追逐梦想。香港是他第一个想来拜访的城市,却在这里见着了他的心上人——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夏宁初。 夏宁初话不多,在中医诊所里多半是他说她聆听,而且心事重重。 朱靖于突然将音响的声音调小,问她:“为什么离开上海?” 她只是回答:“我母亲叫我带宁远离开上海,哪里有更好的机会就往哪里发展。” “你母亲在你离开后半年过世。”朱靖于淡淡地道,不想加入太多悲伤的情绪,怕影响她。 “是肺病吧!”她的眼眶微湿。 “嗯,不过她走得挺安详的,好像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宁远呢?和你一起住在香港吗?”他一直记得这个可爱的小兄弟。 “宁远不在香港,他在日本,和当初带我们离开上海的人一起住。”夏宁初几乎要把胡老的事全盘托出,但又怕惹出更大的事端来。 “把他放在那么远的地方,你放心吗?”朱靖于问。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说:“过些时候等我在这里更安定些,再接宁远来香港——我家到了。” “不好意思,为了贪图和你多说点话绕了些路。你家的房子挺大的。”朱靖于看了一眼豪宅道。 夏宁初赶紧下车,生怕聊得愈多透露愈多。 道了再见,看着朱靖于的车开走她才准备进屋。 “宁初,等等我!”方静瑶在对街叫着她。 “你来多久了?”夏宁初回过头,看着她跑向自己。她有点心虚地问。 “久到足以看到一位靓男送你回家,他是谁呀?” “朱靖于,我的朋友。” 两人进了屋回到画室。边走边聊。 “才刚认识吗?感觉他好像跟你很熟。”方静瑶奉梅英杰之令,密切亲察这边的情况,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他报告。 “不,不是刚认识,靖于是我在老家的朋友。如果你想认识他,改天介绍你们认识。”在外头待了一下午,她有一点累,再加上心云姨替她把了脉说她怀孕,不知该让她高兴还是忧心。 “两个小时前我就来了,福嫂说你一点多钟就出去,我本想坐在这里找几本书翻翻等你回来,结果十分钟内福嫂进进出出三次,好像怕我偷东西似的,所以我干脆出去逛逛再来。我觉得你家的下人不太像下人,倒像是盖世太保,专门监视主人和客人的一举一动。” 方静瑶就是觉得福嫂古怪,只是不知道怪在哪里、为什么怪。 夏宁初冒了一阵冷汗。“会吗?” “你是女主人,怎么老是窝在书房里?如果你不满意福嫂当你的管家,就大胆换掉她嘛。南诺扬那么有钱,就算你要再请十个下人也不会有人抗议,还会将你制造就业机会的义行歌功颂德一番。” “福嫂……很好,只是不太会与人交际。”夏宁初身不由己,如果她有自主权,早已请福嫂走人了,但她不能。 “她不只不擅与人交际,连下人的礼貌也不懂,如果在我家,我妈咪一定换掉她。” “现在好的管家不好找,而且我们已经习惯让福嫂打理一切了,我想还不至于严重到非换人不可。”夏宁初瞥见福嫂站在门口偷听,吞了吞口水后道。 “不然我家的罗嫂借给你用,福嫂到我家去接受我妈咪埃及艳后式的训练,等到达到水平后再回来替你工作,如何?”方静瑶好久没见识母亲调教下人的精彩课程了。 门外的福嫂倒抽了一口气,如果将她换给方家,她的好日子非结束不可。 不过她料准夏宁初没那个胆。 “算了,看你作不了决定,我等南诺扬回香港亲自说服他去。” 夏宁初为难地笑了笑,“其实真的不必换掉福嫂的。” “不训练是不行的,这是我妈咪的至理名言,现在时代不同了,下人很难管理的,别说了,等你老公回来再说。” 方静瑶当然也瞄见福嫂鬼鬼祟祟躲在门外的蠢样子,更是故意放大音量嚷道。 x     x     x 朱靖于是个有魅力的男人,总是笑口常开,潇洒稳重得不像与他同年龄的其他男人。身上早已脱去稚气。 自从与夏宁初重逢后,他频频造访她,不过很少有与她独处的机会。多半也会碰到她美丽的朋友方静瑶。 “你准备在香港待多久?”方静瑶娇俏地笑着。 “看情形。”他看向正在调色的夏宁初。 “听宁初说,你们是在上海一起长大的儿时玩伴?” “是呀!两小无猜的那种。” 好半晌,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夏宁初作画。 “想不想到起居室杯咖啡?”方静瑶突然问。 “你们去院子里逛逛吧,待在这里太无聊了。”夏宁初也提议。 方静瑶看向朱靖于,明眸里充满智慧。“走吧!” 他站起身,随她走了出去。 来到起居室,朱靖于开门见山地问:“你有话想对我说是吗?” “你很聪明,但我怕你一时胡涂,做了不聪明的事。” “我只是做我觉得必须做的事。”他润了润唇。 “宁初已经嫁人,而且嫁得很好,你不该过分打扰她的生活。” “你怎能肯定宁初嫁得很好,凭这间大房子和屋里的摆设吗?我不觉得这些很重要。” 方静瑶开始动手煮咖啡,“当然不只是一间华丽的屋子和屋内的摆设,最重要的是她嫁给了谁。南诺扬会是个好丈夫,比你能想像的好。” “你怎能这么肯定?你对宁初的婚姻了解多少?” “不算很多,但已足够。” “你担心我会破坏这里的平静?”朱靖于笑了笑后道:“不会的,我也希望宁初幸福。如果她丈夫真如你所说的这么好,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方静瑶递了杯咖啡给他。“这里到处都有煮咖啡的咖啡室,你喝得习惯吗?” 朱靖于点头,“可以。在上海偶尔也和朋友到咖啡厅摆龙门阵。” “下午南诺扬会回香港,别让他一回香港就在这里——他的地盘看见你,不要制造令人不安的错觉。”方静瑶由梅英杰那里得知南诺扬会搭傍晚的飞机回香港。 “不会吧,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罢了。”朱靖于笑了笑。 “你不知道你的魅力吗?我想很少有女人能抵挡得住你的魅力。” 朱靖于大笑,“你真有趣。” x     x     x 南诺扬一到香港,座车即往家里驶去。他实在太想念宁初了,他想给她几个火辣辣的吻。想大胆说出他的爱慕之情。这些念头命他震惊,对于早已习惯被美女包围的他而言,这是不曾有过的感觉。 车才驶进大门口,他早已等不及了。“阿宝,让我在这里下车。” 这个时间,她应该在书房里。 他来到书房,却不见她的身影。 她不在书房会在哪里? 他又找了几处。“福嫂,夫人呢?”他的语气焦急,已没有耐心。 “好像在院子里散步,南先生回来时没注意到吗?”福嫂虽然不买夏宁初的帐,但在心里怕极了南诺扬,她知道不怒而威的他可不是纸老虎。 x     x     x 夏宁初穿了一身湖绿,在秋色重重的院子里,看来格外淡雅、清新。 她知道南诺扬今天回香港,这消息让她一整天魂不守舍,她期待又怕他回来。 她怀孕了,很快福嫂就会知道,然后胡老也会知道。 然后呢?她就能毁掉诺扬? 怎么毁呢?她已经不能没有他而独自活下去了。 倏地,她的纤腰被搂住。她喊叫出声,但是太迟了。 她被人扳过身子狂吻。 这熟悉的气息和感觉……他回来了。 她眷恋地回应着,他的拥抱像铁钳一样有力,让她无法移动。他吸吮着她的唇,舌头和她的交缠,她的手臂情不自禁地攀住他。 一会儿。他自她身上抬起头,“再不停止,我们可能会在这棵大槐树下上演限制级的镜头了。” 他们的视线相锁,相视而笑。 “我以为你会在书房作画。”南诺扬说。 “画了一整天,所以下来散散步。”她回道。 “来。我买了一些漂亮的大衣,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他牵着她的手往屋走去。 福嫂站在客厅,不屑地看着夏宁初。她像妓女一样,被男人包养着,走到哪儿就被亲到哪儿,真是不要脸,也不知道怀孕了没。她只要被那男人一碰,总要做一回那档事,要是一般女人早就怀孕了,她怎会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 夏宁初看向福嫂,迎上她轻鄙的目光,低垂下头,脸颊微红,她知道福嫂一定会猜她和诺扬上楼是为了做那件事。 他们是夫妻,热情温存是天经地义的事,她不该害羞的,可怎么也控制不了瞧不起自己的心思。 进了他们的卧室,南诺扬开放在门边的皮箱。“现在全世界的保育人士都在反对人们用皮草做大衣,这是一头年老力衰自然死亡的野熊身上的毛皮,我出了高价买下,为你制了件皮外套,你试试。” 她接了过来,往身上套。 他锁了房门,目光灼热地看着她,再次贴着她移动。突地,他将她身上的野熊大衣脱下,铺在地板上,两人再次点燃了炽烈的火焰,急切渴望地想要得到彼此;就在温软的大熊皮上,他们给了彼此最真的爱。 x     x     x “你根本不够尽心。”梅英杰抱怨着。 “我怎么不尽心来着?”方静瑶可不服气了。 “天天往诺扬家跑,什么消息也没探到,只顾着和夏宁初的旧情人打情骂俏。” “乱讲!我没有天天往诺扬家里跑,顶多一星期三天。还有,谁说我什么也没探到,我不是说了吗?我发现福嫂有古怪,只是还没查到怪在哪里。而且我也没和宁初的旧情人打情骂俏,你别乱造谣。”方静瑶大叫。 “你敢否认你喜欢朱靖于吗?”梅英杰挑衅地问。 “你这个人有毛病啊!是你叫我盯着朱靖于的。现在反而哕哕唆唆烦不烦啊!” “我叫你盯着朱靖于,可不是叫你和人家谈恋爱。”他咄咄逼问,双手握成拳头。 “干你什么事啊?梅先生?”她看着一张脸气成猪肝色的梅英杰。 “你——公器私用!”他开始口不择言。 “小气鬼!我不过用了你几次车,约过朱靖于到你家餐厅签过几次帐,你就说我公器私用,不是说好的吗?我出力你出钱。” “是哕,这不就是公器私用?” “好吧,现在你出力我出钱,由你负责打听消息。”方静瑶嘟着嘴嚷道。 “我哪有空,我要工作。” “那你还这么多废话。” 梅英杰也知道是自己无理取闹,于是放软声音:“不是说要把福嫂和罗嫂交换的吗?” “宁初不愿意,我也没辙。” “我看直接找诺扬好了,其实我看不只是福嫂怪,连宁初也怪,她好像很怕福嫂似的。”梅英杰若有所思地道。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英杰很少与宁初相处啊,他会发现什么不对劲? “昨天我借故刭诺扬家去找他,我发现只要有福嫂在场,宁初就显得浑身僵硬、不能自在,你不曾注意到吗?”梅英杰喝了一口酒后道。 “唉!你不说我还没特别注意,真的耶!你看我们要不要告诉南诺扬,请他谨慎些?”方静瑶开始担忧起来,不过这实在太刺激了,好像推理剧一般诡异。 “没有证据,只有我们两人的第六感,诺扬会骂我们神经过敏。”梅英杰摇头否决。 “我看不要再瞒下去了,干脆把我在飞机上碰到胡秋霖的事全盘托出,这样诺扬也会警觉些,背负着这个秘密好有压力哦!”她已经好几天睡得不安稳了。 本来是一件与她完全不相干的事,现在却搞得她也紧张兮兮的。 梅英杰微皱着眉,深思熟虑后说:“先搁着吧,过一阵子看情形再说。” 第六章 夏宁初于一个多月后证实自己确实怀有身孕,南诺扬知道夏宁初怀孕后,高兴得不得了,对她更是无限柔情,疼爱有加。 福嫂立刻将这个消息禀告胡秋霖,他只是神秘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胡老,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呢?”福嫂问。 “等待。”胡秋霖简单地回答。 “等待什么?不是那丫头怀孕后,就可以进行新计划了吗?”福嫂恨不得快点看好戏。这几天为了夏宁初怀孕这件事,南诺扬交代她不少新工作,加上新请了两名泰佣,光是训练她们就把她弄得累瘫了。看来今后伺候那丫头的工作可能全落在她身上,又要炖补又要嘘寒问暖,她已经厌烦了。想偷懒,还得接受南诺扬一天十通以上电话的追踪,要投机也不容易。 “等到她的肚子大到不能堕胎为止。”胡秋霖表情冷绝。 “他们爱死孩子了,怎么可能会堕胎?”福嫂不同意胡老的顾虑。 “现在当然不会想打胎,以后就不一定了,我要让南诺扬生不如死。”胡秋霖猖狂地笑着。 他的笑声让福嫂不寒而粟。 x     x     x 一九九八年六月 随着时序季节的推移,夏宁初的肚子已十分明显的隆起,她已是怀孕七个多月的美丽孕妇。 南诺扬和夏宁初的整副心思都在迎接小生命的来临上,他们约定好,一等宝宝生下来就发e—mail给分散在各地的兄弟,让他们有意外之喜。 怀孕的这七个多月,夏宁初过得很清静,胡老并未召见她,只透过福嫂带来宁远的消息。 宁远的身体调养得很不错,随时等待一颗健康的肾。胡老承诺她,只要她生下孩子即着手进行手术。捐肾的人有限,卖肾的人不少,高价之下定有勇夫。相信很快会有适合的活体肾脏。 已经七个多月了,孩子在子宫内的活动十分频繁,虽然胡老的谜底一直未揭晓,仍难掩夏宁初初为人母的喜悦。 带着报复心而来的胡秋霖在夏宁初怀孕七个月后,主动找上梅英杰。 “你有先约时间吗?我们总经理很忙的,老先生。”接待人员客气地道。 “你可以报上我的名字试试看,胡秋霖,我想你们总经理一定会见我。” 接待人员虽不明所以,还是通报总经理。 办公室里正在和方静瑶通电话的梅英杰,听到胡秋霖三个字,吓得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怎么了?被雷劈到了啊?)电话彼端的方静瑶听到一声巨响,好笑地问。 “胡秋霖找上门来了。”梅英杰用气音嚷道。 (天啊——)她的声音比被雷劈到更惨。 “我要挂电话了,有空的话过来一趟。” 梅英杰挂下电话后,示意接待人员让胡秋霖进来。 一会儿,胡秋霖摆着一张帝王脸走了进来。 “坐!”梅英杰力持平静的招呼他。 “不坐。我知道你在找我,看到我应该不会让你太紧张,我今天来只是想借你的口约南诺扬见面。明天晚上,你家,方便吧?” “你要见诺扬做什么?”梅英杰一见他就反感。 “一来叙旧,二来想告诉他一件天大的秘密,有兴趣的话也可以邀请你女朋友方静瑶共逢盛会。” “什么秘密?你先告诉我,否则人我不保证能够约到。”梅英杰摆出了一点高姿态。 “哼!”胡秋霖先是冷笑,然后成竹在胸地道:“如果你不愿意替我约人,我透过夏宁初也一样。” “这件事和夏宁初有什么关系?”梅英杰不放过他诡异的笑,语气很冲的问。 “当然和她有关系,她可是我精心安排的……总之明天我会一起解开谜底。” 胡秋霖离开后二十分钟,方静瑶匆匆赶到。 “人呢?”她东张西望,看不到胡秋霖。 “走了。”梅英杰将胡秋霖从进门开始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然后开始蹙眉。“恶梦终于开始了。” “早要你告诉南诺扬的,这下可好,人家神仙眷侣,哪有心机对付恶霸绅士?” “我想我们在阴错阳差之下助纣为虐的害了诺扬。”梅英杰沮丧不已,看来他请南诺扬代他娶妻全是一场错误。 “谁也没料到会这么巧,你逃婚我也逃婚,然后偏偏我所托非人,夏宁初原来是胡秋霖的一颗棋子。”难道天要亡南诺扬,益友变损友? “真奇怪,胡秋霖摆了夏宁初在诺扬身边,这颗炸弹为什么迟迟不引爆?而且据我的观察,他们一直挺浓情蜜意的,胡老头能耍什么花样?”他百思不得其解。 “明天晚上就知道了。” “真他妈的混蛋东西!约在我家碰面,分明想把战场设在我家,到时死伤一片,教我将来触景伤情。”梅英杰咬牙切齿地咒骂。 “也许他真的只是想要叙旧。别往坏处想。”虽这么说,方静瑶这番话也只是安慰人的狗屁话,胡秋霖当然不会这么好心。 “哎呀!不瞎猜了,先约人要紧。”梅英杰拿起电话直拨南诺扬的行动电话号码。“不通!关机了。” “直接去找他吧!” “老天保佑一切顺利。”梅英杰在心里暗暗祷告。 x     x     x 两人赶到诺扬的公司,不等华小姐通报立刻冲入办公室。 南诺扬见两人慌慌张张,一脸疑问地看着他们。 方静瑶绞着手。看向梅英杰,等他开口。“你们是好朋友,由你来说。” “什么事,直说无妨。”南诺扬轻笑。 “胡秋霖又出现在香港了。”够直接了吧! 南诺扬挑了挑眉,有一丝惊诧,但瞬间又恢复平静。“他找你说了什么?” “他约了你和宁初明晚在我家碰面。” “宁初?为什么宁初也要去?”南诺扬起了戒心,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怎容一粒细沙破坏。 “宁初认识胡秋霖,或者应该说她是胡秋霖刻意安排在你身边的棋子,而我和静瑶无意之间帮了他们的忙。” 听了这话,可想而知南诺扬的脸色有多么难看,心里有多么震惊。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竟是虚情假意地待在他身边,躺在他的床上,怀着他的孩子。 全是谎言和背叛,该死的宁初!该死的胡秋霖! “我无法相信。”沉默了片刻,他的震怒化成深沉冷静的怒气,他要求证,亲口听宁初怎么说。 南诺扬立刻飞车赶回家,冲上二楼,进入书房,站在夏宁初面前;他的脸上没有笑容,眼里燃着火焰。“告诉我真话。” 夏宁初一愣,手中的画笔突地从她无力的指间滑落,终于该是面对一切的时刻了。 他猛然伸出手,在她反应之前,他已抓住她的手臂,将她从椅子上拉起,但为了怕伤到胎儿,他仍是极小心。 “我不是好女人,欺骗了你的感情,请你恨我吧!”面色苍白,开始掉泪。 “为什么要嫁给我?”他冷冷地问。 “因为……要毁掉你。”她哭得更凶了,身体颤抖着。 “为什么怀我的孩子?”他用更冷的声音问。 “因为……要毁掉你。”她无力地几乎踉跄倒地。 他扶着她的腰,怕她跌倒。“你怎么知道我是南诺扬,不是梅英杰?” “我不知道我嫁的人正好是我要毁掉的人,只是凑巧。胡老一直告诉我,要我想办法接近你。我也是无可奈何……”说完话后,她虚弱地晕倒在他怀里。 独行独坐,独倡独酬送独卧。 伫立伤神,无奈轻寒着摸人。 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 愁病相仍,别尽寒灯梦不成。 朱淑真·减字木兰花·春怨 南诺扬的心比冬天更寒冷。 他望着躺在床上休息的宁初,心痛至极。医生刚走,宁初之所以晕过去完全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刚才他真的太严厉了,她是他至爱的妻子,他不该这么愤怒。 不管他们相识的原因是什么,不管背后埋藏着什么丑恶的报复之心,他爱她不是吗?这比什么都重要。 她动了一下,缓缓张开眼,迎上他忧虑的眼眸。“对不起,我知道你有权这么生气。” 他握住她纤弱的手,包裹在他有力的掌心中,“别说话,好好睡一觉。” 她点头,稍微放心了些,至少他看来不那么生气了。 “我们一起面对胡秋霖,不论多难堪的局面,只要我们坦然面对,他也拿我们没辙。乖,快睡觉。”他哄着她。 x     x     x “到底会有什么惊人的消息,非把我们全找来不可?”方静瑶不耐烦地问。 “你有点耐心好不好?现在才七点多钟,你又不是女主角,心情应该最轻松。省点力气,一会儿可能用得上你的肺活量开骂。”梅英杰头一次在他的小公寓待客人,胡秋霖能找到他这间房子来作谈判场所也够厉害的。 “我看最好报警处理,他不知会不会奸诈到一把火烧了这幢大楼,或放爆裂物让我们死得难看?这不就是用最好、最便捷的方式毁掉南诺扬!” 方静瑶闲着也是闲着,索性胡乱猜测一番。她看向南诺扬和夏宁初,由进门到现在,两人始终手牵着手,并且不时相视而笑,像是给彼此打气。 “你好好坐着,别走来走去,像只活跳虾。大家已经够紧张了,你还吱吱喳喳吵死人了。”梅英杰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哄方静瑶坐下。 门铃声响起,梅英杰看了对讲机的萤幕一眼:“是胡秋霖。” x     x     x 南诺扬和侮英杰七年来第一次和胡秋霖会面,岁月在彼此的身上都留下痕迹。 “给我一杯白兰地。”胡秋霖冷冷地道。 南诺扬点头示意,梅英杰便由酒柜里拿出一瓶白兰地,斟了一杯给胡秋霖。“我这里从没打算招待酒鬼,所以酒不多。” 胡秋霖喝了口酒,然后看向南诺扬和夏宁初,“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揭发一件丑陋的内幕。” 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你就行行好快点说吧!一口气说完,不要分好几个段落!”梅英杰提高音量吼道。 胡秋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放下酒杯后邪恶地笑着。“我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七年前我离开香港时,我就立下心愿一定要毁掉你。”他的食指指向南诺扬。 “你明明知道胡敏的死不是因为我。”南诺扬冷峻地道。 “不是吗?要不是当年你让胡敏到日本,她也不会在纤细断崖投崖自尽,就是你这个帮凶,害我失去心肝宝贝;如果不是你的鼓励,她不会大胆地离开香港,全是你的错!”胡秋霖的愤怒七年来并未减少一分,只是更深。 “你的指控我没有一件承认,如果我有错,是错在没有亲自陪她去日本,当年若是我在她量身边,她也不会在走投无路之下跳崖自尽。” 这些话南诺扬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但固执的胡秋霖没有一句听得下去。 胡秋霖开始狂肆的大笑。“就算你编了再好的理由想脱罪,都无法阻止我报复的决心。你们——哈哈!兄妹相奸、天理不容,会招天打雷劈的——哈哈!” 兄妹相奸?天理不容?天打雷劈?这些罪名如五雷轰顶般炸得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动魄,完全无法招架。 “胡秋霖,你放尊重点,宁初不是我妹妹,我根本没有妹妹。”南诺扬试图镇定,他的脑子被炸得一片空白。 “哈哈哈!如果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为什么选择她来毁掉你?”胡秋霖报复仇家的心让他失去了最后一丝人往,眼眸布满血丝。 “胡老——我没有哥哥。只有一个弟弟宁远。你是知道的,诺扬不是我哥哥——”夏宁初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方静瑶站出来挡在胡秋霖面前,“胡老头,你太扯了,你是老人痴呆症了呀?说什么疯话?诺扬和宁初怎么会是兄妹!” “胡秋霖,你要报仇干脆给我一颗子弹结束我的生命,不要用这种伎俩伤害宁初、伤害我。”南诺扬吼道。 “我不只要伤害你,我还要毁掉你。你们生下来的孩子一定会遭天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七年,我要睁大眼睛看看你的下场。”胡秋霖早已疯狂。 “你的话没有人会相信,拿出证据来。”方静瑶嫉恶如仇地指着胡秋霖。 “二十多年前,在英国有几个上流社会的贵族因为赶时髦流行,在某位贵族的起哄下,每人捐了一颗子存放在精子银行里,让不孕症的夫妇取来进行试管婴儿,而你的父亲,阿德烈家族的大家长南爵士,也不落入后地捐出他的精子,宁初就是那精子和某颗卵子结合之后的产物,你们不觉得宁初之所以拥有这种不寻常的美,是因为混了西方的血统?”胡秋霖得意洋洋地看着众人。 没有人能够接受这套说词,南诺扬看向胡秋霖。“我父亲在世时从来没提过关于捐赠精子的事,我的母亲也只生下我们六兄弟;如果你编的故事是关于私生女的剧情,可能还暂时可以唬到我。” “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花这个闲工夫,弄来一对孤儿孤女。”他打开牛皮纸袋,几张影印纸张跃人众人眼帘。 南诺扬抢过纸张,那是捐赠过程的同意书,上面确实有父亲的亲笔签名,他颤抖地倒抽一口气。 夏宁初看了南诺扬的表情,就知道胡老的话八九不离十。她的心跳加剧,脑中一片混乱。 一旁的梅英杰精明地道:“这只能证明诺扬的父亲确实捐了精子,并不能证明宁初是南诺扬父亲的女儿。” “你们省点力气吧!如果我的消息是乱掰出来的。我又何苦导演这场闹剧?二十多年前,那个负责保管精子的医生,恰巧是我的同窗,七年前他来香港度假,我正逢丧女之痛,他听到我提起南诺扬的名字,作了联想,然后告诉我多年前在英国一群贵族捐赠精子的事。”胡秋霖翻出一张写着夏宁初出生的证明文件。 “不!我还有个弟弟宁远,我母亲不可能不孕!”夏宁初加重了语气道。 “你在上海的母亲并不是你真正的母亲,她是你的阿姨,你母亲的妹妹。你母亲在英国住过几年,她是当时少数有机会到英国念书的中国人。她嫁给一位英国实业家,实业家经诊断为精盎稀少不健全症。所以有了之后的试管婴儿,也就是你。”胡秋霖辛苦了七年,全为了今晚精采绝伦的表现。“你亲生母亲早已死了,英国的父亲也不要你。” 夏宁初再也无法忍受那些在脑中徘徊不去、令人心痛的字眼——兄妹相奸,天理不容…… 而南诺扬还处于惊愕、沉默之中。 方静瑶愤怒地瞪着胡秋霖。“胡秋霖,你真是肮脏、龌龊,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也做得出来,简直变态到极点,应该让你五马分尸!” 胡秋霖一脸奸计得逞的嘴脸。“随便你们怎么骂我,如果不是他们甘愿相爱、作贱自己,和你们这些好朋友的帮助,我的计划岂会如此天衣无缝?” 一旁的梅英杰和方静瑶恨不得撕裂胡秋霖的脸泄恨,他把他们也拖下水,分明是故意陷害他们。 “你们慢慢想办法自圆其说,我不打扰了。”胡秋霖冷冷地说完,开门往外走,他的恨意终于得到救赎了。 x     x     x 教堂上十字架上嵌着一颗星,外头明月皎洁,繁星熠熠,南诺扬几次抬头看向十字架底下的圣母像,内心异常的痛苦、凄凉。 梅英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她还好吗?”南诺扬并未回头,只是淡然地问。 “好得了吗?哭了一夜,静瑶还在陪她,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去。你呢?”一脸憔悴,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其实梅英杰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胡秋霖那个老家伙说了一大串屁话就一走了之,让他们几个人懊丧不已。 “我觉得自己像禽兽、像畜牲,连自己的妹妹——”南诺扬根本说不下去。 “我也有错,莫名其妙求你娶什么老婆,如果当初我自己有胆去面对,今日的局面或许会有不同。”梅英杰和方静瑶也自责了一夜,两人都后悔极了,若有一人或嫁或娶,也不至于弄得人家兄妹…… 南诺扬摇摇头。“这是孽缘,注定的,若我们当初没有结婚,胡秋霖一样不会放过我,我和宁初的悲剧照样会发生。” “看来你真的陷得很深。”梅英杰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深,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了。”他幽幽地道。 “和老南夫人联络上了吗?”梅英杰问。 “母亲和诺奇到北欧去了,下个月才会回台湾。” “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联络上他们吗?” “家里的管家说诺奇怕人打扰,什么讯息也没留。” “你相信这样的事吗?捐精子给精子银行?以你对你父亲的了解,他会因为赶时髦,在几个人怂恿之下就捐精子吗?他是如此聪明绝顶的人,不怕贵族血统外流?何况他已有了六个完美的儿子。”梅英杰百思不得其解。 “我心里的判断,认为父亲不会做那样的事,父亲在许多传统观念上是很保守的。但这样的事怎能用理智分析呢?人都有疯狂的一面,或许父亲当时是在一种好玩的情绪之下捐了精子。”如果真是这样,他恐怕只能痛苦一生。 “混蛋邪恶的胡秋霖!”梅英杰咒骂道。 “他毁我毁得够彻底。”南诺扬的语气极苦涩。 “诺扬,你有什么打算?”他不得不问。 南诺扬看向他。“我到现在仍然不相信宁初是我妹妹,因为我没有那种感觉,若她真是我妹妹,我一定会知道,我不可能对她产生如此炽烈的爱。” “你怎能如此确定?” “我就是知道。”他固执地道。 x     x     x 夏宁初哭了一夜,声音都哭哑了。 “宁初,你再哭下去,肚子里的宝宝会不舒服的。”方静瑶陪了一夜,也安慰了一夜。但她自己也很难过懊悔,自己的婚事自己为什么不嫁?若当初嫁的人是她,也就不会弄出这桩悲剧来。 “这个孩子已经诅咒了,一定不是个健康的孩子。”夏宁初可怜兮兮地哭道。 “不要自己吓自己,孩子当然健康,若不健康,产检时医生一定会告诉你。”科技已经很进步了,不是吗? “原来这就是毁掉诺扬的方法……”夏宁初喃喃自语。 “胡秋霖真贱,用这招他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不!十九层地狱,害人害得这么惨。”静瑶咬牙切齿地咒骂一番。 “静瑶,如果是你,碰到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做呢?” 方静瑶搔了搔脑门,一脸为难。“我大概会不想活了吧!世俗的眼光千夫所指,诺扬是有头有脸的生意人。这流言更具杀伤力。哎呀——别问我,我对这种事很白痴。宁初,你要想开一些,所谓不知者无罪嘛。老天爷会原谅你们的,一定可以绝处逢生。” 夏宁初苦涩地笑了笑,“我是当局者迷,没有办法像你一样乐观。” “宁初,坚强点,事情的真相一定还要再经过求证。” “我尚有一个弟弟——现在是表弟了,叫宁远。他有肾病,需要动手术换肾。不知道被胡老藏到哪里去了。我很想他。”她担心他不知道会被胡老怎样对待。 “诺扬一定有办法救他出来,你闭闭眼,睡一下吧!”方静瑶一夜无眠,累得直打呵欠。 夏宁初点了点头,她是为了让静瑶安心,其实她哪里睡得着呢? 诺扬呢?他好不好?同样是椎心刺骨的痛吧! x      x     x 南诺扬发疯似的叫喊,像一头受伤的猛兽。 宁初走了,只留下一封信。 他拿起信,失魂落魄地打开,娟秀的字迹让他心碎—— 诺扬: 请原谅我不告而别,人生自是有情痴,最美是痴情,最悲也是痴情。 我爱你,但这种爱世俗不容,会遭神谴,所以我选择千里飘零。答应我,人生的路勇敢地再走下去好不好? 至于孩子,我们的悲剧我会让他知道,在他足以承受时告诉他,他的父母在命运的捉弄下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我会尽毕生之力,让他避开爱情的魔障,避开你——其他的婚生子女,不让悲剧历史再重演。请多珍重,好吗? 宁初 信纸从南诺扬的指缝间飘落。宁初的离去,在他的生命中刻下深深的痕迹,若是不能找到她,埋掉的将是他的人生,他的快乐。 梅英杰拾起飘落的信纸读着;而方静瑶则无法置信地尚在震惊中。她只不过打了个吨—— 宁初就走了。 一天一夜发生这么多事,南诺扬和夏宁初的悲欢离合有谁能解? 外头又下雨了,彷佛连大自然也叹息悲泣。 第七章 自叹多情是足愁,况当风月满庭秋。 洞房偏与更声近,夜夜灯前欲白头。 鱼玄机·愁思 夏宁初走后,众人找了她一个多月,但整个香港竟没有她的踪迹,她就像平空消失一般。 更讽刺的是,胡秋霖这一个多月以来天天泡在pub里,喝得烂醉,根本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候。 留在南诺扬家的福嫂只是个供人使唤的伙计,问她什么全部一问三不知。 方静瑶不悦地赐开厨房门,很想海扁一顿福嫂。“你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除了会弄几个菜之外,你还会做什么?” 幸好梅英杰适时拉开方静瑶,否则真有福嫂受的。“静瑶,冷静点,你想今年过年在牢里吃牢饭啊!” 方静瑶还是朝福嫂踢了几下。“还不快滚!要不是杰哥拦我,我一定把你打成肉饼。” “你快走吧!福嫂,别等南诺扬注意到你。”梅英杰厚道的说。 福嫂感激地道谢:“梅少爷,你就好人做到底,替我写封推荐信吧,现在市道很差,工作好难找,不然我也不会待到现在还赖着不走。” “你是呆子啊!我们恨不得赶快赶你走,还让你去害人啊?你走是不走?不走我要拿扫帚赶毒蛇喽!” 福嫂见她开始找扫帚,吓得屁滚尿流,赶紧走人保平安。 “真是奇怪,找个人这么难找。”方静瑶无奈的摇摇头。 “问过那个朱靖于了没有?”梅英杰问。 “朱靖于回上海了,人家根本不道这件事,而且我也不好启齿。” “是啊!这种复杂的事,你还是少开尊口好些。”梅英杰也认为少在别人面前说长道短,毕竟这是让诺扬最痛心的悲剧。 “那个胡老头为什么约我们在你家揭露这件事?”方静瑶不死心地问。 “真有你的,这么久了还在想这件无关痛酸的事。”他啐了一声。 “为什么嘛?” “好吧!七年前,胡敏到日本的前一晚,是在我家度过的,不过不是那间公寓,是我家祖屋。当时胡秋霖带了警察到南诺扬家搜人,胡敏只好躲到我家,因此胡秋霖怀恨在心,希望在我的地盘逞他复仇之心。” “怎么男人这么记恨啊!” “其实我真的满自责的,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时间无法倒流,人生也无法重来。”他看向方静瑶,颇有沧海桑田之感,不过才一年的时间,能让人这么心碎大概也只有“情”字了。 “是啊!我们当初为什么都那么胆小,没有一个有胆的;你也不算太糟嘛,应该也不太难相处,我怎么不敢嫁给你呢?”方静瑶有点悔不当初。 “我早该叫我妈向你妈要一张你的照片,那我想我会比较有意愿娶你。” “少来这套,据说当时你已有一位论及婚嫁的女友美娜小姐。美娜是不是长得比我美呀?”她听她妈咪提过。 他轻笑两声,方静瑶狠狠击中他的罩门了。“她哪有你美,你美若天仙,她怎能同你比。” “是吗?最新的消息是美娜小姐和一位黑人舞者在比利时结了婚,正确的说法是她把你甩了。” 梅英杰冷汗直冒,只好用手帕轻擦。“你妈咪没教你吗?女人说话:不要太直太冲,尤其用在揭发男人的疮疤上更不适合。” 方静瑶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失礼了,我以为你已经痊愈,你别生气。” “算了,下回请顾虑一下你前任未婚夫的感受,不要往人家伤口上抹盐。”梅英杰一副大人大量、不与小女子一般见识的表情。 “遵命!对了,诺扬呢?怎么我们坐在这里这么久,他都还没回来,是不是又出去找宁初了?”方静瑶问。 “到台湾去了。” “诺扬相信胡老头的话吗?” “事情的真相总要弄清楚,而世界上也许只有诺扬的母亲能够提供一些线索。” “万一诺扬的母亲也不清楚这件事呢?”有的时候悲剧发生时,老天爷只会袖手旁观。 “我会为他祷告。”梅英杰双手合十。 x     x     x 台湾 台北 为了心里的困惑,南诺扬来到台湾,他想亲自问问母亲,父亲是否曾捐过精子。 一出桃园中正机场,南诺奇的家用司机已来到机场外等侯多时。 “四少爷要直接去‘南奇园’,还是先到台北市兜兜风?”司机恭谨的问。 “直接到‘南奇园’吧,南夫人在家吗?”南诺扬问,他不确定母亲是否回台湾了。 “在,一早就在家里等您了。” “诺奇呢?也在家吗?”他与诺奇有回避彼此的默契。 “小少爷还在国外没回来。” 南诺扬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最好,家族的咒语尚未完全解除,他们兄弟还是不要贸然见面的好。 尽管为了宁初的事,他早已心乱如麻,但想到将与多年未见的母亲相见,他的心里还是有着些许期待与喜悦。 这几年母亲都与诺奇同住台湾,他们其他五兄弟轮流来台湾探望她。 来到“南奇园”,只见南夫人已穿着一身白底织黑色郁金香的旗袍,倚在客厅窗前往院子里望着。 每一个儿子都是她心头的一块肉,要不是因为她的身体,她才舍不得让他们六兄弟分隔六处、十年不得相见,好在十年之约快到了。 见到南诺扬,南夫人喜出望外。“我盼了你一整天呢!” “诺奇没陪你一起回来?”南诺扬问。 南夫人摇摇头,“我叫他别那么快回来,他在冰岛有工作要完成,好像是为冰岛的政府设计新的飞机场什么的,我也没问那么多。诺奇这几年可发达了,本来他最小,我最担心他,现在你们六兄弟的事业成就我全不用担心,将来你们六兄弟见了面,大家一起合资买下一座岛,我们全家人住在一起,我也可以享享清福了。” “母亲本来就可以享清福了。” “我是呀,可以享清福,可是还差抱孙子这一项,你们全住那么远,就算结婚生了孩子我也无法天天抱在怀里。而诺奇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女朋友一大堆,挑来挑去不知中意哪一个,要不就是弄些花边新闻气我。这一年多以来,我也懒得管他了,放牛吃草。来!诺扬,让我看看你,要不是你和诺风的发型不同,你们的模样还真相似到难以分辨哩。” “诺风好吗?”他问。 “为情所困吧!前阵子来看我,情绪起伏很大。你呢?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那天我打电话回家,听管家说你要来台湾看我,我心想你很少在知道我不在台湾的情况下还说要来台湾,所以立刻就赶回来了。”知子莫若母。 “妈,我要向你求证一件事。”他内心忐忑不安。 “什么事?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父亲在二十多年前是否捐过精子?” 南夫人微愣了一下。“是啊,你怎么知道这事?” 南诺扬的心已凉了一半。“有人告诉我父亲捐的精子让一位来自上海的女人生下孩子,那个孩子就是我的妻子夏宁初,这件事对我和宁初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他苦涩的开口。 南夫人握住他的手,微笑的解释:“你父亲是有捐精子,当年为了那件事我还和他大吵一架,一个多月不和他讲话,赶什么时髦!?气得差点要我的命。后来我运用一些关系买通医学中心的检验师,换掉你父亲的精子,改成那位检验师的精子,至于后来是谁用了那位检验师的精子,我就没有特别追究了。” “那——父亲的呢?”真的吗?全是一场误会? “被我倒入医学中心的厕所,让水冲走了,想到就有气。对了,你刚才说有人告诉你这件事,是谁这么无聊?何况知道这事的人也不多。” 南诺扬只是轻轻牵动嘴角、摇摇头,并不想多作解释,他内心狂喜着,只想对全世界大叫,他可以光明磊落地爱着他的宁初了。 南夫人见儿子的表情有着明显的放松,也就不再多追问,她年纪已大。只要儿子高兴,其他事她一向懒得管。“什么时候结的婚?也不通知妈一下。” “去年。因为很匆忙。只和大哥在电话里提了一下。本来我想等宁初把孩子生下来后带着宝宝一块儿来看你。” “真好,我快要有孙子了,你们这些孩子,要不是因为十年之约快到了,看来是很难逼你们结婚啊!” “妈,宁初是上海人,你们一定很合得来。”南诺扬微笑地道。 “真的吗?”南夫人高兴极了。 “嗯,等孩子生下来。我会带她来看你。” “你们最乖了,我现在比较烦恼诺尘和诺奇,一个是一天到晚替人打官司,一个是天天只顾着泡妞。” “诺奇泡妞就是谈恋爱了嘛!母亲不用担心。” “谁说不用担心?泡妞和谈恋爱怎么会一样?这个泡完泡那个,泡的妞全来不及看清面孔又换人了,看得我眼花撩乱。”南夫人揉了揉额际。 南诺扬只是淡然地笑着,他知道诺奇为人博爱了些,对女孩子总是很体贴,“乐善好施”的结果让诺奇背负了花心的罪名。 x     x     x “昨天下午一朵绣球花飘进我家。”方静瑶以拇指轻拂鼻梁,双眼充满笑意。 “什么绣球花?现在是绣球花开的季节吗?”脑筋还没转过来的梅英杰优雅地切着牛排,一脸狐疑。 “你的马来西亚绣球花啊!” “谁呀?马来西亚绣球花?”其实他已猜到她所指的正是上回抛绣球招亲时接到绣球的大马姑娘。 “荣拿督的千金小姐啦!还装模作样。”方静瑶准备修理他。 “哦,荣翠妮小姐呀!她找你作啥?” “她问我是不是想横刀夺爱。”方静瑶挑了挑眉。 梅英杰一听,差点被一块腓力牛排噎到。 “太恐怖了,你怎么回答?”他吞了一口口水后问。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前任未婚夫。” “我和她之间根本没什么,她怎么会跑去找你呢?我最近为了帮诺扬找宁初,哪有什么时间去拍拖,她是不是有爱情幻想症啊!” “少来!人家可是对你一见倾心、再见更钟情,爱你爱到无法形容,每天对着你抛给她的绣球犯相思。你竟然这么绝情。”方静瑶看他着急的表情,心里快活地窃笑着。 梅英杰正要抗辩,不过立刻察觉她的不对劲,“你是不是在耍我?什么绣球花、大马小姐,就算有这回事,你方静瑶小姐也不会吃亏的,对方一定被你踢回大马了。”他想起她前天狠狠踢了福嫂一顿的模样。 “那当然,谁也不能欺负我。荣翠妮以为我是你的女朋友,到我家来大吵大闹,差点被我家的獒犬咬掉一只美腿。不过呢,女人的事情麻烦你以后自己解决,不要扯上我,我可是忙得很。” “都怪我妈,弄什么抛绣球,才会搞出这种事。以后若我的那些女性朋友问你是不是我的女朋友,请你帮个忙,假装一下。”他恳求她。 “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 “你家的——房地契。”她半玩笑半认真的说。 “哇——你以为我们在赌金条啊!”他忍不住埋怨。 “所以喽,这笔交易是谈不成了,你另请高明吧!” “你是我见过最狠的女人!”他生气的骂她。 方静瑶耸耸肩,“谢谢夸奖。” 他站起身,掏出皮夹。“我要到机场接诺扬,你一个人冷静冷静,娴淑女子没有一个像你一样的。” “我也要去。”她也跟着起身。 “男人要谈事情,女人跟去干什么?”他嘴里这么说,却没真要拒绝的意思。 “我可以在一旁帮你们倒茶水、递毛巾、当菲佣啊!” “你真的很烦,世界级的烦!” 梅英杰和方静瑶一路吵闹抬扛直到接到南诺扬才停嘴。 南诺扬一钻进梅英杰的朋驰,梅英杰立刻问:“怎么样?你母亲怎么说?你到台湾后一通电话也没打,害我们担心极了。” 南诺扬欣喜的说:“父亲是捐了精子,但后来母亲以另一位检验师的精子对调,父亲原本留下的精子母亲倒人便池冲掉了。” “哦耶!太帅了,你母亲真是英明,女人万岁!”方静瑶兴奋至极地尖叫着,好像中了彩券特奖。 “这下胡秋霖糗毙了,白忙一场。”梅英杰也十分高兴。 “只可惜到现在还是没有宁初的消息。”方静瑶脸色微黯。 “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找到宁初的,有志者事竞成。”梅英杰乐观的安慰大家。 “我想今晚就去上海找宁初。”南诺扬一向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想起今晚是中秋团圆的日子,他和宁初却不能团聚,喉咙忽然有种哽咽的感觉。他想,他真的爱上她了。 “这么急?今晚过节,不留在香港一起过?”梅英杰问。 “你真是死脑筋,老是想过节;诺扬不会干脆留在台湾和他妈一起过啊!回香港作啥?”方静瑶白了他一眼。 “静瑶,你上回提起宁初在上海的好朋友朱靖于,你有他的地址吗?”南诺扬问。 “我没有耶,不过他的心云阿姨应该会有。” x     x     x 日本·北陆·纤细断崖 夏宁初怀里抱着孩子,站在有着凄美传说的纤细断崖前。望着三个月前她投崖寻死的海洋。当初,她伤心欲绝、罪恶难当,自责极深。她想纵崖跳下,体会当年胡敏的绝望和跳崖后粉身碎骨的痛楚。 但她没有死成,落海后被靖于救起。 “宁初。你看怀里的孩子多可爱啊!你不该也不能寻死。”朱靖于站在她身旁。一样眺望着远方的海洋。 夏宁初伸出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右眼上约长五公分的疤痕;那是落海时被岩石划伤的,深沉的伤口虽经缝合,却留下极难看的疤。 “你的伤口还疼吗?” 她摇摇头。“早已不疼了,我只是觉得它像我身上永远无法抹去的烙痕,提醒着我曾做了那件罪行。” “这不是你的错,是胡秋霖、是命运、是仇恨的心,你没有错。”朱靖于爱怜的说着,他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他爱宁初,但宁初并不想再谈感情,也没有心情听他诉衷曲。 三个月前,宁初离开南家后来找他,向他借钱;看着她心碎的模样令他心疼。 她要来日本,他说也要陪她一道来,一路上默默跟着她,在她趁夜跳崖时,他也跟着她。好在他一向不嗜睡,否则怎样也料不到她会真的跳崖,何况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结果,孩子早产了。 他觉得她好傻。“不要钻牛角尖,也不准再寻短。” “不,我不是钻牛角尖,只是我和诺扬做的事是天理不容、会遭天谴的罪事,我不该苟活。” “孩子呢?你想过孩子吗?他多可怜,没有父亲已经够可怜了,如果再没有母亲不是更可怜吗?你看他健康极了,你的忧虑根本不存在,他完全没有近亲联姻的病态。”朱靖于逗着孩子。 夏宁初看向孩子。“那以后他的孩子呢?不能保证——” 朱靖于打断她的话:“如果你担心后代子孙遗传基因的问题,就告诉孩子将来结婚不要生孩子,或借别人的精子,或领养。” “不!不能再借别人的精子了,我已经深受其害,毁了一生的幸福,不能要孩子再重蹈复辙。” “所以你要坚强的活下去,也只有你才能将你对他的期许正确地带给他。” “靖于,谢谢你。” “不要跟我见外。心云姨来电说南诺扬向她打听我在上海的住所,他要到上海找你。他大概猜到你可能会来找我,要不要告诉他你很平安?”朱靖于试探地问。他虽然爱宁初,但并不想积极地夺取,他只想默默的为她付出。 夏宁初又摸了脸上的疤痕。“不!我不能再害他了,就让时问冲淡一切吧!” “他不会死心的,他会一直找一直找,直到找到你为止。” “不会的,再深的儿女私情都会被岁月冲淡,时间久了他一定会忘记我,他会再找到喜欢的女子共组家庭。”想到这里,不争气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朱靖于见她落泪,张开双臂搂紧她和孩子,眼里也含着泪水。“别哭,你哭孩子也跟着开始哭了。” “我决定告诉他我已经死了,跳下纤细断崖死了。”夏宁初一脸决然。 “他不会相信的。就算相信,你现在这么告诉他,你想他还能活下去吗?他一定也活不下去。” 可能是气氛实在太悲伤,孩子哭的声音更大了些,夏宁初温柔地哄着他,又幽幽地开口:“我不希望他一直抱着能再见到我的想法苦苦寻觅。” “可是——这样太残忍了。” “长痛不如短痛。” x     x     x 十一月 香港 虽是秋冬交替时节,但不算太冷。南诺扬去了三趟上海,找遍许多可疑的地方,就是没有夏宁初的踪影,就连朱靖于也不在上海。 他也问了朱靖于的阿姨——林心云,她也不确定她的外甥是否和宁初一起离开香港。 为了怕使问题复杂化,他并未对林心云谈及太多宁初之所以离开的原因,只说是夫妻为了一些观念不合闹僵了,宁初负气不告而别。 这天,梅英杰和方静瑶又到南诺扬家会合,商量寻人的新方向。 “真是奇怪,看宁初纤弱柔顺,还真会躲,我们找了这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梅英杰疑惑的说。 “因为她是刻意躲开我们,有没有试着报警?”方静瑶问。 “不会有多大的效用,如果据实以告,又会引来媒体的关切,连七年前胡敏、胡秋霖的事件都会重新被挖出来。到最后警方会像处理闹剧一样,丢给影剧新闻的记者来办案,就像影星被狗仔队追踪,反而麻烦。”南诺扬心烦意乱的接口。 电铃这时响起。下人开门后,一位充满娇贵气质的女孩被下人迎了进来。 “哪一位是南诺扬先生?”女孩有着古怪的腔调。 南诺扬站起身。“我就是南诺扬。” “你是谁?”方静瑶也站了起来。 “我叫沙也子,从日本来的。” “我们这应该不会有你认识的人。” 沙也子点点头,“肯定不会有,我是受人之托来到香港。有一个叫夏宁初的女人跳崖自尽后,留下一笔钱和一封信,另外在信封上写下:‘若有好心人将信送到写在信封右侧的地址,则可得到那笔钱,以及向这封信的收信者索讨一百万日币的报酬。’最近,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很需要这笔钱,所以,在那个女人死后好几个月,我才下定决心来香港送信,因为我不相信真的可以拿到钱。” “你说什么跳崖自尽?什么信?”方静瑶不敢置信地问。 南诺扬整个人早已呆住了,仿佛死去一般,根本无法站稳,还好梅英杰站在他身旁扶住他。 千思百转,他脑中一片空白。 “诺扬,冷静一点,看信上怎么说。”梅英杰提醒他。 他双手颤抖,哪里拿得住信。梅英杰一手扶着他,一手替他拿信,而信已由方静瑶拆开。 诺扬: 本来答应你要好好活下去,但在来到纤细断崖时,我改变了主意,总觉得应该由我死,才会有你的生,如果我们没有人来替这一切的罪行作个交代,不论在哪里活着,都是一种罪。 请你、请你、请你,忘了我。 求你、求你、求你,忘了我。 宁初 绝笔 第八章 南诺扬就像行尸走肉一样,人活着心却死了。 梅英杰和方静瑶二十四小时守着他,怕他结束自己的生命追寻宁初而去。 那个送信的沙也子拿了等值一百万日币的美金,只待了一夜,第二天就离去。 她知道的并不多,所以说的也不多,只说她是凑巧到纤断崖想心事、散心,看到一个女人跳下崖来不及喊救命,就被海浪卷走了。 就像胡敏一样。 很简单、很悲哀。也很壮烈。 “怎么办?他不知道能不能熬下去。不吃、不喝、不说话。等于是自杀。”方静瑶叹了口气。 “宁初为什么不再等一些时候?她这样子不是死得很冤枉吗?爱情真的伤人好深。”梅英杰看着南诺扬,他整个人憔悴得瘦了一大圈。 “有一个人更该死却没死。”方静瑶想到什么似的咒道。 “是啊,该死的胡秋霖!” “找几个人修理修理他。”方静瑶提让。 “这样好吗?我怕我找的打手会把他的老骨头拆散了,到时候曝尸街头,你我也会有事。” “胆小鬼!”方静瑶啐了一声。 “不是胆小,是怕多事之秋,又给诺扬找来麻烦。” 南诺扬静静坐着,心思飘到很远的地方,他心痛得麻木不堪;他应该怎么办?宁初。你竟这样走了,留我独活在世上…… 不!不会的,他的宁初不会这么残忍。 他要去纤细断崖,他要亲自弄明白。 隔天,他一个人离开香港,追寻他的最爱,寻访她的踪迹。 x     x     x 沙也子回到日本,夏宁初和朱靖于立刻找她问清楚详细情况。 “这是一百万日币的等值美钞。”她将装钱的纸袋放在桌上,推向夏宁初。 “不,这是你该得的,谢谢你的帮忙。”夏宁初又将纸袋推向沙也子。 沙也子看向朱靖于。“这钱太多了,我不能收。”她很有义气,也很善良,不是趁火打劫的女孩。 “当初我之所以这么设计,是因为希望这个计划能够更合逻辑,不至于太夸张,竟有人会心甘情愿帮助一个陌生女子千里送信,所以有了这一百万日币报酬的构思。宁初,这钱是南诺扬的,理该归你所有。”朱靖于看了夏宁初一眼,然后诚挚的谢了沙也子。 “不,这钱是沙也子的报酬,诺扬要给的人也是送信人,而不是我。” 大家都不想收下这笔钱。 “这样吧!这钱就给宝宝当作教育基金。沙也子,改天我再请你吃一顿上等料理,算是谢谢你。” 沙也子高兴地笑开,能和心仪的朱靖于单独约会吃饭,比给她一百万日币还令人高兴。 “沙也子……”夏宁初欲言又止。 “嗯?”沙也子看向她。 “宁初的丈夫看了信的内容有什么反应?”朱靖于体贴的替夏宁初开口。他知道宁初作这个决定有多不舍,更清楚其中含着多么强烈的不得已。 “哦!他看完信差点站不住还要人扶着,完全不能接受事实,然后大哭了一场。我第一次看大男人掉眼泪,有点难过,也跟着哭了,忍不住想要告诉他们实话,又想到你们拜托我千万保密,只好硬下心肠不开口。” 夏宁初放下心中一块石头。有朋友陪在一旁,会比较容易熬过去的,南诺扬一向坚毅,她希望他在一切明确之后能重新开始,不要对她再有悬念。 她站起身,抱着宝宝先行离去。她必须一个人,必须独处,就算流泪,也要自己擦。 她知道他的痛苦,她何尝不是呢?以死亡的方式离开他,就表示今生永远不能再见面了,一切的情缘从此切断。 原谅我,诺扬。 x     x     x 自从朱靖于许下承诺要单独好好的谢谢沙也子后,他再也得不到安宁,她跟前跟后,像一粒特级跳豆般,缠功一流地非要他尽速履约。 朱靖于本想等宁初情绪稳定一些时再履约,不然他实在很不放心,但是沙也子哪有耐心等候,所以他只好投降。 “这家店气氛很好对不对?”沙也子兴奋的说。 朱靖于连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他只顾着埋头吃东西,只想早点吃完早点回家,宁初一个人在家照顾宝宝,他真想立刻飞回她身边。 沙也子一直找话题,得到的只有三两句简短的回答;他要快,她偏慢,而且特别慢。他早已盘底朝天不耐烦地看着手表,她还老神在在的吃着寿司。 “沙也子,你要不要带回去慢慢吃?”朱靖于撩着性子问。 “为什么?你有什么事急着要离开吗?”她的口气不是很好。 “我想早点回家。”他老实回答。 “是谁的家,你的家或是夏宁初的家?”她提高音量。 “都一样,我和她是隔壁邻居。回我家就是回她家。”他避重就轻地回答。 “不一样,怎么会一样?我看你待在她家的时间比待在你自己家里的时间还多,你是不是打算娶她?”她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 “你胡说什么?”他不想被人看穿,尤其是一个小女孩。 “我才没有胡说,你对她好殷勤,什么好东西全往她家搬。怕她冷、怕她热、怕她饿、怕她寂寞、怕她哭——你之所以留在这里作翻译的工作全是因为她对不对?”沙也子嫉妒心十足地道。 “我是宁初的好朋友,有能力当然多帮她一些。” “骗人!什么好朋友?你根本爱上她了!”沙也子大吼。 “你闭嘴。这些话你别在宁初面前乱说,我不想影响她的心情。” “她已经结婚,又为别人生了一个孩子,你爱着人家不是很奇怪吗?”沙也子质疑道。 “宁初以后和她的丈夫不会再见面了。” “你怎能如此肯定?凭我送去的一封信吗?我不相信她的丈夫这么轻易就能相信这件事。” “沙也子,你到底想怎样?”朱靖于的脾气也上来了。 “你根本不该爱上夏宁初,她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沙也子说完后,冲出店外,留下一脸惊愕的朱靖于。 他不能怪沙也子,她并不知道发生在香港的悲剧,她只负责送信罢了。 x     x     x 夏宁初靠绘画来寻求心灵的平静。 朱靖于坐在她身旁,看她画着外头池塘里戏水的雁鸭。“宝宝睡啦?” “嗯,他午睡一向很准时。” “今天心情好吗?”他关心的问。 “不错,一早上都在画画,不想就不会有痛苦,你呢?不是和沙也子一起吃午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很高兴靖于和别的女孩子约会,她不希望他把全副的心思放在她身上。 “沙也子太古怪了,老喜欢刺探别人。”他讨厌刺探。 “会吗?我觉得沙也子人很机伶,她是喜欢你所以才刺探你吧!她对你有兴趣,希望多了解一些你的事。” “她喜欢我,怎么会?我们国籍不同,根本不合适。” “沙也子的母亲是香港人,算有一半的中国血统。我也只有一半的中国血统,我们不也结成了好朋友。” 他的理由掰得太烂了,马上词穷。“哎呀!沙也子已经是朋友了,何必太刻意说什么喜欢不喜欢?” “靖于,你也到适婚年龄了,如果周围有不错的女孩,不要害羞。”夏宁初语重心长地道。 “不急,男人没那么快拉警报,我事业无成,不想太早谈感情的事,会耽误人家。”他四两拨千斤,这理由够充足了吧! “可以同时进行、双管齐下。”她继续鼓励。 “宁初,你在怕什么?老要把我推销出去,你是怕我爱上你吗?怕我像疯子一样爱上你后对你纠缠不清吗?”朱靖于实在承受不住了,他不要宁初一直逼他谈恋爱;他只想静静等待,等待她的伤口愈口,等待她接受他的爱。 她回避他灼热的目光。“这辈子我再也无法爱了,靖于,不要放太多心思在我身上。” 朱靖于意乱情迷地看着她,他的唇印上她的,温柔、细腻,充满试探。 她愣了一下,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和诺扬给她的吻是如此的不同。她推开朱靖于,不能让他误会她半推半就,所以她加重了力道。 但仍嫌太迟,这一幕全映人正站在窗前的南诺扬和沙也子眼里。 两人的眼中都燃着妒火。 x     x     x “哦!老天爷。”夏宁初低喃道。她看见诺扬眼里盛满愤怒,他怎会在这里出现? 首先回过神的是朱靖于。“是我主动吻宁初的,你也看见她正要把我推开。” “那是因为她看见我来了。”他的心里有看见她的喜悦也有愤怒,五味杂陈。 他推门而入,冷冷地看向他们,“你出去!”他指着朱靖于,用令人颤抖韵声音道。 沙也子也进入屋内,用力将朱靖于推出门外。“人家一家团圆,你在里面会妨碍到他们。” 夏宁初的身体好像被定住了,无法移动。 他看着她。用一种绝望的眼神,“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就算你不再爱我了,也不要用死亡的方式离开我。这样不会让我死心,只会让我心碎。” 他走向她,拉她站起来,用手指轻拭她的唇,似乎想擦去其他男人的痕迹。然后他抚向她的腹部——不可思议的平坦,根本不像生过孩子的模样。 “我们不是兄妹,没有一点血亲关系。”为了让她安心,他说完这句话才开始吻她。 他的吻饥渴、挑逗、粗鲁也多情,不可思议地令人灼烧。他想要惩罚她,也想要取悦她,一个矛盾的狂野之吻,揭开了久别重逢的情潮。 她有点苦涩地推开他,回避他的凝视,她脸上的疤痕让她强烈意识到自卑心。 “你不想看到我吗?”他怅然地反问。 “你说我们不是兄妹,没有一点血亲关系?”她呐呐地问。 “母亲告诉我二十多年前确实有捐精子的事件,不过母亲运用一些关系花了一些钱以一位检验师的精子移花接木——”他娓娓道来事情的始末。 这一层新的认知让夏宁初释怀了些,但却不能让她毫无顾忌地爱他。 她的亲生父亲由一位英国的爵士,变成一名在医学中心工作的检验师?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当年捐了精子,让一位来自上海的女子怀孕? 兄妹相奸这个指控已不存在,除去这个罩着两人的魔障她应该很高兴才是,但她怎么也无法真正开怀。 她伸手摸着右脸上的疤痕,这疤痕明显的破坏了她整张脸的美丽。她瑟缩了一下,这道疤痕让她想到配与不配的问题。 诺扬在香港社交圈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总不能带着一位脸上有着瑕疵的妻子交际,会让人耻笑的。 她正思考这个问题,南诺扬见她不答腔,以为她根本不认为这项澄清有何珍贵,他深受打击,所以准备反击。“你和朱靖于在一起多久了?” 她愣了一下,回过神。“什么?” “我问你,你和朱靖于在一起有多少了?”他朝她大吼。 夏宁初吓了一跳,看向他愤怒的脸孔,“什么在一起?”她不懂他指的是什么。 “少装模作样!”南诺扬咒骂了一声。 “我和靖于之间……只是好朋友。”她害怕地回答,她见识过他的怒气。 “该死的你,好朋友之间会像刚才那样拥吻吗?”他严苛地斥道。 “那只是巧合。”她自己也被靖于的举止吓了一跳。 “我不够好是不是?不值得等待是不是?我千里迢迢发狂地找你,收到你的绝笔信魂魄掉了一半,而你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背叛了我。”他低哑粗嗄地道,抓住她的肩膀让两人目光相锁。“为什么?”他低喃。 夏宁初望着他的面孔,优雅、英挺,这么高贵、完美,他应该配一个完美的女人,而不是她。 她绝望地看着他,说出违心之言:“我从来不曾爱过你。” 他闻言几乎崩溃,但他只是冷冷地放开她的肩膀,让她柔弱的身子跌回椅子里。 然后他轻轻地推上门,离开。 x     x     x 朱靖于挣脱出沙也子的手,微愠地低吼:“你把我拉走做什么?” “人家夫妇小别胜新婚,你去凑什么热闹?”沙也子嘲讽的说。 “是不是你通知南诺扬来的?”朱靖于指着她兴师问罪。 “我是很想这么做,可是人家丈夫早了一步。我早说过,如果真正相爱的人,不会只凭一封信就相信这一切。还好他来得够快,否则你和宁初不知又会做出什么下流的事。”沙也子心里也有气,心上人竟然吻着另一个女人,真想狠狠他两拳。 “你什么都不知。”朱靖于横了她一眼。 “谁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南先生全告诉我了,根本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局。”沙也子有点得意地看着他。 “你胡说什么?”他局促不安地问。 沙也子将南诺扬稍早为了取得她的信任而透露的真相全部说了一遍。 这个让宁初开心的消息,对朱靖于而言却是一记青天霹雳,他的白日梦就只是白日梦,永远不可能有美梦成真的一天,苍天啊!为何他的快乐如此短暂? “你还好吧?”沙也子看着他的表情,有些担忧地同。 “能好吗?”他苦涩一笑。 “没了夏宁初,还有我呀。” 朱靖于阴郁地看着她。“我真的只是把你当作普通朋友,就像宁初永远也不可能爱上我一样,我也不可能爱上你。够清楚了吗?” 沙也子难过地流下泪来,“为什么?” 他笑了笑,“如果我知道原因。也能对症下药的话,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x     x     x 朱靖于返回家时见夏宁初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掉眼泪,觉得不可思议。不是已经真相大白了吗?应该允喜相聚、有道不尽的温柔情怀才是啊,怎么—— “宁初?”他叫了一声。 南诺扬呢?他看了看屋内,没有人。 夏宁初止住泪水,坚强地朝他扯出一抹笑。“我真爱哭,老是让你看到我哭。” “人呢?”他狐疑地问。 “走了。”她强颜欢笑。 “走了?”他像鹦鹉似地复诵一遗。 “我想离婚。”她润了润唇。 “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证实你们之同没有血缘关系了吗?”他太震惊了。 “我知道,也很高兴。但是我和他在一起无法快乐,还是分开比较好。” “你以前能快乐,现在却不能快乐,没有道理啊!你为了要帮助他重生,还不畏死的跳下纤细断崖,你忘了吗?你脸上的疤痕不就证明了你对他的爱?” 她又摸着脸上的疤痕。“再也没有比这道疤痕更刻骨铭心的了。现在的我心情反而轻松了些,我现在只想赶快找到宁远,然后安定下来,把宝宝扶养长大。” 朱靖于观察着她,心想女人真是难以捉摸,人谓:女人心海底针,一点也没错。 但是这个令人难以捉摸的女人却让南诺扬天堂、地狱全走了一遭。 离开夏宁初住的地方后,南诺扬宛如行尸走肉的在街上走着。 宁初不再爱他了,就这么简单。 但在他的心里却无法这么简单的释怀,他已经不能没有她而独活了,她却…… 她的爱人是谁?朱靖于吗?在他为着她的不告而别痛苦时,她竟交了新的男朋友。不,他们早就认识了不是吗? 他的孩子呢?他刚才实在太绝望,来不及看孩子就离开她。 她不要他!?但他要孩子。是的!如果她也要孩子就必须留在他身边。他知道他这样做很卑鄙,用孩子来牵制她等于牵制她的自由,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了。他爱她,也爱孩子,他很贪心,全部都想拥有。 “南诺扬先生?”这时,有人由背后叫住他。 他转过头,纳闷的看着叫住他的女子。 “我是胡敏啊!你忘记了吗?”那女子笑着看他。 胡敏?她没有死!? x      x     x “天气愈来愈冷了,就算在这里住了七年,还是有点不习惯。”胡敏泡了一壶茶,倒入精致的瓷杯里递给南诺扬。 “在这里遇见你,真的很讶异。”南诺扬口热茶后道。 他感叹的摇摇头,这一团混乱,不就是因为胡敏的死亡而衍生出来的吗? “我没想到你们全以为我投崖自尽;其实我很怕我父亲,也很怕死,要我跳海寻死更不可能。难怪我父亲一直没有来找我,原来是这个原因,我正想过了冬天,明年春暖花开时回家看看他呢!” “你一直在日本待了七年?”他觉得命运太奇妙,好像环环相扣的锁炼将一切炼在一起,处处是危机又处处是转机。 胡敏点点头。“那年我来这里找我的男朋友,没找到,所以到附近来散心,然后就爱上了这里。” “你男朋友呢?” 胡敏耸耸肩。“应该也娶妻生子了吧!” “我记得你男朋友的母亲说他飞机失事死亡了。” 胡敏噗哧一笑,“是误传,语言不通,大家乱传的。我误以为父亲买通他母亲,日文我又不是很懂,大家比手画脚;我父亲对日文也是略懂皮毛,问了我男朋友的母亲话后他大概以为我已自杀,也不求证就离开日本,其实我只不过到附近散心罢了。” “你打的最后一通电话里告诉我的——关于男朋友飞机失事、你父亲和你男朋友母亲串通的事全是因为语言不通?”他自己也觉得好笑。 “嗯。后来我请人翻译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本想打电话给你们说一声,结果抄着电话的纸张又弄丢了,时间一久也就不特别觉得需要解释,直到今天遇见你,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给了我一笔路费,不少的一笔,我也不可能有办法在这里生活,而且一待就是七年,好快呢!” 胡敏的文化程度颇深,连说起中文都带有浓浓的东洋腔,在她感叹沧海桑田的同时,南诺扬只能摇头苦笑。 她根本不知道她的随性、任性、不觉得特别需要解释,已经对许多人的一生有了很大的影响。 他把这七年来发生的事钜细靡遗地全说了一遍。 胡敏的眼睛瞪得好大,“怎么会这样?爸爸太过分了。” “他爱女心切,以为永远失去你了,才会想用这种方法毁掉我。” “怎么父亲这几年也住在这个地方,而我却从来不曾遇见过他?”这一点令她觉得匪夷所思。 难道就是所谓的咫尺天涯? “我太对不起你们大家了。”胡敏头一次感到这么强烈的罪恶感。 南诺扬摇摇头,只是淡淡地道:“抽个空回家和你父亲团聚吧。” “我父亲现在是在新加坡老家还是香港?” “我想应该是在香港,他还没看到我被彻底的毁灭,怎么会舍得离开呢?”他自我调侃地道。 “南先生,你和你的妻子——我真的很抱歉。”她愧疚至极。 “算了,已经发生了不是吗?”至少他的宁初还会是他的。 x     x     x 翌日,南诺扬又来到夏宁初住的地方。 “我想要看看孩子。”他不带任何感情的开口道。 她点点头,转身抱了孩子走出来。 南诺扬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充满了父爱和满足。“我要带走他。” 她一惊,“不!你不能把他带走。” “为什么不能?他是我儿子。”他抱起孩子,面无表情地宣布,他要逼她让步,让她跟他回香港。 “我只剩下他,什么都没有了,你还要把他从我身边抢走!?”她忍不住哭出声来。 “你可以和我一起回香港,孩子还是你的,也是我的。” “回香港?” “选择权在你,孩子我一定要带走,如果你要留在这里,我也不会勉强你。至于孩子,你要见他就得回香港。”他没有一丝妥协的余地。 她该怎么办?孩子是她的心肝宝贝。 “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如果你要回香港,明天早上到这个地址来找我。” 他给了她一张纸条,然后抱着孩子离去。 “你要把孩子抱到哪里去?”她急急的追了上去。 “有个女人会替我照顾他。”南诺扬故意暖昧的说。 朱靖于也跟着追出来,望着南诺扬离去的背影问:“宝宝被他抱走了?” “他要我跟他回香港。” “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想一想。”她咬了咬下唇。 第九章 香港 “你们终于回来了,你们再不回来,我和静瑶准备到日本去找你们呢!”梅英杰一见到夏宁初和南诺扬,不禁松了口气。 “是呀!我们一听到宁初没死的消息,简直想要大醉三天哩。哇噢!太完美了。”方静瑶兴奋得尖叫。 夏宁初怀里抱着孩子,朝大家微微一笑。 “多谢大家关心。” “才离开几个月,家里的一切应该还熟悉吧?”南诺扬问她,语气平缓。 她点点头,“可以。” “我到公司处理一些事情。” 南诺扬说完话后便匆匆忙忙地离去。 “真是工作狂,你回到他身边后,他又生龙活虎了。”梅英杰笑了笑。 “是啊!让你和宝宝休息一下,不打扰你了,我们改天再来。” 梅英杰和方静瑶都走了以后,整个屋子突然安静得让人陌生。 诺扬早已恨不得逃开她,而寄情于工作吗? 这种貌不合神也离的婚姻能支撑到哪一天? 据诺扬的说法,福嫂已经离开,新请的两名佣人从她一进门开始即必恭必敬的,让她很不习惯。但她们对照顾孩子却很有经验,让她拥有较多的时间熟悉这个她未来要住的牢笼。 她走到书房。她的画全保留在原来的位置。而且一尘不染,可见两名佣人非常能干。她猜,会不会是静瑶的妈咪采用埃及艳后式的训练方式,将她们重新打造过了。 想起静瑶,她惊叹于富贵人家的生活竟是如此养尊处优,一举手一投足永远是那么气定神闲,那样闲淡的气质大概是她一辈子也难以学得来的,还有,胡老不知道怎么样了? 南诺扬在回香港的飞机上提了一下胡敏还活着的事。 说来真戏剧化,只是因为语言不通,而让生命里多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也因此造就她和诺扬的相识。 这么算来,她真不知应该怨恨还是感谢胡老。 她回到卧房,轻抚着干净的床单,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不自觉地蹙眉。 怎么看那道疤痕都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当晚,南诺扬并未回家用餐,等到他回到家时,差不多已午夜十二点。他先进育婴室看儿子,保姆也睡在一旁的单人床陪着孩子。 他用了一楼的卫浴设备清洗自己,穿上浴袍后上二楼走进卧室。 夏宁初就躺在那里,以某种甜美的魅力吸引着他。 他钻进被窝,开始碰她,令她惊喘出声。 他身上的味道是清新、醉人的男性味道,让她不自觉迷失其中。 他的唇吻上她的颈窝,慢慢地将她扳转向他,然后吻上她的唇;他的手则温柔地抚弄她的大腿内侧,她出乎他意料之外地并没有抗拒,而且开始热情的回应他。 他挪动身子,深深地进入她,感觉就像他们第一次结合时一样完美,好像他们之间这几天不愉快的相处都不存在。 x  x      x “不过是吃个饭罢了,你穿得好像要参加英女皇的加冕礼似的。”梅英杰到方静瑶家接她到半岛酒店吃饭,一看见她的打扮,他不禁糗她。 “我的衣服全是这么隆重的款式,你有什么意见?”方静瑶双手叉腰,一副不准备放过他的模样。 “不敢有意见,快上车吧。”他开了朋驰的车门,有礼貌的邀请。 半晌,朋驰平稳地往前驶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拌嘴。 “这么好心,请我上半岛酒店吃大餐,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我没有阴谋,只有阳谋。”他嘻皮笑脸地看着她。 “什么阳谋?”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他。 “追求喽!” “stop!我拒绝你的追求。” 她开始有点手足无措,两颊燥热,很想跳车。 “为什么?”他不相信她会拒绝他。 “你这个人用情不专、爱挑毛病、缺点一大堆,我没办法跟你相处。” “小姐所言差矣!我这个人用情专一、至死不渝、有容乃大、优点一大堆,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相处的人了。”他立刻反驳。 “再加上一项缺点——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她补上一句。 “这是自信。” “你很烦耶!没事改变什么心意追求我?停车、停车,我要回家,不玩了。”方静瑶不悦的开口。 “我是真心的,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梅英杰恳求她。 “喂!你是不是和人打赌追求我啊?”方静瑶突然想到什么似地问。“现在很流行,或是在录什么综艺节目之类的。快诚实招来,惩罚从宽。” “我是真心的。” 完了,说实话居然没人相信。 “梅英杰,我可警告你,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了哦,你千万不要爱上我。” “可是已经爱上了怎么办?” 他深情款款的看着她。 方静瑶震了一下。“好肉麻。” “不知道为什么,我每天都想见到你,你说说看,除了爱情,还会因为什么原因?” 她笑了一下。 ‘梅英杰,冷静点,半岛酒店就在前面,你先进去等我,我到隔壁路口买冰镇酸梅汤,一会儿就进去。” “什么冰镇酸梅汤?我下去替你买。” “不用了。恭喜你,梅英杰,你终于找到摆脱我的最佳方式。”方静瑶脚底抹油准备闪人。 来不及阻止她下车,他只得在后头大声嚷叫:“静瑶,你听我说!” x     x     x 夏宁初正在书房作画,难得沉默是金的方静瑶则倚在窗台上发呆,一动也不动。 这样的方静瑶反而让夏宁初觉得奇怪,她实在忍不住好奇地道:“你今天很不寻常哦!” 方静瑶回过头来,神秘的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注意到呢!喂,我可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 “欢迎。” “你觉得英杰这个人会不会自大了点?” 夏宁初想了想后中肯的说。 “或许是因为他所处的环境吧!他对自己很有自信。” “你觉不觉得他用情不专、花心风流、一大堆缺点、又爱挑剔、很不好相处?” “很多男人差不多就是这样啊!” “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敢跳下断崖寻死呢?”方静瑶走近她。伸手摸了一下她脸上那道疤痕。 “疤痕很明显吗?”夏宁初惆怅地问。 “不会很明显,你很介意吗?” 夏宁初耸耸肩。 “每回只要看到诺扬或想到他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总会让我想把自己的脸藏起来,尤其在他注视我的时候。”她第一次向别人吐露心里这方面的脆弱,或许静瑶不太能理解。 “怎么会?我一直觉得你长得好美,那道疤痕根本无损你的美丽。” 果然,静瑶不能体会。 所以她只是苦涩地笑了笑。 “你们家新请的两名下人还算勤快吧?”方静瑶东张西望地看向四周,顺便用手指抹了一下书架。 “嗯。让我在家里成了废人。” “以前福嫂还在这儿时请的那两名佣人全让诺扬辞退了,后来请的这两位是我妈咪挑的,受过埃及艳后式的训练,我请母亲割爱让你们用。”谈到这一段,方静瑶可乐了。 “你家里也要用不是吗?让伯母割爱真不好意思。” “不碍事,我妈咪又请了两位,最近正严格训练中,反正她在家每天无所事事,让她训练女佣打发时间,她自己可乐在其中呢!” “有机会想请教你母亲关于埃及艳后式的训练课程。” “这个名字是我自己掰的啦。在我家,我妈咪就像埃及艳后;不过,我妈咪的驭夫术倒是可以向她学习学习。” “英杰最近常常约你吃饭?”夏宁初突然问。 “我躲他躲到无处可躲,千万别再鼓励他约我吃饭了。” 她怕极了。 “原来英杰想追求你,所以你刚才才问我那么多他的事是吗?” “此较起来我倒觉得你的朋友朱靖于可爱多了。” 夏宁初眼睛一亮。 “你喜欢靖于?” 方静瑶紧张地挥挥手。“才没有,你别乱点鸳鸯谱,我谁也不喜欢,我只喜欢自由。” 看来英杰要追上静瑶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x     x     x 夏宁初再一次来到心云姨的中医诊所。 “靖于不在是吗?”她问。 靖于晚她一天回香港,回来香港后他们只通过一次电话,就再也没见过面了。她感觉是他刻意不愿见她。这样也好,聪明人的作法。 只是她不是聪明人,她来心云姨这里找了他好几回,却总是遇不到他。 “他昨天早上坐飞机到美国去了。”林心云慈眉善目地回答。 夏宁初愣了一下。 “你不知道靖于是在美国出生的吗?他拿美国绿卡,以后会在那里申请学校再深造,短时间之内不会来香港,也不会回上海。” “心云姨,你有靖于美国的住址吗?我想写信给他。” 林心云犹豫了一下。 “这样好吗?靖于是个痴心的孩子,他很喜欢你,从上海认识你到现在没有改变过。你嫁人后他很难过,如果你们一直保持联络的话,我怕他会更难忘了你,你愿意看他这么痛苦吗?” 夏宁初急切地解释:“不是的,心云姨。我只是想谢谢他,然后将我在日本时来不及告诉他的一些话,告诉他,我想,也许这样可以帮助他恢复得更快些,我不是想让他会错意,或是要纠缠他。”她低垂着头,她知道心云姨一定会责怪她让靖于那么痛苦。 “我知道感情的事无法强求,就像昨天下午,有一位从日本来找靖于的小女孩——叫沙也子吧,我有点忘了。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我们家靖于,可是我也知道那女孩只是单相思,所以我很了解这种事不能用对错来衡量,只能说大家没有缘分。至于你想向靖于道谢的心意,我想你的丈夫南诺扬先生应该已经带到了。” “我的丈夫?”诺扬来找过靖于了? 林心云点点头。 “是呀!三天前吧,他们在这里大约聊了十分钟,我正好有病人在问诊,所以他们交谈时我并不在场,不过事后我问了靖于,靖于告诉我你的丈夫十分感激靖于对你的救命之恩。” x     x     x 当晚,南诺扬与夏宁初躺在床上。 “你找靖于聊过天?”她问。 他的语气充满侵略性,“你也去找他?” “我晚了一步,他到美国去了。” “那太可惜了。”他粗嗄地道。 “听说你向他道谢?”她很高兴他为她做了这件事。 “很奇怪吗?” “不是很奇怪,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她很怕又惹他生气。静默片刻,南诺扬突然说:“他很爱你,他是我此生最大的劲敌。”她略为发抖的解释:“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若你没有认识我,你一定会嫁给他,因为他实在非常爱你。”他侧过身,一只手托着头,由上而下细细地审视她,他想看清楚她真正的心思。 她迎上他的目光。“你希望我承认还是否认呢?”她的语气里有着大胆挑衅的意味。 “我要听实话。”他的表情认真而严肃,不是闹着玩的。 “我嫁的人是你不是吗?” “但是你的心思好像并不在我身上。”他研究着她的表情。 她讨厌他的注视,只想躲入暗处。 “你太多疑了。” “是你让人很不放心,十分不放心。” 他伸手扳正她迥避的脸庞。 “可能是我们相识的方式让你不放心。” 她放弃迥避,因为根本无处躲藏。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慵人有礼地问。“南先生,梅先生的电话要不要接?” “转接进来。”南诺扬应了声,转身拿起话筒。 他的话不多,只在适时处嗯了几声,眉头越聚越拢,两分钟后挂上电话,然后下床着装。 “你要出去?”夏宁初紧张的问。 “嗯,苏菲亚自杀了。”他很自然地告诉她原因,并没想到宁初并不认识苏菲亚。 “谁是苏菲亚?” 南诺扬愣了一下,“一个女人。” 夏宁初当然知道苏菲亚九成九是个女人;但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和诺扬是什么关系? “看来你并不想多作介绍。”她喃喃的说。 南诺扬有些心虚,表情不甚自然。真是风水轮流转,五分钟前他是法官,五分钟后他成了犯人。 “你先睡吧,我去去就回来。”他只丢下一句便出门。 但这“去去就回来”一去就是一整夜。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她的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臆测。 嫉妒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她拨了南诺扬的行动电话,但却收不到讯号;拨了梅英杰家里的电话,下人说他一夜未归,最后她只好求助方静瑶。 电话彼端的方静瑶一听,则兴致勃勃地道:“有这么刺激的事啊!我拨拨梅英杰的行动电话看看,一会儿到你家会合。 x     x     x 苏菲亚经过一夜的急救,已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 “她也真奇怪,你刚结婚时也没听说她痛苦得想死,伥么你儿子都生了她才想到要自杀?”梅英杰颇感兴趣的说。 “所以未必是因为我。” “可是她一直打电话找的人是你,每次都被你家佣人给挡掉了。是你交代的还是你老婆交代的?”梅英杰好奇的问。 “我交代的,前一阵子我为了要找宁初,几乎不接电话,除了台湾打来以外。后来宁初回来了,我怕一些莫名其妙的电话让宁初不高兴所以在家里我一向不太接电话。” “原来如此,这么贴心。”梅英杰忍不住调侃他。 “昨晚她已经起疑了。” “很好啊,偶尔让情海生波一下可以提振精神,有什么不好?何况自你结婚后那些莺莺燕燕你连碰都不曾碰一下,绝对经得起老婆用放大镜检视。” 这时,病床上的苏菲亚动了一下,张开眼睛。“诺扬,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南诺扬精明地问:“你当然不可能为我而死,说吧!什么事?” 苏菲亚有种被人看穿的尴尬。 “你何必这么直接呢?” “因为我很了解你,你太爱自己了,不可能为任何人而死。你这类的人只会寻求长生不老药,绝不会想寻死。” 面对南诺扬,她一向只有投降的份。 “你为什么要这么聪明?如果你不要这么聪明,我们可能会相处得更好一点,也会更长久。” “说吧,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你自杀的目的是为了要引我出现,现在我出现了,你有什么请求?”他开门见山的问,心想能帮就帮,毕竟她曾经跟过他,并且提供过服务。 “我本来不想求你的,但是除了你,我不知道有谁能帮我。”她咬了咬下唇,一时难以启齿。 “诺扬很忙,没有闲工夫看你咬嘴唇。”梅英杰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回家睡觉。 “我欠了股市金主两千多万台币。” “你人在香港,怎会玩起台湾的股票?”南诺扬觉得十分奇怪。 “我有个朋友在台湾股票玩得很大,赚了不少钱,我心痒嘛!托她买了三千多万台币的银行股,结果全套牢了,现在金主要抽资金,我不想认赔卖,就算认赔卖,我的股票已经缩水三分之二,哪有钱还人家啊!” “你怎么不真的去死一死?既没有钱又没有赚钱的眼光,还学人家玩股票。”梅英杰不客气地道。他忽然想起方静瑶,原来聪明机伶的女人并不是满街都是的,躺在病床上的这个女人就是最好的对比。 “诺扬,拜托你。”苏菲亚哀求道。 “我只借你一千万,另外的一千万,你可以拿你在沙田的那块地到银行抵押贷款。” 南诺扬是生意人,如果苏菲亚不是因为曾是他的床伴,他宁愿把钱捐给红十字会,也不愿借她缴纳“股市补习班”的补习费。 x     x     x 香港中环 “我们这样出来是逛街又是喝下午茶,会不会让他们担心,以为我们负气离家?”夏宁初杞人忧天的说。 “这样才好,就是要让他们担心。我是不要紧啦,梅英杰才不会管我的死活,倒是你,诺扬一定会着急,然后你回家之后就摆一张臭脸对着他,表示你真的很愤怒。” 方静瑶手里大包小包的,全是今天逛街的成果。 “我从来没有为这类的事生气过的经验,而且我们也没弄清楚真相,如果诺扬和那位苏菲亚根本不是我们猜测的关系。岂是不糗大了?”夏宁初不放心的说。 “一定是不寻常的男女关系啦,相信我的直觉,否则他不会这么神秘兮兮的,大可以公开嘛!”方静瑶一口咬定。 “若真是这样,诺扬当初可以要她,何必为了家族的咒语要我呢?”在她的想法里。男女既然要好到相当程度,婚姻是唯一的选择。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一样忠于感情又忠于身体,男人的感情和身体是可以分开的,就像诺扬,多金英俊,哪个女人不想倒贴啊!总之,你不要这么好骗,他哄你个两三句就信以为真。”方静瑶提出她的想法。 夏宁初只要想到诺扬和苏菲亚竟然做过他和她做的那件事,她就妒火中烧。 方静瑶陪着夏宁初逛街、喝下午茶、吃过晚餐、看了场电影才回家。她故意只送夏宁初到路口,不希望南诺扬看见她们在一起,否则这场燃起妒火的戏就没什么可看性了。 “bye!祝好运。”方静瑶笑着说再见。 夏宁初深吸了一口气,才开锁走进门。 家里和往常一样,非常安静,她先到育婴室看宝宝,猜想或许诺扬比她还晚回家。 她随口问了佣人。“南先生回来了吗?” “是的,大概已经睡了。” 夏宁初点点头,回到卧房。 她轻手轻脚地卸妆、洗澡,尽量不发出声音,临上床时,看了看化妆台上的闹钟,刚好十一点三十分。 她轻轻地掀开被子,不想惊动诺扬;安全就位后她不禁松一口气,原来静瑶估算错误,诺扬对她放心得很,完全不会怀疑她是和男性约会。 她正要闭上眼,一只大手轻抚上她的小腹,他低沉的中音扬起:“到哪儿去了?” 她吓了一跳,他不是睡着了吗? “对不起,吵醒你了。” “你还没回来,我怎么可能睡得着?”他抚弄的手十分温柔。 “和朋友一块儿吃饭、看电影。”她回答。 “和谁?” 她想起静瑶交代的话,要摆一张臭脸给他看。 “你别问。” 他静默了一会见。“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你有什么好让我生气的?”她故意反问。 “我昨晚匆匆忙忙的出门,没有向你交代行踪。”他语调柔软的说。 “我也是有脾气的人。”她啷哝。 “苏菲亚是我在还没认识你之前的女朋友,认识你之后我们就很少往来了。”他耐心解释。 “什么样的女朋友?”她问。 “就是——腰部以下的那种。”他低喃,让嗓音不要太认真、太严肃。 夏宁初很生气,拍掉他放在她小腹上的手。 “怎么了?结婚后我再也没碰过其他女人,你不可能要求我清心寡欲直到结婚吧?”他讨饶道。 “为什么不行,我就是这样啊!”她理直气壮。 “女人不同,你不同。”他还想辩解。 “哪里不同?”她轻吼,心里更加不平衡。 是啊!哪里不同?他没料到一向柔弱的她兴师问罪起来,也是很难应付的。 “好吧,我错了,以后不敢。” 认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 “她为什么自杀?” “不是真的想死,吞了几十颗安眠药后立刻四处求救,主要是想引我出现。她最近进场投资股票,结果赔了两千多万,想向我周转。”他的手又伸回她的小腹将她搂近他。 “你借了吗?” “嗯,因为她跟过我,我不能完全不管,不过我自有分寸,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得到他的保证,她也安心多了。“我可以不计较你的过去,但是今后,我要你发誓对我们的婚姻忠贞。” “你呢?也可以发誓吗?” “我一直如此。” “甚至对你的好友朱靖于也一样吗?”他谨慎的问。 “当然!”她毫不犹豫的回答。 第十章 在南诺扬的鼓励下,胡敏终于踏上香港的土地。 “直接去找胡秋霖吗?”梅英杰看了南诺扬一眼。 “胡敏,你自己决定。”南诺扬望向胡敏。 胡敏沉思半晌,“我还是很害怕,我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父亲想打死我的那一幕。不过早晚还是要见的,现在就见吧!” “只是不知你老爸的心脏能不能承受你的死而复活?”梅英杰调侃的开口。 “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很生气?”胡敏还是很担心。 “不会了啦!一来时间都过这么久,而且你最后也没有嫁给你老爸讨厌的那个人,所以他不至于还生什么气。” “你的出现就是给你父亲最好的礼物,他一定欣喜若狂,过去的仇恨早就忘了。相反的,他现在会宁愿你快乐,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固执而失去你。他一定非常疼爱你,视你为他的命根子,否则他不会想出那样激烈的手段来毁掉我。”南诺扬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禁缩紧了一下。 “都是我的错,等一下我一定请父亲好好向你认错。” “你的孩子呢?我记得你当年怀孕了。”梅英杰问。 “孩子流产了。” “你结婚了吗?” “嗯,也是日本人,诺扬上回到日本时,我先生正好到东京出差。” “有没有孩子?”梅英杰想以闲聊的方式让胡敏放轻松。 “还没有,想等经济更稳定时再怀孕。”胡敏还是很紧张,手心不断冒汗。 “前面转角公寓的三楼,就是你父亲暂时租赁的房子。”南诺扬请人调查过,胡秋霖目前深居简出,像个孤单老人。 下了车后,南诺扬和梅英杰走在前头,胡敏跟随在后,她手插在口袋里,内心忐忑不安。 按了门铃好几声,好不容易有人来应门。 应门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你们找谁?” “胡秋霖先生在不在?”南诺扬礼貌的问。 妇人看了一下眼前体面的先生后反问:“你们是谁?” 站在后头的胡敏开口:“我是他的女儿。” 妇人怀疑地看了她一眼,“胡先生没有女儿啊!” “这你别管,胡先生到底在不在?”梅英杰不甚耐烦。 “胡先生叫我不能乱说话,你们到底是谁?” “你又是谁?”梅英杰口气不好地反问。 “我是胡先生的管家。” “管家太太,我真的是胡先生的女儿,我叫胡敏,我爸爸在家吗?”胡敏焦急地问。 “胡先生出去散步,一会儿就回来。” “哇——还真有闲情逸致,出去散步呢!”梅英杰翻了一下白眼摇摇头。 “好吧,我们到楼下等他。” 三人又下了楼。要不是为了打听宁初弟弟宁远的下落,南诺扬根本不想再见到胡秋霖。 “你有带雪茄吗?”梅英杰问。 “戒了。” “什么?你唯一的不良嗜好也戒了?”梅英杰十分惊讶,诺扬酷爱古巴的雪茄,没想到他竟然也戒了。 “宁初怀孕后就戒掉,后来也习惯不抽,现在闻到烟味还挺不舒服的,你也应该戒掉,会帮你在静瑶的心里多加几分。”南诺扬笑着劝他。 “爱情真伟大,我从来不知道你会为一个女人这么痴狂。” 胡敏踢了脚下的小石子,等待的时间特别难熬。 “应该快回来了,下午四点五十分。”南诺扬看了看腕表。 “我真的无法想像父亲为了我,会做出那些伤害你们的事。”胡敏一直很自责,要不是自己胆小怕事不敢面对父亲,也不会把南诺扬夫妇害得那么惨。 这时,南诺扬先看见胡秋霖牵着一头大狼犬走过来。“他回来了。” 胡敏慢慢地抬起头,像影片里的慢动作。 胡秋霖缓缓走过来,表情由不屑转为刷白,然后是惊讶。 胡敏走过去,嗫嚅地喃语:“爸爸——” 胡秋霖扬起手,狠狠地掴了她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 胡敏咚的一声跪下来。“爸爸,对不起,请你原谅女儿不孝。”她的眼泪霎时滑落, 胡秋霖也跟着跪下来。“为什么七年多以来没有一点你的消息?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胡敏哭倒在父亲的怀里。好在这一带社区颇为清幽,几乎没什么行人,不然八成有人会以为在拍戏而在一旁看热闹。 “你们快起来,别在大街上相拥而泣,很难看!”梅英杰一手一个拉他们起来。“快起来转移阵地啦!不要在这里,马上就会有人围观。” 胡秋霖先站起来,也扶起女儿,看向南诺扬,“到我家坐坐。” 问心有愧的一方通常比较有礼也比较矫情。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又上了三楼。 管家见主人回家,又是奉茶又是递拖鞋,好不殷勤,相对的也对三位客人判若两人的热情招待。 “把狗牵到阳台去。”胡秋霖对管家命令。 他打开烟盒,递上一根烟给南诺扬。 南诺扬伸手一挡。“不用客气,我来不是想听你们父女话家常的。” 胡秋霖双手微抖地点烟。“告诉我,如何能弥补你?” “没有什么你需要弥补的,我只想问你夏宁远的下落。”南诺扬冷冷地道。 “他还在日本。” “给我住址和电话,现在可以找到他吗?” 胡秋霖撕下一张便条纸,抄下一串电话和地址交给南诺扬。“我将他托给一位重要的朋友照顾。” 南诺扬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我一定要找到他,如果这张纸条上所写的是假的,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要你好看。” “不会的,我欠你太多了。”胡秋霖吸了一口烟。 南诺扬和梅英杰并未多作停留,速速离去。 x     x     x 苏菲亚住了三天医院,没有一个朋友来探病,债主倒来了两三个,逼得她只好提前出院。 出院后她第一件事是先到美容院打点一番,让自己看起来更光鲜亮丽,恢复旧日美艳,方便晚上到南诺扬家,请他提前开一张一千万台币的支票救急。 有求于人的姿态总是矮人一截,不比往昔。虽然做了心理建设,苏菲亚还是因为在南家门口碰了个大钉子而使她心情大坏。 她的行情有暴跌得这么惨吗? 这时,方静瑶刚好也和她同时欲按南家的门铃,劈头就问她:“你找谁?”然后上下打量她。 “南诺扬。”苏菲亚也不是省油的灯,照样回敬她的打量。 “找他什么事?” “你是诺扬的老婆吗?”烦死人了,问东问西的。 “我是他老婆的闺中密友,你就是苏菲亚对不对?”方静瑶猜测地问。 “原来只是闺中密友。”苏菲亚冷哼一声。 她不屑的态度惹毛方静瑶,“你不说是不是?我放狗出来咬你!” 她作势要再按门铃时,佣人正好开门,她赶忙道:“这女人是疯子,自称南先生的女朋友,千万不能让她进门,否则会闹个没完没了。” “你才是疯子,我和诺扬约好了,他要借我一千万,我今天是来向他拿支票的。”苏菲亚硬要进门。 “一千万?你有神经病啊!诺扬会做这种蠢事?他钱多干脆借我折飞机好了。” “你才有病,你叫福嫂出来!他认识我,她知道诺扬和我的关系。”苏菲亚尖叫。 “哈哈哈——福嫂早就被辞掉了,你叫谁呀!”方静瑶挡在门口,佣人也很无奈。 “你们俩在玩什么把戏啊?”由远处走过来的梅英杰好奇的问,他手里拎着一些水果。 “英杰,你来得正好,这个母夜叉凶死人了,挡在大门口不让我进去。”苏菲亚嗲声嗲气地想要博取更多的同情。 “诺扬又不在家,你来做什么?”梅英杰蹙着眉问。 “不在家?那我的支票呢?诺扬答应借我一千万,他什么时候会回来?”苏菲亚差点晕倒,没有钱她就死定了。 梅英杰掏出皮夹,拿出一张支票递给苏菲亚。“在这里,诺扬出国前托我交给你,明天一早就会给你送过去的,你怎么这么猴急?” “我有急用嘛!”苏菲亚在看到支票的面额后,开心地笑了,这钱她大概九成九是不需要还的,诺扬不会跟她计较。 “你们怎么站在大门口,不进来再聊?”从屋里出来的夏宁初在久候不见访客后,特地出来看看。 苏菲亚由方静瑶的身子后探出头。“你应该才是正牌的南太太吧?” 夏宁初闻声看向苏菲亚,“你找诺扬吗?” “不找他找你吗?你有一千万台币吗?”她更靠近夏宁初,仔细注视她。“奇怪了,诺扬怎么会娶一个脸上有瑕疵的女人?他的品味变夸张了。” 夏宁初摸摸脸上的疤痕,脸颊微红。 梅英杰推了苏菲亚一把,“钱拿到就快闪人,不要乱说话。” 方静瑶也不客气地抓住苏菲亚的前襟吼道:“你是希望我拿把刀在你脸上刻字才愿意滚蛋吗?” 梅英杰扯开方静瑶的手,又推了苏菲亚一把,将她推到门外。“赶快走!”然后带上门。他看向夏宁初,“别理她,情场败将总是出口无好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夏宁初惆怅地笑笑,“不会,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看来你真的很介意。”悔英杰忧心地点出事实。 “废话,没有人可以忍受。”方静瑶踢了梅英杰一脚,便拉着夏宁初的手往屋内走去。 梅英杰惨叫一声,“你这女人真不可理喻,这又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吗?我正要打那女人两巴掌,你拦什么拦?是不是你也是她的入幕之宾啊!” 梅英杰只得自叹倒楣,跟在她们身后进屋。 进到屋内后夏宁初开口:“我上楼看看宝宝,你们聊聊。” 见夏宁初上楼后,方静瑶气呼呼地道:“全是你们男人惹的祸!要不是你们无法克制的欲望,也不会惹上苏菲亚,更不需要提供一千万作为分手费,宁初也不用受闲气。” “苏菲亚不是我招惹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别骂到我身上,下次你见到诺扬时,再替宁初好好修理他。”梅英杰用手按摩着刚被她狠踢的小腿。 “南诺扬不是我老公,不在我的管辖范围,我鞭长莫及,打不到他,宁初自会好好修理他。”方静瑶横了他一眼。 “你火气真大,还把我的小腿踢瘀青了。”梅英杰可怜兮兮的说,想寻求慰藉。 “你活该!” “你们女人不会懂的。诺扬只是基于朋友立场借钱给苏菲亚,不代表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而且他们之前打得火热时,宁初还没有嫁给诺扬,你用过高的道德标准来要求诺扬,真的有点过分。” “好,就算他们之间现在很清白,那也只是证明诺扬目前很安分;但有了借钱这层关系,难保将来不会有什么不要脸的事发生。”方静瑶还是很不以为然。 “你太会幻想了。” “诺扬肯借一千万,自然对苏菲亚还有情,有情就容易燃烧火花。” “一千万对诺扬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就当是向过去跟过他的女人道别。但是,你没发现吗?诺扬对宁初是不一样的感情,他爱她,甚至愿意为她而死,这一年多以来发生的事,不足以让你看清楚吗?” 方静瑶明智地不接腔,她当然知道英杰分析得极有道理,可是她就是讨厌自以为了不起的女人介入别人的家庭。 梅英杰接着又说:“认识你这么久以来,老是看你强出头,什么事都要赢、什么人都想控制,尤其是我。好在当初不是你嫁给诺扬,否则你就惨了。” “为什么?”她可不服气了。 “因为诺扬不是一个你可以控制的人。我还马马虎虎啦,有时候偶尔会吃你那一套。”梅英杰淡淡一笑。 “我的哪一套?”方静瑶嚷道。 “你女暴君的一面啊,所以我说你不嫁给我一定会后悔。” “你臭美!”她作出呕吐状。 “千真万确、肺腑之言!你想想看,有谁愿意让你踢了之后还谢谢你。有谁在被你狠狠批判之后,还有自信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他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 “你的脸皮真的很厚,嫁给你有什么好处?”方静瑶双手交握于前,脑中正在盘算着。 “我的房地契全是你的。” “光是房地契有什么稀奇?我自己也有。”她家也是富贵之家。 “那你还要什么?” “你说诺扬可以为宁初而死,你也愿意为我而死吗?”她摆明要他知难而退,所以故意丢个大题问给他。 “你希望我如何证明?”梅英杰问,他很清楚她的用意。 她耸耸肩,“不知道,你不是一向自以为很了解我吗?你应该知道我喜欢看到什么样的证明。” “我无法证明,你只有相信我。”他说的是实话,总不能叫他现在死一遍给她观赏一下,然后再复活吧? “有答等于没答。”她不悦地冷哼一声。 “你希望我立刻死在你面前吗?”他不相信她真的这么狠。 “你根本做不到。”她冷笑。 “你非要见到血,才能让你风心大悦吗?”他与她目光相锁。 她心软了些,有妥协的意思。“你既然觉得我有那么多的缺点,为什么又要娶我?” 他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要娶你。想要天天见到你,想要天天和你斗嘴……总之我的生命若是少了你,就好像少了呼吸一样。”这大概是梅英杰所说过最煞有其事的一段情话。 她哈哈大笑,颤抖了一下。“好肉麻!” “有没有感动你?”梅英杰认真的问。 “好奇怪——” “什么?”什么奇怪? “我们连接吻都不曾有过,就要结婚了。”她无邪地看着他。 “是哟!我们真的忘了婚前的重头戏,就要结婚了。”他的心里在唱歌。 “怎么补这一段?”她喃喃低语。 梅英杰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将唇印上她的。 x     x     x 南诺杨花了一些工夫才将夏宁远由日本接到香港。 夏宁初见了久违的宁远,自是有说不出的高兴。 “喜不喜欢香港?”她问。 夏宁远点点头。“很喜欢,只要和大姐在一起,到哪里都成,我一个人在日本好孤单。” “喜欢就好,大姐就怕你会不习惯。” “怎么会,当年从上海到日本,我不也适应得很好,放心吧!” 当晚南诺扬带一家人到半岛酒店用餐,梅英杰和方静瑶是当然的座上客。 席间,两人明显的与往日不同,眼波流转,情深款款。 “英杰,你今天怎么一直傻笑?”南诺扬故意问。 “因为我要结婚了。”梅英杰掩不住心中的喜悦。 “真的吗?”夏宁初也很意外,平常见他俩吵个没完没了,一见面就猛挑对方的毛病,今日能开花结果真是很不容易。 方静瑶点点头,“我们是指腹为婚、奉父母之命哦,迟早要双剑合壁的。我看他快三十岁了,没女人敢嫁给他,我只好牺牲喽。” “以上内容纯属博君一笑,真正的原因是静瑶太爱我了,不嫁我会活不下去。” “梅英杰,你再掰下去嘛!看我还嫁不嫁你。”方静瑶斜睨他一眼。 大家都知道他们吵习惯了,全当作是打情骂俏,有默契地笑了笑。 而南诺扬眼中所见的只有他炽烈爱着的妻子,他们互相凝视对方,然后,她迥避他的眼神。 夏宁初看他时眼里没有一丝微笑,就像一尊水晶娃娃,他不知道她又怎么了。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后,她似乎还是对他不太满意。为什么? 南诺扬一直忍耐着,不想扫大家的兴,等他和宁初独处时,他要把她心里的魔鬼找出来。 他看着她对宁远嘘寒问暖,和英杰、静瑶谈笑风生,就是在面对他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让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的怒气在回到家、宁初送宁远回房休息后,已濒临爆炸的边缘。 他猛然拉起她的手。“我做错了什么?” 夏宁初想挣扎出他的掌握,试了几次,却徒劳无功。“放手,别吓着宝宝了。” “阿怡,把宝宝抱到肓婴室去。”南诺扬叫着下人阿怡。 “我要陪儿子睡。”夏宁初提出抗议。 但南诺扬根本不理会她。 阿怡匆匆忙忙将宝宝抱走,不敢看一眼盛怒中的主人。 南诺扬狠狠踢上房门,上了锁。“你到底想要什么?” 夏宁初一脸决然。“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坐在床沿,用一种痛苦的语气道:“我对这一切已经感到十分疲惫了,我不断用我的方式在讨好你,而你总是忽冷忽热、若即若离,为什么?” 她避开他的目光,眼泪不自禁地落下来。“你已经开始对我厌烦了是吗?” “你哭什么?折磨的人是我!怀疑自己是个讨厌鬼的人也是我!你为什么哭?!”他朝她大吼。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再也无法避开他。 南诺扬眼神一黯。“你是要告诉我你不再爱我了吗?” 夏宁初望着他的眼眸。“看着我。” 他依言专注地看着她。 “我的脸在我跳下纤细断崖时,让尖锐的岩石划了一个很深的伤口,缝了好几针,留下一道很长的疤痕。”她必须面对她所惧怕的事实。 “我知道。” “你知道?你当然知道,因为它很明显,你根本连注视它的存在都不敢。”她泣诉。 “我为什么不敢?”他不解。 “你连碰都不曾碰它一下。” “我以为时间不够久,伤口愈合得不够好,我怕你痛,所以不曾碰过它。”他平静了下来,想听她到底想说什么。 “骗人,你连提起这个丑陋的疤痕都不曾提起过!”她不禁提高音量。 “因为我根本不在乎,我认为它跟在我膝上的那道大疤同样是意外的产物。” “可是,它在我脸上好丑,你为什么可以不嫌弃?”她固执地问。 “既然你都能不嫌弃我膝上的疤,为什么我要嫌弃你脸上的疤?”他好笑地看着她。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的在脸上,你的在膝上。”她用力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她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的原因,问题原来在那道疤上。“如果,我在我的脸也划上一道疤,你会不会觉得比较安心点?” “不!不要,我不要你流血!”她立刻拦住他。 “你应该多注意我和宝宝,别老把心思放在那道疤上头。原来弄了半天,我要吃醋的对象是那道疤!”他自我解嘲的笑了笑。 “你为什么能接受一个有瑕疵的女人?”她想起苏菲亚的话,要是不问个清楚,她的心还是有个结。 他将她搂进怀里。“因为我爱你啊!何况,那真的不是什么瑕疵。” x     x     x 绕了一大圈,梅英杰和方静瑶还是躲不过命运的安排。 “很高兴你终于要结婚了。”南诺扬向好友道贺。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紧张。”梅英杰深吸了一口气。 “一生一次难免紧张。”南诺扬试着安慰他。 “你在纽约结婚时,一样会紧张吗?” “那天,我是在迷迷糊糊的情况下结的婚,根本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哪会想到要紧张。” 梅英杰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尖叫:“糟了!” “怎么了?” “你和宁初的婚姻可能是不合法的,你们当初不是以本名结的婚。 “我们是以本名结的婚啊!因为我和宁初当初都想让婚姻不合法,所以在结婚证书上阴错阳差之下全写真名,当然我们的婚姻也就胡里胡涂地合法了。” “真好运,看来老天对你们还是不错的。”梅英杰瞥了一眼南诺扬的后方。 “我也请了胡秋霖父女。你不介意吧?” 南诺扬转过身,看着他们父女朝他走来。“我能介意吗?好歹他也养育了宁初七年。” “我也是这么想,才敢邀请他们来。” “宁初知道吗?” “肯定知道,静瑶哪有可能不告诉她?” “这样就好,我不想宁初和胡秋霖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碰面,我怕宁初会措手不及。”他的眼神紧盯着妻子的身影。 “你真的很疼老婆,以后我有得受了,静瑶一定会要求我比照办理。”梅英杰摇了摇头。 “南诺扬!”胡秋霖叫了他一声。 南诺扬转过身,声音平缓的开口:“不再恨我入骨了吧?” 胡秋霖不好意思地干笑一声,“是我对不起你。” “算了,你对宁初、宁远也有养育之恩,我对你不应该有责难。” “好在老天长眼,并没有真正酿成悲剧。”胡敏笑道,看见父亲得到南诺扬的谅解,她真的好高兴,总算不虚此行。 “宁初、宁远向你打过招呼了吗?”南诺扬问。 胡秋霖挤出笑容,“还没有,我不认为宁初这么容易就会原谅我。” “宁初没有记恨,来!我们过去找他们,婚礼立刻就要开始了。” 像是心有灵犀,夏宁初正回眸寻觅南诺扬的身影。 x     x     x 这是充满谅解和喜乐的一天。 这天夜里,南诺扬和夏宁初心里全漾满幸福,舍不得入睡,不想太快和今日说再见。 “胡秋霖和胡敏后天要到新加坡省亲。”夏宁初首先开口。 “我想明天将宁远带去陈医师那儿看看他的肾病,陈医师是这方面的权威。”陈医师是南诺扬今天在梅英杰的婚礼上新认识的朋友。 夏宁初不禁偎向他。“谢谢你。” “这么客气!”他吻着她的眉,包括那道疤痕。 “还有——苏菲亚今天早上打电话来。”夏宁初仰头看向他。 他微愣了一下。“她又有什么事?” “想再向你借一千万。” 南诺扬叹了一口气,“下回要是她再打电话来,你直接告诉她我的经济大权全在你手上,要借钱得由你签名盖章。” 夏宁初噗哧一笑。“那就是不借哕?” “能借吗?我可怕你打翻了醋坛子。”他故意嘲笑她。 “我才没那么会吃醋哩!” 南诺扬笑着问:“对了,想不想写封信给朱靖于?” “心云姨怕我打扰他,所以不愿意给我靖于在美国的地址。”她现在比任何时刻都还想与靖于分享所有的快乐,也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我有他的地址。” “怎么可能?”她不敢相信。 “情敌也可以变成朋友。” x     x     x 两个月后,夏宁初收到朱靖于的回信。 宁初: 对不起,拖到这个时候才回你的信,本想拨通电话的,但思及写信有写信的乐趣,所以还是忍了下来。非常高兴得知那一团纷乱的毛线结全打开了,真是佩服你们的本事。 我在这里很好,少了感情用事后更能看清自己,更清明、更自在。 你问我,有没有要好的女友? 很可惜,没有。不过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不必为情所困。 随信附一张我的生活近照,后头的背景是我住的公寓群,很壮观吧! 对了!一直忘了问你,宝宝到底取名字了没?当然不可能就叫,——南宝宝吧! 靖于字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