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请饶命》 第1章 看来我是穿越了 ‘人呢?特么的人呢?’ 山道上,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 更奇怪的是,就连周围的景象都变了。 脚下平坦的路面长满了青苔,石壁斑驳,尽显沧桑, 就连天色,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昏暗下来。 空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用来形容此刻情景再合适不过了 嬴贞浑身一阵颤抖,冷汗不自觉地冒出体外,他可从来没经历过这么诡异的事情。 ‘卧槽!’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有人吗?有人吗?”嬴贞环顾四周喊道。 有人吗~ 有人吗~ 有人吗~ 声音在群山间不住回响,更添赢贞的恐惧。 时值国庆假期,嬴贞独自一人来到这素有“观此山,则天下无山”美誉的黄山游玩。 他姓嬴,华夏上古八大姓之一, 单名一个贞字,贞者,吉也, 父母希望他一辈子都能逢凶化吉,这就是嬴贞名字的来历。 谁知道刚才只不过是在半山腰的休息区打了个盹的功夫,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惊骇之下,他恍惚瞥见,远方一座山势平缓的峰顶上,有一点亮光忽明忽暗,在这愈发昏暗的天地间分外明显。 ‘那地方好像刚才去过,应该是飞来石所在的位置。’ 空无一人的群山之中,这点亮光无疑给赢贞带来了一丝希望。 他想也不想,掉头回返,朝着飞来石所在的山峰寻去。 此刻光线不佳,嬴贞全神贯注的盯着脚下崎岖山路,确保迈出的每一步都能踏稳。 一路向下,才不大一会,赢贞就觉得脚下的路有点不太对劲。 ‘这条路不对啊?样子好奇怪!’ 狐疑间,他停下脚步审视周围, 如今他脚下的台阶造型古怪,能看出人工凿刻的痕迹,但每一阶又形状各异,有的连半只脚掌都容不下,而有的地方两阶之间竟相隔一米多宽。 石阶上遍布青苔,呈现出一片墨绿色,似乎已经好久没有人从这里走过。 嬴贞顿时心乱如麻,如此破败的山道,根本就不是自己上山时候走的那条路,更像是存在了很久很久。 天色越来越暗,视野越来越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睡了一天?封山了?’ 心急火燎之下,嬴贞拿出手机,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机了,而且怎么摁开机键都没有反应。 这一刻,出于对未知的恐惧,赢贞彻底慌神了。 “踏~ 踏~ 踏~” 寂静深山,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嬴贞陡然一个激灵,赶忙猫下身体,躲在林木间的暗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心脏则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感觉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怎能让他不害怕? 昏暗中,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中,正蹒跚的迈着步子朝山下走去。 ‘有人?’ 嬴贞本能的想要出声叫住对方,却又忽然顿住。 ‘眼下的情形处处透着诡异,安全起见,还是不宜现身。’ ‘偷摸摸的跟着他好了。’ 嬴贞喉结一动,咽了口唾沫,身体开始缓缓移动,蹑手蹑脚的缀上那道黑影。 ‘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会不会知道下山的路?’ 嬴贞紧张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这么始终与那道人影保持一定距离,足足走了大概五里的下山路。 紧接着,山势一转,迎面出现一座坡势平缓的山峰,那道人影沿阶而上。 嬴贞心里犯嘀咕, ‘那人好奇怪,身形雄伟,个头看样子足有1米8,怎么登个台阶这么费力?’ 嬴贞一路跟着对方发现,那道黑影步履蹒跚,每迈出一步,都好像用尽全力,隔一段还要停下了喘口气。 嬴贞也不敢跟的太紧,同时四下张望,看看能不能找到指示下山路经的引导牌。 不过,他失望了,好像周围没有一样东西能看到现代的痕迹。 偶遇一处倒塌的破败木屋,但观其质地构造,跟现代工艺完全不同。 ‘现在来不及想这些,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再说。’ 随着越来越接近峰顶,赢贞隐约观察到就在峰顶背后,隐隐有忽明忽暗的亮光传来。 ‘难道上面就是飞来石?这个人也是要去那里?’ 此时天色已黑,一轮半月高挂穹顶。 借着月色,嬴贞才不至于在这崎岖的山道上踩空。 ‘既然前面有亮光,先去瞧瞧再说。’ 嬴贞深知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慌乱,他尽力让内心能够保持平静,但身体上的反应还是很真实的,汗水早已经将衣服浸湿,额头的冷汗也直往眼睛里钻,整个神经都是紧绷着的。 这时候,前方黑影已经没入峰顶不见, 嬴贞不敢声张,离开上山石阶,绕到一侧的树林中,继续向上摸进。 离亮光的地方越来越近, 嬴贞趴在一簇乱草丛内,拨开一道缝隙,将峰顶上的光景尽收眼底。 一块奇异的巨石矗立在峰顶之上,石壁斑驳,偶有藤蔓攀附在上。 看形状,果然就是飞来石。 飞来石下还有一处隆起的山体,质地应该是花岗岩,岩下有一小洞,洞顶上刻着三个篆体:仙桃洞。 就在洞口外,摆放着一盏莲灯,莲灯的模样与寺庙中摆放的香火灯别无二致,灯火在山风中不停摇曳,火苗时强时弱。 ‘难道亮光的来源就是这盏灯?那又是谁放在这里的?不对呀?这山中的冷风可不小,这盏灯竟然没被刮灭?’ 只见那道黑影摇摇晃晃的走至灯盏前,他似乎体力已尽,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上,吹的灯火微微荡漾。 嬴贞一下愣住了,眼瞅着整个山里就对方和自己两个活人,而那人此时已经昏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还是先救人吧,’ 嬴贞钻出草丛,小心谨慎的来到飞来石下。 地上这盏灯造型古朴,像是由黄铜浇筑而成,浑然一体,灯口为八角莲花状,奇怪的是,灯内无油,也没有灯芯。 ‘真是一件比一件奇怪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来不及思索这些,赢贞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黑衣人身上。 借着灯光,嬴贞这才看清,此人浑身罩在一件黑色大裘之下,长发披肩,至于面貌,因为他背对自己,所以看不清楚。 “喂~喂~你醒醒~” 嬴贞小心的拍了拍此人后背,见对没有动静,于是准备将他的身体翻过来, 就在这时,一旁莲灯内突然火光大盛,一道红焰飞舞而出,火龙吐舌般哧溜一下钻进赢贞胸口。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赢贞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胸口一痛,一股滚烫的气息涌入体内,全身血液一下子犹如沸腾起来,炽热的体温直冲脑海, 嬴贞两眼一翻,向后栽倒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 昏迷中的嬴贞意识逐渐恢复,他能感觉得体内火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凉意。 他缓缓睁开双眼,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他的脸上,天空依旧昏暗。 嬴贞双手托地坐了起来,入目所见,雨雾蒙蒙, “这是怎么回事?” 嬴贞又扫视周围, 飞来石还在,仙桃洞也在, ‘那个黑衣人呢?那盏灯呢?’ 这时候,嬴贞忽然觉得自己身上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他愣住了, 现在的他,内穿一件黑金色的贴身长袍,腰系黑金缎带,外罩一件黑羽大裘,总之,全身都是黑的。 “这不是那黑衣人的装扮吗?怎么穿在我身上?” 嬴贞似乎明白了什么,下意思的摸向自己头顶, ‘卧槽,长发!’ ‘我.......我这是......夺舍了那个黑衣人?’ 雨还在下,嬴贞浑身已经湿透,下意识的产生避雨的念头, 他茫然的站起来,躲进身后的仙桃洞,盘膝坐在地上。 思考良久,综合自己以前看过的一些小说,他大概明白了眼下的状况。 ‘唉~看样子自己,应该是穿越了。’ ‘也不知道穿越成了什么身份,什么年代,有没有系统和金手指?’ 嬴贞迷茫的看着洞外的细雨,灵魂三问不断在脑海中萦绕。 第2章 魔教教主 很奇怪,雨夜清冷,再加上浑身湿透,可赢贞身体并没有感觉到一丝寒冷,反而觉得全身舒畅,呼吸也变得悠长, 他并没有注意到,淡淡的水气正悄无生息的从他的衣衫上蒸发。 仙桃洞周围,此时也不再是一片死寂, 淅淅沥沥的雨声,洞内角落里爬虫的声音,夜鸟的蹄叫声,小动物在林间奔跑躲雨的声音,源源不断的传进赢贞脑海,汇聚成一幅鲜明的画卷。 ‘自己的听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与昏迷前的万籁俱寂不同,此刻赢贞只感觉这深山中充满了生机。 有了小动物们的陪伴,他的内心也不再感到孤独害怕, 而眼下自己又有了新的身份,赢贞试着在怀中摸索,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与身份有关的东西。 一块鎏金令牌,一封信,一包油纸裹着的腌肉,几张银票,还有一些散碎银子,这就是全部。 人证物证都在,穿越已成事实。 ‘呵呵,不出预料,我果然是穿越了,”赢贞摇摇头,苦笑一声。 手里的令牌呈长方形,巴掌大小,上有兽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手感也十分圆润,不知道是不是由纯金打造,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着两个篆字:光明。 赢贞搞不清楚,这算是哪个部门的令牌,“光明”二字又什么意思? 依照自己目前的装束来看,颇像是古代的风格,可是古代衙门的牌子不都是刻着什么司,什么府吗? 从令牌上找不出什么线索,赢贞重新将它揣进怀里,拿出信封, 信笺是启封的,也就是说已经看过了,里面有一张对折两次的宣纸。 宣纸上面是汉字,字体为楷书,赢贞也都看得懂,不过他还是被惊讶到了。 纸上字数不多,却是苍劲俊秀,笔走奇峰,一撇一捺如刀锋流转,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霸气,就连赢贞这个书法门外汉,也觉得信上的字极为赏心悦目。 其上内容是: “魔教教主赢贞亲启, 看到这里,赢贞眉头一皱, ‘怎么?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叫赢贞?还是什么魔教教主?这么说,那枚光明令,是魔教令牌?’ 带着疑惑,他继续阅读信封, “教主少年英识,睿智过人,弱冠之年便已雄峙天下,若一心向善,引魔教于正途,然天下之幸也, 刚者易折,柔者长存,教主霸凌寰宇,威压江湖,视人命为草芥,三年来,共杀人一万三千八百六十有一,五州震荡,天下共愤,孩童闻教主之名而夜不敢啼, 叶某虽肉身凡胎,却也存悲天悯人之感,特邀教主一会, 八月十五,明镜湖畔,翘首恭迎教主大架。 ------天玑阁,叶玄。” ‘呼~~~” 赢贞手持信封,长出了一口气,这封信上所蕴含的信息足够多,他低头又重新阅读几遍,这才将信合上。 根据信中字里行间内容,他也算是摸索出了一些答案。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想必就应该是和自己同名同姓的魔教教主,既然是教主,那武功一定是非常高了,但是好像是位邪恶的大反派,杀了一万多人,我的天,这也确实是够狠的。 这位来自天玑阁的叶玄反倒像是一个正派人物,八月十五,明镜湖畔,大概就是单挑的时间和地点。 ‘这个世界也用阴历?教主,天玑阁?叶玄?江湖?这似乎是一个武侠世界?’ ‘那么现在又是什么时候呢?没到八月十五,还是已经过了八月十五?’ 如果与叶玄的决战已经结束,再联想到这位教主上山时候那股费劲的样子,刚到飞来石就昏死过去,难道说,他已经输了? ‘唉~应该是这样,要不然堂堂教主,谁能把你伤成这样?这个叫叶玄的既然敢挑战,想必也不是一般人。’ 赢贞摇了摇头,又拿出那几张银票, 存根正上方写着「延庆通宝」四个字,想必应该是年号, 右侧两行小字,由上到下写着:存青州府正大钱庄足银壹万两整,延庆叁年陆月拾肆日。 ‘嚯~一万两,数额不小啊~’ 再看其他几张银票,两张三千两,两张两千两,还有一张一千两的。 ‘这么多钱,这位教主一直贴身存着?这是有多守财?’ 赢贞笑了笑收起银票,打开油纸包,腌肉特有的香味飘了出来,折腾了半夜,他也饿了,三口两口就把腌肉给解决了。 填饱了五脏庙,赢贞陷入沉思, 如果自己真的是穿越在一个邪恶大反派的身上,前景可不容乐观呀,毕竟我可不会武功啊? 拒目前的情况判断,这应该是一个武侠世界,自己身为杀人如麻的魔教教主,没有武功傍身,只怕难以在这样的世界生存下去。 ‘唉~武功……’, 就在这时,赢贞忽然感觉有些异样,脑海中不知何时,竟然浮现出一座黑漆漆的洞府。 ‘嗯?这是什么?’ 赢贞神识一动,洞府的两扇大门朝内打开, 跟随着自己的意识,赢贞进入洞府之中, 洞内正中央的一张石桌上,原先看到的那盏莲灯此刻就摆放在那里,只是灯中已经没有了火焰,黯淡无光。 洞壁四周墙上,挂着大大小小十几幅卷轴,不过大多数已经是残破不堪,有的甚至只剩下了一块角。 洞内光线昏暗,但赢贞却看的很清楚。 神识又在洞府内观察一遍,墙上卷轴共有十二幅,只有三幅是完整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赢贞发现一件奇怪的事,除了三幅完整卷轴之外,其它损坏的卷轴上,竟缠绕着数不清的魂魄。 之所以认定是魂魄,是因为这些青色烟雾中,赢贞竟然看到了他们的脸,耳边还隐隐听到声声凄厉的尖叫,似乎在控诉着什么。 ‘搞不懂,搞不懂~’ 赢贞不再理会这些,分别来到三幅完整的卷轴前, 只见上面绘满了各式各样的人体图案,在经脉,窍穴,五脏六腑之上还勾勒着丝丝缕缕的线条,一旁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一幅名为【本心纳物】, 一幅名为【小气象诀】, 一幅名为【大通天手】, ‘这是三种功法?’ 赢贞顿时眼睛亮了, ‘我就说嘛,身为教主,没点武功像话吗?’ 他现在整个心神完全被这三幅卷轴吸引过去,目光痴迷,细细品读起来。 第一幅【本心纳物】,是一套玄之又玄的感应功法,讲究以身心沟通天地,与周边环境共鸣, 练至圆满之后,可目透墙壁,十丈闻针,甚至能够短暂的预知危险,就像是一个雷达一样。 品读之时,赢贞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身体内忽然多出一股温热的气息,正自动的随着卷轴中标注的经脉游走,所过之处一片通达。 这种感觉惬意舒适,赢贞不自觉的闭上双眼,盘膝打坐,呼吸之间真气周天运转, 渐渐的,各种清晰的声音传进耳中,像画面般生成在他的脑海。 …… “有人看到那个大魔头进了雾隐山,武林各方人马已经向这里赶来,你们把眼睛都给我擦亮了,若是得了那魔头的首级,朝廷和天玑阁都有重赏。” “门主放心,赢贞魔头已被刀皇他老人家击成重伤,就凭咱们现在的人手实力,杀他易如反掌。” …… 山脚下,二十余人手持各式兵器,正朝着赢贞所在的位置搜寻而来…… 第3章 炮灰的觉悟 二十余道人影分散开来,健步如飞,高开高走穿梭在树林之间。 其中一人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子,手指在青苔石阶上摸索片刻,忽然脸色一变, 他赶忙抬头,舌尖轻顶牙缝,发出几声鹧鸪鸟的鸣音, “啾啾~” “啾啾~” 听到声音,所有人同时停住身形,转变方向纷纷向他这里汇聚过来。 “于明,怎么回事?” 率先赶到的,是一个一身劲装的虬髯大汉,全身筋肉结实孔武有力,尤其是一双硕大的拳头极为惹眼。 “门主,几个时辰前,有人上过山,属下发现有两人脚印,其中一人观其步伐虚浮无力,应该是受了极重的伤势,另一人的脚印很深,不像是习武之人,” 于明擅长追踪之术,雨中石阶上的痕迹已经是极为模糊,但他还是从那微不可见的脚印上,得到了许多线索。 此刻,其他人也已相继赶来, 虬髯大汉朝着人群大手一挥:“没错了,一定是那个魔头,只是另一人不知是谁,不管了,大家抄家伙,跟我上,” “是!” 众人异口同声, “嗖嗖嗖~” 二十多人纷纷取出兵器,施展轻功沿阶飞奔而上,林中障碍荆棘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速度。。 …… 这几人的谈话,都已落入赢贞耳中, 随着【本心纳物】法诀的不断运转,赢贞的感应能力正在直线攀升。 他知道这些人的目标是自己,而且正在以极快速度朝这里赶来, 赢贞心里一慌,体内真气也随之一滞。 ‘这可怎么办?现在的自己脆弱的一批,这【本心纳物】也不具备杀伤力啊,这些个人可是冲着自己脑袋来的啊~’ 赢贞赶忙抛开【本心纳物】,来到那幅【大通天手】前, 这是三幅卷轴中,唯一的杀伤类功法, 【大通天手】保存完好,赢贞能够流畅的将其阅读完毕。 这是一种非常神奇的功法,精髓在于一股隔空劲,可以达到隔空伤人,杀人于无形的效果。 ‘幸好还有这大通天手啊,要不自己这下了就玩完了。’ 赢贞心里暗自庆幸,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自乱阵脚,那可是要命的,他深呼吸几次,尽量平心静气,然后依照卷轴上的内容,快速修习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霸道绝伦的气息在体内生成,赢贞沉浸在其中的同时,那二十余人也赶到了峰顶。 …… 一群人来到峰顶,一眼便看到了飞来石下的仙桃洞, “停!” 虬髯大喊一挥手,人群极有默契的分散开,呈扇形包围在仙桃洞周围。 虬髯大汉眼神直视前方,死死的盯着洞内那道盘坐着身影, 那是一名黑衣青年,长发披肩,双目微闭,虽然一动不动,俊逸的脸庞上却是不怒自威,给人以一种无形的的压力。 虬髯大汉嘴角一咧,他知道自己找到了目标,一双异于常人的大手抱着胸前,朝着洞内的赢贞一拱手: “铁拳门神拳无敌岳伯涛,见过赢教主。” 虽然其他人心里也很清楚,这洞内的黑衣青年多半就是那传说中大魔头,但此刻听门主嘴里喊出,还是不由自主的心神一紧。 赢贞坐在洞内,默运功法的同时,也将周围的局势了然于胸。 他虽然没有睁眼,却能够清晰的感应到,包围自己的共有二十一人,其中有四人相较于其他人呼吸绵长,想来应是其中好手。 四人其中一个,就是这位说话的岳伯涛, 赢贞前世看过很多武侠小说,基本外号叫什么神拳无敌的,都不是什么入流的角色。 岳伯涛见赢贞并不吭声,端坐之资如老僧入定,对方伤的到底有多重?以他的修为还真有点拿捏不准, 若不是三天前,明镜湖畔那场惊天动地的决战过后,刀皇叶玄昭告天下:魔教教主已被他重伤,活不过三日之期。 正是刀皇的话,给了他底气,要不然以他铁拳门这样的门派,就是天玑阁给他撑腰,也不敢来找赢贞的麻烦。 不过话说回来,朝廷和天机阁开出天大的奖赏,在这巨大的诱惑前,也让江湖中一些小鱼小虾,动了勇夫的念头。 “哈哈哈哈~” 岳伯涛大笑一声,以掩饰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赢教主,再过三个时辰就是八月十九子时了,既然刀皇他老人家说你活不过三天,那是一刻也不会多, 既是如此,赢教主不如死前做点好事,成全我铁拳帮,说不定我岳某人会给你立个牌位,每年的香火如数奉上,你看怎么样?” 岳伯涛一行人,在山脚下时还是信心满满,如今真的正面对上赢贞,还是没有一个人敢动手,毕竟赢贞的凶名,给他们留下的阴影太深了。 洞内的赢贞,正心无旁骛的修炼着【大通天手】,眼下的状况对他来说,时间就是金钱,能拖一刻是一刻。 真气在他体内快速流转,赢贞感觉到每一寸肌肉都在不断增强,脏腑之间蕴含着的蓬勃真气,正冲击着几个未开的窍穴。 他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理会对方, 按照常理来看,自己身为傲视天下的魔教教主,正常情况下,怎么会把这群不入流的蹩脚虾放在眼里,跟他们说话,似乎都有失身份。 此刻他衣服上的水气已蒸发殆尽,浑身干燥舒适,也许是坐的久了,赢贞忍不住打了个哈气~ 他这个不经意的动作,顿时让岳伯涛等人吓得纷纷后退一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魔教赢贞凶名昭著,今天见到真人,虽然明知对方命不久矣,但铁拳门一众还是免不了心底发怵。 岳伯涛撇了一眼身旁的铁塔壮汉, “铁霸,你上!” 铁霸闻言,壮硕的身躯一颤,心里有点发虚, ‘为什么让我上?不是说好了一起上吗?’ 心里抱怨几句,可门主的话他又不能不听,只好咬牙提起自己的狼牙大棒,一步一步缓缓迈出。 岳伯涛看出他的心虚,在后面给他打气, “你只管动手,我们在后面给你掠阵,放心,这魔头已经废了,现在就是来个三岁小孩,都能弄死他。” 也不知道这铁霸是真愣还是假愣,岳伯涛这么一说,他脸上紧张的情绪果然缓和不少, 他倒是不慌了, 赢贞却慌了, 修炼【大通天手】还没多长时间,他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巨大变化,可是至于能不能应付的了眼前的状况,他心里也没底,而此刻修炼到中途,贸然停下,也不知道会不会前功尽弃。 他脑中飞快运转,苦思应对之法。 对方刚才说了,子时一到自己会伤重而死,但赢贞很清楚,真正的那位教主确实没有熬过三天就死了,但现在的自己,人生才刚刚开始。 从对面这群人的表现来看,他们还是非常忌惮自己的,说明魔教教主这个身份,就足以给人很强的威慑, 赢贞决定利用对方对自己的恐惧来拖延时间,当然,这也需要掌握在一个合理的尺度。 铁霸冒着冷汗一步步靠近,他身后的岳伯涛他们也是跟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山洞内的青年教主,忽然睁开了双眼, 铁霸一个哆嗦,愣在原地,就像一根木桩一样插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 赢贞冰冷的眼神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铁霸被看的胆战心慌,心脏砰砰直跳,那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就像是在看死人一样, “铁霸,你倒是上啊!”岳波涛见他停住不动,在后面催促道,其实他自己心里,原本就存着让铁霸试探赢贞虚实的心思, 至于上还是不上,铁霸几乎没有经过任何心里挣扎,就有了主意, ”啊~“ 忽然间,铁霸惨叫一声,巨大的身躯向后抛跌,砰的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嘴里吐出一口血,颤抖着指向赢贞,“好强的无形气劲!” 赢贞懵了…… 岳波涛等人瞬间色变, ‘难道这魔头没受伤?或是伤的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一群人被这一变化弄得怔在原地,不敢妄动, 什么都没干的赢贞也被搞糊涂了,不过他在短暂的疑惑之后,也想明白了原因, ’这是不想当炮灰啊~” “嗯?” 忽然,赢贞双耳微动,凝神聆听, 他察觉到,就在山脚下,正有数十道脚步声向这里飞速赶来,其中有几道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显示来者应是真正的高手,比起岳伯涛这些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造孽了,这特么又来了一帮更狠的?‘ 不多久,人影错错, 三十余道人影陆陆续续登上峰顶,而在树林中,还隐藏这几道极强的气息, 赢贞重新闭上眼睛,他现在感到很不安,内心慌的不要不要的, 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的表现稍有差错,七天之后,那可就是自己的头七了。 第4章 灵枢以下无敌手 此时的峰顶上,已经汇聚了几十个人,从他们跃上峰顶时所展现出来的矫健轻身功夫不难看出,个个都是练家子好手。 新来的这些人里男女老少皆有,而且从兵器的品质上来看,明显就要比岳伯涛他们高出不少。 他们上了山,却没有闹出多大动静,只是对洞口内那道青年的身影匆匆一暼就赶忙避开,目光都放在了仍躺在地上的铁霸身上。 地上的铁霸发现自己一下子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眼睛一闭,继续装作受伤的样子低声呻吟着,在他来看,没有什么比活命更重要的了。 圆月再次被乌云遮住,雨越下越大,雨点打在这些人的兵器上,发出叮叮叮的清脆声音。 新来的人群中,走出一位小麦色皮肤的少妇,背上挂着一对明亮的双钩,她长相颇为普通,脸色很重,双目炯炯有神,给人一种虽为女子却不可小觑的感觉。 少妇先是深深的看了赢贞一眼,见对方盘坐不动,往日里睥睨天下的霸气此刻荡然无存,心知这盖世魔头如今已到了强弩之末。 她又瞅了瞅地上的铁霸,转而斜眉看向一旁的岳伯涛: “你们哪条道上的?你是带头的?地上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岳伯涛见此女气质不俗,对方又人多势众,而且这帮子人里好像都是以她马首是瞻,他脑内飞快越转,思索着江湖上有哪个门派是女人当家? “在下岳伯涛,乃是黄州安平县铁拳门门主,人称神拳无敌,地上的是我的手下,被那魔头的无形气劲所伤。” “哈哈哈哈~~~~” 峰顶顿时一阵哄笑, “哈哈~名头不小啊?神拳无敌?” “不妨就让我来见识见识阁下的神拳?” “没听说过黄州有岳伯涛这么一号人物啊?” 众人的一番数落,也让岳伯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门下的帮众也是跟着一脸害臊, “不对!“ 少妇忽然皱眉, “你说地上这个大个子,是被那魔头伤的?” 岳伯涛看出她脸上的怀疑,以一副唯恐对方不信的诚恳语气说道: “我岳伯涛从来不打诳语,刚才所言没有一字虚假,那大魔头伤的不轻,好像不能移动身子,却可以无形气劲伤人。” 赢贞在洞内听的心中一喜,‘说的好!这样一来,新来的这帮人知道自己有动手的能力,想必也不敢贸然出手吧?’ 果然,少妇立时警惕起来,向后打了个手势,带着手下纷纷退出几丈距离, “不对呀,如果那大魔头亲自出手,你这属下怎么可能只伤不死?” 岳伯涛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也是啊,听说这魔头出手,一向是不留活口啊?’ “或许~或许是他伤的过重吧?毕竟现在离刀皇他老人家所说的三日之期也快到了,这魔头想必已到濒死边缘。” 地上的铁霸却是心里咯噔一下,这女人好贼呀,不行,千万不能被看出破绽,他把心一横,暗自运力,偷偷一指点向自己的气海穴, “噗嗤~~~”又是一大口老血喷出,与地上的雨水融在一起,扩散成老大的一片,看起来挺惨的。 少妇看在眼里,狐疑消减了大半,心里嘀咕: ’也许真的是那魔头受伤过重,力不从心,才未能杀死对方?“ “嗯~应该是这样。” 只听少妇继续说道:“明镜湖畔,赢贞魔头被刀皇叶玄重创,曾有活不过三日一说,这一战,也直接导致魔教于三日内四分五裂,各大魔头纷纷脱离魔教,自立门户,魔教虽然没了,但是……就凭你们这些小鱼小虾,怎么也敢来凑这个热闹?” ’完了~‘还在打坐的赢贞瞬间心凉了半截, ‘感情我是个光杆司令啊?这是什么魔教啊?人心就这么散?’ 赢贞大感不妙,紧张的眼皮子都抖动了几下,这下好了,满世界都是敌人,还没有一个帮手,现在除了自己,那是谁都指望不上了, 心内叹息之余,不由得加快了【大通天手】的修炼速度。 ...... 岳伯涛被人如此轻视,却也不敢动气, “我铁拳门虽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但也有除魔卫道之心,赢贞魔头罪恶昭彰,我辈侠义之士人人得而诛之。” “噢?敢问阁下什么境界?”少妇对此嗤之以鼻, 岳伯涛一脸严肃的抱拳道:“在下淬体境大圆满,灵枢以下无敌手,安平县最强武者。” “哈哈哈哈~” 峰顶上顿时又是一阵哄笑, 少妇笑的差点都直不起腰来, “原来是灵枢境以下的无敌神拳,失敬失敬,奴家青州府八帮十会总瓢把子蒋瑛,见过江门主。” 岳伯涛顿时目瞪口呆, “蒋……蒋大当家?” 青州府的八帮十会名头极为响亮,乃是地地道道的地头蛇,青州府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过知府,绝瞒不过八帮十会,麾下帮众达五千余人, 岳伯涛跟人家一比,颇有点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哼!”蒋瑛笑容瞬间消失,冷哼一声, “一帮淬体境小武者,也敢插手这档子事,你们是有多无知?奴家给你一句忠告,立即下山回你的安平县,迟了,只怕就走不了了。” 岳伯涛听了心里有点不知所措,眼瞅着大魔头就在眼前,只要取到首级就可以扬名天下,甚是还可以得到朝廷和天玑阁的青睐,前途将不可限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这八帮十会明摆着要抢人,自己也确实惹不起,走吧?觉得可惜,不走吧?好像也轮不到自己了,一时间犹豫不决。 蒋瑛见他站着不动,也不再理会,转而看向被冷落了半天的赢贞。 一时间,整个峰顶安静下来,只有雨点的啪啪声。 蒋瑛脸上的变得阴鹜可怖,上前几步, “赢贞,当年你杀我夫君,辱我亲妹,可曾想到会有今天?” 赢贞听的一愣,心里大呼冤枉, ‘我要是说人不是我杀的,也不是我辱的,你信吗?’ 念及往事暴怒之下,蒋瑛嘴角一阵抽搐, “魔教势大,我本以为大仇再难得报,没想到老天有眼,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蒋瑛失态狂笑,一个白须红面的老者来到她身旁提醒道: “大当家,兹事体大,这魔头虽然受了重伤,但也有反扑之力,我们不如就守在此地,待子时来临,等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蒋瑛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半晌后恢复平静, “严老说的在理,我们就守在此地,子时一到,割头抽筋!” 赢贞听的全身一阵发麻,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虽然很冤枉,但赢贞心里清楚这个锅是甩不掉的,不过他也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能安全拖到子时,眼下体内还有五处闭塞的穴道尚未打通,【大通天手】离练成也不远了。 被称为严老的红面老者抬头看看天色, “如今离子时还有一个半时辰,山上寒凉,既然这位神拳无敌不愿走,那就麻烦你给大家搭个木棚避避风雨吧?” 老者脸上红光满面,说话时又是笑呵呵的,但岳伯涛看出,对方多少有点以大欺小。 被人这么指派,虽然很脸上有点挂不住,但是留在这里或许能分得一杯羹也说不定呢? 最不济,日后回了安平县,还可以在人前说:我是看着魔教教主赢贞,在我面前一点一点咽了气的。 第5章 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赢贞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气息在体内运行时的畅快感觉,很舒服,像是在做按摩一样,而且是全方位无死角的按摩。 只是一卷【大通天手】就能带来如此奇妙的体验,如果其它卷轴没有损坏就好了,可惜了了…… 这雨水看样子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秋雨绵绵,有时候一连下个三天三夜都属寻常。 如今峰顶上泾渭分明,已经形成对峙之局, 赢贞不动,蒋瑛那边也没有进一步冒犯。 时间一点点过去…… 随着最后一处穴道打通,赢贞体内的气息终于连成一片,畅通无阻,这是他穿越后拥有的第一项保命技能,至于其它卷轴有没有修复的可能,莲灯的作用又是什么?还需要慢慢摸索。 【大通天手】威力几何?现在还不得而知, 但就在刚才,赢贞察觉到,又有几道微不可闻的气息到达山顶,藏身在树林之内,他们就这样在雨淋中一动不动,气息悠长虽有高低之分,却也相差无几。 ‘这么耗下去,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怎么办呢?’ 赢贞神识放松,【本心纳物】所带来的感官提升,正带着他一步步探索着林中的奥秘。 一棵老树的树洞内,一只松鼠正啃着手里的核桃,门牙与核桃坚硬的外皮摩擦,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一只鼹鼠在草丛内来回穿梭着,它来到一人脚下,好奇的举着鼻子嗅了嗅,下一刻,一股可怕的巨力击在它身上,小小的身躯像炮弹一样飞出,狠狠的撞在一颗树干上,再犹如一滩肉泥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显示此人力道拿捏上,已是炉火纯青。 赢贞摇摇头,‘何必为难一只鼹鼠呢?’ 凝神聆听,树林内的气息共有十三道,听声辩位,赢贞将这十三人所在的位置牢牢锁定。 ‘他们为什么不现身?是出于谨慎?还是想黄雀在后?’ 原先听到蒋瑛和岳伯涛的对话,说什么淬体境,灵枢境,想来这些应该是武者的级别划分, 前身的这位教主,境界应该不低,而如今的自己,应该是弱的一批。 侧耳倾听,远在十丈外的木棚已经搭好,雨水打在棚顶溅向四周, 棚内有五人的气息,应该属于核心人物。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感应雷达一样,周围的一切,如画卷般展现在赢贞脑海, 所有人的的一举一动,只言片语,都逃不过他的感应。 眼下【大通天手】练成,如何脱困?才是赢贞目前要考虑的头等大事。 明处有八帮十会蒋瑛一伙,和岳伯涛的铁拳门,暗处又隐藏着十三个来路不明摸不清底细的好手, 如果将此刻的场景比喻做一盘象棋,那么自己这边只有一个将,对面象,马,车,炮,卒,全特么有。 而自己又身在洞内,后方无路,跑都跑不了,当然了,也不能跑。 这是一个死局啊~ 赢贞细细琢磨,如果动手容易暴露底细,谁知道【大通天手】顶不顶的住?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这些人对往日魔教教主的畏惧心理,以盛气凌人的气势,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对演技是一次重大的考验。 赢贞在脑中不断回忆着曾经看过的电影电视剧中,大反派是如何表现的, 无数鲜明的形象在脑海中闪过, 赢贞轻呼一口气,放空脑海,以极其沉稳的声调,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 “叶玄啊叶玄~ 你果然没有让本尊失望, 能让本尊疗伤三天方才恢复,就凭这一点,你,足矣感到自豪了。” 声音不大,却似雷霆重击,捶在峰顶每一个人的胸口。 “哗啦啦啦~” 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抽出兵器,摆好架势,惊骇的朝这边看来, 蒋瑛早已摘下背上双钩冲出木棚,脸上一片骇然, ‘这魔头的伤好了?不可能的,刀皇绝对不会说谎。’ 只是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的心里都笼罩了一层恐怖的阴影, 有人已经是双腿打颤,站都站不稳了。 被同门抬到树下避雨的铁霸浑身一颤,暗自庆幸自己刚才的决定。 而赢贞最大的收获在于,他感应到,隐藏在林内的十三道气息,竟然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直接有七个开溜了…… ‘靠谱啊~这办法靠谱啊,’ 这一刻,前教主留下来的凶名,实实在在的帮了赢贞一把。 林中隐藏着的高手,单从气息和逃跑速度来看,根本不是蒋瑛他们能比的, 如此强手,却因自己一句话就跑了七个,很上道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像这个岳伯涛,太不自量力了。 那么留下来的六个人,应该就是目前对自己威胁最大的, 反正没有后路,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在一众人惊惧的目光下,赢贞睁开双目, 点漆般的双瞳中神光流转,隐有蓬勃气息迸发而出, 他长身而起, 身上的黑裘披风将他整个身体罩在其中,赢贞双手负后藏在袍内,手心冒汗,缓缓迈出洞口。 “登登登~” 峰顶众人纷纷后退, …… 雨水洒落在这位教主身上,却犹如落在光滑石面,聚成一道道水线,沿着发丝、裘袍滑下,没有一滴停留在赢贞身上。 岳伯涛顿觉双腿发软,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硕大的拳头不停颤抖着,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离子时还有多久…… ‘刀皇他老人家不会出错的,天玑阁通晓阴阳卦术,他老人家的神通已夺天地造化,说你几时死,你就是几时死,不会的不会的,他一定是在装,” 岳伯涛在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朝着好的一面联想着, 赢贞半睁的双目,慵懒的在这些人身上扫视一遍,所过之处,众人纷纷低头, “呵呵呵呵~” 赢贞冷笑一声,仰首望天,脑子里想着,我下一句话该怎么说呢? …… “你们六个的脑子有点不太灵光啊?若是适才随那七人一道离去,本尊也懒得再追你们,如今留下,是嫌活得不耐烦了吗?” 此话一出,蒋瑛他们全愣住了, 相互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茫然不知到赢贞到底是在说谁? 而林中六人同时浑身一震,呼吸瞬间变得浑浊, 他们在林内已经互相打过照面,彼此之间极为默契的一句话都没说,就是怕暴露行藏, 但眼下看来,身藏早已被人家摸透了。 现在是留也不是,跑也不是,如何是好? ……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江南闪电手白玉堂,见过赢教主。” “哈哈哈,不愧是魔道第一人,浮尘宗洪小奎见过教主。” “惭愧惭愧,鸠摩山大头和尚见过教主,阿弥陀佛……” “京畿道朱老四,特来问候教主。” “龙虎堂雷明,路遇雾隐山,瞧瞧热闹,勿怪,勿怪,” “江南道!李元婴!” 第6章 心理战 听到这六人名号,蒋瑛等人大喜过望,颇有种绝境处又逢生机的感觉, 毕竟这六人在江湖上,都是声名显赫的人物,随便一个拿出来,都是能独当一面的豪雄。 新增高手坐阵,这也让八帮十会和江伯涛他们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们一脸恭敬的纷纷向六人抱拳问好,闪开道路让他们通过, 赢贞仍是面向夜空一动不动,犹如一尊雕塑一般,表面上镇定异常,就好像没有什么事值得他放在心上一样,内心深处却是慌的不要不要的。 ‘六位大侠,你们出来干什么啊?你们完全曲解了我的意思好吗?我那是让你们也跑啊~’ 赢贞对于目前的情形不太满意,在他觉得,这六人里,怎么着也得再跑掉几个才对啊~ 但他也隐约感觉出来,江湖不同别处,很多的武者都特别看重声誉与尊严,当然,这种人在江湖这个大家庭里面只占少数, 因为大多数都已经死了。 要脸别要命,要命别要脸,自古皆然。 这六人被赢贞一番贬低,虽然心里也想开溜,但脸上却有点挂不住,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纷纷现身, 当然,他们内心也抱着一丝侥幸,期望赢贞是真的身负重伤,而且是伤越重越好…… 这几个人是否真的名气不小,赢贞也不知道,因为他一个也不认识,甚至不知道他们刚才自报家门时所说的门派都是些干什么的? 没办法,没有继承前教主的记忆,人生就是这么艰难。 赢贞想了想,既然人家们都出来了,总得打个招呼吧, “怎么? 你们几个跳梁小丑,也想要本尊的脑袋?” 又是一副居高临下的语气。 “不敢不敢,教主误会了,”龙虎堂雷明连忙摆手,脸上笑意盈盈,神态极为谦卑, 身材魁梧膀大腰圆,一身打扮看起来没有一点江湖人的影子,活脱脱像是一个大财主, “教主千万别误会,雷某纯属偶然间路过,来瞧瞧热闹,顺道瞻仰下教主风采,今日一见,教主神采俊逸,气质脱俗,当真是名不虚传。” 他这几句马屁,让其余五人脸上顿时现出不悦之色。 就连蒋瑛她们,面上虽然没有表露出来,心里也是一阵鄙夷。 “我说雷堂主,你如此卑躬屈膝,该不会以为这魔头会放过你吧?”闪电手白玉堂不屑的瞥了雷明一眼,心底暗骂了一句软骨头, “咱们几个既然都出来了,那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唯有同心协力为天下除害。” 白玉堂知道这个时候不宜得罪雷明,只有将大家都拉拢到一处,方才有搏一搏的机会。 他这名字起的很雅致,一副书生打扮,长相也是文绉绉的,像是学堂里的教书先生,或许是书生气重了些,整个人看上去挺有骨气的。 “阿弥陀佛,白施主说的有理,我等既已现身,赢教主自不会放过我们,不过老衲坚信,刀皇一言九鼎,这位赢教主身上伤是一定有的了,只是不知道伤势几何而已?” 说话的,就是那位大头和尚,他的头一点都不大,不知为什么有这么一个绰号,一身标准的僧人打扮,其它的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赢贞听在耳里,暗暗揣摩, ‘这几个人看样子不是一伙的,只不过是碰巧遇到了一起,那白玉堂和大和尚话里话外,一直都在向其他人传递一个信号: 这魔头绝壁有伤,大家组团上!’ 赢贞袍子下的双手紧紧抓在一起,紧张的指甲都嵌到了肉里, ‘这六个人并不是一条心,而且对自己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畏惧,’ 赢贞一直都坚信,办法总比困难多,能靠逼逼解决问题就尽量不要动手,【大通天手】可是自己唯一的底牌,管不管用还特么不知道呢。 赢贞目光离开雨雾下迷离的夜空,用一副‘你们就快死了’的眼神打量着六人。 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个衣着特别华丽的青年,年龄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浓眉上挑,神情肃穆,背后负着一杆银头丈二红枪,淡黄色的袍服上,前胸绣着一团紫金蟒,双肩袖口皆有团蟒,腰上玉带看起来非常值钱的样子。 ‘这个人不一般呐~’ 赢贞看过好多古装剧,自然明白在古代,衣服穿着都有着极为严苛的规定,不可逾越。 平凡人家连绸缎都是没有资格穿的,而眼前这青年衣服用料看起来就很名贵,而且还绣着金蟒,八成是皇帝的远房亲戚,甚至是近亲。 赢贞斜匕着眼看向他,“刚才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那青年先是一愣,接着冷笑一声, “也就是赢教主才敢如此轻视本人,本人江南道,李元婴。” ‘江南道?’ 赢贞内心自语,他知道在古代,“道”是一种行政规划区域,相当于前世三四个省的统称, 这李元婴的自我介绍里透着一股从骨子里散发的傲气,又是皇族,难道他是一位藩王? 赢贞选择直接无视他,这让李元婴颇有些尴尬,更多的则是恼怒。 赢贞转而又看向李元婴身旁的那名灰衣中年, “你呢?” 那人似乎都不敢直视赢贞的目光,平日里行走江湖时咄咄逼人的手段和霸气,在这位凶名昭著的狠人面前,消散的干干净净, 那人讪然一笑: “在下京畿道总捕头,朱四。” “嗯~” 赢贞轻轻点了点头, 这场景,就像是班主任在对着刚入学的新生训话一样, 赢贞的目光又重新在这六人脸上扫视一遍, 除了那李元婴和白玉堂看上去比较硬气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能从神情上看出一丝胆怯。 ‘怎么样才能将这些人打发走呢?’ 赢贞在脑中幻想着几种可能, 首先,绝对不能过度挑衅他们,比如:“好了,不要浪费本尊时间,你们是一个一个的上?还是一起上?” 如果这样说的话,这些江湖人把尊严看的很重,被刺激下,说不定脑子一热,还真就并肩上了。 换个角度, “本尊今天心情好,不想杀人,你们走吧……,” 这句话就更不能说了,否则这些人一定会怀疑自己确实是身负重伤不能动手,这样一来,抱着侥幸心理,这帮人一定蜂拥而上。 不能示弱,绝对不能示弱。 …… 赢贞默然半晌,其他人也不敢多言, 一时间整个峰顶都安静下来,场面看上去还挺和谐, ‘冒个险吧,成不成就这样了~’ 赢贞以一副极为轻松的语气说道: “就这么把你们都杀了,也确实无趣,这样吧,本尊和你们玩一个游戏。” 所有人听了,都是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如今这里共有七十二人,本尊破例开恩,允许六人可以活着离开,” “时间呢,就以一炷香为例,介时本尊将看心情杀人,想要活命,你们就要跑的快一点……” 在场内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下,赢贞缓缓闭上双目, “游戏开始~” 第7章 我究竟干了多少坏事 就在所有人彷徨犹豫,不知道该如何抉择的时候, “且慢!” 一道声音犹似滚雷响起,震的周遭树叶簌簌脱落, 闻者皆是心头一跳, 见识高明如李元婴者,立刻意识到,来者能以气劲灌于音波之上,扰乱他人心神,这无形劲气的造诣可见一斑。 ‘来者是谁?’李元婴很好奇,因为拥有这样实力的人,在江湖上并不多见,他自问自己仍远未达到。 赢贞心里更加慌乱,心脏跳动如同机关枪扫射一样,突突突突压都压不住, ‘小鬼没送走,判官又来了~’ 而直到此刻,他都没有感应到树林里竟然还藏着一个人, 更为不妙的是,对方清楚知道自己没有发现他。 ‘这可怎么圆?大事不妙啊~’ 赢贞浑身一阵发毛,内心的紧张情绪已接近爆表。 …… 林中雨幕下,一人背负一柄无鞘长剑,缓缓踏步而来, 他的步伐很慢,好似闲庭信步,但肃穆的面庞上却给人一种极为冷静的专注,身上的黑衣,将虎豹般健硕的身形贴合的渐趋完美,右臂长袖却是空空如也。 这个时候来这里,大部分人都顺理成章的以为,是来找赢贞麻烦的。 闪电手白玉堂见来者不凡,方才更是出声阻止赢贞魔头,内心狂喜之下,笑呵呵的上前拱手: “这位兄台,可也是来此诛杀赢魔?” 黑衣青年步履不停,目不斜视, “本人来此何干,你也配问?” 白玉堂原本的笑脸瞬间涨的通红,抱拳的手都忘了收回,热脸贴了冷屁股,自然是怒火中烧,但摄于对方实力,还是冷哼一声,灰溜溜退至一边。 这一变故也让峰顶众人疑惑丛生,来的到底是敌是友? 黑衣青年来至赢贞身前五丈方才停下,他自出现,眼神便没有离开过对方。 “行者堂风寒,见过教主。” ‘行者堂?这又是什么门派?’ 赢贞是越来越懵逼,这些人一上来就是自报家门,而自己对于这些个门派是一概不知,索性也懒得多想, “嗯~”赢贞打量了对方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 而峰顶上其他人的脸色却是一下子全变了, “霸剑!风寒!”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李元婴六人,蒋瑛,江伯涛等辈,瞬间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而他们的目标却不是赢贞,而是这个自称风寒的青年, “这是友军吗?”这回轮到赢贞惊喜了。 李元婴丈二红枪已握在手上,全神戒备, 对他来说,一个摸不清伤还是不伤的赢贞,远远没有一个正值巅峰的风寒可怕。 魔教九堂之一的行者堂首座,被称为天下用剑前十位的霸剑——风寒。 风寒的出现,让所有人都生出退走之心,也深刻体会到,天玑阁的重赏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到的。 赢贞好奇的观察着风寒,风寒也好奇的看着他, ‘他的眼神变了?’风寒觉得对面这道眼神,与往日有些不同,到底哪里不一样,一时间他也想不明白。 “本人入教十三载,杀敌六百八十有一,鞠躬尽瘁,三年前得教主赏识,得领行者堂, 而今日圣教已分崩瓦解,风某特以教外身份,找教主了结一桩往事。” 赢贞心底一愣,瞬间明白, ‘怪不得其他人见到他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圣教难道就是魔教?这特么是自己人?‘ ’不对呀,这人怎么一副杀气冲天的样子?还说要找我了结一桩往事?’ 赢贞脑子里乱作一团,思绪如麻, 风寒见他不吭声,侧过头来,对着身后战战兢兢的众人说道; “你们一个也不准走,今天给风某人做个见证,今晚,赢贞将死于风寒之手。” 众人闻言一愣,这错乱的关系也让他们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 ‘怎么?他也是来杀赢贞的?’ ‘这画风转变的这么快吗?’ 赢贞只觉脑内神经一绷, ‘这下好了,不用费力去想了,这还想什么?这特么的魔教的人也想杀我?’ 赢贞现在非常的无语,恨不得把这位前教主的魂魄找出来,当面问个清楚。 风寒目不斜视看着赢贞,一字一句的说道: “教主果然是伤了,风某来到此地已有两个时辰,教主却未发觉,呵呵……叶玄诚不欺我。” 赢贞彻底死心了,你们所有人都特么想杀我, “杀我?就凭你?” 风寒咧嘴一笑,左手伸向背后,紧紧握住剑柄, “打探到你的消息,我一刻不停狂奔三百里,终于还是赶在子时前到达,就为了报答教主的一臂之恩。” 感受到对方浑身迸发出的弥漫杀气,赢贞忽觉体内的真气也随之鼓噪起来,肆无忌惮的在经脉之间运行着,而轨迹刚好与【大通天手】中图录所标注的一样。 真气运行带来的通泰感,也让赢贞烦躁的情绪渐渐安静下来, ‘报答?一臂之恩?’ ‘难道说,他的那条断臂,是自己造成的?’ ‘他是自己属下,为什么要断其一臂呢?他到底做了什么?’ …… 场内的李元婴一众,也看出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风寒在魔教的身份不低,但他似乎对自己的教主充满了敌意。 这个时候,赢贞有种霸王持刀立于乌江的感觉,放眼望去,全是敌人, 这样一来,赢贞也彻底放松下来,淡然说道: “本尊听说,因为我受伤的缘故,有许多人叛离魔教?可有此事?” 风寒嘴角一扬,“不错,教主应该会想到这个结果。” 他这么一说,赢贞又糊涂了,怎么好像他们叛出魔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一样,这魔教到底是什么状况?树倒猢狲散?还是本就各有异心? “我待尔等,不薄。”赢贞试探着说了一句,希望借此能搞清楚他与风寒之间的关系。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不薄,”, 风寒癫狂大笑,好似听到极为好笑的事情。 “风某总领行者堂,鞠躬尽瘁十三年,却因教主怀疑我私吞林家剑谱,断我剑臂,事后水落实出,教主却没有丝毫歉疚之感, 临辉殿大姐,因忠言而触怒教主,竟然被你割伤其面,她可是你的师姐啊~ 吴长老看不惯你独断专行,任意残害教中弟子,被你一掌击毙,曝尸三日之久, 赢贞啊赢贞,你待教内兄弟,太薄了......” 最后一句,他不再以教主称呼, 赢贞越听越是心惊,忍不住心里长叹, ‘这位前教主能把教主做到这个份上,也真是个狼灭……’ 第8章 我就是我 其实赢贞也大概猜到,能让属下这么痛恨的上司,而且欲杀之而后快,多半是因为这个上司平日里做的太过火,不知关心和体恤,反而无端苛责处罚。 也难怪叶玄的一句“活不过三日”,就直接导致整个魔教四分五裂。 短短三天时间,魔教这个江湖上的超级大集团,算是彻底破产了。 ‘造孽啊~’ ‘对自己的下属都这样,那对别人如何可想而知了。’ 赢贞心知,别人可以吓唬走,但眼前这位志在复仇的风寒,是绝对不会走了, 此战看样子已是在所难免, 能否夺得过这一劫,就看【大通天手】了。 赢贞微微叹息一声,看向风寒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忧郁, “既然这样,本尊给你一个机会,” 风寒迎着这道陌生的目光,心底一颤, 此刻那道清澈的眼眸中再没有往日熟悉的暴戾狠辣,和世人皆刍狗的俯视,似乎掺杂了一种黯然神伤的情绪在里面, 不过,这种念头也只是在风寒脑内电闪而过,下一刻,他已恢复了临敌时该有的专注, “锵~” 一声剑鸣充斥天地,风寒背后长剑电闪而出,似是游龙入深海,剑光流转之下刺破雨帘奔腾而出, 没有任何花巧的一剑,握在风寒的左手, 这曾是他不惯用的一只手,此刻却是托付一切的伙伴, 二者将一同刺穿敌人的胸膛, 风寒仿佛已经看到, …… 感受着浑身气劲因对方出手而受到牵引,经脉血管之中如同满载的高速公路飞腾着,血液中迸发着兴奋, 赢贞不自觉的闭上双目,感受着身前奔袭而来的长剑,正一滴一滴刺穿水珠, 【大通天手】是他看图识字学来,却仿佛在他体内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 无需刻意,但凭心念一动, 体内蠢蠢欲动的蓬勃气息,随着赢贞下意识的抬起右掌,好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卟!” 一声音爆,来自赢贞掌中, 一团以赢贞为中心的环形音波向周围震荡开来, 围观众人避无可避,如同身顶飓风,衣衫鼓动猎猎作响,甚至呼吸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修为弱者被这如有实体的音波冲撞,已是口喷鲜血。 强如李元婴,也是脑中一片嗡鸣,气血翻腾好不难受。 …… 彼时,风寒的长剑已触及到那只手掌,却没有出现他意料中的情况, 而他的面庞却忽然间变得狰狞恐怖, 随之而来的一道音爆在他体内炸响,五脏六腑同时挤向一处,血管寸寸爆裂,血液在体内疯狂乱窜寻找出口…… 刹那的绞痛过后,是苍白的麻木, 剑身灵光不再闪动,斜坠入地下, 风寒脸上血色褪尽,瞳孔圆睁,不甘心的看着赢贞, 眼、耳、口、鼻、鲜血溢出, “大......通天手!” 风寒只感觉瞳孔中的画面正在快速昏暗下来,他再也感受不到身体的任何信息, 伟岸的身躯此刻在夜雨中摇摇欲坠,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上。 赢贞清楚感应到,自己赢了, 【大通天手】所展现出爆炸般的杀伤力超乎他的想象。 他睁开眼,低头看着风寒, 不知为什么,地上的这个男人竟让他的心里生出一丝酸楚, 同教兄弟手足相残,这本不该发生, 说到底,风寒要杀自己,并没有错, 而自己杀死风寒,也没有错, 只不过对于自己来说,犯我者皆敌。 …… “风寒~” 地上的男人肩头一动, 赢贞语气出奇的柔和, “本尊向你承诺,自你之后,凡衷心护教者,赢贞当以命保之。’ “噗~” 一大口鲜红的热血喷洒在湿漉漉的草坪上,风寒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雄躯砰然堕地, 雨线轻柔落下,打湿地上的躯体, 此刻山顶上,原本因风寒的出现而燃起希望的众人,如今已是心如死灰, ‘魔教赢贞根本没有伤,他只是一招,便击杀了霸剑风寒。’ 这是他们此刻脑中唯一的念头。 …… 赢贞脱下身上黑裘,盖在风寒的尸体上, 击杀强敌,但他此时的表情似乎有些意兴阑珊, 我是赢贞,不是什么前魔教教主赢贞,我就是我。 重生一世,不论身份如何,我是赢贞,我只做我自己。 片刻之后, 他缓缓转过身来,对着已是心胆俱裂的众人微微一笑: “游戏继续......” ...... 一时间,山野间响起无数树枝折断的声响,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忘了尊严为何物, 他们疯狂的向着四方奔逃,只是希望跑的快一些,再快一些,成为那六位幸运儿之中的一个。 赢贞当然不会想杀他们,只是将他们吓唬走罢了, 这一刻的他,已经不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教教主, 随着风寒殒命,赢贞奇怪的发现,一缕灰色的魂魄飘飘荡荡飞进了脑海中的洞府, 而这道魂魄的上,能模糊看到几分风寒的模样, 赢贞心内一震, 风寒的魂魄在洞壁上挂着的那副【大通天手】卷轴前盘旋一阵,随后,落于纸上消失不见。 而同一时刻,原本完整无缺的卷轴,在它右下角的一块地方,出现了一个指头大小的缺口。 这一刻,赢贞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的卷轴都是损毁的, 【本心衲物】是感应类功法,不能用来杀人, 【小气象决】是养气功夫,也不能用来杀人, 【大通天手】因这一次击杀风寒,出现了唯一的一个缺口。 也就是说,其他破损的卷轴,是因为杀人太多,被死者魂魄的戾气所毁。 ‘这些卷轴还有没有修复的可能?那盏莲灯能不能被重新点亮?” 赢贞很想知道答案。 而【大通天手】缺失的一角,是卷轴的边缘空白处,并没有文字图案,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其威力? 杀人亦损己,还好现在的赢贞,并不喜欢杀人。 人命只有一条,杀了就没了。 他又想起了风寒…… ...... 远处半山腰的一条山道上,伫立着一个白色的纤影,她的目光一直望着仙桃石所在的方向,似乎想透过重重雨帘,看清那里发生的一切。 这时候,一人疾步来到她背后,抱拳恭敬道:“大姐,风寒完了~’ 女子玉首低垂,幽幽一叹: “他发现你了吗?” “不知道,也许发现不愿点破,也许没有发现,” “大姐,有一件事很奇怪,” “什么?” ”他把风寒葬了,就葬在仙桃洞,“ 白衣女子秀眉轻蹙:“这不像他。” “是啊,所以我才觉得很奇怪,对了大姐,这些下山的江湖人士,该怎么处理?” “一个不留!” “是!” 第9章 你们很幸运 子时已过,脱了那身沉重的裘袍,露出里面黑金色暗纹的贴身软袍,赢贞顿时感觉浑身舒服多了。 他从乌黑的长发中拨出一缕充当线绳将头发束起, 这时的他看上去不再像是霸气逼人的绝代凶人,更像一位充满朝气的英武青年。 峰顶上只剩下了他一人,这些个武林侠客在确认赢贞没受伤之后,生怕溜的比别人慢一步。 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体验了大通天手的威力后,赢贞现在反而不太会担心再被谁寻上来。 ‘死在自己手底下的的魂魄可以损毁卷轴,那我不杀人不就行了?如果遇到冒犯我的,打一顿算了。’ 葬了风寒,赢贞开始沿着道路下山, 因为修炼功法的缘故,如今他的脚步很是轻快,勿需费力,脚尖轻点地面,身体便可直跃五丈开外,而且丝毫不觉费力,就好像正常散步一样。 赢贞只在梦里体验过这种感觉,如今成真,新鲜之下也是觉兴趣盎然,就那么如飞鸟般穿梭于林中,落足轻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既然过了子时,那么今天就是自己穿越过来后的第二天, 赢贞也明白了自己脑中那座洞府,想必就是自己穿越的馈赠, 卷轴上的功法,只需用心阅读细细体会,功法便自然而然会在体内周天运转,不需要任何引导。 比起前世所看过的武侠剧中,动则扎马步打基础,一招练习千万遍要方便多了。 也幸好是这样,如果现在真的有人扔给自己一本功法,我还看不懂呢? 尤其是那人身各处穴道名称,还有那些晦涩难懂的功法专业术语,简直是让人头大。 这个时候,腹部及时的传递给赢贞一道信息, 他这才恍然,那块腌肉好像已经消化完了,这么不顶饱吗? 如今去哪,他也是茫然无头绪,但首要解决的问题,是需要尽快找到有人家的地方,填饱了自己的肚子,再顺带打听下这方世界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自己现在可是完全不用为钱发愁,也不知道怀里这两万多两银子经不经花呢? 有了脚踏群山如履平地的轻身功夫,赢贞干脆脱离山道,认准一个方向笔直前行。 脚掌轻踏叶尖,借助那微乎其微的弹力再次拔高,就是数丈之远, 不过一刻功夫,赢贞已经接连穿过了三四座山峰。 ....... 淅淅沥沥的雨中,赢贞右侧方向的山谷中有几人正在飞速狂奔,脚步踩踏在湿泥上的声音,折断树枝的声音,还用粗重的喘息声,在赢贞的脑海中形成一幅画面。 赢贞猜到这些人是谁,所以并不打算理会,看方向也不会撞上,免得到时候难堪, 才没走多远,赢贞忽然又停了下来,眼神又看向那些人的方向, 他很奇怪,因为原本还有八道气息,每隔几秒就会消失一个,而伴随着气息消失的还有肉体砰然坠地的声音。 ‘什么情况?我没找他们的麻烦啊?难道还有别人在追杀他们?’ 思索间,又一道气息消失。 赢贞不由皱眉,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变方向朝着声音传出的位置疾速掠去。 …… 几道人影在荆棘丛生的原始森林中横冲直撞,看他们如今的模样已经是极为狼狈, 蒋瑛身上的衣衫已被沿路的树枝划出数道破口,头顶的秀发也乱了,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在她一旁的赫然是岳伯涛。 她自从下山,身边的属下便接二连三被不知何处飞来的不明物体击中毙命, 惊恐之下她也顾不上许多,只知道拼命奔逃,她很恐惧,非常恐惧,因为追杀她们的可是赢贞,没有受伤的赢贞。 慌乱间,碰巧撞上了同样慌不择路的岳伯涛等人,交谈之下才知道,对方也跟她有一样的遭遇。 她现在体力已到极限,是求生的本能驱驰之下才逃到这里,而身后的手下仍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蒋瑛已近乎绝望,她知道,无论怎么跑,也跑不出赢贞的手掌心。 忽然间,蒋瑛看到前方陡然出现一道黑影拦住去路, 那人一身黑衣,站立如山, 蒋瑛和岳伯涛看清来人,顿时脸无血色, 她不打算再跑了,赢贞的出现已经彻底击溃了她最后一道防线,长长呼出一口气,缕了缕贴在脸上的秀发, “赢魔,我咒你不得好死。” 赢贞笑了笑,并没有理会她,目光则是越过蒋瑛三人,落入远处的树林中, 他感应到那里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甚至透过枝叶,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追杀蒋瑛他们的应该就是这个人吧?’ 树林内,那道黑影此刻也已停步不敢再前,手里捡起的石子还未扔出, 只见他遥遥对着赢贞所在的方向躬身一揖,然后便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速度之快,如离弦之箭。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追杀蒋瑛她们?’ 赢贞感受到那人的气息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这才将注意力放到蒋瑛他们身上。 ‘如果现在告诉他们,他们的人都不是我杀的,想来他们也不会相信吧?再者,这样解释也不符合自己的性格啊?’ “你们三个很幸运,只要回答本尊一件事情,本尊便放过你们。” 蒋瑛好像没听见一样,她觉得自己如今已深陷死地,濒死之际反而激起一身血气, “赢魔,你杀我帮中兄弟,我跟你拼了!” 一旁的岳伯涛急忙一把将她拦住, “大当家的,留得青山在呀,千万别冲动。” “放开我~”蒋瑛极力挣扎, 岳伯涛没办法,只好一指点在她颈后, 蒋英穴道被封,顿时僵立不动,只是一双充满血丝的双眼仍是恶狠狠的盯着赢贞, 岳伯涛心惊胆颤的躬身弯腰,一脸笑呵呵的说道:“教主请问,岳某知无不言。” ‘还是这姓岳的上道啊~’ 赢贞笑了笑, “本尊只是想问,离此地最近的郡县在哪个方向?” 岳伯涛一愣,心想这魔头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嘴上却赶忙回答道; “回教主的话,雾隐山向东五十里就是渤郡,向北百里可达黄州府,西面则是百里山川了无人烟。” 他唯独没说,向南三十里就是安平县。 赢贞很想问东面是哪个方向,但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 “很好,你们走吧。” 岳伯涛仍是一动不敢动,紧张的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赢贞见他们兀自不动,洒然一笑,身影一闪,率先离开, 岳伯涛仍是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半晌过后,才壮着胆子抬头看了看, “呼~吓死了,” 他赶忙转身解开蒋瑛的穴道, “大当家的,赢魔去了勃郡方向,你的青州府也在东面,依岳某人看,你不如先和我回安平县,再想办法绕道返回青州?” 蒋瑛木然的呆立一阵,发现身后仅剩的一名属下已被吓得昏死过去,轻轻一叹,点了点头。 第10章 吃饭是头等大事 赢贞伫立在峰顶,望着蒋瑛三人离开的方向。 很奇怪,就在刚才,他脑海中的洞府里,忽然飞进来三点像是萤火虫一样的微光,在围绕着莲灯转了几圈后,直接飞入了灯内, 而一直暗淡着的莲灯竟然被亮了,虽然那点亮光看起来非常微弱,但这番变化却让赢贞兴奋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这三点微光是否代表蒋瑛他们三人?’ ‘问题又是出在什么地方呢?’ 赢贞苦思冥想, ‘杀人会导致卷轴损毁,而放走蒋瑛他们却收获点亮莲灯的微光?’ ‘不对,蒋瑛她们是被人追杀,自己突然出现使得凶手遁走,也就是说,自己是救了她们的命?’ 一定是这样,那点亮莲灯后会有什么作用呢? 想到这里,赢贞的思绪似乎又遇到了一堵墙, ‘唉~想不通想不透,还是慢慢来吧,反正着急也没用。’ 赢贞现在的心情非常好,他觉得卷轴和莲灯的这样的设定,还是很不错的,救人一命可以点亮莲灯,杀人会损毁卷轴,这简直就是满满的正能量。 话说,既然那个神秘人在追杀蒋瑛她们,那么其他人呢?其他人是否也是他的目标? 好奇之下,也为多增几点微光,赢贞决定四处搜寻一下幸存者,反正那个神秘人好像还挺忌惮自己的。 沿路上,赢贞陆陆续续发现了几十具尸体,都是在峰顶上见过的那些人,几乎全部都是伤在后背,像是被什么东西直接击穿身体而亡, ‘那个神秘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赢贞放开意识,方圆五十丈之内的动静都逃不出他的耳朵,却没有感应到有一丝生人的气息。 ‘看来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想了想,赢贞还是决定缀上蒋瑛她们,万一那神秘人再追山她们,把她们杀了,自己的这三点微光会不会又消失呢? ‘呃......应该不会把?’ 保险起见,赢贞还是朝着南边,展开身法飞掠而去。 …… 雨停了, 但浓浓的雨雾还是没有一点要消散的迹象,天空上灰蒙蒙一片,就好像随时还会再下雨一样。 山脚下,一条清澈的小溪,从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蜿蜒流过。 一座拱形石桥横跨溪上,赢贞如今就站在这座石桥上,他跟了蒋瑛她们很久,确定没有人在跟踪她们后,这才停了下来。 天地间水汽氤氲,呼吸着湿润的空气,赢贞只觉神清气爽,就是有点凉。 体内的真气可以为他提供一定的御寒效果,但若说是彻底不畏寒,那是不可能的,他身上又没长毛, 赢贞在石桥上已经呆了足有一个多时辰,主要是因为他到达村子的时候天还没亮,村中百姓还在酣睡,他不好意思打扰。 这也是他这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才会拥有的礼貌。 不过还好,随着清晨的到来,赢贞逐渐沉浸在周围这美的不可方物的景色中。 云雾像是游龙过境,在山间滚滚流过,溪水哗啦啦的清脆声响使人内心一片宁静,耕牛拴在田间,村中偶有犬吠声传来。 ‘太美了~这田园风光宛如仙境,怪不得古时的画家都喜欢画山水呢?那画的不是画,是意境啊~’ 随着鸡鸣声此起彼伏, 天色大亮, 陆陆续续的,村子里开始有村民出来劳作,或许是因为空气中水气太浓,人们头上都带着斗笠,身披蓑衣。 赢贞下了桥,用正常的速度在乡间小路行走着,路遇一位出门劳作的村民,他赶忙凑了过去,先是揖手,算是打招呼的礼节, “大叔你好。” 那村民先是一愣,随后好奇的打量了一番赢贞,见对方穿着不俗,人又俊雅有礼,是个挺精神的小伙子, “小哥是来收茶的吗?” “收茶?不不不,”赢贞笑呵呵的摆了摆手,“大叔,我只是偶然路过咱们村子,出门仓促,没有备足干粮,这才想要进村,看看能不能购点食物以做充饥。” 那村民一听这位公子哥竟然是来找吃的,哑然失笑间热情的说道: “我出门时,家里的稠粥还有剩余,小哥要是不嫌弃,就随我来吧。” “怎会嫌弃,早晨吃粥最为清淡可口了。” 赢贞笑呵呵的随这位村民一起向他家中走去, 沿路攀谈几句才知道,这位中年大叔叫李正,他们这个村子叫李村,只因村里大多数都姓李,许多户村民之间多少都扯着点亲戚关系。 因为村子太很小,所以并未设立村正,只有几十户农家,靠着种植茶叶为生计。 听李正说,他们村子气候特殊,一年有大半时间都在下雨,雨水充足极为适合茶树生长,而且他们这里产的茶,是县城里的那些贵人们最喜欢的,名为「雾隐葵峰」。 ...... 刚到李正家,他的媳妇就迎了出来,好奇的看了赢贞一眼,向丈夫问明缘由之后,便热情的返回屋内去张罗。 屋子里,赢贞坐在一只小板凳上,身前是一张方桌, 淡黄色的米粥还热乎着,赢贞看的出这是糙米,米上的谷壳都未剥离干净,也是,古代的人们靠的是石碾来加工谷物,确实做不到那么精细。 而且他觉得,寻常百姓能吃上糙米,就已经很不错了。 李正给他端来一叠自家腌制的咸菜,清脆可口, 也许是饿急了,赢贞用筷子大口大口的扒拉着粥,就着咸菜,吃的很香,虽然有些拉嗓子。 他也不客气,反正自己又不是不给钱,索性直接把锅里的剩粥全解决掉了。 他吃的越多,越香, 李正和他媳妇脸上的笑意就越浓, 狼吞虎咽的吃相,就是对主人招待的最高敬意。 赢贞放下碗筷,用手擦了擦嘴,从怀里拿出一粒碎银,放在桌上, “多谢李叔了。” 李正和她媳妇呆愣愣的看着桌上的银子, “小哥这是干什么?这……这是给我的?” “是啊,这是饭钱。” 李正这时展现出了乡民淳朴的一面,连忙摆了摆手, “小哥不必这样,只是几碗粥而已,你就是在我这吃一年,也值不了这些银子,你还是快收起来吧。” 赢贞当然也知道一粒碎银付几碗粥钱确实太特么奢侈,可这是自己身上最小的零钱了。 “叔,你就收起来吧,” “不不不......” 推搡几次,李正坚决不收,赢贞也拗不过他,无奈只好将银子收了起来。 “李叔,离咱们村子最近的郡县在哪个方向?” “嗯?你不知道吗?咱们村子南边有条下山小路,不出五里,就是安平县了。” “安平县?” 赢贞总觉得这个安平县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听到过。 ‘嗯?这不是那位灵枢以下无敌手岳伯涛的铁拳门所在吗?‘ ‘哈,这岳伯涛,东、北、西三面都说了,唯独漏了他所在的南面,这老小子,狡猾的很啊~’ 第11章 嘿!朋友 告别了李正夫妇,赢贞离开了村子,他并没使用轻身功法,而且悠闲地踱步,顺道欣赏着周边的美景。 沿着山间那条向南的小路,行了不大会功夫,就看到一条宽敞的官道直通远方。 这方世界对于赢贞来说极为陌生,很多地方都像极了华夏的古代,但他知道,这两个世界之间还是有区别的,华夏古代可没有会飞檐走壁的高手,更没有真气那种玩意,那都是小说里的。 他如今像是飘零的一叶轻舟,无家可归,本来还有个显赫的教主身份,现在连属下都没了。 ‘也不知道魔教中人得知自己仍好好的活着,会怎么样呢?’ ‘还有那个叶玄,他会不会再次向自己挑战呢?’ 赢贞觉得,现在的自己应该尽可能的保持低调,不然引来太多的关注,会招惹到数不清的麻烦。 目下的自己身怀巨款,完全不用为钱发愁,而且还具备了很强的自保能力,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好吃好喝犒劳下自己呢?我多委屈啊~整个江湖都想我死。 但前提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不然晚上住哪? …… 远方官道尽头能看到城墙的影子,想来应该就是安平县了,赢贞仍是慢悠悠的行走在官道上,举止之间颇像个游山玩水的富家公子。 若是现在有人说他是魔教教主,别人肯定是一万个不信, 魔教教主就长这样?一点也不威猛。 官道上偶有零零散散的商队路过,车上货物虽然都捂得严实,但赢贞还是能闻到股淡淡的茶香味。 附近的农户牵着牛羊,准备进城贩卖,以至于整条官道上随处可见牲畜的粪便。 赢贞走路都得躲着点。 “闪开闪开,” 几声呵斥从背后传来,三十名全副武装的官兵手持马鞭,正急速朝着城内驰去,商队百姓赶忙纷纷让道。 赢贞也让至一旁, 马背上的官兵一个个神情肃穆,一脸的焦急之色。 赢贞此时的眼力非常好,御者疾驰而过只是一刹那,但他还是看清楚了,这些官兵腰间都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刻着「江南道总管府」。 ‘嗯?这都不是一般的兵啊,是总管府的亲兵?怪不得他们服饰鲜亮,而且个个肌肉虬结人高马大。” 把手城门的六名兵丁,远远看到疾驰而来的骑队,赶忙将城门口的栅栏抬起横向一边,然后分列两旁,恭敬的目送着骑队进了城。 赢贞老老实实的排队走过城门,本以为会被盘问一番, 谁知道这些个兵丁瞅了瞅他这一身装束,二话没说就放行了,而且还向赢贞投以礼貌的微笑。 赢贞也冲他们笑了笑,进了城门。 ‘真是人靠衣衫马靠鞍啊,’ 赢贞虽然惊讶,却也不意外, 古时有着极为森严的阶级划分, 士农工商四民之间的衣着都有着严苛的规定, 农民一辈子都只能穿布衣,读书人可以着褴衫方巾, 即使富甲一方的大财主,如果实在是想要穿绫罗绸缎,多少得花钱买个官职在身才可,否则你就是触犯法律。 赢贞穿着的虽然是黑衣,奈何上面有金纹,用料又是上好的绸缎,所以一般军士,根本不敢随意盘问。 来到了热闹的地方,赢贞悠闲地逛着街, 商铺林立,街上人来人往,生意最好的,反倒是一些行脚商贩。 一根扁担,就可以把买卖所需的各种家伙什挑进城里,傍晚时分再收拾摊子,出城回家。 …… 有时候这世上有很多事,就是那么的巧,巧到让人发指。 临街旁有一间药铺,名为一心堂, 此刻药铺门口停放着一辆四佩马车,周围有官兵把守。 官兵们手持配刀面朝大街,全身戒备着,目光不停在路人身上扫视。 ‘这不是进城的那队官兵吗?他们在药铺做什么?’ 此时的赢贞刚好从这里走过, 下一刻,药铺门口出来一人,他左脚刚迈出门槛,忽然浑身巨震。 那人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是虚弱,正以一种左脚迈出,右脚却像钉子一样扎在地上的奇怪姿势看着赢贞。 赢贞也看到了他。 李元婴顿时心跳加速, 自从下山便被一路追杀,好不容易挂在一颗崖边老树上才侥幸活下来,强忍伤势赶回城内,身上灵药在路上遗失了,只好找间药铺简单处理一下, 谁知道,又给撞上这位绝代凶主。 他手下的亲卫察言观色,也意识到情形不对,纷纷拔刀将赢贞围了起来。 街上的百姓商贩见此情景,赶紧避让,有多远躲多远。 赢贞洒然一笑:“原来是故友,你这是怎么了?” 李元婴一愣,心知自己亲卫虽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但面对赢贞,即使千军万马也不管用。 李元婴垂首惨然一笑,“没想到还是碰到了。” 赢贞不想在人前暴露自己,于是极为隐晦的说了句, “你是幸运的那一个,看样子你是要回家吗?那我就不送了。” 李元又是一愣,‘我是幸运的?我是那六人中的一个?他不杀我了?’ 赢贞看了看围着自己的官兵,又看向李元婴, “朋友之间不应该是以礼相待吗?” “你们都退下,”李元婴喝退属下,这才迈步走出药铺, 亲卫门不明所以,只好纷纷后撤收起兵刃。 “教……呃……朋友,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那你如今意欲去往何处?” 赢贞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先在这里逛一逛吧,” 李元婴见对方神情洒脱,脸上挂满笑意,这哪像是魔教教主,活脱脱一个不经人事的富家少爷。 “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辞了?” 赢贞也学着武侠剧中看到的礼仪,冲着他一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李元婴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别啊,咱们还是后会无期吧。’ “告辞告辞~” “告辞告辞,”赢贞说完,转身踱步离开。 李元婴看着他的背影呆愣片刻,沉声道: “立刻返回赣阳,本王一刻都不想在这呆了。” 他身旁的一名贴身亲卫凑过来小声问道:“王爷,这人是谁?” 李元婴想了想, “是本王的……一个……朋友。” 第12章 逛了一上午 身边所遇,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有趣, 赢贞也是逛的兴致勃勃,都快忘了他在江湖上是个人人喊打的角色。 在街边一角的空地上,正有一群百姓在围观着什么,听那边的吆喝声,好像是有手艺人在表演。 赢贞也好奇的凑了过去,他的个子足有一米八,即使站在人群外围,也不需要踮脚就可以看清场内情景。 空地中央,一位模样足有六十多岁的白发长须老者,正光着膀子演练着一套三节棍法。 “呼~哈~呼~哈~” 棍子被他舞的是虎虎生风,章法变化多端,端的是好看又实用。 三节棍虽然是一件冷门兵器,一招一式间却是可长可短,攻守兼备, 长可伸缩自如,变化难防,短可左右兼备,节节可用, 就连前世见识过无数武术表演的赢贞,也忍不住心中喝彩。 这么好的功夫,却只能在街头卖艺?怪可惜的。 赢贞也看出来,对方招式娴熟精妙,可惜舞动之间却并没有真气流转。 练功不练气,最终是儿戏。 看得出这位老者的基本功非常扎实,浑身肌肉虬结,应该是练这功夫时日不短。 他在中央舞棍,旁边则有一个裤子全是补丁的少年,手里拿着一只破口碗,正沿着围观百姓讨赏钱, 这种赏钱是可有可无,可多可少,全凭心意。 少年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也是光着膀子,身子骨虽瘦,上身的肌肉线条却是棱角分明,属于那种精瘦精瘦的。 一看就知道打小就练功。 赢贞看着小男孩的样子也是心中一酸,自己这么大点的时候,吃得饱穿的暖,无忧无虑什么都不愁,还能打打游戏。 古时讨生活确实不易啊…… 赢贞从怀里掏出一粒碎银,运劲屈指一弹,银粒划出一道高高的弧线,越过人群,“哐当”一声,不偏不倚的落进了少年碗中。 少年只看到银光一闪,再看向碗里翻滚着的银粒,灰扑扑的小脸上顿时喜出望外。 “是哪位大爷赏的银子?请容平安躬身答谢。” 围观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回应。 “是哪位大爷赏的银子?请容平安躬身答谢。” 一遍又一遍, 少年不愿放弃,一双灵动的小眼睛仍是在人群中寻找。 …… 赢贞早已离开。 看到了三节棍都能舞出这么多花来,赢贞也有心想给自己弄件兵器。 他记得刚才好像路过一家铁匠铺,于是又回过头去寻找。 他认为自己很有必要佩戴一件兵器,虽然不会使用,但拿来当个装饰品也能省去不少的麻烦。 要知道像这种武者随处可见的武侠世界,治安绝对好不到哪去, 人善被人欺,别人看你衣着华贵,又不像是练家子,说不定就会动了劫财的念头。 赢贞到是不怕被劫,就怕一不小心把打劫的给打死, 没办法,为了卷轴不受损,自己空有显赫威名和一套暴力通天手,人生却得苟着, 生活就是这么矛盾。 ……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隔着半条街都能听到, 赢贞找到那家铁匠铺,径直走了进去。 “客官您好,您是想选件趁手的兵器?” 接待他的掌柜,是一个抬头纹很重的中年人。 “对,你这都有什么兵器?” “这要看公子平日里惯用什么兵器,我好给您推荐。” 赢贞想了想, “我平日里没有惯用兵器,你觉得我适合用什么呢?” 掌柜的上下打量了他一遍, “我观公子仪态不俗,锋芒暗藏,正所谓刀剑藏锋,再者,公子气质又是俊逸脱尘,没有比剑更适合您的了。” 赢贞听的笑了,这掌柜的很会做生意啊,把顾客捧的都快上天了, “好,就选剑。” “好嘞,您稍等。” 掌柜拱了拱手,转身掀开布帘进了后房,不一会拿出十几柄长剑出来,摆在铺子前的长桌上。 “公子您打眼,您先看看中意哪柄,我再为您介绍。” “好!” 桌上长剑长短不一,都带有剑鞘,赢贞随手拿起几件瞧了瞧,一看也都是普通货色, 挑了一把长短合适的,赢贞将剑横在胸前,左手握鞘,右手握柄,猛的拔出, “嚓~” 声音很钝, 连“锵”的一声都没有。 赢贞摇头苦笑, ‘也是,一个小县城,能买到什么好兵器?算了,自己本来也就图个装饰之用,好不好也无所谓。’ “就这柄吧,多少钱?” 掌柜的见他相中一柄,笑嘻嘻地说道: “公子真有眼光,此剑长三尺六寸,宽一寸半,剑身为精钢铸造,剑柄和剑鞘皆是百年柚木上贴镂空铜皮,刃口锋利,削铁如泥,只要六百文。” 呵呵…… 这么普通的剑都被你说出花来了。 赢贞很想说一句,你给我削个铁看看,但又觉得没有必要那么较真。 他从怀里掏出一粒碎银,递给掌柜的。 掌柜的笑呵呵双手将银子接过, “您稍等。” 只见他将碎银放在一个小巧的铜称上称重, “公子,钱重五铢,合二百一十文,不足此剑价格。” 赢贞点点头,又掏出两粒碎银递给他。 掌柜接过后全部上称, “三粒碎银,重19铢,合七百九十八文,” 掌柜的拿起算盘噼里啪啦一阵之后,数了一堆子铜钱,扯了根线绳串在一起双手递给赢贞, “这时您的找零,小钱一百九十八文。” “好,多谢掌柜。” “不敢不敢,您日后还有需要,请再来小店。” 赢贞微笑点头,拿起剑,出了铁匠铺。 果然,这银钱的换算,和前世古代的度量衡差不多。 碎银的大小不一,需要称重,而一两足银是二十四铢,合大钱一千文,一铢大概是四十二文铜钱。 ‘看来我真的是揣着巨款啊~’ 赢贞不由得感叹,人生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钱,心里怎么还有点不安呢? 他就这么一直逛到中午, 虽然因为早晨吃了不少粥肚子并不觉得饿,但赢贞还是决定找个地方吃午饭。 不按时吃饭对身体不好,这是好多养生专家都说过的。 …… 香满楼, 虽然这是安平县最大的酒楼,却也不是什么菜都有的。 此时的门口就挂着一张木牌,最顶上写着四个字:今日饮食。 下方则列出几十道荤素菜肴。 对于这一点,赢贞也能理解, 这年代没有冰箱,更没有大棚蔬菜,人们储存食物只能靠深挖的地窖,而地窖也并不能保鲜多久。 所以大多数老百姓只能按照时令吃东西。 当然了,不包括荤食类,肉类都是现宰现做,只是价格死贵死贵的。 第13章 武道入门 此刻正是饭点,酒楼里差不多也已经坐满了人, 三个店小二忙碌的穿梭在过道之间,看样子似乎有点忙不过来。 赢贞就喜欢去这种生意特别好的地方,大家都认可,说明味道绝对不差。 店小二忙碌之间,也时刻留神着门口的动静,此时看到进来一位衣着不凡的青年公子,立即就有人过来招呼。 “这位客官,吃饭吗?您几个人?” “就我一个。” “现在店里客满,没有空桌子,您要是肯将就,小的这就给您腾出个位子来。” “好说好说,” “得嘞,您随我来。” 小二哥在前领路,引赢贞来到一张已经坐了三人的散座前,拿下肩上抹布,给赢贞擦了擦凳子。 “客官你先坐,想吃些什么?只要是今日饮食牌子上有的,都可以做。” 赢贞将长剑靠墙放下,想了想后说道:“一份醋溜鱼,一叠酱牛肉,再随便炒两个素菜就好。” “得嘞,您稍等,”小二先是拎来一壶茶水给赢贞倒上,随后便返回厨房报菜去了。 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喉,赢贞这才有机会打量楼内的光景。 其中有好几桌的客人,打眼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各类刀剑兵器倚在他们的桌子旁,这些人吃饭时闲聊的也都些江湖之事。 几十道呼吸声在赢贞的脑海过滤一遍,他听的出来,其中有几个的修为还算不错。 还算不错,就是就那样儿的意思。 与自己同桌的一位青年妇人正给一旁八九岁的孩子喂饭,另一位则是一个书生模样的落魄青年,吃着碗里的面条。 酒楼东南角,还搭着一处矮台子, 上面坐着一位青衫布衣,在他的身前摆着一面小鼓。 赢贞知道,这应该是酒楼用来吸引客人的说书先生,想来是现在时辰还不到,所以那人此刻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 “何先生,几时开讲啊?”堂下有食客问道。 说书先生捋了捋须,满脸堆笑说道: “不忙不忙,赏钱没有上路,故事怎么开讲?” “哈哈,你个老小子,拿着,”有出手阔绰者,朝着台子上扔了几个大钱,哗啦啦的落在地上, 有的钱落在说书先生身上然后弹开,他也没有去捡,撒赏钱这种方式是古时的一种饮食文化,并不代表不尊重对方。 铜钱落地,一声鼓响, “咚,” 说书的何先生这才放下茶碗,清了清嗓子,朗朗开口: “青史上几行名姓,北邙山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他这一开嗓,楼内虽有食客仍在自顾吃喝,但耳朵也都跟着竖起来,准备听故事。 何先生继续说道: “何某人知道,诸位都想听老何讲那三天前明镜湖畔发生的事,可惜,可惜,老何也实在是不知道。。” “老何,我听说你消息很灵通啊,大家伙还指着你今天能给说道说道呢。” 何先生眯着眼睛摇了摇头, “惭愧惭愧,消息灵通这四个字,老何实在是愧不敢当,平日里讲的,那都是有流传的,没有在江湖中流传的,老何也和大家伙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明镜湖的事儿涉及到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两位,老何也实在不敢编个瞎话哐各位啊。” “那你今天打算讲什么?可别亏了我的赏钱,” “怎会怎会,今天给大家讲的,是咱们黄州地界发生的事,也是诸位修行人士极为感兴趣的事。” “哦~快说快说,”有人已迫不及待。 何先生慢吞吞的呷了一口茶,悠悠说道: “当今武者修炼,都离不开灵气塑身,体内开灵枢者,方才算是武道入门,不知堂下坐着的各位,又有几人开了灵枢呢?” 一听到讲的是关于修炼的事情,赢贞也来了兴趣,毕竟现在的自己对于武道一途,完全是一个门外汉。 正好这时候小二把菜也端上来了,吃着美食听故事,颇有点前世听相声的感觉。 堂下的食客们被何先生这一发问,也都好奇的互相张望,看看有没有灵枢境的武者站出来。 “小小灵枢境,算不得什么,” 这句话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说话的,是一位身着红袍的中年男子,他那张桌子连他在内共有七人,除他之外,其他六人都是穿着同样的服饰。 有人诧异发问:“尊架如此小觑灵枢境,不知出身何处?” “龙虎堂,雷冰!”红袍人冷冷的说了一句,脸上带着几分傲然。 “嘶~” 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赢贞也停下筷子,好奇的看了过去, 还别说,这人长相跟那位雷明还真有几分相似, ‘对了,雷明呢?也不知道他活下来了没有。’ “咚,” 何先生小鼓一敲, “雷副堂主所言极是,龙虎堂威震江湖,派内高手如云,自然不会将灵枢境放在眼内。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灵枢境是武道一途第二个境界,可修行路上又有多少人都倒在这里, 为什么?只因天赋有限,体内开不了灵枢,那就无法吸收天地灵气为己用,也将永远无法踏入第三大境界——凝胎。” “老何你真墨迹,说了半天,到底要说什么。” “嘿嘿,我要说的,就在咱黄州潼阳府,出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说完,他又停住了,端起茶碗, 早有看破他意图的食客,朝台子扔出几个大钱, “好了好了,快讲。” 得了赏钱,老何眉开眼笑,这才继续说下去, “潼阳府赵家,想必各位都听过,那是咱整个黄州地界最大的茶商,就在前几日,他家后花园的一口水井,出了古怪。 是什么古怪呢?那口井内之水竟然蕴含着灵气,灵气之充盈,使得整个后花园不论白日黑夜皆是灵雾不散,赵府有一小儿饮下之后,竟然一举开了灵枢。” “什么?” “不是吧?怎么可能?” 需要很高天赋才能在体内开启的灵枢,这何先生竟然说饮井水就可得到, 这也让酒楼内的所有人感到震惊万分, 更让那些刻苦修炼却没有开了灵枢的武者一时间无法接受。 赢贞从他们一个个诧异的表情里看出,这开灵枢好像对于武者们来说特别重要,是武道再上一个台阶的基础。 ‘那么,我有没有灵枢呢?我属于什么境界?体内的气息不是真气而是灵气?这是高武世界?’ 赢贞的脑子里满是疑问…… 第14章 自古酒楼易出事 龙虎堂那位副堂主雷冰听到这则信息,也是颇为关注,但还是对消息的真假有些怀疑, “喝了一口井水便可以开了灵枢?姓何的,你莫不是在胡说八道吧?” 说书的何先生显然被这句话伤到了尊严,虽然有些不悦,但还是一脸的从容, “雷副堂主,老何在安平县三年,从未曾讲过一句瞎话,这一点,在座的熟客们都是知道的。” “这个自然,我愿为老何担保,这老小子虽然贪财,却从来不会拿假消息糊弄大家。” 楼内已有食客出声力挺, 雷冰这才狐疑消减,朝着说书台子撒了一把赏钱, “雷某人只是好奇,那赵府的井水究竟有何特别之处?竟有如此奇效?” “这个老何可就不知道了,不过嘛,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今井水可开灵枢的消息已经扩散开了,赵府如今已经被各方势力盯上,如此奇宝,想必赵家主断然不会随意割让,所以老何听说,家主赵景此刻正重金招揽护府之人,诸位要是谁有兴趣的,不妨去潼阳府瞧一瞧热闹,便知老何说的是真是假。” 这则消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吸引力不大,却让堂内的武者们沸腾了, 诸人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有几个甚至趁这当功夫已经约好了要一起去赵府应聘护院。 至于这何先生后面讲的话,就没什么营养了,也就是随意说了一些江湖轶事。 听了趣事,赢贞这才收心埋头吃饭,同桌的那位小男孩儿黑溜溜的一双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赢贞面前的菜肴,那口水都流到桌子上了。 …… “小二哥,麻烦给我称半斤酱猪蹄子,” “哟~洪师父啊,您这是给孙子买的吧?得嘞,您老稍等片刻。” “麻烦小二哥了,” “爷爷,多买一斤吧,您老人家也吃点。” “傻小子,你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要不是今天有大爷赏银子,爷爷半斤都舍不得买,” 听声音有些熟悉,赢贞好奇抬头,这不是耍三节棍的那位老者吗?他那孙子平安也在一旁跟着,看情况应是今天收入不错,来买点酱猪蹄子改善一下。 洪师父爷孙俩仍是光着膀子,身上满是汗液,等菜时,两人刻意避在柜台一角,离得楼内餐桌远远的,兴许是怕自己满身的汗味影响到其他客人。 赢贞曾动了念头招呼他们爷孙俩一起吃,但又觉得二人颇具风骨,再说人家又不认识你,多半不会答应。 酱猪蹄子做好,洪师父递钱接过,然后将油纸包着的酱猪蹄递给平安, “爷爷,你不吃我不也吃,”小平安耷拉着脸,有些不高兴。 洪师父佯怒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子骨长好了,才能跟我学本事,有了一技之长,你以后也不至于饿肚子。” 小平安一声不吭垂着脑袋看着地下,始终不肯接过猪蹄, ...... “一个卖艺的,有什么本事可学!” 雷冰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送进嘴里,斜乜着眼看了过来。 洪师父爷孙俩行走江湖多年,懂得看人识面,饱经风雨也自然不会因别人一句嘲讽而生气, “这位老爷说的是,小老儿这都是些江湖把式,上不得台面的,” “一股子汗骚味,滚出去”,雷冰下首坐着的一位冷峻青年不耐烦的喊了句, 其他食客们听到这里也是表情一变,心想着龙虎堂也真是霸道,和一个平民老百姓较什么劲?想归想,却没有人出声维护。 “晓得晓得,我们这就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洪师父连忙拉起平安就往外走, 小平安年纪虽小却很懂事,常年行走各处卖艺,早就看遍了人情冷暖,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等一下,” 爷孙俩闻声忽的停步,神情诧异,似乎搞不清楚那人为什么又叫住他们。 “这位老爷唤住小老儿不知何事?” 雷冰嚼着嘴里的食物,冷冷的说道:“我看你腰间收着的是三节棍,呵呵,你知道本人用的什么兵器吗?” 洪师父心中觉得奇怪,也被对方这个问题问的还有点懵,但还是弯腰抱拳:“大老爷用的一定是神兵利器。” “呵!” 雷冰从腰间抽出一物放在桌上,细看之下,有三支鎏金短棍并排放在一起,两棍之间有银光铁链连接,赫然也是三节棍。 “这天底下说起三节棍,人人第一想到的就是我龙虎堂,你拿着它去杂耍?哼哼~今个你把棍子折了,如若再让雷某人看到你用三节棍,就折了你的人。” 洪师父脸上表情有点不自然了,只听说过因仇结怨的,还没听说过用的兵器一样还能结仇的, “这位老爷,这棍子是小老儿活命的家伙,全指着它过活,您是大富大贵之人,何苦为难我一个老头子,” 厅内其他的食客也都小声嘀咕着,显然对于雷冰荒谬的说辞感到不满,奈对方实力太强,大家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赢贞也不想管这闲事,世上委屈的人多了去了,谁这辈子还被轻视嘲讽过呢? 他觉得,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有时候好心帮忙并不见得能有好的结果。 “折了棍子,雷某便不为难你,” 洪师父怎么可能因为别人一句话无端端的毁了吃饭的家伙,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小老儿十一岁跟着师傅学艺,练得就是这三节棍,直到三十八岁,才从师傅手里接了棍,这棍子将来是要传给我孙子的,所以不能折在小老儿手里,这位老爷的要求恕小老儿不能从命。” “平安,咱们走,” 说着,洪师父就要带着平安离开。 “找死!” 忽然间,一条棍影犹如毒蛇出洞,以一个极端诡异的角度向前窜出, 洪师父听到背后哗啦啦的链响,惊慌之下赶忙转身, 只见眼前棍影迷离,眨眼间已至身前, 识得三节棍套路的他,立即认出这一招, “灵蛇吐信!” ’嘭“, 平安不能置信的看着最为熟悉的背影向后朝着自己栽倒过来,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心底涌起一股不详的感觉,却又疯狂的去否定它, “不会的......不会的......” 第15章 心念所至,意可通天 这一突然变故,使得楼内一时安静下来,掌柜拨弄算盘的手也停了下来, 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门口一老一少身上, 洪师父满脸是血的倒在平安怀里,已是气若游丝,身体不停颤动之下,口中还不断呕出血沫, 他被击中的地方在天庭穴,楼内但凡修炼之士此刻都已看的出,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老好人洪师父,就因为这么一个极为站不住脚的荒谬理由被打死了。 赢贞执筷之手仍悬停在半空,左手紧握,胸中怒气升腾, 他虽然知道。无论前世还是这方世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但也从来没听说过,杀人还可以用这种借口的, 赢贞表情阴鹜看向门口,他是真的动了气。 ...... 杀人之后,那青年还兀自站在那里冷笑,就好像对他来说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爷爷~” 小平安一直在呼喊着,直到察觉怀里爷爷的身体不再抖动,瞳孔也逐渐失去光辉,身心如万千针扎般刺痛,眼泪如决堤江河,见者犹怜, “唉~~” 数道叹息声出自食客之口,也让雷冰的脸色有些难看, 说书的何先生义愤填膺,猛然站起一甩长袖,将鼓锤扔至一边, “呵呵,雷副堂主好狠的手段啊,洪师父爷孙俩在安平县卖艺三年,那是本本分分,就因为用的三节棍,就要遭此不幸,龙虎堂也未免太霸道了些吧?” 雷冰此时也是眉头紧锁,这种情况他也是没预料到的,谁想到弟子骄纵,竟然直接把人给杀了, 不过既然杀都杀了,责怪弟子也是私底下的事,明面上还是不能落了气焰, “何先生管的还挺宽,怎么?你难不成还想将此时编排成一出故事,给旁人说道说道?” “哈哈,不敢不服啊,老何可没那个胆子,” 何先生此刻神情,哪像是一个贪恋金黄之物的说书人,倒像是笑傲江湖一狂生,话语中虽含退让之意,神情却未有丝毫露怯。 他这一番正气之言,也让楼内其他食客暗暗佩服。 杀人者人亦杀之, 在赢贞眼里,龙虎堂出手的那名青年弟子,如今已经是死人了。 但是赢贞并不打算亲自动手,一来是怕暴露身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二来也怕因为杀人而导致脑中洞府内的大通天手卷轴出现损毁, 万一损毁会导致施展时威力退化,那就得不偿失了。 赢贞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事有大小,若是江湖世俗的恩怨情仇,那他绝不会管,但如果暴戾杀人欺负良善,那就不能不管了。 赢贞记得,当初在阅读大通天手卷轴的时候,看到过这么一句话:心念所至,意可通天。 因为此句深奥难解,所以他一直记在心上, 此刻回想起来,不免费力思索字面所隐含的真意, 有了楼内安静环境的支撑,使得赢贞神怡心静,脑中灵台一片清明, 冥思之间,灵识忽有所动, 赢贞近乎自然的伸出左手,掌心朝下,一缕柔和的无形灵气散溢而出, 那缕灵气萦绕在掌心四周,赢贞能清晰的感受到它游走在指间的丝滑, ’原来它不是真气,而是灵气,‘ 赢贞掌握到这缕灵气与自己意念相通, 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大通天手的精髓在于伤人于无形之中, 灵气为虚化状态,周遭食客肉眼根本看不到, 在赢贞的意念操纵下,灵气匍匐于地,游蛇般滑向少年平安所在的位置。 有了自己的这道灵气,嬴贞自觉,霸剑风寒之下,应该没人能够再伤的了小平安了。 ...... 平安的哭声渐渐小了,稚嫩的脸庞上现出一副呆滞的茫然, 何先生看的心中不忍,掏出一串小钱走了过来, “平安,走吧,拿着这点钱给你爷爷买副棺材,好生葬了吧。” 他深知,对于平安这样的平凡少年来说,龙虎堂犹如庞然大物,这辈子都不要存报仇之心了。 雷冰此刻也是面色阴沉,他很清楚,在江湖上混,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今弟子鲁莽杀了一个卖艺的,满堂食客的神情已然让他脸上有点挂不住,若是再对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不依不饶,将有损龙虎堂的名声。 “罢了,带着你爷爷的尸体走吧。” 地上的平安闻言,忽然停止抽泣,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将爷爷尚且温热的身体缓缓平放在地上,再从他怀中抽出那支祖传的三节棍。 “哟,小子,还算报仇吗?” 青年见到平安的动作,冷嘲一句, 平安一声不吭,小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坚毅,左膝微屈向前,展开三节棍,双手分持上下两节,上节棍首朝上,中节平衡在胸,下节斜倾指地。 “杀人偿命!” 稚嫩的声音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雷冰双目眯成一条直线, 青年弟子嘿嘿一笑, “你们可是看到了,这小子自己找死,可别怪到我李云头上。” 何先生见状赶忙上前拉扯平安, “平安,你死了谁给你爷爷收尸?” 小平安神情一愣,但也只是一刹那,随后猛一咬牙,左右错步向前,两侧双棍击鼓般朝前点出,正是三节棍的开门式,击鼓传花。 “哈哈,找死,” 青年手腕一抖,挽出一团棍花,三节棍如长鞭甩出,以长击短,直指平安胸口要穴, 小平安面色平静如水,不急不躁间双棍交叉向上分搅, 哧溜一下,竟将甩来的棍鞭向上托出, 雷冰在一旁看的脸色一变,这少年的棍法套路可谓是娴熟异常,基本功很是扎实,心中隐隐恻动竟动了收徒的念头,但转念一想,自己这边都把人家爷爷杀了,还收特么的什么徒? 李云似乎也没想到对方能如此轻易的破解他这一招,心底一发狠,真气已灌注双臂之上,打算以压倒性的力量让对方棍碎人亡。 可就在此时,他只听到脑海中几声脆响,而那声音似乎是来自自己体内。 “卟!” 两团血花在李云双臂炸开,碎骨连着碎肉,溅了满地, 李云惊骇的看着地上的碎肉,痛觉这时才蔓延全身, “啊~~~~”凄厉的惨叫声也让周围食客无比震惊。 少年平安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那刻骨仇恨的驱使下,一个虎扑,双棍朝着李云迎头砸落。 “放肆!” 雷冰暴吼一声,抓起桌上兵器,疾甩而出...... 第16章 师徒 其实雷冰也看出事有蹊跷,弟子双臂怎会无端炸裂?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吧,但此刻心急救人之下,内心狐疑也只能暂且抛在一边。 他这一棍的名堂,与其弟子刚才施展的那一招同出一辙,都是将三节棍的“甩”势发挥到极致, 但雷冰这一手更具威势,棍首疾冲之象似要吞吐八方,隐带着一丝破空劲气。 少年平安如今已是彻底豁了出去,双眼目呲欲裂,周遭一切全然不顾,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打死他,打死他。 雷冰这一棍去势极快,眨眼间已飞至徒弟李云头顶,迎头撞向平安砸落的双棍。 如果不出雷冰预料,对面的少年硬碰自己一招,真气疾吐之下,说不得对方要落个五脏受损,这还是自己刻意留手。 谁知道,在双棍接触的那一刹那,他感受到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可怕气息。 “轰,” 鎏金棍首被砸成粉碎,而平安的双棍去势丝毫不受影响,狠狠砸在李云头顶。 “嚓!” 令人心悸肉麻的骨裂声响起,在所有人不能置信的目光中,李云头顶塌陷七窍流血,身体像一摊肉泥一样软倒下去。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雷冰只觉得肝儿都颤了一下,垂头再看着手中只剩两节半的鎏金棍,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他的其他弟子见状也是大惊失色,看出是有人弄鬼,纷纷掏出兵器围绕在他周围。 雷冰不傻,他知道此卖艺少年虽说棍法套路娴熟,却万万没有能耐击碎自己灌注灵气的棍子, 而自己弟子李云双臂的惨状,更是验证了有神秘高人在一旁从中作梗。 更为不妙的是,显然对方有意护着这个少年,那自己岂不就成了被针对目标? 雷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紧张的朝着大厅内双手抱拳, “不知是何方高人在场,容雷某人施礼拜见。” 这话一出,场内一些不修武道的食客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有高人在旁暗暗相助啊,怪不得少年平安这一棍子威力这么大,能如此不露痕迹之下助少年复仇,当真是神乎其技。 良久,并没有人回应雷冰。 何先生双目一亮,心知出手之人神秘莫测,定是那不愿显山露水的前辈高人, “雷副堂主,有高人在此,你还不明白该做什么吗?” 雷冰闻言一震,慌忙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走到洪师父的尸身前,躬身一揖,随后放下银子扭头就走, 双腿打颤迈出门外,被凉风这个一吹,这才发现后背已经是冷汗湿透。 其他弟子见到师傅都跑了,哪还敢久留,挨个的在洪师父神前一揖,拔腿就跑, 见到龙虎堂一众一溜烟似的跑掉,何先生长出了一口气,江湖险恶这四个字可真不是胡乱说的, “多谢高人仗义出手,何知扬在此替小平安道谢了。” 意料之中,没人回应。 赢贞拿起筷子,继续吃菜,他对于自己刚才这两下子,还颇为满意,虽然知道尚欠火候,不过以后多加练习,想必可以更为熟练的运用。 而且人不是自己杀的,对卷轴就没有丝毫影响,这种我不杀伯仁,伯人却因我而死的感觉,好爽…… 大仇得报,小平安一屁股坐在地上,呆愣楞的看着前方,像是失了魂一样。 何知扬看的直摇头叹息, “小二,帮忙去找一辆推车,” 掌柜也才反应过来,在一遍催促道:“快去快去,记得铺些干草,拿床被子。” “好嘞好嘞,” 不大一会,一名小二推来推车,一名拿来一床被子, 食客中有几个武者也上来帮忙,将洪师父的尸体稳稳地放在车上,用被子遮盖好。 有些人则是偷偷上前,朝被子里塞了一点小钱,算是一番心意。 买个猪蹄的功夫天人永隔,小平安此刻仍是六神无主,何知扬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随后拉起平安,一起推着载着洪师父尸身的推车离开了。 至于那位死掉的龙虎堂弟子,尸首也被人吐了不少唾沫。 后来被小二们合力抬了出去,报官处理。 一切都结束之后,酒楼内又重新回复了平静,有的人唏嘘不已,有的人则权当看了场热闹, 他们互相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猜测那位神秘人的身份。 “赵峰,出手的是不是你?” “哎哟,您也真瞧得起我,我要有那能耐,雷冰就别想走了。” “张忠,是不是你?” “别特么开玩笑了,我一个淬体境,哪来的无形气劲?” “也是啊,这世上有无形气劲的,满打满算,也不过几十个吧?” “想必那位高人只是偶然路过,仗义出手后便飘然而去了。” …… 这期间,也有人问道赢贞,“这位兄弟,我看你一表人才,你是不是那个高人?” 嬴贞呵呵一笑,“我除了个子高以外,其它什么都不高。” ....... 赢贞秉持着前世的光盘理念,将几道菜吃了个干干净净,一结账才只要一百八十二文, 很划算啊,看来这里的物价还可以。 短时间内,赢贞不打算离开安平县,身上的钱足够买套宅子,但他不打算这么做,而是以一两银子一月的租金,住在香满楼的玄字三号房内。 白天他会出去闲逛,买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顺道算是了解这方世界的风土人情,还买了几本书,闲暇时就坐在酒楼的角落里看书。 ...... 七天之后,何知扬回来了,还领着小平安, 少年平安虽然脸上仍显落寞,但精神头看起来好多了, 何知扬一进来便朝着着掌柜一揖,笑呵呵说道:“掌柜的,从今往后,我就带着我徒弟说书了。” 掌柜的看了一眼平安,笑道:“怎么?平安成了你徒弟了?” “哈哈,正是,不过我这徒弟嘴笨,想要继承何某人这一套嘴上功夫想来是不可能了,跟在身边也就是做些杂事,收收赏钱,何某人权当半个儿子养,将来也好有个养老送终的。” “哈哈,要得要得,但何先生咱们可事先说好,一码归一码,小平安的食宿你还得另外补钱。”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何知扬爽朗一笑,痛快答应。 眼下不是饭点,整个酒楼内也就赢贞一个人,何知扬余光看到他,礼貌的冲着赢贞笑了笑。 赢贞也是礼貌回应。 “对了掌柜,那天我走后,可有找出是哪位高人出手?” “既然是高人,那自然是不愿让别人知道了,何先生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说的也是,可这位高人对平安有大恩,说不得日后若是打探到一些消息,何某人得好好报答一番,就算没什么拿不出手的,让平安磕几个响头那也是要得的。” 小平安听到这里,用力的点了点头。 第17章 摊上事了 日子久了,何知扬发现赢贞是酒楼里的长住客,也就与他慢慢的熟络起来,打招呼也不只限于点点头。 这一天,赢贞仍是坐在角落里看书,手里拿着的是一本《黄州府志》,其中详细记载了黄州府辖下七县三郡的人文地理和风土人情。 “嬴先生,你这个姓可不多见啊,不知是哪里人士?来安平县做什么?” 还不到正午饭点,闲来无事,何知扬走过来坐在赢贞对面扯开了话题, 赢贞将书合上,笑呵呵的与之攀谈起来, “嬴某人乃是并州府人士,由于学业不精所以并未打算考取功名,又天性好玩,于是便孤身一人云游四方,长长见识。” 何知扬听了若有所思, “并州府离这里可不近呐,少说得有千里地吧?嬴先生也真是胆子够大,一个人就敢周游天下。” 赢贞淡淡一笑,这些日子,从掌柜那里旁敲侧击之下,他也算对这位何先生有所了解,对方出身黄州府,祖上也算是大户,但是到了他这一代已然败落,这何知扬本身又是文不成武不就,如今四十有三,仍是光棍一个,凭着八卦的性格和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当起了说书人。 何知扬性格爽朗能说会道,赢贞和他聊起来也不拘束, “并州府离这里大约一千七百里,嬴某人幼时曾练过一段时间武艺,虽也不精,不过在不招惹是非的情况下还算可以自保。” 听到这里,何知扬点了点头,其实从赢贞携剑这一点就能看出对方是个练家子,衣着不凡看样子出身就很不错,而且性格和善,举手投足潇洒自然,流露着一股儒雅的气质,让人心生亲近。 “赢先生,武道一途修炼不易,不知先生目前处于什么境界?” 赢贞想也不想回答道:“应该是淬体境吧。” “哦?先生未开灵枢吗?” “实不相瞒,嬴某人练的只是寻常武艺,常听人说灵枢灵枢,其实本人连灵枢是什么都不知道,让你见笑了。” “哈哈~” 见对方如此坦诚,何知扬爽朗一笑, “关于灵枢这一点,何某人倒是略知一二,不知道赢先生有没有兴趣听呢?” “当然,嬴某人洗耳恭听。”赢贞乐的有人为自己讲解, 何知扬清了清嗓子,捋了捋头绪讲道: “何某人漂泊江湖,与武者接触久了,也大概明白了点,所谓灵枢,就是灵气在人体内的枢纽,因为灵枢只能开在穴道之内,所以也叫灵穴, 开了灵枢者,才可以通过特殊功法将吸取来的天地灵气存于灵枢之内,然后运用功法,使得灵气在体内循环往复, 经脉、血管负责将灵气输送至身体的每一处地方,从而使肉体在灵气的滋润下得到最大限度的增强。” 赢贞听的很认真,点头道:“怪不得听说灵枢境是武道入门,原来从这个境界开始,才可以转化灵气?” 何知扬颔首道: “不错,但是武道的第一个境界淬体境也不能忽略,这一境界会将人体内之精气转化为真气,再由真气淬炼打造身体,使得骨骼肌肉得到极大增强,这样才能够在进入灵枢境后,有效的容纳灵气。若是寻常老百姓被灵气侵入身体,必然是血管爆裂的结局,未经淬体,无法承受灵气之重。” “哦,那何先生知道如何才能开了灵枢吗?” 赢贞对灵枢很感兴趣,他清楚原身体主人肯定是有的,但如今的自己有没有,还真是很糊涂。 “开灵枢说难也难,说易也易,这要看一个人的天赋和领悟能力,或者说是机缘。” “比如说平安这孩子,他的外门功夫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但是没有名师指导修炼真气也是枉然,所以只能是个普通的练家子,不能算是真正的武者。” 赢贞对于小平安在三节棍上的造诣还是很认可的,而且觉得这孩子是个好苗子, “那何先生有没有打算,给平安找位师傅呢?说不定平安就具备开启灵枢的天赋。” 何知扬笑了笑,“江湖险恶,我不太希望平安成为武者,做个平凡的人,一辈子平平安安就挺好,当然了,人生的路要自己选,至于他怎么选择,我也不过多干预。” “也是,平安是福,”赢贞笑了笑。 何知扬一拍脑袋,好像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赢先生,您不就是淬体境吗?您闲暇时可不可以指导下平安修炼真气,当然,何某人知道这个请求有点唐突,您拒绝也在情理之中。” 赢贞愣住了, ’刚说了希望平安平平安安,这转脸就想让自己教练气了?‘ ‘我这是给自己摊上事了吗?我怎么教?我特么也不会啊?’ 在台子边收拾东西的平安听到这边的对话,扔下抹布就跑了过来,一脸期盼的看着赢贞。 ‘得,摊上事了,’ 其实赢贞也挺喜欢平安这个孩子,平时就见他跟在何知扬身边,做事有条不紊,待人接物都展现出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 加之少年至亲新丧,赢贞颇为怜悯,能帮的话,帮一帮也无妨。 赢贞直视少年,“平安,你想学吗?” 平安小脑袋用力的点了点头:“想!” “正如你师傅适才所说,武道艰辛加之江湖险恶,这可是一条不归路,你要想好了?” 平安神情坚定,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怕,爷爷曾教导平安,吾辈习武之人当心存侠义之心,平安想要做武者,还要做最强的那一个,以仁者之心荡平这天下不平之事。” 嬴政和何知扬被这话都给震住了。 “这孩子,怎么还学会吹牛了?丢不丢人,”何知扬怒斥一句,随后不好意思的看向赢贞,“让赢先生见笑了,” “无妨无妨,谁人年少不轻狂,经历社会的毒.......额.......挺好,挺好。” 赢贞目光赞许的看着平安,默默点头。 “这样吧,修行武道要从基础学起,需要有文本功法,赢某人身上并未携带,但可去友人处借一些来。” 何知扬一愣, “怎么?嬴先生在安平县还有友人?不知是何人?” “额......就是那位铁拳门门主岳伯涛,不过我这位友人天赋一塌糊涂,至今灵枢未开,不过他在淬体境的造诣还算是不错的。” 何知扬大喜道:“原来是灵枢以下无敌手的岳门主,太好了,何某人替平安谢过先生,” “不敢当不敢当,” 赢贞连忙摆手,心里还颇有点尴尬,岳伯涛之流,在江湖上应属于垫底的存在,他所拥有的功法想必也不入流,拿这种东西教导小平安,不会耽误了人家吧? 第18章 铁拳门 自从赢贞答应之后,平安便欲行师徒之礼,赢贞连忙拒绝,实在是受不起啊,自己还是个半吊子水平呢, 毕竟他的修炼方式与别人不一样,脑中三幅功法卷轴,只需要静心品读,灵气便会在体内自主运行,周而复始之下,体内的灵气也越发充盈。 这让赢贞省了不少心,却也越来越糊涂。 就比如那幅【小气象诀】,上面只字未提灵气二字,大量的插图标注着人身的各处穴道,以及哪处穴道受到按压会产生麻,胀,痒,痛,酸等不适,更有十二处死穴,击之毙命。 不过这十二处死穴并不是固定位置,随着人体做出各种动作,死穴的位置也会随之相应变化,所以就算认穴极准的高手,也很难在短时间内精准的把握到死穴的位置。 赢贞觉得,这幅【小气象图】完全可以换一个名字,【推拿按摩百科全书】 若不是每每阅读之时都会有灵气在体内流转运行,赢贞真要以为这是用来教人按摩的。 …… 一上午,平安对待赢贞的态度愈发的恭敬,只要瞥见赢贞面前的茶碗空了,就会第一时间跑过来斟满。 平安也很懂事,殷勤伺候之下,却只字不提修行一事。 今天菜单上的食谱,赢贞觉得不太合胃口,所以他只是吃了一碗羊肉面,便出门去了。 他从何知扬那里已经打听到了铁拳门的具体位置。 ...... 安平县是个小县城,在册人口也不过二万余,不过赢贞也知道,在古代很多偏远地区的百姓是没有户籍的,甚至很多人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字都没有,所以这个数字应该与实际人口不符。 听何知扬说,岳伯涛的铁拳门严格意义上来讲,不算是正儿八经的江湖门派,准确来说应该是茶帮。 县城东南角,有一片葱郁的树林, 对于这一点赢贞也能理解,人们生火做饭,都是买的柴火,城里的树木只要不影响交通运行和人们的正常作息生活,一般不会遭到砍伐, 穿过树林,一个还算气派的门庭就隐藏在树荫之下。 这里相对于繁闹的大街,算是一处难得的清净之地,赢贞不禁感叹这岳伯涛还真会选地方。 门口坐着两名守卫,正磕着瓜子闲聊着。 这时候,守卫发现有人径直朝这里走来,目光也警惕的落在走进的青年身上。 “喂,干什么的?”一人冲着赢贞喊道。 赢贞负手停步,悠闲地抬头望着门楣上的三个石雕大字——铁拳门。 ‘嗯,就是这里了,’ 赢贞笑呵呵地看向两名守卫, “劳烦两位通报一声,就说有故人来见岳门主。” 守卫一听对方与门主是故交,赶忙站起来抱拳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我好为你通报。” 赢贞笑了笑,“你就说,‘雾隐山中幸运客,’岳门主听了自然明白。” 两人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不过也没有多问, 其中一人道了声“稍等片刻”,便转身跑回府内。 …… “你的伤好点了没?” “回门主的话,恢复的还行,不过短时间内还是不宜和人动手。” 江伯涛一身便衣,坐在大厅内的主座上,冷冷地看着下方站着的铁塔巨汉。 “你特么倒是机灵,竟然狠心破了自己的气海穴,我都被你蒙骗了。” 下方的巨汉,赫然便是“被赢贞无形劲气伤了的”铁霸, “门主,事实证明我当时多么明智,我若是再朝前走那么几步,就和那个霸剑风寒下场一样了。” “哼!” 岳伯涛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想起那件事我特么就来气,你这叫临阵退缩外加违抗门规,我罚你三个月俸银如今看来还是太轻了。” 铁霸唯唯诺诺说:“属下知错属下知错,甘心认罚。” 岳伯涛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雾隐山一行,就咱们俩活着回来,如今门内能打的满打满算也就百二十人,七天之后游龙帮的便会来安平县谈贩茶的事情,你让弟兄们这几天都准备好了,他游龙帮若是不给我们留活路,咱铁拳帮就跟他们来个鱼死网破。” “门主,游龙帮财大势大,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退你娘的腿,”岳伯涛暴喝一声,“你特娘的真是个软骨头。” 这时,守卫从厅外外匆匆进来, “禀门主,门外有人求见。” ’难道是游龙帮?来的这么快?’岳伯涛一愣,“来的是谁?” 守卫回禀道: “那人说他是门主的故人,并未告知姓名,只说转述门主一句话,门主自然就知道他是谁了。“ “嗯?什么话?“ “雾隐山中幸运客。” “雾隐山?幸运客?”岳伯涛皱眉看向铁霸,“你说会不会是那一次幸存下来的六人之一?” 铁霸思索片刻,答道:“目前已知还活着的,有门主,蒋大当家和她的属下秦扬,滕王殿下还有属下我,难道门外这人就是最后一个幸运的人?” “这人会是谁呢?他又为什么来找我?”岳伯涛皱眉,询问门卫道:“来人长什么样子?” “一身黑衣上绣金纹,年龄大约二十出头,” 岳伯涛更纳闷了,当时在场的,谁是这副打扮? 一旁的铁霸突然浑身一震,追问道:“来者有多高?” “身高大约八尺。” “嘶~” 江波涛脑海中顿时出现一个身高八尺的黑色身影,黑衣?金纹?青年? 他和铁霸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此刻想到的,是同一个人。 岳伯涛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地上。 “对方有没有说为何来找我?” 守卫诧异的看着门主和铁护法的奇怪神情,回复道:“这个没说,但来人态度友善,脸上挂着微笑看样子并无恶意。” 岳伯涛怒斥一句,“你懂个屁!” 守卫赶忙垂头噤声。 “怎么办?怎么办?门口这位,一百个游龙帮都抵不上他一根指头可怕。”江波涛心急如焚,在厅中来回踱步。 铁霸思索半晌,说道: “门主,我觉得他应该没有恶意,他若是心存恶意,咱们能跑到哪去?再说了,你我都是六位幸运者之一,那位的风格,想来也不是出尔反尔之人。” 岳伯涛听到这里一顿,脑中仔细回想一下, ’也是啊,当初在雾隐山,他不是也放过我和蒋当家一马吗?难道他来找我,真的是有什么事?‘ 第19章 勿慌,皆坐, 岳伯涛可没胆子让门外那位久等,心底虽畏怯万分,但还是硬着头皮与铁霸一路小跑至门外迎接。 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看到赢贞的那一刻,还是不由自主的浑身打了个冷颤。 还是那身黑衣,还是那名青年,还是那位教主。 “哎呀,教……”岳伯涛慌忙迎了过去。 “岳门主你好,”嬴政抬手将他打断,“还是称呼我赢先生吧。” 岳伯涛一愣,立时明白对方用意,虽然青年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不知怎么,他还是觉得浑身一阵寒意。 “明白明白,原来是赢先生大驾光临,铁拳门真是蓬荜生辉。” 守卫见到门主面对来人如此卑躬屈膝,立即明白二人不但是旧识,而且门主还特别畏惧对方, 看来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两名守卫见此也是老老实实的呆在一旁不敢出声。 赢贞一眼便看到了岳伯涛身边的铁霸,双目一亮, “哟,这不是那位铁老兄吗?怎么?你的伤好了?” 铁霸感受到对方投来的炽热目光,吓得赶忙低下头去,忙不迭地说道: “好多了好多了,都是托赢先生的福,” “哈哈,怎么就托我的福了?生命诚可贵,能活着,你要谢谢你自己。” “是是是,我得谢谢我自己,不不不,更得谢谢赢先生。” 赢贞摇头笑了笑,又转向一边, “岳门主,嬴某人此来,是想和你借点东西,” 江波涛顿时心内一紧,‘跟我借东西?该不会是要借我的项上人头吧?’ “您......老人家要……要借什么东西?” 赢贞看他们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支支吾吾的连个话都说不利索,这还怎么交流? “几位不必惊慌,嬴某人只是想借几本书而已,犯不着吓成这样。” 岳伯涛一听竟然是借书,心里暗自嘀咕,自己有什么藏书是值得眼前这位来借的呢? 狐疑的同时,不忘先将赢贞请入府中, “赢先生您先里面请,无论您借什么,岳某人只要有的,绝对双手奉上。” “那就好,那就好,”赢贞笑着点了点头, 他其实还有一些疑惑需要对方解答,于是也不客气,在岳伯涛的带路下迈步进入府中。 岳伯涛颤颤巍巍的跟在一旁,自从见到赢贞后腰就没挺直过,时不时的还得擦拭下额头上的冷汗,可以说眼下的每一刻都是煎熬,他不禁感叹到生命是多么宝贵。 整个铁拳门其实就是岳伯涛的私宅,建筑布局都是专门请过风水先生指点的,做生意的都特别看重这些。 岳伯涛的宅子占地不小,建筑楼宇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山水夹杂其中,清净怡然,算是赢贞在安平县见过最好的宅院了。 前院是会客之所,也是日常谈生意的地方,后院有园林,有山有水有林有景, 宅子东面是车队,马厩,库房等,西面则是铁拳门帮内成员的日常起居之所。 绕过前院,又过了后花园子,岳伯涛一路将赢贞引至一处僻静的小楼,这里是他的书房。 “岳门主这宅子可不错啊,还挺雅致的,” 赢贞被请到书房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下,看着书架上的藏书还有墙上的几幅画轴, “没想到岳门主还是个雅人。” “赢先生见笑了,这些个字画都是装饰用的,岳某人可是一点都欣赏不来,“ 赢贞哑然失笑,对方倒是挺坦诚的。 岳伯涛和铁霸像两个人偶一样乖乖的立在一旁,随时听候赢贞问话, “我看你这府里挺清净啊,人都哪去了?” “不瞒教……哦不,不瞒赢先生,在下的铁拳门本就是贩卖茶叶起家,临街有铺子,还有商队,并不同于其他门派一样开门授徒, 大部分人手都跟着车队在外,府里现如今不过百人,所以您会觉得特别安静。” 这时,有仆人递来茶水以及几叠美味糕点,放在赢贞一旁的小桌上。 “赢先生,您尝尝我这茶,岳某人这里的雾隐猴魁那是最正宗的,一两新茶可卖到五百文,是整个黄州品质最好的。” 赢贞早已闻到扑鼻的茶香,来了安平县这么久,只知道这里盛产茶叶,到现在还没有尝过呢, 手背贴在茶碗上试探一下,温度刚刚好, 刚一揭开盖子,便有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脸庞都为之湿润。 赢贞就着茶碗哧溜了一口,顿觉一股暖流萦绕舌尖,口内清新无比,舌底留香。 “的确是好茶。” 得到赢贞的夸奖,岳伯涛脸上一喜, “您要喜欢,我给您准备点,不论什么时候,您只要是想喝了,随时可派人来取。” 赢贞笑着摆了摆手, “不必了,嬴某人不是来喝茶的,只是有些好奇,岳门主不过是武道最低的淬体境,当初怎么有胆子到飞来石找嬴某人的麻烦?” 岳伯涛听的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找我的后账吗? 他连忙求饶:“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赢贞摆了摆手, “别多想,赢某人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单纯好奇,还有这位铁先生,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铁霸听了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赢先生饶命啊,小人有眼无珠,小人不识抬举.......” 赢贞哑然失笑,这铁汉特别惜命他是知道的,可是惜命到这种程度,也真是白瞎了这么强壮的体格。 “起来吧,嬴某人又不是魔鬼,你们再这样不好好回话,我可真要不高兴了。” 殊不知,在岳伯涛和铁霸心里,赢贞就是魔鬼, 不过两人被这么一警告,硬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岳伯涛首先说道:“赢先生,这一切都要怪那流云观的水袖真人,是他说您老人家在明镜湖一战,灵体已破,就是个普通人也能收拾了您,再加上朝廷和天机阁赏赐丰厚,岳某人一时蒙蔽了心眼,这才动了这个万恶的念头。” 他刚说完,铁霸就着急忙慌的说道: “那晚风寒被您老斩杀之后,小人也是第一时间就朝着山下跑,但因那时气海穴被破,伤的太重实在跑不快,暗地里又不知道被哪个天杀的给踢了一脚,直接就昏死在峰顶,等小人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下山后又看到几十具尸体,当时吓的魂都没了,跌跌撞撞忍着伤一口气跑了回来。” 第20章 借书(求收藏求推荐票) 赢贞就这么坐着,边喝茶边听,遇到疑惑的地方开口就问,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回答的也特别详细清楚。 到最后,赢贞也听的没什么兴趣了,这场你问我答的游戏才算结束。 两人也终于在心底长长的出了口气。 这会功夫,已有下人将一摞子竹简堆在赢贞面前。 岳伯涛几乎是将自己一半的书籍都为赢贞准备上了,除了一些风花雪月谈情说爱的野史之外,他认为对方应该不会喜欢看这类东西。 战战兢兢的从赢贞那里问清楚地址,岳伯涛便赶忙命手下将全部书籍装车,送往香满楼玄字三号房间,还不忘给赢贞准备了几大包新茶,足够一个人喝一年的量。 直到目送赢贞进了树林后又过了一刻之久,岳伯涛和铁霸才直起身子,两人对视一眼,紧绷的神经松弛之下,双双瘫坐在地上。 ...... 回去的路上,赢贞的心情不太好,今天听来的这些消息,无疑将彻底打破自己平静的生活。 ‘原来我现在的处境这么糟糕?’ ‘看来这方世界很险恶啊~’ 这里修行的武者,与前世看过的武侠小说一样,都特别喜欢拥有一个响亮的名头,有的是自己给自己取的,有的则是名满天下之后被世人送上的称谓。 世间百业,三百六十行,行行都会分出个三六九等。 而在这武道一途,最负盛名者共有八人,皇者三人,帝者五人。 赢贞很幸运是这八人之中最年轻的,但不幸的是,他也是这八人中名声最差的。 虽然谈到自己曾经过往的一些事情,岳伯涛总是支支吾吾不敢明言,但赢贞适时的送上一道凌厉眼神之后,还是让对方把肚子里知道的全给吐了出来。 大周皇朝七大武道至尊,刀皇叶玄,魔皇便是赢贞。 两人谁也不服谁,谁都觉得自己比对方牛逼,所以叶玄便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约战前教主赢贞。 结果,明镜湖一战后,叶玄重伤闭关,前教主赢贞则硬提着最后一口气,莫名其妙的去了飞来石,死在峰顶被自己魂穿之后,从而也接手了他给自己留下的天大的烂摊子。 叶玄闭关之前曾有言“赢贞活不过三日”,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原本做璧山观的大周皇室,立即贴出奖赏:杀赢贞者,赏金千两,良田千倾,授五品冠带。 天玑阁更是发布江湖屠魔令:杀赢贞者,封天玑阁山门护法,阁中所藏典籍,可任意选取,与刀皇叶玄并肩相称。 也难怪像岳伯涛之流,都敢淌着浑水,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呵呵,都特么想让我死,mlgbd。’ 赢贞现在是压力山大,自己没死的消息,只有飞来石峰顶一众人知道,而目前已知活下来的有五人, 岳伯涛因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明哲保身之下并没有对外声张。 那蒋瑛呢?李元嬴呢?他们是否已将自己未死的消息传了出去? 当时在山脚下遇到的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他又为什么要追杀蒋瑛她们?见到自己后却又忽然退走? 难道,他是在帮自己? 铁拳门一下午的光景,让赢贞旁敲侧击之下知道了很多事情,没有一件能让他开心得起来。 黄昏时分,赢贞缓缓的走在城中街道,看着周围的商贩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出城,闲逛着的居民也渐渐散去,孩童带着满身的灰尘被家长提留回家,就连流浪狗,似乎都跑回狗窝了。 看着天边的落日越发低沉,赢贞的心情有点落寞,我的家呢?我的归宿又在哪里? 听岳伯涛讲,魔教因为自己重伤的缘故,分崩离析成了六大派系, 总坛光明顶,由赢贞的师姐执掌,是六股势力中实力最强的,而其他势力在退出总坛之后便错落分布于各地, 犹如庞然大物存在于世间的魔教,一时间做鸟兽散。 赢贞对自己眼下的实力,有着很清醒的认知。 现如今只有一套大通天手可用,威力虽然非常不错,但显然那些损毁卷轴上所记载的功法也同样不俗,如果找到修复的办法,自己是不是才能重回巅峰? 在此之前,若想要那些觊觎朝廷和天玑阁重赏的武者再也不敢来骚扰自己,办法只有一个,重新执掌魔教。 ...... 回到客栈,正是宾客满座之时, 何知扬正在台上说的兴起,口沫横飞,小鼓敲的咚咚响,晚上这场,他总是特别有兴致。 而平安则在一旁伺候着。 赢贞只是摇了摇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便独自回到了房间, 书简已经被整齐的摆放在屋内仅有的一张八仙桌上, 嬴贞先是吩咐小二将饭菜送来自己房间,又添了一些灯油,这才坐下,借着油灯的光亮,从厚厚的一摞子竹简里挑选有用的。 ‘这岳伯涛准备的都是些什么啊,《诗词三百首》,《血战邙山》,《东海游记》,《精怪志异》,’ 赢贞无奈,只好挨个从里面翻找,最终锁定了两套竹简, 一本名为《武道杂谈》,大概看了几眼,好像讲的是当今武道的级别划分,以及每一个境界相对应的实力外在体现,其中特别详细介绍了淬体境的修炼方式。 另一本名为《飞剑问道》,是一本野史传记小说,作者不详,讲述主角如何超脱武道一途,修炼仙道以心火炼成本命飞剑,可一刻间飞行千里,杀人如探囊取物,赢贞觉得这一本,可以闲暇时当作故事来看。 他将《武道杂谈》七册全部翻找出来,然后拿在手里仔细品读起来, 在教导小平安之前,他觉得自己应该先搞懂淬体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像前世的各科老师,讲课的前一天都会认真备课。 ...... 不知不觉间,夜渐渐深了,整个安平县都变得安静下来,只是偶尔能听到夜鸟的叫声。 临睡前,平安看到赢贞的房间还亮着,便过来送了些茶水糕点,又为赢贞新端来了一盏油灯,看到赢贞看的正出神,平安没有打扰,轻手轻脚的将房门关上,回自己的黄字头房间休息去了。 不一会,平安睡着的呼吸声便传到了赢贞耳内, ‘这孩子,还真能耐得住性子......’ ...... 深夜里, “当~当当~”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第21章 参见教主(求收藏,求推荐票) 县城的主街道上,两个年龄不小的更夫搭着伴,手里提着灯笼散漫地行走着,他们每隔两个时辰便要出来打更一次。 “咦?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看到刚才有人影从房顶飞过去了?” “肯定是眼花了啊,人怎么会飞?说不准是夜枭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听说武者到了一定境界会变得身轻如燕,一跃能有三丈多高呢。” “你听谁胡说八道的,不会是香满楼的老何吧?” “你还别说,就是老何,我劝你也去听听,涨涨知识,比到戏院里听戏有意思多了。” 两名更夫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些,每隔十丈,便会再一次敲响手中的铜锣, “当~当当~”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 夜空下,十余道人影蜻蜓点水般在城中屋顶上纵横飞驰,他们目标明确,方向直指东南角的铁拳门所在。 不一会功夫,一行人隐入了铁拳门前方的那片小树林内, 十余人蹲在一颗大树底下围成一圈,他们都穿着统一的夜行衣,头上带着面罩, 其中一人掀起面罩露出嘴角下的短须, “现在已经是子时了,那位帮手答应丑时会到,我们在此等候一下。” 另一人凑过来小声问道,“老大,这个人是谁啊?靠得住吗?不会事后把咱们卖了吧?” 短须人沉声回答,“大家放心,此人虽然冷血无情,性格怪癖,但却绝对是守信之人,做她这种买卖的,若是没了信誉,以后谁还会找她。” 那人点了点头,“老大说的也是,没想到这岳伯涛和八帮十会还有牵扯,若不是截到了他派往青州求援的信使,我们这次可就要阴沟里翻船了。” 短须之人被称为老大,看样应是这群人的首领, “哼,趁着潼阳府赵家自顾不暇,咱们正好端了铁拳门,把安平县的茶业攥在手里,弟兄们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就在眼前,这次花巨资请人帮忙,就是要避免和八帮十会结下梁子,到时候铁拳门死绝了,人又不是我们杀得,八帮十会没凭没据,也奈何不了我们。” “那个人真的有那么厉害?咱们的人打听到,现在铁拳门里少说还有一百来号人手呢。” “铁拳门,呵呵,一帮淬体境的小喽啰,若不是和潼阳府赵家连着亲,岳伯涛早就被人灭了,我这次请来的这位,刚刚突破凝胎境,现在已经是化气境了。” “什么?化气境?” “嘶~” …… 赢贞本来安安静静的坐在房间里看书,结果被这十几人奔行间的破空声惊扰,从气息上来看,都是些武林人士,大半夜的出动想必是要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赢贞原本不想理会,但后来却发现这群人竟然直冲东北角铁拳门所在, 这是冲着岳伯涛来的? 一时间,赢贞也来了兴趣。 悄无声息的离开卧房,身形鬼魅般穿梭于街头巷尾,片刻之间已经来到了小树林内。 此刻他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站在林内,看着不远处的那群人正在商议大事。 赢贞根本不逾会被这些人发现,【本心纳物】功法奇妙无比,通过对周围环境细至巅毫的扫描,会让赢贞在瞬间把握到最为合理的那个位置,这个位置便是在视觉上达到一个盲区。 再加上赢贞落地无声,盲区位置也会随时变换,怎么可能被发现? 所以此刻的他即使不闪不避就站在树下,别人仍是看不到他,准确来说,是不在对方的视线范围之内。 ‘看样子这帮人是在打岳伯涛产业的主意,似乎还请了了不起的帮手?’ 赢贞对于岳伯涛的印象也不是很好,只觉此人老奸巨猾,符合商人的一贯特性, 江湖仇杀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但眼下这帮人动不动就要灭门,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白天在岳府的时候,赢贞可是见到过一些老弱妇孺,有的是家仆,有的是内眷, 这些人,不该死。 既然已经决定插手这件事,赢贞也耐心的陪着这帮人等待着,他也想看看,化气境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 树林内一片安静,巢中鸟儿也俯下头来注视着树下这帮人,似乎它也喜欢看热闹。 良久, 赢贞忽有所觉,身子鬼魅般向右横移三丈,避开了这帮黑衣人的视线,也避开了身后来人。 月光透过树荫化成无数碎片撒下, 一道纤细的人影步行而来,落地的脚步声细不可闻,在她的背后绑着一柄足有她半人多长的大刀。 赢贞的目光也看了过去,来人并没有蒙面,身穿贴身劲衣,身材苗条皮肤白皙,长发绑在背后,最显眼的是那一双大长腿。 ‘还是个女的?女人当杀手比男人还狠?’ 随着她逐渐走进,那帮黑衣人终于发觉到她。 黑衣人中的老大赶忙小跑过来拱手抱拳, “月姑娘,您可真准时,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女子表情冰冷,目不斜视看着岳府大门, “本人时间宝贵,你这单完了,还有下一单呢,钱呢?” 领头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恭敬地双手奉上, “这是五千两正大钱庄本票,您收好了。” 女子伸手接过收入袖中,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以后还有这事儿记得还来找我。” “肯定肯定,” “我先进去,半个时辰后你们只管进来卸车取货。” “晓得晓得,月姑娘您请。” 夜色下,女子几个纵跃进入府中,身形如风,直接掠过前院和后园,直冲宅后岳伯涛的起居之所。 …… 一处别致的小楼前,女子取下背后长刀,刀尖插入两扇门之间的缝隙向上一挑,随后轻轻推开一丝间隙闪身而入。 岳伯涛就躺在卧床上,鼻息酣畅,显然睡得正熟, 女子动如脱兔,脚尖轻点地面青砖,无声无息跃至床顶,长刀急斩而下。 ‘嗯?’ 忽然间,她愣住了, 长刀悬在半空,离岳伯涛的脖颈也就三寸距离,却怎么也劈不下去,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托住了。 见多识广的她,立即察觉不妙,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刚出房门,她忽然僵在原地,瞳孔中的恐惧无限蔓延。 一道挺拔的身姿伫立在月色之下,周身毫无气机波动,与周边环境浑然一体, 就好像他并不存在一样,又或是一直存在。 女子不由自主的浑身剧颤, 紧接着,刀尖抵地,单膝跪下, “属下前锋营月黎,参见教主。” 第22章 魔教行踪(求收藏求推荐票) 赢贞内视脑中洞府,正有数十粒微光陆陆续续的飞入莲灯之内,使得灯内的光亮更盛了一些。 虽然至今仍不清楚这盏莲灯的作用,但想来肯定是有好处的。 赢贞的目光看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那名女杀手,刚才还是一副目空一切的模样,见到自己后反差竟然这么大? 而且对方还是魔教中人。 卧房塌上的岳伯涛并没有被门外的话音惊醒,赢贞早已送出了一缕灵气封闭了对方的听觉感应。 ‘前锋营?本尊并不认识你。” 月黎不敢抬头,她只觉身前那张面孔犹如梦魇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从前她有幸距离很远见到过这张脸,自那时开始,心中便不敢有丝毫忘却。 “回教主,属下隶属于前锋营,乃是陆首座座下小旗锋,身份卑微,教主自然是没见过属下的。” “哦~” 赢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日间旁敲侧击之下,曾从岳伯涛口里探出,魔教有九大堂口,各大堂口主事者,无一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之辈。 比如被自己击杀的行者堂首座—霸剑风寒,随便放在哪里,都是开宗立派的超卓人物。 前锋营排在九大堂口最末,首座便是陆正光,人称魔手百变。 “陆正光现在何处?” 月黎几乎是在听到问题后的第一时间便开口回答: “回教主,陆首座带领前锋营离开光明顶后,如今于青州府设立总堂,意欲将平,黄,淮三州纳于掌控之下。” 赢贞点了点头,对她的回答颇为满意。 “既是我圣教中人,为何做这种无本买卖?” 月黎吞咽了一口唾沫,恭敬回复: “不敢欺瞒教主,前锋营脱离圣教后,手头……手头并不宽裕,堂内又没有擅于经营之人,所以我等小旗锋便分布在外,负责张罗堂内日常开销费用。” “原来如此~” 赢贞觉得这一点倒是很好理解,魔教子弟也是人,是人就得吃饭开销,眼下前锋营手头拮据,下面又没有会做生意的人才,所以只能让堂中弟子出外赚这种快钱。 半晌,赢贞没有在提问,而跪在地上的月黎大气都不敢出, 她很害怕,教主残酷暴戾,她害怕自己会无意间让对方不高兴。 教主不高兴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但赢贞却非常不喜欢她和自己之间的这种感觉, 他前世就是一个武侠迷,看过的很多武侠电影电视剧, 那里面的门下弟子见到掌门时,都是一脸的景仰,像是见到了最亲近的人,做了什么事,都有长辈给兜着,师门就是他们的最强后盾。 可眼前这位魔教子弟见到自己以后,一副吓破胆的样子,赢贞没有体会到丝毫“自己人”的感觉。 自己身为魔教教主,如果不能围护教内子弟,那这个教主,不当也罢。 “你叫月黎对吧?” “是的,属下月黎。” “起来吧,不必那么害怕,没有做对不起本教之事,便勿需在本尊面前战战兢兢。” “属下惶恐,属下不敢。” 赢贞心里长叹一声,他知道这种形式恐怕一时半会难以改变过来。 “回去告诉陆正光,我想见他。” “是,属下呆会便返回青州。” 良久, 再也没有了声音, 月黎小心翼翼抬起头,院内空空,早已没有了教主的影子。 她这才抚着胸口长长的出了口气。 ‘这买卖不能做了,教主都亲自出手保人了。’ 月黎缓了口气,收拾心情,沿着原路返回翻出岳府。 …… 林中一干人还在兴奋的等待着。 只要岳府灭门,府中所藏茶货价值远远超过付给杀手的薪资,这买卖怎么看都是划算的很。 领头的率先看到月黎出来,只是奇怪对方脸上怎么满是煞气。 领头的黑衣人大喜迎了过来, “不愧是月姑娘,办事就是这么有效率,辛苦您了。” 谁知月黎直接抬起一脚踢在那人小腹, “嘭,” 那人直接摔飞老远,捂着小腹疼的爬不起来。 “月姑娘,这,这是何故?”其他人面对突然其来的变故,皆是惶恐。 “狗屁游龙帮,差点把我害死,这五千两当是本人的惊吓费,铁拳门不是你们能惦记的,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其他一众人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人人面罩下都是一副懵逼的表情。 直到眼睁睁看着这女煞星离开, 一众人才赶忙跑过去扶起他们的头儿, “老大,这娘们不是好人,吞了咱们的钱,事没办成,还把您给打伤了。” “哎哟,疼……你懂个屁,你没看她也是灰溜溜出来的吗,想必是岳伯涛请来了什么了不得人物把她也给吓走了。” “老大,那现在怎么办?” “还特么能怎么办?先回去,偷偷派人搞清楚状况。” 黑衣人老大也不敢久留,在手下的搀扶下快速离开了。 月黎则是其它生意也不做了,马不停蹄返回青州,汇报这件天大的消息。 …… 早晨天一放亮,赢贞便下楼吃早餐, 香满楼的皮蛋肉粥每天都有供应,再加上特制的咸菜,味道特别棒。 何知扬和平安就住在黄字七号八号房间,他们下楼的时候碰巧看到了赢贞。 “平安,你过来。”赢贞招呼一声,将那套【武道杂谈】递给少年,“闲时好好读一读,有什么不懂得地方就来问我。” “是,先生,”小平安抱着几册书简,欢心雀跃地回房间去了。 何知扬见此场景,欣慰的笑了笑,他也要了碗肉粥坐在赢贞对面, “多谢赢先生指导平安,这些书是从岳门主那里借来的?,” “不错,” 何知扬皱眉道:“也不知道平安这小子有没有天赋开灵枢,他性子太过好强,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呵呵,无妨,只要心性不坏,就出不了大岔子。” “哈哈,说的也是,说的也是,” 赢贞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好奇问道, “对了何先生,这岳伯涛和潼阳府赵家是亲戚?” 何知扬对待赢贞那是有问必答,而且也是尽量叙述详细。 “没错,潼阳府现任家主赵景,是岳门主的亲姐夫,赵家在黄州地界的茶业生意盘根错节,各郡县最大的茶商,基本上与赵家不是亲戚也是关系很近的那种。” “明白了,” 赢贞觉得,既然赵家有口可以开灵枢的神奇水井,那么有没有办法通过岳伯涛给平安弄一些呢? 正如何知扬方才所说,平安的性格过于要强,开灵枢一事,在于心境平和之下的忽然顿悟,太过刻意执着反倒适得其反。 对于平安自己开灵枢一事,赢贞并不看好。 第23章 送礼(求收藏求推荐票) 那本【武道杂谈】,赢贞熟读几遍之后,也彻底搞清楚了淬体境这一概念, 武道入门第一境界为淬体境,顾名思义便是淬炼身体,拿什么淬炼呢?精元。 书中记载,淬体境的精髓在于四个字——以精化气。 所谓“夫精者,生之本也,”精元存在于每一个体内,分为先天之精和后天之精, 先天之精由父母而来,也就是维持一个人生命的最基础的本源精华,后天之精在于一个“养”字, 所以淬体境修炼的三个步骤便是藏精,养气,引元。 精元本身藏于人体,功法的作用便是通过繁杂多变的各种动作,再配以呼吸吐纳之术,来引导藏在人体内的精元自主运行, 从而日积月累之下精元逐渐转化为精气,由原本的只滋润身体几处地方,变成了滋润全身,此便为先天真元之气,也就是真气。 这一境界的修炼功法比较易得,虽方式诸多,但大体离不开以精化气的基本原则,修炼起来也并不难。 真正难的在于第二重境界——灵枢,这一境界彻底将武者与武夫划分开来。 人之有灵,是为灵长, 灵之一字,在于那“一点灵犀”,多少习武之人都倒在了这一境界,就是因为没有那“灵机一动”。 在评价一个人的时候,常会说“这小子不开窍,没救了,” 又或是“他终于开窍了”,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开窍是指人在一个非特定的时间段突然有所顿悟,隐隐把握到一丝天道自然之理。 这一点顿悟,由内而来却是由外而生,将引动天地气机入体与体内真气融合,去其糟粕之后转化为纯净灵气,使之体内达到脱胎换骨的变化, 灵气入体会自主寻找滋养之穴,此穴便为灵枢, 灵枢便是人体与自然之联系,经由此穴可吸取天地之精华,以灵气筑体,终达武道入门。 …… 平安跟随爷爷卖艺的时候也识过一段时间的字,但还是有许多他不认识, 不认识的字他会请教师傅何知扬,而内容不懂的地方会请教赢贞。 而赢贞对于他的教导也只是一点即止,在他觉得,一个人脑子里真正牢靠的知识都是自己体悟来的, 别人教导你的时候即使再详尽,也远不如自己领悟来的稳固, 赢贞只需适当的引导平安,不要让他跑偏了就好。 算算日子,杀手月黎也应该回到青州了吧? 那位陆正光敢不敢来见自己呢?他知道自己在安平县的消息后,会不会直接溜掉呢? 赢贞心里也拿不准,毕竟他也不知道和这个陆正光的关系究竟怎么样。 …… 这天,早饭刚吃完,何知扬便开始准备功课, 他每天要说两场,中午半个时辰,晚间一个时辰。 何知扬几乎不出安平县,却能知道天下发生的许多大事,对于消息来源,何知扬也并没有对赢贞隐瞒。 此刻,他就坐在赢贞对面,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条,看了良久之后,便将其撕碎。 纸条是早晨信鸽带来的。 何知扬的房间里,有一只信鸽,每月月初,他都会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绑在鸽腿上,鸽子具体飞到了哪里,何知扬自己也不知道,只不过以后的一个月,这只信鸽将源源不断的将消息带来。 何知扬每每阅读纸条以后,都会托腮沉思,来消化这道消息,或者是在思索,这则消息应该用怎样的方式讲述出来。 何知扬的嘴皮子很溜,说书时总能在适当的点勾起人们的兴趣, 等大家迫不及待想听下文的时候,再故意卖个关子求点赏钱,总之,满满的全是套路。 临近中午的时候,香满楼外,岳伯涛捧着一个匣子躲在一角, 他在门外徘徊了很久,心里很踌躇,到底是进还是不进呢? 对于他来说,赢贞这样的魔头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 可这一次,他却主动上门来找,只因为和游龙帮约定的谈判之期已近,可派出去到青州府求援的信使却一直没有消息。 游龙帮臭名昭著,实力强横,远不是他的铁拳帮能对付的了, 岳伯涛想来想去,整个安平县能帮他解决这个麻烦的,只有这位超级大人物。 之所以他有胆子来找赢贞,也是觉得在上一次接触之后,赢贞给他的感觉很奇特, 对方完全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俯压态势,说话间语气也十分柔和,脸上还时常挂着笑容。 如果事先不知道对方身份,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将此青年朝着凶名盖世的魔教教主这个方向去想。 他当然也不知道,早在前几天晚上,其实游龙帮已经被月黎给打发走了。 岳伯涛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终于还是鼓足勇气跨进了香满楼。 刚一进楼,他脸上就赶忙换了一副表情,笑嘻嘻的径直朝着坐在角落里的赢贞走去。 “赢先生,您今天气色不错啊?” 赢贞其实早就知道对方来了, “你站在门外半个时辰,就是想进来看看我气色好不好?” “啊……真是什么都瞒不了您老人家,伯涛这次来,是觉得您大架安平县,伯涛怎么着也得尽尽地主之谊,所以就厚着脸皮来了。” 赢贞明白了,这是想请自己吃饭? “小二,” “来喽,赢先生是要点菜吗?” “把今天最好的菜给我和何先生都来一份,记到这位账上。” 小二低头哈腰的看向岳伯涛,“岳门主,您老同意吗?” 岳伯涛一愣,“废什么话呀,还不快去准备?” “得嘞,二位爷稍等” “赢先生,我能坐下吗?” “我不让你坐了吗?” “是是是,” 岳伯涛坐下后,将手中匣子小心翼翼推至赢贞眼前, “您老见识多,给掌掌眼,这东西成色怎么样?“ 赢贞一愣,怎么?这是找我来鉴宝来了? 岳伯涛轻手轻脚的打开盒子,再揭开一层绸布,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一支木钗。 赢贞恍然大悟,自己如今仍是用一缕头发来束发,这岳伯涛就送来了一支发钗? 这种人做生意,想不赚钱都难啊~ 第24章 听故事(求收藏求推荐票) 当赢贞第一眼看到这支钗子的时候,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木钗长短大约四寸,呈灰褐色,表面黯淡无光非常不起眼, 但赢贞清晰的感觉到,钗子内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流动。 好奇之下,赢贞试探着送出一缕灵气想要一探究竟,结果就在灵气与木钗接触的一刹那,自己这道灵气竟然被吸走了? “叮叮叮叮,” 原本静静躺在匣子内的木钗忽然间抖动了几下,然后又重归平静。 这一场景,让一旁的岳伯涛看的眼睛都直了, “不愧是赢先生啊,伯涛只知道这东西应该是个宝贝,却没想到竟如此神奇?” 其实赢贞也跟他一样糊涂,横看竖看这就是一支木钗,怎么还能蕴含灵气呢? 难不成钗子成了精?灵韵自成? 赢贞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可笑,或许是有人用特殊方法将灵气存在里面也说不定。 “你这东西是怎么得来的?” 岳伯涛见到钗子在赢贞面前居然会动,心内大喜,本来他还觉得送个木钗实在是太寒酸,如今看来,送对了,这样一来,所求之事也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不瞒教主,这是伯涛年轻时候跟着车队贩茶时,从一位仙长手里得来的。” “仙长?”赢贞有点懵,怎么?这世界还有神仙? 岳伯涛看到赢贞诧异的表情,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是一位道长,不过他老人家也确实称的上神乎其技。” 赢贞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然后岳伯涛将这支木钗的来历详细的讲给赢贞听。 原来,岳伯涛年轻时候时常会跟着车队历练,有一次,他带着贩茶的车队经过松卯江时,有一个邋邋遢遢的道士闻着茶香追来,直言想要讨碗茶喝, 经商之人遇到出家人化缘时,都不会驱赶,认为这是在广结善缘,于是岳伯涛便拿出一钱新茶给了那个道士, 没想到那个道士还挺有原则,说什么不能白要他的茶,可身上又没财物,于是便要将头顶的发钗送给岳伯涛。 青年时期的岳伯涛好歹也算是位富家少爷,怎么可能看的上一支破钗子,连忙拒绝, 老道见他不肯收下,也没办法,转头走到路旁江边,撸起袖子,邋遢大手朝着水里一抓,竟然直接抓起一泡江水来,然后将茶叶扔进水泡中, 不多一会,那水泡竟然像开水一样冒着白气沸腾起来,老道就像是吃棉花糖一样,一口一口吸溜着茶泡。 这一幕,可把年轻的岳伯涛看傻了,他也立即恍然大悟,自己只怕是遇到道行高深的仙长了, 如此机缘,岳伯涛怎能错过,于是他急忙跑了过去,又是鞠躬又是叩拜,央求着老道给他算算富贵姻缘。 赢贞越听越觉得有趣,这种情节在前世的电视剧里见得多了,而且故事里的仙长不是和尚就是道士。 “然后呢?接着说,” 岳伯涛见对方爱听,说的更起劲了, “那位道长要了我的生成八字后,起卦一算,说我这辈子的运气都锁在了四十九岁,说是这一年我的姻缘才会开,而且会有一场血光之灾,” 岳伯涛说的兴起,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又接着讲, “您想啊赢先生,我们岳家好歹也是安平县第一富户,我年轻时长相也算英俊,怎么可能四十九才能成亲呢?当时我要不是看那位道长徒手抓起水泡,我真就以为他是个江湖骗子,” 赢贞笑着问道:“结果呢?你几时成亲的?今年又多大了?” “今年刚好四十九啊,成什么亲啊,我现在还是光棍一个,” 赢贞被他逗笑了, 岳伯涛看到赢贞脸上的笑意,说话时的紧张感也稍微得到缓解, “那老道没给你指点解救之法吗?” “有啊,就是这支钗子,那位仙长又把钗子给了我,说什么此钗离,性命留,姻缘至。” “这么说,你今天是来给我送钗子的?” 岳伯涛忙不迭的点头,“您老猜的不错,伯涛觉得一支钗子怎么可能救得了我的命?您刚才也看到了,这钗子见了您都会动了,错不了的,钗子给了您,我的命就保住了,姻缘也就来了。” 赢贞觉得他想象的有点太乐观了, “你就不怕给了我,命保不住,姻缘也没来?” 岳伯涛连忙摆手,“姻缘来不来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急于一时,不着急,现在紧要的是怎么把命保住。” “此话怎讲?”赢贞眉毛一挑。 随后,岳伯涛一五一十的将他和游龙帮的恩怨说了出来,其间也提到了潼阳府赵家,他也不敢明说想请赢贞帮忙,话语间多少有点暗示的意思。 “若不是我姐夫现在自身难保,他游龙帮也不敢动我,说起来也奇怪,姐夫家这件事,偏偏发生在我四十九岁这年。” 赢贞原本就想要和他打听赵家的事情,见对方提起,也就接着话题问了下去, 岳伯涛有求于赢贞,自然是有问必答,扭头瞅了瞅周围,这才压低声音将井水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潼阳府赵家后花园有一口百年古井,夏水不降东不结冰,连通着一条地下河,是口活井, 事情大概发生在几个月前,那口古井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只金背大蟾蜍,府里的人经常能听到蟾蜍的鸣叫声。 赵家是做生意的,认为金蟾入户,那是要大富大贵的征兆,于是也没人去将那金蟾赶走,只不过井里的水是没有人再喝了。 后来的一天夜里,一个丫鬟晚上出来如厕,路过老井,发现那只金背蟾蜍正趴在井边,对着天上的月亮吐泡泡,情景不可谓不诡异。 第二天丫鬟就赶紧将此事告诉了家主赵景,赵景带着人来到井边,发现井石一处凹槽里,流淌着一团晶莹的稠液, 当时赵景的三岁孩子也在一旁看热闹,小孩手快,见着什么东西都喜欢往嘴里送, 赵景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他害怕儿子吃了这玩意会出什么问题,赶忙检查他的身体,这一查之下,竟然发现三岁的儿子竟然就此开了灵枢。 这可把赵景给乐坏了,赶忙将剩余的稠液放入容器中保存起来,然后每天晚上派人观察古井的动静, 这样一来也从中找到一点规律,金蟾只在每月十五出来对着月亮吐泡泡,也不惧人,像是在吸收日月精华一样,而它的嘴角会流下丝丝晶莹的稠液,像是流口水一样。 于是赵景便将这灵物叫做——金蟾涎。 第25章 你怎么不吃?(求收藏求推荐篇) 无论这钗子到底是件什么东西,赢贞都决定将它留下,不为别的,自己确实少支发钗。 将木钗插于头上,赢贞便自顾自的吃喝起来。 岳伯涛在一旁坐的十分尴尬,对方可没说让他一起吃,所以他也不敢动筷子。 小二搬来一张桌子放在说书台上,同样为何知扬准备了一桌,然后对他耳语几句。 “咚!” 何知扬小鼓一敲,笑呵呵地站起来朝着岳伯涛揖手道: “多谢岳门主赏的酒菜。” 岳伯涛知道对方和赢贞关系亲近,也礼貌的揖手回应, “好说好说,今天何先生可有什么好故事给大家说道说道?” 说完,他还不忘从怀里掏出一锭足银抛了出去, 小平安看着飞来的银子身体轻轻一跃,双手接住,然后躬身答谢: “谢岳老爷打赏,足银三两~” 平安说话时声音故意扯的老长,最后四个字更是清脆响亮,楼内的食客听的清清楚楚,给足了赏客面子。 食客们也是纷纷朝岳伯涛看来,这些人里大多数当然是认识这位安平县的地头蛇,只是没想到一向死抠的这位今天出手怎么这么豪气。 何知扬见到岳伯涛是来找赢贞,心底知晓自己这桌子菜想必是对方看在赢贞的面子上赏的,只是有一点特别奇怪,两人不是好友吗?,怎么一个低头吃的不亦乐乎,另一个正襟危坐不动筷子? “咚~” 何知扬举着鼓槌哈哈一笑, “虽然时辰未到,但既然岳门主赏钱上了路,按规矩,何某人就要开讲了,诸位吃饭的同时,记得侧耳倾听,何某人讲的故事可是从来没有水分。” 兴许是今天天气不好的缘故,晌午的食客并不多,楼里还有几张空台子, 即使这样,酒楼门外也是围了不少人,他们都是算着时间来听故事的。 这些人大多都是本地居民又或是得闲了的小商小贩,他们站在门口并不进来,这其实也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我不吃饭,就不能进去占地方。 而酒楼掌柜也乐的他们来听,一来增加人气,二来说不准有谁站着听的不得劲,也就进来听了,进来那自然就会消费。 ...... 赢贞自顾闷头吃菜,岳伯涛也不敢打搅,发现有几道异样的目光向他看来,岳伯涛也是老脸一红,既然不敢动筷子,索性就转过身来,装作饶有兴趣的听何知扬讲故事, 其实今天何知扬讲的故事并不新奇,不外乎是一些江湖恩怨什么的,岳伯涛也是听的没滋没味,何况他的心神一直都放在身旁吃饭的这位身上,何知扬究竟讲了些什么,他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是偶尔会鼓掌叫个好,算是烘托一下气氛。 赢贞倒也不是故意不让岳伯涛吃东西,而是他完全忽略了对方。 因为他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其它的事情, 从岳伯涛讲的这些信息来看,只怕自己想要通过对方弄点赵家那宝贝的愿望要落空了。 起初听到赵家井水传闻的时候,赢贞就觉得有点扯, 你既然一口井内都是灵水,若有求者,如是高门大阀名门大派,你大可赠送一些还能卖个交情,如是商贾巨富小帮小派,你也可以定一个合适的价钱出让一些,完全犯不着花大价钱请高手来做护院啊? 所以当初何知扬讲的这个故事,于情于理都站不住脚。 这让赢贞不禁怀疑,对方获取消息的渠道到底靠不靠谱? 如今的真实情况是,赵家其实每个月也就那么一点,家里还有那么多晚辈需要,怎么可能随便送给别人呢? 在赢贞看来,灵枢只是武道入门的第二重境界,虽然看起来微不足道,但毕竟有太多的人都是倒在了这上面。 开灵枢本来就讲究悟性,老子英雄儿狗熊的事情也时常发生,为了不使家道中落又或是门派后继无人,几乎是所有的武道势力,对这金蟾涎都是有需求的。 既然答应要教导小平安,赢贞就会认真对待,而且小平安的脾性也很对他的胃口, 赢贞是真把他当成弟子来对待的,虽然自己这师傅也是半吊子,用前世的话来说,就是没有执业资格证书。 所以赢贞还是决定去一趟潼阳府,看看有什么办法能从那里弄些回来, 当何知扬口沫横飞的将故事讲完,岳伯才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转过身来,只见桌子上只剩下一些残羹剩饭。 他心里一痛,笑呵呵说道:“何先生说书真是精彩绝伦啊,以后说不得得常来听听。” 赢贞拿起桌边的净巾擦了擦嘴,这才看到对方筷子都没动,“嗯?你怎么不吃?” “额......伯涛不饿,伯涛不饿,” 岳伯涛现在是心急如焚,眼看着赢贞饭也吃完了,却只字不提自己保命的事, 肚子里话此刻是如鲠在喉,如果换成别人,他早就死皮赖脸的说出请求,可眼前这位爷,心思难以揣摩,谁知道自己说出来会不会惹对方不高兴呢? ‘死要脸皮活受罪啊,’他不说,赢贞也装癔症。 犹豫了半天,岳伯涛还是没敢说出口,只好朝着赢贞弯腰一揖,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何知扬讲完了故事,便和小平安一起大快朵颐,这么丰盛的一桌菜,可别糟蹋了。 ...... 整个一上午都闷在酒楼,赢贞也打算出去散散心,以他的脚程,方圆百里都叫散心。 赢贞自然会帮岳伯涛解决麻烦,但却不是因为对方送给自己一支木钗,而是那天夜里从月黎手下救下对方之后,整个岳府为自己莲灯提供的那上百点微光。 安平县以东,过了松卯江,再越过老沟岭,就是方川郡,游龙帮的老巢就在那里, 虽然赢贞隐约猜到那晚树下的那群蒙面人应该就是游龙帮,但他心底也不能确定,保险起见,还是亲自走一趟吧。 赢贞步行出城,直到周围人烟稀少,才全力施展轻身之术,身形犹如一缕青烟,穿山过境,缥缈似仙。 ...... 这方世界不同于前世人口那么集中,古代以农耕为根基,百姓大多数还是生活在村庄,所以郡县不多,村庄却是错落分布寻常可见,民以食为天,田地是一切的根本,能守住自家的一亩三分田,就守住了全家人的希望...... 第26章 富贵险中求(求收藏求推荐票) 赢贞一路所遇村庄,规模不大但数量却是不少。 古代对“村”一级,并没有严苛的行政划分,能形成村落的地方,那么这里的生活生产条件一定符合人们的需求,靠近水源又适合播种的地方,村落的规模就要大些。 松卯江是大周祖江的一条支流,在黄州境内蜿蜒盘旋行成一个“‘u”字后,又重新回到祖江怀抱。 沿江流域坐落着不少村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在其中一座小村庄外的空地上,正有十几名孩童在嬉戏玩闹着,他们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一个个满头大汗却仍不知疲倦。 很有意思的是,这帮孩童一个个手里还拎着“家伙”。 十几人分成了两方人马,泾渭分明, 一方手持树枝做成的小棍,胳膊上绑着烂布条, 另一方就威武了,带头的孩童手里竟然有把木剑,背上还披着一块粗布作为披风,小脸肃穆,威风凛凛。 “小柱子,看我宝剑锋利,还不速速跪下投降,我可饶你一命,” 被叫做柱子的孩童胖乎乎的,一看就是另一边的头头儿, 此刻被对方叫板,柱子也是冷冷一笑,深呼一口气,举起手中的棍子原地耍了起来,嘴里还带着声音, “唰唰唰唰,啾,biu,哼哈,呀~” 舞了几下之后,柱子喘着气将棍子往地下一杵,指着拿剑孩童说道: “李二蛋,休要猖狂,看我一棍将你打扁。” 话音说完,柱子便拎着棍子冲了过去, 二蛋也不示弱,手持“宝剑”也是冲了出去, “当当当当当当,” 两人短兵相接激斗几招,几乎每一招都是冲着对方的兵器打去的, 一时间杀的难解难分, 两人身后的“小弟”们也是纷纷呐喊为自己老大助威, ...... 赢贞此时就站在江边,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些孩童打闹,童贞的乐趣大人们其实很难体会的到。 二蛋和柱子桄榔桄榔打斗一阵,也分不出个胜负, “停!”二蛋率先后退一步,“你且稍待,待俺喝碗神水,补充功力,” 说完,背后就有手下递来一碗清水, 二蛋端起“神水”一饮而尽,刚把碗递给手下,就瞥见河岸边站着一人,正一脸坏笑的看着他们, 二蛋举起手中宝剑遥指前方, “兀那贼子,你从何处来?来俺李家村作甚?” 赢贞见对方竟然吓唬自己,顿时顽皮心起,挑起下巴斜眼说道: “关你雕事!” 二蛋一愣,瞪着眼珠大叫:“哇呀呀,贼人猖狂,看俺取他首级,” 说着,二蛋提着宝剑就朝着赢贞冲了过来, 嬴贞哈哈一笑,等二蛋冲至近前,闪身躲开,一个旋转来到他背后,轻轻一脚踹在二蛋屁股上, “啊~” 二蛋顿时摔了一个狗吃屎, “兀那小子,凭的猖狂,不识神人也,” 说罢,赢贞脚尖轻点地面,身形顿时拔上天空,秋风之下衣衫飞扬,大笑声中扬长而去...... 一群孩童顿时愣在原地, “这……这人会飞?” “人哪会飞呀,这是神仙,” “好呀,二蛋得罪了神仙,你们跟着他没好果子吃,”柱子义正言辞的将矛头指向二蛋, 二蛋原本的手下也因二蛋对神仙不敬,怕牵连自身,纷纷转换阵营, 一时间,二蛋成了孤家寡人。 …… 方川郡,位于黄州地界唯一的一块平原之上, 论规模,要比安平县小了一些,实际上却是黄州府的最大的产粮地区, 城外遍地沃野,秋风飒飒吹过稻田,卷起一阵麦香, 赢贞徒步走在官道上,沿路上随处可见收粮的农夫,有的将粮食扛在背上,有的条件好一点,则有毛驴代替, 非常奇怪的是,在几个主要的路口,有一些拿着武器的江湖人士拦路收粮,但凡路过的农夫都需留下二斤粮食方才放行,而这些人背后的几辆马车上,大半已装满了粮食。 赢贞穿着华丽一看就不是庄稼人,所以也没被阻拦。 “大伯,这些人都是做什么的啊?”赢贞向路边的一位老农打听道。 那老农伛偻着身子,干瘦干瘦的,背上还扛着几十斤稻谷,听到有人询问,压低声音悄悄说道:“公子是外地人吧?这些都是游龙帮的大爷。” “既是江湖门派,怎么还从老百姓手里要粮食?” “唉~您不知道,他们收的这个叫做’保收粮‘,意思就是交了粮的,游龙帮保你能安安全全收粮食,不交的就会有强人骑马踏田,将你的粮食都踏进土里,让你一粒也收不了。” “官府就不管一管吗?” “管不了啊,方川郡衙门拢共才四五十个衙役,这游龙帮有上千人呢,县官老爷都不敢招惹啊。” 赢贞听了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也知道,江湖中的帮派各有各的一本生意经,有的把持渡口码头收取过桥费,有的开设钱庄,赌场,青楼,更有玩的大的贩卖盐铁矿石, 但这种设卡抢夺老百姓粮食的,还是头一次见。 不得不说,这场景有点刷新了赢贞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 进了城之后,赢贞第一件事就是打听游龙帮所在。 游龙帮所处的地方很好找,离得老远就能看到七八个足有十丈高的筒型粮仓。 仓内的每一粒无一不是从老百姓手里抢来的,赢贞很清楚二斤粮食对于每一户农家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 他现在的心里有股杀人的冲动,可是杀人会损毁卷轴上的功法,这让赢贞陷入了两难。 游龙帮的大堂内,此刻正汇聚了三十多号帮派首脑,人人红光满面,就像是一群硕鼠。 台上坐着的是一个短须中年,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表情阴冷,从面相上看就不像个好人, “岳伯涛那老小子到底有什么后台,查清楚了没?” “老大,查的清清楚楚,那老小子除了赵家就没有后台,青州八帮十会那边也没人过来,“ 疤脸男奇怪道:“难不成月黎那婊子真的在耍我?” “很有可能啊老大,现在做生意,讲究诚信的可不多了。” 疤脸男陷入沉思,良久后,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粮食这玩意儿不值几个钱,弟兄们想要吃香喝辣,还得是铤而走险,本帮主打算带人再去一趟安平县,各位怎么看?“ 第27章 原来是自己人(求收藏求推荐票) (感谢”痴书入道”大佬的打赏) 香满楼, 客人们已经走完,掌柜的在柜台算着今天的收入,小二们则忙着收拾台子,先用湿布将桌椅擦拭一遍,再用干布擦净。 说书台上,何知扬正在考较平安的功课, “何为气海穴?” 平安站在师傅对面,不经思索便脱口而出, “气海,气穴之海,身体之阳气循任脉归于其中,与阴气融合,交融之下化作丝缕充赢全身,真气皆藏于此……” 何知扬听罢,拿起手里的【武道杂谈】看了看, “嗯,说的对,下一个问题……” 小二们看着何知扬竟然对照着答案考较平安,笑呵呵调侃道, “何先生,您又不懂武道,教导平安有点不合适吧?就不怕交错了?” 何知扬哈哈一笑,“怎么会?怎么会?不是还有赢先生指导吗?我只是个辅助,” 店里此刻就剩下他们几人,彼此之间都很熟悉,嘻嘻哈哈的聊着天。 掌柜的也是有一句每一句的插着嘴, 忽然,他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的手突然停在空中,但算盘珠子却仍是叮叮叮叮不停作响, 掌柜的眉头拧到一起, “奇怪,这是怎么了?” 下一刻,柜架上的酒坛碗碟也纷纷抖动起来, 叮铃叮铃叮铃的脆响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何知扬和小二也是面面相觑,皆感诧异, “这……这是地震了吗?” “不会吧?没听说咱们这还能地震啊?” “咚咚咚咚……” 满楼内的桌椅也跟着尽数颤动起来, 这种情形不只发生在香满楼, 此刻整个安平县的居民也都跑出家门,汇聚在大街上,声音嘈杂,人人面露惊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不应该是地震吧?” “不对,你们听,那是什么声音?” ……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巨大密集的声音从北门传来,而且那声音越来越近,大家只觉地面的震动也越来越强, 人们好奇的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只见安平县自南向北的主街道上,黑压压的一大群骑士正朝着安平县中心奔来, 无数的马蹄踏在地面,声如雷震,尘土飞扬, 马背上的骑士一个个面容肃穆,神武非凡,许多人的背后都插着一面黑色小旗, 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前”字。 百姓们慌忙向路边闪避,以免被骏马擦到, “这是军队吗?” “不像啊?你没看见他们一个个手里都有兵器吗?” “这是江湖帮派?哪个帮派有这么大的阵势啊?” “就说嘛,你看这人,多多,” …… 这群数量庞大的骑士目标极为明确,最前方的骑士们奔至香满楼时纷纷勒马停住, 骏马的动作整齐划一,显然训练有素。 “哗啦啦,” 骑士们纷纷下马, 只有最前方的十余名男女进入香满楼内,其余皆在门外等候。 一下子见到进来这么多人,门外又是黑压压一片,掌柜的吓得腿都软了,呆在柜台后面一动都不敢动。 带头的是一位一身褐色劲装的青年,年龄应在三十五六左右,面庞如刀削,身形如山宏伟,浑身散发着摄人的气势,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就是陆正光,得到月黎送来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便向安平县赶来。 他刚一进入楼内,一双锐利鹰目就在店里扫视一圈,随后抬步来到柜台前, “你就是掌柜?” 掌柜的如今已经是七魂吓跑了三魂,他活了五十多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是,是,小老儿就是本店掌柜。” “你们这里可是住了一位姓嬴的先生?” 掌柜的听了,正要回答, “没有!哪里有什么姓嬴的姓输得,”小平安见来者不善,人数又这么多,万一是找赢先生寻仇的可怎么办? “哈哈,这小子有意思,我喜欢,”说话的是一位靓丽女子,笑起来的声音如银铃般脆响,嘴角两个浅浅的梨窝,浑身罩在一件褐色斗篷里,“首座,您听出来了吗?这小子好像是在维护咱们教主。” 陆正光当然听得出来,这小孩刚才那句话,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于是他离开柜台,朝着平安走去, 何知扬见状,赶忙拉过平安将其挡在自己身后,笑呵呵说道: “这位爷,我们真不认识什么姓嬴的,不瞒你说,我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个姓?” 陆正光眉头一皱,沉声说道:“明教嬴教主就姓嬴,没听说过吗?” 何知扬一愣,赶忙一拍脑门, “哎呀,对对对,您看我这记性,赢教主就姓嬴,原来世上是有这么个姓的。” “哈哈哈哈哈哈……”那靓丽女子被何知扬的话逗得一阵娇笑,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陆正光也是莞尔,深深地看了何知扬一眼,正色道: “我们和赢先生是朋友,你如果知道他在哪,还望告知。” 何知扬被对方犀利的目光看的有点心虚, “小人真不认识,您想啊,我哪有胆子欺瞒您啊?” “是吗?”那靓丽女子径直来到柜台前,怀中一动,手中一把森寒弯刀架在了掌柜脖子上, “掌柜的,我问你,他们刚才说的是实话吗?” 命都攥在别人手里了,掌柜的哪敢不说实话, “哎呀,这个,这个,女侠饶命啊,何先生,你就说了吧,你和赢先生是好友,平安是赢先生的徒弟,” “徒弟?”女子一愣,转过身来不可思议的看向那少年,一双秀气的双眸灵动闪烁,“怪不得我一见这小子就喜欢,原来是自己人?” 陆正光也是不能置信的看着平安,以他的修为自然看得出,眼前这少年体内,只有少的可怜的一丝真气,连灵枢都没开,教主的徒弟就这个水平? 平安见到掌柜的被威胁,也知道瞒不住了, “我师傅已经离开安平县,不知去了何处,你们在这也找不到他,” 得到对方口中肯定,陆正光浑身一震,似有深意的打量了一番平安后,竟然朝着对方一拱手, “前锋营陆正光,见过教主首徒,” “扑通,” 何知扬脸色大变,一屁股坐在地上, “前……前锋营,陆……陆正光,魔手百变?你们是魔教的?” 第28章 意外(求收藏求推荐票) 安平县这边,因为魔教九大堂口之一的前锋营到来,整个县城犹如炸了锅,街头巷尾随处可见魔教中人,到处都是马儿嘶鸣的声音,马屎拉了满地。 不过魔教教律严明,与百姓之间秋毫无犯, 有好事者专门跑遍城内,就是为了看看到底进来了多少人, 这一数之下,直接傻了眼,竟然有上万人,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多人,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又住哪? …… 而赢贞此刻,正在游龙帮的院子里闲逛着, 偶尔有帮中护院觉得他脸生就会上前盘问,赢贞总是用一句“我是你们帮主的朋友”来回复对方。 这句话就像是万金油一样,所遇盘问,全部应付了过去。 其实关键之处还在于赢贞气质非凡,举手投足间自成风范,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这些护院的小喽啰又哪里知道帮主到底有几个朋友? 【本心纳物】功法展开,整个游龙帮内的风吹草动犹如一副微缩地图呈现在赢贞脑海,只言片语都瞒不过他。 赢贞左拐右绕一路来到粮仓所在,此刻这里正停着好几辆装满粮食的马车,几十名马夫正在卸粮。 当这些人看到赢贞的时候,反倒没有一个上来盘问, 能从大门口一路走到这里,也就真的不需要再盘问了。 赢贞站在一边,负手抬头, 这里的每一个筒仓旁都架设有一架云梯,马夫将一袋袋粮食扛在肩上,沿着云梯的台阶一路登顶,在粮仓最高处,有一个仓口,从这里可以将粮食倾入其中。 古时候的粮食那是要命的东西,由于种植技术不发达,一旦遇到大灾之年便是饿殍遍野, 在赢贞前世的认知中,历朝历代都会对粮食严格把控, 每天春季播种数量,秋季收货数量,前年仓储数量,这些都是要记录在案的,也有专门的部门负责核准,可见对其重视程度。 抢粮,那就是抢命, 赢贞打听到,这游龙帮有上千人之众,可以说将方川郡周边的一些地痞流氓无赖全部都笼络其中, 此时游龙帮的会议大厅里,全部的三十多名首脑人物达成一致,计划于明天夜晚,再次乔装蒙面突袭铁拳门,这一次他们不请高手了,决定自己亲自干。 整个大厅内的几十余道声音,在赢贞脑海中萦绕着,不出所料,那天晚上在树林里被月黎踢翻在地的,就是游龙帮的老大,赢贞听到厅内有人称呼他为龙老大。 好霸气的姓,好操蛋的人。 ‘看样子月黎的警告也不管用啊?‘ 来此之前,赢贞也确实想过给他们一些教训,让他们断了再打铁拳门主意的念头,如今看来,如果不杀上几个,自己还有一肚子火气消不了呢。 赢贞脑子里也在思索,如何才能杀了人,而又不让自己的卷轴受损呢? 当初在酒楼里,他用无形劲气击碎李云臂骨,从而使平安可以得报大仇,算是间接的杀了人,那一次卷轴就没有丝毫损毁, 那么,可不可以理解为只要不是自己直接动手杀人,就不会承担这份因果。 他仔细的打量着筒仓周围,渐渐的,一个有意思的念头在他脑中升起。 这时,正好有一名喽啰扛着一袋粮食登上云梯,嘴里还不时抱怨几句,好像在说为什么每次做苦力的都是他。 赢贞袖内之手忽然掌心朝下,随着心念一动,一股高度集中的爆裂灵气出现在他的手掌之下,凝聚成无形无色的灵气团。 他的目光锁定在云梯上的几处关键支撑位置, 随后五指一抓, 灵气团电光般分为六道,激射在云梯上的六处支角位置, 下一刻, “嘭!” 六道声音同时响起, 高达十丈的云梯瞬间腰斩,如大厦将倾疾速摔落。 而那扛粮之人刚好处在云梯最高处,身上本来就压着百十来斤的负重,这下犹如抱着石头沉河,重重地从天上摔了下来, “嘭,” 木屑满天,荡起一阵灰尘, 当听到巨大异响的时候,下面的人已经心生警觉,第一时间避开,逃过一劫。 此时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变成一堆烂木头的云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从高处摔下来那位已经被活埋了,赢贞察觉到对方的气息在摔在地上的那一刻就已经断绝。 人死了,赢贞下意识的进入脑中洞府查看情况, 良久,没有魂魄出现, 【大通天手】卷轴上,仍是只有因击杀风寒而损毁的那一角, 赢贞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笑了,笑的很开心,就像是自己身上有一道枷锁终于解开了, 以后,他不再会有心理负担,不用再担心不能随意出手。 人活一世,没有一帆风顺的,多多少少都会遭遇一些意外。 赢贞觉得,游龙帮这一次,恐怕就要出意外了。 这里有人跌落,后院那些负责搬运粮食的帮众也都跑了过来, 就在所有人都围着云梯的残骸摸不着头脑的时候, “嘭!”的一声巨响, 伫立在此处多年,风吹雨打都不怕的这座坚固筒仓,忽然在一瞬间,从内部爆裂开来,漫天的金黄铺天盖地落下,眨眼间将仓下完全来不及做出反应的一群人全部淹没,’ ‘一个......两个......三个......’ ‘嗯,都死绝了......’ 赢贞对于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 游龙帮大厅内,这帮首脑们也终于商量好了对付铁拳门的整个计划,计划也很简单,明天晚上,蒙面入府,见人就杀! “”砰砰~“ 两道声音从大厅外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惊讶的看向门口, 只见一道人影推门而入,黄昏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拖了老长, 在他脚下,两名守卫的双臂齐肘断裂,全部痛昏过去, 龙老大惊骇站起,看着前方面无表情冷峻青年,嘴角一阵抽搐,咬牙切齿说道: “阁下是谁?为何来我游龙帮闹事?” 赢贞自进来后,目光就一直在大厅内四处游离, 当然了,他没看人,看的都是梁, “本人受托于岳门主,专门来贵帮走一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诸位今天,只怕是要出意外了。” 第29章 对不起大家 今天更不了了,今天陪妻子做体检,今年四月份的时候妻子小产过,养了大半年,这段时间我们有备孕的打算,所以打算全面的做个产前体检,后来又陪她逛了会街,晚上又和朋友们在一起吃饭, 哎,实际上写了一章,可实在没办法静下心来去修改这一章,很抱歉,看来没存稿很可怕啊, 大家也知道,我在武侠新书推荐上,所以我肯定是尽量不想断更的,虽然每天只有四五十个收藏,比同期差了三倍多,不过每天有五六十张推荐票给了我信心,真心感谢投票的每一位大佬,感谢感谢,真不好意思,今天断更了,我尽量在未来几天加更弥补一下,抱歉抱歉。 第30章 误会啊~(求收藏求推荐票) 一个青年孤身一人独闯游龙帮,还在这大放厥词, 使得厅内众人纷纷破口大骂,有的已经拔出兵刃跃跃欲试, “年轻人口气可不小,就你一个人还这么嚣张?” “哈哈,这小子怕不是疯了,” “老大,让我宰了他!” 龙老大站在台上,脸上阴晴不定,心底因为摸不清对方深浅而多少有点犹豫,但转念一想,就凭他岳伯涛能请来什么高手? “嘿嘿,小兄弟的胆色令人敬服,不过却是选错地方了,本帮主会提着你的脑袋给岳伯涛送回去, “弟兄们,把他给我剁了!” 帮主下了令,其他人哪还犹豫,一时间,大厅内满是兵器发出的哐啷声,厅内几十道人影同时扑向赢贞, 在他们觉得,对方即使真是个高手,也架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 “嗯?人呢?” 扑上来的这些人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此刻厅中,哪还有那黑衣青年的影子。 “卡擦~卡擦~” 怪异的声音在他们头顶上响起, 所有人下意识的抬头向上看去,瞳孔瞬间收缩, 支撑屋顶的几根大梁竟然全部崩裂,连砖带瓦砸落下来, “啊~快跑~” “快跑~” “拉我一......” …… “轰隆隆~” 整个议事大厅轰然倒塌,化成了一片废墟,烟尘滚滚中不时有几道惨叫声传来,不过也渐渐的细不可闻。 即使隔了几条街的居民,也都被这巨大的响动惊的一脸愕然。 越来越多好奇的人们开始朝着游龙帮汇聚过来,大家也都是想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 罪魁祸首赢贞,早在大梁断裂的第一时间便已经飘出了大厅, 以他的身法,游龙帮这些人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 几个纵跃间,嬴贞离开了游龙帮驻地,拐进一条大街,背着手悠闲的散步, 刚才他察觉到,游龙帮内至少还有两三百道气息的存在,但赢贞并没有打算赶尽杀绝, 一个人的作恶程度总有个高低,有些人所犯的过错,确实还罪不至死。 之所以放过他们,倒不是因为赢贞有多心善。 他只是觉得,很多人总是幻想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或是配角,或是大反派大恶人, 但是当你从这种幻想中走出来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其实自己就是个路人甲, 说不定还是被哪个大佬一不小心就给杀了的路人甲。 以己度人,给所有路人甲一次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再说,游龙帮这一次核心层全数死绝,剩下的这些小喽啰群龙无首之下,想必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 那就留给官府解决好了,他们总得做点事情吧? 想当初,不就因为自己明镜湖一战身受重伤,诺大个魔教竟然在一夜之间分崩瓦解, 每每想起这些,赢贞都不免一阵唏嘘。 夜晚已至,临街店铺都挂出了照明的灯笼,放眼望去,主街道一片通亮。 仍时不时地有人争先恐后的朝着游龙帮的驻地赶了过去, “快,瞧瞧去,听说龙老大死了,” “真的假的,这事可不能瞎说啊,” “假不了,县衙的官兵已经出动了,准备清剿游龙帮余孽。” “真的?走,一起去看看,” …… ‘晚上了,到饭点了,‘ 赢贞路过一个卖面条的路边摊,找了个空板凳坐了下来,点了一碗热汤面, 老板先将灯笼挂在面车一角,这才拿出早间发好的面,双手一阵揉搓后,拉成一条一条细长的面条放入沸水汤锅, 另一口锅内则煮了一些青菜豆腐,还做了一枚荷包蛋。 不大会功夫,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放在了赢贞面前。 赢贞前世就是北方人,可以说面条是生活中最爱的主食, 他也不嫌烫,拿起筷子呼哧呼哧的大口吃了起来,边吃边想,要是再来点醋就好了。 不过他也知道,黄州地界的百姓,好像不太爱吃醋。 三口两口就扒拉完了,不过他觉得没吃饱,于是又要了一碗, “老板,跟你打听个事,方川郡到潼阳府怎么走啊?” 老板一边为他下面条,一边笑呵呵的回答, “咱们这里到潼阳府一共有三条路,走官道的话五日可达,水路七日半,还有一条路只需两日半就可可以,只不过这条路不太好走。” “不好走?” 老板将面条再次扔进汤锅,拍了拍手上的面粉, “是啊,这条路可是要翻山越岭的,山道崎岖,山中又多虎豹,若是没有人搭伴同行,老头子劝您还是走前面两条路吧。” “嗯,明白了,多谢老板。”赢贞结了账,一共八文钱。 在他觉得,既然出来了,不妨就去一趟潼阳府,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帮平安搞点那个金蟾诞。 …… 安平县, 岳伯涛无精打采的像是囚犯一样被带到香满楼里,他自从听说魔教入城,就大门紧闭龟缩在家里不敢出来,谁知道人家还是找上门来了。 因为魔教入驻的缘故,酒楼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前锋营首座以及他手下最为得力的几十人坐在店里,谁还敢进来? 至于其他的前锋营弟兄,则是就地在大街上休息,他们本就是江湖中人,对风餐露宿已是习以为常。 酒楼里每张桌子上,都点了油灯,灯火摇曳硬照着陆正光不苟言笑的面庞, 前锋营副座晴婉脱去斗篷,露出那傲人的凹凸有致的迷人身段,随后坐在陆正光一边, “奇怪,教主怎么还没回来?” 陆正光也很奇怪,因为他曾盘问过掌柜的,对方说自家教主一日三餐都会按时吃饭,这一习惯从未改变, 怎么今天都过了饭点了,教主还是没有回来呢?到底去了哪了? 晴婉手肘托着香腮,皱眉道:“咱们教主已至辟谷,往常十余日间不食一粟,如今怎么一日三餐一顿不落,奇怪。” 陆正光也是低声沉吟,“教主修的是天道,讲究身心皆净,按理说应该对五谷之物没什么兴趣才对。” 两人现在都有点糊涂…… 何知扬一直陪坐在酒楼内,神情有些落寞,自打知道赢先生就是当世魔皇,他到现在都没消化掉这一事实。 小平安却是兴奋异常,在他心里,不管赢先生是不是坏人,赢先生对自己好,那就是好人。 而且有这样一个站在当世武道巅峰的人做师傅,想想都觉得兴奋, 陆正光的眼神终于看向立在楼内耷拉着脑袋的岳伯涛, “听说今天中午,你和我们教主一起吃的饭?” “是,是的,”岳伯涛不敢抬头,颤颤巍巍回答道, “哼!就凭你?也配和我们教主同食?” 岳伯涛吓得赶忙摆手, “误会误会,岳某人从头到尾都是陪教主吃饭的,我可一筷子都没动啊~” 第31章 教主他变了(求收藏求推荐票) “哈哈,有意思,对了,你是怎么认识我们教主的?” 晴婉秀丽的面庞上总是挂着盈盈笑意,笑起来时两个酒窝一深一浅,淡淡的灯光下更是显得明眸动人,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要偷偷看第二眼第三眼…… “这……这个嘛……”这个问题几乎问到了岳伯涛的死穴,他害怕的浑身颤抖起来,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陆正光看在眼里,神情一动, “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我陆正光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岳伯涛内心挣扎几下,最终还是将那天晚上发生在飞来石的情况诉说一遍, 然后将赢贞如何找他借书,自己今天中午是专门为教主送钗子的事一字不落的讲了出来。 “教主他老人家可是把我当朋友看的,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何先生,你说句话啊?” 何知扬像是满怀心事一样坐在角落里,闻言一愣, “嗯?对,赢先生确实跟我说起过,岳门主是他的朋友。” 岳伯涛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嘶~” 陆正光和晴婉对视一眼,彼此间皆看出对方眼里的震惊。 “你刚才说,风寒死了?” “是啊,我当时也很纳闷,霸剑风寒本来就是魔教中人,可是他一上来却说什么今日必杀教主,还让我们在场的给他做个见证,结果岳某人都没看清教主怎么出的手,风寒就死了。” “只用了一招?” “岳某人对天发誓,绝对没有第二招。” 陆正光惊惧的看向一旁的晴婉, “看样子,教主并没有受伤?” 晴婉秀眉轻蹙,灵动的双眸不停闪烁: “难道是叶玄在撒谎?不过教主神功盖世,叶玄想要杀了教主,我觉得也不太可能,真实的情况应该是,教主确实伤了,不过眼下也确实伤势尽愈了。” 一向沉稳的陆正光猛然一拍桌子,双目凶光大盛, “叶玄狗贼,我们都上了他的当了,这老贼还特么自诩为宇内第一神算,谁知道撒了一个弥天大谎,竟使得我明教四分五裂,真是卑鄙无耻。” “教主痊愈,对于我们不失为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嗬~说来也真是要笑死人,李元婴,白玉堂,雷明这种角色都敢去打教主的主意,这世道还真是变了呢,”晴婉摇头失笑。 岳伯涛听的心里咯噔一下。 陆正光正色道:“其实也并不意外,叶玄的一句话,我明教九大堂口尚且信了,别说他们这些角色了。” “姚宗,”陆正光向身后说道, “属下在!” “你带人调查一下,当时山顶之人,除李元婴外还有哪些人活着,查清楚后把他们都杀了,算是惩罚他们冒犯教主之罪。” 姚宗拱手道: “首座,李元婴身为江南道总督,又是人皇亲弟,也杀了吗?” 陆正光随意的摆了摆手,像是在吩咐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杀了~” 一直坐在一旁静听的平安此时忽然插嘴: “陆首座,我觉得你们这么做,赢先生会不高兴的。” 陆正光等人同时一愣,看向平安, “噢?小兄弟何出此言?” 因对方身份太过特殊,所以晴婉已经把平安当做自己人,说话间也倍显亲切。 小平安一脸肃穆,冷静说道: “赢先生不是那种滥杀之人,你们刚才说的我也都听到了,岳门主当初也在峰顶,赢先生非但没有杀他,反而成了好友,由此就可见一斑, 而且刚才岳门主也说了,赢先生特意放了他和那位蒋当家一马,赢先生尚且没杀,各位又何必悖逆先生的意思呢?” “平安说的也有些道理……” 陆正光点了点头,陷入沉思,对于他来说,吩咐属下除掉这些人,也不过是想讨教主欢喜,如果教主真的不希望这么做,那自己岂不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想到这里,陆正光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还好还好,幸亏这少年提醒,不然惹教主不高兴,我陆某人可兜不住。 岳伯涛听的心里也是发慌,为了活命,他忍不住壮着胆子说道: “我……我也觉得教主不像传言那样视人命如草芥,反而觉得他老人家平易近人,很好相处,刚才岳某说教主把我当朋友,多少有点往脸上贴金的意思,但和教主在一起时,确实有一种朋友间畅谈的感觉。” 一直没有说话的何知扬也点了点头, “虽然我始终无法相信赢先生就是魔皇大人,但我也觉得先生他绝不是凶恶之人,他的眼睛里面有光,很柔和光。” 月黎的身份,本来没有资格坐在楼内,可她现在身为教主的传话之人,也破例可以呆在这里, 此时的她也出声附和道: “首座,月黎也觉得教主变了,这种感觉很奇怪,那天晚上,教主他老人家竟然对我笑了。” 陆正光和晴婉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凌乱了…… 在陆正光心里,教主平日性格孤僻,除教中几位亲近之人外,很少与其他人交流,自己身为前锋营首座,也从来没见过教主给的好脸色, 怎么来了一趟安平县,交了两个朋友不说,还收了个徒弟? 陆正光现在很茫然, …… 出了方川郡一路向东,是茫茫大山,一道道山脊相连,如同起伏的巨龙, 正如卖面老者所说,这山腹之中确实有一条路,沿着山势蜿蜒盘旋,险峻无比, 赢贞就走在这条山道上,对于他来说,不论去哪,当然是要走最近的那条道, 若不是害怕脱离了道路会迷了路,他巴不得能走那两点之间的直线, 看似闲庭信步像是游逛一般,其实赢贞每一步迈出,都已是十丈开外, 空闲的时候,他总会在脑海内阅读三幅卷轴的内容,灵气也越来越充盈,感官也越来越敏锐。 …… ‘嗯?有人?’ 对面远处的山腰上,一排火把像长龙般缓缓前行, “叮叮当当”的铃声传入赢贞脑中, 在那里,正有几十匹牲口驮着货物,在马夫的牵引下沿着山路前行, 他们人人手持火把,腰间都佩戴着兵器,神态轻松一路闲聊着,看样子他们似乎经常走这条路。 第32章 开船喽~(求收藏求推荐票) “这趟收获不小啊,这批货少说也值五千两银子吧?” “哈哈,就是值一万两,分到你头上的也没多少啊~” “额~说的也是,不过咱们帮主英明,赚的少点也无所谓,我反正是满足了,如今整个黄州地界全部都在打赵家的主意,他们的茶货也被劫了个七七八八,看样子赵家这次是完了~” “可不是嘛,这就叫自不量力,说到底,他赵家终归是以经商为主业,占着江湖巨宝,识相的话早点交出来,啥事没有,如今倒好,多少狠人都盯着那宝贝呢,听说天门派三长老都来了,” “三长老?难道是那位千里神行周大海?他老人家要那玩意儿干嘛?” “你不知道吧,周前辈有个儿子,天生的横练筋骨刀枪不入,就是脑子有点不太灵光,开不了灵枢,为人父,三长老也是操碎了心,什么灵药都给儿子用过了,可惜了,灵药并不能让人变得聪明,这不是,刚听说赵家的事,他老人家着急忙慌就跑去了潼阳府。” “有意思喽,潼阳府这次可是卧虎藏龙,这趟货交完,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就是,这趟的钱,足够我去那青青小楼装回大爷了。” …… 山路上时不时会出现岔口,这让赢贞一下子不知道该走哪条。 ‘呃……没有方向感真是一件让人很苦恼的事……’ “诸位,跟你们打听个事,” 马队前方,忽然出现一道人影挡住去路,这冷不丁的一下顿时将这帮人吓得不轻, 当看清楚来者孤身一人,还是一位面带笑意的英俊青年后,马队的人这才放松下来。 “小伙子胆子不小啊,一个人夜里敢走山路?说吧,打听什么事?” 赢贞看了看骡子背上的茶货,笑道: “刚才听到诸位好汉说,这批货是打劫赵家的?” 带头者闻言一愣, “嗯?弟兄们抄家伙,” 其余人见来者不善,纷纷亮出兵器, “小子,你特么是来找事的?” 赢贞微笑摇头: “误会误会,诸位不要惊慌,我只是随口一问,打劫嘛,三百六十行,诸位也算是‘盗’字行里的,本人不管这些闲事的。” 带头的大汉见对方这么说,虽然心神并没有放松警惕,却也是依足江湖礼数抱拳笑道: “这位公子说的不错,我们这一行,那是干着掉脑袋的事,赚着顾温饱的钱,不容易啊,不过行有行规,我们虽是盗匪,却也不乱杀一人。” “诸位做的不错,”赢贞点了点头,“对了,问下诸位,迎风渡在哪个方向?” 领头的又是一愣,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警惕的看着赢贞, “阁下大晚上的去迎风渡所为何事?” 赢贞也搞不清楚他们为什么忽然变脸, “本人想去潼阳府,听说从迎风渡坐船可以快些。” 领头之人听他这么说,终于释怀,哈哈一笑, “原来是这样,公子这个时候去潼阳府,莫不是也在打那赵家宝贝的主意?” 赢贞不置可否, “差不多吧。” “哈哈,那就是同道中人,。” 领头的一指前方山峦,“瞧见没,翻过前面三座山,就是迎风渡,在那里坐船,北上一日可到潼阳府。” “哦,多谢了,” 说完这句话,赢贞已原地消失不见。 车队一众顿时傻了眼,纷纷举着火把四下张望, “人呢?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我的娘,这轻身功夫比帮主还厉害,看不出这年轻人还是个高手?” 领头的叹息一声,“错了,帮主的轻身功夫远远不如此人,这哪是高手,分明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 哗啦啦的水声传入赢贞耳内,翻过最后一道山头,一条广阔的大江出现在他的面前, 江面平缓,月色下泛着粼粼青光,正以肉眼可察的速度缓缓向南。 河岸边,坐落着十几栋低矮房屋,江面泊着十余艘大小不一的船只。 赢贞清楚,一般渡口都设在深水区,因为大船吃水,浅水区域无法停靠, 而且赢贞也打听过,松卯江一带所有的非官方渡口,都是由金沙帮掌控着,这迎风渡就是其中之一。 金沙帮渡口的船只摆渡费用不低,却是绝对保障顾客的人身安全,长久以来积累下来的信用,也使得金沙帮成为整个黄州最大的船帮,许多富商巨贾也是雇佣他们的船只水路走货。 赢贞步行来到渡口,只见江面泊着的船里,只有一艘上面还亮着灯光, 走近一看,乌篷里正有七八个大汉在玩骰子, “问下各位,现在有船吗?” 正玩的兴起的几人见有客人来到,却没有一个上来招呼, “大晚上的,不渡,” 赢贞皱眉,“我可以加船费,” “加多少也不渡,”一人没好气的说道。 “咚咚咚~” 一粒碎银滚落在几人面前的赌桌上, “哎哟,银子,得嘞,我就辛苦跑一趟吧,”一个年轻汉子抓起赢贞扔去的碎银揣进怀里, “老三,你特么赢了钱就想走?” “这说的什么话呀,有客不渡,帮主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了,会怪罪的。” “好吧好吧,快去吧,下次回来接着玩,” “得嘞,兄弟先走一步。” 名叫老三的年轻汉子下了船,对着赢贞一拱手, “这位客人要去哪里?有几人同行?” “潼阳府,就我一人。” “好嘞,您上这条船,” 赢贞在老三的引领下,上了一条近岸的乌篷船, 老三站在船尾撑浆离岸,嘱咐赢贞道,“客官您坐里面去吧,咱们是一路逆流北上,小船不稳。” “无妨,”赢贞站在船头,眼神却看向河岸远处, 老三撑船在江里还没走出几丈距离,忽然一道人影鬼魅般由河岸跃来, 只是眨眼功夫,人已稳稳落在乌篷顶上,使的小船一阵摇晃。 老三一惊, “这位姑娘,本船已经有客,你还是去找下一艘吧,” “这船是不是去潼阳府?” 老三刚才差点被晃个踉跄,此刻也没什么好气, “我说了,本船已经被这位公子包了,您请去下一艘。” 女子目光冰冷,看向船尾处的赢贞, “这位公子,可否搭个便船?” 赢贞迎风立在船头,洒然一笑,“随便,” “得嘞,两位坐好,行船喽~” 第33章 我猜我猜我猜猜猜(不敢求收藏和推荐票了) 不一会,天气渐变,天上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赢贞身着单衣,不免觉得有些凉意,于是转身进入船舱内盘膝坐在地上,这个坐姿并不是学着江湖人士修行打坐,而是小时候在奶奶家的炕上就是这么坐,习惯了。 那名女子也掀开帘子钻了进来,在赢贞对面坐下, 逆水行舟,又是夜里,容不得半点马虎,船夫老三全神贯注的在外操舟,朝着舱内喊了一声: “舱内有油灯火折,还有饮水干粮,二位请便。” 赢贞道了句“多谢”,便闭上眼睛,打算小憩一会,他不饿也不渴,而且休息时也不太喜光。 那名女子将缚剑解下放在一边,找出火折点燃了小方桌上的油灯,借着光线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俊逸青年。 她还在岸上的时候,就隐隐察觉到了对方不简单, 借着登船时脚下特意用了一股巧劲使得小船一阵晃悠,试探之下,眼前这个年轻人好似完全不受影响,身体仿佛与小船一体而随之摇晃,看上去和谐自然,更怪异的是,自己竟然听不到他的呼吸。 ‘本姑娘行走江湖多年,一向求个稳字,才有今天,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行,得探探这小子来历,’ “在下观公子气象自成呼吸自外而绝,想来极为不凡,不知出自何方高门大派?” 说话间,女子双眼一直盯着赢贞脸上,越看越都觉得对方生的确实好看, 好看归好看,她觉得有这样一个不知底细的高手存在,是一个巨大隐患。 赢贞心内叹息,休息一会都要打扰我吗? 他睁开双眼,入目所见,是一张极美的脸蛋,不施粉黛却难掩天生丽质,一双眸子灵动非常,正一脸“假笑”的看着自己。 “本人出身魔教。” 听到对方开口,女子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笑: “公子倒是坦荡,那不知公子又属于魔教哪个堂口,师承又是哪位?小女子可是对魔教各大人物如数家珍,” “魔教,赢贞,”赢贞不想说谎,或者说懒得编个名字。 女子顿时一脸愕然,接着便是一阵娇笑, “哈哈哈,原来是魔皇大人,小女子失敬失敬。”说着还抱手行礼。 操舟的老三在外面听着舱内谈话,也是笑呵呵说道: “公子慎言,这话若是放在以前,恐怕都会引来杀身之祸啊,” 那名女子也跟着附和道:“就是,不过你现在不用担心啦,魔教四分五裂,你怎么说都没人管了。” 赢贞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我就知道你不信。’ “看来公子不愿透露出身,这样吧,不如我们玩个游戏,我来猜,猜的对了,公子只需点头,错了,摇头即可,我有十次机会,怎么样?” “十次机会有点太多了吧?” “不多不多,你我素昧平生,我却要在十次之间猜到公子出身,这是极难的,一点都不简单。” 赢贞有点纳闷,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非要搞清楚自己是谁?我是谁关你什么事呢?这孩子好奇心怎么这么重? 不过长夜漫漫,玩个游戏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好,你问吧。” 女子先是从头到脚打量了赢贞一遍,然后眯着眼睛说道: “公子出身魔教?” 赢贞点点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好吧,这算一次,世人皆知,魔教有九大堂口,取‘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九字,那么?公子出身临辉殿?” 赢贞摇了摇头,他知道对方不会猜到,刚才都告诉她正确答案了,是她自己不信。 “嗯~那就是兵来阁?” 赢贞摇头, ”斗形堂?” 赢贞还是摇头, “嘶~难道是行者堂?” 赢贞微笑摇头, 女子顿了顿, “皆准堂?” 赢贞摇头,竖起指头比划了个“六”,示意对方六次机会没了。 女子咬着下唇,继续说道: “五阵旗?” 赢贞摇了摇头,还不忘叹息一声, “列威堂?” 还是摇头, “自在峰?” 摇头, “算了,不猜了,你这人嘴里没个实话,”女子摆了摆手,放弃了最后一次机会。 舱外的老三也打趣笑道,“姑娘为什么不猜最后一个前锋营呢,或许就是正确答案也说不定啊,” 女子没好气的说道:“你懂什么,他根本就不是魔教的,你听说哪个魔教中人还自称魔教的?他们都称自己为圣教或是明教,姑娘我一开始就是逗他玩呢。” 对于对方耍赖,赢贞也不以为然,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姑娘猜过我了,不妨也让我猜猜你怎么样?” “嗯?” 女子一听也来了兴趣,“好啊,猜吧,你能猜到我是干什么的就算我输,” 赢贞神秘一笑,“赢了有什么好处呢?我费心猜到,如果没有点彩头那该多无趣?” 女子拿起一旁长剑,平举在身前, “好啊~本姑娘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能猜到,这把剑就是你的了。” 船夫老三做为一个旁观者,也参与到两人的游戏里,只听他哈哈笑道,“姑娘猜要十次,公子猜却是一次,也太不公平了吧?” 女子秀眉一挑,冲着舱外喊道,“已经很公平了,你要知道,人生许多时候,你连一次机会都没有。” “哈哈,女人就是不讲理,” “你一个行船的懂什么?”女子转过脸来看向赢贞,“猜吧。” 赢贞笑了笑, “如果我猜的不错,姑娘是个——贼。” 女子秀脸顿时色变,突的起身,手中陡然亮起一道寒光,直指赢贞, “好呀,我就知道你不对劲,说,是谁派你来的?” “我只是猜到了而已,”赢贞双手一摊,“不过你这把剑确实不错,” 女子俏脸带煞,冷冷说道,“不可能,本姑娘如花似玉,谁也不会觉得我像个贼,” 赢贞摇了摇头,无视面前剑锋,重新闭上双目, “姑娘上船时一直留意周围,谨小慎微之下处处透着小心,而且全身紧绷时刻处于戒备,显然平日里谨慎惯了,当然了,我也只是随便猜的,不过看样子,我猜对了。” 第34章 师兄?(求收藏求推荐票) “呵呵,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你小子分明就是剑阁派来的,” ’咦?难道这位公子还真猜对了?这姑娘真是个贼?‘船夫老三颇有点意外,“剑阁?难不成姑娘偷了剑阁的东西,这可不得了啊,” “你闭嘴,”女子娇斥一声,手中长剑直指嬴贞,却始终没有刺下,她有点纳闷,这人是胆子大还是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老实说,她这辈子动手还没有遇到过闭着眼睛的人。 赢贞只觉得和她说话很累,不管自己说什么对方反正都是不信, “信不信由你吧,江面以北五里处,原本泊着一艘楼船,就在刚才,楼船忽然起锚,笔直的朝着咱们这里驶来,还有,前方两岸隐藏有近百名弓箭手,看样子他们针对的就是咱们这艘小船,对方当然不会是来找船夫小哥,自然也不是找本人,那么想必应该是姑娘你了。” “放屁,五里外的情况你都能感应到?你在这哄鬼呢?” 嘴上虽说不信,但她仍是匆匆出了船舱,极目向北远眺一阵, “切,差点把本姑娘骗了,哪有什么船?” 既然有这么多人来了,赢贞平静的心情也被扰乱,摇摇头,掀帘出了船舱, 女子见到他出来,左手袖内捏着一柄飞刀,只要对方稍有异样,便立即给他一刀。 划桨的船夫老三忽然“咦”了一声,皱眉道,“不对劲,前面的水流声音不对,” 女子闻言也是警惕起来,凝神眺望北面, “我的天,真的有艘楼船,” 远方黑暗中,一艘庞然大物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这里接近,因为是夜里再加上又有零星小雨阻挡视线,直到楼船离这里不足五十丈时,女子方才看到。 这下子,她忍不住狐疑的看向赢贞,不可能,这小子绝对不可能是感应到的,他一定就是剑阁的诱饵,所以才会知道剑阁的所有布置。 “锵!“女子右手执剑,摆出一招问剑式,时刻提防着右侧的赢贞。 赢贞能感觉到对方并没有杀意,不然的话,她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点火!” 楼船方向一声大喝, 哗的一下,整个江面几乎都被照亮,只见那艘巨大楼船上亮起无数火把,火光的映照中,但见船上站满了手持兵器弓箭的武士, 舰首处站着一位白衣男子,白衣如雪长发飘飘,在他的背后,有一位老者为他撑伞, 白衣男子看着小船三人,淡淡一笑, “楚姑娘别来无恙,姑娘以为脚程快就可以逃出我剑阁的追捕吗?你想的也太简单了,本人故意将姑娘逼的走水路,就是要在这江面上把你捉了,怎么样,现在是乖乖把剑交出来,跟我回剑阁领罪,还是让本人亲自动手。” 深陷重围,楚青青不惊反笑, “哈哈,姓徐的,你真看的起自己,你以为两岸布置上百弓箭手就可以拦住我了吗?你太天真了。” 白衣男子正是剑阁六弟子,徐柏,他此刻听的也是内心一惊,对方竟然知道自己在林内藏着的伏兵? “姑娘果然厉害,怪不得偷遍天下至今没人能奈你何,可惜,两岸弓箭手皆是百里挑一的凝胎境高手,姑娘还有自信吗?” 楚青青心里一沉,妈的,两岸还真有弓箭手,这假魔教的果然没骗我,他到底是哪路的?看样子他并不认识姓徐的,姓徐的也好像不认识他, “姓徐的,你不是要剑吗?可惜,本姑娘刚才已经把剑送给别人了。” 楼船逐渐靠近,在一个安全距离停下,免得把小船直接掀翻, 徐柏居高临下俯视小船, “哦?剑不是还在姑娘手上吗?” 楚青青沉思半晌,灵机一动,突然还剑如鞘,朝着赢贞使了个眼色,然后双手捧剑跪在赢贞面前, “此剑乃剑阁藏兵——青冥,属下特意取来献给教主。” ‘呃......这女人好不要脸~’ 赢贞觉得,这大概是自己来到这方世界后,遇到的最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他还是将剑接了过去,并不是要配合对方演戏,而是这把剑确实是自己赢来的。 徐柏见楚青青忽然跪在那青年面前,嘴里还称呼什么教主?好奇道: “教主?哪个教的教主?” 楚青青仍是跪在地上,语声铿锵有力: “堂堂明教赢教主在此,剑阁小辈还不速来拜见。” “哈哈哈哈,”浪柏先是一愣,随即失声大笑, “楚姑娘,江湖上谁不知道你最擅长装神弄鬼,你若是拿个别人唬我,本人说不定还信你三分,拿魔皇赢贞吓唬我?你莫不是把我当成傻子?” 楚青青仍是保持跪姿,做戏做全套,真正的演员是什么?就是能让对方从“不相信”变成“深信不疑”, 她觉得,自己赖以在江湖上生存的法宝就是“思,慎,变,退,演,”五字真言。 于是她继续一本正经的说道: “请教主恕罪,属下真的不知道背后有人跟着,以至于这些宵小之徒扰了教主清静,都是青青之罪,请教主处罚。” “罚你跪至天明,“赢贞淡淡回了一句。 额~ 楚青青面朝甲板的俏脸黑成一条直线,‘你小子倒是挺配合的。’ “属下认罚。” “二位,能别演了吗,我看着都尴尬,”徐柏一脸鄙夷的看着两人, 这时候,船夫老三眼见形势不对,忽然朝着徐柏拱手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船上的可是剑阁徐柏徐大侠?本人金沙帮迎风渡口船夫,我根本不认识他俩,请放下绳索让我登船,以免殃及无辜。” “放心,我们剑阁许多货物还要仰仗贵帮主,待会动手时绝不伤着阁下就是。“ “这......” 对方不让上船,老三想了想,还是决定远离这是非之地, 只见他一个猛子扎进江中,朝着岸边快速游去。 “好了,不说废话了,这位赢教主还有楚姑娘,本人数到十,若还不投降,将是万箭齐发。” ....... “赢教主?哪里有个赢教主?” 一道声音骤然自岸边传来,距离虽远却是字字清晰的传进江上每一个人耳中,就好像声音本就来自耳边, 就连赢贞也是皱眉,因为他也是刚刚察觉到此人的存在,而且从气息上判断,来者修为竟不在风寒之下。 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向岸边,目力不好的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江边,一个背着巨大葫芦,穿着破烂的俊朗青年,脱了鞋子正在江水中洗脚, 本来江面上发生的一切他权当不存在,当听到一句“赢教主”之后,目光不由的看向卓立于小船上的那道背影, 而这时候,赢贞刚好转过身来, 青年顿时浑身剧震,随即兴奋的站起身来,朝着赢贞直摆手,扯着嗓子高喊道: “师兄?是你吗师兄?” 赢贞眉头一皱,‘这小子是在和我打招呼吗?’ 青年目力所及,完全能看清楚赢贞此刻的表情, ‘嗯?师兄好像有点不高兴?对了,一定是怪我没规矩。’ 只见江边青年忽然庄重的正了正衣衫,朝着赢贞所在的方向躬身行礼, “五阵旗炎阳旗使,吞酒童子聂无惧,拜见教主。” 楼船上的徐柏愕然片刻,看向下方同样一脸愕然的楚青青,“演戏还真是演全套啊,你还请人扮吞酒童子?” 殊不知,此刻的楚青青已经是后背发凉,浑身颤抖...... “我让你站起来了吗?” 仿佛死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第35章 教主饶命(求收藏求推荐票) 楚青青独身一人行走江湖多年,眼力自然也算高明,先不说能不能确定背后这位到底是不是魔皇赢贞,单说岸边的背葫芦少年,却已经可以肯定就是吞酒童子无疑。 天底下这么大个的葫芦,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可笑这徐柏竟然还认为是自己请来的演员,无知是多么可怕。 楚青青战战兢兢垂首转过身来,就这么重新又跪了下去,再也不敢直视赢贞一眼,从这世间关于魔皇的传闻来看,如果此刻选择逃跑,只会死的更快, 这时候她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保命五字真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完全失效。 对于聂无惧来说,认错谁,也断不会认错自己的师兄, 原本他以为如今明教做鸟兽散,又被全天下自诩为正道者围攻,已再无复兴希望, 可如今乍一见到自己教主好端端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只见他将背上的葫芦解下,抬手抛入江中,身形一跃而上,就这么踩着葫芦,以极为恐怖的速度朝赢贞这边滑行而来,他身后的江面像是被划出一道裂痕。 这一幕看的楼船上的人目瞪口呆, 徐柏自认为这一手自己是远远做不到,一苇渡江本就代表轻功的一种极高境界, 轻身功法的高低往往并不是以“快”做定论,而是身体各部分力量的巧妙结合之下,挑战人体之极限。 单凭这手踩着葫芦逆流横跨江面来看,来者级数,绝对不是他徐柏能招惹得起的。 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小船上那位黑衣青年身上, 此刻再看,对方卓然而立,自由一股渊亭岳峙的不凡气势,样貌儒雅,怎么看都不会和魔皇沾上边, ‘难道姓楚的这次真的没有演戏?她什么时候入了魔教了?’ 身后老者上前在他身旁耳语几句:“六爷,情况有些不妙,怎么办?” 徐柏心里也很慌, 他笃信,身在江湖飘,绝不能挨刀,挨了两刀三四刀,挨不了第五刀。 这时候的他忽然想起刚入师门时师傅对他的谆谆教诲:“只有活着,才能变强,” 念及此处,徐柏侧头小声吩咐道: “快掉头。” 此时,吞酒童子聂无惧已来至赢贞所在的小船,轻轻跃上甲板后,随手一招,大葫芦如有灵性般跃回他的手中。 听到哗啦啦铁链起锚的声音,吞酒童子冷然一瞥,抬手指向楼船上的那位已不再潇洒的白衣男子, “那谁?我让你走了吗?” 徐柏并不理会,而是继续催促手下起锚开桨, 聂无惧顿时皱眉,甩手将大葫芦置于肩上,葫芦口正对楼船, “别动!动就放火!” “停停停,” 徐柏赶忙喊停,额头冷汗不自觉流下,只见下方少年肩上的大葫芦此刻竟然变得通体火红,在夜色中分外明显,细雨落在上面发出“嗤嗤”的声响,正对着他的葫芦口还时不时有火舌喷出, ‘天杀的楚青青,特么的竟然引来这样的狠人,’ 徐柏忽然想起一句话: “天香液,仙人酒,还不够吞酒喝两口, 金葫芦,银葫芦,不如童子的火葫芦,” 这是江湖上对于吞酒童子的评价, 已经从江面升起一丈的铁锚,不得已下又被重新放了下去, 徐柏清楚,吞酒童子葫芦里的火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见对方终于老实了,聂无惧这才收起葫芦,恭恭敬敬朝赢贞行了个礼, “师兄啊,我可想死你了。” 嬴贞见此少年性格洒脱不羁,见到自己后脸上的笑容又是无比真诚,既然称呼自己为师兄,那这是实打实的自己人没跑了, 关键对方还自报家门,省去自己很多烦恼。 “你来这里做什么?”赢贞淡淡说道。 聂无惧哈哈一笑,“不瞒师兄,再过两个月就是小宝的周岁礼了,可是这孩子马上都一岁了还没开灵枢,真是让人苦恼。” ‘小宝又是谁?一岁?开灵枢?’ 赢贞努力的消化着这些信息, 不知道岳伯涛听了这句话后会作何感想? “这么说,你也是去潼阳府找那件东西?” 聂无惧一愣,随即喜笑颜开, “要么说师兄全智全能呢,无惧只说小宝还没开灵枢,师兄立即就能猜到我要去做什么,无惧不服不行啊。” 赢贞内心莞尔,他也是正常人,自己师弟拍的马屁,暗爽一下不为过吧? ‘小宝现在如何了?’ “师兄放心,好的很,大姐亲自带在身边,光是奶娘就请了二十多个,那小子可能吃了。” 赢贞觉得眼下似乎又重新回到飞来石那晚,什么都需要去猜,‘这小宝到底是谁?为什么是大姐带着?好乱......’ “嗯~那就好。” 聂无惧见自己提到大姐时,师兄脸上并无不悦之色,于是壮着胆子说道: “师兄,希望您不要责怪大姐,若不是大姐仍守在光明顶,咱明教也算是彻底没了。哎……” “我明白,难为她了。” 聂无惧骤然听到赢贞这么说,脸上一僵,随后神情激动之下差点都流出泪来, “师兄您能体会大姐难处,真的……真的太好了,” 赢贞没有说话,隐约中他觉得,这位大姐跟自己之间的关系应该不坏,甚至,趋向于亲密。 聂无惧感慨一番,又接着说道, “对了师兄,你打算什么时候收拾其他八个堂口的那些反骨崽?” 赢贞想了想,悠然答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为大势,既然已经分开,就不是短时间内能重归一处,此事需从长计议,非杀戮才能解决。” 聂无惧又激动了,“师兄说的太对了,其实很多人都罪不至死,您能这么想实在太好了。” 赢贞淡淡一笑,他很明白,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 跪在地上的楚青青是越听越心惊,她当然知道吞酒童子口中的大姐是谁,也知道小宝是谁, 这青年真的就是魔皇?他......他不是死了吗? ‘天呐,我只是偷了一柄剑,为什么要让我撞上这位绝代凶人?’ 无边的恐惧下,她不由自主的抽噎起来,眼泪滴答滴答落在甲板, “教主饶命,教主饶命啊,我真的不知道是您啊,” 听到楚青青求饶,聂无惧一愣, “师兄,她是谁?需要不需要无惧把她烧了?” 楚青青闻言浑身颤抖, 赢贞一摆手, “不必,让她跪着就好,” 好不容易遇到个手下,赢贞觉得应该留在身边才对, “你来撑船,去潼阳府。” “好嘞!” 聂无惧兴冲冲的答应一声,又一指楼船,“对了师兄,那这些人怎么办?用不用无惧把他们都烧了?” 怎么动不动就要放火呢? “不用了,让他们走吧,”赢贞看了楚青青一眼后,转身回到舱中。 ‘师兄好像变了......’疑惑间,聂无惧朝楼船上喊道: “还不快滚!” 徐柏如遇大赦,哪还犹豫,赶忙指挥手下划桨,绕开小船一路顺流南下,不一会就没了影子。 ...... 丝丝细雨将楚青青浑身淋的湿透,衣衫紧紧贴合之下隐隐能看到粉嫩玉背和那曲线完美的翘tun,她在心中默默祷告着,希望自己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这不算断章吧?) 第36章 新人加入(感谢所有投过推荐票的大佬们) 拂晓时分,晨光撒下,江面上荡起层层水雾,氤氲弥漫。 随着早晨来到,不时能看到周围渐渐有行船来往,有的是附近渔民,有的则是商船,偶尔还能看到河道府衙门的巡游艇。 当他们的目光瞥见江面上这艘乌篷小船时,无一不是面露惊讶,毕竟船头前跪着一位背影绝美的女子确实太惹人眼。 赢贞修行一夜,只觉的此刻体内灵气愈发充赢,身体非但没有丝毫困乏,反而觉得畅快十足,再加上早间湿润的清新空气,更让人神清气爽。 “你进来吧,”赢贞对着舱外淡淡说了一句。 “嗯?师兄是在说我吗?”一夜未眠只知摇橹的聂无惧也是精神十足,丝毫不觉疲惫。 “不是,我是在说她。” 跪了一夜的楚青青听到舱内声音,先是浑身一颤,接着胸口砰砰直跳,难道我的行刑时间到了吗? “青青不敢,青青不敢。” 见对方如此惧怕自己,赢贞在舱内淡淡一笑, “进来吧,跪了一夜,对你的惩罚也算够了。” 楚青青还是不敢动,说到底,她是不敢面对那张脸。 聂无惧看在眼里皱眉道: “我师兄让你进去你就进去,怎么这么墨迹?” 听到这里,楚青青别无他法,有些事情终究需要面对,银牙一咬,艰难的站起身来,膝盖剧痛之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硬是扶着船檐才进入舱内, “坐吧,”赢贞指了指身前空位。 “青青不敢,教主饶命啊,青青真的知错了。” “没有什么错不错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骗人虽然不好,但若是为了活着,也没什么不妥的,坐吧,我不会再说第三遍了。” 楚青青再也不敢违逆,颤颤悠悠在赢贞对面坐下,纤腰挺得笔直,一双修长玉手紧紧抓在一起,不知所措,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什么叫正襟危坐。 赢贞看的出,对方在知道自己身份以后,已经是吓破了胆,毕竟魔皇的凶名太过昭著, 可如今的自己并不是凶恶之人啊?实际上还有一点点小善良呢,所以在对待楚青青上,略施惩戒就可以了,并不会真把她怎么样。 “现在剑阁的人都认为姑娘是我明教中人,你日后打算如何?” 楚青青芳心一动, ‘嗯?日后?还有日后?这么说他不会杀我?可是他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青青糊涂,还望教主点醒。” 不得不说,楚青青样貌确实极美,尤其是此刻担惊受怕下的楚楚动人,别具一番风韵。 “虽说剑阁以后不一定会敢动你,但若是被那些自诩除魔卫道为己任的名门大派遇到,说不定会把姑娘当成魔教妖孽除掉,姑娘目前的处境不妙啊。” 楚青青一字一句都听在心里,经昨晚一事,自己已经从独行飞盗玉玲珑摇身一变成了魔教中人, 她心灵剔透,听出赢贞多少有点让她选择的意思, 得罪魔皇,天下之大再无容身之所,而正道又认为自己是魔教中人,两难之下想要苟且偷生,似乎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青青明白,青青愿归顺明教,服侍教主左右,绝无异心。” 赢贞会心一笑,他心里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此女心思敏捷冰雪聪明,临危多变,心理素质又极好,最难能可贵的是相貌极美却又脸皮极厚,不得不说确实是个人才,实力不够智商来凑,留在身边总会用的到。 “楚姑娘日后就会明白,你今天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明智。” “不不不,青青现在已经明悟,”楚青青连忙摆手。 聂无惧在舱外嘻嘻哈哈的笑道:“欢迎新人加入,对了师兄,前面就是潼阳府,” …… 赢贞立于船头,看着远方河湾,那里停靠着大约上百艘船只,船来船往热闹非凡, 码头上数不清的苦力正在登船装卸货物,人群熙熙攘攘,佩戴兵刃的江湖人士更是随处可见。 潼阳府乃黄州地界的水陆交通枢纽,船运发达,贸易吞吐量巨大,也是黄州最大的税赋重地, 此处为官方码头,却也有不少金沙帮的船只来往于此处, 当赢贞他们的小船靠岸后,便有船夫模样的几个大汉上来询问, “你们这艘船是迎风渡的,船夫哪里去了?” “砰砰砰,” 询问赢贞的三个大汉刚说完话,就被稀里糊涂的踹下了码头, 聂无惧此举在码头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好像在这里发生冲突是很常见的事。 赢贞觉得自己这位师弟的举动虽然有些霸道,但这样做也确实省去不少麻烦,不提倡不鼓励,也不拒绝。 楚青青膝盖仍感酸痛,若不是她有一定的修为在身,这么跪一晚上,寻常人早就站不起来, 一个绝色大美女一瘸一拐跟在一位英俊青年身后,这诡异一幕引的路人纷纷侧目。 过了码头不远,便是潼阳府的城门, 三人进了城后,四处找寻之下才发现,如今的潼阳府确实是人满为患,所有酒楼无一空房,全部住满。 赵家的府邸坐落在靠近城中央的繁华地段,周围酒楼林立, 赢贞决定就在这附近找一处安身之所, 这个时候,就轮到楚青青出马了, “小青,你去找三间客房。” “好的公子,”这是赢贞先前嘱咐过她的称呼。 楚青青当然不会傻到借机逃跑,转身到附近的客栈寻找去了,她的背后仍缚着青冥剑,这是赢贞赐给她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聂无惧看着楚青青窈窕修长的靓丽背影, “师兄,小青长得不错啊,啧啧,身材也很不错呢,” 赢贞忍不住摇头一笑,男人的眼光总是特别关注那几个地方。 “待会我们住下之后,商量一下如何将那金蟾诞拿到手。” 聂无惧听了一愣, “嗯?这不需要商量吧?师兄,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好了,无惧一进一出,那金蟾诞一准到手,勿需那么麻烦。” 赢贞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吓得聂无惧内心一慌,这就是赢贞为什么要留楚青青在身边,无惧这种莽夫,办事毫无技术含量。 “无惧你要清楚,我们不是来抢别人东西,而是要让别人心甘情愿把东西交给我,明白了吗? 还有,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杀人,我不喜欢这样。” 额…… 聂无惧内心一僵, ‘师兄说他不喜欢杀人?我没听错吧?他会不会是在说反话?哎呀……猜不透,师兄好像比以前变得更加高深莫测了。” 楚青青走在街道上,抬头望着天空长叹了口气, 如今自己魔教的这个身份想必是摆脱不了了,看样子只能是一条路走到黑。 不过话说回来,魔皇本人看起来也没那么凶神恶煞啊,跟在他身边没人敢欺负我不说,似乎我还可以随意欺负别人, 想到这里,楚青青不由得想起赢贞的那句话,“你日后就会明白,今天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明智,” ‘做魔皇的贴身侍女,好像也不错哦?’ 她天性乐观,又有着极强的适应能力,眼下也渐渐试着接受这个全新的身份, 第37章 漂亮女人的优点(求收藏求推荐票) 趁着楚青青去寻找客房的功夫,赢贞与无惧一起在赵府门前的大街上看热闹。 此刻赵府门口这条街道已经是围满了人,还有上百名官兵并列一排维持着现场秩序,看样子赵家出了宝贝一事惊动不小。 朱漆大门紧闭,上面还挂着一个“谢绝访客”的牌子,隔着高高的红墙都能看到赵府内矗立着的十几座塔楼,看模样,应该是最近新搭建而成的,塔楼上两人一组,轮流警戒, 街道上的人群中口音混杂,显示来人已经不止限于黄州地界。 潼阳府赵家世代贩茶,据说已经传了十几代, 所谓术业有专精,赵家能把茶业做到整个黄州最大,也是有其原因, 从种植,采收,炮制,分拣,一条龙自成规模,依据茶叶的新旧程度和品质好坏当季定价,童叟无欺。 单论财力,赵家也算是黄州地界数的上号的富商巨贾。 听着周围人群的议论,好像自从赵家拥有金蟾涎的消息传开之后,觊觎的武林人士就从未停止过骚扰, 有的在赵府门前长跪不起苦苦哀求,有的则是愿意花重金购买,当然,更多的是自恃能耐的江湖中人或偷或抢,不论他们用的是什么方法,好像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例成功的。 赵家也是早有防备,本来府中便有不少高手,如今为了应对这样的场面,更是请来了了不得的人物。 “听说了吗?天门派的三长老此刻就是赵府坐镇,” “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浮尘宗广陵子此刻也在府内,” “嘶~不会吧,广陵子他老人家已逾百岁,听说已入通明境,连他都来了?” “可不是,现在的赵府内的能人可不少啊,听说因为这档子事儿,咱们的潼阳府,如今单是通明境的大能已有近十人了,“ ”我的个乖乖,那这金蟾涎还能轮得到咱们吗?“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能瞧瞧热闹就不错了,别胡思乱想了,那玩意儿不是我们能惦记的。” …… 赢贞对于境界的划分一直都是朦朦胧胧,至今为止见过的修为最高的人物,应该就是风寒,聂无惧,还有飞来石那晚追杀蒋瑛的黑衣人, 赢贞背手而立,似有意无意的的说了一句,“无惧你近来可有进步?现在又是什么境界了。” 聂无惧顿时有点心虚,心里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他摸着后脑勺尴尬的笑了笑, “嗨,师兄你还不知道我吗?无惧一向懒散惯了,现如今还是通明境,嘿嘿……” 呵......看样子这潼阳府内的通明境大能又增加了一位,而且就在自己身边。 赢贞皱眉,故作严厉的责备道:“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如果自己不能静下心来努力修炼,谁也帮不了你。” “明白明白,无惧明白。”意料之中的责备,不过好像没有想象中严重,聂无惧松了口气。 “公子,公子,找到客房了,” 这个时候,楚青青已经回来了,并且在人群中一下子便找到了赢贞他们, 她这一去一回也不过就半个时辰,赢贞颇有点意外,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将楚青青留在身边的原因,这种事情只有她能办的到,如果让无惧去办,一准又要惹事了。 楚青青办事效率这么高,也让赢贞对她赞许的点了点头。 聂无惧则是心里藏不住事,好奇问道: “小青,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快就找到客房了?” 聂无惧与她年龄相当,而且性格也都属于那种万事都想得开的主, 而且楚青青能感觉到,对方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楚青青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一丝小骄傲,笑靥如花,邀功般的看向赢贞, “公子想听吗?” 赢贞回以微笑:“当然了。” 不知怎么,看着那俊逸面庞上的和煦笑容,楚青青芳心一颤, ‘谁能想到,魔皇竟是个爱笑的青年,江湖上对他的传闻或许并不准确。’ 这一刻,楚青青心中那个恶魔般的形象,开始渐渐融化。 ‘他笑起来真好看,'' 楚青青笑眯眯的说道: “小青以前便来过这潼阳府,自然也知道最好的酒楼是哪间,知味楼,共有房间四十八,天地玄黄各十二间,都是上好的房间,公子乃金贵之体,小青自然是要把住处选在那最好的地方, 所以我想都没想,就进了知味楼,我在大厅内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偷听厅内人的谈话,从中大概确定了两拨人的身份, 一拨四人,是洛州博望山庄的二少爷带着三名属下,小青随便找了个借口便上去搭讪,明言告诉他们说我刚从洛州过来,听说他们家庄主老爷快不行了。“ 聂无惧一愣,“你这不是骗人吗?那庄主真的快死了吗?” “虽不死也不远矣,博望山庄庄主早年间与人拼斗,落下重伤,随着年龄加大,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关键之处在于,洛州人都知道,博望山庄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彼此不合,争斗不休,如今听到这个消息,他必然赶回争权,临走还给了我一锭银子算作报答,他们一走,我便将他们腾出的两个房间都定下了。” 聂无惧惊叹道:“厉害啊,那还有一个房间呢?” 楚青青偷偷暼了一眼嬴贞,见对方也是饶有兴趣在听,便兴致冲冲的继续说道: “还有一间住着的是多情公子柳摇之,此人仗着一副好皮囊,在江湖上到处留情,俘虏少女芳心无数,在他征服的女人里,有当阳派掌门人的老婆, 我借与别人闲聊之机,故意大声透露在潼阳府看到了当阳派掌门岳云飞,正一脸怒气的在城内四处找寻,好像在找什么人, 果然,那柳摇之听了后,不声不响地退房离开,他一走,正好腾出了一间天字号上房,正好让咱们公子使用。” 聂无惧听完忍不住拍手称赞, “哈哈,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楚青青俏皮的眨了眨眼: “而且越漂亮的女人越能骗倒人。” 赢贞也是微笑颔首,向楚青青投以“做的不错的目光。” 得到赢贞赞许,楚青青只觉心内甜甜的,长久以来她都是孤身一人飘零江湖,见识过无数江湖险恶,而如今赢贞对待她的态度,竟让她感觉到一丝温暖, ‘或许我会喜欢上现在这个身份也说不定呢?’ 第38章 洗澡 知味楼就坐落在潼阳府最为繁华的一条大街上,在它旁边还有一块不小的空地,专门用来停放客人的马匹和车辆, 单看其表面的装饰豪华程度,确实称的上是一处高档消费场所, 进了楼内,一楼是大厅,大概有近三十张桌子,中间还围着一处戏台,大厅正中间的楼梯上去便是二楼的包厢, 酒楼后还修了一处园子,假山流水长亭,而客房就建在花园边上,环境算得上是非常优雅了。 赢贞自从来到这方世界之后,还是第一次住这么好的地方, 前面酒楼内跑堂的是店小二,后面客房就换成了俏女婢,一个个走路时身形婀娜,颇为养眼。 赢贞他们三人的房间并不挨在一起, 他所住的是天字七号房,是一间套房,有客厅,卧房,还有盥洗室,房间内还栽种着几盆绿植,恬静又舒适。 在安平县的时候赢贞也曾洗过几回澡,不过那里的条件实在太过简陋,洗的非常不舒服, 而如今的房间里可是有一个大大的浴盆,于是他忍不住就想洗个澡。 楚青青心灵剔透,见到赢贞的目光时不时的瞥一眼澡盆子,便赶忙下去吩咐水房准备热水,而自己则又重新为赢贞整理了一遍房间, ...... 中午时分,聂无惧叫来的酒菜被送至房间,赢贞示意二人一起。 聂无惧还好,毕竟与赢贞是师兄弟,推辞几次之后总算是坐了下来,倒还不怎么拘束, 反观楚青青则是说什么都不肯坐下与赢贞同桌用餐, “公子,您用就好了,小青在一旁伺候着,呆会我自己下去吃。” 赢贞勉强不来也只好作罢,他知道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阶层地位之间的鸿沟有时候真的逾越不了。 聂无惧大大咧咧的笑道, “师兄,自打您十一岁确定接任下一任教主,咱们就再没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了。” 赢贞笑了笑, “那你可得习惯了,以后这样的时候多着呢。” 聂无惧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他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见到自家教主如今大变样,忍不住感叹道: “师兄你真的变了,变回了无惧曾经熟悉的模样,明镜湖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您有如此大的变化?” 楚青青虽未入座,却也是开开心心的站在一旁聆听,老实说,她很喜欢这种感觉,过惯了提心吊胆的日子,她的心从未像如今这样平静过,而这一切,都源于赢贞。 而且对方给她的感觉很特别,似乎他并未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魔教教主,而更像是长辈,威严又亲切的长辈。 满桌子的菜,都是赢贞没吃过的,他自然也叫不上菜名,不过味道都很不错,赢贞边吃说道: “也没什么,只是从这一战中明悟许多东西,许多往日不会去想,也想不到的东西,对了,叶玄如今情况如何?” 一提到叶玄,聂无惧的表情就变了,一副要嗜人骨肉的凶狠模样, “哼,叶老贼也伤的不轻,回了天玑阁之后便闭了死关,据说没有个一年半载都出不来,这样看来,此战应是师兄胜了。” 赢贞自己知自己事,话锋一转,“咱们教内又是什么情况?” 聂无惧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嗨,别提了,叶老贼也是够心黑,临闭关前还不忘昭告天下,说什么师兄您活不过三天,紧接着朝廷和天玑阁又颁布了什么悬赏令,消息传到光明顶,教内立时便乱了,几个堂口争斗不休,死了好多人, 多亏了大姐力压八堂,才算稳住了光明顶的局势,不过其他八个堂口也全部脱离魔教自立门户, 我所在的五镇旗,目前由花语旗使苏菱儿统领,其他几个旗使包括我,则散落天下过起了独来独往的日子,哎,叶老贼一句话,便直接导致我明教四分五裂。” 说完,忍不住一阵长吁短叹。 赢贞听了,半晌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夹菜,其实从那晚风寒的表现就不难看出,魔教分裂,自己很可能占一多半以上的责任,只是这种话聂无惧不会说出口罢了。 见到自己师兄不再作声,聂无惧也不敢再多说,一顿午饭就在这种安静的气氛中结束。 …… 一桶又一桶的热水倒入澡盆之后,聂无惧带着店小二闭门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吩咐一句, “小青,服侍师兄入浴。” “明白”,楚青青答应的很自然, 但赢贞却不自然了, 无论前世今生,他还没有被美女服侍过洗澡的呢。 赢贞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见楚青青已经将玉手伸进盆内试水温度,然后又将浴巾备好,这就要过来为赢贞脱衣, 赢贞心里也清楚,古时男尊女卑,女人将伺候男人视做天经地义之事,许多大户人家的侍女丫鬟也不过才十四五岁,却极为擅长侍奉之道。 “不用了,你到客厅候着,需要时我再叫你,” 楚青青一脸愕然,在她看来,侍候主子洗澡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赢贞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只好点了点头,退出房门,站在客厅等候。 赢贞脱去衣物,缓缓进入澡盆之中,温度适中的热水让他浑身说不出的舒服, 他慵懒的靠着盆沿,体内灵气自然溢出,为他清理着全身少的可怜的污垢。 楚青青站在厅内,除了听到入水的声响,便再没了动静,不一会,她惊讶的发现,房间内竟有淡淡的灵气飘散,而且此灵气精纯之程度,乃她生平仅见。 机会难得之下,她默默运起功法,吸收着这纯净无比的灵气。 ‘不愧是魔皇啊,洗个澡体内都有灵气散溢,’ ....... 楚青青站在赢贞背后,拿着柔软的白巾为他擦拭着长发,这一次赢贞没有拒绝, “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公子,戌时了。” “我泡了这么久?” “是啊公子,您都睡着了。“ 赢贞莞尔,确实好久没有这么舒服的泡过澡了, “无惧呢?” “吞酒大人刚一入夜,便潜进赵府,说是要打探一下里面的情况。” 第39章 风紧,扯呼,(求收藏求推荐票) 遣退楚青青后,赢贞独自在塌上打坐,门窗打开,丝丝凉风入室。 他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阅读着【本心纳物】诀上的内容,体内灵气自主运转,感官向着四周蔓延开来。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风寒和聂无惧都是处于通明境的一流高手,前者当初在飞来石时,赢贞便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而后者当初刚一到江边,赢贞便捕捉到了对方的气息,可知因为不停修炼的缘故,自己的感应能力有了明显的提升。 脑中洞府内,莲灯中的火苗忽明忽暗,似乎永远不会熄灭,目前已知,救人才可以助添灯内火势,其他的仍是没搞清楚。 …… 入夜渐深,而潼阳府城内却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月黑灯熄好办事儿, 赢贞清晰的察觉到,就在赵府高墙之外,已经有人动上了手,而且在周围的暗处,还潜藏着数十道气息。 …… 赵府, 因为藏有金蟾涎的缘故,如今的赵家内守卫森严,明岗暗哨分布于各处,由江湖高手组成的夜间巡逻队更是有三百人之多。 可即使如此,人人仍是提高警惕,毕竟夜里才是最危险的,因为此时官府的人全部撤了去,一些不愿意与官府正面冲突的人物便选在深夜动手。 各个角落里,上演着一出又一出的夺宝大戏。 府内十几座警戒塔上都点着篝火盆,守卫居高临下,俯瞰着整个府内的动静,一旦发现闯入者,便会发出信号,为地面守卫指引来犯之敌的位置。 塔楼上守卫手中的小旗不断挥舞,显示四面八方皆有强敌来犯的信号,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能够攻入赵府内院的,很多人刚刚翻墙进来就被发现,被暗处的守卫一拥而上。 其实这些夺宝人心里也很清楚,府内有通明境大能坐镇,拿到宝贝的机会可以说微乎其微,但看到大家都在往里闯,也就抱着侥幸心理, 好汉架不住人多,万一自己成为漏网之鱼呢?梦想总是要有的对吧? 金蟾涎作为一个可以开灵枢的特殊灵物存在,其实对于中上游的武者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但其贵在独一无二,可以为那些修炼人士解决掉“后继无人”这个超级大难题。 对于聂无惧来说,潜入内院不费吹灰之力,以他的实力如果刻意隐藏身形的确很难被别人发现。 进入赵府之后,他曾试着朝后园那口古井摸去,可随着越来越接近后园,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隐约中能感受到那里有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存在, 虽然他并不知道是谁在那里,但自觉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这个时候他反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白天在师兄面前吹牛,说自己一进一出绝对能将金蟾涎拿到手,但经过刚才一番打探,除了古井处那可怕的未知存在之外,他至少还可以确定,在赵府偏院的一栋二层小楼内,有三道不弱于自己的气息存在。 ‘什么情况啊?狠人不少啊?有意思有意思……’ …… 聂无惧能察觉到人家,人家自然也察觉到了他。 小楼二楼上, 此刻有三人围坐在一尊古铜色的丹炉旁,而赵家家主赵景则恭敬地站在一边, 丹炉内冒着青色的火焰,一缕缕香气飘散在房间内。 天门派三长老计士余,闭目深深地嗅了一口,神情极为享受,随后捋着长须笑道, “果然神奇,以此妙法可将金蟾涎炼化为百枚灵丹,功效却丝毫不减。” “那是当然,厉尘师叔乃天下少有的炼丹宗师,平凡之物到他手中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效,那金蟾所化之涎便能神奇如此,可知其本身实乃天地所生之灵物也。” 说话的,是一位道士,头顶高冠,身穿青色发白的陈旧道袍,双膝之上平放着一把量天尺,此人便是浮尘宗长老广陵子。 最后一人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穿着朴素简单,原本在闭目打坐,此刻忽然睁目,脸上神情不怒自威,观其气势应属于开宗立派的人物。 “有意思,原某坐镇此地一月有余,第一次见到通明境入府。” 其余二人此刻也察觉到那股不一般的存在, “此人修为相当不俗,以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面朝咱们这里?两位怎么看?”计士余说话间神态轻松,其实已暗暗将功力提至巅峰。 广陵子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淡淡一笑,“来者只有一人,而且我们并不知其动机,他不动我们也不动,毕竟对付一个通明境,合你我三人之力,也要费不少功夫。” 原清衣沉声道:“我赞成广陵道友的话,有咱们三人守在这里,金蟾涎可保无逾。” 一旁的赵景此刻听的已是紧张万分,今夜是辛辰鼎炼化金蟾涎的关键时候,明日早晨太阳升起之时便可开炉取丹,谁知如此关键时刻,竟有通明境大能闯入, 这是巧合吗?不,对方一定是有备而来。 赵景今年五十有余,平日里的沉稳之风此刻已荡然无存,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揖手说道, “三位,此等强敌来犯,这可如何是好?” 三长老计士余微微一笑,安慰道: “家主只管宽心,今晚乃关键时刻,有我等三人在此不会出任何纰漏,何况后园还有尊者守护,等天一亮,家主只管取丹,尊者带走金蟾,困惑赵府四月之危,自解。” “不好!” 一直聚精凝神的原青衣陡然色变, 他话音刚落,身形已破窗而出, 窗外,原本漆黑的夜色,此刻竟一片昼亮, 原青衣人在空中,毫无借力之下竟踢出千道腿影,每一腿踢出都如有实质,彭彭的气劲声不绝于耳,扫向迎面而来一条烈焰火龙, “嘭,”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照的四周有如白昼。 散落在赵府周围的所有人,此刻都为之一震,纷纷朝着火焰方向看来,任谁都能猜到,巨响传来的方向应该是来了更狠的人。 破解这一招,原清衣也好不到哪去,衣角裤腿多处都有被灼烧的痕迹, 他重新落回小楼,直视前方十丈开外的一处空地, 那里站在一个俊朗少年,肩上扛着一个火红色的喷火大葫芦,此刻也正咧嘴坏笑,看向自己这边, 计士余站在破窗前,嘴角一抽: “吞酒童子聂无惧!” 广陵子也是跟着色变,一言不发忽然身形突起,犹如一道青烟飘出, 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聂无惧左侧方位, 计士余心有灵犀之下,也跟着电射而出,落在聂无惧后方,堵死他的退路。 “原来是魔教妖孽,今天你怕是跑不了了,” 原青衣冷冷一笑,当他确定来者是吞酒童子之后,便已起了杀意。 “切,” 聂无惧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大家都是通明境,你们能奈我何?” 其实他之所以这么轻松,无外乎背后有人,让他可以放心大胆,甚至胡作非为的人。 …… “无量天尊~” 一声道音缥缈而来,覆盖四面八方, 聂无惧只觉双耳一震刺痛,心神俱震, “妈呀,” 只听他怪叫一声,撒腿就跑,身如离弦之箭,朝着知味楼方向疾掠而去…… 第40章 来呀,来呀(求收藏求推荐票) “叭!” 刺耳的音爆在聂无惧身前炸响,若不是他提前有所警觉刹住身形,只怕立时就被打中, 余光一瞥,只见那三长老计士余左手端着一面金色圆盘,像个店小二一样站在一颗树梢上,金盘上滚动着数不清的细小银珠,珠子虽小威力却大。 刚才那一声爆音,便是来自计士余手中打出的珠子,这是他的成名绝技——爆珠十八连环。 先前原青衣三人刹那间的眼神交流,已决定将聂无惧逼出城外再动手,毕竟通明境动手时杀伤范围巨大,避免殃及无辜。 聂无惧自知这三人是铁了心要跟自己杠上,随手一招,背上的大葫芦口中吐出一缕火焰,落在他的手掌上, 聂无惧肉掌捏着炽热的火团就像是捏着一团棉花一样,手掌不但没有丁点灼烧痕迹,反而圆润泛红,只见他一扬手臂,火团冲至半空划破黑夜,朝着知味楼方向飞去。 计士余顿时脸色一沉, “不好,这小子还有帮手。” “无妨,这里有师叔坐镇,咱们三人先将此子拿下。”广陵子宗师级人物,多年来已鲜少与人动手,今日若不是吞酒童子,他也不屑与人合力。 聂无惧嘿嘿一笑,“今个小爷就陪你们玩玩儿,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自己找死到时候可别怨我。” 说完,聂无惧身形一纵,流光般朝着城外掠去,相较于原青衣三人来说,他的功法更为奇特,波及范围更广,需要空旷之地方可肆无忌惮施展。 原青衣三人交换了个眼色,化作三道光影极速追去,分散在三个方位死死锁住聂无惧。 四人如同夜枭过境,在诺大的潼阳府上空急速穿梭,起落间无声无息, ...... 不过刚才他们在赵府内闹出的动静,也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有人认出原青衣等三人的身份, “我的天,这三位都在啊?” “娘的,还真特么有人得手了?” “你没看到吗?是一个会玩火的少年。” “这少年浪的很啊,竟惹来三大宗师齐追,看样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看来宝贝已经不在赵府了,走,我们也跟着去瞧瞧热闹去。”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自觉停手,赵府守卫以为宝贝真的被偷,与那些夺宝的江湖人物一起朝着城东方向奔去, 数百道人影或街巷,或房顶,兔起鹘落之间,全部向一个方向汇聚。 ...... 聂无惧奔跑之余,不忘从离火葫芦内招出几条烈焰,朝着背后三人甩出, 方才原青衣吃过这火焰的暗亏,自知这玩意不好硬接, 于是三人纷纷躲避,火焰从他们身旁划过,砸落在屋宇之间,顿时燃起熊熊烈焰, “砰砰砰,” 十几处房屋相继失火。 “哎呀,” 俯冲而落的火球刚好砸在一名武者身边,炸裂带来的砰然气息直接将他从屋顶震落,细小的火苗沾身即燃, 他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不停在地上翻滚着, 其他人见此火怪异非常,沾上一点便会蔓延全身,纷纷吓得躲避绕道, 这时,一道人影眨眼掠至,手掌平推之下,送出一股轻柔灵气包裹住地上火人,顷刻间怪火熄灭。 一股焦黑的肉味飘至赢贞鼻尖,让他忍不住摇头一叹,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点微光飘进脑中洞府,落入莲灯之内, 眼看着地上之人全身烧焦,虽尚存一息,活下去也是煎熬, 赢贞一拂袖,街道旁的一根梁柱断裂栽倒,刚好砸在那人身上, “嘭”的一声,带走了他最后一口气。 …… 城东一片树林内,聂无惧忽然站定,转身冷笑着望向追来的三人, 双手连甩抛出三道火球, 计士余看着迎面而来的火球不敢硬接,曲指一弹,打出一枚爆珠, “哗,” 爆珠在火球内砰然炸裂,飞溅的火星落在林地之上,瞬间将周围点燃,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何况这入秋时节草木多干枯,火势越来越大, 原青衣大声一喝, “别再让这小子放火!” 说完,他身形猛然突进,在聂无惧身前三丈踢出开山裂石的一脚, “噗,” 一脚踢出带着无匹气浪,周围火势似乎都被腿风引动,朝着相同的方向狂窜。 聂无惧见此招凶猛,不及变招下拎起离火葫芦挡在胸前, “当!” 巨大的力道使得他双臂一麻,借着这一脚之势飞速后退,以避开对方接下来的连招, 而此刻广陵子趁着聂无惧尚未站稳,如影随形鬼魅飘至,道袍内双手连环推出,皆是打向对方双腿, 谁知面前的聂无惧突然双颊高鼓, ‘不好,’ 广陵子眼瞳一缩,连忙收掌,宽大的袖袍猛然一挥,将对方口中射出的一股酒箭卷入袖中,随即抛向一侧, “哗~“酒入林火,更添其势。 计士余游走阵外,连珠弹发,砰砰声有如雷爆响彻树林。 被三大顶尖高手合围,聂无惧却并不惊慌,一来他自己有足够自保之力,二来如此大的动静师兄不可能不知道。 只见他以手代刀,躲闪间不忘凌空劈出,对上原青衣的腿影重重,烈焰双臂更是横劈竖砍,全是些大开大合不要命的招式, 震耳欲聋的激斗声有如炸雷,将熟睡中的潼阳府吵醒, 人们揉着惺忪的双眼向东面眺望,只见那里火光通天, 越来越多的武者来到了树林边缘,皆是目瞪口呆的望着前方火场,焦黑的树干上窜起腾腾火苗,滚滚浓烟直冲天际,禁不住热浪扑面,这些人不住后撤。 只看眼前所造成的巨大破坏,人人心里都清楚,这是神仙打架,他们这些人还是老老实实看个热闹就好, 聂无惧越斗越狠,周身火焰升腾,俨然像是一个火人,双目呈金色,犹如魔王下凡, 原青衣灵气护体,避免焰火沾身,一连十几招皆是无功而返,此刻也不免心惊, 以他们三人之力,竟然只是与对方堪堪打个平手,虽心知一来三人认识时日尚短,彼此间配合不够默契,二来在对方悍不畏死的拼命之下也让他们投鼠忌器, 他们也是为了金蟾涎才答应在赵家帮忙,若是因此而受伤,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来呀,来呀,今天谁跑谁是孙子,” 聂无惧打的兴起,此刻已是血脉贲张,鲁莽的神经彻底占领高地,他无惧受伤,整个人空门大开,如同蛮牛般撞向原青衣。 原青衣嘴角一抽, ‘这小子真特么难缠......’ 第41章 好吧,不猜了(求收藏求推荐票) 树林中四人打的火热,林木燃烧化为的黑色灰烬飘散在潼阳府上空,像是下着黑雪。 他们所闹出的动静太大,也终于惊动了官府,府兵和城防卫所也纷纷出动,赶往事发现场,到了地方一瞧这场面,望洋兴叹之下也只能是当个看客, 不过官府也从周围围观的人群中得知,拼斗双方皆是鲜少现世的顶尖人物,其中有一方还是魔教中人, 而一直以来朝廷对于魔教的态度都是能剿则剿,于是便有人将此事报于潼阳府知府范建, 范建见涉及魔教人物,又在自己的地头上发生,赶忙修书一封着快马送至黄州府太守大人处,由他定夺。 …… 赵府后园, 浓浓灵雾将整个后花园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让人看不清内里光景。 赢贞背手漫步其中, 他已经到过城外,也看出联手三人各怀心思之下难以全力以赴,而聂无惧眼力高明,正是看准此点,打法不留余地,专用些不要命的招式,反而完全不落下风。 而赢贞之所以来到赵府,也是因为神识探查到赵府后园有些古怪,其中有一道气息紊乱粗重不似人类,而另一道气息直至赢贞步入花园方才察觉到。 ...... 赵家府中这口古井存在已久,因是一口活水井,加之井水甘甜凛冽,百年来一直是作为饮水,以及浇灌后园植物所用,但自从出了这件奇事之后,井辕水桶已然全部撤去,只留下由青石垒成,足有半人多高的井口。 此刻,一只金背大蟾蜍正趴在井沿边上,它的个头足有西瓜那么大,双目圆瞪看上去怒气冲冲,腮帮子急剧鼓动,发出低沉的“咕咕”声, 以井口为中心方圆一丈的空地上,插着几十面小令牌,令牌或大或小,或高或矮,分布四周,看其布置规律,俨然像是一种奇特阵法。 一个体型肥胖的道士正倚在一棵大树底下打盹,若不是看他身边扔着一柄浮尘,赢贞还真看不出他是个道士, 此人敞胸露怀,肥大的肚皮油光锃亮,怀里还抱着个酒坛,嘴里鼾声如雷,口水一丝一丝流下,落入怀中酒坛。 就在这时,井边那只金蟾瞥了那道士一眼后,调转方向,两条粗大的后退猛力一蹬,“嗖”的一下蹿了出去,看样子它似乎是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它这一动,地面上离他最近的两枚令牌也生出感应,忽然间拔地飞出,一枚飞上半空拦截金蟾去路,一枚则是迎头拍下, ”嗙“的一下,金蟾一脑袋撞在飞来的令牌上,它被撞的七晕八素,令牌却是纹丝不动,而另一枚牌子已然拍到, “啪“的一下,金蟾像是皮球一样被拍在地上,晕晕乎乎间,它赶忙又跳回井边,冲着老道又是”咕咕咕咕“的一阵乱叫。 看模样,这只金蟾已经尝试过无数次逃跑,只是受困于令牌小阵,都没有成功。 就在这时,原本熟睡中的老道猛地抬头,睡眼朦胧扭头看向一侧,原本眼睛就小此时更是眯成了一条直线, 他目光所望之处,正有一个儒雅的身影负手站立,一身黑衣,木钗束发,一张俊逸的脸庞此刻也正冲着他点头微笑。 那道士抓起手边浮尘一甩,坐直身体,伸出手指摆弄着嘴角的两撇小胡子,皱眉道: “尊下何时来此?“ 赢贞笑答:“刚来不久,见道长睡得正酣,便没有出声打扰。” 胖道士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看模样最多二十来岁,都来了好一阵子我才发觉,看样子起码比我高出一个境界,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如此年轻的超卓人物? 这胖道士便是广陵子师叔,浮尘宗掌门的师弟厉尘,他好奇的打量着赢贞, “像阁下这等身手,绝不是无名之辈,即使老道我也是生平仅见,不知阁下来此所为何事?难道也是为了这只金蟾?” 赢贞微笑摇头,“我对金蟾倒是没什么兴趣,只是听说这里有金蟾涎可开灵枢,想讨一点赠予友人。” 厉尘听了哈哈一下,肚皮上的肥肉都是跟着一颤, “好说好说,老道将那金蟾涎置于鼎中炼化,明日早晨便刚好七七四十九天,介时开炉取丹赠予搁下一些便是。” 赢贞心中颇有些纳闷, “我与道长素未谋面,今晚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为何道长这么大方愿意赠予一个陌生人呢?” 厉尘拎起酒坛喝了一口,毫不避讳的说道: “因为阁下很强,强到即使老道我也摸不透你的深浅,这世间一切,莫不是以实力说话,阁下若不是有这实力,老道都未必会和你说这么多话。” 有意思, 赢贞觉得对方还挺敞亮,说话直来直去开门见山,与这样的人说话也确实省事多了。 “那就多谢道长了,” “小意思小意思,”厉尘将赵家之物随手送人,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此刻离得近了,赢贞也发现,这老道一静一动皆出自然,说话随心随性,深谙大道自然之理,虽然也同样摸不清对方修为,但比起聂无惧来应是强了很多很多。 “那道长在此,是想抓到这个小家伙吗?” 厉尘先是看了一眼气鼓鼓的金蟾,接着黯然一笑, “不错,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老道问天打卦自知大限将至,可这几十年来,老道身为山门护法,却没有为宗门做过一件事,如今听闻此地有金蟾出世,此物属水,小小深井不足养之,此等天地所生之灵物与我等修行之人一样,也需择地修炼,我宗门内有一奇瀑,自山中而来归山中而去,接天地山川之灵气,我欲将它收服带回宗门,一来可造福门内弟子,二来也算是给这小家伙一个更好的修炼场所。” “原来如此,” 赢真沉吟半晌,又接着说道,“道长看起来也不过六十由余,既是修行之人,为何寿元这么少?” “哈哈,其实老道今年已逾百岁了,人活得越久烦恼越多,”说完,厉尘拍了拍怀中酒坛,“酒实在是好东西,这些年若不是有它陪我......咦,对了,阁下想不想尝尝呢?我这可是上等的佳酿。” 赢贞闻言一愣,要不是先前看到对方口水都流进去,还说不定真想尝尝,现在嘛...... “不了,还是道长留着自己享用吧。” “哈哈~”厉尘提起酒坛咕噜咕噜猛灌几口,袖子一抹嘴巴, “其实......阁下的身份并不难猜。” 赢贞心知对方若真是一百多岁,那阅历自然是极为丰富,猜到自己身份也不意外。 “难猜与否,道长还是不要猜了。” “好吧,不猜了,赢教主......” 赢贞顿时莞尔...... 第42章 一加一等于几(求收藏求推荐票) 赢贞觉得,这厉尘老道的性格还挺奇葩,像个老顽童似的,不过这样的人也确实挺让人喜欢。 人活到这个年纪,一般也就只剩下两种性格,要么和小孩似的调皮耍赖,要么是犟的没了边。 “道长既肯赠丹,那我明日再来吧,” “别,别走啊,”厉尘见他要走,赶忙出言挽留, “好不容易遇到赢教主,老道有些事情想要厚颜请教一番。” 厉尘也知此举有些唐突,毕竟自己和对方完全没有任何交情,可他确实被有一件事困扰了很久,心想自己都快入土了,难得遇到如赢贞这般天底下屈指可数的顶级存在,于是也就豁出去了。 赢贞心里却在想,找我请教那你可真是找错人了,但他也很好奇对方会问出什么问题, “请教不敢当,道长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吧。” 赢贞随和的态度颇让厉尘有些错愕,他也没想到堂堂魔皇竟然如此谦谦有礼,这完全与江湖上的传闻不符, 其实按他这级数遇到赢贞,心里多少有点发怵,但眼下既然知道自己没几天活头了,也就什么都想的开了。 “赢教主过谦了,说实话,在没遇到赢教主之前,老道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魔皇竟是如此的儒雅随和,看来世间传言多不能信,便如刀皇那句‘三日必死’,如今明镜湖一战已经过去数十日,赢教主不仍是好好的吗?” 赢贞听了洒然一笑,这段时间来总是被人如此吹捧,要不是自己心态还算摆的正,恐怕早就飘了, 紧接着, 胖老道厉尘像是打开话匣子一样,嘀哩咕噜说了一大堆,从二十年前又说到现在,几乎是将他半个人生经历都对赢贞叙述了一遍, 最后总结成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很想知道赢贞当初是怎样跨过通明境,进入脱胎境,也就是所谓的扣关。 这个问题赢贞确实回答不了,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 “这个问题嘛,比较复杂,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明白,道长这么多年都没有进窥脱胎境,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悟吗?” 厉尘见对方把问题又重新抛给自己,心知赢贞是不愿说,也是,自己问的问题事关修炼奥妙,这些经验体悟武者们也都自珍,谁会将自己进阶时的感悟讲给别人听呢? 他顿时有点垂头丧气,神情黯然,虽然起初也并没有报多大希望, “老道进入通明境已有二十年,终究还是无法跨出那临门一脚,如今寿元将尽,仍是无法释怀,让赢教主见笑了。” 其实赢贞从对方刚才讲的一大堆的故事中不难看出,这厉尘也算是个生性豁达之人,而且心性不坏,只是对于修炼一途过于执着, 浮尘宗本是道门正宗,曾几何时隐为天下道门领袖,如今没落自此,也是因为宗门内人才凋零,没有一位能撑得起场面的顶级强者。 这厉尘身为山门护法,自是不愿见到宗门如今的光景,所以积郁之下终日饮酒。 赢贞陷入沉默, 武道中,每一层境界都分为入门,小成,中通,大成,圆满五个部分,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厉尘卡在通明境大圆满快二十年,这应该与修炼方式无关了, 正常来说,你能一路突破进入通明境,本身天赋自不在话下,对于修炼也必有自己的一套独特心得, 那么只能是心境出了问题, 赢贞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前世所学过得那些发人深省的大道理,即使心灵鸡汤都没有放过, …… 见魔皇沉默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厉尘也不便打扰,食中二指并拢,朝着地面一指,一枚令牌拔地飞出, “去把广陵子他们叫回来,”厉尘小声吩咐一句, 令牌像是通灵一般,“嗖”得一下飞出,箭矢般朝着城东飞去, 他当然知道广陵子他们围攻的是谁,可如今人家的教主在这,你们三个继续围殴人家手下,只怕到时候人家教主会翻脸。 半晌之后,赢贞忽然灵光一闪,他想起了前世曾经看到过的一个关于量子力学的问题,随后脸色舒缓下来,微笑的看着厉尘, “敢问道长,一加一,等于几呢?” 嗯? 厉尘一脸愕然,对方沉默半天就是要问自己这个问题?堂堂魔皇说话这么不严谨吗?这个问题即使是幼稚小童都能回答上来,为何却要这么问我呢? ‘不对,此人深不可测,此话必有其深意?’ 厉尘挠头,冥思苦想, ‘一加一等于几呢?’ ‘它不应该是等于二吗?’ ...... 良久之后,厉尘忽然顿住了,眼睛咕噜咕噜乱转,似乎是把握到了某种关键之处,接在便在园中来回踱步, 看他此刻神情,还真的有点像是在苦思破解一道数学题, “一加一等于几,” “一加一等于几,” …… 厉尘突然浑身一震,举目望天,似是喃喃自语, “今天是什么日子?” 赢贞见他突然变的肃穆非常,浑身气息狂聚,周身似乎还萦绕着一层淡淡光辉, 这一刻,让人忽略了他臃肿的身材,肥胖的大肚腩,滑稽的两撇小胡须, “我哪知道是什么日子,”赢贞淡淡回了一句。 “对啊,对啊,今天就是今天,哪是什么日子,一加一就是一加一,老道也不知道他等于几啊,” 其实赢贞也不知道对方到底领悟到了什么,一加一他也不知道准确答案,只不过当时听到的时候觉得挺深奥的,于是拿出来应付一下, 不过看对方此刻的神情,真如打破了什么桎梏一般,有一种从内到外的翻天变化, 只听厉尘悠悠说道: “老道几十年来勤学修炼不敢懈怠,却都是照本宣科,其实武道一途越往高处越是返璞归真,化繁为简,只有打破常规,破除以往根深蒂固的执念,方可脱胎换骨造化重生, 所有问题的答案都不是一成不变, 你所认为的事实也并不一定就是真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厉尘释怀大笑, “厉尘今日得以进窥脱胎,实乃教主之功,” 最后一句,声音中正有力。 厉尘突破了, 很平常,很轻松, 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迹象显现,突破的简简单单。 赢贞此刻内心颇有一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 这时,有一粒比以往更盛的微光飞入脑中洞府,落于莲灯之内, 莲火狂窜几下,又重新归于平静, ‘嗯?我做了什么?’ 赢贞此刻满脑子问号.????? 第43章 邪门歪理(求收藏求推荐票) 赢贞原先一直以为救人一命才能够获得微光,恰好和杀人损毁卷轴是处于相对的, 但眼下自己随口说的几句话,竟然一个不小心让厉尘扣关成功,进入脱胎境,自己也因此获得了一粒比以往更明亮的微光, 这到底是什么规律呢? 救人和助人,两者间的相同的地方在于,都是在做好事,可自己当初间接除掉游龙帮一众首脑的举动也算是做好事啊,为什么那次就没有微光出现呢? 迷糊,真心迷糊…… 老道厉尘一张圆滚滚的胖脸上如今是满面红光,二十年没办成的事今晚一下完成了,美梦一朝成真,搁谁也会兴奋, 他郑重其事的朝着赢贞做了个道揖, “多谢赢教主再造之恩,往后有什么用的上老道的地方,赢教主只管吩咐,这份恩情厉尘一定得报答。” 现在的厉尘颓废之气尽消,虽然本质上还是玩世不恭的老顽童,但气质和心境上有着明显的变化, 突破至脱胎境,对于武者来说将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就连寿元也会因人制宜得到延长, 所以赢贞觉得自己确实对他有恩,起初这老道不是说大限将至吗?看来他算卦的水平也不怎么样, 不过见对方犹如焕发新生,赢贞心里也有种成全他人的成就感, 这种感觉,很爽! “小事,赢某不过举手之劳,道长扣关未久还需稳定,接下来的修炼之途也并非是一帆风顺。” 厉尘欣然一笑,“这个老道懂得,今日受教主点化感慨颇深,我道门最讲究清净无为之下领悟天地大道,传道授业也多是引经据典,取道祖‘言有尽而意无穷’之意,这也就是为什么我道门,出,则是不世出的旷世奇才,不出,则都是些庸庸碌碌之辈,因为修道讲究一个悟字。 赢教主少年之姿便已进窥武道至极,可知深谙“悟”之精髓,让人不得不服, 此番离开潼阳府之后,老道会回到宗门闭关,以求将境界稳定下来,” 赢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索性不吭声,事实上在关于武道方面,赢贞要比厉尘懵逼多了。 厉尘双指一点,地上的大小令牌同时飞起,依次被他收入长袖之中, 阵法解除,井边的金蟾却没有第一时间逃掉,它似乎有点懵,眼睛咕噜咕噜在四周来回打转,大概是害怕胖老道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只见厉尘笑呵呵的看着金蟾: “这些时日多有得罪,还望见谅,不过老道的宗门之内有一水泽灵地,最适合水物修养,不知金蟾施主可否愿往?” 也不知道那金蟾是否听懂了厉尘在说些什么,只见它伸出后腿挠了挠脑袋,状若思索,片刻过后,它冲着厉尘“咕咕”叫了两声, “哈哈,看来你是同意了,”厉尘掀开袖口,“若是愿去,就请钻入此袖,” 金蟾沉默半晌,随后猛然一跃,跳入厉尘袖中, 这场面可把赢贞给看呆了, 怎么,这金蟾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 这时, “嗖嗖嗖嗖”的几道破空声, 原来是广陵子他们收到厉尘的令牌传令后赶了回来, “师叔,出什么事了吗?” 广陵子刚一落入园中,便看到了赢贞,虽然心底有些疑惑,但见自己师叔脸上喜笑颜开,想必应该是认识此人, 他们三人在树林内与聂无惧一战,完全没讨了好,主要也在于聂无惧控火之术太过奇特,他们一时间也没有找出有效的应对之法,如今每个人身上都有被灼烧的痕迹,看上去挺狼狈的, “三个孙子,哪里跑?” 伴随着一声暴喝,黑夜的天空上三团火球如坠星般朝着这里砸落, 三人正要出手, 只见那始终保持沉默的黑衣青年手臂一抬,不见任何发力,也没有丝毫灵气涌动, 而天空上即将坠落的三团碗口大的火球却像是被疾速压缩一般,随着青年手臂抬起的那一瞬间,变成了三个光点,随后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声音,一丁点火星都没留下。 包括厉尘在内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 原青衣则是脸色剧变, 陌生青年如此轻描淡写之下,竟化解了曾让自己三人焦头烂额的魔火,这等惊天手段实是生平仅见, 这一刻,原青衣心底生出一种井底之蛙的沮丧感,心中不由感叹,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计士余心惊之余,见青年出手替自己三人挡下魔火,想来是友非敌, 武道只论高低不论年龄,什么叫前辈?就是在一个行当之中,人家比你牛逼,那就是前辈, 计士余赶忙拱手抱拳, “多谢前辈仗义出手,不知前辈是何方高人?” “咳咳~”厉尘干咳几声,表情有点尴尬, 一道光影跃入园中,双手各捏一团火球,原本怒视着原青衣三人,当他余光瞥见一旁的赢贞时, “咦?” 聂无惧转怒为喜,赶忙收起两团火球, “师兄,你怎么在这?这三个孙子想要弄死我,” 原青衣三人顿时面面相觑,敢情这青年也是魔教的, 世人皆知魔教上一任教主嬴元,一共有九个徒弟,五男四女, 眼前这陌生青年既然被吞酒童子称之为师兄,那自然就是五个男徒其中之一,五人中魔皇赢贞应该是死了,那么这位多半就是剩下四人之中的某一个。 “嘿嘿,”厉尘瞥了一眼身旁茫然的三人,笑呵呵的说道:“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便是魔皇赢贞。” “什么?” 三人同时失声,脸上血色褪尽, “这……这……师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广陵子此刻也是六神无主,对方若真是魔皇本尊,自己这边就算加上师叔也不够看呀, 厉尘见自己师侄一副胆怯的样子,怒声斥责, “慌什么?瞧你那点胆,将来你可是要接任宗主之位的,真特么丢人。” 广陵子也老大不小了,但被自己师叔训斥,也是垂头噤声,不敢出言反驳, 其他二人见他吃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厉尘其实也是有点怒其不争,身为宗门长辈,自然对广陵子抱以厚望,此刻忍不住摇头一叹: “让嬴教主见笑了。” 赢贞手臂轻抬,示意无妨, 聂无惧则是站在赢贞身后,抱着双手一脸坏笑的看热闹,脸上只差写上“狐假虎威”四个字了。 厉尘对一旁疑惑的师侄沉声说道: “适才我得赢教主点拨,已顺利扣关脱胎境,从今往后,我浮尘宗与魔教是友非敌,” 广陵子听了浑身一震,不能置信的说道:“师叔,可......可是魔教是魔门中……” “放屁,正道魔道皆是道,道道通天,善念恶念只是念,一念之间,我观赢教主并非极恶之人,世间多有误传。” 广陵子嘴角一阵抽搐,心里更是直骂娘,师叔你这都是什么邪门歪理? 聂无惧也是稀里糊涂,自己师兄怎么还和道门中人成了朋友,而且还帮助对方突破,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师兄,我也想突破,” 赢贞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还摊上事了?点化厉尘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谁能想到会成功啊? 我若是点化你,你没反应,是该怨我呢?还是怨你没那天赋呢? 只听他淡然说道: “扣关讲究机缘,刻意为之反而适得其反,厉道长本就与脱胎境一线之隔,我只不过适逢其会帮他斩断了那根线罢了。” 第44章 三足鼎立(求收藏求推荐票) “师兄说的有道理,” 聂无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在消化赢贞的这句话,在他心里,“教主说的那一定就是对的”这一思想根深蒂固, 弱者总是对强者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即使他是在忽悠你, 原青衣等人的心里此刻也正翻起惊涛骇浪,“魔皇没死”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大周国三皇鼎立,五帝分家,武道门派众多,却终究是以这八家为大。 明镜湖一战后,因刀皇叶玄的一句话,魔教四分五裂,三足鼎立的均衡态势被瞬间打破, 朝廷和天玑阁极有默契的开始在江湖中清扫魔教的残余势力,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两家都希望趁此机会吞并魔教地盘,扩大势力掌控范围。 但事实上是,魔皇并没有死,也就是说,如今江湖上的争斗杀戮都建立在一个虚假的消息之上, 一时间,魔皇的“死而复生”则成了左右天下大局的关键。 厉尘则没有他们三人想的那么复杂,在他觉得,天下大势亦如棋盘,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 而在他看来,原本江湖上以大周朝廷,魔教,天玑阁三家为大,三方各自掣肘之下也算是风平浪静, 但前不久明镜湖的双龙相争,却直接导致了天下陷入大动荡,正道与魔门之间再也不是从前的井水不犯河水,两者之间的纷争厮杀每天都在各地上演, 赢贞身为魔道魁首,似乎只有他才能改变这一切。 赵府后园中的灵雾渐渐散去,露出了花园本来的面貌, 此刻离天明尚早,赢贞告辞一声,便带着聂无惧离开了, …… 这时候的原青衣三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尊者,原某斗胆直言,浮尘宗与魔教交好,只怕朝廷和天玑阁会派人对贵门兴师问罪啊。” “是啊师叔,这让江湖中其他正道人士怎么看我们?”广陵子显然对自己师叔做出的决定非常不满,保持中立一直都是佛道两家的一贯作风,堂堂道门大派倾向于魔教,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厉尘能听出自己师侄语气中的布满,沉默片刻后,语调深沉的说道: “我这么做,是在给宗门留后路,魔门中人向来以赢贞马首是瞻,此人修为深不可测,刚才你们也看见了人家的手段,吞酒童子赖以名震江湖的魔火,在人家眼中不过雕虫小技耳, 人皇年老,储位不明迟早生乱,刀皇目空一切,傲气逼人,相比于这两位,眼前这位魔皇,反而更让人瞧得顺眼,是正是邪,有的时候眼睛看不清,耳朵也听不明,世事诡异啊......” 也不知道原青衣三人会不会认同厉尘所说的话,又或者是干脆认为对方是在胡说八道, 三人此刻各怀心思,方才赢贞并没有问责他们追杀聂无惧一事,颇让他们感到意外,而如今都只盼着早点取丹,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 虽是深夜,但此刻的潼阳府却比白天还要热闹, 官差们正忙着提水扑灭城外的大火,而百姓们则聚在一起议论着今晚发生的事。 聂无惧背上的大葫芦走在哪里都分外惹眼,而且今晚有很多在城外的目击者都说:放火的是一个背着葫芦少年, 官差们私底下也都得了到消息,虽然明知肇事者就在眼前,仍装做不认识的样子,毕竟他们倒是想拿人,可实力它不允许啊~ 当赢贞二人跨入知味楼内的那一刻,原本嘈杂的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人人垂头噤声,不敢多言, 唯有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楚青青看到二人进来,一脸欣喜的迎了上去, 她也是在熟睡中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于是便胡乱穿上衣服出来查看情况, 聂无惧忍不住偷暼了她襟口一眼, “我说小青,你是想让我流鼻血吗?” 聂青青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那你倒是流啊?” …… 回到房间,对于聂无惧今晚的所作所为,赢贞也只是点到即止的说了他几句,内容不外乎是怪他闹出的动静太大, 而聂无惧则多少有点委屈,‘我哪次动静小了?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动起手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不过他认错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楚青青当然也从人们的议论中得知了今晚的事,但赢贞不说,她也一句不问, …… 天刚亮的时候,厉尘亲自送来了十枚金蟾丹,他见赢贞仍在熟睡之中,便没有打扰,而是将灵丹交给楚青青后,便直接离开潼阳返回浮尘宗, 同时,厉尘也对外放出消息说,赵府的金蟾已被浮尘宗带走,此地再无金蟾涎。 这一消息传出,城内各大酒楼的客人排着队退房, 这场风波终于结束,而赵家也开始重新开门做生意, ...... 赢贞直到傍晚时分才醒了过来,他这一觉睡得特别沉,醒来后全身也分外的舒爽。 “进来吧~” 赢贞早已察觉到,聂无惧早就带着一个陌生人在门外候着, 门开之后,来人垂首弓腰进来,直接半跪于地, “小的寒冰旗使麾下李准,拜见教主,教主万安~” 赢贞先是叫来楚青青去为他热壶茶之后,目光这才转向地上之人, “你在潼阳府做什么?” “小人的职责便是在外收集情报,于昨晚听到了关于聂旗使的消息,便一路打听寻了过来,不想教主大驾竟然在此,请恕小的冒犯之罪。” 赢贞没有说话, 聂无惧自从进来,就一直是眉头紧锁,此刻插口道:“师兄,李准带来了前锋营陆正光的消息,” “噢~说说看~” 赢贞一只手搭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放于膝盖,目光低垂看着李准, 李准半跪于地,神情很是惶恐,毕竟他以前能直面的最高领导也不过是旗使大人底下的旗官,如今却是直接给教主汇报,他能不紧张吗? “禀教主,陆首座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如今率领整个前锋营弟兄驻扎在潼阳府以西的安平县,而且小的还打探到,朝廷已经调派在东海平叛的威远侯韩林,令他率领麾下【林字营】赶往安平县剿灭前锋营。“ 第45章 一争长短(求收藏求推荐票) 聂无惧和楚青青不知道,但赢贞心里清楚,那陆正光到安平县正是为了找自己。 以前不熟悉陆正光其人,而现在聂无惧刚好在身边,于是赢贞便开口问道: “无惧,你觉得陆正光此人如何?” 聂无惧不假思索的答道: “回师兄,陆正光这老小子非常靠得住,他对师兄绝对是无比忠诚,只是其人性格古板,脾气又犟,不擅与人交际,光明顶生乱时,他独自带着前锋营离开,后来听说在青州地界扎了根,前锋营虽然是九个堂口最弱一支,但麾下儿郎,无一不是骁勇善战的精锐。” “嗯~”赢贞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这个威远侯韩林又如何?” 聂无惧思索片刻之后,皱眉道: “威远侯韩林的【林字营】,本就是大周朝廷王牌精锐,出自人皇手下【风林火山】四字营,专责平定叛乱以及处理江湖事宜, 原本驻防于京畿道,此次奉命在东海剿灭叛乱的曹阀,才会这么快南下赶来安平县,韩林擅用一把晃金枪,人称金枪候,枪法当世一绝,他本人应处于通明境大圆满,与陆正光不相上下。” 赢贞心里意识到,朝廷对前锋营动手,应是不知道自己还活着的消息,难道那个李元婴并没有将此事上报? 他忽的瞥见一旁的楚青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好奇道: “小青有什么想说的吗?” 楚青青没想到此等大事,赢贞会开口询问自己,心里颇有点被人重视的奇妙感觉, “公子,这个韩林归属于大周军方三大系统中的一等镇北公,虎威上将军秦广门下,此番南下围剿前锋营,公子势必前往救援,杀韩林,对于公子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若是真的杀了他,可能与秦广这一系军方系统彻底交恶,如今我明教教众分散各地,公子不能照顾周全,若秦广肆意报复之下分而剿之,明教将损失巨大。” 赢贞听完目露赞许,“小青考虑的很周全,那你有什么建议嘛?” 楚青青就像是一个得到大人夸奖的孩子,欣喜之下将脑中所想一股脑说出, “韩林之所以快马加鞭赶往围剿前锋营,也是因【林字营】将士达三万余人,对上前锋营占据很大优势,但是,如果他知道教主就在安平,小青想,他一定会调转屁股扭头就跑,甚至都不会向上级请示便直接撤出黄州辖界,” 公子现在首要是将明教重新整合在一起,在此之前,不宜与各方闹僵,等明教重归一处,便是公子大杀四方之时。” 聂无惧在一旁听的一愣一愣的,再看自己师兄脸上浓浓的笑意,暗恨自己怎么就想不到这些呢? “师兄,我觉得小青说的很有道理。” 赢贞站起身来,对着他们俩笑了笑, “你二人随后赶来,我先行一步。” 言罢,人影一晃,已是原地消失,只留下两扇房门不停晃动, 聂无惧踢了一下地上的李准,“起来吧,” “谢聂旗使,” “回去转告曲柔清,教主在安平。” “是!小的这就去办!” …… 深夜子时,安平县, 香满楼门口, 大街中央,摆放着一张方桌,上有酒菜,桌上还点了一盏油灯,灯火随夜风摇曳, 整条长街空无一人,却隐隐透露着一丝肃杀之意,前锋营弟兄全部退出此条街道,这是首座下的令。 陆正光与晴婉坐在桌前,举杯换盏之间,长街北侧尽头,响起一阵极富节奏的脚步声,在这安静的深夜格外清晰。 黑暗中一道雄伟的身影正迈步走来,肩宽体阔,一身灰色劲装,肩上扛着一杆金色长枪, 晴婉妙目一扫,未语先笑,“来哩~” 转而她又看向一旁的陆正光, “这人胆子倒是不小,竟敢独自一人前来,也足见此人光明磊落。” 陆正光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呵!他那套【摧林八式】最擅群战,枪势刚劲威猛,可于万军之中开出一条血路,不过他这一番邀请却是把我陆某人看低了。” 韩林直至桌前五丈处方才停下,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古铜色的面庞尽显风霜之色,显示其身经百战,自具一股独特的摄人魅力, “久仰陆兄大名,今日方得一见,不免有些遗憾。” 声音中正有力。 陆正光闻言,脸上不露半分喜怒哀乐的情绪, “金枪候此番独自前来,就是要告诉路某,你我之战不要伤及城中无辜?” 韩林摇了摇头, “非也,韩某人深知陆兄为人,虽身处魔窟,却不失去豪雄气概,本人此番前来,也是想在两军交战之前,会一会名震天下的魔手百变,” 陆正光古板甚至有些刻板的脸上仍是波澜不惊, “金枪候成名已久,况且身居高位,仍是这般争强好胜?” “哈哈哈,”韩林大笑一声,转而肃穆道:“韩某人生平百余战,满打满算也不过只输了四次,而且韩某觉得,路首座应该不会是那第五人。 可是,陆兄在【浪淘榜】上却比韩某足足高了十几个名次,韩某说到底也是凡人,谁还不想争个长短呢?” 良久 双方皆是无言, 而原本平静的街道此刻却骤起狂风, 晴婉见状,俏皮的捂着樱唇打了个哈气, “深更半夜的两个大男人打架,真是无趣,真不懂你们这些男人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言罢,娇躯站起,退至一边, 陆,韩二人四目相对, 同时出手, 一道金光炸起,韩林手中金枪枪头震颤,发出嗤嗤尖啸,枪芒吞吐之间直刺而出, 陆正光身形骤起,猿臂暴涨之下如金鹏展翅,浑厚气劲直指韩林前胸, 胸前乃人身第一要害,两人本属伯仲之间,正常来说,短时间内都是以熟悉对方招式寻求破解之法, 而陆正光一上手便是直指对方胸口,也是想先戳戳他的锐气, 韩林浑身煞气凝霜,金枪回转之下刚好荡开陆正光此招,随后长枪左腰进,右腰出,一点金芒再进, 陆正光被称为百变魔手,世人皆以为他一身修为的精髓全在双手之上, 但韩林绝不会这么想,像他们这种级数的人,身体每一个部位都可以成为致命武器,如果一味提防对方双手,那他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顷刻之间,二人已经拼斗几十招,周围响起噼里啪啦的音爆声,如同热锅炒豆, 在二人刻意而为之下,收敛自身的狂暴气息,以期不对周遭事物造成丝毫破坏, 也许在寻常人眼中,这不过是两个招式极为精妙的武者在见招拆招, 殊不知,这一招一式都有着开山裂土的威能。 只有一旁观战的晴婉心如明镜, 这两人要是放开了打,安平县可就没有了…… 第46章 别开玩笑(求收藏求推荐票) 韩林枪势刚猛,认穴极准,一挑一扫之间,虽都不是必救之处,却也逼得陆正光不得不变招应对, 外人看来,陆正光一味拆解处于绝对下风, 但韩林心里清楚,对方看似被动实则游刃有余,每一次总能精确的把握到自己下一枪的走势,从而提前变化应对, 两军对垒,这种料敌于先机才是最可怕的, 况且对方双手变幻莫测,拳,掌,指,爪,刚柔相济,万般巧妙之下又是无孔不入,极为难缠。 自此韩林终于明白,魔教有许多人长期在赢贞翼护之下,不显山不露水,实则手底下艺业惊人, 这陆正光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响亮,还被冠以魔教最名不符实的九堂首座,看来全都是低估了他, 魔皇能将一个堂口交给此人,绝非偶然。 而韩林之所以今夜孤身前来,一来确实手痒,忍不住想要与对方较量一番,二来也是想借此机会击杀或重伤对方,达到未战先诛心,一方首领出了问题,那这方人马必然也就乱了。 却不曾想,眼下反而是自己越打越懵, 对方人虽古板,招式却如天马行空极具想象力,让人意外非常。 反观陆正光,许久以来他都极少对上韩林这种级数的高手,此番对决之下,见对方枪势绵绝重巧结合,心里的好胜心也愈发强盛,出手越来越快, 更有几次觑准机会倾力一击,却仍是被对方化解,一时间也难以破防。 枪重其势,韩林的晃金枪更是把刺,拿,拦,扫发挥的淋漓尽致, 一枪点出,便可挽出五朵枪花,一为实,四为虚,实可杀人,虚可伤人,五点皆防, 好在陆正光的百变魔手,在于快,诡,变,准,破解韩林的五朵枪花虽不容易,却也不算太难, 二人皆是一步不退,就在这街道中央,各有攻防,将自家本领尽数抖落出来, 时间慢慢过去, 忽然,两人极有默契的双双停手,各自后退几步, 他们心里清楚,已经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再看二人之间的地面,此刻已被踏出密密麻麻的脚印, 一深一浅, 韩林凝眉看着地上的脚印,很明显,自己这边的要更深一点,高下立判, 只见他金枪杵地,大笑一声: “痛快,痛快,今夜一战足慰平生,你我二人将灵气聚于这方圆三丈之内,没有丝毫外泄对周遭事物造成破坏,实是难能可贵,不过终究还是陆兄更胜一筹。” 韩林能屈能伸,虽然没有分出胜负,但心知若是全力施为之下,自己绝对讨不了好。 陆正光万年不变的老脸上仍是没有一点表情: “韩兄枪势大开大合兼之巧妙非常,无愧抢中之侯的美誉,长枪最适群战,此番实在是陆某人占了便宜,应算作平手。” 两个大男人不知不觉间,竟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晴婉却抱着香肩倚在门口,一脸嫌弃的看着两人, “两个神经病。” “哈哈,”韩林听了不以为然,爽朗一笑, “小九姑娘说的是,我们两个大老粗确实如神经病一样,多谢今夜小九姑娘没有插手,” “聒噪,你们两个打,我为什么要插手,”晴婉冷冷甩出一句。 韩林讪讪一笑,世人皆知,魔教前锋营最厉害的并不是首座陆正光,而是人称小九姑娘的沐晴婉。 陆正光重新坐回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我各为其主,请把,明日一战,就让陆某的前锋营见识一下横扫天下的林字营。” “那就告辞了,” 韩林冲着陆正光点了点头, 他转身便走,刚迈出十余步,颇有些诧异的看着前方, 却见街道上迎面走来一位俊逸青年,似若闲庭信步,若不是观其浑身上下毫无灵气吐露,韩林差点就要认为对方又是哪里来的高人, ‘呵,是我多想了,哪里有那么多高人,’ 韩林摇摇头继续向前,走的近了,谁知那青年竟然冲着自己微微一笑, “既然来了,不妨喝杯茶水再走不迟,” ‘他在跟我说话?’ 韩林停步皱眉,“不是谁都够资格让韩某与其品茗,” 他背对着陆正光和晴婉二人,所以此刻根本不知道二人身上发生了什么。 ...... 陆正光早已离开座位,目光不能置信的越过韩林,看向那微笑青年, 晴婉愣神片刻之后,终于反应过来,俏目之中几粒晶莹滚落,忍不住娇呼一声, “师兄!” 韩林听到背后声音,脸颊上的肉抖了抖,狐疑着转过身来, 但见陆正光十分庄重的躬身行礼, “罪属陆正光拜见教主,请教主赐罪。” 韩林嘴角一抽,这一拜,明显不是冲着自己, 他下意识连退几步,手中金枪摆出架势,心中狐疑万分, ‘陆正光口中称呼教主,那还能是谁?可他不是死了吗?’ ‘不对,正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陆正光为人还算光明磊落,可明日双方一战,自己这边明显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对方若用些计谋也在情理之中,兵不厌诈嘛,’ “陆兄,别开玩笑,你们的教主已经死了,这空城计对韩某并不管用。” “陆兄?陆兄?” “小九姑娘?” 没人回应他, ...... 晴婉脸上神情哀怨,小嘴一嘟,就见一道红影划过长街,扑进了赢贞怀里,带着一丝哭腔说道:“师兄,你吓死我了。” 嬴贞若不是近来练就的镇定功夫还算可以,此番说不定就会脸红了,只见他僵硬的轻拍晴婉粉背,安慰道: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晴婉也知情急之下自己有些失态,脱出赢贞怀里,咬牙切齿说道: “天杀的叶玄,竟然把全天下都给骗了,” 其实晴婉比起赢贞还要年长几岁,奈何赢贞身为老教主独子,入门太早,辈分比晴婉高太多,这就是为什么笑傲江湖里,劳德诺一把年纪,也得尊称令狐冲为大师兄。 而韩林此刻已心凉了半截,首次懊悔自己今晚不该托大独自进城, 这一刻,他也不再怀疑对方的身份,能让小九姑娘变成这幅小鸟依人模样的,除了那儿位还有谁? 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恐惧传导在握枪之手,忍不住双手打颤,由不得他自己。 “镇北公麾下韩林,见过赢教主,” 他一出口,特意将自己授业恩师拉出来,就是希望赢贞会看在秦公脸上放他一马, “不喝杯茶再走吗?”赢贞淡淡的看着他。 “额……营内还有些公务要办......” “回去转告秦公,赢贞不欲与他为敌,但是,他也最好不要再打我明教的主意,” 语气柔和悦耳,但韩林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让人害怕的警告, “韩某必将教主此话一字不落带给恩师。” 第47章 你行你上(求收藏求推荐票) 当初赢贞让月黎通知陆正光来见自己的时候,本以为对方心里多少会有一些抵触情绪,毕竟赢贞心里也清楚,明教之中很多人,对于自己这个教主并不是真心敬仰, 当然了,这都要归咎于以前那位死鬼教主的残酷手段。 但这一次赢贞发现自己猜错了,正如聂无惧所说,这位陆正光对自己确实是忠心耿耿,或许准确来说,更多的是出于对强者的绝对敬畏, 而且前锋营副座又是自己最小的师妹,所以目前为止,他俩人还没有把明教这个排行最末的堂口给带偏,这也从侧面说明,二人对前锋营有着绝对的掌控。 赢贞此刻坐在香满楼的大厅内,身前站立着前锋营一众首脑人物,人人脸上都透露着难掩的兴奋, 教主的出现让他们觉得,前锋营流浪的日子到头了, 魔教分裂之后,前锋营便犹如丧家之犬,四处漂泊,其间还遇到过几次大的围剿,损失惨重, 要知整个天下,早已经被各大势力瓜分,陆正光带着这么多人,根本无法在其他势力的掌控范围内立足,只好一路南下到了青州这个远离争斗中心的地方, 原本以为总算是清静了,打算在这里长久扎根,却没想到仍是麻烦不断,不时有所谓的江湖正派人物,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不断骚扰前锋营,这种生活,与他们往日在光明顶时的风光天差地别。 可是现在,教主就在眼前, 所有人都感觉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自身安全也有了最大的依靠,这段时间所受的屈辱全都烟消云散...... 这就是领导的重要性,火车快不快,全靠车头带, 不知怎么,赢贞只觉得眼前的陆正光非常顺眼,或许是其人长相老实?又或是先前从聂无惧那里就对他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 “前锋营这么多儿郎,你俩都给带安平来了?食宿问题怎么解决?” 陆正光只觉教主的问话都比以前要更温柔了,此刻他心里没了压力,扛在肩上的重担也因赢贞的出现终于放下,一脸轻松的说道: “回教主,弟兄们大多都挤在一些破旧民居,或是城隍庙,土地庙,客栈,城墙脚下,至于粮食问题,铁拳门的那位岳伯涛告诉我们,说是附近方川郡内有个游龙帮,做的是贩卖粮食的生意,而且其囤积有大量粮食,于是属下便让那岳伯涛带路,令姚宗带着一千弟兄赶去方川郡,将粮食都带回来。” 赢贞听了心内不禁莞尔,这岳伯涛还挺会借刀杀人的, “这么多人留在小小的安平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对此有何打算。” 教主问话,陆正光不敢有丝毫拖沓, “回教主,最合适者莫过于青州府,那里山水宜人贸易发达,东,西,南三面环山,地域辽阔,城大且深,府城以南的山中,原先有几处匪寨,属下带人都给挑了,本打算作为弟兄们的栖身之所,可惜青州府周边地头蛇太过众多,又属于岭南宋阀的地盘,我们在那里最终没能站稳脚跟。” 青州,便是蒋瑛八帮十会的地盘,离这里并不远,以赢贞的脚程,也就是几个时辰的功夫,陆正光他们曾经在那里占山为王,可是宋阀并不承认其地位,不准其入城,禁售货物,断其水源,导致前锋营的生存都成了问题,这才有了像月黎一样的小旗锋分散于各处,干着不见光的买卖,为前锋营提供日常开支所需。 赢贞陷入沉思,现在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为前锋营找到栖身之地,不然这一万多人窝在个小小县城,吃喝拉撒都成问题。 晴婉与赢贞关系最近,也只有她可以随意插话, “师兄,现在有你在,别说是个小小青州,就是光明顶我们也可回得,只是不知道大姐的气消了没,唉......”说到最后一句,玉容又暗淡下来。 赢贞清楚知道,自己和那位大姐之间,有一个极难化解的矛盾,短时间内与总坛光明顶应是难以达成一致,魔教分崩离析,堂口遍布各处,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将他们重新整合在一起的。 这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和必要的手段,赢贞比较排斥用暴力解决,这样一来实则是削弱了魔教的实力, 城外的韩林率领他的三万【林字营】灰溜溜的撤走了,即使在客栈中都能听到远处撤退的号角声渐行渐远,韩林也不怕回去交不了差,若有哪个不长眼的御史参他懈怠领兵、不战而退,他韩林非要反问上一句:你行你上! ...... 天蒙蒙亮, 小平安抠着眼屎从房间走了出来,看到大厅内的阵势时已是习以为常,只是中间多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赢先生?”平安兴奋的跑了过来,“先生这是去哪了?一走就是两天,” 赢贞见到他,也是微微一笑,“我到潼阳府去了一趟,给你弄了一件好东西,”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粒略带光泽的灰色药丸, “这是什么?”平安瞪大眼珠,好奇的看着赢贞手里的玩意, “吃了他,你就可以开灵枢了,” “真的吗?”平安大喜过望,双手从赢贞手里接过金蟾涎,也不就水,就这么直接吞了下去, 半晌, “没感觉啊?”平安抚了抚胸口,又摸了摸肚子,并未发觉有什么异样, “傻小子,”晴婉在一旁盈盈一笑,自此彻底确定了对方是师兄徒弟的身份,“你现在赶紧回房间调息打坐,如果感觉所有气息都朝着身体一个地方直窜,不要阻止,任它运转,虽然期间会吃一些苦头,不过忍忍就过了,那个地方就是灵枢了,记住,灵枢开在哪里,不要告诉任何人。” “明白了,谢谢沐姐姐,谢谢赢先生,” 平安依足礼数对着二人深深一揖,便兴高采烈的跑回房间里打坐去了。 晴婉看着少年背影,又看向赢贞,“师兄,你怎么会好好的想起来收个徒弟呢?”晴婉这句话,同样也是陆正光心里的疑惑。 赢贞想了想,“或许是......投缘吧......” 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情,是一个“缘”字解释不了的。 第48章 青州(求收藏求推荐票) 又到了早晨饭点,聂无惧和楚青青也赶了过来,赢贞一如既往地准时坐在饭桌前, 现在的香满楼就好像是为他开的一样,掌柜小二忙前忙后,为大厅内的明教教众张罗了十几桌子早菜,说实话,酒楼屋后的地窖已经快被吃光了。 这一次陪赢贞吃早饭的可就多了,香满楼整个大厅都坐满了前锋营核心层人物, 其他桌上的人虽也拘束,但看起来还算正常,就属赢贞这一桌的人最为诡异, 聂无惧当然例外,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把大葫芦放在一边,埋头只顾喝粥吃菜, 楚青青仍是乖巧的站在赢贞背后,虽然时不时的会有一道不善的目光向她暼来。 何知扬早晨见到赢贞后,本是有意回避,但在赢贞一再邀请之下,还是战战兢兢坐于赢贞对面, 陆正光板板正正的方脸上写满了紧张,执筷之手悬在半空良久,才冷不丁的夹上一口,生怕和教主夹的是同一盘菜,但他的心里其实是乐开了花。 “师兄,这女的是谁呀?”晴婉黛眉轻蹙,冷冷的看向赢贞背后的倩影,只觉得对方相貌竟和自己有的一拼,她心里就很不爽。 聂无惧见她脸色不对,适时插嘴解释道:“九师妹,干嘛那么大敌意呢,这是师兄的侍女小青,刚刚加入咱们明教,如今是自己人。” “谁跟她是自己人了?”晴婉没好气的顶了聂无惧一句,转而娇嗔的拉了下赢贞衣袖, “师兄你变了,你以前从不要侍女服侍的。”撒娇的样子让赢贞浑身不自然。 这该怎么回答她呢?她不是自己的小师妹吗?怎么好像还吃醋了呢? “小青是个机灵鬼,心思细腻,我近来多忘事,有她在身边,能时常提醒着点,” 这一句话看起来很平常,但其他人听在耳里可就不这么想了,教主都需要你提醒了,可见多么看重和依仗你,无形之中就把楚青青抬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 果然,陆正光肃然起身,朝着楚青青一拱手, “有劳小青姑娘费心服侍,我家教主的日常起居就托付给您了。” 楚青青表情一愣,对方连“您”这种敬词都用上了,顿时让她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获得别人的尊重原来是这么开心的事,尤其对方还是名震江湖的百变魔手,曾几何时自己流浪江湖,那有过这种待遇? 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楚青青赶忙笑嘻嘻的回礼道: “路首座过誉了,服侍好教主是小青的本分。” “哼,本来就是她的本分,她才加入明教几天,我们教主英俊不凡,神威盖世,说不定她是哪边派来的奸细,故意接近咱们教主呢。”晴婉对楚青青的敌意来的莫名其妙。 “乱说~” 赢贞冷冷一句,顿时让晴婉芳心一愣,随即委屈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赢贞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针对小青,难道就因为都是女人?女人心海底针,难猜啊~ 而楚青青被赢贞出言维护,甚至因而斥责自己的师妹,心里更是暖暖一片,只觉得服侍这样的主子,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赢贞简单两个字,又让桌子上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对此他颇感无奈, 他目光看向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何知扬, “何先生,” “啊,不敢当不敢当,”何知扬听到赢贞叫自己,连忙放下筷子不停摆手, “何先生不必拘束,先前嬴某人没有告知身份,实有难言之隐,你我投缘,以平辈论交,先生再如这般拘谨,叫赢贞如何是好?” 何知扬听了陷入沉默,赢贞的身份实在带给他太大的震撼,一直以来都难以接受,回想起先前与其品茶谈心的情景恍如隔世, 只听他长叹一声, “赢教主,老何一个漂泊江湖的说书人,实难与教主论交,虽说老何心里清楚教主绝不像江湖传闻那样,但您的身份过于尊崇,老何内心实在跨不过这条鸿沟,” 赢贞听了心里不免叹息,心知此事不能勉强,对方知道自己便是魔教教主之后,再想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与其相处,换来的再不是往日的倾心, 赢贞陷入默然,遇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问题后,他总是喜欢沉默不语。 …… 三天后,按照既定计划,前锋营开拔离开安平,小城终于又安静下来, 赢贞他们则先行一步,提前到达了青州府城外的群山之中,临走前他曾告诉小平安,如遇任何事情,可来这里找他。 这一片山脉连绵不绝,乃是雾隐山余脉,却没有雾隐山那么高绝险要, 不过其中山林茂密,野兽遍布,各类药材植被菌菇漫山遍野,也不失为一处安身的好地方。 因群山之间开辟有几条主要商道,所以山里曾经住有不少土匪强盗,靠打劫商队过活, 土匪山寨残余的建筑仍在,共有十余座遍布于各峰之间,最大的一座寨子位于青山峰半山腰处,陆正光建议将此处设为总坛。 这种简易建筑组成的山寨,明教教众自然住不习惯,但修建屋宇需要耗费大量木材石材,而青州府与周边地区在宋阀的默认下,拒绝与明教有任何生意往来,就算有钱都不卖给你。 赢贞觉得这个问题必须要优先解决一下,他吩咐陆正光让下属们收拾整理暂且住下,至于其他事宜,他来解决。 宋阀雄踞岭南七州,财大势大,门内还有不少子弟在朝为官,可以说岭南地区黑白两道,都以其马首是瞻, 甚至有人说,岭南地区的管理,皇帝都需仰仗宋家。 从陆正光口中得知,宋阀派在青州府的管事,是宋阀阀主亲叔宋齐,赢贞决定先去见一见他。 …… 青州府城的规模比潼阳府大了两倍不止,商会贸易更是发达,其中很多生意都牢牢掌握在宋阀手中, 蒋瑛的八帮十会其实就是在为宋家做事,生意上赚来的大头都需上交, 赢贞出来的时候没有带其他人,虽然晴婉和楚青青执意要跟来,但赢贞还是令她们呆在青山等候。 第49章 和气生财(求收藏求推荐票) 今天正值青州府庙会,街道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周边十里八村的百姓也都进城到庙中祭拜祈福,顺带逛逛集市。 古代的百姓大多信奉神灵,对美好生活的愿望也都寄托在神灵身上,比如驱邪祛病,求子生财等等,无论贫贱富贵几乎无一例外。 街道上也有不少华丽马车,几人抬的大轿子混在人流之中赶往庙会中心, 越是接近城隍庙,街道周围的商贩就越多,售卖着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商品,很多都是赢贞见都没见过的。 他当然不会迷信到去拜城隍老爷,有那功夫还不如尝一尝本地的特色菜呢,赢贞对美食总是情有独钟。 目前所知,青州府内大的商号,票号,镖局,金银器铺子等,一半都掌控在宋阀手中, 赢贞来到这里的日子久了,关于一些天下大势的传闻不需刻意打听,道听途说就能知道个大概, 大周朝已十三帝,如今在位的便是人皇李元乾,他登基大宝已达五十年之久,就连年号都改了三回, 李元乾初凳帝位之时也是雄姿英发,大举铲除积弊重振朝纲,天下百姓也经历了难得的二十年盛世, 谁知他到了花甲之年,竟一意修玄,尊道教为国教,设天下道观千所,其本人更是大开水陆法会,邀请天下奇人异士共同参道,单是敕封的天师便有十一人。 李元乾一心追求长生,皇宫内设道坛,终日修行不理朝政,以至于政务荒废,隐患频发,也由此簇生天下各处的门阀势力应运而生。 这些高门大阀经世代累积底蕴深厚,在地方势力又是根深蒂固,朝政松弛之下借机扩展势力,从而导致大周朝虽仍是中央集权,但各地常有政令不通的现象发生,加之这些门阀刻意与朝中大官交好,上行下效之下,天下乱想已现。 就拿这韩林的【林字营】来说,三万大军常年奔波在外,刚平了这里的叛乱,还没缓口气呢,一道御令,便要接着赶往下一个地方,不是在平乱途中,就是在平乱之中。 渐渐地,天下也从最开始的几十家门阀逐渐缩减至如今的六家,宋阀能生存至今屹立不倒,可知其实力之雄厚。 ...... 与宋阀之间的谈判,赢贞从来没想过来硬的,如果真的与宋阀撕破脸皮,对自己来说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他一直觉得做任何事情都要讲究谋略,暴力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有时候你一个不经意的选择很可能后患无穷。 前锋营是要在这里长久扎根,衣食住行,甚至是财源进项的问题都需要解决, 赢贞身为明教的带路人,凡是更需谨慎。 偶然间,他瞥见街边有一家票号,上面写着【正大钱庄】四个字, “嗯?原来是在这里,“ 赢贞记得,自己怀里的银票好像就是存在这里的,而且是延庆三年所存,如今是延庆六年了,当初的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将钱存在这里,而不是放在明教呢? 好奇下赢贞拾阶而上走进店里, 比起街道上的热闹,这钱庄内很安静,毕竟大多人此刻都忙着赶庙会, 没有客人,几个跑堂伙计也是闲着无聊凑在一起聊天,柜台后有一个典当老头正在打着算盘结算账目, 一名伙计见到有人进来,而且衣着华贵器宇不凡,一看就是贵人,赶忙硬上前来摆出一副笑脸,“客人是要取还是要存?” “我来换票,” 赢贞从怀里掏出那几张有些褶皱的银票,“我这几张银票有三年了,时间久了有些地方的字迹都淡了,我想要换成新的。” “好嘞,您这边请,”伙计将赢贞引致柜台前,冲里面说道:“刘师傅,这位客人想要换票。” 那姓刘的典当师傅放下手中的账目,抬头看了看赢贞, “麻烦客人先将银票拿来让老朽过目,无误后自然会为您兑换。” “好,” 赢贞将银票全都递了过去, 典当师傅接过后,先是前后翻看一遍,又看了一眼票上的日期,便转身回到背后长长一排的大柜前,依照银票上的日期寻找存根。 这典当行在接受存银的时候,所开票据会一分为二,两份一模一样,一份交给客人,一份留在票号内作为备案存根,每张银票上都会做一些特殊的手脚,所以当这位刘师傅翻出所拿银票存根的时候,两份一对,找到特殊的暗记一对,便可以确定真伪。 “嘿,没错了,客人的银票无误,延庆三年,由蒋珊小姐存在这里的,累积足银两万三千二百两,客人是要凑成一份还是照旧分开?” “存成一份吧,” “好,您稍等,” 刘师傅拿来一张崭新的空白银票填写之后,又在赢贞原先的银票和钱庄存根上盖了两个大戳,算是报废, 然后将单独的一张银票交给赢贞。 出了钱庄,赢贞脑子里一直在想,银子是一个叫蒋珊的人存在这里的?听那典当师傅的语气,他应该认识存银之人,那么她又是谁呢?为什么银票在自己手上? 从街上的行人口中,赢贞打听到了蒋瑛的住处, 估计陆正光他们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赢贞打算让蒋瑛将自己引荐给宋家,在陆正光他们看来,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简直匪夷所思。 而赢贞其实也是照搬前世那些做生意的一些套路,想要和一位老板做生意,不都得先得找个中间人吗,这样大家才能坐在一张桌子上谈,和气才能生财, 打打杀杀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无论情理逻辑,那都是行不通的。 ...... 蒋瑛此刻正在家中忙着招待亲友,这是她们这里的习俗,每逢庙会,家家户户都喜欢请亲人好友来家中小聚,亲友越多,人气越旺。 大厅内的一张长桌前坐了老老少少三十多人,热闹的不得了,鸡鸭鱼肉美酒摆满了长桌,蒋瑛还会封一些小钱给孩童们,气氛欢快融洽。 “小瑛,珊儿呢?”一老者问到蒋瑛, “二舅,您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向爱静,最不愿来这种热闹的地方,八成在后园垂钓呢。” “唉~这孩子......” 第50章 你的逼格哪里去了? 大厅内推杯换盏正是热闹的时候,管家从外面进来,凑在蒋瑛耳边小声说道: “大小姐,门外有位姓嬴的先生求见,” “姓嬴?” 蒋瑛眉头皱起,不知怎么,她一听到姓嬴的,心里就莫名发怵, “对啊,姓嬴,是位颇俊俏的公子哥,” 蒋瑛顿时心里一沉,这世上姓嬴的本就少见,自己所认识的人之中似乎也只有那一位。 难道真的是他?不应该啊,他来找我能做什么? “走,瞧瞧去,” 蒋瑛向厅内亲友告罪一声,便带着管家去了, 她决定先见一见对方,不是那位当然最好,如果来人真的是他,自己就是想躲也躲不掉的。 ...... 赢贞负手站在门外,离的老远便看到迎面走来的蒋瑛,遥遥冲着对方点头微笑, 蒋瑛看清楚来人之后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心底涌起一阵寒意, ‘这个魔头来找我做什么?想算后账?不应该呀,如果他想杀我,早在雾隐山我就已经没命了,’ 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杀死了自己的夫君,侮辱了自己的亲妹,可叹仇人就在眼前,可是报仇却连一丁点希望都没有,自己反而战战兢兢,害怕此人的到来又将引出什么祸事,她一个寡妇人家管着诺大的帮派,还要顾着一大家子人,实在经不起任何风浪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 这真是阎王进了家门,蒋瑛心里也是万般无奈, 管家的见她那副模样也是诧异,出于规矩却也不好询问, “蒋大当家的好,” 赢贞直到对方走近,开口打了声招呼。 蒋瑛面无表情说道:“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赢贞自知与对方之间有着杀夫之仇,情理上来讲找她帮忙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但前锋营上万张嘴都需要吃饭,也就顾忌不了那么多了。 “赢某人此番前来,是有些事情想和大当家的商量一下,你不用担心,我并没有恶意,” 蒋瑛站在原地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侧身抬手:“有什么事,请进去再说吧,”顾全大局之下,她只能把滔天的恨意强压下去。 管家知机退往一边, 在蒋瑛的带路下,二人绕过亲友们所在的前院,一路朝着后院的僻静之所走去, 这里是蒋瑛的私宅,并不是八帮十会总堂所在,宅子并不大,下人也不多,很是幽静, 途径一处人造小湖的时候, 赢贞瞥见湖边一颗垂柳下,坐着一位背影曼妙的女子,绿衣赤足,双手托着岸边的卵石,晶莹如玉的双足浸泡在湖水之中,钓竿放在一边,与周遭景色融为一体,恬静自然。 蒋瑛忽然停下脚步,先是奇怪的看了看赢贞,又望向那绿衫女子, “珊儿,湖水凉,快穿上鞋子。” 赢贞内心一凛,只觉得刚才蒋瑛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而且他忽然想起,钱庄的典当师傅提到过蒋珊这个名字,自己的银票就是她存的? 蒋珊?蒋瑛?这是姐妹俩?那么...... 赢贞凌乱了,人生首次感到异常窘迫, “知道了姐姐,咦?这是有客人来了?” 绿衣女子并未转身,却清楚知道蒋珊身边另外站着一人, 可赢贞自知自己的脚步声并不重,对方的听觉这么好吗? 蒋瑛语气颇有些落寞。“是的,来客人了,是他来了,” 原本安静的绿衣女子忽然娇躯剧震,双肩颤动之下能看出她此刻的呼吸都变的急促, 接着,她缓缓转过身来, ...... 一对秀眉斜插入鬓,肌肤白皙如雪,清秀绝伦,额前几缕秀发被清风吹散,玉容神圣庄严,让人绝对不会生出任何亵渎的想法。 若不是双眸带着一种剔透的灰白,这将是一张找不出任何瑕疵的俏脸, ''她是个瞎子?''赢贞愕然,心中也不免为其惋惜。 蒋珊虽然看不见,但她却是面朝着赢贞站立的位置,淡淡说道: “前些时日姐姐告诉我,你没有死,” 赢贞带着一种丑媳妇终须见家翁的尴尬,叹息一声,“蒋珊小姐你好,” 蒋珊嘴角略带俏皮的轻轻一笑,“姐姐先走吧,我想单独和他说会话,” 蒋瑛一愣,“珊儿,他......” “走吧,”蒋珊抬手将她打断,“放心,他不会伤害我的。” “确实不会,”赢贞点了点头,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心里却有点慌,看样子这位蒋珊与自己的关系绝对不一般,如今更是要单独说话,万一对方的谈话内容自己答不上来怎么办?用什么借口才能敷衍过去呢? ‘好难啊~’赢贞心内叹息, 蒋瑛犹豫很久,最终还是无奈摇了摇头,离开了后园, 一时间,这里就只剩下了赢贞和蒋珊两人。 “你的脚步声变了,不然的话,从你来到府中我就知道是你了,对了,你是来找我姐姐的还是来找我的?” 赢贞慢慢向前踱步,不停脑补着与对方的关系, “我这次来,是想要找你姐姐谈一些事情,说不定还需要她帮忙,” “嘻嘻,你真的变了,竟然会与人谈事情了,“蒋珊歪头嫣然一笑,”说吧,我姐姐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蒋瑛是八帮十会的大当家,为宋阀经营着不少产业,手中权力不小,而你只是她妹妹,又能做到什么? 赢贞并没有这些话说出口,只是笑了笑道: “你帮不上忙的,是关于生意上的一些事情,” 蒋珊表情忽然变得诧异,“既然是生意上的事,那你就更该找我了啊?” 额......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赢贞有点懵, 首先,自己身上的银票是对方存于正大钱庄的,而且钱庄老板似乎对她还很熟悉,难道她是八帮十会管财务的? “这个嘛......”赢贞最终还是将来找蒋瑛的缘由和盘托出, “那你觉得我是直接去找宋阀合适,还是让你姐姐做个中间人比较合适?” 他话说完,只见面前的蒋珊不停摇头,还伴随着几声叹息, “赢贞啊赢贞,你身为魔教教主的威风哪里去了?这点小事你还要找中间人?“赢贞表情一滞, 这是第一个敢连名带姓称呼自己的人。 第51章 上兵伐谋(求收藏和推荐票) 赢贞想了想,除了当初在飞来石的时候,那群人以为自己濒死之下一口一个赢贞狗贼叫唤了半天,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直呼己名, 眼前的这女人和自己有过那种接触,可如今完全看不出对方有丝毫怨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自己怀里的银票都是对方存的,难道那些银子原本就是她的? “蒋姑娘……” “什么蒋姑娘?你以前都叫我珊儿的,”蒋珊秀眉轻挑,玉容上现出一抹淡淡的嗔怪, “不对,你不是赢贞,” 赢贞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快就被看穿了?果然,穿越过来没有继承原主人的记忆,就是这么的如履薄冰, “姑娘说笑了,”赢贞此刻的表情有些尴尬,不过幸好对方看不到。 “你站着别动,” 蒋珊虽然目不能视,却好像能看到周围的一切那样,翠绿色的裙摆飘摇,几步便来到赢贞身前, 在赢贞目瞪口呆之下,伸出青葱般的玉手,抚摸在他的脸上, 赢贞只觉从她的手指上传来一阵淡淡的凉意,脸上感受着这沁人的丝滑,鼻中还能嗅到一股少女独有的诱人体香, 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划过赢贞的脸颊,划过他的鼻梁,还有他的嘴唇, 接着,蒋珊凑的更近了些,近到二人之间鼻息可闻, 只见她的琼鼻在赢贞脖颈处轻轻一嗅,鼻尖不知有意无意,还触碰到了赢贞的肌肤, “确实是你,奇怪,你的性格怎么变化这么大?” 赢贞如今与对方如此近距离之下,也看到了那双苍目,那是一种白玉般的颜色,带着一丝朦胧的剔透感, “人总是会变的,这世上也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 蒋珊听了赢贞的话,沉思片刻,接着俏皮的一耸双肩, “说的也是,” 赢贞只觉得对方一犟一笑都带着一种别样的诱惑,而且无论从容貌还是身材来看,绝对当的上“红颜祸水”这四个字,怪不得前身的教主没能把持得住, “对了,珊儿听说你明镜湖一战负了重伤,伤在哪里?好些了吗?” “已经恢复如初,” 赢贞当然不会说实话,自己现在与前魔皇巅峰时刻,应该有一段很大的差距,这种事情如果传了出去,还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争先恐后跑来想要自己的脑袋。 “那就好,”蒋珊似乎放下心来,甜甜一笑,又重新回到湖边坐下,行动十分自然完全不像是个盲人, “如今魔教分裂,即使你身为教主,一时半会想要收复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有一点你做的很对,让前锋营在此长久扎根保留实力,再图收复魔教,” “姑娘……”赢贞刚叫出口,就发现对方秀眉挑起表情刹那冰冷,无奈之下只好转换称呼:“那珊儿有什么建议吗?” 果然,听到“珊儿”两字,蒋珊脸上的冰雪重又融化,笑颜展开说道, “你个呆子,你从前做任何事情都喜欢直来直去,因为你有让别人不敢跟你拐弯抹角的实力,但现在,魔教九个堂口,八个不认你这个教主,所以适当用些权谋,这一点珊儿是绝对是赞成的,” 赢贞只觉得对方说话间的语气已经不只限于和自己很熟那么简单了, 只听蒋珊继续说道:“你现在要解决的问题,不外乎是想让宋阀解除封锁,让前锋营可以在青州府周边自由兑换物品以换取生活所需,只是你有没有想过,最好的方法其实莫过于将青州掌握在自己手中。” 赢贞愣住了, 这是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说的话吗?怎么感觉对方有点指点江山意思? “这只怕不易办到吧?牵一发则动全身,我总得为明教的儿郎们考虑吧?” 蒋珊点了点头, “不错,确实有些难处,也难得你现在这么围护自己的属下, 宋阀控制着岭南七州, 邳州,青州,黄州,靖州,隅州,赣州,淮州, 所以说他是一方诸侯也不为过,只要他们能够按时上交朝廷赋税,又对七州治理有方闹不出多大乱子,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你直接赶走青州的宋家势力,势必引来朝廷和宋阀两方围攻,你嬴大教主自是逍遥自在天下任你行,可前锋营呢?陆正光可没那个本事,” 赢贞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而且对天下局势洞若观火,深感此女绝不简单, “那珊儿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怎么解决呢?” “你好像变得笨了,”蒋珊嘴角微翘说道。 赢贞则在心里吐槽,我只是来到这里的时间太短了,对于天下局势还只是一知半解罢了, 看样子以后有空了不能只想着练习洞府内的功法,还得恶补一下这方世界的人文地理知识,不然被一个女人小看实在太丢人。 蒋珊见他语塞,掩着小嘴噗嗤一笑, “好啦好啦,逗你的,其实这个问题不难解决, 我们只要搞清楚朝廷和宋阀之间的微妙关系便可, 这七州之地刚好就是天下十三道之一的江南道,是滕王李元婴的辖地,他身为江南道总督,麾下有十万大军,足可与宋阀分庭抗礼, 两者之间如果继续保持这种微妙关系自是相安无事,但是现在这里出现了你,一个足矣让这两方都深深忌惮的人,如果你放出一点消息,欲与其中一方交好,那么另一方疑神疑鬼之下必定也想拉拢你以维持局势平衡,然后稍微使那么点手段,青州唾手可得。” 赢贞听的都入迷了,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还不如个女人,此女这么短时间内便能想出这等攻心之术,太有心机了吧,楚青青和人家比起来就是小猫和老虎的差距。 “多谢珊儿点拨了,” 刚巧这时,平静的湖面上,鱼线处荡起了一丝涟漪, “上钩哩~” 蒋珊一脸兴奋的抓起一旁的鱼竿站起,表情忽然又刹那间暗淡下来,口中幽幽一叹, “这是我垂钓以来第一次鱼儿咬钩,淡然之时得到曾经想要的东西,原来也没什么感觉,” 她忽然抛下鱼竿,盈盈转身,“我累了,你走吧。” 说完,蒋珊踏着赤足踩在冰凉的石板路上,向着后院的幽静小居走去。 第52章 各怀鬼胎(求收藏求推荐票) 赢贞看着蒋珊离开的倩影,回想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也就不想了。 不过此女心机聪慧,又是自己的老相识,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倒还可以来找她请教一下。 赢贞并没有知会蒋瑛一声便飘散离开,回到了前锋营所在的青山。 山寨坐落在半山腰上的一处凹陷,坐落着数十座大小不一的木制小楼,一把火就能将它烧个干干净净,这也就是为什么陆正光急于购买石料雇佣工匠重建此地, 这里大约可供两千人居住,其余的前锋营兄弟则分散在周边的一些小山寨,每一个入山路口也全部设有明岗暗哨, 最为舒适向阳的一栋小楼自然是留给赢贞居住,而且房间不少,有主卧,侧房和大厅,想来以前居住在此的应该是强盗头子, 楚青青早已经带人将小楼内打扫干净,并找来了新的被褥给赢贞铺好,而她自己就住在主卧隔壁的侧房。 此刻在大厅内,赢贞坐于主位之上,陆正光,聂无惧,沐清婉分左右而坐,楚青青仍是站立在赢贞左右。 赢贞抚摸着座椅的雕花龙头扶手,又看了看厅内布置简陋的环境,对着座下众人笑道:“看样子我们成了一群山贼了,” “哈哈哈......“ ”可不是嘛师兄,我住的房间地上还扔着十几把斧头呢,乱糟糟的太不像样子了,我们得抓紧将这里改造一下才是,” 陆正光只有对着赢贞时,脸上才会挤出一点笑容,不过那笑容看起来也有点假,只见他起身道: “教主,我们目前的粮食只可供十日之需,姚宗那边也传来消息,他正带着五十车粮食从安平县起运朝着青州赶来,估摸着那些粮食也可供十日,如今前锋营账上还有二十七万两银子,如果不能开源,则也坚持不了多少时日,何况重建山寨也需要不少银子,如今教主大架亲临,若宋阀还是不长眼的话,要不要正光带人把青州府给围喽?” “首座说的什么话,我们又不是土匪,围城做什么?这件事想必师兄自有主张,”说完,晴婉朝着赢贞这里看来,在她心里,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师兄解决不了的。 赢贞淡淡一笑:“青州便犹如一块大饼,如今是总管府,宋阀,还有咱们三家来分这块饼,在不影响整个青州府的正常运转下,这就需要两方各自吐出一点来给咱们,但也不能让他们吐的太多,太多了就要跟咱们玩命了,如今前锋营刚来此地立足不稳,不宜与其交恶,” 晴婉在下面一脸期盼的看着赢贞,眨了眨眼道:“可是师兄,怎样才能让他们乖乖吐出一些来呢?” 赢贞微笑抬手,“这个不急,先让正光将整个青州府的局势详细叙述一遍,” “遵命,”陆正光起身站在大厅中央,正色道: “青州虽然东,西,南三面环山,但此地确实矿业发达,规模以上的铁矿达十二家,铜矿三家,盐矿三家,还有一座金矿, 知府名为张茂,虽为朝廷任命,实则是宋阀的人,也就是说,整个青州除了赋税之外,其余的总管府完全插不上手,而李元婴屯重兵于赣州,实际上也有盯着宋阀的意思,若不是因为大周西、北两面皆有战事,无暇南顾,只怕朝廷早就对宋阀开刀了, 而宋阀这边,阀主宋令辉,为人孤傲却是天纵之才,一心专致武道,家族事务皆由其两个兄弟主持,武道境界为脱胎境大圆满,为岭南第一武道宗师,位列【浪淘榜】第四,正是有此人存在,李元婴在七州之地只有吃瘪的份。” 赢贞听完,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转头吩咐道: “小青,准备笔墨纸砚,” “是,公子,” 楚青青研墨完毕,将宣纸展开于一张方桌之上,然后将笔递给赢贞, 赢贞当然不会自己写,自己那一手毛笔字写的是一塌糊涂,他怎么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 “我来口述,你来写,” “好的公子,”楚青青左手将右袖撩起,提笔沾了下墨汁, 只听赢贞徐徐说道: “今我前锋营驻于青州之外荒山,万千儿郎无栖身之所,无炊事之粮,贞实痛之,欲与王爷借青州一用,以作容身补给之所,望王爷慷慨给予, ——明教,赢贞,” 这封信上的内容完全没有要与对方商量的意思,就好像是在说:我想要青州,只是出于礼貌知会你一声, 楚青青写完,吹了吹宣纸上的湿墨,“公子这封信是要送往总督府?” “不错,“赢贞点里点头,转而向陆正光交代道:“你找一得力属下,星夜赶往赣州将信送到,名义上青州府总归是属于江南道管辖,就把这道难题扔给李元婴吧,” “教主高明,”陆正光小心翼翼接过信封,转身出了大厅。 …… 四天后, 赣州,腾王府, 李元婴坐在王府花园的一座方亭内,他看完手里的信笺之后,又重新折好放入信封之中, “二位也都知道了信上的内容,可有什么意见?” 他身前站着两人,一文一武, 一身儒生打扮的郭圭皱眉道: “王爷,青州之地物产富饶,先前由宋阀掌控,虽也是狼子野心,但年年赋税分文不少,如果交给魔皇,整个青州便如同嫁出去的媳妇,那是一分钱也回不来了,如果不给他青州,他若发难,只怕王府一日不得安宁,所以郭某人建议,将此事推给宋阀,” 李元婴阅阅信后直到此刻,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面上仍是波澜不惊,闻言好奇问道:“噢?郭先生倒是说说,怎么个推法?” 郭圭继续说道: “王爷可在回信中答应此事,但也只限于我们知道,不可外传,而我们到了收缴赋税之时仍向宋阀索要,至于宋令辉敢不敢和赢贞要钱,就不关咱们的事了。” 另一位武将出身的曹艾也出声附和道:“末将认为郭先生此招绝妙,此举削弱了宋阀实力,我们也不得罪赢贞,咱们不妨就做那渔翁,坐看鹬蚌相争,” “曹将军若将此看做鹬蚌相争,也不免太看得起他宋令辉了,” 曹艾一时哑口无言。 言罢,李元陷入深思,他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的去看待一件事情,似乎只有在面对自己皇兄时才会这般举棋不定, 他首先认为,赢贞是肯定不能得罪的,韩林三万精英屁都没放一个就灰溜溜的跑了,正是从侧面反映出即使千军万马,也不敢随便招惹魔皇, 可对方现在已经出现在自己的地盘上,处置不慎很有可能酿成大祸, “郭先生,你先去信一封火速递给宋阀,让其将今年赋税提前缴纳,而魔教这边,你代本王书写,语气一定要客气委婉,就说事关一府之大事,我李元婴不敢擅作主张,需将此事奏明天子以求圣断,请赢教主暂缓时日。” “王爷此计绝妙,我这就写,写完再请王爷过目,” “嗯.,有劳了.....” 第53章 你们能吗?(求收藏求推荐票) “啪!” 书房内,一白须老者将一封信笺重重的拍在造型精美的红木几案上,震得上面一方上品砚台掉落地上摔得粉碎,只见他一张老脸气的通红,怒声道: “离缴纳税赋的日子还有三月,这李元婴竟然让咱们提前上交今年整年税赋,这三月的税银我们都还没有收上来呢,怎么给他交?真是岂有此理。” 点着龙涎香的书房内,珍奇字画挂了满墙,名典古籍摆满书架,其中大多还出自名人手笔,家具用料不是红木花梨就是紫檀沉香,端的是极尽奢华。 此刻在这价值连城的书房内,只有四人, 宋令云一身儒生打扮,头戴纶巾,白净的脸上没有留丝毫胡须,虽已年过四十,但看起来却像是一位三十出头的俊逸青年,主管家族生意,一向沉稳的他走到几案前拿起那封印盖有总督府衙门戳子的信笺,又重新细阅了一遍,这才笑呵呵的向那老者说道: “大伯莫要生气,此事必有蹊跷,我们还需好好议一议。” 被他称为大伯的长须老者,便是宋鸿,乃是现今宋阀内辈分最高之人,年轻时便是岭南地界出了名了暴脾气,而如今八十多岁,脾气却没有随着年龄的增加而有丝毫减弱,只听他嘴里仍是一阵骂骂咧咧道: “魔教的前锋营前脚才来青州,他李元婴后脚就要税银,他当老夫看不出他这些小伎俩吗?我这八十年的盐白吃了?” “您老先消消气,”宋令云走过来抚着对方后背说道:“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一个前锋营还不足以让李元婴如此紧张,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令云说的有道理,等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就什么都清楚了,” 说话的,是宋令云的二哥宋令志,二人长相颇有几分相似,他虽只比其弟年长四岁,却已是鬓角斑白,身体虚胖,只因平日贪恋风月,日积月累下身体难免亏损, 此刻他正坐在一张黄花梨雕八仙椅上,双手十只手指上有八指带着宝石戒指,右手还把玩着两枚成色绝佳的玉胆,衣着奢华讲究,就是脸色看起来一副气血亏空的样子, 这个书房,只有宋阀最最核心的人才能进来,而此刻宋令志的眼神时不时的暼向角落里的中年人, 与这三人不同的是,阀主宋令辉脸色蜡黄,甚至还微微有些驼背,穿着也是极为随便,放在这仆人都比寻常世家子弟趾高气昂的宋阀内,确实非常不显眼却又非常惹眼, 此时的宋令辉完全没有参与到其他三人的讨论之中,而是独自坐在角落里的一只小板凳上耐心的磨着刀,神情异常专注。 “嗤擦,嗤擦……” 他这柄刀,刀身狭长光亮如水,名为【秋月】,被岭南武林奉为刀中之魔,就是这个身形伛偻脸色蜡黄的中年人,带着这魔刀秋月,纵横岭南杀人无算,一手奠定宋阀如今的基业, 宋令辉手中这把刀已经足够锋利,但他似乎还不满意,仍是专心致志的在角落里磨刀,就好像宋令云他们谈论的事情还没有自己磨刀重要, 三人似乎也习惯了阀主对于刀道忘我的痴迷, 宋令云收回目光,看向椅子上的二哥宋令志说道: “二哥,有传闻说魔皇曾出现在安平县,而前锋营去了一趟安平后,如今又正大光明的杀回青州,听说在安平,韩林的【林字营】占据绝对优势之下竟然不战而走,我在想,陆正光他们应该是找到了魔皇赢贞。” 宋令志把玩着手里的两枚玉胆点了点头,沉声道:“看样子刀皇叶玄真的没有杀了赢贞,否则以韩林麾下的战力不可能会怕了他陆正光,而且看李元婴目下的表现,很可能他已经知道了消息,甚至有可能与前锋营有过接触。” 宋令云脸上变色,宋阀现今所处的形势十分微妙,在这七州之地,隐隐有盖过总督府的势头,如果李元婴怀恨在心之下与魔教达成一些交易,那么宋阀势必两面受敌,形势颇为不利, 青州府辖下两郡十三镇,人口众多贸易发达,乃是他们宋家手里的香饽饽,不然也不会让他四叔宋齐亲自坐镇,宋令云如今细想之下,将魔教与李元婴一事联系在一起,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难道李元婴觉得,青州会从咱们手里丢了?这才会如此急切的要那税银?” 宋令志眼中厉芒一闪,点了点头,“想必应是如此,” 他们的大伯宋鸿可就坐不住了,焦急的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气的吹胡子瞪眼说道: “老四在青州经营已有二十多年,难道我们就这么将它拱手让人?” 宋令志宋令云兄弟俩皆是沉默,目光同时看向角落里的阀主宋令辉,此等大事,还应是由阀主亲自决断。 而宋令辉却是挽起袖口,白净的双手在刀身上来回抚摸,双目灿灿生辉,柔情万种的看着手里的秋月, 宋令云见自己大哥仍是无动于衷,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大哥,您给拿个主意吧?” “嗯?你们在说什么?”宋令辉茫然看向自己的三弟, 宋令云心内长叹一声,不过他对自己大哥这种忘我出神的状态也早已习惯,耐着性子又把他们刚才讨论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噢?这样啊,”宋令辉干黄的脸上一副恍然的表情,只见他皱眉沉思片刻,徐徐说道: “令云,你亲自去一趟青州府转告四叔,让他与魔教试着接头,魔教最会做生意的是自在峰,那前锋营都是一群莽夫,生意当然还是我们来做,赢贞要几成就给他几成,记住,一定要是赢贞亲口说的,其他人说的都做不得数。” 老二宋令志有些不满道:“大哥的意思是?我们将每年青州府的收入分一些给魔教?然后每年的税银还要如数上交总管府?这我们宋家也太吃亏了吧?我不赞成这个办法。” 大伯宋鸿也附声道:“我也不赞成,“ 宋令辉仍是一副悠然自然得模样,拿出块锦帕轻轻擦拭着刀身,缓缓说道: “这是最好的方法,你们如果能解决掉魔皇赢贞,那我就可以换一个方法, 关键是......你们能吗?,” 第54章 三位大佬(求收藏求推荐票) (感谢陌生人勿近大佬的打赏) 宋令辉作为一阀之主,又是响彻岭南的头一号人物,跺跺脚整个岭南都得颤一颤, 他年轻时便凭一把手中刀,横推岭南武林,该杀的杀该灭的灭,造就了如今宋阀在岭南七州的一家独大,这么些年来阀内也豢养了不计其数的门客,刺客,侠客和能人异士,势力已经不止限于七州之地,正仿如一颗参天大树般开枝散叶,进一步延伸至淮南和剑南地区, 所以说,宋阀无论是在朝廷眼中还是江湖之上,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家族兴衰扛在宋令辉一人肩上,他说的话,在家族内也基本没有人敢违逆, 既然阀主放了话,其他人虽是一万个不情愿,但也只好就照办, 老三宋令云心思缜密算无遗策,是宋阀的智星,他心知此等大事不可拖延,于是连忙点齐百名阀内高手,马不停蹄的亲自赶往青州,此时在他的心里,笼罩着一层挥不去的阴云,他预料岭南七州因为赢贞的到来,往后的日子里将是明里暗里波涛汹涌, …… 青州府,青山寨, 赢贞这几天倒是过的挺惬意的,一直都呆在山上从未出门,他倒也不嫌这山寨简陋,只是觉得寒冬将至,若不能及时将山寨来个全新的大改造,只怕前锋营的儿郎们受冻是在所难免了。 这些天来他更多的时间都是与楚青青呆在一起,当然了,不是在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而是因为楚青青流浪江湖时日不短见多识广,与其畅聊之下赢贞也可以更深刻的了解这方世界。 楚青青坐在一只小竹椅上,浑圆饱满的玉腿上放着一个装满橘子的竹篮,正在给赢贞剥着橘子,脸上笑意盎然, 这些天来她也习惯了赢贞毫无教主架子的亲和作风,只觉得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轻松自然毫无约束,整个身子都是放松的,芳心深处偶而也会碎碎念:如果每一天都这样,似乎也很不错。 每每念及不免内心窃喜一番, 楚青青现在也算是彻底适应了如今的生活,她从赢贞身上得到了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尊重, 有时候她也不清楚自己对赢贞到底算不算是忠心? 不过她知道,自己不会去骗他,也不会去害他, 看着对方慵懒的躺在厅内的摇椅上,正闭目享受着秋日里暖暖的阳光,楚青青浅浅一笑, “公子,张口,” 摇椅上的赢贞依言张开嘴巴,淡凉的手指将一颗橘子送入他的口中,轻轻一咬,酸甜的汁液溢满舌尖, 赢贞嘴里嚼着橘子继续着他们刚才的话题, “小青,照你刚才说的,这人皇也还勉强能算的上是个明君?” 楚青青在一旁听的无奈摇头,与自家主子聊天的时候,总会被问及一些常识问题,又或是世人皆知的东西, 她心里虽然也曾感到奇怪,但转念一想,自己主子如此年轻便已是问鼎天下的绝代高手,能有这样万人敬仰的成就,想来生命中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参悟武道,这才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 楚青青口风极严,深知与赢贞之间的谈话内容,无论别人怎样询问,都不能有丝毫吐露, 她剥好橘子继续喂入赢贞口中,笑嘻嘻的说道: “当然算是了,虽然皇上他老人家如今是一意修玄炼丹,终日想着成仙成圣,可朝野之事,没有一件能瞒得过他的,连哪位大臣刚娶了第几房小妾,哪位将军又霸占了百姓多少私产,哪个太监在外娶了娇娘,谁奸谁忠,皇上心里比谁都清楚, 公子你想呐,天下门阀造反的有七八家了吧?他们哪个成功了呢?最后还不是被诛了九族?“ 赢贞则心想,这造反的都这么多了,他还能算是个明君吗? 不过他嘴上还是笑了笑说道: “也许那些门阀其实并没有想要造反,只不过是被安了一个造反的罪名呢?” 楚青青听了先是一愣,随后又在心里细想着赢贞的这句话,半晌后呢喃道: “也是啊公子,怪不得听传闻说,每次平乱都是这边刚一造反,朝廷的大军便已经杀到门口了,行军打仗有这么快的速度吗?公子看的果然更真切,” 赢贞只是笑了笑,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左腿, 楚青青见状立时会意,拿起锦帕擦了擦手,走过来屈膝蹲下揉捏着赢贞的小腿, 赢贞惬意的躺在摇椅上,这舒服的感觉差点让他呻吟出声,慵懒的享受着美人喂橘又揉腿的美妙感觉,回想自己前世可没有过这样的待遇,这辈子既然有这机会,不去好好享受实在太说不过去, 楚青青边揉腿边喃喃说道:“皇上也是,既然一心玄修,不如早早立储,让皇子接位,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十几位皇子各个人心惶惶,” 赢贞前世看过许多古装宫斗剧,对那里面的各种情节套路都是熟悉的很,闻言懒洋洋说道: “也许皇帝觉得自己的儿子里面没有特别出彩的,仍在考察之中吧,” 楚青青摇了摇头, “公子错了,您一心专致武道所以并不了解,人皇的诸多皇子之中,有三人,都可称的上是当世人杰,此三人无论兵法韬略文治武功皆是不凡,更有礼贤下士之姿,谦谦有礼之态, 单说那河间王李隶,麾下能人无数猛将如云,更是招揽天下豪杰,组成天赐府,隐为军方系统第四大势力,” 说起这大周军方,赢贞一直都感到好奇,此刻既然说起来了,他也就顺着话题接着问了下去, “这军方三大势力是哪三家来着?我只记得秦广。” 楚青青早已习惯了他的健忘,而且她对赢贞所说的话不会有丝毫怀疑,一心只觉得自家公子只是平日里不太在意这些方面的事情罢了,于是她耐心的详解道: “大周朝军方三大势力,头一位的便是封上柱国的陈国公,手里掌握着三十万北府大军,第二位便是镇北公秦广,坐镇北疆,常年与胡人作战,第三位是人皇的小舅子宁牧,封天下兵马大元帅,师出镇北公秦广,乃风林火山四营的实际掌控者,坐镇京畿道。” 第55章 五五分(求收藏求推荐票) 与楚青青闲聊之余,陆正光来见,说是什么宋阀二爷宋令云带着青州宋齐想要求见教主, 赢贞已经提前将关于宋阀的一些情报了然于胸,自然也知道这位向以智计闻名于世的宋二爷,闻言笑道: “让宋令云一人进来即可。” “是!”陆正光也习惯了如今教主的温和,利索的答应一声躬身退出厅外, “小青,你也回避一下,” “好的公子,”楚青青笑了笑,婀娜的身姿带着一阵香风去了, …… 儒雅清逸的宋令云刚进入厅内,首先看到的便是那躺在摇椅上的慵懒青年,而此时这位青年正笑着看向自己,那是一种淡到极致的笑,准确来说,只是嘴角翘了翘, ‘难道这位便是魔皇赢贞?’ 这与宋令云脑海中所认知的凶名滔天的魔皇形象颇有些出入,刹那的疑惑也让他愣了下神,随后便赶忙抱拳道: “宋令云见过赢教主。” 赢贞半睁着眼,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遍,见其人外表儒雅一身正气,面对自己时也是不卑不亢,再加上一脸不似作伪的阳光笑容,就外形上来看,颇给人好感, 赢贞指了指一旁原先楚青青坐过的小板凳, “坐吧,” 宋令云看着赢贞手指的方向,顿时愣住了,那是一只四四方方的小竹板凳,最多......三寸高, 他心中不免有些被羞辱的感觉,我来者是客,就让我坐这个? 不过随后他环目一扫厅内,好像也真的就只有这个小板凳可以坐了, 他久经世故,也不是拘束之人,也就大大方方拉过小板凳来坐在赢贞斜对面,双手放在膝盖,腰杆挺的笔直。 “赢教主大驾莅临青州府,我宋阀听到消息后便星夜赶来,还为教主准备了一些岭南特产以及几位绝色婢女,我们岭南的姑娘不同别处,水灵的很,肌肤吹弹得破,重点是乖巧听话会伺候人,还望教主笑纳。” 赢贞手指轻敲椅子扶手,淡淡一笑,“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宋令云面上佯装一愣,表情还装出一副被看破的样子,说道:“果然是瞒不过教主,确实,宋某若只是带些特产美女孝敬教主,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其实,宋某此来还带着一批银子。” 说完,他故意顿了顿,直勾勾的看着赢贞,等他那句“这批银子有多少?”,结果对方半天都没动静,眼神一直看着门外,就好像懒得搭理自己一样, 自找尴尬, 无趣之下宋令云只好继续说道:“如今教主麾下前锋营的儿郎们正栖身在这简陋的青山寨,此地多有蚊虫鼠蚁,夜里的山上又特别寒凉,真是委屈了贵教弟子,我宋阀久仰教主威名,教主大人光临此地,琢磨着怎么着也得尽一尽这地主之谊,于是家兄特地令我准备了一百万两白银,给贵教做日常开资之用。” 说完,他又看了看赢贞表情,见对方依旧托腮望着厅外,眼神迷离,就好像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一样, “咳咳,“宋令云掩袖干咳几声,小声问道:“不知教主打算在青州府呆多久呢?” 赢贞这才转过头来,冷冷的瞥向他:“你猜呢?” 撞上对方眼睛,宋令云心中一悸,赶忙避开那让人遍体生寒的眼神, “宋某一介凡夫怎能猜的透教主的心思,” “既然猜不透,那你还问?” “额……“即使宋令云涵养功夫够强,此刻也不免冒冷汗,对方这几句话咄咄逼人可不好消受,毕竟人家的身份在那摆着呢,他忽然记起江湖上关于赢贞的一句传闻:“杀人总得有个理由,但魔皇没有。” 想到这里,他赶紧说道:“实不相瞒,宋某在出门前家兄曾有交代说,教主既然来了青州,我宋阀理应将整个青州拱手奉上,可是前锋营路首座他们却并不擅长经营,家兄担心,这样一来,会导致青州的贸市出了问题,所以想和教主讨个商量,看是否可以青州仍由我宋阀经营,至于每年的营收,为表诚意,赢教主说几成那就是几成,”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东西,赢贞这才动了动身子,说道:“你大哥要比你聪明多了,记住,在明白人面前,要说明白话,” 宋令云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连连称是, “那么,赢教主要几成呢?” 赢贞想了想说道:“既然宋令辉这么有诚意,本尊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你们多少,我明教就多少吧,” 宋令云听了心里一阵肉痛,但其实这个结果却要比他预想的好太多了,当时长兄吩咐这么做的时候,他就觉得此法非常不妥,如果对方要几成就给几成,若是人家开口就是十成,九成,八成呢?这也给吗? 趁着对方还没改主意,宋令辉干脆说道: “好,五成就五成,” 赢贞摆了摆手:“具体事宜你去找路正光接洽,出去把,” 宋令云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下了逐客令,本来还想着说些什么话尽量探探对方口风呢, 他低头看了看篮子里的鲜橘,尴尬的退了出去, …… 前锋营的安置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赢贞也是后来才知道,宋阀单是在青州府一年的进项就高达一千七百万两银子,一半那可就是八百五十万两银子, 这钱赚的就是这么容易,站在足够高的位置上,钱真的就只是个数字了, 青州对前锋营的贸易封锁自然也就解除,陆正光和晴婉一刻不停的分配人手进城大肆购买,在青山寨附近一带的山中大兴土木,凿石,锻铁,伐木日夜不停, 陆正光担心工事的动静打扰到赢贞休息,于是他恳请赢贞能够暂时在青州府住下, 对于这样诚恳的请求赢贞当然是接受的,于是他带着楚青青,聂无惧和沐清婉三人下山进城,住进了一家名为三绝别苑的豪华酒楼, 三绝别苑是青州最大的消金窟,一掷千金的地方,无论白天夜里,这里都最为热闹,来往金客不是世家公子商贾巨富,就是些文人风雅之士,总之,是有钱人来的地方。 只因这里有三绝,色绝,味绝,艺绝, 三绝分别代表三个人, 一名花魁,一个厨子,还有一位歌姬。 第56章 教主你不是好人(求收藏求推荐票) 赢贞前世从来没有去过这样的风月场所,准确来说,他还是个童子, 如今反到是直接住进了这里面,体态各异的莺莺燕燕络绎不绝,吹拉弹唱之乐余音绕梁。 三绝别苑占地不小,主要分为三个部分,酒楼,雅苑,乐厅,三地之间各有间隔,泾渭分明。 出乎意料的是,这么大的产业竟然不是宋家的,只听说老板是个女人,具体背后的金主靠山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赢贞他们所住的雅苑颇为幽静,有山有水有林有景,房间的价格都是统一的,一天就是十两银子, 放在安平县,十两银子够赢贞吃十多天了。 假山上的一处方亭, 此时已经入冬,晴婉却换了一身妖艳的火红色贴身长裙,勾勒出她近乎完美的傲人线条,配上白如雪的肌肤和如瀑的乌黑长发,走到哪里都是频频惹人注目,即使那负责雅苑客房服务的婢女们都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三人围着石桌而坐,楚青青依然站在赢贞身旁,她似乎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并不觉得不自然。 假山下面便是竹林水塘,淡淡的寒气萦绕在小园之中,反观其他三人的单薄衣衫,赢贞已经套了一件乌黑狐裘,他倒不是嫌冷,而是习惯了冬天就要穿的厚一点,这是对寒冬起码的尊重。 这件狐裘是楚青青逛遍青州府为他买来的,听说在所有的皮草庄里这都是独一件的好货,花了足足三千两银子。 赢贞品着手里的香茗,笑着问一旁的晴婉: “婉儿,青山上的工期进行的怎么样了?” 沐清婉身为前锋营副座,自然无法完全脱得开身,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城里城外两地跑,对于工期进展也颇为了解, “回师兄,宋阀那八百五十万银子也已经送到,还带来了数千能工巧匠,工期进展神速,奈何天气渐冷,陆首座如今也只能是集中修建大家伙的栖身屋舍以及一些必要的防御塔楼,教主的行宫只怕没有一年半载难以建成。” “嗯~” 赢贞面前的茶盏空了,自有一旁的楚青青为他斟满, 他询问工期进展,也是觉得此时已经入冬,虽然还没有下雪,但山上要比青州城还冷上几分,不免有些关切前锋营的儿郎。 离开前,他曾经看过由工匠所绘的建筑图纸,精选的石料,上好的木材,巍峨如宫殿的楼宇,实在太过奢华了, 本来他还想说不必如此铺张,结果陆正光来了一句:尽量做到光明顶的百分之一。 然后他也就放弃了,该怎么建怎么建吧。 聂无惧看着赢贞的神色,几乎要感动的哭出来,他知道赢贞是在关心前锋营的兄弟。 这一幕,他已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他身为赢贞的师弟,可以说是一步步看着自家教主从教内人人敬仰的超卓领袖变成了天下人闻之色变的绝世魔头。 曾几何时,因赢贞的性情巨变,他悲苦之下而放浪饮酒,有过一段很长时间的失意。 而这一次遇到师兄后,他仿佛又看到了少年时光那个温文尔雅,也会偶尔责备自己几句的师哥, 聂无惧笑嘻嘻的说道:“师兄,你放心好了,老陆这个人刻板是刻板了点,但绝对是外冷内热体恤属下,大寒之前青山上必然能建个大概,让弟兄们好过冬,” 赢贞点了点头, 楚青青来到一旁的炭炉边又填了几块新碳,虽然她也清楚这三人无一惧寒,但冬日里身旁有个火炉,感觉还是暖暖的。 “师兄,我不太喜欢这个地方,这里的女人脂粉气太重,闻着难受,”晴婉秀眉微蹙,求助的看向赢贞,她的那张玉脸上不施粉黛,完全是天生丽质之美,看起来舒服自然, 聂无惧赶忙插嘴道:“我觉得就挺好啊,听说这里的厨子做的饭菜乃是青州府一绝,还有一位琴棋书画十八般乐器样样精通的美人,至于那花魁吗?对了小师妹,借点银子使一使,” 晴婉顿时发怒,“滚蛋,想睡女人自己去想办法,” 聂无惧却是嬉皮笑脸的凑过来扯着她的胳膊耍无赖道: “师妹,你这就不对了,好歹我也是你师兄,借你银子又不是不还,我自打从光明顶出来,月供就给断了,现在穷的是叮当响,你就忍心看着我这么可怜吗?” “宋阀不是给师兄送来几个美婢女吗,师兄他不要留在青山上了,你求求师兄,让他赏你一个好了,” “好你个沐清婉,好话说尽不管用是吧?亏得我当初老是在楚师兄那里给你说好话,你良心呢?” “哼,”沐清婉冷哼一声,俏脸转向一边,这位在江湖上声名显赫的女魔头,在自己师兄们面前,却表现出最真实的女儿家一面, 赢贞最喜欢看他们俩斗嘴,这让他感受到一股难得的温馨和亲情, 他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放在桌上,推给聂无惧, “拿去吧,男人身上没银子可不行,” “额?师兄你竟然还带着银票?”聂无惧愣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还是师兄疼我,” 说完笑嘻嘻的便要伸手去拿, 晴婉光洁的玉手却是快他一步取走银票,随后嗔怪的看向赢贞,“师兄,你不能总是这么放任他,” 这段期间相处以来,聂无惧和沐清婉似乎也找回了从前与赢贞相处时的轻松,因三人自幼便在一起,所以在此刻也是无拘无束, 陆正光就不敢这样, “给他吧,好色乃人之常情,老是憋着也不好,” “师兄,你,”晴婉气的叉腰站起,傲人的胸pu不住起伏, “还是师兄知我也,拿来吧你,” 聂无惧趁着晴婉不注意一把夺走银票,然后笑眯眯的对着赢贞深深一揖,一溜烟跑乐厅去了, 楚青青见他们师兄妹之间毫无隔阂的玩闹也觉得有趣,打圆场道: “副座大人,食色性也,聂旗使这样也属正常,” “关你什么事?”沐清婉如一头雌豹怒瞪对方一眼,气鼓鼓的离开了, 楚青青看向赢贞,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她自然知道晴婉不喜欢她,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她也不知道。 赢贞可不想插手女人之间的战争,笑着看向楚青青, “说实话,我也挺想去看一看那歌姬的表演,” 楚青青俏脸一愣,娇嗔道:“公子你也不是好人,” 第57章 小小僧人(求收藏求推荐票) “哈哈,” 赢贞爽朗一笑,长身站起,“不过今晚不行,我要静修,小青记得把晚饭送到我房间,” “好的公子,”楚青青芳心偷笑,自己这位教主大人真是一日三餐一顿都不肯落下。 …… 三绝别苑,乐厅的规模是最大的,此处布局也似乎经过高人指点,四层小楼环形围绕着正中央的一方乐台,使得中间的这块区域空旷一些,这样能将音色发挥到最好, 最下面一层是散台,四十多张桌子如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乐台,楼上则都是包厢,客人非富即贵, 单是一层最便宜的散台,都需要二十两银子才能订下,不过今晚特殊,需一百两, 其实聂无惧在别苑住下后,也曾来此听过几次,每日的节目都是不同,绝不会让人有审美疲劳之感, 箫音可绕梁,清脆远扬,悠幽之中如鸣佩环, 琴瑟和鸣,婉转连绵如珠落玉盘,让聂无惧这个并不高雅的人,都觉得自己在那一刻高雅了起来, 聂无惧当然无法品鉴,但至少能听出个好坏,所以他今晚说什么也想来听一听那三绝之中“艺绝”。 平日里的那些节目已十分优秀,而今晚献艺的更是三绝苑的镇台之宝,素有江南道三大歌姬之称的浮萍仙音——单清萍, 听闻此女一开嗓,犹如九天仙音直入心扉,让人心神俱醉。 青州周边一带,甚至更远的地方,都不知有多少富家公子拜倒在她的柳裙之下,奈何人家卖艺不卖身,即使想要一亲芳泽都无法做到, 传闻她的赎身契高达一百万两银子,而且还是有条件的,前提就是人家得先能看的上你, 聂无惧早早的便包下了一张台子,点齐了酒菜,还将银票拿给店里的龟公,兑换成了一摞子白花花的银子,整整齐齐的摆了一桌,特别刺眼, 今天的日子特殊,所以客人也特别多,表演在酉时一刻,可眼下才到申时,客人们已经陆陆续续进来, 其中当然不乏锦衣阔少和风流公子哥,还有一身低调常府的官家中人,就连武者都不在少数, 提前订了包厢的便直接上了楼,条件不是太允许的也就在一楼大厅就座。 聂无惧非常不理解这些订了包厢的人,难道不是离的越近才看的越真切,听的越清晰吗? 他当然理解不了有钱人坐在高处包厢俯视众生的那种满足感,因为他不是有钱人。 几乎进来的每一拨人,都会特别留意的看向聂无惧,还有他那满桌的银子,有的目光中满是鄙夷,有的则还会嘲讽几句,有的也只是摇头一笑…… 聂无惧也不当回事,他本就自我惯了,只要别人不是真的惹到他,他也不在意, 你就算能管的住别人的嘴,你能管住他们心里想什么吗? 傍晚未至,人已坐满,整个乐厅中热闹非凡盛况空前, 燕瘦环肥的侍女们嬉笑着四处奔走,为客人们添茶和准备小食, 聂无惧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坐着,喝着小酒吃着菜,他并没有带上自己的大葫芦,却一样的惹人注目, 两千两现银,说它多吧,对于寻常百姓来说那是多的没了边,说它少吧,在富商巨贾眼里,也就是一拨打赏。 乐厅内的客人千奇百怪,什么样的人物都有,不过即使再粗莽的豪客此时也是一本正经的谈笑着,似乎是怕在即将到来单美人面前坏了形象。 …… 厅外, “大哥行行好,这是小僧最后的一两银子了,你就让我进去吧?” 那龟公鄙夷的瞧了一眼面前的小和尚,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真是奇了怪了,第一次见到和尚来这里的,进去吧,” “阿弥陀佛,小哥必是福寿延绵。” 这小和尚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睛灵动十足,身上的青色衲衣秀气整洁,头顶光亮没有香疤, 他笑呵呵的进了乐厅,大致扫了一眼,只见宾朋满座,唯有一个身着补丁青衫的少年,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满是银子的桌前, 于是他便笑嘻嘻的小跑了过去,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年纪轻轻,气质却是不同凡响,如小僧没有看错,您若不是那卓尔不群的江湖豪侠,便是那丰神俊朗的潇洒公子。” 聂无惧挑眉看向对方,顿时眼前一亮,他还没见过这么俊的和尚,眉眼如桃花,肌肤如凝玉, “别废话,找小爷何事?” “叨扰施主,罪过罪过,小僧匆匆赶来,就是为了听一听那单大家的仙音,见施主台前空位不少,不知可否让一只凳子给小僧,不然呆会表演开场,小僧会被那龟公大哥轰出去的。” “呵……” 聂无惧乐呵呵的瞧着他说道: “你一个和尚来听什么曲儿,我若是让你坐下,岂不是助你入阿鼻地狱?不成,” 小和尚嬉皮笑脸还略带些央求的说道: “错了错了,君不闻‘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常言我佛门有八戒,可不曾体会个中滋味又如何去戒呢?所以小僧入世以来,百无禁忌,” “你是哪个寺院的?什么样的师傅才能教出你这样的和尚,” “这个嘛就不便相告了,怕给山门抹黑,小僧游历天下,喜欢见识那诸多美好事物,单大家的仙音美的不能再美,小僧就坐在您这儿听一会,听完就走,施主就行行好吧,” 聂无惧嘿嘿一笑,觉得这小和尚还挺有意思,他拿了两个大碗都倒满酒, “我这个人不喜欢和不喝酒的人打交道,你若想坐这里,就干了这碗酒,” “要得要得,”小和尚毫不犹豫便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白净的脸上顿时升起两团红晕,脚步都有些虚浮了,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坐吧,”聂无惧一指身旁座位。 “多谢施主,”小和尚坐下之后,眼神还时不时地看着桌上的可口佳肴,吞口水的动作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小二,加双筷子,”聂无惧笑呵呵的拍了拍小和尚肩膀,“怎么称呼?” “小僧明空,” “嗯?” 邻桌一位佩剑青年听到后皱眉看了过来,“天下佛门是一家,如今‘明’字辈的不是德高望重的佛门大师,便是一院首座,你个小秃驴怎么乱说话?” 明空笑嘻嘻的连忙摆手, “不不不,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法讳明空,出了娘胎便出了家。” 第58章 百无禁忌(求收藏求推荐票) 那佩剑青年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冷笑道: “看你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也敢冒充‘明’字辈,头顶上连香疤都没有,八成是哪个野寺庙里跑出来的愣和尚。” “这位少侠此言差矣,” 另一桌上的一个粗豪大汉一直都注意着这边的动静,闻言也是忍不住插嘴道: “佛门论的是辈分而不是年龄,这位小和尚说他是‘明’字辈也非没有可能,如果他的师傅属于‘了‘字辈的得道高僧,那他就是人小辈儿大,只不过‘了’字辈的大师存世不多了而已,” 佩剑青年见到有人出言纠正自己,先是看了看身旁若有所思的华衣女子,顿感脸上无光,出言反驳道: “你这汉子说的也太玄乎了,了字辈大师无一不是不世出的高人,皆已近两百岁,江湖上显名者不过四五人而已,那几位会收这么小的徒弟吗?何况他头上没有香疤这怎么说?” 那大汉虽然长得粗豪,性格却是温文尔雅,脸上仍是和颜悦色,笑道: “不错,虽然入了佛门便会点这清身净体的戒疤,可我也确实有幸曾见过一位头上并没有香疤的佛门大师,听闻说,佛门修禅者到了无为境之上,浑身疤痕都将消失殆尽,如同刚出娘胎的新生儿,” “呵呵……” 佩剑青年一脸嘲笑,目中无人的抬手指着明空说道: “就他?你觉得这个又傻又愣,既喝酒吃肉,又爱看美女的小秃驴会是无为境的高僧?” 粗豪大汉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本人只是就事论事,随便说说,少侠既是如此较真,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真特娘的吵,” 聂无惧只觉耳朵边嗡嗡嗡嗡如苍蝇在侧,左臂一抬,一拳轰出, “卡擦,” “啊~” 佩剑青年不设防之下惨叫一声,顿时感觉到自己右臂骨骼碎了大半,疼痛感越来越强,他忍痛抱着肩膀踉跄站起,目眦欲裂, 他背后同桌的几位男性青年也纷纷拔剑离座, “坐下,” 同桌的女子却是冷冷开口, “是他无礼在先,怨不得别人,” 四青年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坐下,再不理会那受伤的伙伴, 那手臂被折断的青年,满脸不能置信看向女子,断臂的剧痛使得额头上已满是冷汗, 女子看也不看他一眼,“宋公子回去疗伤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郡……”青年双目惊恐道, “滚!” 宋公子神情一滞,猛一咬牙,转身对着聂无惧说道, “有能耐你在这等着,别跑,” 聂无惧被人威胁,忍不住笑出声, “我要跑了就是你孙子,” “好小子,有种,”说完,宋公子狼狈逃出厅外,搬救兵去了。 女子狐疑的看向聂无惧,只见对方满脸的轻松自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好像并不怕人报复, 接着,她向明空说道:“小和尚莫怪,我替宋子荣给你道歉了,” “没事没事,姐姐真心善,”明空笑嘻嘻的摆手,就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伤心。 “宋子荣?”刚才发声的粗豪大汉闻言却是皱起眉头,“莫不是宋家……” “噤声!”他一旁的美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而其他的食客们也是听到了装没有听到, …… 侍女们将厅中各角的华灯点上,一时间,整个乐厅亮如白昼, 聂无惧对明空的出身法号倒不感兴趣,只是他突然发现,这明空小和尚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似乎特别的专注认真, 就比如这吃饭,一个不注意,这小和尚已经不声不响的将满桌子的菜肴吃了一大半, “我说明空,我特么给你加双筷子不过是客气一句,你倒是给我吃成了残羹剩饭,” “罪过罪过,小僧三天没吃饭了,这别苑的厨师大哥做的菜肴端的称得上是人间美味,小僧一时贪嘴,就吃了这么多,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说完他放下筷子,一脸不好意思的用手背擦了擦油汪汪的嘴,眼神却还是没离开桌子, “这桌菜又不是那厨子做的,”聂无惧阴着脸看着他, “啊?这么好吃的菜肴竟然不是出自范大厨之手,可惜了可惜了,小僧只怕尝不到那绝味了,”明空一副感慨惋惜又遗憾的模样, “得了,你吃成这样了,都没给我剩几口,看你这副讨吃鬼样,小爷今儿就破费一次,给你来几道范厨子的硬菜,” “那感情好,”明空双目放光, 聂无惧抬手喊来侍女, “那范厨子今天可有下厨?” 侍女见对方虽然穿着寒酸却是年少多金,抛了一个眉眼,一副撒娇的语气说道, “自然是在的,也只有单大家献艺的当天,范老大才会亲自下厨呢,” “都有些什么菜?” 侍女如数家珍般脱口而出: “今天有东湖醋鱼,水晶肴蹄,三蛇龙虎凤,金寿福,佛跳墙,麒麟脱胎……” 这侍女一口气念完了几十道菜, 聂无惧听的天花乱坠,大多他都听不懂,于是也就随意点了四道菜, 此时一旁的明空小和尚却突然插口道:“阿弥陀佛,小僧不食狗肉,” 聂无惧纳闷道:“你不是百无禁忌吗?还挑食?再说我也没点狗肉啊?” 明空双手合十,水汪汪的眼睛里竟然有一丝黯然神伤, “小僧幼年养过一条白犬,虽已过世,但旧情仍在,每每念及皆是潸然泪目,小僧又怎忍心食其同类之肉,” 见补丁青年一脸茫然,侍女在一旁笑嘻嘻的解释道: “客人点的这道麒麟脱胎,便是将乳狗肉加以佐料,填入猪肚,同置锅中,猛火蒸熟,此菜不膻不腻,有壮阳补肾之功效,客人还要吗?” “你特么还挺懂的,”聂无惧白了一眼明空,转而对侍女说道:“当然要,他不吃我吃,” 范大厨的菜还有个规矩,那就是得先付钱,单是这四道菜,聂无惧桌子上的银子直接就被拿走了一百八十两, “真他娘的贵,”聂无惧忍不住牢骚一句, “要得要得,美好的东西价格自然不菲,” “要得个屁,说,你小子从庙里出来混吃混喝多久了?” 明空想了想,竖起三根手指,“不多不多,三年而已,” 聂无惧一愣,“可以啊,混了三年吃的白白净净的,你也算得上是号人物了,” “过誉过誉,这都要多亏那天下敬佛之人,小僧化缘以来从未有一次遭拒,有的檀越给银子,有的给肉食斋菜,还有想把女儿嫁给我的……” 聂无惧越聊越来了兴趣,一只脚踩在长凳上,笑道:“你既然是百无禁忌,忌女色不?” 明空正色道:“百无禁忌,自然是……不忌的……” 第59章 众矢之的(求收藏求推荐票) 连“色”都不忌的和尚,聂无惧还是生平第一次遇到,对方总给他一种怪怪的感觉,他曾偷偷试探着查看对方,发现并没有灵气外放,也察觉不到对方体内有灵力波动, 而且自己刚才出手打断那宋公子手臂的时候,还特意用余光偷瞄了一眼,发现那小和尚明空脸上完全没有任何波澜,还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这小和尚要么不一般,要么就是个傻子。’ ...... 随着酉时越来越近,陆陆续续的从厅外进来几位身着罗裙的婀娜女子,她们手捧着各类乐器在乐台边缘开始布置,有的拿着一面秀气的小鼓,有的身前平放着一张七弦琴,有的抱着琵琶,其它还有二胡,箫,笙…… 女乐师的入场,意味着正主就快来了, 厅中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望眼欲穿的表情, 聂无惧也是翘首以盼,而身旁的明空更是双目灿灿, “叮~” 响起一声悠扬的编钟, “哗~” 漫天的花瓣从乐台中央的上空飘下,绚丽多彩, 淡淡的花香充斥在整个大厅之中,粉白色的花瓣簌簌落下,如同一场花雪,将整个乐台淹没在花海之中, 聂无惧看的眼睛都直了,心想怪不得今晚得一百两银子呢,这表演确实耗费不小啊,大冬天的去哪找的这么多的花瓣啊?这单美人出场可够奢华的。 倏地,箫音起, 似远方,又似耳边,百转千回, 所有人都激动的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向乐台中央,生怕眨眼的功夫就错过了最美妙的瞬间,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清幽的歌声从花海中传来,清耳悦心,如幽山之中泉水叮咚,又如同涓涓细流流入人们身体百骸之中, 聂无惧不由得闭目陶醉其中,他已经对此女有着极高的期望,没想到仍是远远超出预期, 歌声再起,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声音空灵婉转,萦绕在每一个人心上, 人们不自觉的闭上双目,跟随着歌声,进入那神奇浪漫的世外桃源, 乐音倏止,花瓣落尽, 乐台中央,一道倩影盈盈玉立, 接着,一身淡粉罗衣,翠绿披肩的女子毫无征兆的在花海中翩翩起舞,身段秀美至极,曼妙诱人的身姿动人心弦,朱唇轻启之下吟唱着婉转歌谣~ 整个乐厅内的人再一次沉浸其中, 良久, 乐停, 被誉为江南道三大歌姬之一的单清萍,就站在乐台中央,双手放于腰间,轻轻一揖,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觉得美人儿看到了自己, 聂无惧目不转睛的看着乐台中央,心中不由惊叹,我的天,样貌如此美丽歌声还如此动听,看样子女人还是要唱歌跳舞才最能打动男人啊, 他不由的想起自己这辈子所见过的那些女人当中,比单清萍漂亮的不是没有,只不过好几个比自己还狠,以至于完全没有心动的感觉,女人舞刀弄剑终归不如能歌善舞啊~ 单清萍剪水般的双瞳注视着厅内诸人,神情举止之间又是仪态万千,配以嘴角的羞涩浅笑,让男人们如痴如醉, 这个时候,人们似乎才想起表演已经结束,全场迸发出震雷般的掌声,人们毫不吝啬的对台上玉人献上赞美之词, 单清萍就这么站在场中,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美目流转摄人心魂, “赏~” 三楼的一处包厢内传出一道醇厚的声音,立时便有一名龟公喜滋滋的端着一面铜盘躬身小跑过去, 桌上一华服大汉将一张银票放在托盘上, 那龟公拿一小块铁锭将银票压住,挺直了腰扯开嗓子喊到: “金沙帮金帮主,赏银五千两,” 单清萍听到这里,朝着金大海所在包厢的方向轻轻一揖算是答谢, “嚯,金帮主也在楼上啊?真是稀客,” “今天来了不少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人物呢,我进来的时候见到好几个,” “我也见到不少,奇怪,平时见不到这许多顶级人物啊?怎么今天一股脑都来了?” “我猜应该和城外魔教的前锋营有关,你们没听说吗?他们在青山一带大兴土木,敢情是要把咱青州当做大本营呢,”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奇怪了,宋阀怎么一下子变的没动静了?” “谁知道呢?” 在客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楼上的包厢里又传来了几道谢赏的声音, “黄州府秦家,秦三公子赏银三千两,” “登封派诸葛先生赏银三千两,” “独尊堡祁堡主赏银一千两,” “威远侯韩将军,赏银三千两,” “正大钱庄荣老板赏银一千两,” …… 聂无惧在下面听的是目瞪口呆,这钱就这么好赚吗?单是听这打赏数目,只怕都好几万两银子了, 不过这单清萍也确实艺业非凡,该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桌子上的银子一眼,随即便叫来了一名龟公, “小爷也要打赏,” 龟公一听对方要赏,嬉皮笑脸的说道:“爷您打算赏多少?” “就这些,”聂无惧一指桌子, “好嘞,敢问爷贵姓,出自何处?” ...... 龟公拿走聂无惧的银子后,完了口唾沫,战战兢兢的喊道: “明教聂无惧,赏银一千八百二十两,” 厅中一时哗然, 就连台上的单清萍也是好奇的向他这里看来,盈盈一笑,然后朝着聂无惧低身一揖, 厅中的江湖人士不占少数,他们大多也都听说了城外驻扎有魔教前锋营的事,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位五阵旗的旗使。 坐在聂无惧周围的人更是全神戒备,暗自提神聚气,打算稍有风吹草动便有多远躲多远, 聂无惧看到他们一个个见到自己像是见到了鬼一样,不悦道: “小爷只是来听单大家献唱的,你们紧张个屁?” 忽然一人拍桌站起道:“哼,魔教的魔头还挺嚣张,紧张的应该是你吧?” 立时又有人声援附和道:“就是,今天这么多顶级高手在此,你聂无惧只怕难以全身而退,” “真是搞不清楚宋阀为什么眼睁睁看着魔教进来青州,但今天既然让我们撞到,魔教余孽便休想活着出了这个大厅,” ...... 一石激起千层浪,越来越多的人同仇敌忾,加入了除魔卫道的队伍, 聂无惧忍痛花了钱,却成了众矢之的...... 第60章 请假, 重感冒,对不住了兄弟们,头昏脑涨,只想睡觉, 第61章 天下第九(求收藏求推荐票) 聂无惧一脸的轻松,五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悠悠然道: “世道还真是变了,以前见着我,都特么绕道走,现如今见了老子,都特么想弄死我, 来来来,带种的都不要跑,也用不着车轮战,你们一起上吧。” 刚才那些义愤填膺的江湖人士互相对视一眼,二十余人分散开来,呈扇形将聂无惧包围其中, 聂无惧附近几张桌子上的客人见状,也纷纷识趣的起身离开,以免殃及池鱼, 与那宋公子一桌的女子也站起来,秀目深深地看了一眼聂无惧后,在其他四人护佑之下来到大厅角落里,抱手观战。 一时间,厅内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聂无惧斜眉扫了一眼身前众人,随后转头对明空说道: “你个傻和尚躲远一点,刀剑无眼,小心伤着你,” 明空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笑道:“不能走不能走,硬菜还没上来呢,” “你大爷的,你真特么是个讨吃鬼,” 话音刚落,聂无惧身形陡变,未见任何做势,眨眼间便已撞进左侧一名刀客怀里, 那名刀客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只觉得腹中一阵巨痛,如遭雷击,只见他全身痉挛倒在地上,躬身如虾,双目暴突口吐白沫,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其他人也没想到对方会突施杀招,惊惧之下再不犹豫,纷纷动手。 聂无惧身形不停,脚尖挑起一张长凳砸向迎面冲来的三人,他自己先是一记鞭腿扫中奔至身前的一人头顶, 一声心悸的骨裂, 那人只觉双眼由红转黑,身子便如同一滩烂泥一样软倒下去, 紧接着聂无惧矮身俯冲,堪堪躲过一柄袭来的长刀,随后右臂化肘捣在那人心窝, 伴随着一声凄厉惨叫,那人喷血而亡, 围攻聂无惧的这些人修为与他之间有着质的差异,无论速度力量都相差着好几个层面, 砰砰砰, 相继又有四人中招倒地,非死即伤, 一时间,围攻聂无惧的二十余人七死七伤,剩余的则吓得再不敢向前,纷纷后退, 聂无惧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拍了拍手,颇有点嘲讽意味的说道: “小爷最瞧不起不自量力的人,你娘从娘胎里面把你们带出来不容易,为何就不珍惜自己小命呢?” 其他自诩为正道中人的江湖侠客此刻也是连个屁也不敢放,毕竟在见识了对方真正的实力后,想要除魔,得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斤两。 就在这时,大厅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金帮主何在?韩将军何在?诸葛掌门何在?秦公子何在?荣老板何在?” 鸦雀无声…… 被道出姓名的这几位,在江湖上也算是可以上的了台面的一流人物,而且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点“正道侠义人物”的光环, 眼见二十余高手围攻聂无惧,眨眼功夫便一败涂地,有的人这才想起来,对方好歹是五阵旗旗使,不是顶尖高手实难与其匹敌。 韩林坐在包厢内,心里把刚才喊他名字那位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自己此次孤身一人低调出行,也不过是听闻今晚是单大家亲自献艺,想要来一饱眼福, 现在他心里是一万个后悔刚才不该出手打赏,这下好了,都特么知道自己在这, 可是韩林内心笃定,他是绝对不会下场的,前段时间滕王李元婴给朝廷上书求援,皇上遂将此事交给自己的恩师秦公来办, 可恩师身在北疆御敌,实在脱不开身,遂令他将林字营驻防于岭南一带,以侧万变, 韩林是实实在在和赢贞打过照面的,他倒不是怕了聂无惧,怕的是他后面那位。 于是乎他索性装聋作哑,一声不吭,大不了就是丢个面子,面子又特么值几个钱。 那边的金大海就更不会下去了,迎风渡那里早有属下回报,说是吞酒童子聂无惧与魔皇在一起,而且还从剑阁手底下救了一个女飞贼,眼瞧着聂无惧就在下面,那魔皇还会远吗? 但他毕竟身为岭南一带漕运老大,与各大世家帮派都有生意来往,如果此时不出声,个人名声受损倒是无所谓,就怕对生意也有着不小的冲击。 无奈之下,他只好起身站起,俯视着下方大厅, “诸位,今晚有单大家在此献艺,如此美妙的时刻实不宜出现拼斗仇杀,徒煞风景,惊扰了单大家不说,还多填了几条亡魂,” “此言差矣,”东侧二楼一包厢内,登封派掌门诸葛鸿出声反驳道:“金帮主要知道,除魔卫道正当时,如果还要分时间场合,就不要自诩什么江湖正道了,即使是单大家,想必也乐于见到这魔头授首于此吧?” 台上的单清萍见他把话推给自己,玉容上浅浅一笑,用她那极富辨识度的柔美嗓音说道: “妾身眼中没有正道邪道之分,只有喜爱音律的知音,” 聂无惧听了拍手一笑:“不错不错,听小姐姐的歌声确实是很上头,聂某人愿意做这个知音。” 单清萍故作羞涩的冲他浅浅一笑,媚态万千,无愧为阅人无数的世故老手,谁也不得罪。 “就怕你有色心没色命,”诸葛鸿环目周围,大声道:“可有兄台愿与我一起诛杀此魔?” 他这言下之意已经说的再明确不过,我一个人除不了魔,得再来几个帮手才行, 金大海对此嗤之以鼻,心中冷笑,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韩林更是乐的看热闹,在他眼里,武者之间的争斗和单清萍的歌舞一样吸引人。 “秦某不才,愿与诸葛掌门一起诛魔,”说话的便是长相并不怎么像一位公子的秦三公子, “既然这样,也算上荣某人吧,”一位富商打扮的华服老者出现在北侧四层包厢外。 厅内众人循着声音望去,皆是大喜, “真的是荣老板?” “大荣老板还是小荣老板?” “废话,大荣老板在洛阳,他老人家若是在这,十个聂无惧也不够看的。” “那这个是岭南道小荣老板?” “当然了,荣阀的正大钱庄分布天下,有一大七掌二十一小之说,大老板荣凤堂高居【浪涛榜】第一位,人称天下第九,做的是这世间最大的买卖。” 第62章 你命令我?(求收藏求推荐票) 秦三公子以一个极为优美的姿势从楼上一跃而下,衣袂飘飘间轻稳的落在大厅一张台面上,手中是一把玳瑁金漆扇,一袭云纹长衫,若是将他那张丑脸遮住,不失为一个丰神俊朗的潇洒公子, 这时候的他,还不忘朝着单清萍点头微笑,折扇轻摇,鬓发飘飘, 聂无惧对这种选手极为鄙视,他觉得修为达不到自己师兄那个境界的,还是不要这么潇洒,脸很容易被打肿的。 小荣老板荣庆达,别看一把年纪了,他的入场就比较朴实,手握栏杆一个翻身,直挺挺落下,触地之时毫无声息,可知修为颇有一定造诣。 他练的是一套荣阀特有的游龙十八掌,负责岭南道大小钱庄事宜,据说是二十四岁的阀主荣凤堂的堂弟,在岭南武林也是声名昭著。 诸葛鸿脸色深沉,缓缓抽出背后长剑,身形一纵如柳叶般轻飘飘落下,就在他脚掌刚一触地的一瞬间, 他整个人忽然箭矢般射向聂无惧,长剑抖出几点寒芒,分袭对方几处要穴, 其他二人见他率先出手,也是不敢怠慢,全神贯注分左右掠阵,只要发现聂无惧被诸葛鸿逼出丁点破绽,二人必是蓄势待发的雷霆一击, 聂无惧已臻至通明境大成,眼力高明自然能够看出,眼前这三人远远比不上当初在潼阳府城外围殴自己的那三个, 眼前袭来的这一剑就是外强中干,看着挺好看都能舞出花来,实则在实战中百无一用,本来还想着痛快打一架,此刻也是兴趣大减。 聂无惧就这么站着不动,待到长剑袭至身前,对方再无变招可能的情况下,右手双指在剑锋离鼻尖一寸之处,运力一夹, 诸葛鸿自以为凌厉一击,竟被对方双指夹住,任他如何运力都无法挣脱, 这一状况让他脸上大窘,尤其对方脸上还在挂着一抹嘲笑, 自己的弟子可都看着呢,弃剑是不可能的了, 只见他左掌横推,将毕生功力聚于一掌之上,对方若不弃剑躲避必然会被自己重创, 聂无惧嘴角上翘,随后腮帮子突然涨鼓起来,接着便是一道酒箭从口中喷射而出, 诸葛鸿闻到一股浓浓的酒香,顿时大惊失色,这才想起对方的名号:吞酒童子,可距离太近已经来不及撤招, 只听“嗤”一声,淡黄色如琥珀般的酒箭穿掌而过,带起一蓬鲜血,喷洒在诸葛鸿身上, 秦三公子在一旁眼见机不可失,手中折扇一摇,射出十二道飞针,专打聂无惧十二道必救之穴,以徒救下诸葛鸿, 谁知聂无惧不闪不避,笑嘻嘻的任由这十二枚飞针全数打在身上, 聂无惧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一脚踢开已经失了气势的诸葛鸿,猎豹般飞扑而至,人在空中便是一拳捣出, 音爆由拳头处炸响,厅中的碗碟都跟着簌簌震动, 秦三公子早已色变,十二枚金针明明打中对方穴道,怎么他却像没事人一样?不可能,难道他会移穴换位? 他将手中折扇一抖,再不留力,满天飞针爆射而出,已经完全不顾及会不会伤到无辜了, “叮叮叮叮~” 密密麻麻的金属击打声响彻大厅,细小的银针撞在聂无惧的拳浪如同撞在金石墙上再难寸进,被尽数震落不说,而这一拳余势未消,直接将秦三公子打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上, 聂无惧仍在空中,荣庆达觑准对方无法借力的机会,肥胖的身躯如陀螺般一阵旋风来至聂无惧身下,一连推出几掌, 在大厅诸人目瞪口呆之下,聂无惧凌空换气,脚下如踩实质,一个跟头便已是脱出掌影, 而此刻诸葛鸿忍着重伤再次杀到,他已经看出来,对方实力恐怖强横,若今日三人合力不能将其击杀,那么死的就是他们三个,生死一瞬间,除了拼命没有别的选择。 秦三公子一脸狰狞,抹了一把嘴角血渍,也是跟着飞扑而上,口中怒骂一声: “魔教妖孽,今日必杀你,” 突然间,一道森寒的半弧划破乐厅上空, 所有人都感觉眼前一花,瞳孔在那一刹那就像失明一般只剩下苍白, “啊~”单清萍捂着小嘴尖叫一声, 秦三公子站在原地,右脚仍保持着迈出的姿势, 而他的双目中的景色却是天旋地转,片刻后,画面定格, 他不能置信的看着眼前一道像极了自己背影的无头身体,瞳孔逐渐放大,直至失去神采, 这一变故使得荣,诸葛二人连忙飞身后退,一脸惊恐的看着地上身首异处的秦三公子, 包厢内的金大海内心一声叹息,自己和秦家在生意上也有往来,如今眼睁睁的看着家主之孙被杀而没有出手相救,以后和秦家的这笔买卖还能做的成吗? 聂无惧先是一愣,随后怒目圆睁,怒声道: “人家三个是要弄死我,你插什么手?” 沐清婉一身火红长裙,伫立在大厅,手中狭长的弯刀刀尖指地,最后一滴血珠从刀身上滑落在地上, 她表情冰冷,秀丽的面庞布满煞气,抬头看了看周围包厢,冷冷道: “本姑娘身在雅苑,都能听到这里一口一个魔教妖孽,你们叫的倒是挺欢啊?既然这样,今天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许走,本姑娘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再叫一声魔教,” 满楼的江湖武者此刻都被刚才那惊世一刀的威力所震慑,一个个噤若寒蝉。 韩林在包厢内拿着手帕不停的擦汗,连连后悔今晚不该来,这特么的来听个曲儿都不能安生吗?不行,得想个什么方法溜走才对。 金大海迫于无奈,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闹大,走至包厢边缘,朝着下方拱手道: “姑娘可是前锋营副座小九姑娘?” 沐清婉挑眉看向说话之人:“你又是谁?” “在下金沙帮帮主金大海,今天已经死了好多人了,还望姑娘就此收手不要再妄增杀孽。” “呵……” 沐清婉冷笑一声:“你这是命令我吗?” “不不不,金某没有那个意思,” 沐清婉娇斥一声:“少废话,先拿你开刀,” 说完,身形如化作红芒电射而起,一刀斜扫而出。 第63章 棋逢对手(求收藏求推荐票) 感谢“封芋茗”大佬的打赏。 金大海顿时目瞪口呆,我这是说错话了吗?怎么还对我动上手了? 懵归懵,但小九姑娘的刀法他是有所耳闻的, 刀皇叶玄曾对天下用刀大家都有过一番点评,其中对这沐清婉的评语就是一句话:红月刀芒,横推十丈。 由此可知其刀气凛冽,波及范围之广, 前方刀还未至已是劲气扑面,金大海饱经风霜的老脸上都是一阵生疼, 他本意就不想与对方纠缠,于是身形一纵如大鹏展翅般一跃而起,只觉一道森寒的刀气擦身而过,就听得背后“卡嚓”一声巨响, 阁楼由下及上竟被这斜掠一刀劈出了一道长长的的裂痕, 金大海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此女刀法霸气威猛远超预料,但自己又不想与其结怨,只好滑游到一侧,避开对方的刀气杀伤范围, 楼上的各个包厢内此刻已经是乱做一团,人们争先恐后的朝楼下跑去, 晴婉一刀无功,落在包厢外侧的栏杆边缘,随后柳腰一弓,炮弹出膛般射向金大海所在位置, “九姑娘你先听我说,”金大海想着尽量避免和对方动手,可看人家这架势,完全就不给你说话的机会,无奈之下不等晴婉近身便赶忙施展身法避开, “闭嘴,”沐清婉一声娇喝如影随形,追着金大海满楼的跑,两道人影皆是快速绝伦,普通人看的是眼花缭乱,脑袋左摆右摆看不清楚状况。 堂堂岭南道漕运老大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追着打,看上去是挺滑稽的,但知道晴婉身份的就不会这么想了。 聂无惧则是一脸的不忿,想在单美人面前表现表现结果被沐清婉给搅和了, 他慢悠悠的将打在身上的十二枚银针一根根拔出,银针所刺部位不痛不痒,在别人眼中高深莫测的移穴换位,在他这里其实不算什么,不过就是催动气血逆行改变窍穴位置罢了。 人体一百零八穴道,必有一个是灵枢,灵枢乃人身死穴,破之即死, 如果不能做到移穴换位,很容易便会被敌人找到灵枢所在,从而将自己陷入绝对的被动。 小和尚明空一脸兴奋的看着金大海与晴婉之间的你追我跑,口中还连连赞叹道: “这位红衣姑娘刚才那一刀当真是霸道绝伦,深谙刀法至理,小僧师兄说过,练刀没有那么多繁缛教条,就是快、准、狠三字,得一字初窥刀法门径,得二字登堂入室,得三字可立于不败之地,” 聂无惧在旁听了先是一愣,接着狐疑道:“怎么?你小子也懂刀法?” 明空一瞬不瞬的盯着场中,两眼冒光,双手不停的揉搓, “天下武功转来转去都脱不出佛、道两门,小僧的师门中十八般兵器皆由大成者,见得多了自然也就明白许多,不过小僧入世三年,还是头一回见到红衣姑娘这般霸道凌厉的刀法, 竟然,还有点手痒痒呢?” “嗯?” 聂无惧双眼眯成一条直线,神情肃穆的看向对方,“你个小和尚到底什么来路?” “啊~不行了,忍不住了,” 明空兴奋的大叫一声,全身衲衣瞬间鼓涨,衣袂猎猎作响,青影一闪,流光般冲向大厅中那道辗转腾挪的红影, 明空身法之快,聂无惧差点都没捕捉到, “你特娘的,” 刚才那一瞬间,聂无惧切身感觉到对方体内澎湃的灵气外***纯程度不在自己之下,是正宗的佛门路子,顿时感觉看走了眼,心里要多窝囊有多窝囊, “小炎!”聂无惧右臂平伸,大叫一声, 片刻间,只听“嘭”的一声,他那只火红葫芦撞破乐厅墙面,飞入聂无惧手上, 他手指一勾,两缕火焰从葫芦口钻出萦绕在他双掌之上,聂无惧背起葫芦便冲入战阵, 那边厢,晴婉已经与突然出现的光头硬拼了一招,诧异间只见对方双手魔幻般捏出数道法印,光华流转之下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悠长的梵音, 芳心一乱,刀势放缓, 金大海落在一层大厅,看着骤然出现的小和尚不断捏出的绝妙手印攻向晴婉,虽是疑惑心底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转头一看,发现大多数人仍是翘首观看着厅内之争,不由摇头一笑,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晴婉愣神之际,聂无惧甩出一团火球砸向明空, “来的好,” 明空亢奋的怪叫一声,袖袍疯狂旋转来,带起一阵疾风将火球打飞出去, 那团火球正迎面撞向二楼包厢外的一名食客,那人一脸茫然不知死神将至, “哗”的一声, 斜地里窜出一道金芒,刺破火球,火星四溅, 韩林持枪而立, 他在包厢内看的是越来越手痒,场中四人无一不是顶尖高手,他出身军方,军伍之中又特别讲究以战养战, 此刻再也憋不住了,手中金枪一挺,拔地而起,枪势展开,排山倒海般扑向聂无惧, “聂小兄接我一枪,” 沐清婉一刀劈退明空,看向半空, “姓韩的也在?你是找死,” 手中长刀递出,挑向韩林的枪锋, 下方的金大海见状,竟然也开始跃跃欲试,到了他这个段位的,等闲难遇到合适对手,武道修行不是闭门造车,只有百战之中见识各家所长才能精进, 双腕一抖,十指握爪,正是他的赖以横行岭南道二十年的虎爪功,他猛一提气飞扑而上,竟以赤手抓向沐清婉刀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 厅中的诸葛鸿和荣庆达在下面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力,他们倒是很想上去帮忙,奈何实力有点不太允许,此刻看着那吞酒童子烈火萦身大杀四方,战韩林丝毫不落下风,方知刚才自己三人都不值得人家使出全力。 五人群战,韩林将枪法发挥到极致,他也是不分敌我,反正离的谁近就跟谁打, 金枪一个回转,撞在了金大海虎爪之上, “叮”的一声,肉指破金枪, 金大海只觉得五指被震得一阵酸麻,心底却是血脉贲张越打越来劲,直接抛开聂无惧,冲入身前的枪影之中, 小和尚身法奇异,晴婉劈出十几刀都被对方以不可思议的身法躲过,始终连边都挨不到,心底不由思忖,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小和尚? “别打了,” 一声娇喝由门口传来, 楚青青双手叉腰站在厅中,看着那五人将好好的乐厅搞的一片狼藉, 其他观众只是好奇的看了楚青青一眼便继续观战,而那五人更是没有一个人把她的话当回事, “呵呵......你们打吧,不怕吵着公子就好,” 打的正憨的聂无惧双耳一动,一个翻身脱出战圈跃到楚青青身旁: “怎么了小青?吵着师兄了?” “废话,你们这么大的动静能不吵吗?” 晴婉也是跟着一刀扫出,飞身飘退, 金大海见两人停手,也就作罢,刚才这一战打的酣畅淋漓,最妙处在于五人修为皆在伯仲之间,见招拆招之下收益不小,他是满足了, 而韩林则是听出不能再打了, 可惜明空不知道, “再来啊,再来啊,”说着,他一脸兴奋又冲向沐清婉, 聂无惧和沐清婉对视一眼,彼此眼神传递出一个“不能再惊扰到师兄”的信号, 两人一刀一掌迎了出去, 第64章 天真(求收藏求推荐票) 沐清婉毫不客气的刀势横扫,削的就是对方顶上的那颗光头, 聂无惧更阴,长腿带着烈焰踢向对方下阴, “哇呀~” 明空怪叫一声,全身后仰,下盘生根,如一个不倒翁一般身体倾斜而下擦着地面躲过这要命的两招,随后脚掌一蹬,落叶般轻飘飘地向后飞退, “以二对一,不公平,” 小和尚站定后,一脸抱怨的看向二人,经过刚才一番拼斗,他其实已经心中有数,三人修为应在伯仲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时候久经世故的金大海出面圆场,笑呵呵说道: “不打不相识嘛,几位都是当今天下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如今打也打了,此刻不妨坐下来喝杯酒,今天这顿算我金某人的,别苑的一切损失也都由我一人承担,各位看怎么样?” “好,就算你的,”沐清婉一拂裙摆坐了下来。 聂无惧当然也不打算再打了,他本来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但就怕自己师兄,此刻闻言也是一屁股坐了下来, “小二呢?小爷的硬菜都好了没?” “说话,人呢?” 那主管乐厅事宜的龟公在角落里一哆嗦,赶忙跑过来陪着笑脸说道:“好啦好啦,您稍等,小的这就让人给您端上来,”说完便慌里慌张的跑出了大厅, 沐清婉转过俏脸瞪了楚青青一眼,“我师兄呢?” “公子他在休息,小青出来是为公子准备晚餐,” 金大海听的心底一颤, 这一次楚青青说话的语气有些冰冷,她觉得这沐清婉总是好端端的给她脸色看,一次两次还好,总是这样谁也受不了,索性眼不见为净就这么转身离开, “喂喂喂,你干嘛呢?” 聂无惧见到小和尚明空竟然还往他这张桌子上坐,赶忙喊住对方,“吃老子的饭,打老子的人,你特么还有脸坐下啊?” 明空一愣神,诧异道: “刚才只是大家切磋一下啊,小僧实在是见这位红衣姑娘刀法太过精湛,实属当世少有,这才忍不住上场,一试之下果然是凌厉非凡,小僧佩服万分,” 说完,他还冲着沐清婉竖起大拇指,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人家都这么称赞自己了,沐清婉脸上虽没有任何表情,但芳心却也一阵暗喜,何况对方刚才施展的是正宗的佛门功法,明教与佛门之间向来没有什么恩怨, “想坐下,可以,报上师门来历,” “额……” 明空似乎有点犹豫,双手揉搓在一起,抿着嘴低头思索,似乎是在美食和给师门抹黑之间做出选择。 “这……这个嘛,事关师门颜面……” 明空忽然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一旁的金大海, 金大海被看的一愣,怎么着?这是怕我听到吗?什么样的师门这么神神叨叨的? “呵呵,那金某就不打搅诸位了,”他最终还是识趣的离开, 明空见他走远,这才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嘘~两位千万替小僧保密,实不相瞒,小僧出自洗念禅院,” “嗯?” 聂无惧和沐清婉对视一眼,皆是震惊万分, 滴尘宗,净土斋,洗念禅院为当今佛门三大圣地, 其中这洗念禅院坐落于洛阳郊外,乃是天下第一香火之地,传言禅院内供奉着佛祖真身舍利, 当今人皇虽是重道,却不抑佛,册定洗念禅院为大周佛教祖庭, 禅院方丈明镜法师更是当世四大圣僧之一,寿元已过两百岁, 大周佛门虽是轻易不插手江湖朝堂事宜,但其置身事外间却又隐隐牵动着天下兴衰,地位尊崇。 聂无惧忍不住从头到脚审视明空一遍,皱眉道: “洗念禅院明镜法师是你什么人?” 明空伸手捂着腮帮小声道:“那是小僧的师兄,” “什么?” 沐清婉惊的呆若木鸡,一个两百多岁,一个十来岁,怎么能是师兄弟呢? “你小子是不是在唬我?明镜法师若是你的师兄,那你小子在佛门中的辈分岂不是很高?本姑娘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这个嘛……江湖上大多都称呼小僧为天真和尚,” 聂无惧和晴婉对视一眼,顿时忍俊不禁, “怪不得看你又痴又傻又蠢呢,原来你特么就是天真和尚?佛、道两家特意培养的论道十八种子之一?” “额,惭愧惭愧,正是小僧,” 沐清婉也是轻掩着小嘴娇笑道:“怪不得报个师门都是鬼鬼祟祟的,洗念禅院有你这么一个荤素不忌的和尚,确实挺丢人的,” 聂无惧此刻对于明空的身份也终于释怀,这江湖中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吃肉喝酒脸皮厚,插科打诨耍无赖,只是没想到竟是出自佛门圣地, 沐清婉忍笑道,“你那名声确实够丢人的,好了,坐吧,” …… 如今的大厅内,已经有客人陆陆续续离开,不过仍有一部分留了下来, 韩林身份特殊,不时有人热情的跟他打招呼行礼,对于这种场面上的事,他也是能过得去就行, 只是偶然间余光瞥见角落里一位身着浅绿衫的罗裙女子,当看清对方面庞后,韩林微微一愣,随后快步走了过去, “韩将军你好,”女子不等他走近便率先开口,并且给他递了个眼色, 韩林久经世故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额……没想到李姑娘也在这里,” “家里闲得烦闷,便想起来这岭南道游玩一番,还好,这里的风土人情没有让我失望,” “是的,是的,岭南道确实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所,” 韩林对朝野之事知之甚多,眼前这位乐陵郡主,乃是晋王的掌上明珠, 听说晋王有意与宋阀联姻,奈何阀主宋令辉膝下只有一女,也已经嫁人,阀内其他适龄男子论身份自然是配不上郡主的,但好像晋王对岭南是势在必得,所以任由郡主在宋阀内随意挑选, 一旦联姻成功,滕王李元婴也便没了后顾之忧,岭南道势必成为晋王手中的筹码,在继承大宝的争夺中也多了一张王牌, 如今这乐陵郡主出现在这里,看样子应该是亲自来挑婿来了, “韩将军若没有什么事,就请自便吧,” 韩林也不愿与其有过多牵连,恩师便曾三令五申,绝不可插手皇子之间的储位之争, 于是他拱手笑道,“军营内确实还有些要事处理,那韩某就先告辞了,” 李汶微笑点头,直到目送韩林离开后,笑容瞬间消失, ‘风、林、火、山四营,本郡主早晚要握在手里!’ 第65章 牺牲品(求收藏求推荐票) 乐厅内,几十名仆役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这一片狼藉,地上的尸体也都被抬了出去, 万幸的是聂无惧他们动手时都刻意收敛,所以造成的损坏也不算严重,也就是一些桌椅板凳罢了,当然了,沐清婉那几刀造成的破坏,修缮起来就有点麻烦了。 不过还好,都由金大海买单, 官府的人接到消息说这里有杀人命案,也曾赶过来短暂的问询,不过他们来时刚好碰到出门的韩林, 被其一句话又给撵了回去,“从今往后三绝苑就是法外之地,这里发生什么都不要管。” 今晚单清萍的表演算是无疾而终,不知何时她已悄然离开,下次表演就要等到一月之后了, 晚饭中间,明空边吃边不停的吧唧着嘴,声音响亮,口中还连连称赞食物的美味, 聂无惧和沐清婉倒是没有太大感觉,这范大厨子做的菜味道确实称的上是上等,但比起教内那位绰号人屠的厨子,还是差太多了。 …… 十几日之后,青州下雪了,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间一片苍茫, 聂无惧这段时间没有出门,一直在别苑中等着,他在等着那位宋姓公子来找他算账,可是一直都没等来, 沐清婉在赢贞的吩咐下出城查看青山的施工进展, 赢贞喜欢雪,一直都喜欢,他披上那件楚青青为他重金买来的大裘,独自离开别苑, 街道上并没有因下雪的缘故而变的冷清,相反,人们也都穿的厚厚的出门,迎接这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成群的孩童们在长街上嬉闹追逐,打雪仗溜冰堆雪人,玩的不亦乐乎,小脸冻的红扑扑的, 一些小贩挑着箩筐里的炭块走街窜巷的售卖,所谓下雪不寒消雪寒,趁着下雪家户们补一点烧碳是很有必要的, 雪花落在赢贞脸上,消融成滴滴水珠,他彻底放松自己,享受着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场雪, …… “好大的雪啊~没想到南方下起雪来一点不比北方的小,” 李汶在四名扈从的陪同下,穿着由整张白熊皮制成的连帽暖袍,脚蹬雪白的毛靴走在长街上, 她这是生平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而且她心知,自己很有可能后半辈子都将在这远离家乡的地方生活,北方多雪,所以当她看到落雪的时候总会想起远在京都的家。 她十八岁了,到了适婚的年龄,虽然不喜欢婚姻被父王左右,但也知不可违背,她的父王与几位叔叔之间已经形成了不可挽回的斗争局面,谁输谁就得死,而且他的父王是目前几位皇子中实力最单薄的, 她不希望父王和母妃落得个凄惨下场,所以当初毅然答应下嫁宋阀, 可惜的是,宋阀没有一个人可以看的入眼,想到这里,她苦笑一声,皇室婚嫁本来就带着政治属性,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的了主呢? 雪越来越大, 漫天的雪花遮挡着视线,模糊之中,李汶看到长街对面,正有一道挺拔的身影踱步向她这边走来, “咦?” 李汶的目光饶有兴趣的放在那人身上,随着对方走的越来越近,她的一双秀目也愈发明亮起来, ‘好俊的青年!’ 她身为王府郡主,不是没有见过英俊男子,相反,她见过的非常多,但从来没有一个能让她有眼下这种被对方深深吸引的感觉, 哪个少女不怀春,即使她是郡主,即使她满脑子里都是自己都感到厌恶的勾心斗角。 李汶的目光一直放在对方身上,只见那青年总是时不时停下脚步,面向天空,闭目享受着冰凉的雪花落在面庞上的沁凉, ‘没想到在青州还能遇到如此人物?’ 李汶一双大眼睛骨碌一转,双手从毛绒暖袖中伸出,弯腰抓起地上的一蓬新雪捏成雪团藏在背后, 直到等那俊逸的黑裘青年走近时,突然用力抛出, “嘭!” 雪球砸在赢贞胸前,而肇事者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赢贞抬手拂去胸前的碎雪,看着对方笑了笑, “姑娘砸我做什么?” “你猜呢?” 听到对方就连说话声音都是如此好听,李汶笑靥如花, “呵呵……我猜不到,” 李汶挥手示意四名手下退后,迈步来到嬴贞面前, “你根本就没猜嘛,你叫什么名字呢?是青州人吗?” “无可奉告,” 赢贞摇摇头,绕过对方继续向前走着, 被男人无视,李汶竟然也不生气,毕竟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嘛,不知者无罪, “嘿,等等我,” 她快步追上赢贞,“你要去赏雪吗?我知道城内有个好去处,那里的雪景极美,我带你去?” “不用了,”赢贞拒绝的果断干脆, “李姑娘~” 这时候,宋子荣远远的便看到了李汶,笑呵呵的朝这里跑来,他的断臂已经被绑上绷带挂在肩上,身后还跟着十几名护卫, 那天他跑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张罗人手报仇,他爹宋齐好奇之下问了几句,没想到却因此保住了自己儿子的命, 宋齐当然知道三绝别苑里住着谁,他私下派人进去打听了一下儿子被打的事,才知道竟然惹得是魔教的人, 宋子荣不明所以的被他爹又毒打了一顿,关了十天禁闭,严令绝对不准再去三绝别苑之后,才把他放了出来, 宋子荣也是后来才知道打伤他的人是谁,如今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去找聂无惧报仇了, 李汶顿时眉头紧蹙,轻蔑的看着对方走近, “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说过不想再见到你吗?” 宋子荣嘿嘿一笑,他当然能看出乐陵郡主瞧不上自己, 可阀主已经内定自己将成为郡主的未来夫婿,嘱咐他全力争取。 他吃准了现在是晋王府在拉拢他们宋家,所以早已经将这位郡主当成了自己的女人。 虽然这位郡主的样貌算不上多么出彩,但人家毕竟是郡主。 各式各样的女人他也睡过不少,如今也想试试睡了郡主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她会不会也想别的女人一样求饶呻吟呢? “那天确实是子荣错了,我爹已经惩罚过我了,这不,我专门来给李姑娘赔礼道歉,我爹想着您在外面住着多有不便,想请您住进府中,丫鬟婢女暖楼香炉一应俱全,府中还有一潭温泉,比在外面舒适多了。” 李汶沉默,芳心黯然,难道我堂堂郡主真的要嫁给这样一个令人作呕的人吗? 只有得到岭南宋阀的支持,父王在朝中才能更好的施展, 她忽然转头看向渐渐走远的黑裘青年,心中一片落寞, ‘如果我能够自己选择,那该多好~’ 第66章 远行(求收藏求推荐票) 人活一世,无论是谁,都由不得自己选择,除非你走到了那世间的顶端, 乐陵郡主虽说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极为厌恶,但她内心最后还是妥协了, “不用了,麻烦你转告宋阀主,我要回京城了,让他挑个日子来王府提亲吧,” 宋子荣闻言大喜,本以为还需要软磨硬泡好些时日,没想到惊喜来的这么突然,他连忙点头道: “好好好,子荣这就回去将这天大的喜事禀告阀主,谢谢郡……谢谢李姑娘,” 李汶一阵怅然若失的望向天空,淡淡说了一句: “你走吧,” 宋子荣知道此刻留在这里也是无趣,反正大事已定,遂告退一声,欣喜的带着属下回府,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他爹宋齐, “小姐,您……您太委屈自己了,” 李汶背后的一名护卫,此刻语声也有些哽咽,主子委曲求全,他们做下人的心里也不好受, “别说了,我想自己走一走,你们不用管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明日便返程回京,” “小姐,您千金之体,我们不在你身边怎么能行?万一……” “不用说了,” 李汶抬手将其打断,而后迈开步子沿着长街漫步而行, 确实,她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的委屈,可又能怎么办呢? 父王在朝中式微,却偏偏仍是对那皇位不死心,其他几位觊觎帝位的叔伯无一不是玩转权术的高手,加之背后实力雄厚,势单力薄的父王又怎是对手, 父王乃是庶出,其母妃娘家只是普通世家出身,在如今百家争鸣的各方势力之中如沧海一粟, 当世现存的六大阀门,荣阀之主荣凤堂掌握着天下钱庄,人称汇通天下洛阳王,此人油盐不进孤僻自傲目中无人,不屑与任何皇子攀上交情,置身事外, 李阀之主李文弼经营河北道,盛产骏马铁器,其女嫁与河间王李隶, 独孤阀阀主独孤靖依附于楚王李洵, 元阀阀主元守缺与秦王李亨关系密切, 姜阀则是置身事外,不插手朝野之事, 那么,就只剩下个宋阀了, 这也成了父王的唯一机会, 李汶整个娇躯缩在宽大的暖袍中,而她的心里,却与此时的天气一样冰冷, 她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很想找个无人的角落大哭一场,无论她身份如何高贵,终究只是个少女罢了, 走着走着,她忽然暼见路旁的一个卖羊肉面的摊子前,方才见过的那名俊伟青年正坐在那里吃面, 她自己本来是吃过早饭的,可是见到对方吃的很香,她竟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她转身走了过去, “老板,给我也来一碗,” 那摊主见到眼前这位小姐穿着如此高贵,却来自己这么个小摊子前吃东西,顿觉脸上有光, 再看了看一旁同样不俗的青年,奇怪了,往常哪能遇到这样的贵客, “好嘞,这位小姐快请坐,我这就给你下面,” 李汶毫不避讳的撩起长袍坐在赢贞边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 被人盯着总是不自在, 赢贞放下筷子,拿出手帕擦了擦嘴, “姑娘有点阴魂不散啊,” 李汶强颜一笑:“你误会了,我是凑巧又碰到你罢了,你很特别,我遇到过的人里,没有比你看着便让人欢喜的,” 赢贞见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虽然在笑,却又带着一抹挥不去的神伤, “你好像有心事?” 李汶垂下目光,淡淡道:“是啊,谁还没有心事呢,” “噢~” 赢贞又继续吃面,天冷,再不吃就凉了, “姑娘,您的羊肉面,”摊主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李汶面前, 李汶看了看自己碗里,又看了看赢贞碗里, “为什么他的羊肉那么多,而我的只有四五片?” 摊主坐在一旁烤着火炉笑道:“这位客官的羊肉是另外加的,二十文一两,” 李汶一愣,噗嗤一笑,“那也给我加一两,” “好嘞~” 李汶先是就着碗沿抿了一口热汤,随后执筷挑起面条轻轻送入口中,顿时觉得一阵暖意, “好吃~” 长街上, 一道黑影急速掠过,荡起一团雪花,他的目光不时在街道两旁巡视,随后落在了一处面摊前, 那黑影身着黑色披风,背后一把长刀,在离面摊五丈外停住身形,快步走了过来, 只见他一掀披风,单膝跪地,“主子,姚宗有事禀报,” “噢?什么事?”赢贞并没有停下吃面, 而李汶却是好奇的看了过来,她忽然表情一愣, 因为她瞥见那名跪地青年的内服胸前,绣着一个“前”字,李汶顿时芳心大乱,不能置信的看向赢贞, ‘难道他是魔教前锋营的人?’ 姚宗低头回禀道:“铁拳门的岳伯涛来了,他想求见主子,” “噢?” 赢贞心中好奇,这岳伯涛来找自己做什么呢? 呵……这老小子八成又有什么事要求自己, “他在哪?” “回主子,目前在三绝别苑等候,” “嗯,知道了,” 李汶眼中的怀疑更盛,前锋营的人叫他主子?难不成他就是魔手百变陆正光?不对呀,陆正光该没有这么年轻, “主子,还有一事,雾隐山飞来石下风堂主的尸体被人带走了,” “嗯?” 赢贞瞬间皱眉,关于风寒的事,是他特意嘱咐陆正光派人守护,等有朝一日带回光明顶安葬,如今是谁带走了尸体? “查到谁干的没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回主子,石上留了几个字,‘魂归临辉殿’,想来应是临辉殿的人带回了光明顶,” 赢贞一愣,接着释然, “派人到临辉殿问一问是不是他们带走的,我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是,” 说完,姚宗缓缓后退,转身离开, 李汶此刻的内心已是波涛汹涌,临辉殿掌殿江清惠乃是当世女子第一人,前锋营有谁够资格派人到临辉殿问话?他陆正光有这个能耐? “你竟然是魔教的?”李汶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赢贞淡淡一笑,“我不喜欢别人用魔教这个称呼,” 李汶愕然,遂又笑道:“不好意思,是明教,对吧?” 赢贞笑了笑没有说话, “师兄,你在这啊,” 这时候,聂无惧背着他的大葫芦从长街上跑了过来,身上还背着行李,看样子是要出远门, “你这是要去哪?”赢贞愕然问道, “师兄还记得潼阳府见过的那个李准吗?这小子传来消息,曲柔清那娘们说什么离了明教便不再是明教之人,不愿来见师兄,只说了句愿师兄圣体万安之类的废话,无惧想着交情一场,说什么也得去把她劝回来,顺带寻一寻其他三人下落,” 曲柔清就是寒冰旗使,五阵旗如今便在她手里, 赢贞当然不可能将五阵旗丢掉,在他觉得,明教九堂,一个都不能少, “你见到她之后告诉她,我只给她一次机会,由她自己选,” 聂无惧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一拱手,“师兄,无惧这就去了,” “去吧,一路小心,不要惹事,” “嗯,师兄放心,” 聂无惧缓缓转身大步离开,不一会,身影便消逝在了长街的风雪之中, 而乐陵郡主李汶僵坐原地,遍体生寒…… 第67章 上架感言 没错,原定于下周上架,现在临时改成了明天, 我要上架了,首先要感谢的就是我的责编星辰,我在四位编辑手下写过,但我最爱的还是星辰,我觉得拍马屁是很有必要的,万一老大一高兴,扔一个推荐砸我脸上呢? 写书真的很不容易,非常不容易,看书和写书是两个概念, 我的看书生涯是从十三岁开始的,朋友的哥哥是金庸迷,买了一套正版的金庸全系列,然后我借来全看完了(除了书剑恩仇录),从此迷上武侠小说,古龙的,梁羽生的,温瑞安的,几乎全都看过,个人比较不喜欢梁羽生, 后来在初三的某一天,有一位后排的同学上课总是在看小说,我问他借,他死活不肯,因为他的书是从书店租的,押金十元,一天五毛, 当然,后来我还是借到了,因为那本书非常的厚,他用了一个月才看完,十块押金已经消耗光了, 我当时看了大概几页,就被深深地迷住了,看书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晚上会打着手电钻在被窝里偷偷的看,白天则是顶着个黑眼圈继续看, 那本书是我看过的第一本带穿越的,你们猜猜是哪本? 后来我就越发的痴迷这个作者,不停的找他的所有书来看,其中有一本,直到如今,我大概看过十遍以上,在我心里,它是我看过最好的一本书,没有之一, 大唐双龙传, 后来黄易老师出过一本《日月当空》,我在天涯贴吧跟着看完了上部,这本书并没有在内地发售,不容易买到, 再后来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书荒,直到遇上《鬼吹灯》,不得不说我直到现在都在怀疑,天下霸唱的祖上是不是就是个盗墓的, 此文已经达到一个非常可怕的高度,即使后来的盗墓笔记同样很不错,但我认为仍是无法达到鬼吹灯的成就,晚上在被窝看这本书,我全身都在冒汗, 后来的趋势便渐渐转变为玄幻,我看过很多本,后来因为工作缘故也就渐渐的不看小说了, 我为什么选择写书呢? 这要从一次很丢人的经历说起,大家别骂我啊, 有一天晚上和朋友在一起喝酒,朋友总是拿着手机在看一本起点的火书,我问他,什么书啊这么着迷,然后他告诉我,很好看的,推荐给我了,书名我就不说了,会被打死,因为我当时强忍着完二十章后说了一句话:写的什么几把玩意, 哎呀,当时确实是这种感觉,但是当我真正写书之后,我又将那本书从新看了一遍,布局严谨,冲突鲜明,故事引人入胜,堪称大作, 但当时的我总将这本书拿来与自己以前看过得出版实体比较,就非常不合适了, 网文作者是艰辛的,要不肘子也不会年纪轻轻一脑袋白头发,愁的啊,为了任小粟的奶粉钱, 哎……上架了,这本不会太监了,会安安心心的写完,其实每天看到催更的读者,我心里也很难受,很想回复一句,可又觉得没脸, 只要把书写好,读者爱看,就够了, 关于更新问题, 上架后保底两更,适当加更,如果做不到,你们打死我, 明天中午十二点见, 此致,敬礼, 第68章 你认错人了(3000字大章求首订) 魔教之中,有谁值得炎阳旗使聂无惧如此恭敬对待,还称呼其为师兄的? 再看眼前此人的年龄、气势,姿态, 难道是他? 李汶现在终于恍然,为什么魔教前锋营大摇大摆入驻青州城外,宋阀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此人在此,强如宋令辉也不敢妄动, 赢贞慢悠悠将碗里最后的汤喝完,舒服的呼出一口气,冬天吃碗羊肉面就是舒畅, “老板,多少钱?” “呵呵,客官,一共是三十五文,” 赢贞掏了钱,转而看向一旁呆滞的李汶, “你先前不是说有处赏雪的好地方吗?在哪里?” 被对方突然问话,李汶再也没有了原先的轻松坦然,魔教向来不服朝廷,自己和人家总归是站在对立面上, 只听她支支吾吾的说道: “那个……那个地方就在城外,” “你说的也太笼统了吧?在城外什么地方?” 隐约猜到对方身份后,李汶此刻心境有了与方才截然相反的变化,刚才她还主动搭讪人家,要带对方去赏雪,眼下是真的没有了那个胆儿了, “具体位置我也说不上来,当时我只是路过,不过那里有座小湖,很好找的,” “噢,” 赢贞点了点头,起身便要离开,他确实打算出城去寻一寻那个地方,这段时间在雅苑修炼可真是憋坏了,赏雪在城里可没什么好赏的, “等等,”李汶忽然将他喊住, “嗯?还有事吗?” 李汶根本不敢直视赢贞,只见她垂下头来,两只秀拳紧握,长长的指甲嵌入肉中,内心似乎正在进行着一番激烈的挣扎, 她忽然银牙一咬,猛的抬头看向赢贞,眼神坚定的说道: “我带你去,” 赢贞见对方的表情很是奇怪,但也隐约感觉到她应该是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不禁失笑道: “怎么感觉你做出这个决定,好像需要很大勇气一样?” 李汶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红扑扑的小脸上异常坚毅, “不错,确实下了很大决心,” 李汶觉得,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眼前此人所掌握的势力比起宋阀来也是丝毫不让,而且对方虽身处魔教,但一直以来的名声并不差, 如能将此人招安,揽至晋王府麾下,放在朝堂也是大功一件,而且自己也不用委身下嫁那个窝囊废, 只是如此人物,招揽起来想必十分艰难,但总归是一条路,有路就得走, 赢贞注视着她沉吟片刻,笑道:“那好,走吧,” “我的马车在三绝苑,那地方离城里有点远,我让属下赶车带我们去,” 眼看着这位贵气小姐只吃了几口面就扔在那里,而且看样子正打算离开,羊肉面摊主赶忙出言提醒道:“这位姑娘,您还没结账呢?” 李汶闻言一愕,这才想起自己从来没有付过钱,身上根本丁点银子欠奉,脸上顿时升起一团红晕,有些不好意思, 赢贞看出她的窘状,掏钱替她结了账, “这碗面钱就算做我付给你的带路费吧,” 李汶表情一呆,我就这么廉价吗?三十五文? “额......多……多谢了,” “不用马车那么麻烦,你告诉我在哪个方向就好了,” “在城东,” 她话刚说完,只觉衣袖被人轻轻一带,整个身体刹那间脱离地面,那种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路上的行人纷纷抬头上望,只看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眨眼间消失在纷飞的飘雪之中。 冰冷的寒风夹杂着的雪花扑面打来,从她的脖颈处钻入怀里,李汶顿时感觉身上一阵寒意,这感觉就好像自己脱光衣服站在寒风中一样,强劲的风速使得她的双目根本无法睁开,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我快不行了,“她努力的说出这句话,希望对方能够听到,可声音在一瞬间便淹没在罡风之中, 忽然间,一股温热的暖流涌入她的体内,在一瞬间传导至身体的每一处地方,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至强风的压力骤减, 她忍不住睁开眼睛,顿时全身一软,虽然周身是漫天的雪花,但她仍是能看到远处山峰的轮廓,再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体离地面少说都有十丈之高,这要摔下去了,怕不是要粉身碎骨, 她下意识的伸手紧紧抓住赢贞的手臂,只见对方缓缓下落后,只不过在树梢间轻轻一点,便又瞬间拔高,这等修为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是想都不敢想, 殊不知赢贞怕她受不了,已经是刻意放缓速度了, 天空中的雪花来到面前后便会自动避开,再没有一片落在李汶身上, 而那位俊秀的青年就在自己身旁,长发迎风狂舞,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一直观察着下方, 不一会,李汶只觉身体在缓缓下落,双脚接触到实地的那一瞬间,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她四顾一看,顿时又吓得双腿发软,原来他们此刻正身处一处悬崖峭壁之上, 赢贞问道:“是这里吗?” 李汶不敢乱动,紧紧抓着赢贞手臂,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不是这里,我对这里没印象啊,” “噢~” 接着,在李汶又一声尖叫中,赢贞带着她直接跃下悬崖, 李汶的惨叫声在山间不住回响, ...... 终于在接连又走错几处地方之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李汶所说的小湖,被周围连片的山脉圈在一起,湖水是由东面一处山顶上垂直而下的瀑布汇聚形成,此时的瀑布已然变成了冰挂,湖面只有边缘的地方有结冰的迹象,湖中央仍是平静的像一面镜子,四面都有山峦遮挡,这里连一丝微风都没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放眼望去,云层很低,周围一片空旷, “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赢贞忍不住捡起地上的一块卵石,手腕一抖打向水面,石子足足打出八十八个水漂才终于沉入湖底, 李汶蹒跚的来到湖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不停的抚着胸口喘息,她这辈子第一次有这种奇妙的经历,感觉像是飞翔一样,但是她不想再尝试了, 现在距离离城也不过一刻时间,他便已经将自己带到了这里, 如此轻功,当真是惊世骇俗, 赢贞安静的伫立在湖边,感受着周围淡淡的灵气,可以看出这里少有人来,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人类流下的痕迹, 李汶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说话,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赢贞有些诧异,完全搞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 李汶缓了一阵之后,一本正经的说道: “是啊,我听说在明教分裂之后,你带着兵来阁在黎阳一带扎了根,可是黎阳终究是李阀的地盘,阀主李文弼背后还有河间王和他的天赐府撑腰,想来你在那里并不好过吧?” “黎阳?李文弼?你在说什么?”赢贞一脸茫然的看着对方, 李汶壮着胆子问道:“你难道不是明教九大堂口中,兵来阁之主,刀魔楚光南吗?” 赢贞呵呵一笑,敢情对方是把自己当做楚光南了,也是,自己和这位楚师弟倒是年龄相仿,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楚光南,” 李汶脑中顿时升起一团疑云, “不对呀,不可能的,我见那吞酒童子对你很是恭敬,而且他还称呼你为师兄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吞酒童子应该是排行第八,而他的师兄中,年级与你相仿的似乎只有楚光南啊?” “我确实是他师兄,但不是楚光南,” “那你是谁?” “我姓嬴,” “啊~” 李汶全身如遭雷击,脸上血色褪尽,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瞳孔放大, “不......不可能的,你......你不是死了吗?” “不要乱说话,我好生生的站在你面前,怎么能咒我死呢?” 李汶此时心内的恐惧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如果眼前此人真的是他,那么此刻纷乱的天下便又将硝烟四起,不会,刀皇不会说谎的,不可能,魔教已经完了...... 李玟竟然害怕的哭了起来,眼泪一滴滴滑落脸庞, “不会的,你不是他,你是在骗人,你......你是专门把我带来此处的,你......你要干什么?” 赢贞见对方语无伦次,不禁莞尔, “是你要带我来这里的,怎么又成了我拐你来了,你这小姑娘怎么乱说话,” “呜~~~~“ 李汶蜷缩着身体,捂脸痛哭起来, 面对这样的情况,赢贞也是没办法, “再哭我就杀了你,” 哭声顿停,只有几声哽咽,看出来李汶是在强忍, “你既然把我当成楚光南,还问什么以后有什么打算,想来你应该找他有什么事吧?对我说也是一样。” 李汶将头埋进双膝中,只是哽咽,一声不吭, “你要不说,我也会杀了你,” 这招果真是百试不爽, 李汶听到后缓缓抬起头来,玉容上梨花带雨,看起来还挺可怜的, “我......我是想......想......想......想.......和他商......商量件事,” 赢贞见对方对话哽咽一跳一跳的,听的一阵难受, “好了,慢慢说,不要着急,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第69章 你信不信我拆了你的楼?(3000字大章求首订) 忍受着对方断断续续的述说方式,赢贞也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对方还算老实,交代的都很清楚, 人皇李元乾一意修玄,不理朝中事宜,这天下大大小小之事都落在了内阁几位大臣身上,而皇储未立,便导致诸多皇子之间日生嫌隙,皆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以期在未来的夺嫡之争中获胜, 李汶的父王李兖排行老四,但因为其母妃只不过是河东道一家经营纺织物的巨贾之女,财力物力都是有限,对李兖几乎没有什么帮助,按理说,你不行那你就别争了,偏偏这李老四自诩满腹治国经纶,父皇圣明,断然不会无视于他,才生出“虽式微但为天下当力争之”的想法, 想要争,那你就得有本钱,虽然最终成败人皇李元乾几乎掌握着八成,但你也得努力去争取那两成让对方看到, 自古以来拉拢人的手段莫过于三种:权力,金钱,女人。 李兖虽封亲王爵位,但并没什么实职,当然不能保证给他人一定的职位,自己又没钱,那就只要靠联姻一途了, 这天下间,除三皇五帝之外,势力最大者莫过于六大门阀,正如李汶所说,六大门阀之中也就偏隅一方的宋阀还有些机会,于是李兖试探着派人联络之下,没想到对方一口答应,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为表诚意,李兖答应将自己最疼爱的,由人皇亲封的乐陵郡主下嫁宋阀,撮合两家站在同一阵线,由宋阀提供财力物力,好让李兖在朝中奔走张罗, 但是首先李汶是打心里不愿意的,但为了父王母妃,才不得不答应,当她误将赢贞认作楚光南的时候,虽然害怕,但心里也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能不能成功总得试一试, 首先她很清楚,魔教四分五裂之后,并不是所有堂口都像临辉殿那样至今无人敢惹,楚光南的兵来阁如同一把楔子一样扎在了李阀的腹地,李阀本就实力强横高手如云,背后更是有被称为军方第四大势力的河间王撑腰,李汶断言楚光南在那里也绝不好过,这才生出想要招揽对方之意, 如果对方肯接受,那么介时则由父王李兖上报朝廷,兵来阁被招安,人皇必定大喜,李兖再想办法从中斡旋,将黎阳一带为楚光南争取过来,这样一来,兵来阁名正言顺的有了安身立命之本,河间王也不敢轻举妄动,以楚光南的才情实力必会在河北道大力发展,李阀未必是他的对手, 虽然这一招多少有点与虎谋皮的意思,但如果能让自己不用嫁给宋阀那个纨绔,李汶还是决定铤而走险试一试,毕竟她认定了楚光南此刻最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扎根的安稳之所。 只是万万没想到,撞上的并不是楚光南,而是可以与自己皇爷爷分庭抗礼的当代魔皇,顿时让她觉得这最后一条路也断了, 赢贞在听完她的故事后,也是陷入沉默, 他曾经从聂无惧那里旁敲侧击得知,这位楚师弟跟自己关系也不是太好,具体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聂无惧也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在知道自己没死的消息后,绝不会想到前来归顺。 他不来,但赢贞却不会容兵来阁有丁点闪失,毕竟从李汶的这番描述中不难看出,河间王李隶是绝对不会允许楚光南在自己眼皮子地下活动的, 也就是说,兵来阁目前的形势不容乐观, “说来说去,你只是不想嫁入宋阀罢了,对吗?” 李汶楚楚可怜的点了点头, “这点不难办到,我可以说服宋家取消婚约,甚至强迫他们站在你父王一边,当然,我这么做,你也需要为我做一些事情,” “真的吗?”在得知对方身份后,李汶尚是首次看向赢贞,神情有些激动,这句话出自别人之口,只会让人觉得是在吹牛,但从对方口中说出,却觉得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赢贞笑了笑,“当然是真的,” 他生于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本就对这种封建包办婚姻感到不齿,男女之间单纯的谈感情不好吗?非要夹杂那么多金钱世故,使得原本纯真的感情都变了质, “只要你能做到,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李玟觉得,魔皇口中的保证就像皇爷爷的圣旨一般不容任何置疑, “你父亲虽然没有实职,但毕竟爵位在身,又久在朝中经营,你可以转告他,只要他在朝中能尽量游说军方不要对我明教动武,那么,他将获得我赢贞的支持,” 李汶双目睁大不能置信,这算不算是飞来的横福呢?父王如果能获得魔皇的支持,即使只是口头上的,那势必将彻底改变如今的朝局, 赢贞从怀中掏出那枚光明令递给李汶, “这是我明教圣令,你可转交你的父亲,当知我的诚意,” 李汶双手颤抖着接过令牌捧在手中,喜极而泣,再一次哭出声来, 哎,真拿她没办法,这小姑娘怎么动不动就哭, 这时候,一抹分外明亮的微光飘入了赢贞脑海洞府,落入莲灯之内, 他现在已经彻底蒙了,对于如何获得微光,如今看来好像完全是凭运气, 赢贞的目光又重新望向平静的湖面,为了能将明教重新汇聚在一起,他将不得不插手他们李家的事,事关皇朝气运天下兴衰,自己如今的这个身份,似乎也难以置身事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赢贞又抓起几颗石子打入湖中,不一会,湖里便浮起几条大鲶鱼,他将鲶鱼用藤条拴在一起,再带上心情激动的李汶返回青州府, ...... 李汶也住在雅苑之中,只不过雅苑回廊环绕,她住的房间离赢贞又远,所以从未碰到, 岳伯涛一直在雅苑的竹林园内等候,身上穿的也不少,但他仍是冻的直哆嗦,都不知道他那身功夫是怎么练的,按理说媳妇都没有,应该阳气旺盛才对啊? 而楚青青正陪在他身旁与他闲聊着, 见到赢贞回来,楚青青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公子回来了?岳门主在等你,咦?这位是?”她好奇的看向赢贞身旁的贵气少女, “她是乐陵郡主李汶,对了小青,将这几条鱼交给厨房,让那姓范的厨师给我做好,” 楚青青听到对方竟然是郡主,先是一愣,也没有多问, “好的公子,” 她笑呵呵的接过鲶鱼,虽然知道今天不是范大厨下厨的日子,但如何能让对方破例来做这几条鱼,那就是自己的事了,公子不正是看中自己这点吗? 赢贞来到园内假山上的小亭坐下,随手一指,示意李汶也可以坐, 岳伯涛一路跟着走上来,赢贞没开口,他也不敢主动说话, 赢贞笑呵呵的看着对方, “怎么?岳门主来找赢某有什么事?” 岳伯涛深知与赢贞打交道的方式,对方语气柔和却不失威严,与其说话最好直来直去少拐弯抹角, 他先是朝着赢贞深深一揖,又对着李汶行了一番大礼,后者让他起身之后,他才缓缓站起来说道: “首先请赢教主恕罪,伯涛将教主在安平的事情告诉了家姐,” 赢贞笑道:“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果然,对方仍是这般宽仁大度,岳伯涛内心一阵窃喜, “您老人家也知道,我那姐姐府里出过的那档子事,虽说那金蟾最后被高人带走,但经过此番变故,我那姐夫也深感如无强横实力攀附,赵家终究是别人粘板上的鱼肉, 伯涛当时就在想,赢教主乃当世人雄,赵家若是能有幸依附在您的羽翼之下,那这天下还有谁敢打他们的主意呢,” 赢贞也也算是听出来对方的意思,这老小子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依附与我?你就不担心别人会说你们与魔教为伍?” 岳伯涛连忙摆手道:“不会的不会,教主是怎样的人伯涛心里很清楚,您绝不是那江湖传言中的绝代凶神,伯涛觉得那些传言只怕是有人刻意造谣,说不定就是天玑阁干的, 而且我那位姐夫也说过,带走金蟾的那位高人来自浮尘宗,高人曾有明言,浮尘宗与明教是友非敌, 后在伯涛一番游说之下,姐夫嘱咐我来跑一趟,希望赵家的生意能够得到明教护佑,为此他愿将一半利润献给教主,” “噢?” 不得不说,这对于赢贞来说又是一件意外之喜,这等于是赵家给自己交的保护费,来换取他们今后的商路平安, 更惊喜的则是李汶,一来确认了对方果真就是魔皇,二来也隐约觉得对方举止之间从容优雅,完全不像传闻中那种俯视众生的霸气,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说话仍是态度温和,单是这一点,就特别让人敬重, 赢贞看着岳伯涛,笑道: “若是将一半都给了我,你们吃什么?这样吧,我会派人进驻潼阳府,利润我只拿两成,具体事宜你到青山找到陆正光,由他做详细安排,” 岳伯涛顿时大喜过望,甚至有给对方跪下的冲动,这种结果简直出乎预料,回去后,姐姐姐夫一定会夸赞自己能干, “多谢赢教主,多谢赢教主,” “呵呵,你先别急着走,呆会一起吃鱼吧,咱们认识这么久,还没一起吃过饭呢,” 对于这样的待遇,岳伯涛受宠若惊,连连点头答应, 将近中午的时候,三盘鱼端来上来,一清蒸,一水煮,一红烧,由范大厨亲自下厨, 楚青青用的方法很简单,她只是告诉前台管事,范厨子如果不做,明教今天就拆了三绝苑, 那天在乐厅发生的事,那管事当然不会不知道,连金沙帮老大金大海都大包大揽的将一切损失揽在身上,手握重兵的威远候韩林更是偷偷的来偷偷的走,可想而知别苑里住着的那几位绝对是不能招惹的。 第70章 我给你出个主意(求首订) 感谢id“酸辣粉真香嘿嘿”大佬的打赏 这三道鲶鱼做的味道都很鲜美,当然,多少也是因为这是刚抓来的缘故, 岳伯涛仍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只是象征性的抬起筷子意思了几下,毕竟论自己的身份,八辈子也不够格和这两位吃饭啊, 要不是这趟出来找赢贞,自己这辈子哪有可能见到郡主大人,更不用说还同桌吃饭了, 他脸上的笑容由始至终就没有停下来过,总觉得从飞来石上下来之后,自己的人生就和做梦一样, 当年那位仙长说的果然没错,自己的一辈子的气运都在四十九上, 去了一趟方川郡,发现游龙帮已经彻底完蛋了,剩下的要不就是做鸟兽散,要不就是被官府抓了,没了这心腹大患,自己的小命算是安稳了, 更为神奇的是,家姐给自己说了一门亲事,对方还是个二十出头的黄花闺女,按照以往的经历来看,那肯定是要黄的,谁知道人家竟然答应了,这下可把岳伯涛给乐坏了, 双喜临门之下,岳伯涛顿时觉得自己人生迎来了春天, 所以他打心眼里笃定,赢贞就是他的贵人,既然是贵人,那就得紧紧抓住喽, 李汶吃过之后,再三向赢贞道谢,才带着那枚光明令离开了, 而岳伯涛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何况还得赶回安平准备新婚事宜,也没多留,出了三绝苑便坐马车离开了, 临走前赢贞嘱咐过他,让他向陆正光要一些适合平安的功法捎回安平县,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赢贞独坐小亭内怔怔出神,雪仍在下,似乎比早间更大了一些,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远远的,一道倩影进了园中,身上穿着翠绿的毛绒披风,头上带着罩帽,她脚步很慢,却很稳,唯一奇怪的是,她竟然是光着脚, 白玉般圆润的赤足从长袍内探出随后轻盈的踩在雪地上,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而她踩过的地方,积雪没有任何消融的迹象, 赢贞看的直皱眉, “你在这里啊?” 蒋珊虽然目不能视,但离得远远的便已锁定了赢贞的位置,不可方物的俏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向小亭这边看来, 此女深不可测,赢贞心里对其也多了几丝警惕, “珊儿怎么找到这里的?” 蒋珊迈着小步子,缓缓沿着台阶来到赢贞身旁坐下,俏脸面向赢贞: “我听下人说,明教要将我这三绝楼给拆了,所以特地来问问赢教主,珊儿哪里得罪你了?” 嬴贞立时恍然,原来三绝别苑传闻中的那位女老板竟然是她? 这蒋珊到底是什么来历?与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双目失明却丝毫不影响行动,周身并无灵气流转,却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就连赢贞自己都琢磨不透,此女绝对非同一般,与其姐蒋瑛天差地别, “哈~那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只是想吓唬那范厨子给我做几条鱼,” 蒋珊将罩帽摘下,浓密如瀑的秀发弹落出来, “我就说嘛,你怎么舍得拆了珊儿的产业,珊儿已经告诉厨房,你的一日三餐,皆由范浑来做,” “多谢了,” 赢贞一直在注意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变化,感觉与寻常人并无二致,几乎让他错认为对方根本就没有失明,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对了,刚才珊儿进来的时候撞见了乐陵郡主,感觉她与往常不一样了,打听之下才知道,她竟然是被你带回来的?” 赢贞心笑了笑:“这都瞒不过你……” “当然啦,这里面住着的每一个人的来历我都一清二楚,虽然我的眼睛看不见,但我能听到,能闻到,我这谛听之术,不比你那本心纳物差多少呢,” 赢贞心内大惊,谛听之术? 这么说,这蒋珊虽目不能视,却可以用此奇术来感应周围特定距离内的方圆气机变化,从而以每一个人的特征,比如呼吸,动作,习惯来判定这个人的身份?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平日里就需要多加注意,只要感应到对方在附近,就需小心说话,避免泄露太多给对方知道,毕竟目前为止还搞不清楚自己和她究竟什么关系, “嗯嗯,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蒋珊露出一副骄傲的表情俏皮的笑了笑, “珊儿知道那位乐陵公主前段时间为什么而烦恼,但方才感觉到她脚步轻盈,浑身焕发朝气,与平时大不一样,我的教主大人,你究竟许诺了她什么,让她有这番变化呢?珊儿很好奇呢,” 我的天,这都能看出来? 赢贞只觉得此女洞察力之深,确实已经到了恐怖的地步, 在这样的明白人面前根本不需要遮遮掩掩, “我告诉乐陵郡主,可以帮她取消与宋阀的婚约,并且迫使宋阀自愿与她父王结为同盟,” 蒋珊露出一副预料之中的表情, “噢~这样啊,这对你赢教主来说并不难办到,” 赢贞哑然失笑: “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好办呢?此举会让宋阀觉得颜面尽失,虽然明里他们不敢怎样,但暗地里给我那明教的儿郎们使些绊子,也防不住啊,” “我有一个办法,你想听吗?” “说说看,” 蒋珊玉手托腮,思索一阵后说道: “这种事情搁在谁身上,都会觉得是奇耻大辱,何况他宋阀又是岭南第一世家,威望一时无两, 此举的难处在于由宋阀主动解除婚约,并且还需要继续依附于晋王,这等于是‘没有好处我还得听你的’,宋令辉肯不肯呢? 我想他肯定不愿意,不如这样,我找人打断宋子荣的腿,残废之人可配不上郡主千金之体,想必郡主那边也会配合,婚约自然告吹,而你这边施压宋阀,最好的办法便是邀宋令辉一战, 这邀战的举动无疑是在暗示宋阀,我赢贞可以随时随地杀掉你宋令辉, 阀主宋令辉对于整个宋阀太重要了,所以他们愿意牺牲任何东西都绝不会让宋令辉出事, 宋令辉即使想要应战,阀内的同族都会拼了命的阻止他,因为是个人都知道,宋令辉战魔皇,那是死路一条,我猜介时便会有宋阀的人主动上门来求你取消约战,那时候你就可以坐地起价了, 咦?你怎么不插嘴呢,我是不是有点话痨了?“ 赢贞有点凌乱了,此女诡计多端,不能不防啊...... 第71章 某字头上一把刀(求订阅) 赢贞心里很疑惑,宋子荣之父宋奇是阀主的亲叔父,他又是宋奇的独子,绝对是属于宋阀核心人物,可是蒋珊动不动就要打断对方的腿,还说的如此轻描淡写,难道她就不怕宋阀报复? 即使蒋珊自认为可以将此事做的天衣无缝,可冒这么大的险是不是有点不太值得呢? 她难道有什么依仗?即使有,赢贞也肯定绝对不是他。 还有一个问题,宋令辉此人嗜刀如命,一心专致刀道不理家族事务,而且修为还是脱胎境大圆满, 这是什么概念?浮沉宗厉尘老道当初突破脱胎境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容光焕发一洗颓废,似乎又重新找回了振兴山门的斗志, 能入脱胎境,无一不是宗师级大能,何况是大圆满, 在赢贞看来,自己如果真的发出邀战,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宋令辉必定还会前来, 而万一人家真来了,自己又是否能应付的了呢? 这一步棋很险啊, 蒋珊可并不知道自己是打了折扣的赢贞。 “嘿嘿,怎么样?你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吗?”蒋珊见赢贞不说话,又笑嘻嘻的追问道, “可以一试,” 赢贞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打肿脸充胖子,不过转而一想,自己身为明教之主,有些东西是必须要面对的, 如今的前锋营既然已经在青州大刀阔斧的建立大本营,那么与宋阀,李元婴之间的矛盾只会日益加深,这个问题迟早是需要解决的, 自己身在青州的消息早晚会传遍天下,到时候外界之人如果发现自己一直窝在个青州,那么其他八个堂口会怎么想? 别的不说,单是楚光南的兵来阁,便已经强势进驻黎阳,在李阀控制的河北道拉开了一个缺口,在前有李阀,后有河间王的情况下仍是大肆扩张, 难道自己还不如楚光南? 岭南似乎需要换一个新主人了…… 蒋珊见他答应,慵懒的起身道:“好了,珊儿要回去了,出来一趟感觉好累,我会在两天之内将此事办妥,至于后面的事,就需要你赢教主略施手段了,对了,你可让人通知乐陵郡主,让她看完这场好戏再走不迟,” 赢贞见她要走,好奇道:“珊儿为什么总喜欢给我出主意呢?” 蒋珊坦然一笑:“因为我欠你的,”说罢,她带着一串银铃般娇笑离开了, 欠我的?赢贞有点迷糊, 一直躲在下方走廊的楚青青这才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装满烧炭的小簸箕, “公子,这女人是谁啊?看上去好像很不简单呢,” “确实不简单,对了小青,你让姚宗给陆正光带个话,让他帮我查一查什么是谛听之术?” “谛听之术?小青记下了,我这就去办,” 赢贞人在三绝别苑,人身安全自然不需要任何人担心,但总归需要一些跑腿的,陆正光特意拨出手底下最得力的四名属下,日夜轮换守在三绝苑,以供赢贞驱驰, 四人都是办事利索且脑袋灵光的年轻人,姚宗,胡夏,李翔,褚良, 翌日,乐陵郡主李汶本已收拾好行装打算离开,却见赢贞的那位侍女突然来见自己, 以自己郡主之尊,本来是没必要对一个侍女客气礼貌,但也要看是谁的侍女, 李汶将楚青青请进房间后,从对方口中得知赢贞有意让她推迟两天再走, 李汶虽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楚青青也不肯说,但她还是欣然答应, 人与人之间的感觉很奇怪,从第一次看到赢贞的时候,李汶便对其心生好感,也正是因为这丝颇像是缘分一样的好感,才引出了之后的诸多事情, 如果他不是魔皇,或许这便是自己心中如意郎君的上佳人选,可惜,没有如果…… …… 宋齐在听到儿子带来的消息后惊喜万分,大赞儿子对女人果然有一套, 当初他力争将自己儿子定为郡主在阀内选婿的唯一人选,也是磨破了嘴皮子,更有自己的大哥宋鸿在背后推波助澜,此事方成, 要知道,宋阀真正的大权仍是掌握在宋令辉,令云,令志三兄弟手中,时间一久,他这一支必定会逐渐淡出核心层之外,唯有儿子成为郡驸,才能在阀内争取更多的话语权, 于是他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划着,娶皇室之女不同别家,宋齐可以说是将压箱底的老本儿都取出来了,定要将那彩礼准备的丰厚妥当, 宋子荣更是精神气爽,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迎娶郡主,一大早便带着府内几十个下人浩浩荡荡的在城中东闯西闯, 不过他这也不是随便瞎逛,而是带着目的的, 几乎可以说青州府每一间的临街商铺,都留下了他宋公子的脚印, 他这么挨家挨户的出出进进,不外乎是告诉这些老板们,本公子要娶亲了,你们准备贺礼吧, 在青州,宋阀的面子是最大的,大大小小的官宦商贾,都会准备一份拿的出手的贺礼, 这便是人情世故,越是有钱人家的婚丧嫁娶,即使办的再风光,到最后仍是赚钱的, 而寻常百姓家,你再节省,最后仍是亏得一塌糊涂。 青州府最大的和记胭脂坊,此时也终于迎来了宋公子大驾光临, 宋子荣带人大大咧咧走了进去,刚一进门便喊到: “王掌柜,宋某来给你道喜来了,” 一身赘肉的王掌柜见到他进门,赶忙从柜台后小跑着迎了过来, “哟,宋大公子,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 “嗨,这不是马上就要迎娶郡主了吗,这么大的喜事不通知你王掌柜一声,你日后岂不是要怪我不够意思?” 王掌柜一愣,接着整张脸笑开了花,一拍大腿,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到时候就是天上下刀子,我王某爬也要爬去宋府给大公子贺喜啊,” 宋子荣拍着王掌柜肩膀大笑道:“嘿嘿,老王你倒是知道感恩,不枉公子我平日对你诸般照顾,” “咦?这又是谁?” 宋子荣的目光忽然瞥向柜台前站立的一道倩影, 身形高挑婀娜,凹凸曲线如那起伏山峦,即使身上穿着厚厚的暖服,仍不能掩盖那让人喷血的身材,单看这背影,就让人遐想连篇, 女子别转头来轻笑道: “宋公子你好,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您一大男人来这胭脂坊做什么啊?” 宋子荣双目抖亮,他当然认识眼前这位万千风华的绝美女子,正是三绝别苑中的色绝,杜七七, “原来是七七小姐,怪不得宋某打一看见你,这双眼睛那是一刻也舍不得从你身上挪开,嗨,这不是马上要迎娶乐陵郡主嘛,特地来通知王掌柜一声,” 王掌柜在一旁附和道:“这等喜事,公子要是不通知老王一声,那我在这青州府可呆不下去了,” 杜七七娇笑道:“日子可是定了?” “具体日子还没定,到时候会在城内发榜,介时还会请单大家到我府中表演,七七可一道前来,” 杜七七闻言,动人的面庞上忽然变得一脸幽怨, “怪不得公子近几日都不去找奴家,原来是要迎娶郡主,不知青州府有多少女儿家会因此整日以泪洗面呢,” 宋子荣哈哈一笑,大胆的上前在对方的丰tun上重重一拍,一脸坏笑道: “在本公子眼里,还是与七七小姐在一起时最快活了,” 杜七七顿时一脸的娇羞,柔清媚态, “公子骗人,那你为何不去三绝苑找人家呢,” “嗨,别提了,你们那儿住着个狠人,连本公子都惹不起,上次陪郡主去了一趟,胳膊都被打断了,要不是这几天一直有上品灵药滋养,我特么现在还绑着绷带呢, 咦?不如这样,七七今晚可来我府上,我会派人到三绝苑把你接出来,” 杜七七秀眉蹙在一起,嗔怨道:“奴家可不敢,若是被郡主知道了,岂不是扒了七七的皮,” 宋子荣见对方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更是邪火上身, “七七放心,她绝对不会知道的,对吗王掌柜?” 王掌柜也跟着装傻充愣道: “嗯?什么?老王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宋子荣凑过去在杜七七身上又揩了几把油,直到逗弄的对方呼吸急促,满脸红晕方才住手, “咱们说好了,晚上见,” 第72章 断腿(求订阅) 傍晚的时候,夜里还做生意的商铺,早早地就将门口的灯笼点亮, 满地的积雪也已经被聚拢成无数的雪堆,分布在街道两旁, 孩童们舍不得回家,仍是三五成群的在街道上玩耍,他们用积雪堆建出各种各样古怪的雪人,乐此不疲, 再有半个时辰城门就要关闭了,那些兵丁们也到了离岗喝酒的时间,这么冷的天热壶小酒,再来那么一碟子花生米,人生不过如此,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三绝别苑斜对面,车夫抱着马鞭,双手插在袖中取暖,目光则一直看向客人络绎不绝的三绝苑门口, 不一会,从楼内出来一男一女, 男的一副管家模样,在前殷勤带路,女的则是全身罩在一件宽袍之中,让人看不清面目, 车夫见到二人之后,赶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取出小凳,躬身低头抬起右臂, 女子伸手托在他臂膀上,踩着凳子上了马车,随后车帘放下, 那名管家模样的也跟着上了车,随后马车便掉头离开, …… 宋子荣此刻正在府中一处幽静的小楼内等候着,几名侍女正忙着给浴盆内添加热水, 热水加满之后,宋子荣一脸神秘的从怀中掏出一包香料,混着其它香料一起撒入盆中, 这种香料价值不菲,是宋子荣花重金购来的,有催情之效, 万事俱备,就等美人了, 他早已急不可耐的在楼里不停踱步,双目放光思索着今晚怎么玩, 杜七七不同于别的女人,乃是青州府花魁,不知经何人调教,那种功夫极为了得,再配上她天生媚骨,一颦一笑间妩媚天成,是个男人就受不了, 此女等闲是不接客的,实在是因为价格太贵, 宋子荣算了算,自己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与其共度过五次春宵,直接便花掉了三千两黄金, 虽然钱花的肉痛,却很值得,此女妖艳无边,那种功夫更是一流,让宋子荣流连忘返, 一想到今晚将再一次品尝香泽,小心脏就扑通扑通直跳, 咚咚咚, “公子,七七小姐来了,”管家在门外轻声回禀道, “快,快让她进来,”宋子荣迫不及待的来到门口, 门被打开,杜七七身披长袍进入楼内,随后管家知趣的从外面将门关上, 杜七七摘下罩帽,露出那魅惑众生的容颜,笑嘻嘻的看着宋子荣, “奴家如约来哩,让公子久等了,咦?公子这里好暖和,” 宋子荣一脸急色的赶忙为她解下长袍, “我这厅内铺设有地龙,烧的都是精碳,就是比起夏日里还要暖和几分,说不得呆会七七小姐得把剩余的衣服也脱了呢,” 杜七七伸出秀拳打在宋子荣身上,娇羞道:“公子真坏,” “哈哈,” 宋子荣大笑一声,一把抓着杜七七小手就往内阁里走, “热水已经备好了,七七快入浴吧,” “公子这么急吗?”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 浴室内早有四名俊俏的婢女在那里等候,见到杜七七进来,同时弯身一揖, 杜七七眼神在浴室内扫视一遍,除了浴盆便只有一个衣架,就连更换衣服的屏风都没有,秀眉不由的轻蹙, “公子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奴家要入浴了,” 宋子荣一愣,接着欢喜道: “好好好,本公子出去,你们几个,服侍好七七小姐,” “是~”四人同时应声, 宋子荣出去后将门轻轻关上,随后便蹑手蹑脚的来到隔壁侧室的角落里蹲下, 在墙上摸索几下后,轻轻抽出了一块木板,露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小洞,由此内视,浴室内的春光一览无遗, 宋子荣蹲在地上,透过小孔朝内进去, 渐渐的,水声响起, 只见他不时的吞咽着口水,抓耳挠腮,好不急切。 …… 深夜子时,原本安静的夜里,宋府内后山一处小楼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府内上百护院高手第一时间向那里疾掠而去, “嘭”的一声,楼门被砸开, 卧房内,四名婢女此刻已经是花容失色瘫倒在地上, 奢华的红木大床上,浑身赤果的宋子荣四肢分别绑在大床四角,胸前滴满了蜡点,而他的下肢处,是一团可怖的红色, “是杜七七,给我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宋子荣在说完这句之后,已经是痛的昏厥了过去, 一时间,无数火把伴着犬吠之声,在宋府内的各个角落搜索, 官府捕快衙役全数出动,全城封锁,挨家挨户搜寻杜七七的下落, …… 宋府大管家刘全第一时间带人围了三绝苑,鲜少露面的名厨范浑站在楼内,被刘全一阵质问, 而范浑的背后也站着数十名劲装大汉,一看就都是好手, “你们老板呢?”刘全声色俱厉, 范浑因常年做菜的缘故,满身的腱子肉,尤其一双手臂,更是比常人粗大几分,只见他悠哉的点上烟斗抽了一口, “刘管家,我们三绝苑一向与宋老爷井水不犯河水,刘管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是要封了我的楼?” “少特么废话,今儿个就是你们老板来了老子也得搜,” “你要搜也可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砸坏了我这的东西,惊扰了我这的客人,范某说不得的找宋老爷讨个说法,” 刘全一愣,旋即想起前段时间自家公子在这里被人打断了胳膊竟然还没有寻仇,他当时就觉得纳闷,但主子不说,他一个下人也不好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只听说这三绝别苑的老板后台很硬,平日里自家老爷也是礼让三分,但今天这件事,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杜七七呢?我们只找杜七七,” 范浑一脸诧异, “你怎么上我这找来了,七七小姐晚间时不是被你们公子接走了吗?” “少特么废话了,我们公子被那臭婊子给断了根了,那娘们现在找不见了,” “什么?”范浑大吃一惊,事关宋齐的独苗,他也不敢怠慢, “这范某也不知情啊,七七绝对没有回来过,你尽管搜,对了,别苑后面那位……” “我知道,”刘全抬手将其打断,转头吩咐道: “都给我听好了,除了郡主所在之处不准打扰之外,其他都给我搜个底朝天,” 顿时几百人涌进楼内,开始逐个角落的在别苑内搜查, …… 赢贞穿着贴身睡衣坐在床上,看着跪在地上的美人,摇头苦笑, “这么说,你把他那条腿给断了?” 杜七七轻轻的点了点头, “是的公子,宫主是这样吩咐奴家的,还说得手后第一时间来找您,可万事无忧,” 宫主?赢贞不禁皱眉,看来这蒋珊的身份还真是神秘啊, 竹园内, “踏入者死!” 姚宗杵刀于地,坐在一方石凳上,冷冷的注视着冲进来的人群, 胡夏,李翔,褚良则分散于其它三个角落, 宋府内的高手不知道这里住着谁,见到有人竟敢阻拦搜捕,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一时间刀光四起,鲜血将园内的草地染成一片鲜红…… 第73章 搜查(求订阅) 竹园内发生的冲突,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刘全见那里传来这么大的动静,以为是找到了杜七七,连忙带着人赶来过来,刚一进园入目所见,顿时让他目瞪口呆, 只见整个竹园内横七竖八躺倒了几十具尸体,而这些尸体全都是他们宋阀的人, 四名黑衣青年悠闲地擦拭着手中的长刀,见到刘全他们进来,眼神中满是不屑, 刘全只感觉双腿有些发软,要知道他们宋阀派出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放眼青州府,也是最精锐所在,眼下却被四个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并且他们从听到打斗声到赶来这里,连一刻时间都不到,就这么全被宰了? 刘全有点不能置信, 他哪知道姚宗四人都是陆正光手里的精兵强将,由陆正光本人亲自筛选调教,哪是宋齐底下这些武者所能比拟的, 这时候大厨范浑也闻声赶来,见到园里这番场面之后,赶忙凑到刘全耳边低语几句, 刘全顿时大惊失色,朝背后比划了一个手势,灰溜溜的撤了出去, 范浑只知道这里住着明教的人,但并不知道是魔皇本尊,他只是告诉刘全,宋子荣的胳膊就是被这里住着的人给打断的, 而且老板曾特意嘱咐自己,这里住着的人一日三餐都由自己来做,食宿全免,想必来头极大, 三绝苑明面上本就是由范浑主管,这时候他赶忙吩咐下人,以最快的速度将竹园打扫出来,而且一定要轻手轻脚。 郡主那里不能搜,竹园不敢进,刘全带人将其它地方搜索一遍之后无功而返, 宋阀的人前脚刚走,官府的人就来了,带头的是青州府总捕头邢老三, 虽说韩林之前有过警告,不要插手三绝别苑的事,但今晚发生的这档子事实在太大了,宋老爷的独子出了事,他们也不得不壮着胆子前来查案, 官府办事就要有序多了,进来后,先是让范浑将他们带到了储存人事档案的库房内, 所有的青楼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在入行前,这些女儿家们都会将自己的户籍,来历,和原本的姓名封存在一个小匣子内,直到她们被赎走或是从良,会带着这个匣子一起离开,从新开始新的生活。 邢老三最先查看的便是上面贴有杜七七名字的匣子, 匣子上锁,邢老三直接用小刀撬开,内里放着一本娟秀的小册子, 邢老三打开册子,从上面的内容中寻找蛛丝马迹, 忽然间,邢老三双目一亮, “杜若琳?这不是……” 邢老三不再多说,合上册子揣进怀里,大手一挥, “撤!” 闹腾了半夜的三绝楼终于安静下来, 竹园内,在几十名下人一刻不停的打扫下也已恢复了往日的干净, 这么大的动静,乐陵郡主李汶自然也被吵醒了,此时的她已经穿戴完毕,和四名属下一起站在竹园内, 姚宗等四人分立于园内四侧,只有楚青青一人站在走廊上,笑着向李汶行礼道:“惊扰到郡主了吧?” 李汶看了看赢贞的房门,又看向楚青青,好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楚青青盈盈一笑,来到李汶身前,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小声叙述出来, 李汶听的秀目一亮,脸上逐渐绽放出浓浓的笑意: “活该,这个窝囊废,教主没有被惊扰到吧?” 楚青青笑道:“放心,没有人可以惊扰到我家公子。” “我能见一见公子吗?” “暂时不能,” …… 房间内,赢贞将杜七七抱起平放在自己的塌上, 查看了下对方鼻息,还算平稳,此女在宋府入浴,中了迷药,适才已经发作,不得已下,赢贞只好将她弄昏, 此女又该如何处置呢?总不能一直呆在自己房间内吧? 赢贞有些犯愁, “吱呀”一声, 房门打开,赢贞穿着睡衣走了出来, 楚青青见状皱眉,嗔怪道:“公子,夜里寒凉,您怎么能穿件睡衣就出来呢?” 赢贞笑了笑:“无妨,郡主也在?” 李汶盈盈一揖,“我听到动静便赶过来了,也从青青小姐口中知道了今晚发生的事,” “那郡主知道该如何做了吗?” 李汶笑道:“知道,上禀父王,向宋阀问罪。” 赢贞点了点头, 姚宗等人见主子出来,顿感惶恐,连忙跑过来单膝跪地, “属下们无能,惊扰到教主了,” 赢贞笑着安抚道:“与你们无关,起来吧,” “谢教主,” 姚宗听的心内欢喜,倒不是因为教主此番饶恕,而是因为他确实感觉到教主变了,不再像以前那般易怒动则杀人,相反,如今对下属们体贴护佑,这样的主子,谁能不甘心卖命。 赢贞忽然心内一动,沉声道: “你们都下去吧,” 李汶闻言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撵人,但还是依言退了出去, 当所有人走光的一瞬间,竹园内又进来一个人,那双赤足在黑夜里显得分外显眼…… 蒋珊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离的老远便笑道: “我的人呢?” “在我房间内,” “怎么?赢教主已经品尝过七七的滋味了?” 赢贞有点无语, “她中了迷药,如今在我房内睡着了,” “噢?睡着了就好,七七这妮子若是敢勾引你,我可不饶她,” “是你吩咐她断了宋子荣的根?你就不怕宋齐查到后找你报复?” 蒋珊越走越近, “首先,珊儿本来就不将宋齐放在眼里,再者,他永远都不会查到,” 蒋珊是唯一一个在嬴贞面前无所忌惮的人,也是赢贞最捉摸不透的一个人, 她绕过赢贞,直接打开房门便走了进去,随后说了一句:“你不要进来,”然后关上了房门。 赢贞就这么穿着睡衣一直在园内呆到第一声鸡鸣响起, 房门重新打开,蒋珊率先出来,在她身后跟着一位陌生女子, 女子脸色清秀却也普通,身形瘦弱穿着一身三绝苑婢女的衣服, 赢贞顿时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这易容术倒是不错,若不是我能从她气息上分辨出来,还以为是另一个人呢,” 杜七七先是对着赢贞躬身一揖, “奴婢就要走了,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好!” 第74章 宋阀会议(求订阅) 满城的搜捕一直持续了数日,仍是没有查到任何的蛛丝马迹,杜七七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整个青州府贸易发达,吞吐量巨大,而如今数量巨大的商队被拦在城外,里面的进不去,外面的也出不来,一时间人心惶惶, 知府大人张茂这几天也是被搞得焦头烂额,前来诉苦的富商巨贾们都快把衙门的门槛给踏破了, 他也清楚,诺大的一个州城,总不能因为这个原因而长时间封锁城门, 终于,在沐清婉返城时砍了几个守门差役之后,官府怕事情闹大压不住,城门终于解禁了。 宋奇也明白,这下子如同江河泄洪,若是被对方借此逃出生天,再想抓到可就是难如登天了, 可他也没办法,只好对外贴出悬赏榜, 提供杜七七线索者赏金一千两,抓捕归案者赏金万两, 这赏金绝对可称的上是数额巨大,世间少有,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作用。 宋奇像是忽然苍老了几十岁一样,双目无神的瘫坐在椅子上,说话之间也是有气无力, “查到些什么吗?” 管家刘全刚从外面回来,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回主子,官府邢捕头那边的人查到点线索,那杜七七原名杜若琳,乃是前黄州知府杜玉成的遗孤,” 宋奇闻言猛的坐了起来,惊声道: “怎么可能?当时不是派人斩草除根了吗?怎么现在又多了个遗孤出来?” “回老爷,当初杜玉成下狱,家眷之中男的被发配流放,女的都被充做了官妓,咱们的人当时暗地里把这些人都给办了,据邢捕头描述,这杜七七当初落入妓院时,老鸨见她年龄尚幼动了恻隐之心便把她给放了,想必这才成了漏网之鱼,” 宋奇听了更是浑身一软,这杜玉成便是上上一任的青州知府,当时对方不服自己指派,处处作对,于是宋齐便想了个办法栽赃陷害,扒掉了对方那身官府,抄了杜玉成的家, 如今他的女儿扮做妓女断了自己儿子的命根子,难道真的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 宋奇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一时间他也是六神无主, “派人将此时禀告阀主,由他老人家定夺吧,” …… 淮州以东,与渤郡的交界处,有一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天下六大阀门之一的宋家山城便坐落于此, 山城依山而建,巍峨如城池,城内日夜皆有巡逻,更有一支由阀内精英子弟组成的宋家军,武器精良训练有素,多达三万余人。 书房内,宋令云手里仍拿着青州府的来信,愁眉沉默不语, 至于信中的内容,在场的人都已经都知道了, 宋奇的大哥宋鸿在看完信的第一时间,已经是火冒三丈,砸翻了好几方名砚, 直到被阀主宋令辉训斥了一句后,才终于强忍着怒气坐下,胸口急剧起伏,青筋暴起,显然对宋子荣颇为疼爱, 宋令云看了一眼坐在八仙椅上的二哥宋令志,皱眉道: “此事被人安排的天衣无缝,官府几乎已经坐实了杜七七是为父寻仇,如今找不到杜七七本人,想查都查不出来,四叔会不会是惹到什么人?被人下了套?” 厅内这几位都是精于算计之人,看完信的第一时间就认为杜玉成遗孤报仇什么的全是在胡扯, 事情能巧到这种地步?那杜七七在青州府扬名也好多年了,偏偏这个时候才想起为父报仇来了?显然不切实际, 宋鸿此刻也冷静下来,沉声道:“令云,你觉得会不会是乐陵郡主派人干的?” 宋令云摇头道: “不会,咱们这次联姻,是由晋王自己主张的,他在朝中式微,说不得得依靠我们宋家的财力才能施展,而正好我们也想在朝中找个能说上话的人,两下这才一拍即合,乐陵郡主断然不会自己从中作梗,破坏这门亲事,” 宋鸿又道:“那会不会与魔教有关?” 宋令云笑了笑,说道:“大伯,子荣真要是惹了赢贞,那可就不是断了命根子这么简单了,” 这时,一直未出声的宋令志抽了一口烟叶,说道: “别说这些了,现在我们要考虑的头等大事,并不是如何抓到杜七七, 子荣可是郡主唯一认定了的郡驸,但现在却因为玩了一个妓女被断了命根,闹的满城皆知,如此天大丑事,咱们在晋王那边如何交代?给皇家脸上泼脏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必筹划这一切的,正是想阻止我们与晋王联姻,所以幕后主使很有可能来自于其他亲王,你怎么查?说不定杜七七现在早就被人灭了口,毁尸灭迹了。” 宋令云听了陷入沉默,思索良久后说道: “我也觉得此事的策划者很有可能来自于岭南之外,此事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就看朝廷内会有什么反应,若是有人借题发挥直接参我们一本,其他几位王爷想必会推波助澜借机把我们拉下水,而晋王那边咱们也给得罪了,目前的处境相当不妙啊。” 书房内的一张软榻上,阀主宋令辉像是事不关己一般躺在上面闭目休憩,家族事务还真是甩的一干二净, 只见他侧身躺着,呼吸绵长,光着的一双脚丫子还时不时的互相挠挠痒,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 宋令云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位大哥虽说素来不插手阀内的事,但关键时刻的拍板从未出错过, 宋令辉听到后先是打了个哈气,才懒洋洋说道: “以我的名义写信给晋王,把所有责任都揽在我们身上,信中要言明,宋子荣一介纨绔俗子,怎配的上郡主千金之体,如今待罪将任由郡主处置,我宋阀与晋王结好之诚意绝没有丝毫改变,嗯~大概就这么写吧,你们读书多,给润色润色,” 宋令云奇怪道:“大哥的意思是?” 宋令辉一个翻身,从软塌了坐了起来,抠着自己的脚指头说道: “此事之前,我们与晋王可疏可远,此时过后,宋阀除依附晋王之外,再没有别的选择。” 第75章 尘埃落定(求订阅) 其他三人对于宋令辉这一番话都感到诧异,在这件事上明明吃亏的是自己,怎么好像我们做错事了一样? 一向不理家族事务的宋令辉似乎也察觉到这一次事件的严重性,盘坐在塌上沉吟半晌后,将他的顾虑说了出来, 而宋令云他们三人在听完之后,终于恍然大悟, 因岭南地缘政治特殊,虽然人们习惯称之为岭南道,实则朝廷在行政划分上并没有岭南道一说,这也就是为什么岭南并没有设立道府总管一职, 而是将岭南七州之地,划归江南道管辖,李元婴名为江南道行军大总管,实则控制着江南、岭南近二十州的行政区域, 江南道乃是鱼米之乡,素有天下粮仓之称,所以朝廷对此地尤为重视,各州,府,郡,县的守兵也比其他地方更多, 这也让李元婴可以腾出手来,直接将总管府设立在了岭南地界的赣州,十万大军的军营也设置在赣州向南的一块平原之上,对南方的宋阀虎视眈眈。 在李元婴看来,自己辖区内最不稳定的因素就是宋阀了,当然,现在又多出个赢贞出来, 可以说,李元婴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将宋阀控制的岭南地区夺回来, 而在宋令辉看来,宋阀若是与晋王府闹掰,最大的得益者便是他李元婴, 介时京城方面必会因郡主一事而朝野震怒,李元婴身为封疆大吏,奏疏可直达内阁,再由内阁转呈人皇,如果他在奏疏中添油加醋编排他们宋阀几句,必定惹得龙颜大怒。 世人皆知,人皇李元乾信奉道教,近孙不近子,亲女不亲男,十余位皇子在他面前是大气都不敢出,而父女之间却是其乐融融,对自己皇孙一辈也是颇为疼爱,此事若是让人皇知道,没有他们宋阀好果子吃。 而其他皇子肯定也见不得宋阀与晋王交好,推波助澜之下,宋子荣嫖妓被割一事,很可能便犹如石子入深潭,使得整个岭南震荡, 人皇盛怒之下,如果随便再从风,火,山三营调出一营赶赴岭南,加上原有的李元婴十万大军和韩林的林字营,宋阀可就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 看似一件小事,处理不慎那就是惊天大祸。 宋令云三人也没有想到事情严重至此,此刻在书房内无一不是在痛骂李元婴手段卑劣, “令云,郡主是什么时候出发返京的?” 宋令云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是在三天前,” “你亲自跑一趟,赶上郡主的车队,一定要陈情此事是宋子荣一人作孽,我等完全不知情,请求郡主在晋王面前说些好话,将此事的风险压至最低,” “令志,” 宋令志站起来恭敬道:“大哥请吩咐,” “库里还有多少银子?” “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八百万两,今年各地的税赋还没收上来,” “立即挑拨出三百万,带上三千儿郎,沿祖江北上送往京城晋王府。” “是,令志明白,” “大伯,” 宋鸿一愣,赶忙道:“阀主请讲,” “告诉四叔,子荣的小命是保不住了,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唉~明白了,” 宋鸿叹息一声,他也没想到这么点事竟然会引出那么多可怕的后果,但是他心里也清楚,对于整个宋阀来说,家族存亡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 …… 几日后,十艘楼船满载白银三百万两,在宋令志亲自带领下,浩浩荡荡由南向北驶往京畿道, 宋令云快马加鞭截住了乐陵郡主的车队,连番认错道歉, 李汶在明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情况下,刻意板着个脸将宋令云骂了个狗血淋头,宋令云也只能是忍着一肚子气全盘接受, 不过李汶也懂得软硬兼施的道理,骂了一阵后,也言明宋阀只要肯真心归附,她必会在父王那里说情,尽量只处罚宋子荣一人。 宋令云这才安心,连声道谢下,悻悻然离开, …… 消息传到京城, 此事果然如宋令辉预料的一样,满朝几乎是一边倒的提议处置宋阀,而李元婴果然也趁机借兵,想要彻底扫除宋阀在岭南的势力, 结果晋王李兖立排众议,说什么一人之过不可强加于一族之上,人皇李元乾更是亲自接见了孙女乐陵, 只要当时乐陵的一句话,宋阀就彻底完蛋了,但李汶有自己的算盘,在人皇面前陈述说宋阀在岭南兢兢业业,对皇上更是衷心无二,还说什么宋阀对自己礼敬有加,只是对宋子荣有些管教无方, 当时人皇只是笑了笑,一言未发...... ...... 十日后,圣旨如期而至, 宋子荣辱没皇家名声,罪无可恕,被赐死,宋齐也同时获罪,但因为宋令云打点晋王说情,才不痛不痒的略施惩罚算是一笔揭过。 也就是在这时候,宋奇一口气娶了四房小妾, …… 又是一日大雪纷飞, 赢贞坐在竹园小亭内,手里是李汶从京城的来信, 信中首先是感谢赢贞对于此事的帮助,还说自己正在全力说服父王对明教的看法, 赢贞也知道“魔教”的名声已经深入人心,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变过来,只是没想到事情的进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或者说,出乎蒋珊的意料。 李汶在信中还提到,魔皇明镜湖一战未死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军方三大系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按兵不动,避免与分散各处的明教中人发生冲突。 黎阳,在河间王李隶不好直接插手的情况下,被李阀压制了半年之久的楚光南,彻底展开反扑之势,一举夺下李阀在颍川郡和上党地区的控制权,声势一时无两, …… 腊月初一,又到了艺绝单清萍献艺的日子, 而这一次来三绝苑观赏舞乐的都是青州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是被陆正光邀请来的, 前锋营既然打算在青州站稳脚跟,就少不了要和这些人打交道,再加上宋奇出的那档子事,这些世家巨富正逐渐向明教靠拢,因为他们发现,似乎和魔教打交道比起与宋奇打交道更为轻松, 而宋阀对于青州的控制,进一步萎缩, ...... 北方, 一名衣衫单薄的青年剑客孤独的行走在官道上, 他的目的很明确,负剑三千里,南下战魔皇。 第76章 有情无意(求订阅)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真是出人预料,” 竹园小亭内,蒋珊亲自为赢贞沏茶,此女在茶道上颇有造诣,举手投足间足见火候,茶叶当然也是最上等的,沏茶用的水都是来自深山中的清泉。 赢贞接过她递来热茶,放到嘴边抿了一口,淡淡茶香顺着喉咙直入腹中, “这么说,三绝别苑都是你的人?” “不单单是这里,别的地方还有多处,但青州是珊儿的家乡,所以每次回来,都喜欢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罢了,” “噢~”赢贞放下茶碗点了点头, 蒋珊秀眉拧在一处,噗嗤娇笑一声, “怎么又是‘噢’?从前珊儿与你说话,你便总是漫不经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现如今却又问来问去,敢情珊儿从前说的话你从未听在心上?” 整个竹园内只有他们俩人,难得的独处时间,赢贞希望能从对方口中套出点东西来,当然,这样一来,自己说话时也需注意,避免露出马脚。 赢贞讪讪一笑说道:“我身为一教之主,心事重些也属正常,不过明镜湖一战后,却也想明白了很多东西,往后不该抄心的事也就不抄心了。” “你这次回来,确实有很大变化,” 蒋珊喝完手中的茶水,盈盈站起身来,踱步至小亭边缘,伸出青葱玉手接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 “珊儿生来便不能视物,也从未见过雪花的样子,你曾经答应过我,如果我一辈子都看不到,你便做我一辈子的眼睛,” 赢贞在一旁听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但心知此女听力绝佳,赶忙调整压制,从对方刚才这句话不难看出,前魔皇与她之间多少有点暧昧,但具体到了哪种程度,还需继续套下去,幸好对方看不到自己此刻脸上的尴尬, 赢贞厚着脸皮说道:“我确实这么说过,” 蒋珊面朝亭外,展现给赢贞的是几近完美的侧脸,琼鼻微翘,眉角如画, 只听她幽幽说道:“可你并不是这么做的,记得那年冬天,落雪比今日的还要大些,我赤足追你三百里,但你还是毅然决然的抛下我,跑到洞庭湖边与那个贱人结伴游湖,那天以后,我便一直赤足,每一步落在地上所带来的透心冰凉,都让我能时刻牢记着那天发生的事,” 嬴贞听了不免内心恻动,蒋珊说话间脸上神情流露出一股浓浓的哀怨,看样子,自己与对方多半是那斩不断理还乱的情人关系, 好像,还脚踏两条船? 赢贞不禁苦笑, 只听蒋珊忽然冷笑一声,嘴角上翘,“可笑啊可笑,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人家修的是孤独禅,扣的是不死关,早已经断了七情六欲,即便如此,你却仍是不肯死心,难道这世上真的是越得不到的东西便最珍贵吗?” 赢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这些也不是他干的,前世的他也没有谈过恋爱,对感情这种的东西完全是门外汉,不过在他看来,这蒋珊对前嬴贞一片痴心,这一点倒是挺让人动容的,真情不可负嘛, 他这么一沉默,蒋珊反而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不可自拔,口中呢喃道: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对你彻底死心,那时的你刚刚突破至混元境,强行冲关所带来的的灵气反噬让你时常会心魔丛生做出一些极短之事, 我知道,你一直觊觎我的身体,我的这具昊载灵体,于是我假意告诉你,愿意献上自己身体,助你稳定混元境,实则却在交欢之时,找到你灵枢所在,又以秘法在灵枢附近设下禁制,此禁制只要不全力施为,便不会触发,随后我便修书一封送往了天玑阁, 果然,叶玄终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赢贞听的浑身剧震,所有的疑惑今日终于有了答案,明镜湖一战的始作俑者竟然就是眼前这位情场失意的女人, 由此可见,得罪一个女人是多么的可怕, 那么如今自己与此女的关系就十分微妙了,是敌还是友?恐怕更多的是情仇吧, 赢贞不想让对方停下,冷冷道:“继续说!“ 蒋珊将玉手从亭外收回,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掌心的水珠,表情痛苦, “决战当天,我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我对上苍祈祷,希望获胜的会是你,可是我也知道,与叶玄一战你必然全力以赴,那时候禁制触发...... 呵呵......我是多么的愚蠢,亲手将自己一生所爱送上了绝境,当姐姐告诉我你战败消息的那一刻,我的灵魂仿佛不属于自己,我歇斯底里的狂喊,将自己抓的遍体鳞伤,直至浑身出血, 姐姐当时吓坏了,检查之下才发现我灵体被破,灵体一破,寿元缩减一半,她知道那个人是你, 后来流云观水袖妖道传出消息,说你战败后手无缚鸡之力,一路逃至雾隐山一带,于是姐姐便带人去寻你报仇, 我并没有拦她,灵枢一破活不过三日,我比叶玄更清楚。” 赢贞摇头苦笑,不知道前嬴贞死前是否知道,他并不是败在叶玄手上, “你将这些说出来,就不怕我杀了你?” 蒋珊淡淡一笑,“你身上并无杀意,可知你是在故意吓珊儿,今天将这些一股脑说出来,珊儿心里舒服多了,你还活着,便一切安好,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落花宫以有情入法,以无意脱法,珊儿经与你的一段孽缘,如今已突破无为境,臻至巅峰大圆满,修成心剑。“ 无为境,混元之下。 此刻由不得赢贞不谨慎,站在自己面前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是有陆地行走之称的无为境大圆满, 如果被对方看破自己此刻的修为,会有什么后果? 蒋珊来到石桌前,将茶具一件一件收拾好放入托盘, “过段日子珊儿就要走了,也许永远不再回来,我与那贱人有三年之约,需回宫内静修,“ 说完这句,蒋珊抬起一双苍目直视赢贞,“你呢?你希望是她赢,还是我赢?” 明知对方看不到自己,但赢贞仍是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在他看来蒋珊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一心一意深爱着魔教教主,但这种一厢情愿的爱情终究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赢贞正欲说话,对方微凉的手指忽然放在自己唇上, “还是不要说了......” 蒋珊转身,融入亭外的大雪之中。 第77章 水袖妖道(求订阅) 蒋珊走后,赢贞独坐小亭,沉默了很久,此女口中的贱人指的又是谁呢?她们之间既然有三年之约,想必双方的修为应在伯仲之间,蒋珊连自己的灵枢所在都摸的一清二楚?可是为什么自己至今也不知道哪一处窍穴才算灵枢,似乎每一处都是一个样子,没有什么分别。 从对方刚才的话中不难看出,似乎她已经放下了与自己之间这段孽缘, 这样也好,省去自己不少烦恼, 赢贞目前为止也算是见过几位样貌绝佳的美女,楚青青,沐清婉,杜七七,蒋珊,四女之中当以蒋珊为最,无论是其清新脱俗的气质,还是一颦一笑间的娇艳都不是其他三女所能比拟的, 若是放在前世,面对这样的美女,怎么着也会多看两眼,但现在却不同了,自己身处中心,并不能以一个路人的角度再去欣赏那娇艳欲滴的花朵, 饱暖才会思**,眼下的自己还没到那个时候,起码目前,并未对谁动心。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进入园中, 沐清婉仍是穿着那身惹火的红衣,那柄狭长的弯刀一直挂在她的腰间, 今天是陆正光宴请众宾的日子,早间陆正光便来谒见过赢贞,简单说了几句后,便带人去布置了,此时的三绝苑,前锋营最精英的百人已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沐清婉脸上愁眉不展,似乎有什么心事,忧心忡忡的来到小亭,一屁股坐在围栏边上,一句话也不说, 赢贞见她这副模样,不免笑道:“婉儿这是怎么了?谁得罪你了?说出来师兄替你出气。” 晴婉忽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跑到赢贞身边,跪在地上俯首埋进赢贞怀里,哽咽道: “师兄,有消息传来,天门派七剑奴刺杀楚师兄,五死两伤,虽说这一次他并未受伤,可是下一次,下下次,他还能躲过吗?听说李阀已经与一些名门大派结盟,欲将兵来阁困在黎阳上党一带,形势如此严峻,婉儿实在是为他担心。” 赢贞轻拍着她的粉背,摇头轻笑,这就叫关心则乱,他知道晴婉对楚光南一往情深,但他这位楚师弟似乎和宋令辉是一个德行,都是那种不解风情爱大刀不爱美人的货色, 不过晴婉的担忧却也是多虑了, 明教这九位师兄弟之中,论修为,楚光南只排在赢贞和大姐江清惠之下,所用兵器是一把名为“狮子头”的长柄刀,熟读兵法精于韬略,有万夫不当之勇, 镇北公秦广曾言:此子从戎,可为上将军。 山字营大统领霍青说过:此生最怕楚光南。 麾下三万铁甲精骑,所过之处如秋风扫落叶,正是我自兵来,谁堪一战。 李阀即使与白道武林联盟,没有河间王的帮助,想要收拾楚光南,也只是痴人说梦。 所以赢贞完全不会为此担心,正如他从来不会担心临辉殿一样。 晴婉的清泪将他的衣襟都染湿了, “婉儿对你的楚师兄如此没有信心吗?楚光南若是可以被刺杀,那就不是楚光南了,你也是,这么大一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羞不羞?” 晴婉被赢贞逗的破涕一笑, “师兄你取笑我,其实婉儿心里也知道,这天下间能杀的了楚师兄的并没有多少,只是担心暗箭难防,毕竟楚师兄实在太高傲了,” “高傲”两字可以说是对楚光南最完美的评价,顺带他还把整个兵来阁都给带出了那副目中无人的傲骨来, 赢贞感受着与晴婉之间真挚的兄妹之情,安抚几句后便将话题转移, “正光准备的怎么样了?” 晴婉闻言脱出赢贞怀里,调整了一下情绪,肃然道: “青州府辖下七郡二十三镇,其中一半的的世家商贾都来了,岳伯涛和赵景也从安平赶来,至于那些江湖门派,则是没有几家,他们似乎不想与我们打交道,” 这一结果,赢贞还算满意,也从侧面说明陆正光的能力,毕竟前锋营来到青州并没有多少时日, 做生意不同于江湖仇杀,不是刀枪棍棒就能解决的, 如果你认为武力能够摆平任何事情,那么你一定是个蠢材, 因人而异,因时制宜,因人成事,因势利导,才是办大事的不二法诀, 如果这件事交给聂无惧来办,赢贞都不敢想象那副场面, “晚上我也会过去凑凑热闹,你们忙你们的,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我在场,” 晴婉乖巧的点点头,也就是在赢贞面前她才会有这种小女儿姿态,出了这竹园,便又成了人人畏惧的女魔头, “明白师兄,咦,楚青青那臭丫头呢?” “她啊,她又去给我挑衣服去了,” “这一点她做的倒是不错,” “对了师兄,忘了告诉你,咱们的人在城里看到了水袖那老不死的,要不要派人盯着?” 流云观是一处道观,水袖便是观主,江湖都称其为水袖真人,实则赢贞知道,对方的真正身份是魔门中鼎鼎有名的水袖妖道, 道家分支众多,又经时代变迁更是演变为上千派系, 正统流派如净明山,灵宝洞,浮尘宗,茅山上清派,大致都脱不出黄、老、庄之道, 而有一些却是随着发展走向偏锋,更甚者反其道行之,常有一些邪恶之举,正统道门将他们视之为伪派, 而他们这些人则自称为圣门,与玄门正宗之间争斗不休,已逾百年, 这水袖妖道便是出自圣门流云观,其所遵循的教义便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而当初明镜湖之战后,也是这水袖妖道将赢贞的行踪暴露给天下人, “不用了,我会亲自去找他。” 晴婉笑了笑,心想着水袖那妖道作恶多年,如今终于是要大祸临头的。 晴婉离开后不久,赢贞也出门了, 雪仍在下,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只要这水袖妖道确实在青州城内,赢贞就有把握找到他,这种小人,得给他点教训,虽然赢贞因为脑中卷轴的关系不会杀了他,但送他个四肢残缺,还是可以让自己满意的。 赢贞漫步走在街道上,本心衲物法诀全面展开...... 第78章 魔门圣主 若是将整个青州府比作一副地图的话,那么地图上大约十分之一的区域便尽在的赢贞掌握之中, 以赢贞为圆心,辐射方圆,无数嘈杂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行成无数幅生动的画卷,每一副画卷便是一个故事。 赢贞特意挑这个时间段出来,也是因为他想吃碗羊肉面了,一日三餐绝不能少,无论什么时候。 寒冬,飘雪,两碗热腾腾的羊肉面下肚,擦一擦额头的汗,怎一个爽字可以形容, 想要找到水袖那老道其实并不难,当然,就是有点耗时间, 赢贞需要从脑海中的每一个声音中去筛选,从他们的呼吸,脚步,语言,动作等一系列不可见的行动中去辨别。 每一个人的呼吸频率都是不一样的,比如常年干重活儿的呼吸必然粗重急促,而养尊处优者呼吸就更为均匀悠长, 修为高深者呼吸尤为绵长,他们每吸一口气,气息都将由鼻而入一路向下,在脚底涌泉穴循环一遍再向上由鼻而出, 这是一个过程,是经年累月修炼功法呼吸吐纳得来的,此过程用时越长,修为越是精深, 所以赢贞的搜索范围便大大的缩小,只需找到那些呼吸绵长之人即可, 赢贞第一次从岳伯涛口中知道水袖这个人的时候,就深深地记在心里,没错,他很记仇,对方这么坑自己,没理由不找他算账。 后来他又从陆正光口中询问得知,这流云观虽也可算做圣门分支,却是一代只收一徒,也就是说,水袖如果有徒弟的话,那么流云观就有两个人。 圣门领袖,便是魔教,所以赢贞也被尊为魔门圣主, 而水袖,原本是赢贞的一条走狗, 现在是正午十分,傍晚之前找到水袖,赢贞觉得时间上足够了。 …… 一条幽深的巷子里,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正哼着小曲儿朝前走着,油头粉面,身材臃肿, 忽的一道人影闪过,一条满是留疤的桃木拐杖迎头砸下,只听一声令人心悸的骨裂,那肥胖中年张着嘴巴仰面跌倒在地, 在他的身前,出现一个身形伛偻留着短须的老头,老头将尸体上的衣服扒下,擦了擦自己手中的拐杖,并将尸体怀内的银钱全部取走,接着他轻轻一跃上了房顶,展开身法几个跳跃间便已穿过三条大街,片雪不沾身,动若脱兔, 不一会,他来到平民区一处破旧的石屋前,猫着身体躲在窗下, 石屋里传来阵阵哭声,有老人,有孩童, 屋中一张大床上,并排放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男的一身粗布麻衣脸色黝黑,女子长相秀美,身上却是一套新衣, 一名老妪带着两个孩童坐在床边抽泣着,显然这床上的男女是他们的至亲, 屋外的老头从怀中掏出一杆小烟袋,点上抽了一口,随后叹息一声,扬手一甩将一包银钱从纸窗扔了进去, 随后纵身一跃,身形没入大雪之中。 接着,他落入一条小巷,然后拐入长街, 嘴里叼着烟袋还没走几步,忽然停住, 老头脸上纵横沟壑的抬头纹拧在一起,目光烁烁的盯着迎面而立的一道黑影, 对方此刻也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老头不由的暗暗心惊,他自忖自己这一身修为,放眼江湖也算的上是一号人物,而眼前的青年像是凭空出现一样,自己丝毫未有察觉,这青州府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阁下是谁?”老者紧握拐杖,沉声问道, 赢贞笑道:“老先生刚才所做之事,本人都看在眼中,心中不免敬佩,这才现身一见,” 老头嘴角一咧,咬着咬着猛抽一口, “呼~” “这种欺压良善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蒋老儿也不是都管得过来,也不过是偶遇之下,尽尽人事罢了,” “很好,”赢贞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姓蒋的老头忽然将他叫住,“恕我眼拙,天下后起之秀中,能被我蒋老儿放入眼里的并没有几个,阁下又是哪位?” 赢贞没有答他,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蒋老头眉头紧锁,忽然他神情一动,从怀中掏出一枚花生大小的白色虫卵,白卵上一点绿芒若隐若现, “嘿嘿,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 赢贞紧接着又在城中搜索一遍,接连又认错四人,不过这四人的修为都远远比不上那个蒋姓老头, 然后,他的神识锁定了最后一处地方, 四方浴馆, 虽名为浴馆,却不是单纯洗澡的地方,毕竟在古代,经常洗澡是富贵人家才能享受的事, 只看浴馆内的接待全都是年轻妖娆的女子,就可见一二, 只要你有银子,必能享受到神仙一般的服务, 此刻是下午,在一方清池中,只有一人浸泡在池子里,他双臂搭在池子边缘,正闭目享受着背后一位女子为他按摩着双肩, 一柄木剑放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木剑吞口处有一太极图案, 此人头顶道髻,长相英俊,虽然已步入中年,却有一股独特的成熟魅力, “下面点,” “再下面点,” 女子依照他的要求,按在指定的位置上, 忽然, 只见他原本舒适惬意的表情在一瞬间变色,飞快的抓起木剑朝着右侧墙壁闪电刺出, 同一时间,“轰”的一声,一条黑褐色的拐杖破壁而入,正好与之剑锋撞在一起, 随着女子一声尖叫, “哗啦啦,” 满池子的水禁不住空间内爆裂的灵气而炸上半空, 一道剑光亮起,木剑劈开重重水幕,扫向那拐杖的主人, 蒋老头嘿嘿怪笑一声,拐杖疾出,又是一记硬碰硬, “叮”的一声刺耳震音,两人同时后退, 池水由半空落下,如重物落地,卷起几层小浪,溅洒至二人身体却又纷纷避开, “姓蒋的,你真是阴魂不散啊,” 蒋老头摸了摸手中拐杖,冷笑道:“以前有魔教护着你,蒋老儿不能拿你怎么着,如今你连你的主子赢贞都得罪了,我看看还有谁能护的了你,” 水袖拿起一条长巾遮在身下,嘿嘿笑道:“蒋老儿消息可真不灵通,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圣主没死吗?” “哈哈~”蒋老头忍不住大笑一声,“赢贞若是没死,恐怕最应该担心的是你吧?” 水袖正要反驳, “老先生说的不错,” 蒋老头和水袖两人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僵,同时看向门外...... 第79章 奴才与狗(求订阅) 当水袖看清楚那张脸的时候,不惊反喜,甚至还有点兴奋, “圣主你听我……” 他话没说完, 只见赢贞右臂从裘袍内伸出,五指一张,隔空劲发, “嘭,” 毫无预兆之下,水袖只觉得小腹处犹如一把铁锤砸在上面,剧痛瞬间蔓延全身,身如弓虾一般向后抛跌出去,“咚”的一声栽进了池子里, 蒋老头看的浑身一凛,水袖妖道的修为和自己应是伯仲之间,都是通明境大成,竟然被对方看似毫无发力的一击打成这幅模样?这是什么样的力道? 接着,在蒋老头目瞪口呆之下,只见水袖从水中钻了出来,捂着小腹痛苦的从池子又爬上来,一脸央求道: “圣主您千万听我说……” “嘭”的又是一脚, 水袖道人口鼻同时喷血,仰天栽倒, 他好像极为抗揍,缓慢的爬起身来,痛苦的呕出几大口血,血团中还混着几颗碎牙,英俊的脸庞此刻是狼狈至极, 横行江湖的水袖妖道如今像是一条落水狗一样,匍匐在赢贞面前,声带哭腔的说道: “圣主您听我说完,不然水袖死不瞑目啊,” 蒋老头见水袖这幅惨样仍在不停求饶,基本确认了来者的身份,不免心中震撼, 长街初遇时,他就觉得此子绝不简单,自己行走江湖半生,阅人无数,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不过也是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是赢贞,当时还以为他是江湖上哪一位后起之秀,却不曾想竟然是年青一代中,最高的那座山峰。 蒋老头现在很想就这么上去给水袖补几棍子直接将他送走好一了百了,可是魔皇在侧,他又实在是不敢妄动, 赢贞很想听听水袖会怎么解释,但他不希望有别人在场,转头看向一边的蒋老头, “老先生可以走了,这是嬴某人的私事,” 蒋老头先是一愣,随即有些犹豫,他其实很想走,但又实在不忍心错过这个绝好的机会, 水袖此人在江湖上造孽极深,身上背着无数条人命,此人阴险毒辣什么恶事都能做的出来,想杀他的自然有很多,但却始终没有人敢动他,因为打狗也得看主人, 而眼下很明显的他的主子都不认他了,这次机会错过,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当然,他赖着不走,也是看出赢贞对他没有恶意,起码暂时没有,不过魔皇的心情又有谁能猜的透呢? 赢贞见他无动于衷,皱了皱眉:“怎么?没听到我的话?” 蒋老头心中一惊,对方这话出口,那自己就真该走了,他暼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水袖,发现对方此刻满脸污血仍不忘对着自己得意洋洋的咧嘴笑着, 蒋老头嘴角一抽,心里直骂娘,‘狗东西别得意,你现在受了重伤,蒋爷就在这青州府呆着,我还不信再逮不到你,’ 蒋老头一声不吭,转头从破洞中穿出, 他刚一走,水袖便对着赢贞连连磕头,砸在地板上那是咚咚响, “圣主,冤枉啊,您受伤的消息真不是我传出去的,您要相信我,” 赢贞见对方求生欲这么强,冷冷说道:“给我一个理由,” 水袖闻言,如同看到一线生机,忙不迭的说道: “圣主您也知道,明镜湖一战,小的当时就在现场,但是您与叶玄的决战实在太过惊天动地,罡风外泄如飓风过境,十里之内山崩地裂林木皆摧,小的实在是顶不住,不得已下只好退出二十里外静候圣主佳音, 大约到了后半夜,我看见您老人家从明镜湖方向而来,一路向南掠去, 小的当时别提有多高兴了,认为这一战一定是圣主赢了,正打算动身追上圣主, 谁知身体却忽然间被人封住了全部穴道,我当时就懵了,小的这身修为还算说的过去,又是谁能无声无息接近封了我全身穴道呢? 当时小的口不能言,被那人直接提留着衣襟,沿着圣主离开的方向追去,此人身法恐怖至极,据小的推算,起码在脱胎境以上, 用了不大一会,小的便远远看到了圣主的身影, 只是那时候圣主的步伐已经慢了许多,直到后来越来越慢,小的便察觉出不对劲,心里一直在为圣主担心,后来圣主进了一片云雾缭绕的山脉才停下来,步履蹒跚几欲摔倒,小的一颗心都凉了,当时便猜出您一定是受了重伤,也就在这个时候,后脑被那人一记重击,小的便昏死过去,失去了意识, 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小的满山遍野寻找圣主的踪迹,除了发现一些不知名的江湖人物的尸体之外,就是在飞来石上看到了您的那件黑裘,黑裘之下还混着一滩血水, 小的当时心如死灰,以为定是那挟我之人趁着圣主重伤加害, 但小的仍是不死心,下山之后各处打听,没想到此刻的江湖上却四处传扬着是我暴露圣主南下路线,才引来一堆缺心眼的江湖人物, 圣主明鉴啊,当时小的被那人所制,全身不能动弹,去哪传出这个消息去啊,小的当时就知道自己肯定是替谁背了锅,您想,我就是您的一条狗,一个奴才,奴才怎么会去害主人呢? 后来小的听闻圣主在安平县出现,顿时喜出望外想要去寻圣主,谁知道却被那个百里神行蒋风月给缠上,一连追了小的两个月,后来小的打听到陆正光的前锋营就在青州,于是便赶来希望陆首座看在往日情面上替我拦一拦这姓蒋的,没想到却遇见了圣主,小的......小的实在是太高兴了,” 水袖一口气不停的将话说完后,便哽咽着抹了几把眼泪,声泪俱下, 赢贞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心里在想着他刚才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直觉对方不像是在说谎,要不然他也不敢来青州找陆正光, 主子与奴才,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方好像没理由害自己, 如果是真的,那暴露自己行踪的又是谁? 此人将自己重伤南下的消息传出去,必然是想要引来更多的人追杀,可是听水袖说,对方的修为很可能已经超出了脱胎境,如此修为,想杀自己为什么不亲自动手? 他不敢露面?是怕自己认出来? “你当时有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长相?” 水袖又呕吐出一大口血,虚弱道:“当时小的被那人拎在身前,一直是背对着她,不过......小的心中有一个猜测,却是不敢说,” “说!” 水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说道:“那人身上有一股细不可闻的淡淡清香,沁人心脾,小的好像曾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谁?” “光明顶的女主人......” 第80章 我要保的人你杀不了 “嘭,” 又是毫无征兆下,水袖身子猛地向后飞出,重重的砸在墙上,随后贴着墙面缓缓坐倒在地,嘴里又是接连喷出好几口血, 他这辈子流的血,都没有今天这一会儿功夫流的多, 但他竟然还在笑,吐着血沫费力的说道: “谢圣主不杀之恩,” 赢贞离开了,什么都没说, 水袖却是心里明白,这一脚是在惩罚他不该臆测那人是大姐江青惠,圣主不杀他,也是因为自己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实话实说, 浑身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这次伤的可不轻,断了几根骨头不说,还破了相,两颗门牙都被踢飞了,嘴里直露风, 但是他却很兴奋,因为这代表主子饶过他了,也就是说,圣主相信自己是冤枉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血水混着口水,水袖有一阵没一阵的大笑着, 一道劲风响起, “你竟然还能笑出来?” 蒋风月又返回来了,他本来就没走远,而是藏身在附近,一直注意着浴馆的动静,当他看到赢贞出来直到走远之后,便又摸了回来,想看看水袖是不是已经死了, 虽然很惨,但还没死, “呵呵呵......” 水袖靠坐在墙上,一脸怪笑的看着对方,下身的浴巾都已经染成了红色, “谁规定老子不能笑了?怎么?你还惦记着我这条命?” 蒋风月冷哼一声,在一旁的长凳坐下,翘着腿又点了一袋烟, “蒋老儿追你这么久,当然得有所收获才行,自打当初目睹辽北王家一百二十余口的惨状后,蒋某人便下定决心,日后若是遇到你水袖,就是一命换一命,我也得除了你这个祸害,” 水袖不以为然的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捏了捏已经断掉的鼻梁, “我最讨厌你们这种道貌岸然自诩正义的家伙,其实说白了,也就是柿子只敢找软的捏,刚才圣主在时,你怎么不敢放个屁?” 蒋风月吐出一口烟圈, “多说无益,总之今天你是死定了,” “哈哈,蒋老头,不是我瞧不起你,我水袖给你个胆,你来动我下试试?” 蒋风月闻言皱眉,此贼伤成这样,怎么还如此嚣张?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难道还有什么倚仗不成?还是早有准备在诈我出手? “你怕不是被你家主子打坏脑子了吧?我现在杀你只是举手之劳,” 水袖似乎真的是完全不担心对方动手, “圣主没杀我,那就没人敢杀我,我不信你有这个胆子,来呀,动手啊,” 对方死到临头还敢这么挑衅自己,蒋风月也是很感诧异, “我现在杀了你,赢贞也不会知道,” “姓蒋的,你太瞧得起你自己了,你以为你如今站在这里,圣主他老人家会不知道?” 蒋风月表情一滞,桃木拐杖脱手飞出,直冲对方面门, “嘭,” 桃木拐杖在离水袖面门不到一寸时忽然炸裂,碎成了无数粉末, 蒋风月顿时大赅,身形迅速后退,东张西望之下发现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这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哈,“水袖见圣主果然出手救下自己,一阵放浪大笑,“蒋老头你很幸运,这辈子能见识到大通天手而不死,” “大通天手?” 蒋风月浑身一震,深知此地不可久留,狠狠的怒视一眼水袖之后,转身飞速离开, 心里对于这种可无形之中杀人的功法深感畏惧,看样子自己的行踪完全都在对方掌握之中, 当世魔皇,恐怖如斯, ...... 赢贞不愿水袖就这么死掉,也是觉得留下对方还有用处,这人确实是一条正宗的狗腿子,而且明镜湖一战能呆在现场,想必也是被默认的,也就是说,对方与自己这个圣主之间的关系不简单,他一定知道很多东西, 此刻的三绝苑,已经是宾朋满座,就连大门口,都有从前锋营中挑出的一些精于世故头脑灵活的子弟在迎宾, 他们似乎已经被晴婉告知自己不愿声张的事情,赢贞一路进门,都没有一个人跟他打招呼,甚至点头微笑, 这也做的太假了,只招呼别人不招呼我? 楚青青就没有这一层顾虑,因为没有人认识她,她早早的就在等赢贞,也提前在乐厅订下了一张靠角落里的台子, 当然,说“订“有点不太合适,因为今晚整个三绝别苑都被陆正光包下了,陆正光还能不为自己教主留张台子?不过位置是楚青青选的这倒不假, 也从这点上便能看出她的细心,知道赢贞不喜欢热闹张扬, 当赢贞看到楚青青的时候,只觉眼前一亮,对方今天刻意打扮了一番,还换了一件淡粉色的长裙,搭配着一件貂绒小马甲,明艳动人,就是比起那杜七七也是丝毫不让,而且没有对方的妖艳妩媚,多了一丝让人看着很舒服的恬静之美, 来往宾客的目光无一不是在她身上多多停留,甚至有的已经走过了,还专门回头看一眼,再看一眼, 对于这种目光,楚青青很是反感,却也无可奈何,天生的好身材是爹娘给的,捂也捂不住啊, “公子回来了,”见到赢贞的那一刻,楚青青双目一亮,笑嘻嘻的跑过来在赢贞身前一个旋转,“公子觉得小青这身衣衫怎么样?今天刚买的,” 赢贞故作认真欣赏的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笑道:“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楚青青心里一甜,撒娇般的说道:“公子最会哄人,” 他们俩这副样子被别人看在眼里,还以为是一对小情侣,男的超凡脱俗风姿卓越,女的身形柔美,面若桃花, 谁也不会想到这竟然是主仆, 楚青青与赢贞一起进了乐厅,一路上但凡遇到前锋营的儿郎们都对他俩视若不见, 如今的乐厅已经修缮完毕,金大海也是狠狠的出了一回血,今天他也来了,他并不介意别人在背后说他竟与魔教做生意,因为像他这种草莽出身的枭雄人物最是看重实际, 谁能让我帮里的兄弟们吃饱,我就和谁做生意, 华灯初上,厅内亮如白昼, 赢贞在角落里的台子上坐下,楚青青站在一旁亭亭玉立, 四周环视一圈,发现很多人都好奇的看向他们这里,当然,十之八九看的是楚青青,因为厅内十之八九是男人,他们或许都是在羡慕赢贞,也或许是觉得,自己家里怎么就没有这么漂亮的侍女呢? 陆正光今天的张罗可是下足了功夫,单清萍的表演当然是压轴的,在此之间,还有杂耍艺人,幻术师,歌女舞姬等众多节目, 今天来到这里的,可以说都是青州一带的上层人物,其中或多或少也有些是因畏惧魔教的凶名才不敢不来的,很多人这个时候也是心惊胆战,害怕陆正光会强势压人,抽他们血, 事实上,他们多虑了, 第81章 别苑宴会 前锋营在明教之时,司则便是打探消息收集情报,所以其下儿郎各个身手矫健,精通隐匿追踪之术,但现在处境不同,他们多少得具备一些其它技能了, 做生意当然是不会了,万把人里面挑不出几个有生意头脑的,所以陆正光的定位十分明确,各家的生意仍由各家来做,我前锋营所做的便是保障这青州府一带的商路畅通, 近处安家,远处赚钱,自古皆然,各地盛产不同,所以本地货物只有卖到更远的地方才能有更好的利润保障, 青州矿业发达,除金、银、铜、铁之外,还有一座盐矿,也就是井矿盐,加之森林覆盖面积广阔,盛产木材,草药,皮货等, 茶业也是十分发达, 所以青州一带商业大多都是这些行业的衍生品, 如今虽不是乱世,但也谈不上什么盛世,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的匪盗古今不绝,有的甚至都已经成了气候,建帮立派者不在少数,比如金大海,不过他已经洗白了,摇身一变成了台面上的人物。 这些匪盗的手段大多都是一样,不外呼是在商道上拦路设卡,收点过路费什么的, 生意做的比较大的一些商家,交的还是年费,因为他们货物交易量巨大,甚至与一些匪盗都结下了交情, 而生意小的商家日子就不好过了,有的甚至直接被杀人越货,所以他们一般走货要么交给货栈镖局,要么依托于更大商家的商队,这就造成了他们的利润空间被进一步压缩。 在座的这些商贾中,哪个没有拜过山,交过钱的,有的本身便是匪盗出身, 陆正光郑重其事的来到大厅中央,直入主题,开始他今晚的演说, 让明教的情报头子做这些,也确实是为难他了, 赢贞当然没兴趣听他都说了些什么,如果事无巨细什么都要管,岂不会累死,他只需要指出大致方向就好。 整个乐厅内所有的台子上,除了餐具、茶水、小食,就什么都没有了, 唯有赢贞面前的台子,十八道菜已经全部上全, 说好了不要区别对待,这算什么? 赢贞有点无语,但既然菜都上全了,凉了可就不好吃了,于是他拿起筷子, 楚青青手里拿着一个空碟子,负责将远处的菜夹到赢贞碗里, 此刻厅内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台上的陆正光给吸引了过去,但是还有少部分注意力不集中的正诧异的看着角落里那位青年的特殊待遇。 他怎么已经开吃了? …… 今晚三绝苑的宴会,盛况空前,别说藤王府,宋阀这些人,就连青州府一代的匪盗们也是提前就知道了, 对于他们来说,前锋营这是在砸他们的饭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觉得未来的正面冲突已不可避免。 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那是胳膊太细,如果团结在一起的话就不一样了,匪盗们是这样想的。 于是分散在各个州,郡,镇山头的匪盗们私下也提前聚了聚,并且结成联盟,他们做了李元婴和宋令辉都不敢做的事, 欲在今晚破坏前锋营的宴会, 什么叫坐井观天?他们这些人常年窝在青州山中,过惯了山大王的日子,说白了就是没见过世面。 在他们眼中,魔教固然是强横无匹,但如今四分五裂之下,驻扎在青州的又是九大堂口中最弱的前锋营,他们觉得完全可以冒险一试, 这就落入了一个井底之蛙的思维之中,你厉害吗?但我没见过啊,眼见为实,我没见过你就是吹上大天我也不相信, 于是他们在今晚纠结了一万四千人,一万人埋伏在青山附近准备突袭前锋营的大本营,另外四千人则是乔装打扮混入城中, 只待三绝苑内把酒正欢之时,便要破门而入, 他们这些小动作陆正光如果不知道,那他就可以自尽了, 于是他不声不响故意将这些人放进城来,等他们集中在一起进攻三绝苑时,再由一支三百人小队集中歼灭。 而他们在青山附近的那支万人乌合之众,算算时间,也应该被收拾的差不多了, 陆正光足足讲了半个时辰,平时少言寡语板着个脸,今晚说的都口干了, 商贾们其实早就都听明白了,前锋营将分布于青州府各处,为商路保驾护航,而每家每年只抽取利润的一成,并且绝不会再有任何额外费用,如果货物损失,前锋营加倍赔偿, 这下子,这些大老板们全都安心了,以一成利润换个平安,怎么算这笔账都很合适, 做生意的走八方,见识当然要比那些匪盗强多了,知道魔教乃是庞然大物,陆正光在江湖上的名声虽说有些狠辣霸道,但绝对有信誉。 随后,宴会开始,美女歌姬登台,莺歌燕舞,小二们流水般穿梭在厅内和包厢走廊,将菜品端了上来, 从客人们脸上的笑容不难看出,他们很满意,赢贞也很满意, 但是坐在赢贞周围的人们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位拥有美丽侍女的青年桌上十八个菜,全都是顶级菜品,有些食材青州府当地都找不到, 有些眼尖的就认出了其中几道菜,红花鱼翅,鱼子烧裙边,红梅珠香,佛手金卷,山珍刺龙芽…… “嘶~这谁呀,这桌子菜没有个一千两黄金恐怕做都做不出来吧?” “咱们这桌虽也丰盛,但比起人家那桌似乎也差的太远了吧?” 人们不禁疑惑万分,这是哪家的公子啊?就是青州首富宋齐也不敢这么吃吧? 赢贞当然不知道这桌子菜有多珍贵,只是觉得特别好吃, 而且他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招呼楚青青一起,可对方仍是执意等他吃完才吃, “嘿,这位兄台尊姓大名?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赢贞邻桌上,一个眉目俊秀的青年,正笑呵呵的拱手和他打招呼, 赢贞礼貌的笑了笑:“我是外地来的,不是青州本地人,” “噢?怪不得王某看的眼生,”说完,那王姓青年眼神在楚青青身上瞟了一眼, “公子的侍女倒是生的极美,身材高挑匀称,不同于我青州本地女子的小家碧玉,不知公子肯否割爱,价格好说,” 远处,刚刚坐下拿起筷子的陆正光,不由得手上一抖, 第82章 不是侍女(求订阅) 赢贞听到这句话,心里确实有一点不高兴,但想一想却也能够理解,在这样的封建社会,女人的地位确实很低,如果你跟他们讲男女平等,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何况还是婢女,很多人家的婢女本来就是买来的, 各个社会阶层之间的桎梏尤为坚固,商人的儿子还是商人,郎中的儿子也还是郎中, 很多情况下,你娘是婢女,你也是婢女,你生下的女儿很可能也是婢女,想要改变,难如登天, 赢贞很清楚,这位王姓公子其实并不没有什么恶意,只不过他所生活的环境就是这个样子罢了, 赢贞抬头看了看一旁玉容上已经有些寒霜的楚青青,忍不住就想逗逗她, 大手在她弹性十足的俏tun上轻轻一拍,笑着对那青年说道: “这要看阁下出的起什么价格了?” 楚青青被他轻拍在身体的敏感部位并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这很自然,只见她嘟起小嘴,嗔怪道看向赢贞,虽然明知他是在开玩笑,但心里还是不开心, 那王姓公子哥见赢贞肯割爱,立时喜上眉梢道: “我这人向来是打开门做生意,这位姑娘的姿色,怎么着也值一千两黄金,王某别的地方扣扣索索,唯独在女人上,再多的钱也肯花,” 周围的其他人看到这里的场景,也都纷纷开口,打趣凑热闹, “王公子此言差矣,刘某人觉得这个女婢的姿色,起码值一千五百两,” “刘老板莫不是要与我抢了?” “食色性也,刘某正有此意,” “哈哈哈哈~~~~” “来来来,价高者得,” 一群男人之间一旦开了这种话题,那是根本停不下来, 楚青青越听越觉得刺耳, 那边的陆正光越听越慌,按照教主以往的性格,绝对是要杀人了,就是不知道如今的教主会怎么做,毕竟明镜湖一战后变化翻天覆地。 “都闭嘴,” 楚青青终于怒不可遏, 她这么一出声,其他人都愣住了,在他们的固有观念里,主子在这,什么时候轮到下人插嘴了? 有的人甚至都想出言骂几句,但是一想这是别人的女婢,自己替他人管教有点不合适, 赢贞仍是笑着看着楚青青, 只见她脸上寒霜迎面,眼眶中已有泪水打转, “怎么?生气了?” “没有......”楚青青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委屈的说道。 赢贞柔声道:“我说过很多次,从未将你当做侍女,可你自己却总是将自己当成我的侍女,今天如果你还是不肯坐下吃饭,那我就将你当做女婢卖给别人,你自己选吧,” 楚青青表情一愣,秀目一眨,两滴泪珠从脸颊滚落,双唇微颤直直的看向赢贞, 她此刻的心里五味杂陈,自己出身寒微,很小时候爹娘就死了,被叔叔卖给了大户人家做丫鬟,所以她能干的了粗活,也能绣的了女红,还特别会照顾人,后来那户人家不知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落了个家破人亡的结局,那时候的她才十三岁,便开始在江湖上流浪,看遍人情冷暖, 起初就像个乞丐一样,没有吃穿,只能去偷,不知到因此挨了多少毒打,至今身上都留着好几处伴随一生的疤痕, 但她性子倔强又好强,明白想要活着,只能让自己变的更强,变得不会再被别人逮住,终于在接连偷到几本武道秘籍之后,一举开了灵枢,练就了一身不弱的轻身功夫, 赢贞见她一言不发,长长叹了口气,拿起筷子, 楚青青把心一横,猛咬下唇,伸手拉开赢贞身旁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这就对了了嘛,” 赢贞用筷子随手夹起一块嫩肉放进她面前的碟子里, 楚青青顿时泪如泉涌,哽咽道:“公子~” “咱们可事先说好了,不是侍女,但公子还是要叫的,我听顺耳了,” “嗯~”楚青青咬着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一刻,赢贞成为了她生命里最亲的人。周围人看的云里雾里,怎么回事啊这是?这主仆俩在干什么啊?有悖常理啊, 那王姓公子仍是不死心,探着身子说道:“这位公子,你还肯割爱吗?” 赢贞笑了笑,“现在我可做不了主了,你得问她,” “滚!”楚青青别转俏脸,怒斥一句, 那王公子顿时色变,他再好说话,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婢女呵斥啊,只见他猛的站了起来,一脸怒容, “锵!” 同一时间, 整个大厅内,四面八方想起拔刀声,整齐一致, 那王姓公子顿时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看向周围前锋营的子弟,发现人人都是表情冰冷的看着自己,不由的吞了口唾沫, 无论大厅还是包厢,歌女乐师也都惊愕的停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这里看来, 晴婉则是与离得老远的陆正光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 一直全身心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姚宗走了出来,先是偷瞥了赢贞一眼,随后冷冷的对王公子说道: “今晚任何人都不能在这里动手,谁也不例外,咳~咳~”姚宗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干咳一声以做掩饰, “明白明白,”王公子悻悻然又坐了回去,不知何时,已经满头的冷汗, 这个小插曲来的快去的也快, 当人们知道只是因为一个婢女发生了点口角后,满怀期待看热闹的心情顿时变得索然无味,纷纷继续欣赏着厅内的歌舞表演, 晴婉心里却很不爽,多少还有点吃醋的意味,从小到大,师兄还没给自己夹过菜呢, 大姐如果知道师兄变成如今这样,会不会很开心呢? 身份高低造就了对待上的差异,沐清婉美貌比楚青青只强不弱,但厅内几乎一大半的人,由始自终,都不敢直视她一眼, 因为很多人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功课,前锋营有个爱穿红衣的美貌女子,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女魔头,杀人不眨眼, 漂泊江湖以来,今天是楚青青最开心的一天,她拿起酒杯为赢贞斟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双手举在胸前:“公子,小青敬您一杯,” 赢贞开怀一笑,单手执杯,轻轻的撞了上去, “叮~” 第83章 风调雨顺 金大海对于今晚的结果也很满意,他赚的本来就是漕运走货的钱,虽说也会偶尔打个劫,但那毕竟只是小头,微不足道, 如今陆正光答应他,漕运方面前锋营绝不插手,而且金沙帮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前锋营也绝不吝啬帮忙,这下子他原本的担忧一扫而空,心情大好, 金大海交游广阔,八面玲珑,提着一壶酒在厅内包厢四处晃荡,挨桌子的敬,兴致勃勃,其人酒量极好,两坛子下肚就和没喝一样。 在场的人也都很给他面子,推杯换盏间气氛到达高潮, 不过金大海也聪明,他知道陆正光不擅交际,自己这个外人这么敬酒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好在他言语之间也都是在为明教说好话,大意是说:有前锋营在这里,诸位的生意必然是蒸蒸日上, 陆正光对此也不在意,对于这个和自己修为相差不多的金大海,他觉得其人还算可交,毕竟出身草莽的人物,都带着浓浓的江湖豪气,予人好感, 不一会,金大海提着酒坛子来到了赢贞这一桌,脸上也从方才的嘻笑变的肃然,先是拱了拱手,然后笑呵呵的说道: “这位公子眼生的很,想必不是本地人,不过嘛,五湖四海皆兄弟,今天能坐在这里那就不是外人,在下金大海,敬公子和这位姑娘一杯,” 赢贞和楚青青方才已经喝了不少,他倒是不怎么样,楚青青则是有些微醺,俏脸上挂着两团胭脂般的红霞, 赢贞就这么拿起杯子,微笑着遥遥示意一下便一饮而尽, 楚青青则是完全忽略了金大海的存在,醉眼朦胧的香手托腮, 金大海敬酒,对方一个坐着,一个爱答不理,换了别人多少会觉得这两人有点不尊重自己,不过金大海却完全不以为意, 厅内在座的人中,也许只有他猜到了这两位是谁, 迎风渡那边的船夫老三,就是当初曾渡过赢贞的那位,他曾将魔皇和楚青青的穿着样貌非常详尽的描述出来, 金大海如果再猜不出来,他在江湖上算是白混了, 赢贞这种级别的人物,他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到,忍不住偷偷多打量了几眼,只觉对方一举一动与平常人无异,越是如此,陆正光越是觉得高深莫测, 赢贞见他敬完酒仍自不走,抬眼向他看去, 接触到对方目光的一刹那,金大海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赶忙避开目光,抬手道: “您请慢用,您请慢用,” 看样子人家也不想搭理他,金大海也不想自讨没趣,于是转身离开去别的桌子上敬酒, ...... 终于,在大家翘首期盼之下,三绝苑的头牌单清萍来了。 这一次没有什么绚丽的出场方式,单清萍轻抬赤足踩在软毯上,神色之间带着一丝淡淡忧伤,步伐轻盈缓慢像是一个即将离乡的游人一般,似乎是乡愁使得她的步伐满了许多,仿若留恋, 赢贞这是第一次见到她,第一印象除了惊艳之外,心里也在想,对方应该也和杜七七一样都是蒋珊的人吧, 他曾向晴婉询问过关于落花宫的事,晴婉对此也不甚了解,只知此派极为神秘,派内多数为女子,与佛门圣地净土斋争斗不休。 “咚,咚,咚,” 一阵富有节奏的鼓音敲响,只见单清萍身着湖水绿薄纱长裙走上台来,长袖一卷,翩翩起舞, 这一刻,整个厅内瞬间安静下来,只余乐声饶耳, 赢贞也是饶有兴趣的欣赏着, 单清萍的舞姿可以说将女人的一个“柔”字发挥到了极致,莲藕般的玉臂轻摇间如水波荡漾,修长的玉腿轻抬,撩人心弦,薄如蝉翼的衣衫透露着些许的若隐若现,怪不得此女能让整个青州府男儿日思夜想甘愿做其裙下之臣, 鼓音一变,铿锵有力,带着些许杀伐之气,如战场上声震八方的战鼓, 而单清萍也随之接过一柄长剑,或刺或撩,看似动作缓慢却不失剑之真意,柔美中夹带着一丝刚强,剑光流转配以她绝美的舞姿,只让人看的心神皆醉, 厅内之人大多只观其表不知其里,也只有少数几个能够看出,此女剑术精湛,修为更是不弱, 上一次是献唱,音如天籁,此次为舞,翩若惊鸿似游龙, ...... 一曲舞毕, 单清萍盈盈收剑背后,朝着台下轻轻一揖,脸上的忧愁仍未褪去, 宾客们短暂的回味后,纷纷献上由衷的赞美之词, 单清萍不知是有意无意的暼了赢贞一眼,随后便收回目光,淡淡说道: “斯人已离去,旧清两相忘,” 所有人都没有在意她的这句话,以为这是作为今晚献艺的收尾, 只有赢贞隐隐猜到,这是蒋珊借她之口,与自己道别, 蒋珊已经离开了,回宫修行以赴她的三年之约,赢贞心中不免有些感叹,此女借助对自己的一往情深而冲破情关,终得堪破无情之道,进窥无为境,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赢贞心里竟隐隐希望,她能真的放下, 金大海喝的大醉,借着酒意打赏了一万两银子,不知道他明天起来会不会为此后悔, 这时,从厅外进来一群人, 前锋营二十几人将十几个五花大绑的大汉扔在地上, 背负大刀的月黎朝着陆正光回禀道: “禀首座,城内四千匪众已然全部伏诛,青山也传来消息,埋伏那里的一万匪盗也全部死光,这几个是他们的头头,请示首座该如何处置,” 陆正光一摆手, “杀了,” “是!” 月黎她们来的快去的也快, 厅内众人此刻全都愣住了,他们之中不乏好手,适才却完全没有听到外面有任何的打斗声, 而此刻骤听之下也不禁骇然,外面竟然死了四千多人? 刚才被拎进来打的鼻青脸肿的匪盗头子,厅内很多人都认识,其中不乏有几个臭名昭著的大恶,如今竟然被前锋营来了个一锅全端, 所有人在此刻终于明白,青州地界似乎正在被前锋营一步一步握在手里, 他们心中不免联想,也许青州府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将是风调雨顺,平平安安。 第84章 小宝是女的 岳伯涛在来青州之前曾在自己的姐夫赵景面前夸下海口,说一定将他引荐给魔皇,谁知刚进三绝苑,就被陆正光警告,不准和教主有任何交流, 不过好在陆正光看在他和自家教主关系的份上,岳伯涛和赵景还是被安排在了二楼一个顶级包厢内,这也算是多少挽回了点面子, 期间他曾偷偷拽着赵景衣袖,指了指大厅角落里坐着的那一男一女,用眼神示意对方,那就是魔皇赢贞, 在如今的岳伯涛心里,觉得能够认识赢贞是莫大的荣幸。 楚青青喝多了,或许是因为想起伤心往事,趴在桌子上一会哭一会笑,晴婉嫌她丢人,吩咐三绝苑的婢女将楚青青带回了房间, 赢贞吃饱了也喝足了,见厅内众人此刻仍是喝的正酣,他又不喜欢在这种热闹的地方久呆,于是便也回了房间, 喝了点酒,感觉身上暖暖的,叫来别苑的婢女为自己准备好热水,他想好好的泡个澡, 浴室中,香气升腾,唯一一盏铜灯的光亮朦朦胧胧, 嬴贞舒服的躺进浴盆之中,感觉酒意也在渐渐散去,楚青青住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耳边仍有若有若无的抽泣声传来, 赢贞不禁感叹,酒是个好东西啊,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它,喝多了,憋在心里的委屈就可以肆意的挥洒出来, “咚咚咚,” “师兄,我能进来吗?”晴婉站在门外, “进来吧,我在入浴,你到外厅呆着,” “好,” 晴婉推门进来,乖乖的站在浴室之外, “师兄,小青那丫头一直在哭,我怕她会吵到你,要不我把她弄到别的地方去?” 赢贞在浴室内回复她:“不用了,她的出身不同你我,一个人闯荡江湖想必是受了不少委屈,婉儿,你以后也不用总是挑她的刺,” 晴婉听了,两条细眉挤在一处,陷入沉默, 她并不是有多么的讨厌楚青青,只是不喜欢有陌生女人和自己师兄走的这么近,何况最近她愈发觉得师兄待楚青青实在太好了, 她的醋意来自于赢贞是她极为亲近的人,而当对方登上教主之位后,与自己这个小师妹之间竟然逐渐形同陌路,可如今经明镜湖一战,师兄性格大转,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时的那般温柔体贴, 在她觉得,这种温柔应该是对自己这个小师妹的,而不是一个外人, 晴婉默然半晌,还是坚定摇头, “婉儿做不到,婉儿就是讨厌她,师兄越替她说话我就越讨厌她,” 赢贞见她仍是这么倔,揉着手里仍有余香的新鲜花瓣,无奈的笑了笑, “也罢,这么晚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是的师兄,婉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把小宝的周岁礼给忘了,” 小宝?赢贞在脑中回忆半天,才终于想起小宝是谁, 当初老八聂无惧就是为了给小宝准备礼物而去的潼阳府,赢贞当时也是听过就忘了,印象不深,所以刚才一下子没想起来。 “过了有多久了,” “小宝是十一月初一,整整过了一个月了,师兄,婉儿觉得你可以准备一样礼物,我交由属下送往临辉殿,虽说迟了,但大姐见了肯定还是会高兴的,” 聂无惧和沐清婉言语之中都对大姐充满的尊敬,可知江清惠在他们心里分量很重, 但关于小宝的问题赢贞至今也没有向他们询问过,也就搞不清这个小宝到底是不是江清惠的孩子, 既然送礼物,送什么好呢?临辉殿藏宝无数,完整的保留着光明顶的珍宝塔,灵药阁,藏兵谷,可以说什么都不缺,银子可以买到的似乎都拿不出手, 赢贞不禁询问道: “婉儿觉得我送些什么好?” 晴婉似乎早就想好了,不假思索的说道: “我都替师兄想好了,当初大姐将小宝带回光明顶的时候,师兄便曾赐小宝姓赢,可是值到如今小宝仍没有个正经名字,总不能一直赢小宝赢小宝的叫,师兄不如给孩子起个名儿吧,将小宝的名字送往光明顶,我觉得这是最好的礼物了,“ 赢贞心里思索,小宝既然是被大姐从外面带回来的,那说明并不是大姐的孩子,可为什么自己会允许一个外来的孩子跟着自己姓呢? 首先可以排除这绝对不是自己儿子,是的话就不是赐姓了,直接就跟着姓了, “我想想~~” 赢贞躺在浴盆里,皱眉苦思,赢姓特别稀少,可以说毫无借鉴可用,想了半天说道: “不如叫赢锋吧,锋芒毕露的锋,婉儿觉得怎么样?” 门外的晴婉听了直噘嘴,娇声道: “师兄啊,你这名字起的也太男孩子气了吧?” 男孩子气?小宝是个女的? 赢贞不禁有些莞尔,自己先入为主的认为小宝应该是男孩子的小名,差点搞错了,他想了想说道: “那就,赢盈吧,充盈的盈,” “赢盈?”晴婉呢喃几次后,笑嘻嘻道:“这个名字好,不过师兄你得亲自将小宝的名字写在帖子上,这样大姐才会觉得您很重视,” “嗯,好,你明天过来拿吧,” “好的师兄,那婉儿告辞,” 晴婉走后不一会,赢贞便从浴盆里出来,自己前世的毛笔字写的不堪入目,这可怎么下手? 找楚青青代笔?她都喝成那副模样了, 无奈下,赢贞穿上睡衣来到楚青青房间,他也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没有点灯一片漆黑,但这并不影响赢贞的视线,如今的他,白天夜里视物都是一样, 塌上的楚青青没脱衣服,就这么四仰八叉的躺在上面,嘴里含糊其辞不知在说些什么,看样子应是半醉半醒的迷糊状态, 赢贞上前伸手推了推她,“小青,小青,” 谁知楚青青一甩胳膊推开赢贞手臂, “不要碰我,我是……公子的人,你们最好……都别惹我,不然我家公子把你们的腿都……打折,” 赢贞听了啼笑皆非,手指一弹,送出一缕灵气进入楚青青体内, 顿时,肉眼可见的白色如雾状的气息从楚青青身上散发出来, 楚青青一个机灵醒来,浑身酒气顿消, 第85章 练字如练功(求订阅) 朦胧中的楚青青下意识觉得身旁有人,受惊之下猛的坐了起来,惊呼道:“谁?” “我~” “嗯?公子?” 楚青青表情微愕,拍了拍额头,她记得自己刚才还在乐厅啊,怎么现如今已经回到房间里了? 而且公子这么晚在自己房间做什么呢?当然了,无论作什么,她都不会拒绝, “你先起来把灯点上,我有事找你,” 楚青青闻言,狐疑的整了整杂乱的衣衫,赶忙下床,摸索出火折将房间内的灯全部点亮, 随后赢贞吩咐她找来笔墨, “我瞧瞧你的字写的怎么样,我念你写,” 楚青青茫然不知道自己公子为什么大半夜考较自己的书法,不过还是依言坐下,右手执笔, 赢贞背负双手,悠悠然念道: “笑语盈盈暗香去,赢得满襟清泪,” 楚青青听了,垂手伏案开始书写, 不一会,当她写完之后,赢贞走过来一看,内心直呼所托非人, 这字写的,不能说是歪瓜裂枣,但也好不到哪去,关键还带点草,基本功都不稳你写什么草书, 赢贞不禁皱眉, 楚青青脸上一红,也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本来就没有上过学塾,读书写字还是当初做丫鬟时候陪小姐练的,确实上不得台面, 赢贞摇了摇头,“还是把笔墨搬到我房间吧,” 楚青青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赶紧收拾桌面, 她将文房四宝转移到赢贞房间的书案上,然后点了一盏灯,细细将墨研好,随后搬来一个小火炉放在书案一旁, 再然后就被赢贞给撵出去了, 赢贞站在书案前握笔沉思良久,终于还是下笔,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在宣纸上写出“嬴盈”两字, 写完一看, 还好,比楚青青要强上一些,但肯定还是不合格的, 赢贞抄起宣纸扔进一旁的小火炉里毁尸灭迹, 然后他接着又写,反正写来写去就这两个字,虽有进步却总是差强人意, 前世的时候他就知道,一个人的字就是他的脸面,字写的不好那是相当容易被人鄙视的, 练字如练功,没有一点捷径可走的, 赢贞放下笔,开始在房间内踱步, 他想起了大通天手的那句话:心念所至,意可通天, 想依赖自己本身的书法水平肯定是不行了,不知道可不可以借助大通天手来做到? 他刻意闭目放空自己,调整身心状态,渐渐的,灵气外溢,盘旋在他手指之上, 自身灵气受到心意所感,这一刻,嬴贞感觉到右手的五只手指在轻微的抖动着,似乎他们知道主人的意思,跃跃欲试, 也是在那妙不可言的灵光一闪中,赢贞忽然来到书案前,抬笔就写,一气呵成, 这次再看,桌上的“嬴盈”二字,如凤舞天成,笔画之间柔美不失锋锐,两个字像是两个形态各异的美女起舞一般,洒洒间尽显天人风韵, “好字,” 赢贞不由得称赞自己一声,然后又将这张宣纸扔进火炉, 有了这一次的经验,赢贞知道该如何做了,没想到大通天手还可以运用在书法之上,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接着他全身心的放松,静谧之中寻找那一点灵犀, 再次书写时,举手之间尽显随意,心境完美的维持在一个“妙手偶得”的玄幻真意之中, 一遍又一遍进步明显,直至灯油耗尽,赢贞仿若从梦幻中醒来一样,微微一笑,伸了个懒腰便返回塌上休息, …… 第二天早晨, 被安置在三绝苑其它地方的客人们陆续起来,用过早饭之后,他们就准备动身返回, 岳伯涛自知这次是见不到赢贞了,颇有点失望的和自己姐夫赵景乘车离开了青州府。 此刻三绝别苑的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而陆正光正在门口送客, 赢贞早已起床,独自站在竹园内消化着昨晚的一番感悟, 雪停了,但天气依然寒冷, 楚青青则在赢贞的房间内收拾, “师兄,” 晴婉一大早便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黑漆描金的帖子, “师兄现在方便吗?” 赢贞微微一笑,成竹在胸,“当然方便,” “好嘞,那就麻烦师兄亲自写一下喽,” 赢贞的房门大开,晴婉径直走了进去,将帖子放在书案上,又将楚青青刚刚收拾好的笔墨砚台拿了出来,亲自为赢贞磨墨, “师兄,我昨晚想了一晚上,嬴盈这个名字确实好听,小宝一定会喜欢的,” 无论是在晴婉还是聂无惧心里,她们似乎都特别期望赢贞与江青惠之间能够消除嫌隙, 赢贞心里当然也希望,不然也不会熬夜去练字,临辉殿乃九堂之首,可以说集中了明教一半以上的中坚力量,颠内高手远非其他几个堂口可比, 江青惠更是可与五帝齐名的不世出高手,拿下临辉殿,是赢贞收复整个明教过程中最重要的一步。 楚青青也跑过来凑热闹,她心里也好奇公子的书法会有多漂亮呢?想必一定很优秀吧? 晴婉温柔的执笔沾了一下墨汁,随后又在砚台边缘滤匀,双手递给赢贞,笑道: “师兄,来吧,” 赢贞笑着接过,左手负后,就这么看似极为随意的在帖子上提笔一挥,便将笔又重新放回笔架上, 一旁的二女看着帖上之字,顿时双目放光, 晴婉眼睛瞪得老大,惊叹道: “飘若浮云,矫若游龙,又似凤翔九天之上,无论笔势笔意堪称登峰造极,此字绝妙,” 楚青青也是看呆了,觉得自家公子的字就是比起当世书法大家,也是不逞多让, 只是心里有些奇怪,这嬴盈二字好像包含在了公子昨晚让我写的那行句子里,这是为什么呢? 哎呀,搞不懂,公子高深莫测岂是我能够揣测的, 晴婉一脸兴奋的双手捧起字帖, “我这就派人将此帖飞速送至光明顶,想必大姐必能从中感受到师兄对小宝的宠溺,” “去吧,” 晴婉满心欢喜的一阵风般离开竹园, 等她走后,赢贞转而又看向楚青青,皱眉道: “我的早饭呢?” 第86章 人皇之疾 赢贞就在小亭内吃的早饭,旁边放着楚青青拾掇的旺旺的小火炉,才刚放下筷子,竹园内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身形极快,几下之间便已跃至小亭外, 姚宗等四人直到此刻方才发觉,纷纷从角落里拔刀冲出, “下去吧,没你们的事,”赢贞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属下无能,” 姚宗顿觉脸上无光,深感失责,狠狠地瞪了来人一眼之后躬身退下, 来的正是妖道水袖,只见他穿着一身褐色长衫,腰挂玉带,头上却还顶着道髻,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他笑眯眯的弯腰站在亭外,被赢贞打掉的门牙已重新镶了新的,一脸献媚的说道: “圣主,小的刚刚收到一则消息,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耽误便急匆匆赶来了,” 说完,他好奇的看了一眼赢贞背后的楚青青, “这是小青,本尊的贴身随从,说吧,”赢贞说话间脸上表情冰冷, 水袖立时一副恍然的表情,冲着楚青青点了点头,算作是打招呼,然后说道: “主子,这件事可不得了啊,目前为止仍是极为隐秘,天下间知道的恐怕没有几个,您也知道小的在圣门中消息最是灵通,这些事虽然足够隐秘,终究还是瞒不过我,” 对于这个水袖,赢贞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此人能做自己的狗腿子,想必有其特殊本领,自己也可借此人一窥圣门情况, 赢贞冷眼说道: “说来听听,” “是是是,”水袖连连点头,“是这样的主子,五年前楚王李洵被人皇派往坐镇剑南道,是为大总管,到了地方后又与独孤阀关系密切,私底下达成联盟,如今势力在人皇的几个儿子里还算过的去,当时小的就奇怪,那楚王贪酒好色是纯粹的酒囊饭袋,独孤靖瞎了眼了,怎么会和这个废物结盟?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如今的楚王李洵已经不是李洵了,” 楚青青本来就是剑南道人,当然对家乡的一些人物志异也比较熟悉,闻言诧异道: “你说的好奇怪,楚王不是楚王还能是谁?” 水袖见此女竟然敢插嘴说话,不免有些愣住了,不过随即便又想明白,此女既然敢说,多半是与圣主的关系不一般,看姿色还算中上,也许圣主明镜湖一战过后口味降低了也说不定, “小青姑娘有所不知,现在的楚王还是楚王,只不过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他的真实身份是圣门邪帝孔渊,真正的楚王只怕已经死了,当时我也没想到,明镜湖一战会影响如此深远,不但明教四分五裂,就连我圣门之中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听说现如今大家几乎都已经默认邪帝孔渊为新的圣门之主,想来独孤阀已经彻底沦为孔渊的账下小卒了,” 赢贞听的眉头紧皱,这圣门有个最扯淡的地方在于,此道中人常常有问鼎天下之心,这也与他们与玄门之间的恩怨有关,道教几经朝代变更,始终都是被奉为国教,这样一来更方便在天下各处弘扬道法,从而导致道门分支的圣门一直被压制的非常惨,被世人视为极端之徒,以魔门冠之,所以圣门中人达成共识,只有得了天下,才能彻底清除道教,从而代替,宣扬圣门之道, 孔渊便是五帝之中的邪帝,论修为,已属于当世顶端人物,只是他扮做楚王坐镇剑南道,就不怕人皇李元乾发现? 从这一点就很容易会让人联想到,人皇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赢贞沉声问道:“自己儿子出了问题,李元乾会不知道?” 水袖赶忙说道: “问题的根结就在这里,我想以人皇之能不可能不知道,只不过,李元乾似乎已经自顾不暇了,” 赢贞听的内心一震,眼睛眯成一条直线, “怎么回事?” “回主子,这李元乾痴迷于长生之术,终日修玄,宫中更豢养着道士数千人,其中有些人专责为他炼丹,而这炼丹术士之中有一人,便是我圣门丹君陈角,他藏身皇宫三十年,专为李元乾炼制丹药,人皇吃了他的丹,其实早就出了问题,若不是修为实在莫测恐怖,只怕早已一命呜呼了,后来陈角被玄门丹辰子看破,将其打成重伤一路逃出了皇宫,而李元乾服丹三十年,丹毒早已入髓入骨,别说长生了,只怕是命不久矣,不过直到如今李元乾仍是秘而不宣,估计也是害怕消息传出会导致朝局不稳,” 赢贞听的心内震惊万分,此消息涉及到九五之尊,不可谓不小,如今三皇之中,叶玄闭关养伤,自己处于半隐退状态,而人皇又出了问题寿命将近,三家掣肘所维持的天下局势平衡,只怕是要崩塌了, “你能确定消息属实吗?” 水袖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危险气息,身体不由打了个冷战,赶忙竖起三根指头起誓道: “小的愿发圣门毒誓,此事千真万确,陈角一路逃出京城后以为保住一条命,曾与我一挚友联系,而当我那位朋友找到陈角的时候,他的死状极惨,查看后发现是死于【九玄真龙劲】,正是人皇亲自动手,这陈角又是邪帝孔渊的同门师兄,这难道是巧合吗,孔渊所谋者大啊,” 一旁的楚青青早已经听的芳心大乱,她哪能想到自己会听到这种事关天下兴亡的惊天秘闻,一时间完全消化不了听到的这些内容, 赢贞皱眉道: “你是说,人皇一死,孔渊便可借着楚王的身份兴兵夺位?” 水袖点头道;“想必应是如此,介时他麾下有剑南道十万大军,加上有独孤阀帮助,更有我整个圣门在背后撑腰,完全有能力逐鹿天下,小的猜想,或许这也是如今圣门奉他为主的原因,因为孔渊是目前圣门中最有可能统一天下登临大宝之人,听说孔渊已经进窥混元境,祖江以南,除主子以外,只怕是再无敌手,” “此事不可再说与别人知晓,” “这个小的明白,所以才会不通过陆正光而直接来见主子,” “你继续留意着圣门中的动向,稍有风吹草动,立刻禀告,” “放心主子,在我眼里,只有您才是真正的圣门之主,” 第87章 龙庭山上 水袖带来的这则消息让赢贞久久不能释怀, 如果此事为真,那么天下大乱就在眼前,无论人皇李元乾如何努力想要力挽狂澜,只怕都不会有任何效果, 皇储未立,而他的好几个儿子都是分封在外手握重兵,除非李元乾能够将他们同时召回京城,不过如今看来已是不可能, …… 几日后,晴婉来见赢贞,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师兄,门外有人求见,是京城来的,” 赢贞在小亭内正拿着一本书翻阅着,闻言顿了一顿, 自己在京城似乎认识的也就乐陵公主李汶,难道是她有什么消息要带给自己? “让他进来,” 不一会,竹园外进来一人,全身都罩在一件雪白色的宽袍之中,此人双手托在暖袖中,登上小亭方才摘下头顶罩帽, 是一位陌生老者,两鬓斑白满面红光,笑容慈祥, “李芳见过赢教主,” 赢贞眉毛一挑,已经知道对方是谁,观此人身上气息阴阳不均,阳气自下而断,便可知是出自宫内, 来人便是人皇李元乾的随身大太监,素有人狐之称的从一品大内总管李芳, “李公公来找本尊,所为何事?” 李芳脸上挂满微笑,颇像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 “老奴先行一步出的京,我家主子想邀魔皇一见,地点便在龙庭山,此地往东一千五百里,算算时间,我家主子想必也快到了,嬴皇现在便可动身了,” 赢贞没有吭声,手指在石桌上的茶盏边缘摩挲着, 人皇突然要见自己?为什么?他此时不应该是坐镇京城处理那皇朝后事吗? 如今这位贴身大太监亲来,几乎可以验证水袖的消息绝对没错,人皇绝对是出了问题, “他为什么要见我?” 李芳说话间并没有那种尖声尖气,反而语调柔和,不紧不慢, “三皇鼎力天下,魔皇与刀皇已经见过,但我主却还没有一睹嬴皇风采,此番邀见,实是以慰平生之举。” 不是赢贞胆怯,自己如今的修为或许能瞒的过别人,却绝对瞒不了人皇,如果真的去见,对方看穿后,会不会借此除掉自己呢? 这个风险也太大了, 赢贞淡淡道: “相见不如不见,” 李芳似乎早已料到赢贞会这么说,笑道: “我家主子前段时间便有旨意,军方不可与贵教交恶,河间王几次上奏请兵围剿楚光南,皆被拒绝,嬴皇可知我主诚意,” 赢贞眉头紧锁,颇有点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似乎这人皇非常急迫想要见一见自己,不去的话,会不会让人觉得胆怯? 如今人皇丹毒盈身,修为只怕也是打了折扣,又介此非常时机,想必应不会冒险与自己一战, 当然,前提是自己装的足够好,如果李元乾察觉可以非常轻松的干掉自己,赢贞想,对方绝不会吝啬出手, “李公公是个不错的说客,” “嬴皇过誉,李芳只是替主子跑腿的奴才罢了,” …… 赢贞没有知会任何人一声便独子动身,对他来说,一千五百里的路程,也不过三日之间, 三日后,龙庭山脚下, 举目一望,皑皑白雪覆盖了半个山头,人迹全无,只有野兽路过后留在雪地上的脚印, 寒风之中,赢贞徒步登山,全身气息内敛,只留神识覆盖整座山峰, 也许是人皇故意放出气息,赢贞能够感应到他的存在,并且准确的判断到他所处的位置。 此刻的他不由得暗暗深呼吸几次,放平心境,如游人般行走在时有时无的山道上, 接近山顶的地方,一片松树林外,一人光着脚丫爬在一颗巨松上,身上衣衫单薄,却是洁白无瑕没有一丝尘垢,他的长发简单的束在背后,正绕有兴趣的摘着松针, 赢贞在离他五丈开外停下,好奇的看了过去, 若不是他能从对方身上感应到一股精纯无匹的霸道气息,赢贞绝对不会将此人与人皇联想到一处, 李元乾也向他看来,不过也只是微微一笑,便又抬头摘起松叶,脸上专注认真,状若顽童, 赢贞细细的打量着对方,样貌可算的是英伦无匹,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虽已年过百岁,长发却如青年一般乌黑发亮,面白无须,双眉之间有一黑痣, 这样看来更像是一位飘散出尘的仙家人物,而不像是权利集于一身的当今帝王。 李元乾停下摘叶的动作,低头数着手心里的一蓬松针,柔声道: “朕幼年时,宫中有颗巨松,好像记得是北荒哪个小国进贡而来,朕年少贪玩常常爬到树上摘那针叶,虽是枯燥却也乐在其中, 朕还记得当年那颗树上,共有松针八万六千三百七十二,都被朕给摘秃了,那段日子也是朕这一生中最美妙的一段时光,” 接着,他话语顿了一顿,仰首望天,长叹一声,似乎这一声叹息,便已道尽了他一生的蹉跎, “朕弱冠之年,卷进了皇位之争,其实于朕来说,皇位权利远不如笑傲江湖来的自在,可惜你生在这帝王之家由不得你不争, 朕这条登基之路,可谓是骨肉鲜血铺就,所以朕害怕,害怕自己的这些儿子们也会因权利而自相残杀,所以自打他们出生,朕便刻意疏远,从未抱过他们,天下众生莫不奉朕为君父,殊不知朕从未有一刻品尝到父子之情, 平日里只在暗中观察他们,想要为我大周选一位仁德的后世之君, 呵呵呵呵……脱离了父亲庇佑的孩子果然成长的更快,只可惜,心软的没有本事,有本事的比朕当初还要心狠手辣,这让朕如何选择?” 赢贞仿佛是在聆听一位老父在讲述着他内心的彷徨挣扎,内心却也不免为这老皇帝感到悲哀,他不想看到的兄弟残杀,实际上却已经亲手将这条路铺好了, 赢贞淡淡道: “人皇似乎在二十年前就应该传位,如今似乎已经晚了,” 李元乾笑了笑,不置可否, “朕老了,也心软了,赢老弟觉得,我这些儿子里,有谁能够镇的住陈亭,秦广,宁牧?” 第88章 父爱如山 赢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三人分别代表着目前整个大周朝最大的三股军方势力, 而人皇李元乾当年也确实早有准备,大皇子娶了陈亭的女儿,二皇子娶了秦广的侄女,三皇子更是宁牧的亲外甥, 可惜这三位皇子均是没有熬过自己的父皇,有的寿终正寝,有的英年早逝, 老四晋王又是庶出,可以说除了自己父皇以外再没有靠的住的背景, 其他几位王爷大多还处于三四十岁的盛年,虽也有满腹权谋,可惜在这三个老狐狸眼中,还是太嫩了点,不沾亲不带故,别指望这三人会服你, “看样子皇上对这三人不放心?” 李元乾见赢贞没有正面回答自己,展颜一笑, “错了,朕最放心的就是这三人,只是想知道朕的儿子中,有哪个勉强,或者说凑合能入得了这三人的法眼,不过看嬴老弟神情,你似乎并没有看好的?” 赢贞不知道这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他的家事,按理说这些东西应该是你自己抄心的事,儿子里面哪个优秀,你这做父亲的心里没数吗?问一个外人这是什么道理? “不能说不看好,正因为看好的太多了,所以才都不看好,” 李元乾听了一愣,扔掉手中的松针,就这么坐在树杈上,沉吟片刻后,点头道: “不错,若是只有一两个雄才,这事反而好办了,朕估摸着,若是朕羽化仙去,朕的儿子里敢起兵的少说也有五六个,” 说到这里,李元乾摇头苦笑,浑身上下没有丝毫不可一世的帝王之姿,或许是这三十年的修玄,磨去了他年轻时的杀伐果断,洗掉了一身的戾气, 嬴贞早已对李元乾下过一番功夫研究,此人二十岁登基伊始,便大力整治朝纲,处置官员达千人之众,一时间天下为官者无不风声鹤唳, 后又大力推进改革,破格提拔了一批如今已是大周肱骨之臣的年轻人才,不到四年时间,集天下权利为一身, 设内阁,总理天下事宜,促农耕修水利,守北疆,戍西北,拓南荒,四十岁之前可称千古一帝。 四十岁后,天下事托付内阁六臣,进修武道, 言曰:朕乃天下共主,文治武功,当敢为天下先。 四十一岁开灵枢,隔年进窥脱胎境,停驻五年之久,随后舍武从文,修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文,终由此入道踏入无为境, 自创【九玄真龙劲】,化天地灵气为罡,被佛、道家称为“天下至阳”。 后贪恋道家长生之术,大兴土木在宫内修建天下第一观——朝天观,入观前为混元境,亦称陆地神仙境。 …… 嬴贞自从见到对方,便觉得人皇犹如一名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举手投足发忽自然,坐在树杈上,仿佛与周遭事物融为一体,不分彼此,深谙道家清净无为之意, 可惜他身处于那个位置,想要清净?只怕今生无望, 赢贞在想,如果他不是人皇,不是这人间权利最高的人,那么眼前此人很有可能会成为古往今来玄门第一人。 还是那句话,可惜没有如果, 人皇坐在树杈上,望着天边的白日,怔怔出神, “朕此番南下时,特意去了趟剑南,找那杀我儿子的人算一算帐,唉~朕真的老了,竟然让他有机会重伤之下从朕手底下逃掉,江山代有人才出,那孔渊确实称得上嬴老弟之下,魔门第一人, 对于此人,嬴老弟有何看法?” 赢贞对于孔渊还真不熟悉,只知道此人出身圣门天邪宗,修的是【十指弄乾坤】, “我对孔渊没什么印象,不过风闻他最近挺跳,日后若是遇到,嬴某不介意为人皇报了这杀子之仇。” “多谢了,” 李元乾神情中颇有些英雄迟暮的颓然,又或是念及自己的儿子,三十年修来“此心外再无它物”的道妙至境终于还是开裂, “洵儿这人浪荡的很,但他没有坏心眼,打小朕就看出,这小子将来一定是顶了天的纨绔,样貌上集中了朕与他母妃的所有优点,猎美人儿如同探囊取物, 自古剑南出美人,朕便将剑南道赐封给他,想必他心里还埋怨朕,觉得剑南地广人稀山高路远没有油水可捞呢, 或许孔渊之所以能从朕手下逃脱,多少也是因他占着吾儿这副身体,赢老弟日后杀他,留个全尸吧~” 人说父爱如山,赢贞今日终于体会到,也许所有的皇子心里多少都对人皇有所埋怨,而李元乾这份深藏心底的父子情深,也终于在他人生最后的一段时光里,对一个外人倾诉出来, 也许是身为帝王的倔强,皇子们只怕是永远听不到了。 “我会将他的尸体送往京城。” 赢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或者是怜悯人皇身为人父的悲哀,又或者是对一个临终老人的承诺。 李元乾点了点头,已是泪眼婆娑, “朕与你父嬴元,叶玄都只见过一次面,相互之间所说话语不超过十句,不过我三人却是心照不宣, 朕掌管人道,你父制约魔道,叶玄压着那些正道,这才保天下五十年不乱, 可如今朕寿元将尽,叶玄闭关,嬴老弟重伤在身已跌出混元境,未来大乱已可预期。” 赢贞听的内心剧震,自己已经是尽全力收敛,没想到还是被对方一眼看破修为, 李元乾目光投向赢贞,双目深邃隐含无边智慧,让赢贞有种被人看透的赤果感,不由得遍体生寒, “赢老弟不用担心,朕不会对你出手,魔门不可一日无主,孔渊还得你亲自收拾, 朕百年之后,他们兄相残已成事实,眼下立谁为储反而会让其成为众矢之的,不立也罢,朕此番见你只为一事,找到朕的雪儿,或许只有她能力挽狂澜。” 雪儿便是李晴雪,人皇幺女,唯一领悟九玄真龙劲的皇族,也是蒋珊口中的那个贱人,净土斋当代传人,二十三岁出宗门入世修行,至此杳无音讯。 第89章 天下奇女 李元乾自己的女儿却让赢贞去寻,自然是有一定原因, 倒不是说他们父女反目,而是奇葩老子生了奇葩闺女, 李晴雪是人皇幺女,也是他最最疼爱的太平公主,在其四岁时便总是跟在人皇身边出入朝天观,四岁孩童正是学习能力最强的阶段,以至于一个幼年女童常年呆在道士修行养生之地,久而久之不免沾染到了一些出家人的出尘气质,闲时更是遍阅道门经典,无意间进入一种形神合一,动合无形的道妙之境, 李元乾初时不以为意,只是抱着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觉得女儿不过是天赋异禀罢了, 直到在其十四岁时,人皇才终于发现不妥,太平一言一行随心随意,对待事物拥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洞若观火,不受任何人引导自有其独辟蹊径的理解,亲情淡薄愈发像是一个出世之人, 李元乾细查之下竟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这宝贝幺女竟已是处于脱胎境小成,内心不免有喜有悲, 喜的是女儿小小年纪武道已达宗师一级,悲的是她越来越像是那没了七情六欲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人皇为此苦恼不已,严令太平不得再入朝天观。 终于有一天,仙音渺渺凡人难睹其真颜的净土斋当代斋主梵如意来了, 一来便是直言太平在无人指导下阅读道门经典以至于走岔路子由道入魔,非佛门《十善业道经》所不能解, 人皇大惊,无奈之下任由梵如意带走太平,以期净土斋能化解女儿心内魔种, 这一典故在世间流传甚广,是很多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赢贞也听说过,这都要得益于一向被太平欺负惯了的那些,分封于各地的皇兄们,他们功不可没。 净土斋极为神秘,江湖上鲜少有人知其山门所在,人皇思女情切遍寻不得,只能一味苦等,直到六年后才收到斋主梵如意的一封信, 信中言明太平公主心魔消除,现已入世修行, 李元乾大喜之下派人四下寻找女儿消息,后来听闻赢贞曾与其结伴游洞庭,这才认为赢贞知道自己女儿的下落。 赢贞当然不知道。 所以人皇的这个要求他很为难,天下之大,大海捞针般寻找一个李晴雪,你身为皇帝要比我容易的多吧? “人皇何不下道圣旨,遍传天下召女儿回宫?” 李元乾苦笑摇头, “非是不可,而是不能,太平心性已非常人,修的又是无上天道,身在红尘中,置身红尘外,朕只是希望你能去劝劝她。” 赢贞心里觉得很奇怪,一位公主,还是位性格怪癖断了七情六欲的女子,人皇为何如此笃定其将在未来的大乱中起到关键作用? “恕赢贞愚昧,人皇是否将太平公主看的太重了,天下大乱始于兵戈,非女子所能阻,” 李元乾想起自己的宝贝女儿是又爱又恨,但他对太平的宠溺也都全部挂在脸上,闻言笑呵呵道: “有一种东西叫做与生俱来,儿子生来就怕老子,弟弟生来就怕哥哥,哥哥生来就怕妹妹,朕这诸多皇子之中无一不怕太平的,也或者说是疼爱,除朕之外,只有太平才能阻止他们兄弟相残,赢老弟懂了吗?” 赢贞没有反驳,哥哥心疼妹妹,姐姐心疼弟弟,这好像在人伦之中是普遍现象, “只怕嬴某会让人皇失望,我与令女并无多少关系,” 李元乾神秘一笑:“没关系她会与你游湖吗?赢老弟似乎不懂女儿心呐?” 赢贞一愣,不知该说什么,一起游个湖能有什么关系?就是一起游个泳也什么都说明不了吧? 李元乾忽然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 “朕的情史极为丰富,所以自称天下知女第二,无人能称第一,所以朕是最懂女人心的,何况我那宝贝女儿我最是了解,目光空一切视天下男儿如无物,她能与赢老弟一起游湖,已经很看得起你了,” 赢贞愕然,这种看得起还是不要也罢,这不就是传说中孤僻高傲的冰山女吗? “这一点嬴某无法给出承若,只能答应日后若是遇到,可代人皇传个信,” 李元乾听了并未强求,只是神情忽然间变得意兴索然,淡淡道: “赢老弟尽力就好,至于朝廷方面,朕会尽力安排,元婴那边我也有知会,在岭南他不会跟你过不去的,” “你就不怕我争天下?”赢贞突然破口说道。 “哈哈,”李元乾开怀大笑,“赢老弟是最不适合争天下的,你知为何?” 赢贞皱眉,“愿闻其详,” “魔教恶名在外,天下畏惧不得人心,可断人头颅却不可折人骨,即使有争天下之心却无争天下之力,比如说,朕杀人比赢老弟只多不少,可是天下人都认为,朕杀一万人,是救了十万人甚至百万人,所以无不对朕心怀敬意,反观赢老弟呢?叶玄这方面反倒是优势不小,” 赢贞对此无话可说,说白了就是不懂“仁义道德”呗, 李元乾似乎再没了说话的兴致,扶着树枝坐起,像一个寻常老人一样笨手笨脚的从树上爬了下来, 当他一双赤足落地的一瞬间,赢贞瞳孔瞬间放大, 只见人皇脚下的积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融,呈环形向外迅速蔓延开来, 一时间,整个山顶的空气中都充斥着积雪融化所带来的腾腾雾气, 白色消退,露出下面的黑色土壤,周遭是温暖湿润的气息,像是冬去春来万物复苏那新生般的光景, 只是一会功夫,整座龙庭雪山,白雪尽消, 雪水化为无数条涓涓细流潺潺流下, 李元乾负手遥望天边渐渐西沉的落日,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人生就像这夕阳一样,正渐渐归于黑暗, “朕倦了,再见了,赢老弟,” 李元乾迈步向山下走去,长发飞舞白衣飘飘,须臾间已至山脚下,恍惚之中却给人一种只走了几步的错觉, 山脚下,人皇身旁,一身火红长袍的大太监李芳早已在那里等候,他跟在自己主子身后,忽然转身,朝着赢贞所立之处微笑摇手,像是告别, 随后这一主一仆的身影渐渐消逝在那长长的落日余晖之中。 这是赢贞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人皇...... 第90章 篱笆小院 返回青州已是十日之后, 赢贞在回来的路上并不着急,专挑些僻静小路亦或是山川森林,他时不时地就会停下来漫步而行,他觉得这样有助于自己思考, 李元乾见自己的目的看似很单纯,只是让赢贞帮忙找到太平公主罢了, 但赢贞心里却很清楚,对方千里迢迢赶来,绝对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京城距离龙庭山万里之遥,人皇选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仍要跑这么远来见自己,想必一定有其他特殊的目的。 一路苦思赢贞也大概能猜到一些, 首先站在李元乾目前的角度来思考,寿元将尽,天下大乱可期, 那么现在的他首要之务便是在自己驾崩之前尽量稳住局势,又或者说是将未来不利于皇朝的影响降至最低。 这样来看,李元乾来找自己的真正的目的多半就是为了观察自己,摸清赢贞如今的底子。 明镜湖一战,叶玄重伤闭关,没理由赢贞身上会没有伤,伤的多重?多久才能恢复?这就是李元乾想知道的。 赢贞甚至感觉,李元乾在看破自己修为的那一刻,心里一定动过杀了自己的念头,但因种种原由,他又不能去冒这个险, 在李元乾对身后事的全盘规划之中,叶玄和赢贞无疑是两个最大的不稳定的因素, 至于他最后说什么嘱咐李元婴不会和自己过不去,说不定也只是障眼法而已,目的是想要将自己稳在岭南, 赢贞深知,当位置做到了李元乾那个份上,那是一句话都不能信。 具体人皇会在有限的日子里做出怎样的部署,赢贞决定耐心等待。 他回到三绝苑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范大厨子, 这位厨子身份特别,蒋珊不在的时候便是由他主管酒楼所有事务, 而他平时也不是每天都会亲自下厨,所以空闲的时间就比较多。 赢贞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一处别院的屋子里和一群小二们在打牌, 屋子里, 范浑嘴里叼着烟袋,身旁放着茶水,光着膀子手持骰盅正吆喝着让别人下注, 这是一个五毒俱全的厨子, 赢贞推开门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范浑也是一愣,本欲发火,当他认出来人正是别苑那位惹不起的公子哥后,脸上顿时升起一团笑容, 那晚宋齐管家刘全带人搜查竹园时,他可是见识过人家手下的手段,而且自己宫主也有吩咐,如今自己已经成了人家的御用厨子了。 但他并不知道赢贞是谁。 “哎呀,这位贵客怎么寻到这里来了?您也想玩两把?” 赢贞淡淡道:“单清萍住在哪里?” 范浑闻言脸上一愕:“这个范某属实不知啊?” 赢贞皱了皱眉,随后目光在他们的牌桌上扫了一眼,满桌子的碎银,玩的还挺不小? 只见赢贞右手从黑裘中缓缓伸出,五指一抓, 台面的银子突然哗啦啦的向一处集中,紧接着在一阵咯噔咯噔的声响中凝结成了一颗大圆球, 在场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是吓得不敢发声,能把银子这么硬的东西像和面一样揉成一团,这是仙术吗?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唾沫, 范浑一脸惊骇的看了看那颗由满桌银子挤压成的银球,心里一凉, “公子,单大家的住处,小的只知道个大概位置,具体的我也没去过啊,” …… …… 赢贞之所以想找单清萍,也是觉得蒋珊在临走前能让对方带话,想必此女在蒋珊手底下有着一定的地位, 那么她会不会知道蒋珊的下落,又或者知道一些关于蒋珊宿敌李晴雪的消息呢? 目前看来,似乎只有这一条线索可以利用, 从范浑口里得知,单清萍所住的地方是城外山林中的一处小筑,紧挨着一条小溪, 虽然只是一个大概位置,但对于赢贞来说足够了, 这处密林远离官道,杳无人烟,就连条小路都没有,地上积雪也只有一些小动物的脚印, 赢贞神识放开,不久后便已锁定了小筑的位置, ‘有意思,竟然还布置有幻境,’ 幻境准确来说,是一种奇妙的阵法,至于如何布阵,又需要何种灵器操持运转,嬴贞也不懂, 这时的他停下脚步,而在他身前仍是一望无际的浓密森林,与周边景色别无二致, 但赢贞已经看出来,这只是幻境形成的障眼法而已, 本心纳物法诀不单单是耳听,还有目视,一些小小术法幻境在赢贞这里完全不起作用, 眼前的景象落在他的眼里,是一座精致的篱笆小院,院中坐落着几处大小不一的精巧木屋,还有块儿落了积雪的农田, 屋顶上的皑皑白雪并未融化,炊烟凫凫,很是幽静, 这里只住着单清萍一人,想必这幻境也是她布置的吧? 也是,青州府第一美人单独住在荒郊野外,若是没有一些自保手段,该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赢贞迈步向庄园走去, 就在篱笆院外的雪地上,正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双腿直立好奇的打量着赢贞,一双眼睛如同红宝石一样, 赢贞当然注意到它,而且当他看向那双红色的小眼睛时,立时察觉到了一股灵气波动, 很奇怪,那双眼睛隐隐传递来一丝恍恍惚惚的镜像,这小家伙似乎是在迷惑自己心智? 有意思,想来应该是和金蟾一样的灵物吧, 赢贞当然无视这只兔子,只是笑了笑便推开篱笆院走了进去, 兔子眼看对方无动于衷,也是急了,撒开腿吱吱叫着窜进院中,奔进一所冒着炊烟的屋子,似乎是向主人报告情况, 于是赢贞也跟着来到那座屋门前,他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暖,布置的非常典雅,色调多是淡粉淡紫,让人一看便知是女子所居, 地上还铺着一层淡黄色的毛毡,踩上去软软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隔着一层透明的薄纱帘子,一道倩影就坐在炉火边上,身上只是披了一件质地柔软的丝绸贴身长衫,内里空无一物。 她的双腿上垫着一层毛毯,毯子上放着一把琴, 此刻的她正埋首调弄着琴弦,听到有人进来,也不回头, “请把屋门关上好吗?冷风都进来哩,” 她的语调温柔,声音美妙动听极有辨识度,正是青州花魁单清萍。 第91章 幽林小屋 (感谢周星大佬的打赏) 屋门自动关上, 赢贞掀开帘子进来,鼻中顿时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花香, 单清萍依旧没有向他看来,只是淡淡说道: “阁下能破我幻阵,小白的幻瞳也对阁下无效,想来不是寻常人,不知来找奴家何事?” 赢贞看了一眼卧在角落里的白兔,便径直在炉火旁的空椅上坐下,习惯性的伸出双手,感受着炉火的温度, “蒋珊是你什么人?” 单清萍闻言嘴角一动,终于抬眼看向赢贞,火光映照下的,是一张几近完美的男人脸庞,她见过这张脸, “是你?” “是我,” 单清萍嘴角的弧度渐渐放大,将膝上抚琴搁在一边,美目深深的注视着赢贞,盈盈笑道: “清萍对阁下也很好奇,在清萍回答公子的问题之前,公子是否可以先回答清萍的一个问题呢?” 赢贞笑道:“当然可以,一换一很公平。” “你是谁?” 赢贞心中一动,难道蒋珊没有告诉她吗? “本人出身明教,” 单清萍秀眉微蹙,“你在逃避我的问题,那好,我也可以回答你,清萍认识蒋珊。” 说完,单清萍神情俏皮的看向赢贞, 赢贞忍不住笑出声来,双手一摊: “知道我是谁有那么重要吗?” 单清萍绝美的面庞上露出足以融化任何男人的笑靥,朱红的双唇下雪白的皓齿轻轻张合,一字一字的说道:“当然很重要!” 赢贞这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对方,只觉得这单清萍能被称为青州府第一美人,不单单是那绝美的容貌,此女动作言语之间带着一种撒娇般的柔媚,确实会让很多男人生出将其征服的欲望, “那你不妨说说,有多重要?” 此刻与这俊逸的男子面对面坐在一起,彼此间相隔也不过是一个小火炉,单清萍双手抓着胸口衣襟紧了一紧,避免内中乾坤被对方一览无遗,身子探前,笑道: “清萍心里对公子的身份有个猜测,就是不知道准不准,如果公子真的是清萍心想之人,对清萍而言,自然是大大的重要,” “说说看,万一你已经猜对了呢,” 单清萍一双秀目一瞬不瞬的放在赢贞脸上,她并不觉得一个女子这样大胆的盯着一个男人会有什么不好意思, “清萍一直在找一个人,一个能让清萍动心的人,因为我也想品尝一下那世间最美妙的爱情滋味,付出一往深情,将自己的身心彻底奉献给他,这是清萍最大的心愿,” 赢贞淡淡一笑,对方早就知道自己是谁了,沉声道:“然后以有情入法,以无意脱法,成为第二个蒋珊?” 单清萍撅起小嘴,故作思考一阵,用撒娇般的语气说道: “那倒也不一定,只要公子不抛弃清萍的话,清萍就是嫁给你,做你的小娇妻也是极好,” 对方身子探前离赢贞极近,吐气如兰,让他几乎能闻到那股淡淡的少女体香,不由的后仰坐直身体,淡淡道: “真搞不清楚你们落花宫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总是想着找男人?” 单清萍笑着反驳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应该吗?再说我落花宫本就讲究‘由情入道’,不像那净土斋,人人搞得自己都像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照样拉屎撒尿吗?装什么清高?” 赢贞莞尔一笑:“你倒是很直白。” “我这叫实事求是。” 既然对方提到了净土斋,赢贞也试探着问道: “蒋珊与李晴雪为什么要有那三年之约?是你们师门之间的矛盾吗?” 单清萍听到李晴雪三字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模样动人可爱, “那不叫三年之约,而是百年之约,净土斋与我落花宫本就是一门两分支,但一个无情一个有情,所修方向不同自然就分道扬镳喽, 不过宗门圣物却不能一分为二,所以两家祖师商议以百年为期,各派出门下最优秀的弟子一较高下,胜者便可保留圣物百年,近百年来,圣物一直都在净土斋,三年前便已到了约战之期,谁知道净土斋那边却说,李晴雪找不到了? 这是什么理由?这是理由吗?自己的弟子都找不见吗?多荒唐, 直到去年,蒋珊在洞庭撞见了那贱人,而且对方当时竟然还和某个无良负心汉一起结伴游湖,当时蒋珊立时心境失守,境界大跌,那贱人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不愿以强击弱,不妨就将比试再推三年吧,其实算算,两年之后,便是她俩的决战之日了。” 无良负心汉?这不是在说自己吗?这女人故意挖苦自己的, 不过赢贞倒是觉得收获不错,自己只是问了一句,对方便口若悬河般解释的清清楚楚,这倒省去不少口舌, “两年之后若是再找不到李晴雪?上哪找去?” 单清萍似乎还没从对李晴雪的痛恨中回复过来,冷着脸说道:“去哪找她,公子似乎问错人了吧?跟她游湖的可不是我,” 牙尖嘴利, 赢贞一脸无奈,“那蒋珊又去了哪里?” “怎么?她没和你说吗?真不巧,也没和我说,” 单清萍靠在椅背上,雪白浑圆的右腿从袍下伸出搭在右腿上,这光景若是被别的男人看到只怕是要流鼻血, 此女的嘴巴越来越厉害,知道自己是谁不但没有一丝害怕,语气中反而是咄咄逼人, “她说她回宫了,但是我不知道你们落花宫在哪里?” 单清萍一愣:“怎么?你想去找她?” 赢贞总觉的自己问一个问题,对方非但不回答还要反问过来,顿时觉得呆在这里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看着赢贞长身而起,单清萍脸上愕然,随即也跟着站起,“怎么?你要走?” “我不走去哪?” “你可以呆在这里的?我还有许多东西想问你,” “可我没有什么想问你了,”说完,赢贞便掀开帘子打算离开, 单清萍神秘一笑,突然道:“我知道蒋珊在哪?也知道如何找到李晴雪,你刚才试探我不就是想知道这些吗?对不对?” 赢贞闻言止步,心想这都被看穿了,那就更不能留了, “你想多了,” 屋门关上, “哼~” 单清萍恨得赌气跺脚, 第92章 纠缠不清 虽然被对方看穿来意,但赢贞当然不会承认,不然的话岂不是被对方以此吊住自己?那就太被动了? 说走就走,赢贞毫不拖沓,当他来到院子中央时,耳内忽有所觉, 窸窸窣窣的声音中, 院子里的积雪中缓缓漂浮起数不清的由积雪所化的短剑,剑锋全部对准赢贞, 赢贞看到此番情景不免失笑,这是要跟我来硬的吗? 突然间,无数雪剑像是收到指令一般,全数朝着赢贞激射而来, 赢贞见状,右脚探出,脚尖在地上一碾,浑厚汹涌的灵气顿时钻入地下呈方圆飞速蔓延, 下一刻,只听的“嘭”的一声,满地的积雪同时炸上半空,漫天的白色将所有的雪剑淹没在其中翻滚碾碎, 唯有赢贞所立之处一片清明, 同一时间,尖锐的破空声从屋子方向传来, 几根细若蚕丝的琴弦从屋子内激射而出, 赢贞转身随手一捞,五根琴弦同时攥进手中, 谁知那琴弦像是能够吐丝一般,弦头飞窜而起如游蛇般沿着赢贞手臂而上,刹那间就缠满赢贞全身,越勒越紧, 单清萍的娇笑声从屋内传出,“清萍就这么不值得教主留恋吗?这么急着要走?” 赢贞呵呵一笑:“单姑娘是第一个敢于冒犯嬴某的,实是勇气可嘉,” “教主错了,清萍可没有想要冒犯,只不过是想留教主说说话而已,再说了,赢教主功力大退,你当清萍不知道吗?” 赢贞顿时皱眉, 崩,崩,崩,崩一连串的声响,只见他浑身琴弦全数崩断,紧接着右掌缓缓推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爆裂灵气喷涌而出, 如同狂风卷浪一般,赢贞身前的木屋寸寸碎裂化为漫天碎屑被巨浪卷向远处,接着便有一道狼狈的身影冲天而起, 小小庄园一瞬间化为灰烬,地上裸露出的土壤像是被开垦过的田地一样沟壑纵横。 单清萍落地之后狠狠的盯着赢贞,此刻她秀发凌乱,身上的单衣也出现好几处破口,露出里面羊脂白玉般的肌肤, 她不怒反笑,“赢教主果然是辣手摧花之人,” 说完,她竟毫不畏惧的挺起胸膛走向赢贞,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的光芒, “我知道赢大教主来找我做什么,可惜哦,你就是打死清萍,清萍都不会告诉你,嘻嘻,气不气?” 赢贞眉毛一挑,这女人好像是吃定自己了?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单姑娘是在玩火,” “是吗?我不觉得,赢教主把我的房子都给弄没了,那我今晚只好住进竹园喽,至于赢教主想知道的事,只要哄清萍开心,清萍自然会告诉你。” “呵......” 赢贞愈发觉得此女难缠,也懒得和她再说什么,转身便要离开, 单清萍忽然向前几步挡在他的身前,双臂平伸,傲人的隐秘处尽收赢贞眼底, “清萍的衣衫都破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回城?难不成让全城的男人都看到我这副模样?” 赢贞目光没有闪避,反而大胆的在她身上游视一遍,说道:“我觉得这样挺好,挺符合你不要脸的风格,” 说完,黑影一闪,人已是消失在破败的小院, 单清萍怔怔的站在原地,嘴角弯起一丝弧度。 ...... 竹园 晴婉见到赢贞回来,赶忙迎了上来,自己师兄无缘无故消失好多天,她内心自然心急, “师兄你这段时间去哪了?也不只会婉儿一声,” 言语间多少带着点怨气, 对待自己的师妹,赢贞当然是宠溺的,胳膊搭在晴婉柔弱无骨的香肩上,笑道: “婉儿猜不到吗?” 晴婉撅起小嘴,“我又不是师兄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 赢贞哈哈一笑,遂将龙庭山见人皇的事情告诉了她, 晴婉听了也是皱眉, “太平公主李晴雪堪称天下第一奇葩,不过修为确实恐怖,不过仙迹难寻,师兄想找到她想必也是十分困难,咦?师兄什么时候与她结伴游湖的?我怎么不知道?” “什么都让你知道的话,我这师兄岂不是没有秘密了?” 晴婉一阵嗔怪, 赢贞谈笑之中,楚青青也闻声跑了过来, “公子你可回来了,这段时间江湖上有一件事传的可响亮了?” 赢贞闻言愕然, “噢?什么事?” 楚青青正要说话,发现晴婉正怒视着自己,一时间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晴婉俏脸上一翻白眼,对赢贞说道: “江湖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毛头小子,由北一路南下,背着一柄破剑扬言要挑战师兄,这一路上也确实有不少江湖高手折着那小子手下,其中不乏一些成名已久的人物,不过这小子想挑战师兄却是痴心妄想了。” 赢贞对此也颇感惊讶,登门挑战这种事情在江湖上倒是不新鲜,不少武者都会向别人发起挑战从而借此上位,人人都以登上“浪淘榜”为荣,什么叫浪淘榜,便是浪花淘尽英雄,但是这一次倒是很意外,竟然挑战的是自己?这还是除了叶玄之外的第二个人,关键对方还很年轻, “被人挑战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他既然敢来,说不定有什么惊人艺业,希望他能不要让我失望,” 晴婉耸耸肩,显然她也认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挑战自己师兄,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随后,赢贞又吩咐晴婉到青山查看一下前锋营儿郎们过冬的情况, 等晴婉走后,赢贞微笑看向楚青青, “你俩又怎么了?” 楚青青无奈叹息一声, “小青前段时间顶撞了沐副座,她总是说什么‘不要以为师兄不把你当侍女你就真的不是侍女了’之类的话,小青一时气不过,就回顶了几句,” 赢贞苦笑摇头,想要改善这两人的关系,还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 “抽空我会说一说她,” ...... 傍晚时分,赢贞坐在小亭吃饭,他打算吃完之后便去乐厅瞧一瞧那里的表演, 结果这个时候,单清萍来了, 只见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长袍,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别苑的小二挑着大大小小的行礼,帮她送进了竹园内一处空着的房间里, 单清萍站在假山下方,抬头上看,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向赢贞,笑意盈盈,似乎是在说,‘我来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吧?’ 姚宗四人忽然出现,却又被赢贞挥退, 楚青青在小亭内看的直皱眉, “她来我们这住下做什么?” 赢贞笑了笑,此女住在这里也好,方便自己探听那个想要知道的问题答案, “随她吧,” 第93章 深夜采花 寒冬腊月,夜晚的乐厅中仍是那么热闹, 有钱的人们晚上在家呆着也是无聊,便会选择来这种娱乐场所打发时间,平常老百姓们则是要么早点搂着老婆睡觉,要么邻里之间聚在一起喝口小酒聊聊天打打牌,总之各有各的活法。 金大海是真有钱,不能说每晚都来,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三绝苑里大常客,而且每次来都是在包厢里坐着,虽然他自己花钱大手大脚,但确实也没有亏了手下的弟兄们,仗义之名远播,算是在哪都吃的开的人物。 赢贞带着楚青青进了厅子,依旧是在角落里坐下,位子虽远,好在视线良好并无遮挡,所以乐台上的表演也是看的真真切切, 当金大海看到赢贞进来的时候,双眼顿时眯成一条直线, 说心里话他有股冲动很想要下去跟对方问个好,或是找个什么由头能与对方说上几句,毕竟大周武道最高峰就那三个人,如果换做李元乾或是叶玄坐在下面,只怕自己早就下去了, 但此刻下面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盖代的凶名也让他有点踌躇,挣扎了挣扎还是决定不去碰这个钉子了,安全第一嘛, 今晚表演的是一些游历四方的杂耍艺人,赢贞倒也觉得有趣,对比前世看过的杂技,古代的这些艺人们则更是玩命,毕竟他们没有好的保护措施,也因此极为考验功底,十年磨练才有机会上台挣钱, 既然觉得不错,赢贞今晚也凑个热闹,打赏了一千两银子,当然,这些钱大多会落在团长手里,不过艺人们也会分到不少,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不菲的收入。 夜渐深,赢贞也有些乏了,起身返回,路径竹园时看到单清萍房间里的灯还亮着。 进了房间躺下不久, 黑夜里的竹园内便进来一人,来人身法极快脚步极轻完全避过了姚宗他们的耳目, “主子,主子您睡了吗?”水袖贴在门外小声说道。 “进来吧,” 得到允许,水袖轻手轻脚的打开屋门跳了进去,随后又轻轻关上,慢慢来到榻前,行礼道: “主子前几天不在,是去龙庭山了吧?” 赢贞自顾自的仰面躺在塌上,淡淡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水袖蹲在榻前,笑呵呵说道:“小的打听到,人皇李元乾前段日子曾出现在岭南最东的龙庭山,于是猜想他一定是来见什么人,这岭南一带值得人皇来见的除了主子还能有谁?” “你倒是机灵,这么晚来有什么事?” “回主子,小的从圣门一位故人那里听说,孔渊已经和人皇交过手了,而且只伤不死,看样子孔渊这几年境界有了极大的提升,此战更是坚定了圣门诸君对他的期望,现如今孔渊在圣门的声望隐隐有压过主子的势头。” 赢贞心里早已经将这位邪帝当做自己的一大威胁,自己修为没有完全恢复时,确实不宜碰到此人。 “既然他们都看好孔渊,你呢?你怎么不随波逐流呢?” 水秀脸上顿时变色,焦急道:“主子这话说的,小的是您的一条狗,您听说过狗这一辈子会认第二个主人?” 赢贞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心里话,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倒是听话,” 水袖忙不迭的又拿圣门发毒誓,说什么如果背叛主子五雷轰顶之类的, “小的深夜叨扰教主便是为了孔渊这件事,既已回禀,那么小的这就退下,不打扰主子休息了,” 说完,水袖躬身缓缓后退, “等等,”赢贞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出声将他叫住, “你听说过落花宫吗?” 水袖诧异道:“落花宫?主子是说那传闻中满门皆绝色,宫主世无双的落花宫?” “嗯~此宫中人常在哪里行走?” 水袖皱眉道:“这个嘛,这个落花宫很是神秘,小的也不甚了解,只是听说此门皆为绝色女子,用情最是专一,若是恋上一人那便是此生无悔,像是有感情洁癖一样,等闲不与男人打交道,大多都很孤僻。” 赢贞听到这里心里不免疑惑,那杜七七可是卖艺也卖身,这又怎么谈得上用情专一呢?难道杜七七其实并不算真正意义上落花宫的人? “你过来,”赢贞沉吟片刻,从床上坐起,对着水袖招招手, “再近点,” 水袖不明所以,依言探过头来,赢贞在他耳边小声嘱咐道: “你这样.......然后这样......” 水袖听的连连点头, “明白了吗?” “小的明白,” “去吧,” “好嘞!” ...... 深夜子时, 单清萍熄灯躺下,她睡觉的时候特别喜欢只穿着一件单薄睡衣,这样感觉更舒服, 她才刚刚闭上眼睛不久,就察觉到门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来人鬼鬼祟祟的来到她的屋门外,不知用什么东西从门缝内将门栓挑起,然后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轻轻关上房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单清萍躺在榻上背对房门,双目紧闭嘴角上翘, 这种水平的小贼也敢来找我? 听其声音,那人似乎还在门口处站着,大约是在观察自己, 单清萍心里冷笑,想着等到对方走近了再一掌将其劈死, 良久,仍是没有动静, 单清萍突然感觉不对,急忙翻身, 突然间,身上几处穴道同时被封,单清萍全身一软栽倒在床上, 此刻的她芳心剧惊,是什么人可以无声无息接近自己?难道是赢贞?她直到此刻心里才反应过来,对方入门前世故意发出声音为的就是让自己掉以轻心,好奸诈! 她仰面躺在榻上全身不能动弹,体内灵气被封,只能隐约看到身前之人是一个头顶道髻的中年男子, ‘不是赢贞?’ 单清萍心里顿时一阵寒意,来人若是玷污自己,破了自己的贞洁,那就唯有一死了之了, 此时她突然喉结一动,发现对方并没有封住自己哑穴,赶忙出声道: “你是谁?是否活腻了?敢来这里?” 水袖色眯眯的怪笑道:“单大家这话说的,我凭什么就不敢来这里了?” “赢贞~~救我~~~”单清萍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希望能把赢贞惊来,她也是芳心大乱之下才忽略了一个事实, 她所住之处离赢贞不过十丈距离,以赢贞的修为会不知道院子里进来了人? 水袖桀桀笑道:“我已经在房间内设下禁制,声音是传不出去的,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了,哈哈哈哈........” 单清萍脸上血色褪尽...... 第94章 略施惩戒(3000字大章跪谢舵主,晚上还有) (感谢“”待在我要你待的地方“大佬成为本书首位舵主,感谢。) 单清萍芳心大乱,赶忙试探着运转体内灵气想要挣脱束缚,可是此人封穴手法极为特殊,体内灵气像是被截成无数段一样无法运行, 而她此刻浑身软绵绵的,已经到了任人摆布的地步, 如果自己的身体不是献给所爱之人,那么她的全身修为将会在身破之时烟消云散,变的与普通人无异,这是她们落花宫功法特性所在。 水袖一脸坏笑,温柔的将覆在单清萍脸上的几缕秀发拨弄开来,盯着对方的脸庞笑道: “果然是人间绝色,我今晚可是有口福了,嘿嘿,” 单清萍花容失色,惊声道:“你想干什么?” “单大家这话说的,一个男人大晚上来到一个美人儿的房间,难不成是来吃饭来了?” 单清萍心急如焚,急忙说道:“别碰我,不然我就咬舌自尽,” 水袖无所谓的一摊双手,“随便喽,死的活的对我来说都一样,我不挑的,” “你~~~”单清萍目眦欲裂,心脏不停狂跳, 只见眼前之人已经伸出怪手,开始解她腰间丝绸软袍的束带, 单清萍眼泪顿时夺眶而出,难道自己真的就要莫名其妙被这人玷污吗?此时她的语气间已有几分服软,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别碰我的身子,求求你,” 水袖听罢停下怪手,托着下巴故作沉思一阵, “哎呀,我好像什么都不缺啊,今晚就只是想与单大家共享那鱼水之欢,” “求你了,放过我,求........”话说一半,单清萍忽然惊恐的望向水袖身后, 水袖本能的扭头,只见屋子的角落有两点奇怪的红芒,在这深夜里像是两颗红宝石一样明亮, 水袖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的眼前一花,脑中头晕目眩,顿知不妙, “你特娘......” 话还没说完,“砰”的一下栽倒在单清萍身旁,晕了过去, 单清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显然今晚受到的惊吓让她短时间内无法平复, 小白兔立了功,一蹦一跳跃至主人身边,亲昵的磨蹭着主人的脖颈, “小白,今晚若不是你,姐姐就完了,”单清萍眼神柔和的看着耳旁的小白兔, 白兔柔软的绒毛擦拭着单清萍脸颊的泪水,而单清萍则闭上双目,努力寻找冲开穴道的方法。 “真是个蠢材,” 赢贞躺在房间里,感应着单清萍那边的一举一动,直到水袖中招倒下,忍不住暗骂一句, 你好歹也是一观之主,头上也是顶着魔门妖道的凶名,栽在一只兔子手里,不嫌丢人吗? 埋怨归埋怨,但事情总得办完, 随后赢贞右手伸出锦被,指尖送出一道灵气,化作游蛇,贴地从门缝钻出,无声无息的游过竹园进入单清萍屋内, 这道雄浑无比的灵气在赢贞的操控下,找到水袖并钻入对方体内,将留存在他体内的魔障清扫而出, 原本一动不动的水袖忽然浑身一个哆嗦,猛地站了起来, 这下可把单清萍吓得不轻,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去你娘的,” 水袖大手一挥,直接将卧在榻上的白兔一掌扇飞, 白兔这小身体哪能禁的住这么一下,顿时被拍飞出去,“嘭”的一声撞在墙上昏死过去, “小白,你~~~你怎么可能解的了小白的幻术?”单清萍一脸惊恐, “呸,你娘的,” 水袖朝地啐了一口,心里很是不爽,他知道自己能够醒来完全是主子在暗中帮忙,顿时觉得脸上无光,如果办这点小事都得靠主子帮忙,那他这个奴才也做的太不够格了, 水袖伸出大手掐在单清萍粉嫩的脖子上,声厉色荏道: “雕虫小技也想难得住我?现在大爷问你一句你答你一句,你最好乖乖听话,答错一次我扒了你的衣服,答错两次,嘿嘿,你懂的~~~” 小白兔可以说是单清萍最后一颗救命稻草,如今也指望不上,身体仍旧动弹不得,如今是砧板上的鱼肉,容不得她多想,闻言赶忙说道: “你问吧,我绝不骗你,但你要信守承若,” “少废话,只要你说的是实话,大爷自然不会把你怎么样,听说你是落花宫的人,你们宫主蒋珊现在哪里?” 听到对方这个问题,单清萍心内一动,隐隐觉得不对劲,脑中一闪的功夫就已经猜到是赢贞在作怪, 想到这里,她冷冷一笑:“是赢贞让你来的吧?“ “少废话,”水袖手上用力,单清萍顿时脖颈像是被铁钳勒住一般,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我说,我说,‘小桥流水落花处,独居痴心妄想人’,我只知道可凭这句话找到蒋珊,但具体的位置我也不知道,我们落花宫的人分布各处又喜独居,我怎么可能知道每一个住在哪里,” 水袖听完顿了顿,眼睛眯起观察着对方脸上表情,猜测她是否有说谎, 半晌过后, “第二个问题,哪里可以找到李晴雪?” 单清萍冷笑一声,说道:“你让赢贞他自己来,我亲口告诉他,” “聒噪,” 水袖毫不怜香惜玉的一个巴掌扇在单清萍脸上, 五个鲜红的手指印顿时出现在单清萍绝美的脸颊,嘴角一缕血丝流下, 单清萍舔了舔嘴角血丝,咧嘴笑道:“哈哈,我知道是赢贞指使你来的,你让他来找我啊?堂堂魔皇用这种下三滥的伎俩?我不会回答你这个问题,来啊,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不敢了?你主子只是让你吓我,没让你碰我,对吧?哈哈~~” 水袖愣住了,这可如何是好?来之前主子可没吩咐自己可以恣意妄为啊,如今被对方看破,这可怎么下手? 要知道落花宫的女人最在乎的便是清白贞洁,如果自己不能在这上面下功夫,只怕是撬不开对方的嘴, 单清萍见他沉默不动,更是笃定自己的猜测,大笑道:“怎么?没胆子了吧?” 对方赤果果挑衅自己,水袖也是毫无办法,上面没命令,他也不敢胡来, 就在这时,水袖脑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蠢货,你随意吧,务必问出答案。” 水袖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如蒙大赦,怪笑一声,伸手一把将单清萍腰间束带拉开, 单清萍大惊失色,双目冒火,紧咬着双唇一声不吭,她在赌,赌对方只是虚张声势, 谁知水袖并未停下,而是继续将覆在她身上的软袍撩起,刹那间,如羊脂白玉般的完美身体顿时展现在水袖面前, 单清萍双唇咬破,心在滴血,身体暴露在对方的目光下,也让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毁,她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字说道:“你停下,我什么都说,” 水袖依言停手,笑眯眯的看着他, “说吧,千万别骗我哟,不然大爷今晚就要尝一尝单大家的滋味了,” 单清萍双目不自觉的涌出热泪,心底涌起对赢贞的滔天恨意,恨恨道: “李晴雪出身净土斋,天下佛门是一家,佛门三大圣地之中唯有洗念禅院设庙传法,没有脱出红尘,你告诉赢贞,可在洛阳郊外洗念禅院之中,找到方丈明心大师,他应该会知道李晴雪的下落。” 良久, “这就对了嘛~” 水袖颇有些舍不得的重新将软袍盖在她身上,接着又在单清萍双肩各点几下,笑道: “一个时辰后穴道自解,你看,我这人说话算话吧?” “滚~”说完这句,单清萍已是泣不成声, 水袖哈哈大笑一声,大摇大摆的打开屋门走了出去,然后展开身法迅速消失在了竹园, ...... 单清萍静静的躺在榻上,泪水将枕巾浸湿,直到一个时辰后,她感受到体内束缚消除,缓缓坐起身来,走到角落里抱起仍是昏死的小白,送出一缕疗伤灵气, 然后她就这么抱着白兔,蹲坐在角落里怔怔发呆,双目空洞无神,晶莹的泪珠滑下脸颊,口中呢喃着: “赢贞,赢贞,赢贞......” ...... 赢贞终于可以安心睡了,他直觉感到单清萍并未说谎,只不过对此女作风颇为不喜,这才用这种方式,算是略做惩戒吧, 人皇驾崩之日,便是他北上洛阳之时,至于自己为什么愿意帮李元乾这个忙,或许赢贞心里也是觉得,如果真的有人能阻止天下杀戮血流成河,对百姓们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不过他心里对这位李晴雪却没有多少信心,此女一生经历确实可以称的上奇葩,而且年龄才二十出头,她有这种能力吗?那些犹如封疆大吏一般的皇子们会听她的劝吗?难说的很, 至于蒋珊的下落,赢贞并不想知道,或许两人之间彼此再不见面,才是最好。 第二天清晨, 赢贞习惯在小亭内吃饭,坐在亭中,刚好能看到单清萍的房间,此刻她的屋门仍是紧闭,但赢贞知道她在里面,而且是一夜未眠,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如何找到李晴雪,那么就没有必要让单清萍继续留在竹园, “小青,下去告诉她,让她搬走。” 楚青青也不多问,径直来到单清萍屋门前,抬手敲门...... 第95章 光明顶 (首先感谢“待在我要待的地方”今天打赏的舵主,小弟现在双眼充满血丝,实在写不下去了,实在对不起,明天补个大章吧,我是兼职不是全职,时间有限,请您见谅。) 半晌,屋内仍是没有动静,于是楚青青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单清萍仍是抱着白兔蜷缩在角落里,双目之中满是血丝,显然是一夜没有合眼, 楚青青走过去说道:“单大家,我家公子不喜欢外人住在竹园内,还请单大家即日搬出,” 单清萍没有回应,仍是目光呆滞的直视前方,昨晚的事对她的打击不小,别看她在赢贞面前总是主动勾引,可她心里完全接受不了别人看光自己的身子。 “单大家?”楚青青继续提醒道:“我劝你最好立即搬出去,免得惹我们公子不高兴。” 单清萍垂首抚摸着怀中醒来的小白,缓缓起身,就这么披着昨晚单薄的睡袍走出院子, 她一眼便看到了亭内的赢贞,然后抬步向前走去, 楚青青看的直皱眉,伸手拦在她身前,“你是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 单清萍兀自不动,眼神望向亭内的赢贞, “小青,让她上来吧,“ 赢贞发了话,楚青青也不再拦着,挑眉尾随在单清萍背后,她能感觉出自己公子不待见此女,公子那么随和的性格都会讨厌对方,可知她多么恶劣。 单清萍抱着白兔站在亭外,目光直视赢贞, 赢贞也丝毫不让的与其对视。 单清萍幽幽道:“赢贞,你要么现在杀了我,否则,我早晚会杀了你。” 楚青青听了顿时色变,“你是不是找死?” 赢贞却只是笑了笑,“眼下我没有兴趣杀你,也没有杀你的理由,或许等你下次来杀我的时候,就有了,” 单清萍忽然笑了,这笑容出现在她那张双目红肿的脸上多少看起来有些诡异, “我们会再见的,” 说完,单清萍没有丝毫停留,转身拾级而下,走出竹园。 楚青青搞不清楚状况,诧异道:“这人是不是有病?” 赢贞哈哈一笑,“是人都有病,就看是轻是重了,” ...... ...... 光明顶, 天都峰, 站在封顶,俯视下方,云雾在山间萦绕,连绵起伏的山脊如同巨龙之背,蜿蜒盘旋尽显山势雄壮, 一颗突兀的巨石之上,站着一人,身上披着一件黑色连帽大裘,裘衣背面绣着两个似若蛟龙的大字:光明。 她伫立在巨石之上,负手遥望天际, 这时候,一名身着黑衣的中年人沿着险恶无比的山道,身形如蜻蜓点水般跃了上来,来到那人背后,单膝跪下,双手捧着一物, “大姐,青州府有信帖传来,” “噢?” 黑裘女子柳眉轻挑,“谁来的信?” “是前锋营的沐清婉,” 一瞬间,女子挑起的秀眉又缓缓落下, “她啊,呈上来,” “是,” 中年人将信帖双手举过头顶,躬身递上, 一只修长的洁白玉手从黑裘内伸出,接过帖子,然后打开一看, “呵......” 女子冷笑一声,“是赢贞的来信,字儿写的倒是挺有长进,” 此时赢贞身处青州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光明顶自然不会不知道,小宝周岁,寻常的贺帖江清惠根本不会亲自过目,也只有青州的来信这中年人才不敢怠慢,赶忙呈上。 此刻他站在大姐江清惠背后,小声道:“敢问大姐,可否回信赢贞?” “嘭~” 突然间, 中年人浑身如遭雷击,身子向后飞跌出去,撞断几颗巨松这才吐血倒在地上, “赢贞也是你叫的?” 中年人赶忙忍着重伤跪伏在地,“属下知罪,请大姐惩罚,” 女子冷冷道:“再有下次,拿你喂狗,” 中年人浑身颤抖,刚才挨的这一下直接破了自己三成功力,再想要练回来,还得个好几年, “属下绝不敢再犯,敢问大姐,可否给教主回信?” “当然,” 女子纤细的玉指朝地上一抓,原本光滑的巨石上顿时崩出一块碎石, 碎石向上飞起,漂浮在女子掌心化为一缕灰尘,接着便飞入帖子上,在光滑的纸面印出两个灰褐色的大字, 女子将帖子重新合上,扔给身后的中年人,“信是谁送来的?” “回大姐,是前锋营陆正光座下一名叫月黎的小旗锋,” “赏金一千两,谁送来的就由谁拿回去。” “是,”中年人双手捧着帖子缓缓后退,下了峰顶。 一阵山风刮过,带起女子头上的裘帽,如瀑的黑丝飞弹出来,迎风飘散, 江清惠伫立风中,如玛瑙般红润的朱唇,微微上扬...... ...... 青州府, 这段日子以来,来自京城的消息满天飞,人们茶余饭后几乎都在谈论, 三绝苑的酒楼内,挤得满满的都是人,吃饭的少,凑热闹的多,人们大多谈论的无外是三大将汇聚京城, 按理说此等军机要事寻常百姓不可能知道,但这消息似乎是有人在故意散播一样,弄的天下皆知,一时间人心惶惶。 人们习惯将军方三大势力称为大周三大将,三人同时返京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分封于各处的皇子们也是胆战心惊,预感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赢贞不用到酒楼凑热闹,却比别人知道的更多,因为他有一个狗腿子。 小亭内,晴婉和楚青青也在,他们现在已经习惯了水袖的存在,虽然不知什么原因总之很讨厌对方,但不得不承认这老这小子的消息是真灵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主子,人皇这下子真是一世英明毁于一旦,谁能想到竟然会有人将三大将返京的消息传播出来,朝廷里有小鬼啊,” 赢贞心里也同意水袖的判断,这三个人即使平时的行踪都是属于绝密,断然不会随便暴露行踪,能把这种消息传出来的,不是李元乾身边的人,就是三人身边的人, 秦广坐镇北疆,抵御着北面大夏国的不断侵扰,可谓是北方长城, 陈亭坐镇西北,领军三十万,震慑西面诸国,纷纷向大周俯首称臣, 宁牧坐镇京畿道,大营就设在京城以南二百里的潼关, 三人手中掌握着大周一半军队,同时返京不可谓不惊天动地。 “三人现在大概已经被人皇召见过了吧?” 水袖点了点头,“算算日子,应该见过了,这下可有意思了,宁牧还好,离他的大本营还近点,西北和北方可缺不了陈亭和秦广,二人回去的路上,只怕不会一帆风顺。“ 晴婉在一旁皱眉道:”难道有人敢动他们俩?不可能吧?再说了此二人随身高手无数,也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了的,“ 水袖摇头道:“难说啊,这俩个人对于我圣门来说,都是除之而后快的,圣门中有个老怪物和秦广有宿怨,若是他亲自出手,秦广不死也得掉层皮。” 说完,水袖又看向赢贞,说道:“主子,小的有一个猜测,” 赢贞沉声道:“说说看,” “您说这人皇中了丹毒的消息我们都知道了,他那几个儿子会不会也知道呢?如果分封在外的藩王通过三将返京猜到自己老子出了问题,会不会有人先下手为强呢? 毕竟这三大将铁板一块,皇子们既然拉拢不过来,会不会也想杀了他们趁乱夺取兵权呢?” 赢贞沉默良久,说道: “很有这个可能,皇室之人不可以常理度之。” 第96章 天下兵马大动 几人正在竹园小亭聊着天,月黎回来了, 只见她脸上挂着满脸的笑意的来到亭中,单膝跪地将回帖呈上, 晴婉见状一脸兴奋道:“是大姐的回信吗?” 月黎喜滋滋的答道:“回副座,是的,大姐还赏了月黎一千两黄金。” 晴婉开心的一把接过帖子递给赢贞,笑道: “还是光明顶财大气粗啊,师兄快看看大姐回的什么内容,” 赢贞笑着接过帖子,其实他心里也特别好奇信中的内容,因为可以由此判断自己和大姐的关系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翻开帖子,他顿时愣住了,上面只有非常简单的两个字: “收到!” 这也算回信吗?赢贞一脸愕然, 晴婉也探过头来看着帖子内容,笑道: “嗯嗯,是大姐的风格,看样子大姐也觉得嬴盈这个名字不错,” 赢贞莞尔失笑,将帖子合上,转而看向晴婉: “告诉陆正光,派人盯着李元婴的大营和韩林的那支军队,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汇报,” 晴婉愣道:“师兄是觉得他们会有所动作?” 赢贞点了点头: “此二人都属于亲皇派,京城大变他们必然会收拾宋阀,以稳住岭南局势,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将他们逼出岭南地界,” 接着赢贞又看向水袖, “你去一趟淮州,告诉宋令辉,宋阀的兴衰全系于他一人身上,四个月之后,本尊将在青州府等他,赐他一战。” “小的这就去办,” 无论水袖还是晴婉的脸上都是无比的兴奋, 在晴婉看来,前锋营想要在岭南彻底站稳脚跟,早晚得过宋阀这一关, 而水袖则觉得,圣门中一直有人怀疑圣主重伤在身,如果这次杀了素有岭南第一人之称的宋缺,无疑对圣门也是一种震慑。 赢贞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也是希望在北上洛阳之前,彻底解决宋阀这个隐患。 …… 春暖花开,江河解冻,小树吐新芽, 数月之间,朝堂震荡,天下兵马大动, 内阁六臣,三人被杀,株连者达万余人,三个空位由陈亭,秦广,宁牧补上, 六人之中三文三武,是为辅政六柱国。 人皇病危,分封藩王无一人返京,晋王李兖携家眷三千人欲逃出京城,被宁牧截下,软禁于王府。 不日,李元乾在六臣力荐之下,依照祖训,立长子为帝, 三月,人皇驾崩于朝天观,享年一百三十八岁,庙号仁宗,葬于华陵。 同日,晋王李兖在六臣簇拥之下糊里糊涂皇袍加身,即位皇帝,改年号为永安, 终于,整个大周在经历十余日的风平浪静之后, 四月,天玑阁杀辽东指挥使张行,占据辽东千里之地,叶玄胞弟叶充自封燕王,设百官。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天玑阁此举使得整个天下暗涛汹涌, 李阀在河间王李隶支持下,率军五万进攻上党,与楚光南之间互有胜负, 其余诸王皆在暗中大肆扩充兵马,蠢蠢欲动, 滕王李元婴无奈之下,不得不拨出五万大军回防江南道,剩余大军则与韩林的林字营互成犄角之势,对宋阀所在的淮州虎视眈眈。 宋令辉腹背受敌,权衡利弊之下只身孤影携刀南下。 …… 魔皇赐战宋令辉的消息也已传遍天下,无论是分散在外的明教教众,还是各大门派,都悄悄派人赶来观战, 各地藩王也是派得力手下伪装成江湖人士奔赴青州, 人人都能看出,此战将奠定岭南归属, 岭南到底是宋阀的还是魔教的,这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是两回事,一个可以招揽,而另一个只能交好。 …… 赣州大营, 李元婴身披铠甲,外套一件镐素白服,坐镇指挥大厅,身旁是一众武将军师, 韩林则站在他一旁,指着中间军事沙盘上一处插着小旗的地方说道: “宋阀军队已经进驻颍川郡,兵力在两万之间,步骑混杂,此处山高林密道路难行,要攻淮州却又必先拿下此地,不然两地遥相呼应,将会使滕王的大军首尾难顾, 韩某的林字营没有宁帅和秦公的指令,不会插手此战,还望滕王体谅,” 李元婴目视沙盘,点了点头,“这点本王知道,所以请韩将军来也只为商讨,如今宋令辉南下青州八成是死,介时阀内必乱,本王想在赢贞北上前拿下淮州,避免赣州南面失守,赢贞之心已是昭然若揭,岭南是肯定保不住了,能争一个是一个吧,” 郭圭作为李元婴的首席心腹,也是此次主战一派,在一旁插口道: “魔皇赢贞终究只是一人,两军交战能力有限,但此人可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这就让人很无奈了,所以收拢那些江湖人士已是势在必行,不然的话主帅的性命得不到保障,这仗也就不要打了。” 李元婴闻言长叹一声,神情黯然, “皇兄驾崩,本王本不愿妄动兵戈,可惜观如今天下之势,各地藩王皆是蠢蠢欲动,我们与京城的联络时有时无, 现如今等于是本王孤身坐镇两道之地,岭南实属无奈,若本王连江南道都守不住,九泉之下如何向皇兄交代。” 韩林赶忙说道: “这一点滕王无需担忧,攻淮州韩某无令不可参与,但守江南道则是末将职责所在,前锋营不过一万来人,他能翻起多大浪来?可惧者不过赢贞一人而已,军营之中,还需部署大量武林高手,避免对方斩首行动。” 李元婴颇为沉重的点了点头, 此时,将军曹艾突然站出来拱手道: “此战便由末将为先锋,三日之内,必定攻下颍川郡。” “好,”李元婴大手一拍,看向左右, “刘辉,秦明,” “末将在,”两名武将应声出列, “令你二人各率一万,分别埋伏于衮山南侧和颍川东南方向的密林之中,负责阻击淮州来向援军,为曹将军解除后顾之忧,” “末将领命,” 三将同时走出大营,各自准备, 李元婴双手托在案上,抬头徐徐道: “算算日子,宋令辉应该已经到达青州了吧?” 韩林目光也是跟着望向厅外,“宋阀完了……” 第97章 扒了她的皮 颍川郡,是淮州东北方向的一个小郡县,人口不多,因天下久享太平无有战事,所以这里的城墙并不高,而且还是老城墙,虽然宋家军进驻之后尽力修缮了一下,但若是想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守住此地,却也是痴人说梦。 镇守此地的主将名为宋开,他刚刚收到消息,颍川通往淮州的路线已经被切断,而正北方由李元婴麾下猛将曹艾亲自率领的两万攻城大军的飞石巨弩也已准备就绪, “咚,咚,咚.....” 战鼓敲响,阵阵机括声响起,一颗颗巨石被抛向天空,划出一道高高的抛物线,落向远处颍川郡的城墙, 滕王李元婴与宋阀的矛盾终于摆上了明面。 ...... 此刻的青州城,比往常要热闹几倍有余,陆正光并没有封锁城门,而是任由各方来客随意进入, 在他看来,观众越多越好,这样便可将宋令辉身死的消息广泛传播出去,达到震慑天下的消息。 目前为止,所有人都不知道,赢、宋二人之间的这一战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开始, 所以好事者们一直留意观察着几处城门方向,只要看到宋令辉入城,就是好戏开锣的时候。 这一战的风头,甚至盖过了二皇明镜湖一战,毕竟那一次所知者甚少,而且还没有观众, 这一次就不一样了,时值天下大变之际,岭南的归属反而变得不重要了,更多人想看到的是赢贞的野心, 他们想知道,岭南之后,魔皇的下一个目标是哪里? 所以李元婴的未雨绸缪非是无因,幸好青州只有一个前锋营,如果是当初完整的魔教,想必他会和辽北指挥使张行一个下场。 …… 光明顶, 含风殿, 林萧拎着一个小盒子进入殿中,来到正在逗弄着鹰隼的江青惠身后, “大姐,无惧那小子托人送来一个玩意,说是叫什么金蟾涎,吃了可以开灵枢,想给小宝服用,哈哈,” “呵……” 江青惠也是跟着笑出声,随后在身旁一张造型精致用料更是奢侈的椅子上坐下,鹰隼一抖翅膀,主动落在她的肩膀处, “虽是无用,却也难得他一片心意,收着吧,对了,以后不要再叫小宝了,叫嬴盈。” 林萧俊逸的脸庞上一愣,随即笑道: “明白了,大姐,青州一战轰动天下,各方势力无不在暗中窥视,您觉得宋令辉能在教主手中走上几招?” 江青惠语气有些慵懒的说道: “呵,这要看赢贞想不想杀他,大通天手一瞬间的聚力爆发,脱胎境也能挨得住? 不过话说回来,本尊倒觉得这次宋令辉死不了,我的这位宝贝师弟,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暴戾了。” 林萧听了也是皱起眉头,摇头笑道: “说来也真是奇怪,咱们暗中布置的探子都有回报,内容几乎如出一辙,都是说教主如今变得很是随和,还经常会笑,更诡异的是一日三餐一顿都没落下过,教主以前似乎不怎么吃东西的啊?” 江青惠晶莹如玉的修长手指拨弄着鹰隼的尖喙,对于这位如今犹如转了性子的师弟,也是让她困惑许久, 若说这世上最了解赢贞的是谁,她江青惠当仁不让,曾几何时也是关系最为亲密之人, 从前,任何事物在她心里都比不上赢贞重要,只不过这从前似乎已经变得很遥远的回忆。 “蒋珊的行踪查到了吗?” 林萧摇了摇头,“此女离开青州之后,我们便失去了她的消息,若她刻意隐藏身形,我们在岭南的那些人也确实没有办法。” 江青惠突然间目光冰冷的直视林萧, “你亲自去查,查到之后立即禀报,本尊会亲自前往,我要亲手扒了她的皮。” 林萧看着那双寒光摄人的凤目,心中一阵寒意,赶忙垂下头去,应诺道: “属下这就下山,定为大姐查到此女所在。” “去吧~” …… 长安, 如今的李汶已经不是什么乐陵郡主了,而是长乐公主,随着她的父皇一起住进正阳宫内, 自从听到赢贞赐战宋令辉的消息后,她便几次请求自己父皇,希望可以南下岭南观战, 李兖能被六臣推举为帝,自然不是傻子,而且上次女儿从青州回来之后,便总是闷闷不乐长吁短叹, 知女莫若父,李兖当然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不过他没有直接询问自己的女儿,而是从上次同女儿一起出去的随从口中得知了所有事情的经过。 李兖隐约之中感觉到自己的女儿应该是对魔皇生出情愫,这可是大忌,皇家之女怎能恋上魔道之主?这不是开玩笑嘛? 如今虽天下震荡,但名义上李兖仍是皇帝,何况京畿道及周边地区都被他牢牢掌控在手中, 于是他现在每天脑子里想着的都是,给女儿找一个好夫婿,嫁出去,彻底断了她荒唐的念头。 可悲的是,他的宝贝女儿早就给他来了个偷梁换柱,如今呆在长乐宫的,只不过是一个形态样貌颇与李汶有几分相似的女婢罢了。 而真正的李汶已经女扮男装,在四名提心吊胆的贴身随从护送下出了京。 赵虎,马坤,刘大海,曲从文, 两人驾着马车,两人策骑左右护卫,飞驰在汉水旁的一条官道上, 赵虎忍不住朝着车厢内说道:“小姐,我总觉得瞒不住皇上啊,此番回去,我们四个怕不是要掉脑袋,” 李汶坐在车厢内,对外喊到: “没胆鬼,怕什么,本小姐连你们四个都护不住的话,我也就不当这个,这个小姐了。” 有了主子这句话,四人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他们四个在王府时便是李汶心腹,伴随左右已有七八年,忠心绝无问题,而且上次去青州也是他们陪同左右,轻车熟路。 “吁~” 马坤忽然勒住马车,朝前方怒吼道, “老头,你怕不是找死,晃晃悠悠走在官道上,活腻了?” 马车前方的官道上,一个身形伛偻的黑衣老头,原本是靠着路边缓慢而行, 而此时却忽然横在马车前,让赵虎也是措手不及, 只见他抬起头来,阴骛的脸上冷冷一笑,双掌连拍, 两匹骏马同时口鼻喷血,悲鸣声中栽倒下去…… 第98章 长安一点红 车厢顿时一阵剧烈的晃荡,厢内的李汶已是惊叫出声, 驾车的赵虎第一个反应过来,在对方出手的同时,腰中长刀已出,身随刀走,迎面劈出凌厉一刀, 一旁的马坤一个翻身落地,长臂在两条车辕上一搭,双臂同时用力稳住车厢,随后硬生生扛着车辕缓缓放在地上,避免磕碰着自家主子。 策骑的刘大海和曲从文也是第一时间跃离马背,一个使得是双刀,一个是牛筋软鞭, 三人将那不明来历的老头合围其中,战在一起, 他们四个人虽然在江湖上不显山露水,但手底下确实是有实打实的真功夫,要不然也不会被李兖安排在自己最宝贝的女儿身边, 赵虎来自军中,年轻时便是在秦广帐下服役,守北疆时与大夏军交战不下百次,一身功夫都是死人堆里磨砺出来的。 刘大海的双刀刀法乃是传自祖上,听说他爷爷便是人皇跟前的带刀侍卫,十二式刀法中有四式是人皇亲自指点改成,威力恐怖, 曲从文乃是江湖上神鞭门门主的私生子,鞭法尽得乃父精髓, 可如今三人合力围攻一个老头,却是久攻不下,似乎还处在劣势之中, 这老头邪气十足,一双铁爪练的刀枪不入,加之身法诡异,连连破招, 这时,那老头忽的突前,一把将曲从文的软鞭抓在手里,手腕一震,一股怪力沿鞭而上, 曲从文只觉得虎口一麻,长鞭差点脱手, 随后那老头一记腿鞭向后扫除,迫退赵、刘二人,身形猛纵如夜枭般扑向车厢, 三人同时大惊, 守着车厢的马坤一身横炼功夫,铜皮铁骨,可在烧开的油锅里洗澡,也是四人之中最强横, 只见他寸步不离马车方圆,硕大的铁拳隔空捣出, 那老头人在空中忽如蝙蝠振翅,以一个怪异的角度躲过这隔空一拳,身形如梭子般疾冲而下, 马坤大喝一声,可摧金裂石的双拳同时捣出, 这一次那老头竟然丝毫不躲,双手成爪,以硬碰硬, “嗤~” 拳爪交接, 马坤一双铁拳上顿时鲜血膨溅,若不是他底子好,只怕直接就被抓出十个血洞, 饶是如此,他仍是丝毫不躲,以肉身挡在车厢之前, 那老头怪笑一声,避开马坤拳风,一脚踏在其肩头, 马坤顿觉一股千斤大力压下,肩膀一塌,扑通跪在地上, 那老头趁势破帘而入, 就在他刚入车厢的一瞬间, 一声刺耳的尖啸,几欲刺破他的耳鼓, 接着,老头双目中一点红色逐渐放大成漫天的红芒, 他只觉胸口一痛,全身剧震,脑中立刻意识到车厢内还埋伏有超级高手,自己竟然未有丝毫察觉, 大赅之下赶忙飞身疾退, 就在他整个身子飞出车厢的同时,赶来的赵虎他们这才看清楚, 那老头的胸前此刻正插着一杆红枪,而枪的另一头,攥在一个英俊的青年手中, “噗嗤”, 老头人在空中口中接连吐血,硬是被持枪之人顶着飞退, 赵虎,刘大海见状大喜,因为他们已经认出来者是谁, 那白衣青年一只手拎着个酒葫芦,另一只手只有食中二指轻捏在枪杆上,顶着老头一路飞退落在官道上, 白衣青年一口咬开酒葫芦塞子,然后咕噜咕噜喝了几口,长袖擦了擦嘴,斜眉说道: “无极魔爪?是不是你?熊镇山?” 熊镇山胸膛被刺穿,而且他能感受到枪尖入体的刹那,身体几十处穴道同时被破,如今已是浑身不能动弹,眼下能够站着,是因为身体被对方长枪挑着, 他瞪大眼珠,口中艰难的说道: “你……你是霍青!” 青年眼神中颇有几分戏谑, “少几把废话,胆子特么挺肥,魔门的丧家之犬也敢捋皇家虎须?谁让你来的?是谁透露给你公主的行踪?” 熊镇山咳出几口血,狰狞笑道:“你霍青也不是第一天混江湖,难道你觉得能从我嘴里问出什么?” 霍青歪着脖子想了想, “好像不能,” 说罢,长枪一抖,熊镇山整个身体瞬间四分五裂迸射飞出, 魔门一代老怪,连个全尸都没落下, 这个时候,女扮男装的长乐公主李汶也已扶着走出车厢,这一次可把她吓的不轻, 当时就连她自己都认为这一次凶多吉少,没想到霍青竟然藏在暗处,回想起来仍是一阵心惊肉跳。 李汶抚着胸口平复片刻,对着那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的青年点了点头, “多谢霍统领了,” 霍青哈哈一笑,对着李汶揖手道: “不敢不敢,这是末将份内之事,” 这看起来颇有些吊儿郎当的青年,实则是风林火山四营,山字营大统领,枪雄霍青,武器名为:长安一点红, 与韩林一样师出秦广,三战楚光南,三战皆败。 霍青收枪而立,口中笑道: “公主不辞而别,可把皇上急坏了,长乐宫那些女婢们皆被重罚,霍某领了旨意星夜追来,幸好还来得及,不然只怕铸成大错, 公主,末将护送您回去吧?” 李汶听到对方想要带自己回去,顿时皱眉不语, 这霍青的身份可不简单,在两大军方首脑宁牧和秦广两边都是可以说上话的,自己多少都得给点面子。 可是眼下好不容易跑了出来,岭南道在望,难道就这样再被捉回去?她有些不甘心。 此时的赵虎他们也纷纷向霍青答谢,这次若是公主有失,首先掉脑袋的便是他们四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多谢霍将军了,” 霍青摆手笑道: “四位也真是大胆,敢陪公主私自出宫,不过忠心确实可嘉,劳烦几位将那两匹马儿绑上马车,到了前面的韩门店,我们再购置一些马匹,随后返京。” 听到这里,李汶猛一咬牙,突然说道: “不成,霍将军,本宫现在暂时不想回京,” 霍青将酒葫芦拴在长枪上,然后抗在肩上,笑眯眯道: “哎呀,这就不好办了,末将可是领了旨意的,如果不把公主带回去,只怕皇上要砍了我的脑袋啊,” 李汶双目一亮,她似乎听出对方话里另外的意思, “本宫是不是你的主子?” 霍青点头道:“当然是了,” “那本宫现在令你护送我南下岭南,你可敢不从,” 霍青故作为难道:“末将确实不敢,可是圣旨最大,这个嘛……” “这个好说,等我们回了京,本宫自会禀明父皇,是我严令你随身在侧,你不敢违抗我的旨意,这才随我去的岭南,” 霍青其实心里也想去岭南一趟,不为别的,他就想知道赢贞的伤势恢复了几成,这对于朝廷来说太重要了,而且这位公主也十分配合,于是他洒然一笑: “那介时回了京,公主您可得护着点我,” 李汶见对方果然改了主意,喜道:“前提是你得先护着我,” 霍青哈哈一笑,拍着胸脯保证道:“这点公主放心,这点能耐末将还是有的,” 李汶笑着点了点头,心知有此人在畔,后续路上必是一马平川。 第99章 我好怕呀 少年墨轲背着他那把生锈的铁剑,从青州府北门而入, 一袭青衫,灰色布鞋,手里啃着一根黄瓜,一路南下徒步三千里,日间赶路,夜里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若是寻常人这么做,身子骨只怕早就禁受不住了,但他这一身精瘦的腱子肉,每一寸肌肉似乎都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目光冷冽,让人远远避之。 他出身神秘,江湖上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来自何方,只知这数月之间死在他这柄铁剑下的,已有三百亡魂,剑出,必死,没有一个侥幸活下来的, 而他之所以选择挑战赢贞,也是因为赢贞身上有一个光环:古往今来最年轻进窥无为境的盖代风流人物, 世人皆知,赢贞十八岁以脱胎境大圆满越级击杀魔道雄主许仲田,并借由此战一举突破无为境。 因此,天下武道少年无不以赢贞为此生终极目标,为什么不是李元乾和叶玄,偏偏是赢贞呢? 你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得到了二十岁想要的东西,还会喜悦吗? 人生苦短,越早到达目标,人生越是圆满。 墨轲今年也是十八岁,境界处于脱胎境大成,他很执拗,觉得在十九岁之前无法进窥无为境,那么他的人生就是失败的,殊不知人活一世不如你的千千万,你不如的万万千,太过执着放不下本身就已经失败了。 进了城,他并不急于找到赢贞,因为他觉得自己目前还没有调整到最佳状态,不宜出战, 他不想找麻烦,但麻烦会找上他, 他南下战赢贞这件事早已在江湖轰动开来,不少仇家也已经跟着他来到了青州, 一年之内,江湖上的热点话题,赢贞占了三个,明镜湖双皇之战,青州赐战宋令辉,神秘少年南下挑战,无一不是重头戏。 荣阀阀主荣凤堂亲开盘口,仓中蓄水高达十万两黄金,好事者可在遍布天下的每一个正大钱庄内押注,最低押注一两银子, 赢贞对宋令辉:一两银子赔通宝一百七十二文,也就是说如果押宋令辉,一两银子可赔付五两八钱,近六倍的赔率。 赢贞对墨轲:一两银子赔通宝三十三文,押墨轲一两,可获得赔付三十两三钱。 并且荣凤堂对外宣称,赢贞身负重伤,这一消息放出,导致如今的盘中押赢贞胜出的只多出那么一点点。 人无横财不富,你押赢贞能赚几个钱?所以不乏胆大者重注在宋、墨二人身上。 墨轲走在大街上,路人们纷纷回避,即使他不刻意吐露,但他身上的杀气实在太重,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剑阁阁主谢青锋,在青州等墨轲很久了,自己门下弟子多人被杀,而且被杀的理由说起来还有些荒唐,对方杀人之后还扬言剑阁之中无人可配用剑,呵呵......如果自己不亲自出马,宗门岂不是要被江湖耻笑。 谢青锋抱剑从一处小酒馆内走出,穿着随性,粗布麻衣,丝毫不起眼,他就这么站在长街上,目视少年墨轲渐渐走近。 一看这架势,人们便知道有热闹看了,口耳相传,片刻之间,陆续有武者在屋宇间高来高去赶来这里瞧热闹。 “这人便是谢青峰?听说是当世有名的用剑大家,不知道这少年能不能应付得了?” “得了吧,你也太孤陋寡闻了,这小子南下一路,杀过的一派掌门不下二十个,手下从来不留活口,是个顶天的狠人。” “这么年轻就有这身修为,他是娘胎里就开始练了吗?” “嘘~小声点,别让他听到,这小子脾气可不好,切莫惹祸上身。” 墨轲远远的便看到一个中年人抱剑拦在路前,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八成也是来找死的。 谢青峰见对方在三丈外停步,观其气势心中也不由得一凛,几十年的经验告诉他,绝不可小看任何一人,只听他冷冷道:“少年狂妄,视我剑阁无物,杀我门下弟子十三人,今日谢某亲来,就是想看看阁下手中的剑是否能配得上你的口气。” 墨轲啃了一口手里的黄瓜,脸上表情木讷,再搭配上那双死鱼眼,更显得目中无人, “不用跟我报来历,因为呆会我就忘了。” 对方口气如此狂妄,谢青峰不由得一愣,半晌后大笑一声: “人不轻狂枉少年,阁下好气魄,不过在谢某人眼中,阁下也是一个死人了,谢某待你一入城便现身拦你,便是怕你死在魔皇手中,谢某可就不能手刃此仇了,” 墨轲把最后半根黄瓜一口气塞入口中,咬的嘎嘣脆,等彻底嚼碎咽下,才缓缓说道: “怎么?你认为我会输?” 谢青峰冷冷一笑:“你绝无赢得可能,” “为什么?他可是有重伤在身,” “因为他是魔皇赢贞,当世唯二。” “啪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音从街道旁的一处面摊前传来, 无巧不巧,墨、谢二人所立之处,恰好就是赢贞最爱来的羊肉面摊, 沐清婉一身火红长裙,翘腿靠在面摊的一侧的柱子上,鼓掌打断了二人对话,而赢贞就坐在摊子前,背对着他们自顾自的吃着面。 沐清婉笑着对谢青峰说道:“谢老头,你不是这小子的对手,本来呢,今天你是必死无疑,但就冲你刚才那句话,你今天算是死不了了。” 谢青峰当然知道对方是谁,如今整个青州,只怕都没几个敢穿红衫,他对着晴婉抱拳道: “死与不死,谢某也得争这个口气,多谢沐姑娘。” 墨轲的一双死鱼眼也朝着这里看来,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沐清婉,咧嘴道: “怎么?你能保的了他?“ “哈哈哈哈~~” 晴婉顿时笑的花枝乱颤,看的周围围观之人皆是心神荡漾,都觉得此女风华完全不输花魁单清萍。 “小子,狂妄也是要本钱的,过分狂妄与白痴又有什么区别呢?” 墨轲耷拉着眼皮,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伸手指向谢青峰,“他先死,” 接着又指向晴婉,“然后是你,” 晴婉故作目瞪口呆,怯生生的说道:“哎呀,我好怕呀,” 第100章 胡闹 少年墨轲不由皱眉,他虽然习惯了被人瞧不起,但还从来没有被如此漂亮的女子戏谑过,他笑了,笑的很灿烂,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无赦】剑下,又要多添两个亡魂了。 “锵!” 剑出,龙吟,声震八方, 围观者无不耳鼓震荡,凛冽的劲风以墨轲为圆心扩散开来, 商铺外的旗子被刮的烈烈作响,普通平民禁受不住这刀刮一般的劲风纷纷返回屋内躲避。 谢青峰也在对方剑出的一瞬间,使出了他生平最得意的杀招,【翻云覆雨】, 点点星芒漫天洒下,像是被阳光反射的晶莹水珠,发出刺眼的光芒,密集如雨铺天盖地罩了下来, 墨轲动了,手握【无赦】,人剑如一,向前刺破剑幕,像是一道一闪即逝的闪电,刹那间突进,剑锋直指谢青峰的心脏, 高手对垒,往往一招便可分出胜负,这在于对形势,时机,招式恰到毫厘的把握, 谢青峰的修为不见得比不上对方,但他在临敌时的所表现出的状态却远不如墨轲,这倒不是因为他经验不足,相反,因他想的太多,想的多了便落入了下乘。 高手过招,只在一刹那, 谢青峰顿觉剑芒破体,浑身气血翻腾,他知道自己输了,以命的代价, “唰!” 就在这时,一道如弯月般灿烂的银芒忽的斩下,接着便是漫天的红色挥洒, “叮!” 一声音爆,震的周围屋宇上的青瓦纷纷碎裂,围观人群中修为弱者纷纷捂耳, 红芒堪堪挡在墨轲的剑锋之上,谢青峰死里逃生,赶忙飞身后退,即是如此,刚才那一下剑气入体,他已是负了不轻的伤。 “卟,卟,卟,卟......” 剑雨落下,在地面砸出无数小坑, 所有人看的瞠目结舌,这一剑若是刺在人身肉体之上,又有几人能禁受的住? 剑阁谢青峰,绝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只不过他的对手更强。 晴婉一出即回,收刀靠在柱子上,冷冷道:“他明天死,后天死,我都不管,但他今天绝对不能死。” “那就你死,” 话音一落,剑芒已至,墨轲速度之快,就连在远处观战的金大海也是看的目瞪口呆,自己苦修几十年竟然比不上一个毛头小子,可知天赋这种东西,完全是看命,不由心生感叹:苍天何其不公啊~ 剑气袭来,沐清婉一动不动,双臂抱在胸前,嘴角轻笑,似乎她真的没打算出手。 就在【无赦】剑锋距离晴婉的鼻尖只有一寸时,却再也无法推进, 墨轲心惊之余全力催发,只听见剑锋之处传来“嗤嗤”的响声,更是形成肉眼可见的高强度灵气团,但始终无法推进分毫, “嗤嗤~”之声越来越尖锐,以剑锋一点向后扩散成一个圆形光罩, 墨轲拼命催发,他不敢退,也不能退,全力催发之下若是后退必遭反噬, 这是什么情况?就好像在对面女子的身前有一堵坚不可摧的无形之墙, 晴婉一副轻松的模样,挑衅般的笑道:“看你的样子好费劲呀,怎么?强弩之末了?” 墨轲咬牙一声不吭, 这时,让他生平永远不敢有丝毫忘记的一幕发生了, 【无赦】的剑尖逐渐粉化,无数微不可见的银色颗粒正从剑身上缓缓飘飞而出,而他赖以成名的利剑正以肉眼可察的速度变小变小再变小, 直到消失不见, 气墙消失,墨轲浑身剧震连退数步,喷出一大口血,此刻的手中已是空空如也, “这怎么可能?不......不可能的,” 晴婉眯着眼睛笑道:“一切皆有可能。” 远处的金大海早就猜到了墨轲的结局,心想你这小少年也不看看晴婉旁边坐着的那位是谁,不过这一结果仍是远超他的预料,要知剑客大多视剑如命,境界越高人剑便如一体,即使普通凡铁握在超卓高手手里,也绝非凡物, 直到如今,墨轲仍以为毁他利剑的是眼前这个红衣美女,顿觉对方深不可测,难怪敢放出豪言保他谢青峰, “你到底是谁?” 晴婉不屑一笑:“就你这点斤两也敢挑战我师兄?本姑娘前锋营沐清婉。” 墨轲被对方一阵嘲讽,脸上不由的抽搐几下,心想连沐清婉这关都过不过去,还提什么挑战魔皇? “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不过姑娘若是想要了本人的命,只怕仍是做不到,” “呸~” 晴婉一翻白眼,“死要面子活受罪,本姑娘不杀你,是看你小小年纪这身修为来之不易,不过我也警告你,以后但凡敢得罪我明教任何一人,天涯海角,必剁你狗头,” 墨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南下之旅今日算是以一个极为丢脸的结局落幕了,想必不多久天下就会传遍,墨轲南下挑战魔皇,被小九姑娘沐清婉,碎剑, 墨轲一声不吭,转身看了一眼同样重伤的谢青峰:“你呢,你还打不打了?” 谢青峰不失一派宗师之风,“谢某输便是输了,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好,”墨轲点点头,继续向城中心走去,他并不打算离开,自己是输了,但还有魔皇与宋令辉的一战,他不想错过。 “散了散了,都散了,”晴婉朝着周围摆了摆手, 围观众人摄于她方才之威,也是纷纷离开,大多汇聚于酒楼之中,把刚才所见添油加醋般说了出来。 “哧溜~” 赢贞挑起最后一缕面条送入口中,随后又就着碗沿喝了几口热汤, “呼~~舒服~~” 晴婉玉手伸进自己的衣襟之中,掏出一块仍留有体温的香帕,弯腰为赢贞擦拭了下嘴角,“味道也挺一般啊,师兄怎么总是爱来这里?”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一个人一个口味,有人爱吃甜,有人爱吃咸,有人爱吃辣,众口难调嘛,我呀,独爱吃面,” 晴婉心里暖暖的,如今她对赢贞是愈发的依赖,时时刻刻都想粘在他的身边,或许是因为这样温柔的师兄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 她仍像小时候那样,从背后抱住赢贞,手臂缠上对方的脖子,亲昵的蹭着对方脸颊,撒娇道:“师兄背我回去,” “胡闹~” 第101章 亲情 不管赢贞怎么说,晴婉就是不肯从他身上下来,双臂搂的紧紧的,赖皮的像个小孩, 赢贞也是无奈,只好就这么背起她,返回三绝苑, 一路所过,路人们无不向赢贞投来艳羡的目光,他们心里或许是在想,如果是我背着那女孩儿该多好? 晴婉趴在赢贞背上,目光一直放在赢贞那半边近乎完美的脸颊上,小嘴忍不住撅起,强忍着没有流出泪来,师兄回到了从前的模样,对于她来说,像是流逝的幸福又重新回来, 赢贞背着晴婉走在大街上,虽然有些不习惯,却也很喜欢这种感觉, 晴婉给他的是浓浓的、真挚的、不掺杂任何其它的兄妹之情,让他心里一阵暖意,身边有亲人,心便也有了归属。 明教九个师兄妹里论排行依次是:女帝江青惠,魔皇赢贞,刀魔楚光南,转轮王箫纶,天魔女米雅,剑六公子烈开,小魔仙宫夜月,吞酒童子聂无惧,小九姑娘沐晴婉, 沐清婉排行最末,大家都喜欢叫她老九,但晴婉不乐意了,觉得老九老九把人都给叫老了,于是赢贞第一个改口,叫她小九。 六人之中,聂无惧和晴婉与赢贞之间仍是亲密无间, 而大姐江青惠位列当世【芳华榜】第一位,被誉为天下第一绝色,却被赢贞划破了脸蛋,想想这仇也不是那么好解开的, 而楚光南和赢贞之间,就像是谁也不服谁,一直都是暗中较劲,关系似寒似暖,让人捉摸不透, 其余几位,赢贞目前还没遇到。 如今的青州城内,前锋营的儿郎有不少驻在城中,当他们看着自己教主背上背着自家副座时,赶忙避开目光当做没有看见,而且还非常知趣的“恐吓”着周围的人群,也不准他们看, 在他们看来,几时曾见过副座大人如此的女儿家姿态?不过他们心里也清楚,这得看对谁。 到了三绝苑门口,晴婉才恋恋不舍的从赢贞身上下来,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 她很开心,心里在想,将来见到大姐时,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今天的事,告诉大姐,从前那个熟悉的师兄又回来了。 她知道,大姐对师兄有种疼到骨子里的溺爱,那种感觉已经远远超过了姐弟之情, 这也就是为什么但凡敢亲近师兄的女人全被大姐剥了皮,当然了,自己肯定是例外的,大姐也很宠我的嘛, 或许是近朱者赤,所以晴婉才对楚青青那么苛刻,那么的看不顺眼, 她其实并不反感对方,反而觉得再三警告其实也是为楚青青好, 如果将来有一天,被大姐看到一个貌美女子长伴在师兄左右,那么楚青青也免不了被剥皮的下场, 要知道,大姐要杀的人,这个世上没人能保的了,就是师兄也不行。 回到竹园,水袖早在那里等候,见到赢贞回来,赶忙迎了过去,笑呵呵道: “主子,宋令辉应该就快来了,小的回来的时候他跑去黄州祖宅去了,想必是知道必死无疑,先去和他的祖宗道个别。” 赢贞点了点,“知道了,颍川郡那边情况如何?” “回主子,陆正光带着五千前锋营埋伏在颍川近处,时刻准备偷袭曹艾后方,宋开是撑不住的,” “嗯~” 陆正光带人一路隐藏行踪潜入颍川,也是赢贞的意思,目的便是破坏李元婴的攻城行动, 赢贞觉得,颍川的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将来拿下整个岭南,淮州和颍川将会成为最北方的屏障,绝对不容有失去, 前锋营只有一万人,想要以此守住岭南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赢贞的打算是将整个宋家揽在自己麾下, 所以,宋令辉死不了, 这个世上就是如此,有用的人才能活下来,多余无用者的生死,往往不是自己所能够决定的。 “主子,还有一个消息,楚光南于上党东面的丘陵地带伏击李阀与江湖联军,斩敌一万,李阀溃不成军,不得已之下已是退守邯郸, 楚光南则借机连破一州三郡,地盘进一步扩大,如今声势正盛,周边江湖门派或是地方势力纷纷归附,实力大增。” 晴婉听到楚师兄的消息,自然是喜出望外,尤其还是好消息,她着急问道: “那么我楚师兄呢?他有没有受伤?” 水袖笑道:“楚光南好的很,听说他每战必是身先士卒,兵来阁又是虎狼之师,李阀刚一接触便已溃败,如果河间王李隶再不出手,李阀只有挨宰的份, 哎,没想到我水袖也小瞧了他楚光南,此人在武道上应是有重大突破,现在河间地区都称他为‘万人敌’,怪不得一向眼光高绝的秦广偏偏对此子青睐有加。” 晴婉一声雀跃,抓着赢贞手臂笑道:“师兄,咱们什么时候北上?” 赢贞愕然,“你是不是搞错了?是我北上而不是咱们北上,” 晴婉又使出她的撒娇神功,依偎在赢贞身上,哀求道: “不行嘛,婉儿一定要去,师兄就带上我吧?” 赢贞苦笑摇头: “不行,前锋营这么大摊子,难不成你都甩给陆正光?” “甩便甩了,婉儿留在这里也无大用,洛阳离上党不远,介时我想去看看楚师兄,” 赢贞无语,这就叫亲疏有别,给陆正光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拂逆自己的意思, “求你了师兄,”晴婉不依不饶, “好吧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 水袖知道,人家兄妹之间逗趣,自己属实不适合继续呆在这里,告罪一声,悄悄地退了出去。 …… 傍晚时分, 李汶入城了,他们一路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赶在嬴、宋之战前到达。 路上闲聊之余,霍青也从李汶口中认识到了一个全新的魔皇,而且感觉公主与对方之间关系好像还不错,要不然他可真没胆子跟着进这三绝别苑, 刚进了酒楼,就听到人们议论说,近来风头极盛的年轻剑客墨轲,连小九姑娘沐晴婉那关都没过去, 霍青不禁愕然,他是见过沐晴婉的,而且清楚对方的修为, 因为每次挑战楚光南时,那小九姑娘都在一旁极尽挖苦嘲讽之能事,若不是自己脸皮还可以,只怕还没输给楚光南,就先被她的唾沫给淹死了。 第102章 斗嘴 夜晚华灯初上,三绝苑酒楼内无论包厢还是大厅,座无虚席,实在是因为最近青州府进来的生人太多了,满城的客栈酒楼都是人满为患,住店的价格也比平日里高出不少。 李汶不愿唐突,而是直接找到一位前锋营的弟兄,托其通禀一声,明言自己和赢贞是旧识,想要求见。 不一会,那人便通报回来,领着李汶和霍青向竹园走去,赵虎他们四人则在酒楼大厅等候。 霍青的心里有些忐忑,一来是畏惧赢贞凶名,二来听说沐晴婉也在,多半又免不了被对方挖苦一番,关键是当着赢贞的面又不好反驳, 果然,霍青一只脚才刚刚踏进竹园,便有一声清亮的嗓音从假山上的小亭内传来,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常败将军霍大统领吗?” 霍青就知道躲不过,闻言老脸一红,跟着哈哈一笑, “想不到在这里见到小九姑娘,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啊,” 晴婉一阵娇笑:“你快拉倒吧,喜个屁啊,最近枪法可有长进?准备好第四次丢人了吗?” 霍青眼角偷瞥了一下亭内的黑衣人,见对方自顾垂首用餐,便又笑道:“这个嘛,还不是时候,不过霍某早晚会再去找楚阁主的,” 李汶见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也是会心一笑,她能感觉出二人就是纯粹意义上的斗嘴,彼此间完全没有丝毫恶意, 小亭内,赢贞,沐清婉,楚青青,正围坐在一起吃饭,边上点着四盏铜灯,情景颇有些温馨。 楚青青看到女扮男装的李汶,第一时间起来让座,李汶推辞几句还是被楚青青硬请坐下,毕竟盛情难却。 接着楚青青便又吩咐姚宗让厨房添菜,而她自己又去搬来两张椅子, 霍青是第一次见到赢贞,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觉对方自然而然之间便有一股渊亭岳峙的超然气势,目光深邃,虽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却让人丝毫不敢造次,或许这就是气场吧, 他这次来是想探探对方伤势几何,目前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毕竟查看对方需要灵气外放,这是非常冒险的事。 只见他拱手深深一揖道: “山字营霍青,见过赢教主,” 赢贞目光向他看来,冲着他微笑点头, 霍青骤然看到这笑容,心里还有点慌,心内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太好?因为自己恩师秦公平日里就是总板着个脸,那反而说明一切正常,如果对你笑呵呵,八九不离十是要军棍伺候了。 这种级数的人物都是怪胎,不可以常理度之。 晴婉见堂堂一位骠骑将军如今神情尴尬的站在那里,心里一阵窃笑,指着霍青故意又向赢贞介绍一遍, “师兄,这小子官封骠骑将军,麾下山字营五万大军,非虎符不可调动,三次败在楚师兄手上,虽说有点惨,但是比起那韩林不知强了多少,同样也是师出枪君秦广,目前在宁牧手下效力,” 霍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自己挑战楚光南那都是私下进行的事,从未对外声张,观战者也只有沐晴婉一人,结果现在是闹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三战皆败,自己丢人到是不怕,可恩师脸上挂不住啊,私底下便有好几次骂自己不争气。 赢贞知道晴婉是故意挖苦,笑了笑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霍统领坐吧,” 霍青倒也不是拘束之人,不过确实对赢贞的印象大有改变,心想你让我坐我就坐,一声“多谢”,将红枪放在一边,正要坐下, 晴婉忽然说道:“我让你坐了吗?” 霍青一愣,屁股悬在半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晴婉见状顿时笑的花枝乱颤,“哈哈,脸皮什么时候这么薄了?是因为我师兄在,胆子吓没了吧?” “惭愧惭愧,”霍青一脸尴尬的坐下, 李汶再一次见到赢贞,几月以来心中的忧郁消散一空,只觉当下时光才是最美好, 她笑盈盈的为赢贞斟满酒杯,举杯道:“乐陵多谢教主前日相助,并以此酒,谨祝教主旗开得胜,” 赢贞笑着举杯,并且冲着霍青遥遥一晃, 后者赶忙起身站起双手酒杯,朝着赢贞微微点头后,便一饮而尽, 晴婉似乎特别喜欢看霍青的窘样,她和霍青算得上是旧识,当初对方挑战楚师兄时也是豪气干云,不失一派宗师之风,眼下却是畏畏缩缩, 她当然也清楚眼前这位军方大名鼎鼎的实权人物品性还是不错的,要不然也不会总拿他开玩笑, “喂!姓霍的,你来青州做什么?别告诉我是护送公主,我可不信,” 霍青语气非常客气的反驳道:“小九姑娘还真是想歪了,霍某就是护送公主来的,” “是吗?”晴婉一脸坏笑的看着他,“老实交代,明里护送公主,背地里是不是宁牧或是秦广有什么手令,大家都是明白人,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哈哈,小九姑娘果真是冰雪聪明,手令倒是没有,不过霍某确实有些私心,魔皇赐战宋令辉,此等惊天之战,我辈修武之人谁不愿意有观战机会?万一从中窥得那一丝道妙,于修为也大有裨益,再者魔皇雄踞岭南,各方势力无不在暗中观察,岭南毗邻江南道,总管李元婴寝食难安,一直向朝廷求援,霍某也是想看看,魔皇是否会对江南道不利,” 他这种真话混着假话说出来,让人半信半疑, 晴婉直接选择不信,毕竟一个前锋营觊觎江南道,有点蚂蚁吞象的意思, “老狐狸,嘴里没一句实话,下次挑战我楚师兄时记得提前通知我,我要看看你第四次能坚持几刀,” 霍青忙不迭的点头道:“一定,一定,风里雨里,霍某一定通知到,你不来我不打,这总行了吧?” “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与楚光南放对,没有小九姑娘美妙的声音在一旁,霍某打的都没劲。” 说完,在晴婉一阵娇笑声中,霍青偷瞄了赢贞一眼,只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顿时整个身心有种被看穿的感觉,赶忙借着低头吃饭以掩饰自己的表情, ‘实在不像是有伤在身啊?明镜湖一战到底谁输谁赢?’ 第103章 女帝 (感谢投月票的大佬们,谢谢。) 赢贞他们吃的早,加上晴婉和楚青青食量也小,所以便早早的放下筷子, 李汶心思本来就不在吃饭上,只是优雅的吃了几小口也便放下,与赢贞对酌起来, 霍青就不一样了,军伍出身食量大,吃的又快,而且不挑食不讲究,要了一大碗白米饭,就着桌上的饭菜如秋风扫落叶般吃了个干干净净,吃完了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 “这桌子菜味道可真不错,在京时每天吃都是军中伙食,舌头的快麻木了,今天也算是解了解馋,” “真是个饿死鬼,”晴婉看着桌子上连油水都没剩下多少的空盘,直翻白眼, “哈哈,霍某是个粗人,军中吃饭就是这个样子,管它好不好吃,先得吃饱喽,不然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下了战场,吃那下一顿饭。” 赢贞倒是颇为欣赏眼前这人,只觉对方身上有点江湖味,眼神冷冽杀气内敛,身上一股子久经沙场,在经过无数恶劣环境下才能磨砺出来的军人特质, 只见霍青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尝尝味道,觉得果真不错,这才毫不可客气的拿出酒葫芦灌满,抬头看到大家都在瞧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军中不能饮酒,霍某又偏好这口,借此南下之际,也算好好的过了过酒瘾,让魔皇大人和小九姑娘见笑了。” 赢贞淡淡一笑:“好酒之人最是洒脱,霍将军只管饮便是,” “多谢,” 晴婉则是直摇头,她已经对霍青无语了。 这时,赢贞忽然抬头看向漆黑无星的夜空,奇怪道: “一只鹰隼已在上空盘旋良久,它似乎是在找谁?” 众人的目光也随之抬头向上看去, 唯有霍青和晴婉在隐约之中看到一个黑点在夜空盘旋, 霍青赶忙起身走出亭外,口中发出一声清亮的哨音, 不一会,随着一声扑打翅膀的声音,一只体貌颇为凶猛的鹰隼落在霍青抬起的手臂上,后者从其脚下取下一枚纸卷,随后一扬手臂,鹰隼振翅高飞,消失在黑夜之中。 李汶当然知道这只鹰隼是做什么的,此鸟速度之快迅若闪电,飞的又高不易捕捉,但驯养难度也是不小,所以数量有限,常常是做为军中传递要事所用。 霍青背对众人,展开纸卷瞥了一眼,随后在手心一搓,纸卷化为飞灰, 李汶在亭中好奇问道:“霍将军,可是有什么要事?” 霍青皱眉返回亭内,良久没有说话, 李汶见状,说道:“既是军中之事,便不必说出来。” 霍青摇摇头:“虽是大事,却也并非什么秘密,公主与魔皇迟早也会知道,末将只是疑惑,皇上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 李汶一听与自己父皇有关,更是着急,忙问道:“倒底是何事?父皇怎么了?” 霍青皱眉道:“皇上听了韩阁老的建议,派徐良持虎符赶往太原府,接收河间王兵权,宁帅当时不在京城,此刻想必已经入宫劝谏皇上收回成命。” “什么?”李汶听了大惊失色,这确实是一个极为愚蠢的决定,如今父皇才刚登大宝,就要派心腹之人到地方接收兵权,而且还是河间王李隶的地盘,这一举动已经和削藩没什么两样了,这不是逼着河间王造反吗? “韩昏候误我父王,”李汶此刻已是花容失色,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时返京,可她心里也清楚,一来赶不回去,二来自己的话也未必管用,现在似乎只能期望父皇能接受宁帅的劝谏。 “公主莫慌,信是宁帅来的,他已责令所有在徐良行军路线近处者全力拦住他们这支人马,待他求下皇上手谕再做定夺,” 李汶着急道:“徐良是父皇的心腹大将,若是我去或可,其他人只怕没有分量,断然是拦不住的。” 霍青接着说道:“我师兄韩林应该在赣州附近,想必他也得到了消息,星夜北上或可在徐良一行到达河间之前将其截下,论军阶徐良不如我师兄,何况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徐良不吃软的那就给他来硬的,” 晴婉和楚青青听的插不上嘴, 赢贞听到这里,拿起酒杯呷了一口道,徐徐说道:“现在不是造反良机,徐良即使能持虎符到达太原府,李隶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相反会老老实实交出兵权,河间军中大小裨将、偏将、校尉皆出自天策府,他徐良上任了也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未经战阵去当那十万大军之帅?李兖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赢贞是唯一敢直呼皇帝名讳的,但李汶却并不以为意,只是皱眉道: “此举终是大大不妥,这无疑向河间王摆明了我要架空你,而且我这位王叔雄材伟略擅于隐忍,只能安抚不能用强,父皇这次太糊涂了,” 霍青跟着说道:“新朝刚立,此时实在不宜冒起兵戈,这就是为什么秦公在北方对阵大夏军已是只守不出,就是怕国内失火,好留有灭火之余力,在末将看来,徐良东进挂帅无异于纵火,可是圣旨已下,恐难收回,唉~” 赢贞淡淡道:“这个好办,那就让圣旨消失,拿着它的人也消失,” 霍青顿时一愣,吃惊道:“魔皇的意思是?干脆把徐良宰了?来个毁尸灭迹?” 赢贞点点头:“我想宁牧是可以劝住李兖的,但他自己下的旨意自己收回,多少脸上有点挂不住,所以徐良这一次只能做个忠臣了,” 霍青听的双目放光,突然站起,“魔皇说的不错,要想平息此事,只能是当这道圣旨从未下过,霍某这就北上,希望还来得及,” 赢贞不紧不慢的笑道:“那你不妨稍等片刻,” 霍青愕然:“为何?” 赢贞一指天空,“又来了一个,” 霍青转头看向天空,凝神上望却什么也没看到,试探着口中发出哨音,果然,听到上空有鹰鸣回应, 霍青顿时浑身剧震,心里不由的一凉,此隼飞行可达高空百丈,魔皇泰然安坐小亭却能清楚的把握到,这份感应端的是恐怖至极,无愧为当世武道三座天峰,不,只有两座了。 取下纸卷,放走鹰隼,霍青神情呆滞的坐回座位, 李汶见他这副样子,着急问道:“信上什么内容?” 霍青喃喃道:“徐良一行千人尽皆被杀,韩林赶到时,杀人者只有一人而且仍留在原地,并让韩林负责毁尸灭迹。” “杀人的是谁?”李汶追问。 霍青看了赢贞一眼,低声道:“临辉殿殿主,女帝江清惠。” 第104章 沆瀣一气 一时间,亭内无声, 李汶唏嘘不已,父王还是晋王的时候,便与徐良关系密切,而后者身上也是有着鲜明的“晋王党”标签,如今却因父亲一个糊涂决定,让其死的糊里糊涂,不得不让人感慨。 这则消息最属霍青心内的震撼最大,他倒不是觉得女帝手段有多毒辣,毕竟对方一向便是这个风格,他奇怪的是,对方是如何把握到徐良一行人的行踪,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则消息呢? 如此机密要事,朝廷之内应该也只有有限几个人知道,难道是有内鬼? 鹰隼驯养不易,整个大周军方不过百只之数,大将级别之下是不会让鹰隼传信的,何况召唤鹰隼需要特殊哨音,也不可能是鹰隼泄露消息。 她到底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又为何会杀掉徐良? 霍青抬头好奇的看向赢贞,在座几位之中,魔皇是最了解女帝的,就连这杀人灭迹的主意,姐弟俩都是不谋而合。 赢贞当然无法为他解惑,因为赢贞自己心里也很迷糊,明教素来不插手朝廷事务,何况如今还是四分五裂,自己这位大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晴婉则没有想那么多,而是直接对赢贞说道: “师兄,你可去信一封送往光明顶询问此事,大姐断然是不会瞒你的,如果信是我写的,大姐估计都不带搭理我。” 赢贞点了点头,在他看来,无论与江清惠之间的矛盾何时才能解开,但心里终究是认这个大姐,而江清惠此举是否昭示着光明顶会有什么行动?赢贞确实很想知道。 “拿帖子来,” 以帖代信,是教内有限几人才有的规格, 楚青青赶忙为赢贞准备来笔墨纸帖,姚宗等人以最快的速度将石桌收拾干净, 霍青见对方直接将帖子摊开放在桌面上,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心中也不免感叹魔皇的气度,也好奇对方会写些什么, 赢贞略作沉思后,大笔一挥在帖子上写下“徐良”二字,便交给晴婉,后者拿起帖子出门安排去了。 霍青和李汶同时一愣,对视一眼,一来感叹魔皇字体精妙,笔法似游龙,二来多少也有点懵,两人都没有见过这么写信的,就两个字?如此简洁真的能表达清楚意思吗? 霍青低头想了想,忽然对李汶说道:“公主,女帝此举无疑给我们省去很多麻烦,只是日后皇上问起时,我们是否该如实回禀?” 霍青这么说,实则是想为韩林撇清楚干系,这次徐良不明不白背了锅,涉及到皇权之争这种事,甩的越干净越好,再者人家魔皇就在身边,杀人的又是人家的师姐,是该隐瞒呢?还是实话实说呢?他希望李汶能在前面顶住,因为他顶不住。 谁知李汶却是一脸茫然道:“什么女帝?女帝怎么了?徐将军又怎么了?” 霍青一愣,瞬间明白了对方意思,徐良的事,就当是没有发生过,韩林没去过,女帝也没去过,宁帅那边则得通报一声,让他心里有个底,这件事到了最后等于是他们沆瀣一气,就瞒了皇帝一人。 “末将明白了,我这就派人飞鸽传书知会韩林一声,” 说完,霍青朝着赢贞一揖手,便也急匆匆离开竹园。 该散的散,该走的走,楚青青则是去为赢贞准备入浴用的热水,一时间,厅内就只剩下了赢贞和李汶两人, 赢贞并没有多说什么,刚吃了饭,消消食,再洗个澡才是最舒爽的,他拿起一本《太上感应篇》翻开阅读着, 这段时间以来他并没闲着,而是让晴婉找来一些明教典籍阅读,从而更为详尽的了解武道一途的修行,以及明教的发起和人文。 有些重要典籍,晴婉则直接写信给光明顶,说是教主取阅,那边也很是配合,一直由轻身功夫最好的光明右使庞昆亲自送来。 亭内灯火摇曳,照映在李汶的面庞上, 她一直是静悄悄的看着赢贞,心如小鹿乱撞,此刻独处的场景她在长安时,不知幻想过多少遍,如今真的身临其境,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第一次见到赢贞时,是在长街上,自己见他生的气质绝伦,忍不住拿雪球砸他,初衷便是想与之亲近,这才有了后来的羊肉面摊前,高山静湖旁,也因这一系列巧妙缘分的存在,让自己卸掉了那令人作呕的婚约,如今更是成为高高在上的皇朝公主,可她内心深藏着的情愫,却越来越不敢随意触碰。 她在心里一直告诫自己,对方不是普通人,甚至远不是那些王侯勋爵所能比拟的存在,少女的情愫有时候便是如此单纯简单,来的那么突然,却又如波涛汹涌。 李汶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大老远跑来这里,不就是想和对方说说话吗? “你在看什么?” “看书,” “呃......什么书呢?” 赢贞笑了笑,将书合上,“一些关于武道的书籍罢了,听说最近青州城内的客栈已然全住满了,我这竹园内还空着不少房间,你可暂时先住在这里,” 他是在留我吗? 李汶胸口扑通扑通狂跳,喜道:“乐陵多谢教主了,” “没什么的,我们也算是老朋友,说不定赢某日后有些地方需要你帮忙。” 李汶忙不迭的说道:“教主之事便是乐陵之事,无不照办。” 说完这些,李汶神情忽又暗淡下来,喃喃道: “如今父皇糊里糊涂登上了皇位,虽说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可我这做女儿的总是在为他担心,各地藩王的隐患一日不解决,父皇这个皇位就坐不稳,唉~做皇帝有什么好的,他老人家如今为政务忙的焦头烂额,鬓角已是斑白不少,还不如当初做晋王时逍遥快活呢,” 赢贞在一旁笑道:“人的出生各有不同,生长环境便也不同,所造成的性格和追求更是不同,但总结起来方向却也一样,那便是‘人往高处走’,对于你父皇来说,皇位便是他一生的最高追求了,其他藩王也是如此。” 第105章 他来了,他来了 听到赢贞这么说,李汶托着香腮若有所思一阵,嘴里小声嘀咕道:“那我怎么没想着往高处走呢?难道是我这人没什么志向?” 赢贞被逗乐了,摇头笑道:“你还嫌自己不够高啊,都是公主了还想怎样?” “公主?”李汶口中呢喃几句,秀眉微蹙道:“我到宁愿自己不是这个公主,你是不知道,如今在宫中的约束可比在王府时要多的多,稍微一个不注意便是坏了规矩,注意那个注意这个的,累也累死了。” 赢贞不禁哑然失笑,他对李汶颇有好感,此女在自己面前极为坦然,有什么话也绝不藏着掖着,心里想到什么就直接说出来,这种真诚才可称之为朋友, 见对方口若悬河像是开了话匣子般说个不停,赢贞也是在一旁耐心的听着,偶尔也会插入几句,显示自己是个合格的聆听者。 楚青青本来是要叫赢贞入浴的,但当她见到小亭内的光景后,便也知趣的退在一旁,借着灯火,公主李汶脸上的表情她都真切的看在眼中, 女人最懂女人,楚青青从对方看向自家公子时的眼神之中就能猜出,这位新贵公主多半是爱慕自家公子,但是再反观公子脸上的表情,仍是那般儒雅沉稳,看不出丝毫异样, 看来,这位公主可不是公子的菜。 直到深夜子时,在赢贞故意接连打了几个哈欠之后,李汶才终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恋恋不舍下来到楚青青为她收拾好的房间, 霍青仍没有回来,而赵虎他们四人也已经被安顿妥当,李汶只觉得,虽然自己独自住在这静谧的竹园内,怎么感觉比住在皇宫内还要安全呢? 她关上屋门,换下衣服躺入塌中,嘴角挂着浅浅笑意,甜甜入梦。 ...... 就在这天夜里,陆正光率领前锋营五千人绕过颍川潜入李元婴大将曹艾的后方,趁着夜色火烧军营,将所有攻城器械烧了个精光,曹艾也算是深谙兵法的名将,安营扎寨也隐含阵法,可惜遇到前锋营这种各个顶尖,皆可高来高去的一流好手,军寨夜里的警戒变的形同虚设,直接吃了大亏。 颍川城内的宋家军将领宋开见到敌营大火,毫不犹豫率军出城猛攻曹艾军营,腹背受敌之下,曹艾不得已率军北逃,同时发出信号给埋伏在淮州与颍川之间负责阻击淮州援军的刘辉,秦明二将,二人在接到信号的第一时间,带军快速撤离。 颖川之危解除, 陆正光带领着五千前锋营精锐,在宋军目瞪口呆之下,大摇大摆的策马离开,无数战马踏地绝尘而去,声势震天, …… 正午,艳阳高照, 还是那个熟悉的地方,羊肉面摊, 一辆不算特别华丽的巨大马车停在一旁,马车算不得华丽,但那两匹马儿却绝对算得上是神骏,浑身皮毛黑的发亮,四蹄健壮有力,双目炯炯有神似铜铃一般,威猛雄壮, 楚青青在马车旁收拾着一些琐碎行礼,而赢贞和晴婉则是坐下吃面, 眼下是初春,天气渐暖,赢贞早已脱了黑裘,换了一件黑色长袍,领口和袖口位置接有白边,黑白配,看起来更显的俊逸非凡,用赢贞的话来说就是:更显得年轻有朝气。 赢贞的面才刚刚端上来,街道上突然起了变化, 无数的人们开始朝着北门方向蜂拥而至,人人脸上兴奋异常,交头接耳在谈论着什么, 长街两边的屋宇上也是站满了各类江湖人物,不夸张的说,整个青州城内但凡与武道沾点边的都来了,剩余的便是那些喜欢随波逐流看热闹的人们, 金大海,蒋瑛,墨轲,蒋百里,水袖,李汶,霍青,谢青峰,宋奇等等,无不是混在人群中举目张望, 就连消失已久的单清萍,也出现在一条巷子里,浑身罩在一件紫色披风之内,遮盖了大半面目,不过她目光所看的不是北门方向,而是羊肉面摊, 宋令辉来了, 赢贞早早便感应到,所以才提前让楚青青收拾行李,此战过后,他便立即动身北上,姚宗四人不会随行,水袖则是会暗中跟上,顺带沿路打探消息。 少年剑客墨轲的眼神一直放在晴婉身上,他终于开始疑惑,记得上次在这里败给对方的时候,面摊前也同样坐着这样一个黑色的背影,而如今满城皆知宋令辉来了,身为前锋营副座,魔皇师妹的沐晴婉,怎么还有心情悠哉悠哉的吃面呢?心也太大了吧?那个黑衣人又是谁? 其实晴婉此时的内心也颇为激动,整个江湖都在传言师兄身负重伤,而自己自从与师兄团聚后,也确实没有真正意义上见过他出手,所以她也很好奇, 所有的观众里,最拉风的当就是霍青了,他将公主带到临街一座视野最好的塔楼上,自己则是迎风而立,稳稳的踩在高达一丈有二的红枪枪尖之上, 红枪的枪杆不知是用何种特殊木质制成,极为柔韧,霍青踩在上面,时而弯曲时而挺直,别人看的都是为他捏把汗,而霍青连人带枪却像是不倒翁一般,怎样晃悠都是稳如泰山,手里还拎着酒葫芦,时不时的灌一口, 金大海看在眼里,直皱眉,单凭这一手功夫,自己已经是远远不如,心内也在暗暗揣测对方身份, 蒋百里坐在一处屋檐上,继续抽着他的旱烟,水袖就在他对面的房顶上,时不时的还会送他几个挑衅的眼神,对此他毫无办法,只能闷头大口大口的抽着旱烟,咽不下这口气,总能咽口烟吧? 这样的场面已经不是官府敢插手的了,知府大人也是和一群官兵穿着便服混在人群中,就连他们都想要一睹魔皇风采, 很多人也在私下猜测,宋令辉就要来了,魔皇呢?魔皇在哪? 人们并不知道他们翘首期盼的魔皇本尊,就坐在长街边上的羊肉面摊前, 这时的赢贞端起面碗吹了几口,然后喝了一口浓汤,擦了擦嘴,左手手背在桌子上的筷筒上轻轻一触, 几十余支竹筷忽然破筒飞出,划出数十道诡异的光线,带着“嗤嗤”尖啸之音,闪电般向着北门方向激射而去, 人群中,修为精深者,在同一时间浑身剧震, “驭物之术,无为境!陆地任我行!” 第106章 初春,长街,三十八步战 霍青站的最高,凝目远眺顿时皱眉,北城门口除了几个守兵之外再无他人,城门大开就等宋令辉来,可这数十道流光又是以谁为目标呢? 就在所有人与霍青有着同样疑惑的时候,一道堪比烈日的刺目光团从天而降,使得众人一刹那目不能睁, 紧接着,所有流光目标明确的射向光团, “卟,卟,卟,卟,卟,” 数十支筷子化作的流光全都不偏不倚射在光团之上,像是干柴进入熔炉一般瞬间化为灰烬, 在人们目瞪口呆之下,光团上刺眼的光芒渐渐散去,露出一个人形轮廓, 宋令辉双手举刀向前,依约而来, 只见他浑身上下白光萦绕,双目之中神光外放,手中长刀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正是有岭南第一神兵之称的“白芒”。 脱胎境大圆满,距离无为境一步之遥,宋阀阀主,岭南第一武道宗师宋令辉,一出场便已震慑全场。 还是那身打扮,灰布麻衣,挽着袖口,裤脚,脚踩布鞋,活脱脱的一副农夫模样,但却绝对没有人敢小觑于他,因为这个“农夫”可是雄踞岭南二十年不败的超卓人物。 霍青高居塔楼,双目眯成一条直线,他眼力高明,自然看出方才那光团,竟是宋令辉于一刹那劈出无数刀影所形成的。 这下子,人们才终于知道魔皇在哪里, 怪不得堂堂前锋营副座总是来吃羊肉面,敢情是陪同自家教主来的。 人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纷纷看向羊肉面摊, 那里坐着的那道人影,竟然就是威凌天下,盖世雄才的魔教教主,魔皇嬴贞。 不少人都见过嬴贞,当时只觉得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儒雅公子哥,谁能想到竟然是天字第一号的大魔头。 荣阀所开出的两个盘口,第一个因墨轲惨败于沐晴婉之手而自动取消,以至于现如今所有的银子全部流入第二个盘口, 荣阀两大监察使亲临青州观战, 当然,到这个时候墨轲还不明白的话,他以后在江湖上就不要混了, 他站在一处屋宇上摇头苦笑,自己信誓旦旦的一路南下挑战,却连对方是怎么出手的都不知道,败得糊里糊涂,却也心服口服。 新皇登基之年的首场重头戏,便要在青州拉开帷幕。 人人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的看向长街,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宋令辉卓立北城门口,不动如山,与嬴贞之间相距五十丈, 这么远的距离对于寻常武者来说,绝对是安全的不能再安全的安全距离。 只有少数几人能看明白,宋令辉实是已经踏入了生死玄关。 魔皇面前,没有安全距离。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赢贞右手伸入怀中, 这一动作使得所有人都瞪大眼珠仔细看,他们无不以为魔皇会从怀中拿出什么要命的杀器, 只见嬴贞右手从怀中伸出,手掌摊开,上面放着几粒小碎银,他挑选其中最小的一颗递给面摊老板, “先不用找零,估计还得借用老板点东西。” 老板笑呵呵的接过,赢贞是他的常客,他也早就知道对方身份不一般,不过在他看来,对方只是一个喜欢吃他的羊肉面,温文尔雅的老主顾。 这一幕让不少人都呆住了, “他竟然是在付账?” “魔皇吃面还给钱?” 北门, 宋令辉面上波涛不惊,深吸一口气,遥声说道: “宋某二十年来未与人动手,今日愿以平生所创【三十八式凌天斩】向魔皇请教。” 说完,只见他手中长刀反握,刀尖左斜指地,向前迈出一步, “第一式,【迎宾】!” 话音刚落,长刀斜劈而出,一道弯月般的刀芒由刀身旋转射出,时而贴地,时而飞掠,斩向羊肉面摊, 霍青只看的双目电光四射,盛名之下无虚士,单此一刀,尽得刀法精粹真意,无怪乎宋令辉可列为当世十大刀法大家。 墨轲则是看的双拳紧握,自己身处脱胎境大成,与宋令辉之间只是相隔一个小境界,但是他此刻竟然生出无法抵御这一刀的颓然感, 刀芒所过,飞砂走石,地面开裂, 赢贞仍是坐着不动,甚至都没有朝着北门方向看过一眼, 他只是随手一勾,桌案上一团醒面突然飘飞起来,面团在空中飞速旋转,刹那间变成一整张薄薄的面片儿, 接着,面片飞旋而出,迎向半月刀芒。 二者在面摊前三丈处撞在一起, 无声无息, 刀芒突然消失,而那张面片却是完好无损,飘飞回嬴贞背后。 长街两侧,落针可闻, 一旁的晴婉芳心大喜,自此对师兄的修为再无疑惑,别人不知道,但她却很清楚,这正是明教护教神功之一的大通天手隔空劲气。 墨轲嘴角一阵抽搐,这……这就是魔皇?举手之间化刀气于无形?此时此刻,他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开门第一式被对方如此轻易化解,宋令辉仍是不动神色,或者说也在意料之中,今日之战他是不得不来。 他也是带着求死之心来的,二十年来舍刀之外再无它物,早已将生死看的平淡, 对他这种级数的人来说,挑战更高阶的强者,才是毕生追求, 宋令辉双目射出兴奋的光芒,迈出第二步, 风云突变,长空变色, 天穹之上,一道开天锋芒凌空斩下,似将穹顶劈成两半,爆裂的刀气挟一往无前之势,铺天斩下, “第二式【开天】!” 一时间,长街之上劲风猎猎,碎石震动。 赢贞仍是坐着,手指变幻,背后的面片突然又凝聚一处,形成一段麻花形状的面棍甩向天空,看上去滑稽又古怪。 足以将大地斩裂的开天刀芒斩在麻花面棍之上,竟被对方拖得停在天空,再也无法斩下, 无论宋令辉如何运劲,也不过是将“麻花”斩成了一个“v”型,而此刻的他旧力已竭,无奈之下只好收刀, 漫天刀芒消散, 围观者这才可以有机会喘几口粗气, 平民百姓之中已有近百人昏厥,余者纷纷退出长街范围。 第107章 初春,长街,三十八步战 一时间,整个看热闹的人群跑掉了一大半,毕竟生命宝贵, 宋令辉也顾忌不了那么多,对上赢贞他只能使出浑身解数,由此而牵连到别人的小命也不是他所能把握的了。 霍青也从红枪上下来,站立于李汶身旁,护着对方以免被这凛冽的劲气波及,他意识到,宋令辉输也只是时间问题,单看赢贞这两下的应对轻松写意,就像是在玩儿一样,高下已判,一个没有受伤的魔皇,将牵动整个天下局势,这个消息他要及时汇报。 当然,他并是看低宋令辉,对方三十八式刀法必然是一刀强过一刀,此人武道境界虽处于脱胎境大圆满吗,但加上其几十年在刀法上的浸淫,完全具备挑战无为境的实力。 但是,无为境这个世上本就没有多少,更何况,明镜湖之战前的魔皇,可是混元境,亦成陆地神仙境。 宋令辉刚才那一刀,似乎真的将天穹都给撕破,原本晴朗的天空上忽然阴风阵阵,太阳被阴云遮盖,光线弱了许多。 这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宋令辉。 荣阀的两大监察使已经拿出纯金算盘,开始计算得失。 宋令辉心内震惊的情绪也只是一闪而逝,便又重新进入一种忘我的至境,只见他忽的闭上双眼,长发迎风飞扬,右腿轻抬,迈出第三步, 但见人影一闪,宋令辉已是原地消失, 当他这第三步稳稳落地之时,人已在赢贞背后三丈之处,刹那间如同分身一般,化出三道虚幻的人影分三个方向扑向赢贞, “第三式,【三重歇山式】!” 此招一分为三,取刀法三势:斜,掠,挑,三招配合之下,可堵死对方一切变招, 就在同一时间,羊肉面摊前的菜刀,面杖,汤勺同时飞出,迎向赢贞背后的三道幻影, 三样厨具上裹着赢贞的无形劲气,坚韧不输神兵,与那三式刀法丝毫不让的撞在一起, “叮叮叮!” 扫,拨,斩,破斜,掠,挑, 宋令辉的第三刀依然无功而返,被对方随意至极,却又妙到巅毫的三下从容击破。 三影合二为一,宋令辉持刀后退一步, 赢贞苦笑摇头,自己一个粗心,没有照顾到,结果那面摊老板已是被刀气所震昏厥倒地,于是他目光看向一旁的晴婉, 晴婉立时读懂了赢贞眼中的意思,一把抓起老板的衣领飞掠出去,躲的远远的,并令姚宗为面摊老板推血过宫, 宋令辉则是内心一震,赢贞背对着他摇头,竟让他误认为赢贞是嘲笑自己, 直到此刻,宋令辉仍是没有逼的对方转身,又或站起,场面已然鲜明,自己几十年所创刀法,竟是输在厨具和面团上,想想都觉得可笑。 输也要输的光彩,若是日后传出去,自己全力施展下竟然换不来对方的正视,自己一世英名将因此一战,毁于一旦。 宋令辉于一瞬间放空心内的杂乱情绪,踏出第四步, “第四式,【新潮】!” 只见他手中长刀横扫而出,招式与最为普遍的横扫千军别无二致,然威力却是天差地别, 刀芒如同潮水蔓延,呈扇形横推出去,当扫至羊肉面摊前时,就像是滚滚江潮撞在孤岛上一样刹那间一分为二, “轰!” 震天的巨响响彻整个青州城,漫天的灰尘激荡,刀芒所过,宋令辉面前成片的屋宇拦腰而断坍塌下来,随着几声惨叫,有些看热闹的庸手来不及躲闪,被刀芒余波所斩, 宋令辉毫不迟疑劈出第五刀,【听雨】, 接着第六刀,第七刀,第八刀...... 一刀强过一刀,音爆密集炸响, 地面龟裂,整个青州城似乎都在轻微的晃动, 塔楼上的李汶娇躯一阵晃荡,赶忙伸手抓在立柱之上,才算是勉强站稳脚跟, 鸡鸣狗叫,青瓦坠地,以羊肉面摊为圆心辐射方圆十丈,化为一片废墟, 天空之上似乎也被宋令辉刀气所引,时而凭空炸起惊雷,风云翻滚激荡,张牙舞爪, 这场面已经不是一般人可以围观的了,李汶若不是后心处被霍青一只手掌托着,源源不断有灵气输入,早就经受不了了, 这时候,三十八式刀法,已到最后一式, 宋令辉终于踏出了最后一步,也是最后的一招,此招一出可于刹那间将修为爆提一个档次,但后果则是玉石俱焚, 这是必死一招。 忽然,魔皇动了,只见他抬起手掌,掌心向外对着宋令辉,然后五指一抓,肉眼可见的爆裂光团在他手掌炸裂, “轰!” 天地间风云激变,密布阴云在一瞬间消失殆尽,重现郎朗晴空。 宋令辉也在这一刹那浑身僵硬,只觉心脏处像是被人紧紧抓住一样,瞬间停止跳动,全身血液倒流,执刀之手再也无法劈出,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站在赢贞身后。 赢贞仍未转过身来,淡淡说道: “本尊离开青州后,你有什么打算?” 宋令辉突兀的站在原地,心里很清楚对方如今是在捏着自己这条命在和你谈条件,闻言沉声道:“魔皇想让宋某怎么做?” 赢贞先是朝着晴婉方向招招手,示意她将面摊老板带回来,随后才对宋令辉说道: “由今日开始,宋家山城便是我明教的第十个堂口,你若是同意,一切照旧,若是反对,宋阀鸡犬不留,你选择。” 这时候,面摊老板颤悠悠的被晴婉押着过来, 赢贞对他笑道:“我这次离开,不知多久还能吃到老板做的羊肉面,再给我下一碗吧,要加肉。” “好好好,您老稍等,” 老板忙不迭的点头来到汤锅前,只见周围虽是一片废墟,自己这小摊子却是一尘不染,他此刻脑子一片空白,也不敢多想,赶忙准备拉面。 宋令辉此刻全身血液倒流,四肢已渐渐呈现出苍白之色,如果是他自己一人,绝对不会被人要挟,即使是魔皇,但是他背后是宋阀几万条人名,老人,妇孺,儿童终究都是无辜的, 况且眼前此人凶名遮天,一向说到做到,这使得宋令辉不得不低下二十年来从未低下的头颅, “宋某若是同意,魔皇想让我做什么?北上攻打李元婴?” “不要问本尊问题,现在是本尊在问你。” 宋令辉沉吟片刻,闭目长长一叹:“宋某接受。” 赢贞指着宋令辉,对面摊老板说道: “也给他来一碗,不加肉。” 第108章 魔皇北上 同一时间,宋令辉只觉得心口一松,心脏重又开始“砰砰砰”的剧烈跳动起来,他稍微调整了一下气息,便在赢贞身旁的凳子上坐下。 至此,青州一战以宋令辉战败而结束,只是出乎大多数人预料的是,赢贞竟然没有杀他。 少年剑客墨轲闭目立于屋顶之上,似乎还在消化刚才一战带给他的震撼, 境界之间真的可以有这样大的差距吗?他一路南下,碰到过最狠的也不过是通明境,所以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事实,那便是武道境界越往上走越是艰难,越是如履薄冰,每一次突破需要的都是那灵光一闪间的一点灵犀,绝不是刻苦修炼就能达到的,所以越是高处,境界之间的差距便越大,宋令辉三十八刀,他竟没有一刀有信心挡下,由此,也让他的心境有了极大的变化。 特别意外的是,荣阀两位监察使在以最快速度算出此盘收支情况后,竟然发现赚了,也就是说,押赢贞输的反而更多,看来人们相较于稳中求胜更多的还是希望一夜暴富,当然,荣凤堂的那句“魔皇身负重伤”,多少也影响了人们的判断,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因此而找后账。 观战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不需多久,此战的消息便会传遍天下。 单清萍抚摸着怀中毛茸茸的小白兔,垂首退入深巷, 李汶则是带着霍青来到面摊前,笑嘻嘻道: “不知乐陵可否向教主讨碗面吃呢?” “当然可以,”赢贞笑答。 当宋令辉得知李汶身份后,赶忙起身行礼, “宋令辉拜见公主,愿公主福寿安康,” 李汶笑呵呵的一摆手,“阀主不必多礼,今日一战,确实让长乐开了眼界,阀主一身修为无愧为当世刀法大家,只不过选错了对手,岭南日后还需阀主多多费心了,” 宋令辉内心忍不住反驳,是他选我,可不是我选他,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只不过他也看出这位公主似乎与魔皇之间关系匪浅,也就是说,当今皇上与魔皇之间有什么联系? “不敢不敢,宋某今日败于魔皇之手,侥幸留得这条命,方才已甘心归附明教,此后宋家山城任由魔皇调遣。” 李汶和霍青听了同时一震,虽然他们心里大概猜到宋令辉之所以可以活下来,多半是答应了赢贞什么条件, 但乍一听到这个结果还是免不了心中震撼,当世六大阀门之一的岭南宋阀,竟然在赢贞到此的几个月中,对魔教俯首称臣,这一消息传出必然会天下震动。 李汶对此到没有多少抵触,反而觉得这是好事,因为她自认为自己与赢贞是朋友,岭南落入赢贞之手,虽说此事往大了说是皇朝的巨大损失,但李汶心里也清楚,这不过只是一个开端而已,更大的隐患还在后头呢,对于自己父皇来说,似乎除了京畿道周边和三大军方的支持,其它地方没有一处是稳的,能提前与赢贞结下善缘,实际上对父皇大大有利。 霍青却是听的眉头紧锁,大周朝如今的三大势力,皇朝因人皇驾崩而势微,魔教分裂,天玑阁一家独大,若是再任由赢贞收付失地,将魔教重新整合在一起,两强一弱,皇室更是陷入绝对的不利局面,毕竟此时的大周皇室内,已无人可挡赢、叶二人之锋, 往坏处想,江山易主,也并非不可能。 他是军中战将,擅长冲锋陷阵、攻城拔寨,心中所想自然没有李汶这种生下来便处在权力旋涡中心的人想的全面, 一碗碗热腾腾的羊肉面被端了上来,这几位无论权力武功都可称的上是当世顶尖的人物,就这么围坐在小摊子前,吃面。 马车就停在一旁,楚青青已经收拾妥当,笑盈盈的站立于马车一侧, 赢贞吃的最慢,别人早已吃完,却仍是垂首执筷扒拉着碗里飘着的那点零星葱花, 这时候,赢贞的目光第一次看向宋令辉, 宋令辉余光察觉后,赶忙放下手中筷子,也向对方看去, 此时他的心中除了一个“服”字便再也没有其它,二十来岁,对方才二十来岁啊,他究竟是如何修成这等境界的?天降之才?还是仙人转世?宋令辉不由的羡慕,嫉妒, “今后岭南诸事,由你和正光共同主持,具体安排我已知会正光,望阀主不要让本尊失望。” 赢贞完全不担心对方闹什么幺蛾子,今日一战,已经将这位刀道宗师彻底打趴。 宋令辉苦笑一声,多年来,他自认为身外之物其实早已放下,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屈居人下,但今天在对方威胁下所做的决定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未真的放下,舍刀之外真的再无它物吗? “令辉自当尽力。” “很好!” 李汶听到赢贞说要走,芳心一颤,抬头看向赢贞, 她其实很想开口问一句,“你要去哪?”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此番南下本就是偷溜出来的,再不回去,只怕父皇那关过不了,只是没有想到,辛苦跋涉几千里,也不过只与对方相处一日,准确来说,只是小亭内的那半日光景,芳心怎能不遗憾呢? 赢贞起身站起,笑呵呵的对面摊老板说道:“我们这几碗面,都由宋阀主买单,” 说完,转身出了小亭,登上马车。 晴婉也起身向着几人点了点头,跟着钻入车厢, 宋令辉,李汶,霍青各怀心思,纷纷站起送行, 楚青青充当驭者,一扬马鞭,两匹神骏同时抬蹄向前,拉着马车缓缓朝着北门方向驰去, 长街上,上千前锋营儿郎身着清一色的黑色劲装,同一时间单膝跪地,声震长街, “恭送教主!” 一旁屋宇上的水袖笑了笑,与那蒋老头挥手道别,随后便展开身法,先一步出了城, ...... 望着马车越走越远,李汶朱唇轻抿,神情落寞,只听她轻轻一叹:“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霍青一愣,陷入沉思,随后便与李汶一道离开, 面摊前只留下了宋令辉一人, “老板,记账吧,宋某出门没带钱。” 第109章 你们这是要造反 从青州府到洛阳城那可不是一般的远,其间要穿越三道之地,途径大小州郡数十, 赢贞之所以选择马车缓慢而行,也是想欣赏沿途大周朝之地大物博,这就像是一盘美味佳肴,慢慢品尝才知各中滋味,囫囵吞下那还不如不吃。 楚青青也确实有心了,这驾马车是她专们找青州府的工匠定制而成,车厢内空间宽敞,分为两节,中间有木门间隔,头一节放着一些日常所需的杂物,各种食材锅碗瓢盆木炭火炉一应俱全,第二节便是赢贞的休息之处,长度足够赢贞整个身体伸展开来,四面及顶棚都铺设有毛毡,左右两个小窗,地下还垫着两个整张白熊皮,坐在上面极为舒适。 他们的马车已经离开青州六日了,期间水袖曾送来一些清水,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几日来的一日三餐基本上都是马车上原有的食材,不够了便在附近乡镇补充。 这日,马车行驶在丹霞山中的一条小路上,此处的山体构造极为奇特,裸露在外的石壁多为红褐色,赤崖丹壁纵横交错,组合成各类的堡状、柱状、墙状等特殊地貌,山岩雄壮高耸层层交叠,颇为壮观。 丹霞山绵延几十里,偶有一些零星村落傍溪而居,流水人家,生活颇为惬意。 行至夜晚,天空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是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 晴婉早已裹着被子在车厢内睡去,赢贞则嫌里面憋闷,来到驭车位置,在楚青青身旁坐下,雨水打在他的身上,沾之即滑。 “找一处能避雨的地方吧,我们暂且休息一下,走了一整天了,马儿有点受不了,” 楚青青站起来,为马灯内添了一些灯油,微弱的光线也只够照亮前方一两丈的距离, “好的公子,可是雨幕遮挡视线难及,又是深夜,怕是遇到避雨的地方也会错过。” “这个好说,” 话音刚落,赢贞整个人已是射入黑夜之中, 不一会,他便回来了, “绕过这座小峰后有条岔路,拐进去有一座破败的小庙,我们今晚便在那里过夜。” 楚青青皱眉道:“山中破庙,岂不是让公子屈尊了?” 赢贞哈哈一笑,“哪来那么多规矩,” ...... 小庙破败已久,朱红色的两扇大门倒在一边,院中也是极尽荒凉,好在庙中屋顶还未坍塌,虽然有多处漏雨。 马车停下,晴婉也醒了,帮着楚青青入庙生火,架上火盆,煮点热水, 赢贞则是饶有情趣的观察着庙中情形,山神爷的神像已是缺了半边,底座也已倾斜,角落里铺着一些干草,地上也有几堆篝火痕迹,看样子曾有过旅人在这里歇脚, 楚青青清扫出一块空地,铺下毛毡,随后三人便围坐在篝火旁,等着热水烧开, 舟车劳顿,晴婉仍是犯困,在颠簸的马车上睡觉当然不如平坦的地面,于是她从马车上取来一张毯子,撒娇般凑近赢贞,枕在他的大腿上沉沉睡去。 楚青青隔着篝火看着他们兄妹的这副场景,颇有点羡慕, 她何尝不希望依偎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呢?可惜,在赢贞身边呆的久了,眼光也变的出奇的高,总觉得自己未来的夫婿怎么着也得有公子一半好才行,至于公子,她当然不会痴心妄想。 哪个少女不怀春?何况是楚青青这样的豆蔻年华,老话说的好,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 “驭车累不累?”赢贞见对方直愣愣的盯着篝火发呆,开口问道。 楚青青一愣,紧接着心里一阵暖意,笑盈盈道: “当然不累,公子您不知道,小青漂泊江湖,风食露宿苦日子过惯了,现在在公子身边伺候,真的已经是非常幸福了。” 赢贞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 接着,他眉毛一动,说道:”有人来了,” “嗯?”楚青青听他突然这么说,好奇的转身看向庙外,除了雨声,哪有任何动静? 赢贞笑着提醒:“还早,” “额......” 楚青青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为赢贞盛了一碗热水,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过了一会,庙门外果然传来的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声音踩在湿润的泥土上,加上又混杂着雨声,几乎难以察觉。 脚步声在庙门外忽然停下,似乎是注意到了马车,诧异这深夜之中庙里竟然还有人, 接着,脚步声入院,两男一女身着雨披进入庙中, 一男携剑,一男负棍,女子则无兵器傍身,男的面相阴鹜,女的妖娆妩媚, 见到赢贞他们,三人皆是目露讶色,本以为只是寻常商旅在庙中避雨,谁知道竟是三个这样的人物。 不过他们脸上的讶色也是一闪即逝,并没有说话,而是径直在另一处角落里坐下,其中那名女子坐下后,脱下雨披,身上的贴身紫色长衫将她玲珑的身材衬托的更为惹目,她的目光一直在赢贞身上游离,似乎是很少见到赢贞这样俊逸脱俗的人物, 楚青青也忍不住瞥了三人一眼,第一印象便觉得对方不像是善茬,不过她也不作声,若是从前行走江湖时遇到这种人物那是有多远躲多远,现在嘛,似乎是别人应该有多远躲多远。 那三人也一直在留神打量着赢贞三人,男的儒雅俊逸气质脱俗,女的靓丽柔美不可方物,而且这三个青年男女半夜呆在这破庙之中,竟然毫无戒备之色,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来历不凡, 一时间,整个庙中安静下来,只余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响, 紫衣女子率先打破沉闷,站起身笑呵呵的走了过来,美眸连闪看向赢贞, “可否向公子讨碗水喝?” “不可!” 赢贞手中拿着一册《山海志》正静静阅读着,闻言摆了摆手。 紫衣女子顿时愕然,没想到对方看都不看她一眼便直接拒绝,她倒也不动气,继续笑道: “我观公子像是江湖中人,不知出身何处?” 赢贞放下书籍,想了想,抬头向她看来:“天玑阁,” “噗嗤~” 楚青青在一旁已是掩嘴娇笑出声, 赢贞见她这副样子,也是莞尔:“小青你笑什么?本公子难道说的不对?” 楚青青赶忙忍笑摆手,“对对对,公子说的都对,”但她脸上那副强忍笑容的模样几乎已经拆了赢贞的台, 紫衣女子见这两人相互间逗笑,完全当自己不存在一样,心中不由得一恼, “天玑阁是天下剑道正宗,你们连一柄剑都没有,也敢冒充天玑阁?” 赢贞耸肩道:”信不信由你,“ “呵呵.....”女子冷笑一声,打量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女子身旁唯一的一柄弯刀,说道: “天玑阁中人,奴家可认识不少,既然公子自称来自天玑阁,敢问高姓大名?” 赢贞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本人叶玄。” “噗嗤~” 这回轮到赢贞怀里的晴婉笑出声, 这丫头早就醒了,只不过一直在闭目偷听,直到此刻才忍不住笑出声。 赢贞抬手捏着对方吹弹得破的娇媚脸蛋儿,佯怒道: “你们俩这是要造反,” 第110章 一群废物 紫衣女子眉毛一挑,如同看着怪胎一样看着嬴贞他们三人,怎么?现在的人胆子都这么大了吗?都敢拿刀皇开玩笑了? 晴婉则是任由赢贞捏着脸蛋,笑嘻嘻的往他怀里又钻了钻, “师兄,叶玄虽然已是六十开外,但却是驻颜有术,看起来也不过像是三十出头的样子,天玑阁那么多人,你挑个年轻点的冒充,别人或许还信你几分,” “呵......” 紫衣女子在旁冷哼一声,表情不屑道: “天玑阁有那么好冒充吗?他挑谁我也不信,奴家好声好气与你们讨碗水喝,你们却在逗我玩?” 晴婉突然从赢贞怀里坐起,将毯子裹在自己身上,冷冷的注视着身前的紫衣女子, “谁稀罕冒充天玑阁,不过是拿叶玄老儿打打趣罢了,本姑娘睡的好好的,你把我吵醒了,这账怎么算?” 紫衣女子见对方说起刀皇竟是一副不屑的样子,不由的一愣,嗤笑道: “谁家的小娘子这般口出狂言?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和我动手?” “哈哈~~~”她背后的同伴听到这里,也是跟着放声大笑, “想不到如玉今晚在一个小姑娘那里吃了鳖,还被人家恐吓,确实有趣,确实有趣,” “这得怨她自己,见人家那后生生的俊俏便动了春心,结果人家相好的可就看不惯了,” “什么相好,你没听到人家喊师兄吗?” “你懂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师兄师妹才是甜,“ 两人嘻嘻哈哈拿晴婉逗趣, 晴婉听了双眉一挑,她本就脾气不好,杀人更是家常便饭,要不然也不会落个小魔女的凶名, 此刻的她目光看向赢贞, “师兄,婉儿可是要杀人了,呆会血腥味熏着您,您可别介意?” 赢贞笑道:“明知道会熏着我,为什么不出去杀呢?” “好,” 话刚说完,一道半月红芒已然扫出,篝火被刀气所引,向着紫衣女方向狂窜,溅起的火星主动避开嬴贞,不沾一点, 饶是那紫衣女子早有准备,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动手,骤见刀芒,眼内已是一片鲜红,大惊失色之下赶忙飞身疾退,却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他背后的同伴及时出手, “锵”的一声,执剑者忽的突进,手中长剑悍然刺出,迎向刀芒, “哗!” 两兵相接,执剑男子浑身一震连退数步,执剑的手臂上传来阵阵火辣辣的酸痛,五指已然颤抖,只觉连剑都有些抓不稳了,再看对面那出手的美丽女子,此刻仍是好端端的坐在篝火旁,手中弯刀已然归鞘,就好像刚才那霸道威猛的一刀,只是人家随意劈出而已, 那人嘴角连连抽搐,沉声说道: “好刀法,敢问姑娘出身何处?” 晴婉语气慵懒的说道:“废话那么多,姑娘我懒得在这里动手,等你们踏出小庙的时候,就是你们授首之时。” 对方语气这等霸道,丝毫不留余地,三人也是面面相觑, 紫衣女子更是满脸的惶恐,谁能知道在这荒郊野外,竟然能遇到此等刀法大家,而且看人家刚才那一刀,自己这边三人只怕加起来也打不过, 就在这时,赢贞的目光忽然望向庙外, 一身灰衣的水袖乐颠颠的背着一头花鹿跃进庙中,进来后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三人,便将鹿放在地上,笑嘻嘻的说道:“主子,要不要吃鹿肉?您也知道,小的烤肉的本领可是一绝。” 还别说,大半夜的还真有点饿, 赢贞淡淡道:“味道不好,我就全塞你嘴里。” 水袖似乎对自己的技艺很有信心,忙不迭的点头道:“没问题,包在小的身上。” 晴婉看了一眼地上的死鹿,皱眉道: “去外面剥皮,别在庙里,腥味太重,” “小九姑娘说的在理,主子稍等,一会便好,” 说完,水袖拎着那头死鹿脚尖一点地面,人已飘飘然飞出, 角落里的三人此刻已经是僵立如石, 红月刀芒?小九姑娘?师兄? 江湖上早有传闻,前锋营小九姑娘沐晴婉身在青州,正陪在魔皇赢贞身边,用的兵器正是红月弯刀,这......这位难不成便是? 黑衣......青年......器宇不凡...... 三人此刻早已没了刚才的淡定,汗流浃背,饶是见过不少大场面,如今也是忍不住双腿打颤, 偏偏这时候,晴婉的目光又朝着他们这里看来, “拿干草遮住自己,本姑娘看的碍眼,” 三人一声不敢吭,赶忙转身靠在角落里,往自己身上扔干草, “等等!”赢贞一发话,三人立时停下手中的动作,头也不敢抬,在他们觉得,看一眼魔皇只怕都会被挖掉双眼吧? “方才你们还在山脚下时,嘴里议论着什么姜阀与天玑阁二十四剑中的【谷雨】谷柔儿将行者堂困在江州府庐山一带?怎么?不想说清吗?” 三人脸上顿时血色褪尽,他们实在是想不到,自己三人在山脚下的几句碎语人家都能听到,不是魔皇还能是谁?怪不得都敢拿叶玄开玩笑,这可怎么办?山脚下,他们可没少一口一个魔教妖孽, 紫衣女柳如意心知魔皇问话,不回话才真的要死,只见她抬起头来颤颤巍巍道: “我们也只是道听途说,听说姜阀此次倾全阀之力,又联络各方江湖豪雄,更有谷仙子亲自坐镇,欲在庐山将行者堂一网打尽,” 晴婉听到竟然与行者堂有关,顿时怒道: “怎么?你们几个也是要赶去屠魔的英雄吧?” 柳如意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们三个只是去瞧热闹的,就我们这点微末伎俩,怎么敢在行者堂诸位大能面前献丑啊,” “呵呵......”晴婉一阵冷笑,更是让三人浑身颤抖。 他们三个在山脚下的对话,赢贞都听在耳里, 行者堂自风寒死后,首座之位由其弟风冰接管,处境比起当初的前锋营也好不到哪去,何况行者堂在明教时,本就司职斩首刺杀行动,堂中之人各个都是精擅隐匿刺杀之术的冷血杀手,人数虽少,却是各个身怀绝技, 他们这群人只懂得杀人,其他的一概不会,脱离光明顶之后,便是干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买卖, 不过这一次玩的有点大,不知接的谁的买卖,直接便去刺杀姜阀二长老,结果人没杀掉,让人家重伤之下跑回族内,纠结一干好手,硬是把行者堂八百人逼近了深山之中, 不知为何,赢贞突然觉得有点丢人, “一群废物!” 第111章 庭鼎 赢贞这一出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晴婉和楚青青在内,因为她们俩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动气。 柳如意三人还以为赢贞是在骂他们废物,吓的躲在角落里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晴婉心里越来越疑惑,于是来到他们三人面前,一番逼问之下,总算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知道了自家师兄为何动气。 在明教之时,行者堂的人数一向都控制在一千人,不多不少,也从来没有过刺杀失败的先例,因为在每次行动之前,都会按照任务难度来选择执行此次任务的杀手,并且列出几套刺杀方案从中选择最稳妥的一项,也就是说,每一次行动都是在拥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之下进行的。 可是这一次,风冰他们为什么会选择刺杀姜阀六大长老中的二长老姜裕呢? 当世六大阀门,各有不同,族内的规矩也都不一样,姜阀不同于宋阀,宋阀真正依靠的是宋令辉三兄弟,毕竟阀内人才凋零,大多难堪大用,所以捏住了宋令辉就等于将宋阀捏在手心。 姜阀却不一样,权力基本掌握在六大长老手中,倒不是说阀主是个傀儡,相反,姜阀阀主乃是整个家族内的武道翘楚,是为【庭鼎】,现任庭鼎姜沛宁,正是二长老姜裕的长女,还是赢贞的“老朋友”, 姜阀势力范围以长沙府为中心,覆盖周边七州之地,分布于地方掌握实权的族中之人全部来自于六大长老的嫡系,是属于纯粹的家族式。 行者堂也不同于实力雄厚的兵来阁,风冰更不是楚光南,他们并不具备和姜阀抗衡的能力,刺杀行动失败之后被姜阀一路追杀,已经损失二百之众。 这就是为什么赢贞会动气。 晴婉得知前因后果,芳心也是恼怒,来到篝火旁坐下,叹息道: “师兄消消气,这帮蠢货总是这么上不得台面,原先行者堂的所有行动,全部是由临辉殿下达,明镜湖一战后,风寒执意带人脱离光明顶,大姐当时也并未阻拦,毕竟这帮子只懂得杀人的蠢货在外面撞了壁自然会回来,谁知道这风冰这么没脑子,竟然敢去招惹姜阀。” 赢贞心态极好,遇事也想得开,方才一时动气,也是恼怒行者堂的行动太过愚蠢,此刻已然释怀,听到晴婉这么说,也是淡淡一笑。 晴婉见他重展笑颜,这才放下心来。 而对于这位姜阀之主,赢贞却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 世上之事,有些说起来确实荒唐,姜沛宁与赢贞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甚至有些荒谬, 赢贞与姜沛宁年纪相当,少年时游历江湖,男的俊朗出尘,女的姿容绝世,偶遇之下,两人又处在人生中最易动情的年龄,自然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之事,但当时的赢贞已是名满天下的风流负心汉,二人相处不过几月,赢贞便始乱终弃悄悄离开,这姜沛宁也是个情种,被无情抛弃仍不死心,一人一剑杀上光明顶,上演了一出当时轰动整个天下的“凤求凰”, 谁知道上了光明顶,赢贞没见到,却见到了江清惠,被后者以三招击败,并扬言:“谁想嫁给我的宝贝师弟,先过了我这关。” 自此,姜沛宁憋着一口气返回族内苦心修炼,六年练剑竟然毫无寸进,后来却在得知明镜湖之战赢贞身死刹那,情丝一断立地顿悟,由剑入道一举进窥无为境,接着便被立为阀内【庭鼎】,位列浪淘榜第三位。 说实话,赢贞不想见到她,这位和蒋珊一样,基本都属于斩不断理还乱的糊涂情债,可是行者堂那边如今陷入重围,自己又决计不能放手不管, “水袖!” 院中正在处理死鹿的水袖闻声,箭矢一般射了进来,笑呵呵道: “主子有事?” 赢贞淡淡道:“你跑一趟江州,四处散步消息,就说我正向那里赶去,这期间,行者堂若是再死一人,姜阀便拿百命来换。” “好嘞,小的明白了,”说完,水袖又转头看向院中,“小的是现在就上路,还是给您烤了鹿肉再上路?” 赢贞想了想,“烤完鹿肉再走吧,” “好嘞!” 晴婉也在一旁嘟囔道:“就该让这群蠢货们遭遭罪,原先在光明顶,无论他们杀了谁做了多么愚蠢的事,都有临辉殿给他们擦屁股,现在他们自己独立门户,就知道自己到底是几斤几两了。” 赢贞听了也是微微一笑,晴婉的修为在明教之中并不出彩,但却在除临辉殿之外的八个堂口中都敢颐指气使,这便是因为有赢贞和江清惠护着他,宠着她, 风寒之弟风冰算起来,应该是属于接近宋令辉的实力,但若是被晴婉指着鼻子骂,保证他都不敢吭一声, “婉儿,你觉得临辉殿收到消息,会派人赶赴江州吗?” “会,” “咦,不对,” 晴婉瞬间便又否定了自己,皱眉苦思一阵后说道: “应该不会吧,按大姐的性格,当初是你们自己要走的,想回来的话就自己滚回来,临辉殿断然不会派人帮忙的,” 赢贞心里也觉得应该是这样,点了点头道:“那就让他们多吃点苦头吧。” 这时候晴婉才想起角落的里的三人,转头看了一眼后问道:“师兄,这三个怎么处置?” 赢贞淡淡道:“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明白!”晴婉弯刀出鞘, 三人同时色变。 ...... 这一次晴婉处理的很干净,皆是以刀背将三人拍死,没有在庙中留下一丝血腥味儿,将尸体远远的扔出去后,水袖也就着雨水将鹿肉冲洗干净,庖丁解牛般将鹿肉切成若干份,架在火上烤着,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份他自己自制的佐料撒在鹿肉上,整个庙中顿时香气四溢, 鹿肉烤好,水袖将一条最肥嫩的大腿取下来,切成一片一片放入盘中递给赢贞, 赢贞接过后淡淡说道:“好了,你去办事去吧。” 水袖一愣,看了一眼火上肥美的鹿肉,吞了一口口水, “小的这就去办。” 第112章 高山 鹿肉本来就是上佳的野味,加之水袖烤肉的手法不错,使得肉质柔软细腻,配上他那把自制的佐料入味,当真是美味至极。 不过赢贞他们三人食量有限,也只不过分食了一条鹿腿,剩余的则由楚青青保存起来,约莫可做两日的食粮。 吃饱了喝足了,楚青青为火中添了一些新柴,三人便各自休息。 赢贞则是盘膝打坐中入眠,直至天亮。 夜里时,雨曾停歇了一阵,不过到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又开始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楚青青早早起来喂了马儿一些草料和饮水,三人便接着上路。 雨水打在车厢的的顶棚上,发出滴滴答答响声,空气湿润中带着一丝寒凉,山路泥泞并不好走,所以马车速度并不快, 楚青青就坐在第一节车厢的边缘处驾驭马车,雨水淋不到身,只是山风刮过,身上会感觉到一阵凉意。 赢贞并不着急,丹霞山绵延百余里,山涧溪水景色宜人,他可不想错过,而且水袖曾说起过,茫茫丹霞之中藏有一支玄门正宗的莲花宗,只不过此派神秘异常,门人少行于世,水袖自己也并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 如今的赢贞虽为圣门魁首,但他对圣门却没有多少归属感,或许是因为此门中的行事风格特立独行有违常道,着实诡异,他反而觉得道门正统才是人间正道。 在他看来,远离世俗喧嚣,安安静静隐藏于深山之中的修道者,才是真正的修行之人,他们与世无争,砍柴、种田、挑水,养花,于自然之中得修天地大道,心与身齐,身与心合,无为而不所不为。 而圣门中人的修行却是着了相,或者说被这红尘迷了眼,他们对欲望的追求过于执着,实则已是有违道之真谛,在无形之中便落了下乘。 赢贞其实很想去这莲花宗瞧一瞧,见识一下他们这种远离世俗的宗门是如何修行的,不过他一路放开神识感应着周遭奇峰陡崖,虽偶尔会察觉到人类的气息,不过也只是寻常的猎户罢了。 或许是因为丹霞山人烟稀少的缘故,山中的野兽没了天敌,繁衍生息之下也是使得丹霞山一派生机。 透过车帘向外看去,便可见到小松鼠们躲在古树的树洞内避雨,只是探出小脑袋四处张望,长尾雀缩着身体蜷缩在树枝上,一头黑熊慵懒的行走在林间,时而会靠在树干上蹭蹭痒痒...... 远处,飞瀑落浅潭的声响,吸引了赢贞的注意力,一路上所遇大小瀑布不少,毕竟山中有河流穿插而过,并会沿着高低错落的山谷分散成无数细流, 之所以那处地方能引起赢贞的注意,是因为赢贞隐隐感觉到,那里有一团高度集中的灵气, “小青,你继续驾车,我呆会便回来,” 交待一声,赢贞已如大鹏般闯入了重重雨幕之中。 ...... 一处隐秘的山谷中,一条宽约三丈的小瀑飞流而下落入下方的水潭之中,水帘下,一头硕大的巨角青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水瀑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浅潭旁的一块裸露大石上,一个青年道士四仰八叉躺在上面,身着单薄灰衫,也不嫌地上冰凉,就这么闭目躺着,任由雨水将他整个人淋透, 如不你不是走近细瞧,根本不会发现这一动不动的一人一牛, “我说牛魔王,你洗完了没?牛背上又没长虱子,至于这么洗吗?”青年闭目说话,而他说话的对象似乎是那头青牛。 青牛听了他的声音,也确实有了一点反应,踱开步子缓缓转过巨大的身躯,好让水瀑再淋向身体的另一边。 “哞~” 青牛突然抬头叫唤一声,那青年道士听了,懒洋洋的坐起看向水潭边,顿时双目一亮, ‘天呐,这人生的好生俊俏,这个头,这体型,羡慕啊~~’ 小道士也不说话,只是对着赢贞傻呵呵的笑,笑容阳光纯真。 “小道长,你这青牛可不得了啊,”赢贞笑着说道,因为他发现,那浓浓的灵气竟是水瀑冲刷青牛身体而来,水流裹挟着灵气落入水潭,再一路流下,灵气便被逐渐稀释。 “嗨~你说牛魔王啊~”小道士一摆手,“它也不是什么好玩意,我整天伺候它,平日里都不让我坐在它背上省点脚力,矫情的很,倒是不少往山外的村庄跑,去勾搭人家的大母牛。” “哞~”这青牛似乎能听懂小道士说话一样,蹄子一抬,踢起一团水柱溅洒在对方身上, 小道士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笑道:“你看,动不动便动手,脾气比我师傅还大。” 赢贞越发觉得青牛神异,而这小道士也不简单,虽然无法感应到对方体内灵气,不过越是平淡自然,越是有一种与天地浑然一体的通透。 “小道长可是住在这山中?”赢贞问道。 那小道士一翻身,光着脚丫子蹲在大石上,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赢贞, “不错,我与师傅便在这山中结庐而居,对了,还有牛魔王,” 赢贞笑道:“我听闻这丹霞山中有一玄门隐世大派,名为莲花宗,小道长可知在哪里?” “不知!”小道士回答的很利索,不过目光却是躲躲闪闪, 赢贞看在眼中,并没有多说什么, 谁知那小道士反而追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莲花宗,我打小便生活在山中,怎么从未听说过?” “呵呵......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小道士看向赢贞的眼神越发的古怪,突然皱眉道:“你给人的感觉很奇怪。” 赢贞侧过脸来笑道:“怎么个奇怪法?” 小道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时而又挠挠头,看样子很是着急,似乎是所知的语言无法形容他脑中此刻的想法, “这个嘛......这个嘛......你站在这里,让人觉的像是一座山,” “山?”赢贞也是莞尔。 “对,就是......那个那个,很高很高,爬不上去的,山!” 佛门有三家,滴尘宗、净土斋、洗念禅院。 道门也有三家:位于大周皇宫内的朝天观,长安的重阳宫,信州兴安镇的龙虎山,因先皇李元乾崇尚道家的缘故,除了朝天观意外,另外俩家都是香火极盛。 第113章 牛魔王 丝丝缕缕的灵气从大青牛身上冲刷下来,汇入水潭之中,赢贞看的很清楚,此潭中的鱼儿要比别处更为个大肥美,想来便是这青牛常来此处洗澡的缘故。 冲刷身体都是冲出灵气来?可知这灵兽青牛远比赢贞见过的金蟾、白兔灵阶要高的多的多。 赢贞见那小道士仍是好奇的打量着自己,说道:“小道长,你只是与师傅生活在一起吗?没有其他人了?” 小道士拨开贴在脸上的几缕湿漉漉的头发,点了点头:“嗯嗯,就我们师徒俩,平日里也不常遇到生人,最多的便是猎户李三爷他们爷孙俩,毕竟山中野兽众多,寻常人是不敢脱离道路的。” 说道这里,小道士仍是神情古怪的盯着赢贞,他在好奇,为何雨水落在这人身上便自动滑落,不沾湿分毫。 赢贞接着说道:“既是野兽众多,小道长难道就不怕吗?” 小道士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瀑布下的大青牛,“当然不怕,牛魔王可是这丹霞山中的万兽之王,不论何种猛兽闻到它的气息,那是有多远跑多远,只要跟着牛魔王,在这山中可以横着走。” “万兽之王?” 赢贞听了颇有些诧异,眼神重又落在那头青牛身上细细打量一番,除了个头要比寻常青牛大了将近一倍之外,其它好像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啊,体格宽大如巨兽,背部平阔,体毛稀疏,两支粗大的板型犄角由额头向外延伸为半月,甚是壮观好看。 “嗯?” 赢贞忽然心中一动,双目眯起,细瞧之下这才发现,这青牛额头正中好似有一块凸起,状似幼角,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 三支角的牛?这是? 赢贞狐疑的看向小道士,问道:“小道长,你这头青牛是从哪里得来的呀?” 小道士哈哈一笑,一屁股坐在大石上,说道:“听我师傅说,他老人家入门的时候,牛魔王便在,他老人家的师傅入门的时候,牛魔王也在,他老人家师傅的师傅入门时,牛魔王好像还在,所以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赢贞听了心里更是吃惊,追问道:“这么说的话,这牛魔王的岁数可不小啊,” 小道长点了点头,“可不是嘛。听师傅说,牛魔王约莫应该有两千岁了,” 这回轮到赢贞长吸一口气,活了两千年的一头牛,这还是牛吗? “小道长,你这青牛,该不会是道门始祖坐下的那头板角青牛兕大王吧?” “没错!”小道长脱口而出。 赢贞顿时懵了,本来他那句话有些开玩笑的成分,谁知道却换来一个肯定的结果,要不要这么神奇啊? 而且他心里能肯定,这小道士绝对没有说谎。 如果这青牛来历真的那么大,怎么会在这一对师徒俩手中呢? 赢贞状若随意的随口说了一句:“不可能的,堂堂兕大王怎么会在莲花宗呢?” “怎么不可能?它原本就在莲花宗好不好?”才刚说完,小道长突然醒悟,神色慌张的捂着嘴巴,模样天真有趣, “哎呀,你套我的话,你这个人太坏了。” “哈哈~” 赢贞洒然一笑,“小道长无需介意,本人只是对莲花宗慕名许久,并无其他心思。” 小道长低头沉默半天,目光狐疑的看着赢贞, “此话当真?那你可得答应我千万不能说出去,嗨~主要是道门之中常有人来找我师父,不胜其扰之下,师傅便带着我搬了好几次家,如今好不容易都以为我们不在这丹霞山了,我们也乐的清静,你可千万不能暴露我们啊,” 赢贞笑呵呵道:“放心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对了,小道长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尹喜,这位大哥又叫什么呢?” “我叫嬴贞,” “嬴贞?如今这世上还有嬴姓?” “是啊,” “好吧,我记住了,如果有人再找上我们师徒,那必然就是你泄露出去的,到时候我可是会去找你的,” 赢贞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可以!” 这时候,牛魔王似乎也洗完澡,抬步从水帘下走了出来,周遭灵气顿时消失。 它的鼻孔上套有一枚银环,银环上拴着一根绳子, 尹喜从石头上跳进潭中,捞出绳子那头,转而对赢贞笑了笑了, “好了赢大哥,我们要走了,再见了,千万记得为我们保密啊,” 其实赢贞很想跟着他一起去瞧瞧他们所居之处,见见他的那位师傅,但又觉得此举很是唐突,便也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尹喜笑嘻嘻的朝着他挥了挥手,然后就这么牵着牛魔王,消失在河谷之中。 ...... 赢贞看着一人一牛的身影渐渐消失,忽然间心头一动。 “不好!” 适才只顾与尹喜聊天,并未放开神识,此刻神识放出想要锁定马车如今的位置,却发现马车已然停了下来,除了晴婉和小青之外,竟然还多出一个人的气息,一道非常可怕的气息。 嬴贞不敢再作停留,飞速返回, ...... 马车就这么突兀的停在道路中间,楚青青软倒在第一节车厢内,惊恐的睁着双目,晴婉的情况也同样如此。 马车顶棚上,坐着一位负剑少女,她此刻双手托在车厢顶上,两条特别修长惹目的玉腿悬空摇摆着,正笑盈盈的看着赢贞过来的方向。 赢贞在她身前的一颗古树树冠上停下,皱眉看着这位姿色比起蒋珊还要胜出几分的绝色少女, 此女身着男装,一身红领雪白长衫,头发挽在头顶做髻,腰系玉带,肌肤胜雪,眉目如画,鼻头一点俏皮的小痣,像是那落入凡间的仙子一般。 此女可当的上嬴贞目前为止见到的第一绝色,同样也是遇到的修为最强者,这么一来,来者的身份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女子笑嘻嘻的看着赢贞,率先开口, “哟,赢弟还挺有闲情雅致的嘛,悠哉悠哉的乘马车北上,身边还有两个小美人儿暖被窝,果真是新人胜旧人啊。” 赢贞不免心中苦笑,这还真是不想撞上谁,偏偏就会遇到, “不要胡闹,你先把她们的穴道解了,” 姜沛宁秀眉挑起,一双美眸斜瞪着赢贞,“你开什么玩笑,这俩个在我眼里已经是死人了,你知道的,你拦不住我,” 赢贞可不想晴婉和小青受到丝毫伤害,闻言沉声道: “这是我的师妹婉儿和婢女小青,你若怎么对她们,我便怎么对你。” “噢?” 姜沛宁玉容上现出一抹狐疑,模样煞是娇俏动人,似乎任何表情只要出现在她的脸上,都会让人流连忘返,恨不得此等绮丽画面永远定格在眼睛里, 由内至外,此女都有一股独特的诱人魅力。 “真的假的?你们上过床没有?” 第114章 约会 对于此女如此大胆露骨的问题,赢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想回答,脸上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姜沛宁看在眼里,只是浅浅一笑,点漆般的黑眸轱辘一转,说道: “好吧,别生气,我信你啦,” 说完,青葱手指在车厢顶上一点,一股醇厚的灵气沿车厢进入晴婉和楚青青体内,二者身上的束缚于刹那间消失。 也就是在这一刻,晴婉身体恢复自由,如一头嗜人的母豹般,跃出车厢,在马股在一点,腰肢旋转反手就是一刀横扫,凌厉的红色刀芒爆然扫出, 姜沛宁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没有丝毫动作,只是微微侧脸看向晴婉方向, 只见她那漆黑的双眸中银芒一闪,周遭空间刹那间像是凝固一般, 一股浩然剑气冲天而起, 晴婉浑身一滞,身上如同有万千枷锁,压的她透不过气来,刀芒已于瞬间消散于无形,她只觉一股柔软的推力将她轻轻的送了出去。 这一切赢贞都看在眼里,在姜沛宁出手的一瞬间,大通天手的隔空劲已然来至晴婉身旁,不过在感应到对方剑气虽然浩瀚,却无丝毫杀伐之意,这才收手。 晴婉轻飘飘落在身后五丈之外,身上并无丝毫异样,此刻她内心的震惊一点不亚于赢贞, 同一时间,周围林木上刚刚长出来的新芽纷纷脱落,连赢贞所站之树都未能幸免, 赢贞不免心惊,对方在刻意收敛之下,身体未动,只凭剑意,竟能造成如此威力,不愧是浪淘榜高居第三位的超卓剑手。 姜沛宁击退晴婉后,脸上的笑意更浓,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红月刀芒老九姑娘,果然是你的师妹,我误会你啦,” 听到“老九”两个字眼,晴婉已经是气的满脸寒霜,胸口不住起伏,但又心知来人的修为对于她来说有点高不可攀,于是只能求助的看向赢贞,娇嗔道: “师兄,这不男不女的王八蛋欺负我,你看着办。” 姜沛宁听了掩嘴一阵娇笑: “老九姑娘可别乱说话哟,谁不男不女了?谁是王八蛋?若是换做是别人这么数落本姑娘,我早就拔光了她嘴里的牙,不过既然是老九,那便是一家人,我就不说什么了,下不为例哟,” “谁跟你是一家人,”晴婉怒气冲冲的瞪着对方, 她还是头一回吃了这么大的亏,自从光明顶出来,一路上江湖中还没有谁敢对前锋营痛下杀手的,为了什么?还不就是因为陆正光身边有魔皇的小师妹嘛,这也就是为什么晴婉没有留在光明顶,而是跟着陆正光出来,本意就是要保住前锋营,世人皆知小九姑娘排行最末,最得师兄师姐宠爱,所以多多少少对她都有些忌讳,像那韩林,对陆正光说话毫不客气,对晴婉却是恭敬有加。 今天头一回吃瘪,晴婉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当我不知道你是谁吗?不是就千里迢迢舔着个脸追我师兄到光明顶的姜丫头吗,怎么?我大姐没把打皮实喽?” 晴婉这几句话说的算是够阴毒的了,女人嘛,都有一副刀子嘴, 但姜沛宁听了却是没有丝毫反应,绝美的俏脸上仍是笑吟吟的就是不动火,只是翻了个白眼,俏皮之中又带着几分楚楚可爱,端的是天生尤物。 不论如何,对方终究是对婉儿出手,赢贞又自觉自己是一个护妹狂魔,只见他手臂才刚刚抬起, 车厢上瞥见他手上动作的姜沛宁赶忙一抬手, “停,别动手,我可不是来跟你打架的。“ 赢贞一愣,眼瞅着对方笑眯眯的看向晴婉说道:“好婉儿,姐姐错了还不行吗?是我不好,误以为你是哪里来的野女人,这下子误会消除,姐姐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女人斗起嘴来,都是拐着弯的骂人。 晴婉顿时气得直跺脚,“谁说误会消除了?你在给谁当姐姐?” 晴婉论年龄比赢贞还要大几岁,只不过入门晚辈分低才排到了第九,加上大家对她素来宠溺,也就娇惯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姜沛宁偷瞥了一眼赢贞脸上的表情,似乎也不想再和对方这么斗嘴下去,免得真的惹赢贞不开心,于是主动送上台阶, “好了好了,婉儿姐姐,是宁儿错了,” 说完,姜沛宁娇美的身躯落叶般飘飞下来,加之她毫无瑕疵的玉容和修长高挑的完美身形,真如仙子下凡来, 只见她来至晴婉面前,一双玉手合抱,深深一揖, “宁儿请求姐姐的原谅,看在宁儿事先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姐姐就饶了妹妹这一回吧,” 这个台阶足够大了, 晴婉虽然气还未消,却也清楚对方和自己师兄的关系,只能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转而将气撒在赢贞身上, “都是你惹来的,看吧,这就是为什么大姐不肯原谅你。” 赢贞表情一僵,对此也无话可说, 姜沛宁一身男装,身背长剑,纶巾飘飘英姿飒爽,冲着赢贞俏皮的眨了眨眼,似乎在说:我可是让步了,你满意了吧? “你陪我去个地方,” 赢贞闻言皱眉道:“去哪里?” “自然是去约会喽,孤男寡女能干嘛?” 赢贞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为什么要陪你去呢?” 姜沛宁一耸双肩,伸出一根小指头抖了抖, “随便喽,嬴大教主似乎不知道行者堂在我手上?只要我这小指头动一动,他们全都得死,你不要想着可以去救他们,有我拦着,你也救不了,明镜湖一战,叶玄老儿重伤之下都跌了境界,我才不信你没受伤,当然了,宁儿可不是威胁你,就想你陪陪人家嘛~” 对于这样的要求,换做任何男人都会无法拒绝, 赢贞当然是个例外,倒不是说他不是男人,姜沛宁的姿色容貌足以让任何人心动,只不过他先入为主,不想与对方有过多感情纠缠罢了,蒋珊的事情还没理清楚呢, “噢~看样子你不想去?那好,我把他们全杀光。”说完,白影一闪,姜沛宁身形如离弦之箭,于一瞬间消失在西北方向。 赢贞卓立于树冠之上,无奈摇头, “婉儿,你与小青到徽县等我。” 说完,赢贞身形化作一道黑色流光,朝着姜沛宁离开的方向疾追而去...... 第115章 姜沛宁 二人的速度之快,如电光流星,穿梭在这原始森林之中,一路峭壁深涧如履平地。 不过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已飞驰至三十里之外。 姜沛宁感应到赢贞就在背后,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但是她却发现对方始终与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没有追上来,于是特意将速度放缓, 谁知道她这边放缓,嬴贞也跟着放缓,不越雷池一步, 这下姜沛宁可不干了,如此疾速之下身形说停就停,像一杆旗子一样笔直的插在原地,俏脸布满了寒霜,转过身来,冷冷的注视着渐渐接近的赢贞。 赢贞轻飘飘落地,缓缓踱步走来, 姜沛宁嘟着粉嫩的小嘴,不满道:“你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离我那么远,宁儿就那么惹你讨厌吗?” 赢贞倏然止步,双手一摊笑道:“我可没说讨厌你,对了,你这到底是要去哪?” 姜沛宁见对方在自己身前三丈便停下脚步,柳眉上挑,傲然挺胸朝着嬴贞走了过去, 赢贞顿时愕然,眼巴巴的看着对方越走越近,近了,更近了,姜沛宁好像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直至赢贞身前一步距离时,赢贞终于下意思的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姜沛宁忽的向前一步,跃入他的怀里,顿时让赢贞措手不及。 赢贞只觉浑身僵硬,一双手臂也是无所适从的向外伸展开来,随着玉人入怀,淡淡清香传入鼻中, 稍一低头,便可看到姜沛宁肌肤胜雪的脖颈,她此刻正闭目埋首在自己怀里,长长的睫毛轻微的抖动着,玲珑玉耳上有一层细微的绒毛,琼鼻朱唇丹凤眼,整个脸庞精致到无以复加, 赢贞心脏砰砰砰直跳,饶是他如今养成了不弱的镇定功夫,此刻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把她推开?’ 赢贞很踌躇,感受着胸前的那抹温热的柔软,陷入沉默。 姜沛宁双臂紧紧的抱着嬴贞,一双玉手抓着他后背的衣衫,像是生怕对方跑掉一样, 一时间,细雨纷纷,古树下,两人皆是无言。 赢贞这是第一见到姜沛宁,但自己与她之间的故事却是已经听到过很多次了,所以才始终没有将其从怀里推开。 小魔皇少年入江湖,便掀起千层浪, 天下间,无数热血青年都想击败这位被称为古今第一武道天才的魔教太子,几乎无论释、道、儒,还是白道、魔门、朝廷中的青年才俊,都将他视为终极目标。 而当时的赢贞却并不滥杀,遇到挑战者,将其击败便会罢手,与姜沛宁也是在他游历江湖的时候认识的,他们俩之间最广为流传的,便是姜沛宁独闯光明顶硬要嫁给赢贞的故事。 她也是世人知道的唯一一个与赢贞有过情侣关系的女子,但现在的赢贞当然不会这么想了,毕竟他知道起码还有一个蒋珊。 对于这类感情纠葛,赢贞并不像大多数男人一样会觉得艳福不浅,毕竟此赢贞非彼赢贞,在现在的他觉得,感情还是专一点为好。 至于如何处理这些烂摊子,赢贞现在的心里也没什么主意。 痴情的人,最是不能辜负,赢贞也不想给对方造成二次伤害,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想撞到她,结果人家自己找上门来了。 这时候,赢贞只觉脖颈一热,几滴滚烫的热泪滑入了他的襟口, 姜沛宁仍是秀眸紧闭,足以迷倒任何男人的惊艳面庞上神情哀怨,朱唇轻启,幽幽开口: “明镜湖一战,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当时宁儿心里在想,这样也好,省得天天记挂着你这个负心人, 直到后来,你身处青州府的消息传遍天下,宁儿知道后,不知有多开心,我几乎是立刻便要动身去找你,但到最后我还是忍住了,我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是你负我,应该是来找我,而不是我去找你, 我强迫自己压下去寻你的冲动,越是这样,脑子里却越是时时刻刻思念着你,当时我就想,哪怕你来一封信,或是让人带个消息来姜阀,我姜沛宁必定立时南下找你,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后来,听说你与宋令辉一战后便离开了青州,宁儿当时就慌了,因为我害怕再次失去你的消息, 最终,我说服了自己,放下了心里那份可怜的矜持,南下寻你。” 说到这里,姜沛宁已经是泣不成声,热泪如断线的珍珠,将赢贞整个胸口浸湿。 赢贞心脏砰砰砰的狂跳,他本就不是无情之人,听了姜沛宁这一席话,内心也被触动,但他也知道,对方付出一往深情的是前教主赢贞,而不是自己, 赢贞轻拍在对方的粉背上,安慰道: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姜沛宁眉间一动,玉手推在赢贞胸前,让自己离开他的怀中,抬头望天眨了眨眼,擦了擦脸颊的泪痕,笑道: “也是,自光明顶之后,我们其实已经结束了,不过你也是知道的,宁儿最是死心眼,认准一个人,此生不会再变。” 赢贞哑然失笑:“你还是那么执拗。” 姜沛宁摆了摆手,“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了,徒增伤感,你这次北上是要去哪?” 赢贞没有任何思索便回答道:“洛阳!” 姜沛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行者堂你不管了?那个风冰胆儿可真肥,敢刺杀我爹,赚钱赚到不要命,我还是头一回见,要不要宁儿给你说说情?” 赢贞笑呵呵道:“行者堂终究是我的人,宁儿不妨卖我个面子饶过他们?他日赢贞必有回报,如何?”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说出这番话来,只觉此刻的对方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就像是彼此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一样, 这一几乎出自本能的回答,也让赢贞心里很是狐疑,难道曾经所有的记忆都只是隐藏在自己的脑海深处,直到被某一件事物触动,它才会重新浮出水面? 此番感悟也让赢贞不由得欣喜,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姜沛宁听了,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赢贞,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眸子里灵光闪烁,似乎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后悔,” 赢贞斜着嘴角耸了耸肩:“算了,我还是后悔吧。” “不行!君子一言,” 姜沛宁上前一把揽住赢贞,傲人的白兔紧紧贴在他的手臂上,娇声道:“宁儿又不会为难你,走吧,陪我去一个地方,事成之后,我保证行者堂一根毛都不会少。” 第116章 鬼市 姜沛宁要带嬴贞去的地方,就在这丹霞群山西北边缘的一处深谷之中,在这里,原本平坦的山势像是被利剑划破一般,劈出一道狭长的裂缝,站在山谷上方向下看去,深不见底。 赢贞能清晰的感应到就在这深谷之下的某一处,有着无数道生人的气息,密集程度俨然便像是一个深藏峡谷之中的城市。 看到一旁赢贞好奇的表情,姜沛宁笑了笑,说道:“怎么?堂堂的魔道之主,没来过鬼市这种地方?” 听到“鬼市”两字,嬴贞也大概知道下面是什么了,只是好奇为什么会隐藏在这种地方, “我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呢?难道这里面有值得我感兴趣的东西?” 姜沛宁撅着小嘴耸肩道:“别说,还真没有,你嬴大教主想要的东西,只怕他们会乖乖给你送去,更何况光明顶收藏之巨,天下间只怕也就天玑阁和皇家可以比拟,我带你来这里不是要找什么东西,呆会你就知道了,跟我来吧。” 说完,姜沛宁向前几步,轻轻一跃,整个人向着谷底坠落下去, 赢贞当然也知道,别看这峡谷深不见底,实则是曲径蜿蜒加之岩壁凹凸错落造成的视觉误差,其实最深处也就不过七八十丈而已,于是他也跟着一跃而下, 足足三十丈的距离,姜沛宁在下坠过程中凌空换气,娇躯一个漂亮的翻转,顿时降低了下坠速度,以便可以稳稳的落在地上, 而赢贞则是直挺挺的如炮弹一般砸落在她的身旁,落地时膝盖都不带弯曲分毫, 姜沛宁看在眼中,忍不住连连摇头,啧啧说道: “还是你厉害啊,看样子我想要胜过那江青惠,只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赢贞很认可她这句话,往日里与晴婉她们的交流,他已经得出一个结果,大姐江清惠的修为,很可能和巅峰时期的自己不相伯仲,也就是说,姜沛宁如果无法进入混元境,那么连挑战江清惠的资格都不具备。 “你如果心里一直存着胜负之心,只怕是永远无法胜过她。” 姜沛宁听了立时陷入沉思,随后又朝着赢贞摆了摆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而她则在前方带路,沿着峭壁上的一条狭窄小径一路蜿蜒向下, 越是往下光线越是黑暗,不过对于他们俩这种级数的来说,都一样, 姜沛宁负剑在前走着,说道:“这就叫人比人气死人,我自认天赋不比她江清惠差,可惜人家身为老魔皇首徒,是天下唯二修炼【大通天手】的,而我呢?全靠自己摸索,不过我坚信自己有朝一日定能胜了她,然后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嫁入你们嬴家。” 赢贞在后面笑道:“那你可得努力了,” 姜沛宁转过俏脸,白了赢贞一眼后说道:“大通天手,唯有佛门【拈花小录】和道门【大黄庭】可堪比拟,除非我能有机会上那天玑阁,亲自看一眼那集古往今来之大成的十三道剑痕,否则遇上你的大姐,有败无胜。” 赢贞负手在后,淡然说道:“这么说?你想闯一闯剑痕崖?” 姜沛宁沉吟半晌后点头道:“宁儿确实有这个打算,天玑阁有一个规矩,如果能连破天玑二十四剑,便可入山观崖一日,我与那【谷雨】剑谷柔儿相识,曾私下切磋,于十七剑将其击败,此女在二十四剑中属于中游,宁儿自信可以做到。” 赢贞拆台般的说道:“听说曾有不少人去过剑痕崖,有人只是看了一眼,便被那浩然之气震的吐血重伤,更有甚者观摩剑痕之后走火入魔,全身修为尽散,宁儿不觉太冒险了吗?” 姜沛宁油然道:“我辈修行之士,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便怎么也要寻个明明白白,叶玄三十年练剑不得其理,却于剑痕崖下由剑理而入刀,斩下了那震惊天下的第十四道剑痕,终成天下刀主,一代刀皇。”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姜沛宁似是随意的说了一句,“那你希望宁儿能在那剑痕崖下有所收获吗?” 赢贞淡淡道:“当然希望。” 这时候,二人已入谷底,两扇十丈之高的黑漆巨门出现在他们眼前,大门紧闭,只有正下方一扇两人高的小门半掩着,此时的门口正坐着一个脸色阴鹜的老头, 那老头见到有人下来。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二人后,说道: “每人十两金子。” 姜沛宁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指了指背后的赢贞, “金子找嬴大教主要,” 说完,她便自顾推门进去, 赢贞顿时愕然,无奈摇头,看向那绿眼老头, 只见后者此刻已是跪伏于地,语气惶恐的说道: “小人冒犯圣主,还请圣主恕罪。” 赢贞淡淡道:“她说我是赢贞,你便信了?” “小人相信!” “为何?” “因为这世上无人敢冒充圣主。” 赢贞没有再说什么,迈步而入。 ...... 进了这大门之中,内里别有洞天自成一方天地,不说是亮如白昼,却也是灯火通明, 这处鬼市建在一方巨大的地下溶洞之中,两侧的山壁上开凿着密密麻麻的洞窟一路向顶,它们之间由纵横交错的栈道相连,如数十条巨大的蜈蚣攀在岩壁之上, 此时空旷的中央地带,已经停放有不少的马车和马匹,看样子来这里买东西的还不少。 每一个洞窟便是一处店铺,上面挂着招牌,门外点着灯笼,栈道上形形色色的路人不在少数,他们就像是逛街一样穿梭在各个商铺内,挑选满意的商品。 这些人里,修为高深者不在少数, 店铺中所售之物与外界大不相同,听姜沛宁说,像这样的鬼市,整个大周朝也不过七八处,而且知道的人很少,也就是说,能找到这里的人,多少都有点实力。 赢贞大致扫了几眼,这些栈道上的店铺所售的大多是一些珍稀的灵药,灵宝,也不乏一些神兵古物,功法秘籍更是寻常,总之,卖的都是些在州郡之中买不到的稀罕东西, 二人走在这栈道上,相当惹人注目,明里暗里不时有目光向他们看过来, 既然大家都不是一般人,自然也能看出赢贞和姜沛宁的更不一般。 “宁儿还没说,带我来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 姜鹏宁傲然在前带路,所过之处,行人纷纷避让, “你可知道这处鬼市的鬼王是谁?” 赢贞摇头:“不知道!” “此人在魔门身份极高,便是那位列魔门八邪的邪灵,苻坚!” 第117章 给我滚出来 姜沛宁口中所说的这位邪灵恒宣,赢贞当然知道是谁, 他当初曾特别下过功夫研究圣门中人,自然也就对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印象深刻,此人修为大约应是脱胎境大圆满,但其精擅“遁”术,基本上对上任何无为境强者,都有活命的机会,所以人称不死邪灵。 赢贞与他之间不曾有过交集,水袖曾说过,圣门中事,大多时间是由大姐江清惠处理,这也导致江清惠对于圣门的威慑,隐隐高过赢贞,当然了,现在又出来个邪帝孔渊。 圣门中人行事异常神秘,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只有圣门之中才彼此知道对方的下落,不过水袖却没有向赢贞提起过,这位恒宣竟然会窝在一处鬼市里做鬼王。 鬼市这种东西因其售卖之物大多无法用金钱衡量,其中以物换物者居多,加上其物稀有世间难寻,所以也牵扯到不少的利益。 几乎是各方势力都在觊觎,谁不想将宝贝都据为己有呢? 存在必有其理,这种特殊的市场在大周朝有八处之多,而且至今没有哪方势力可以撼动,便是因为有鬼王存在。 鬼王者,要么八面玲珑与各方都有交集,要么实力强横到没人敢随便动你,显然恒宣便是属于后者。 姜沛宁对这里很是熟悉,能看出不是第一次来,因为赢贞发现这里不少店铺中的主人见到她都会恭恭敬敬的打招呼, 当然,这些人的目光也会顺带看向赢贞,他们似乎也在疑惑,这位姜阀新任之主什么时候又有了新的相好?她不是非魔皇不嫁吗? 赢贞见姜沛宁沿着栈道一路向上,似有目的,途中对所有店铺内的商品都完全不感兴趣,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 “你该不会是要带我去见恒宣吧?”姜沛宁在前一抬玉手,也不回头,“恭喜,猜对啦。” “呵呵......” 赢贞冷笑一声,突然停下,就这么立于栈道之上,沉声道: “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可不会陪你去。” 姜沛宁见他停下,表情似乎还有些生气,笑嘻嘻的返身走回,当她看到栈道上不时的有人偷偷看向他们,秀眉微蹙,冷喝一声: “谁再敢偷看,我挖掉他的眼珠子。” 她这一声赤果果的威胁,果然效果显著,所有人在同一时间侧过脸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即使是装模作样也再不敢偷看,毕竟他们也知道这位貌若天仙可让所有男人流口水的白衣女子,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 姜沛宁来到赢贞身旁,手臂托在栈道的围栏上,眺望着对面岩壁上灯火辉煌的栈道商店,笑着说道: “别生气啦,宁儿告诉你还不行吗?你听说过前礼部尚书,狄农狄大人吗?” 赢贞本来也没真的生气,只不过不不愿意糊里糊涂跟着对方走,闻言点了点头说道: “听说过,这位大人好像是前些年犯了什么事,被人皇李元乾发配流放,怎么?你突然提起他做什么?” 姜沛宁叹息一声,幽幽说道: “狄大人便是宁儿的姑丈,四年前朝中有人告发他,说他批判道门典籍《四百字真意》全篇都是假大空的空话,说什么圣人听了也迷糊,人皇信道,听闻后自然是雷霆大发,加上首辅韩景琮落井下石说什么狄大人这是对圣人不尊, 人皇一怒之下便将我姑丈一家三百余口发配南荒,我阀内收到消息之后的第一时间,便派出百余高手与姑丈他们一家汇合,另一边则花重金在朝堂疏通,希望能大罪化小,小罪化无, 不曾想车队至巴蜀一带突然音信全无,父亲大人察觉不妙,亲自带人赶往,却在一条官道旁的河谷之中发现了车队残骸和姑丈一家的尸体, 父亲大人与姑妈感情极好,当时自是悲痛万分,但当他细细察点尸体之后,却发现狄家三百余口,姜阀随行一百一十二名高手,唯独不见我那表姐狄小北的尸身。” 赢贞一旁皱眉道:“伴君如伴虎,自古皆然,你那姑丈高居一品,竟然不懂得祸从口出的道理?然后呢?这和恒宣又有什么关系?” 姜沛宁顿了顿,继续说道:“我那姑丈非是不懂为官之道,只不过人皇一意修玄,朝中事务皆由内阁六臣把持,政令不通,报喜不报忧,皇帝不知人间疾苦,他们这些直臣之言都无法传入人皇耳中,这才痛批道门动摇江山,唉~~这些朝堂斗争宁儿也不懂,不说也罢, 就在三个月前,恒宣突然宣布大婚,婚宴当天曾有人在新娘揭下红盖头的一瞬间看到她眉心和双耳耳垂下皆有一颗红痣,而我那表姐狄小北正是如此, 于是宁儿便四处打听这处鬼市所在,想要亲自登门找那恒宣,谁知找到他之后,宁儿还没说什么他倒是先动上手了,我虽胜一筹,却也奈何不了他,此人遁术冠绝天下,宁儿明明强过他不少却也无法将其制住,刚好这时又得知你嬴大教主的下落,宁儿便暂且先将此事抛下,毕竟在宁儿心里,没有比你更重要的。” 赢贞淡淡一笑,心里也大致明白她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 “你是想让我与那恒宣谈谈,或是请你表姐出来,问问当初狄家巴蜀满门被杀之事?” 姜沛宁点头道:“不错,你是魔门圣主,恒宣不敢不见你,宁儿也是想查清楚当年巴蜀一事的来龙去脉,做个了结,好告慰姑丈姑妈在天之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赢贞肃然道:“你早说不就好了?这个好办,恒宣在哪?” 姜沛宁抬手指了指最顶上,说道:“恒宣就住在最顶处的一座府邸之中,他身边约莫有七八个通明境的男女扈从,各有艺业,不太好缠,我们......” 她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赢贞脚尖轻点地面,身形拔地而起,遥遥而上直冲最顶处所在, 他这一动,顿时惹来无数观者的目光, 崖壁两侧的人们纷纷驻足在围栏边缘眺望围观,他们看出那黑衣男子的目标是最顶处鬼王恒宣的府邸, “这谁呀?难道不知道想见鬼王得按规矩通报吗?如此直闯,就不怕邪灵八卫把他活劈了?” “嗨~年轻人嘛,没吃过苦头,什么事儿都能做的出来,” “听说上次姜阀的那位便大闹鬼王府,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又来了一个。” “你们看,那位白衣仙子不就是姜阀庭鼎姜沛宁吗?他们是一起的?” “没错,就是她,这是找来帮手了?” “这下可有热闹瞧了......” ...... 果然,赢贞的身形刚刚才抵达顶楼之处,八道劲气分八个方向伴随着几声叱喝之音同时向他袭来, 赢贞人在空中大手一挥,隔空劲横扫而出,换来八声闷哼, 随后,他便稳稳的落在顶楼处的雕花围栏之上,背负双手极为潇洒随意的看向四周, 这最顶处空间广阔平坦,坐落着一巨大宅邸,楼宇门庭,宅院花园,这恒宣能躲在这样一个地方也确实是费心了。 此时,那八人呈扇形将赢贞包围开来,人人脸上骇然,刚才这一下合八人之力竟被对方轻描淡写化解,关键是他们八个人竟然同时受伤,如此修为,当真是骇人听闻。 不过做属下的便要尽到做属下的本分,其中一名少妇冷冷的看向赢贞,说道: “阁下好手段,敢闯鬼王府,不妨报上名来,免得惊动我主,做个冤死之鬼。” 赢贞淡淡道:“让恒宣给本尊滚出来!” 八人同时大惊...... 第118章 我呸 这时,姜沛宁也跟着登顶而来,落在赢贞一旁的空地之上, 那八明护卫一看到她,便知是怎么回事,内心也很明了,能与此女一同前来的绝对不是一般人。 这时候一道人影由府中如夜枭般飞掠而出, 那八人同时转身揖首, “主上,这人.......” “不用说了,”来人一甩袖袍,好奇的打量着赢贞, 恒宣一身五彩斑斓锦衣,头顶金冠,年龄约摸四十出头,身材消瘦颚下留有短须,五官虽是普通,其人却自具气势。 他不认识赢贞,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魔皇。 恒宣的眼神放在了一身白衣如雪的姜沛宁身上,只觉此女当真是阴魂不散,怎么打发都打发不走,不胜其烦,只听他冷言冷语的说道:“姜阀主怎么又来了?本座说过,这里不欢迎你。” “哈~” 姜沛宁干笑一声,她已经看出对方并不认识赢贞,今天她是抱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心态来的,于是便带着看戏的心情坐在精致的雕花围栏上,浑圆的臀部立时被压出一个饱满的弧度,诱人喷血, “不欢迎就不欢迎吧,反正你也没能耐将我赶走。” 事实如此,恒宣也知道自己确实没有这个实力,上次交手时他已经看出,此女已经稳在无为境,又是如此的年轻,假以时日,很难说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张中邪,这样的人还是不宜得罪为好。 他眯着双眼好奇的打量着赢贞,此二人既是一道前来,那这位气质非同凡响的青年也绝对不是等闲人物,那么他又是谁呢? “我看阁下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敢出豪言让本座滚出来,想必不是无名之辈吧?” 赢贞呵呵一笑:“你这鬼王的眼界还不如门口那个看大门的老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如今的。” “噢?” 恒宣抚须笑道: “小兄弟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少,当今天下,你这个年纪能赢的了本座的,一只手掌都数的过来,难不成阁下自认为是其中之一?” “这就很难说了,”赢贞表情不以为然,说完这句,赢贞心中一动,忽然扭头看向对面的岩壁,那里有两道他熟悉的气息。 嗯?姜沛宁不知所以,也是跟着看了过去。 恒宣却是不由的皱眉,袖袍中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这年轻人这般托大?明明是来找事的,竟然敢背过脸去?若是此时自己突然偷袭,只怕成功几率在八成以上。 对面岩壁的一条栈道上,头顶高冠的水袖正领着背负巨剑的月黎沿栈道而上,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前辈,教主真的来了这里了吗?” 水袖双目四处游视,说道:“放心,我这鼻子灵的很,主子在哪我都能找的到。” 水袖本来接了嬴贞的差事,便一路北上赶往江州,偏巧在路上碰到了南下的月黎,水袖自然是认识她的,也知道近来她一直负责主子与光明顶的信笺往来,现身询问下方才知道江清惠有回信,大姐的事水袖可不敢含糊,又怕月黎找不到自己主子,这才赶紧带着她一路寻来。 “卟!” 一道响指, 清脆的声音如在静室击磬般直击人心,回响于整个鬼市,几乎所有的人的目光全部看向了鬼王府外的围栏上,那道卓立其上的飘然身影。 水袖循声望去,脸上一喜, “主子在那里。” 他们俩再不顾其他,展开身法朝着这里快速掠来, 姜沛宁挑眉看着那两道跳跃的身影,心知此二人大约与赢贞有些关系, 而恒宣此刻的心里却是暗暗心惊,一个响指能传出这样的音波劲,对面这小子的修为足可登堂入室了,又是哪家的后起之秀呢?只见对方好像关注度并不是放在自己身上,恒宣也是颇为诧异。 水袖一路畅通无阻,由栈道飞掠上来,刚一登顶,他便看到了恒宣,顿时一脸愕然, “你个老小子怎么在这?” 恒宣骤然见到水袖,也是满脸愕然: “我说水袖老妖,你个老不死的如今竟然还敢现身?没了主子的狗连讨饭地方都找不到了?咱们交情一场,本座今天就当没看到你,快滚吧,免得被圣门其他人知道,说我窝藏丧家之犬。” 水袖瞥了一眼恒宣那八个手下,只见人人脸上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顿时便明白了个大概,又看看了眼前不远处的豪华庭院,上写“恒府”二字,不免嘲讽道: “恒老魔,你窝在这里多久了?消息如此闭塞?难道不知我主已是安然无恙?” 恒宣哈哈一笑:“别唬我,谁不知道你水袖老妖嘴里没一句实话,他若真的无恙,你这条老狗怎么不去找主人呢?” 水袖眯起双目,诡桀一笑,挑眉道:“你说呢?” 恒宣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凝固,眼珠转向那名陌生青年,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只见一负巨剑的女子登顶后,双手将一份帖子呈给了那青年,恒宣清晰的看到那巨剑女子胸前,绣有一个“前”字,不由得菊花一紧,心凉了大半截。 赢贞打开字帖,本以为大姐多少会解释一下为什么截杀徐良的车队,谁知道雪白的宣纸上,仍是可怜的两个猩红大字:求我。 求你?我身为教主问个问题还需要求你吗? 赢贞对于这位大姐的做派颇感无奈,信上所书不如当面直言,看不出对方语气,这“求我”二字到底是玩笑还是严肃呢? 赢贞看向月黎,“她回信时是何种表情?” 月黎恭敬答道:“月黎当时并不敢抬头,所以大姐什么表情,月黎也并不知道,写完回信后,大姐只说了一句话:‘我就不告诉他,去账上领一千两金子,把信带回去吧。’” “没了?” “没了,月黎一字不敢有误。” 赢贞顿时皱眉,抬头之间刚好看到一脸惊愕的恒宣,于是手臂猛然一抬,隔空劲出, 恒宣在毫无预兆之下顿时全身一震,所有感官几乎在同一时间失去知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抬起,袖袍被一阵诡异之风撩起,原本光滑的手臂上,一点猩红正逐渐拉长,随后一串血珠从伤口处飘飞而起浮于那青年掌心, 嬴贞沉吟半晌,以恒宣之血代墨,在帖子上写下“我呸”二字,随后看着贴上的这两个字,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119章 邪非邪 月黎接了帖子,躬身退后离开,再次准备动身前往光明顶,她觉得这个差事真是好的不得了,如今光明顶上都知道了她是在为教主送信,往常一些高不可攀的超凡人物如今见了她都会点头微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待遇,即使是陆首座,想必这些人都不会如此礼貌对待吧? 水袖见闻之广,确实不一般,他只是瞧了几眼姜沛宁,便真的像是狗鼻子一样闻出对方是谁,于是他小声问道:“主子,这位既然在这儿,我这差事还办不办了?” 赢贞收回了隔空劲气,恒宣顿时重获自有,转头看向水袖,诧异道: “你怎么还在这?” 额? 水袖一愣,赶忙说道:“小的这就尽快去办,” 说完这些,临走时他不忘和恒宣打了个招呼:“恒老魔怎么还愣着?还不快请我家主子入府,脑子里千万别想着怎么遁走,在我家主子面前,你那点玩意儿还是快收起来吧。” “啊,对对对,水袖老弟够朋友,” 恒温赶忙笑呵呵的朝赢贞和姜沛宁说道:“恒某实在是有眼无珠,竟不知是圣主大驾光临,二位快请,二位快请。” 其他八人也早已听出了来者的身份,此刻身体上也禁不住有点抖,幸好恒宣朝着他们摆了摆手,八人如蒙大赦,赶忙退离,心里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赢贞从围栏上下来,踱步走在院前的空地上,淡淡道:“本尊就不进去了,我这位朋友有些事情想要问询一下,你如实回答便可。” 恒宣忙不迭的说道:“这个恒某明白,必定知无不言,”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是一句异常通俗的道理,几乎人人都知,却未必人人都能做到,很多人有时候会耍小聪明,觉得欺骗一次别人不会发觉的,可你又是否想过,如果一旦被发觉,你又是否能承担起这个后果呢? 恒宣很聪明,欺骗赢贞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那是完全不会有,他朝着姜沛宁和颜悦色的笑道: “早知姜阀主是我圣主的朋友,恒某是断然不会将你拒之门外的,你尽管问,有什么问题但凡恒某知道的,绝对如实相告。” 姜沛宁内心偷笑,对方此时的态度与初见时判断两人,看样子带赢贞来果真是正确的,她仍是坐在围栏上,两条修长的大长腿随意摆动着,淡淡道: “听说你娶了个老婆?” 恒宣骤闻对方提及自己的妻子,脸上神情一变,沉声道:“恒某娶亲之事知者不少,姜阀主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姜沛宁目光冷冷的盯着他,说道:“你妻子叫什么名字?” 恒宣嘴角一抽,看向赢贞,见对方负手而立眺望着对崖,咬牙道: “吾妻姓狄,闺名恕难告知。” 姜沛宁一动,语气焦急道:“可是叫狄小北?长安口音?” 恒宣面色大变,双目陡然阴沉,“别的问题什么都好说,事关内人,恒某不愿回答。” 见对方态度坚定,颇有护妻之心,姜沛宁笑道:“我若是告诉你,你的妻子与我有亲,你可相信?” “什么?“ 恒宣不能置信的看向姜沛宁,“我那妻子出身寻常人家,怎么攀的起你堂堂的姜阀?” 姜沛宁追问道:“你妻子眉心,双耳耳垂下皆有红痣,芳龄二十有六,可对?” 恒宣心中愈发奇怪,皱眉道:“不错,可我妻子乃是长安人士,怎会与你姜阀扯上亲戚?” 姜沛宁跳下围栏,肃然道:“我与你妻可不是什么远亲,她是我的亲表姐,其父亲乃是当朝一品前礼部尚书狄农,母亲姓姜,是我的亲姑母。” 恒宣听的浑身一震,深沉道:“你说的可是那被发配流放,结果在巴蜀全家被杀的狄农?” “不错!” 恒宣心中大惊,回忆起平日里妻子性格庄重,柔柔大方,说话时总是温文尔雅,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确实像极了出身豪门的大家闺秀,他狐疑的看向赢贞, 赢贞油然道:“请出你的夫人,一问便知。” 恒宣二话不说返回自己的宅院,他已近乎相信了一半。 不一会,恒宣便轻扶着一位已有身孕的高挑少妇,从府门内走了出来,少妇步履端庄,脸上一片祥和,带着盈盈笑意,当她看到姜沛宁的一瞬间,浑身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恒宣看在眼中,心知事实果然如此,妻子瞒了自己这么多年,原来真的与姜阀有着一层关系, “姐~” 姜沛宁泪如泉涌,快速奔至近前,紧紧抓住狄小北一双洁白玉手,声泪俱下道: “这些年你去哪里去了?为何不去姜阀找我们?就是传个信也好啊,” 已身为人妇的狄小北此刻也是泣不成声,抽噎道:“姐姐知道二舅他老人家的脾气,若是知道凶手是谁,无论如何都会去报仇,可姐姐不能说的,咱们惹不起的,” “惹不起又如何?我姜阀如今的实力,对方就是天皇老子,我们也要给他掀翻天。” “宁儿莫说气话.......”姐妹俩相拥而泣,诉说着离别之苦, ....... 恒宣知趣的躲开,来到赢贞身旁,苦笑一声: “恒某太粗心了,只知妻子时常在无人时偷泣,以为是想起了亡故的家人,却不知还有这番悲苦遭遇,今日若不是圣主亲临,只怕恒某早已二话不说与姜阀主动上手了,唉~~” 赢贞将对方的神情看在眼中,感受到恒宣对妻子万般的柔情宠爱,对此人的印象也有极大改观,淡淡说道: “她能遇到珍惜她的人,想必也是不幸中的万幸,邪灵应善待之。” 恒宣也随着赢贞的目光望向对岸的百店灯火,油然道: “初遇小北,她已被人卖至青楼,身子已然被糟蹋,可我不在乎,我看到她第一眼时,便认定这是恒某一生都在寻找的人, 今日得知小北往事,那这个灭门之仇,恒某就要挑在肩上了,我到要看看,这惹不起的人到底是谁?韩景琮?还是魏良子?嘿嘿......” 第120章 九品刀侍 这一刻,赢贞觉得恒宣是个爷们。 圣门八邪都是鲜少露面江湖,故此也不会被列入那【浪淘榜】中,而实际上此八人无论放到哪里,都是可以独挡一面的人物。 人们称之为“邪”,也不过是因为这些人行事乖张,特立独行,常常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事实上比起那些黑道人物对这世上的祸害要少了很多,甚至也比不过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不是有一句话说过吗,杀人比不过吃肉喝血,吃肉喝血比不过仁义道德, 尤其是在这样的时代。 方才恒宣口中提到的韩景琮和魏良子,便是当朝内阁六大辅政大臣中的其二,六人中三文三武,除去陈、秦、宁三人,还有一位未提及的文臣便是当朝太傅,文华殿大学士,领吏部尚书,封赵国公的卢士贤。 此人的一生颇具传奇色彩,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是大周朝三百年来唯一的一位连中三元的文臣,文章通达在士子间广为流传,一副墨宝更是千金难求,掌管吏部三十余年,大周各地官员多出自此人门下,故被称为“天下士子之师”。 恒宣之所以只怀疑韩、魏二人,唯独不去怀疑那赵国公,便是因为这卢士贤从来都是只保人不杀人,这“保人”二字便有了大学问,大小官吏无论因何事获罪,他们的家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去赵国公府疏通疏通,传闻此人府邸有九道暗门,还起了非常雅致的九个名字,对应一到九品,有求者可按品阶敲门。 大罪化小,小罪化无,便是形容赵国公的手段,但这位卢太傅也不是什么钱都收,有些官员的罪名他是绝对不会插手的,但只要是人家收了钱,事儿必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这在官场上几乎已经是明面上的事儿了。 到也不能因此便说这位卢太傅便是大贪大奸之人,此人常有治国良策,满腹经纶,又因自己出身寒门,所以常会保举一些由寒门入仕的官员,所以博了个大大的贤名。 赢贞觉得,如果狄家满门被杀一事的幕后主使果真是韩、魏其中一人,恒宣似乎并没有为妻子报仇的能力,内阁六人哪个是易与之辈? 这边厢,一番倾诉过后,姜沛宁也大抵知道了自家表姐这些年来的遭遇,闻之更是心疼,一双秀气的美目已然微肿。 原来,当初事发之时,狄小北刚好在距离车队颇有一段距离的小树林内小解,随行者还有一名丫鬟,当她们听到车队方向传来阵阵喊杀声时,便急忙返回, 还是那名丫鬟伶俐,见状不对一脚绊倒自家主子,然后紧紧捂住狄小北的嘴巴不让其出声,二人躲在草丛内看到了那惨绝人寰的一幕。 也是狄小北自己的造化,她性格温柔,向来仁慈,平日里善待府中下人,何况是自己的贴身丫鬟, 那丫鬟见到行凶者杀人后仍在不停搜寻,自知是在找主子这条漏网之鱼,于是二话不说剥光了狄小北身上的衣服给自己换上, 狄小北冰雪聪明自然知道自己的丫鬟要做什么,但她并没有反抗,她心知只有自己活着,这段惨案才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那丫鬟换好衣服,又潜至距离小姐藏身处颇远的一个地方,由那里冲了出去,直奔狄农夫妇的尸身,口中还不停凄然呼喊着:“爹~娘~” 行凶者本来就算着还少了狄农的小女儿和她的贴身丫鬟,如今骤见“狄小北”冲了出来,哪还犹豫,直接便有人上前一刀,砍下了“狄小北”的头颅。 那么,便剩下一个丫鬟了,随后那些人又在附近搜捕,找到狄小北也只是早晚的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狄小北只觉身体一轻,被一个老头揽在怀里,接着目中一阵天旋地转,周边景色飞速变幻,腹中一阵翻滚几欲呕吐,就这么昏死过去。 醒来时不知何处,却已是深夜,身边那老头仍在,嘴里叼着一杆旱烟,狄小北心思通透,自然知道是对方救下自己,赶忙跪地拜谢救命之恩。 随后几番交谈之下,才得知那老头姓蒋,江湖人称百里神行。 蒋风月直接告诉狄小北,这仇今生都不要打算再报了,不如忘个一干二净,方才可苟活一世,狄小北也清楚,自己父亲位居礼部尚书当朝一品,敢于刺杀者自然是手段通天,但她还是想知道仇人是谁,苦苦哀求之下,蒋风月只说句行凶者内有宫中九品刀侍, 狄小北彻底死心。 皇宫守卫之中最精锐者,便是只有皇帝一人可以调动的九百五十名锦衣刀侍,刀侍的品阶与官员的品阶正好相反,最尊者为九品,传闻说,九品刀侍也不过才九人而已。 随后蒋风月将心如死灰的狄小北带到一处小镇,留下些碎银便独自离开, 想那狄小姐一个弱女子,平日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通人情世故,不懂生活技能,又无心机,如何在这世上生存,于是便有了后来狄小北不愿提及的悲苦往事。 恒宣虽站立在赢贞身侧,实则一直在偷听那边姐妹俩的谈话,此刻这位圣门中的有数高手,也不免双目泛红,此状不想让赢贞看到,故而避向一旁。 自家表姐既已嫁为人妇,如今又有孕在身,姜沛宁并没有邀她同回姜阀,只是打算将此事告之阀内有限几人,平日里多来探望, “喂!恒老怪,你今年多大了?”姜沛宁冲着恒宣喊了一声。 恒宣乍一听,神情先是一愣,后又笑呵呵的说道:“恒某四十有二,姜阀主不觉得应该叫声姐夫吗?” 姜沛宁挑眉道:“休想!四十岁的老头娶了我如花似玉的姐姐,这是占了多大的便宜?如今我可是知道你住在哪里,若敢让我姐姐受丁点委屈,本姑娘便砍了你那条腿。” 一边的赢贞闻言,脸上一阵愕然,这位姜阀主的行事作风也过于大胆露骨了吧? 狄小北反而完全不在意,只是羞赧一笑, 恒宣听了更是哈哈大笑道:“这点不用你说,我恒宣若是薄待小北半分,我把自己脑袋砍下来给姜小姐当尿壶。” 赢贞再次莞尔, 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第121章 灵犀佩 既然事情已经了结,赢贞答应姜沛宁的事已然做到,至于狄家满门被杀一案,赢贞兴趣不大,官场上的腥风血雨比起江湖只多不少,在那阴暗一面,时时刻刻都上演着一场又一场的明争暗斗。 恒宣再三邀请赢贞入府都被拒绝,姜沛宁也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姐姐的手,只是说了一句;我们逛一逛就走,便扯着赢贞离开了鬼王府。 二人离开后,狄小北踱步至夫君身前,小声说道:“这位公子风度神逸,神华超然,当真是世间少见,宁儿的眼光果真不错。” 恒宣目光怜爱的握住妻子的一双柔荑,笑道:“可惜了,你那妹子这番苦恋未必会有好的结果。” 狄小北吃惊道:“为何?” 恒宣喃喃道:“因为这世上还有一位喜穿黑衣的女子爱恋着他,此女绝世风华,盖代妖娆,当世不做第二人想。” 狄小北秀眉紧蹙,很是为妹妹担心。 ...... 自打赢贞登上鬼王顶之后,看热闹的人们大多也都散了,毕竟顶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砸下面也看不到,此时赢贞与姜沛宁拾阶而下,栈道上的路人纷纷避让。 能从鬼王府安然下来,那能是一般人? 姜沛宁故意放慢脚步,时不时的钻进身旁的店铺之中,心不在焉的打量着那些少的可怜的商品。 赢贞倒也不着急,立于门外耐心的等待, 久久无言,姜沛宁终于还是幽幽一叹,来到赢贞身边,凭栏而眺,黯然道:“你是不是打算要走了?跟宁儿在一起真的这般无趣?” 赢贞否认道:“怎会,我其实并不着急,不过宁儿似乎需要给阀里带个消息,让他们退出庐山,不要再与行者堂发生冲突。” 姜沛宁听到他“怎会”二字的时候,便已经喜笑颜开,笑嘻嘻道: “放心,消息我早已送出,我这庭鼎在阀内说话还是很管用的,至于天玑阁的那位谷柔儿,宁儿可就做不了人家的主了,不过行者堂高手尚有八百人,谷柔儿一人想必也不敢独挑。” 赢贞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好。” 姜沛宁静静的看着赢贞侧脸,一向大胆的她此刻芳心内却如小鹿乱撞,半晌后终于伸出晶莹如玉的柔荑,轻轻抓住赢贞袖外的大手。 赢贞只觉入手微凉,那双柔荑正轻轻的摩挲着自己的手掌,掌心处传来的那丝柔软圆润,让人心跳加速。 姜沛宁手心感受着赢贞手掌上传来的温度,只觉像是触电一般,浑身一阵酸软,再也舍不得放手。 “宁儿并不知道为何你会将宋令辉收至麾下,但你要知道,我姜阀无论在各个方面都不是他宋阀可以比拟的,你若娶我,姜阀便是嫁妆。” 赢贞内心一阵恻动,转而看向那张带着期盼之色的绝美脸庞,还有鼻头那颗秀气的小痣,笑道:“宁儿并不是世俗之人,为何会觉得感情之外应该加上一些其他东西呢?” 姜沛宁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因为宁儿知道,你心里没我。” 赢贞内心一震,不知该说什么, 姜沛宁看着赢贞脸上的表情变化,芳心一阵凄然,淡淡道:“那你是否能告诉宁儿,你心里的那个她,是谁?” 赢贞也是不经思索便摇头道:“并没有。” 姜沛宁先是一愣,随后垂首沉思半晌,接着脸上阴云尽散,笑道:“那宁儿便还有机会,而且我现在就在你身边,似乎我的机会最大哟。” 赢贞笑着说道:“你就不怕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姜沛宁轻摇玉首,俏皮道:“娘亲说过,当爱情破门而来,谁也抵挡不住,宁儿此生不知后悔为何物。” 赢贞不再说什么,如果将来的某一天,自己对谁动了情,想必也决然不会后悔。 姜沛宁嬉笑的拉着赢贞四处闲逛,二人无论容貌气质皆是上上之选,宛如神仙眷侣一般,分外的惹人注目。 这期间,姜沛宁用以物换物的方法,换来了一对圆形玉佩, 玉佩的一面雕刻有上古神兽通天白犀,另一面则是暗纹纵横,用手指抚摸,摩擦感强烈。 听那店主说,这对玉佩是从一块玉石上取材,只取最精华做成了这对灵犀佩,两人佩戴,相互间可于千里之外以神识传信,神异非常。 其实这种传信之物对于出身高门的姜沛宁来说,寻常的很, 赢贞万万也没想到,她竟会拿自己的佩剑来换。 只见姜沛宁翻来覆去打量着手心里的两块玉佩,如获至宝, 随后她伸出修长的食指在耳后浓密的三千青丝之中卷下一缕,拴在玉佩上,再弯腰蹲在赢贞身前,将这块玉佩绑在赢贞腰间的束带上,而另一块则珍而重之的放入自己怀中, “这下好了,再也不怕找不到你了,” 赢贞并没有拒绝这份礼物,因为他觉得过于贵重了, “宁儿专注于剑道,如今却用自己的佩剑换来了两块这东西,不觉得太亏了吗?” 姜沛宁笑道:“那柄剑虽也算得上是柄神兵利器,但又怎及的上你重要,再说了,其实我已不再用剑。” 赢贞好奇道:“那你用什么?” 姜沛宁没有说话,而是喜滋滋的从怀中掏出那块玉佩,然后将一缕神识送入其中, 接着,赢贞只觉腰间玉佩上发出一道道灵力波动,似在提醒自己,他将手指放在玉佩并未雕刻灵犀的另一面,一缕信息顿时进入他的脑海之中:手中无剑,万物皆可为剑。 有意思,这对玉佩果然奇妙, 赢贞好奇之下,也试探着将自己的一缕神识送入其中,那边的姜沛宁也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别吹牛了。 姜沛宁秀眉一挑,俏皮的瞪了赢贞一眼,随后又送出一道消息:想你。 赢贞闻言心中一叹,最难消受美人恩,随后他放下灵犀佩,转身沿着栈道向下走去, 姜沛宁见状,原本愉悦的心情顿时又暗淡下来,这时候却听到赢贞在前面说了一句: “走吧,接着逛逛,我也挑一件东西送给你。” 姜沛宁芳心一甜,再不顾其一阀之主的形象,欢喜雀跃的追了上去...... 第122章 礼物 其实赢贞也不知道送姜沛宁什么才算合适,像姜阀这种如同庞然大物般的世家豪门,底蕴丰厚,收藏无数,应该也不缺什么吧? 既然如此,那就是全凭一番心意了,礼轻人意重嘛, 一路经过许多家商店,所见到的稀罕东西确实不少,但赢贞总觉得拿这些来送给一个女孩子家有点不太合适,所以他最后目光锁定了一对水滴形状的赤红色水晶耳坠上面, “老板,这对耳坠有什么名堂?”赢贞将那对耳坠把玩半天后,才向老板开口问价。 那老板看上去像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剑客,从他满手的厚茧和角落里那柄造型古朴的重剑上便能看出, 赢贞他们进来也有老半天了,但那人始终都没有抬起过头来,而是垂首拿着手里的一柄小刀,在一块大约三寸大小的檀木上雕刻着什么,此时听到有人问话,才终于抬起头来,饶是他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客人,但像今天两位这等风神俊逸的绝色人物还是头一次见。 不过他并未起身,仍是坐在那里解释道: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对耳坠子是什么来历,我也是从别人手里收来的,鬼王府李大师亲自鉴定过,说这材质是蕴于地底万年才有的炎火水晶,东西绝对是好东西,至于真伪,你也放心,在鬼市卖假货无异于自己找死,” 这话赢贞信,自己方才在门外就感应到了这对耳坠的不一般,如今拿在手里,更是能感受到内里完全不亚于聂无惧炎阳之火的炽热火灵,而且外形看起来,这两枚水晶菱角分明,硬度极高,非大匠不能造就,赤红中带着晶莹剔透,晶体旋转,折射出无数道光线,如星点璀璨,煞是好看。 就它了,赢贞笑着问那老板: “这件东西,你打算怎么卖呢?” 那老板见他果然看上了这件东西,笑道:“在鬼市里大多是以物换物,本店也是如此,我这个人对那些金黄之物并不敢兴趣,客人如果想要,就要拿出几件合适的宝贝交换,或是剑谱秘籍亦可。” 赢贞将耳坠拎在姜沛宁面前,递出一个“喜欢吗?”的眼神。 姜沛宁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她就这么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吭声,在她看来,赢贞要送自己什么礼物,必须得他亲自去挑,自己绝对不会左右他的想法,反正他送什么自己都喜欢。 那老板兴许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人间绝色,脸上都看呆了,尤其是看到姜沛宁的盈盈笑意,脑中甚至都有些恍惚,我不是在做梦吧? 礼物是选好了,关键是赢贞身上可没有什么宝贝能拿来交换的,怀里也就一些银票和琐碎银子,可人家店主方才已经明言了不要金钱,这下子可怎么办呢? “宁儿,这里离徽县有多远?”赢贞突然问道。 姜沛宁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笑嘻嘻的解答道:“东北方向大约一百三十里左右便是,” 赢贞点了点头道:“我约摸着现在已经过了中午,今天午饭没吃,晚饭可就不能再错过了,咱们俩比比脚力?看谁先到徽县?” 姜沛宁原本以为他要离开,此刻听到赢贞主动邀请自己一起,心里甜甜的,颔首道:“没问题,我先!” 话音刚落,一白一黑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由栈道跃下,紧接着,嬴、姜二人的身影以极为恐怖的速度朝着鬼市的出口方向掠去。 那老板这时才从方才女子带给他的惊艳中反应过来,眼看两人就这么原地消失,架子上的那对耳坠也不见了,他才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气宇风华如此脱俗的一对男女,竟然会是小偷? “抓贼了,抓贼了......” “人呢?”老板跑至栈道边缘叫喊几声,四处张望之下,才发现那两人早已没了踪影, 他这几声叫喊自然吸引到了别人的注意, 片刻之间,一道人影凌空掠下,正是恒宣手下,邪灵八卫其中的刘洞庭,只听他沉声喝问: “怎么回事?” 老板见他来到,赶忙诉苦:“刘爷啊,刚才有一对男女偷了我东西,” “一对男女?长什么样子?” 接着,老板便将赢贞二人的样貌形容了一下,大体是男的还算英俊,女的宛如仙子。 刘洞庭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震怒,随后怒斥道: “闭嘴,此事就此揭过,若是日后再听到你再嚼舌根子,要你的命。” 那老板顿时僵在原地,脑袋发懵,怎么我的东西被偷了,反而还不让我说话了呢?搞的像是我偷了东西似的。 刘洞庭丢下一句“你的损失由鬼王府承担”后,便转身离开。 ...... 茫茫丹霞山中,姜沛宁的娇笑声如那涓涓细流般美妙动听,在山谷间不住回响, 雨还在下, 赢贞在一株参天古树下停住脚步,等待对方, 姜沛宁由半空飘下,笑嘻嘻的来至赢贞身旁,拍手笑道:“没想到嬴大教主还会做出这等事来,就不怕传出去坏了你的名声?” 赢贞不以为然的笑道:“这有什么,我来个死不认账不就好了?” 姜沛宁又是一阵银铃般的娇笑,随后,她迈着小碎步,俏皮的将侧面面相赢贞, “来,戴上。” 赢贞从怀中取出耳坠,然后轻轻的从她那珠玉般的耳垂上那眼小孔中穿了过去, 两支都戴好之后,姜沛宁退后几步,俏生生的旋转一圈,笑靥如花的看着赢贞, “好看吗?” 赢贞托着下巴审视半天, “好看是好看,只是你这身男装配上耳坠有点不搭啊,女装的话应是极好看的。” 姜沛宁瞪着水汪汪的明亮双眸道: “那你想看宁儿换回女装吗?” 额? 赢贞突然顾左右而言它道: “先回徽县吧,肚子实在是饿了。” 姜沛宁心知他是故意岔开话题,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抬手轻抚了下耳边水滴形的吊坠,心里一阵暖意。 随后,姜沛宁认清方向,便与赢贞一起朝着徽县出发。 细雨蒙蒙中, 如果由天空向下俯瞰,在这茫茫的丹霞山中,一黑一白两道光影,如白驹过隙般穿梭在这群山林海之间......, 第123章 狗肉面 亥时初,二人才到达徽县,主要也是因为丹霞山势忽高忽低百转千回,时而断崖流瀑,时而巨峰高顶,这才浪费了一些时间。 二人于黑夜中沿着城墙无声无息的攀附而上进入城内,守城的兵丁都躲在塔楼里呼呼大睡,毕竟如今这天下还算是太平盛世,没多少人卖力去巡逻,顶头上司也乐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论如何,晚饭不能不吃。 赢贞找遍整个城中,才在一处仍亮着灯火的青楼门口,见到一个摆摊卖狗肉面的, 面摊老板之所以这么晚都没收摊,也是想赚点晚归嫖客的银子。 这不,这会儿那不大点的面摊前,就坐着三位吃面的锦衣青年。 青楼这种地方,年轻人是主流,毕竟正值精力旺盛的阶段,最是不惜身体,寻完乐子回家前吃碗热汤面,既暖了身子又填饱肚子。 赢贞刚一坐下,瞬间便将这几位锦衣公子给比了下去,无论气质穿着,还是潇洒之资,这三人完全与赢贞不在一个层面上,完败。 当姜沛宁坐下的时候,三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绕是他们见惯了各种美女,可眼前这位身着男装,耳边挂着晶莹水晶吊坠的女子,这容貌真可当的上是闭月羞花,青楼里那花魁已是绝色,此刻却只觉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兴许是喝了不少酒,往日里没胆子做的事,借着酒劲,便什么都能干的出来了。 其中一人放下筷子,醉眼朦胧的盯着姜沛宁,再加上摊子前只挂有一盏灯笼,昏暗光线中,更添加了姜沛宁的一丝朦胧美。 那人调笑道:“这位姑娘实乃天仙下凡,不知家居何处?是哪个世家的千金小姐?在下宋宝书,乃是此地县尉之子。” 这些公子哥平日里最是爱抬出自己的家世,一来是想以此表明身份,获得对方的尊重和敬畏,二来心里也清楚自己上不了台面,那就只能搬出自己的老子撑场子。 越是这种我爹是谁谁谁,我爹说过什么什么话的人,越是自卑心虚。 他这一开口,其他二位公子哥模样的青年也是跟着起哄。 赢贞倒是不以为意,姜沛宁这等天生丽质,想来从小到大也没少被调戏过,就是不知道她一般是如何应对的。 被一个小小的县尉之子调戏,姜沛宁竟然不怒反笑,笑吟吟说道: “原来是县尉家的公子,失敬失敬,妾身家住长沙府。” 县尉之子随即一愣道:“怪不得姑娘生的这般水灵,原来是大地方来的人,嗯?妾身?姑娘身边的男子是你什么人?” 姜沛宁抬手指向赢贞,笑道:“这是妾身的夫君。” 那县尉之子斜目瞥了几眼赢贞,摇头冷笑道:“他配不上你。” 赢贞的面刚端上来,正准备拿筷子,就听到这么一句,顿时一翻白眼,不过他也没有说话,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 姜沛宁笑嘻嘻的看了看赢贞脸上的表情,存心想要逗一逗他, “是妾身配不上夫君才对,小女子寒门出身,能嫁予夫君,实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夫君大人是这世上最优秀的男子,对吧相公?” 说完,姜沛宁拿手肘顶了顶赢贞。 赢贞仍是无动于衷。 县尉之子看在眼里,颇为嗤之以鼻,嘲讽道: “哼,这小子也就生的一副好皮囊而已,论家世,我身边这两位仁兄一位是定州秦家的三公子,一位是江州水师都督王大人的外甥马公子,敢问小姐,可否比得上你的夫君?” 姜沛宁见赢贞半天不配合,便也没了兴趣,脸色于一刹那布满寒霜,冷冷道: “在我的眼里,除了我的夫君之外,其他男人都是狗屎。” 三人脸色一变,其中那名褐衣公子直接便是口吐芬芳: “这小骚货还挺辣,把她给我绑了,呆会去你府上,本公子亲自将她办了。” 三人之中,便属此人身份最是尊贵,正是那江州水师都督王贵仁的外甥马良敬。 姜沛宁这种亲姑父都做过当朝礼部尚书的顶级豪门,树大根深,家族出仕者官居三四品的也不在少数,又怎会将一个江州水师都督放在眼里,何况她还认识这位王都督,逢年过节总会去阀中走动走动。 只见她手臂抬起,剑指一点,三道即使赢贞都需闪避的无形剑气嗤的射出。 随后便只听到两声哀嚎,三人中,马公子眉心中招,立时一命呜呼,其余二人却是各被削掉一耳。 嬴贞心思一半放在狗肉面上,一个不注意,几滴血珠溅到自己碗里, 他顿时不高兴了。 其余两人此刻酒意也被吓醒,哇哇怪叫声中,捡起耳朵,拖着马公子的尸身跌跌撞撞的慌忙逃离, 姜沛宁冷冷传声:“记得,本姑娘乃是姜阀姜沛宁,想报仇,到长沙府来找我。” 那两人听到这里,顿时摔了一个踉跄,娘咧,真是喝酒误事啊,如此漂亮的小娘们能是一般人吗?这下好了,调戏姜阀之主,这回去岂不是要被父亲打个半死,这可如何是好? 姜沛宁见嬴贞摔了筷子,碗里又飘着几丝血丝,歉意道:“你吃宁儿这碗吧?” 半晌,赢贞突然笑叹道:“长得好看了到哪都能惹出点是非来,也幸好你出身不凡,否则这倾城之貌只怕是命运多舛了,” 姜沛宁心里一天甜,突然凑近道:“你心疼我?” 赢贞一愕:“没有啊,感慨而已。” 姜沛宁脸上的笑容更盛:“宁儿喜欢听你刚才那句话。” 赢贞笑了笑,不再说话。 卖狗肉面的老板等那两位公子拖着尸体走远了,重新又给赢贞换了一碗,自始至终那岁月沧桑的脸庞上都是波澜不惊,此时笑呵呵道: “官家公子最是目中无人,尤其是这种小地方的,这三人真是眼睛长在屁股上了,连老头我都能看出这位公子举手投足间气度凛然儒雅不凡,他们三个也算是见过不少场面的富家子弟,却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可知家教不好,最是误人。” 赢贞听了淡淡一笑, 姜沛宁抚耳轻笑,这一刻,当真是倾国倾城…… 第124章 我若赢了,记得娶我 吃面的时候,赢贞已然铺开神识在城内搜索,却并没有察觉到晴婉和楚青青的气息,看样子二人驭车,在速度上确实慢了许多。 填饱了肚子,自然就要找个休息的地方,眼下已接近子时,城内大多的客栈已经打烊, 姜沛宁敲开其中一家规模还算不错的客栈,老掌柜披着睡衣打着灯笼来开门,当他看到姜沛宁的那一刻,几乎以为是仙子下凡了呢, 客栈内的房间空余很多,但姜沛宁执意只要一间上房,不过却是有两张床的那种。 赢贞此刻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不自然了, 姜沛宁看到他的窘状,笑道:“同床尚且异梦,何况只是同房?” 赢贞苦笑摇头,没有说话,在老掌柜带领下进了房间,示意掌柜的不用点灯, 这大晚上的也没个洗漱地方,二人只好将就一晚了。 两张床榻相对,相距不过一丈, 姜沛宁关上房门后,也不拘束,背对着赢贞,解开发髻,三千烦恼丝如瀑般倾泄而下,几近腰间,她轻轻一甩长发,一股淡淡的清香传来, 赢贞知道此女风格大胆,衣服也没脱,直接便上了塌,侧身面向墙壁,不敢再看。 姜沛宁察觉到他的动作,娇笑道:“何时变得如此害羞了,你我虽无夫妻之名,却早已有夫妻之实,宁儿的身体你又不是没见过,羞什么?” 赢贞听了,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拽了拽被子道:“宁儿快睡吧,” 姜沛宁脱去外衫,只剩下内里一件极为单薄的雪白内衣,玲珑的身材再也掩盖不住,起伏如山峦,增一分显丰腴,减一分若纤瘦,身材已接近至完美地步。 以赢贞现在对女人的定力,看到了多半也会心跳加速, 姜沛宁伸了个懒腰,似乎并没有睡意,盈盈走来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赢贞塌边,一双修长的玉腿盘在一起,雪白晶莹的玉足肉感均匀, “喂,有这么困吗?” 赢贞含糊道:“确实困了,宁儿也早点休息吧,” 姜沛宁陷入沉默,半晌无语,随后幽幽一叹: “宁儿明天就要走了,陪我说说话不行吗?” 赢贞一愣,转过身来,旋即又赶忙闭眼,她这衣衫也太过单薄了,若隐若现,襟口半敞,那抹雪白的汹涌赢贞刚才看的是真真切切, 姜沛宁似乎并没有在意到这些,在她觉得,赢贞肯转过身来就是极好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在江州等你,而是赶来半路截你吗?” “为何?” “起初宁儿担心,若是在江州等你,只怕那时你手底下已经不知沾染了我阀内多少子弟的鲜血,为家族考虑,我不能不来,再者,宁儿确实也控制不住内心急于见你的冲动,虽然明知此举会惹来江清惠,但我仍是不悔。” 赢贞心中一动,感慨万分,她对自己的一番深情确实已经到了难承其重的地步, “她为什么要找你的麻烦?” 姜沛宁伸出玉手,轻轻抚摸在赢贞脸颊,神情痴醉,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江清惠心里装的是谁,但唯独她自己死不承认,你自己不承认也就罢了,暗地里却将接近他的女人全都剥了皮,端的是过于霸道了,但宁儿可不怵她,你不承认?好啊,我大摇大摆上光明顶要人,看你矜持到何时?” 赢贞感受着对方柔荑上传来的那抹淡凉和圆润,耳中又听到姜沛宁这番话,心里五味杂陈, 姜沛宁突然收回玉手,诧异道:“你的脸上怎么这么烫?” 嗯? 赢贞沉思片刻,觉得这种问题还是装哑巴为好。 姜沛宁继续说道:“此番我与你见面,必然瞒不过临辉殿的耳目,故意与你同房,便是要气一气那装矜持的臭美货,哈哈,想想她暴跳如雷的样子,宁儿就解气,” 赢贞好奇道:“如果真的如你猜测的一样,她会南下寻你,你就不怕?毕竟你们之间的境界相差太远。” 姜沛宁一缕鬓角秀发,悠悠道:“宁儿有一秘法,得自西域小国,可于短时间内让修为爆提一个台阶,据宁儿估算,应该可以一举臻至混元境,虽是伪境,与江清惠实打实修来的陆地神仙要相差不少,但宁儿吃定她决然舍不得与我拼命,投鼠忌器之下,宁儿认为此战可为五五开。” 赢贞听了眉头紧锁:“此等拔高境界实是逆天之举,臻至混元境可与天地共鸣,介时一战,必引来天地气机,你若被发现,只怕难逃天劫。” 姜沛宁笑了笑,不以为然道:“大不了阳寿殆尽呗,即使如此,宁儿也要与她拼死一战。” 赢贞心里一震:“你这又是何苦?” 姜沛宁抿着嘴唇,淡淡道: “娘亲在世时,便总是在我耳边唠叨,女子一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做了人家的妻子,便要凡事都为夫君着想,认准了一个人,此生当无悔,只是宁儿命苦,爱上了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不过我并未后悔,能做一日赢家媳妇,我便做一日,能做一刻,我便做一刻,江清惠若是也舍得拼死阻我,让予她又有何妨?” 这些话从她口中淡淡道来,看似平静,却在赢贞的心中掀起滔天波澜, 此时的赢贞再也无法让自己保持冷静,心中震撼实是以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几乎是下意识的坐起身来,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重重的吻在她的唇上, 姜沛宁情泪涌出,热烈的反应着, ...... 第二天清晨,当赢贞醒来时,姜沛宁已然悄悄离开, 房间的长几上放着一张雪白的宣纸,上面写有八个娟秀的小字: “我若赢了,记得娶我。” 赢贞双手一阵颤抖,夜里他刻意放开神识,便是避免姜沛宁不告而别,但对方走的无声无息,看样子,就在昨夜,她已逆天而行,进入混元境。 据人们说,永安二年三月十五, 大周朝由南向北的半空之上,有一白衣仙子,踏山而来,耳下赤红的双珠夺目非常。 同一时刻,光明顶紫气冲云霄,引得天雷滚滚,一袭黑衣,御雷下山南。 第125章 我想明白了 十五日后,长沙府, 辖下十二州县将整个长沙府拱卫其中,广一千里,袤一千三百里,湘江,渭水,浏河等十一条大小河流贯穿其中,漕运发达,气候温和四季分明,有千帆之府的美誉。 占地百倾的姜阀就坐落在城北,湘江穿阀而过,整个阀门的风水布局便叫“龙走水”,夺水脉之灵,积万世之盛。 长沙府周边世家林立,文风昌盛,不过与姜阀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故有“姜阀之外再无豪门”的俗语。 府中,一处半月状的人工湖引自湘江之水,湖边有一座小山,山顶上林木繁盛,矗立着一栋独立小楼,高三层,造型极尽精美。 这栋小楼的主人只有一个,姜阀庭鼎。 可是现在,小楼周围却是符咒遍地,四面悬挂有四面八卦巨图镇楼,铃铛声不绝于耳, 三百黄衣道士围绕小楼,口中念诵着招魂符咒。 整个姜阀,哀声一片。 十五日前的那场决战,早已是轰动天下,直到如今,茶馆酒肆内说书先生仍是在传颂不绝,这一战可谓是举世瞩目,听说几处名山大川同一时刻皆有虹光显现。 不同于明镜湖一战的没有观众, 此战二人于汉江相遇,在万人瞩目之下,姜沛宁携混元之威,取汉江之水化飞剑万千,直接便导致了宽达五十丈的周朝第三条大江一时断流无水。 女帝江青惠则是手握天雷,引八方风云聚,尽破飞剑,那一刻山峦崩碎,汉江改流。 观战者无不惊心动魄。 此战过后,女帝江清惠被誉为天下第三,屈居刀皇叶玄,魔皇赢贞之后。 姜沛宁身遭紫雷击中,肉身虽未被毁,然三魂七魄却失了一魂三魄,与死人无异。 而这一次,女帝破天荒的没有行剥皮之举,只是扔下一句“你选错人了”,便返回光明顶。 被誉为最有潜力成为当世第一的女剑仙,几近香消玉殒。 …… 招魂幡八十八顶,日夜不停,铃铛声响彻长沙,经久不绝, 姜沛宁的身体就被放在小楼二层大厅之中的一张玉石台上,四周窗户被八卦镇图遮挡,使得日光无法照射进来, 白玉台下,点长明灯一百零八盏,灯火摇曳, 即使夜里,黄衣道士们仍在轮流颂唱, 谁也不知道,如今的小楼二层上,已经多了一人。 那人脱去鞋子,盘膝坐在姜沛宁的身体一旁,低头俯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庞,冰冷而安详,白衣上的点点血渍如今已是醒目的乌黑之色, 那人伸手抚摸在那早已冰凉的脸颊上,笑道: “那晚我没有想明白,但现在想明白了。” 说完,那人手指轻轻点姜沛宁眉心之上, 心念所至,意可通天? 好!那我便逆天换命。 一时间,整个厅中都充斥着醇厚无匹的灵气,它们如有实质的缓缓流动着,似那漫天星光,璀璨夺目,又似苍茫宇宙,浩瀚无边, 这一夜, 赢贞散尽一身修为, 也是这一刻,一团火莲飞入脑海洞府之中,落入莲灯之内,刹那间,红光大盛,洞府内一片通亮, 接着,【大通天手】卷轴缓缓燃烧,化为尘埃, 同一时间,第四幅卷轴豁然开朗: 【剑心通明】。 这一夜,满城飞鸟低声鸣叫,小湖内千莲盛开,万鲤出水, 姜沛宁三魂七魄尽归位。 …… 徽县, 这些天来,晴婉和楚青青一直呆在城中的一家客栈内耐心等候,谁知赢贞没有等来,却等来姜沛宁以陆地神仙境北上挑战女帝江清惠的消息。 楚青青轻轻一叹:“那姜姑娘好像与公子熟识,如今突然于汉江香消玉殒,着实令人惋惜,公子并未与她一起,也不知去了哪里?” 晴婉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托腮皱眉, “谁知道呢?不过这姜沛宁也算厉害,虽然被人看出是伪境,却能与大姐斗了个天昏地暗,实属难得,可惜了,本来对此女印象极差,如今彻底改观。” “哦?” 楚青青愣道:“副座为何又突然对其改观呢?” 晴婉也是叹息一声,说道:“我也不瞒你了,此女和师兄实是有过一段交往,却被抛弃,不过此女脑子特别一根筋,竟跑至光明顶,扬言非我师兄不嫁,结果被大姐击退,因当时明教不想与姜阀彻底撕破脸,又有师兄放话,她才能活着从光明顶下来,不过临走时,大姐撂下一句话,大意是想要嫁给我师兄,除非击败大姐。” 楚青青诧异道:“副座这番话的意思是说,姜姑娘在汉水一战,实际上为了赢过大姐,嫁给公子?” 晴婉点头道:“大约如此。” 楚青青脸上的表情突然间变得坚定异常,“小青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姜姑娘,敢爱敢恨,一往无前,天下男子,也只有公子配得上她。” 晴婉冷冰冰道:“你忘了一点。” “什么?” “任何接近师兄的女人,除了我们师姐妹之外,都没有好下场,你要好自为之,” 楚青青愣在原地...... ...... 长沙府郊外, 赢贞憋着最后一道气息,在没有人发觉的情况下出了姜阀,如今的体力已是油尽灯枯, 一路上,他默默运起【小气象决】上心法,可惜体内空空如也,接引不到一丝灵气, 这期间,他也曾细阅着脑中新增的那套【剑心通明】,卷轴最上有一句话: “剑法,剑势,剑招,剑道,剑意,我自信手捏来。” 可惜现在的赢贞还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好好修炼,他需要想办法返回徽县与晴婉她们汇合。 他不敢走官道,专挑些山林内的僻静小路,却又不敢入山太深,小气象决无法运转,大通天手又彻底消失,此时已是口渴难耐, 行走在山林中,乍一听到流水之声,赢贞顿时兴奋无比,奋力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艰难攀爬, 山坡的背阴处,有一小瀑,赢贞用尽最后的力气跑过去,双手捧起清水大口大口的饮着, 就在这时, “扑通”一声, 一块石头砸落在他面前水潭,溅起的水花将他的衣衫都打湿了, “有意思,有意思,没想到堂堂魔皇也有今天?” 不远处,一绿衫女子抱肩而立,背负长剑,正笑吟吟的看向赢贞:“天玑阁谷雨剑,见过魔皇大人。” 第126章 剑心通明 赢贞淡淡一笑,在水潭边坐下,对方既然能跟到这里,想来也是观察了自己一路,确定自己确实不堪一击的时候才现身,确保万全。 谷柔儿也是笑了笑:“没想到一代魔皇会死在我的手里,呆会我割下你的头带回天玑阁,阁中典籍便可任我取阅,阁主他老人家也必定十分欢喜,嘿嘿,魔皇大人不要怪我喽。” 赢贞仍是笑了笑,他此时的心里很平静,虽然明知道自己毫无反抗之力,但却出乎意料的并没有丝毫的害怕,姜沛宁不是总是说,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当无悔吗? “杀人都这么啰啰嗦嗦,聒噪,倒不如赶紧动手,” 谷柔儿闻声嘴角挑起,笑嘻嘻道:“魔皇大人不用诈我,我知你确实是油尽灯枯了,不过谷柔儿还是要说一句,你一进一出长沙府,前后判若两人,而长沙府那边的动静也是不小,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我不得不承认,你耗尽自己修为助姜沛宁还阳,这一点谷柔儿佩服。” 赢贞没有说话, 而谷柔儿却忽的突进,一掌拍在赢贞肩头, “嘭”的一声, 赢贞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击飞, 重重的撞在背后的山壁之上,接而滑坐于地,口中呕出几大口血,只觉体内五脏六腑皆在燃烧,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谷柔儿这一下本就是为了试探,如今见事实果然如此,也彻底放下心来,魔皇已是砧板上的肉,任自己宰割了, “果然,”谷柔儿朝着赢贞一揖手:“谷雨剑送魔皇上路。” 说完,她笑嘻嘻的朝赢贞走了过来,缓缓拔出背后长剑,剑尖刺出, 这时, 谷柔儿只觉得脑中一震, 周遭事物静止不动, 时间似乎于一刹那间凝固,谷柔儿距离赢贞胸口唯有半寸的长剑再也无法递出,小瀑之水悬停半空,似乎真的在这一瞬间,时间静止了, 接着,一只雪白的玉手不知从什么方向伸出,三指扣在谷柔儿的白皙的脖颈之上, 谷柔儿瞳孔瞬间放大,她已认出来者是谁, 来人未有只言片语,只是那扣着谷柔儿脖颈的三指轻轻一动,名震江湖的天玑阁二十四剑之一的谷雨剑身体四分五裂,爆出一蓬血雾。 小瀑流水哗啦啦...... 那人拖着如雪的长裙来到赢贞身边,蹲下,随后整个人半趴在赢贞身上,玉手轻抚他的胸口,毫不珍惜的送出澎湃汹涌的灵气, 源源不绝的灵气进入体内,赢贞赶忙运起小气象决,四肢百骸终于在这一刻得到滋润,闭塞的窍穴重新打开,灵气在体内周天运转,浑厚不绝。 来人将朱唇凑至赢贞耳边,小声说道:“来之前我特意换了女裙,好看吗?我又专程去了一趟娘亲的灵前,亲口告诉娘亲,宁儿没有选错人。” 此刻赢贞的精神已是恢复不少,肩头的那点伤势在姜沛宁不惜力的治疗下已然痊愈,笑呵呵道: “怎么这么快就好了?我以为仍需不少时日呢?” 姜沛宁眼眶早已湿润,脸上却是笑嘻嘻的表情, “你舍命救我,我若不快点醒来,眼下岂不是要被那谷柔儿得逞?方才宁儿已检查过你身体的情况,这一次损耗太大,好在你底子极硬,只需一些时日的静养便可恢复不少,不过有一点可惜的是,似乎【大通天手】是我的了?” 说完,姜沛宁五指一抓,她身前的一颗古树上,在这一刹那,所有分枝齐整整被切断,稀里哗啦落了一地,这一下,她至少送出上百道隔空劲气。 姜沛宁笑嘻嘻道:“往后余生,宁儿护你周全。” 赢贞苦笑摇头:“我可不想吃软饭。” 姜沛宁神情坚定道:“不,宁儿此生对你言听计从,这是硬到不能再硬的硬饭。” 赢贞开怀一笑,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的大通天手是彻底没了,不过有得便有失,这【剑心通明】虽然还没有修炼,但其最上面那句话还是挺唬人的, ‘我自信手拈来,’有这么潇洒吗? 既然它能与【大通天手】同为卷轴上的功法,想必应该差不到哪去吧? 赢贞调整片刻,起身站起, “宁儿与我一起回徽县吧,晴婉她们还在那里等我,不过我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了你御空带我,找辆马车吧,” 姜沛宁听了心里一阵刺痛,他落到如今这副样子,全都是为了自己,但是脸上还是保持笑嘻嘻的模样: “谨听遵命,宁儿出来时,已把那什么阀中庭鼎给彻底甩掉了,爹爹没有拦我,他只是说,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从今往后,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赢贞微笑点头,二人一同下山, 在一处镇子上,姜沛宁换回男装,虽是一身普通的淡青色布衣,却仍是掩盖不了她绝世芳华,赢贞的衣服上满是血渍,自然也换了一身干净的布衣, 他们买了一辆马车,由姜沛宁驭车,独留赢贞一人坐在车厢之内, 他要尽快将这套剑心通明融会贯通,正如大通天手一样,无需刻意理解卷轴上晦涩难懂的文字,只需静心阅读,赢贞的十指便会不自觉的捏出各种剑指, 姜沛宁也乐的做这个小马夫,在她看来,只要能陪在赢贞身边,其余任何事物都不重要。 长沙府到徽县有一千多里,马车一路只走官道,是为了避免车厢太过颠簸影响到赢贞修行,三餐皆由姜沛宁去准备, 当然,她这样的姿色,一路上也遇到不少不长眼的家伙,赢贞大致算了算,宁儿已经杀人三十有八了。 这一日,有雨,官道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 姜沛宁带着斗笠驾车,笑嘻嘻道:“昨天你问我剑道方面的问题,难不成你要练剑?” 车厢内的赢贞回答道:“算是吧,以候要向宁儿多多讨教了。” 姜沛宁露出一脸小骄傲的表情, “好说好说,别的不敢说,剑道上面宁儿还是完全可以做你师傅的,这几日我见你恢复的不错,改天手把手指点你几招。” “好!” 这时,赢贞忽然心中一动,右手受气机牵引,抬手从向车窗外甩出一道半月气劲, 姜沛宁心头一跳,立时便感应到这道凛冽的剑气,她忽的勒马停住,站着马车上右臂抬起,发出一股隔空劲气, 随着她手臂所指方向看去,只见路旁一颗二人合抱粗的巨树上半截树冠缓缓升起, 粗壮的树干此时已经被被拦腰切断,断裂处平滑如镜, 姜沛宁缓缓将古树放下,摇头感叹道: “好一道无形剑气,宁儿方才是吹牛的,不算数,这一招叫什么名堂?” “我也不知道......” 姜沛宁斗笠下的俏脸一愣,旋又莞尔,他说不知道,那便一定是不知道了。 第127章 江清惠 光明顶, 坐落在万山之祖昆仑,山峦起伏如巨龙之脊,终年云雾缭绕,八瀑九潭十三涧,奇峰壮崖一线天,八十一峰白雪皑皑,唯光明顶四季如春,仙鹤齐鸣。 光明教,乃是由千年前圣门最大一支【净明道】衍生而来,而净明道又是源自上古通天教主截教一脉,所以常被玄门正宗斥为邪魔外道。 从最早先开始,光明教与玄门几大派系之间争的不外乎是谁为正统,争来争去上千年终于演化成为“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的搏奕大格局。 这也就是为什么圣门一向以光明教马首是瞻,尊教主为圣门之主。 而眼下,圣门之中,几乎大部分派系已经是默认赢贞不再是圣门主人,而是在两位候选人之间左右摇摆, 邪帝孔渊, 女帝江清惠。 赢贞任魔皇以来,圣门被玄门所压的颓势没有丝毫改变, 反观玄门那边,全真道张九洞一甲子前便欲骑鹤飞升,后苦于山门内人才凋零后继无人,遂放弃飞升之举,做了那人皇帝师,沾惹了红尘便无法出尘,六甲子修成的一副仙人之体,终究又成了肉身凡胎。 人皇李元乾尊师重道,敕封全真道为道门祖庭,王侯将相皆朝拜,登山不可执兵,不可骑马,见真人行叩拜之礼,一时间,全真道集天下香火之盛,无有匹敌。 光明顶上,有一线光明从天穹直射而下,落入山顶最大的一处殿宇之中, 这便是临辉殿。 临辉殿阔十八间,进深九间,殿前台基高十丈,白玉铺就,角檐雕斗兽九种, 殿内地面皆是由西域墨玉铺贴,明可照人, 八根殿柱乃是取自南荒深山的昆壁石,一两昆壁石约黄金三十两。 左右两侧各有十八张黄花梨太师椅,椅边有扶手小桌,皆为紫檀。 正中主位之后是九扇金漆大屏风,上画“万仙朝通天”。 主座为太阳木雕成,世间仅此一尊。 整座临辉殿,集一时土木之胜。 天下士子曾因临辉殿远超规格的极尽奢华,在皇宫内死觐请命围剿光明顶,当时李元乾听了没有任何反应,隔年便修的朝天观。 ...... 整座大殿内,此时只有三人, 一坐一跪一死。 一封信笺在江青惠手中化为齑粉。 这封信便是地上的死人带进来的,信中明言姜沛宁死而复生,与地上生灵共鸣,一夜进窥无为境大圆满。 当然了,姜沛宁死不死,进阶与否,在江清惠心里实在不值得一提,之所以能让她如此动气的原因,是信末的最后一句话:此女正与教主一道南下。 地上的那人也正是在江清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全身骨骼尽碎。 此刻跪伏于地的月黎已是浑身颤抖,老实说,身在前锋营,她不怕死,但是大姐杀人的手段极尽暴虐残酷之能事,生不如死才是最可怕的。 几次送信,大姐总是和颜悦色,甚至每次都有重金打赏,但眼下的月黎可不敢奢望这些了,她只求大姐能让她早点滚出临辉殿。 “你叫什么名字?” 月黎听到问话,忙不迭的回答道:“小人月黎。” “赢贞回信之时,他跟谁在一起?” 月黎心中惊恐万分,却又不敢有丝毫隐瞒: “邪灵恒宣在场,水袖在场,还有一位白衣女子,也在场。” “嘭!” 月黎面前的一块墨玉地砖碎成尘土。 江清惠胸口急剧起伏着,呼吸也变得粗重,那张堪称举世无双的玉容之上,左脸颊上那道疤痕异常的醒目。 修为到了她这个境界,全身上下的肌肤如婴儿般光滑,吹弹可破,别说是一道疤痕,就是断去一臂也可接上,完好如初不留任何疤痕。 她之所以留着面上这条醒目的伤心痕,就是希望有一天,划下这道伤痕的那人能亲自为她抹去。 任何人在她面前,都只能看到那君临天下的藐视,见者无不遍体身寒,她所有温暖的一面,都只留给了一个人。 山中有女初长成, 江清惠十六岁豆蔻年纪,便位列【芳华榜】第一,霸居此位十年之久,无人可撼,即使她那张可令全天下女子自惭形秽的玉容上多出了一条疤痕。 四岁时上山,被赢贞之母收为义女,同赢贞一起长大,更是被授予明教不传之秘【大通天手】,二十一岁入主临辉殿,全教上下,无论男女老幼,皆尊为大姐。 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从前, 光明顶后山,天都峰, 峰顶有一巨石,名为来生石,赢贞小时候便最爱来此处观云海缭绕。 “小贞,小心点,别摔下去了,” “大姐你真啰嗦,比我娘还啰嗦,我便是从这里直挺挺跳下去,也是将峰底砸个坑,决计摔不死我。” “那可说不准,你看这块来生石,听说是咱们明教祖师当初坠崖之地,他老人家可是神仙一级的人物,跳下去还不是死了?” “祖师爷为何要跳崖?” “听师傅说,祖师爷错杀了心爱的女子,愧疚一生,下山后杀人间大恶三千人,愿以此向天再借一世,换取与她的来世再见。” “祖师爷真是想不开啊,为了个女人至于吗?换我就不会。” “小贞休要乱讲,我辈修行,最讲究一个‘真’字,所谓‘谨守而勿失,是谓反其真’,问道之心要真,情之一物,自然也要真,你还小,不懂的。” “哟,大姐也就比我痴长两岁,便笑我小?你除了胸口那两团子比我大以外,还有哪里比我大?” 女孩羞赧无言, “哈~不过大姐生的真是极美,我看教中便没有一个女子能比的上你万一,将来我若是讨不到老婆,便娶了大姐,也便不会像那祖师爷一样殉情跳崖了,多傻~” “大姐若是嫁给小贞,你还会讨小老婆吗?” “这个嘛~若是生的比大姐还美,那便讨来,若是还不如大姐,要她作甚?” 如花笑靥在女孩儿脸上盛开...... 比我还美的?这世间有吗? 如果有的话,我便杀了她, 不行,还需剥了她的皮...... 第128章 陈亭 月黎没死,她几乎是一路小跑下的光明顶,到了山脚下时,才发现自己已然浑身湿透,她扶在一颗树上大喘气,这次着实吓的不轻,明教没有谁是不畏惧大姐的,她只觉这次仿若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大姐出神半天,最后只是说了一句“滚吧”,月黎如蒙大赦,也不敢多问是否给教主回信,便灰溜溜的下山了。 赢贞二人的南下旅途十分消停,走走停停大半月,一日三餐那是肯定要吃,路上还不时的向姜沛宁请教一些剑道上的问题。 本来姜沛宁以为赢贞所说的“请教”是在开玩笑,不过后来见他分外认真的样子,便也不藏私,自己习剑以来的见解领悟,包括曾阅读过的剑法书籍上一些巧妙的剑招,一股脑的都详尽描述出来。 再加上马也不是什么好马,长途奔波,她们二人倒是无妨,马匹却是顶不住。 这日,二人便在官道旁的一处茶水驿停了下来,给马儿补充一下水草。 这些天来赢贞从未有一刻停歇,小气象决在体内运转不休,目前体内的灵气大约恢复到了与宋令辉决战时的四五成左右,而在剑道上也有不小的进步。 他到是从未担心路上会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如果身旁这位无为境大美女都应付不了的话,她以后可别跟人家说她是陆地行走境,丢人。 姜沛宁虽是出身高贵,身上却没有高门大阀的那些娇气和讲究,听她自己说,六岁开始练剑,承受的便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痛苦,有时候几日几夜不饮不食不眠挥剑八千都属寻常,泡在江中十余日,抵抗潮起潮落苦练心性更是平常之事,一双手上满是厚厚的老茧,直到进入脱胎境后,手上的老茧才逐渐消失,重新变得光滑如玉。 茶碗里飘着四五片旧茶叶,入口苦涩,姜沛宁浅尝几口后,发现周围桌子上人们都在偷偷的打量着自己,不由的叹了口气, 对于这种关注,她已经习惯了, “除了你之外,男人都是这样吗?”她突兀的问了一句。 如今的赢贞虽是一身粗布麻衣,却仍是无法掩盖他傲人的体型和俊美阳刚的脸庞,就如姜沛宁说的那句话一样:你身上每一处地方,时时刻刻都在诱惑着我。 赢贞莞尔失笑道:“为什么要除了我之外呢?好像我也不例外吧?” 姜沛宁托着香腮,用一副小女人迷恋的眼神看着对方, “你当然例外,当年初遇你时,你便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就连与宁儿说话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表情,我当时就想啊,这人谁呀?这么目中无人吗?别人见到我时,那一双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个男人莫不是瞎子?看不到本姑娘是这般俊俏吗?于是慢慢的,宁儿便对你产生了兴趣,渐渐不能自拔,后来才发觉我是不是掉进了你的陷阱里啊?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欲迎还拒,对吧?” 赢贞哈哈一笑,耸肩道,“我可没那么多心机,” 姜沛宁伸出玉指点在赢贞眉心,“切,谁信你,没心机能把本姑娘拿捏的死死的?说出来谁信?” 两人这边“打情骂俏”,自然也都落入了其余喝茶人的耳中,他们只是觉得奇怪,相貌如此脱俗的一对男女,穿着却是如此简陋,若是换上那奢华的锦袍丝裙,岂不是神仙眷侣? 喝茶间,外面来了一个熟人, 无论赢贞走到哪里,水袖都能找的到, 进入露天驿站后,水袖见到姜沛宁只是淡淡一笑,目中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只冲这点,姜沛宁便深觉此人城府深沉,深藏不露, 水袖径直来到赢贞身边小声道: “主子,小的刚到江州,便见那姜阀的人已经是撤了个干干净净,想必应是姜阀主的功劳吧,只是剩余的那些武林人士与行者堂之间似乎有不死不休的打算,加上谷雨剑的离奇失踪,听说天玑阁那边徐老三亲自带着七剑下山了,这么一来,行者堂目前的形势似乎变得更加不乐观。” 徐老三,真名徐统机,天玑阁七大剑冠之一, 赢贞淡淡道:“见到风冰了没有?” “回主子,见到了,而且小的也将徐老三出山的事情一并告知了他,并且跟他说的很明白,若想活命,他要么带着行者堂南下去岭南,要么返回光明顶,否者将只剩下覆灭一途,” “那他是怎么选择的?” “看他样子,似乎对主子杀风寒一事仍不能介怀,大约会返回光明顶认罪,他倒是也看的明白,把行者堂带成这个鸟样,回了光明顶,大姐也不会放过他,但他也算有情有义,说什么自己死了无所谓,但不能将行者堂这八百儿郎给带到绝境,” 赢贞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水袖忽然道:“对了主子,还有一事,” “说!” “上柱国陈亭在其安西都护府中遇刺,那刺客差点就得了手,要不是随身护卫高手舍命护着,陈亭这条命就算是交代了,那刺客见机会已失便立即遁走,几十位顶尖高手都没将此人留下,可知其修为恐怖,此事如今仍是秘而不宣,便是怕北府大军军心动摇。” 姜沛宁闻言立时色变, 陈亭是谁?军方三大实权人物,手中三十万北府大军戌卫西疆,震慑西域诸国,身边高手如云,谋士如雨,即便是自己去刺杀对方,也只有死路一条,那又是何人竟可以在都护府内行刺杀之举,然后在一众高手围捕下仍能安然逃脱? 陈亭若死,手下大将们群龙无首,北府大军必乱, 赢贞沉声道:“消息可否准确?” “主子放心,千真万确,陈亭的护卫高手之中,有一人便出自我圣门,他早年间被陈亭救过一命,感恩之下,心甘情愿做了其随身护卫,是他主动联系的我,而后小的便从他嘴里套出了这个消息。” 姜沛宁好奇道:“他为什么会主动联系你?” 水袖笑道:“姜阀主有所不知,圣门之中,论消息灵通,贫道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他之所以联系我,是想知道孔渊最近的情况。” 赢贞眯起眼睛,说道:“他怀疑是孔渊?” “不错,刺客虽是蒙面,但我那朋友毕竟曾与其交手,发现对方走的是正宗的圣门路子,圣门内,能闯入都护府刺杀再安然离开的人,一只手掌都能数的过来,但小的却想,孔渊刚被人皇击伤,没可能这么快便恢复如初的,难道圣门之内,又冒出来一位不为人知的超卓人物?” 赢贞淡淡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第129章 信手拈来 水袖向赢贞汇报完这些后,并动身离开了,毫不拖沓,甚至连口茶水都没喝。 在赢贞看来,水袖不像是自己的一条狗,而更像是一条猎犬,他有着敏锐的嗅觉,能读懂主人的心意,关键还有一口锋利的獠牙。 姜沛宁对于姑丈狄农一家被杀的事情一直都是耿耿于怀,尤其眼下赢贞将【大通天手】转嫁到自己身上时,她并不觉得报仇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爹爹就这么一个亲姐姐,自己就这么一个姑姑,不去想报仇的事情,可能吗? 赢贞并没有瞒她,而是直言告诉她,受人皇之托要去一趟洛阳的洗念禅院,打听李晴雪的行踪。 姜沛宁听了后略微有些不开心,芳华榜高居榜眼的奇葩公主,自然美的不可方物,人嘛,对待感情谁还没点占有欲?哪个女人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 若是去寻别人还好说,偏偏是一位天下闻名的大美人,万一赢贞见到对方后动心怎么办?姜沛宁心里忍不住打翻了醋坛子。 赢贞倒是没有太在意这些,李晴雪身份特殊,听李元乾的意思,似乎此女在皇室之中有着极大的影响力,虽然直至此刻,还没有哪位藩王谋反,不过就连乡间百姓都能看出,李兖这个皇位坐的一点都不稳当。 马儿吃饱喝足,赢贞二人重新出发,对于行者堂,赢贞并不担心,只要风冰提前传消息到光明顶,愿意回去领罪,那么临辉殿必然有人接应,那天玑阁的徐老三再是强横,对上临辉殿,他也得琢磨琢磨。 方才在茶驿与老板打听过,这里离徽县已然不远了, 一路没有停歇,途中以干粮充饥,终于在三天之后,到达了徽县地界。 赢贞很容易便在一家客栈内找到了晴婉他们,只是当晴婉看到他身边的姜沛宁时,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敛去,从头至尾,没和赢贞说过一句话。 晚饭时,气氛很是尴尬, 但凡姜沛宁刚要下筷子,晴婉总是会快她一步伸过去夹走盘里的菜,三番五次都是这样, 姜沛宁是谁?豪门明珠,她可不会惯着晴婉,将筷子重重摔在碗上,冷冷道: “老九,我看在你师兄面子上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可别得寸进尺,惹恼了我,别怪我出手教训你。” 晴婉埋头吃着饭,嘴里丝毫不让的说道:“就你?大姐的手下败将?你动我一下试试?上回大姐发善心没要了你的命,下次你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姜沛宁俏目生寒,冷冷的盯着对方,一时间,整个饭馆内的食客都觉得身上一阵寒意。 她其实很想发作,可又明白对方和赢贞可不是一般的关系,于是便干脆不吃了,撒气般玉容转向一边。 楚青青见状,也是在一旁吓的不敢吭声,人微言轻,左右她都惹不起,还不如吃饭呢, 现在好了,赢贞被夹在中间了, “婉儿,别再发脾气了,就当帮师兄的忙,如何?” 晴婉闻言,鼓动的腮帮子突然停下,眼神直愣愣的盯着桌面, 这是赢贞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由此不难看出,对面这个女人在师兄心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她其实也知道,对方死气白咧明知不敌,还非要去挑战大姐自取其辱,说到底,也都是为了师兄。 只不过在晴婉心里,接受不了除大姐以外的第二个人罢了, 不过师兄既然说出口,她心疼自己师兄,于是主动夹起一块嫩豆腐放在姜沛宁碗中,低声道: “不与你置气了,我怕师兄难做。” 姜沛宁一愣,淡淡笑道:“不枉你师兄白疼你一场,今天这件事我也不会放在心上,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面......” 这时,姜沛宁忽然看到赢贞给她使眼色,会心一笑,便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赢贞仿佛已经看到未来应对她们之间关系时会有多么的焦头烂额。 “师兄,陆首座有消息传来,岭南那边一切安好,而且他与宋令辉也极为投缘,两人相处的还不错,只是无惧始终没有消息,让人担心。” 赢贞柔声安慰道:“无妨,无惧这小子性子虽是莽撞,却也知道打不过就逃的道理,应该无事的,婉儿且宽心。” 晚饭过后,四人各自回房休息, 姜沛宁找借口说要与赢贞探讨剑道方面的问题,跟着进了赢贞的房间。 刚一进门便从背后将赢贞紧紧抱住, “宁儿脾气不好,生怕在哪些事上做的让你不开心,你千万不要藏在心里,一定第一时间指出来,我改,” 赢贞转过身来,笑呵呵的捏了下她的脸颊,说道: “那多无趣,人的性格一半天生一半后天养成,该怎样便是怎样,我不会在意的。” 姜沛宁只觉得心里甜甜的,笑嘻嘻道:“那你现在真的打算用剑了?” “当然,” “需要不需要宁儿让阀内给你送几件名剑过来?” “这点到不必苛求,随缘便好。” “那宁儿今晚可以住在这里吗?” 赢贞哈哈一笑:“那是不可能的。” 姜沛宁故作幽怨瞪了赢贞一眼,撅着小嘴离开了。 ...... 赢贞将灯拂灭,盘膝坐在塌上,小气象决周天运转起来。 【剑心通明】全篇所述有五个方向,剑法,剑势,剑招,剑道,剑意, 剑法即为运剑法门,一剑递出,看似随意,实则灵气在体内配合以特定的运行轨迹才能使得这一剑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运行速度越快,威力越大,这也就是为什么,同样的一剑由不同的人使出,威力能有天壤之别, 剑势,着重点便在于一个“势”字,这里的势可不是指气势,更不是什么狭路相逢勇者胜,拼命三郎之类的,剑势在于你对每一剑时机的把握,更是对用剑之人恰到毫厘判断的一种考验,所谓用在巧时方为妙,掌握剑势精髓,一剑便可杀敌,何须第二剑? 剑招就简单了,卷轴上只是列举了最为简单的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云十二式,这个随便找本剑谱都比这上面详尽,赢贞与姜沛宁大多时间谈论的便是剑招,毕竟对方翻阅典籍无数,胸中招式万千,让赢贞大获裨益。 至于剑道,就有点虚无缥缈了,赢贞一时也悟不了。 剑意嘛,更是可怜到只有一句话:剑与心通明,信手自拈来。 怎么个信手拈来法呢? 呵呵...... 想到这里,赢贞困了。 第130章 路卡 第二天,姜沛宁将那辆普通马车连同马匹一起在集市上卖了三百两银子,对于她这一节俭的举动三人都颇感诧异,晴婉则是认为她是故意这么做在赢贞面前演戏,楚青青则是纳闷难道真的是越有钱的人越抠门? 赢贞则不以为然, 于是四人便乘坐那辆特别定制的豪华大马车准备上路,他们的行程打算是走陆路至衡州一带最大的江水码头马坡县,然后换走水路由湘江一路北上,经汉江,淮江,颍水可达洛阳,其间三千三百里。 水路虽慢,但好在无需太多费心,加上赢贞也想欣赏这大江大河的沿岸风光,三女更是兴趣盎然。 赢贞早已换掉了那身粗布麻衣,如今身上的这件仍是最初的黑底金纹长衫,至于楚青青新为他买来的那件青底白色云纹袍则是留给了姜沛宁, 或许是打小习剑的缘故,姜沛宁特别喜穿男装,她觉得女子裙衫束缚太多了,有的无法抬臂,有的甚至迈不开大步,虽是看起来端庄婉约,贤淑良德,但对于她来说却是很不适用。 赢贞的衣服她穿,尺寸上当然是不合适了,于是楚青青一路上都呆在车厢内,按照姜沛宁的身段量身为她裁剪修缝。 晴婉变成了车夫。 期间,楚青青将藏在车厢夹缝中的那柄自剑阁偷来的青冥剑找了出来。 姜沛宁也不避嫌,身上穿着单薄的内衫,雪白的脖颈处风光绮丽,首先将青冥接过审视一番, 她是用剑的大行家,经她手的当世名剑不下十把,就在她阀内小湖边的雅筑内,便存有当世十大名剑之一的【地阚】,她之所从未用过,便是因地阚其实是一柄重阔剑,重达一百三十斤,用姜沛宁的话说便是:小女子柔弱,提不起来。 姜沛宁把玩一阵,递给赢贞,按她的说法,这柄青冥算是一柄勉强不错的狭身长剑,但也只限于勉强而已。 这让楚青青顿觉脸上无光,自己豁出命偷来的宝贝,在人家眼里竟然如此不值得一提? 赢贞刚一上手,心里便莫名其妙的涌起一股异常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练剑已有许多年一样,一瞬间整个青冥剑的质地,韧度,尺寸,纹路便已了然于胸。 抽出长剑, 体内灵气无需刻意,便已沿着赢贞握剑之手钻入了剑身之内,一时间,原本光亮如水的剑身上一抹抹青光若隐若现, 赢贞二指轻拂剑身,随后在剑尖处轻弹一下, “叮~~” 颤音百转千回, 修为最弱的楚青青只觉的耳鼓震荡,好不难受。 就连姜沛宁也在这一刻感觉到赢贞与长剑之间的共鸣,似乎这柄剑的主人根本就不是剑阁老祖,而是眼前的魔教教主。 姜沛宁在一旁惊讶道:“别人不知道,宁儿可是清清楚楚,你对剑道产生兴趣也不过才半月多,怎么如今宁儿竟觉得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位超卓剑手呢?快说,你以前是不是练过剑?” 赢贞以剑鞘拍在对方的丰臀之上,笑呵呵道: “莫要拍马屁,” 姜沛宁俏脸泛起两团红晕,佯怒的瞪了他一眼, 晴婉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 “我师兄从未用过任何兵器,这一点天下皆知。” 姜沛宁听了,俏皮的对赢贞吐了吐舌头, “看来不需多久,你就能给我当师傅了。” ...... 行至正午, 前方官道上有几队官兵拦路设卡,所过行人一个不漏的挨个盘问,没有身份文牒者一律抓捕。 当领头的官兵见到赢贞他们这辆马车的驭者竟是一位绝色大美女,询问的口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这位姑娘,车内有几人,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晴婉的心情本来就不好,闻言冷冷道: “别废话,把路给我让开。” 那名询问官兵闻言顿时色变,心里也在嘀咕,对方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只怕是来头不小,可是此番设卡,那是总督府下的官文,这样的差事不同以往,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于是他朝身后打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遇上了硬茬子,立时便有七八个持刀官兵走了过来,将马车围住。 那官兵仍是好言好语道: “这位小姐,何须为难我们这些下边人呢?若是未带身份文牒,不妨说出是来自哪里,我们自有人会查明,介时必然放小姐过去。” 晴婉冷冷的看着对方,不耐烦道:“再不让开我可就要动手了。” 那官兵脸色再变, “锵”的几声,七八人同时拔刀, 那名询问官兵道: “姑娘,好话说尽,威胁官兵,姑娘就算是再大的家世恐怕也扛不住吧?” “等等~” 就在这时, 楚青青忽然钻出车厢,下车后拿着一块姜沛宁交给她的腰牌,笑嘻嘻递给那位询问官兵, “这位官爷,我们要去长沙府,出门匆忙,确实未带身份文牒,还望通融一下。” 那官兵一看手中牌子,玉镶金,正面一个“姜”字,背面是长沙府最负盛名的奇观,天门山群峰。 见了牌子,那官兵脸上顿时换了一副笑脸,笑嘻嘻道: “原来是姜阀的贵人,叨扰了叨扰了,” 那官兵将牌子递还给楚青青后,朝后面一摆手,喊道: “拖开路障,放行!” 楚青青从袖口内取出一锭十两足银偷偷递给对方,笑呵呵道: “敢问这位官爷,我们前天刚刚从这里经过,那时并未设卡,今天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官兵收了银子,脸上的笑意更浓:“这位小姐说话便好听多了,” 接着,他刻意放低声音道:“有些话不便明说,但既然小姐是姜阀的,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总督府官文,上头的命令是不准任何山南道籍的生徒和乡贡离开山南道地界,小姐再联想一下马上便要在京城举办的尚书省贡院春试,不就明白了吗?” 楚青青盈盈一揖:“多谢官爷,” 那官兵也赶忙还礼道:“不敢不敢,前方一路还多有路卡,小姐只需拿出腰牌,他们断然不会拦你,一路顺风。” 第131章 山南道风波 官兵放行,赢贞他们的马车继续赶路, 车厢内,姜沛宁盘膝坐着,托腮皱眉道: “这事情可就大了,阻止士子入京应试,这一行为和公然造反有什么区别吗?明摆着是不想人才外流啊,如今这风口浪尖上,这么做胆子可不小啊,山南道的总管王奎让是河间王李隶一手扶持起来的,姓王的这些年来明里暗里都一直在拉拢我们姜阀,但族内长老包括我爹,他们都认为此时不宜插手朝堂争斗,还需静观其变,宁儿猜想,这件事儿很有可能是李隶授意,让王奎让打先锋,探探京城的风向。” 赢贞对于这则消息也是颇为吃惊,正如姜沛宁所说,阻止本地士子外流,已是公然抵抗国策,如今又在这种节骨眼上,山南道顶风冒了头,朝廷如果稍有处置不当,会不会引起其它势力的连锁反应呢? 李元乾驾崩之后,最早易帜的便是辽东地区,天玑阁叶充杀辽东指挥使张行,自立为燕王,算是彻底与大周朝廷划清界限。 镇北公秦广从京城返回北疆之后,第一时间便调遣了五万大军屯于蓟州一线,等于是彻底切断了叶充南下的路线,两军之间时有摩擦。 叶充也很聪明,面对五万大军只守不攻,就好像守着辽东这块沃野千里的宝地就很知足一样。 对此秦广也是没有办法,他那三十万北疆大军沿着长城一线驻扎,为了抵御北方大夏国的不断侵扰,战线被拉的很长,能抽出五万人已是极限,何况他这边兵马稍有调动迹象,大夏国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饿狼一样,必然选择一地发动猛攻,彻底牵制住了北疆军。 秦广分身乏力之下,直接导致天玑阁逐渐完成了对辽东之地的完全掌控,如今俨然便像是从大周剥离出来的一个小国一样。 叶充这下子可算是给其它地方蠢蠢欲动的野心家们树立了一个“典范”,这些人中,势力最大者,莫过于雄踞河北道的河间王李隶,天玑阁辽北叛乱,皇帝李兖曾有旨意,令李隶率他的天赐府大军北上与秦广汇合,然后入辽剿灭天玑阁, 但李隶却言辞悲切的上奏诉苦说,河北之地尚有魔教兵来阁叛贼未平,加之去年大旱,粮食欠收,大军开拔粮草不济,唯有朝廷拨下二十万担粮食,大军方可勉强开动。 朝廷又哪来的二十万担粮食拨给他呢? 大周朝重要的产粮之地基本集中在江南道,山南道和剑南道, 由江南道入京这条粮道在韩林林字营的保障下,目前仍是畅通无阻,至于其他道路,李元婴试都不敢尝试,生怕被其势力耍什么诡计和手段给扣了。 大周朝西面三十万北府大军,北边三十万北疆大军,京畿道十八万卫戌大军,这可都是吃粮的大户, 虽然皇帝李兖明知李隶是在推脱找借口,却也拿他毫无办法, 至于李隶,他现在对楚光南的兵来阁是围而不剿,就是想要留着这个祸害来堵其他人的嘴,他到也不闲着,自己不方便出面做些什么,便让王奎让出来搅和一通, 楚青青对这些阴谋阳谋是一窍不通,只是静静的拿着布尺丈量姜沛宁的肩、胸、腰、臀,丈量罢,再看看手里的尺寸,不免内心惊叹。 山南道是姜阀的地盘,对于这里的情况姜沛宁是再熟悉不过,于是赢贞便向她询问道: “这王奎让手里的驻军有多少?” 姜沛宁一边配合着楚青青量衣,一边说道: “他没多少兵的,要知道山南道处在大周朝腹地,从未有过兵患,自然也不会有大军屯驻于此,剩下的就是各州、府、郡、县的守兵和衙门里为数不多的官兵,加起来的话顶破大天也就四五万的样子。” 赢贞沉思一阵,说道:“王奎让虽然是总管,但却非皇族,他调遣下面的官兵公然违背朝廷政策,难道下面的人就没什么意见?我想,即使宁牧只带一千亲兵来长沙府走一趟,想必都能顺利的接管山南道兵权,宁儿觉得呢?” 姜沛宁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在山南道,我们姜阀的面子都比他这个大总管要强上许多,宁牧贵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山南道又不像是河北道那样几乎各个位置都被天赐府牢牢把控,铁板一块,这里各地守将不少都是出自军方三大系统,平日里或许对王奎让俯首听命,但要说到对抗朝廷,他们那些人是断然不会的,除非......除非他们已经被解决掉了。” 赢贞听了陷入沉默,那河间王李隶一代雄才,本就是即位的最佳人选,但却因其戾气太重,不讨人皇李元乾喜欢,原本就藩于西北的河间地区,谁知他刚一上任便直接插手陈亭北府大军在西线的防务,俨然一副要把陈亭架空的意思,此举招致人皇李元乾大不满,严厉训斥后令他返京,谁知道在京城呆了还不到两年,李隶便又就藩于河北道,他这一次倒是学乖了,不显山不露水,暗地里大展拳脚,十年经营,终于一举成为了大周朝军方第四大势力,此人权谋手段由此可见一斑。 姜沛宁见赢贞不吭声,玉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一双漂亮的秋水长眸中似有万般柔情, “大周朝陷入内乱已经是迟早的事,其实李元乾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本就是混元境,寿元可达两百岁,本来仍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安排后事,儿子里面没有中意的,甚至都可以在孙子辈里面挑选后世之君, 可惜,魔门出了个丹君陈角,以一人一力造就了天下如今的局面,宁儿知道你们明教绝对会趁此机会逐鹿天下,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名不正言不顺,世人畏惧你们久矣,也许到了最后李兖能保住皇位,又或许是李隶夺位成功,又或是皇帝宝座会落在其他藩王头上,但绝对不可能是你们明教又或是魔门中任何一人,因为你们不得人心,明白吗?” 赢贞脸上的笑容变的很灿烂,他听出对方是误认为自己也有当皇帝的念头, 不过姜沛宁所说的和当初龙庭山上李元乾说的差不了多少,这也就是为什么孔渊会占据楚王李洵的身体,从而控制剑南道,不就是为了个名正言顺吗?这个消息如今少有人知道,李元乾驾崩前想必也只是告知了有限几人, 当今天下暗潮涌动,如果眼下用“楚王李洵是魔门邪帝所扮”这个由头出兵剑南道,其他人非但不信,恐怕还会认为这是皇帝想夺楚王兵权找的借口,势必会引发其他反应, 至于这个消息朝廷会在什么时候对外宣布,这就非常需要把握好火候了。 赢贞淡淡回复姜沛宁刚才的话, “宁儿想多了,我对这天下没有什么兴趣,相反,我并不希望看到大周陷入战火之中,介时北疆入侵,西域暴乱,我族岂不是危矣?我之所以答应李元乾帮他找到那个宝贝女儿,也是抱希望她真的会起到什么作用。” 姜沛宁皱眉道:“李晴雪真有这么大作用吗?宁儿怎么觉得太夸张了呢?一个女子,即使她练成了九玄真龙劲,对上千军万马又有何作用?” 赢贞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但我觉得李元乾应该没有骗我,此女出身皇室,或许真的可以在几大藩王之间从容斡旋,” 姜沛宁笑道:“就算她能解决掉几位藩王,其他人呢?天玑阁?魔门?江青惠?她有这个实力吗?” 赢贞一时语塞…… 说的也是,别人不知道,大姐江青惠那是断然不会将李晴雪放在眼中的。 第132章 河湾码头 衡州东南百里外,峥嵘嶙峋的起伏山峦之中,江水如同一条晶莹的玉带蜿蜒而过,水势汹汹。 在一处三面环山的河湾,鳞次栉比的坐落着数百间大大小小的房屋,这里便是马坡县,也是衡州一带最大的深水码头。 每隔两个时辰,便会有一条四层大楼船从河湾驶出,或南或北, 至于那些闲散的快艇和小帆舟更是穿梭不停,由这里汇入大江,通衢八方。 马坡县唯一的陆路入口在西面,是一条崇山峻岭之中开辟出来的商路,悦耳铃声中,商旅络绎不绝,毕竟水路运货在成本上要节约不少。 赢贞他们四人于四月初八的正午时分到达了这里,暂时歇身在离入口不远的一家民宿客栈,这里的每一家客栈都可以为客人提供船舶出航的各种信息,并且会带你节约时间办理好登船的所有手续。 楚青青与店里的小二一起将车厢内的行李全部打包放好,随后将马车折价处理,办完这些,便在小二哥的引路下,到河湾码头登记处寻找北上的楼船预订舱位。 县城内的居民大多从事摆渡的营生,渔民相对而言并不多,但整个县城内依然飘散着浓浓的鱼腥味,空气潮湿又难闻,赢贞只觉身上的衣衫都沾染了一股子怪味儿, 房间内更是阴暗潮湿,于是赢贞干脆吩咐小二搬出桌椅,在客栈通风的外廊上坐了下来。 晴婉不愿与姜沛宁凑的太近,于是便下了台阶,到附近的一些个商铺内闲逛,她的容貌已是万里挑一极为吸睛,而姜沛宁更甚。 赢贞所坐的位置就在入口不远的临街边上,几乎所有经过这家客栈门口的人们,目光都会在姜沛宁身上流连片刻,人人眼中皆是异彩连连,有的即使已经走的很远,仍是要忍不住一再回头。 姜沛宁对此不以为然,这样的场景从小到大她已经是习惯了,起初对待这类人,她会派手下前去训诫,心情不好时甚至也会杀人,但久而久之,这类情况仍是无法杜绝,她也就淡然了。 她目光看向赢贞,淡淡笑道:“行者堂如今已经回归光明顶,风冰被处死,江清惠将其尸体曝晒三日以儆效尤,现在行者堂内的杀手,便像是重新长出獠牙的猛兽,在临辉殿缜密的安排和支配下才能发挥出其最大的优势,这就好比是同样一柄剑,却要看握剑的主人是谁,那天水袖来的时候说起过,江清惠很可能已经出了光明顶,你猜她会不会是来找你?又或是来找我呢?” 赢贞靠坐在一张榫口已经松动的椅子上,双臂慵懒的搭在扶手处,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这段时间以来,水袖曾有两次带回消息,而对于江清惠是否出了光明顶,水袖自己也拿捏不准, “我也不清楚,或许她离开光明顶,是有其它什么事情要办吧。” 姜沛宁无奈的耸了耸肩,转移话题道: “以前宁儿倒是也听闻过流云观水袖妖道此人,当时本以为他也就是你们圣门中一个行事乖张、老奸巨猾的邪道人而已,却没想到他这张情报网竟然铺的如此巨大,这天底下的消息似乎没有能瞒的过他的,只是宁儿很好奇,每次水袖带回消息,总是说:‘小人从一位友人处得知,小人听一位朋友说,小人的一位朋友告诉我......’宁儿十分想知道,他这到底是有多少朋友啊?” 赢贞听了也是笑出声,这个问题自己也曾私底下问过水袖,那老小子答的也很干脆,说什么真正的朋友那里是得不到任何消息的,能带给他消息的朋友便不是真正的朋友,不过是投其所好,各取所需罢了。 水袖曾经十分自傲的说过,当今之世论收集情报的能力,他可位稳稳列入三甲之内, 第一的当然便是人皇李元乾身边的大太监人猫李芳, 第二的便是【浪淘榜】、【芳华榜】等各类榜单的开榜之人,朱四珏。 然后水袖自认可排第三,至于他到底是如何收集来的这些情报,赢贞并没有细问,水袖也没有多说。 姜沛宁见赢贞没有吭声,顿觉无趣,目光也放在大街之上,看着那形形色色的路人。 入口处,随着一阵嘈杂的哄闹,十余名带刀官兵策马进了县城,观其身上甲胄,当不是寻常衙门里的普通兵丁,只见他们左手始终不离刀鞘,目光如鹰隼般不停在人群中巡视,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 姜沛宁看到后笑嘻嘻的推了推一旁的赢贞, “宁儿认得他们,这是山南道总管府的飞鱼卫,人人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能让他们出动搜寻的,想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要不和宁儿比一比?咱俩看看谁能在这些飞鱼卫之前找到他们的目标,谁先找出来便算谁赢,怎么样?” 赢贞欣然道: “好!” 清脆的马蹄声从客栈经过,十余名飞鱼卫的目光在赢贞和姜沛宁身上扫视一遍后,便不在注意他们, 而这两位当世有数的顶尖高手,于同一时间放开神识,在这方圆不过三里的河湾县城中搜寻着,无数道声音交汇于他们脑海之中,而他们则需要从数不清的片段之中去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姜沛宁觉得很有趣,这不单是修为上的一种较量,也是个人判断能力的一种极高体现。 ...... “张郎,别管这匹老马了,快走吧,咱们先找一艘小艇离开这里,” “不可,不将马匹卖了,就咱们身上现有的这点盘缠等付完船资,都不够两天的伙食,咱俩倒是无所谓,齐儿和云儿总得填饱肚子吧?” “这些以后再说,此地不宜多留,你快跟我走,” “别,别啊,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 ...... ”锵“的一声, 赢贞身边的青冥剑突然出鞘,射上天空后划出一道青色弧线,朝着码头方向飞去, 一旁的姜沛宁神情一动,摇头苦笑道: “算你赢了。” 码头上, 一名身着淡绿长衫的少妇拉扯着一名背负书箱的男子步履匆匆, 码头边一块不大的空地上,正有几名杂耍艺人在表演着各种技艺,两个粉嘟嘟的幼童人手一支糖葫芦挤在最前面,正兴奋的看着场内的表演,就在这时候,他们俩忽然觉得脖后领口一紧,整个身体顿时腾空而起越出人群, 绿衫少妇一手提留着一个,和自己的夫君一起登上长堤,口中牢骚道: “你们仨一个比一个麻烦,真要把我累死。” 第133章 刺史大人 因为这里是深水港,没有浅滩,所以在堤岸上有三条粗木架设起来的坚固长廊,长廊宽约两丈,长约三十丈,两边都停靠着各式各样的舟船,密密麻麻。 “船老大,你这条船去哪里?” 长廊下停靠着的一艘乌篷船上,一个老汉正坐在船头啃着手里的干鱼片,闻言赶忙将鱼片放进竹篓,站起来笑呵呵道: “客人去哪里,我便渡你去哪里。” 少妇笑了笑道:“我们一家人要北上探亲,行程比较匆忙,船老大眼下可以出航吗?” “当然可以,什么时候都可以,”说完,那船老大便拉起绳索,将小船向长廊靠近,便于客人登船。 刚巧就在这时候,密集的脚步声踏上木制长廊发出一连串“噔噔蹬蹬”的声音,十余名飞鱼卫手中的长刀已然出鞘,目标直指少妇一家。 船老大发觉到不妙,赶忙松开手中绳索,木浆一顶长廊,小船再次划远。 飞鱼卫中领头的中年上前几步,目光冷冷的盯着背着书箱的男子,沉声说道: “张大人还是老老实实的跟我们回去吧,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文仲一袭青衫身形瘦弱,似乎一阵风都能将他刮倒,但他脸上神情却是肃穆非常,怡然不惧的说道: “按我大周律法,你们只是总管府的亲卫,并没有权力缉拿张某,即使你们手中有王总管的手令,但若是想动我这个正四品的官员只怕还是远远不够。” 中年头子冷笑几声,表情嘲讽道:“总管已将张大人定为朝廷钦犯,您老家现在不过一介罪囚,我凭什么不敢动你?” 张文仲的妻子在一旁闻言,眉头一皱,将手里的两个孩子放下,移步拦在自己夫君身前, 她这一动,十余名飞鱼卫也是跟着握紧长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中年头子见状说道:“张大人是绝对不能离开山南道的,今天我们十几个弟兄领了死令,就算是战至最后一人,也要将张大人留下,贵夫人如若一意反抗,我们手中的刀可不长眼睛。” 少妇傲然立于长廊之上,面无表情的回应道:“听说总管府的飞鱼卫不过百来人,今日缉拿我们夫妇竟派出十二人之多,看样子王奎让是铁了心要造反吧?” “放肆!”中年人大喝一声,手中长刀斜掠而出,气势骇人, 少妇脸上毫无惧色,迎面拍出一掌,直迎刀锋, 二人气劲交击,一声闷响,各退一步, 张文仲心疼妻子,一脸焦急的上前关心道:“夫人要不要紧?” 许韶华一声不吭,目光紧紧锁死对面的飞鱼卫,她与丈夫一路北逃,路上也遇到好几拨拦截高手,都被她一一击退,但这一次遇上总管府最精锐的飞鱼卫,她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两个孩童尚且年幼,不明所以,只是在后面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父母,一幼童忽然声音稚嫩的说道:“哥哥你快看,娘亲身边漂浮着一柄好看的长剑,” 儿子这一出声,许韶华也是跟着一愣,看向自己身侧,果然见到一柄青色光剑就漂浮在离自己不远的江面上,顿时芳心大动,要知道,可御飞剑者,无不是剑仙一级的人物,神剑有灵,断然不会无端出现在这里,它的主人又在何处? 张文仲看到那柄悬浮飞剑,顿时脸上大喜,哈哈笑道:“夫人无需惊慌,定是我那师兄到了,只是有些奇怪,他的飞剑何时变成了青色?”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有细想,而是转头看向同样是一脸吃惊的飞鱼卫,傲然正色道: “吾欲乘舟将行,何人可留我?” 他身旁的妻子许韶华闻言一叹,说道: “本事不大,口气却是不小,” 接着,她便合身冲出,玉掌连拍之间,竟是与十余名飞鱼卫战在一起, 一时间刀光四起,劲风烈烈。 张文仲见妻子孤身冲入敌阵,不忧反喜,郎声朝着江岸上大声笑道: “师兄既然亲至,何不露面?莫要惹恼你家弟妹,介时咱哥俩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众飞鱼卫闻言,更是心内大惊,已然猜测到对方有高手掠阵,担心之余,刀势难免不能全力施展, 短时间内,十几人竟是与一女子战成了平手。 他们这里闹出的动静也引来周围人的驻足围观,商旅之中不乏见多识广者,也是跟着纷纷议论, “那书生模样的男子莫不是吉州府刺史大人张文仲?这位可是卢太傅的门徒啊,谁敢抓他?” “嗨,没见过世面了不是?你仔细瞧瞧这些官兵的甲胄上,是不是刻有飞鱼戏水的暗纹?这分明就是总管府的飞鱼卫啊,“ “啊?总管府的抓刺史大人,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这到底是闹哪一出?” ...... 张文仲喊了一嗓子,却迟迟不见自家师兄露面,心里也不免狐疑起来,再看自己夫人此时已渐呈不支,心中愈发慌乱。 夫人许韶华出身江湖名门,性格自然是辣的很,不过自从嫁给他,却是一心相夫教子,平日里府中的大小事宜也都是夫人一个人说了算, 这位张刺史也是极为宠妻,并未纳妾,是山南道官场出了名的惧内。 许韶华被十余飞鱼卫围攻,起初还能坚持,越到后来,飞鱼卫见对方的帮手并未现身,更是安心放开手脚全力出手,只要拿下张夫人,那张大人一介文士手无缚鸡之力,还不是是乖乖就擒? 就在这时, 只听“扑通”一声,一名飞鱼卫突然糊里糊涂的掉入水中, 紧接着,“扑通扑通”声连响,本来各个拎出来都算是一流高手的飞鱼卫竟然被挨个踢入水中, 许韶华顿时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眼前那一身火红色长裙的美丽女子。 晴婉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拍了拍双手,朝着水中挣扎的飞鱼卫冷声道: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人被我们明教带走了,想要拿人,找些能上的了台面的人来。” 说完,晴婉似笑非笑的看向张文仲一家, 许韶华本来还想出声感谢对方的仗义出手,此时闻言,心已是凉到了谷底,不由的回头看了一眼同样呆滞的夫君,眼神似乎是在询问对方:自己家什么时候惹上魔教的了? 张文仲夫妻同心,完全意会了夫人的意思,表情无奈的一摊双手,似乎在说: 我也不知道啊~ 第134章 龙庭飞剑 “破浪”号是一艘商、客两用的豪华大楼船,却取了一个仿若战舰的名字,底仓共有浆位十八,左右各九,操浆者无一不是肌肉虬结的大汉,再上一层便是货仓,货物和马匹有序的分列在四周,甲板上方共四层,皆属客房,共有房间六十余, 楚青青本来已经订好了四间上房,却又因张文仲夫妇的加入新增了一间。 破浪号属于荣阀的财产,目的地自然便是洛阳,不过衡州到洛阳路途遥远,即使破浪号在商船中已属于难得的快舰,仍需一月左右方能到达。 楼船入江,经过短暂的暗流颠簸之后,终于扬起风帆稳稳的朝着北方缓缓驶去, 张文仲夫妇自登船之后便没有出去过房间,夫妻俩一直呆在房间里小声商议着,两个孩童茫然不知所处境地早已酣睡,大人却是愁眉不展。 许韶华给两个孩子紧了紧被子,便在桌子前坐下说道: “这下子好了,被魔教的人给软禁起来,若我猜的不错,出手击退飞鱼卫的那名红衣女子应是魔教的小九姑娘沐清婉,此人可比飞鱼卫难缠多了,方才上船时见到还有一位姑娘,说不准这船上还有其他魔教的人,你跟我说,是不是你老师那边惹到魔教中人了?” 张文仲属于那种十分看得开的性格,如今一家四口窝在房间内足不出户,他却没有丝毫担心,大咧咧的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笑道: “夫人且宽心,老师那边与魔教素无瓜葛,再说了咱们北上之事,与江湖之间的争斗没有半点关系,魔教虽然一向行事狠辣,但鲜少插手朝堂之事,既然夫人方才都说了,咱们没有丝毫逃跑的可能,那不妨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她们问起什么,夫君一概不知便是。” 许韶华见他一副悠然的样子,不由的心中恼怒,一脚踢在对方小腿上,骂道: “你说的倒是轻巧,你久在官场不知江湖险恶,魔教势力之大岂是你能想象,这么跟你说吧,人家如果一心想要咱俩的命,介时你那老师连个屁也不敢放,你不惜命,我们的孩子呢?当初我便劝你,辞官算了,莫要与王奎让斗,你倒好,非要进京找你的老师,你不是总说你那师兄如何了得吗?人呢?连个影子都没有,在码头上的时候若不是魔教这位沐清婉出手,我都已经被人家打死了,你现在竟然还能笑的出来?” 说完,许韶华狠狠的在丈夫身上锤了几下,低声抽泣起来。 张文仲赶忙嬉皮笑脸的坐起,来到妻子背后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我知道夫人是在担心我和齐儿、云儿,不过夫人放心好了,离家之前我已提前去信一封送往京城,算算日子,师兄应该快到了,只要他来,一切难题皆当可迎刃而解,” 许韶华低声骂道:“师兄,师兄,满口都是你师兄,你那师兄有多大能耐我不知道?你老师硬是把他捧到礼部侍郎的位置上,结果呢?没过半年人家便撂挑子不干了,四十岁才开始进修武道,能有多大成就?还飞剑,飞你娘个头。” 张文仲为夫人揉着肩膀嬉笑道:“本来是不打算与夫人说的,但为让你宽心,为夫只能冒险告诉你,我那曹师兄现如今便是那九品刀侍之首的龙庭飞剑。” 许韶华浑身一颤,飞快转身,不能置信的小声道:“你该不是骗我吧?九品刀侍只听皇上一人之令,怎可能出京找你?” 张文仲凑在夫人耳边小声说道:“我那师兄的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吏部侍郎都能说不干就不干,便是因为他不喜被人约束,他如今的身份更像是客卿,而不是侍卫。” “既是九品刀侍,为何却是用剑?” “嗨~事可从经,亦可从权,谁让他那柄剑的名字便叫辛亭刀呢?” 许韶华愕然道:“还能这么玩?” 张文仲一脸欣然道:“这便要说起老师曾说过的那句话了:江河壮阔可达千里,便是因为它会拐弯。” 许韶华终于被逗的笑出声,“你老师那么大的学问,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俗话,一定是你杜撰的。” 张文仲摇了摇头,神情肃然道:“错了,我那老师是这世上最俗的人。” ...... 傍晚时分, “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了张文仲夫妇,一道悦耳的女声在房门外响起: “张大人你好,我方便进来吗?” 许韶华与丈夫对视一眼,二人皆听出门外声音并不是那红衣沐清婉,许韶华谨慎的来至门前,低声道:“姑娘是谁?这里并没有什么张大人。” 门外女声继续说道: “长沙府,姜沛宁!” 门后的许韶华闻言顿时大惊,姜阀沛宁最近在江湖上的声望可谓是如日中天,与女帝江清惠一战更是震惊当世,说她是当代第一女剑仙一点都不为过,怎么对方会出现在这条船上?还来找自己夫妇呢? 张文仲在后面给妻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开门, 许韶华思虑片刻,全神戒备下轻轻拉开房门, 当屋门打开的一瞬间,许韶华愣住了,不过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她便微笑抬手,十分客气的请对方进屋。 饶是许韶华见惯了各类美女,但眼前这位女扮男装的绝色女子,当称得上的是她生平仅见,自此疑虑尽消,芳华榜第七位的姜阀庭鼎,名不虚传。 张文仲依足礼数,朝着姜沛宁一揖手,笑道: “真的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咱们山南道第一大美女,幸会幸会,对了,阀主怎知张某在这里呢?” 姜沛宁坐下后,淡淡道:“我与沐清婉是一起的。” 张文仲夫妇听了同时一愣,狐疑的向她看来, 姜沛宁浅浅一笑,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孩童,说道: “二位放心,沐姑娘对你们并无恶意,也没有打算扣留二位,码头上之所以那么说,也是让王奎让投鼠忌器罢了,我姜阀与卢太傅素有交情,贤夫妇如果信的过,尽可以安心呆在船上,佩宁可以保证,只要二位仍在这条船上,这天底下就没有人可以动的了你们。” 第135章 他怕你饿死 姜沛宁走后,张文仲夫妇俩仍是呆在房间里面面相觑,对于魔教他们当然是一万个信不过,但姜沛宁说的话,他们俩就不得不深思了。 “如果这位姜阀主所说为实,那位沐姑娘真的是救了咱们?” “为夫现在也糊涂了,不过几年前一次长沙府灯会,我曾经在宴席上见过这位美女阀主,不会认错的,再说每年老师那边也确实会收到来自姜阀的礼单,想来他们也想与老师搭上点关系。” “你那老师是不是谁的礼都敢收啊?” “那倒也不是,去年咱们送去一件红云海鹤大天瓷双耳转心瓶,老师不是给退回来吗?” “那是人家看不上咱们这件礼物吧?” “胡说,那是他不敢收,” “为人师表,怎么可能不敢收徒弟的礼物?” “他是怕我有求与他,如果老师收了我的东西,我若有什么要求,他不好意思不答应的。” “你能有什么要求?” 张文仲叹息一声,目光望向窗外,“我求他莫要再饮酒了......” ...... 三天后的清晨, 赢贞独自一人站在甲板的走廊上,负手欣赏着沿岸的风景,这一段江面广阔平静,不时能看见水中大鱼摆动时荡起的涟漪,岸边林木密集,鲜少能看到人的踪迹,倒是不乏一群猴子蹲在江边饮水和梳洗毛发。 清风袭来,衣衫扬起, 不少船客嫌屋中烦闷,都会来到甲板上透透气,一些原本的陌生人也会因一些简单的话题聊在一起,逐渐愈发熟络。 船上也会备一些当地特色的河鲜供客人品尝,味道鲜美,价格也不昂贵,四层还有歌舞表演以及浴室、赌场和烟馆, 荣阀的生意遍天下,阀主荣凤堂也素有富甲天下之称,三百六十行每行都有插足,而且还都做的不错。 就拿这条楼船来说,龙江造船厂专为朝廷水师打造艨艟、先登、游艇、快舟等战舰,是大周朝最大的,也是工艺最为先进的官方造船厂,是不接私人生意的。 可是荣凤堂偏偏可以出两倍价格委托龙江船厂仿造艨艟战舰为自己造楼船二十四艘,分布于大江南北, 此船留有战舰的所有功能,龙骨木料也极为防火,如遇战时,只需配置劲弩大炮,那这便是一艘艨艟巨舰。 天下有此等财力者,屈指可数。 破浪号的管事便姓荣,出自荣阀旁系,虽是旁系,不过既然能让他管理一艘楼船,想来在阀中也是有一定的地位的,荣阀的船最不怕闹事,因为这里的规矩很多,听说最出名的一条规矩便是出自阀主荣凤堂。 荣凤堂初登阀主之位,便在阀内繁琐众多的条例之上加了一条:犯荣阀者,如唾吾面。 也正是因为这一条的存在,无论是在江湖还是朝堂,鲜少有敢找荣阀麻烦的,毕竟浪淘榜第一人的虎须,确实没几个人能摸得的。 赢贞这段时间以来静心修炼,修为也大概恢复了七七八八,唯一的遗憾的是大通天手没了,不过眼下以气化剑以及御剑术倒是感觉还不错,虽说比起大通天手还差了老大一截,不过若是应付一些脱胎境的麻烦还是绰绰有余的。 张文仲夫妇在房间里憋了三天,他们俩倒还受的了,可惜两个孩童却是哭闹着总想出去玩耍,夫妻二人无奈,只好领着两个孩子来甲板上透透气。 其实张文仲现在很后悔不该将所有家当都藏在府中一个秘处,至少也应该带它几千两银子出来,否则也不至于俩孩子看着人家别人吃烤鱼而只能流口水。 果然, “爹,我想吃鱼,” “爹,我也想,” 张文仲无奈一笑,抬步来到甲板角落里专职做河鲜的几名水手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出,然后说道: “几位想必识货,我便拿这块玉佩换你们两条烤鱼吧。” 一名水手抬手推开张文仲递出的手,笑道: “这位客人,我们几个只是做河鲜的,您想要尝尝的话,便宜的二十文,最贵的也不过三百文,我们这里只收金银铜钱,不收其他东西。” 张文仲愣道:“我这块玉佩可是上等的冰晶玉,最少也值五千两银子,这都不换?” 那水手笑道:“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几十文的东西就是几十文的东西,我们不会多卖一个子,您要是实在想吃鱼,这船上有不少行商识货的大客,您可以与他们交换成银钱,再来买鱼。” 许韶华也在一旁听的直发愣,这世上还有这种蠢笨的规矩吗? 这时候,一名富商模样的中年人看到他们这里的热闹,走过来笑呵呵道: “这位先生若是有意出手这块玉,不妨让我看看,合适的话我便收了,” 见到有人乐意折兑,张文仲欣然将玉佩递给对方, 中年商人拿在手里把玩一番,左看右看,随后笑呵呵道: “不错,是块好玉,通体晶莹没有杂色,但似乎不像是冰晶玉,先生若是有意出售,本人愿意出这个数,” 说完,那人抬起手臂,手指在袖口内比划了一个数字, 张文仲看到后先是一愣,随后便无所谓的笑了笑, “三百两就三百两,玉是你的了。” 商人听到对方一口答应,极力的掩饰着眼中的兴奋之色,赶忙从怀中取出几张小额银票外加一些碎银递给张文仲,笑道: “银票三百两,这些碎银就当是在下送给先生的买鱼钱。” 张文仲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虽然明知吃了大亏,但这点东西他倒也不放在心上,虽说自己上任吉州刺史以来也没捞过什么油水,更没有收取过他人的贿赂,但老师当初给自己留下的家底还是很殷实的,何况两个孩子满月时,老师给的满月礼,可是足足十万两白银啊。 一块玉佩换来两个孩子开开心心吃鱼,怎么想也划算。 张文仲似乎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向妻子问道:“娘子,你身上可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没有?” 许韶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你的老师为何从来都不肯收你的东西了。” “嗯?为什么?” “他怕你饿死。” 第136章 敌袭 赢贞他们订下的客房都在最顶层,全部都是有隔间的上房,高处的风确实是有点大了,但视野却是最好的。 姜沛宁此刻正独自坐在自己房间内靠窗的桌子前,玉手托腮眺望江岸,破浪号眼下正驶入一段峡谷之中,两岸悬崖长满青翠的绿柏、青杉,江风从窗外吹入,撩起她鬓角的秀发。 这时,只见她嘴角轻动,秀丽无边的玉容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浅笑。 身处甲板上的赢贞也笑了,他也察觉到有人来了,左右两侧的悬崖上各藏有两人,而就在脚下的江底之中,也潜伏着两人,六人修为皆是不弱。 他们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赢贞目前还不清楚,只能隐约猜测到应是与张文仲夫妇有关。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对方明知有晴婉的存在,仍是敢来荣阀的船上拿人,想必也是有些底气,不过赢贞觉得,这些人眼下恐怕要为自己的小命担心了。 水底一人此时已经缓缓游至船底,身体紧紧贴在底板之上, 赢贞手指一动,与他已是心灵相通的青冥剑无声无息的从房间内飞出,然后又无声无息的扎入江中。 紧贴在船底的那道气息随着青冥剑的入水而越来越远,被破浪号远远甩在了身后,直到彻底消失,鲜红的血液瞬间便被江底的暗流稀释冲刷干净。 那人竟然是淹死的。 赢贞当然不会杀他,只不过是斩断了对方的双手双脚,任由他如浮萍般的身体在失血过多又喝饱了水的情况下呛水而死。 这种间接杀人的方式其实还挺不错,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凿船。 而江底的另一道气息似乎感应到同伴消失,虽然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保险起见之下还是如同游鱼般快速滑离了破浪号, 可惜她并不知道,背后有一柄剑一直在跟着她。 本来他们六人约好,在进入峡谷段的时候便凿船,楼船吃水势必不能前行,然后再以雷霆之势将船上的人杀个一干二净,荣凤堂是不能轻易得罪的,所以这条船上一个活口都不能留,才能保证消息不被泄露出去。 不过看眼下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约好的时间已过,破浪号却仍是在匀速行驶之中,丝毫没有进水的迹象,如果任由破浪号出了峡谷进入开阔水面,便不好再肆无忌惮的动手了。 张文仲一家子仍是在甲板上呆着,这期间他们也曾看到同样出来透气的晴婉,发现对方明明已经看到自己却仍是像没看到一样擦身而过后,夫妻俩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下去了一半。 就在这时,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悄无声息的从右岸的密林中射出, 如果不出意外,这枚银针将在刺入张文仲太阳穴之后留在脑中,短时间内如果不将银针取出,那张文仲便会成为一个不能说话不能行动的活死人。 掷针之人手法精妙,水流速,风速,船速,针速,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虽是离的很远,但银针仍是精准的射向张文仲头部位置,只可惜掷针之人唯一没有掌握到的,便是这艘船上会有两个比荣凤堂还要恐怖的存在。 姜沛宁本身武道造诣就是极高,如今对大通天手的运用也是炉火纯青,隔空劲气早已无声无息来至甲板, 银针在距离张文仲右侧太阳穴还有五寸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就连掷针之人都以为对方已然中招。 也就在这时,悬崖密林之中,一壮硕的身影腾空而起,身形足足拔地五丈之高,人在空中,手上一对霹雳金瓜锤分两个方形投掷而出,分别取破浪号尾舵和桅杆两个位置,双锤掷出,人则如天神下凡一般,砸向楼船甲板。 甲板上的人们还未来得及任何反应的时候,荣阀的高手却动了,破浪号总管事荣庆元左手持盾右手执刀从瞭望舱中射出,飞掠向桅杆方向截击金锤,护法曲大同则是扑向船尾,以一双肉掌迎上了那重达百斤的飞锤。 甲板上的晴婉面色不变,极为冷静的一刀横扫而出,劈向半空掠至的大汉。 “砰砰砰”三声金铁鸣音几乎同时响起, 砸向破浪号的双锤被一盾一掌拦住,而空中的壮硕大汉则是以袖中一对金刚护臂挡住了晴婉的刀芒,随后只见他一个轻巧的空翻,稳稳的落向甲板,他双腿刚一触地,整个破浪号便是一阵剧烈的摇晃,一对双锤通灵般再次飞回那人手中。 终于,甲板上的人们这才察觉有敌来袭,乱做一团,一阵尖叫声中四散而逃。 许韶华第一时间就明白来人这是冲着夫君来的,大骇之下赶忙抓起自己的两个孩子,朝着丈夫大喝一声,一起朝着船舱方向奔逃,她心里很清楚,只要逃至船舱范围,那里有姜沛宁坐镇,他们夫妇的安全便可保无虞。 荣庆元左盾右刀疾掠至甲板,与那曲护法一左一右堵死双锤大汉方向。 持锤大汉眼睁睁的看着张文仲夫妇逃入舱中却是无何奈何,因为他此刻已经被三道气机锁死,如果他稍有异动,必然会有人出手拦他。 荣庆元直视对方,冷冷说道:“一对金瓜锤,一双金护臂,原来是铁金刚童老大,荣某也是纳闷了,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我荣阀的船?” 童立并未理会他,而是看向一边的晴婉,沉声道:“小九姑娘只要答应今日之事绝不外传,童某绝不敢冒犯姑娘分毫。” 荣庆元与那曲护法听到他对那红衣姑娘的称呼后顿时脸色色变,他们做梦也想不到魔教的沐清婉竟然会在自己船上,看这童立的意思,他似乎是不愿得罪对方,这才好言出声希望对方能够置身事外。 也是,沐清婉的修为虽然在魔教算不得出彩,但是对方的后台却是硬到不行,无论何人,伤她之前似乎都需掂量掂量,能否承受得住魔皇、女帝、刀魔三者的怒火。 如果沐清婉袖手旁观,自己两人又是否能挡得住铁金刚童立呢? 只见晴婉神态轻松的拨弄了下鬓角青丝,右手挽起一串刀花,淡淡道: “不必在本姑娘面前玩把戏,你们既然敢来,那便是吃定我了,童立是吧?十八年后再做一条好汉吧。” 第137章 洗地啦~ 听到小九姑娘这么说,荣庆元心里也安心不少,至少在他看来,不论对方出身如何,目下看来也只不过是破浪号上的一名乘客而已,似乎与自己这边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冲突。 童立的脸上神色不变,沐清婉本就在他们的计划之中,方才之所以这么说,也只是略作试探看能否先单独将对方撇开,然后再挨个收拾,这样的话可以大幅度缩减此次行动所消耗的时间,不过既然对方不上套,在他来看也不过是多花费点时间而已, 只听他嘴里发出一声轻啸,便见左右两岸掠出三道人影, 见到对方竟然还有帮手,一向沉稳老练的荣庆元也不禁脸色大变, 待三人登上甲板之后,荣庆元的脸色则更加难看,他走南闯北多年,自然是见识非凡,看清三人面目之后,已经料定今天将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一身白衣,罗带飘飘的美娘子,应是千手罗刹杜云娘,此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暗器大家,一手梨花针防不胜防。 手中持有一长一短双剑的锦衣青年,该就是年青一代中声名卓著的追命子午剑单麟, 背上两杆鎏金六棱双锏的,大约便是龙凤锏程克秀, 再加上个童立,四人随便一个拎出来,他荣庆元都没有丝毫把握,这还怎么打? 荣庆元见来者不善,努力使自己内心保持平静,语气平缓道: “没想到我破浪号竟能迎来四位大驾,荣某可真是三生有幸,四位登船的目的可否告知一二?也许还有回旋余地,几位也不想后半辈子都被我荣阀追杀吧?” 杜云娘已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的却很不错,怎么看都像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只听她娇笑一声说道: “庆元兄,实在不好意思,荣老板我们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不过我们几个若是不把差事办的漂漂亮亮,回去之后这颗脑袋也是保不住的,所以嘛,您泉下有知,可千万别怪罪奴家。” 话音刚落,杜云娘长袖一卷,一蓬飞针已然是激射而出,目标却不是荣庆元,而是那位护法曲大同, 曲大同早年间在江湖上也是声名显赫的人物,后来因得罪了厉害仇家,这才不得已躲入荣阀避祸,在荣凤堂护翼之下,他倒也安安稳稳过了十几年,时间一久,他也便安心的做起了破浪号的护法,这个位置闲的很,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出过一次手,只是没想到这第一次出手,就遇到这么硬的茬子。 飞针他自然是不敢硬接的,虽然他掌上功夫了得,但遇上这种专破护体灵气的手段,也只能是选择暂时躲避,游走之时,再寻近身格斗的机会。 双锏程克秀也是在同一时间持锏扑向荣庆元, 荣庆元心知这场子算是躲不过了,虽然明知凶多吉少,但阀主当年能从众多旁系之中选中并不起眼的自己做这破浪号的总管事,那便不能辜负阀主的信任, 自己这条命与破浪号是绑在一起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荣阀那条“客安己任”的规矩便不能破。 眼看着对方如此的雷霆重击,荣庆元神色坚毅,左手紧握玄铁重盾,右手一刀劈出。 剩下的童立和单麟则是直接缠上了沐清婉,二人打算以最快速度解决掉对方,然后快速毁尸灭迹,毕竟杀沐清婉所要承担的风险可比杀荣阀管事大的多的多。 甲板上斗的激烈,劲气交击声震耳发聩,蓬勃的灵气外泄使得破浪号周遭的江水都剧烈震荡起来,整条大船起伏颠簸,两岸林木震簌,碎石滚落。 赢贞却仍是呆在顶层外廊上望着江面无动于衷,他觉得很有意思,江底剩余的那道气息似乎特别的小心翼翼,时而朝着这边潜游几丈,时而又退出去老远,反正是怎么都不肯露面。 ‘剩下的这五个人里,留下哪个活口比较好呢?’ 这是目前赢贞脑中正在思索的事情, 留活口自然是想从对方口中知道些什么,那么这个活口便绝对不能是那种特别嘴硬的人, 反观场中,锦衣青年和双锏客由始自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手底果断狠辣不留余地, 而双锤大汉与那位使飞针的女子又好像是这几人之中的带头之人, 再看水下这位,倒是十足的小心谨慎, 甲板上以四对三已经是处于绝对的上风,可江底潜伏着的这位却仍是没有丁点出手打算, 他是在等带最佳的出手时机?还是因同伴的离奇消失而踌躇着到底要不要出手? 赢贞玩味一笑,手指轻动,暗伏在水底的青冥剑忽然电射般直刺而出,水下那人终于生出反应,大骇之下慌忙转身,却已是迟了一步。 青冥剑直接破掉了对方的护体灵气,刺穿对方的肩胛骨,而后去势不减,直接将她带出水面,飞向破浪号, 这一突然变故使得动手四人皆是身形一滞,他们十分清楚的看到一柄青色飞剑正插在同伴的肩头,也就是说,水下潜伏之人已经中招,这船上另有高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身穿赢贞旧衣的姜沛宁犹如鬼魅般的出现在甲板中央, 除晴婉之外,其他人骤然见到这凭空出现的绝色女子,只感遍体生寒,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动手之时身体的各项感应其实已提至极限,对方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点,来者的修为比他们至少高出了一个境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姜沛宁看似随意的玉掌轻拍,推出了四道无形劲气, 四道惨叫声同时响起, 杜、童、单、程四人不约而同的吐血跌堕在地, 沐清婉脸上带着一层寒霜,收刀而立, 而荣庆元和那位曲护法却是呆若木鸡,双目圆睁之下只觉自己的手脚都在打颤。 “叮”的一声, 青冥剑将那身着水靠的蒙面女子钉死在了船舱外的厚重木板之上。 赢贞从顶层轻轻跃下,来到那人身前,笑呵呵的打量着对方, 那蒙面女子身受重创,只觉由剑锋之处传来阵阵刺骨寒气,正疯狂的冲击着自己体内各处筋脉,此刻的她就连拔剑的力量都没有了。 不过她却是银牙紧咬不吭一声,裸露在外的一双乌黑眼睛冷冷的与赢贞对视, 赢贞不免皱眉道:“难道我选择错了?” 姜沛宁在船头甲板上朝着赢贞喊话道:“你是不是要留活口?留哪个呢?”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被青冥剑钉着的水靠女子眼神中明显有了一丝变化, 赢贞看在眼里,淡淡一笑:“就留下这个吧。” 姜沛宁点点头,转过身来,白皙的玉掌轻轻一握,跌倒在地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四人,同一时间身体剧颤一下,随后便生息断绝。 赢贞伸手摘去女子脸上的头罩,露出一张皮肤黝黑却难掩其靓丽姿色的俏脸,说道: “如果你让我选择错了,你会生不如死,明白吗?” 水靠女子一脸惊恐的慌忙点头, 她不是傻子,对方的同伴于电光火石间就可以解决掉杜云娘四人,而且极为轻松随意,由此可知其修为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而那动手杀人的绝美女子偏偏在杀人前还要征求眼前此人的同意, 那么......这看似儒雅温和的男子,又该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清婉知道这里已经没自己什么事了,芳心深处也不免有些不服气,一回头正好瞥见如临大敌的荣、曲二人,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还愣着干嘛?洗地啦~” 第138章 魔皇饶命 女刺客被带到了姜沛宁的房间里,虚弱的靠坐在墙角,努力的调整着自己体内的气息来治疗肩头的伤势,她的眼神时不时的会瞥向面前坐着的这对男女,脑子里不停的思忖着对方的身份,她觉得如果能猜到二人的身份才能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句话该怎么应答。 姜沛宁其实对这些事情的兴趣并不大,她心里只在意赢贞一个人的想法,在她觉得,赢贞所想便是她之所想,赢贞所往她亦所往。 坐在窗前的她,冷冷的看着墙角处这唯一的活口,淡淡道: “你是要等我来问你呢?还是你自己主动点交代呢?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女刺客缩在墙角,自知没有丝毫逃跑的可能,对方的手段她已见识过,毫不夸张的说,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认知层面, 她不想死,即使只有一线希望,她都想要争取,只见她双手费力撑地使得自己的身子稍微挺直了点,柔弱的说道: “我要是什么都说了,你们会饶了我吗?” 说这话时,她的眼神看向赢贞。 赢贞面无表情道:“会的,说吧。” 女刺客喉结一动,在脑中思索着对方这句话的可信程度到底能有几分,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条命现在已经是完全被人家攥在手里,似乎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啊,想要换得一线生机,看来只能是实话实说了, “与我一起潜在江底的秦鲸是不是已经死了?” 赢贞轻轻的点了点头, 女刺客听到这个肯定的答案,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随后徐徐说道: “我们六人是接到了上头的命令,负责截击吉州刺史张文仲一家,上面交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此处峡谷名为猿鸣峡,长不过十余里,出了峡谷之后,便是长达百里的宽阔江面,沿岸有着不少渔村,所以,未免动手时被人发现导致泄露痕迹,我们选择在峡谷内动手,毕竟这是荣阀的船,船上又有魔教的小九姑娘,如果留下一个活口,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我六人的容身之地了,只是......只是我们没想到的是,船上竟然还有二位这样的武道大宗师,这才导致此次行动功亏一篑。” 姜沛宁在一旁追问道:“你们六人都是哪里来的?是奉谁的命令截杀张文仲?” 女刺客陷入沉思,眼下的这个问题才是最要命的,如果老实回答,自己也算是彻底成为叛徒,性命虽可留得一时,但只怕也不会长久, 姜沛宁见她犹豫,冷冷道:“荣庆元已经知道了你那几个同伴的身份,我只需顺藤摸瓜,也能查到你们的来历,你是要让我费一番功夫自己调查呢?还是乖乖说出来呢?” 女刺客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也不再挣扎,抬起头来彻底豁出去道: “我叫渔朵儿,他们五人分别是铁金刚童立、千手罗刹杜云娘、追命子午剑单麟、龙凤锏程克秀、江中蛟秦鲸,在江湖上也都是顶尖高手,而负责安排我们此次行动的人叫张辽,不知二位听说过没有?” 对于这些陌生的名字,赢贞当然是一个也不知道,所以只能求助的看向姜沛宁, “宁儿听说过这些人吗?” 姜沛宁摇头笑了笑,“这小姑娘似乎对‘顶尖高手’这四个字有什么误会,他们这六人我一个也没听说过,不过这位张辽嘛......” 说道这里,姜沛宁眯起双眸看向渔朵儿,问道: “你说的难道是天赐府的鬼判张辽?” 渔朵儿默默的点了点头, 她没想到自己一行六人在对方眼中竟都籍籍无名之辈,听了难免有些不舒服,心中也在飞快的思索着江湖上有哪位超卓女高手的名字里带个“宁”字, 见到对方默认,姜沛宁不由的秀眉蹙起,对赢贞说道: “河间王李隶网罗天下能人异士组成天赐府,其中有三十六人被称为‘王下’,被李隶各赐一字,这位鬼判张辽便是‘王下魑’,具体在天赐府中司职如何,宁儿便不知道了,但这个人绝对是非常难缠。” 赢贞平静道:“有多难缠?” 姜沛宁想了想道:“若是正面遇到,当然是不值得一提了,只不过此人行事异常神秘,胸中万千阴谋,手段颇多,若是躲在暗处耍什么诡计,确实会让人有些头疼吧。” 角落里的渔朵儿听到自己此生最为惧怕的顶头上司在对方眼中竟然只是换来的是一句“不值得一提,有点头疼”,心中的骇然实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竟连堂堂天赐府的王下魑都不放在眼里? 名字中带个宁?女身男装?姿容绝代? 渔朵儿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但是她绝不敢说出来,生怕道出对方真名会被杀人灭口。 姜沛宁带着满腹疑惑再次向她询问道: “天赐府远在河北道,怎么跑山南道杀人来了?而且杀的还是一州刺史?” 渔朵儿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唯唯诺诺的说道: “这点小人实在不知,我们只是负责杀人,至于为什么要杀,上头是绝对不会告诉我们的,” 姜沛宁点了点头说道:“我今天如果放你走,张辽只怕也不会放过你吧?” 听到这里,渔朵儿乌黑的眼眸中一阵彷徨,神色愈发落寞, “是的,行动失败已是死罪,姐姐今日便是放过我,也不过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罢了,渔朵儿并非贪生,只是有些后事仍未交代,若不然也绝不会出卖张大人,今日若能侥幸苟活,待我安排好一些事情,自会主动向张大人领罪。” 姜沛宁浅浅一笑,看向赢贞,“对方自知晴婉在这里,却仍是十分紧迫的想要杀人灭口,看来这位刺史大人身上的秘密可不小啊,这次行动失败,想必张辽还会再派人来,他们连晴婉都敢动,你这当师兄的就不动气?” 角落里的渔朵儿听在耳中,全身血液已接近凝固,只觉阵阵寒意不断上涌,已是垂首不敢再抬, 赢贞笑了笑,说道,“动气倒是谈不上,因为我知道婉儿在我身边,便没人可以伤她分毫,不过这位鬼判张辽既然已经付之行动,我若不杀他,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说完,赢贞看向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 “张辽在哪?” 渔朵儿此刻已是吓的三魂丢了两魂,丝毫不敢犹豫赶忙答道: “这点小人确实不知啊,请魔皇大人饶命~” 第139章 剑 在猜到眼前二人的身份之后,渔朵儿心中求生的念头跑的一丝不剩, 魔皇杀人,不分人,不需理由,也不分时候, 她原本已是万念俱灰,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赢贞确实放过了她,最后说了一句“你走吧”,渔朵儿听在耳中如蒙大赦,哪还敢再有丝毫停留,出了房门便是一个猛子扎进江中朝着下游疯狂游离,现在每一刻光阴对于她来说都弥足珍贵,她要在人生的最后时候完成一件事,此事做成,虽死无悔。 其实从渔朵儿那里得到的消息,并未给予赢贞多大的震撼,因为早前他便知道山南道总管王奎让是河间王的人,看样子王奎让知道船上有沐清婉的存在后多少有点忌讳,这才使得高手如云的天赐府亲自出马。 张文仲身上背负的秘密可以让李隶都如此看中,绝对非同小可,不过想让对方坦诚布公的对自己和盘托出,赢贞也觉得不太可能, 因为此事,赢贞与姜沛宁在房间内足足聊到正午,两人也得出了一些结论, 既然张文仲的目的地是京城,姜阀一直以来与太傅卢士贤之间又走动颇多,所以姜沛宁决定,在北上至洛阳后,她会亲自护送张文仲夫妇入京,此举能让卢太傅欠她姜阀一个大人情,日后若是有求于对方,事情也会变得好办许多。 卢士贤位列当朝六位辅政大臣之一,门生众多,提拔和重用过的各类官员数不胜数,有“天下士子之师”的美誉,但其实他对外承认的门生只不过寥寥六个而已,六人之中名气最大者,便是那位连从二品的吏部侍郎都敢撂挑子不干的曹小芝, 传闻卢太傅当初骤闻自己弟子弃官消息的时候正在如厕,连裤子都来不及提便跑出房门令人立即备车入宫。 人皇李元乾就算极少过问朝中之事,也不会任由一个朝廷从二品的大员说不干就不干了,盛怒之下就在朝天观九十九级仙阶前把个卢士贤骂的狗血淋头, 卢士贤跪在阶下一声不吭,只是磕头,李元乾追问其曹小芝辞官缘由,后者的回答也足够老实:“他没有和臣说过。” 再后来,那位曹小芝自然是被五花大绑的带到了人皇李元乾的面前,具体李元乾是如何审问的他,曹小芝又是如何回答的,恐怕只有卢士贤一个人知道了, 外人只知道,那天过后,曹小芝以布衣身份出入朝天观。 张文仲做为卢士贤仅承认的六位门生之一,虽然官做的不大,但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平日里整个山南道官场也没有人敢为难于他,这次他冒如此大险也要返京,惹来王奎让和天赐府两边截杀,足见他身上所携带的秘密是多么的惊人。 姜沛宁正是看准这点,才打算护他周全,虽说如今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守在赢贞身边然后找到姑丈一家灭门案的真凶,可是家大业大,又值此天下暗流汹涌之际,能为族内争取一分可贵的友谊,实是她姜沛宁身上推不掉的责任。 六大重臣,势力党羽遍布天下,谁人不想结交? 午饭过后,赢贞走出房间散步,荣庆元与那位曲护法看到他时赶忙微笑点头,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小心谨慎, 赢贞来到甲板边缘,将神识放开,感应着破浪号上每一个人的举动,先前以神御剑,操纵青冥入江杀敌时,他心中多了一丝明悟, 直到如今,他都并没有将青冥剑看做是自己的佩剑,一来习惯了大通天手,不喜欢用这些身外之物,二来青冥剑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宝贝, 日常与姜沛宁探讨之时,对方曾经说起过,江湖上大多剑手都是视剑如命,佩剑被折也会当成是奇耻大辱,所以大多剑手之间也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或者说是默许的准则,那就是切磋较量时即便断人手脚也绝不折人佩剑, 剑手之间有强弱之分,就像是两个人,练的是同样一本剑谱,但是他们所领悟的内容却不一样,看的是天资,这种情况在一些小帮小派之中尤为明显,明明练的的是同一种剑法,各人间的造诣却是高低错落,所以往往就会出现大师兄不如三师弟,三师弟不如小师妹。 还有一种便是以战养战,这看的是造化,有些名门大派之中,当门下弟子的修为到达一定境界,便会令他们各自入世磨炼,同样是磨炼,但每一个人的境遇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在一路稳扎稳打之中,不断消化战斗中所获得经验,使得修为和招式更上一层楼,有的人更是从无数险象环生的恶境之中挣扎求生,从而领悟到更为难能可贵的武道见解,所以当他们历练之后返回师门,强弱立现,各自之间的差距没有丝毫水分,当然了,刚出师门就遇到狠人不幸英年早逝的也不在少数。 层次再高一点的,便是重点培养,什么叫培养,自然是既得陪又得养,一些顶尖豪门大派,树大根深,门下弟子众多,资源财力又极为丰厚,便会采用这种方式,他们会在门中挑选出天资最高,悟性最好,根骨最佳之人倾力培养,这样的天子骄子往往会有很多师傅,比如专门负责讲解剑法的师傅,负责喂招的师傅,负责阐述古往今来各类剑道大家所总结出来的经验的师傅,负责量身打造每日所需固本之丹药的师傅,等等等等,往往这种情况打造出来的人物,出师即宗师,刀皇叶玄,姜沛宁便是此类产物,当然,赢贞也是,只不过他没有练过剑而已。 那么在“剑”之中自然也有高低之别,寻常剑手无不是追求可吹毛断发的锋利之器,对敌之时,兵刃占优可收获极大效果,甚至能弥补己身之不足,品阶高点的名剑,大多由一些特别稀缺的材料打造而成,削铁如泥却又不失轻灵,甚至有一些使用独特技法铸造而成的名剑,自身便有养气一说,灵气可藏于剑身之中,锻其身,铸其骨,养其锋锐,至于真正的神兵,可与主人心灵互通,可与天地共鸣,灵自生,性自成,是为神, 不过这类灵物在数量上则是少的可怜,毕竟名剑常有而名铸剑师不常有,所以世人硬是拼凑出一个“十大名剑”,实则后四剑与前六剑完全不在一个等级,姜沛宁收藏的那柄重剑【地阚】,非常不幸就属于后四剑。 赢贞目前当然不会奢望能遇到前六剑,当然,如果能遇到的话,自然还是想抢过来的,他现在想要试试的,是能不能像控制青冥剑一样,控制其它的剑。 鼻中嗅着湿润清凉的空气,赢贞缓缓闭上双目,将神识蔓延至船上的各个角落, 时间缓缓过去,似是无限的静谧之中直至把握到那一点灵犀,赢贞袖中剑指并拢,轻轻一点, 破浪号上三十四柄长剑,同时出鞘...... 第140章 吹牛犯法吗 这三十四柄长剑,有的就在主人身边,有的则被放置在角落里,这等长剑自主出鞘的奇异景象也让这些剑主们诧异万分。 好在赢贞也不过是浅尝即止,数十柄长剑不过出鞘一寸便即停止,这也让剑主们在诧异过后,纷纷自我寻找着借口安慰自己,毕竟人们对于那些无法解释的事情总会找一个自觉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过去。 “楼船是不是触礁了,震了一下?” “没感觉到啊,不过长剑断然不会好端端的出鞘,或许是遇到暗流,大船晃荡了一下吧?” “哦,也许是我的衣袖不小心扯到剑柄,这才带出了长剑吧?” “你要这么说,我的宝剑在桌子上面好端端的放着,也是被衣袖扯到喽?” “哈哈,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来来来,别光顾着喝酒,你倒是吃点菜啊,” ...... 船头甲板上,姜沛宁来到赢贞身后,笑盈盈道:“快老实交代,你这到底是什么剑术,怎么还能借剑?” 赢贞洒然耸肩一笑,“当然是天下第一的赢氏剑术了,不然还能有什么?” “切~” 姜沛宁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迎着江风,慢悠悠的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这玩的是究竟是什么名堂,但天下第一的剑法嘛,江湖上大多数人肯定会认为是天玑阁后崖的十四道剑痕,不过叶玄老儿想必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这世上最强的剑法还得是佛门圣地净土斋与落花宫争夺了几百年的【御心斩魔莲台菩提传法剑典】,名字很绕口,所以大家都叫它【传法剑】, 据说这玩意难练的很,以人生八苦分为了八个阶段,几百年来,净土斋与那落花宫出过无数天才钻研此剑典,基本上全部倒在了第七阶段的【求不得】,当代斋主梵如意与落花宫宫主蒋珊,就属于第七苦,而你这一次北上洛阳想要打探其下落的李晴雪,本身集佛、道两家之长,据说是最有希望堪破第八苦【五阴炽盛】的绝世天才,正因如此,天下佛门皆为她大开方便之门,许多不显于世的珍藏宝典任其取阅,听说就连那与大周佛门争斗千年不休的大夏佛宗,都对此女特别青睐,如果真的让她练成了,此女可称的上是古往今来佛门第一人。” 赢贞诧异的看向一旁的姜沛宁,皱眉道:“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平日里怎么不告诉我?” 姜沛宁小嘴一噘:“你又没有问过我,难不成宁儿每天屁颠屁颠的跟在你屁股后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赢贞不免摇头苦笑,思索半晌,突然说道:“我认识蒋珊。” “我知道,” 姜沛宁脸上的神情出齐的平静,幽幽道: “有些东西宁儿不提,并不代表宁儿不知道,只是觉得何必让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为自己徒增烦恼呢?我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便不会后悔,享受当下与你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宁儿已觉得苍天并不负我。” 赢贞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自然了,无奈的笑道:“你越是这么说,我心里越发觉得愧疚。” 姜沛宁甜甜一笑,钻入赢贞怀中,“宁儿就是要让你愧疚,娘亲说过,让一段感情长久保鲜的秘诀,便是让对方始终心怀愧疚,贞哥莫要怪宁儿耍心机,实在是宁儿的对手太多了。” “咳咳~” 听到身后的干咳声,姜沛宁并未离开赢贞怀抱,她早早便知道张文仲来到了甲板,对她来说,粘在自己心上人的怀中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张文仲则颇为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其实他又何尝愿意打断人家的亲密,只不过人已经走的这么近了,不出声更显的不礼貌,他此刻心里当然会忍不住好奇,能让堂堂姜阀之主看上的男子,该是何等风流人物。 赢贞拍了拍了姜沛宁粉背,对方才恋恋不舍的后退几步,转而看向将脸转向一边的张文仲说道: “张刺史不用谢我,我姜阀与太傅大人素有渊源,这些只是举手之劳。” 张文仲这才转过脸来,笑呵呵的说道:“不不不,救命之恩不能不谢,咱们各论各,阀主救的是鄙人,又不是鄙人的老师,这种情况下,老师可无法代替我,请阀主与这位小哥受张某一拜。” 说完,他朝着赢贞和姜沛宁深深一揖,随后昂然挺胸道:“鄙人虽然并不知道先前刺客的身份,却也晓得是谁不想让我进京,我们一家四口这条命本不足道,奈何张某身上肩负着如山重任,这才想要厚颜央求阀主一事。” 姜沛宁极为默契的对视一眼,皆猜到对方接下来想说什么, “张大人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张文仲叹息一声后说道:“阀主救了张某一家人,有些事情张某也不想隐瞒,此番北上之途实是凶险万分,鄙人在出发前,曾向恩师去信一封,直言必须让大师兄亲自南下接我,后来不知如何走漏了消息,王奎让提前动手,鄙人不得已之下与夫人一道连夜逃出吉州,如今由水路北上,不知大师兄何时才能寻到我们,所以鄙人才厚颜请求阀主护我一家周全,直至大师兄赶到,至于阀主开出任何条件,只要鄙人能够做到,刀山火海绝不推辞。” 赢贞笑着在一旁插嘴道:“张刺史等的可是那位龙庭飞剑曹小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文仲浑身一震,惊讶道:“这位兄台是如何知道的?” 姜沛宁也是跟着惊讶道:“曹小芝便是九品刀侍之首的龙庭飞剑?” 赢贞笑道:“江湖上的事朝廷中人不可尽知,朝堂之事江湖中人也不可尽知,曹小芝现在已算是大半个江湖人,我当然知道了。” 姜沛宁听到赢贞这样的说辞,浅浅一笑,心里已经猜到对方多半是偷听到了张文仲夫妇之间的谈话,不过她对于曹小芝此人却是分外留心,姑丈一家被杀时,作为目击者的百里神行蒋风月曾告诉自己表姐,凶手之中有九品刀侍的存在, 九品刀侍是九种代号,真实身份外人不得不知,姜沛宁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龙庭飞剑竟然是上任的吏部侍郎曹小芝,在她看来,日后遇到对方,或许能从其口中打探到其他八人的身份也说不定。 张文仲对于眼前这位青年竟然知道师兄的身份而倍感疑惑,心想着老师不是说过知道此事的人不超过十人吗?难道就这么巧,偏偏就让自己遇到了十人中其中一个? 这时候姜沛宁忽然正色道:“张大人放心好了,佩宁可以保证,就算是叶玄亲自,也伤不了你分毫。” 张文仲听了满脸的愕然,心想着这种高门大阀出身的贵族子弟果然是口气狂妄啊,没想到这位气质卓然的美女阀主也不能免俗,不过他嘴上还是连声道谢。 等张文仲走后,赢贞吃惊的看向姜沛宁,在他来看,即使目前二人联手,对上叶玄也是有败无胜之局, “宁儿吹牛了,” 姜沛宁冲着他俏皮的渣渣眼,“吹牛犯法吗?谁规定不能吹牛了?” 第141章 河间王 破浪号进入宽阔江面的第三天,天气骤变,乌云伴随着狂风,在一阵电闪雷鸣之中,似是银河打开缺口一般,瓢泼大雨倾盆洒下。 这种恶劣的天气下,楼船自然是无法前行的,破浪号找到一处背风的河湾抛锚停靠下来。 傍晚时分,赢贞他们都集中在了楚青青的房间内用晚饭,船舱之中始终都在剧烈的摇晃着,桌子上的灯油都洒掉了一半,冷风不断从窗户的缝隙中刮入,扰的房间内像窗帷这样的轻便之物都在胡乱飘扬。 楚青青从荣阀的水手那里弄来了几盏带罩的灯台,才避免了房间内漆黑一片。 好在外面的狂风也是一阵一阵的,大约半个时辰过后,风小了,众人这才得已在浪静之时安心吃饭。 桌上的小菜比较丰盛,其中以河鲜为主,破浪号出航也有些时日了,新鲜果蔬之类的日益减少,在到达下一站做补给之前,赢贞他们的一日三餐供应都将是整条船上最好的。 就连大管事荣庆元,此刻也不过是就着一碟子花生米,搭配着一盘酱黄瓜和一盘红烧泥鳅,与曲护法两人躲在一间小舱内饮酒。 “老曲,姜阀主身边那位高大青年出手时,你可瞧明白没有?” 曲大同先是吸溜了一口杯中之酒,又夹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口中,砸吧着嘴说道: “我要能看明白就好了,飞剑一说曲某不是没有听过,但是这种神技往往讲究以气驭剑,驾驭飞剑者以自身灵气催动飞剑,达到远程伤人的目的,可是那位年轻人由始自终就像是什么都没做过一样,周身并无灵气外放,就好像飞剑自己通灵一般,这就让人很糊涂了, 比如姜阀主动手时曲某便有切身体会,那时候能明显感觉到身遭的空气于一刹那间变的重如泰山,压得曲某胸腔如遭挤压,气儿都透不过来,这就是姜阀主灵气外放直接锁死周遭方圆气机所导致的,庆元你当时也看到了,姜阀主最后杀人时竟然都要征求那人的同意,所以在曲某看来,这样的人物,咱么还是不要多做议论为好,平时让手下这些小的们小心伺候着,其余的,我们装傻便是。” 荣庆元听罢,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知道的越少,人活的才越自在,来,老曲,走一个。” ...... 张文仲夫妇也被姜沛宁邀请来一同用餐,他的两个孩子原本呆在自己房间内的时候,听着窗外时不时的几声炸雷和大风的呼啸声,纷纷吓得蜷缩在墙角,此刻来到楚青青的房间,见到这么多人都在这里,胆子便也大了起来,两孩子只是心不在焉的随便扒拉了两口,便蹲在桌子底下玩耍起来。 张文仲见到两孩子的顽皮样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孩子顽劣,还请几位多多担待。” 姜沛宁抬手示意无妨后,笑道:“贤夫妇明知此行凶险万分,为何出门时不多带点护卫之人呢?” 张文仲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夫人许韶华率先说道:“不瞒阀主,我们府上虽说也有几十余名护院武师,但修为却是平平,比起妾身都是远远不如,而我们当时事出仓促,未免动静闹大,出门时就连管家丫鬟都不知道。” 张文仲在一旁点了点头,随后眼神温柔的看着自己妻子,叹息道: “其实这都怪我,有些事情在没有见到老师之前,张某是死都不能说出来的,这一次路途之凶险程度,其实鄙人娘子心中也不甚明白,说到底,都是我连累了她们。” 说完,他爱怜的将手放在夫人肩膀。 许韶华笑了笑,说道:“一家人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只盼你那师兄早点找到我们,这样我也能稍稍安心一些。” 姜沛宁见他们夫妻情深,想了想后,直接挑明说道:“张刺史可知道,上次的刺客出自天赐府?” 张文仲听了后面上面上毫无波澜,完全没有任何惊讶,反倒是他的夫人许韶华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只听张文仲冷笑一声,说道: “河间王出手截我,确实在鄙人意料之中,只不过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 先皇驾崩之后,在诸多皇子之中,论能力才干,城府手段,河间王李隶实为不二之选,可是六大辅政大臣却是极力推荐了从不显山露水,似乎都让人觉得有些平平无奇的晋王李兖,可知能让诸臣信服者,不单单只看能力, 如果说江湖中最狠辣者莫过于魔皇赢贞,那么这位河间王,便是我大周两京十道中的魔皇,其人手段毒辣,御下极尽酷刑,性格激进,老师曾有言,若是此人登基,那么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倾全国之力北征大夏, 有些话姜阀主也许不爱听,先皇不问朝政一意修玄,导致吏制崩塌,百官如盗搜刮民脂民膏,后有各地门阀崛起,更是导致诸多政令难以在地方施行,就凭我大周朝如今的国力,又怎能与休养生息已有数十年的大夏开战呢? 如今新皇在位,河间王控制着诺大的河北道,却是各种阳奉阴违,完全不将朝廷放在眼中,王府规格更是与皇宫一般无二,其人有妃妾三十余名,正妻之位却一直空悬,你知如何?人家竟放豪言说,当世可做河间王妃者,唯女帝江清惠一人而已,由此可知其野心之大,老婆都非女帝不可了,那他不就是把自己当做帝王了吗?” 众人默然, 张文仲这一番话中接连提到了赢贞、姜沛宁与江清惠,而且多少还带点嘲讽的意味,夫人许韶华在桌子底下频频捏他大腿,但张文仲还是想起什么便说什么,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旁的晴婉听了早已拉下脸来,筷子一摔,冷冷说道: “本姑娘还坐在这呢,你都敢编排我师兄师姐?” 张文仲闻言一愕,连忙摆手解释道: “小九姑娘误会了,张某对魔皇与女帝绝无丝毫不敬之意,我的老师私底下便曾说过,贵师兄有双重性格,若是趋恶,则天下涂炭,若是向善,则四海升平,可知就连老师都拿不准魔皇到底是善是恶,不过最近在岭南发生的事,倒是让鄙人既惊且喜,魔皇兵不血刃,以怀柔手段收服宋阀,如今的岭南反倒是更倾向于朝廷,而且听说贵师兄与长乐公主李汶之间关系匪浅,张某倒是觉得,现在的岭南比起宋令辉把持期间,似乎更让人放心了。” 姜沛宁听了忍不出秀眉紧蹙,怒瞪了赢贞一眼,心里则默默记下了李汶这个名字。 晴婉听完张文仲这一番话,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冷哼一声拿起筷子后,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河间王李隶,必死于大姐之手。” 第142章 寒鸦弩 其实从张文仲的这一番话之中,不难看出其对河间王李隶怨言颇深,至于他身怀的秘密是否与河间王有关就不得而知了。 外面的风雨时停时起,呜呜呼啸的风声听起来也怪吓人的,四月下雨是百姓们乐见的,因为这预示着今年田地里的作物会有不错的收成。 水袖身着雨披,带着斗笠悄无声息的落在破浪号的甲板上,短暂的停留后便第一时间找到了赢贞他们所在的地方。 楚青青为他开门后,水袖风尘仆仆的进来,当见到房间里有这么多人的时候表情也是一愣, 赢贞见他在这个时候赶回来,心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皱眉道: “有什么消息?” 水袖点了点头,疑惑的看向张文仲夫妇, 赢贞淡淡道:“怎么?不方便说?” “不不,没什么不方便的。” 水袖笑了笑,随即来到赢贞身旁,小声道: “主子,事情有点蹊跷啊,小的这些天来发现不断有各路好手朝着这边方向赶来,起初心里也没当回事,觉得他们就算是冲着主子来的也没什么威胁,不过我后来发现这些人中夹杂着不少顶尖好手,好奇下这才返回,沿着上游一路观察,您猜怎么着,小的发现大约有几百人藏身在上游距此处三十余里的岸边林内,本来我也没太在意,但是细察之下发现他们竟然还架设有十余台军中的寒鸦弩,全部都是对准江面,看样子他们似乎就是冲着这条船来的,这船上除了主子以外,是不是还有什么比较特别的人?” 他带来的这个消息确实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张文仲夫妇。 张刺史扭头与妻子对视一眼,随后苦笑道:“这位先生,鄙人大概就是您口中说的那个特别的人吧。” 水袖见那陌生人竟然开口应了下来,也是一愣,随即好奇的看向赢贞,见后者点了点头,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对陌生夫妇,说道: “阁下是什么人物啊?竟能让他们动用军中的寒鸦弩来射你,怎么?朝廷钦犯?” 张文仲无奈摇头道:“朝廷钦犯倒是不敢当,不过是某人的钦犯罢了,鄙人也没想到他们为了在下一人,竟然发动如此大的阵仗,倒是连累了大家和这满船的乘客。” 其实他说的一点也不夸张,寒鸦弩作为大周朝军中独有的攻坚重器,非大将军不能调动,皆因其威力实在太大,由四张劲弓安装在一张巨大的床架之上,合六人之力才能绞动轮轴张弓装箭,所装弩箭比寻常的长矛长枪还要粗大不少,箭头可为巨矛,可为炮锤,也可搭载火器,射程可达五百步,万箭齐发之下,夯土城墙直接便可射的粉碎,百年前与大夏国战,此弩曾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所以在水袖看来,能调用寒鸦弩对付的人,至少也是“朝廷钦犯”这个级数的,他当然不会认为这玩意是冲着自家主子来的,那样的话,十几台又怎么够? 姜沛宁皱眉看向赢贞,柔声道: “水袖带来的消息确实及时,那寒鸦弩威力巨大,射程又远,如果猝不及防之下任由十几台弩车齐力发射,咱们几个倒是无所谓,但这条破浪号决计是保不住的,他们既然有寒鸦弩负责毁船,必然也埋伏有人专责射杀落水之人,如果那几百人人人皆配有弓箭,朝着咱们一通乱射,也是不小的麻烦,宁儿去一趟吧,提前将这些麻烦解决掉。” 赢贞沉吟片刻后,笑道:“宁儿还是呆在船上吧,我出去瞧一瞧,这几日在船上憋的久了,浑身都觉得不舒服,” 姜沛宁在一旁点了点头,“也好,” 赢贞刚刚起身,张文仲忽然也跟着站了起来,朝着赢贞深深一揖道:“都是在下连累了大家,兄台此去千万多加小心,如果敌人太多,您大可不必硬拼,大不了咱们弃船绕开这里便是。” 他这一句话,其他人听的都呆住了。 只有赢贞温和一笑,说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话音刚落,吱呀两声,窗户一开一合之间,赢贞整个人已经从房间内消失了。 张文仲只觉的眼前一花,人便没了,虽然心中早已预料到这神秘青年的身份多半与姜沛宁是一个级数,但他没想到对方的身手竟也是如此出神入化,而且从今晚同桌吃饭的氛围中不难看出,姜沛宁这一行人,似乎都是以那青年马首是瞻。 终于,张文仲还是支支吾吾的开口问道:“姜阀主,这位兄台到底是谁啊?” 姜沛宁笑道:“他是佩宁的夫君。” “别乱说,还没过门呢,”晴婉毫不客气的在一旁插嘴道,说完后,眼角余光刚好瞥见一旁的愣着的水袖,语气出齐的客气道: “没吃饭的话,就坐下来一起吃点吧。” “嗯?” 水袖只觉的今天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往常对方可从没给过自己一丝的好脸色啊,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只见他一脸茫然的坐下,拿起筷子。 而张文仲这边则是完全懵了, 他感觉眼前这些人的关系好像有点乱啊,姜阀主说那青年是自己的丈夫,可这位小九姑娘则十分不客气指出她还没有过门,那口气,就好像这位小九姑娘是夫家那边的人,而且对姜沛宁这种天底下都找不出几个的绝代芳华好像都不是挺满意, 姜沛宁淡淡一笑,也没再说什么,搁自己往日的脾气,早就翻脸了,不过她心里清楚晴婉在赢贞心里的地位,觉得自己反正早晚都是赢贞的人了,何必和小姑子置气呢? 张文仲知道自己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只好悻悻然坐下。 ...... 大雨之中,赢贞的身形如同鬼魅般疾驰在岸边的丛林之中,雨水自觉的沿着他身上的衣衫滑落,不染一滴。 正如水袖的情报所说,就在前方一片平缓的坡地上,足足有隐藏着三百多人的气息。 十四台寒鸦弩被用枯枝和落叶覆盖起来,每一台弩车旁都守着二十余人,每人都身着蓑笠雨披,其中有一半已经靠着弩车在雨中睡去,另一半则是时刻的警戒着周围。 “李阳这小子睡得还挺沉,这鬼天气我可是睡不着,” “可不是,又冷又潮,我特么裤裆里都是湿透透的。” “这种雷雨不会下很久的,忍着吧,” “唉,身上都是黏糊糊的,不说了,我去撒泡尿~” 第143章 你来的正是时候 这位军士顶着大雨来到就近的一颗大树底下,掏出裆里的家伙,迎着寒风,浑身打了一个哆嗦,然后便闭目撒起尿来, 恍惚间,他只觉耳边有一道劲风掠过,紧接着身后便传来一声炸响,大惊之下,正欲转身提起裤子,后脑勺却在此时不知被什么重物给击中,两眼一翻就这么昏死过去。 在他的身后,一台巨型寒鸦弩已是四分五裂,残体溅射四周,负责看护它的这一组军士不少都遭到飞屑冲击而人仰体翻,其它地方的人们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第二声已是轰然炸响,紧接着第三声,第四声...... 树林内顿时乱成一片, 饶是这些军士都是训练有素的精英,可惜在这种瓢泼雨夜,视野听力皆被干扰的情况下,一时间内也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应对。 倒是负责看护此处的二十余名武道高手,行动完全不受天气影响,他们迅速赶至还没有被摧毁的弩车旁,警戒防御。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谁突然间惊恐的大叫了一声:“鬼啊~”, 下一刻,他身旁的弩车便轰然粉碎, 二十余名高手闻声大惊,飞扑而至,只见半空中有一如夜枭般的黑色巨影,正如同幽灵一般向另一处漂飞而去, 其中有一人大喝一声:“点子太硬,速速朝天放箭。” 这下子,地上这些慌乱的军士们才反应过来,纷纷持着手中的折叠短弩朝着上空一阵乱射。 赢贞踏空而行,犹如闲庭信步,每发现一台寒鸦弩,身形便会疾掠而下,将其一脚踏碎, 漫天的羽箭对他没有构成丝毫的威胁,那些个所谓的高手更是连他的位置都掌握不到,直到赢贞将最后一台寒鸦弩一掌拍碎之后,这才落于地面,安静的卓立于雨中。 弩车尽毁,接下来,便该收拾这群人了。 “点子在这里,速来!” 随着有人一声招呼,所有人开始朝着赢贞所在的位置聚拢过来,逐渐将他团团围住。 赢贞缓缓转身,扫视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神识感知之下,已经得出敌人的具体数量,三百四十一人。 不过有点可惜的是,这几百人里,竟然只有两人用剑。 当所有人发觉袭击者只有一人的时候,无不是心底大骇,这些军士自知寒鸦弩被毁,回到营中也免不了要受一番重刑,所以此刻每一个人都是目眦欲裂。 其中一名持剑之人似乎在这群人里面身份最高,他紧紧的握着腰中剑柄,冷冷的盯着赢贞说道: “阁下什么来历,毁我寒鸦弩,在大周朝可是死罪。” 赢贞没有说话,而是将眼神放在了对方腰间的长剑上,接着,只见他手臂一抬,双指向上, “啊~” 一声惨叫分外刺耳, 只见那开口说话之人腰间上的长剑突然不受控制的出鞘,紧接着剑身一个反转,竟一剑斩下了他自己的手臂, 其他人看在眼中,只觉诡异莫名,人人心悸。 那已是无主的长剑在空中旋转几次之后,突然间化作一道流光冲入了人群, 紧接而起的,便是一连串的惨叫之声,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破了胆,别说是上前拼命了,现在人人恨不得自己能背插双翼,有多远跑多远, 一时间,整个山林中哀嚎遍地,几百人四下逃亡,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 除了那位因撒尿而侥幸昏死过去的军士之外,其他人全部断去一臂, 赢贞确实是手下留情了,人人断去一臂,基本上也就没什么战斗力了。 ...... 江面上,一叶扁舟顺流而下, 舟上有一头戴斗笠的道士,背插一柄古纹黄铜剑,杏子眼八字胡,身形消瘦, 他听到岸边的动静,也只是转头看了一眼,似乎那连片的哀嚎声并未引起他的兴趣,转头继续迎风而下。 河湾背风处,破浪号静静的停泊在那里,若是没有那零星的几处灯火,如此黑夜,几乎看不出这里竟停靠着一艘四层大楼船。 道士迎风而立,驭舟径直朝着破浪号飞速滑来,舟上并没有操浆之人,而小舟的速度却是飞快如梭, 忽然间,小舟的速度渐渐的缓慢下来,接着便稳稳的停于江面之上,无论劲风水流都不能使其动摇分毫, 道士双眼眯起,凝目远眺,只见对面楼船上,一黑衣女子静静伫立,而她的目光恰恰也是朝着自己这边看来。 道士嘴角轻翘,右足迈出一步,脚尖在小舟上轻点一下,人已跃至半空,只见黄光一闪,道士右手执剑,剑锋直指破浪号, 随之,一剑斩下, 一瞬间,前方密集的雨帘像是被划开一道缺口一般,滔滔江面被一分为二,两扇水墙左右翻起,紧接着,森罗剑气铺天盖地而来, 卓立于楼船上的姜沛宁见状,玉容上只是浅浅一笑, 这是要一剑断江吗?这一剑,比起可让汉江断流的那一剑,又如何呢? 面对着这滔天剑气,下一刻,姜沛宁踩水入江,随后一掌推出。 “轰!” 江水如同沸腾一般,涌起万千波涛, 一剑断江反被断, 姜沛宁忽的向前,如燕子抄水,身形飘忽状若九天仙子下凡,十指连弹间,道士所乘小舟周遭水面轰然炸裂,数道飞瀑冲天而起, 那名道士在小舟化为碎屑的一瞬间冲出水幕,又是一剑刺出, 而此刻的姜沛宁已然出现在他身前,右手做剑指,以指对剑, 锋芒相对, “咔嚓”一声, 道士手中那柄黄铜剑寸寸碎裂,化作无数碎片射向前方,而他本人则借机疾速向后,使一个千斤坠,直挺挺扎进水中。 姜沛宁玉掌轻拍,大通天手的无上劲气将长剑碎片震成了一蓬黄芒,随后踏空而行,循着对方气机,一掌连着一掌朝江面拍下, “砰砰砰砰”的一连串巨响过后, 姜沛宁缓缓落下踩在江面,秀眉微蹙遥遥看向岸边。 岸上,那道士浑身已然湿透,神情却是异常冷静,抬手扶了扶头顶小冠,口中喃喃道:“夭寿了夭寿了,” 随后他又朝着江面喊话道:“敢问姑娘可是长沙姜沛宁?” 姜沛宁笑答道:“道长可是灵宝洞张春秋?” 道士哈哈一笑,说道:“正是贫道,唉~~这次不该来的,给我消息的人只说是船上点子有点硬,却没想到是姜阀主亲自坐镇,不打了不打了,” 张春秋连连摆手,心中似乎又想起什么,紧接着说道:“不过贫道走之前还是要说一句,姜阀主最好莫要管这档子闲事,贫道此番失利,不代表不会再有人来,只阀主一人恐怕也难以应付,话已至此,贫道这就告辞了~~” 姜沛宁正要答话,忽然神情一动,脸上笑意盈盈, “谁让你走的?” 一道深沉的声音从岸边的树林内响起, 张春秋愕然转身,只见一黑衣青年此刻正立于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一块青石旁,神情冷冽,双目如刀, 张春秋顿时浑身一阵寒意, 谁人可近我身三十步? 张春秋不敢怠慢,左脚画个半圆,右脚后撤一寸,踏出一象,神情肃穆非常,如临大敌。 赢贞缓缓迈开步子,嘴角翘起: “本尊正缺个喂招的,你来的正是时候。” 第144章 我去你奶奶的 姜沛宁飘然而至,在一处光滑的石头上坐下,笑吟吟的看着两人,说道: “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呢,是灵宝洞张春秋张道长,曾入京参加过三次水陆大会,不过非常不幸的是,三次都没有被人皇册封为天师,修为大约是脱胎境大成,我说的对不对啊,张道长?” 张春秋听了脸上一阵抽搐,对方话语里明显是在暗讽自己,而且许多人都知道,自己的成名绝技便是一剑黄龙和脚下乾坤,姜沛宁说破自己身份,不外乎是让对手知道自己身份后,多多留意自己脚下功夫,此女其心可诛啊。 “哈哈~姜阀主与贫道这是第一次见面,却能一眼看破贫道身份,这份眼力却也值得称赞,看样子阀主与这位应是一路的吧?不给贫道介绍介绍?” 姜沛宁笑而不语, 赢贞当然不会给姜沛宁说破自己身份的机会,那样的话也太无趣了,只见他脚踏一步,刹那间人已出现在张春秋面前,一指点出, 这段时间以来,赢贞对于无形剑气的拿捏也颇有一些心得,正因他本人不喜用外门兵器,这才花心思在以气走剑上下功夫,使得所发劲气有质无形,在这一点上,与大通天手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唯一区别在于,剑心通明以劲气催发剑气,刚猛霸道,无往而不利,却缺了一丝柔和。 张春秋只看那一指尚未点到,便有森罗剑气扑面而来,比之自己的黄铜剑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自知此指绝对是接不下的,脚下奇步连番踏出, 只见他原先所在的空地上只留下一道模糊残影,而真身却已来至赢贞背后, 此刻赢贞整个后背无疑都暴露在对手眼中,张春秋年老成精,谨慎异常,向前虚晃一步,轰出一拳。 这一拳直接将赢贞的后背打穿一个窟窿,透过窟窿,都能看到远处江面上风雨飘摇的破浪号,以及船上的绰绰人影。 奇怪的是,赢贞的身形也渐渐模糊起来,直至消散, 而下一刻,张春秋只觉一道迅猛绝伦的剑气不知从何方袭至,“嗤”的一声刺破自己袖口后,轰在一块大石之上, “嘭!” 巨石灰飞烟灭。 张春秋心中大骇,他倒不是因这一剑的威力而感到震惊,真正让他恐怖的是,对方身形亦如鬼魅,无论自己如何奇步叠出,始终感觉气机被牢牢锁死,时不时的便有几道剑气擦身而过,这种感觉,颇有点“我为窜鼠他为山猫”,再联想对方唯一那句“正缺一个人喂招”,心中更感此刻身陷囹圄。 ‘这次真是大意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搞不清楚状况下便冒然出手,出了个姜沛宁已极是难缠,眼下这个似乎更不好对付。’ ‘不行,趁着对方还没有看破自己的步法,得想办法脱身才是。’ 心里笃定这些,张春秋再不敢恋战,脚下步伐加快,十余招过后,化出数道虚影,真身则是夹杂在其中,一个狂纵,跃入江中。 刚一入水,张春秋便心中大喜,这一入江便如游鱼入水,我道门龟息术最善胎息,对方还能奈我何? 赢贞立于江边,确实没有再追下去,只不过这江中还藏着一柄从寒鸦弩守卫那里得来的长剑,可惜张春秋是不知道的。 远远的,张春秋从水中冒出头,回头一看那青年正卓立于江边看着自己,哈哈笑道: “小伙子确实有几下子,只不过想留下贫道,还是不能够,回家再练几年吧。” 赢贞听了忍不出笑出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张春秋在水中看到对方奇怪的动作,先是一愣,忽然间若有所悟,猛一转头, 好家伙,一柄白亮的长剑正好顶在自己的鼻尖上, 这下子不用再说什么,自己和人家明显差距太大啊, 话说,这剑什么时候来的? “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说,咱们素不相识,彼此之间可没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怨啊,” 赢贞又抬起手臂,勾勾手指,示意对方到岸上来说。 张春秋还能如何?现如今小命都在人家手里,只能乖乖的踩水前行,而那柄长剑始终顶在他脑袋边上,似乎稍有异动,就要给自己来这么一剑。 张春秋浑身湿漉漉的上了岸,先是扶了扶顶上头冠,表情无辜的双手一摊,好像在说:你看,我上来了,能不能先把我脑袋边上的这玩意拿掉? 姜沛宁笑嘻嘻的看着对方滑稽的样子,说道:“张道长,你先说说,是谁让你来的?不交代清楚,佩宁怎么可能让你走呢?” 张春秋尴尬一笑,又看向那黑衣青年,“你把剑拿开我就说。” 赢贞笑道:“你说了我就把剑拿开。” 张春秋心中一动,感觉自己似乎拥有一丝争取脱身的本钱,负手笑道: “那不能够,既然贫道这里有你想知道的东西,那你就得退一步,不然大家岂不是钻进了死胡同?” 赢贞没有说什么,而是看向江面, 江上闹出这番惊天动地的大动静,破浪号上的人们也都看在眼中,晴婉依然留在船上压阵,水袖则是手中提着两块木板,轮番扔入水中,借助木板浮力,交替踏出,老大一会才渡江过来。 刚一上岸,口中便骂骂咧咧道:“我就说我看着有点眼熟,原来是你这个两面人。” 张春秋在这种地方骤一见到水袖,也是心中惊愕,骂道: “水袖妖道,你特么说话给我注意点,还轮不到你训斥我。” 水袖阴恻恻的绕着张春秋转了一圈,桀桀笑道: “道兄道心不稳啊,不好好当你灵宝洞主,天天想着去给皇帝做天师,食俸禄,怎么着,长安那帮子道士还是不肯接纳你‘弃暗投明’?啧啧啧......你修行也有几十年,难道还不懂一心不可修两道?” “你懂个屁,你这个狗腿子也有资格在这数落我?” 水袖阴阳怪气的笑了笑,“我是没资格,你老兄怎么着也比我多吃了十来年的盐,我没资格,圣主可有资格?” 张春秋冷笑一声:“你少拿赢贞来压我,明镜湖一战,几乎断了我圣门气运,导致现在各家自扫门前雪,一盘散沙,你转告你家主子,圣门之中,我张春秋第一个不服他。” “不用转告了,你可以当面跟我说。” 张春秋神情一愕,双目圆睁,不能置信的看向赢贞,再回头看了看水袖脸上得意的表情,顿时心如死灰,自己在圣门之中地位卑微,心中虽一直将赢贞视作圣门复兴的最大希望,却也始终无缘得偿一见。 而眼下,魔皇本尊就站在自己面前,因为先前一番话,张春秋自知死多活少, 他心中渐渐平静下来,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指着赢贞破口骂道: “赢贞,我去你奶奶的。” 第145章 我也不忍心啊 (感谢“待在我要你待的地方”大佬打赏11000点。) 张春秋说完这句话,顿时觉得心里畅快至极,他很清楚得罪了赢贞是什么下场,于是整个人安静的垂手闭目待死。 可是过了半晌,周围仍是没有丝毫动静,疑惑下他再次睁开双眼,好奇的看向赢贞, “你怎么不杀我?” 赢贞笑了笑,冷不丁的一脚踢出。 “噗~” 张春秋哪知道对方竟突然动手,全身松弛之下狠狠的挨了这么一下,口中顿时喷出一团腹液,弓背如虾,捂着小腹半跪于地,全身一阵痉挛,即使这样,他仍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姓嬴的王八蛋,我圣门百年基业,被你嬴氏小儿毁于一旦,今日我张春秋以我这条老命,若是能换得圣门之中他人警醒,虽死瞑目,来吧,给爷爷一个痛快的。” 赢贞听了不由皱眉,对方方才还是一副谨慎小心的怕死样子,如今怎么突然间变成一条视死如归的硬汉子了? 赢贞冷哼一声,一步上前,一掌拍在对方脸颊。 张春秋似是一意求死,不作丝毫反抗, “啪”的一声,他整个人跌出三丈之远,脑袋刚好撞在一颗巨树的树干之上,咚的一下撞的整颗大树一阵乱颤,随后双目一黑,就此晕厥过去。 “把他拖回船上,”赢贞冷冷道。 “明白。” 水袖上前拎起昏死过去的张春秋扛在肩上,跟在赢贞和姜沛宁身后,返回了破浪号。 …… 船上诸多围观之人在三人登船后,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不发一声,主动让出道路,任由三人通过。 管事荣庆元与曲大同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悸之色,直到赢贞他们进了船舱,两人才凑到一起,小声嘀咕, “老曲,情况有点不妙啊,怎么感觉咱们这条船现在成了很多人的目标,而且一拨比一拨狠,我觉得还是通知阀主他老人家一声为好,这神仙打架,咱们难免成为遭殃的池鱼啊。” 曲大同也是皱眉小声道:“大管事说的有道理,目下来看,这事情不是咱们能应对的,破浪号若是被毁,客人遭殃,咱们俩也无法向阀内交代,还是速速飞鸽传书知会阀主他老人家,将来船毁人亡,阀主或许也能体谅咱俩非是未尽全力。” “好!等雨停了,我便立即送信。” …… 当晚,楚青青与晴婉共住一室,腾出来的房间内,则由水袖留下来负责看管张春秋。 第二天清晨,太阳初生,一夜的大雨过后,江面上泛起浓浓的白雾,一只信鸽由破浪号出发,飞往洛阳。 船舱内,张春秋早已醒转,只不过身上几处大穴受制,全身动弹不得,他睁眼看了看船舱内的景象,当看到水袖大大咧咧的躺在塌上,双腿高抬搭在床帏上,心中更是冒起一团邪火, “水袖,这特么是哪?姓嬴的那个王八蛋呢?” 水袖双手枕在脑后,呵呵一笑,语气嘲讽道: “我说张春秋,你什么时候变得骨头这么硬了?圣主你都敢骂?找死也不是你这个找法。” 张春秋呸的一声,冷笑道: “圣主?嘿嘿,现在圣门之中还有多少人视他为主?老圣主当年威凌天下,让四海臣服,开辟出我圣门空前的大好景象,四王八邪九魔十二圣难得的摒弃前嫌团结在一起,只要他赢贞稍微懂一点厚积薄发的道理,暂且隐忍一下,耗他李元乾和叶玄二十年,这天下还不是我圣门的囊中之物,他可倒好,年轻气盛才二十出头便去挑战俯视天下已达一甲子的叶老怪,这下好了,叶老怪只是受伤闭关,天玑阁一根毫毛也没伤得,反观我圣门,圣教四分五裂,圣门各怀鬼胎人人自危,若不是孔渊横空出世,药死老皇帝,又有江青惠独撑大局,只怕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早就被天玑阁和玄门联手剿杀了,你若还对我圣门有点香火情意,就劝他赢贞,老老实实辅佐江清惠,或是归附孔渊,然后......” “闭嘴!” 水袖冷喝一声将他打断,沉声道:“张老怪,你灵宝洞身在玄门,实为我圣门分支,隐忍几代皆是为我圣门复兴大业,这一点,我水袖对你门中常怀敬意,可是你现在依附孔渊,四处替其游说,毁我主声誉,嘴上说为圣门好,实则干的却是分化之事,你这样的小人,我家主子不杀你,我水袖也要杀你。” 张春秋躺在角落里,不停冷笑,神情怪诞, “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只能看到眼前,殊不知这是愚忠,赢贞性格使然,好高骛远残忍嗜杀,只要他一天还是圣门之主,想要将玄门那帮老妖怪压在脚底,只怕是不能够的,今日我张春秋死则死矣,你水袖不信且看,将来圣门领袖,必是出自邪帝与女帝二人之中,他赢贞没有这个能耐。” 水袖见他仍是对自家主子不停嘲讽,越来越听不下去,下床来到张春秋面前,看着对方肿如小山的左侧脸颊,阴笑道: “圣门的事儿暂且放在一旁,你这次又是给谁当狗腿子,跑来这里杀人?” 张春秋讥笑道:“怎么?你想知道?你消息不是最为灵通吗?你自己去查啊,何必问我?” 水袖笑呵呵的蹲在他面前,抬手拍了拍对方红肿的脸颊,笑道: “张老怪啊张老怪,虽说你这次视死如归的样子颇让我觉得有点意外,好在我心里明白,说到根上你终究还是贪生怕死的,用刑逼供这种事我家主子确实没有这个耐性,所以这次我水袖就陪你玩玩,这样吧,我开始提问,不论你老哥说的是否是真话,只要我觉得是假的,我便毁你一穴,直到你修为尽散,如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张春秋双目几欲喷出火来,恶狠狠的盯着水袖,同是出自圣门派系,他自然很清楚水袖在用刑这方面绝对称得上是行家,要不然也不会从那么多人身上探到宝贵的消息,穴道被破,等于自己这大半辈子苦苦修来的灵气将无处留存而消散殆尽,这比杀了他还难受,这好比自己心爱之物眼睁睁被人夺去一般,这种痛苦,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 “水袖,我张春秋若是能被你撬开这张嘴,我也不用在这江湖上混了,来吧,你尽管问,看我如何答你。” “好~” 水袖眯着眼睛笑呵呵的说道:“你来这里,不是来找圣主的,对吧?” 张春秋一脸嘲笑的反驳道:“你这不是问的废话吗?我若知道他在这里,我还会来吗?” 水袖点了点头,“不错,你这次的回答我信了,下一个问题,既然不是来找圣主,那就是张文仲夫妇喽?” 张春秋故作神情愕然,惊讶道:“张文仲是谁?” 水袖一脸坏笑的再次点头,表情神秘,“嗯嗯,不错,你这个答案我也信了,那么,是孔渊让你来的?” 张春秋冷笑一声,“你觉得邪帝会让我来做这芝麻大点的事情?” 水袖摇摇头:“不会,” “那不就得了,” “啊~~~”只听张春秋惨叫一声,右肩云门穴被对方一指洞穿, 水袖一指点破他的穴道,手指却未伸出,而是在对方血肉之中狠狠搅动几下,狞笑道: “谁让你反问我的?你这不懂规矩啊。” “水袖,你特么的敢对圣门中人用刑,”张春秋目眦欲裂。 “我当然是不敢了,但我是为我家主子问话,所以嘛,嘿嘿,游戏继续,既然不是孔渊让你来的,那就是河间王李隶喽?” 张春秋面目狰狞,忍受着肩膀处穴道被破带来的钻心剧痛,心知人在屋檐下,若是还一味反驳,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我根本就不认识河间王。” 水袖脸上不动声色,在收到赢贞命令负责审问对方之前,他便早已做足了功课,知道这些天来针对破浪号的一些刺杀行动都是冲着张文仲夫妇来的, 水袖呵呵一笑,又是一指插下, 中府穴紧挨着云门穴,两个相连的穴道被破,使得张春秋体内气血倒涌,喉头一甜,鲜血已经顺着嘴角流下, “这不公平,我说的都是实话,是你自己不相信,哎呀~” 又是一声惨叫,周荣穴被破, 水袖笑道:“老哥糊涂啊,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还跟我谈公平?” 张春秋嘴里含着鲜血含含糊糊道: “认识认识,我认识河间王,行了吧?” “啊~~” 这一次胸乡穴被破,张春秋直接痛昏过去。 水袖温柔的按在对方几处穴道之上,犹如按摩,一阵拿捏之后,端来一盆清水泼下,张春秋顿时醒转过来, “不要用‘行了吧?’这种字眼,我要的是肯定答案,我问你,是不是河间王让你来的,” 张春秋垂目看了一眼已是鲜血淋漓的右胸,虚弱的说道: “我说,我什么都说,你特么别再动手了。” 水袖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颇有点愧疚道: “这不就得了吗,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忍心下狠手啊,说吧~” 第146章 什么人就该做什么事 (感谢“待在我要你待的地方”大佬打赏11000点,今天码了六千字,累啊。) 虽说在整个审讯过程中,张春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含糊其辞,避重就轻,但是架不住水袖套路多,终究还是将事实问出个七七八八。 临了,水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道: “好了,老哥歇会吧,小弟得去回复我家主子了。” 张春秋心中恨的直骂娘,面上却是毫无表情,直到对方走出房间,才泄气一般闭目疗伤。 这时候正是早饭时间,水袖问话有功,破例给他留了一个位置, 赢贞他们几人围着方桌一起吃饭,这期间,水袖也将从张春秋那里问出来的内容加上自己的分析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几人中,晴婉心里最是藏不住事,虽说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保护张文仲夫妇并不是自己的分内之事,但当她听完水袖的汇报,发觉此事竟然连邪帝孔渊都参和了进来,顿觉不同寻常,皱眉道: “师兄,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见一见大姐,只要大姐仍是站在你这边,圣门之中,就没人可以撼动你分毫。” 晴婉这句话说的不无道理,如今圣门中几乎也演化成为三足鼎立的姿态,赢贞、孔渊、江清惠,如果所有人都看到江清惠仍是一如既往的支持赢贞,那么这种态势立时便会打破,孔渊再强,终究无法与后两者抗衡。 姜沛宁对于江清惠的名字总是讳莫如深,平时也尽量避免提及到对方,何况水袖刚才的一番话中,重点并不在于圣门内斗,而是事关当今皇权。 当然,她知道晴婉只在乎自己师兄得失,对于天下形势并不感兴趣,但是她就不一样了,诺大的家族在这动荡时代,每一天过的都如同风雨飘摇,姜阀到底是在未来的风云变幻中归入历史尘埃还是更上一层楼,关键便在于对局势的把握。 姜沛宁皱眉道:“贞哥,如果说河间王李隶,孔渊,秦王李亨、王奎让这四方真的一直在暗中联络,那么这四股势力真要串谋起来,足以对京畿道造成巨大威胁,这位坐镇河东道的秦王李亨也对皇位不无觊觎之意,又与镇北公秦广在北疆事务上存在诸多矛盾,他这次如果也参与进来,不说别的,只需在他人起事之后,全力拖住秦广,这样一来,只凭京畿道宁牧的十八万大军只怕是守不住长安的。” 赢贞皱眉沉思,夹菜入口,没有答话,敢谋天下者,无一不是精擅权谋,心机深沉之辈,他有自知之名,若论权谋手段,自己只怕还不如姜沛宁,所以说,对于那些久在高位,有的甚至是从娘胎落地后便身陷权术之中的这些顶尖权贵们的心思,他觉得还是不要胡乱揣测的为好,不然有了先入为主的认识,不免会在将来影响到自己的判断。 所以,他现在,只听。 赢贞没有开口,楚青青却是听的直皱眉,她对这些大局势完全就是门外汉,不过当她听到京城长安都有可能遭受战火时,内心也是一阵吃惊,诧异的问道: “姜姐姐,长安没有那么容易被攻破吧?要知道宁帅的大军,可是大周最最精锐的部队,再说了,就算镇北公的北疆军被秦王李亨牵制,不是还有上柱国的北府大军吗?北府军距离长安又近,完全可以回援啊?” 姜沛宁听了盈盈一笑,这些日子以来与楚青青相处的倒还不错,而且她也知道赢贞从未将对方视做下人对待,虽说正常情况下,自己万万不会有心思耐心地向楚青青去解释这种对方根本无法触及也无法想象的事物,不过当她看到一旁的赢贞似乎也在侧耳倾听,于是便耐着性子说道: “小青有所不知,这天下无论何人造反,三大军方都是绝对绕过不去的坎,当然,除了远在辽东的天玑阁占据天时地利,虽有秦广在一旁虎视眈眈,不过奈何还有一个河间王在后面拖秦广的后腿, 至于其余诸君,单靠己身实力的话,就目下而言,都没有造反的本钱,他们心里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在暗中走动联络,一来是互相探探对方底细,二来也是在为各自今后做打算,看看能否有机会为自己争取到更大的利益,这些人之间的关系,都受利益所牵扯,所以不可能形成真正的同盟关系,今天还与你把酒言欢,说不定明日便是头破血流。 像你刚才所说的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答,北府军固然兵强马壮,而且西域诸国最近这些年来也少有战事,但是,剑南道如今已在化作楚王李洵的孔渊掌控之下,其身后又有独孤阀鼎力支持,是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阻击陈亭的北府军,而秦王李亨也可以在北线一带拖住秦广,此二人这么做,也有点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那么剩余的形势便十分明了了,孔渊和李亨可以牵制陈亭和秦广,反过来说,陈亭、秦广又何尝不是牵制着他们,所以此二人绝对没有挥军攻打长安的实力。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河间王李隶和山南道总管王奎让,天赐府大军配合山南道,只要战术合理,时机把握得当,完全可以与宁牧一较高下,当然,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佩宁的粗略分析,而且这所有的情况都需要两个条件支撑方才能够达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即使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的晴婉也听的入了神,见到姜沛宁突然停下,连忙追问道:“别卖关子了,需要哪两个条件?” 姜沛宁笑了笑,看了赢贞一眼后说道: “第一,当然是占据辽北广袤之地的天玑阁按兵不动,不然李隶挥军南下,燕王叶充再来个直捣黄龙兵压太原府,河间王岂不是老窝都被人端了去? 第二便是李元婴的江南道,李大总管是正统的保皇派,又占据江南千里沃野,完全不必为粮草发愁,又有大周最强悍的江南水师,一旦出海可南可北, 如果河间王李隶不解决掉这两个问题,他绝对不会起兵,很多时候佩宁都在想,人皇虽然几十年不上朝只顾修玄,实则这天下大事无不在其掌握之中,李元婴中庸之人却掌握着最富庶的江南地区,皆是因为一个“忠”字,其人又是人皇亲弟,李元乾驾崩之前必然对其有所嘱托。 所以大周这副棋盘,目下最重要的便在江南道,江南道如果稳如泰山,这天下就绝对不会出问题,鉴于此点,佩宁大胆做出预测,江南道很有可能是第一个出乱子的。” 水袖在一旁听的拍案叫绝,由衷赞叹道: “阀主对于天下局势的把握确实洞若观火,怪不得当初乐陵郡主会挑选远在岭南的宋阀做其夫家之地,如今看来应是为了稳住李元婴的大后方,只怕这件事的背后也是人皇授意,这步棋实在是太妙了,只要大局稳固,收拾其他藩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晴婉皱眉道:“这么说,我前锋营占据岭南,实是成为了这棋盘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与李元婴修好可保天下不乱,与其交恶则等于给其他势力创造了机会?” 水袖拍案道:“正是如此,怪不得主子明镜湖一战后,偏偏会去那偏安一隅的岭南,实则是胸中早有见地,看出岭南的重要。” “胡说!” 赢贞笑骂一声,淡淡道:“难道我那时候就知道人皇会死吗?” “啊?也是,也是,”水袖讪讪一笑。 众人也都被赢贞这句话给逗乐了,笑声一片。 姜沛宁眼神温柔的看着对方,笑道:“贞哥心中对此事有何见解呢?” 赢贞双指托着太阳穴,淡淡道:“人皇当初自知命不久矣,千里迢迢特地赶来见我,说不定他当时已经看出了岭南的重要性,这才来试探我的意思,交谈之中他曾说起,有嘱咐过李元婴不要为难前锋营,这其中多少有点示好的意思,再来便是通过一个李晴雪,将我引离岭南,现在回想起来,人皇所谋长远啊。” 姜沛宁心中刚好有一个疑问一直想要知道,平常难以启齿,如今借此机会,进一步追问道: “那贞哥立场又是如何?我知你圣门常有问鼎天下之意,你是会站在当今皇帝这一边,确保天下太平,还是设法拿下江南道,以期在未来的大乱之中浑水摸鱼,复兴圣门之道?” 她这个问题一出,晴婉,水袖无不是侧耳倾听,这个问题又何尝不是他们俩想知道的。 赢贞很清楚,三人对自己各有期盼,姜沛宁自然希望天下太平,家族稳固,晴婉和水袖则希望自己能带领圣门力压玄门正宗,在天下宣扬圣门之道。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那么自己内心深处又想怎么做呢? 所谓当一天和尚念一天经,做一天道士参一天道, 什么人做什么事,自古皆然。 半晌过后, 赢贞徐徐开口,说道: “我身为明教教主,圣门魁首,自然便应该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姜沛宁听了长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晴婉欣喜若狂,水袖泪流满面。 楚青青不知所以然...... (希望看盗版的兄弟能支持一下,因为断更一段时间,订阅崩了,哈哈) 第147章 七剑 张春秋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却有了必死的理由,水袖将其击毙之后,直接便用化骨粉使其挫骨扬灰。 在赢贞的吩咐下,水袖折返江南道,专责为赢贞盯着李元婴。 破行号继续起航,下一站将会在蚌仙港做临时补给。 这天夜里,赢贞刚刚进入修行状态,姜沛宁来了,关上房门之后,径直来到赢贞的塌边脱去轻靴坐了上去, 看着对方在月光反射下如玲珑白玉般的赤足,赢贞忍不住轻抚在上面, “痒~” 姜沛宁娇嗲一声,枕在赢贞双膝上,浑圆的tun部因姿势的缘故看上去更为紧绷圆翘,只听她柔声道: “宁儿虽不愿意你卷入那些旋涡之中,但转念一想,你身为圣门之主,自身责任重大,宁儿要做你的妻子,自然凡事都要为你着想,你若是想争天下,我姜阀必鼎力支持,你若要扫除玄门正宗,宁儿便做你身边的魔女,江清惠做得,我也做得。” 赢贞淡淡一笑,温柔的抚摸着她鬓角青丝,拨弄着那圆润如玉的耳珠,轻轻道: “世人皆称为我为天下第一的大魔头,可我内心自知,自己并未有多少杀戮之心,该死的会死,不该死的,我也不会轻易杀人,千年来,圣门内争天下的心思从未断绝,但是如果他们真的得了天下,难道就会让百姓生灵涂炭? 不会的,事实上正好相反,他们也会努力使自己成为一代明君,使得天下太平,其实这一切归根结底,是两种教义的碰撞,即为玄门的‘仁’与圣门的‘不仁’,至于我圣门那套‘本以霸王道杂之’的理论,我觉得并没有丝毫不妥, 以力假仁者霸,以德行仁者王,霸道与王道之争,便是我圣门与玄门之争,也是两种治理天下观念之间的碰撞,不过由于我圣门‘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的观点直接触动了大多数贵族集团的利益,所以千百年来玄门一直都处于上风,更有一些人直接给我圣门扣了一顶‘魔门’的帽子,引得天下共诛之,两家之间最激烈的矛盾也来源于此,我虽不求真的能摒除玄门,但若是将他们踩在脚底,为我圣门出一口恶气,也是值得的。” 姜沛宁在他怀中乖巧的点了点头,柔声道:“宁儿晓得了,夫唱妇随,贞哥要做什么,宁儿便做什么,对了,我今晚不走了。” “嗯?”赢贞还在愣神之中,却见姜沛宁一个翻身,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上, 姜沛宁美艳动人的俏脸上升起两团红晕,随后紧紧搂着赢贞的脖子,献上热吻, 一时间,春色满室...... ...... 两天后,破浪号停靠在蚌仙港,荣庆元着人下船采购物资,楼船会在这里停留一天,也方便船上的客人们下船散散步,扫除一下多日来在船上颠簸的不适。 赢贞他们自然也都下船透气,蚌仙港作为一个港口,其规模却不亚于一个县城,但这里却没有那诸多的行政机构,多是一些出售本地特色的商店,俨然便是一个规模巨大不受官方管制的集市。 晴婉看到姜沛宁一脸如沐春风的样子,心里便不舒服,没好气的拉着楚青青离开众人,单独闲逛去了。 张文仲夫妇在姜沛宁授意下,带着孩子一直跟在赢贞身边,即使孩童玩闹,蹦蹦跳跳的四处寻找着新鲜事物,张文仲也一点都不担心,他知道,只要这位神秘青年和姜阀主在,自己一家便绝对安全。 还是那句话,姜沛宁的绝世风姿无论出现在哪里,都如明珠入沟渠,引得太多人瞩目,世人常说红颜祸水便是这个道理,若不是姜沛宁自身实力太过强横,以她的姿色,真不知此生命运该有多么的身不由己。 路遇几个胆大调戏的登徒子,姜沛宁十分罕见的直接施辣手一一击毙,看的周围人群心惊胆战。 赢贞看着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笑道:“宁儿平时遇到这番情景不是只教训一番吗?今天怎么就直接杀人了?” 姜沛宁亲昵的挽着赢贞手臂,扮做天真的笑道: “宁儿以后可是要做魔皇的妻子啊,我不得先熟悉下做魔女是什么滋味吗?” 赢贞开怀大笑, 张文仲夫妇离他二人并不远,恰巧听到了姜沛宁的这句话, 这下子轮到他们俩胆颤心惊了。 姜沛宁拉着赢贞的手径直朝着蚌仙湾的东北角走去,一路弯弯绕绕,她似是对这里极为熟悉,目标明确的敲开了一家紧闭的屋门, 开门一老头狐疑的看着几人,冷冷道:“干什么的?” 姜沛宁淡淡道:“望出广汉,源自姜滨,天一。” 老头顿时脸色大变,赶忙闪身让开,躬身请几人进去。 来到屋内,老头扑通一声跪在姜沛宁面前,恭敬道:“司水乌拜见阀主。” “起来吧,我来这里也只是路过,顺道问问最近阀内可有什么消息?” 姜沛宁大致看了一眼屋内摆设,多是一些摆满书籍的书架,房梁上还挂着几个鸟笼,笼中所养正是她姜阀特有的“千里乌”, 司水乌赶忙起身,先是热情的招呼赢贞他们坐下,沏来热茶,这才缓缓说道: “回阀主的话,天玑阁谷雨剑在江州离奇失踪,徐统机亲自带着七剑到阀内问罪,后来他们不知从何处得知此事与阀主有关,如今已经离开长沙,正四处寻找阀主下落。” 姜沛宁听了脸色一沉,当初杀谷柔儿的时候身旁除赢贞之外并没有第二个人,徐老三又是怎么知道对方的死与自己有关的?徐统机身为天玑阁七大剑冠之一,本身实力已极为恐怖,若是再加上七剑缠上自己的话,确实很让人头疼, “这次来的七剑都有哪七人?”“回阀主的话,七剑分别是:惊蛰剑唐斩,清明剑卓子离,小满剑封元春,夏至剑夏小荷,立秋剑甘辛妹,白露剑龙应海,小雪剑秦清,” 姜沛宁皱眉道:“唐斩和秦清也来了?” 司水乌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148章 我很穷 天玑阁二十四剑随便一个拿出来,都是可以在江湖上独当一面的人物,类似于明教九大堂口的副座一职,二十四剑中有强有弱,像死掉的谷雨剑在其中也不过是中等之姿, 但是近几十年来,天玑阁身为白道领袖,门中弟子出外历练,各方势力慑其威望都会给点面子,当初谷雨剑下江州,即使姜阀都是由姜沛宁亲自接待,若不是对方直接威胁到赢贞,姜沛宁也不会亲自出手将其击杀。 长久以来,天玑阁都享受着各方势力的尊崇,别说是二十四剑之一,就是普通弟子,也没有几个敢挑衅的,这一次谷柔儿出事,自然在阁内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她的师傅徐统机, 长老会商议一番后,徐统机亲自点将,带着七剑出了辽东。 姜沛宁心中猜想,谷柔儿身为二十四剑,在天玑阁自然享有极大的资源倾斜,当初她找到赢贞的时候,说不定已经以秘法通知了阁中之人,如果她身上还怀揣某种可以确定方位又或是保留信息的异宝,天玑阁这一次这么大的阵仗,保不齐现在的徐统机已经知道了自己就是凶手。 大意了啊~ “还有其它的消息吗?”姜沛宁眉头紧锁,沉声问道。 “回阀主,阀中最近似乎与总管府闹的很不愉快,听说是因为咱们阀内的一位子弟打伤了王总管下面的一个小小校尉,往常来说这只是小事一件,花点银子也就解决了,但总管府那边似乎有点上纲上线,游骑将军邵奇良竟然还带兵甲五百想要入阀抓人,被六少爷给拦住了,双方闹的很不愉快。” 张文仲在一边听的连连冷笑,“王奎让这是要动贵阀了,至于打伤校尉这只是一个小借口,以此为由头将事情进一步闹大,便有了更好的借口与贵阀谈条件。” 姜沛宁冷冷的看向对方,“难道你早就知道王奎让会对付我姜阀?” 张文仲摇头道:“不,首先,王奎让绝对没有这个胆子,毕竟姜阀在山南道是头一号的大族,树大根深,不是他一个外来人就能动的了的,但看眼下的局势,他如果不能让姜阀站在自己这边,他便不能真正的控制山南道,换句话说,他就没有资格做李隶的盟友。” 姜沛宁疑惑道:“张大人请说详细一点。” 张文仲没有立时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赢贞,见对方正笑呵呵看着自己,站起来揖手道:“敢问这位兄台,可否就是魔皇赢贞?” 赢贞笑道:“这不是什么秘密,张大人早该猜到的。” 张文仲摇头苦笑:“非是猜不到,而是不敢相信,谁能想到堂堂魔道之主会是如此温文尔雅,平易近人,别说是鄙人,就算老师在此,只怕他也不敢相信。” 赢贞淡淡:“张大人这个时候问这些,与姜阀又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大大的有关系,” 张文仲负手而立,长袖纶巾,俨然一儒生狂士,肃然道: “当今天下六大阀门,李阀李文弼,女儿嫁给了河间王李隶,家族在河北道的经营算是稳如泰山,独孤阀的独孤靖则是依附于楚王李洵,元阀元守缺与秦王李亨关系密切,就连宋阀,如今都攀上了赢兄这颗参天大树,荣凤堂自不必说,独坐洛阳如虎踞,与各方势力都是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唯独便剩下了姜阀,而且姜阀主又与光明顶女帝是生死之敌,说句实话,姜阀如今实是六阀之中最式微者。” 姜沛宁插口道:“张大人的意思是我姜阀不但没有靠山,反而四面树敌?” 张文仲笑呵呵的摇了摇头,“错了,我观平日里赢兄对阀主多有谦让,只此一点,姜阀主已有了最大的靠山,就是给他王奎让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动姜阀,但目前的情况是天下间谁也不知道阀主与赢兄的这层关系,若是由一威望之人将消息传出,姜阀与王奎让之间的对峙立时便可化解。” 姜沛宁先是幽怨的看了赢贞一眼,后又看向张文仲问道:“你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如果张某猜的不错,两位应是眷侣,汉水一战惊天动地,而且当初阀主只身硬闯光明顶一事,在人间也是传为美谈,与女帝之间难以化解的矛盾想必也源于此。” 姜沛宁听了默不作声,阀中危局她不是不担心,张文仲说的这个办法也确实可行,但难点在于,赢贞是否愿意?虽说她早已将自己视作他的妻子,可赢贞呢,一直以来,他都没有给过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不想去问,也不敢问,她害怕得到一个不想要面对的答案, 张文仲见姜沛宁突然陷入沉默,心里也是万分好奇,他觉得自己这个办法可以说是最省力最不费工夫的绝佳妙招,既不影响几人的北上行程,又能解除远在长沙府的姜阀危机,可是看对方愁眉不展的样子,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赢贞当然也看出姜沛宁到底在为难什么,因为自己一直以来都刻意在避免一些感情上的纠缠,对蒋珊如此,对江清惠也是如此,但姜沛宁不一样, 我若赢了,记得娶我。 这八个字一直萦绕在赢贞脑海,如果面对这番一网深情还能无动于衷的话,那自己岂不是石头做的? 赢贞直视姜沛宁,笑呵呵的说道:“张大人的这个办法不错,就让婉儿去信岭南,由正光将消息放出,再由宋令辉派人与姜阀修好,至于婚期,咱们再定,宁儿觉得如何?” 姜沛宁闻言,猛地抬头看向赢贞,剪水双瞳中隐有淡淡水雾,那楚楚动人的模样,就连一旁的张文仲都看呆了,幸好夫人许韶华暗地里踢了他一脚,这才回过神来。 姜沛宁一瞬不瞬的盯着赢贞,嘴角的笑意逐渐放大,这一刻,姜沛宁绝美玉容上如花笑靥,不输芳华榜任何一人。 “按我长沙府的习俗,彩礼可是要不少,赢大教主拿的出来吗?” 赢贞一耸双肩,“你是知道的,我很穷。” 姜沛宁脸上,笑容更盛...... 第149章 自信一点 张文仲夫妇在确定了赢贞的身份之后,彻底的放下心来,可以说现在的他们一点都不担心未来还会接踵而至的刺杀,甚至还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热闹,放眼天下,目前能对自己一家构成威胁的,似乎只有叶玄一人而已。 “哈哈~~”张文仲走在集市上放声一笑,这些日子围绕在心头的愁绪一扫而空。 正因为他们对于赢贞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只觉对方是一位儒雅俊逸又爱笑的公子哥,所以在得知对方真正身份的时候,惊讶远远大过了恐惧。 而且张文仲觉得,风传魔皇与长乐公主交好,也就是说目前为止对方与朝廷之间的关系是友非敌,而自己又是实实在在的保皇派,双方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分歧。 几人在集市上闲逛一圈后,与晴婉她们汇合,一起吃过午饭便返回了船上。 房间内,晴婉看着桌子上由楚青青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无动于衷,只是冷冷的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姜沛宁。 姜沛宁如今心情大好,脸上笑吟吟的,但她心里也很清楚,想要真正的成为赢贞的妻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比如眼下晴婉这一关,她就比较犯难。 “婉儿若是不愿写,那我自己来写好了,”说着,赢贞便以眼神示意楚青青。 楚青青看懂赢贞的意思,正要将笔墨纸砚取走, 晴婉“啪”的一声,玉手直接按在宣纸之上,神情楚楚的看向赢贞, “师兄,你这么做,会和大姐彻底决裂的,你想过后果没有?” 赢贞淡淡道:“以后有机会,我会和她说清楚的。” 晴婉听了更是着急,语调逐渐升高:“怎么解释?这事一旦传出去,师兄觉得大姐还会听你解释吗?求你了师兄,不要这样。” 姜沛宁听到这里,眼中的神采逐渐暗淡下来,她很了解江清惠,知道赢贞在对方心中的地位是任何事物都无法替代的,自己与赢贞的关系一旦昭示天下,光明顶那边必然大为震动,若是由此导致赢贞重整明教变得更为困难棘手,自己的心里也觉得愧疚。 “贞哥,要不算了吧,宁儿再想想其它的办法。” 赢贞没有说话,而是冷冷的看着晴婉, 当晴婉看到自己师兄第一次以这种冰冷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便知道此事再无回旋余地,垂首叹息一声,沉默良久后说道: “婉儿不是不讲道理,虽说一直以来我都很讨厌姜沛宁,但婉儿也看得出她对师兄的一片深情,罢了,这封信我写,将来见到大姐,婉儿也会为姜沛宁说话,只是想到当大姐知道这则消息后心如刀绞的样子,婉儿便难过。” 说完,晴婉缓缓提笔,写下两封信笺,交由楚青青以最普通的驿站方式,加急送往岭南。 “小九,谢谢你,”姜沛宁第一次以这种温和的语气感谢对方。 晴婉笑了笑:“木已成舟,我还能有什么法子,今早看到你的时候,我便知道你已经是师兄的人了,只盼你不要辜负他,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让师兄动情的人。” 作风一向大胆的姜沛宁第一次在除赢贞之外的人面前,羞红了脖颈。 当天夜里,姜沛宁来到赢贞房间,再一次毫无保留的献上了自己完美动人的身体。 ...... 破浪号扬帆北上,荣庆元等人战战兢兢的度过了十余日,破浪号终于出了山南道地界,期间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唐斩立于一座孤峰之上,长发迎风飞舞,远眺江面,江面上,正有一艘四层楼船缓缓驶过,不疾不徐。 在他身旁,有一清秀绝伦的豆蔻少女,正弯身抚摸着一头通体雪白的巨狼, 唐斩的目光遥遥锁死远方的楼船,神情冷冽道: “清儿,你让白灵走一趟,通知大家火速赶来这里,姜沛宁就在那条船上。” 秦清只顾抚摸着白狼,没有回头,淡淡道:“你是怎么知道的?确定吗?不要让大家白跑一趟。” 唐斩凝重的点了点头:“这条船去过蚌仙湾,很多人都看到一男扮女装的绝色女子,而且我也找到了姜阀安置在那里的暗哨,那老头嘴硬,什么都没说,但我探查房间后发现有六人在同一时间来过,应是姜沛宁与张文仲一家,其余那个还不清楚是什么身份。” 秦清垂首凑至白狼耳边,一口咬了下去,随后又在它巨大的头颅上轻轻一拍, “小灵快去,” 那头雪白巨狼似乎完全听懂了主人的意思,猛地一下子窜进树林之内,风驰电掣般朝着下游方向狂奔而去。 “这是荣阀的船?” “不错,只有他们的船才造的像战舰一样。“ “要不我先下去看看?你留在这里等徐叔他们。” “清儿不要莽撞,还是等徐叔来了再做定夺吧。” “不要紧的,姜沛宁又不认识我,我只是瞧瞧,不会和他们动手的。” “还是不要了吧,清儿,清儿,你回来~~~~” ...... 深夜时分,破浪号上只余几处灯火,夜里视线不好,楼船行驶速度也变得极为缓慢。 秦清一身白衣,贴着船身登上甲板,莲步轻挪,神态极为悠闲,她疑惑的看着甲板上那道孤独挺拔的身影,好奇的凑了过去, “这位仁兄,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呢?” 赢贞回过头来,看着她淡淡一笑:“我在等一个人。” 当秦清看到对方那张俊逸脱俗的英俊脸庞时,双目一亮,浅浅笑道: “很少能见到像兄台这样生的这般好看的男人,是在等我吗?” 赢贞微笑摇头, 秦清自来熟般站在赢贞身侧,手臂托在甲板围栏上,巧笑吟吟的说道:“深更半夜的,一个大男人站在这里等人,难道不应该是等着与情人相会吗?” 赢贞忍不住笑出声:“我等的是一个男人。” “噢?他在哪里?” “在那,”赢贞抬手指向岸边, 秦清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双眸再次亮起, 夜色中的河岸上,一个笑容如阳光板灿烂的英俊青年,正抬头向他们这里看来,那人头发随意的盘在头顶,用一只木钗定住,一身粗布麻衣,挽着双袖裤脚,脚踏布鞋,怀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塞的鼓鼓的。 只见他抬腿向前迈出一步,下一刻,整个人已经出现在了甲板上,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半青半红的果子扔给赢贞,随后又掏出一颗看向少女秦清: “姑娘想尝尝吗?” 秦清少女心性,雀跃道:“当然要,你们都有,我没有怎么能行?” 阳光青年爽朗一笑,将果子抛给秦清,自己也拿出一颗,就这么蹲在甲板上,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赢贞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果子,淡淡笑道:“我好像知道阁下是谁。” 那青年哈哈一笑,说道:“自信一点,把好像去掉。” 第150章 小雪 少女秦清啃了一口手里不知名的野果子,只觉得那果肉中的汁液简直酸到了牙根上,整个肩膀都跟着一哆嗦,这怎么能咽的下去?于是便甩手扔进了江中, “哎呀,真酸,什么烂果子,对了,你俩倒把我给弄迷糊了,你们到底认识不认识啊?”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阳光青年吐掉嘴里的果核,擦了擦嘴,蹲坐在甲板上,手掌在身下潮湿木板的纹理上轻轻摩挲着,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没有损失,你要是被人给砸沉了,我可要心疼死。” 秦清看着对方的古怪模样,好奇道:“你在跟谁说话?难道是这艘船?” 青年抬头笑嘻嘻道:“船怎么会听的懂人话呢?我在跟我自己说话,姑娘知道这艘楼船值多少银子吗?” 秦清秀美的脸蛋上带着与生俱来的纯真,模样俏皮可爱,闻言竟然还真的认真思索了片刻,不过好像也没思索出什么答案,只好摇了摇头道:“这我怎么会知道,船又不是我的。” 青年哈哈一笑,双手抬起,左手食指竖起,右手竖起三根指头:“整整一万三千两黄金,” “呼~~” 秦清嘟起小嘴,咋舌道:“这是很大的一笔数目啊,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这艘船值多少钱呢?” 青年斩钉截铁道:“因为这船是老子花钱买的,” 秦清眉心一跳,歪着脖子沉吟片刻,才终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嘻嘻的拍手道: “原来你就是荣凤堂?干嘛扮的这么穷酸呢?” “哈哈,习惯了,” 荣凤堂拍拍屁股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了一遍赢贞,笑呵呵道: “船上的伙食还吃得惯吗?” 赢贞淡淡笑道:“还行。” 荣凤堂道:“这是要去洛阳?” 赢贞点了点头, “难不成是去找我?” 赢贞摇了摇头, 荣凤堂表情凝重的抬手挠了挠后背的痒痒,奇怪道:“老哥别吓我,你去洛阳干嘛?” 赢贞终于笑出声道:“我去洛阳做什么,需要告诉你吗?” 荣凤堂摇了摇头:“那倒是不需要,就是脑袋有点懵,怕你老哥在我的地盘上惹事。” 秦清在一旁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有点茫然摸不着头脑,不过她心里大致还是能分辨出这位俊俏到没了边的公子哥和这位荣老板应该是一个级数的人物,要不然对方话语间也不会如此淡定冷漠。 只见她抬手掩着秀气的樱桃小嘴,干咳一声道: “咳咳~两位老兄请停一停,先听小女子一言,” 赢、荣二人的目光同时向她这里看来, 秦清满意的笑了笑,美眸连闪间,笑吟吟的说道: “大约明晚子时,本姑娘还会来这里,对啦,就是来砸你的船,”说完这句,她还专门指了指一边的荣凤堂,然后完全不理会对方瞠目结舌的样子,继续说道:“你们这条船上还有一个姜沛宁,我们就是来找她的,不过呢,我们应该不会留下活口,介时你们俩把脖子都洗干净了,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本姑娘破例给你们一个痛快。” “哈哈哈哈~~~” 荣凤堂刚一听罢,便捂着小腹蹲在了地上,都快笑的岔了气,过了老大一会,才强忍着喘气道: “叶玄的剑法不知道你这丫头学了几成,他的那份狂气你倒是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小弟我明天一定把脖子洗干净,等着姑娘来给我一个痛快。” “咦~” 可爱少女忽然挑眉道:“你猜到我是谁了?” 荣凤堂干脆一屁股坐在甲板上,那副样子像极了街头巷尾的地痞无赖,哪有一点富甲天下荣老板的贵气,哈哈笑道: “这船上都有什么人,又有什么人在打这艘船的主意,荣某若是连这些都不知道的话,这艘船干脆送你得了。” 少女轻哼一声,对此嗤之以鼻。 赢贞在一旁看的也被逗乐了,当这位清秀少女登上甲板的那一刻,赢贞对她的修为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当时还感到非常惊讶,横看竖看也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是怎么修得这一身修为的?眼下听荣凤堂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是叶玄的宝贝徒弟,难怪~ 叶玄收徒极为严谨苛刻,天玑阁中的弟子也鲜少有人能得到他本人的亲自指点,不过叶玄对他那六个徒弟,倒是倾囊相授毫不藏私,六徒中年龄最小的,便是眼前这位姑娘,二十四剑中的小雪剑---秦清。 秦清看着荣凤堂一脸的坏笑,心中极为反感,感觉对方好像是在嘲笑自己一样,两条清秀细长的峨眉上挑,指着地上的荣凤堂道: “笑吧笑吧,看你明天还能笑得出来吗,说好了,明天咱俩放对,我若不砸了你的船,我跟你的姓好了。” 荣凤堂忽然正襟坐起,装作一脸严肃的说道:“一言为定,小弟若是让秦姑娘砸了我的船,我就是你儿子。” “呸呸呸~” 秦清朝着甲板轻唾几口,骂道:“不要脸,本姑娘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 说完,她的目光看向赢贞,傲然道:“你看起来比他顺眼多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明天脑袋可就搬家了,等你头七的时候,本姑娘若是心血来潮想要给你上柱香,都不知道牌位上该写什么。” 赢贞收敛起笑容,同样一脸肃然道:“秦姑娘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若是明天不幸死于姑娘之手,头七那天,我一定托梦将名字告知姑娘。” 秦清秀美轻蹙,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点头道:“也行,那咱们明天见。” 说完,白衣少女柔美的娇躯忽的向后飘飞出去,直到二十丈开外,一口气息才算用尽,只见她脚尖凌空一点,人在半空再次提气猛纵,白衣飘飘,说不出的潇洒从容,眨眼间便消失在远处的黑夜中, 荣凤堂目视远方,摇头叹息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不服老不行啊。” 赢贞闻言诧异道:“荣老板贵庚?” “二十有四。” 赢贞负手仰望天空,喃喃道:“难道我也老了?” 第151章 天地良心 荣凤堂在洛阳收到破浪号来信后第一时间便星夜赶来,信中着重点出了姜沛宁一行人的人物关系和样貌特点,荣凤堂那个时候便猜到了是赢贞,能让姜沛宁小鸟依人般依附在旁的还能有谁?不就是汉江惊世一战的罪魁祸首吗?何况还有个沐清婉在身边,这也太好猜了。 赢贞离开甲板后,这里便只留下了荣凤堂一人,一直躲在舱内并未休息的荣庆元这时才敢走出来,一脸惊喜的说道: “庆元见过阀主,您老人家怎么亲自来了?” 荣凤堂托在甲板围栏上沉声道:“老子要是再不来,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荣庆元忙不迭的点头道:“可不是吗,咱们船上的张文仲张刺史似乎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这段时间以来针对他的刺杀就没消停过,还好有姜阀阀主坐镇,要不然破浪号受损,庆元实在不知该如何向阀主交待。”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荣庆元神情一愣,惊奇道:“姜阀主的修为庆元是亲自目睹的,自认再给庆元五十年,也练不到那种境界,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位深藏不露的青年,大该是她的姘头。” “闭嘴吧你,” 荣凤堂转过身来,甩手给了对方一个脑瓜崩,“你特么什么脑子,当年姜丫头单闯光明顶的那出‘凤求凰’你没听说过吗?” 荣庆元呆愣道:“当然听过啊,那件事在当年轰动一时,市井之中也多有流传,不过那不是赢......” 说道此处,荣庆元脸色大变,深吸一口气道:“不会吧?阀主是说那......那青年便是......” 荣凤堂没好脸色的瞪了他一眼,轻“嗯”一声。 这下反倒是荣庆元愣在原地,愁眉苦思, 荣凤堂看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狐疑样子,咧嘴道:“怎么?你还不相信?” 荣庆元诺诺道:“阀主说的话,庆元肯定是信的,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庆元一直在暗中观察,只觉此人一言一行完全与传闻中的魔皇不符啊,” “噢?怎么个不符,说来听听,”荣凤堂似乎也被勾起了兴趣,等着听对方说下文。 “此人少言寡语倒是不假,但脸上时常挂着温和的笑容,很是与人好感,身上也没有丝毫霸气凌人的感觉,不过他好像对一日三餐特别看重,我听厨房说,每日餐罢,咱们的人过去收拾碗筷的时候,发现每一碟盘子里的菜都被吃的干干净净,还有一次水手打捞了一些牡蛎,就在甲板上架着炉子烤,此人走过来坐在边上,一口气吃了三十个,结账的时候身上的钱有零有整,更为奇怪的是,他身边明明有一位秀美的侍女,可是每一次洗浴时,那侍女都不在一旁服侍,这哪像是魔皇的作风啊?” “奇怪个屁,老子洗澡的时候没让侍女在一旁伺候啊,” 荣庆元先是一愣,随后在一旁赔笑道:“您老人家又不一样,一手将咱荣阀壮大至如今的六阀之首,雄踞东都,汇通天下,生活上却是节衣缩食,没有丝毫奢靡之风,这天底下,哪还能找出第二个来像您这样的人物?” 荣凤堂咧嘴道:“老子怎么觉得你这话是在埋汰我?” “没有没有,庆元怎会有这种心思,只是觉得这位魔皇不太像是魔皇,” “滚吧滚吧,没见识的东西,”荣凤堂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好嘞~”荣庆元笑嘻嘻的屁颠屁颠的小跑离开,阀主既到,他晚上再也不用失眠了,其实这一次,也不过是他第二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自家阀主,不过阀主性格大大咧咧,语言粗俗不堪,总是口吐芬芳的习惯在阀中也是美名远扬、无人不知,但几乎所有人,都以能被荣凤堂骂上几句而感到荣幸之至, “今天阀主骂你了吗?” “没有啊,怎么办?心里有点慌,” “那你完了,你小子没前途。” ...... 第二天一整天,荣凤堂都没有来找过赢贞,徐统机携七剑寻找姜沛宁的消息他也早已知晓,天玑阁一位剑冠外加七剑,确实难以应付,但他自忖就算这些人加起来,也没有能力伤的了自己,何况还有赢贞和姜沛宁。 虽然他也不愿意和天玑阁的人发生冲突,但做买卖毕竟得讲究个诚信,上了我的船,那就是我的客人,只要客人还在船上,就谁特么也不能动。 最可恶的是,徐老三明知道自己定的规矩,仍是要明目张胆上船寻事,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老子这辈子,一不能动我的人和钱,二不能打我的脸,其它一切都好说。 “唉~~真是老了,连特么叶玄的徒弟都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 戌时,荣凤堂站在船头,一条腿蹬在围栏上,手里啃着根黄瓜,一阵长吁短叹。 姜沛宁笑吟吟的来到他身后,故作诧异道:“哟,这不是荣老抠吗?” 荣凤堂头也不回:“少特么装蒜,你明明知道老子早就来了。” 姜沛宁顿时笑的花枝乱颤,声音柔美动听,如银铃般悦耳。 荣凤堂诧异转身,不能置信的看着对方这副艳如桃花的妩媚样子,咧着嘴说道: “什么情况啊这是?你以前那副玉洁冰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淑女模样都是装给人看的?” 姜沛宁双眸眯起,玉容上春光拂面,笑嘻嘻道:“咱俩可是老相识了,老实说,小时候你每一次去我家,我便会丢几样东西,是不是你偷的?” “天地良心啊,我怎么会是那种人?” 说完后,荣凤堂满脸的古怪神色,绕着姜沛宁转了一圈,啧啧称奇道: “我的天,我怎么说你这次变化这么大,你被赢贞给破了处了?” 姜沛宁顿时寒霜盈面,一脚踢出, 荣凤堂赶忙躲的远远的,一脸坏笑道:“别动手啊,知道你在船上,我饭都没吃便连夜赶来,朋友做到这份上,够意思了吧?” 姜沛宁佯怒道:“你是心疼你的船!” “天地良心啊......” “闭嘴,我还不知道你,但凡带上‘天地良心’这四个字,没有一句是真的。” 第152章 他是我的 子时, 荣凤堂早有知会,令管事荣庆元以及护法曲大同带领船上一干好手,守在所有客人的舱门之外,以确保安全,第一保人,第二保船,也难怪荣阀的生意遍布天下,都能做的顺风顺水,单是这一份诚信便已铸就了荣阀的金字招牌。 晴婉呆在房间,负责守护着张文仲一家,两个孩童似乎也从父母的神情上察觉到一丝山雨欲来的危机感,噤声缩在塌上。 破浪号巨帆卸下,放缓速度,船上灯火通明, 月明星朗,今夜无风, 荣凤堂与姜沛宁立于一层甲板上,独不见赢贞踪影。 “呜~~~~~” 一声悠长的狼嚎从江岸的密林内传出,在这寂静的黑夜尤为刺耳, 接着,一人一狼从树林内走出,在河岸边缘处的空地停下,少女白衣如雪,月光下宛若仙子,只见她撩起裙摆,缓缓屈身,修长玉手探入江水之中,下一刻,水面气温骤降,丝丝肉眼可见的森寒之气升腾而起,当她右手从水中抬起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柄通体晶莹的寒冰长剑。 也在这时,一圈轻微的潮水涌上岸边,比原先的水线多出足足三尺,秦清竟是以方圆十丈之水,化寒冰一剑。 荣凤堂在甲板上遥遥看见这一幕,失声笑道: “看见没,天玑阁就是这种唬人的玩意儿特别多,说到底不过是以水化冰晶,再包裹自身灵气的一柄灵剑罢了,” 姜沛宁在旁边淡淡一笑:“有时候唬人的玩意比那些实实在在的要有用的多,” “哈哈,有道理,不过这小姑娘也确实挺让人意外的,初入太虚境,只比徐老三差了一线,不错不错。” 姜沛宁皱眉道:“二十四剑之中这丫头排在第三,加之年龄又小,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如果今晚一不小心失手杀了,你说叶老头会不会一气之下出关找我算账?” 荣凤堂捧腹一笑:“不打紧不打紧,你的相好在这儿,叶老怪不等到闭关伤好,绝对不会找你麻烦。” 河岸上,那头名为白灵的巨狼一脑袋扎进树林之中消失不见,秦清携寒冰长剑踏江而来,脚踏之处,流水化冰。 一声鹰鸣划破长空,天空之上,一道巨大的黑影疾掠而至,鹰背上卓立一人,身高足有七尺,爆炸般的肌肉撑满黄衣,豹头环眼凶神恶煞,背上一柄漆黑如墨的五尺阔剑,正是以力见长的小满剑封元春。 江面上不知何时荡起缤纷落叶,已为人妻的立秋剑甘心妹脚踩飞叶翩翩而来,已是两个孩子母亲的她,身段仍是保持着出阁前的柔美线条,天生的挑眉,显示此人脾气不好,妇唱夫随,相貌平平却是温柔如水的白露剑龙应海紧随其后。 清明剑卓子离一身儒生打扮,颌下留着短须,面容清癯,十五岁时伴在刀皇叶玄身边做伴读书童,一做便是三十年,如今两鬓白霜,已是不惑之年,背缚一剑名为【目空】,乃叶玄十六岁所用。 夏小荷面黄肌瘦,体弱多病,年轻时初入江湖便闯下了诺大的名堂,浪淘榜位列前十,无奈遇到魔教列威堂宇文显,被其一指破气海,修为尽毁,后经叶玄亲自疗伤,灌服以大量灵药,修为才缓缓恢复,却也不复当年风采,只见她不停掩面咳嗽,缓缓解下背后剑匣,盘膝坐在江边,食指轻弹,剑匣自开,内里藏锋二十四柄三寸剑,剑光闪烁, 率先登上甲板的,便是此次七剑之首,惊蛰剑唐斩,二十八岁进窥太虚境,因其双手贯通,灵活异常,左刀右剑皆出自刀皇亲自指点,曾因叶玄一句“此生再无可能进窥无为境”而痛下苦功,遍阅阁内刀谱剑典。 这时候,其余五人陆续登船,各立一处,七剑准时到来, 既是拿人,自当问罪, 徐统机未至,作为七剑之首的唐斩率先开口道: “姜阀主,唐某知你不会乖乖随我回阁中问罪,所以我便在此处代阁主他老人家向你问话,柔儿可是你杀的?” 姜沛宁剪水双瞳在六人身上淡淡扫了一眼,嘴角带笑,轻蔑之意全然写在脸上, “没错,是我杀的。” “很好!姜阀主快人快语,也省却我们不少麻烦,”立于围栏上的清明剑卓子离沉声说道。 也在这时,空气中泛起浓烈杀机,其余几人周身灵气流转,屏气凝神,静待出手时机, 唐斩见对方痛快承认,也是皱眉,其实他心里很希望谷雨剑不是死于对方之手,毕竟汉江之战过后,长沙府早有传闻,姜沛宁死而复生于一夜进入陆地神仙境,也正是因为对方太过棘手,阁内才让徐剑冠带着他们七剑齐出,不知有多少年,天玑阁都没有过这种阵仗。 唐斩转而看向荣凤堂: “荣老板呢?你是要置身事外?还是插手此事。” 荣凤堂摸了摸下巴上少的可怜的胡茬,不耐烦道: “既然是来打架的,就别那么多废话了,” “姓荣的,” 少女秦清自打上船后便一直在左顾右盼,此刻更是抬手指着荣凤堂问道: “昨晚和你一起的那小子呢?你让他出来,本姑娘说好了亲自送他上路,便不会让他死在别人手里。” 荣凤堂双手一摊:“你这可是难为我了,我可使唤不动人家。” 语声刚落,荣凤堂身形一纵直奔秦清,率先发难,名震天下的游龙十八掌,掌可降龙。 “丫头来啊,你昨晚不是说咱俩放对吗?你瞧我脖子都洗干净了。” 秦清见对方率先动手,神情兴奋,双目间神光闪烁,手腕一抖,森寒剑气透剑而发,周身气机狂涌,直刺而出,口中还不忘提醒别人一声: “你们都别插手,他是我的。” 唐斩见她竟然单对荣凤堂,内心也是颇感无奈,奈何自己这位小师妹在师傅那里最是得宠,平时在阁中便是飞扬跋扈无人敢惹,如果自己几人真的插手,无论胜败与否,日后都逃不掉小师妹的报复埋怨, 可是......这可是荣凤堂啊,天下第九你以为那是白叫的? 其余几人见状也是无可奈何,唐斩自忖荣凤堂一代枭雄,彼此之间又没有深仇大恨,就是看在阁主面上,也绝不会伤到清儿,不过他还是放心不下,递出一个眼神,甘辛妹夫妇立时会意,斜掠一旁,为秦清压阵。 荣凤堂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姜丫头,收着点啊,别砸坏老子的船。” 第153章 还钱 唐斩刀剑斜出“十”字,纵身一步,绞向姜沛宁脖颈,既然对方已经承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巨剑封元春极有默契的与唐斩同时移动,滑步而至,一剑劈向姜沛宁背后空处,在他判断,唐斩刀剑刚硬一往无前,覆盖前方左右,而自己这一剑等于断了姜沛宁后退之路,逼对方只有硬接一途。 高手过招,重在对形势的把握,姜沛宁跻身陆地神仙境,唐斩他们很清楚,若是单对单己方皆是不堪一击,好在师出同门,默契在心,又有叶玄亲传的联击之术,自认全力一拼还是有机会拿下姜沛宁。 一时间,整艘楼船之上,各人气机狂涌而出,有高低强弱之别的数道气机接触在一起,引得周围劲风烈烈,空气中音爆炸响, 姜沛宁左腿高抬,玉足绷直,脚尖直插刀剑十字中心,右臂化肘向后一抵,肘部一团高度集中的蓬勃气劲正好击在封元春剑背之上, 封元春只觉一股无上大力由剑背而至,紧握巨剑的五指连忙一松,随后拨弄剑柄,身体则顺势向后翻滚卸去了大半力道,即使这样,重达三百斤的墨色巨剑竟然发出一阵颤音,可知对方这一肘力道何其之大。 唐斩招式并未走死,见对方竟已脚尖刺破刀剑旋风,心中万分惊讶,连忙变招,左手刀脱手甩出,空中划出一个半弧,斩其右臂,右手长剑则微微荡开,剑锋走下斜挑而上, 姜沛宁自从得到大通天手,深感其妙用无边,加之自己剑道造诣颇深,两者融合之下对敌技巧更上一层楼,与赢贞以剑心通明加以原先对大通天手感悟所融会贯通的无形剑气有异曲同工之妙,劲气外放化以剑锋,竟似周身气机之内已藏剑万千,无影无形。 唐斩一剑上挑,未及对方衣衫,便已觉得剑身似被周遭无数道劲气绞转,甚至都能隐隐听到无数“叮叮”之音,惊骇之下却也立时反应到此时如不弃剑,只怕自己整条右臂不保,五指一松,长剑立时被气浪卷飞出去,前冲之势已定,后退才是万劫不复,唐斩高高跃起,双腿连环踢出, 在他背后,清明剑卓子离突然出现,矮身俯冲,袖中两柄二尺精巧狭细短剑刺破气墙,疾攻姜沛宁下路, 姜沛宁冷笑一声,身形如浮光掠影,交叠错落间,十分轻松的接连闪开凌空之腿和下方之刺,接着,她头也不回,右臂一记掌刀朝后扫出,以硬碰硬,劈在封元春斜掠而至的一剑, “叮~~~”又是一阵颤音, 三人联击,对方应对的潇洒从容,唐斩深感境界之差真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若是徐剑冠还不能及时赶来,说不得自己要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发布撤退号令。 荣凤堂这边,甘辛妹夫妇却是看的触目惊心,盛名之下无虚士,清儿经由阁主亲自精心雕琢,剑道已至大成,在阁中也属于年青一代锋芒人物,可眼下对上荣凤堂却是各种捉襟见肘,剑锋未吐却已被掌风所荡,气劲未成却已被荣凤堂料敌先机一般从容化解。他夫妇二人也已看出,非是清儿剑法不够锋锐霸道,实是荣凤堂眼力高深,于敌未动,气未合,锋未成之际,借助鬼魅身法和游龙掌罡切断了清儿下一步走势,好在荣凤堂目前为止仍未有伤人之意,面带坏笑,一味游斗,似在逗弄清儿一般。 秦清自然是越打越心急,小脸气的通红,牛皮早早便吹下去了,如今真的对上,却是打的极为憋气, “姓荣的,你卑鄙,敢不敢痛痛快快接我一剑,” 荣凤堂哈哈一笑:“好啊,来吧。” 秦清见对方答应,顿时双目放光,兴奋之下全力出手,寒冰长剑气机暴涨,江面上,无数道丝丝缕缕的寒气疯狂的涌入寒冰剑身之中,秦清玉掌发力,正欲送出这雷霆一剑,忽然间,嬉皮笑脸的荣凤堂如游龙般滑至她的身侧,随后掌心向上以巧劲一拨,直接便将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的秦清右臂高高托起,随后他旋风般一个转身,一把抓住半空中已是无主的寒冰剑。 “你卑鄙,你无耻,你王八蛋,”对方言而无信用诡计导致自己失了兵刃,秦清气急败坏, 荣凤堂怀抱长剑笑呵呵道:“我说丫头,对阵之时,你怎么还能相信敌人嘴里说的话呢?你庆幸吧,今天碰到的是怜香惜玉的我,若是换做别人,你现在岂不是要被人掳去做人家的小老婆?不对,顶多是个丫鬟。” 秦清气的直跺脚,咬牙切齿,双目几欲喷火,此刻的她恨不得把荣凤堂剥皮烤了吃,看着对方正不停抚摸着自己脖颈的这种挑衅动作,秦清更是怒火中烧,不过片刻后,她忽然神情一动,身形顿时化作一抹流光,直冲楼船的桅杆大柱, 荣凤堂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一下,嘴里怪叫一身,身形赶忙疾掠追去, “丫头,有话好好......” “说”字还未出口,只听咔擦一声,粗可双人合抱的桅杆大柱被秦清一掌拍断, 荣凤堂身形忽止,目瞪口呆,心里一阵肉疼,抬头眼睁睁的看着即将直挺挺倒下的巨柱,心知若是任由桅杆砸在船上,损失只怕是更大,无奈之下只好一掌贴在桅杆之上,罡风一吐,巨大的桅杆被推至半空,带着呼啸之声打着旋转落入了江岸的密林之中,一连串的巨响过后,不知压断了多少树木。 “丫头,从现在开始,你欠我三千两黄金,钱还不上,你今天就别打算走。” 秦清眯起双眸,一脸的坏笑,毫不犹豫朝着身侧又是一掌劈出,只听轰隆一声,足有两尺厚的木板顿时被轰出一个窟窿, 荣凤堂看的心在不停滴血,怒骂一声,身形原地消失, 甘辛妹夫妇见状不妙,同时拔剑出手,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断桅旁的秦清只觉的浑身一软,体内几处大穴同时被封,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被荣凤堂一把揽住, “丫头,你现在欠老子五千两黄金了。” 第154章 纯属误会 秦清受制于人,甘辛妹夫妇投鼠忌器, 白露剑龙应海在天玑阁中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好脾气,此刻手腕一转,倒提长剑,和颜说道: “荣老板还请手下留情,清儿若是有失,咱们回去在阁主他老人家面前也交不了差,至于这黄金五千两的损失,天玑阁自当如数奉上。” 他说话间刻意搬出叶玄,也是要让荣凤堂心里有个底,秦清身为叶玄高徒,伤她之前最好掂量掂量。 其实秦清这一次跟随徐统机出门,便一直是独来独往,像极了脾气任性的大小姐,徐老三不放心,才让唐斩一直跟随左右,好在就秦清的这身修为,绝对是具备了在江湖上横着走的资格,路上遭遇不少冲突,皆被其一剑斩断因果,绝没有出过第二剑,加上在阁中的时候大家都有意让着她,也直接养成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荣凤堂屈居三皇五帝之下,以二十四岁之龄被尊为天下第九,说他是独一号的顶尖天才也不为过,别说是秦清,就算是叶玄亲来,想要收拾荣凤堂,也要颇费一番功夫。 但好在荣凤堂在江湖上有着绝佳的声誉,一向不下死手,人敬我一尺,我也敬人一尺,做生意的人时常都会考虑给自己留条后路,荣阀能有今天的汇通天下局面,多少也与荣凤堂与人为善有关。 甘辛妹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此刻却也发作不得,平日里与丈夫行走江湖一向都是她唱黑脸,龙应海唱白脸,鲜少有像今天这样两个都得唱白脸的。 “荣老板,此事本就与你无关,我们要找的是姜沛宁,你只要不插手,无论多少损失,我们都照付。” 荣凤堂冷笑一声,没有搭话,而是低头看向怀中少女: “我这人最讲是非分明,儿子欠账断然不会让老子去还,秦丫头砸我船,这钱只能是由她来出,今天就是叶玄拿着钱来,老子都不认这笔账。” 秦清狠狠瞪着对方,银牙紧咬,怒道:“谁要赔你钱,本姑娘一个大子儿都没有,还有,别拿我师尊说事,船是我砸的,本姑娘只后悔下手晚,没有给你砸沉喽~” “说的好~”荣凤堂哈哈一笑: “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你没钱,荣某便把你扔进洛阳的窑子里接客,直至赚到五千两黄金,不过看你这丫头的模样,顶多算个中下之姿,又不懂得逢迎献媚,三十岁前能赚来一千两便已是顶破大天了,这样吧,做到三十五岁,这笔账一笔勾销。” 秦清没想到对方竟然让自己去那种事来还钱,顿时急怒攻心,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唾在荣凤堂脸上。 荣凤堂抬手抹了一把脸,“呸”的一声又还了回去, 就这样,双方你来我往好几次,不过后来秦清发现对方每次都能抹掉脸上唾液,而自己却做不到,这才作罢。 甘辛妹与丈夫对视一眼,看出对方此时也同样没了主意,不由得暗叹清儿太过专横,偏偏要去惹那软硬不吃的荣凤堂。 那边厢,姜沛宁以一敌三,轻松有余,看这态势,三人全力围攻却像是在给她喂招一样,姜沛宁也乐的在实战中消化大通天手的诸多妙用,翩若惊鸿般游走于三人之间,每每在对方即将形成合围之势时,轻松脱局,导致三人灵气大量消耗, 即使以力见长的封元春,此刻也满身是汗,对上姜沛宁这种级数的人物,每一个瞬间都是对肉体和心志的极大考验,本来他们七人跟随徐统机一路追来,有极大的信心擒住对方,偏偏却出了荣凤堂这么一个极大的变数,而且直到此刻徐剑冠仍未现身,而清儿固执放对荣凤堂直接便拉走三人,这还怎么打? 河岸边,夏小荷一瞬不瞬的望着船上战局,二十四柄飞剑一直都安静的躺在剑匣之中,此刻的她不免摇头苦笑一声,食指轻弹,剑匣重新合上。 “赢教主好久不见。” 赢贞一把将昏迷的徐统机仍在地上,负手而立,淡淡笑道:“怎么收起剑匣了,不打算出手了?” 夏小荷垂首咳嗽几声,缓缓抬头看向赢贞,“我若出手,也不过是自寻其辱罢了,此番出山,没想到竟会遇到教主。” 赢贞曾经恶补过关于天玑阁所有的人物志事,毕竟对方是明教最大的死敌,知己知彼,很有必要,自然也便知道身旁这位夏小荷与列威堂宇文显之间的一些恩恩怨怨。 “明镜湖一战过后,列威堂仍是留在光明顶,但堂主宇文显却隐匿江湖,不见踪迹,他是你最大的仇人,想必你最关心他的下落,可有什么消息?” 夏小荷缓缓起身,颤颤巍巍的来到昏迷不醒的徐统机身旁,探查之下发现对方生机虽未断绝,气海穴却是空空如也,一身修为已是荡然无存,不由的再次叹息一声: “赢教主又何苦为难徐剑冠,咱们两家恩怨虽深,但向来是天对天,地对地,赢教主的对手只有阁主一人而已。” 赢贞忍不住笑出声来:“当初本尊负伤,你们天玑阁不也下了什么屠魔令吗?而且此人教徒无方,谷雨剑竟然敢暗杀本尊,你们找上姜沛宁,实是找错人了。” 夏小荷一愣,遂又垂首, “若是如此,柔儿实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接着,她口中发出一声轻啸, 船上动手五人听到啸声皆是一怔,纷纷停手退后,惊讶的朝河岸上看来, 夏小荷以脆弱身躯将徐统机扛在肩上,对赢贞说道: “宇文显已投奔楚王李洵,化名肖显,敢问赢教主,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吧,” 夏小荷点了点头,隔着江面,遥遥冲着船上喊道: “劳烦荣阀主照顾好清儿,我天玑阁自当有人来寻,姜阀主还请多多见谅,事出误会,赢教主已告知事情原委,日后天玑阁必当请罪。” 说完,夏小荷提起剑匣,掠入密林之中, 唐斩等人之中,唯有卓子离认识赢贞,此刻骤然在这里见到,顿知大势已去,遥遥冲着赢贞一揖手, “伴读桌子离,见过赢教主,就此拜别。” 甘辛妹虽是不甘就此抛下清儿,却也无奈,深知正如夏小荷所言,收拾荣凤堂,还得是够资格的来。 唐斩深深凝视着对岸的那道挺拔身影,片刻后,转身冲着姜沛宁拱手道: “唐某鲁莽,多有得罪,他日若有机会,必当回报。” 接着,他又看向顶层的荣凤堂:“在下会日夜不停跟随此船左右,不需多久,阁中自会有人来给荣老板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完,瞥了一眼满脸唾液气鼓鼓的少女,苦笑摇头,纵身离开。 第155章 一辈子打光棍 七大剑冠之一的徐统机不明不白的就这么被废了,七剑之中又有一人被俘,天玑阁什么时候栽过这么大的跟头?可话又说回来,若是栽在赢贞手里,也没什么好不服气的。 夏小荷等人带着重伤的徐统机返回天玑阁,独留唐斩一人盯梢,至于下一次谁会来负责带走秦清,暂时就不得而知了。 荣凤堂解开少女身上穴道,又封住了对方体内气机运行,免得她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桅杆断裂无法起帆,单靠人力划桨速度自然有限,北上洛阳的时间又被延后了, 秦清穴道刚解,便赶忙拿衣袖拭去脸上的唾液,嘴里骂骂咧咧道: “呸呸呸......真臭,卑鄙无耻的王八蛋。” 荣凤堂双手抱肩,斜眼看着对方,嘲讽道:“本事不大,脾气可不小,叶老怪怎么教出了你这样的徒弟?” 少女连声冷笑道:“不用在这里说风凉话,是我惫懒学艺不精,怨不得师尊教导的不好,本姑娘正巧还没玩够呢,趁此机会留下也好,正好增长一番阅历,在这里有吃有住,何乐而不为呢?” 荣凤堂哈哈一笑:“秦丫头,姓荣的向来说一不二,到了洛阳,你还是得乖乖去窑子里接客还钱。” 秦清表情一转,不怒反笑,傲然挺胸道:“放心,窑子我是去不了的,至于钱嘛,你一个大子也休想得到,不信咱们走着瞧。” 荣凤堂嘴里发出一阵桀桀怪笑,色眯眯的盯着对方的胸脯,一双手掌还在空中胡乱比划,似是在测量大小。 秦清顿时俏脸生寒,不愿再看到这无耻之徒,将脸别至一边,刚好看到了登船的赢贞。 赢贞对于这个蛮横的丫头其实并没有多少恶感,相反,往往这种看似霸道不讲理,实则内心最是单纯,心里忍不住逗弄道: “咦~秦姑娘怎么还没走?难道还想着一剑抹了在下的脖子?” 秦清面对赢贞时,态度截然相反,双眸发亮,像是第一次见到对方一样从头大脚又打量了赢贞一遍, “没想到你竟然就是赢贞,昨晚问你姓名,你还故意卖关子,若是早点告知,我们今天也就不会来了,毕竟你是师尊他老人家平日里最爱说起的人。” 赢贞笑道:“叶皇说起我时,自是一番大大的称赞喽?” 少女神秘一笑,点头道:“不错,师尊曾破例为你问天起卦,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哦?什么结论?” “师尊言:此子窃夺天地气运而生,已是逆天,常理推断是早夭之命,活不过一轮回,十天干十二地支为二二之数,但其命格之中【甲子】有三,为其补足两岁,当死与二十四岁,甲子月,甲子时辰。” 姜沛宁在一旁笑出声来,“可他现在仍是活的好好的,叶老怪也不是每次都算的那么准。” 少女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而是淡淡说道:“师尊卜算从未出错,何况那一次还是起的问天卦,他老人家自损寿元为赢教主问了个将来,当你身在岭南的消息传至天玑阁,师尊于闭关之中再起问天卦,才知道你赢教主不知用了何法,竟然已还了那天地气运。” 赢贞听罢默然无声,只是淡淡微笑,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叶玄说的都是真的。 荣凤堂却是“噗嗤”一声,嘲笑道:“一张嘴全让叶老怪说了,死了是一番说辞,不死又是一番说辞,好像怎么说都是他有理。” 见到对方质疑自己最尊敬的师尊,少女娇俏可爱的脸蛋上一阵冷笑:“师尊他老人家对荣老板也有一番定论,你可想知道?” “闲着也是闲着,不妨说来听听,”荣凤堂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洛阳荣氏,有凤来仪,命格占全,克父克母克妻儿,于弱冠之年掌权,身具金黄气运,可揽天下大财,奈何六亲失缺,若不断掉金黄气运以作弥补,注定孤老一生。” “哈哈哈哈哈~~~~”荣凤堂听完仰天大笑,状若疯癫,眼泪都流出来了,不过转瞬间却又突然脸色一变:“你说的没错。” 他这猛地一番变化,把赢贞和姜沛宁都给看愣了, 姜沛宁打小便认识荣凤堂,对于荣阀之事也极为熟知,自然看出荣凤堂这一次并不是在开玩笑,不免秀眉微蹙,诧异道:“怎么讲?” 荣凤堂苦笑着叹了口气,回答道:“父亲去世时,道门丹辰子曾找上我,他所描述与叶玄一般无二,都说我是一辈子打光棍的命,哈哈。” 姜沛宁听了陷入沉默,丹辰子为玄门第一人,人皇李元乾之师,三甲子问道潜修,后为保道门昌盛而放弃飞升之举,世人称之为不老神仙,道门起卦之术天下无双,若事丹辰子也这么说,想来应是错不了了。 少女秦清则是一脸骄傲的小表情,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你这一身破破烂烂,想来怀中也与我一样,一枚大钱都没有吧?你这么做不就是想以自身苦修截气运?破命格吗?可惜啊,天命如此,无论你如何对自己苛刻,都改不了贪钱的天性,要我说,人的命格,还是缺失一点比较好,若是什么都占全了,老天爷都看不惯你。” 不知为何,荣凤堂特别喜欢和秦清斗嘴,或许是多年以来人人摄于自己身份,言语交谈间多有尊敬,从没有一个人像秦清这样三句话里有两句是在骂自己, 想当初,自己初任阀主之时,便曾立了一条规矩,昭告天下:“犯荣阀者,如唾吾面。” 而现在,眼前的少女是这世上第一个,实实在在唾他一脸的。 荣凤堂坏笑道:“是啊,我是天生的见钱眼开,改不了了,所以秦丫头还是得去窑子里乖乖赚钱,好连本带利还给我。” 秦清怒道:“怎么还有利息?” 荣凤堂掰着手指算道:“不单单是利息,你在我这艘船上的日子里,每天吃住都算一百两黄金,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好消息是如果你接客勤快一点呢,三十岁之前还完了,也就自由了,若能二十五岁能还完,不对,你这小身子骨受不了的。” 秦清怒极,小脸胀红道:“呸~真是钻进钱眼里了,死不悔改,活该你一辈子打光棍。” 第156章 我生病了 破浪号上就这么增加了一位新的客人,荣凤堂将少女秦清安顿在赢贞他们这层的一间上房内,按他的话来说,一天一百两黄金的消费怎么也值得一间上房,他自己则住在秦清隔壁,亲自盯着这位欠账的主顾。 由于主桅杆断裂,直接便导致了破浪号夜里不能航行,尤其北上之途更是一路逆流,操浆手的体力也无法承受白天夜里不间断的负荷。 在抵挡洛阳之前,荣凤堂都不打算离开,虽然他嘴上口口声声说要将少女卖进窑子里,其实也不过是些吓唬她的话罢了,真要这么做了,按叶老怪极为护短的性格,非跑到洛阳把自己一刀斩了不可,叶玄,他是真惹不起。 因为赢贞最后对夏小荷说的那几句话,等于将谷雨剑之死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姜沛宁已经不再是天玑阁的目标,而且天玑阁也不会再有报仇的念头,这就好比如果魔教前锋营首座陆正光胆敢刺杀叶玄,魔教照样会置之不理,你既然都敢这么做了,就要承担这么做的后果。 唯一可惜的是,搭上了一个徐统机,损失不可谓不小。 夏小荷对于赢贞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在她觉得,对方就和阁主他老人家一样,完全没有任何说谎的必要,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们这样的人撒谎,不过在她心里,还是对谷雨剑胆敢刺杀赢贞的动机感到存疑,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谷柔儿敢冒这个风险呢?她不是那种莽撞无知的人啊? 自此,七剑轰轰烈烈出山,损兵折将而返。 ...... 这些天来,荣凤堂趁着与姜沛宁闲聊的机会,也大概知道了一些关于张文仲夫妇的事情,至此对破浪号未来的命运颇有一丝悲观, 船头甲板,荣凤堂深深叹了口气, “这特么寒鸦弩都拉上来了,天赐府的也冒头了,这位张刺史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老子总不能因为他们一家,跟河间王过不去啊,不然我在河北道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姜沛宁没好气的说道:“谁让你管了?接下来你只管护着你的船便是了,至于他们一家,有贞哥和我便足够了。” “哎哟哟~~我这一身鸡皮疙瘩,” 荣风堂模样夸张的在身上来回揉搓,啧啧说道:“贞哥,贞哥,叫的可真甜,你就不怕江清惠再找上门来?虽说你经汉水一战初窥混元境,但毕竟时日尚短,所以我仍是不看好你,再说了,以赢贞唯我独尊的性格,怎么会无缘无故帮这位刺史大人解决麻烦呢?” 姜沛宁对他这副无赖模样早已习以为常,闻言甜甜一笑,说道: “我和江清惠之间早晚还有一战,这一点用不着你操心,至于贞哥,这一次我见到他后,发现他与以往变化很大,也许真的是明镜湖一战让他改变了许多,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见过他杀人。” 荣凤堂听的目瞪口呆,吃惊道: “不会吧,三皇五帝之中若论残忍好杀,赢贞称第一,还真没人敢称第二,听说当初他初掌魔教,以魔教教主的身份接收魔门时,有很多成名数十载的大魔头心中不服,觉得一个黄毛小儿就想做魔门魁首这简直就是儿戏,结果呢,十大魔头被他杀了七个,魔门中实力仅次于魔教的天邪宗被他杀的差点断了千年根基,若不是江清惠将他拦下,现在就没有孔渊这个人了,现在你说他转了性,我是一万个不信。” “不信拉倒!” 姜沛宁似乎不愿再浪费口舌跟他解释,甩袖离开, “切~说你相好的几句,还不耐烦了,” 荣凤堂砸吧砸吧嘴,站在船头,从怀里掏出一根黄瓜,一口咬下去,嘎嘣脆。 “姓荣的,离下一次停船还要多久啊,憋死我了,在这么下去我会生病的,我生病了还怎么还你钱?” 少女秦清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双目无神,来到甲板上抚着胸口,嘴里无力的喘着粗气, “呼~~~~呵~~~~~” “呼~~~~呵~~~~~我真的生病了。” 荣凤堂回头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船上有郎中,你可以让他给你开几副药,这才几天就憋不住了?当年老子吃喝拉撒在船上呆了一年多都没你这副要死的样儿。” 秦清脸色苍白的捂着小腹蹲在地上,脸上豆大的汗珠往下垂落,有气无力的说道: “求你了,还有多久靠岸?我要的东西你这里没有,” 荣凤堂见她竟然还会装病,拉下脸来道:“别装了,你有没有病难道我看不出来?老子的船上什么药材都有,郎中也是一流的,大不了不收你药钱,别说,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你......你个......”秦清无力的蹲在地上,费力的抬手指着荣阀堂,似乎连骂他几句的力气都没有了。 荣凤堂道:“你个卑鄙无耻的王八蛋,对不对?我替你说了,” 赢贞刚出舱门来到上层甲板上,便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不由的连连摇头,叫来楚青青,附耳吩咐几句。 楚青青一路小跑至船头甲板,便要弯身去扶秦清: “姑娘,你需要的东西我房间里有,跟我来吧?” 荣凤堂听在耳中,手里拿着半根黄瓜悬在半空,一脸的诧异, 秦清扭头看了一眼眼前的陌生女子,冷冷道:“我不认识你。” 楚青青笑呵呵道:“我是赢教主的侍女,姑娘放心好了,我对你并无恶意。” 荣凤堂这时候倒是插口道:“这一点我倒是能证明。” 秦清本想拒绝,奈何身上越发的没有力气,如果不是体内气机运行被彻底封死,她大可不用像现在这么痛苦,而眼下只能任由对方扶着自己,踉踉跄跄的朝船舱走去, 这时候,楚青青突然回头说道: “对了荣老板,我家主子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他说,你活该一辈子打光棍。” “额?” 荣凤堂茫然不知道对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满脸的狐疑,抬头向上看去,只见赢贞此时也正好看向自己,脸上似笑非笑...... 第157章 是非善恶 其实秦清也不是生了什么怪病,只不过是女儿家正常的月事来了,按照往常,以她的修为在气机流畅运转的情况下,只会正常出红,身体上不会再有其它反应,荣凤堂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可知对女人确实是一无所知。 楚青青修为差劲,自然避免不了月事来时的正常反应,不过好在仅以她现在的修为,还是完全能够忍受那股痛楚,最多也就是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罢了,所以她身边也常备着女红丸。 她将秦清扶至塌上,然后就着温水给秦清服下三粒女红丸,为她盖好被子后,还不忘伸进一只手臂,为对方揉搓着小腹,只觉触手之处极为冰凉,有如寒冰。 “咱俩身材差不多,我那里有多余的衣衫,等你好了换上便是。” 一阵冷汗过后,加之对方不停的为自己揉搓痛楚部位,少女秦清逐渐觉得身体好受许多,虚弱的睁开眼,缓缓说道: “谢谢姐姐了。” 楚青青笑了笑道:“不必谢我,是我家公子让我来照顾你的。” 秦清半睁的眼皮一动:“赢贞?” 楚青青点了点头, 秦清幽幽一叹,重新又闭上双目,缓缓道: “在天玑阁,赢贞是最常被人谈论的,当然了,大家说起他时皆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食其肉,我听过很多关于赢贞的恶行,有一次,阁中一位长辈告诉我,他的亲弟弟就是死在赢贞手上,被赢贞挖去双目,削去鼻梁,割掉双耳,扔进了兽笼之中,最后连骨头都没剩下,我当时还小,听完以后,便跑去师尊面前哭诉,大骂世上怎会有如此邪恶之人。 师尊却告诉我,这样的事情其实每天都在发生,比如:一位农夫,双亲在世,妻子贤惠,膝下还有三子,却只能靠仅有的半亩田产出的粮食,勉强维持一家人的口粮,如果遇到灾年粮食无收,他们便要挨饿了,运气好的话有些余粮,或许可以让他们勉强熬过去,运气不好,便只能将儿女卖给那些富商和官家老爷们,在他们府中一辈子做那丫鬟奴仆,要知道灾荒之年,一个男孩只能卖二十斤稻谷,女孩可卖十五斤,你说这些富商姥爷们恶不恶呢?说他恶,人家买了你家孩子,虽是奴仆却有吃穿,说他不恶?别人家里的心头肉,掌上珠,才值十几斤稻谷? 再比如:官府一都尉,在家设宴宴请上司,美貌小妾无意间被醉醺醺正要如厕的上司撞见,直接便被拉至角落强行巫山之事,都尉听到小妾呼喊,闻声赶来,刚好看到身无寸缕的小妾被禽兽上司压在身下,一怒之下便要暴打上司,结果上司反而倒打一耙,说是小妾主动勾引的他,而且还是都尉本人指使,目的是为了讨好自己,那上司直接便叫来侍卫要将都尉就地缉拿,都尉明知真相,却也知如果自己被抓,一家老小只怕也要跟着受难,无奈之下,一刀砍死小妾,跪地磕头求饶才幸免于难,你说他恶不恶呢? 一少年剑客,出身贫苦,初入江湖意气风发,立志做一位誉满天下的侠客,结果二十年过去,少年成了中年,侠客成了大盗,所杀之人有好有坏,你说他到底是侠客还是大盗呢? 最后师尊教导我说,其实正道魔道,不过是披着两件颜色不同的外衣罢了,多有正道之人行恶毒之事,也有魔道中人行仗义之举,是非善恶本就混淆一起,只有靠自己一双眼,一颗心去判断,对我善者即是善,对我恶者即是恶,仅此而已,此刻之前,赢贞与姐姐一样,在我心里都是空白的,无分善恶,但现在,清儿谢谢你们。” 听完这些,楚青青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天玑阁与明教有着几百年的恩怨,彼此之间仇恨极深,自己原本以为在对方眼中,只要是明教的,那必然就是邪魔之辈,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清透见解, 楚青青笑呵呵道: “那如果这么说的话,荣老板在姑娘心中一定就是恶人喽?” 秦清疲倦的打了一个哈气,声若蚊呐道: “他在我心中仍是一片空白。” 楚青青闻言一愣,沉思之下,只觉眼前的少女并不像她所表现出的那样单纯, ...... 河岸上,一只通体雪白的巨狼在草丛间奔走,若隐若现,一路跟着楼船北上, 赢贞看在眼中,向一旁的姜沛宁说道: “叶玄还是心疼这个宝贝徒弟啊,要不然也不会将白灵送给她,捉徐统机时,这头畜生便潜伏在侧,我差点竟没发觉,” 姜沛宁最近以来特别粘人,总是紧紧挨在赢贞身边,时不时的便会含情脉脉的痴望他半晌,剪水瞳中满是柔情,闻言笑嘻嘻道: “此物通灵最擅隐匿,来去如风,力可撕虎裂豹,兼具观人之象,可提前察觉危险,你拿徐统机时,它就在一旁却并未阻拦,便是嗅到了你身上的可怕气息,如今它没有登船寻主,也是因为察觉到自己主人在船上并没有危险,这畜生可精灵的很。” 赢贞笑了笑,说道:“那位惊蛰剑唐斩一直就在附近,宁儿觉得,天玑阁下一次会让谁来对付荣凤堂呢?” 一说起荣凤堂,姜沛宁兴致勃勃道: “我巴不得来个狠人,好好的教训教训这小子,这些年来窝在洛阳难逢对手,这小子是越来越飘了,宁儿觉得,天玑阁与荣凤堂在伯仲之间的,应是剑冠之首的商绮瑶和叶玄的首徒,与楚光南并称刀剑双绝的年文昭,宁儿特别想看到那小子吃瘪的模样,单是想一想便已觉大快人心。” “是啊,是啊,大快人心,听说江清惠现身荆州府,亲手击毙魔教皆准堂窦伏威,荆州府可离这不远啊,若是她能找来这里,姓荣的单是想一想,心里那叫个爽啊,”荣凤堂就蹲在下方甲板,埋头啃着手里的一条烤鱼,边吃边砸吧嘴, 姜沛宁没想到他就在下面偷听,耳中一听到“江清惠”三字,顿时玉容生寒,隔空劲一掌送出, “啪~”的一声, 荣凤堂手里的烤鱼被炸成粉碎,碎肉溅了他满脸。 第158章 荒村 荣凤堂无所谓的抹了一把脸,跟没事人一样继续从怀里又掏出一根黄瓜,边嚼边说道: “某些人啊,十一岁还在流鼻涕,十六岁因为没被凭上【芳华榜】躲在家里哭鼻子,拼了命的冲击无为境竟然只是为了抹掉手掌和脚上的老茧,喜穿男装是因为打架的时候方便,臭美到觉得天下的男人都配不上自己,还有......” “嘭”的一声,荣凤堂面前的甲板上突然被炸出一个水缸大小的窟窿, 荣凤堂干笑一声,身子微微前倾,从窟窿外向里面看去,还好,底舱并未受损, “一千两黄金,我会记在姜阀的账上,逃不掉的。” 姜沛宁被对方揭了家底,尤其还是赢贞还在面前,顿时恼羞成怒: “你再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呵......呵呵......呵呵呵......” 荣凤堂阴阳怪气的笑了几声,站起来拍拍屁股返回舱内,他得赶紧让人把窟窿给暂时补上,要不然等下一个港口的时候会有人登船,若是客人们看到船上连桅杆都断了还满是窟窿,谁还会放心乘船啊。 “不是这样的,贞哥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姜沛宁心内乱撞,脸上焦急的表情一览无遗。 赢贞目光投向她,笑呵呵道:“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你......”姜沛宁故作生气姿态,将俏脸转至一边。 “好了好了,”赢贞轻轻拍着她的粉背,知道对方是这在等着自己哄她,而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发现什么,忽然皱眉望向远处的江面。 只见远处广阔的江面上漂浮着一个黑点,当然,以赢贞的目力自然能看出来那是一个人,一个死人, 姜沛宁此时也察觉到赢贞的异常,循着他的目光向远处望去, 渐渐的,江面上漂浮着的黑点越来越多,足足有十几具尸体, 随着楼船逐渐接近,甲板上的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一幕,纷纷惊声议论,荣凤堂听到瞭望舱中的呼声也赶出来查看情况, 按照他们行船的说法,江面上见到尸体是不吉利的,也不宜打捞,荣凤堂自然不会坏了这个规矩,只是站在船头凝目远眺, 破浪号的舵手也操控着楼船尽量去避开这些尸体,以免沾染上晦气,他们常年呆在船上,对于那些老一辈传下来的行船规矩还是一向履行的,虽说现在仍是大白天,但看到这么多尸体,也是觉得有些渗人。 荣凤堂忽的跃至江面,蜻蜓点水一般在江上来回穿梭几次,大致的扫了一眼这些尸体后,才重新跃回船上。 如今船上的这些客人早已习惯了这些高来高去的神仙人物,当荣凤堂刚一登船,便有好热闹的围观客人凑到他跟前好奇问道: “这位小兄弟,死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荣凤堂斜着眼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不该问的别问。” 那名客人讨了个没趣,口中低骂几句,悻悻然离开。 这时候,只见荣凤堂突然抬头看了赢贞一眼,然后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返回了舱内。 楼船继续行进,当不远处的一具尸体从破浪号左侧飘过的时候,姜沛宁看在眼中顿时吃了一惊,转头看向赢贞,皱眉道: “这人胸前绣着一个‘列’字,是明教的列威堂。” 赢贞双目眯起,眉头紧锁,他自然也看到那鲜明的标记,这时的他沉思不语,让人看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方才荣凤堂曾说起过,大姐江清惠现身荆州府,亲自击毙列威堂堂主窦伏威,而眼下却又在这里见到这么多列威堂弟子的尸体,这会不会和窦伏威的死有关呢?人又是谁杀的?江清惠?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当初窦伏威带着列威堂脱离明教,名义上和叛教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晴婉这些天以来,仍是因为赢贞让她写给岭南的那两封书信而一直躲在自己房间里生闷气,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不与赢贞他们一起,这时候突然见到楚青青进来房间告诉她江面上发现列威堂弟子的尸体,晴婉大惊之下赶忙来至甲板,跃入江中几番查探之后,急忙来到赢贞身边, “师兄,确实是咱们列威堂的人,里面有三个人我都曾见过,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谁动的手呢?” 赢贞心里也在不停思考,江清惠身在荆州府的消息是荣凤堂吐露出来的,而对方自从登船之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也就是说,这则消息是他来破浪号之前便已经知道的,而现在破浪号所处的位置离荆州府也不过三日的行程,这些尸体又是顺流而下,以现在江水的流速,此事大约发生在一天前, 赢贞沉声道:“你们呆在船上,我去看看。” 说完,只见他身形一动,化作一抹流光转瞬之间消失在岸边的树林中, 赢贞穿山过岭,疾速北上,本心衲物法诀全面施展开来,方圆十里范围内有任何可疑之处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大概两个时辰之后,赢贞于荒山野岭之中再次看到一些零星的尸体,大约有几十具之多,他们身上同样都穿有列威堂特有的劲服,赢贞细查之下,发现这些人身上的伤口细微且齐整,完全不像利器所伤,全部都是一击致命,有些血渍未干,看样子应该死掉不久。 赢贞循着尸体散布的轨迹,开始朝着西边加速掠去,直至夜里,赢贞终于察觉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存在,心下再不迟疑,朝着气息所在的方位疾掠而去。 这是一座隐于密林之中的破败荒村,村庄里,好几处房屋墙垣已然倒塌,地上青砖的缝隙中也是荒草丛生,老鼠已经在这里安了窝,墙角的蛛网一层摞着一层,显示这里已经荒废很久了。 赢贞收敛浑身气机,缓缓朝着村庄内一座还算完好的土坯房子走去, 随着逐渐接近,他能感受到屋内的那道气息愈发的急促起来, 赢贞停步皱眉,难道对方能感应到自己的存在?虽是心下疑惑却也没有多想,只见他忽的向前,抬手送出一道掌风,已是破败的屋门“吱呀”一声朝内打开, 月光从门外洒进,一道声音由屋内响起: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第159章 江清惠 当赢贞看清屋内之人时也是目瞪口呆,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蒋珊。 淡淡的月光映照在对方那张清秀绝伦的玉容上,双眸仍是剔透中带着一丝灰白,湖水绿的长裙,晶莹如玉的赤足,几缕凌乱的青丝散落脸颊,正盘膝坐在屋子正中,。 “你受伤了?”赢贞问道。 蒋珊神情恬静,嘴角轻轻一笑,说不出的淡然, “我受伤与否,也不关你的事,你走吧。” 赢贞抬步迈入屋中,四下扫了一眼屋内环境,只见炤台坍塌,桌椅佛龛之上也是布满了灰尘,蛛网密布,看样子蒋珊也是临时来到这里。 “列威堂的人是你杀的?他们为什么要找你麻烦?” 蒋珊玉容之上庄严神圣,搭在膝上的双手也正不断的捏出各种手印,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灵气萦绕周身,可是鼻息中的气机却仍是长短不接,看样子受伤不轻。 “你走吧,再不走就迟了。” 赢贞听了立时皱眉,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蒋珊身为落花宫宫主,自身修为本就恐怖,比起汉江之战前的姜沛宁只高不低,是谁能伤的了她?列威堂中可没有具备这样实力的人,而对方这句话明显是在警告自己,也就是说,在蒋珊看来,接下来的情况就连自己也应付不了? “你跟我一起走吧。” 蒋珊听到赢贞这么说,秀眉一动,脸上表情突然变得万分痛苦,嘴唇轻颤之间,语气哀求道: “算珊儿求你了,走吧。” “他走不走,与你有什么关系?”一道冰冷的女声从赢贞背后响起, 蒋珊顿时色变,面若死灰, 紧接着,赢贞只觉一只手掌抵在自己后心,一股前所未有的庞然力道在刹那间便封死自己全身窍穴, 这道声音再为熟悉不过,虽然如今的赢贞是第一次听到,可这声音却如同早已在烙印在自己脑海中一样,几乎是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赢贞便知道来者是谁。 女帝,江清惠, 也只有她,才能让蒋珊只剩下跑路的份儿,也唯她,蒋珊才会出言提醒自己。 赢贞深知,如果江清惠要杀他,那么他必死无疑,可是他知道,没有这个如果。 两行清泪从蒋珊无法视物的双瞳内流下,只听她凄然说道: “你要找的是我,跟他没有关系,你让他走吧。” “呵呵......你是在挑拨本尊姐弟之间的关系吗?我自己的弟弟什么时候轮得着你关心了?” 由始自终,赢贞除了能感觉到背后这只温润的玉掌之外,再也察觉不到丝毫气息存在,就像是江清惠根本不存在一样,由此可见女帝的恐怖。 突然间,蒋珊双掌平摊,周身气机散尽,虽不能视,却还是缓缓抬头看向赢贞背后, “我输了,输的很惨,本以为心中早已将他放下,却不曾想,今夜在感应到他气息的一瞬间,心便乱了,这才导致被你发现藏身之处,可悲的是,直到此时此刻,他的心里都没有为我留下一丁点的位置,这种痛苦,女帝想必深有体会吧?” 说完,蒋珊脸上现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哈哈哈哈~~本尊知道你在激我杀你,好让我的乖弟弟心里记恨我这个做姐姐的,不过你的算盘打错了,在没有离开光明顶之前,你在本尊心中确实是必杀之人,不过现在嘛~本尊只会将你当做没人要的贱人而已。” 江清惠一阵轻笑,笑声中让人感觉不出丝毫怒意,只见她目光投在赢贞身上,另一只玉手抬起拨弄了一下赢贞头顶的木钗,随后又一把抓在赢贞腰上, “弟弟胖了一圈啊,怎么?最近陪着姜沛宁一路游山玩水,心情还不错?” 赢贞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说道: “大姐别挖苦我了。” 一向让人不敢直视的江清惠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一把抓在赢贞屁股上左右揉捏, 赢贞并没因她的这一举动而感到丝毫不妥,内心深处只觉在对方身边整个身心都特别的放松,虽然体内气机被封,但他完全不担心她会伤害自己,单是听到对方声音,便觉得亲近非常,或许这便是亲人的感觉吧。 “姐姐可没有挖苦你,沾花惹草是男人的天性,无论你在外面怎么乱来,咱们又不吃亏,一颗心就那么大,装下一人已是足够,姐姐想明白了,不能将所有爱慕你的女人都一竿子打死,谁让自家弟弟生的这般讨人喜欢呢?至于姜丫头嘛,姐姐也不会动他,因为这会让你不开心,” 赢贞难得的嬉皮笑脸道:“还是大姐懂我,不过嘛,沾花惹草是不会再有了,现在只想着做完一些事情便返回光明顶,老老实实陪在大姐身边。” 半晌, 沉默许久的的江清惠突然语气柔和的说道: “你能这么想,真的很好,在你回光明顶之前,姐姐会把那些反骨的家伙的一个个的都带回去,还你一个完整的明教,免得你抱怨姐姐在你不在的时候败光了家当,至于前锋营,陆正光那个呆板货也没有多大能耐,我会派临辉殿一些人过去撑着点岭南,你已经很久没有抱过小宝了,赢盈这个名字很好,她很喜欢,我也喜欢。” 说完,赢贞只觉背后的手掌缓缓收回,接着,屁股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子, 只听江清惠一声娇笑:“屁股蛋儿还是这么紧翘,记得早点回家。” 赢贞赶忙转身,却发现背后已是空空如也,大姐来的突然,走时也是无声无息。 “别看了,她已经走了,”蒋珊缓缓起身,来至赢贞身旁,“我本以为他不会放过我,也不会轻饶你,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她变了,竟然为了你懂得以退为进,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姜沛宁绝对仍是她心中第一个必杀之人,” 赢贞心里确实因为没能见到江清惠一面而感到稍许的失落,这是实实在在发自内心的情绪,毕竟对方是自己最亲的人,没有丝毫水分, 赢贞望着屋外,淡淡道: “我觉得你又想错了,她会骗任何人,却永远不会骗我。” 蒋珊神情一呆,陷入沉思...... 第160章 邪君 因为江清惠的不见而别,赢贞有些怅然若失,其实他有许多话想和对方说,或许是出于信任,又或许是出于内心深处那股难以抑制的亲近感。 在明教,所有人都称江清惠一声大姐,而实际上她与赢贞之间才是真正的姐弟关系,二人从小便是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亲密非常,江清惠本就是孤儿,被赢贞母亲江南收养带回了光明顶,从小便视赢贞父母为亲生父母,自然也将赢贞当成自己的亲弟弟。 尤其是现在赢贞父母已然逝去,在江清惠眼中,天下之大,亲人只剩下一个了。 赢贞也大概猜出,蒋珊应该是伤于大姐之手,而大姐之所以不放过她,想来也是与自己有关,至于在荆州府击毙窦伏威,大概是杀一儆百,想将列威堂带回明教。 当初自己明镜湖一战过后,明教分成了六股势力,临辉殿,斗行堂,列威堂,自在峰皆留在光明顶,皆准堂堂主窦伏威于荆州府被江清惠亲自击杀,剩余之人想来不日便将回归,行者堂风寒死后,其弟风冰带着斗行堂在长沙府与姜阀交恶,后带人返回光明顶,风冰被处死,也就是说,如今的光明顶九大堂口已在其六, 剩余的五阵旗散落天下不知所踪,楚光南带着兵来阁出走,如今占据上党一带,至于岭南的前锋营,因有教主存在,名义上与光明顶仍是一家。 也就是说,江清惠现在的目标,只有五阵旗和兵来阁,前者还好说,后者的楚光南才真正让人头疼。 据赢贞所知,楚光南本人的修为已经是直追大姐,手下更有明教的十大战将,这十人无一不是久战沙场的破阵猛将,横刀立马所向披靡,兵来阁实是明教的攻坚重器。 明教四分五裂之局,说到底都是赢贞自己拉的屎,结果到头来,还得让大姐擦屁股。 想到这里,赢贞不免摇头苦笑。 蒋珊沉默良久,抬起赤足迈出门槛,便要离开, 赢贞见状,连忙说道:“怎么?你也要不告而别?” 蒋珊闻言停步,淡淡道:“珊儿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今日见到你,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或许是因为被江清惠所伤,导致心境失守才有这诸多烦恼,待伤势恢复,珊儿便会把你忘掉了,忘掉也好,免得相思......” 赢贞默然,在此骤见她时,心中便想要找机会问一问关于李晴雪的事情,可此情此景,却是再也问不出来,说到底,她终究是明镜湖一战的始作俑者,但赢贞心中对她的感觉却始终难言,心知此刻多说已是无益,只好叹息一声: “珊儿多多保重。” 蒋珊轻轻一笑,赤足踩在柔软的泥土上,缓缓离开,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你也保重......” 赢贞孤身立于荒村之中,千愁万绪...... ...... 明月高挂,倒映在江面之上,江水涟漪,使得江中之月时卷时舒。 破浪号上, 姜沛宁与荣凤堂几乎同时出舱,看着下方甲板,如临大敌。 迎着江风,一袭黑衣卓然而立,身姿挺拔如山岳,面若刀削目似鹰隼,脸上挂着淡淡而温和的笑意,腰上挂一长笛,衣衫随风飘摇,说不出的儒雅风流。 荣凤堂皱眉看着对方,以他的修为自然能看出对方的大不简单,说句不过分的话,他只觉单凭自己若是想收拾对方,只怕是五五之数,好在还有一个姜沛宁。 晴婉合衣入塌,并未就此睡去,因为赢贞还没有回来,虽说她知道师兄用不着她来担心,半睡半醒之间,一道微弱的声音传入耳中,晴婉娇躯一震,立时起身,随意披了一件外衣便跑出房间。 姜沛宁察觉出来者身上并没有杀意,只是觉得的奇怪,这样的人物偏偏在这个时候登船,又是什么目的呢? “深夜来此,想必阁下是来找人的吧?” 黑衣男人淡淡一笑:“姜阀主猜对了,在下确实是来找人的。” 姜沛宁并没有因对方认出自己而感到意外,淡淡道:“找谁?” 这时候,晴婉刚好出了船舱,看到甲板上所立之人,顿时大喜,惊声道: “林殿使!” 林萧微笑着轻点下巴,“小九好久不见了。” 姜沛宁与荣凤堂对视一眼,皆是皱眉,林萧林风流,临辉殿五大殿使之一,江清惠的左膀右臂,江湖人称【邪君】,乃魔门八邪之一,他能找来这里,江清惠也就不远了。 姜沛宁目露杀机,周身气机狂涌,散布八方,江面以破浪号为圆心,荡起层层涟漪。 甲板上的林萧见状,微笑的看向姜沛宁,说道: “姜阀主多虑了,大姐不会来了。” 姜沛宁不以为然,灵力狂聚, 晴婉兴奋的跃下甲板,来至林萧身边,焦急问道: “你是与大姐一起的?她在哪里?” 林萧与晴婉在教中本就亲近,关系极好,此刻见到,脸上的笑意更浓: “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大姐已经折返北上,我想着既然小九就在不远,怎么着也得来见一见。” 晴婉听到大姐已经离开,不免心中苦恼:“可惜了,师兄此刻不在船上。” 林萧温和一笑:“大姐已然见过教主。” “真的?” 晴婉喜形于色,“他俩没有吵架吧?大姐还在生气吗?” 林萧想了想后说道:“相谈甚欢。” 晴婉听了一阵欢呼雀跃,她本就最担心大姐与师兄之间的心结,有时候想的深了,甚至是茶饭不思,此刻骤然听到这个好消息,萦绕心头的雾霾消失,自然是芳心大悦, 林萧抬头看了一眼甲板上方的荣、姜二人,遂又看向晴婉, “好了,见也见过了,我若再不折返,只怕大姐怪罪,教主回来,请小九代为向教主问好。“ 晴婉沉浸在师兄师姐重归于好的喜悦之中,脸上笑靥如桃花, “也劳烦林殿使代我向大姐问好。” “自当如此,” 说完,林萧轻身一跃,一条小舟由破浪号左舷滑出,稳稳的停在林萧落足之处, 一人一舟,逆流北上,不过片刻功夫,已然消失在视野之中。 第161章 魔皇赢贞 密林山涧荒村,静谧无声,偶有几声夜莺的蹄叫传来,赢贞独自在这俊秀的山林间茫无目的的漫步着,地上铺就着厚厚的枯枝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突如其来的闲情逸致,使得他逢山登山,逢河过河,在重重山水之间,心中万般清明。 这种感觉很舒服,孤身一人散步,最是有助于思考,何况还是在这种完全不会被打扰的环境之中。 世人常说量力而行,其实说的便是有多大能耐办多大事,可是往往一些青史留名,能被后人所铭记的赫赫声名,无不是七分力气就要去做那九分之事,如若功成名显于世,败了自然便会被人称作不自量力之辈,可往往时代进步,皆是靠着这样的人大浪淘沙,一波又一波的前赴后继,才能一次次的拔高再拔高,其实这样的人生只在精彩,不在成败。 此番北上洛阳,赢贞之所以选择乘船缓行,便是想要沿途见识那江上之瑰丽壮阔,大千万物在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中显得是那么的渺小,任你权柄显赫福荫子孙,也不过几代风流,任你武道登峰造极,百年之后也不过是人们口耳之间的笑谈而已。 可是世人并没有停下脚步,追逐梦想几乎是在你出生的那一刻,便烙印在你的思想之中。 赢贞自知身为圣门之主,身上背负着圣门复兴的重任,可是一直以来,在他内心深处,却从未当做这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包括这次北上洛阳打探李晴雪的消息,也不过是受人皇之托,为不远将来的天下乱局,谋个出路罢了,说到底,现在的他仍是随波逐流,也是,自己的思想本就与这方世界有着诸多格格不入之处,外人眼中武道巅峰的当代魔皇,在自己眼里,也不过是一个身份罢了。 他总觉得,这半年以来发生的一切,仍像是一场梦。 扪心自问,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呢? 正如那始终绕不过去的灵魂三问:我是谁?我在哪?我究竟应该做什么? 想的越多,赢贞脑中的思绪越是杂乱,丝丝缕缕杂糅在一起,一团乱麻,越发的糊涂、茫然...... 这一刻,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如果连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都搞不清楚,那未来的人生又有何乐趣可言? 赢贞不由皱眉,两边的太阳穴开始重重的跳动起来, 只见他忽然停步,双目圆睁,瞳孔不断放大,鼻中的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起来,浑身灵气不由自主的四溢而出, 紧接着,体内各处窍穴如同滚豆一般跳动起来,疯狂拉扯着各处经脉,似欲将它们撕裂一样, 赢贞下意思的感觉到,这是走火入魔之象,他努力想要排除脑中杂乱的思绪,重新让体内暴动的气机安静下来,可是他惊讶的发现,如今的自己已经到了完全无法控制身体的那一步,这种未知的处境使得他心中大骇,随之而来的,是脑中的意识竟然也在逐渐模糊,神识恍恍惚惚,七窍流血而不自知。 挺拔的身躯摇摇欲坠,终于,随着脑中一道炸雷般的闷响,赢贞狂喷一口鲜血,砰然倒在地上, 逐渐淡化的意识,让他饱受身体每一寸肌肤疯狂撕裂之苦,痛不欲生之下想要喊叫,却发现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他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突如其来的走火入魔,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摆脱这种可怕的处境, 渐渐的,双腿上的知觉慢慢消失,然后逐渐向着身体上方蔓延,赢贞双目一黑,浑身知觉于一刹那彻底消失,独留下脑中一缕残存的记忆。 ...... 仿佛是在混沌之中,赢贞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一间洞窟之中,洞内光线昏暗,一道模糊的身影此刻正站在那张石桌前,伸手举起了那盏莲灯。 这是自己脑海中的洞府,赢贞再为熟悉不过,可是自己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那个黑色人影又是谁? 也就在这时,黑影手捧莲灯,缓缓转身,浑身如同黑雾笼罩,只有面庞依稀可见,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现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赢贞目瞪口呆,不能置信的看着那张与自己别无分别的面庞, 赢贞看我,我看赢贞, 黑影双目空洞的看着赢贞,冷笑道: “你让本尊等的好辛苦,直至今天才趁你入魔之机重新夺回原本属于本尊的一切,你很茫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对吗?那是因为这一切本就不属于你,现在你不用茫然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今天就与这盏莲灯一起消亡吧。” 说完,黑影一掌拍在莲灯之上,灯中火焰漫天溅洒开来,莲灯寸寸碎裂, 而与此同时,那黑影却赶忙后退闪身躲避,看那样子,竟是在避免被灯焰扫中身体, 赢贞似乎终于意识到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这道黑影便是魔皇本尊的残存魂魄,他一直都潜藏在自己脑中的某一个角落,伺机而动,今天终于在自己不小心入魔的情况下被他抓住了机会。 只看见,那黑影四下躲闪却仍是避之不及,被一缕灯焰落在他的下身之处,立时便将那浓浓黑雾烧出一个通透小洞, 赢贞双目眯起,看出这缕残魂畏惧莲灯火焰,毫不犹豫的疾冲上前,长袖一卷,将四散的莲灯之火十分之三卷入袖中,随后猛然一甩,尽数洒在对方身上。 黑影目眦欲裂,脸上越发的狰狞可怖,只见他疯狂的挥舞着手臂想要将灯焰阻住,却都是无用之功,点点星火穿透黑雾,将他的整个身体打穿出无数的窟窿, 赢贞仍不停歇,长袖将地上仍未熄灭的灯焰卷起,再次甩了过去, 黑影渐渐转淡,残缺的脸庞不甘心的怒视赢贞,终于在几番挣扎之后,化为丝丝青烟钻入赢贞体内。 洞壁之上,十二幅卷轴尽舒展。 ...... 不知过了多久, 树林之中一具平躺在地上的身体,忽然直挺挺的站了起来,英俊的脸庞上挂着一抹邪魅的笑意,双目之中两团火焰一闪即逝, 青年缓缓摊开自己的一双手掌,随后十指成钩,冷冽笑道: “你借莲灯还气运,我借灯焰得真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树林内,狂风乱卷,林木皆摧,漫天落叶舞缤纷...... 第162章 劳烦教主了 十二幅卷轴安安静静的挂在洞壁之上,莲灯虽已不在,但赢贞仍是能够将其上的内容看的清清楚楚,意识神游洞府之中,仍是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十二幅卷轴,十二种功法。 不过赢贞心里也很清楚,最早接触的三幅卷轴至今都不算是修炼圆满,加上仍是半知半解的剑心通明,如果这个时候分心修炼其它,未免有些贪多嚼不烂,武道一途本就在于一个“清”字,正如道门的“真”和释们的“空”。 所以此刻的赢贞并不着急,一来这所有的功法都存在自己脑中,谁也不会拿了去,二来脑中融合所得的记忆也告诉他,有些功法真的不是可以轻易去触碰的。 先是找到一处清澈小溪,洗去脸上血渍,弯身看着溪水中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庞,赢贞只觉此刻的自己身心充盈,神台一片清明。 明镜湖一战的赢贞终于死的不能再死了,不过他留下的记忆却让如今的赢贞重获新生。 那不单单是一份记忆,也是一段实实在在的人生经历,喜笑怒骂、爱恨纠缠这诸多往事化作一缕缕思维终于彻底的融进了赢贞的血液之中。 赢贞闭目静立于已是遍地疮痍的一大片空地上,回忆着从前种种,想到一些开心的事情,嘴角也不免轻笑,若是想到一些着恼之事,也不免双眉下沉,就这样,俊逸青年时而捧腹大笑,时而情绪低落,时而泪流满面...... 自此以后,他不用再崩的太紧,以免被人察觉异样,也不必问东问西一问三不知的,更不用束手束脚,不敢杀人。 莲灯名为长生盏,本就是道门至宝,传承千年经十二代仙人之手,长生盏有虚实之分,虚者存于灵台,内里所藏典籍十二卷,实者遍游天下山川,蕴天地气运。 前魔皇赢元为长生盏的第十一位主人,父传子,赢贞便是第十二位,所以那十二幅卷轴之中,才会有只属于明教的【大通天手】和【本心衲物】, 【剑心通明】来自于百年前的一位陆地剑仙,而【小气象决】则是二百年前飞升天师黄本初基于道门练气法诀【大气象决】之上所做的改良。 如今长生盏实者被拿去还了气运,虚者又被击碎,独留下十二卷功法,已是断了长生的传承,再不会有第十三代主人。 有了完整记忆的赢贞现在已经很清楚了,自己目下应是处在无为境与混元境一线之中,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得,很是尴尬。 想要重返混元境,便需要一个机遇,当然这份机遇不在外,而在赢贞本身,虽然自己已然有过一次进窥混元的经验,但那一次是却是剑走偏锋以杀正道,只身入大夏,踏破了半个大夏江湖,斩首八千余,终于在与矛圣太史巢一战即将败北的情况下,一步入混元。 以他这种以绝人生机而自修成道的陆地神仙境本就是逆天之举,自然也就会被体内灵气反嗜导致心魔丛生,不过若是他静心闭关扫除戾气,仍是可以稳在混元境,偏偏却选择了借用蒋珊的【昊载】灵体,戾气未除阴气又至而不自知。 明镜湖一战胜负已分, 至于叶玄为何诈伤,他就不清楚了,是借此机会甩开天玑阁这个包袱以求再进一步,还是给叶充起兵造反故意露个破绽打掩护,就不得而知了。 赢贞捧起一团清水喝了几口,甩手笑了笑,转身朝北而去,一步十丈。 ...... 山峦终有尽头,一处开阔的平原之上,深林散乱的分布着,江水在这里也终于放缓了它的速度,安静流淌, 一颗老树下,燃起一团篝火,噼里啪啦。 一个黑廋的中年人不知从哪里扛来了一头体型比他大出足有三倍的野猪,这头黑毛野猪浑身不见伤痕,却是已经没了呼吸, 中年人在篝火旁的小溪边上,给野猪开膛破肚,血水融进小溪,染成鲜红,不过也只是片刻功夫,在中年人收拾好野猪后,溪水重回清透。 一剑挑起一块取自野猪腹部的五花肉,中年人便安静的坐在篝火旁烤着,五花肉肥肉相间,经火一烤,猪油都被烤了出来,如晶莹汁液,覆盖在这块香气浓郁的烤肉上面。 中年人是一身普通武夫打扮,不过其印堂高鼓,鼻腔挺拔,嘴唇厚重,面相上看起来倒是极具威严, 赢贞几步之间已然临近,在草丛间以脚尖挑起一块青石,稳稳的落在中年人身旁。 中年人面色不变,目光依然放在那块五花肉上,一脸的期盼。 赢贞撩起衣角,在青石上坐下,凑近篝火猛嗅几口,说道: “香倒是挺香,但我知道味道决计好不到哪去,不过我肚子也确实饿了,这一块是我的吧?” 中年人笑呵呵的看向赢贞,讶然道: “我辛辛苦苦杀猪剖腹烤肉,怎么就成兄台的了?而且兄台还嘲弄在下这块肉味道不好,那就更不能给了。” 赢贞哈哈一笑,不以为意,一双手掌摊开靠近篝火,直到手掌发烫之后,才收回来揉搓一番, “你早就一直跟着了,却不露面,让我在船上替你那位师弟打发麻烦,这份辛苦还不值一块肉?” 中年人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神情颇有些舍不得的将差不多烤好的猪肉用一根树枝串起,递给赢贞, “哈哈,瞧我这记性,值得值得,我那愣头青一般的师弟暂时就劳烦赢教主了,” “确实很劳烦。” 赢贞一点不客气的拿过猪肉,也不嫌烫嘴,一口咬了上去,猪油溢出,使得两片嘴唇油汪汪的, “味道确实一般,你好歹添点佐料啊,这漫山遍野的野草之中不少都可以加味,你可是真够懒的。” 中年人重新将一块肉架在火上,呵呵一笑, “可不就是懒嘛,吏部侍郎懒的去做,也不愿做那什么九品刀侍,不受拘束随心所欲,自在就好。” 这位中年人,叫曹小芝,别人不知他的真名,都叫他龙庭飞剑。 第163章 魏良子 赢贞兴许是真的饿了,诺大的一块烤肉不消片刻便已尽数填了五脏庙,随后抬手一抓,从溪水之中引来一团水泡,清洗了一下油汪汪的嘴巴,然后说道: “连自己师弟一家都不管了?你就懒到这种地步?” 此刻的曹小芝正埋头啃着手里烤好的第二块肉,吃相比起赢贞也好不到哪去,闻言鼓着腮帮含糊道: “那倒不至于,只是曹某在南下之时打听到还有一个很棘手的家伙也在打我那师弟的主意,此人修为大概和我差不多,我若是早早陪在师弟身边,车轮战一样解决一波又一波,等到此人来时,我多半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断然是打不过了,偏巧又在暗中发现教主与那姜丫头似乎对我那师弟一家多有维护,也就想着趁机偷个懒,养精蓄锐嘛,对了,教主千万别将此事告诉我师弟啊,他那人是个小心眼。” 赢贞咧嘴一笑,讥笑道: “你倒是会撂担子,张文仲身上藏的秘密,我没问,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至于你要等的人,大概是给李隶做了走狗的王下剑袁淮安吧?” “哈哈,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赢教主,这姓袁的算是曹某极少能看的入眼的人物,武夫嘛,都想往上面走,既然大家都玩剑,那就免不了想要争个长短,至于我那师弟此番为何进京,我不知,也不问,他就是求着告诉我,我都懒得听。” “你倒是撇的够干净,” 赢贞多少拿此人有点无奈,做过吏部侍郎这种顶大的官,说话行径却与村夫无二,也不知道他是真洒脱,还是装洒脱。 “卢老头这一次借着捧龙之举算是做到了人臣极致,如果我没记错,他该有七十六了吧?这把年纪了还是那么贪,那么多钱给谁留?他那儿子吃的下吗?” “哈哈,也就是赢教主,换做别人这么称曹某恩师,只怕要一剑给他来个通透,” 曹小芝借着这半开的玩笑,无声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不错,老头是真老头了,但你前面加个卢连起来念,怎么听的那么不顺耳呢? “教主有所不知,我那师傅爱财,却也是取之有道,一没贪国库赋税,二没扣赈灾粮饷,三没占百姓田亩,四没有私设产业,还不都是一些个地方官员自己拿着东西来求他老人家办事,有的图消灾避祸,有的求升官发财,赚的那也都是辛苦钱,这些人用一句’天下士子之师‘将他老人家高高的给捧了起来,殊不知按师傅的话来说,他做的不是大周的官,而是大周这些官员们的铲屎官,他们拉的屎,花点钱,让我师傅铲屎擦屁股,这可都是脏活累活啊,至于这钱怎么花,估计他老人家自己都不知道。” 赢贞道:“他这官做的倒也是清闲省心,吃饱之余还收拢了人心,我要是李兖,第一个就是先杀他,再抄家,充盈了国库,也断了一个结党营私的隐患,” 赢贞抱肩而坐,展开一副打算继续和你聊下去的架势。 曹小芝听了也不着恼,只是语气间多少有点不客气, “可惜赢教主不是皇上,也永远做不了皇上,而且就算恩师将来被削了官,我们六个不成器的徒弟里,抛去老六这个愣头青,其余的还算是可以保住他老人家晚年安康。” 赢贞突然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做不了皇帝?” 曹小芝将剩下的烤肉全塞嘴里,拿手背擦了擦嘴,油然道: “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手下无治国之国士,无出征之猛将,更无阵前之兵甲,何来争天下?” 赢贞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抛出一个让对方很是疑惑的问题, “你知道我娘叫什么吗?” 曹小芝淡淡道:“剑仙江南,谁人不知。” 赢贞笑着摇了摇头: “江南只是名,” 中年人一愣, “我娘姓隋,隋江南。“ 曹小芝浑身一震,目光呆滞的望向篝火,久久不动, 江南无门阀,唯有隋一家,此姓十万户,文武不分家,十万儿郎十万甲。 赢贞似笑非笑的站起身来,拍了拍呆愣中年人的肩头: “我不喜欢做皇帝,你说的对,我也做不来皇帝,李兖这个皇位若是做的稳稳当,我自不会插手,若是将来这也造反那也易帜,天下烽烟四起,说不得我也会找个傀儡扶他做皇帝,过一把逐鹿中原的瘾。” 曹小芝一双锐利双目渐渐眯成一条直线,他曾在朝中为官,自然清楚当今局势,未来的纷乱只是时间问题,几位藩王各个都是手握权柄的野心家,他们那些心思,市井百姓只怕都心里清楚,如今又冒出来一个江湖上扛鼎级数的人物也想浑水摸鱼,等于是在一盘乱棋上又洒下了一把棋子,这真是越来越乱了。 “赢教主今晚的话,曹某就当从未听到过。” 在他看来,对方将如此秘辛告诉自己,说不定已经存了杀掉自己的心思了,所以他先是出言稳住对方一刻,体内则是暗自聚力,时刻防备对方突施辣手, 赢贞当然也看出了他那些小心思,笑了笑道: “别那么胆小,我若想杀你,早便杀了,怎会和你说这么多废话,等你解决掉袁淮安,就来船上将你那师弟一家都带走,我帮你这个忙,是想让你也帮我一个忙。” 曹小芝凝神沉声道: “一报还一报,很公平,赢教主请说。” 赢贞淡淡一笑,负手而立, “我当然不会盼着天下不太平,要不然也不会费劲巴列去洛阳,现如今朝廷里那些老家伙大概也看出了山南道的问题,你帮我转告你师傅一句话就好,山南道这次的麻烦,魏良子六分可解决,宁牧只有三分,好了,嬴某告辞。” 看着对方扬长而去,曹小芝眉头深锁, 山南道跟魏太师有什么关系? 魏良子便是那六大辅政大臣其中之一,太子太师,尚书左丞,封梁国公,和卢士贤之间互相不对付,人皇李元乾在世时,曾笑称其:算无遗策,大周阳谋第一。 第164章 姐姐认错人了吧? 太阳东升, “咚~~” 一记悠扬的钟声由深山中的寺庙内传出,即使身处破浪号上,也能够隐隐听到, 此刻的楼船上又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共有四人,三男一女, 领头的中年男子一身奢华锦衣,头带青墨色纶巾,腰系黑蟒玉带,眼神锐利如鹰,不怒自威,在他左侧是一个道士装束的中年人,面黄肌瘦表情阴鹜,右侧则是一体壮大汉,肩宽体阔如猛虎,一双拳头始终攥在一起,至于唯一那名女子也就二八年华,一身游学士子的装束,样貌清秀,姿色还算中等,但也绝对谈不上惊艳,属于看过一眼也就算了,不会想着再看一眼,不过此女表情却是傲慢至极,就好像是在用下巴看人。无一带兵器。 四人站在船头,正与荣、姜、沐三人对峙。 破浪号上的客人如今因管事荣庆元的警告,几乎都成了惊弓之鸟,明明在屋内闷的憋屈,却也不敢再出去看热闹,以免被殃及池鱼。 甲板上的气氛有些微妙,两方好像都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因为按照那锦衣中年人刚才所说,他们是来做交易的,不是来打架的。 这样一来,荣凤堂倒是轻松不少,至少不用再担心打起来破浪号又得添上几个窟窿,于是也乐得靠在围栏上打量着四人, 锦衣中年方才朝着荣、姜二人拱手一笑,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看向面前的晴婉,脸上挂着一副善意的笑容,客气的说道: “在下王宇庭,知道赢教主在船上,所以不敢打扰,此番壮着胆子前来,也是想和贵教做个交易,前段时间十分不巧,贵教五阵旗聂旗使因为一些误会,与我们之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冲突,此刻正在一处清幽之地,与红袖招的陈姑娘呆在一起,只要小九姑娘肯让王某在船上带走一人,聂旗使必当无恙归来。” 看热闹的荣凤堂双眼一眯,原本他倒是已经隐约猜到了四人之中三人的身份,不过这时候对方大大方方承认,也不免为晴婉感到头痛,三人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了关于聂无惧的消息,还是与精通阵法布局的陈鹿毓呆在一起,这不是软禁是什么,晴婉已是怒形于色,同时也为聂无惧担心,对方明摆着这是想交换人质,在她看来,对方索要之人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只不过师兄不在,她不敢自己做主。 眼前的这位王宇庭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顶尖高手,人称锦袍郎,手段毒辣,本是独来独往只身行走江湖,如今看这样子,只怕也是依附人下了。 晴婉知道眼下的情况根本就不是动手可以的解决的,对方既然敢来,自是有恃无恐,冷冷的盯着中年人沉声道: “你的胆子是真的不小,绑了人来要挟我明教,你说聂无惧在你手上,本姑娘就会信了?” 王宇庭笑了笑,还未说话,他背后那位年轻少女却是上前一步,讥笑道: “绑了就是绑了,本姑娘用的着跟你说谎?你算什么东西?” 一旁的王宇庭闻言立时皱眉,其实这绑与不绑,也就是一层窗户纸,大家彼此心知杜明就好,你这大大方方的承认,事情就有点不好办了。 果然,晴婉本就是收不住的暴脾气,如今又被对方以言语相激,一把握住刀柄便要打算动手, 幸好这时候姜沛宁突然抬手将她的手臂按住,然后向她递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后,身形一闪,整个人横撞出去,竟是她自己先动上了手。 王宇庭见状,脸上没有丝毫慌乱,淡淡一笑,右脚踏前一步,一拳捣出,气劲骇人, 他背后左右两人也是极为默契同时向前,道人双修暴涨如两条青蛇卷向姜沛宁下盘,大汉则是收臂于胸,整个人如一头蛮牛撞了出去。 三人都清楚姜沛宁的手段,所以一上手便尽全力。 姜沛宁搅入三人圈中,连出三道隔空劲,气机在自身牵引之下,直接扰乱三人合力一击,颇有点斗转星移的味道, 王宇庭这一拳被莫名的气机带偏,心底虽是疑惑,却也并不慌乱,而是就势送出一记鞭腿, 姜沛宁娇躯一转,玉手轻拍一下,隔空劲与凌厉腿风撞在一起,而自己借势矮身低俯躲过道人双袖,贴地之后游鱼般滑行而出脱出战局,接着手掌轻点甲板,整个人突然拔起,手臂暴涨之下,一把抓在那少女肩头, 少女本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热闹,现如今只觉眼前一花,肩膀一阵剧痛下,浑身一僵,再也动弹不得。 王宇庭没想到对方与他们三人缠斗只是虚晃,目的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一举控制住少女,此刻人已经在对方手上,不由得嘴角一抽,三人在同一时间停手, 王宇庭脸上波澜不惊,不动声色的笑道: “姜阀主果然厉害,不过以你的身份欺负一个女娃娃有点说不过去吧,还是让王某再领教一番如何?” 姜沛宁面无表情冷眼瞥了一眼对方,随后便看向身旁已被自己封死穴道的少女: “你们不是说要做交易吗?好啊,我同意,就拿聂无惧来换你吧,我觉得很公平,你觉得呢?” 少女被人制住,却是没有一点惊慌失措,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嘻嘻的看向姜沛宁: “姐姐生的真好看,可是小女子身份卑微,又哪有资格换的了聂旗使呢?” 姜沛宁嘴角一勾:“换的了换不了,咱么试试便知。” 说完,姜沛宁五指一动,一记错骨手,那少女的左臂立时脱臼,无力的耷拉下来, 王宇庭三人看的皆是心神一凛,手底冒汗, 少女面色不变,依然在笑: “姐姐就是杀了我也是没用,这个交易谈不成的。” 姜沛宁也是跟着一笑:“河间王的掌上明珠,我可不敢杀,” 李央故作一愣,表情天真道:“河间王?他是谁?我不认识他啊。” 姜沛宁伸手揪住对方脸蛋来回揉捏: “他是你老子,你都不认识?” 李央脸蛋都被捏的变了形,仍是嘴硬道:“姐姐认错人了吧?” 第165章 不醉不归 对于这个怪异少女的表现,姜沛宁也很是惊讶,刚才试探之下就已经知道对方的修为稀疏的很,才以错骨之痛给她的厉害尝尝,结果人家不吱一声,脸上更是平静如常,就好像脱臼的不是她的胳膊一样,小小年纪还挺能忍的。 王宇庭他们看到这一幕更是心惊胆战,却又不能表现出来,不然真让姜沛宁看出端倪坐实了身份,那小主人立即便变得奇货可居了,别说换一个聂无惧,一百个也照换不误。 王宇庭大踏一步,只要再近几分,他便有信心截回小主人,虽然代价很可能是自己要硬挨姜沛宁一记,至于能不能挨了不死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小主人若是有丁点损失,他也同样是个死。 姜沛宁见到他的动作,似若随意的食指轻点在李央的太阳穴上,笑呵呵道: “看见没,你的手下想豁出去救你,不过姐姐告诉你,他没有这个斤两,你信不信?” 王宇庭闻言止步, 李央笑嘻嘻的说道:“我信,仙子姐姐生的这么美,断然不会唬我,” 姜沛宁若有所思道:“照你这么说,生的不好看的人就会说谎了?那你生的这么难看,一定很会说谎吧?” 李央眼中的杀机一闪即逝,这是她人生头一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就是当年那位见惯了天下绝色的大哥哥都说自己亭亭如莲、清莹秀澈。 “不不不,妹妹是老实人,妹妹也绝不会骗仙女姐姐的。” 姜沛宁哈哈一笑,“河间王有你这么个女儿,也是够他头疼的,” 说完,抬手指了指王宇庭他们, “郡主明知船上有谁,难道就不知道他们三个根本就不够资格上来?我猜一定是你逼着他们三个带你来的吧?谈交易也得来点拿的出手的人来谈啊?你觉得姐姐说的对不对?” 李央点头道:“对对对,姐姐说的都对,我们四个这就走,换几个面子大点的过来,再与姐姐谈。” “迟了......” 姜沛宁目光望向岸边, 赢贞踱步而回,神态悠闲。 他一登船,王宇庭三人全神聚气,如临大敌,只是被赢贞随意的瞥上一眼,都觉得遍体生寒, 李央直勾勾的看着赢贞, 赢贞也直勾勾的看着她, “丫头,我那师弟是在你那里做客?” 李央一双眼睛笑成弯月,点头道: “正是,小妹还专门请来了一位大大的美人儿陪着聂大侠身边,好让他不那么寂寞,至于聂大侠能不能抱得美人儿归,就要看他会不会哄女孩子了,若是这桩美事儿成了,小妹可就是那牵线的月老,他们俩的第一杯喜酒还得先敬我呢。” 赢贞哈哈一笑,转头看向王宇庭三人, “瞅瞅人家说的话,要么说人家是主子,你们仨是奴才呢。” 王宇庭讪讪一笑,表情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赢贞向前几步,姜沛宁笑嘻嘻的躲开, 只见他温柔的抓起郡主的柔荑,轻轻一扭,手臂重新接上,不同刚才的是,这下子李央无论表情还是言语都异常真实,只见她痛苦的捂着左肩,咧着嘴巴说道: “疼死了,这位姐姐下手可真狠,嘴巴又毒,我又不是来跟她谈交易的,她那么上心做什么,咦?她该不会是你的相好吧?” 赢贞笑了笑,学着姜沛宁先前的样子捏了捏郡主的脸蛋,不同的是,这一次这位郡主似乎还很受用, “王下剑在前面被人给拦下了,你带着这三个人来,是故意来当人质的吧?” 李央脸上笑的很甜,不似作伪的甜, “除了我,谁来都是个死,还不如我亲自来呢,正好还能见一见你,至于能不能将人带走,我也无所谓,张文仲北上之时,我们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卖你赢大哥一个人情,在我们眼里,他张文仲远远比不上赢大哥这个人情重要。” 如果这次没有与前身的记忆融合,只怕这次赢贞就要做错事了,眼前的这位郡主丫头曾在他少年游历江湖时,黏在他身边足足半年之久,最爱扮做游学士子的模样,按她的话来说,士子最是金贵,无论朝堂还是江湖轻易都不会去欺负读书人, 李央出身河间王府,是李隶的第六女,金枝玉叶的她竟然在十三岁时便偷偷溜出王府闯荡江湖,当然了,实际上身边一直有顶尖高手在暗中跟随,后来遇到赢贞,两人臭味相投一样的奸猾狡诈,顿时便引为知己,两人在一起时最爱喝酒,偏爱女儿红。 赢贞没有转身,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你们走吧。” 王宇庭三人皆是一愣,正要说话,只见小主人朝他们一挥手: “你们三个走吧,本郡主在这里很安全,” 走?王宇庭可不敢,郡主的安危直接和他们的脑袋挂钩,此刻魔皇已至,如此险境怎敢抛下主子离开? 李央见他们兀自不动,怒道: “还不快滚。” 王宇庭三人对视一眼,彻底迷茫了,只好心底安慰自己堂堂魔皇断然不会和一个女孩子家过不去,这才恭敬的朝着赢贞一揖手,跃入岸边林内,却也不敢走的太远,时刻注意着楼船的动静。 姜沛宁这时候当然也看出两人是老相识,笑道: “郡主以后还是少骗人为好,方才我若是废了你一条手臂,你的赢大哥岂不是要怪我?” 李央闻言表情冰冷,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姜沛宁,尤其是前面和后面那两个重要位置,打量过后,眉毛挑的更高了,冷笑道: “本以为汉江一战你也该死心了,没想到你还真能搭上我赢大哥,啧啧啧,有点手段。” 姜沛宁淡淡一笑,不以为然, 赢贞抬手拍了拍李央的小脑袋,佯怒道: “咱俩的交情还不够让你嘲讽你姜姐姐的,下一次直接掌嘴。” 李央一愣,心思透亮,心中立时了然,笑嘻嘻道: “你早点说明白不就好了?” 说完,朝着姜沛宁客气的笑了笑:“姜姐姐,小妹方才说话难听,您别介意。” 姜沛宁淡淡一笑, 李央转过来拍了拍赢贞肩膀, “赢大哥,船上有酒没?咱们走着?今晚不醉不归。” 一直没吭声的荣凤堂看这情形,连连摇头叹息,转身回舱,得,没热闹瞧了。 第166章 李央 女儿红其实就是花雕酒,在大周朝南方最为盛行,价格不贵,属于老百姓都能喝得起的常见酒,像荣阀这艘商船上,便备有三四种最为畅销的美酒,女儿红当然是其中之一。 少年游历江湖,赢贞走过大江南北,品尝的美酒不下百种,但最是偏爱女儿红,不是因为它有多好喝,而是此酒有六味,甜、酸、苦、辛、鲜、涩,无论你喝酒时心态如何,总能恰如其份的找到一种独属于当时心境的滋味。 一大坛子女儿红不过半两银子,赢贞拎过黑漆陶瓷坛子,拍开封口,先是给李央倒了满满一碗,接着给姜沛宁倒上,最后才是自己。 今夜江面无风,灯焰笔直, 姜沛宁三碗过后已是微醺,红扑扑的脸蛋自有一股独特的柔媚动人,桌上只有一盘醋溜花生米,三人喝完三大坛子以后,李央见好就收,将碗扣下,笑嘻嘻的说道: “赢大哥,咱们俩当初游历江湖,一起过过一段穷苦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也是常有之事,当时我便不停抱怨,你既然有这副绝佳的皮囊,又有那顶天的身手,弄些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而你偏偏不肯,还反过来说我长了一张骗人的脸蛋,又是一肚子阴谋诡计,不如让我蹲在那酒楼茶肆之外行乞,或许能换来点碎散银子,而我也确实这么做了,结果讨回来的银子大半被你买了女儿红,害得我饿的前胸贴后背,却只能喝酒,现在好了,有了瘾了,爹爹都喊我叫酒蒙子。” 赢贞哈哈一笑,也将自己最后一碗饮尽,开怀笑道: “那段时光确实挺让人怀念的,本想着临分别时告诉你我的身份,好看看你这丫头吃惊的模样,顺带也希望你将来混不下去快饿死的时候,能记得光明顶上酒饭管饱,结果呢,临了却是三个宗师级的高手把你拎回了河间王府,还被那个叫邓忠的讽刺了一句什么堂堂教主却让一个小女孩坐街行乞,有失宗主之风,哈哈~~~” 李央也是跟着捧腹大笑道: “可不是嘛,回了龙城,我爹足足骂了我半旬之久,差点就要将我撵出家门了,说什么祖宗的脸都被我给丢尽了,天天罚我跪香堂,你瞧我膝盖上的老茧。” 说罢,李央直接便撩起裤腿,一只脚猜在赢贞凳子边缘,白净的长腿上膝盖那层老茧很是显眼, 赢贞一巴掌拍在她的小腿肚上,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身骄肉贵的郡主腿上长这么厚的老茧,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李央将裤腿放下,不以为意的笑道: “我会愁嫁吗?你赢大哥不妨打听打听,满朝文武天下诸雄,哪个不是惦记着将儿子嫁给我,再说了,我爹说了,其他闺女的婚事他不管,唯独我这里,他得亲自把关,这样一来,就把那十万青年才俊又筛选掉了九万九,别说膝盖上长茧子,就是屁股上长痦子,他们都愿意的很。” 赢贞与李央相视一眼,皆是捧腹。 姜沛宁在一旁看到二人粗鄙的谈话,也是会心微笑,不过她也心中分明,一个堂堂郡主能拉下身段扮成乞丐行乞,性格特立独行,这就不是一般人了,何况还时势力最大的藩王郡主。 “好了好了,说正事,” 李央笑的喘着气拍了拍赢贞,表情一下子变得肃然万分, “赢大哥,一码归一码,江湖上,咱们兄妹相称,若是牵扯到朝堂之事,还是要泾渭分明的,我这次来,确实想要截杀张文仲,具体缘由不便多说,但是听到说你竟然出手维护他们,我便改了主意,想到一个折中方案,” 赢贞笑道:“方案就方案,就不要抠字眼说什么折中了,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 李央一歪脖子,也没反驳,大家都是老相识,心知肚明, “这位张刺史上京,也不过就是想联合他的师父卢士贤告我爹的御状,其实也不算什么,毕竟京城里骂我爹的人多了去了,他们编排各种理由给我爹乱扣帽子,却没有一条站得住脚的,说白了,其实就是揣测圣意,看出皇上有削藩的意思,然后一味的逢迎却不顾国家大势,先皇几十年不上朝,如今的朝廷已经是乌烟瘴气,大权被有限几人牢牢握在手中,下属拍马谄媚,导致皇权旁落, 先皇在时手腕通天,这些人还不敢怎么样,如今我四伯登基大宝,宅心仁厚,却无力铲除这些官场积弊,藩王封疆,本就是保我大周内外不失,这些言官一味劝导皇上削藩,其心可诛,奈何我四伯耳根子软,偏偏都将这些谗言听了进去,我爹每每思及,皆是痛心疾首,然北有大夏虎视眈眈,朝中奸臣当道,为了祖宗社稷安危,我爹绝然不会等着被削,其他藩王也是有这一层顾虑,所以皇上不将朝中歪风肃清,重整浩然之气,削藩只是个笑话, 张文仲我不放在心上,卖你赢老哥这个人情又如何?若是将来诸侯异动,说到底都是我李家的家事,希望赢大哥能袖手旁观,若是大哥还是从前教主的身份,小妹不会说这么多,但你收服岭南,北望江南,却又让小妹十分困惑,直到我爹告诉我,江南第一大族是大哥母亲的娘家,我便对李元婴如今的处境感到担心,大哥需知,无论将来几位藩王与朝廷有多大的误会,都绝对不会允许外姓人插手,别看天玑阁叶充占据辽北自封什么燕王,那是因为我们现在无暇顾及到他,呵呵,像这等乱臣贼子,我大周铁骑早晚挥师北上,把他们杀的一个不剩, 我知大哥与楚光南一向不合,姓楚的现在嘚瑟的很,占据上党、黎阳一带,兵马已达四万人,殊不知他有现在的局面,都是我爹故意做给朝廷看的,不过杀不杀楚光南,终究还是大哥自己的家事,我天赐府也不会插手, 若是大哥能与我们默契神会,在未来的大乱之中只需袖手旁观,封疆裂土,不在话下,如何?” 赢贞脸上似笑非笑,只是直直盯着李央: “你话中的意思我都听懂了,不过你也是知道我的,我做什么事情都不喜欢迁就别人,身处江湖是这样,别的地方也一样。” 第167章 朝堂江湖 李央对于赢贞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撩了撩鬓角青丝,淡淡一笑,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手指在碗沿上轻轻摸索着,说道: “赢大哥当初入大夏磨砺武道,由南杀到北,再由北杀回来,那叫一个酣畅淋漓,也让那些自视甚高的大夏江湖见识到了我中原宗师的风采,小妹在王府听说以后,饮二十八坛女儿红,着甲士擂鼓三日,壮哉, 其实在来之前,我已经知道了答案,刚才一番话实在是多此一举,将来若是与赢大哥对阵沙场,小妹不会手软,相信赢大哥也是一样,说好了,咱俩谁死在后面谁就给对方收尸。” 赢贞嘴角微翘,只说了一个“好”字。 然后李央就这么走了,毫不拖泥带水,岸边自有王宇庭他们在等着接应。 姜沛宁或许真的有些醉了,手肘撑在桌子上,揉着额头,淡淡道: “这位郡主不简单啊,收放自如胸有沟壑,河间王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赢贞呵呵一笑,走过来拉起姜沛宁,“一起去外面逛逛吧,就当是醒醒酒好了,” 姜沛宁眼眸中柔情万种,轻轻的“嗯”了一声。 ...... 两人沿着一处山溪慢慢踱步,男的丰神俊秀,女子恍若天人。 迎着山林间的清风,姜沛宁深吸一口气,只觉那蒙蒙醉意也稍减了几分,小鸟依人般挽着赢贞,丰满的胸脯紧紧贴着他的手臂,娇声道: “看样子这位郡主不会再打张文仲的主意了,我看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天赐府就要有所动作,所以才不在乎张文仲是否能安全抵京告御状,她有一点说的不错,不论怎样这都是他们李家的家事,但有一点宁儿有点迷糊,以天赐府强大的情报系统不可能不知如今的楚王李洵实是孔渊扮的,难道他们是在故意装糊涂?” 赢贞点头笑道: “藩王之间的内斗,最终的目的是坐上皇帝宝座,加上这些皇族成员家天下的观念极深,自然会极力避免对民生经济造成大的创伤,所以不动则已,动则会兵峰直指京城长安,孔渊坐镇剑南道的好处,便是可以拖着陈亭的北府大军使其不能及时支援京城,所以几个藩王之间虽然都是心知肚明,却也不会点破,孔渊当然也知道自己是在被当枪使,但具体他的谋划又是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姜沛宁皱了皱眉,疑惑道: “如今的大周形势,虽然表面上仍是长安号令天下,实则藩王割据的局面已然形成,河间王若是出兵,有两条路线可供选择,一是由秦王李亨的关内道过汉江一路南下直逼京城,再便是经由河南道、山南道饶一个大弯过秦岭北上,我想秦王李亨是肯定不会让天赐府大军由自己辖境通过,不然他岂不是要被扣上个勾结叛军的帽子?另一条路线上,河南道境内一没有大军,二也无险可守,根本就没可能拦得住天赐府的铁甲精锐,山南道王奎让又和李隶早有勾结,这条路线目前看起来该是最稳妥的,但是难点又在于,北有秦王李亨虎视眈眈,东有李元婴枕戈待旦,这两人如果突然来个前后夹击,天赐府又该如何应对?宁儿从来都不信什么盟约,历史上撕毁盟约,转眼不认人的事情发生的还少吗?” 赢贞哈哈一笑,一把揽着对方肩头,手指在她那圆润的琼鼻上轻轻一点,笑道: “你都能想到的东西,李隶会想不到吗?兵者,诡道也,谋天下终究靠的还是阳谋阴谋,术业有专攻,咱们这种人一心钻研武道,从不花费精力在其它地方,方能在武道一途走的更远,那些个所谓的谋士们,无时无刻不在研究天下脉络走势,好给自己主子规划出一条阳关大道,论武力,一个武者能打十个,论手段,无双国士抬手间可灭江湖,所以我从来不会去猜测这些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因为你根本猜不到,所以自古以来每逢战事,谋士都是首要的刺杀目标,也是首要的保护目标。” 姜沛宁嫣然一笑,说道: “那宁儿是否还需要将张文仲一家护送至京城?” “李央那丫头的话你听听便好,千万别当真,她现在说对张文仲没兴趣了,说不定到了明天便又想杀了,她脑子里的主意一会一个样子,很难猜透, 你猜我与她当年一起行走江湖时,她是如何行乞的? 她先是将一枚铜钱放在碗中,旁边立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掷正面双倍奉还,掷反面铜钱归我,这种新鲜举动顿时便引来很多看热闹的,一枚铜钱的损失,很多人都能承受的了,但如果赢了就可以得双倍,于是很多人便会下场一试,有掷得正面的,有投掷得反面的,李央也是愿赌服输,输了便双倍赔偿,但是每一次到了最后,她都会有所盈余,并不是因为运气好,而是她懂得见好就收,总在赢钱的时候退出,那就永远输不了,如果想让李央真的不再惦记张文仲,除非张文仲死了。” 姜沛宁在脑海中思索片刻,好奇道: “感觉你们俩之间的交情很奇怪啊,内地里都是各怀鬼胎,明面上却是热络的像真的兄妹一样。” 赢贞笑道: “与一百个人相处,便是一百种相处方式,李央当初涉足江湖的时候,心机已成,年龄虽小却是老成持重,极擅自污来获取别人的轻视,看如今的样子,河间王手底下的江湖势力,大约便是受她调遣,至于无惧也无需担心,没要到真正撕破脸的时候,他们还是不敢动我那师弟的,想必她现在已经传出消息,令人将无惧放了,” 姜沛宁深呼一口气,只觉得这位郡主比那些武道宗师更让人头疼,摇头叹道: “听说天赐府高手如云,河间王更是大力招揽江湖门派,这位郡主手底下的实力当真不容小觑啊。” 赢贞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划,笑道: “天下太平时,朝堂是朝堂,江湖是江湖,天下大乱的时候,两者就再难区分开来。” 第168章 够滋味 当晚,两人散心过后便返回楼船休息,二人同塌共眠,什么都没有做。 秦清的月事终于过去了,又恢复了往日的活蹦乱跳,可是一身修为被封,活动也变得很不方便,好在师兄唐斩时常会从林中摘些野果子回来给她尝尝鲜,陪她聊聊天,也就不是那么闷了。 荆州府在望,破浪号会在这里停靠三天,以便客人将货物从城内运至船上, 荣凤堂自然不好拦着秦清不让对方入城游览,也就只好垂头丧气的跟着,他倒也不在意唐斩就跟随在旁,对于这位惊蛰剑,荣凤堂始终都没有好脸色,自说自话道: “这世道,欠债的都是爷爷,老子还得陪着晃荡,跟谁说理去。” 秦清和唐斩也不搭理他,师兄妹俩走走停停,或是在路边摊位上停下把玩着一些奇异的小商品,又或是钻入一家街边店铺,一呆就是半个时辰。 相对于他们这一拨来说,另一拨人则是要显眼的多,一行二人,领头的黑衣男子丰神俊朗,身形俊伟,双目如电让人不敢直视,身侧的美人则是面容恬静,顾盼神态间已是吸引了大街上无数男人的目光,她的每一个表情,甚至于每一个动作,都将变成一副绝美的画面深深刻在那些男人们的心田,这样的美人,谁不想做那裙下之臣? 这一次,晴婉仍是没有与赢、姜二人一起,而是带着楚青青和张文仲一家由另一条大街拐向城东最热闹的地方。 龙庭飞剑曹小芝已经来了,就在这荆州城内,不过赢贞察觉到他伤的不轻,想来与王下剑袁淮安之间是场实实在在的恶战,袁淮安一身剑术皆是由祖辈传下,他的祖父便是百年前江湖上有剑圣之称袁左棠,而其自身也确实当得上剑痴二字,剑不离手日夜共眠,平日里少言寡语,给人以刻薄呆板的印象,而一旦出剑,便是气吞斗牛,而即使是这样一位剑术大家,在天赐府的排名却并不靠前。 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由城外方向传来,声如雷震,四千铁骑由西门而入,浩浩荡荡,沿街商贩纷纷避让,这些精壮骑兵将沿着城中最宽阔的中轴大街由东门出城返回城东大营。 姜沛宁驻足而立,对身旁的赢贞说道: “我们进入荆州港的时候,并未见到水师战船,听说是往北例行操练去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赢贞默然无声,从这支骑兵身上所披甲胄上不难看出,应是属于荆州水师的左右骁骑营,因水师提督阎武庆喜养鸠鸽,所以这左右骁骑营也叫作做左鸠子营和右鸠子营,水师并不是只有江上作战的艨艟巨舰,岸边也是需要有轻骑部队负责左右掩护,一来游视江岸提前获知险情,二来也可以作为攻坚部队奇袭埋伏于江岸的伏兵, 荆州水师提督按官阶已是从三品的大员,远比一州刺史官位大,所以在这荆州府,闫武庆便是最大的地头蛇。 骑队经过赢贞他们身边时,或许是由于军纪约束,那些马背上的骑兵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姜沛宁,便继续策马向前,直到一队盔甲明显与其他人有别的骑士从队伍中脱离出来,停马立于大街对面, 领头的将领仪态实在难以让人恭维,满身的肥肉几欲将坐下战马压垮,臃肿如小山,面皮白净如剥了壳的鸡蛋,身穿黄铜色盔甲,腰上垮一柄马刀,正托着下巴笑嘻嘻的盯着姜沛宁看。 直到骑兵大队出城,那胖子将领才领着身后二十余骁骑向赢贞他们这里过来, 城中商户百姓见到这一幕,有的不免摇头叹息,觉得那姿容绝世的美丽女子只怕难逃将军之口,被绑回府中做那夜夜交欢的禁脔,有的则是司空见惯围在一起小声嘀咕,也不乏一些颇有侠义之风的江湖中人对此也感到无能为力,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数千的精锐骁骑, 胖子将领手握马鞭,居高临下看着姜沛宁,眼神都不带瞥赢贞一眼,只当后者是空气一样,笑眯眯道: “本将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国色天香的美人,相逢即是有缘,想请姑娘到府上喝一杯,让本将尽一尽地主之谊。” 姜沛宁嘴角微翘,偷瞥赢贞一眼,发现对方只是负手而立,脸上不怒不笑,便生出逗逗他的顽皮心思。 那将领看到她这一动作,笑呵呵道: “你旁边这小子可没福分去本将府上,毕竟本将可没有那短袖之癖,美人是与我同乘一骑呢?还是我将你扛在肩上带回府中?” 姜沛宁轻轻一笑,媚态横生,看的那将领更是眼珠都舍不得眨一下,只想着快快掳走立即行那好事,什么狗屁军营,今儿不回了。 只见那女子娇笑道: “女子出嫁从夫,将军盛情邀请,理当带上我的夫君一起才对啊,” 那胖子将领听了,双目眯成一条直线,姜沛宁表演拙劣,被他一眼看出眼前这女子其实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能有这份见识,也得益于他将门出身,可是在他看来,对方来头再大,在这荆州地界,还能大的过自己老子? “小娘子真不识相,今儿本将是吃定你了,” 说完,由马背上探手一抓,就欲将女子掳去, 姜沛宁惊叫一声,目露惊恐的躲向男子背后, 赢贞随手一抬,直接将那胖子将领这一抓扫开,转而侧身看着姜沛宁笑道: “这胖子八成是水师提督阎武庆的儿子,我在犹豫,杀还是不杀呢?” 姜沛宁紧紧抓着赢贞背后衣衫。笑嘻嘻道: “这种时候,不正是夫君大人英雄救美的绝佳机会吗?怎么还要问我?” 赢贞淡淡一笑, 那胖子将领见对方直呼自己父亲名讳,阴笑道: “好小子,有胆色,本来只想着把你这位娇娘子掳走算了,但你既然这么有种,本将就连你一块儿掳了,当着你的面与你老婆交欢,这才够滋味呢,来人,都给我绑了,” 赢贞顿时皱眉, 轰隆隆的一阵巨响,长街上人仰马翻,二十余骑连人带马,变成了一堆碎肉,铺满了街面,唯独剩下了那位心胆剧裂的胖子将领面如死灰的瘫坐在血水肉泥之中。 赢贞看着他,狞笑道: “我也觉得让人痛痛快快就死了,是一件很无趣事情,我不着急,想必此刻城内已经有探子跑去送消息了,呆会我就在这当着你的面,把你老子剁成一摊碎肉,怎么样?够滋味吗?” 阎笑霖浑身颤抖,屎尿具流...... 第169章 你下来 二十余铁骑就这么死的连个囫囵尸首都没剩下,周围的看客中不乏眼力高明的江湖人士,即使他们这种过惯了刀头舔血日子的人,看到这一幕如同修罗地狱般的场景,也是心中震颤,更别提一些胆小的普通百姓,早就托着墙面呕吐起来。 赢贞是真的动气了,实在是这胖子说的话太过于不堪入耳,由此可见此人平日里在荆州一带是何等的飞扬跋扈。 赢贞向前迈出步子,地上的血肉如同退潮般涌往它处,为他脚下留出一片干净的空地,然后冷笑着看着地上的胖子。 临街一处酒楼的二楼窗户上,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食客,其中有一身形伛偻,身穿粗布麻衣的短须老头,头发斑白看样子年龄该是不小了,不过脸色红润双目有神,倒是挺精神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身边那位莫不是姜阀的那个丫头?” 百里神行蒋风月望着街上那一幕,感觉有点匪夷所思,不过心里对于那胖子将领却是一点怜悯欠奉,仗着自己的老子在荆州横行霸道,百姓们们见到后唯恐躲之不及,大家都称呼那胖子为“小阎罗”,是真正的荆州一霸。 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急促的马蹄声奔踏而至,荆州水师提督阎武庆仅带着十余扈从赶来, 当他看到地上这一幕的时候,只是眼角一动,并没有多余表情,高坐战马之上,居高临下看着赢贞,面庞黑瘦,没有配甲,只是穿着一身褐色便服,与他那儿子的长相也是天差地别,一脸肃容,颇具威严, 在他身后的扈从皆是提督府的客卿,都是他收罗来的江湖好手,其中不乏通明境小宗师,平日里便有几位一直跟在自己儿子身边随身护卫,不过由于这段时间是水师例行操练,儿子随大军出城身边只带着一些亲兵,没想到便吃了这么大的亏。 胖子将领见自家老子带着府中最顶尖的客卿们都赶来了,脸上顿时变得无比狰狞,咬牙切齿的看着赢贞。 阎武庆没有多说一句废话,而是手握马鞭指向赢贞, “给我拿下!” 主子发了话,这些吃人俸禄的武人自然是二话不说,第一时间便有四人跃离马背,朝着赢贞扑来, 姜沛宁脸上挂着微笑,赶紧后撤几步,生怕被血水溅到衣衫。 赢贞完全没有理会四人,整个人拔地而起,直冲闫武庆,半空上长衫与拦截四人撞在一起,没有丝毫征兆之下四人同时倒飞出去, 闫武庆终于色变,身后高手扈从赶忙出手救人,却还是晚了一步, 赢贞一把拎起马背上的提督大人,转身朝着那些扈从随手拍出一道隔空劲,顿时便是一阵凄厉的惨叫,所有扈从同时从马上跌堕下来,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提督大人被扔在自己儿子面前,父子团聚。 围观百姓见到那俊逸青年连提督大人都敢折辱,还杀了那么多提督府客卿,更是一个个噤若寒蝉,明明上千人围观,却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水师提督毕竟是一方大吏,闫武庆还算是不失官威,冷静的看着赢贞说道: “殴打朝廷大员,杀兵甲,按我大周律法,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名?” 赢贞摇了摇头,笑道: “你儿子想掳走我媳妇儿,你猜猜这又是什么罪名?” 闫武庆看了一眼青年背后的绝色女子,知子莫若父,心知这等姿容的美人儿子怎么肯放过,以前也不是没有因为这种事情给他擦过屁股,不过这次好像是撞到了铁板上,如今当着满城百姓的面,自己终究不能表现的太过站不住理, “吾儿有错在先,阁下自可以来本将府上说清缘由,本将自会给你主持公道,但你现在斩杀朝廷兵甲,已是死罪,阁下就算能逃出荆州,难道还能逃得过我数千骁骑的围杀?” 地上坐着的阎笑霖求生欲望强烈,跟在自己老爹后面赶紧说道: “对对对,终归是我错在先,兄台击杀兵甲之事我就当没看见,兄台这就可以出城离开,绝对没有人敢拦你。” 赢贞讥笑道: “你就当没看见?这荆州府百姓可是都看见了,” 阎笑霖赶忙说道: “没事没事,他们绝对不敢胡乱说的。” 赢贞没有理睬儿子,而是转头看向老子,笑道: “听说你有两个儿子?” 身为官场老狐狸的阎武庆顿时感觉不妙, 就在这时,只见赢贞毫无征兆的一脚踢在胖子将领胸口, 阎笑霖双目圆睁,脸上表情瞬间凝固,肥大的身躯向后软倒下去,不过他没有死,只是四肢经脉尽碎,就是大罗神仙在此,他这辈子也只能做个不能动弹的活死人了。 阎提督眼睁睁看着儿子直挺挺跌堕地上生死不明,顿时目眦欲裂,可又奈何形势比人弱,但他心中笃定,对方绝对不敢杀自己这个从三品的朝廷大员,只能咬牙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好,好,好,阁下不妨留个姓名,本将自当回报。” “赢贞!” 赢贞和闫武庆同时愕然,朝着声音发出来的酒楼看去, 蒋风月蒋老头站在酒楼二层,满不在乎的看着提督大人,笑呵呵道: “你儿子是咎由自取,提督大人还不快将他拖走,免得魔皇大人改了主意,连你也一块杀了。” 阎武庆听闻魔皇二字,已是手脚打颤,他不敢扭头再看赢贞一眼,下意识的便去扶起自己儿子,好在他也是军伍出身,虽然年龄大了,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等等!” 阎武庆刚刚转身,闻言立时僵在原地,青年的声音如同索命阎王般从背后传来, “给你一炷香时间,把街上收拾干净。” “好,好,”这一次,提督大人声音低沉了许多,还略带些沙哑。 长街上的人们在听到“魔皇”二字的时候,已然悄悄散去,留下的一些,则是根本不知道魔皇是谁。 赢贞抬头望向酒楼,伸出食指朝着蒋风月勾了勾,笑道: “你下来,” “哈哈,老子才不过去,” 蒋风月本就轻功了得,要不然也不会百里神行这个称号,只见他跃出酒楼,动若脱兔一般朝着城门方向掠去, 赢贞一愣,耸了耸肩,我有那么可怕吗?侧身对背后的姜沛宁说道: “这个老头就是蒋风月。” 姜沛宁闻言,脸上的浅笑瞬间敛去,身形立时化作一抹流光急速追去。 第170章 黄先生 提督府坐落在荆州城东南角,是一座园林式的宅院。 阎武庆背着昏迷的儿子刚刚跨进自家府邸所在的巷子,便立时有四五道人影飞奔而来,当他们看到二公子这副惨样时,心中的震撼实是无以复加。 一中年汉子赶忙从提督大人身上接过二公子的身体,触手一探便知不妙,也不说其它,直接一个梯云纵翻入红墙,直奔宅后。 剩余三人欲言又止,但提督大人只是颓然的甩了甩袖子, “回去再说。” 提督府宅后有一所临湖而建的小宅院,院子不大,晒满了用竹筥盛放着的各类药材,小药童穿着整洁,皮肤黝黑,正坐在地上手握铁杵捣药,身旁有一白发老者,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兴许是阳光太刺眼,他的面上覆着一层褐色稠巾。 这一老一少在提督府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府上的奴仆丫鬟只知道提督大人见了这位老者,都会揖手称呼一声黄先生,至于药童,大家都叫他小重。 仍在摇椅上的黄先生突然没来由的叹息一声, “真是个蠢材。” 小重闻声,停下手中捣药的动作,诧异道: “师傅,你说谁是蠢材啊?” 黄先生摘下面上的覆巾,眯了眯眼睛,说道: “当然是你,” 药童一脸迷茫。 就在这时,中年汉子已然跃至院中,还未开口,只听老者历声道: “放在地上!” 中年汉子似乎对老者极为顺从,赶忙将满身是血的阎笑霖平放在地上。 老者坐在摇椅上,枯槁的手指接连弹出几道指风,封死十余处穴道,随候便不再言语。 提督阎武庆这时候也带着另外三人进来,进院后先是冲着老者一揖手,才焦急说道: “黄先生,犬子还有救吗?” 老者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沉声道: “往日我便与你说过许多次,好好鞭打鞭打你这个小儿子,可惜你不听,寻常小吏的子孙在外作威作福横行霸道也就算了,因为他们也想不了多么长远,可你阎武庆身为水师提督,这么一个大权在握的位置有多少人都在惦记着,家门中一丁点的丑事都会被有心者放大数倍传扬出去,你可别忘了,你的后台在先皇死前已经被抄家灭族,呵~就你这样不知约束家门还妄想福荫子孙?不是做梦是什么?” “你们先下去,”阎武庆抬了抬手,将几名扈从挥退,之后便”扑通“一声跪在老者面前, “求先生救救犬子吧,此次过后,阎某绝不敢再放任子女胡乱惹事,必定严厉管教他们。” 黄先生冷眼看在地上跪地不起的提督大人,冷哼一声,说道: “别说是我救不了,就是能救得了我也不敢救,你这小儿子注定后半辈子都是个废人,还是好好花点心思在大儿子身上,至于荆娘的婚事,不日便有结果,只要这桩事情成了,你这个水师提督才坐得稳。” 阎武庆听到这里,已是忍不住老泪纵横,呜咽起来,黄先生都说救不了,那是真的救不了了。 老者看他那副样子,忍不住摇头道: “你这种性格如何统领荆州水师?盛世的各级官员任命,确实是太荒唐了,若不是我在你身边早早便安排了两个年轻人给你做臂膀,荆州水师便成了徒有虚表的破烂货罢了,不过你放心,冲着你那亡妻算是老夫半个徒弟,阎家还有一段好日子过。” 闫武庆虽是痛心万分,不过却也知道如今小儿子肯定是无法补救了,只恨平日放松管教,才招至如此横祸,伤人者既然是魔皇本尊,报仇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既然事已至此,现在只能着手眼前,抬袖擦了擦眼泪,说道: “黄先生,小女荆娘与兵部员外郎严大人的婚事,您老人家有几成把握?” 大周朝兵部尚书、侍郎之下,设置有四位员外郎,各有司职,这位严宽屹主管军戎调遣,实是实打实的实权人物,而且这位严大人是魏太师的门生,不到而立之年便已是正三品的朝官,若是能傍上这条大船,他们阎家在荆州不但坐的更稳,说不定还能将长子送至京城做官。 黄先生低头瞥了一眼提督大人,淡淡道: “我自当尽力便是,” “多谢黄先生,多谢黄先生,” 说完,闫武庆半天没有再听到动静,只好识趣的抱起小儿子离开了这处小院。 等人走远了,那药童小重轻哼一声,咧嘴道: “咎由自取,阎胖子我早就看不顺眼了,天天祸害百姓,这样的人早晚会给他老子惹来祸事,你看人家荆娘姐姐,同是一个娘亲生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老者皱眉重新坐下,叹息道: “打伤这胖子的可不是一般人啊,【大通天手】,好久没见到了。” 药童闻言震惊道: “师傅是说魔教的大通天手?” 老者点了点头,沉吟道: “前段时间魔教的江清惠刚在荆州击毙叛徒窦伏威,如今又来了一个,只不知这一位只是顺道路过呢?还是另有什么目的,不惹为妙,不惹为妙,” 药童也是跟着叹息一声,随后似乎又想起什么,追问道: “师傅,你不是说荆娘姐姐的婚事八九不离十吗?为何刚才却要说尽力而为呢?” “笨蛋!” 老者一掌拍在徒弟头顶,轻斥道: “记住,什么时候都不要把话说满了,凡事留下几分余地,我倒不是要让阎武庆对我感恩戴德,只是想让他知道有些东西来之不易,万不可轻易挥霍,真是奇怪了,我那女徒弟怎么会看上这种蠢人?” 小药童说道: “师傅不老是说,世上的事情终究都有迹可循,唯独‘情’之一字最难琢磨吗?” “谁说不是呢?” 老者哈哈一笑,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那早早便归于尘土的女徒弟,自己当初明明可以救她,却偏偏没有救,心里倒是也谈不上什么亏欠,自古只有徒弟亏欠师傅,哪有师傅亏欠徒弟的,不过既然师徒缘分一场,他自然想给这徒弟的女儿谋一个顶好的富贵,算是给阎家再延续一场福缘。 良久, “有客自远方来,还请入内一叙。” 这时,一道俊逸的身形出现在小院门口,眸如清泉,儒雅风流。 第171章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青年自打进入院中,便是负手悠哉踱步,时不时还会捡起竹筥内的药材放至嘴边闻上一闻,俨然当成自家一般,一点都不见外。 药童小重见到对方如此无礼的举动,小眉毛一挑,正要出言斥责,却见他的师傅黄老先生一手扶在他的肩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赢贞随意晃荡一圈后,似乎才瞥见那一老一少,笑呵呵的迈步走了过来,说道: “窦伏威之所以会在荆州,是不是你这老头给他画了一张大饼?” 黄先生笑了笑,说道: “饼确实是我画的,但窦堂主也确实吃到了,我答应他只要荆州水师在明,列威堂在暗,便可以牢牢的将荆州府周边七城掌控在手中,荆州虽是夹在各方势力之间,看似难有腾挪之地,实则却是砝码巨大,跟谁都有谈条件的实力,介时便可待价而沽,只是没想到女帝会突然南下,而且丝毫不留余地的便将窦堂主击杀,不过她似乎还有别的什么目的,所以列威堂至今仍有半数人马隐藏在荆州各处,” 赢贞点了点头,对于老者的坦诚也感到颇为意外,既然荆州府境内如今还有列威堂的人在,那他们必然也已经知道了自己身在荆州的消息,想必不久后便会有人主动来找自己, “既然窦伏威已经死了,那么就由我代替他,跟你做这笔生意,先生觉得如何?” 黄先生笑呵呵的摇了摇头: “黄某绝对不会和一个随时都能一巴掌拍死我的人做生意。” 赢贞见对方拒绝,却也不以为意,好奇道: “那你现在到底是在为谁做事呢?” 黄先生反问道: “赢教主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赢贞呵呵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就这么转身离开,他之所尾随来到这提督府,也是察觉到了这个老头的存在,进入院内后更是一眼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黄术,稷下学宫祭酒之一, 赢贞对于学宫里那些“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家伙儿没什么兴趣,觉得他们是一帮一肚子坏水的阴谋家, 半晌过后, 药童小重长长的出了口气,向自己师傅询问道: “师傅,这个人就是三皇之中的魔皇赢贞?” 黄先生脸色阴沉,沉声道: “除了他还能有谁,唉~不久的将来,便是他这种人的天下了。” 药童茫然听不懂师傅在说什么,奇怪道: “师傅此言何意?” 黄术叹息道: “天道循环,盛世时重文抑武,就是避免侠以武犯禁导致难以约束,朝廷可是花了大力气来压制江湖中的这些武人,可是如果一旦到了乱世,这些武人便成了各方势力争相抢夺的香饽饽,专行护卫和刺杀之举,势力庞大者甚至可以划地而治,自立为王,乱世之中,武人可以说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尤其是天玑阁和魔教,前者已经造反,如果魔教也有逐鹿天下的念头,大周朝这盘棋就越来越难下了,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十年间,这世上会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出一大批超卓高手,各领风骚......” 小重听的抓耳挠腮,似乎还是有些糊里糊涂,脑子里正努力的消化着师傅刚才所说的这番话。 ...... 疾速狂奔中的蒋风月后背冷不丁的挨了一脚,不由自主的滚落在地上,身体在好几个翻滚之后,才终于停下,而他已是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姜沛宁冷哼一声,撒气般的又轰出一拳,直接将刚刚站起的对方再次按倒在地上, “蒋老头,一大把年纪了,你可真能跑啊,我又不会将你如何,溜得这么快做什么?” 就这会功夫,姜沛宁竟然已经追出百里之远,才堪堪拦住对方,此时她已是额头浸汗,正一脸寒霜的看着地上的老头。 蒋风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缓缓站了起来,说道: “看样子汉水一战过后,姜阀主实力又有大涨,你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一直追着我这个糟老头子,成何体统?” 姜沛宁冷冷说道: “我若不是念你救过我表姐,现在我就把你打的站不起来。” 蒋风月愕然道: “表姐?哪位?” “礼部尚书狄农狄大人的女儿狄小北。” 蒋风月闻言恍然,叹息道: “原来是那个丫头啊,她也确实挺可怜的。” 姜沛宁说道: “那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了吧?” 蒋风月哈哈一笑: “知道了,知道了,我原先还以为你是替赢贞来捉我的,既然是这个原因,想必你是要问我狄农大人一家是被谁杀的,对吧?” 姜沛宁冷冷的点了点头,对方救过自己表姐一命,按理说自己应该有些感激才对,可是想到表姐之后的悲惨经历,这份感激也就越来越淡。 蒋风月沉吟片刻,淡淡说道: “老夫知道,今天如果不说出来,姜阀主是断然不会让我离开了,没错,当初那桩惨案,蒋某刚好路过,恰逢其会的救了狄小北这丫头,行凶者中,有一个人的出手方式和杀人习惯老夫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那个人就是我的师弟,虽说我们哥俩不和,但蒋某也不会告诉阀主他的真实姓名,想来狄小北那丫头已经跟你说过九品刀侍这回事了吧?阀主大可以自己去查,不过老夫最后还是要说一句,动手杀人的毕竟只是奉命行事,至于是奉谁的令,这就要姜阀主自己下点功夫了。” 姜沛宁对于此人所说的话半信半疑,而且她心里已然决定既然好不容易遇到,那就一定要留下这个老头,非逼问出个水落石出不可, 蒋风月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便心知不妙,不由摇头道: “女人啊,天生的小气量,改不了了。” 姜沛宁嘴角一勾,笑道: “本姑娘第一次见你,肯定不会随随便便相信你说的话,不过你放心,冲着你救过我表姐,不会让你吃苦头的。” 就在这时,姜沛宁心中一动,朝身侧看去,竟是赢贞也跟了过来,只见后者笑呵呵的看着蒋风月说道: “蒋前辈这是要去哪啊?” 蒋风月见他都来了,知道自己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了,怒道: “救人都救出麻烦来了,呸~” 赢贞呵呵一笑不以为然,他对于蒋风月此人的行径还是比较认同的,觉得对方算的上是一位侠义之人, “前辈放心,嬴某只是想请你喝顿酒而已,酒喝完,前辈想去哪就去哪,我们绝不拦着。” 蒋风月苦笑道: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赢贞笑着摇头: “好像没有。” 第172章 红蝠 春风楼,是一座茶馆, 赢贞说要带蒋风月喝酒,老头非要来喝茶,理由是酒喝多了容易乱说话,赢贞也无所谓,由他便是。 老板娘是个丰腴的少妇,体态婀娜,胸前气势逼人,见到三人进来,双目一亮,很有眼力劲儿的直接将最好的茶叶泡上,随后便提着茶壶走了过来,倒茶的间隙还不忘给赢贞抛几个眉眼。 姜沛宁看在眼中却也并不在意,谁让赢贞天生一副勾魂的好皮囊呢, 赢贞端起茶碗,先是吹了吹,慢慢抿了一口,悠悠然说道: “当初在青州,我见到有个老头在巷子里杀了一个人,随后又将一袋子银钱抛进了一户百姓家里,我当时脑子里就有了一个念头,到底是做好人容易呢,还是做坏人容易,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当然了,我算不上好人,也算不上坏人。” 蒋风月轻哼一声,嗤之以鼻, 赢贞不以为然,继续说道: “本来呢,我想着拿蒋前辈你自己这条命跟你换个消息,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威胁一个还算好人的老头似乎又有点不太合适,何况你这种人往往最是一根筋,估计也问不出来,所以打算让水袖帮我查一查,前辈到底是什么出身,师兄弟都有哪些,师门中还有没有其他人,” 蒋风月打了个哈哈,冷笑道: “赢教主拿老夫派内弟子威胁我,是不是也太有失身份了?说到底,老夫终究是救过狄丫头一命,” 赢贞笑了笑,淡淡道:“我杀过很多人,其中有高高在上的武道大宗师,还有自诩正道的侠义中人,也不乏江湖上一些无名小卒,当然,圣门之内也杀过不少,我在杀人时,可从来没想过会不会有失身份,也不管该不该杀,只问需不需要。” 蒋风月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姜沛宁则在一旁冷笑道: “不错,你救了我表姐一命,这份恩情我自会记得,将来有机会也会还给你,不过我姑丈一家满门被杀的事情,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查出来的,不惜任何代价,姑丈随行的侍卫中,曾有蜀中剑池的几位高手,多年来,剑池中人也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我若是告诉他们,这件事与你蒋风月的宗门有关,你觉得剑池那几位会不会踏破天下也要找你蒋老头麻烦呢?” 蒋风月闻声震怒,说道: “老夫就不该跟你说一个字,” 姜沛宁接着冷笑道: “我知道你这种人最在乎名声,如果我今天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那么我或许会想办法将你的名声搞臭,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介时江湖上就会认为你蒋风月明里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原来背地里却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勾当啊,” 蒋风月气的吹胡子瞪眼,指着姜沛宁,老脸胀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沛宁脸上似笑非笑,在江湖上,很多人尤为珍惜自己的名声,蒋风月偏偏就是这种惜名之人,或许在很多人眼中会觉得这种人太过执拗,或是顽固不化,甚至可以说愚蠢,而偏偏就是这种人,才是江湖最初该有的样子,人们习武的初心,不就是仗剑走江湖,行侠仗义,在江湖上留下一席姓名吗?只不过大多数人的初心到最后都变了味儿,这才使得如今的江湖鱼龙混杂,不过也更为波澜壮阔。 赢贞觉得火候到了,淡淡说道: “我可以答应你,不会动你那位师弟,” 蒋风月垂头不语,似乎正在经历一场天人交战,半晌后,抬头冷冷的盯着赢贞说道: “当真?” 赢贞失笑道: “我说的话就这么不值钱吗?” 蒋风月似乎也觉得自己多此一问,到了对方这种级数的,确实已经没有说谎的必要,不然人家让水袖去查,按水袖老妖的通天手段,也不过是浪费一点时间而已。 老头呼吸几次,喝光碗里的茶,缓缓说道: “老夫出身翠微山云霄派,如今的掌门翁同酥是老夫的师兄,当年因为与掌门之间闹过一些不愉快,所以便负气下山,一个人逍遥自在走江湖,一晃就是二十年,当初狄家惨案发生时,老夫离的并不远,其实我那位师弟修为比我高的太多太多了,早就发现了我的存在,这才故意将其他人引开,任由我将狄丫头带走,后来他也曾找到我,劝我不要插手这档子事,老夫当时只跟他了一句话:狄家满门老小都死光了,还是给他们留下这最后一点香火吧,我那师弟并不是好杀之人,也就答应了,老夫虽然独自行走江湖,却也清楚宗门内的一些事情,自然也就知道我那位师弟是在那个皇宫里头,给皇帝老儿做侍卫,还有一个挺响亮的名号——红蝠,真名叫陈光明。 姜阀主如果一味想要查到凶手,老夫觉得只怕你会失望了,我那师弟的脾性我最了解,九品刀侍本就只听令于人皇李元乾一人,我那师弟自然也不是别人就能使唤的动的。” 姜沛宁听完,脸色越发的阴森,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不愿意去相信, 而且在她来看,李元乾就算真的有这个心思,大可光明正大的问罪之后满门抄斩,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这种情况之下,她们姜阀也无话可说,如果是派九品刀侍私下刺杀,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不过当时姑丈一家被杀之后,听说李元乾也不过是龙颜震怒之下下令彻查,结果却是雷声大雨点小,直到最后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赢贞转头看了看姜沛宁的脸色,安慰道: “宁儿放心吧,不会是李元乾的意思,他还没有无趣到这种地步,再说了,能做到礼部尚书,李元乾就是再不喜欢狄农,也会给他个善终。” 蒋风月听了他的话却有点不高兴了,冷冷道: “怎么?赢教主觉得我那师弟是在给别人当狗腿子?” 赢贞立时皱眉: “怎么?给李元婴当侍卫就不是狗腿子了吗?” “你......” 蒋风月怒不可遏,却也不敢发作, 赢贞摆了摆手,淡淡道: “茶喝完了就走吧,放心,陈光明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我手里。” 蒋风月冷哼一声,站起来一甩长袖,大步离开。 第173章 魔教余孽 目前狄家血案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位红蝠陈光明,好在对方有一位同僚此刻恰好就在荆州府,龙庭飞剑曹小芝。 下午时分,喝茶的人也越来越多,一拨接一拨的客人进入春风楼,老板娘忙前忙后的招呼着,茶水这个行当价格越高利润才会越大,可是寻常来的客人大多还是喜欢喝那三文钱一碗的春芽,三文钱茶楼只赚一文,所以老板娘也就一直没有舍得雇用跑堂的,而是自己亲力亲为。 这个时候,门外进来两男两女四个年轻人,风采皆是不俗,老板娘眼尖,一眼瞥见那两位女子腰间悬挂的玉佩便知是价格不菲的上等货色,茶楼的生意往往就靠这种大鱼,每日如果能招待三五桌这样的客人,那便是好光景了。 老板娘一阵春风般飘至门口,一脸陪笑的将四人迎至一张方桌前坐下,还没等她开口,其中一名淡褐色云纹袍的青年便主动说道: “老板娘,来一壶上等的红袍。” 老板娘听了一双眼睛笑成弯月,连忙应声道: “公子有眼光,我这里的红袍可是整个荆州府最好的,您闻这满屋的茶香,都是那边两位客人桌上的红袍溢出来的。” 那公子眼角余光瞥向赢贞那桌,当他看到姜沛宁那张红颜祸水的俏脸时,顿时双目发亮,笑呵呵的对老板娘说: “我们四个本就是慕名而来的,快快上茶,别让我们失望。” 老板娘娇嗔的答应一声,便去准备。 这张桌子上,姿色最为出众的那名红唇樱口女子名叫张婕妤,在瞥见姜沛宁后,也是秀眉微蹙,显然后者的容貌带给一向自视甚高的她不小的震撼。 身穿淡青色长衫的杜莘落座后,笑呵呵道: “看过水师操练,可知我大周艨艟战舰之雄壮,千帆而过如庞然大物立于江面,单是这种威势,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阎提督这几年确实做的还不错。” 张婕妤身旁的白衣女子孔裳,眼神一直真勾勾的盯着杜莘,脸上的爱慕之色一览无遗,也是,这位杜莘杜公子无论样貌家世都可谓是上上之选,她如果能因此番相伴游历与对方生出情愫,无疑给已是走下坡路的孔家攀上了一颗大树。 淡褐色长袍的苟黑虎与这位杜莘公子是莫逆之交,出身江南武林首屈一指的青蛟帮,这一次四人游历江湖,便是他来带队,他们一路从江南出发北上,但凡遇上风景名胜之地,都会肆意游览一番,光阴对于少年郎来说确实是最充裕的。 “哈哈,杜兄,荆州水师的例行操练我们也看过了,听说现如今城外的码头上停靠有一艘荣阀的楼船,目的地是洛阳,要不咱们几个改陆为水,乘船北上?”负责带队的苟黑虎说道。 杜莘正襟而坐,微笑道: “一些都由苟兄安排,咱们这趟全靠兄弟了,等回去了,我请你到醉仙楼大搓一顿。” “哈哈,这个要得。” “不行!”仍是蹙眉的张婕妤淡淡道:“若是乘船北上,沿途许多风景都会错过,这违背了我们的初衷,我只走陆路。” 苟黑虎与杜莘对视一眼,讪讪一笑,无奈道: “好吧,一切都听张小姐的,不过在下还是要说一句,荆州府以北的陆路之上匪盗不少,山林中也多有匪寨,不如荣阀的船来的安全。” 张婕妤抬头道:“苟兄不是青蛟帮排行第四的好手吗?难道还怕一些匪盗?” 苟黑虎嘿嘿一笑,耐心说道: “今时不同往日,随着明镜湖、汉江两战过后,加之先帝驾崩,天玑阁又在辽北易帜,许多不世出的魔头巨孽已然纷纷重出江湖,咱们这一路上只走官道,都遇上几个极为难惹的人物,就说上旬,在下与那花间手郭长风一战其实只是堪堪险胜,若是日后遇到一些在下应付不了的,一旦三位有丝毫损伤,在下都是万万担待不起啊,就拿这荆州府来说,前不久女帝江清惠便在这里击杀列威堂窦伏威,听说如今这城内仍有不少魔教余孽,他们这些人可不讲什么道理。” 张婕妤听了,托着香腮在一旁沉思,她不喜欢水路的原因很简单,站在船上欣赏的风景,和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风景怎可同日而语,既缺少了那份身临其境的切身体验,也没了可驻足静心欣赏的机会,更没有长途跋涉后那种疲惫却又无比欣然的满足感,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陆路不够安全,确实也会将大好的心情吹散一半,当她正准备妥协的时候,一道冰冷的女声忽然说道: “敢问几位,什么叫魔教余孽?” 四人同时一愣,循声看去,发现那位姿色绝美的女子正冷冷的看向他们, 张婕妤方才的目光全部被那男装女子吸引,此刻才发现原来就在那女子身边还坐着一位俊逸无比的年轻公子,一时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苟黑虎常年行走江湖,见识广了自然脾气也就好了,此时笑呵呵的朝着姜沛宁抱拳道: “这位姑娘多包涵,在下刚才只是随口一说。” 姜沛宁冷冷道: “本姑娘可不是随耳一听,你们......” 这时,赢贞忽然将她打断,笑道: “叔叔不急婶婶急,宁儿竟然还在意这些?” 姜沛宁听了,轻轻一叹: “想起姑丈一家的遭遇,心情有些不好罢了,唉,是宁儿肚量小了。” 苟黑虎见对方两人一问一答后,便不再和自己计较,也就笑呵呵的端碗喝茶, 可是张婕妤却是忍不了了,她只觉的这对男女刚才那几句话,简直就是将自己四人嘲讽到了极致,什么就叫度量小了?瞧不起谁呢? 只听她冷笑一声,说道: “我们说魔教余孽,你们有什么不高兴的?怎么?难道你们就是魔教余孽?” 茶楼里其他几桌客人也看到了这里的针锋相对,皆是饶有兴趣的看热闹,毕竟其中一方可是有一位生平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大家都想看看这位美人生气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至于什么魔教不魔教的,他们倒是全然不放在心上。 姜沛宁没有理会,而是笑吟吟的看向赢贞,说道: “宁儿若是因此动气,你会不会笑话我?” “会,”赢贞哈哈一笑:“不过我喜欢。” 姜沛宁笑靥盛开,下一刻,她的一只已然掐在对方脖子上,直接将其拎起, 张婕妤顿时双脚离地,一张白皙的脸庞因充血而胀的通红,樱口张开,说不出话来。 第174章 采补之术 苟黑虎见状顿时色变,猛然站起身来,右手紧握刀柄,却是没敢出手,他又不是蠢货,对方于一瞬间便将张婕妤拿下,先不说他完全没有察觉到丝毫气机牵引,就连对方是怎么出手的都完全没有看清楚,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技不如人。 此刻的他,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祸从口出。 “这位姑娘,有话好好说,我这位朋友就是嘴巴不饶人,其实心底绝无恶意的。” 看到苟黑虎说话都这么软了,一旁的孔裳立时花容失色,心知肚明这位姿容绝佳的女子就连堂堂青蛟帮苟黑虎都要忌惮, 姜沛宁当然也不会真要将对方怎么样,正如赢贞说的,与这些人计较,她自己都会觉得好笑,看着面前女子眼中的惶恐和惊惧,冷笑一声,随手便将这位出言不逊的小姑娘扔在一边,接着冷冷的在其他三人身上扫视一眼,重新坐下。 苟黑虎见她收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苦笑摇头,赶忙来至受惊的张婕妤身边,为其活血去淤,免得让这位没有丁点修为的大家小姐落下什么后遗症, 杜莘看了一眼脸色逐渐好转的张小姐,扭头朝着姜沛宁拱手道: “在下江南世家杜家草堂杜莘,敢问姑娘芳名?” 姜沛宁对此完全没有理会,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的与赢贞在那里说着什么。 这位杜公子嘴角一抽,自己抛出家世仍是碰了一鼻子灰,脸上表情不免有些尴尬,不过好似也不想失了风度,笑呵呵道: “多谢姑娘手下留情了,” 张婕妤脸色苍白的由苟黑虎扶着坐下,纤手一直轻柔的抚摸的酸痛的脖颈,方才身临其境之下,她能切身的感觉到那看似柔美如水的女子,实则动动手指就可以将自己掐死,如此霸道的手段想来必是魔教妖女无疑了,难怪样貌看起来如此的不真实,应是魔教秘术无疑。 “啪啪啪”的掌声在茶楼内响起,角落里一位中年汉子朝着姜沛宁伸出大拇指,笑道: “这位姑娘并不是我明教中人,却为我明教出头,请容在下道谢一声,” 此言一出,茶楼内顿时安静下来, 说完,中年人凌厉的眼神看向杜莘等人,颇为不屑的说道: “整个江南除了隋家,还有可以搬的上台面的世家吗?你们杜家草堂不过是出了一个浪淘榜的杜白斛而已,也敢妄称世家?” 苟黑虎脸色再变,右手始终握在刀柄上,很明显,这个人才是货真价实的魔教余孽。 杜莘被人莫名嘲讽,却是神情自若,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见到没有人反驳自己,那中年汉子却似乎并不打算因此放过对方,继续说道: “姓杜的进门之后,眼神便一直在那位姑娘身上打量,难道你宗门长辈就没有告诉过你‘非礼勿视’这四个字吗?还有,你身边这位刚才出言不逊的女娃娃大概就是江南道经略使张百庐的孙女吧?听说你姓杜的泡妞本事一流,怎么?嫌弃江湖女子不够温婉,又盯上官宦世家的女子了?” 杜莘终于变脸,面色阴沉的说道: “魔教妖孽,也敢在本公子面前口出狂言,” 中年哈哈一笑,敲桌道:“听说现在江湖上俊杰辈出,曾经一些忍气吞声的门派也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世人眼前,其中确实不乏一些真正的武道天才,不过大多还是滥竽充数罢了,你那位叔叔杜白斛算的上是一号人物,可惜你小子差得远了。” 杜莘双目眯起,冷笑道: “差的远不远,试过便知。” 说完,一路藏拙的杜莘挑起面前方桌,砸向中年,自己则紧随其后,束在腰间的软剑弹射而出,一剑刺破桌面, 只见那剑尖如刺穿豆腐一般直直递出, 中年人眼角一动,腰间朴刀悍然出手,只见那张方桌顿时四分五裂,长剑去势丝毫不减,剑气森寒,由不得他多想,脚下一个错步,堪堪避过剑锋,却见长剑忽然调转,朝着自己脖子横扫过来,中年人双膝一弯,身形下坠的同时不忘一刀点向对方腰眼, 杜莘冷笑一声,另一只手穿过肋下飞快的点在刀身之上, 中年人只觉一股阴寒之气由刀身流窜至手臂,进而钻入体内,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侵入经脉,无论他如何运气抵消都是毫无作用。 杜莘一击得手,出剑更为狠辣,一剑快过一剑, 几招过后他也大概清楚对方与自己之间应该差距不大,而且冰魄劲最擅破那护体灵气,对方中招之后,出手已然迟缓,此消彼长之下,自己又以连绵不绝的快剑进行压制,获胜不过是迟早的事。 中年人似乎也没有料到对方那古怪劲气如此难缠,偏偏短时间内又无法清除出体内,空有刚猛刀势却无法施展出来,心头不免憋了一口恶气,猛一咬牙连人带刀撞入对方怀中。 杜莘也没想到对方这种豁出命的打法,嘴角冷笑,反手一剑推出, 中年人半空之中侧身避开胸口要处,任由长剑刺穿肩头,仍是笔直向前,在杜莘惊惧的眼神下,狠狠一肘撞在对方肋下, 骨裂声尤为清晰, 杜莘长剑脱手,连连退出十余步方才踉跄站稳,抬手擦了擦嘴角血丝,嘴角冷笑,方才拼着受伤,在接触之时再次送出一道更为凛冽的冰魄劲,不出意外,对方此刻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 中年人抬手拔出肩头之剑,鲜血涌出,随后手腕一拧,运劲崩碎长剑,冷冷道: “邪门歪道,你也配用剑?” 杜莘哈哈一笑,嘲讽道: “我知道你想拖延时间,好清除体内的冰魄劲,不过很可惜,来不及了,” 中年人眉头紧锁,如今体内的两股怪异寒气已被他压制在双臂,他自问至少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彻底清除,而眼下留在城内的同伴又分散各处,短时间内只怕也无法赶到,心内不免叹息,今天可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趁着这个机会,茶楼内大多数客人都开始沿着墙壁快步离开,留下几个胆大的也是躲在墙角生怕被波及到, 姜沛宁与赢贞旁若无人的谈话终于结束,端起茶碗润了润喉,这才有功夫看向楼内对峙的两人,皱眉道: “贞哥,你察觉到这股劲气的古怪没有?” 赢贞点了点头,淡淡笑道:“无论正邪两道,在练气上大多还是走的正规路子,人身如宝库,内中自有天地,虽然各家功法各异,但也脱不出天理循环,采补之术也算是道家中一个偏门分支,讲究男女双修阴阳互补,只不过这小子身上的却有些离谱了,浑身上下连骨头血肉都是阴森森的,不过表面却看不出来,挺有意思。” 赢贞说话声音并不大,但在如今安静的楼内,却是异常清晰。 杜莘忍不住脸颊抽搐, 赢贞转过来指了指那位脖颈青紫的姑娘,又添了一把柴道: “这位姑娘就是不错的阴柔灵体,想来是被这小子给盯上了,姑娘,以后离这小子远点,小心被采补成一具枯尸。” 张婕妤浑身僵硬, 杜莘本来就被中年人刚才全力一击撞的体内气血翻腾,如今更是急怒攻心, 赢贞目光转向他,笑道: “别忍着了,想吐就吐吧。” “哗”的一声,杜莘终于将憋在喉头的一大口鲜血喷出, 第175章 八辈子的福气 现在的张婕妤很茫然,因为她突然间不知道该相信谁了,按理说杜莘与自己一路同行算是伙伴,而邻桌的俊逸青年不过是萍水相逢第一次见到,可是她内心深处却更倾向于相信外人,直觉,很奇怪的直觉。 杜莘目眦欲裂,却又不敢发作,在他来看,那对男女本身都是那种极少见到的卓越风姿,在不知底细的情况下冒然得罪终归不是好事,眼下要考虑的,便是收拾掉面前的这个中年人,至于张婕妤嘛,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自有办法将她糊弄过去。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双手平举踏步向前劈出两记手刀, 中年人心知就凭自己眼下的糟糕情况只能是暂逼锋芒,对方刚有动作,他便一个侧滑,朝着门口方向滑去,杜莘如影随形紧紧黏上,以期能够再与对方有一次近身交手,他这种冰魄劲需要与敌手真正接触才能发挥出来,至少也需要兵器为载体,不像有些拳脚大师可以劲气伤人,他目前还没有到那个水平, 中年人眼看再有几步便至门口,突然间门外一道寒光闪现,嗤嗤剑气朝着他后背袭来,他背生感应,心底大骇,知道这背后一剑速度绝伦,关键在于对手于悄无生气间突然偷袭,他已是无法阻挡。 “以二对一,不光彩!” 姜沛宁一手端着茶碗,另一只手看似随意的一掌拍出, “咔擦!” 那柄长剑寸寸碎裂,偷袭之人一个踉跄,直接退下台阶,垂头看了一眼手中半截剑柄,满脸的不可思议。 姜沛宁呷了一口茶味已是淡了许多的茶水,淡淡道: “你动一步,我就杀你!” 门外之人不敢再动,手心冒汗, 而杜莘与那中年人竟然也极为默契的一起停下,因为他们也不清楚,那位姑娘这句话到底是在对谁说。 茶楼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很是微妙, 门外台阶下孤零零的站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门口的中年人盯着地上的断剑碎片皱眉苦思,杜莘背对姜沛宁这一桌,双脚一前一后,像是被人定住一般。 而苟黑虎一桌三人却是正襟危座,张婕妤眼观鼻鼻观心,双手紧握放在大腿上,不知所措,孔裳却是一双大眼睛来回打量,当她看到杜莘现在的这副模样时,不免叹息一声。 隔空碎剑,还是一柄名剑, 现在任谁也看的出,那位可足可称的上倾国倾城的娇媚女子,手底下的功夫与她的姿色一样出类拔萃。 姜沛宁也没想到三人竟然同时停下,噗嗤一笑,拽了拽赢贞袖子, “怎么处置?废了这小子?” 杜莘背对两人,听的汗流浃背,连连给门外的老头使眼色, 老头看在眼中,连忙冲着姜沛宁抱拳道: “在下杜家草堂祁节,我家公子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姑娘海涵,日后若是姑娘到了江南,我杜家草堂必然尽心招待。” “我让你说话了吗?” 姜沛宁扬臂一甩,只听“啪”的一声,门外祁节顿觉左侧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心中的愤怒相比于震撼而言,实在不值得一提,自己与对方相距足有四丈,却仍是不明不白挨了一记耳光,隔空劲拿捏到如此地步,就是草堂第一人的杜白斛也是远远做不到的,现在他心里已然跟明镜似的,深知眼前这个女人,说什么都不能招惹。 祁节受辱,却仍旧摆出一副笑脸,笑呵呵道: “姑娘天人之姿,想必不会和我们这种人计较,无论我家公子做错什么,我们都甘愿认罚,姑娘以为如何?” “这还像句人话,” 话音刚落,杜莘整个人抛跌出去,狠狠的撞在墙上,落地之后,双手勉强撑着地面,七窍流血,面目狰狞可怖, 祁节大惊之下,赶忙跃至屋内,搭在杜莘手臂上一探便已知端倪,竟然是被对方一举击碎了气海大穴,一身得之不易的修为消散殆尽,而且以后再也别想在体内聚起灵气了。 祁节咬牙切齿道: “姑娘下手是不是也太狠了?” 姜沛宁如同小女孩一般笑嘻嘻的对赢贞说道: “狠吗?” 赢贞伸出大拇指: “菩萨心肠。” 众人瞠目结舌。 中年看着地上已是废人的杜家公子,冷笑道: “回去告诉杜白斛,他若是想算后账,我明教列威堂接下便是,我倒想看看,一个小小的杜家草堂,能翻起多大浪来。” 祁节心中已是怒极,公子被废,他这个一路负责暗中保护的扈从回去之后只怕也是难以交待,动手的那位神秘女子想来不是一般人,这个仇却是不要奢望能报了,至于这个魔教列威堂的中年人,暗地里将其杀掉,还是不在话下的, 祁节抬起头来,冷笑道: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我草堂好有回报。” 中年人道: “列威堂陈雄,你可好好记住了,爷就在这荆州府,有本事就来找我。” “好!” 祁节将自己公子扶起,背在背上,几个跳跃,便消失在长街上。 剩下的苟黑虎三人面面相觑, 张婕妤幽幽一叹:“我们也走吧。” 苟黑虎点了点头,他虽与杜莘本是熟识,但此刻也不想搅进这趟浑水里,虽说江湖上如今白道崛起,隐有道长魔消的趋势,但他们青蛟帮还是不愿意得罪魔教这座巍峨大山,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起身朝着姜沛宁和赢贞拱了拱手,随后给张、孔二人使了个眼色,就要离开。 临近门时,张婕妤鬼使神差般的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一眼赢贞的背影,神情复杂。 等人都走后,陈雄极力将体内的古怪劲气压制于一处,然后微笑着朝着姜沛宁走来,抱拳道: “多谢姑娘了,江湖上见着我们明教中人,都跟见到鬼神一样绕道走,难得姑娘会为我们明教说话,敢问姑娘,是否是我教中哪位是姑娘的熟人?” 姜沛宁瞥了一眼赢贞,淡淡笑道: “何止是熟人啊,就差嫁给他了。” “哦?” 陈雄闻言心头一喜,哈哈笑道: “原来是自家人,怪不得呢,姑娘如此倾城之姿,我教中那位兄弟能将姑娘娶回家做媳妇儿,真是修了八辈子福气。” 姜沛宁顿时花枝乱颤...... 第176章 好吃 陈雄虽说是属于那种性格洒脱,大大咧咧的人,但多少也看的出眼前的这位姑娘在注视她身旁的这位男子时,含情脉脉,眉眼中满是春意,于是笑呵呵的打量一遍赢贞后说道: “这位兄弟难不成就是我明教中人,敢问在哪个堂口?” 赢贞咧嘴一笑,抬手示意陈雄坐下,然后说道: “在下出自临辉殿,” 姜沛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陈雄坐下后,听到对方这么说,赶忙抱拳道: “原来是临辉殿的大佬,怪不得在下看的眼生,在下方才称呼您为兄弟,实在是有些僭越了,想必这一次您是随大姐才来荆州的吧?” 赢贞摆手道:“什么僭越不僭越的,陈兄年长,理该如此,我来荆州确实是大姐的意思,不过我接到的消息有点晚,来到这里的时候大姐已经离开了,听说你们堂主已经被大姐杀了,那陈兄怎么没有跟着一起返回光明顶?” 说完,赢贞抬手搭在对方手臂,送出一道精纯灵气,眨眼功夫,便见陈雄手臂上有丝丝寒气冒出, 陈兄只觉浑身一阵敞快,赶忙起身道谢:“多谢兄弟了。” 赢贞笑呵呵的摆手示意他不用这么客气,随后又跟战战兢兢的老板娘又要了一壶新茶,给陈雄倒了一碗, 陈雄双手接过,笑呵呵道: “既然是自己人,陈雄也就不客气了,不瞒这位兄弟,咱们列威堂这一次跟着窦堂主出来,本来大伙是不怎么高兴的,但堂主毕竟待兄弟们不薄,虽有怨言却也只在私底下议论,后来不知堂主跟谁搭上了线,我们才来到这荆州府,大约有五千左右的兄弟分批进入荆州水师和各个衙门口,剩余三千分散在荆州府七城之中,负责收编一些地方帮派,现在除了五岭山的碧空崖,江夏郡的小刀会和武陵郡的青门,其他的都被咱们收拾的差不多了,大姐这次离开,从水师内抽调走了两千人,其它地方调走两千,目前还呆在这里的兄弟,皆由临辉殿的葛先生主持,他老人家也是我们的新堂主。” 赢贞点头道: “你说的是葛元礼吧?” “嗯嗯,正是金面佛葛先生,兄弟若是想见我们堂主,可在江夏郡的宋宅内找到他老人家。” “他不呆在荆州,跑江夏郡做什么?” 陈雄一口气喝光碗里的茶,继续说道: “还不是那小刀会的事情,咱们的人撤走一半,那边就开始闹事情了,杀了咱么几十号弟兄,听说是请来了几个了不起的高手撑腰,葛堂主这才亲自坐镇,” 姜沛宁一直在旁边安静的听着他俩谈话,这时候只见她手指突然敲打在桌面上,笑嘻嘻的提醒道: “到饭点了。” 陈雄听了一愣,赶忙说道: “只顾说话,却忘了招待兄弟,这所茶楼内只有一些糕点小食,解馋还行,算不上正餐,走,我带你们去一家味道最正宗的馆子搓一顿,咱们再坐下细聊。” 赢贞微笑点头,“好。” 八宝居规模不大,却名气在外,传说路过荆州不进八宝居品尝一下地道的八宝饭,再来壶阳春酒,那你就是白来荆州了, 陈雄带着赢贞二人刚一进门,掌柜的便亲自跑来接待, 如今列威堂在荆州一带吸纳了本地诸多帮派之后,隐然已是这里最大的地头蛇,但凡遇到什么麻烦,明面上有官府来人解决,暗地里又有打手,加之明教威名太盛,几乎无人敢招惹,好在无论是原先的窦伏威,还是现在的葛元礼,都极为约束手下,列威堂在这里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起初百姓们会敬而远之,习惯之后也就顺其自然了。 进门后,馆子里便有一位已经开吃的青年大大咧咧的冲着陈雄喊道: “哟,老陈,从哪带来两位这样的神仙人物?男的竟然比我还要英俊,女的能给皇帝老儿当媳妇了,还不快给兄弟介绍介绍?” 陈雄笑呵呵的对那同时列威堂兄弟的年轻人说道: “大姐门下。” 那年轻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赶忙起身冲着赢贞和姜沛宁抱了抱拳,大姐门下,那不就是临辉殿吗,他们列威堂跟人家比,可是差着好几个档次呢。 陈雄径直带着赢贞他们登上二楼,笑呵呵的解释道: “一般没有任务在身的兄弟,都会来这里吃饭,属实是因为味道太好了,呆会儿你们尝尝就知道了。” 陈雄要了一处雅间,直接便将八宝居的名菜全部点了一遍,还要了两壶阳春酒。 姜沛宁在一旁笑道: “让陈兄破费了。” “欸~~客气了不是?都是自己人说什么见外话,再说了,咱们列威堂本就有专门招待自家兄弟的一笔经费,只要是咱明教弟兄路过荆州府,自是要竭诚招待。” 菜品上齐,赢贞喧宾夺主,颇为老道的为姜沛宁介绍道: “这道粉蒸莲藕,用的是荷塘老藕部分,粘而不沾,油而不腻,入口即化,还有凉血功效,这道散烩八宝饭,便是八宝居的头牌菜了,是用糯米、红枣、莲子仁、桂元肉、密樱桃、瓜子仁、糖桂花、密冬瓜、苡仁米等蒸熟,再加白糖、猪油散烩而成,在这荆州一带,素有“浅盏小酌细品尝,离席数时回味长”的谚语,但我又不喜甜食,所以来过几回荆州,却也从未尝过。” “哈哈~~” 陈雄笑道:“兄弟说的不错,说的我都流口水了,我陈雄是个大老粗,如何也说不出兄弟这番雅致的话来,只知道味道好那就是真的好,。” 姜沛宁默不作声,拎起袖子拿勺子拨出一块八宝饭,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递至赢贞嘴边,笑道: “你不爱吃甜食,那能否为宁儿破次例呢?” 赢贞一愣,笑出声来, 陈雄在一旁看的哈哈大笑, “不是我说啊兄弟,这样的媳妇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我看啊,这位姑娘的姿色足以在芳华榜上占据一席之地,也就是屈居咱们大姐之下了,其他的人都不够看。” 看着赢贞吃掉那勺八宝饭,姜沛宁像是做了一件极其开心的事情一样,脸上笑靥足以让万千牡丹尽低头,在她看来,幸福不过就是这样。 第177章 烦恼 吃饭期间,陈雄也不把赢贞当外人,只要是对方问出口的,他必然都会详细述说清楚。 荆州水师是大周朝第三大水师,总兵力大约在四万两千人之间,其中左右骁骑营各四千人,列威堂在水师与骁骑营中都安插有人手,而且已经逐渐融入其中,其中一人做到了副将,四人做到偏将,校尉都尉也有数十名,不夸张的说,随着时间越久,列威堂对荆州水师的掌控就会越深,直到变成明教的私产,这就是大姐江清惠的目的。 窦伏威死后,目前由葛元礼全权主持这里的事务,继续和阎武庆合作,阎武庆心里也明白和列威堂打交道其实是在与虎谋皮,但这位水师提督又不得不依赖列威堂来完成对荆州七城江湖势力的肃清,已达到彻底操控黑白两道的目的,这样一来,他在荆州坐的越稳,才能在日后坐地起价。 荆州府辖下七城,江夏郡,武陵郡,荆门郡,石首郡,钟祥郡、京山郡、潜江郡,名义上最大官员应是荆州刺史周自如,而且这位周大人的官声还不错,虽说算不上爱民如子的好官,但在他的治理下,荆州还算是一副繁华的太平景象,正常来说一州刺史对辖下的兵员调动还是有一定权力的,可惜的是荆州偏偏驻有大周第三大水师,水师提督又是朝廷从三品大员,这便直接导致了阎武庆水陆并揽,直接将所有军权收归到自己手下,把一位刺史大人给彻底架空。 列威堂又在这里展开鲸吞之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直接让大小六十多家门派俯首听命,完成对荆州江湖的进一步掌控, 姜沛宁很想向陈雄打听一些姜阀最近的消息,谁知道对方刚一听到姜阀二字,便一脸的讳莫如深,压低声音悄悄说道: “姑娘,关于长沙那家的事情以后千万别问了。” 姜沛宁皱眉道:“为何?” 陈雄小声说道:“二位有所不知,前段时间岭南前锋营传出来消息,说是我们教主和姜阀那位大美人已经结成仙侣,你想啊,我们教主人中之龙,听闻年少时游历江湖,身边跟随着的美人儿便是不计其数,但姜阀这位却是唯一一个和我们教主确定关系的,大姐能高兴吗?大姐不高兴我们能高兴吗?现在教中什么都能说,唯独这个‘姜’字那是万万说不得,听说有位姓姜的兄弟都改姓为江了,你说严重不严重?” 姜沛宁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但赢贞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委屈。 赢贞举杯与陈雄共饮一杯,随后说道: “这件事我也听说过了,既然是教主的私事,我们这些下属也不好私下议论,不过大家如此排斥这位姜阀主,固然是想顺着大姐的心情,但是教主呢?大家就不怕因此而得罪教主?咱们教主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啊,” 陈雄叹息道:“可不是嘛,这件事最是两难,咱们教主虽是多情,却也专情,既然陆首座那边传出这个消息,那是断然不会有假了,这也就意味着这位姜阀主已经是咱们明教半个教主夫人了,兄弟你也知道,咱们教主年龄也不小了,放在寻常百姓家,孩子都能爬树了,这其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关键在于,大姐对咱们教主的那份心思,教中兄弟可是都清楚的很,咱大姐那性子,能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教主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啊,大家只能是向着自己人了。” 赢贞对此颇有点无奈,这件事的根结都在自己这位大姐一人身上,江清惠无疑是他最亲近的人,可以说在他心中的地位比起姜沛宁只高不低,而他对后者的感情也是绝对真实的,一想到未来要在两女之间的关系中费心周旋,他就有点头疼,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江清惠了,独断,霸道,说一不二。 ...... 女人们逛街,不外乎是胭脂水粉、绸缎庄、首饰店,晴婉他们一行人也是兴高采烈的游来游去,加上身边还有两个多动的顽皮小孩,她们这伙人倒是热闹的很。 赢贞在明教中鲜少露面,也就只有各堂首座和一些重要人物才有资格见到他,而晴婉则是恰恰相反,玩耍心重,光明顶就没有她没去过的地方,所以隐藏的荆州府的列威堂弟子,已经有人认出她来。 刘辉是第一个与晴婉接触的,本意是想将荆州目前的情况向这位小九姑娘汇报一番,再者也想看看沐副座需要不需要他来安排食宿又或是做个向导,结果却从对方口中得知教主目前就在荆州府的消息,再联想到早前听人说,有个被认出是魔皇的人在大街上把阎武庆的儿子打废了,本来他对这个消息还颇为嗤之以鼻,心想着我们教主怎么可能亲自收拾那样的小角色,岂不是脏了教主的手?可现在沐首座都亲口说了,那八成是真的了。 刘辉急匆匆来到一条巷子里,推开一栋宅子快步而入,进了厅中,朝着那位正在玩弄笼鸟的中年人说道: “禀报副堂主,属下刚才遇到沐副座了,她告诉属下,教主他老人家真的在荆州府,早上那个消息不是假的。” “什么?” 中年人一愣,有些慌了神, “快快,通知所有人,立即找到教主,记住,不准打扰,只需告诉我确切位置,我亲自去见他老人家。” “明白!” 一时间,整个列威堂倾巢出动。 吃饱喝足,陈雄笑呵呵的说道:“兄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将来我和堂里其他兄弟喝酒的时候,还能吹牛说我和临辉殿一位大佬一起吃过饭呢,” 赢贞笑了笑,没有回答, 陈雄也看出对方不方便,大大咧咧的说道:“兄弟不方便就不用说了,反正我是实打实和您吃过饭,也不算吹牛。” 赢贞点头笑道:“绝对不算。”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却又瞬间安静下来,连食客们的议论声都消失不见, 陈雄察觉有异,不由凝神皱眉, 赢贞转而看向神情仍是有些落寞的姜沛宁, “咱们走吧?” 姜沛宁默默的点了点头, 陈雄只觉一阵清风拂过,身旁的两位刹那消失不见,连忙起身望向窗外, 这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陈雄警惕的望向房门,沉声道:“谁?” “属下列威堂副堂主寇三通,” 陈雄快步将门打开,只见寇三通跪在门口,额头贴面,不由的吃惊道: “寇堂主,您老人家这是做什么?” 第178章 喝酒四宝 城中河道边上,有一黑瘦的中年儒生坐在石墩上,身边竖着一方半人多高的剑匣,左手捧一包花生米,右手拎一酒壶,自饮自乐。 荆州府城内水系发达,河道宽阔,不时有小舟划过,许多当地居民也都是以此为生,有货船,也有专门带游人游览的客船。 此时,中年儒生饶有兴趣的盯着河道上一艘乌篷船,船头站着两人,一男一女,皆是万中无一的天人之姿,但见船上那黑衣男子微笑着冲自己招了招手,中年儒生也是相视一笑,整个身形就这么横飞出去,剑匣如有牵引一般跟在他的身后,稳稳的落在那条乌篷船上。 中年儒生咧嘴一笑: “多谢了,请你俩喝酒。”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大摞子银票,点了半天终于找出一张票额最小的递给行船老汉, “船老大,找个就近地方停船,帮我去买一包花生米,十斤猪头肉,三坛花雕,剩下的钱都是你的了。” 船老大接过银票一看,顿时傻眼了,我的个七舅姥爷,整整五百两,花生米、猪头肉算上酒,也超不过二十两银子啊,这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了? 曹小芝见船家有些疑惑,不耐烦的催促道: “麻利点,半炷香时间我喝不到酒,钱就不是你的了,” “好嘞,好嘞,马上就去半办。”船家赶忙操舟靠岸, 曹小芝则掀开帘子,抬手请赢贞二人进入船舱。 不到半炷香,船家就回来了,除了曹小芝吩咐的,还额外买来了五斤酱牛肉,一大包拍黄瓜。 曹小芝看着摆在小方桌上的下酒菜,笑呵呵的看着船家说道: “你少买这两样,不是还能多赚点钱吗?做人啊,别这么实诚,这世道吃亏的终究还是老实人,我知道你这老头儿女都死了,一个人养活着三个孙子不容易,今天早点收船回家,给孩子们买点好吃的。” “多谢客官了,” 船家重重的点了点头,退出舱外。 赢贞笑眯眯看着眼前财大气粗的中年儒生打开酒坛,又在清水里重新洗了一遍本就干净的筷子,然后递给赢贞二人。 比起上一次在林中相遇,这一次对方看起来倒是顺眼多了,换了一身颇为儒雅的干净长衫,还有一个挺拉风的剑匣,上一次像一个村夫,这一次倒像是个有学问的了。 曹小芝,九品刀侍第一人,匣中藏剑———辛婷刀,九品刀侍共九人,八人用刀一人用剑,曹小芝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于是便在辛亭后面加了一个“刀”字,掩耳盗铃。 三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喝光一坛子之后,曹小芝嘴巴就没停下来过,不停的吃,他吃东西的时候嘴巴特别响,却让人觉得特别香。 “船家也是有心了,花生米,猪头肉,酱牛肉,拍黄瓜,人称喝酒‘四宝’,越吃越能喝,越喝越想吃,痛快啊~~” 姜沛宁看着这位奇葩侍郎的奇葩举动,笑道: “我瞧瞧你的辛亭。” 曹小芝头也不抬,另一只闲着的手在剑匣上一拍,剑匣打开,凛冽剑气四溢而出,舱外的船家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只见那剑匣之中躺着一柄模样再为普通不过的长剑,但是像赢贞他们这种眼力高明者,自然能看出剑身之中隐有银光流淌,已是一柄通灵宝剑。 不过片刻,剑匣自动合上。 曹小芝眼神之中闪过一抹讶异,笑道: “它有点害羞了。” “好剑!”姜沛宁不由得由衷赞叹道。 曹小芝哈哈一笑:“错了,是好刀,” 姜沛宁一愣,随即释然,笑道: “曹先生这种大才怎么会去做那九品刀侍?” 曹小芝吧唧着嘴,抬头思索一阵,摇头道: “我也不愿意啊,先皇当年准我入朝天观遍阅典籍,做为条件便是要让我做十年刀侍,不过他也允许我有事听宣,无事自便,还算是比较自由吧。” 赢贞在他身上打量一遍后说道:“你受伤了,王下剑袁淮安能伤的了你?” 曹小芝摇了摇头:“他让我挺失望的,才斗了不过十几招就溜了,看样子做人走狗果然是影响剑心啊,不进反退,姓袁的再也不配做我的对手了。” 他拿起酒坛给赢贞二人满上,随后说道: “这一次就多谢二位了,明天我会带着师弟一家由陆路返京,就不给赢教主添麻烦了。” “好!”赢贞点了点头。 姜沛宁见对方就要离开,焦急问道: “曹先生,你们九品刀侍之中红蝠陈光明,你可熟悉?” 曹小芝一愣,“姜阀主怎知红蝠的名字?曹某也是很长时间后才知道的。” 姜沛宁也不隐瞒,直接将自己姑丈一家的祸事述说了一遍, “我现在就想找到这个人,问清楚他当时的一些情况。” 曹小芝沉默片刻,点头道: “狄大人我是认识的,在咱们大周朝算是顶有学问的一个人,当年那桩案子刑部确实也派人彻查过,但最后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姜阀主要知,往往这种查不出结果的大案,其实都是有人在背后压了下来, 朝中各部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党派林立,即使我恩师他老人家,其实也只能在吏部这个一亩三分地上说话算话,狄大人贵为礼部尚书,奏疏可直达天听,在朝中又不归于任何党派,其实这种人往往难以有个善终,曹某当初在吏部担任侍郎,那也是在恩师眼皮底下做事,若是将我扔到兵部,早就被人排挤死了,所以狄大人这桩案子应该是党争所至,至于陈光明,不过就是个刽子手而已,此人在京城东郊有处宅子,不当值的时候都会在家呆着,据我所知,此人为人在另外八人之中,还算是不错的,姜阀主日后若是找上门,尽量留他一条命吧,这样对姜阀也是好事。” 姜沛宁点了点头,看向赢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赢贞猜出她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宁儿就与曹先生一起返京吧,洛阳事罢,我会去长安寻你。” 姜沛宁黯然垂首, “宁儿舍不得......” 赢贞柔声道:“放心,很快的。” 曹小芝在一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二位能不能不要当着我这个光棍汉的面打情骂俏?有意思吗?” 第179章 离别 当晚,赢贞与晴婉一行人汇合,他们并没有返回船上,而是找了一座客栈住下,毕竟破浪号要在这里停留三天。 得知张文仲夫妇明早就要离开,楚青青还有点舍不得两个孩子,专门跑出去给孩子们买了几件礼物和一些路上解馋的小吃食。 曹小芝当初的在树林里第一次与赢贞相见的时候,后者曾让他转告自己的恩师卢士贤,山南道的问题还要看那位魏良子魏太师,晚饭期间曹小芝曾因此事开口询问缘由,赢贞只是微笑不语,并没有答他。 而晴婉则对姜沛宁也要一起返京的消息大大的松了口气,饭间也少有的和颜悦色与姜沛宁交谈了几句,不过后者正沉浸在即将到来的离别之苦当中,也就没什么心情和晴婉搭话了,一直都在垂首吃饭,看上去心事重重。 到了夜里,赢贞主动来到姜沛宁房间,只见她垂首盘坐在榻上,两只手握在一起,像一头受伤的小鹿一般抠着手指。 赢贞脱掉靴子,盘膝坐在她的身边,柔声道: “还在伤心吗?” 姜沛宁轻轻的点了点头,楚楚动人, 赢贞轻轻一笑,抬手温柔的抚弄着她背后的长发,笑道: “要不我先陪你去一趟长安,办完事情之后再去洛阳。” 姜沛宁拨浪鼓似的赶忙摇头: “不,咱们原本便是打算要去洛阳的,是宁儿横生枝节,觉得好不容易有了九品刀侍陈光明这条线索,宁儿不想错过,心里却又实在舍不得离开你,其实宁儿也是有私心的,一来终于如愿以偿能够每天陪在你的身边,二来其实也是为了盯着你,免得你再沾花惹草,贞哥,我要你知道,宁儿真的已经很满足了,只是每每想起姑母一家的遭遇,心底总有一个难解的死结,只要办完这件事情,宁儿便会回到你身边,什么都不再想,什么也不去做,乖乖做你的小娇妻,” 赢贞心中一动,轻轻将她揽进怀里, 姜沛宁娇躯轻颤,蜷缩着身体,死死的抱住赢贞,低声道: “无论李晴雪是否真的有那么重要,宁儿觉得你都应该早点找到她,宁儿虽不是心善之人,却也不忍心看到世间生灵涂炭,他们李家的事,能由他们李家自己解决,那是最好不过了,不过在这之前,你要答应宁儿一件事,” 赢贞柔声道: “放心吧,我一定答应你。” 姜沛宁一个翻身坐在赢贞身上,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直视着赢贞的眼睛说道: “宁儿知道明教中人因为江清惠的缘故,几乎都不待见我,心里虽是难过,但勉强还能接受,毕竟宁儿知道你在她的心里很重要,但是别人可就不行了啊,尤其这一次你要找的这位李晴雪,听说也是一个大大的美人儿,你得答应宁儿,不准去撩拨她。” 赢贞忍不住笑道: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好色吗?放心,她就算是真的天仙下凡,我都不会去招惹她的。” 姜沛宁乖巧的点了点头,似乎真的放下心来,嫣然一笑,吐气如兰,附耳悄声道: “宁儿今晚绝对不会饶了你......” ...... 清晨,楚青青起了大早,购置了两匹骏马和一辆双乘马车,张文仲夫妇几番道谢之后,与曹小芝一起策马离开, 马车上,姜沛宁掀起车厢帘子,不停的与赢贞挥手道别,当她放下帘子的那一刻,已是忍不住掩面哽咽起来。 张文仲的妻子许韶华就坐在车厢内,看到堂堂一阀之主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同为女人,哪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小声安慰道: “姜阀主,只要赢教主心里有你,何必害怕短暂的分开呢,小别胜新婚,只要姜阀主事了之后早早去寻赢教主,离别相逢的那一刻其实更为刻骨铭心,我们家这位啊,我每天在家里见到他的时候,真的烦也要烦死了,总觉得他怎么就能有这么多的毛病呢?直到有一次他赴京述职,整整走了两个月,我在家里数着日子盼呀盼呀,等到他回来的那天,从来都不做饭的我亲自下厨做了几道他平时最爱吃的菜,我知道自己厨艺不好,味道肯定一般,但是他吃的很香,赞不绝口,他就这么吃着,我在一旁看着,从那以后,我便再也不会在意他的那些缺点了。” 姜沛宁听了浅浅一笑,擦干眼泪,抬起头来看到两个孩子正瞪大眼珠好奇的看着她,忍不出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逗弄了一番后,转而笑道: “姐姐很会安慰人。” 许韶华笑道: “我看赢教主对你也是一往深情,所以姜阀主大可不必伤怀,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便是两情相悦,除此之外再无其它,这次入京,有任何需要的地方,阀主只管开口,我夫妇必当为你办到,如果我们能力有限,便让文仲去求他恩师去,我们一家人都记着你的好。” 姜沛宁微笑着点了点头,忽又从车厢内探出脑袋回头望去,只见远远的长街尽头,那道身影仍是站在那里,冲着自己微笑摇手, 他还在那里,便已足够,不是吗? ...... 晴婉站在台阶上,抱肩冷眼看着自己师兄,当看到赢贞扶腰登上台阶时,忍不住嗤笑出声, “你们俩昨晚是不是有点太过火了?” 楚青青在一旁低头窃笑, 赢贞上来就给了晴婉一个脑瓜崩,“大人的事小孩插什么嘴,” 晴婉顿时叉腰道: “师兄你可别忘了我还比你大两岁呢?” 赢贞愕然道:“你不是总说你才十八岁吗?” 晴婉笑嘻嘻的上前拦着赢贞手臂,“这件事我就不告诉大姐了,师兄你可是欠我一个人情哦~” “别,你还是告诉她吧,我可不想欠你的,还不起。” 晴婉顿时脸若冰霜,一把甩开赢贞,冲着一旁的楚青青道: “小青还愣着做什么,收拾东西,咱们走。” 楚青青诧异道:“咱们没有可收拾的东西啊。” 晴婉气的一跺脚,转身独自走上长街...... 第180章 大千世界 姜沛宁的离开,赢贞已经够伤怀的了,自然也就没有心情再去哄自己的小师妹,当然了,他也知道晴婉不是真的在和自己置气。 于是他闲庭信步,缓缓由东面出城,随后选择人烟稀少的羊肠小径,直接奔进一座原始荒山之中,找到一处隐蔽的天然石洞盘膝坐下,闭上双目,开始神游脑中洞府。 由于小气象决的天然优势,体内灵气动静之时皆在自主运转,平缓而亘长,看似悠悠不绝,实则也有穷尽, 而且直到如今还没有遇到过值得自己竭尽全力出手的对象,所以也就无法判断出体内精纯浑厚的灵气在自己全力以赴时能坚持多久,一口气终有竭时,一身灵气也终有尽头, 记得百年前周、夏两国之战,大夏便有一位不世出的武道宗师,以一人之力挡住了大周一万铁骑,在击杀七千骁骑后体内灵气终于枯竭,被战马踏成肉泥,虽然身死,却也留下了千古之名。 自那以后,周、夏两国武道宗师似乎有意无意的避免与军队直接交锋,于是便渐渐形成了朝堂是朝堂,江湖是江湖泾渭分明的局面,不过随着大周人皇之死,天下陷入了暗流汹涌的动荡之中, 而北边的大夏新帝即位,更是大刀阔斧的开始整顿江湖,对于那些江湖门派,愿为王廷效命者昌盛荣华,反之连根拔起,这一举措自然会导致大夏江湖一片哀嚎,却也在短时间内笼络了无数高手为朝廷效命,其中便以依附王庭皇帐的八大宗门最为实力雄厚,新帝拓跋英雄更是收罗无数秘籍全力培养这些人,以至于当年被赢贞打的七零八落的大夏江湖悄然复兴, 而且昨天在城内闲逛的时候,赢贞曾有意无意的听到人们说起,在大夏皇帝拓跋英雄的授意下,大夏武林直接将原本的三皇五帝,浪淘榜全部摒弃,由繁入简新鲜出炉武道顶峰二十人,公开列榜昭示天下,芳华榜人数不变,排名略有变动。 武道榜高居第一位的,是仍在闭关的刀皇叶玄,紧随其后的便是与赢贞有过一战的大夏矛圣太史巢,榜单第三则是一片空白,排在第四的是大夏军神慕容惊鸿,第五便是女帝江清惠,从六到十依次是邪帝孔渊,南华先生张启圣,大夏鹰王耶律游隼,魔妃姜沛宁,十全圣手翟让。荣凤堂排在第十四位。 榜单二十人之中,没有赢贞的名字,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第三的位置便是给他这位境界游移不定的魔皇留着,至于给姜沛宁扣了个魔妃的名号,多少也有点恶心人的意思,也或许是想刺激一下江清惠。 至于芳华榜,江清惠仍是得到周、夏两国的最大肯定,高居榜首,榜眼位置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李晴雪夺了去,第三是大夏公主拓跋雪莲,姜沛宁排在第七。 刚出榜时,自然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大周武林人士也是对榜单指指点点,不过他们后来仔细研究一番后发现,此榜还算公道,也就纷纷默认了。 赢贞多少觉得榜单第三的空白让自己有点难堪,这上面很明显是在说,你若恢复如初,第三就是你的,反之你连前二十都进不了。 如今小气象决仍需岁月积淀,不可急于求成,大通天手基本达到明镜湖之前的六成左右,至于剑心通明则是需要偶然中的一点灵犀,更是可遇不可求,所以赢贞终于开始认真的审视第五幅卷轴: 【大千世界】 这套功法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一种辅助类的功法,但是若练至大成,却可以让你立于不败之地。 此法的精髓在于对气机的感应和牵引,以达到预判之下的先发制人,天下万物本身,无不是自成天地,天地之中自有大千世界, 一棵树上,一片叶子缓缓飘落,它将落向何处? 河中一条游鱼,它将游至何方? 大雨洒落人间,雨水将汇于何处? 一剑未出,它又将刺向哪里? 以周身气机感应天地之间的气息变化,从而判断出气机流向进入一种玄而又玄的先天感应之中, 赢贞盘膝而坐,体内灵气外放,默默的感应着周遭气息的变化,如老僧入定, 如果说本心衲物法诀能让他感应到正在发生的事,那么大千世界便是即将发生的事, ...... 一只松鼠从树洞内探出头来,开始小心翼翼的顺着树干往下爬,几步一停,毫无轨迹可循, 赢贞在脑海中瞬间展开一幅黑暗的画面,气机锁定这只松鼠之后,这个小家伙所行路线便在脑海中形成一条鲜明的白色线条,它左窜右窜,时而钻进草丛拾起一颗干瘪的木核咬上一咬,时而又爬上另一颗大树,警惕的看向四周,看似茫无目的的一番乱窜之后,终于停在一颗树干底下,两只小爪子在地上一阵猛刨,刨出一枚松果后,直接以最快的路线返回树洞之中, 在这期间,赢贞几次在感应松鼠的路线上全部失败, 他深吸一口气,试着将气机停留在那只小松鼠的周围,然后捡起身边一颗石子,屈指一弹砸在树洞旁边, 起初松鼠受到惊讶后,仍是窝在树洞之中,不过赢贞却准确的把握到一丝它的紧张和慌乱,于是又是一颗石子直接打进树洞,这下子小松鼠可坐不住,一下子窜了出来,沿着树干就往下爬,赢贞大通天手送出的隔空劲气凭着心中那一丝微妙感应,一路拦截,小松鼠好几次就像是撞在无形气墙之上,脑袋嗡嗡的, 就这样,一人一鼠在这树林之中一追一逃,赢贞身形不动,只是送出隔空劲气,整个身心彻底放在小松鼠身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拦截的次数越来越少,成功的几率却在缓缓增多, 整整一天过去,黄昏时分,赢贞身形流星般射出洞外,已经是累的半死的小松鼠糊里糊涂便钻进了他的袖子中,赢贞提袖高高纵起,将小松鼠放回树洞,笑呵呵的说道: “再见了,小家伙,” 也许此刻松鼠心中在想:这人谁呀? 第181章 八宝居 荆州府贸易发达,又处在大周朝南北的中轴线上,往来商旅络绎不绝,正因如此,官道上出现了一拨专职捡马粪的人群,这些人大多都是周边村落农户家里的小孩,官府对这种情况也颇为提倡,毕竟这样的行为对官道起到了一定的清理作用,大家不用再担心得躲着马粪走,鼻孔里也不用总是闻到一股马粪味, 城里的那些大户人家,就比较喜欢用马粪做为肥料来养护自家花园,而一些穷苦人家甚至会用晒干的马粪顶替柴火做饭。 因为白天官道上的人太多,所以这些小孩只会在傍晚时分,趁着日落的余光一哄而上,提着篮子,手里拿一柄小铲子铲马粪。 赢贞漫步在官道上,夹杂在上百名捡马粪的人群中,他迈出的每一步,都能恰到好处的躲过身旁之人的下一步动作,上百人弯腰劳作,唯独他一人鹤立鸡群,行走其中,却并没有因此影响到任何一人,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就好像他并不存在一样。 就在这时,赢贞忽然驻足停下,因为他感应到就在身后二里外的官道上,至少有六七百骑正风驰电掣的朝着荆州方向赶来, 此时落日的最后一道余晖已然消失不见,捡马粪的人群也渐渐散去,正常来说,这个时候城门已经关闭了,守兵也已撤岗,那么这些人想要此时入城只怕是不可能的了。 赢贞仍是不疾不徐的负手漫步,不过却也避开官道,给后面那些人让开道路。 轰隆隆的马蹄声愈发接近,接着便从赢贞身边疾驰而过,其间有不少人都对他投来好奇的目光,却也没有出声询问,马不停蹄直奔荆州城。 等他们过后,赢贞长袖一拂,周身的灰尘被扫荡一空,他有点好奇,这些骑士全部都是身手不错的练家子,而且服装各异,男女老少皆有,佩戴兵器,其中至少有四人达到了通明境小宗师境界,为首一人更是脱胎境的高手,他们是谁?来荆州府做什么? 荆州府城墙在望,为首的老者大手一挥,六百余骑同时勒马停步, “下马,将马匹牵到树林内拴好,到预定地点汇合。” 话音刚落,立时便有一半骑手下马,跟随老者展开身法向着一处隐蔽的城墙脚下掠去,剩余的骑士则牵马奔入一侧的树林内。 不消片刻功夫,六七百人在一片高可及人的草丛内集合,人人神情肃穆,一副大战在即的模样。 老者看了一眼身边的三男两女,小声交代道: “今晚按计划行事,再过半个时辰,列威堂的一些首脑人物分别会在六家酒楼内用饭,咱们分作六批人马,介时城内会有接应,副堂主寇三通那里由我亲自出马,其余几路由你们照应,现在列威堂主力大多都混在水师中,留在城里的都是些杂鱼,记住,不求一网打尽,只要将几个首脑人物击毙就可以,杀人后立即原路返回,不可拖沓。” “知道了师傅,” “放心师傅,我们会小心的。” “小菜一碟,葛元礼那老魔不在城里,就没人能拦得住咱们。” 老者低斥一声:“闭嘴,陆飞,不要仗着自己修为精进便心生大意,跟你说过多少回,小心使得万年船。” 青年讪讪一笑:“知道了,师傅,你说的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老者叹息一声,“好了,你们几个都各自下去准备,时候一到,便立即行动。” “是!” ...... 城中一处特色小吃的摊位前,晴婉和楚青青一人点了一碗三鲜粉丝汤,一天都没见到自己的师兄,晴婉心里多少还有点记挂,现在已经到了晚点,想必他一定是在某处吃饭吧? 忽然间,晴婉发现自己面前的粉丝汤被人挪走,看清那人后,不禁嗔怪道: “你要吃不能再点一份吗?” 赢贞笑嘻嘻道:“乖婉儿,让师兄先垫垫肚子,你这样......” 晴婉好奇的附耳过去,脸色渐渐变得阴沉下来,最后冷冷道: “放心,婉儿这就去办。” 说完,晴婉身形一纵就此离开。 楚青青笑眯眯的将自己那碗粉丝汤也端了过来,笑道: “公子,一碗不够吧,你把小青这碗也吃了吧。” 赢贞笑着摆手道:“不用了,这玩意儿只能暂时垫垫,不能当正饭吃。” 三五下捞完碗里的粉丝,汤也不喝,跟小青打了个招呼,赢贞便离开了。 据他的感应,城外的六百多人此时已进入城中,正从一座宅子里分批次走出,慢慢融入到大街上的人群中, 这处宅子的后院有一条地道可以通往城外,这些人都是由地道进入城中,六百多人逐渐分散开来,开始有意无意的朝着城中六个地方缓缓合拢,看那带头的老者所行进的方向,正是赢贞曾在那里吃过饭的八宝居。 一驾马车停在八宝居门口,寇三通掀帘下车,进门之后,更是有十几道声音同时与他打招呼,寇三通面带微笑,神色与平常无异。 此时整个一楼大厅内几乎坐满,看上去多数都是本地普通商贾百姓的打扮,实则人人都在暗地里凝神戒备,不过表面上自然是该吃菜吃菜,该喝酒喝酒,该划拳划拳。 八宝居对面是一家瓷器店,赢贞已经在这里和那掌柜的聊了一炷香功夫, “我说这位客人,您眼光可真挑,我这瓷儿可是除了官窑之外质地最好的了,” “我又没说不好,只不过不值这么多银子,你瞧这宽口瓶,胎子太厚了些,这上面的青花色泽是不错,可惜一看就是手绘上去的,根本不是烧制出来的,你竟然敢卖一百两银子。” “好了好了,您甭说了,您这买卖我不做了还不成,” 这时候,一位老者迈步进了店中,刚好听见瓷器店老板正不耐烦的和面前的青年顾客唠叨着, 老者笑呵呵的走过来,拈须笑道:“掌柜的,我觉得这位小兄弟说的不错,买卖都讲究个诚信,你欺人家面生不是本地人,就拿这种货色骗人,这样下去,你这生意不会长久的。” “嘿~今天是怎么了,又来一个跟我讲道理的,”掌柜的脸色愈发难看。 青年转头看向那位老者,笑道:“这位老先生说的在理。” 老者顿时双目一亮,上下打量了一眼对方,由衷赞叹道: “小兄弟好气象啊,神华内敛,气韵自成,想来不是出自一般人家吧?” 赢贞笑了笑:“其实挺一般的。” 第182章 一败涂地 老者虽然对眼前的这位青年浑身自然而然所散发出的那股气象感到惊艳,却也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只是淡淡一笑,负手悠哉悠哉的游视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 赢贞知道他在等,等他的属下们都赶过来对八宝居形成合围之势, 掌柜的见这俩怪人一声不吭,目光只顾在自家瓷器上瞧来瞧去,也就懒得再理会这两人,干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拢在袖中,眯着眼睛自顾自的哼起荆州府一带的小调。 约莫片刻功夫,老者忽然转身,大步跨出店门,径直朝着对面的八宝居走去,随着他的步伐,街道上瞬间涌出几十人跟在他的身后,进入八宝居。 紧接着,八宝居内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早已收到消息隐藏在周围的几百名列威堂弟子蜂拥而至,将整个酒楼围堵的水泄不通, 瓷器店掌柜听到声音,躲在门板后面偷偷向外张望,只见一群样貌威武的大汉持刀立在酒楼门外的台阶下,将那些喜好热闹的好事者彻底隔绝在外, “我说这位客官,刚才那位老头是不是进了八宝居了?这可了不得啊,里面可是要出大事了,听这惨叫声,只怕是要死人啊。” 赢贞也来到门口站定,静等收尾,由于他提前知会晴婉,这才导致今晚的局面由原本的敌暗我明,变成了守株待兔,寇三通也有了足够的时间做准备,加上目前留在城内的列威堂弟子数量仍是可观,其实胜负已然分明。 这帮人里面实力最强的,就是那个叫陆飞的年轻人,不过这个时候晴婉已经亲自去收拾他了,最近大半年来,赢贞总会开玩笑的挖苦晴婉的修为差劲,也让这位自尊心比较强的师妹暗中较劲,偷偷在私底下闷声修炼,竟在不知不觉间突破到了脱胎境,她故意瞒着不告诉赢贞,殊不知赢贞早就从她的气机流转上看出来了。 没过多久,酒楼内的打斗声渐渐消失, 瓷器店掌柜只觉的眼前一花,原来就站在自己身旁的那名青年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掌柜的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我不是见鬼了吧?” 赢贞迈入酒楼的第一时间,身体便向左侧微微倾斜一寸,随后脑袋后仰半寸左右,刚好躲过身侧和头顶袭来的两刀。 “住手!” 寇三通一眼看到赢贞,赶忙大喝一声,一路小跑过来,对那两名出刀的弟子每人各赏了两个清脆的耳光,接着便赶紧躬身弯腰, “属下......” “不用说了,” 赢贞抬手将他打断,挑了店中唯一一张完整的桌子坐下,抬头正好看到了目光炽热的陈雄,于是冲着后者笑道: “陈老哥,吩咐厨房做几道菜,我晚饭还没有吃。” “是!”陈雄答应的清脆爽快,一脸春风的便跑到后厨吩咐去了。 “是你?” 已经沦为阶下囚的老者在看到赢贞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知道今晚怎么回事了,加之他身旁的一名弟子悄悄告诉他,眼前的这个青年就是在城外官道上遇到的那名独自赶路的年轻人,老者听到这里已然是心如死灰,心里也猜到其他五处地方约莫也和自己一样的下场了。 酒楼内的地上躺了几十具尸体,还活着的仍由六十多人,不过他们此时已经被寇三通制住,封住了体内各大窍穴,到了任人摆布的地步。 赢贞不说话,列威堂众多弟子没有一个敢吭声,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寇堂主如此卑躬屈膝的站在那青年身后,腰板由始自终就没有直起来过,就像是皇帝老儿身边的奴才一样。 赢贞的眼神在老者一众人身上游视一遍后,侧头问道: “他们是什么人?” 寇三通赶忙低头道: “回教主,这些人来自五岭山碧空崖,那个白发老头便是宗主王敬山,其余几路都是由他的弟子带队,沐副座已经亲自去对付陆飞,想来此时也已收官。” 酒楼内落针可闻, 碧空崖一众早已是脸色苍白,有的甚至已经身不由己的跌坐在地上, 王敬山不能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位瓷器店内偶遇的俊逸青年,嘴角一阵抽搐, 赢贞点了点头,皱眉道: “城内东北角有处宅子,后园有片樱树林,知道是谁的宅子吗?” 王敬山脸色再变, 寇三通答道: “回教主,城内宅子里种植有樱树的有四家,但东北角只有一家,是荆州刺史周自如的府邸。” “派人带话给这位刺史大人,就说我要见他。” “是!” 寇三通赶忙朝身后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点了点头,一声不响的跨出店外。 然后, 菜来了,赢贞开始吃饭,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吃饭, 不大一会,酒楼门外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道火红色的身影掠进店中,只见她手中拎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着一个垂头丧气的精壮青年, 当碧空崖宗主王敬山看到被五花大绑的徒弟时,连忙侧过头去不忍再看,心知今晚行动,自家已经是一败涂地。 晴婉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提起筷子就吃,在教中论职位,她与这位寇副堂主是一样的,但若是论身份,后者则是拍马也追不上。 几百号人就这么静静的站着,直到这对兄妹吃饱喝足, 晴婉擦了擦嘴,漱了漱口,邀功一般指着那颓丧青年的对赢贞说道: “师兄,看见没,脱胎境的,还不是被我手到擒来。” “你可拉倒吧,” 陆飞此刻虽已是阶下囚的身份,不过看他的样子好似很不服气,冷笑道: “背后偷袭老子有意思吗?老子也是一时大意小看了女人,你有种放开我,咱们重新打过。” 晴婉立时反驳道: “兵不厌诈,偷袭也是一种能耐,谁让你小子小看女人呢,死到临头了就别嘴硬了。” “嘿嘿~~” 陆飞咧嘴冷笑几声,当余光看到自己师傅衣衫破碎,身上还有好几处刀伤时,神情忽的暗淡下来,低头道: “师傅,是徒弟对不住您老人家。” “别说了,愿赌服输,没什么好怨的,” 王敬山一甩袖子,眼神直直的盯着赢贞,说道: “今天的事,都是王某一人自作主张,恳请赢教主高抬贵手,放过我的这些弟子们。” 陆飞闻言猛然抬头,双目圆睁看向那黑衣青年, 赢贞沉吟半晌后,淡淡道:“好说。” 第183章 果然有种 当赢贞“好说”这两个字刚刚出口,王敬山直接抱拳道: “多谢教主了,敢问教主打算如何处置王某?” 赢贞没有回答他,而是朝着一旁摆了摆手,说道: “你们都出去,” “你也出去。” 晴婉只是愣了下,不过却也没有多问什么,便与寇三通等人一起退出酒楼外面,眨眼功夫,整个八宝居就只剩下碧空崖一众和独坐的赢贞。 赢贞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咚咚咚的声音仿佛敲击在所有人心口一般,王敬山他们屏住呼吸,一瞬不瞬的盯着对方,茫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赢贞缓缓开口道: “这样吧,我给你们所有人一个活命的机会,就在这酒楼内,你们一起上,我不还手,一炷香时间,只要有人能够碰到我的衣角,或是一根头发丝,就算你们赢了,只要赢了我,你们碧空崖就可以继续在五岭山逍遥自在,明教不会再有人找你们的麻烦,如果输了嘛,你们碧空崖就要老老实实听列威堂发号施令,当然了,你们也可以选择不要这个机会,那么下场便是包括另外几路人马在内,你们全都得死,怎么样?” “我同意,”手脚全被缚着的陆飞想也不想便率先开口,“只不过前提是你得解开我们的穴道,” 赢贞笑道:“那是自然。” 做为一宗之主的王敬山却陷入沉思,完全没有理会身后诸多弟子眼中满满的求生欲望, 对方是什么人?一教之主,魔门领袖,当世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绝代强者,自己这边所有人加起来估计都打不过人家一条手臂,而对方开出的条件又不可谓不诱惑,只要碰到一根头发丝都能算自己胜出,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难道他真的已经自负到这种地步?不说其他,若是自己或陆飞肯舍出这条命不要,他自问还是完全可以触碰到对方的,而且这样的条件看起来对自己这边似乎并没有什么损失,不过就是日后老老实实看列威堂脸色行事罢了, “师傅,答应吧,” 陆飞看似信心满满,扭动几下脖子,已经是跃跃欲试了, 王敬山双目眯起,沉声道: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赢贞笑了。 只见他五指一握,“卟”的一声闷响,几十道隔空劲同时打出,包括王敬山在内的所有人只觉体内气机顿时通畅,被封穴道已然解开。 青年陆飞咧嘴一笑,双臂一撑,缚在身上的绳索寸寸断裂,转头看向倚在门栏边的晴婉说道: “我的刀呢?” 晴婉冷哼一声,将两柄带鞘长刀甩了过去。 陆飞一把接住,将双刀绑在腰上,左右手交叉抽出刀来,豪气顿生, 王敬山朝着身后打个手势,六十余人纷纷散开,将赢贞合围其中,他们所有人此刻都打算全力以赴,毕竟这位魔皇事先答应过不会还手,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赢贞淡淡一笑,彻底进入无我状态,酒楼内每一道气机流淌,悉数都在他的感应之内,这一次之所以突发奇想玩这个游戏,也是想在实战中检验一下大千世界的奥妙,再者碧空崖实力不弱,宗主王敬山此人也算是重信守诺,能将这帮人并入列威堂,也可让后者在荆州府一带的势力更加稳固。 门外的晴婉朝身后吩咐一声:“点上一炷香。” 陆飞听在耳中,望着赢贞沉声喝道:“可以开始了吗?” 赢贞笑道:“早就可以了。” “果然有种。” 陆飞大笑一声,大踏步向前,双刀在手,斩出风格截然不同的两刀,一刀如游蛇般卷向赢贞下盘,一刀刚猛绝伦,直劈赢贞头颅。 王敬山几乎同时出手,面对这样的对手,他已不在乎什么宗主风范,整个人贴地而过,一记鞭腿扫出, 其他人则是没有一哄而上,纷纷错步游走,只待觑准机会之后便是迅猛一击, 只听“咔嚓”一声,方桌断成几截,崩飞出去, 下一刻,陆飞两刀同时斩空,王敬山贴地一脚也是扫在了空气上, 其他人一脸茫然, 唯有陆飞一人看出,自己斩头一刀几乎是贴着对方面颊而过,至于下盘那一刀,对方只是微微屈膝便已躲过,这一切动作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而自己也不过是隐隐把握到一些。 陆飞嘴角一抽,生平第一次全力凝神聚气,深深的注视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年强人。 左刀反握在手,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直到近身五步,左手刀一记横抹,右手长刀看似飘忽不定,实则却是伺机而动,只要逼迫出对方下一步动作,便可以提前一步下手, 而对方的举动则是让陆飞目瞪口呆,只见赢贞不避反进,身体前倾,脑袋迎着刀锋而至,随后低头一寸半,不但躲过这记横刀,就连荡起的几根长发也是恰到好处的与长刀擦身而过。 陆飞右手刀赶忙上挑,速度和反应不可谓不快,而且心中早有预判,刀势过半时连忙一个回转,贴向对方右耳,去势已尽的左手刀则斜掠而下, 出人意料的是,他又一次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身体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提前一步同时避开两刀, 陆飞彻底懵了,头一次感觉自己所有出招全部都在对方预料之内,而且每一次都只差那么一丁点,就好像对方完全熟悉他的刀法套路一样,而实际上,自己的刀法根本没有套路, 他这几刀速度之快,在旁人看来,也不过就是眨几下眼的功夫,却连对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碰到, 更让他感觉羞辱的是,此刻对方仍是好端端的坐在凳子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陆飞不由自主的向后连退数步,低头看着手里的双刀,怔怔出神, 王敬山见到他这副样子,知道自己这徒弟此刻心境已毁,而他刚才也不是不想出手,实则是力有不逮,除了先发一腿之外,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找到任何有把握的出手机会,因为对方实在是太快了。 “大伙一起上!” 听到宗主发令,其他人也回过神来,如同一窝蜂般,毫无章法的冲向赢贞。 人人心里都在想,只要碰到他,哪怕只是一丁点,我们就赢了。 第184章 姐弟重逢 数十道人影在酒楼内上蹿下跳,一个个如同疯子一般,好一阵鸡飞狗跳,落在楼外人的眼中,这群人好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每个人的动作都好似在捕风捉影一般,有好几次眼看就要碰到对方衣摆,却仍是被从容避开, 时间缓缓过去, 寇三通登上台阶,不忘在晴婉背后提醒一句:“沐副座,一炷香时间到了。” 晴婉早已看的没了兴趣,连忙出声喊停, “时间到!” 赢贞忽的出现在酒楼中央,原地站定之后手臂一扬,周身人群尽数倒飞出去,滚瓜一般摔了一地。 王敬山重重的撞在墙壁上,身形极为狼狈,沮丧的抬起头来,颓然道: “我们输了。” 赢贞笑了笑,挑眉看向一旁僵立不懂的青年陆飞,只见后者叹息一声,说道: “输便是输了,陆某人心服口服。” 王敬山不由得心中长叹,他本就上了年纪须发皆白,此时看上去又添几分苍老,想他碧空崖在荆州府一带也是数的上号的顶尖门派,门中高手林立,已有多年无人敢惹,自己的三徒弟陆飞更是青出于蓝进入脱胎境,在荆州府一带论武道可入前三,不曾想却在今晚心境被毁,要知道武道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越往高走,越是在意那身心通明,唯有本心守恒,才能更进一步,而陆飞本就心气极高,偏偏又遇到至尊一级的当代魔皇,被后者连番戏耍之下信心已是被打击的体无完肤,日后是否能重圆心境,尚是未知之数。 这个时候,另外几处的局势已全部收官,活着的人全数被押解到了八宝居门口, 赢贞转身对晴婉说道:“把人都带进来吧。” 王敬山领头的那四名弟子被五花大绑的带了进来,人人神情颓丧,两男两女,当他们进门后看到师傅和陆飞的模样时,便知碧空崖在今晚彻底完了。 寇三通极为知机的搬来一张椅子放在自家教主身后, 赢贞缓缓坐下,对王敬山说道: “王宗主今晚就可以带着你的人回五岭山,日后列威堂但有驱驰,碧空崖不准不从,至于你们宗门平日事宜,我明教也不会插手。” 王敬山虽是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不过好歹也算是拿得起放的下人物,闻言答道: “王某晓得了,我碧空崖从今晚开始,将遵从明教号令。” 赢贞微笑点头, 刚刚进来的这四名弟子骤见自己的师傅在一个年轻人面前如此卑微,无不是心中狐疑,尤其是听到碧空崖今后将听令于魔教,更是感到震惊万分。 长发凌乱,神情已是狼狈不堪的王若兰更是破口说道: “爹,你糊涂了吗?与魔教为伍,江湖同道如何看待我碧空崖,往后当了魔教走狗,荆州可还有我宗门立足之地?士可杀不可辱,女儿绝对不同意你这么做,三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啊,” 陆飞听到这里,惨然一笑, “师妹,愿赌服输,师傅他老人家做的没错。” “你......”王若兰顿时怒火中烧,她实在想不通,往日里心高气傲的陆师兄今天怎么也变成软骨头了,她扭头狠狠的瞪着椅子上的青年人,心里直觉感到,这所有的变故都是源于此人。 忽然间,王若兰只觉眼前人影一闪,紧接着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在脸颊上燃烧起来, 王敬山见状,赶忙出声想要制止:“小女顽劣,还请高抬贵手。” 晴婉杏目眯起,一声不吭,甩手又是一巴掌, “你不是挺能说吗?一口一个魔教,接着说啊,” 王若兰嘴角溢出一缕血丝,恶狠狠道:“魔教妖......” “啪!” “魔教......” “啪!” “魔......” “啪!” “住手!” 陆飞再也忍受不了,沉喝一声,一双虎目几欲喷火, “你再碰她一下,我今天必杀你。” “呵......” 晴婉冷笑一声,“你吓唬我?” “啪”的一声,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 陆飞瞬间暴走,只见寒光一闪,长刀当头劈下, 晴婉不闪不避,就这么傲然负手站在他面前,语气嘲讽道: “来来来,你倒是砍啊,怎么不动了呢?不敢砍啊?” 陆飞脸颊抽动,有苦自己知,无论他如何运气,这悬在对方头顶的一刀却怎么也斩不下去,往常锋利无匹的刀刃就像是撞在一团柔软的棉花上一样再难有丝毫寸进, 陆飞心知是谁搞鬼,无奈之下只好收刀, “狐假虎威,仗着有人护着你,有能耐你和我单挑,” 晴婉冷笑道:“别忘了刚才是谁把你绑起来了。” 路费怒道:“你那是趁老子不备玩阴的。” “不管是阴的还是阳的,反正你输了,” “呵......” 看着两人斗嘴,赢贞反倒觉得挺有意思,这陆飞虽是高傲,不过在他这个年纪突破脱胎境,也确实是有高傲的资本,尤其是赢贞觉得此人心术不差,日后若能真心实意为明教办事,说不得需要重点培养培养。 至于那出言不逊的女人,被晴婉连扇几记耳光,也算是老实了。 看样子今晚这场闹剧,也该差不多结束了, 忽然间,赢贞皱眉看向门外,接着,眉头又逐渐舒展开来,脸上笑意更盛,像是在期盼着某种事物的到来, 八宝居外传来一阵哗然,留守在外面的列威堂弟子不约而同的让开一条道路,纷纷跪于两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赢贞背后的寇三通赶忙垂首,朝着门外单膝跪地。 楼内碧空崖一众皆是愕然的看着眼前这奇怪的一幕,直到那道高挑的人影迈步进入酒楼,他们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感萦绕在心头,体内气息也随之疯狂躁动起来,只听“扑通”一声,已有人吐血倒地。 碧空崖所有人在这一刻,已经猜出来人是谁, 他们或许不认识赢贞,但绝对不会不认识眼前此人, 因为当世之上,能当得起“风华绝代”四字的,唯有一人,每个时代只有一人,可称绝代。 江清惠身穿一身雪白色的真丝软袍,头上的兜帽罩住了她过半容颜,当她的目光掠过楼内每一个人身上时,人们都自觉地低下头颅, 唯有与赢贞对视,才博得她嘴角微翘, 随后,江清惠一双丹凤长眸看向晴婉, 原本见到她后一脸欣喜的晴婉直觉感到不妙,脸上瞬间换成一副无辜的表情, 只听一道天籁般的声音响起: “你不用北上去洛阳了,至于你那位楚师兄,他也不会再见你,呆会你便老老实实返回光明顶,好好的给我闭关修炼。” 晴婉顿时如遭雷击,花容失色道: “可是师兄答应我了......” “我不答应!” 晴婉银牙紧咬,秀气的双眸已然泛红, 赢贞看在眼中,心知大姐这么说肯定有她的缘由,不免苦笑道: “婉儿,听大姐的,回去吧。” “我不听,你们都在骗我,”说完这句,晴婉已是泣不成声。 赢贞对江清惠使了个眼神,似乎在说:我没办法了,你自己挑起来的自己解决, 江清惠心领神会,凤眉轻蹙道: “你太宠她了,这样不好。” 赢贞干脆抱肩将脸转至一侧,一副我不管了的样子, 江清惠抿嘴摇头,淡淡道:“好吧,小九你若真想见他,最好现在就去,趁着他现在受伤,说不定还念点旧情,破例见你一次。” 晴婉一听到楚师兄受伤的消息,更是芳心巨颤,恨不得立刻就赶到上党,她转头看向赢贞,只见后者柔声道:“去吧,早去早回。” 晴婉点了点头,就往外走,在与江清惠擦身而过时,低声说了一句: “谢谢大姐。” 晴婉走后,赢贞长长叹息一声, “妹子大了,留不住了。” 这时候,陆飞突然向前一步,沉声道: “我想跟着她,” 江清惠双目微眯,楼内瞬间杀气漫天, 陆飞双拳进屋,咬牙抵挡着这透体般的森寒杀机,一字一字说道: “我必须跟着她。” “师兄你疯了,”王若兰在一旁失声叫道。 赢贞上下打量了青年一眼,点头道: “我们家婉儿的修为不如你,可你输给了她,你不服气,加之今夜心境被破,你想要破镜重圆,就需要实实在在与她打上一场,对吗?” 陆飞一脸肃穆的重重点头, “不错,不过赢教主放心,在她找到她想要找的人之前,我绝不会动手,而且将来出手也绝不会伤到她。” “很好,去吧,”赢贞甩了甩手。 陆飞朝着自己师傅躬身抱拳,就此转身大步离开,完全没有理会背后师妹的苦苦哀求。 江清惠淡淡道:“此子心志可以,又懂得从跌倒处爬起,将来成就或许不错。” 赢贞笑了笑说道:“关键是婉儿的性格,一个人上路我也不太放心,这个陆飞品性不错,跟在身边也算有个照应。” 江清惠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风情万种, “放心吧,林萧会跟着的,他将小婉当亲妹子看待,又知她脾性,无论如何都不会看着她一个人去找楚光南。” “那我就放心了......” “还坐着干什么?跟我走,” “去哪?” “别废话,走就是了,” 姐弟俩一前一后,身形如疾风闪电掠向城外,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185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黑夜之中,江清惠在茂密群山之间停下脚步,朝着一条清澈小溪缓缓走了过去,她解下身上柔软的丝袍仍在一遍,展露出可让任何男人垂涎的窈窕身影,三千青丝倾泄而下直至腰间,就这么径直在溪边坐下,脱掉白靴,将一双雪白的玉足浸在溪水之中。 她转身冲着赢贞笑了笑,拍了拍身边的草地,示意他坐下。 赢贞也学着她的模样,一屁股坐下后,脱掉靴子,双脚浸泡在水里, 江清惠忍不住捏起鼻子,一脸嫌弃道: “好熟悉的味道。” 赢贞哈哈一笑,仰面朝天躺下,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漆黑的夜空,自言自语道: “好像要下雨了。” 江清惠也跟仰起脖子望向夜空,柔声道: “姜丫头走了?” “嗯,走了。” “去了哪里?” “长安。” “做什么去了?” “她想查出杀他姑丈一家的幕后真凶。” “袄~~是那个狄农吧?” “额......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江清惠笑了笑,反问道: “我这样说话你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是不习惯啊,” “那你习惯了不就好了?” “好吧,好吧,随你了,对了,楚光南到底怎么回事?” 江清惠双手撑着草地,摆动着裙下修长的玉腿,轻声道: “他呀,回不来了,我这次去找他,本想等到他将兵来阁带回光明顶后再处罚他,没曾想人家直接和我翻脸了,然后我们俩便动手打了一架,你也知道的,那小子性格最是隐忍,平时便总是不显山不露水,动手之前,我已经对他的修为做了很高的预估,没想到还是大大的低估了他,算是两败俱伤吧,他伤的重一点,我伤的轻一点,他的野心很大,如今在上党一带雄踞一方,兵来阁也已扩增至五万余人,听说镇北公秦广对他有意招揽,还说要举荐他做什么征北大将军,如今李隶与他之间的冲突已然停止,据说也派人去游说,他呀,现在可是香饽饽了。” 赢贞咋舌道: “这么厉害啊?那小子打小就看我不顺眼,我呢,也看他不顺眼,不过大家既然都是师兄弟,总还是有一份情谊在的,明教九个堂口,兵来阁硬是被他打造成一支无敌铁骑,以前姓楚的每天都在看一些兵法书籍,时不时的还做沙盘演练,我当时就知道这小子的野心不在江湖了,如今人皇驾崩,眼下的乱局正是他所期望的,他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即使没有明镜湖一战,他早晚也会走的。” 江清惠别转头来,柔情万种的丹凤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赢贞,笑道: “我刚才都说我受伤了,你就一点都不打算表示一下你的关心吗?” “哈哈~~” 赢贞咧嘴一笑,猛地坐起身来,光着脚丫子蹲在江清惠背后,为她揉捏肩膀,顺带毫无保留的送出精纯灵气。 “我错了我错了,我当然关心大姐了,你是我最亲的人嘛。” 江清惠闭目享受着这份舒适,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这样温馨的场景,是她这大半年来每日睡前都会憧憬的一幕。 “下面点,再下面点,不对,右边,再上去一些,好了,就是这里。” 堂堂魔皇蹲在地上给人揉肩捶背,若是被外人看到,只怕是会惊掉下巴,而他自己却是享受其中,今夜姐弟重逢,直到此刻,他始终都没有忍心直视她的脸庞。 那条疤痕刻在她的脸上,又何尝不是刻在他心里。 赢贞忽然松手,任由她身体前倾,将一口瘀黑的鲜血吐进溪水中, 江清惠呼出一口长气,“好多了,” 接着,她五指一抓,那摊早已融进溪水中的鲜血又重新凝聚起来,聚成一团水泡飘飞而出落入草地中,随后她弯腰捧起一蓬清水漱了漱口吐在一边,侧脸道: “别停啊,继续,很舒服呢。” 赢贞一翻白眼,开玩笑道: “我给你揉了一刻功夫,你也给我揉一刻,然后我再给你揉一刻,像小时候一样,怎么样?” 江清惠摇头叹息一声:“唉~~若是换做姜丫头,你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条件了?” “哪有哪有,你挖苦我,”说完,赢贞再次老老实实的继续揉捏。 江清惠歪着脖子笑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返回荆州来找你吗?” “大姐你就别卖关子了,从前你就总是喜欢问我问题,反正我答不上来时你终究还是要告诉我的,说吧,” 江清惠“噗嗤”一笑,不置可否道: “因为我想通了,现在整个天下都在看我江清惠的笑话,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某人对外宣称‘我和姜家丫头两情相悦,不日便会迎娶过门’,结果武道榜直接给那丫头安了个魔妃的名号,不过还算他们多少有点顾忌,没有直接叫魔后,哼~你知道吗,我快气死了。” 赢贞会心一笑,心里一阵温暖,他们姐弟俩自小一起长大,自己每每做错了事,都是由大姐为他背锅,无论自己和谁闹了别扭,她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一边,那个时候并没有多想,只觉得这是大姐,为自己背锅,对自己好那都是正常的,直到慢慢长大,尤其是游历一番江湖过后,他才明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人好,更何况是十年如一日的好, 他曾经半开玩笑的问过她好多次,“大姐你是不是喜欢我啊?”而她的答复每一次都一样,“你是我的弟弟,姐姐怎么会不喜欢弟弟呢?” 而在今夜,她是第一次隐晦的吐露心声,赢贞也知道她所谓的想通了指的是什么, 江清惠发觉背后默然无声,芳心轻叹,在他心里,亲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赢贞,她可以很容易的看穿一个人心思,却始终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或许真的叫关心则乱吧,如果不是这一次姜沛宁让她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危机,想必有些话她仍是说不出口。 可是说出口,又能怎样呢? 她黯然一笑, 赢贞忽然凑上前来,贴在她耳边说道: “大姐,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江清惠感受着耳边的温热,心跳瞬间加速,轻轻的点了点头, “喜欢。” “我也喜欢大姐,” 江清惠一愣,脱口问道: “是弟弟喜欢姐姐的那种吗?” 赢贞从背后将她抱住,下巴放在她的香肩上, “都有。” 她笑了...... 想哭...... ...... 荆州府, 荣凤堂与秦清一行听到城内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也都赶过来瞧热闹,当他掠上房顶后,环视一周,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今天这是怎么了,临辉殿十二位殿使坐镇,难不成荆州来了什么大人物?” 秦清在一旁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嘲讽道: “你什么脑子?人家教主在这好不好?算不算是大人物呢?” 荣凤堂毫不示弱的反驳道:“那你们俩还不快躲远一点,免得人家发现你们,把你俩就地正法了,据我说知,你们二十四剑好像不是人家殿使的对手。” 唐斩抱肩而立,看着长街上碧空崖一众垂头丧气的离开,皱眉道: “已经发现了,不过他们好像没有动手的意思,奇怪,魔教出动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收拾一个不入流的门派?” “摆阔呗~~家大业大,不显摆显摆怎么行,” 荣风堂从怀里掏出一根新鲜黄瓜,咬了一口,吧唧着嘴继续说道: “碰到小青那丫头时,她不是说姜丫头已经离开荆州了吗?刚刚又看到晴婉负气出城,想来魔教的人都是来接他们教主来了,这下好了,瘟神都走干净了,我那船上也算是消停了。” 话刚说完,荣凤堂眉头一动,脸色大变,正要转身,屁股上已经是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只见他整个人如同炮弹般砸向地面,“轰”的一声,将坚硬的青石路面砸的粉碎,而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在路人们的目瞪口呆之中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抬头道: “没这么玩的吧?” 房顶上,秦清和唐斩如临大敌, 江清惠挑眉看着下方,淡淡道: “我这个瘟神还会在你的船上逗留一段时日,荣老板不欢迎?” 荣凤堂讪讪一笑:“欢迎欢迎,来者是客,都欢迎。” 这时候,一道黑影从远处直射而来,在江清惠身前停下,冲着赢贞躬身揖手,笑道: “属下见过教主。” 赢贞点头道:“风寒的尸体是你带回了光明顶?” 黑衣青年答道: “正是属下,当初在飞来石本想将冒犯教主的一干人等全部杀光,后来见到教主出手保人之后,属下便立即退走了。” “嗯~” 江清惠插口道: “赵恺,你告诉其他人一声,让他们返回光明顶,一切按原计划进行,本尊暂且会留在教主身边。” “属下明白,属下告退。” 青年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时候,江清惠终于侧身,朝着秦清二人看来, 唐斩连退三步,护在自己师妹身前, 而秦清却是目光痴痴的盯着眼前兜帽内的那张脸庞,情不自禁的说道: “好美~~~” 第186章 解铃还需系铃人 荣凤堂站在街道上,听到秦清口中嘟囔的那句话后顿时目瞪口呆,不停摇头叨咕道: “真会拍马屁,” 江清惠似乎对这样的赞美之词听的实在是太多了,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冷冷道: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虽说明教和天玑阁还没有到一见面就眼红的地步,但你们大大方方出现在本尊面前,是想找死吗?” 秦清从失神中反应过来,这才想起自己面前的不单单是仙女一般的漂亮姐姐,更是魔教的第二把交椅,只见她抬手指向荣凤堂,忿忿不平说道: “我们是想走的,可是他不让我走,非要让我还他五千两黄金,还封住了我全身窍穴。” 赢贞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了声: “丫头记得回到天玑阁,找你师傅告一状,让他来收拾这个姓荣的。” 秦清俏皮的点了点头,“赢教主说的在理,” 荣凤堂猛翻白眼,什么情况啊?怎么他们成一伙的了? 江清惠自然不会和天玑阁的小辈一般见识,而且目前天下局势很是微妙,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天玑阁撕破脸只会让别人坐山观虎斗,不划算,只见她弹指轻轻一点,一缕隔空劲送入秦清体内,能让唐斩愁眉不展的封穴手法,不过片刻时间便被化解。 秦清只觉全身一阵轻松,顿时喜笑颜开: “谢谢姐姐,” 荣凤堂看到这一幕,在下面不满道: “我说江老大,事儿不是这么办的吧?她要是跑了,我那五千两黄金问谁要?” “我给你,”江清惠淡淡道。 荣凤堂一愣,“这怎么好意思呢?再说了......” “你敢要吗?” 荣凤堂脸一黑,顿觉头大如牛, ...... 秦清没有走,因为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出了气,姓荣的单是软禁自己这条罪名,就是告到师尊他老人家那里,也是理直气壮的,再说算算日子,阁中只怕有人快要到了,介时她有人撑腰,可得好好收拾一下这个铁公鸡。 唐斩对此颇为无奈,在他看来,有女帝不明不白的为她说话,趁着这个时机离开是最好不过,但心里也是觉得,荣凤堂这个场子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找回来。 赢贞和江清惠并肩走在一条小巷子里,后者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赢贞,笑道: “帮我带上。” 赢贞接过来一看,是一张极为精妙的仿人皮面具,他知道这东西应该是出自临辉殿那位巧匠之手,也只有他才能近距离观察大姐,然后依照脸型来定制面具。 江清惠带上之后,容貌立即便换了一个人,面具与脸庞贴合的天衣无缝,看上去虽然也很好看,但比起她的真容自然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赢贞奇怪道:“你带这玩意做什么?贴在脸上不嫌难受?” “我不喜欢老是被别人盯着看,心里会很恶心,可我又总不能把他们都杀了吧?” 赢贞点了点头,“也是,你喜欢就好,不过我若是想看了怎么办?” 江清惠浅浅笑道:“那我就私底下偷偷摘下来给你看,只让你一个人看。” “摘来摘去不麻烦吗?” “不麻烦。” 巷子尽头有一座幽静的宅子,做为列威堂临时总部,是从一个官员那里买来的,所以宅内的布置风格也颇为雅致,没有商人身上的那种铜臭味。 大厅内,赢贞高坐主位,江清惠坐在右手处,其余一众人等都是躬身站着。 寇三通身旁站着一位长须儒生,年龄也不过四十来岁,衣着颇为讲究,气质斐然, 江清惠率先开口道:“葛元礼呢?” 寇三通赶忙回禀道:“回大姐,葛堂主目前仍在江夏郡,小刀会那里来个几个棘手的人物,还需要他亲自坐镇。” 江清惠“嗯”了一声,看向那位中年儒生,来时的路上,赢贞已经大致跟她说清楚了一切,碧空崖今晚针对列威堂的行动,就是此人在城中做为内应,荆州刺史周自如。 江清惠没有质问对方,反而是看向寇三通,冷冷道: “这么点小事都需要让教主费心?怎么?你连这点差事都办不好?” “大姐恕罪,”寇三通赶忙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赢贞也只是瞥了一眼那位周刺史,便向寇三通询问道: “见到我的那位侍女小青了吗?” “回教主的话,小青姑娘此刻就在府中,已经安顿好了。” “嗯~~” 赢贞点了点头,望向江清惠, “折腾了一晚上,有点乏了。” 江清惠笑了笑,跟在他身边一起离开。 由始自终,两人都没有和那位周刺史说过一句话。 周自如见二人离开,脸现怒意,自己好歹是荆州的父母官,对方也太过于目中无人了吧。 寇三通倒是松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一张空椅子,笑道: “坐吧,周大人,我们好好聊聊。” “本官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怎么?难不成让我找你老婆孩子聊一聊?” “你......” 宅中后园有一处布置淡雅的小屋,江清惠曾在这里住过,也只有她一个人能住,即使屋子一直空着,但这里每天都会有人打扫,收拾的很干净, 屋内左右各有两间卧室,中间是书房,江清惠脱去外袍,摘了面具,只是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满心欢喜的来找赢贞,却发现对方已然睡着, 她就这么安静的坐在塌边,俯视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目光柔和,像是永远都看不够。 忽然间,她又黯然神伤起来,因为她想起了姜沛宁,虽然心里清楚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动手杀她,可仍是有种被人夺去挚爱的难过, 榻上的赢贞嘴角轻翘,缓缓睁开眼睛,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一把火烧了丹房,父亲把我吊起来打,整整七天都下不来床,是大姐一直守在我身边,为我擦药拭身,就像今天这样。” 江清惠双目一亮,笑吟吟道: “你没睡着啊?又骗我。” 赢贞向后挪了挪身子,江清惠笑了笑,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姐弟俩就这么面对面,笑脸对笑脸, “姐,从小教中便常有人说,我是夺气运而生,这种命格最是损害近亲,我从来都不当回事,直到父母好端端过世,我害怕了,真的很害怕,在这世上我就只剩下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我怕也连累到你,所以后来刻意与你疏远,甚至是狠心对你下手,就是害怕失去你,不过我现在不怕了,如果我真的欠了老天爷一份气运,那么现在我也还了,只是如今每次看到你的脸,心里就一阵难受,“ “对不起......” 一向给人冷血无情印象的江清惠,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脸颊上滚烫的热泪已是断线般滑落, “我从来没有怨你,无论从前,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会怨你,光明顶是我们的家,我知道你撑起这个家很不容易,所以一直想着能尽力帮你分担一些,” 赢贞温柔一笑,伸手抚摸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帮她擦拭掉眼泪,看着那道醒目的疤痕,轻轻的吻了上去, 江清惠全身颤抖,浑身如同电流划过一般,五指紧紧抓在他的腰上,脚背崩的笔直,呼吸愈发的急促, 解铃还须系铃人,那张风华绝代的玉容上唯一一点瑕疵,消散不见, 姐弟俩相拥在一起,缓缓睡着,就像小时候一样。 ...... 光杆的破浪号起航,继续北上, 从荆州府上来了不少客人,货仓也到了它最大的承载量,楼船吃水很深,又靠人力划桨,速度可想而知。 不过更让荣凤堂犯愁的是,船上又多了一位顶了天的瘟神,女帝江清惠,而且秦清每每看向自己时,眼神中满是狡黠,这让他感觉有些不妙, 这特么老子的船,难不成老子要在自己船上吃瘪? 正如晴婉当初警示的一样,楚青青没有从江清惠那里得到一丁点的好脸色,不过这也不影响她一如既往的殷勤,只不过现在吃饭的时候自己再没有资格坐在一旁了。 在八宝居曾经与列威堂陈雄有过冲突的苟黑虎三人也上了船,先前杜莘被废,他本已打定主意带着张、孔二人返回江南,但拗不过张婕妤一意北上,又觉得乘坐荣阀的楼船在安全方面也有保障,这才勉强答应。 后来当他偶然看到酒楼内遇到的那位俊逸青年也在船上时,心里就有些不得劲了,而张婕妤却是不怎么放在心上,还想主动找对方致歉,致哪门子的歉啊?少一点麻烦不好吗? 张婕妤换了一身湖水绿的长裙,更显朝气,打听到赢贞所住的客房后,轻轻敲响房门, “有人在吗?” 江清惠原本就呆在房间里正与赢贞说事,此时看到后者脸上的奇怪的表情时,好奇道: “你认识她?” “算是一面之缘吧,她是江南道经略使张百庐的孙女,” “哦~~” 江清惠点了点头,朝着门口淡淡说道: “进来吧。” 张婕妤站在门外,骤闻屋内一道女声,心里不免怀疑是不是敲错门了,因为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是酒楼内那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啊, 满腹狐疑下,她轻轻推开房门,当她看到赢贞时脸上一喜,喜的是没有找错地方,但接着便是一愣,瞬间呆若木鸡,因为她看到了没有带面具的江清惠, 张婕妤止不住的内心震撼,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他身边的女子都是这样的人间绝色? 第187章 咱俩很聊的来 江清惠挑眉望着门口呆呆站立的年轻姑娘,冷冷道: “把门关上!” “嗯?” 张婕妤连忙反应过来,轻轻关上屋门,此情此景她内心不免有些紧张,她就是再愣,也猜想到这位年轻公子绝对不是寻常人物,实在是屋里这位姐姐太美了,美到即使自己身为女人,都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若是江清惠脸上的那条疤痕还在的话,想必她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 毕竟江清惠比起姜沛宁,更要来的惊艳。 赢贞见她一副蹑手蹑脚的样子,失笑道: “张姑娘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婕妤一改往常骄纵的性子,怯生生的站在屋内说道: “婕妤是来道歉的,那天在酒楼内说话多有冒犯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赢贞摆手笑道:“没什么的,嘴长在别人身上,我总不能管住所有人的嘴。” 张婕妤好奇道:“公子真的是魔教中人吗?” 赢贞微笑点头,“江湖上都以魔教称呼我们,我也就习惯了,但若是后面加上妖孽两个字,听起来就不太顺耳了,” 张婕妤表情略微有些尴尬,她出身高门世家,极少接触江湖,最多也就是家里的一些护院武师,这一次出行,也是府中管家做的安排,加之苟黑虎与自己兄长打小便相识,又是名扬江南的年轻高手,她倒是从来没有担心什么,也是在游历途中,才听到了一些关于魔教的恶名,不过在她看来,道听途说不如眼见为实,无论是酒馆内与杜莘动手的中年人,还是眼前的青年,都没有给人一种邪恶的感觉,当初破口骂人家魔教妖孽,现在想想确实有些愧疚。 “真的很不好意思,”张婕妤咧了咧嘴, 只见江清惠凤眉轻蹙,干脆托着腮帮侧脸扭向窗外,因为她发现这小姑娘总是时不时的瞥自己两眼,同是女人,老是看我做什么? 张婕妤也发现到自己失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又问道: “公子,那天与我同行的杜莘真的是那种人吗?他真的练有那种魔功吗?” 赢贞笑道:“我说是,你会相信吗?要知道你们才是朋友,而我只不过是个路人罢了。” 张婕妤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 “我相信,出门前,我爹就嘱咐过我,要我在路上要提防着点杜莘,他觉得此人心术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和善,而且私底下杜莘确实三番五次向我表达过爱意,可我总觉得感情不是这么快就会有的,我们才刚认识不久而已啊。” “这话我赞成,” 江清惠继续望着窗外,却冷不丁的插嘴道:“青梅竹马才是最可靠的,萍水相逢的那都是过客,尤其是嘴巴很甜的那些家伙,什么山盟海誓都不要信,感情是什么?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知道我心里有你,这就够了。” 赢贞知道她是在暗讽自己当年四处沾花惹草,如果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指不定又要讽刺自己什么呢,于是赶忙对张婕妤说道: “那个姓杜的确实不是什么好鸟,要知道采补之术有很多种,来自道门正宗的双修之术其实并不需要真的合体双修,不过是取我不足,纳其有余的互补之术,双方皆可受益,人生两气,一阴一阳,男子阳气足,女子阴气盛,所以这种修炼方式为的就是使体内阴阳两气调和均衡,使之与天地之中的阴阳相应,修炼起来自然是事倍功半,但那个杜莘身上的功法,却是损人利己,加之姑娘天生灵体,体内所蕴藏的阴柔之气来自先天,精纯无比,对此人的修为大有裨益,所以才会被他盯上。” 赢贞难得为对方认真描述,却换来江清惠一声嗤笑: “你说了这么多,你觉得她能听懂吗?” 赢贞愣了下,然后一脸期盼的望向张婕妤,后者果然没有让江清惠失望,只见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好像真的没太听懂啊。” 江清惠抿嘴憋笑,再看赢贞已是一脸窘相,她觉得特别有趣,从小到大都是他逗自己,好多次都被他骗的团团转,属于那种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眼下扳回一局,心里竟还有点小骄傲。 她笑着看向那位陌生姑娘,说道: “他的意思是,有人抢了你的东西,还想要你的命,明白了吗?” 张婕妤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忙不迭的点头道: “这下明白了。” “哈哈~~~” 江清惠发出一阵胜利者的笑声, 赢贞长长叹了口气, 一向冷若冰霜的江清惠心情大好,也使得三人之间的谈话气氛轻松不少, 张婕妤见到如同仙女一般的姐姐语气越发的温和,紧张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下来, 赢贞没有理由一直让她站着,于是三人便围坐一桌,随意扯了一些话题聊起天来,轻松的气氛也让一向活泼的张婕妤打开了话匣子,不过大多情况下仍是她在说,赢贞偶尔插嘴,仙女姐姐在听, 眼看到了饭点,对方仍是没有离开的意思,江清惠都打算撵人了,不过看到赢贞递给她个眼色,也就作罢。 于是张小姐又蹭了一顿饭,本来没什么酒量的她还连连向赢贞敬酒,嘴上还嘟囔着什么酒逢知己千杯少, 从那以后,张婕妤自我感觉和赢贞特别聊的来,隔三差五便会来找他聊天,赢贞也都每每奉陪,只当是解闷了, 一天傍晚,就在破浪号停泊的地方,开始陆陆续续有人从两岸汇聚过来,人们手里提着火把,照的江面上如同白昼,更有十余条渔船首尾相连,将大江拦腰“截断”,船上的渔民跳入江中开始布网,有的则是端着猪头、羊头等祀品倒入江中, 破浪号上的客人们也都挤在甲板上,望着江面上一年一度的捕鱼节,据说这几天刚好是鲟鱼在上游产卵后回流的日子,渔民们也只有在这一天才可以这样大规模的下网捕捞,准确来说是这一夜,因为白天正是游鱼奋力下游的时候,快速冲撞之下极易造成渔网被拖烂,而在夜里,鱼儿行动迟缓进入半休眠状态,才是最佳的捕捞时机。 第188章 咱们走着瞧 若不是楼船上的货仓已满,实在放不下任何东西,船上的很多商人都想要从渔民那里购点鲜活大鱼带回去,这个季节的鲟鱼肉质最为鲜美,许多酒楼都愿意出个好的价钱。 赢贞与江清惠站在一起凭栏而眺,远处平静的江面上逐渐热闹起来,时不时便有几尾大鱼跃水而出,几乎所有渔民都参与到其中,有的已经开始用手里的捞网下水捕捞,渐渐的,整个江面如同炸锅一般,回流的鱼群扑腾起无数的水花,人们的吆喝声,鱼尾扑打江水的声音糅杂在一起,响彻四野。 眼看这第一网已是要满载而归,江清惠却突然皱起眉头,喃喃道: “感觉有些不对劲啊。” 赢贞并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妥,但他完全相信对方的直觉,好奇道: “哪里不对劲了?” 江清惠双目眯起,看向更远处如巨龙蛰伏的蜿蜒群山,皱眉道: “我好像隐隐察觉到一股极为庞大的气息正顺着江流而下,气机狰狞霸道,速度之快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赢贞不禁吃惊道:“不是人?” 江清惠摇头:“绝对不是,没有人可以给我如此危险的感觉,咦?水流变了,” 在这一刻,赢贞也终于察觉到了异常,大概就在上游二十里的地方,江水毫无预兆的汹涌南下,气势奔腾,眼下周边根本就没有暴雨,哪里来的洪水? 赢贞与江清惠对视一眼,姐弟俩心有灵犀,同时跃向半空,身形划出一道高高的抛物线,越过截江的渔船,稳稳立于江面之上, 他们之所以完全没有想过提醒众人躲避,是因为心里清楚说出来也没人会信,也就懒得费这个口舌。 所有人都好奇的望着这对从天而降犹如仙人一般男女,只见两人面北而立踩在江面上,稳如泰山。 船上的荣凤堂不禁皱眉,赢、江二人的奇怪举动也让他察觉到一丝不妙,半晌后,他突然脸色大变,朝着身后狂喊道: “所有人返回船舱。” 管事荣庆元一脸茫然,他不清楚阀主为何会发布这样的命令,但还是依言照办,赶忙指挥着所有客人返舱, 客人们依依不舍,有的甚至骂出了口, 秦清和唐斩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继留守在甲板, 荣凤堂侧耳倾听,脸色越发阴沉,只见他身形疾掠至河岸,双掌化刀,直接将一颗足有水桶粗的大树拦腰劈断,随后又将所有分枝一一砍削。 一声炸响,轰隆隆的巨声响彻天际,如万马奔腾一般,林中成群的鸟儿扑打着翅膀匆匆飞离, 渔民们终于反应过来,在一阵慌乱的尖叫声中纷纷朝两岸夺路而逃, 洪水已至,巨浪翻滚如雷, 江清惠见到眼前这一幕骇人场景,不禁皱眉道: “怎么感觉有点顶不住,” 赢贞咧嘴一笑,“自信一点,把感觉去掉。” 姐弟俩相视一笑,同时双掌推出, “咣~~” 有如天钟敲响,大地震颤,天地之间的气机疯狂宣泄,骤然引起数道龙卷,林木皆摧,江河沸腾, 赢贞二人面前的滔天巨浪凝固于半空之中气势狂聚,似欲将下方的两道人影拍成粉碎,波涛之中隐由龙吟发作。 江岸上的荣凤堂十指深深的陷进树干之中,咬牙看着前方,他也察觉到这股骇人的洪峰异常怪异,首尾不过五十丈,只要能躲过这段洪流,江面将重归平静。 “吗的,真是见鬼了,你俩可要顶住啊~~” 船上,秦清和唐斩对视一眼,同时跳入江心,踩水疾奔而上,顶着剧烈狂风二人同时出剑,迎着巨浪斩出, 人未到,剑未至,二人只觉周身空气中狂躁的气机如刀绞一般席卷而至,一道道衣衫撕裂的声音响起,只觉身体如同撞在一面坚不可摧的气墙上一般再难寸进, 秦清全身血液倒涌,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唐斩见状,再不敢多留片刻,一把抓住秦清倒掠而回,刚刚落上甲板,秦清已是一个不稳跌坐在地。 江面上仍在苦撑的赢、江二人,只觉泰山压顶一般,翻天巨力使得他们双臂已然微微颤抖,而面前巨浪的声势却是愈发强劲。 二人衣衫鼓胀,咧咧作响,长发狂舞,状若两尊魔神, 江清惠突然低喝一声:“走!” 两道身影一闪即逝跃入江岸, 滔天巨浪再无阻挡,疯狂拍下, “吗的,我就知道你俩顶不住,” 荣凤堂直接将长达五丈的树干举起,找准破浪号受力部位,倾尽全力猛然一挑,只见整艘楼船受这一挑之力高高跃上半空,堪堪避过第一道猛烈洪峰,紧接着,荣凤堂拔地而起,就在半空中的破浪号即将下坠之时,抡起树干笔直向上再次顶起,一人顶一船,如同天神下凡。 当最后一道巨浪猛然拍在荣凤堂身上之后,树干寸寸碎裂,破浪号轰然落入江面,嘭的一声溅起漫天水花,几番剧烈的震荡之后,楼船终于稳稳的漂浮在平静的江面上。 而那道如同蛟龙出海的洪流则携带着数不清的飞鱼继续南下, 甲板上的秦清不顾自己的伤势纵身跃入江水之中,在江底几番寻觅之后,终于抓住荣凤堂的衣领,随后高高一跃返回到甲板上, 荣凤堂平躺于地,接连呕出几大口鲜血后,缓缓睁开眼睛,双臂一摊,口中骂骂咧咧道: “吗的,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赢贞和江清惠合力竟然都扛不住,” 唐斩立在他身侧,皱眉道: “看这情形,很像是古书上记载的蛟龙率飞鱼入海,你们发觉没有,此刻的江水里一条鱼都没有了。” 荣凤堂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眼神奇怪的望了望江面,随后又转过头来看向正在整理湿漉漉长发的秦清,咧嘴一笑: “咱俩之间的账一笔勾销了,你不欠我了。” 秦清拧了拧长发上的水珠,冷笑道: “别,一码归一码,五千两就是五千两,我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的,你等着收钱便是。” 荣凤堂哈哈一笑:“哈哈,丫头威胁我,虽然这次受了点伤,但我不觉得天玑阁除了叶老怪之外,还有谁能收拾的了我,” 秦清狡黠一笑:“咱们走着瞧,” (看盗版的朋友能不能回来支持一下啊) 第189章 不要白不要 (感谢所有投月票的读者) 赢,江二人身形如流星般穿梭在密林之内,一路追逐着这股诡异的巨浪,他二人对于气机的把握已属当世顶尖,当然看出这股洪流之下隐藏着一道极为恐怖的气息, 只可惜气息时虚时实,难以掌握全貌。 江清惠忽然停下身形,望向远处一座高耸的山峰,沉声道: “慕容惊鸿!” 赢贞跟着停下,来到她身边,咧嘴笑道: “孔渊也来了,而且前面还有不少人,看样子他们都是冲着水底下这东西来的。” 江清惠沉吟半饷,嘴角弯起一丝弧度, “有意思,如果我没猜错,水底下的东西应是一条并未化形的小蛟,这是要入海吐珠了,龙珠最具紫金气运,这些人是想杀蛟取珠夺气运。” 赢贞在一旁点了点头: “看样子应是这样,不然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这些人兴师动众的,我们先不要动手,没有炼气士布阵很难杀掉恶蛟,既然他们都是有备而来,我们不妨先瞧瞧热闹。” 江清惠笑了笑,“如果时机合适,我想试试慕容惊鸿,武道二十人他排在第四,压我一头,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没有这个资格。” ...... 峰顶之上,山风呼啸而过,一块裸露的巨石上此刻站着七人, 其中最显眼的当属身高足有九尺,在大夏有武道第二人之称的军神慕容惊鸿,双目如同鹰隼般犀利,古铜色的皮肤上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磨砺后的刚烈之劲,浑身每一寸肌肉都似乎蕴藏着爆炸般的力量,他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座宏伟不可跨越的山峦。 拓跋英雄穿着一身大周朝武士风格的黑色劲衫,长相颇为普通,头上带着一顶毡帽遮挡住那显眼的发式,腰间挎着一柄弯刀,正抬手抚摸着下巴上稀松的胡茬, “孔渊艺高人胆大,是一个人来的,河间王李隶带着王下师李隐壶,王下剑袁淮安,王下魑张辽,王下鬼扈阴槐,王下将吕琼,秦王李亨则是带着一群炼气士和那位南华先生张启圣,热闹啊,用中原话怎么说来着?群英荟萃?” 在他身后,一位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向前一步,双手拢在袖中,低声道: “陛下,咱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四个时辰,白蛟进入这处布满暗礁的河湾时,速度会放缓一些,这是动手的最佳时机,不过眼下好几方都在盯着,我们是不是先不要动手?” 拓跋英雄笑了笑,转身看向身后的四位大夏最顶尖的炼气士,询问道: “杀蛟取珠,你们需要多久时间?” 四人中一长须老者沉声道:“大约半个时辰。” 拓跋英雄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抬目看向身旁的慕容惊鸿,笑道: “大将军可否能拖住半个时辰?” 慕容惊鸿微微侧身,指着身后遥远地方的一片密林,淡淡说道: “如果那两个人不插手的话,半个时辰绝无问题。” “哦?” 拓跋英雄双目放光,转身看向慕容惊鸿所指之处,眼神炽热,咧嘴笑道: “能让大将军顾忌的人,想来不简单吧?” 慕容惊鸿语气平静的说道: “魔皇赢贞,女帝江清惠。” “是他们?” 拓跋英雄神情一愣,随即放声笑道: “有意思啊有意思,朕喜欢,武道榜二十人,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全来了,这哪是群英荟萃,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慕容惊鸿脸上仍是一副古井不波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心底升起波澜,只听他淡淡说道: “其他人都好说,唯独摸不清赢贞的深浅,他若是恢复如初,今日我们只能是作壁上观了,不过我敢笃定,他绝对没有这么快恢复过来,” 拓跋英雄点了点头,缓缓抽出腰间弯刀直指前方, “我大夏男儿都是草原上逆风展翅的雄鹰,今天不论他们来了多少人,挡我者死!” “动手!” 他话音刚落,四名白衣炼气士同时掠下峰顶,一人持钵,一人持镜,一人持金刚铁卷,一人持八宝琉璃伞,四人于河湾处结阵, 白蛟携万千飞鱼,卷起三层浪,汹涌而来, 只见一名炼气士将手中宝伞扔向天空,巨伞猛然撑开,八色光华遮天蔽日, 一人开金刚铁卷,天音绕耳, 一人手持明镜,面相天空,借助月光精华,震慑大江, 持钵者盘膝坐于江面,长眉垂膝,双目微闭。 这边厢,赢贞远眺河湾动静,只见那汹涌洪流进入宝伞光华范围内,气势明显减弱,加之那宝卷上阵阵如经咒般的怪音,江面上立时便有无数飞鱼跳出水面,密密麻麻,这一幕颇为震撼, “大姐,你猜其他人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江清惠沉吟片刻后摇头道: “如果是我,会等到他们取珠之后再动手,这样一来会省去不少麻烦,” “你看,洪流越来越弱了,接下来,他们只怕是以宝镜镇压,以金钵取珠收尾。” 江清惠点了点头,说道: “这玩意只对那些想做皇帝的人有用,今天来的这些人,野心暴露无遗,已经坐上皇帝宝座的李兖有钦天监真龙潭压着一国气运,想来是看不上这些小蛟,不过嘛,气运这玩意虚无缥缈,只有那些总将自己当成半个神仙的炼气士才懂得应用之法,咱们教中一个都没有,要不要哪天抓来几个?” 赢贞开怀一笑,乐道: “你还别说,我对这种人还挺有兴趣的,嗯?要取珠了。” 河湾上,汹涌的浪流逐渐安静下来,隐隐能听到几声虚弱的龙吟,持金钵者猛然睁眼,钵口向下,口中念念有词, 不一会,一颗拳头般大小的璀璨明珠出现在江心底处,将整个江水照的一片通透,忽然间,一股强劲无匹的蓬勃气机冲天而起,又于一瞬间消散不见,蛟死。 拓跋英雄卓立于山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只见他咧嘴笑道: “好戏开锣!” 同一时间,数十道恐怖的气息朝着河湾席卷而来, 江清惠轻轻撩了一下鬓角青丝,转头看向赢贞,笑吟吟道: “你想不想要?” 赢贞哈哈一笑:“不要白不要!” 第190章 就这么完了? 光华璀璨的龙珠渐渐从江底浮出水面,一时间华彩漫天,将整个河湾都照的通亮。 持钵炼气士猛然起身,脚尖轻踩水面踏江而行,金钵对准龙珠位置,身形一纵便要用钵盂收珠, 就在这时,一道鬼魅般的紫色身影凭空出现在他眼前,只见那人手中的白色蟒皮袋一卷,顿时将龙珠收入囊中,天地间于一刹那又重归于黑暗。 持钵炼气士大惊失色,可当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已见那人一指点在自己眉心,他只觉眉心一凉,全身剧震,下一刻,他的整个身体爆炸开来,崩成了漫天碎肉撒入江中。 剩余三名炼气士见状,立即心生退意,顶尖的武道强者确实不是他们可以硬抗的,三人分作三个方向,提气疾纵便要离开, 紫色身影手握蟒皮袋,身形于江面一闪即逝,下一刻,人已出现在那持铁卷的炼气士身旁,一记横肘撞在后者面门之上,只见那名炼气士的头颅直直的跌飞出去,而仍在向前的身体去势已衰,在空中几个翻滚后摔落在悬崖边上。 紫色身影似乎不愿恋战,转身射入江畔的乱石群中,打算就此离开,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心生感应,犹如离弦之箭般的身形说停就停,整个人笔直立在原地,双手拇指食指贴紧,其余手指交叉并拢,随着他手指之间的变化,一团肉眼可见的灵光出现在他双手之上,也不抬头,就这么直直的朝着上空点出, 慕容惊鸿从天而降,一拳捣下, “轰!”的一声巨响,犹如滚雷炸天, 紫衣人方圆五丈的地面顿时塌陷下去,碎石如蝗般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尘烟弥漫,让人看不清深坑内的景象, 慕容惊鸿如同天神一般站立在半空之上,紧紧锁死正下方深坑中的那道没有丝毫衰弱迹象的气息,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光影掠入深坑,刹那间剑光大盛,袁怀安一剑点出漫天剑雨,刺向那道烟尘中模糊的紫色身影, 同一时间,一位铁塔般的虬髯巨汉手持金锏,拔地升空扑向慕容惊鸿,手中金锏力可开山镇岳,锏出有龙吟,威势绝伦。 慕容惊鸿顿时皱眉,不得已下只能选择硬抗王下将吕琼这一锏,要知道下方一片密林内,正有一人弯弓瞄准了自己的腰下气穴,如果侧身躲闪凌空一锏,必然就要面对这雷霆一箭,王下鬼扈阴槐的全力一箭,并不是那么好接的。 孔渊站在深坑之内,怡然不惧那漫天剑影,长臂暴起如龙蛇出洞,探手一抓,直接便将袁淮安凛冽一剑牢牢握在手中,后者顿时色变,孔渊咧嘴一笑,手上运劲,长剑立时崩碎,随后抬起一脚踢向对方胸口, 袁怀安身形疾退,就在这时,一点寒芒由他背后穿出,带着一阵破空之声毒龙般刺向孔渊, 孔渊冷哼一声,缩腿收势,腰背挺的笔直,单以右手食指点向矛尖,只听“叮”的一声,长矛一颤,一阵蜂鸣, 王下魑张辽脸色不变,手中长矛顺势划个半弧扫向对方腰间, 而袁淮安再起一剑,飘至孔渊身侧,刺他肋下, “雕虫小技,本王不奉陪了。” 孔渊轻踏地面,借势高高跃起,身形眨眼间直达十丈高空,接着凌空换气,如鹰隼一般掠向江畔密林, 半空上,慕容惊鸿以铁拳硬接吕琼一锏,金刚般的体魄丝毫无损,眼见下方孔渊逃脱,自知若是再晚上一刻,只怕真的难以追上对方,于是凌空一拳再次砸出, “滚开!” 吕琼持金锏硬接,只听“当”的一声金铁大响,虎口一痛,手中金锏几欲脱手,右臂衣衫更是寸寸碎裂,五指微颤, 慕容惊鸿,人若惊鸿,直追孔渊, 密林内,扈阴槐持弓跃出,与吕琼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一个扛不住人家一拳,一个半天都没有机会射出一箭。 难怪江湖传言,武道榜上二十人,唯有五人可遮天。 李隶一身常服,带着唯一还没有出手的王下师李隐壶疾追而去,剩余四人紧随其后,他们这一次志在必得。 ...... 悬崖边上,秦王李亨手里提着一只鼻烟壶,漫步走出,潇洒从容,朝着身后的白衣儒士笑了笑: “东西应该是抢不到了,我这位五哥还真狠,竟然埋伏着一万铁骑,闹出这么大动静,就不怕朝中那些大臣们口诛笔伐?” 原五帝之一的南华先生张启圣抚须一笑,淡淡道: “想要成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河间王雄踞河北道,麾下谋臣如雨,猛将如云,这么多年来又颇有一些良政施于河北百姓,地利人和已然具备,如此大的动作,也不外乎是想夺取龙珠,制成玉玺,补上那点天时气运,” 李亨点了点头,好奇问道: “先生觉得,本王又缺什么呢?” 张启圣笑道: “王爷缺一个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枭雄给你做前锋,咱们则以渔翁姿态,在恰当时机,坐收此人之果。” 李亨仰首望向夜空,咧嘴一笑: “五哥啊,六弟全靠你了。” “先生?那这场热闹我们还看不看了?” “当然要看,若是有机会得到龙珠,不妨大方赠予河间王,好让他一门心思去研究怎么造反。” “哈哈,有理有理,咱们走。” ...... 开阔平原,十余人如同流星一般疾驰而过, 孔渊一人当先,心中却是颇为苦恼,他不是没有察觉到附近隐藏着一支足有万人的精锐铁骑,李隶故意将他引至此处还好说,慕容惊鸿心知肚明的情况下竟然也配合对方把自己朝着这里逼迫,更为无奈的是,前面也没路了。 赢贞一副慵懒的神色随手拔起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口中,望着迎面而来的孔渊。 江清惠更是毫不客气的冲着对方伸出玉手,冷冷道: “拿过来吧,” 孔渊忽的刹住身形,继续朝前轻缓迈步,意态轻松,配合上他如今那张英俊无匹的面庞,说不尽的从容潇洒, “圣主既然想要,孔渊本当双手奉上,可是后面这帮子人他们也想要,我若交给他们,想必能换来不错的酬劳,当然了,圣主若是能开出同样的砝码,孔渊肯定还是先紧着自己人的。” 江清惠冷笑道: “换了一张脸,却还是这么的不要脸。” 孔渊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从后赶至的李隶大手一挥,身后五人也同时停住身形于五丈开外,他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呈扇形将孔渊围住, 慕容惊鸿抱肩站在一处高可及腰的杂草丛中,拓跋英雄带着黑袍人立于他的身侧。 率先打破这种沉闷氛围的,是最后赶来的秦王李亨,只见他边走边笑道: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万事好商量嘛,五哥,好久不见了。” 李隶挑眉看着自己这位六弟,也是失声笑道: “怎么了老六,你也想抢这玩意儿?” 李亨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你六弟对这个不感兴趣,只不过偶然发现堂堂的大夏皇帝都溜进来了,老六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地盘上的宝贝被外人抢了去,五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隶仰天大笑一声,“六弟此言实乃大大的道理,今日你我兄弟并肩,东西自然不会被外人抢去,说不得还要留一留这位蛮子皇帝。” 拓跋英雄对这兄弟两人的冷嘲热讽完全不以为意,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眼光只是好奇的瞥向赢贞那边, 在他心里,叶玄老儿自不必说,当是稳居天下第一,闭关疗伤的幌子也只能糊弄一些傻子罢了,而身为大夏第一人,同时也是自己帝师的矛圣太史巢,便曾与眼前的年轻人有过一次交手,当时赢贞在几欲败北的情况下毫无征兆的突然进入陆地神仙境,而自己师傅在不愿意受伤的情况下收手罢战,以至于夏、周两朝都认为此战为平手。 真的是平手吗? 拓跋英雄从来都不这么认为。 慕容惊鸿见那两位藩王似乎已经将自己这边视作了瓮中之鳖,忍不住冷笑道: “就凭你们也想留下我主?一万铁骑又如何?张启圣又如何?在我慕容惊鸿看来,也不过就是出出汗罢了。” 张启圣微笑不语, “都闭嘴!” 江清惠轻喝一声,引得所有人一脸愕然, 拓跋英雄忍不住朝她伸出大拇指,“豪气!” 李隶的眼光则是一瞬不瞬的放在她身上,嘴角挂着令人难懂的笑意。 而江清惠则是视若无人的看向孔渊,语气冰冷道: “你是铁了心要做圣门叛徒吧?听说我皆准堂的宇文显也投靠了你,怎么?打算与我明教分庭抗礼?你够格吗?” 孔渊淡淡一笑:“够不够资格女帝日后便会知晓。” 秦王李亨对于这个占据自己八弟皮囊的邪帝倒是颇有兴趣,虽说他与真正的楚王李洵并没有多少交情,但明面上,当然还是要表现的兄弟情深一些, “孔渊,你杀我八弟,这笔账,咱们今天是不是也要算一算?” 孔渊一愣,惊讶道:“怎么算?就凭一个张启圣?” “当然还有本王,”李隶沉声附和, 孔渊大笑一声,冷笑道:“本王主掌剑南道后,穷人有粮吃,有衣穿,夜不闭户,山中无盗,官不压民,民不恨官,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只此一地,我奉劝二位一句,还是乖乖认我这个‘兄弟’吧,本王可是给你们这种只知穷兵黩武的藩王脸上贴金了。” 李隶顿时皱眉,他很清楚,直到如今孔渊这个冒牌身份仍没有被人点破,便是因为他主政剑南功绩卓著,甚得民心,朝廷实在不好下手,再者,你就算四处宣扬此人实为魔门中的大魔头占据了原先楚王的身体,这么诡异的说辞,老百姓会信吗?根本就站不住脚。 只见李隶沉吟片刻,朝着对方摊开手掌, “八弟还是将东西交给五哥吧。” 拓跋英雄见到这一幕,下巴都快惊掉了,这位河间王果然像传言中的一样能屈能伸啊。 孔渊淡淡一笑,对此他早已习惯了,前脚和你把酒言欢共商大业,后脚就想将你抽筋扒皮,只见他随手将蟒皮袋子抛出, 却不是抛给李隶, 赢贞一把将袋子抓在手中,环视周围,咧嘴笑道: “看样子,本尊现在成了众矢之的了?” 拓跋英雄鼓掌大笑:“正是如此。” 江清惠负手向前迈出一步,淡淡道: “觉得自己已经活腻的,尽可动手。” 四野一片寂静, 唯有风过草丛的窸窸窣窣...... 局势的突然变化,使得人人脑中都在飞快转动,很显然,龙珠在孔渊手上和在魔皇手上,争夺的难度是截然不同的。 赢贞也没有想过就此离开,身后的树林内就是那一万铁骑,又有慕容惊鸿在侧,想要离开也不是那么容易。 而且在他心里,也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拓跋英雄身为一国九五之尊,本身便身具一国之气运,为何又会不辞万里来夺一条尚未化形小蛟的龙珠呢?值当吗? 那么很有可能就是,拓跋英雄其实根本就不在乎龙珠,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将大周这摊浑水搅的更浑一点。 也就是说,龙珠可以在李隶,李亨,孔渊任何一个人手上,但拓拔绝对不允许落在他赢贞手上。 想通这点,赢贞觉得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了,毕竟这龙珠于自己来说确实没什么用,慕容惊鸿又实在太过强悍,现在的自己还不足以应对,加之他也不愿江青惠在这个时候与慕容惊鸿全力一战,这一战应该留给自己。 而那位河间王,有没有龙珠,他都一样是个反。 于是他转头看向那位笑吟吟的大夏皇帝,咧嘴一笑: “给你!” 说着,他长臂一甩,蟒皮袋激射而出, 慕容惊鸿一把将蟒皮袋握在手中,脸上的神情头一次出现变化, 拓跋英雄也是一愣,露出一个令人玩味的表情,笑道: “多谢了。” 随后,这位大夏皇帝转身就走,黑袍人紧随其后,慕容惊鸿在后压阵。 “追!” 李隶不愿再耽误功夫,一行人展开身法,再次疾追而去。 等到这些人都走远之后,孔渊负手背后,仰天叹息一声,淡淡道: “这就完了?真没意思......你怎么看出来的?” 赢贞笑了笑, “刚刚看出来,” 江清惠似有所悟,却终究没想明白,当下也就释怀,她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 秦王李亨并没有去追,他心里已经猜到,自己这位五哥绝对能拿到龙珠,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呢喃道: “看不到星星了,要下雨了吗?” 第191章 出头鸟 李亨话才说完,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几声滚雷之后,天空上开始飘下零星细雨,接着,雨势越来越大。 赢贞心里其实是想留下孔渊,无论是对于圣门还是明教,孔渊对于他来说,都是必须除掉的绊脚石,江清惠自然懂他的心思,所以直至此刻,孔渊一步都没敢挪动,因为他的整个气机都已经被江清惠锁死,他要是一动,必然引来女帝雷霆万钧的一击,他可不想死在这里。 南华先生张启圣撑开一把油纸伞,独自顶着,完全不理会一旁的秦王李亨已然淋成了落汤鸡。 李亨之所以不走,自然也是看出赢贞二人有意对付孔渊,而站在他的立场,自然不愿意孔渊出事,原因很简单,他与孔渊有利益牵扯,与赢贞没有。 如今在这块开阔平原上,一触即发的巅峰之战全系于赢贞一人身上,以他和江清惠的实力,对上孔渊和张启圣,自然胜面很高,但如果孔渊一味逃走,他们两人也是很难留住对方。 赢贞心内叹息一声,转身就走,江清惠兜帽下那对凌厉的丹凤眸子冷冷的瞥了三人一眼,没有说话,就此转身与赢贞一道离开。 半晌后,李亨仰头朝向天空,任由雨水打在脸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笑道: “真悬,本王这后背上也不知是汗水多还是雨水多。” 张启圣淡然一笑:“应该是汗水多吧,刚才魔皇确实有出手的意思,如果真的动上手,我张启圣也只好扔下王爷独自脱身,然后寄希望于他们不会动你。” 李亨哈哈一笑,“先生真不会说话,既然都没打成,难道你不应该说些‘誓死保护本王’的好听话吗?” 张启圣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好一个实话实说,本王就喜欢和实诚人打交道,孔......哦不对,楚王殿下,你是否也愿意与本王诚心相交呢?” 孔渊傲然负手而立,漫天的雨水似乎对他刻意回避,没有丝毫侵犯,他自然不愿在这种时候与赢贞正面冲突,虽说他也看出对方至今尚未恢复至巅峰状态,但奈何一个江清惠便足矣将他收拾,而秦王李亨刻意留下牵扯后者,当然是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那要看秦王对本王又有几分诚意了,我这人只允许被同一个人骗一次,秦王可想好了。” 李亨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脸上笑容瞬间敛去,沉声道: “拓跋皇帝潜入我中原,当然不是游山玩水来了,如果本王没有猜错,他身边的那位黑袍人,应是大夏的影子国师宝上衫,此人手里必然有一副我大周朝的山川地理图,这北夏蛮子,国力衰弱时便朝我朝称臣纳贡,国力一旦恢复强盛,便呈虎狼之势意欲吞我中原,而这位大夏新帝拓跋英雄,短短两年时间,便将王庭彻底肃清,无敌铁骑更是东进西扩,收服大小部族十三,现如今,整个大夏可战者已达百万之众, 说句实话,我那位四哥若是放在太平之时,不失为一位守成明君,可是如今北有大夏虎视眈眈,西有西域诸小国蠢蠢欲动,以他的能力,就显得有点捉襟见肘了,而我这位当年老是被父皇针对的五哥,则是雄才大略,天赐府的那一干猛将看的我都流口水,你如今也看到了,他敢将一万铁骑拉出河北道,说明已经不把朝廷那边当回事了,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本王希望楚王殿下能够明白该怎么做,” 孔渊沉默半晌后,点了点头,“还算坦诚,本王知道了。” 说完,紫色身影划破雨幕,朝着西南方向离开。 李亨望着那道背影,皱眉道: “希望他真的明白。” 张启圣微笑道:“他肯定明白,京畿道是最难啃的骨头,他孔渊绝对不敢自己下口,天底下也唯有河间王的天赐府有这个实力,他和咱们一样,都在等着河间王做那出头鸟。” 李亨咧嘴一笑:“呵呵......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 天还未亮,破浪号上的客商经过这一次变故之后,深感果然还是荣阀的楼船最为安全,面对这股诡异的滔天洪流,货物未损,人未受伤,当真是谢天谢地了。 楼船上灯火通明,人们的一颗心仍是悬着没有落下,不敢就此睡去,虽然荣庆元带人不断安抚,但好像也没有多大用处。 荣凤堂使人搬来一张桌子,让厨房做了几样精致小菜,就在甲板上自斟自饮着,本来他邀请唐斩和秦清一起,奈何这两位不搭理他。 唐斩站在秦清一侧,忽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清儿,你是不是自己不愿离开?” 秦清笑道:“你猜。” “哈哈,你这丫头,我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其实你若不想回阁中,派人通知一声便是了。” “你不懂的,这一次下山,师尊他老人家本就不同意,说我剑心未稳不宜涉足江湖,后来苦苦哀求之下他老人家才勉强答应,我在山上都快憋死了,好不容易出来,哪有那么快就回去的道理?再说了,徐剑冠被赢贞废了一身修为,虽说我与他之间相差太远,但终究还是得想个法子找回点场子,” 唐斩苦笑摇头, 一边的荣凤堂却发出一阵怪笑, “天真,这场子可找不回来喽,” 秦清脸上顿时升起一抹寒霜,冷笑道: “你懂什么,我打不过他,可以在其他方面胜过他,本姑娘总有比他强的地方。” 荣凤堂没有接着她的话往下说,而是拎起一根鸡腿一口咬了下去,嘴里含含糊糊说道: “你若执意还我那五千两黄金,可以,你救我一次,下次我便救你一次,咱们就算扯平了。” 秦清冷笑道: “您可别这么说,我把你从水里拎上来,也只不过想看看堂堂的荣老板一副落汤鸡的糗样,我知道你淹不死的,所以谈不上救你。” 荣凤堂吧唧着嘴,淡淡道:“刀子嘴豆腐心。” 唐斩点头微笑,深感赞同。 第192章 李晴雪 东都洛阳,气象巍峨,天下雄城,人口百万户, 楼船虽然仍未到港,但还是远远便能看到那尊巍峨高耸,坐落于洛阳皇城之外,买尽天下铜铁铸成的“大周万国颂德天枢”,此铜枢高三百五十尺,柱身八面,下层为铁山,中部是用蟠龙、麒麟萦绕的棱柱,顶部为腾云承露盘,上置四龙立捧火珠。 洛阳之所以叫做东都,是因为这里确实曾做过大周朝的首都,历史上便有4位皇帝离开长安在这里设殿议事,统筹天下。 荣阀作为当今六大阀门之首,对于洛阳的掌控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呢? 挂了个“东都留守”虚衔的皇室宗亲李元徽是荣凤堂的义父,洛阳刺史荣凤麟,洛阳总兵荣凤丙是荣凤堂的堂兄。 在洛阳,就是他们姓荣的这一家说了算。 破浪号刚一到港,便引来无数人关注,港口上成千上万的人群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盯着这艘没了桅杆的荣船,他们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形,要知道主桅杆取自整木,坚固无比,非弩炮不能折断,难道这条船遭炮轰了? 见此景象,早有一队二十人的精骑策马驰来想要一问究竟,但是当他们看到荣凤堂之后,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直接便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赢贞和江清惠事先已经在船上商量好了,先是去洗念禅院找到那位明心主持,说明来意,让对方想办法通知李晴雪,至于以后的事,他就不想再管了,人皇李元乾的嘱托也算是为他做到,他们李家的家事还是他们自己解决吧,而且在见过李隶、李亨之后,他并不觉得一个女子能对这两位藩王起到什么作用。 荣凤堂临下船时对赢贞说了个叫做凤仪楼的地方,嘱咐他今晚务必过去那里,大家聚在一起吃个散伙饭,赢贞没有拒绝,眼下正值洛阳牡丹的花期,江清惠又特别偏爱其中一种名为“白雪塔”的牡丹,她曾经试着想要移植一些回光明顶,只可惜气候释然,难以成株。 洗念禅院在洛阳郊外,离这里还有三十里路程,楚青青在码头上购置了三匹良骏,三人策马离开。 三大佛门圣地,其余两地皆隐于深山难见踪影,唯有洗念禅院设庙传法,香火极盛,半山腰上,佛殿沿山势而建,香烟凫凫,庙宇鳞次栉比,塔林内更是有一座闻名天下,状若宝葫芦的佛祖真身舍利白塔。 赢贞三人在山脚下下马登阶,行至那座恢弘山门前,有一年轻僧人卓立路旁,见到赢贞后双手合十,面带微笑道: “主持早已等候赢教主多时,请~~” “带路吧。” 赢贞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惊讶,佛门之中缘法一说妙不可言,一些得道高僧更是以超脱世外之眼,窥得一丝天机,曾经便有过一个佛家典故,讲的就是一位长眉老僧在行走红尘之时,在乡间偶遇一对年轻夫妇,不知何故老僧只觉与这对夫妇甚是亲近,加之他年岁已高,老迈的身体无法再支持他继续游历世间,于是便在这对夫妇所在的村子结庐而居,一年后,老僧溘然长逝,而就在同一天,年轻夫妇诞下一子,生而长眉。 天气已暖,江清惠早已脱去那件外袍,只穿着一件雪白长衫,虽是带着面具,却仍是招来无数香客们的窥视,如果说世上女人最完美的身材应该是什么样,那么就是江清惠这样。 行在禅院之中,江清惠不禁皱眉:“看来以后还是得制一张丑陋的面具。” 楚青青颇有点马屁嫌疑的笑道: “大姐就算换上一副天下最丑的面孔,但终究还有着天下第一的身段,想要不引起别人瞩目,几乎是不可能的。” 江清惠淡淡一笑:“你可知在我这拍马屁是无用的。” 楚青青忙不迭的点头道:“小青知道,大姐心里只在乎自己在公子眼中的样子,至于旁人的看法,都是狗屁。” 江清惠娇笑一声,瞥了赢贞一眼,笑道: “好吧,算你这次马屁拍成功了。” 楚青青满心欢喜。 ...... 幽静的后山有一座草庐,孤零零的矗立在花草林木之间,庐前有小溪,溪上有木桥, 桥上有人,一个女人。 如果说江清惠的美,是一种精致到没有任何瑕疵,能让老天爷都心生嫉妒的绝世之姿,那么眼前的这位布衣女子,便是集天地灵气于一身的天然灵秀,或者说,灵气逼人。 天下第一的奇葩女子,人皇李元乾的掌上明珠,芳华榜屈居榜眼的太平公主李晴雪,一点都不平。 赢贞骤然见到她,心中也是惊讶万分,他完全没有想到真的会在洛阳与她相遇,一时间竟忘了怎么开口。 当李晴雪看到赢贞的一瞬间,灵动的双眸中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欣喜,不过当她看到他身旁的白衣女子时,眸中的神采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江清惠瞬间面色一沉,到了她们这种级数的,如果一味敛藏气息,其实是很难被发觉的,她直到此刻眼睁睁的看到了对方,才发觉原来这里竟然一直都有人存在,由此可知,这位李晴雪的修为与自己相差不远。 出于女人的直觉,她更是想将此事早早的做个了断。 只听江清惠率先开口道: “你既然在这,事情就好办许多,我们就是来找你的,你父亲死前曾嘱托我弟弟寻你,至于缘由,你去问你几个哥哥去吧。” 李晴雪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弯腰捡起脚边的竹篓,脚步轻迈,径直返回了那间草庐之中,顺手关上屋门,就好像赢贞他们三人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江清惠见状,深觉此女果然奇葩,只见她秀眉一挑,脸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对赢贞说道: “话带到了,我们走吧。” 赢贞皱眉道:“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你北上洛阳不就是为了给她带话吗?既然话都带到了,还留着做什么?” “倒也是,那我们下一步?” 江清惠盈盈一笑:“我们该回家了......” 第193章 我们又见面了 回到洛阳,赢贞三人首先来到了城内最大的一座绸缎庄,原因是江清惠觉得天气热了,该换裙子了。 她在店里的布料上大致扫了一眼,便看上了一款青白色中隐有星纹的真丝料子,质地柔软光滑,手感轻盈柔和,价钱不菲,一匹要六百两银子,当然,一件裙子也用不了那么多布料。 楚青青看中了一款淡粉色的蜀锦, 江清惠又为赢贞挑了一匹青色云纹料,等到店里的女仆为他三人丈量尺寸之后,江清惠临走时放下一千两银票的赶工钱,直言晚上之前做不好,就砸了这家绸缎庄子。 掌柜的对她的威胁不以为然,这可是荣阀的产业,是你说砸就砸的?不过既然是开门做生意,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人家放下了足够的酬金,该赶工还是要赶工的。 洛阳有座皇城,名为紫微宫,此时的宫内自然没有皇帝坐镇,而其他人等当然也没资格住在这里面,所以诺达的一座皇宫只留有一些宦官宫女负责宫中日常。 这里是赏牡丹最好的去处,奈何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赏花的,就算荣凤堂想来,也得悄悄走后门儿。 赢贞三人视皇城如无物,跃过高墙,直奔皇家花园,期间没有惊动任何一名守卫。 牡丹园内,百花争艳,单是品种便有七十之多,其中六种更是世间少有的上品,园内只有五名上了年纪的园丁在静心修剪着花枝,当他们看到赢贞三人时,除了觉得惊艳之外,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毕竟这里也经常有些关系户打点之后从花园的暗门处进来赏花,天高皇帝远,宫里的宦官隐秘功夫又做的好,并不怕会被发现。 江清惠兴致盎然,走走停停,时而弯下身子细细欣赏,时而将鼻尖凑至花团间轻嗅,却绝对不会去触碰花瓣,惜花才是爱花。 “小贞,快过来~” 江清惠蹲在一丛花蕊呈雪白色的牡丹前,欣喜的招呼赢贞, “就是这个了,白雪塔,也叫玉楼春,算不上是上品,却是极难培育,怎么样?好看吗?” 赢贞也跟着蹲在她的身边,点头笑道:“好看!纯洁无瑕,晶莹剔透,不过花再好看,也没有大姐好看。” 江清惠娇笑着一拳锤在他肩膀, “贫嘴。” 三人赏花之时, 园内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一名身着蓝衣的宦官在前领路,身后跟着一群男男女女,看着装应都是出自富贵人家,玉声琅琅,才子佳人, 张婕妤她们三人竟也混在人群之中,凭她祖父在官场上的门路,想要拖点关系走后门应该不难,毕竟紫微宫已经很久没有皇帝来过了。 当那名蓝衣宦官看到赢贞三人时,立时便皱起眉头,暗门的钥匙只有一把,就在他的手里,那么眼下这三个人又是怎么进来的? 身在宫中,自然有一定察言观色的本事,只看那三人见到自己怡然不惧的样子,这名年轻宦官却也知道不可唐突,万一人家是正门进来的那还了得? 于是他赶忙走上前来笑脸询问道: “瞧着三位有些面生,不知是如何进来这宫中的?” 赢贞淡淡道:“荣凤堂带我进来的。” 年轻宦官先是一愣,虽然不清楚荣老板是怎么带他们进来的,但眼下这一男两女的气质皆是非同寻常,尤其那位白衣女子,这等姿色,就是自称是皇后娘娘,恐怕自己都会深信不疑,这等人物,还是要谨慎对待, 年轻宦官表现出一副恍然的表情道: “噢~~原来是荣老板的朋友,那就好,不过咱家有言在先,三位只可在这御花园内闲逛,万不可出去一步,否则便是杀身之祸。” “这点我们明白,公公放心。” 也正是这时,张婕妤远远的看到了赢贞,她们三人之中唯有她与赢贞之间关系还算“不错”,这位江南道经略使大人的孙女,长着一张特别诱人小嘴的千金小姐拎起裙摆踩在园中小道上跑了过来,笑道: “你们也在这里啊,下船的时候本想打个招呼邀你一起游洛阳的,结果已经找不到你人了,当时婕妤心里还挺空落落的,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又见面了。” 年轻宦官自然知道张婕妤的身份,见到对方认识这陌生三人,心里狐疑尽消,一声告退便躲入了一处凉亭之中,等这些人都逛完了,他再负责锁门。 新进来的这群男女之中,不少都是豪门贵胄,正所谓不入长安不知道官小,不去洛阳不知道钱少,这些洛阳本地士族平日里便都是目中无人,在他们看来,东都之人比起其他地方自是高人一等,那张婕妤祖父身为一道经略使,这等显赫身份,放在这群人里也就算个中下。 其中几位公子哥的目光早已在江清惠身上停留许久,当然,那些女子的目光也都在赢贞身上游离,尤其是当看到张婕妤屁颠屁颠的跑去跟对方套近乎,这些公子哥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一名神情倨傲的锦衣年轻公子朝着身后一名年轻人问道: “你叫苟黑虎是吧?婕妤姑娘与那三人相识?” 苟黑虎显然对这年轻公子哥比较忌惮,赶忙回答道: “回殿下,是的,我们与那三人都是同乘一船来的洛阳。” “很熟悉吗?这三人都是什么身份?” “这......这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老实回话!”年轻郡王显然不满意苟黑虎的支支吾吾。 “回殿下,三人好像......好像是出身魔教,”苟黑虎报出三人身份,心中也不免有一丝惶恐, “魔教?”年轻郡王双眉一挑,已是有些震怒,堂堂皇家花园,怎能容魔教中人来此? “你们都跟我来。” 他这么招呼,身后那一帮公子哥就知道有热闹可瞧了,要知道这位阳城郡王可是东都留守宁王李元徽三子,与荣阀阀主荣凤堂兄弟相称,在洛阳无人敢惹。 一帮公子哥浩浩荡荡的朝着赢贞这边走来,脸上神情颇为玩味。 张婕妤见状,心知不妙,赶忙上前解释道: “殿下,他们是婕妤的朋友。” “朋友?”李臻冷笑一声,“张大人什么时候教你与魔教中人做朋友了?” 张婕妤顿时语塞,只是狠狠的瞪了一眼苟黑虎和孔裳,心知必是此二人说露了嘴。 江清惠面上一寒,缓缓站起身来,如同看待死人一样冷冷的瞧着这帮子纨绔, 李臻看清楚那张脸庞后,顿时双目放光,饶是他见惯美女无数,在这位白衣女子面前仍是失了神,只不过是刹那间,他心中便下了决定,一定要将眼前的妞泡到手,无论用软的还是硬的。 “好胆,是哪个活腻了的把你们放进来的?” 赢贞没有理会对方,而是抬手轻拍了下江清惠的肩膀,他很清楚自己这位大姐杀人的时候是不分人的,如果硬要区分一下的话,那也是男人和女人, 江清惠心知他的意思,芳心一叹,求助般的看向赢贞, “揍一顿总可以吧?” 赢贞一愣,随即说道:“这个可以有。” 话音刚落,江清惠抬手就是一掌,年轻郡王只觉双目一黑,整个人断线风筝般跌出老远,摔入牡丹丛中,直接便昏死过去。 其他人眼见这离奇一幕,顿时呆若木鸡,而实际上他们心里则变得更为兴奋,郡王都敢打?这热闹可有的瞧了。 张婕妤被一幕吓呆了,芳心大乱不知所措, 那蓝衣宦官远远瞧见这一幕,早就转身跑去回报,这样的惊天大事可不是他一个当值奴才所能应对, 江清惠冷眼瞧着身前, “都给我滚!” 这些年轻男女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害怕,一个个神情仍是轻松镇定,只是其中有几人跑过去将那位郡王搀扶起来,其余人则是笑呵呵的离开这片区域,继续在园中其他地方闲逛,好汉不吃眼前亏,好汉更不能不看热闹, 赢贞见此情景,免不了失声笑道: “看见没,这就是为什么人总是要往高处走,因为当你站在低处时,便会受到许多冷眼与嘲笑,无论朝堂江湖,都是一样,他们这些人,打心眼里瞧不起咱们。” 江清惠笑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们?” “不会吧?这也值得你动气?” “值得啊,我心眼很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我劝你以后还是大气一点,” “做不到!” 赢贞无奈摇头, ...... 本以为会等来皇城卫兵,结果来的却是老熟人,这让赢贞感到很意外。 那报信的蓝衣小宦官心里也很纳闷,紫薇宫内如今管事的,是曾在长安司设监任职的刘公公,可当自己找到刘公公的时候,他老人家正与几位陌生人说着话,而且态度十分谦卑,他心里虽是万分好奇,却也不敢多问,只是将这里发生的事情通报一番后,谁知刘公公便直接领着那几人径直来了御花园。 只见一位年老的红衣太监领着一女五男来到园中,蓝衣年轻宦官诚惶诚恐的跟在这一行人后面, 当其中那位年轻女子看到园中这一幕时,脸上先是欣喜,接着便转为震怒。 在她身侧的,是一位白发红颜的中年人,脸上无须,皮肤白皙光滑,颇为儒雅,只见他脸色一沉,首先发话道: “是谁放进来的?” 刘公公望向蓝衣宦官,低斥道: “明白回话,” 蓝衣宦官赶忙躬身说道: “回刘公公的话,是王府打的招呼,郡王殿下带着人来赏牡丹的,小的给开的门,” 白发中年淡淡道: “杖死!” 刘公公面无表情,而那中年人身后立即走出两人,直接将地上早已吓破了胆的年轻宦官拎起,离开花园行刑。 那帮仍是悠闲赏花的贵胄弟子们听到年轻宦官的哭嚎声,彼此间面面相觑,一时间他们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其中走出一人,冲着刘公公拱手道: “刘公公,晚辈卢云,敢问公公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刘公公仍是面无表情,束手站在一边,如今的他没有资格说话。 众人眼见此景更是愕然, 白发中年身前的清秀女子无视旁人,突然向前走了几步,遥遥的冲着赢贞纳一个万福,笑嘻嘻道: “我们又见面了。” 第194章 楚光南 赢贞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李玟,这位乐陵郡主自从成为长乐公主之后,气质上有着明显的变化,少了一些纯真,多了一些深沉,毕竟郡主和公主之间一字之差却是相差甚远,所要面对的事情也复杂的多。 赢贞笑着冲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李玟身后的那位白发红颜的男子也破天荒的朝着赢贞微笑点头,接着只见他向身后打了一个手势,立时便有一队五十人的精锐刀甲卫士冲入花园,将园中所有人等围了起来。 白发男子压低声音在李玟身旁询问道: “殿下,这些人该怎么处置?” 李玟没有立即回答, 而那帮还打算看热闹的公子哥们这下子算是彻底傻了眼,他们之中不少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自然能够看出这队盔甲鲜明的带刀卫士分明就是皇家刀侍,要知道洛阳紫薇宫里的驻兵中可没有刀侍啊,这等阵仗藩王郡王都不会有,只有长安那座宫里头的主子才会有。 他们现在一个个心里都明白的很,这是倒了血霉撞上可以从正门大大方方入宫的正主了,怪不得拿有暗门钥匙的那位小公公直接便被拖下去了,想来应是凶多吉少。 一帮子人手脚颤抖着纷纷跪下,头颅低垂,几欲贴地,人人心知肚明,擅闯禁宫那可是死罪,今天谁也救不了他们了,有些胆小的女子早已哭出了声, 李玟冷冷的瞥了一眼跪地人群,大周官场上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链条她心里清楚的很,眼下这帮人能溜进紫微宫,想来也都是出自官宦之家,自己眼下刚到洛阳,若是依律将他们全部问斩,无疑是在那些洛阳本土官员们脸上抽了一记重重的耳光,有悖于自己洛阳之行的初衷。 这个时候,这样的做法,显然不合时宜。 李汶道:“来人~” “在!” “将这帮人的底细都问清楚了,通知他们府中的长辈来本宫这里领人,记住,让他们也走后门。” “是!” 几名刀侍出列,开始对那些富家子弟们逐个盘问。 李玟自己则是笑嘻嘻的朝着赢贞这边走来,她身后的白发男子寸步不离。 “这位应该就是**姐吧?” 江青惠面对她的友善问好,也只是轻轻点了点下巴就算是回应了,这都是看在赢贞面子上,以她的性格,就是人皇李元乾站在这里,依旧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李玟似乎对与对方的冷漠毫不介怀,她身旁的白衣男子对此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也觉得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嬴大哥,乐陵不久前刚巧碰到了曹小芝曹大人他们一行,才得知张刺史一家北上之时全赖由你庇护,乐陵在此替他们谢过嬴大哥了。” 说完,她微微欠身。 赢贞笑道:“这有什么好谢的?” 李玟自从成为公主以来,已经很少在人前展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平日里无论面对谁,都是各种掩饰,生怕被别人猜透了心思,而如今面对赢贞,却是自然而然的卸下伪装,无比的轻松惬意, “嬴大哥有所不知,父王现在极为倚重卢太傅,这位张刺史是卢太傅的学生,手里面掌握着河间王许多忤逆行径的如山铁证,而这些证据,对与朝廷目前所针对河北道的一些政策颇为重要,” 赢贞摇了摇头,“应该不重要了,李隶如果一心造反,再多的罪名他也不会在乎。” 李玟幽幽一叹,无奈道: “嬴大哥说的是,但朝廷还是希望河北道的事态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对了,父皇已经同意了镇北公的举荐,册封楚光南为征北大将军,辖地包括上党和黎阳在内的三州之地,兵来阁改为大风骁骑军,十大战将全部封为游骑将军,楚光南这下子算是彻底归顺了朝廷,赢大哥会不会很生气呢?” “当然会,” 赢贞沉声道:“楚光南将我明教的兵来阁弄成了自己的私产,更是以此为本钱换来了如今的地位,我不可能不生气的,但这也只是我明教的家事,与其他人无关,秦广招揽他,自然是出于为朝廷考虑,各家都在想着打好自己的算盘,这一点无可厚非。” 本以为对方会因此大为震怒,结果却是如此的波澜不惊,李玟心中也稍稍宽心一些,在她心里不但将赢贞视为真正可靠的朋友,也是尽力想要去拉拢的强大盟友,所以一开始,她就不打算有任何隐瞒。 赢贞也正是因为对方的坦诚,所以并不会因为朝廷挖明教的墙角而动气,说到底,都是楚光南一个人作的。 李汶继续说道: “朝廷之中,许多人对楚光南此人用兵也是推崇备至,以最初兵来阁的两万兵力搅得河北道鸡犬不宁,闯南闯北把个李阀打的没了脾气,硬是让河间王的天赐府都暂避其锋,默认兵来阁对与上党黎阳的控制, 事实证明楚光南看的确实很准,兵来阁从光明顶出来之后,先是化整为零潜入河北道,接着聚零为整,避开天赐府大军,进入李阀控制范围,一步步吞噬后者的地盘,最终屯军至利于骑兵作战的上党平原,又占据雄关黎阳,有险可据,算是在河北道扎下了根,现在无论是面对朝廷还是河间王,他都有了谈条件的资格,幸好镇北公他老人家有先见之明,与楚光南之间早早便搭上了线,现在的楚光南等同于朝廷插在河北道的一柄楔子,不除掉这个眼中钉,我那位皇叔便一日不敢乱来,朝廷内便可以按部就班的慢慢分解他对河北道的控制。” 江清惠听罢,冷笑道: “你们培养楚光南的时候,就不怕他成为第二个李隶?” 李玟微笑点头: “怕,所以朝廷很多事情上会顺着他,却绝不会放纵他,说到底,他拿我们做踏板,我们拿他做棋子,大家都心知肚明。” 江清惠听的连连摇头: “真受不了你们这些尔虞我诈的阴谋诡计,不过还是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低估我这位楚师弟。” 李汶刚忙点头道: “绝对不会的,镇北公曾说过,若让此人坐镇北疆,北患无忧矣,故此,朝中绝对没有人会小看他。” 赢贞连连苦笑...... 第195章 惧内 几人闲聊之余,白发男子始终静立一旁没有插嘴,但赢贞和江青惠能都看出对方的深藏不露,这位看起来像是李玟身边护卫的中年人,实际上来历极大, 大周宦官设有内廷十二监,加上分布于各道、府、州、郡的外差太监,人数达八万之众,其中权利最大者莫过于司礼监,接下来便是其余十一监的掌印太监,这位看似中年实则已是七十高龄的白发太监,便是神宫监掌印太监冯铨。 论辈分,那位紫薇宫管事刘公公只怕还得称呼他一声小祖宗。 江青惠继续埋首悠闲赏花,她对白雪塔情有独钟,女人爱花就像爱男人一样,不需要什么理由。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暗门处那条小巷子里,十余位身着官服,岁数明显都不小了的洛阳勋贵们垂首急匆匆的朝这边赶来,离得老远便陆续跪了一地, 只有那位东都留守宁王李元徽,仍是站着行礼,按大周律法,亲王一级见到公主,可行站礼。 “下官拜见公主殿下,” “罪属拜见公主殿下。” 一阵拜谒之声, 眼看着自家长辈们跪了一地,口中一声声公主殿下,那边跪着的年轻子弟们脸色铁青,基本确定了正主身份,满朝官员几乎都知道,在皇上的几位公主里面,能够随意离开长安的,就只有皇上最宠爱的长乐公主李玟了,紫微宫等于是人家放在洛阳的家,现如今他们这些人溜进人家家里被主人抓了个正着,这还了得? 有些事儿不上称没有三两重,上了称那是一千斤都打不住。 宁王年轻时便是酒色财气之辈,没什么手段,没什么能力,属于是烂泥扶不上墙,所以才被人皇李元乾封了一个东都留守的虚职,名义上是洛阳最大的官,实则并没有什么实权,全靠一个亲王的身份硬撑着,年龄不过六十出头,看上去像是快要入土一样,可知酒色最是伤身。 如今自己儿子犯了死罪,他又是一个吃老本的光杆王爷,心里不慌是假的。 只见他声音沙哑,朝着李玟躬身道: “犬子私闯皇宫,如此大逆不道之举,按律当斩,本王绝对不会护短,公主殿下尽管发落。” 他这话一出,背后跪着的官员皆是汗流浃背,有的是家中独子的更是在心里暗骂:你个老鬼,四五个儿子死一个觉得无所谓,我们可就这么一个独苗啊, 李玟听了心里一阵冷笑,她自然看出对方这是在以退为进,料定自己既然把他们都叫来,其实就已经传递出会从轻发落的意思。 “宁王,本宫敬你是宗室长辈,加之你身后这些人又都是洛阳的地方官,才将你们叫来询问一番,若不是如此的话,本宫早就将他们就地正法了。” 宁王听的心里一颤,赶忙答道: “公主殿下教训的是,都是我们这些人平日里忙于公务,对家中小辈缺乏管教,才会让他们如此肆无忌惮犯下这滔天大罪,本王难辞失察之罪,请公主殿下一并处置。” 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扯,实则就是想将大罪化小,李玟生在帝王之家,对这种手段早已是司空见惯, “失察之罪你们自然是脱不了的,但这紫微宫内的奴婢也有吃里扒外之嫌,本宫心知诸位对此事并不知情,至于这些小辈们的胆大包天,每人各领二十杖,再由你们带回去吧。” 宁王李元徽赶忙行礼: “谢公主殿下隆恩。 其余人等更是接连叩拜,对他们来说,受点皮肉之苦总好过掉脑袋。 刀侍持杖行刑,一声声哀嚎响彻整个花园,这些富家子弟本就身骄肉贵,哪里吃的住臂力惊人皇家侍卫这么打,有些少女的屁股更是被打的血肉模糊,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让家中长辈看的心疼不已。 好在李玟的处罚极有分寸,这二十杖难熬是难熬了点,但她也知道这些纨绔们能挺的过去,若是换做军营中动不动就是五十杖起步,早就把人打死了。 张婕妤运气好,始终站在赢贞身边,算是躲过了这一劫,但也始终捂着双眼不忍直视, 至于苟黑虎和孔裳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不过前者有修为傍身,这点皮肉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行刑完毕,官员们一人领一个,老的搀小的从暗门离开。 剩下的苟黑虎“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背起孔裳之后,暗地给张婕妤使了了眼色也就跟着离开了。 他们这些小动作自然逃不出冯铨的眼睛,只不过碍于赢贞,后者没有说破罢了。 张婕妤只能是一条路走到黑了,现在的她只敢承认自己是与赢贞他们一起的,至于为什么堂堂的长乐公主都对他这么客气,她就猜不透了。 等人都走了,李玟便又换了一副面孔,笑嘻嘻道: “嬴大哥,洛阳一带棋风极盛,恰好当今国手钟文聘先生今晚会在凤仪楼设擂摆棋局,乐陵在那里订了房间,要不咱们晚上一起瞧瞧去?” 凤仪楼,就是荣凤堂下船时说好了一起吃散伙饭的地方。 赢贞点头道:“好,那咱们就晚上见吧。” 李玟芳心一愣,自己本想着与他还能再多说些话,此刻闻言也只好笑道: “好,那咱们晚上见。” 接着,她转头吩咐道: “这几位都是本宫的贵客,可在宫中自由行走,不得打扰。” 刘公公赶忙点头应是。 李玟依依不舍的离开后,仍是蹲在地上赏花的江清惠突然道: “老实交代,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赢贞愕然道:“这你也要管?” “怎么?不让我管?好!我不管!” 赢贞赶忙求饶, “别别别,我说还不行嘛~~” 就这样,江清惠一路走在前面欣赏牡丹,赢贞则跟在她后头解释与李玟是如何如何认识,又是如何帮她毁掉那纸婚约...... 楚青青忍笑跟在后头,感受着姐弟两之间最真挚温馨的感情, 张婕妤则是心中犯嘀咕,原来这位赢大哥还挺惧内啊,这样的男人如今可是很少啊...... 第196章 举棋不定 东都洛阳夜晚的繁华程度,比之长安也是不逞多让,花灯挂满长街,吆喝贩卖声不绝于耳,尤其是最热闹的那几个坊市更是歌舞升平,街头巷尾就连停马车的地方都没有了,这里坐落着各种各样的销金窟,有些景象是那些小老百姓想象都想象不到的。 公子随手一赏,百姓一年口粮。 今晚更是不知有多少官宦巨贾家的公子小姐穿扮得体的赶往仁和坊,越是这样的日子,越是他们开展社交的大好机会,因为许多上流人物今晚都会出现在凤仪楼,这座楼是荣凤堂他老子在他出生那年盖起来的,有洛阳第一楼之称。 诺达的一座仁和坊,一座凤仪楼占了五分之一,山湖水景,戏院乐坊,赌场青楼,茶社棋会一应俱全。 钟文聘,当代国手,先皇李元乾身边棋侍之首,曾在国子监担任算学博士一职,弟子皆是宗室贵胄,今晚他将在凤仪楼摆局,对手是有洛阳第一棋手之称,人称【举棋不定】的骆家公子骆东楼。 这是一场盛会,在洛阳有头有脸的今晚都会去观局,凤仪楼倒是没有坐地起价,平常是什么价格,今晚仍是一样。 凤仪楼入楼前,客人需脱掉靴子方可登楼,靴子有专人负责存放,随后穿过狭长内廊,方才是主楼所在,楼内地板全部由番龙眼木铺就,下设地龙,熏香,用餐皆为檀木长几,两边摆有香草蒲团,妙龄婢女穿着露骨,如滑鱼般穿梭其中, 主楼内,客人们陆陆续续赶来,若是遇到熟人少不了彼此之间一阵寒暄,俊男靓女们也借此机会互相认识,公子磊落大方,少女含羞如玉。 荣凤堂双臂托在四楼雅间外的栏杆上,目光一直盯着入口处,几乎所有进来的人都会主动抬头与他打招呼,他还是那身满城皆知的寒酸装扮,在洛阳也算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这两人怎么还不来?” “是三人好不好?你把小青姐姐忘了,”秦清盘膝坐在包厢内,玉手托腮,百无聊赖,唐斩就坐在她身旁。 荣凤堂一拍脑门,“噢~~对,还有他那个侍女。” “小青姐不是侍女!” 荣凤堂一撇嘴:“你怎么老爱跟我顶着干?” “是你自己什么都不懂。” 荣凤堂无奈的摇了摇头,坐了进来,说道: “再等会吧,既然是散伙饭,总得等人凑齐了,别着急。” “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着急,”秦清淡淡道。 “停!我不说话了。” “你早该闭嘴!” 荣凤堂咬着嘴唇,一个字也不说了。 ...... 随着客人们的鱼贯而入,凤仪楼内也进来了一些特殊人物,这些人的座位就在大厅之中,大约有十三人之多,有男有女,携带兵刃,而且每一个人身上的气势都是万中无一,眼尖者自然认出其中几位: 看起来仙风道骨那位,应是天赐府军师李隐壶,那表情阴鹜,配有五剑的中年应是剑道宗师袁淮安,持长矛者应是鬼矛张辽,背上一柄巨大金锏该是宣化将军吕琼,背长弓箭囊者不用说,游击将军扈阴槐, 至于其他那些生面孔,观其姿态,身份应是不在天赐府的这几位之下。 这些人的到来,使得楼内的气氛一时诡异起来,大家都不明白天赐府的这些顶尖人物怎么会好端端出现在这里?难道只是为观棋来的? 荣凤堂也察觉到这些人的存在,虽知事情有些蹊跷,不过却仍是冷眼旁观,这十三人中有一配双刀的年轻人,面容古板,穿着极为普通,别人看来只会觉得他是这十三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位,但荣凤堂观其气场,认定此人修为实乃十三人之最,虽然他没有见过这张脸,但对方的身份几乎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武道二十人排名第十七的,徐平安。 十三人,十三位宗师,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荣凤堂忍不住皱眉,无论自己心态再好,也架不住这么多宗师级高手一口气出现在洛阳,路过?还是别有目的? 秦清和唐斩倒是不怎么担心,一来觉得这些人肯定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二来天玑阁的金字招牌,不是谁都敢砸的, 这时候,一男一女从入口处进来,女子一身男装妙容清秀,男人肌肤白皙表情柔和。 他们刚一进来,那十三人中立时便有五人同时站起,朝着女子揖手行礼, 李玟顿时皱眉,眼神冷冰冰的在这些人身上扫视一周,冷哼一声,也不说话,就这么径直登上二楼,她身后的冯铨嘴角一翘,跟随在主子身侧一起登楼。 刚一进入提前定好的房间,李玟便皱眉道: “冯公公,天赐府的人在这里做什么?他们该不是冲着本宫来的吧?” 冯铨笑了笑:“殿下且宽心,他们没有这个胆公然对殿下行凶,再说魔皇女帝就在不远处,加上奴婢,足以打发这些人了。” 李玟还是不放心,焦急道: “李隐壶竟然也在,他几乎是从来不离开河间王身边的,今晚很是怪异啊,本宫总觉的要出什么事。” “殿下无需担心,我们走一步看一步。” 这时候,宁王李元徽身着蟒袍携长子李怀进入楼中,身后还跟着洛阳一众携带家属的官员,其中便有洛阳刺史荣凤麟带着夫人和幺女,就连身在虎牢的总兵荣凤丙也赶了回来。 一时间,楼内的大人物越来越多,年轻才俊也是接踵而来。 无论包厢还是大厅均已坐满,再加上那些来回走动的曼妙婢女,此时的凤仪楼颇像是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白发白须的钟文聘领着一名棋童走了进来,立时便被满脸笑容的宁王热情的招呼至他所在的包厢, 片刻之后,便见一男一女携手进来,男的长相一般,笑容颇为滑稽,女的却是容貌娇美,就是脸色有些重,看起来有点凶。 很多人都认出这一对男女,思棋时间过长,被人笑称为举棋不定的洛阳第一才子骆东楼和他的妻子米雅。 第197章 她什么时候嫁人了? 对弈之前总得让人吃饭,吃饱喝足才好下棋, 空着肚子下棋不好,空着肚子看棋也不好。 骆家与荣家一向交好,在洛阳也是首屈一指的书香世家,骆东楼夫妻俩直接坐进刺史大人荣凤麟的包厢之内,棋局将在戌时三刻准时开始。 眼看着妖娆的婢女们流水般的端着铜盘开始上菜,荣凤堂更着急了, “这两人不会是忘了吧?” “三人!”秦清重新提醒他一遍。 荣凤堂猛翻白眼,叹气道: “再等会吧......” 也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热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就连一向说自己对女人没什么兴趣的荣凤堂,眼睛都看直了。 大厅入口, 赢贞成了陪衬,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那身形高挑的仙子身上, 一袭淡白色的星纹长裙,青丝如瀑,肌肤在灯光下粉中带红,鬓角的几缕发丝挽在耳后不失俏皮,那一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眸子隐有水光,脸上神情略带着一丝慵懒,整个人精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一出场,便震慑全场, 不用猜,不用问,除了芳华榜第一人,谁能有此绝代风华? “啧啧啧~~这才叫倾城之姿啊,”荣凤堂摇了摇头,冲着赢贞他们摆了摆手, “在这里~~” 嗯?怎么还多了一个人? 张婕妤怯生生的跟在三人身后,他虽出身高门,但还是第一次被如此多的人打量,而且这些人还都不是一般人。 所有人的脑袋都在随着江清惠的移动而移动,直至对方进入那间包厢, 时间能否走慢一些...... 良久的安静之后,几近半数的人都在摇头惊叹,剩下半数自惭形秽。 王下剑袁淮安不免叹息一声: “如此绝色却是天字第一号的女魔头,可惜了......” 坐在蒲团上犹如一尊铁塔般的吕琼咧嘴一笑: “也就是这等绝色才会让咱们王爷心心念念,留正妻之位以待之。” 青年徐平安夹起一块酱汁豆腐放入口中咀嚼,淡淡道: “想得到这种女人,除非人家自愿,否则强求不来的。” 张辽打了个哈哈道:“那我们不妨试一试,看看能否为王爷抢回去?” “慎言!”李隐壶淡淡提醒道。 ...... 当李玟看到赢贞走进来后,本想招呼对方一声,不料却被荣凤堂抢先一步,后来又想着厚颜过来相见,但看到今晚的江清惠后,心中便打消了这个主意,黯然返回包厢。 赢贞四人坐下之后,不过是片刻功夫,十八位美婢连番进来端来美酒佳肴,退出去时不忘朝着荣凤堂垂首欠身。 荣凤堂做为主人亲自为大家斟酒,笑呵呵道: “嗨,咱们这些人虽说谈不上有多少交情,但终归是一路同行,我这个人交朋友,不在乎他多有钱,全凭眼缘,看顺眼的怎么都好说,不顺眼了天王老子都不行,赢兄虽是魔门至尊,但在荣某眼中不过是看的顺眼的同龄人而已,谈交情就不能扯上地位,扯上地位的那都是假交情,所以不论赢兄如何看待我荣凤堂,反正我是把你当成值得一交的朋友。” “至于江老大嘛,咱们之间应该是不可能存在什么交情了,我也不怕你不高兴,姜丫头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处出来的交情那都是铁打的,一丝都掺不得假,我把她当妹妹看,她把我当弟弟看,就是这么个交情,将来你若是欺负姜丫头,我荣凤堂肯定是不同意的,即使打不过你,也得跟你说说道理。” “至于小青姑娘,咱俩是真不熟,但是秦清这怪脾气丫头很念你的好,我心里就在想啊,能让这娘们都处处维护的,那绝对就是好姑娘了,跑不了,” “这位是张姑娘吧?说不得我得跟你攀攀交情,我荣阀在江南道买卖做的不小,除了隋家就属我荣家了,说不得以后会有叨扰贵祖父的地方,在下也提前和小姐套个近乎,” “至于天玑阁这两位嘛,算了,荣某先干为敬!” 秦清一翻白眼,抬手饮尽杯中酒。 唐斩哈哈一笑,并不介怀。 江清惠也大致看出对方大大咧咧的性格,自然也不会因他提起姜沛宁而动气,私底下她曾盘问过自己这位不省心的弟弟,虽说心中仍是不乐意,但不得承认,姜沛宁这个弟妹,她不认都不行了。 不同于赢贞的大快朵颐,江清惠由始自终都没有动筷子,只是独饮了几杯美酒,也渐渐习惯了最近赢贞对于一日三餐的偏爱,在光明顶时也没见你这么吃过啊? 戌时三刻很快到来, 人们纷纷走出包厢,凭栏而眺,准备观看两位顶尖棋手之间的对弈, 大厅中间,一张棋盘早已备好, 国手级棋道大师钟文聘带着棋童率先坐下,在他对面,骆东楼先是行弟子之礼,随后拉着妻子的手一起坐下。 奇怪的是,大多人的目光并不是放在即将对弈的两人身上,而是二楼围栏处那道惊艳的身影。 更奇怪的是,赢、江二人的目光却是同时放在了那位长相并不起眼的才子身旁, 那位由始自终目光一直放在自己夫君身上的紫衣少妇。 赢贞不由的托额苦笑,连连摇头,说道: “她什么时候嫁人了?” 江清惠也是有些愕然,茫然道: “不知道啊,她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啊,这丫头,看我呆会非教训她不可。” “算了算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荣凤堂在一旁听到姐弟俩的议论,惊讶道: “怎么?你们认识米姑娘?” 赢贞没好气的说道: “废话,她叫米雅,你说我认识不认识?” 荣凤堂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片刻后: “不会吧?这位米雅姑娘难道是贵教的天魔女米雅?不对啊,不可能啊,东楼和她.......“ 荣凤堂最后还是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人家姐弟俩犯不着说假话,骆东楼与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发小加狐朋狗友,现在的他,心里不由的为自己这位发小未来的夫妻生活感到担忧, 原因无它,实在是这位米雅姑娘的娘家人太硬了。 天魔女米雅,赢贞师兄妹九人,排行第五。 第198章 对弈 大厅内的气氛逐渐安静下来, 做为成名已久的大国手钟文聘微笑着抬了抬袖子,示意对方执黑先行,骆东楼也不客气,拎起袖口落下第一子。 他这第一子落的倒还算干脆,不过等轮到他落第二子的时候,这人就开始托腮沉思了,举棋不定,名不虚传。 楼内观棋众人自然毫不吝啬的为他送上了一轮白眼,你这才第二手棋有什么好思考的? 半晌后,骆东楼抬手落下第二子, 偏偏他这一次落子的部位在很多人的预料之中,于是又遭受了一轮白眼。 才子是真才子,棋路极广,也常也有羚羊挂角的妙招,就是思维不太敏捷,让人看的挺费劲的。 赢贞和江青惠都是半吊子棋手,两人幼时也经常会开局对棋,不过他们俩对弈跟闹着玩差不多,一来没有名师指点,二来两人也不让名师指点,反正该悔棋悔棋,该耍赖耍赖,只当图个高兴。 包厢外的围栏上挤满了人,不少人都在盯着下方棋盘交头接耳, 一些青年俊杰会依照下方棋盘走势,为身旁的千金小姐们讲解棋路,后者无论听懂与否都会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样一来,关系便能拉近几分。 大约有一半的人,心思并不在棋盘之上。 长乐公主李玟满怀心事忧心忡忡,注意力自然不在棋盘之上,她此番来洛阳目的,便是想要拉拢荣阀, 六大阀门之中唯有荣阀直到如今都没有明确立场,一直以来各方势力也没少拉拢,不过身为阀主的荣凤堂油盐不进,对谁都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可是,荣阀占据着东都洛阳这样的天府宝地,家族贸易更是四通八达,富可敌国,对于各方势力来说,洛阳的战略地位几乎是空前的,有天下第一的粮仓大兴仓,有天下第一的雄关虎牢,有天下第一的商贸,有天下第二的城防,又身处中原腹地,东西南北驿路发达,谁能掌控了这里,便等于扼守住了中原的咽喉。 李玟父皇原先的意思,是想将她嫁给荣凤堂,但被她拒绝了,在如今的李玟看来,双方结盟并不是只有联姻一途,利益的合理分配才是能让大家心平气和坐下来谈判的关键。 若是换在太平之时,朝廷当然不会将荣阀当回事,但在如今,却免不了有倚仗对方的财力物力。 偏巧在这个时候,天赐府的人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洛阳,这便由不得李玟不担心,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是来找荣阀做交易的? 方才冯公公告诉她,下面那十三人,无一不是修为顶尖的武道宗师,王下师李隐壶做为天赐府军师,更是几乎可以代表李隶本人,由他领队,这些人现身洛阳只怕是不安好心。 现在朝廷与河间王关系恶劣,大周律法有明文规定,各地藩王无旨意不得擅自离开自己的封地,但是私底下早有探子回报,这位河间王曾多次离开河北道,但是朝廷并没有将此事摆上台面,就是想要避免过早的与对方撕破脸皮。 一局棋罢, 骆东楼输了。 妻子米雅在一旁为他斟茶,顺带拿丝巾擦去他额上的汗水, 江清惠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不由的轻叹道: “咱们这些师妹中怎么都是情种,晴婉那丫头对楚光南死心塌地,米雅这丫头又是偷偷摸摸的嫁为人妻,就剩下夜月这丫头了,她可不能再这样了。” 赢贞在一旁笑道:“咱们都长大了,早晚都会散了的,你呀,平时对她们太凶了,小米估计是怕你不同意这门亲事,索性便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抱着个大胖小子回了光明顶,你不认这个妹夫都不行。” 荣凤堂在一旁赶忙插嘴道:“你们这是什么话啊?我这兄弟要才华有才华,要家世有家世,也就是长相有点貌不惊人罢了,再说了,米雅平时把东楼收拾的那叫个服服帖帖,一个大男人在家里被断食罚跪,也就是你那师妹能做的出来,这还不满意啊?” 赢贞咧嘴笑道:“如果真是这个样子的话,那这人还行。” “什么叫还行?我北方男儿性格刚硬,极少有惧内的,整个洛阳城也就这么一个,知足吧,我这兄弟不会亏待米雅的。” 江清惠也难得被逗笑了,作为米雅的师姐,自然是希望她在婆家不会受气吃亏,当然了,她那性格也就吃不了亏。 约莫休息了一炷香功夫,二人开始第二局。 其实在第一局的时候,骆东楼的棋路走势非常不错,双方在很长时间内也是难分高下,只不过执黑先行者在收官阶段需要让一子,方才算赢,他就是输在这一子之差。 一子之差,满盘皆输。 张婕妤倒是个棋痴,一双眼睛始终盯着棋盘,遇到惊艳的一手,还会托腮皱眉,在脑中思索棋路。 第二局骆东楼总算是扳回一城, 双方订的是五局,率先胜三局者为胜出,接下来在第三盘,钟文聘展现出一代国手风范,直接在第九十七手逼迫对方弃子认输。 第四盘再输,就真的输了, 骆东楼终究还是年轻,神情看上去已然有些心浮气躁,落子之手时常会轻微颤抖, 一旁的米雅皱眉看向自己夫君,她很奇怪,自己夫君与人对弈不下一千场,从来没有出现过手抖的情况,再者他心态一向极好,凡事都能看得开,不就是一局棋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楼上的荣凤堂也发觉到不对劲,皱眉道: “这小子不是输不起的人,何况输给当今国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怎么今晚定力这么差?” 终于,骆东楼空中执子之手一颤,黑子落地, 落子无悔, 只见他表情沮丧万分,闭上双目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惨然一笑: “我输了。” 钟文聘淡淡一笑,说道: “既然输了,东楼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骆东楼脸上一阵抽搐,经过一番挣扎后,淡淡道: “我做不到。” 钟文聘一愣,脸色于一瞬间阴沉下来,死死的盯着这位神情复杂的洛阳才子。 “老头,小心我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米雅冷冷说道。 第199章 我不想欠死人的钱 米雅的这句警告,整个楼内的人都听到了,这使得人们都是满脸的错愕,是输不起吗?怎么还要挖人眼珠呢?这女人好狠啊~ 骆东楼赶忙拽了拽妻子袖子,愧色道: “雅儿,别说了。” 米雅转头,秀眉紧蹙,看着面前神色奇怪的夫君,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就在这时,一直安安静静坐在钟文聘身旁的棋童突然动了,毫无征兆的一掌拍在米雅胸口, 米雅在毫无防备下突然遇袭,樱口狂喷一口鲜血,娇躯顿时向后瘫倒下去, “夫人!” 骆东楼顿时大骇,脸色一刹那苍白无血色, “好胆!” 就在这时, 那棋童身前突然凭空出现一道挺拔身影,以肉眼难及的速度一脚踢出, 棋童脸色不变,双掌叠加挡在身前, “嘭!”的一声闷响, 满楼之内顿时灯焰狂舞,众人只觉耳鼓传来一阵蜂鸣好不难受, 棋童硬接一记,双脚不由自主的向后滑出一丈,随后负手而立,笑吟吟的看着眼前表情冷冽的青年。 江清惠和赢贞都没有想到那棋童会有如此手段,事先两人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有任何气机,事发突然,米雅中招的第一时间二人同时赶至,一人阻人,一人救人。 只见江清惠一指抵在米雅眉心,精纯无比的灵气疯狂涌入,于刹那间将后者胸口的那团致命凝血化解成无数血沫,随后一掌拍在米雅背上,后者口中连吐几口黑红血液,猛地喘息起来, 骆东楼原本一直将妻子抱在怀中,探手发现妻子颈部已然没了跳动,顿时心若死灰,如今见到这位天仙般的女子几下子就将几乎气绝的妻子救了回来,不停的哽咽道: “谢谢你,谢谢你......” 江清惠没有出声,缓缓站起身来,冷眼看向那早已散开阵势的十三位宗师。 荣凤堂从二楼一掠而下,面带冷笑,双拳握在一起,捏了捏手指关节,一阵咔咔的骨响, “有意思,敢在老子这里闹事,” 楼上的李玟见到这一幕,早已是花容失色,神情凝重的看向身旁, “冯公公,你下去助一助他们。” 冯铨脸色凝重,沉声道: “殿下稍安勿躁,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些人明知道魔皇和女帝的存在,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杀人,想必还有所倚仗,那小棋童硬接赢贞一脚时所爆发出来的刚猛气机分明已是两甲子开外的修为,难不成是道门的返璞归真?” 李玟闻言更是焦急: “那可如何是好?难道这本来就是他们设的圈套,专门针对赢大哥?” 冯铨摇头道: “不像,这些人虽然加起来或许有杀掉魔皇女帝的可能,但绝对留不住他们俩任何一人,既然留不住那就没有围杀的必要,殿下宽心,必要时老奴自会出手。” 楼内众人中即使不谙武道的人此刻也能看出,大厅下的阵仗当可算得上是百年难遇,无论江湖朝堂,不知已有多少年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恐怖阵容了。 一时间,人们兴致盎然,深觉今夜不虚此行,喜欢看热闹的人从来都只嫌事儿小。 李隐壶没有理会主人荣凤堂,而是朝着赢贞拱手道: “今夜之事还望魔皇不要插手。” “魔皇”二字一出,使得楼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有些富家小姐更是掩着小嘴,双眼瞪的老大,年轻俊彦们更是双目炽热,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俊逸青年,谁不想在这样的年纪便威震天下呢?魔皇赢贞,能与先皇齐名的超卓人物,早已是如雷贯耳。 赢贞没有搭理李隐壶,而是双目眯起,冷眼打量着眼前这位看上去不过八九岁的小童,沉声道: “全真道?还是正一教?” 棋童哈哈一笑,说道: “魔皇好眼力,贫道全真道张牧尘。” 赢贞咧嘴一笑, “若是全真道的张九洞在这还差不多,你还不够看。” 形如童子的张牧尘抬手便欲捋须,手到下巴,才醒觉哪还有什么胡须,干咳一声,淡淡笑道: “魔皇不必着急,对阵二位的并不是我,贫道的目标是这位荣老板。” 荣凤闻言,嘴里发出一阵呵呵怪笑, “敢情这么大的阵仗,是来对付老子来了?” 他又转头撇了一眼地上抱着妻子抽泣的大老爷们,咧嘴道: “怪不得一开始针对的就是老子弟媳妇,闹了半天,这局棋是在给我下套,嘶~不对呀.......” 袁淮安靠在一根柱子上,抱肩笑道: “荣老板不用怀疑,我们就是针对你,” 此刻,地上的骆东楼忽然抬头,咬牙道: “荣哥,事情缘由我们下去再说,你先给雅儿报仇。” 荣凤堂摆了摆手, “必须的!忘了告诉你小子,你老婆是这两位的师妹,他们俩今晚别想眼睁睁看着老子挨打。” 楼上包厢外,洛阳刺史大人荣凤麟与总兵荣凤丙对视一眼,皆是惊愕万分,他们也想不通为何天赐府的会好端端的跑来洛阳主动招惹他们荣阀,两家往日并没有任何恩怨,怎么会突然间就要撕破脸。 这时,就在他俩不远处的围栏上,一个穿着草鞋,一身破烂衣裳的青年坐在围栏上摆动着双腿,朝着两人笑道: “两位别想着帮忙,你们也帮不了什么忙,呆会收拾了荣老板,再为二位送行。” “阁下是谁?”荣凤麟认出这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正是那十三人之一。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严宽是也。” 荣凤丙顿时色变,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竟然便是当初【浪淘榜】上排在第五位的无影手严宽。 厅中,赢贞沉吟片刻,转身望向江清惠,好奇道: “他们好像有点有恃无恐啊,你猜会是谁来对付咱们俩?” 江清惠没好气的说道:“还用我猜吗?洛阳能拦得住你我的还有谁?” 赢贞托着下巴皱眉道:“那个丫头啊~~” 荣凤堂听到两人对话,一脸苦相的大喊道: “你俩别打哈哈,到底还特么有谁?” 赢贞神情轻松的冲他甩了甩手,笑道: “没事没事,看把你吓的,总之今晚不会让你死掉的。” 荣凤堂嘴角一抽,心里七上八下,今晚颇为不妙啊。 二楼,唐斩小声道: “清儿会出手吗?” 秦清愕然转头道: “给我一个不出手的理由。” 唐斩笑道: “你可是欠他五千两金子,他死了,就没人问你要债了。” 秦清摇了摇头: “我不想欠死人的钱。” 第200章 我不要你觉得 这时候,人们的目光忽然间不约而同的望向入口处, 一位身背紫色剑匣的女子踱步走了进来,她身上穿着再为朴素不过的清雅布衣,紧口的裤脚下,是一双晶莹如玉的赤足,满头长发用一条红色丝带随意的束在背后,浑身自然而然的散发着一股通灵秀气,却又萦绕着一股浓浓的出尘气息,整个人看起来随意又随性,像是超脱于世外,坠入间凡的仙子。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深深地吸引了过去,在许多人眼中,此女姿容丝毫不下于先前那白衣女子。 今晚的凤仪楼,有凤来仪。 李玟双手托在围栏上,不能置信的望着这位与她拥有同样血脉的姑母,她只在小时候见过对方一次,还是在皇宫内的朝天观台阶下,但对方留给她的印象却是很深,因为自己这位姑母是大周朝真真正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家明珠。 她已经离开长安很久很久了,听父皇说,自己这位姑姑身体不好,出外寻医看病去了,李玟没想到,今晚会在这里遇到父皇最宠爱的妹妹。 李晴雪走进来后,秀气而灵动的眸子看到那张因天赐府等人离座而空出的长几上,随后迈步走来,将背上剑匣解下放置一边,自己则落座于香草蒲团之上,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桌面,一言不发。 厅内,只有宗师一级的顶尖武者,才能切身感受到对方身上无形之中所散发出的恐怖威压。 不入武道榜二十人,集当世佛、道两家之长的女子剑仙,就这么安静的坐在那里,像一只孤僻的仙鹤。 赢贞并没有因她的出现而感到惊讶,只是心中奇怪,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帮天赐府的人缠住自己和大姐,她那让人捉摸不透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江青惠气定神闲的模样负手而立,在她看来,李晴雪来不来都是一样,她绝对不相信对方有能力阻的了自己和赢贞两人,这是不可能的,叶玄也办不到, 她眼角余光暼向赢贞,语气平淡的说道: “好了,现在人都到齐了,怎么分配?” 赢贞闻言咧嘴一笑,先是看向早已蠢蠢欲动的荣凤堂, “把这老道士交给你,能不能顶得住?” 荣凤堂一脸兴奋的龇牙道: “一个装神弄鬼的老不死而已,当然顶的住。” “那好,” 赢贞环视一周,抬手朝着天赐府众人指指点点几下,说道: “那这十三个人算我的。” “新来这个的归我!” 江青惠冷冷抛下一句,径直朝着李晴雪走了过去。 今夜此战的规模,势必将远远超过几月前名震天下的汉水一战, 楼内的气氛变得愈发的凝重起来,大战一触即发。 满堂的贵客们,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的愈发急促,就好像空气于这一刹那变得稀薄起来, 江青惠盘膝坐在李晴雪对面,眸中寒光一闪,她生平放对从无败绩,因此也造就了如今的自负,但这并不等于她会轻敌,正好相反,她从未在心内小看过任何一个对手,虽然输给她的所有对手们,都有过被她轻视的感觉。 李晴雪终于抬起头来,目光丝毫不让的与对方对视,玉容上没有丁点表情。 江清惠抬手,青葱般的柔荑放在长几之上,接着,修长的食指微动,轻轻敲打在桌面上, “叮~” 声如击磬,犹如庙中晨钟清扬悦耳久久不绝, 同一时间,以她两人对峙的长几为圆心,漫天的爆裂气息猛然间朝着四周铺散开来, 紧接着便是一阵“咔嚓咔嚓”的刺耳响声,厅中地板如蛛网一般不断龟裂开来,裂纹于两丈之外又忽然停下, 两丈之外,秋毫无犯, 长几两旁,肉眼可见青、白二气泾渭分明的被压缩在方圆两丈之内, 两股气息你来我往,在空气中不断爆发出炒豆般的炸响,如同战场上密集的鼓点,两丈之内的地板终于彻底化为粉末,如同一张干巴巴的糕饼被揉成粉碎,地板之下的青砖泥土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 而处在旋涡中心的对峙双方,就连一根发丝都未有飘动。 楼上,没有丝毫修为的普通人早已承受不住空气中无形的威压,纷纷避入包厢将房门关上,表情痛苦。 李玟由冯铨在侧,自然不会感觉到丝毫不适,只是心中奇怪,姑姑怎么与女帝对峙起来了?难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边厢,见到江清惠已然出手,身为今夜被当做首要针对对象的荣凤堂自然也不再犹豫,双臂猛然暴涨,犹如巨龙探爪,给人一种他手臂仿佛有两丈之长的错觉,周身更是龙吟之声大作,双掌探出,直攻张牧尘, 想要老子的命,你得拿出点真正的实力来。 如今厅中就剩下赢贞仍是一身轻松了,但即将要面对他的十三人,却是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只见他环目一扫诸人,冷笑道: “今天是初六,那本尊便只杀六个,你们运气可真好。” 十三人中没有一人应声,私底下却已暗自提劲,他们这些无不是一代宗师级的超卓人物,自然不会将赢贞一句威胁放在心上,修为能到了他们这种地步的,没几个怕死的。 赢贞目光向下,冷冷的看着那位一直坐在棋盘边上的当代国手,对方也在看在他,脸上笑意盈盈,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似乎并不惧怕这位当代魔皇。 赢贞咧嘴一笑: “他们不怕死,我信,你不怕死,我不信。” 钟文聘呵呵一笑,捋着颌下长须笑道: “魔皇会动手杀一个年迈的老者吗?” 赢贞想了想,说道: “我觉得应该不会吧。” 钟文聘哈哈一笑: “老夫也觉得魔皇不会。” 他估计没想到,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句话。 赢贞望着对方滚落在地上仍是死不瞑目的头颅笑道: “我不要你觉得,我只要我觉得。” 眼见钟文聘被杀,十三人中已有几人微微色变, 一直在凝神戒备的王下剑袁淮安只觉全身气机突然一滞,双目之中,迎面而来的拳头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第201章 平平无奇的一拳 这看似普通的一拳却是快速绝伦,袁淮安心里清楚的狠,这一拳要是挨实了,这条命也就交代了。 不过他并未有丝毫慌张,既然躲不了这一拳,那就不躲了,只见他五指并拢手掌笔直前插,森然劲气如灵蛇吐信般直指对方胸口,另一只手则是扣剑横扫,以命换命的招式。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眼前的拳头忽然消失,随之一道刀芒闪过,徐平安出手了,武道二十人,排名第十七,他也是第一个发觉赢贞动作的。 这一刀出刀之快,拿捏之准,实已是他自己生平刀势之精髓,但他绝对不会奢望这一刀真的能劈中魔皇,不然的话,他就不是只排在第十七了。 赢贞这一动,终于将厅中十三道气机全部牵引,原本坐在围栏上的无影手严宽,不得已之下也落入地面,周身外放的气机受到牵扯,对方不需听、不需看便能锁死自己所在的位置,也就是说他随时会被对手突然盯上,他若是还呆在楼上,可没人来得及救他。 袁淮安算是平安了,心里长长松了口气,平平无奇的一拳,竟让他生出一丝劫后余生的感觉, 赢贞仍是十分惬意的负手站在那里,被十三位宗师级数的高手围住,他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要么紧着一个往死了打,要么声东击西。 十三人围一人,既不能车轮战,也不能一拥而上,众人之间需要极佳的配合,真正动手搏杀,实际上是以三人为佳,这也就是为什么此刻每一个人与身旁二人各成犄角之势,这样一来相互之间可有个照应。 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小心翼翼的面对过一个敌人,传出去不免会脸上无关,虽说面对的是当世武道顶峰之人,但武者心中自有的那股子傲气还是会让他们觉得很丢人。 那边厢荣凤堂打的轰轰烈烈,掌硬,身体更硬,拳拳到肉,左侧脸颊不知何时已然挨了一记,肿起老高,不过对方也不好过,头上发髻已被削断,小腹更是实实在在挨了一掌,两人之间罡风阵阵,噼里啪啦,一个不怕死,一个不想死,暂时还分不出个高低胜负。 徐平安眉间一动,发觉此刻那道深邃无边的清澈双眸已然落在他的身上,只见对方脸上挂着一抹邪魅的笑意,下一刻,笑脸近了, 徐平安双刀尽出,刀中带罡,罡中带雷,携奔雷之势向前直扑, 赢贞一拳轰实,拳头之上现出一抹半圆的劲气光罩,拳风成罡。 刀拳相接,有如炸雷, “轰~” 徐平安脚下地板顿时粉碎,整个人落入及膝高的地板下层,他左右的袁淮安和张辽赶忙呼应,一剑一矛已然刺至,还缺一人便可形成三人合围。 赢贞背后的棍法宗师左棠见状,忽的前突,手持落叶棍,携雷霆之势朝着赢贞当头砸下, 此人出身河北,本身乃是太原府最大的帮会清徐帮帮主,一手秋风棍横扫河北道,后被天赐府收编,是河间王李隶在河北道江湖中的话事人,比之袁淮安只强不弱, 他这一棍,早已在赢贞的预料之中,大千世界带来的超前感应早已提前一步预知了对方的动作,这一棍若是横扫也就罢了,此刻棍在半空,前胸空门大露,只怪你找死。 左棠真的没有想到,对方以差之毫厘的时机,避开棍势,以后背撞向自己,速度之快不过眨眼功夫,他就是想躲也躲不了了。 赢贞弓背撞入对方怀中,左臂抬肘顶在后者胸口,一声骨裂声响起,左棠整个雄伟的身躯如同一摊烂肉般横飞出去,撞破墙壁之后,嘭的一声摔在地上。 被魔皇捣在胸口,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宣化将军吕琼第一时间赶来补位,手中金锏虎啸生风,而赢贞早已先一步离开,直冲袁淮安, “退!” 徐平安低喝一声,袁淮安登时会意身体疾速后飘,由后者顶上, 他心里清楚,徐平安并不是觉得他技不如人,而是最开始赢贞那一拳在他心里犹有余悸,后者看破此点才让他暂时退下,当然,由徐平安做三人尖刀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换位,但赢贞去势仍是丝毫不减,还是那平平无奇的一拳, 徐平安刚要出刀,突然发觉身后有异,心底顿时骇然,但眼见赢贞一拳已然轰至,两者相害取其轻,只能硬着头皮硬接赢贞这一拳。 又是一声震雷巨响, 徐平安全身一震,连连后退数步,右肩处一抹剑锋透肩而出,足有一寸, 袁淮安目露惊恐,看着那柄本该缚在自己背上的名剑,惊声道: “小心!他会御剑。” “晚了!” 赢贞咧嘴一笑,剑指向前一点,只见徐平安肩上之剑瞬间倒飞而出,以剑柄撞向袁淮安面门, 袁淮安赶忙以气机牵引,这毕竟是自己的剑,虽然一时大意被别人御走,但终归醒转过来时不会失了操控, 赢贞再次突前,看似针对徐平安,却只迎面送出一掌隔空劲气,实则他整个人已于刹那间贴向袁平安。 袁家自此无剑, 袁淮安先是败给曹小芝,又因今日赢贞早先一拳,剑心一损再损,终于被赢贞抓住破绽,一指点在眉心。 他那五柄名剑与主人之间的联系彻底断绝,同时飞出,环绕在赢贞周身。 袁淮安双目间的神采渐渐消散,身躯摇摇欲坠,两滴泪珠从眼中滑出,原本有望成就更高剑诣的一代剑道宗师砰然倒地。 不过片刻功夫,已有两人身死,剩下的十一人中绝不会再有人觉得赢贞先前那句“只杀六人”是托大之辞了。 境界相差实在太悬殊了。 赢贞手指一点,五柄长剑分作五个方向,飞刺而出, 也就在同一时间,楼内灯火尽数熄灭,一道更为耀眼的光华冲天而起,照的整个楼中如同白昼,所有人的气机在这一瞬间为之一颤。 剑气冲云霄, 天玑阁一众人等,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大周皇室镇国重器,仙剑——和光同尘。 第202章 一个都不能少 一声龙吟响彻整个洛阳城,城中十万剑共鸣。 天地变色狂风骤起,乌云压顶而来, 一声声滚雷在天空上炸响,白光时隐时现,似是在迎接这柄已有百年没有出鞘的仙家神器。 剑锋所指,气冲斗牛, 紫金之剑离匣而出,如蛟龙出海,直冲赢贞而去,剑身之上金光紫电。 剑气所过之处,凡人回避。 徐平安等人早已退出老远,以避锋芒,只要这位太平公主将赢贞牵制住,他们就可以放手对付荣凤堂,杀之即退,今日之事便可大功告成。 赢贞切身感受到周身外放气机在这一刻已然被全数斩断,可见此剑剑气之盎然,实已到了摧枯拉朽的地步。 洛阳的天空之上电闪雷鸣,百姓们纷纷从睡梦之中惊醒,心惊胆战的躲在屋内,大人不敢出声,孩童不敢啼哭,在心中默默祷告。 这柄真龙之剑出鞘即引来天地共鸣,剑身之上流光四射,携天地造化之威,刺破赢贞接连捣出的几道隔空气劲,笔直刺来。 退无可退,赢贞双指做剑指,厉喝一声,手臂笔直向前,一指点向剑锋之上。 “轰!” 整个凤仪楼轰然巨震,碎屑纷飞, 包厢内的客人们此刻也意识到呆在这里才是最危险的,他们再也顾不得许多,纷纷打开房门冲了出去,刺耳的尖叫声中,跌跌撞撞朝着楼外惊慌而逃,场面纷乱至极。 唐斩和秦清见状,同时出手,身形兔起鹘落,将一些倒塌的梁柱一拍而碎,护着人群朝外面撤退。 神宫监掌印大太监冯铨直接带起李玟,毫不迟疑的掠出楼外,直到来至隔了一条街的一栋楼顶上方才停住身形,做壁上观。 赢贞以指对剑锋,指尖早有滴滴血珠坠下,体内气劲正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快速流转,将一缕缕如生力军般的精纯灵气送至指尖之上。 和光同尘乃是大周开国皇帝之剑,传说从九天之上坠落,已历三十一帝,本身便携有李家皇朝气运,加之大周朝每逢大战,此剑都会由十二位钦天监炼气士持匣压阵,收杀伐之气以蕴剑灵,于是便有此剑一出,天下无剑一说。 李晴雪完全继承了乃父的九玄真龙劲,对阵江青惠丝毫不落下风,而且还有余力御剑攻敌,此刻她心意一动,和光同尘,剑意再起,剑气所向披靡。 仙剑长鸣,紫金之气大盛, 赢贞不断后退,再后退, 终于, “嘭” “嘭” “嘭” “嘭” …… 仙剑丝毫不让的顶着赢贞撞破一道道墙壁,撞碎假山,撞塌门楼,撞穿城墙,撞出洛阳城, 一人一剑如电光般直飞百里之外,开山九座,破江三条, “嘭”的一声震天大响, 赢贞的身体狠狠撞在一座通天之高的巍峨巨峰之上,砸出一方深达十余丈的巨坑, 峰顶之上巨石滑落,夜鸟成群飞出, 赢贞手臂剑指微微颤抖,血流如注, 仙剑未有丝毫疲态,剑锋“哧哧”作响,再进一步,便可洞穿敌人身体。, 在此生死关头, 赢贞缓缓闭上双目,左手抬起,大通天手足以开山的爆裂劲气猛然拍在剑身之上, “当,” 声如天钟撞响,山峦剧烈震动, 仙剑岿然不动, 再拍, “当当当当,” 诺达的一座高耸山峦渐渐开裂,崩塌, 巨大的滚石朝着四面八方迸射而出,滚入森林,砸向河流,洞穿地表,大地震荡, 赢贞漂浮在半空,长发狂舞,衣衫烈烈,每一次拍击,体内气血便是一阵剧烈翻滚,嘴角已有血丝溢出,体内灵气消耗之大,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可仙剑仍是丝毫不退,仍有再进之势, 值此生死存亡的关头,赢贞猛一咬牙,费力的抬起左臂,食中二指并拢,再做剑指,掌心向上,朝天一指,口中低喝一声: “起!” 百里之外,洛阳城中,十万剑身微动, “再起!” 十万剑剑身颤抖,欲出鞘, “给我起!” 洛阳城各个角落,同一时间,万剑出鞘, 赢贞紧咬牙关,暴喝一声: “剑起!” ...... 这一刹那, 洛阳城中十万剑冲天而起,万道剑光刺破长夜,漫天的流光朝着赢贞所在的方向疾飞而去,炫目非常, 对峙的江青惠与李晴雪脸上神情同时一变, 冯铨卓立楼顶,仰望着上空万道流光,惊叹道: “巍巍巨观!” ...... 一剑又一剑,十剑又十剑,百剑又百剑...... 无数柄飞剑一拨又一拨的撞在仙剑之上,于一刹那化作齑粉, 密集的金铁交击之音响彻天地, 凤仪楼内,李晴雪与仙剑心意相通,此刻,玉容上灵动的双眉终于微微蹙起, 江青惠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大通天手猛然拍下, “轰隆隆,” 洛阳第一楼于此刻化为漫天灰烬, 江清惠双掌连拍,一声声震天的炸响几欲将一整条长街掀翻, 李晴雪从漫天的烟尘中跌退而出,脚尖一点房顶,再次腾空而起,玉手一招,和光同尘眨眼间出现在她手上, 远方的赢贞压力骤消,张口吐出一口污血,双拳紧握,一步跨出,一步百丈,身形如虚影,朝着洛阳疾奔而去, 江青惠一脚踏碎面前的剑匣,五指朝天向下一抓,一声巨响,天空之上一道紫雷从天而降,凝缩于她玉掌之上,只见她身形爆起,携雷轰出, 李晴雪手腕一转,剑光再起,如露亦如电, 赢贞从天而降,如魔神下凡,一拳轰出。 ...... 尘埃落定,李晴雪灵秀的玉容上仍是面无表情,只是抬手擦了擦嘴角血丝,又从袖中取出一条丝带,将和光同尘缚在背上,一双赤足踩在废墟瓦砾之上,缓缓离开。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全真道的张牧尘见机不对,早已遁走, 天玑阁众人眼见李晴雪离开,知道大势已去,皆是神色黯然,第一时间纷纷撤走, 赢贞卓立半空,朝着下方冷笑一声:“跑什么?本尊说六个就是六个,一个都不能少。” 众人心胆俱裂, 万千飞剑再起...... 第203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洛阳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早已惹出荣阀阀内高手尽出,数百道人影在城内搜捕,展开追杀,几位上了辈分的长老也已赶至已化为一片废墟的凤仪楼前, 一队五千人精骑由驻地赶来,满城居民纷纷走出街道,小声议论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荣凤堂颓丧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衣衫上满是破口,左脸高肿使得说话都变得不利索: “立刻封锁城防,一个人都不能放过,死活不论。” 一处台阶上,紧搂着仍是昏迷妻子的骆东楼突然喊道: “还有宁王府,把宁王府也封了。” 荣凤堂闻言微一错愕,转头吩咐道: “照他说的做。” 身为洛阳总兵的荣凤丙点了点头,转身骑上一匹战马,带队离开,今夜亲身经历之后,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今晚没有魔皇女帝在场,自家阀主必然是九死一生,这完全是一场针对他们整个荣阀的阴谋,从骆东楼最后那句话不难听出,老王爷李元徽恐怕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 那老不死的本就不满他们荣阀对于洛阳的绝对掌控,只可惜他没有那个实力跟荣阀叫板,而阀主因对方是皇室宗亲,面子上自然要照顾一二,除了每年从阀中拨出五万两黄金供应王府之外,还认了对方做义父,没想到在今夜原形毕露。 有天下第四刺客之称的方知微,精通方外秘术的大魔头赵飞顶,王下鬼扈阴槐,被飞剑射成了刺猬,尸体被荣阀的人带走,凑足了赢贞的六人之数。 其余人不知所踪,荣阀虽倾力围捕,想来效果也不是很大。 江清惠第一时间来到赢贞身边,一把抓起他血肉模糊的右手紧紧握住,将体内灵气源源不断的渡了过去,脸上表情心疼至极。 “和光同尘乃是天下杀器,不是凡人肉体所能抗衡,以后切不要再直樱其锋,今晚多险。” 赢贞无所谓的笑了笑: “下次再说下次吧。” 江清惠顿时脸现不悦,语气冰冷道: “你是将我说道话当做耳旁风吗?” 赢贞赶忙陪笑道: “不敢不敢,大姐别生气,我以后不会了还不行吗?” 江清惠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这下好了,你好心给李元乾跑腿,到头来还是落入了人家的算计里,龙庭山上,李元乾之所以没有对你动手,是因为他自知死期将至,后事还未安排妥当,这种时候不宜与你对决,于是他便把这个机会留给自己的女儿,洗念禅院中当李晴雪见到你之后,想必就已经猜到了她父亲的意思,所以才会在今夜来此,至于天赐府,本来人家就是河间王的妹妹,自然是蛇鼠一窝,我只是好奇,她凭什么认为自己可在挡得住咱们俩?” “虽千万人吾往矣,这就是她的剑道,” 赢贞叹息一声:“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以前曾与她一道游湖,彼此间交谈甚欢,我从她身上也是获益匪浅,我觉得与她之间还可以算作是朋友吧,那时候的她剑心已臻至圆满,佛、道两家之中能与其匹敌者,不过寥寥几人而已,可是这次见到之后,她由始自终未发一言,想来是因心中有愧,正是因为她的这个破绽,天赐府今夜的行动才会功亏一篑, 大姐,没有破绽的李晴雪,完全可以杀掉我,至少是今夜的我。” “你尚未恢复,不是还有我呢?她能从我眼皮子底下杀了你?”江清惠冷哼一声,沉吟片刻后,神情坚定道:“不可能,谁也不可能,这世上没人能在我眼前杀了你。” 赢贞心中一暖,他很清楚大姐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如同他赢贞绝不会让任何人在自己眼前伤害她一样。 “大姐。” “嗯?” “你猜她下次会在什么时候找我?” “也许很快,也许很久,猜不到,她的伤并不严重,即使我现在去找她,除非以死相拼,否则仍是奈何不了她。” 赢贞笑道:“她的伤当然是小事,但心境中的破绽却不是短时间内能恢复的,我猜她在剑心没有复原之前不会再来找我。” 江清惠叹息一声, “这个麻烦终究还是要除掉的,越快越好,是时候让临辉殿那些养尊处优的家伙们活动活动筋骨了。”赢贞点了点头, “让他们帮我缠住李晴雪,直到我彻底恢复。” “好!” 江清惠转身来至骆东楼身前,低头看着仍是昏迷的米雅,冷冷道: “把她带回去,找一处僻静地方,我来为她疗伤。” 骆东楼忙不迭的点头。 李玟小跑至赢贞身边,诺诺道: “赢大哥,你不要紧吧?我姑母她.......” 赢贞挥手将她打断,笑道: “放心,我和她都没有事,” “哦~”李玟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荣凤堂拍拍屁股,灰头土脸的凑了过来,骂骂咧咧道: “今晚姓荣的欠你个天大的人情,奶奶的,今晚差点就特娘的挂了,那娘们就是天下第一奇葩李晴雪吧?真特娘够厉害的,和光同尘竟然在她手上,你老兄不要紧吧?” 赢贞没好气道: “我活着,就是不要紧。” “那就好,那就好.......”荣凤堂连连点头。 李玟身后的冯铨突然笑着对自己主子说道: “殿下,你不妨让你的赢大哥帮你说句话,这要比你和荣老板说千句万句都要强。” 李玟听了一脸愕然,随即又反应过来,摇头道: “不要再说了。” 荣凤堂挑眉看向对方,揉着高肿的脸颊嘟囔道: “长乐公主对吧?你刚到洛阳我便知道了,你来做什么我也知道,如果在今夜之前,咱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但现在嘛,于情,你称呼他为赢大哥,于理,老子从今以后和天赐府势不两立,所以咱们,有的谈。” 赢贞笑着插嘴道:“难道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吗?” “那必须的,你老兄的面子自少占了九成。” 李玟嬉笑颜开,俏皮的朝着赢贞行了一个万福礼, “那乐陵就谢谢赢大哥了。” ...... 洗念禅院, 李晴雪坐在溪边草地上,目光呆滞的望着溪水中倒映的弯月,和她自己倒影,忽然间,她拿起身旁的仙剑,呆呆的望着那剑尖之上的一抹鲜红, 她忽的皱眉,负气一般将仙剑抛入溪中, “扑通~” 第204章 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吗? 洛阳经过今夜的这股躁动,城中百姓也都没了睡意,实在是因为这次的动静太大了,一没天灾二没战乱的,怎么就能有这么大的动静?人们穿上衣服聚在街头巷尾闲聊着,有的说看到天上有仙人飞来飞去,有的说看到乌云中有一条金色巨龙盘踞,还有的说洛阳地底有千年妖兽作祟,这才招来了天雷轰杀,众说纷纭。 城中各个街道上,一队队巡逻轻骑举着火把疾驰而过,荣阀内的高手更是满城搜捕,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天赐府今夜的结局,非战之罪,他们已经很看的起荣阀了,一口气出动十三人,有全真道大真人张牧尘坐镇,更是请来了携有仙剑和光同尘的太平公主,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李晴雪并没有如预料中一样牵制住魔皇和女帝,哪怕只有半个时辰,荣凤堂也死定了。 天赐府在洛阳这张棋盘,已经成了死局。 宁王府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李元徽似乎又苍老了十几岁,这是他最后一搏,堂堂一字亲王在洛阳竟然被一个门阀压得死死的,世人只知洛阳荣凤堂,不知他宁王李元徽,他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骆东楼之父骆春来本就是他放在荣阀的一颗暗棋,骆家与荣阀交好背后也一直有他推波助澜,只是没想到骆东楼这个只会读圣贤书的废物竟然会临阵倒戈,这才有了今晚安排的这场棋局。 骆东楼如果赢了钟文聘,那么他们骆家这档子事李元徽绝对不会再向任何人提起,如果输了,就老老实实做棋子对付荣凤堂,那么天赐府的则负责将荣阀在洛阳的势力连根拔起。 而骆东楼当然没的选择,他也是最近才知道他爹做过的一些事情,如果不接受这场对弈,那么他爹曾经出卖荣阀的事情就会浮出水面,介时宁王府自会撇个干干净净,如果接受这场棋局,那么他还有一线希望,一线希望,也要把握。 输是输了,但是他还是后悔了,因为他认荣凤堂这个兄弟,出卖兄弟的事情他做不到。 当夜,宁王府奴仆丫鬟被荣阀尽数遣散,王府侍卫全部下狱,诺达的一座藩王府,只留有包括李元徽在内的二十余人,被彻底软禁起来。 ...... 李玟对于这位皇室宗亲虽然没有什么好感,但眼见对方如今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心中也不免感到唏嘘不已,形势如此,只能权衡轻重,谁让他私下勾结河间王呢,现在连替他说句好话的心思都没有了。 皇室之中,亲情最不值钱,百姓家中,亲情胜过一切。 骆府,书香门第,因与荣阀关系亲近,在洛阳风头极盛。 一间雅致的卧房内,米雅被平放在一张塌上,江青惠坐在一边,握着对方手掌,将疗伤灵气缓缓输入。 米雅本身底子极硬,要不然也不会被人道门大真人击中胸口要害仍能保留下一丝生机。 骆东楼神情焦虑的站在塌前,不敢出声, 赢贞则与荣凤堂对桌而坐, 后者面前的盒子里放着一青瓷杯,杯壁之上绘有【溪亭纳秋图】,画绘之复杂精美可谓是神工意匠,刚才他已经从骆东楼口中得知一切,只要用这玩意儿饮酒超过十次,当精血枯竭而死,心中想起不免一阵余悸,感叹道: “亏得你小子还拿我当兄弟,不然将这玩意送我,我必定会拿来饮酒,虽说也就是一阵新鲜劲,但怎么着也会用它超过十次,到时候估计我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骆东楼垂首叹息一声: “对不住了。” 荣凤堂哈哈一笑,牵扯到嘴角一阵肿痛, “兄弟之间不说这些了,不过你爹确实可以养老了,即使我荣凤堂看在东楼的面子上能容得下他,我阀中也是万万容不了的。” 骆东楼点了点头:“这个我明白的。” 榻上,米雅终于转醒,当她看到身旁表情冰冷的大姐时,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我进楼时就知道大姐和师兄来了,本想着棋局下完再和你们说话的。” 江清惠冷冷道: “你眼里还有我和你师兄吗?你现在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而我和你师兄竟然都不知道你嫁人了。” 米雅撅了噘嘴,没有说话, 骆东楼听到自己妻子已经有了身孕,顿时兴奋不已,半跪在塌前紧握住对方的手,热泪盈眶。 江清惠对于这个妹夫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总觉得对方身上是一点能拿得出手的优点都没有,可又有什么办法呢?米雅看上了。 只见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来到桌前坐下,说道: “我已经送出消息,除教中长老之外,仍留在光明顶内的临辉殿所有殿使立即赶来洛阳,这里是个好地方啊,似乎很多人现在都在盯着洛阳。” 荣凤堂听到这句话,顿时大惊失色: “我说江老大,你该不会是想鸠占鹊巢吧?我洛阳庙小,可容不下临辉殿这尊大佛。” 江清惠冷冷的瞥了一眼: “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吗?” 荣凤堂顿时语塞,谁让他形势不如人。 米雅在榻上撑着手臂坐起来,说道: “骆府足够大了,把无用人等全部遣散,绝对能容的下临辉殿那些殿使们,至于日月五司,洛阳东面六十里外有座空置的军营,想来也是足够。” “就这么定了!”江清惠盖棺定论。 荣凤堂本想求助赢贞,但见到后者脸上表情冰冷,快到嘴边的话又给生生的咽了回去。 赢贞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淡淡道: “让烈开把自在峰也带下来,行者堂,列威堂,皆准堂全部下山。” 江清惠皱眉道: “这么多人同时离开光明顶,是不是动静有点太大了?关内道,河北道,天玑阁,楚光南还有北疆秦广,他们会怎么想?” 赢贞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转头看向荣凤堂, “把宁王府给我腾出来,城外的大营也要扩建,你来办。” 荣凤堂嘴巴大张,一脸的惊愕, “老兄你啥意思啊?待在洛阳不走了?扩建大营你知道不知道需要多钱?该不是让我出吧?” 赢贞眉毛一挑: “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吗?” 荣凤堂嘴角一抽,半晌后无奈道: “得,算我怕了你了,谁让我欠了你一条命呢。” 第205章 三家之长 洗念禅院后山,很少会有人来此,那间孤零零的草庐搭建的也十分简单,四面漏风,不知什么样的人才会呆在这样的地方苦修。 草庐旁有一块田圃,种植着一些常见的蔬菜,溪水从草庐前穿梭而过,不知流向何处。 今夜有雨,不大,雨蒙蒙。 草庐门被打开,走出一位灵秀的女子,粗布青衣,光着脚丫子来到溪边坐下,她只有一双鞋子,在前几日丢了,于是现在便没了鞋子。 她将双脚放入冰凉的溪水中,闭目扬起俏脸,任由雨水打湿,长发湿漉漉的贴在后背,脸颊,衣衫湿透,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她似乎对这一切并不在乎。 在她面前的溪水中,一道光华闪现,一柄散发着紫金之气的长剑漂浮在水面上,然后悄悄的向她脚边移动,似乎想要和她亲近。 “滚!” 女子冷冷的吐出一个字,那柄长剑剑身一颤,依依不舍的离开,重新沉入溪底之中。 田圃中,不知何时来了一位大概八九岁模样的青衣童子,只见他在藤蔓上扯下一根黄瓜,放在嘴里咀嚼着,口中说着一些与其年龄不相符的话语: “【御心斩魔莲台菩提传法剑典】,就是这么扯淡,当初我在净土斋本有机会取阅的,但我没有,因为我一眼就看出它是有毛病的,现在想起,幸好当初没有看,幸好幸好。” “一个人去做一件自己不愿做的事情,就是违心,既然违背了本心,难免就会惹上尘垢,传法剑典以人生八苦分作八个阶段,第八苦【五阴炽盛】你去年便已臻至圆满,但是,这真的是圆满了吗?苦?呵呵......谁从娘胎里生下来是想找苦受的?传法剑典,九玄真龙劲,大黄庭,你学的太杂了,李元乾错了,梵如意错了,我也错了,” 青衣童子一声叹息:“闺女,苦了你了......” “说起来,这都要怪李元乾那个老王八蛋,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带你进朝天观,你生下来便身具我玄门道胎,踏进朝天观之后自然而然便会与我玄门心生亲近,以至于本该属于天真懒烂漫的孩童时代,硬是在一座满是臭牛鼻子的道观中度过,堂堂一国之公主,活的却比谁都苦。” “那晚我跟着钟文聘去凤仪楼,就是想看看赢元的儿子到底是什么样子,听说这么多年来,你只有和他说过话?嘿嘿,不过我今晚也算幸运,听到你说了一个‘滚’字,我知道你是在对我说,我这个师傅不合格啊~~” 自称张牧尘的棋童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拎着一根黄瓜,说话老气横秋,场景怪异非常。 “那小子不适合你,他的情人太多了,要不?我帮你把她们都杀了?哦,不对,你是将他当朋友吧?你就这么一个朋友,那晚却要置他于死地,心里很苦吧?” 溪边女子仍是不发一言,就好像那啰啰嗦嗦的棋童并不存在一样, 似乎这方天地间,仍是只有小桥,流水,和她。 “心中纵有千般情,更与何人说?” 棋童长叹一声, “闺女,听我一言,放下吧,去特娘的大黄庭,去特娘的传法剑,去特娘的九玄劲,通通都让它们见鬼去吧,不念长生只念情,你要这一身修为有何用?” 细雨蒙蒙,流水潺潺, 女子无声, 棋童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张九洞此生唯有一错,不该教你大黄庭。” 田圃中再无一人。 ...... 女子灵秀的面容上现出一抹迷茫,随即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就这么在雨中湿冷的草地上躺下,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以手为枕,与周遭事物融为一体,再难分割开来。 后山林中,刘汉和三个伙伴,穿着雨披带着蓑笠窝在草丛中, “那个妞就住在山腰上的那间草庐中,我那天晚上亲眼看着她走进去的,我的天,长的那叫一个水灵,仙子下凡也就不过如此了,” “我说刘汉,你见过女人没有?你可真敢说,和尚庙里住着个女的?可能吗?还住在这种鬼都不愿意呆的偏僻地方?” “不骗你们,我说的是真的,春神坊的花魁单大家你们都见过吧?我告诉你们,草庐里那妞长的比单花魁还要美上十倍,不,百倍。” “哈哈,别吹牛了,真要如此你会好心找上我们三个一起?肯定是恨不得自己独享了吧?” “不不不,你们也知道,我这三两下庄稼把式放在武馆都不入流,那美妞身上背着一柄极漂亮的宝剑,我怕吃不成反过来再被她给刺死了,所以才邀请三位一起,共享着天大的艳福。” “少废话了,先下去看看,若是长的有单花魁一半,今晚就算你小子的,否则看我们哥仨怎么收拾你。” “放心吧,货真价实。” 四人展开身法,小心翼翼的朝着草庐这边摸来, “那溪边是不是躺着一个人?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啊,” “管它呢,抄家伙上,” 四人抽下腰上长刀,猫着身子一步一步的来到溪边,围在那女子身前, “这人怎么在这躺着?该不会是死了吧?把火折子点上。” 刘汉取出火折,摘下斗笠捂着,将其吹亮,递向那女子脸庞, 四人双目放光,一个个嘴巴大张痴痴的望着那张脸庞。 刘汉兴奋道:“就是她,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 另一个汉子一把抢过火折,在女子的身体上看了又看,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惊叹道: “刘汉,今晚记你一功,把她抬进屋子里,” 谁知他话音刚落,周遭景色忽然间变的明亮起来, 一柄紫金色的光剑从溪水中漂浮而出,周身萦绕着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霞光, 四人哪见过这等神异景象,顿时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下一刻,四道流光由剑身钻出,于一刹那穿过四人的身体, 灰飞烟灭,不留丝毫痕迹, 这里的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女子鼻息悠长均匀,胸口轻轻的起伏着,像是酣睡,雨水轻柔的打在她的身上,似在安抚...... 既是天晴,哪有雪? 本不该孤独的人,却成了这世上最孤独的人…… 第206章 大叔 这段时间以来,洛阳城内什么生意最好? 酒楼?茶肆?谈论那晚的凤仪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打铁的。 十万柄剑离奇出鞘,半数失踪,剩下的如敝履一般被扔弃在城中各个大街小巷,有些百姓们趁人不注意捡回家里一些,不过大部分还是被城卫军收走了,荣阀凭空捞了一个大便宜。 结果就造成了这几天来铁匠铺定制佩剑的客人络绎不绝,周边地区的铁矿石被大量送入城中。 赢贞和江清惠没有去宁王府,而是留在了骆家,因为他喜欢这里的感觉,虽没有王府的奢华和恢弘,亭台楼阁的建造风格却颇为素雅,住在这里感觉恬静而舒心。 赢贞独居一处阁楼,日夜不停的静修,神气归根而止念,对外界事物不闻不问,这期间唯有楚青青会将一日三餐准时送来, 期间,张婕妤曾经来过,想要与赢贞告别一声,她在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后,其实心里也有过忐忑到底该不该来,不过她最终还是来了,只不过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苟黑虎架着马车,车厢内趴着屁股仍在肿痛的孔裳,看到一脸黯然的张婕妤从骆府出来后,平静的说道: “婕妤,走吧,他和我们不一样,江湖路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张婕妤默然的点了点头,登上车厢。 ...... 而江清惠则接见了率先赶到洛阳的临辉殿四位殿使,霸刀倪坤,风影魔赵恺,摘星手苻玉台,桃花仙蓝解语, 赵恺直接提议让教主搬入紫微宫,理由是那座宫殿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而且以教主的身份,长安那边就算再不满,也只能生咽下这口气。 苻玉台则有不同的见解,他认为教主住在哪里,主要还是看教主本人的心意,如今这处府邸相对僻静一些,有助于教主修行不被打扰, 精擅隐匿与刺杀之术的蓝解语则主动请缨要去盯着李晴雪,江清惠同意了她的请求,并让她与倪坤一起前往洗念禅院,严令二人只需时刻关注对方的动向就好,不准出手。 赵恺的任务是在洛江周边地区巡视一下,寻找合适安顿临辉殿的落脚地方,他提前赶过来便是为了早做准备。 如今的骆府之中,除了骆东楼以及米雅的的几个贴身奴婢,其余的都被遣散至了城郊的老宅,楚青青成了唯一负责教主饮食起居之人,无形之中地位拔高至一个极高的段位,就连他赵恺见到,也得恭恭敬敬。 刚一出门,便看到一个清秀的女子站在门外,身边还跟着一个白发红颜的中年男人。 李玟见到从门内走出来的年轻人之后,浅浅一笑,颇为有礼的说道: “麻烦通传赢教主一声,李玟求见。” 赵恺打量了两人几眼,撇了撇嘴,冷冷抛下一句: “你还不够格,” 然后就这么扬长离去,将个长乐公主晾在府门之外。 李玟吃了个闭门羹,顿时愣在原地,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在荣府与荣凤堂商量要事,结果还算满意,加之知道了赢大哥似乎也有在洛阳久居的打算,心里更是大为宽心,在她看来,如今的洛阳已经更为倾向于朝廷了,这是好事。 今日来此,也是为了道别,她离开长安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该早早回去,告诉父皇这个好消息,只是没想到,眼下连大门都进不去了。 冯铨在她身后笑了笑,说道: “殿下,临辉殿就是这么个德行,在江湖上横行无忌惯了,出了名的目中无人,在他们这些人眼中除了魔皇女帝,只怕不会再给谁好脸色,要不咱们直接进去吧,想来魔皇也不会生气。” 李玟沉吟片刻,摇头道: “我知道他不会生气,但我也不能因此失了礼数,我们就在这里等吧,等到有人出来再让他通报一声。” “殿下,其实你我眼下站在这里这么久,以魔皇的修为早就察觉到了,如果他愿意见你早便见了,如果他现在不方便见你,咱们也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 李玟抿了抿嘴,淡淡道: “再等等吧......” 一主一仆就这么站在骆府门外,静静的等待着。 ...... 摘星手苻玉台是直接翻墙出来的,所以并没有撞见门外的李玟她们,他现在的心里既畅快又惬意,自从明镜湖一战过后,他便没有离开过光明顶,说实话,憋坏了,裆下都快抑郁了。 尤其是好友邪君林萧时常会跟着大姐出山,他便更是蠢蠢欲动,想到江湖上最近踊跃出不少武道新星,他这一双拳头便痒痒的很,听说有个叫严宽的年轻人绰号叫什么无影手的,他就很想面对面教育教育这个年轻人,让对方见识见识什么才叫无影手。 大姐令他前往接手宁王府,好知晓王府中的大致布局,要知道这类藩王府内必然会有不少地窖、暗道、密室、兵库之类的地方,所以他得把这些都搞清楚了,毕竟那地方将来是用来安置他们这些临辉殿殿使的。 完成了这些,大姐自然不会再干涉自己的闲暇时光,正好可以借机去喝杯花酒,解决一下裆下的问题,洛阳作为大周东都,单是青楼就有不下千座,而且那些楼中女子的姿色比起其他地方不知胜出多少,这可真是原地挑花,挑的眼花啊。 他心情舒畅,悠闲的漫步走在长街上,在转入一条街道时,忽的停下脚步,目光看向临街的一间绸缎庄内,眼神突然间变得凌厉无匹。 秦清感应到了这股凛然杀气,迈步走出店门,眼神也同样放在长街上那位其貌不扬,大约四十来岁的大叔身上。 唐斩左刀右剑,已然随时准备出手, 苻玉台咧嘴一笑: “二十四剑糊弄糊弄别人还行,可糊弄不了我苻玉台,二位今天可以挑个死法了。” 秦清表情轻松,不以为然道: “原来是苻色鬼,话说这么大小心闪着舌头,听闻临辉殿殿使素来狂妄,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她身旁的唐斩可就没那么轻松了,盛名之下无虚士,魔教三十二位殿使,被江湖上称作三十二天魔,是临辉殿的金字招牌,随便一个拿出来,都是跺跺脚可让一方震动的顶尖人物。 尤其这位苻天魔,出手之快,当世罕见,要不然也不会被人称作摘星手,一夜摘遍天上星,可见有多快了。 第207章 没名字,不如就叫求订阅吧 街面对峙,一触即发, 来来往往的人群并没有注意到这三人的异常,仍是各自赶路。 而唐斩本身其实是不愿意与对方冲突,荣凤堂曾说起过魔教临辉殿大军已经向洛阳赶来,而眼下无巧不巧的便遇到其中一位殿使,谁知道在洛阳其它地方还有几个呢?真要打起来,他们俩以二对一都没胜算,若是再来一个...... 眼下的洛阳,属实不是他们天玑阁可以久呆的地方。 秦清是有点莽,但不代表她看不清楚局势,真要冲突起来这可如何收场? “秦姑娘,你们俩在这里啊?” 骤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唐斩恨不得跑过去抱起她亲上几口,而秦清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楚青青刚从菜市回来,打算再到肉铺里称点大排骨,偏巧看到了秦清二人,于是走过来热情的打招呼。 苻玉台见到秦清,脸上立时换了一副神情,笑呵呵的说道: “小青姑娘这是去哪里了?” 楚青青只见过这位摘星手一面,印象不深,此刻见对方跟自己打招呼,脑中回忆半天才想起来在府中见过,不过至于对方叫什么,她还是不知道。 “昨天一整天都是给公子做的素菜,被他抱怨了几句,我这才想着去买点排骨,早点炖了,先生你呢?你这是要去哪里?” 苻玉台笑嘻嘻的凑过来朝着篮子里瞥了一眼,笑道: “大姐吩咐了一点事情,我得出去一趟,” 接着,他毫不客气的指了指秦清二人, “小青姑娘认识他们?” 楚青青点了点头: “秦姑娘和唐兄是我的朋友,也是公子的朋友。” 苻玉台一愣,被她这句话给弄懵了,对方口中的公子自然就是自家教主了,可是教主什么时候和天玑阁的人成了朋友了? 心里疑惑归疑惑,但他还是完全相信对方的话, “这样啊......那她们俩今天可得好好谢谢小青姑娘了,苻某还有点事要办,小青姑娘,我就先告辞了。” “嗯嗯,苻先生您忙,” 楚青青记住了,他姓苻。 看着对方走远,楚青青走到秦清身边小声说道: “秦姑娘还是多加注意一些吧,我家公子心善,心胸又大,但不代表临辉殿那些先生们就会放过你们,而且我能帮一次,不见得就能帮第二次了。” 秦清当初在楼船上就与楚青青相处的很不错,也看出眼下对方是刻意跑来帮忙,心中感激道: “谢谢姐姐了,不用为我们担心,这几天我会注意的。” 楚青青愕然道:“怎么?你们还不打算离开洛阳?” 秦清微微一笑: “当然不走,天玑阁和魔教争斗几百年,双方什么时候怕过彼此了?我师叔马上就进洛阳了,他苻玉台要是有能耐就去找我师叔的麻烦去。” 楚青青不免摇头苦笑: “好吧,我知道劝不动你。” 秦清上前牵起她的手,笑容温暖。 ....... 霸剑倪坤就在洗念禅院山脚下结庐住下,他平时便很少说话,大多时间都是在擦拭着自己的佩剑,剑名【芬芳】,这是他女儿的名字,他原本出身明教前锋营,早在年轻时候便在江湖上闯出了偌大的名头,后来不知为何厌烦了打打杀杀的日子,来到大同府边境上的一个村庄做了铁匠,娶妻生女,妻子贤惠,女儿乖巧,一家人日子过的虽苦,好在他还有着一门祖传的打铁技艺,日子还算是有个盼头, 后来边境骤起战乱,原本处于周、夏安全地带的村庄也不能幸免,妻子和女儿都被夏军铁骑踏死,独他一人苟活下来, 任他剑术霸道迅猛绝伦,面对着万千铁骑,终究还是没能救下妻女,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没有再笑过。 蓝解语却是恰恰相反,天生的活泼性子,三十出头了仍像是少女一般,对什么事情都充满了兴趣,胸前如山峦,后tun如蜜桃,媚骨天成,几个不经意的动作都似有万种风情。 “我说老倪,你建了一座草庐是怎么个意思?是想让我和你同床共枕呢?还是让我睡外面草地上啊。” 倪坤擦拭着【芬芳】,神情专注,闻言淡淡道: “我守前山,你守后山,” 蓝解语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叹息道: “还不如和苻色鬼搭档呢,起码他还知道点怜香惜玉,跟你这个闷葫芦在一起,闷也要闷死了。“ “算啦,我到后山瞧瞧去。” 一阵香风吹过,蓝解语人已消失, 倪坤皱眉抬手,将面前的香味拂去,他不喜欢别的女人身上的味道。 ...... 蓝解语远远的站在一颗树杈上,眺望着山腰处的那间草庐,她不敢靠的太近,毕竟对方的修为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像她人不在啊?去哪了呢? 蓝解语又观察了一阵,始终没有看到目标的影子,狐疑下从树上跳了下来,双脚刚一落地,整个人浑身一僵,目瞪口呆的看向左侧不远处, 一布衣女子手中提着一个竹篮,正弯腰采摘蘑菇,那张脸似乎集天地灵气与一身,钟灵俊秀,不可方物。 蓝解语忍不住嘴角一抽,此女距她不过三丈,自己刚才竟然完全没有发觉到对方的丝毫气息,若是她对自己有敌意的话,后果真不敢想。 这时候,菜菇女子竟然起身径直朝着她走了过来,灵动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带着一丝好奇, 蓝解语硬着头皮笑了笑: “呵呵,姑娘好啊,这是采蘑菇吗?蘑菇好啊,炖汤很鲜的。” 那女子忽的皱眉,双目眯起,漫天杀机涌现, 蓝解语忍受着刺骨的杀气,只觉浑身一阵冰冷,脸上却仍是笑呵呵道: “我可没有恶意啊,就是来监视你而已,我可是说实话了,你爱信不信。” 森寒的杀机顿时敛去,女子眉头重新舒展开来,冲着蓝解语点了点头,便继续朝着山峰的背阴面走去,那里还有很多蘑菇。 蓝解语抚着胸口长长的出了口气,这下她稍微有点放心了,对方似乎没有再伤人的意思了,不过她也算够大胆的,抬脚直接跟了上去,笑嘻嘻道: “需要我帮忙吗?” 女子停下,奇怪的瞥了她一眼,接着,点了点头...... (高订增加了七八个,可是新增却几乎没有增长,这是看了一章收费的就跑去看盗版了?写书不容易,还是希望大家能支持一下) 第208章 赏花 洛阳辖下本有偃师、缑氏、巩、阳城、嵩阳、陆浑、伊阙七郡,后河南道被取消“道”的行政划分之后,原十一州之地尽属东都管辖,朝廷在这里设有最高职位为东都畿总领平章事,不过这一职位在秦广卸任之后至今一直空悬。 如今也就剩下了名义上级别最高的官员“东都留守”,由宁王李元徽担任,实则东都畿的行政大全都集中在了洛阳刺史身上,而军权则由一个才正四品的洛阳总兵把持着,不得不说这些都来自于荣阀的经营有方。 宁王府李元徽携带上千家眷被软禁在了洛阳远郊的一处破落宅子,全天候都有人看守,而他那套紧邻紫微宫,气势恢宏的宁王府已经重新换了主人,门前挂有“宁王府”三字的牌匾也被换成了“临辉殿”。 明教大摇大摆的入主洛阳,天下为之震动。 听人们说,那天洛阳由东往西的官道上,一支气势骇人的车队足足延伸出一百多里,为首者,骑一巨型黑斑白虎,虎啸一声,十里可闻。 洛阳城外西郊四十里外,有一处小镇,镇上的居民早在三年前便搬迁一空,这里原本有一座铁矿,矿石资源极为丰富,可惜在三年前,矿难频发,死了很多人,于是人们害怕是不是因为挖的太深惹怒了太岁姥爷,一传十十传百,加之侥幸活下来的矿工总是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在地底看到过奇异的光芒,还有各种可怕的声音,传闻越来越离谱,后来小镇上又总是有人不明不白的死掉,这下子更加剧了人们的恐慌,终于,在荣阀的人最先带头离开后,其余小镇居民也都纷纷出走,留下一座空无人烟的小镇。 这一天,艳阳高照,小镇中央的水井处,突兀的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身穿黑衣的年轻人,另一个是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轻人。 年轻道人皱眉问道:“就是这里了?” 赵凯点了点头,笑道: “我觉得这地方不错,镇子的规模也不算小了,而且房子结构都保存的还算完好,你看这井里面还有水呢,挺适合你们清风司的,” 年轻道人脸上一阵抽搐,一脸不满的瞪着对方道: “我就想知道,轰雷司驻地在哪?” “他们啊?” 赵凯神情轻松的说道: “在北郊的龙飞大营。” 年轻道人闻言,气的跳脚,指着对方鼻子就骂: “姓赵的,凭什么让我们清风司住在这种清苦地方,却让轰雷司住大营去?这个镇子满打满算能住下三千人就顶破大天了,我五千清风司住这里?一口水井?你是想让我们渴死?” 无论对方怎么骂,赵凯脸上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懒散样子, “我说洪月霞,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房子不够,你让下面人再建造一些不就行了吗?自力更生懂吗?至于水嘛?” 赵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油然道:“我相信你的实力。”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是怕这年轻道士再纠缠自己,人影一闪,已经溜之大吉了。 洪月霞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朝着地上吐了几口唾沫,嘴上一阵骂骂咧咧, 半晌过后,兴许是骂累了,开始负手在小镇中优哉游哉的晃荡着,时不时的便会在一处地方停下,皱眉沉思片刻,随后拿起一段枯枝在脚下的地面上画一个圆。 就这样走走停停,诺达的一座小镇,街头巷尾之间,被他画下八个圆圈。 夕阳西下,年轻道人最终在水井处盘膝坐下,手指在面前的地面上画出三段怪异的符文, 接着,只见他用手掌轻轻抹去其中一段符文,口中低喝一声: “土遁!” 这一刻,小镇上那八个圆圈内的地面于刹那间消失,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窟窿。 年轻道士又是抬手,抹去第二段符文, “走水!” 呼啦啦的水波荡漾声从小镇八个方向传来, 抹去最后一段, “搬山!” 半空之中一阵响动,无数乱石横空飞来,然后有序的落在八个地方,垒砌成了八座井口。 年轻道人长出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低骂了一声: “吗的,费劲。” ...... 临辉殿日月五司,前身为圣门清风观的清风司落脚于郊外小镇,烈火司驻扎在偃师,轰雷司人马最多,也只有龙飞大营能放的下,惊电司均匀的分散在洛阳城内,岚云司比较闲散,不被约束,可随意走动。 这段日子以来,洛阳城内最不好过的,就是荣凤堂了,阀中曾因魔教进驻洛阳之事而召开了几次长老会议, 有人埋怨他引狼入室,说什么整个临辉殿搬来了洛阳,这是要将他们荣阀连根拔起, 还有人说魔教家大业大富可敌国,来了洛阳之后竟然好多地方都是由他荣阀买单,这样赔本却连吆喝声都赚不到的亏本买卖真是前所未闻。 有的长老更是从椅子上跳起来倚老卖老指着荣凤堂大骂,说他不配再坐阀主之位,当然了,他也就是说说气话,被后者一句“要不你来坐?”吓的又给坐了回去。 长老会最后,荣凤堂反问了一句:“我在凤仪楼差点被杀时,你们在哪?” 会议最终不欢而散,阀主之位仍是固若金汤。 骆府, 江清惠今天很开心,心里开心的那种,没有写在脸上。 后花园内,紫微宫御花园中的牡丹“白雪塔”被全数移植过来,洁白无瑕,花期未过,芳香怡人。 赏心悦目的花丛中,只有一人,同样赏心悦目的一个人, 园外二十几人,没有一个敢踏进牡丹圃, 众人站在外围,没敢打扰,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江清惠一人在那里赏花, 一头巨型黑斑白虎,或许是出于对花粉味道的好奇,忍不住抬起巨大的前爪拨弄了一下眼前的一片花瓣, 杀机顿起, 白虎受惊,匍匐于地, 它身旁的壮硕青年见状,一巴掌拍在巨大的虎头上, “滚出去!” 白虎低垂着头颅,托着尾巴走出后花园, 青年咧嘴看向江清惠,悻悻然一笑: “大姐您赏花,您赏花......” 第209章 厨子 傍晚, 骆府会客厅内,足足站了一下午的明教一众宗师级大人物,终于可以坐一会了。 赢贞仍在闭关潜修, 眼下的事务由江清惠一人主持,只见她坐于大厅正中,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打着,意兴阑珊,她不作声,就没人敢作声, 那头黑斑白虎的主人,转轮王萧纶,算是大厅中与江清惠最为亲近的了,九个师兄妹中排行第四,在楚光南之下。 只听他干咳几声,率先打破沉闷的气氛,笑呵呵道: “大姐,师兄什么时候出关啊?” 江清惠托着香腮淡淡道: “不知道。” “哦~” 萧纶接着又问道: “天玑阁叶羽眼下就在洛阳,大姐看怎么处置?要不要我去会会他?” “随便!”江清惠的语气仍是不冷不淡。 萧纶一脸尴尬,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感觉话题已经被聊死了, 江清惠突然叹息一声,神情慵懒的摆了摆手,淡淡道: “你们都出去吧,想做什么做什么,别闲着就行。”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告退离开。 江清惠独自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已经有二十多天没有见到赢贞了,私下里曾向楚青青询问过他的近况,问了半天也只问出一句“公子胃口挺好的。” “唉~恼人~” 他到底要闭关多久?闭关一年?那我就一年都见不到他? 就在这时,江清惠突然间心头一动,顿时喜上眉梢,白影一闪,消失在大厅之中。 湖畔边有一独栋小楼,今晚月色怡人,清风吹过,湖面荡起微波,小荷轻轻摆动。 此刻小楼外的石廊上有一道挺拔的身影正抬头望月,眉如开山,目似星耀,风神俊逸如滴仙人一般。 江清惠与他隔着一座湖对望,两人皆是展颜一笑。 她知道,如今的他离巅峰之时只差一线,或者说,一点灵犀。 白衣女子如同仙子一般横飞出去,直接跨过小湖落在男子身边,神情愉悦,说不出的欢喜, “出来啦?” 男子点头笑道: “嗯,出来了,” “不会再进去了吧?” “应该暂时不会吧。” “卡着饭点出来的,你该不会是饿了吧?” 男子英俊出尘的面庞上顿时一脸苦相,说道: “潘厨子来了没有?小青的厨艺实在是......太差了。” 江清惠笑着点了点头,一把拉起他的手, “走,吃饭去。” ...... 黄鸡楼, 名字就是这么的土,但这并不影响它财源滚滚,宾客如云。 每一个地方都会有这样一家饭馆,门面一般,装修也普通,但是味道却是远近闻名,一旦到了饭点,别说有没有空桌了,你连站着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今天的黄鸡楼内的气氛却很奇怪,因为来了一个挑刺儿的。 洛阳人都知道,黄鸡楼最出名的一道菜就是叫化鸡,老板温富贵可以做出十九种口味,种种都让人回味无穷。 偏偏今天就有一个人,一人霸着一张桌子,连点了十九只口味不同的鸡,然后挨个的找毛病。 “烧鸡想要做甜,最普通的方法是用蜂蜜,还得是槐花蜜,这样才会甜儿不腻,你这个用的应该就是上等的槐花蜜,如果再讲究点,放些甜浆果汁,酸甜搭配,味道还能更进一步,可惜了,可惜了,叫化鸡的精髓在于酥,烂,脆,嫩四字,你这十九种味道花样倒是不少,实则却是本末倒置,还有这个......” 大厅中,一个身材肥胖如小山的中年人正拿着筷子对着桌子上的叫化鸡指指点点,颐指气使,神情颇为高傲, 奇怪的是,一向暴脾气的温掌柜此刻却是恭敬的站在一旁,躬身聆听着对方将他这道名菜批评的体无完肤。 满厅的食客都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在他们觉得,这叫化鸡的味道已经是极好了,这中年胖子明明是在挑刺儿,温掌柜今天怎么这么好脾气了? 殊不知这位中年油腻胖子,便是江湖人称冰火魔厨的潘十三,十三种当时顶尖佐料的调配者。 十三香,只香光明顶,不是谁都能品尝到的。 温富贵之所以这么耐心聆听教诲,当然也是因为对方说的确实都是些独辟蹊径的烹饪妙理,要不然按他往常的性格,早就拎起菜刀跟对方玩命儿了。 最终,掌柜的朝着那人抬手行了一礼,随后若有所思的返回后厨去了。 虽然挑了半天刺,那胖子倒也不挑食,十九只鸡通通下肚,而且他那副大快朵颐的吃相,让人看的也是胃口大开。 秦清托着腮帮子,表情惊讶的看着那中年胖子吃完最后一只鸡,不由惊叹道: “真厉害啊,那可是十九只鸡啊,” 与她同桌的三人,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 唐斩是胃口大开,撕扯着一只鸡腿, 荣凤堂则是挑眉看向摆在自己面前的一张银票,票上印着的正是他们荣阀的正大钱庄。 就是那数额有点刺眼, 五十两。 银子, 只见他嘴角一抽,忽然抬起头来,皱眉道: “你玩我呢?” 坐在他对面的一位青衫儒士顿时一脸无辜的表情,说道: “荣老板这话说的,叶某怎么会玩你呢?” 荣凤堂道:“说好的五千两黄金,怎么才五十两?” 青衫儒士一脸肃然的点头道: “不错,当初说的确实是五千两黄金,可是你扬言要把清儿卖到青楼,这是一罪,软禁清儿,这又是一罪,她救你一次,你不知恩图报这又是一罪,漫天要价还是一罪,我观清儿最近清瘦不少,很是心疼,又一罪,数罪并罚,叶某能给你五十两,荣老板,你偷着乐吧。” 秦清在一旁听的不停窃笑,你荣凤堂不是脸皮厚吗?那就让我天玑阁脸皮最厚的小师叔来对付你。 荣凤堂两指按在银票上,又给推了回去, “五千两就是五千两,我跟秦丫头的私人恩怨那是另一码事,今天钱不到位,你别想把她带走。” “得!” 青衫儒士将银票收入怀中,双手一摊,无奈道: “既然如此,那清儿就继续留在洛阳吧,吃住方面就劳烦荣老板了。” 说完他又一脸愧疚的看向秦清, “小师叔无力将清儿带走,清儿莫怪,不过你不要怕,师叔也会呆在洛阳,谁敢欺负你,我也绕不了他。” 秦清“乖巧”的点了点头, “辛苦小师叔了。” 荣凤堂眼见两人一唱一和,沉默片刻后忽然心头一动,哈哈一笑: “五千两黄金换个媳妇儿,不亏,对,就这么定了,你今天就是给我一万两黄金,老子都不放人了。” 秦清忽的转头看向对方,表情一愣, 刹那间,只觉得心跳好像比平时快了那么一点点。 第210章 喜欢女人 荣凤堂笑,叶羽也跟着他笑, 两人对笑, 气氛很微妙。 秦清则将脸转至一边,不想再看到这两人那张丑陋的笑容。 在天玑阁时,身在自己师尊羽翼之下,没有人会跟她开这种玩笑,这一次初入江湖,身边同门也如众星捧月一般,将她保护的严严实实的,所以今晚这还是少女人生中第一次被撩,多少感觉有点新鲜有趣。 叶羽边笑便点头道: “好说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清儿这丫头也不小了,荣老板若是有这个意思,咱们可以慢慢商量。” 荣凤堂大手一甩,颇为豪爽道: “欸~叶兄,这还商量什么?她若是嫁给我了,整个洛阳有她一半,吃的穿的不比皇帝老儿差,不会委屈她的。” 叶羽清秀的脸庞上诡谲一笑,说道: “并不是怕清儿受委屈,若是别人想娶清儿,我天玑阁分文不要,说不得还要风风光光准备一份天大的嫁妆,但荣老板想娶,你就得把整个荣阀做为聘礼才行,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荣凤堂一咧嘴,眼角瞥了一眼秦清的背影,问道: “她有这么金贵?” 叶羽微笑点头: “就是这么金贵。” “拉倒吧,我就是娶个公主也花不了这么多钱。” 叶羽神情愕然: “公主怎么比得上我家清儿?” 荣凤堂目瞪口呆道: “你是不是口气太大了点?” 叶羽摇头叹息道: “一点都不大,荣老板有所不知,就你这烂命一条,但凡张眼睛的,就不会选择嫁给你,当然了,清儿这丫头若是死心塌地,说不得我师兄就得给你想想办法破一破,你是知道的,唯有我师兄有这个能耐,你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在天玑阁,偏偏清儿又是唯一能说动这根稻草的,你说金贵不金贵?这简直就是金贵到上天了。” 荣凤堂一拍桌子:“姓叶的,你少拿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糊弄我,你觉得老子会信?你信不信我现在站在门外吼一嗓子,半个洛阳城的黄花闺女都得拎着裙子跑来找我,我会缺女人?我特么最不缺的就是钱,有钱就有女人。” “我信啊,为什么不信?荣老板有的是金子,可你知道吗?她们就算全都怀上了你的孩子,也得胎死腹中,唉~~想一想都觉得是人间惨事,你说你的命怎么就这么烂呢?真是让人惨不忍睹。” 荣凤堂双目眯起,有点动气了。 “都闭嘴吧,你俩再说下去该聊到他的孙子了。” 秦清淡淡抛了一句,然后指向门外说道: “你们看谁来了,这个人好像是那谁......” 黄鸡楼外, 那面容爽朗的青年人的特征再明显不过了,坐下一头巨型黑斑白虎,一路招摇过市。 一身墨色劲衣,大踏步迈入店中, 青年路过那肥胖中年的时候,直翻白眼: “早晚撑死你。” “肯定死在你后头,”潘十三立时反驳一句。 青年嘿嘿一笑,也不客气,直接拉过一条长凳坐在了秦清身边,眼神在对方身上打量了一遍,笑道: “叶老怪的徒弟?” 秦清笑着反问道: “江清惠的走狗?” 萧纶一愣,随即摇头冷笑道: “好一张伶牙俐齿,姑娘可知,我想杀你,这三个未必能拦的住?” 叶羽在一旁点了点头,淡淡道: “但你也得死。” 萧纶眼神从三人身上扫过,咧嘴道: “我看未必。” 叶羽笑嘻嘻道: “那咱们试试?” 萧纶朗声一笑, “试试就试试。” “别特么试了,试毛啊试?”荣凤堂不耐烦的打断他们,抬手指向门外道: “人家老大在外面。” 四人目光同时投向门外, 只见白虎匍匐在地,神态极为卑微,一男一女由它身边走过...... 叶羽赶忙掩嘴干咳一声: “幸好,幸好,没被发现。” 萧纶冷哼一声说道:“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 叶羽摇头: “你不懂,他们没进来,在我这里就等于是没发现。”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肥胖中年人身形如雀般跃出门外,远远地便跪在长街上大声道: “禀教主,大姐,这家的烧鸡味道着实不错。” 叶羽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果然,赢贞和江清惠折返了回来,潘厨子鼎力推荐,那味道应该不会差。 还没等人进门,萧纶已经赶忙迎了过去,此番来到洛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赢贞,心中难免有点忐忑,毕竟他最后一次见赢贞时,对方已然性情大变,暴戾非常,动则抬手杀人。 “见过师兄。” 萧纶躬身拱手,不敢抬头, 赢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吃过没有?一起吃点?” 熟悉的声音听在耳中,萧纶猛的抬头与对方直视,入目所见,是那副自小便再为熟悉不过的温和笑容,不知为何,眼下的场景让他忍不住有点想哭, “没出息,”江清惠见他这副模样,冷冷的呵斥了一句,随后便直接在潘胖子坐过的那张台子前坐下。 潘十三亲从怀中掏出丝巾,转瞬间便将桌子上收拾的干干净净,随后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 荣凤堂提了一壶酒,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我能坐下吗?” 赢贞笑着点了点头, “让你做了这么久冤大头,一定很心疼吧?” 荣凤堂哈哈一笑: “说不心疼是假的,不过那天晚上若是没有你们二位,我只怕连心疼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说这叫心甘情愿的心疼。” 秦清也在这个时候忽然起身走了过来,直接开口便问: “小青姐姐呢?” 赢贞知道对方和楚青青之间的关系很不错,闻言说道: “她啊,还在睡懒觉呢。” 秦清低垂着眼皮想了想,又说道: “那我平时可不可以去找她?” 赢贞微笑点头: “当然可以,她一个人待着也挺闷的,你正好和她搭个伴儿。” 荣凤堂故作吃惊的望向秦清,神情夸张的说道: “你该不会是喜欢女人吧?” 秦清顿时俏脸生寒,抬腿一脚踢在对方小腿上, “我喜欢你娘。” 荣凤堂恍然道: “你果然是喜欢女人。” 第211章 天下大乱 荣凤堂和秦清这两人,只要碰到一起,必然就会斗嘴,起初荣凤堂还能勉强和她打个平手,随着秦清开始动手动脚以后,他就开始败下阵来了, 一整个黄鸡楼,因为魔教教主的存在,一个个食客们吃的也快是走的也快,吃饭期间更是一个字都敢不出声。 这期间,江清惠总是见到赢贞下意识的抚摸腰间那块玉佩,芳心深处不免叹息,她当然能看出这是一块传信玉,而且能让自己这位弟弟时时抚摸的,只怕也就是那位姜丫头了。 其实姜沛宁离开后,赢贞与她二人之间就时常以灵犀佩传递信息,姜沛宁大多时候都是在叙述相思之苦,说是到了长安会尽快将事情处理完,然后便来找他,后来大概是因为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愈发遥远,灵犀佩上便再也没有收到过她的消息。 姜沛宁虽是无为境大圆满,离混元境一步之差,这样修为放在当世也是凤毛麟角,但这并不能够让赢贞不担心她,毕竟她孤身一人去那藏龙卧虎的大周京都,要调查的事情又涉及到了朝廷一些肱骨之臣,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就在这时候,前身为圣门岚云宗的岚云司宗主吴青峰走来进来,一身雪白长袍,气质雍容,两鬓已是斑白,虽是年过六十,不过保养有度,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见到赢贞之后,后者不卑不亢的躬身行礼道: “吴青峰拜见圣主。” 赢贞熟悉此人的脾性,岚云司一向自由惯了,光明顶也很少对其约束,吴青峰行事更是我行我素,没有事情,他今夜不会来找自己。 “说吧,什么事情?” 吴青峰扫视了一眼厅内,冷冷道: “都出去。”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楼内还没走完的食客们却感觉到这三个字犹如在耳边响起,带着一股不可违逆的语气, 眨眼功夫,楼上楼下走了个干干净净,独留下秦清那一桌。 不过另人意外的是,叶羽和唐斩都起身欲走,秦清却不想走。 叶羽肯定不愿意掺和魔教的事,何况这楼中起码有三位是自己抗不下来的大佬,谁留在这里谁是傻子。 身为小师叔的叶羽频频给她使眼色,还拉扯她的衣角,可后者就是无动于衷。 荣凤堂见状,笑嘻嘻的摆摆手, “你们走你们的,别拉扯我媳妇儿。” 秦清看着自己小师叔可怜巴巴的模样,撅了噘嘴道: “你们出去吧,放心,他们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叶羽无奈,给荣凤堂使了个“你把她给我看好了”的眼神后,与唐斩一起出了楼。 人都离开,吴青峰这才神色凝重道: “圣主,天赐府大军十五万分三路开拔,在秦王李亨的默认下,一路七万大军进入关内道,过麓梁山脉南下,由王下帅徐敬邺统领,另一路五万大军过汾水,由晋州东进,统帅为王下王项翦,最后三万中军部队则是李隶亲自统帅,刚刚从太原府出兵。 秦王李亨则是打着护卫长安的旗号调动大军五万屯兵于定军山一带,居心不良。” 这则消息,虽是意料之中,却仍是惊天动地。 大周朝腹地百年间未有战乱,终于因为人皇李元乾立储不利招致大祸。 赢贞皱眉道: “李隶这是明目张胆的造反了,他就没给自己找个由头?” 吴青峰沉声道: “当然有,还不是那老掉牙的‘朝无正臣,内有奸逆,举兵诛讨,以清君侧’,矛头直指前段时间总是在朝会上弹劾河间王的太傅卢士贤,还对外宣称什么皇上病重,导致君权旁落,卢太傅奸臣当道把持朝政,他李隶不忍王兄落难,这才兴王者之师以靖国难,这些话也就是个幌子,糊弄天下人而已,他卢士贤有这个能耐?真当韩景琮,魏良子是吃素的?” 江清惠玉容上忽然露出一抹让人难懂的表情,她原本让临辉殿来洛阳,是想找机会与天赐府的算一算账,而赢贞则直接令临辉殿,行者堂,列威堂,皆准堂,自在峰全部出山,想来那时他便已猜到李隶会于近日造反,所以才将大半个明教搬至洛阳这样的天下雄城。 “朝廷那边有什么反应?其它各方势力都有什么反应?”女帝开口问道。 吴青峰恭敬答道: “李隶这一动牵扯极大,而且天赐府似乎与天玑阁之间有什么协议,河北道一动,镇北公秦广立时将原本布防在幽州一带阻止天玑阁南下的五万大军抽调河北道,而燕王叶充立即亲率三万精骑尾随袭杀,与李阀前后呼应,将秦广这支大军围困在易川盆地一带,看这架势,随时可能吃掉这支北疆军, 大夏由王庭大将军慕容春秋领兵二十万屯兵于边境,迫使秦广不敢妄动。 楚光南的大风骁骑军也有动静,只知已经离开上党,但动向却还没有查探清楚,似乎这三万精骑就这么凭空消失一样, 山南道王奎让不知道从哪里搞出来十万水师,正沿江而上,军容鼎盛不可小觑, 朝廷那边由元帅宁牧亲自坐镇布局,除韩林的【林字营】留守江南道不能赶回,其他三营加上十万御林军已经沿潼关一线完成布防,大战一触即发。 滕王李元婴有意北上拦截,却被一向忠于朝廷的山东道总管张昌宗,淮南道总管周文通联合牵制,看样子他们也在暗中依附李隶, 大周朝广大之疆域,已是遍地狼烟了,现在能救长安的,只有陈亭的北府大军了,北府军若不出动,单靠宁牧只怕是守不住。” 整个厅中一时无言, 实在是因为吴青峰带来的消息太过骇人听闻了,谁能想到大周朝这大好局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如此糟糕。 萧纶目光看向赢贞,皱眉道: “师兄,陈亭的北府大军想要回师长安必经剑南道,这样看来,他孔渊竟成了可左右天下的关键人物,无论面对哪方,都可以狮子大开口了。” 赢贞淡淡一笑,拿起筷子将面前盘子内潘胖子早已为他切下的一块鸡腿肉夹入口中,慢慢咀嚼, 片刻后,只听他徐徐说道: “你们觉得,孔渊会倾向于朝廷还是李隶呢?李亨真的是与李隶衷诚合作吗?天玑阁又想做什么?楚光南又去了哪里?这些都是变数,变数未定之时,一切都还很难说。” 第212章 你摸哪? 随着各地陷入战乱的消息传入洛阳,米价这几天来接连上了好几个台阶,最终使得荣阀开大兴仓,存粮入市,才将这股粮价暴涨的趋势给压了下去,并且发布通告:哄抬物价者,斩。 赢贞之所以决定留在洛阳,也是考虑到光明顶远在西北,在地理位置上并不占优,岭南又是偏安南隅,隔着一个江南道,对于发生在中原腹地的大战基本属于插不上手,但若是能雄踞洛阳,东西南北都可进退有据,实在是独一无二的战略要地。 他并不认为李隶这次可以攻下长安,他谋划虽久,但朝廷也不是吃素的,而且天赐府有个致命之处在于,像这样三路大军倾巢出动,是抱着一举拿下长安的决心,如果长安外与宁牧的战事陷入胶着,他没有后路可退,原先李隶想要铲除荣阀在洛阳的势力,扶持李元徽这个傀儡,也是想着一旦兵败可退回洛阳,只要能在洛阳守住一拨反扑,向北,他可以继续夺回河北道,向南又与王奎让南北呼应,便可保留势力,以谋后动。 李阀虽然依附天赐府,但终究家族所有产业都在河北道,让他们抛家弃业兵进长安,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便老老实实的做起河北道的看门人, 原本屯与幽州的这支北疆军,由宣化将军冯元武统帅,这也是秦广唯一能从北疆抽调出来的一支大军,在得到李隶兵出太原府的消息后,冯元武第一时间率军南下,快速行军,想要阻截天赐府的中军部队,却在易川盆地遭遇到早已埋伏于此地的李阀军袭击,背后又有燕王叶充衔尾追击,形势非常不利。 就在这个时候,征北大将军楚光南的大风骁骑军进入太原府的消息传遍天下,并且于两日之内将李阀在太原府的势力连根拔起,诛杀李氏族人八千有余,阀主李文弼被楚光南一刀断头,无头尸体被悬挂在城门楼上, 这一消息传来,使得北上的李阀四万大军悲愤填膺,哪还顾得上冯元武的这支北疆军,立即搬师回返,于忻州平原拉开阵势,与大风骁骑军展开决战, 就当战局陷入胶着的时候,燕王叶充忽然抛下冯元武的北疆军不顾,率军南下进入山东道,山东道总管张昌宗于济南府开城迎接,人们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张昌宗早已对叶充俯首称臣。 李阀统帅李术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都凉了,于军帐中大骂叶充是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为免被前后夹击,他只好令大军徐徐后撤,向大同府方向逃去, 楚光南和冯元武衔尾追杀,任谁都能看的出,李阀大势已去。 ....... 关于河北道战事的消息源源不断传入洛阳的骆府之中,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邪君林萧回来了,但晴婉和那位碧空崖的青年陆飞却没有一起返回。 赢贞在会客厅内接见了林萧,一起的自然还有他视作唯一亲人的大姐。 “晴婉这丫头到底见到楚光南了没有?”江清惠皱眉问道, 儒雅风流的林萧坐在下方椅子上,苦笑摇头: “没有,连门都没让进,若不是与兵来阁原先都是自己人,只怕直接便要将我们轰走了,林某当时也是气不过,直接硬闯楚光南的将军府,我还没有开口质问,他倒是迎头就给了我一刀,这一刀直接便破了我的护体真元,他还冷冷抛下一句,再不离开,第二刀就要我的命了,林某无奈,自知已经不是这位刀魔的对手,出府后,丫头不肯走,林某与那姓陆的小子就这么在将军府门外陪着她站了三天三夜,那丫头这辈子的眼泪,估计都在这三天中流光了,唉~~” 说完,堂堂圣门八邪之一的一代邪君,竟也是眼眶泛红,晴婉是他看着长大的,那丫头除了与教主大姐之外,便属与自己最是亲近,眼见她一番深情落得个这般收场,林萧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江清惠五指一动,椅子扶手被她捏成粉碎,除了姜沛宁之外,她极少因一个人而如此震怒,银牙紧咬,恨恨说道: “楚光南!好!很好!你一身修为皆得自义父所传,如今你吃明教的饭,砸明教的碗不说,师兄妹一场,你就是这么对待小婉的?” 赢贞也是心中叹息,不过这样的结果也在他意料之中,楚光南是什么人他很清楚,晴婉一直以来便都是一厢情愿,只是她自己不愿与接受现实罢了。 “婉儿不肯回来,去了哪里?” 林萧正色道: “回教主,婉儿如今已是心如死灰,短时间内只怕都难以看得开,她不想回来,我能够理解,既然如此不妨就让她在外面好好散散心,那个叫陆飞的小子根骨不错天赋又高,最难得的还是人品上佳,林某路上曾有意指点了他几下,进步神速,而且我隐隐感觉那小子对咱们婉儿好像有点那么个意思,于是便放任两人一起,我呢,借着返回洛阳给那他们俩创造点单独相处的机会,至于能不能成,那就听天由命了。” “这样挺好,”赢贞点了点头,“你既然回来了,教中在洛阳的事宜便由你全权部署,记住,对荣阀可亲近却不能放纵,若是荣凤堂那小子有什么不满,你让他来找我好了。” 林萧恭敬的拱了拱手,说道: “教主放心,林某知道该怎么做,” 林萧在临辉殿,与如今身在岭南的丁宣并称为大姐的左膀右臂,做事一向滴水不漏,稳妥非常,有他主持洛阳大局,赢贞和江清惠都可以省心不少。 林萧告辞离开。 如今的骆府,只住着寥寥十余人而已,潘厨子自然得留在这,教主的一日三餐还需要他来准备,再有便是已经成为大闲人的楚青青,整天与秦清在洛阳城内闲逛,好在洛阳实在是太大了,以她俩的逛街速度,只怕得两个月才能走遍洛阳城。 剩下的便是临辉殿七位绝色女婢,当年训练她们本是用来伺候赢贞的,可惜赢贞除了一个不漏的揩过油之外,并没有让她们服侍起居,这一次她们留下,也是大姐的意思,在江清惠看来,你能接受一个楚青青伺候,为什么她们不能。 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一个教主亲力亲为吧? 这七位女婢分别叫赤珠,香橙,黄蝶,绿萼,青稞,蓝燕,紫草,她们这一次见到自家教主与大姐关系恢复如初,皆是欣喜非常, 赢贞躺在湖畔小亭的摇椅上,身旁是最擅松骨,七人中最为丰腴的赤珠在为他揉捏双腿,比起楚青青那半吊子水平不知强了多少倍,那双峰时不时便会触碰到他的双腿,看赤足那一脸坏笑的样子,肯定是故意的。 “教主,你好像胖了一点点啊,”声音娇嗲,魅惑非常。 江清惠就坐在赢贞身旁,闻言笑呵呵的伸过手来, “是吗?我瞧瞧,” 赢贞下意识的便缩了缩屁股,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这位大姐要摸哪...... (对不住兄弟们,今晚实在写不下去了,心态不好,13:1的收订比等不到个推荐,气死了。) 第213章 朋友 遣退赤珠之后,湖边就只剩下了赢贞和大姐两人, 静谧的夜晚,湖面上不时有鱼儿吐出的泡泡,后院内虫鸣之音悦耳清扬,偶尔还能听到府外远远传来的打更声。 江清惠转过脸来,看着若有所思的赢贞,好奇道: “在想什么呢?不会是你的宁儿吧?” 赢贞也不避讳的笑道: “嗯,不过也在想一些其他的事情。” 江清惠并没有因此而生气,现在的她基本上已经默认了姜沛宁的存在, “说说看,是不是还有其他女人。” 赢贞摆了摆手,苦笑道: “哪有,我是在想,李元乾当初让我找他的宝贝女儿,眼下看来确实是想借李晴雪之手除掉我,但李晴雪是否真的如她爹所说,可以阻止列王间的纷争呢?如果能,为什么李隶已经起兵,而她仍然无动于衷呢?蓝解语让人传来消息,说是李晴雪这段时间从未离开过洗念禅院后山,平时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发呆,真是让人看不懂啊。” 江清惠托着腮帮认真听完,沉吟一会后,说道: “这位人皇幺女,一直被世人称作天下第一奇葩不是没有理由的,好像在她心里面没有什么事情是真正值得挂念的,修道又修佛,出世又入世,原本我以为她兼修有佛门闭口禅,但你说当年与其结伴游湖时有说有笑,我就奇怪了,她为什么不愿意说话呢?” 赢贞皱眉笑道: “大姐你是不是跑题了?我说的是她究竟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李家兄弟相残,会不会设法去改变这种局面,你关心她开不开口做什么。” 江清惠抬手捋了捋鬓角青丝,笑道: “每个人关心的地方不一样吧,我就想知道她会什么不说话,” 赢贞托腮问道: “心里话,我想去见见她。” 江清惠愕然: “你不怕她还想要杀你?仙剑和光同尘蕴藏着紫金龙气和千年大杀气,不是闹着玩的。” 赢贞忽然站起身来,淡淡道: “放心,她杀不了我,” “我陪你去,” “不用,” 赢贞说走就走,先是去厨房拿了一件东西,人便化作一抹流光射向城外。 ...... 夜晚是人们休息的时间,放松身心,进入梦乡,远离世俗做一个甜美的梦。 李晴雪却在洗衣服, 她只有两身可以换洗的衣服,或许是怕脏了草庐前的小溪,她便跑至后山下游处,光脚蹲在一块冰凉的青石上,在搓衣板上慢慢的揉搓着衣服,一双手被搓的红彤彤的。 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忍不住回头一看,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一抹一闪即逝的惊讶,随后便又继续垂首搓衣服。 赢贞手里拎着一个油纸包在她身旁坐下,一下一下的将油纸打开,里面是几块肉香扑鼻的酱猪蹄,潘厨子做的,味道绝伦。 李晴雪秀巧的鼻头轻轻一动, 赢贞也没理她,拿出一块酱猪蹄双手捏着就这么啃了起来, 李晴雪坚持了半天,终于还是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神幽怨的看向赢贞。 赢贞边吃边说道: “你就憋着吧,没你的份,都是我一个人的。” 听到这句话,李晴雪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得清新脱俗,她赶忙伸手在溪水中洗了洗,便毫不客气的抓过来一只酱猪蹄,蹲在赢贞身旁啃了起来。 一男一女,对着月光啃猪蹄。 猪蹄很快啃完,两人意犹未尽,抢着吃的东西才是最香。 兴许是吃的太快,李晴雪忍不住打了个饱嗝,轻轻的拍着胸口。 赢贞笑道: “你爹让你杀我的?对不对?” 对方默然。 赢贞抬头看月,淡淡道: “我比你要幸运,我身边还有亲人,至于朋友嘛,你算一个,还有......还有......呵......好像没有了。” 李晴雪还是没有说话,不过却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摆出一副聆听的架势。 赢贞继续说道: “我唯一的亲人,就是我大姐,你见过的,比你漂亮很多的那个,小时候无论我做了什么坏事,她都是第一个跳出来帮我顶包,没有一次例外,于是我便放开手脚,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因为总会有人帮我擦屁股,哈哈......不过后来,我做了一件伤害她的事,我很后悔,很心疼,我因为这件事晚上偷偷哭过,我告诉自己,从今往后,换我来保护大姐了,” 李晴雪听的若有所思, “我还有一个喜欢的人,原先我并不喜欢她,她很粘人,粘到让你觉得很烦的那种,我去哪里她都想跟着,在一起时总喜欢挽着我的胳膊,她愿意为了我去做任何事情,我很确信,自己喜欢她并不是因为她对我的好,而是我喜欢她,就像丈夫喜欢妻子一样,尤其是她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更能肯定这种感觉。” 李晴雪下巴放在膝盖上,转头向他看来,很安静,像一只蜷缩不动的小猫。 “我没有朋友的,最亲近的师兄弟们在我坐上教主之位后,纷纷对我敬而远之,连看向我时的眼神都变了,我知道,我是教主,又是圣门之主,坐在这个位子上,就要忍受的了这份孤独,我所要做的事情,便是完成圣门千年以来的宏愿,与玄门之间做个了结,走上这条路,就注定我将是孤单的, 后来见到你,咱们一起结伴游洞庭,你挖苦我,我嘲讽你,好像有斗不完的嘴,那时候我便将你当做朋友,因为你身上有一种和我一样的孤独,你很像我,我也很像你。” 李晴雪听罢,表情呆呆的望着赢贞,半晌后,缓缓合上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 他又何尝不是她,唯一的朋友。 不知过了多久,赢贞缓缓起身,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转身离开,也许这唯一的朋友,已经丢了。 “赢贞!” 走在山间草地上的赢贞愕然止步,回头看来, “干什么?” 李晴雪嘴角翘起,指了指脚下, “我鞋子丢了,你明天来时,帮我买双鞋子,还有,再带些酱猪蹄子。” 赢贞咧嘴道: “鞋子自己买,想吃猪蹄来找我,谁有那功夫给你送。” 李晴雪撅了噘嘴,忽然低头,声若蚊呐道: “对不起......” (书友群:736277720) 第214章 话糙理不糙 翌日, 李晴雪真的来了,她换上了新的鞋子,身上并没有背着和光同尘, 没有人是喜欢孤独的,尤其是像她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这么多年的少女,她才不过十九岁啊。 “赢贞呢?” 这是她见到江清惠之后的第一句话。 这位奇葩公主破天荒的开口,也让江清惠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芳心内对自己的宝贝弟弟更是折服,只听她没好气的说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自己找去。” 说完,她便出府办事去了,若不是昨晚赢贞回来有过交代,她早就撵人了。 李晴雪浑然不以为意,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锁定了赢贞的位置,而且现在正值午时饭点,他一定给自己准备好酱猪蹄子了吧? 果然, “奢侈啊~~” 李晴雪由衷感叹一声,屋内一张餐桌上摆放着七八道菜,色香味俱绝,像她这种在皇宫内吃惯各种山珍海味的公主殿下,也被这诱人的香味馋的流口水。 她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就吃, “嗯嗯~~~不错,不错,味道好极了。” 一旁恭敬站立的潘厨子闻言,脸上也没多少表情,他并没有因被人称赞而感到得意,实在是这样的话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赢贞吃饭时候不喜欢说话,李晴雪也是,于是屋子里只剩下筷子碰到碟碗发出的声音,还有两人的吧唧嘴。 赢贞率先吃完,然后静静等着她吃完,才笑着说道: “你平时都是怎么吃饭的,怎么像个饿死鬼一样?” 李晴雪慵懒的瘫坐在椅子上,摩挲着小腹,意犹未尽道: “我啊,我都是自己瞎做,吃起来没滋没味的,” 赢贞笑道: “要不然给你在我这里上个炤,干脆以后你就在这里吃好了,” “好啊~” 李晴雪顿时一脸欣喜,不过那俏皮可爱的表情又在一瞬间暗淡下来,嘴里嘀咕道: “估计我也吃不了你几天,听说我那五哥去了长安,我得去劝劝他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打的。” 赢贞讥笑道: “你是不想的太简单了,李隶十五万大军,加上王奎让十万水师,共计二十万大军攻长安,是你几句话就能解决的?再说了,高门氏族之中亲兄弟都多有反目成仇,何况是你们李家,血浓于水这四个字在你们这里和放屁差不多。” 李晴雪叹息一声,手肘抵在桌子上托着下巴,愁眉苦脸道: “那怎么办?我看着他们打?什么也不做?任由他们将大周搅得乌烟瘴气?我总归是要去和他们讲讲道理的,四哥做了皇帝,其实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五哥野心大,看似大度实则不能容人,六哥李亨一肚子坏水,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八哥,风流潇洒学识渊博,通音律,擅对弈,爱美人儿,可惜现在应该叫孔渊了,他们这几个真是让人不省心啊,头疼。” 赢贞提醒她道: “别忘了北边还有个大夏,他们也想趁此机会举兵南进。” 李晴雪一脸的无所谓道: “这个其实很容易解决,真要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只要嫁给拓跋英雄,可保北疆三十年不受刀兵之苦。” 赢贞惊讶道: “还能这么玩儿?” 李晴雪用一种看待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你以为呢,皇家女子本就是用来和亲的政治工具,从前是,现在是,将来还是,而且你不知道吧,父皇在世时,那小子就曾派使者来提议和亲,而且是指明了非我不娶。” “然后呢?你拒绝了还是你爹拒绝了?” 李晴雪油然道: “我们俩都拒绝了,我父皇曾问过我的意思,我告诉他,我李晴雪的夫君必须是当世无敌,可让天下臣服的世间头一号男子,不对,是美男子,拓跋英雄那粗糙模样还是算了吧。” 赢贞忍不住拆台道: “你的要求可不低,我看你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李晴雪狡黠一笑: “其实原本你是有机会的,不过很可惜的是,你没有好好把握,所以你现在没机会了。” 赢贞咧嘴道: “实不相瞒,公主殿下在我这里一点机会都没有。” 李晴雪顿时拉下脸来, “你不知道这样子的话会让女孩子家不高兴吗?就你这张嘴,我真怀疑姜沛宁是不是瞎了眼了。” “不用怀疑,她没有。” 李晴雪顿时无语,半晌后又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感叹道: “真好,我好多年没像今天这样开心了,有朋友的感觉真好,让人觉得心里很温暖。” 赢贞忍不住挖苦道: “是啊,朋友真好,可以一剑刺他个透心凉。” “小心眼,” 李晴雪娇笑一声,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好不好?没有和光同尘,我承认奈何不了你,但有了它,我足可和叶玄一战而不败,我答应过我爹的,他让我杀你,但我只答应出手一次,如今我既然已经为他办到,便不能再伤害自己唯一的朋友,为了弥补你,免得你整天阴阳怪气的挂在嘴边埋怨我,我可以口述给你【御心斩魔莲台菩提传法剑典】,怎么样?够义气吧?” 赢贞面无表情道: “勉勉强强。” 李晴雪一脸鄙夷道: “你就嘴硬吧,心里在偷着乐对吧?我太了解你了赢贞,因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哈哈......” 赢贞开怀大笑, “停,先别笑,提醒你一件事。” 赢贞愕然问道:“什么事?” 李晴雪肃然道:“我那五哥如果兵败,既回不了河北道,当然也不能来洛阳了,毕竟现在洛阳是你赢教主的了,那么你猜他能去哪呢?” 赢贞忽然一愣,想了想,皱眉道: “你是说,王奎让的山南道?” 李晴雪点了点头:“所以,你最好去一趟长沙府,劝你相好的族中之人尽快迁离山南道,因为我那五哥若是兵败,回到山南道第一件事就是铲除姜阀,而且,长安一战,他必败无疑,其实他原本就做好了两手准备,打仗嘛,有输有赢,我们李家人在这一点上还是能屈能伸,挺有韧性的。” 赢贞愣道:“能做入海蛟龙,也能做缩头乌龟?” 李晴雪憋着笑连连点头: “对,话糙理不糙。” 第215章 姜阀危机 原本是让潘厨子多做一个人的饭,谁知李晴雪倒也不见外,直接便在骆府住了下来,几位美婢连夜为她收拾出了一座僻静庭院,离赢贞所住的湖畔小楼不远。 江清惠对于府里新增了一个人,倒也觉得无所谓,毕竟这是弟弟的朋友,又不是女人,朋友怎么都好说,女人怎样都不行。 得益于李晴雪的提醒,关于山南道方面的所有消息,邪君林萧都会第一时间向赢贞禀报,将这些消息汇总起来之后,得出的结果也正如李晴雪所说那样,姜阀已是危在旦夕。 当世六大阀门,归根结底仍是阀门,你可以私募门客偷摸摸的组成一支子弟军来壮大势力,但与真正的军队比较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毕竟你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行军操练。 各大藩王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他们心里都是有着自己的打算,一位藩王权力过大,手下兵甲过盛,难免会引起朝廷猜忌,而这些门阀氏族的兴起多多少少都有着这些人的推波助澜,这就像后院里种着的一茬韭菜,就看什么时候割你了。 当然也有能力不足导致反客为主的,比如宁王李元乾,还有由于自己本身野心不大致使门阀不受控制如李元婴,这俩个都是人皇李元乾的兄弟,因兄长过于强势被压制的没那个心也没那个胆,不像其他几位人皇亲儿子,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王奎让带着十万水师北上,而与他一向不怎么对付的姜阀,则留给了山南道刚被推选出来的武林盟主崔雨时来对付, 姜阀因为阀中有多人都在朝中任职,所以准确来说应属于保皇一派,自然不是王奎让这种人可以拉拢的。 而如今整个山南武林在崔雨时的主持之下已经结成同盟,又有各州府郡县的衙门官兵在暗中支持,欲将姜阀在山南道的所有势力连根拔起, 姜阀在明教眼中自是微不足道,他们的生死存亡也不是教中之人会关心的,可惜的是,他们的教主很关心。 这一日,已经不需要再监视李晴雪的霸剑倪坤,桃花仙蓝解语,还有枪魔风齐,车夫邓九四人来到骆府,他们将与自家教主一起,去一趟山南道。 江清惠需要留下来坐镇洛阳,不能同行。 一辆华贵的马车在三骑随行下从骆府驶出,转入中央大道, 街道上,当很多人看到马车上的那位车夫时,纷纷下跪行礼,这些人里有男有女,有翩翩君子的书生,有仙风道骨的道长,有风流无双的公子,有桀骜不驯的青年...... 他们跪的当然不是那位车夫,不过是因为这位车夫老头只为一人驭车而已。 洛阳百姓们对此场景也是惊讶的合不拢嘴,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对着一辆马车下跪的,那车里莫不是坐着皇上? 直到那辆马车驶出城门的那一刻他们才明白, 因为那时整个洛阳城只有一个声音, “恭送教主!” ...... 车夫邓九这一辈子都在驾车,先是为魔皇赢元,现在是魔皇赢贞,他的修为在明教中一直都是个迷,只有赢贞一个人知道。 邓九穿着一身老旧的熊皮袄,头上还带着一定毡帽,凌乱的花白发丝散落在帽檐之外,春夏秋冬都是这样,整个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遢老头。 但在明教,没有人会对他不尊敬。 “九公,有酒没了?”车厢内有声音传出。 邓九拿起身边的酒葫芦摇了摇, “不多了,还不够我喝的呢。” 车厢内的人对此并不以为意。 枪魔风齐却赶忙策马靠近车窗,小声道: “教主想喝酒,属下给您买去吧?” “好,还是女儿红。” “是!” 风齐刚要离开,被邓九叫住: “多买点,再给老头子切点酱牛肉。” 风齐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邓老放心,晚辈明白!” 这孤零零的一行四人,却足够将整个山南道武林搅个天翻地覆,那位新上任的武林盟主,宝座都还没捂热乎呢。 长沙府, 这段时间以来可算不得太平,十万水师北征,几乎将整个山南道的精锐力量都抽了个空,多少百姓家的青壮子弟都被强行招募了去,家家户户提心吊胆,整日往寺庙里祈福,希望儿子、丈夫能够平安归来。 无论什么时候,最苦的还是百姓。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情在山南道愈演愈烈,新进武林盟主崔雨时也来到了长沙府,随他一起的还有无数的江湖好手,就连寻常百姓都知道他们是来对付姜阀来了,这段时间以来街头巷尾的小道消息早已是传的满天飞,姜阀在其它州郡的生意和产业正不断遭受打击,很多已经关门歇业,其中更是有不少的流血事件。 传闻姜阀四长老的长子便在曲周郡被红花枪展云龙刺死,其它阀门子弟更是死伤无算。 如今的姜阀已是日落西山,迫不得已之下势力范围一步步收窄,最终彻底龟缩在长沙府,而崔雨时也步步紧逼,登门而来。 姜阀, 六大长老和一众阀内嫡系子弟正在议事厅内紧急议事,人人表情凝重,皆是对眼下家族的困局感到悲观。 大长老姜望在阀中辈分最高,头发胡须已然花白,老态龙钟,这个时候,只见他看向自己的二弟姜裕,开口问道: “宁儿那丫头什么时候能赶回来?” 二长老姜裕因修为精深,加之保养不错,看起来要年轻许多,面容与姜沛宁有几分酷肖,年轻时也不失为一位丰神俊朗的美男子,这时候的他也是愁容满面,叹息道: “消息很早前便送到了,按理说这丫头该回来了,不过在我看来,即使她回来了也无大用了,这次明摆着是王奎让授意崔雨时,黑白两道合力对付我们,各地衙门以各种理由查封我们的店铺,查不了的便让那些武林中人做刽子手,现在我们就是想举族外迁,只怕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了,” 四长老姜融刚受丧子之痛,这些天来已是萎靡至极,谁能想到诺达的姜阀,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虎落平阳,只听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既然走也走不了,留下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那我姜阀就和他姓崔的来个鱼死网破。” 五长老姜明自从进来便一直保持沉默,如今终于忍不住看向自己二哥,试探的问道: “现在天下都知道宁儿这丫头和魔皇赢贞的关系,我们是不是可以向魔教求助?” 姜裕闻言摇了摇头: “能有什么关系,我看不过是江湖上以讹传讹罢了,宁儿终究是一厢情愿,女帝江清惠在一天,她和那位年轻魔皇便不会有任何可能,这件事,还需见到丫头后亲自确认一下。” 姜明皱眉道: “消息听说是魔教前锋营放出来的,应该假不了,如今我族在山南道虽是步步龟速,实则实力仍在,各州府郡县还有很多我们的人,若只是一个崔雨时,他焉能撼动我阀,可惜如今整个山南道官府也在和我们暗中作对,如果没有外部势力介入,我们必然会输的一败涂地。” 姜裕长长叹息一声: “还是等宁儿回来,问问她吧,” 姜明心中焦急,却是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议事厅外有人来报: “禀长老们,临辉殿霸剑倪坤、桃花仙蓝解语、枪魔风齐三位殿使在府外求见。” 厅中诸人听了先是一愣,一个个面面相觑,随后喜出望外。 “快请!” 第216章 教主夫人 倪坤三人受命星夜赶赴长沙府,而赢贞仍是坐着马车,慢吞吞的行驶在官道上,他此番南下并不打算和姜家的人有任何接触,帮他们解决问题后他自然就会离开。 山南道的问题其实很复杂,王奎让授意官府和武林江湖一起围剿姜阀,用意当然是为了将来退回山南道补充军需时没有那么多的麻烦,而且姜阀不少子弟身在长安,难免会将自己在山南道的部署设法传递出去,再者,他带着十万水师北上,现在的山南道整个是空虚的,如果不设法处理掉树大根深的姜阀,万一被后者趁机将手伸进地方官府之中,那些个极易被腐蚀的地方官都是什么德行王奎让心里很清楚,如果那样,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临行前,李晴雪曾特意找赢贞有过一次谈话,大意是说,按兵不动的孔渊,不会坐看李隶一败涂地,也不会让他真的就这么攻进长安,在李晴雪看来,孔渊打的算盘是,长安之战,谁败了,他便帮谁,李隶如果输了,他会暗中帮助对方稳妥的返回山南道重新调整,若是长安那边呈现败局,他会毫不犹豫率军出剑南讨伐叛军,这讨伐也有技巧,攻而不杀,只要将天赐府大军逼回山南道即可。 维持住目前几大藩王各自割据的局面,才是孔渊想要的,毕竟陈亭的北府大军一日不除,他孔渊根本没有资格逐鹿天下。 而秦王李亨,几乎是打的相反的算盘,谁的局面占优他帮谁,他想当那渔翁。 赢贞隐约觉得,此次山南道之行,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如今圣门之中半数依附在孔渊门下,为他精心治理剑南道,境内兵强马壮,百姓有余粮,人人都念这位楚王殿下的好,其中有不少则成了他的爪牙,专为他做一些见不得人事,圣门始终被称之为魔门,便是因为里面确实有不少无恶不作的邪恶之人。 既然孔渊最终的目的是李隶能安稳退回山南道,那么这一次姜阀危机,楚王府的人也必定插手其中,他们不会允许山南道落在除天赐府之外的任何人手里面。 那么现在的局势就很明显了,很多人都想让姜阀完蛋,而姜阀眼下能指望的却只有赢贞和他的四位扈从,当然,足够了。 ...... 蓝解语刚一进到议事厅,便直接说明来意, 姜阀众人听到来帮忙的只有他们三人时,原本好不容易舒缓的心情又一次跌落谷底, 大长老姜望忍不住问道: “赢教主,与我那宁儿侄女之间......” 他故意将语气拖长,没有直接挑明。 蓝解语当然听出他话中的意思,点头笑道: “如果不出意外,贵阀主将会是我明教未来的教主夫人。” 此言一出,厅内顿时哗然,姜阀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如果真的事实如此,那姜阀完全可以在魔教的帮助下于山南道展开反扑,彻底收服失地,而姜沛宁出嫁之日,无论朝堂江湖,将再也没有人敢打他们姜阀的主意。 五长老姜明站起来朝着三人拱了拱手,疑惑道: “只有三位前来吗?”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三位临辉殿殿使虽都是一代宗师级的超卓人物,但要面对整个山南道武林,还是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了。 风齐双手环抱在胸前,笑呵呵的开口道: “诸位不必操心那些江湖人物,只需告诉我们崔雨时目下在什么地方,今天我们三便去这位武林盟主的府邸瞧瞧去,至于各州府郡县遭受损失的产业,就需要几位长老多费心了,而那些地方官员,自然还需用怀柔手段拉拢,这一点想必大家都清楚怎么去做,该杀的那些人只管列出名单,我们负责解决。” 六大长老闻言后,凑在一起商量,目下而言,他们阀中大部分精锐子弟都被拖在各州郡之中,要么正在与江湖人物展开厮杀,要么是与官府明争暗斗,眼下都无法回援长沙, 而崔雨时潜伏在城中大约七八千的江湖豪客,大多出自山南道一些一流门派,都是些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的一流高手,这也使得他们无法出城援助,致使阀中势力被切割成个无数块, 如果临辉殿这三位殿使能将那位武林盟主所在之处最棘手的那些宗师级高手斩杀,剩余这些人群龙无首,他们姜阀再出面收拾残局,确实是最稳妥的方法。 最后,姜阀长老们又与风齐他们协商了一些具体细节之后,亲自将三人送出府外。 目送三骑离开,五长老姜明皱眉道: “虽说素闻魔教临辉殿三十二位殿使各个都是宗师级的顶尖人物,但此番就他们三人,是不是有些不太稳妥,要不要我让阀中一些儿郎们也跟去帮忙?” 大长老原本因阀内危局而愁眉不展的脸上,此刻也是喜笑颜开,抚须笑道: “三位既然敢去,自然是有底气的,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尽力拉拢那些平日里熟识的官员,记住,花多少钱都无所谓,而且还要不断暗示他们王奎让此番北上绝对是有败无胜的局面,这个样子说,是为了安他们的心,只要争取时间,等宁儿回来,我们便可杀出长沙,还有,以后不要再称呼魔教了,宁儿真要是做了教主夫人,那便是一家人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姜明点了点头: “小弟明白了,一切按大哥说的做。” 而真正的当事人姜裕则是一脸的愁容,他怎么可能不为女儿担心,当初汉江一战,宁儿直接被女帝江清惠击碎魂魄,如果不是赢贞舍弃自身真元救自己女儿的话,现在世上哪还有什么魔妃姜沛宁,而这个“妃”字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他担心的是,江清惠仍不肯放过自己的宝贝女儿。 唉~~傻闺女, 爱上谁不好,偏偏爱上他, 也幸好是他....... ...... 王家庄园, 主人反倒成了下人,王姓一家被破挤在了原本属于仆人们才住的杂院之中,而自己诺达的庄园被一群江湖人物所霸占,那些毫不讲究的武林人士日夜笙歌,随意践踏花草,胡乱往湖里抛杂物,乱成一团糟。 崔雨时本为擎苍派掌门人,在山南武林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但若说他是山南道武道第一人,却还不够格,他自己也不敢这么承认, 但这一次坐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外界自然会将他视为山南第一,满足了一时的虚荣,却也是过的如坐针毡,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就是个被拉出来充当门面的傀儡。 夜里,大厅内灯火通明,八位舞女穿着暴露,在灯光摇曳下搔首弄姿,除了这些舞女之外,厅内还有五男一女, 其中一位气宇轩昂的锦衣中年坐在主位上,不过看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反而是对坐于两侧的那四男一女很是恭敬,或者说,是忌惮。 第217章 霸剑 座下这四男一女那可都不是一般人,随便一个挑出来,都足矣将他崔雨时如同蝼蚁一般碾死。 脱胎境大圆满在这五人眼中,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崔雨时也很清楚自己目下的处境,既然被当做了牵线傀儡,那就得好好当好这个傀儡, 他心里也很清楚,似姜阀这等庞然大物,若是没有这些外人相助,他崔雨时就算纠集起整个山南武林,也是很难与之抗衡的,毕竟不少宗门帮派平日里多多少少都和姜阀挂着点关系,尤其姜阀还有一位无为境大圆满的魔妃姜沛宁,若不是有官府在背后逼迫,又有魔门不少高手参与进来,他崔雨时真没这个胆儿,而他如今既然已经被推到了这个位置,那便毫无退路可言。 厅中乐师鼓乐齐鸣,舞女莺歌燕舞,气氛奢靡,八名舞女此刻已然是衣裙尽褪,身上不着片缕,满屋春色糜烂不堪,但他崔雨时却没有那么好的心情来欣赏这些。 忽然间,下首处一位身着深黑色道袍,胸前印有阴阳鱼图案的中年道长皱眉抬手,朝着厅内冷喝一声: “都滚出去。” 八名舞女同时一呆,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捡起满地的衣衫捂着身体要害位置,急匆匆和那些乐师们一起退出了厅外。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门外的黑暗之中,联袂走进来三道人影。 崔雨时眼见三个陌生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入厅内,脸上表情立时有些不满,在他看来,如今的王家庄园高手如云,守卫森严,外人是断然不可能进来的,也就说这三人应是府中哪家门派中的强手,只是自己没有见过罢了, 身为名义上武林盟主的崔雨时沉声喝问道: “好大的胆子,是谁让你们进来的?” 身形窈窕的蓝解语走在最前,臀瓣摇曳,骚媚入骨,加之一身紫衣紧紧贴和着玲珑曲线,哪个男人见了不是欲火焚身? 只见她笑盈盈的看向那位崔盟主,将食指放在火红的唇边, “嘘~~崔盟主,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别着急,呆会本姑娘亲自送你上路。” 崔雨时闻言,顿时浓眉紧锁,对方明知道自己是谁,却敢这样说话,显然来历很不简单,至少说明他们真的没有将自己放在眼内。 “呸,三十多的人了还自称姑娘家,蓝解语,你可真够不害臊的。” 说话的,是坐在那中年道人身边的一位少妇道姑,长相平平,头上扎着道髻,皮肤黑不溜秋的,同为女人,与蓝解语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听闻到蓝解语之名,高居主位的崔雨时顿时心头一凛,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桃花仙蓝解语的大名,他当然不会不知道,临辉殿殿使随意一个放在江湖,都是跺跺脚可让一方震颤的枭雄人物, 他的目光不由的放在其他两人身上,一个面容古板,腰携长剑,浑身气势由内而外,霸气凌人,另一个背后背着长条布囊,脸上笑意温和,却又如刀锋般锋利,不用说,这两位身份不会比蓝解语低多少。 可是堂堂的临辉殿殿使,来这里做什么?崔雨时不敢问,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武林盟主做到他这个份上,也真是够凄惨了。 蓝解语面对那道姑的挑衅,狐媚一笑: “杨尼姑,就你这容貌身段,你家这口子一定嫌弃的很吧?要不要我帮帮忙?陪他几个晚上,让他泄泄火?” 道姑杨玥闻言,脸现怒容,手中银丝浮尘一甩,冷笑道: “骚狐狸,呆会我便剥光你的衣服将你扔至门外。让那些山南道的莽夫好好的满足你一下,魔教蓝殿使伺候男人的功夫,想必他们都很乐意尝一尝。” 倪坤、风齐同时冷笑,杀气盈然。 蓝解语却是不以为然,娇笑一声道: “哟,什么时候改口称呼魔教了?当年你们这些废物一个个的都想往光明顶上跑,膝盖都跪烂了,头都磕破了,可惜我明教还是不愿收留你们,现在给别人当了走狗,就敢称呼魔教了?呵呵......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咳咳~~” 君元子身为杨玥的道侣,此刻赶忙拉了下后者的衣袖,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了,转而看向蓝解语三人,笑呵呵的说道: “大家都是圣门中人,有什么事情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不要伤了和气。” 风奇闻言大笑一声,慢吞吞的解下背上的长条包裹,取出两节银色枪杆拧装在一起,又慢悠悠的将一枚挂着鲜艳红缨的锋利枪头装上,冷笑道: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商量,要么死,要么滚,没有第三个选择。” “风兄好大的口气!” 那边上,一位面貌狰狞的大汉一声厉喝,表情阴鹜的看向风奇, “当年风兄曾与霍某一起奉令追杀白衣剑神江白鹤,对于风兄的枪法小弟总算还是有些了解的,今日若是林萧,赵恺,苻玉台在此放此等狂言,我五人说不得只能暂避其锋,至于三位嘛?恕我直言,还没有那个本事。” 风奇眼神不屑的看向对方,冷笑道: “你以为风某像你们五个丧家之犬一样修为停滞不前?像你们这些废物之所以现在仍好好活着,那也是教主他老人家念在同为圣门,才给你们留了一条活路,如今既然五条狗都不认自家主人了,那这条活路自然就变成死路了。” 霍金泉狰狞一笑,一双硕大的手掌瞬间变成紫黑之色,丝丝黑气冒出,如同两团黑紫色的火焰, “死到临头还嘴硬,你风奇今日必当死于此处。” 一直没有说话的霸剑倪坤,古板的脸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气,神情看上去慵懒至极, 只见他一声不吭,腰间霸剑”女儿红”,豁然出鞘, 一声龙吟, 一抹惊鸿, 一声惨叫, 魔头巨孽霍金泉一双手掌被齐腕削掉,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他面前的长几上,血流如注。 剑归鞘,似是从未出鞘, 倪坤仍是那副慵懒的样子…… 第218章 都给我滚 毫无预兆,霍金泉就这么废了。 崔雨时此刻已是危坐如累卵,手掌心满是汗水,对方怎么出的剑,他完全没有看清楚,只是耳朵里听到剑鸣出鞘,让自己忌惮非常的大魔头霍金泉,就这么完了。 风齐锦上添花,枪挑一线,一朵红花在霍金泉眉心绽放。 后者仰天跌倒。 厅内一时无声。 这就是临辉殿,明教九大堂口之最,直属女帝江清惠,三十二殿使皆宗师。 蓝解语啧啧嘴,摇头笑道: “看见没,乱说话就是这个下场。” 说完,只见厅内紫影一闪,蓝解语已然出现在崔雨时面前, 堂堂的山南道武林盟主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因为此刻正有一只冰凉的手掌放在他的天灵盖上, “崔盟主可有什么遗言?” 崔雨时浑身一颤,看着面前那毒如蛇蝎的笑靥,颤声道: “崔......崔某并未得罪贵教,还......还望蓝殿使手下留情。” 蓝解语笑了笑,目光看向下方仍是正襟危坐的三男一女,一脸不屑的说道: “看见没?你马上就要死了,可是他们几个却不会管你,当然,他们也管不了,现在你明白自己到底算什么了吗?” 崔雨时牙齿打颤道: “崔......崔某一直都明白。” 蓝解语收回放在他头顶的手掌,笑嘻嘻道: “你擎苍派在山南道,也不过就是人多而已,说破天也就是个小小的地头蛇,本殿使今晚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其实你应该庆幸你脑门上还挂着武林盟主的称号,只要你立即带着那些江湖人士投奔姜阀,把隐藏在暗里的那些胆小鬼的位置都告诉我,你崔大盟主以后的风光日子还长着呢。” 崔雨时听了,眼中神色游移不定,似在抉择, 蓝解语见状冷笑道:“我没功夫等你考虑。” “好,好,” 崔雨时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忙不迭的点头道: “崔某一切都听蓝殿使安排。” 蓝解语眯眼微笑,弯下腰来直视着对方,挑逗般的轻轻吹出一口气,眼神闪烁道: “崔盟主知道吗?本殿使这辈子还没有被男人骗倒过呢。” 崔雨时脸色大变。 只见蓝解语玉手一抬,一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地,随即她转过身来,冷冷扫视厅内, “看样子,除了你们几个,孔渊还派了不少人来,废话不多说,今晚我们仨是来斩草除根,谁说实话,我蓝解语保他不死。” 四人脸上原本的轻松神态早已荡然无存,皆是被倪坤那快如闪电的霸道一剑所震慑,霍金泉死的悄无声息,难保他们四人就能死的轰轰烈烈。 毒叟杜万玺呵呵一笑,沧桑的老脸上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只见他拿起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泰然道: “天下圣门是一家,咱们好歹都是同路人,何苦自相残杀,赢教主本是我圣门之主,如此年纪便可与李元乾、叶玄分庭抗礼,我这个老不死的心中何尝不是只有尊敬,心想着只需假以时日,张九洞,丹辰子,梵如意之辈谁又能是我主对手?可惜啊可惜,奈何咱们这位圣主只知风流潇洒,却忘掉了我圣门千秋大业,幸有孔渊,才让似我们这等飘零浮萍找到了一处归宿,今夜与几位厮杀,虽是不愿,却也不能不如此,谁死谁活,犹未可知。” 坐在杜万玺身旁的灰衣白眉老者猛一拍桌,朗声一笑: “老杜,平时我黄贤瞧不起你,今天给你赔个不是,这三个小辈自诩能在女帝手下做事,便不将我们这几个老头子放在眼中,今天不妨就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圣门老狗可有孬种。” “如何?” “如何?” 两人相视一笑, “走着!” ...... 这里闹出的动静自然引起了整个庄内的注意,无数的江湖好手飞掠赶来,将这座议事小楼团团包围。 渐渐的,屋内声音戛然而止, 三道人影由厅内迈步而出, 倪坤毫发无损,仍是板着那张脸,没有任何表情, 风齐肩头衣衫被撕掉一角,也无什么损伤, 倒是蓝解语,她是揉着屁股走出来的,杜万玺临死之机,手掌重重的抓在她肥嫩的翘臀之上,嘴里还抛下一句“死前能摸一摸蓝殿使的丰臀,也算值得了。” 可是他这一摸可不简单,掌劲威猛,也让蓝解语感觉左屁股蛋儿下这条大腿至今都有些发麻, 只见她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转头一看,臀上印着一个鲜红的掌印,此等绮丽风景落入他人眼中自是意味深长。 一旁的风齐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蓝解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佯怒道: “看什么,老娘又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中用。” 风齐讪讪一笑。 厅外台阶下,诸多江湖豪客已是纷纷拔出兵刃,人数之众,有五百之多,在这些人中,前排几位看那气势,应属于一派首脑人物,见到三人从厅内走出,其中一位负剑锦衣中年沉声发问道: “几位高姓大名,来此何干?崔盟主和那几位客卿是否还在厅中?” 蓝解语目光在这些人身上扫视一番,颇为不耐烦道: “他们都死光了,临辉殿办事,闲杂人等一律都给我滚,明天若是发现谁还留在城中,就等着掉脑袋吧。” 骤闻临辉殿三字,众人无不是心惊胆战,他们这些人虽说在地方上都是作威作福,有的门派更是有岁月传承,可惜面对魔教,却是如同蝼蚁撼大象,何况盟主和那几位修为恐怖的客卿今晚确实是在厅内,而刚才那番打斗声音众人也确确实实都听到了,既然三人能大摇大摆的走出来,看样子盟主他们真的已经完了。 到了这个时候,谁会愿意去招惹魔教呢? 只见那白衣中年沉思片刻,皱眉道: “如何才能证明几位是临辉殿的前辈呢?” 蓝解语闻言,不由的柳眉一挑,一阵香风吹过,只见她已然来至中年人身前,极为随意的拍出一掌, “废话真多!” 那中年剑客毫无反应的挨了一掌,整个身体突然间遥遥晃晃,像是醉酒一般,接着,扑通一声,直挺挺倒在地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还看什么?都给我滚!” 第219章 邪王 王家庄园人去楼空,王姓家主开始带着仆人们收拾这一地狼藉。 蓝解语三人出府以后,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三人分作三个方向,在这诺大长沙府中开始探寻蛛丝马迹。 从王家庄园出来的那些武林人物,绝大部分都连夜出城,但仍有一小部分四下分散在城中各个角落,蓝解语知道,只要缀着这些人,就能挖出隐藏在暗中的那些搅屎棍,王家庄园内聚集的这股势力,他们三人都有一个大致的判断,并不足以让高手如云的姜阀如此忌惮,抛开崔雨时和君元子、杨玥这些人不说,剩下的虽不能以乌合之众视之,但也确实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先一步赶来,便是要将潜伏在长沙府的这些人彻底肃清,作为下属,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博教主一笑,便是荣幸。 如果连“先教主之忧而忧,后教主之乐而乐”的觉悟都没有,还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属下? ...... 值此深夜,山南道境内一条官道上,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一辆马车慢悠悠的走在沿江官道上,车夫双手拢在袖中,正抱着马鞭打瞌睡,鼾声如雷。 马车刚刚走过的黄土地面上,早已被千万人踩踏坚硬的道路出现了一条条裂纹,龟裂之声在这静谧深夜异常突兀,江面上时不时泛起一条条笔直的纹路,像是被柳条抽打一般,路旁,仍是青翠欲滴的嫩叶纷纷齐根断裂,无风自落,飘飘洒洒充斥天地之间。 一路景象皆是如此。 车厢内,赢贞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额头上已有几滴冷汗溢出,只见他摊开右手手掌,五指如钩,一团肉眼可见的爆裂气息在手心之处疯狂涌动。 随后,只见他五指一握, 这一刻,两匹骏马抬起的前蹄忽然悬停不动,江面泛起的涟漪也在这一刻忽然静止,漫天飞叶犹如黏在空中,车夫鼾声骤然消失。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刹那之间,像是时间静止一般。 紧接着,江面如同被漫天的渔网打碎,半空上的每一片叶子被拦腰切断分作两截,道路崩碎。 ...... ...... 骏马迎着落叶继续向前,车夫邓九身体猛然前倾,剧烈咳嗽起来。 “恭......恭喜教主。” 赢贞淡淡一笑,没有出声,临行前,在一次晚饭期间,李晴雪将【御心斩魔莲台传法剑典】为他口述出来,这被儒、释、道三家视作世间第一剑法,被蒋珊所在的落花宫视作无上珍宝,与净土斋争夺数百年的不传之秘,就这样被一个女人在吃饭的时候给说了出来。 一路上,赢贞都在揣摩这套晦涩难懂的佛门剑典,期间有几次几欲走火入魔,吓的他赶忙收手,终于在几次尝试之下,剑典毫无寸进,却于灵犀之间把握到一丝奥妙,从而进入一种曾经极为熟悉的混元境伪境, 再有领悟,便可恢复如初,重回混元境。 “离长沙府还要多久?”车厢内的赢贞忽然问道。 “回教主,不远了,两天之内可到。” “三个时辰后,我要马车出现在长沙。” 车夫邓九先是一愣,随即嘴角翘起,拿起身边的酒葫芦猛灌了几口,起身站起,双手握住马缰, “邓九领命!” 说罢,邓九轻喝一声,身前的两匹骏马忽然间加速,健步如飞,渐渐的,密集的马蹄声由重到轻,由轻到无, 邓九浑身气息透过缰绳传至马儿身上,气息流转之间三者浑然一体,马车如同飞驰一般穿梭在官道上,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这是最顶尖的御马术。 或许是由于偶然之间跨入伪混元,心境感应虽未恢复巅峰,却也相差无几,赢贞心中隐隐把握到此刻的长沙府内隐藏着一个非同一般的存在,这个人不是蓝解语他们所能对付的了。 虽是伪混元,但此境界却已于天地气象产生共鸣,有一些人自身便身具气象,溶于天地之间,赢贞不需刻意,便可以把握一二。 他对此很开心, 他心里明白,想要真正进入混元境,便如自己当初与太史巢一战那样,只有在全力以赴之时,体内气机得到最大舒展,才能窥察到那一丝不足之处,武道一途便如补锅匠,敲敲打打,捶捶补补,方可终至圆满。 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 ...... 蓝解语缀着一道身影闯入一处宅院之中,不肖半个时辰,她便从容迈出府门,这一进一出,手上已是挂着三十余条人命。 当她准备继续这种猫捉耗子的游戏时,忽然间瞳孔一缩,冷冷的望向昏暗的小巷尽头。 一个身着披风的伟岸男子迈步走来,脚下无声,背后的影子在月色下被拖拽了老长。 蓝解语目光向四周环顾,虽未再见到第二个人影,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被包围了,不下两百人,皆是好手。 只听她冷笑一声,望向那道黑影, “平陆生,没想到你也做了孔渊的走狗。” 待那男子走近,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有如刀削般的面庞上有一道划过眼角的森然疤痕, 只见他咧嘴一笑: “解语,好久不见。” 蓝解语冷哼一声,全身灵气暗自狂聚,面对此人,她实在不敢有丝毫怠慢, 圣门八邪,邪王平陆生。 “邪王别套近乎了,咱们也不过就见过几次面而已,哦,对了,最后一次见你时,邪王大人好像刚被大姐扇了一记耳光吧?怎么?记仇了?” 平陆生没有在意她的冷嘲热讽,眼神清澈,笑容温柔,声音万般柔和, “怎么会?女帝赏的耳光,平某不敢记仇,今夜来见,也是想劝解语就此罢手,看在圣门同谊的份上,我不会追究。” 蓝解语看似轻松的拂了拂鬓角秀发,笑道: “只怕要让邪王失望了,解语来此奉有教主之令,不敢有丝毫懈怠,你们阴邪宗在这里埋伏了这么多人,只怕也不会让我活着离开,邪王又何必心口不一,说一些稳住我的话呢?大家都不是小孩儿,痛快点,动手吧。” 平陆生咧嘴一笑: “解语可知,倪坤、风齐此刻也是自身难保,不可能再分身过来助你,黄泉路上,解语不会寂寞。” 蓝解语眼角一动,浑身气机狂涌而出,全力出手。 第220章 佛门第一 这边厢,蓝解语已然大打出手,埋伏在周围的那些阴邪宗的门人并没有插手,他们只是负责堵死蓝解语的所有退路,剩下的,有平陆生一人,其实就已经够了。 倪坤此刻则是被围在了城隍庙,他现在也算明白,其实对方早有准备,当他们三人在王家庄园动手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人将消息带出来了,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他现在不用想也知道,风齐和蓝解语那边的状况,估计和自己差不多。 在城隍庙等着他的,也都是些熟人,曾经的皆准堂堂主宇文显,副堂主端木华,圣门五传教教主妖刀秦河以及他手下的百余名教众,单看明面上的实力,足以收拾他倪坤了。 城隍庙的战斗很干脆,没有任何多余的只言片语,倪坤便已然出剑,他这霸剑之名最重剑势,势弱则剑衰,势强则剑刚,所以无论在任何时候,他倪坤都不会心生退意,一往无前,方不负霸剑之名。 风齐被堵在了西面的城墙根下,上百名劲弩手的箭头已然将他瞄准,身前又有老君山观主祁华珠,风月亭主人谢飞烟,骷髅山鬼王余广坐镇,地方几乎是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风齐枪尖拖地,气定神闲的看着身前这些人,冷笑道: “看来此次长沙之行,并没有风某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啊,我怎么说最近不见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原来是给人做了走狗,有魄力,风某自入临辉殿,今天还是第一次遇到敢围杀我的人,不过无所谓,杀一个够本,两个还赚一个,至于剩下的,自有我临辉殿来找你们算账。” 老君山祁华珠一身太极阴阳鱼道袍,身材精瘦,双目如鼠,只听他桀桀笑道: “从前上了光明顶,你们这些临辉殿使一个个趾高气昂目中无人,可曾想到会有今天的这般下场?君元子和杨玥是本尊师弟师妹,他们的尸首我刚才也看到了,待会将风殿使解决之后,本尊自会将你碎尸万段扔在他二人坟前。” 风齐嘿嘿一笑,双目杀机骤起,手腕一拧,枪身暴起,化作漫天枪影。 ...... 长沙府南门外的官道上,白衣僧人李无邪骑着一头青驴,身下是另一名年轻许多,穿着青色衲衣的小和尚牵着驴绳。 “无邪师兄,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吧,” “为什么一路上都是我在牵驴,而你坐驴?” “哈哈,这个问题简单,因为我是你师兄。” “不对呀,我叫你师兄,是因为你年龄比我大,可是我在佛门中的辈分却要比你高啊?” “咱们佛门之中四大皆空,什么时候讲过辈分了,明空,你着相了。” 青衣小和尚揉揉脑袋,说道: “不对呀,我在禅院之中遇到辈分比我低的老僧,还要称呼我一声小师叔呢,无邪师兄,你那‘无’字辈可比我小两个辈分呢,按理说你得叫我一声小师叔祖才对。” “你呀,怪不得都叫你天真和尚呢,脑袋真不灵光,我问你,佛、道两家论道十八种子高手,我排第几?” “第一啊,佛门第一李无邪,谁都知道啊。” “那你又排第几呢?” 青衣小和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嘿嘿,我比无邪师兄差的远了,排第九,最末。” “这不就得了嘛,排第九的给第一的牵驴,你还委屈个啥?” “不对呀,咱们刚才不是说的辈分吗?谁与你比佛法高深了?” “论辈分就更论不上了啊,你是洗念禅院,我是滴尘宗,我跟你论哪门子辈分?” “不是说天下佛门是一家吗?” “别跟我套近乎,谁跟你一家了,再说了,我佛向善,你师兄我一大把年纪了,腿脚不好使,你就不能让一让?好啦,安心牵你的驴吧。” 青衣小和尚埋首苦笑,低头看了眼双脚上早已露出拇指的草鞋,心里莫名一阵悲凉。 “对了师兄,我们为什么好好改道去长沙府啊?咱们不是要去长安吗?” 白衣僧人抬头望向前方,巍峨城墙已然在望,只见他双目之中神采奕奕,微笑道: “那里马上就会出现一个很有趣的人,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很想见见他。” 青年小和尚一拍脑门,傻傻笑道: “我明白了,这便是我佛门中缘法一说,那个人一定是与我佛有缘吧?” “有个屁的缘!” 白衣僧人重重一巴掌拍在小和尚的脑袋上,低骂道: “榆木疙瘩,难道你听不出来我是想找他打架吗?” “啊?打架啊?” “啊什么啊?扛起毛驴,咱们翻城门。” “为什么又是我扛?” 小和尚话还没说完,白衣僧人已飘然离开驴背,身形高高跃起,白衣如雪,长袖飘飘,横跨数十丈,飘然落入城内,小和尚无奈扛起毛驴,紧紧跟上。 同一时间,长沙府高达五丈的北城门由外向内,缓缓打开,一辆马车驶入城中,蹄子踏在青石道路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处巷子里,邪王平陆生双耳一动,忽的收手,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珠乱动。 蓝解语趁此机会强行压下体内伤势,眼前此人的修为比起邪君林萧都是不逞多让,何况是自己,这才交手三十余招,自己便已露败迹,哒哒哒的马蹄声仍在极为遥远的地方,但却清晰的传入小巷每一个人耳中。 蓝解语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冷笑道: “邪王可千万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然下了黄泉在阎王面前,还要做个糊涂鬼。” 平陆生脸色剧变,沉声道: “不可能的,他怎么会亲自来这里?一定是邓九那老不死的故弄玄虚。” 蓝解语盈盈一笑,神情说不出的轻松, “随你怎么想喽,邪王也不用想着开溜了,你知道的,没有人能跑的掉。” 平陆生嘴角抽搐...... 而另外两个地方,激斗正酣的人群也已泾渭分明的分散开来,人人如同木头一般僵立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的恐惧全然写在脸上。 第221章 赐死 哒哒哒,马蹄声音并不大,也许隔着一条小巷就会听不到了,可是就在长沙府内的三处地方,有三拨人正因这阵马蹄声而肝胆俱裂。 此刻正值丑时,长沙府由南向北的这条中轴线上,一南一北,有两幕奇怪的景象,一边是年老车夫慢悠悠的驾驭着马车,一边是青衣和尚牵着毛驴,毛驴上坐着一个白衣僧人,按照他们的速度,想要在城中央相遇,只怕要走到破晓时分。 事实上,许多人明知身处囚笼逃脱不掉,但他心里仍是会存在着一丝侥幸,这种侥幸往往源于“万一”两字。 万一,逃掉了呢? 城西的城墙脚下,骷髅山鬼王余广经方才一战,肩头已然被风齐的红枪刺中,直到此刻仍在不停的往外渗血,至于老君山观主祁华珠,风月亭主人谢飞烟也好不到哪里去,三人合力,仍是没有在风齐这里讨到任何好处,要知“枪”之一物最擅远攻群战,风齐能位列临辉殿三十二殿使之一,岂是侥幸? 余广僵立原地,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一向城府深沉的他此刻也禁不住嘴角抽搐,他抬头向上望去,心想着只要能出了这道城墙,拼了老命的往西跑,这里又有其他人拖着,想必那个人应该不会顾及到自己吧? 想到此处,他再不犹豫,全力提劲,身形猛然拔高跃向城墙,他这是连自己的手下也不顾了。 祁华珠、谢飞烟也在全神注意着他的举动,余广现在无疑成了两人的探路石,只要他能逃掉,那么自己便也有机会。 风齐悠闲的擦着枪头,对于余广的举动完全不加阻拦。 那道身影眼看便要跃至城墙顶上,却在忽然间,整个身体无声无息的断成两截,随着漫天的血珠一起摔落下来,嘭,嘭,圣门一代宗师级人物,就此殒命。 同病相怜的祁华珠与谢飞烟面面相觑,浑身剧颤,他们深知,今夜所面对的这个人,恐怖程度不是他们能想象的。 “风兄,我二人可否能往见圣主一面?” “是啊,好久没有见到他老人家了,心中时常挂怀。” 二人的态度于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风齐闻言一愣,有些啼笑皆非,余广一死,眼前二人便未必是自己对手,即使被周遭无数箭矢瞄准,他仍有大把的机会破阵杀人,可是如今既然教主入城,眼前二人又明显有弃战之意,杀不杀,自己也确实不好私自拿主意,万一教主想留下活口呢? 只见他沉吟片刻,慢吞吞的将银枪拧下,重新裹入布囊之中缚在背上,身形几个起跃之间已然离开。 祁华珠长长的叹了口气,望向身旁这位,苦笑道: “走吧,一起去见见他。” 谢飞烟皱眉道: “祁兄,他的脾性你不是不知,只怕你我二人今天.......难以侥幸啊。” 祁华珠率先动身,淡淡道: “老实回话,或许能博得一线生机,万一呢,万一他肯放过我们呢?” ...... 风齐单膝跪在长街一旁,当马车走过之时,恭声回禀道: “属下有罪,没能完成任务。” 马车缓缓驶过, 蓝解语与倪坤也已赶至长街,迎接自家教主入城, 马车入城的时机是何等的恰到好处,刚刚好为他们三人解围,虽是此番长沙府之行变故颇大,但三人仍是因没有完成任务而心生愧疚,到头来若不是教主于千钧一发赶至,只怕局势非常不妙,此番回去之后,见到其他殿使,难免会觉得脸上无光。 平陆生一代魔道枭雄,最是明白自己眼下的处境,率先来到长街,双手束于身前,恭敬伫立,马车经过,赶忙低声说道: “平陆生给圣主请安。” “啪”的一声,这位枭雄脸上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整个雄躯都随之一颤,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战战兢兢的赶忙跪下。 车夫邓九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 “明明可以做人,偏偏要去做狗。” 平陆生面朝地面,不敢吭声。 皆准堂堂主宇文显,副堂主端木华,五传教教主秦河也是跪在长街一侧,当马车经过时,邓九冷冷抛下一句: “宇文显,端木华赐死,谢恩吧。” 这两人听到这句话,顿时心如死灰,缓缓闭上双眼, “宇文显谢教主恩典。” “端木华谢教主恩典。” 紧接着扑通两声,两人相继倒在地上,竟是已自断心脉而死, 妖刀秦河在一旁见此情景,浑身禁不住的剧烈颤抖,他哪能想到会在这里撞到他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的那个人,孔渊误我啊~~ 祁华珠和谢飞烟远远的看到这一幕,两人对视一眼,皆是能看出对方心内的恐惧, “祁华珠见过圣主,此番来长沙府对付姜阀,实乃孔渊授意,贫道并不知圣主会来此地,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谢飞烟拜见圣主,我......我......” 一颗头颅滚落在地,谢飞烟看的浑身冷汗直冒,前一刻还好端端的祁华珠,就这么身首异处, 马车越过他们这些人,继续向前, 青衣小和尚明空牵着毛驴缓缓而行,赶了一夜的路,他早已是困顿非常,现在他最盼望的,便是能有一个房间,一张床,让他好好的睡上一觉。 “无邪师兄,你想见的那个人在哪啊?这大半夜的,人家估计也要睡觉吧?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好好的睡上一觉,明天再找他?” 李无邪骑在毛驴身上,身体跟着驴子的步伐左右摇晃,眼神则是直勾勾的望向前方,皱眉道: “奇怪,怎么有三道修为深厚的气息就这么忽然间消失了,前面大概五百丈左右,强者扎堆啊,长沙府这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听到这里,明空也一下子来了精神, “强者扎堆?有多强?” 李无邪缓缓闭上双目,慢悠悠的说道: “强过你的至少有五个,这还不算马车里的那位,真是怪了,我还是第一遇到这样的人物,” 忽然间,李无邪猛的睁目,惊讶道: “是他?” 明空赶忙追问: “是谁?” 李无邪咧了咧嘴: “我的个乖乖,这要是和他打一架,我还去长安论哪门子道啊?” “到底是谁?师兄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赢贞!” “嘶~~~” 第222章 一拳 赢贞没有出声,跪在街道两旁的这些人,便没有一个敢出声的,蓝解语三人,皆是目光好奇的看向远去的马车, 教主这是要去哪呢?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站起,紧随马车之后, 渐渐的,那道白衣如雪的身影映入三人眼帘。 白衣僧人李无邪盘膝坐在驴背,双目微闭,宝相庄严,只见他双手十指不停变幻,捏出一道佛家手印。 “当~” 犹如天钟撞向, 熟睡中的长沙府,在这一刻,被这记来自天穹的晨钟惊醒。 蓝解语三人顿时全身一震,只感体内气血上涌,难受非常。 车夫邓九一张老脸上不见有丝毫异样,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们三个离远点。” 三人闻言,哪还再敢上前,纷纷停步后退,也是这一刻,他们猜出了那白衣僧人的身份, 佛门第一,慈目金刚,李无邪。 金刚不败。 邪王平陆生当然也看到了,虽然他不清楚李无邪为什么会来找魔皇,但他明白唯一的活命机会,就是在两人全力较量之时,想到这里,心里不由的舒畅许多。 白衣僧人,手印再起, 只见天空之上,几道惊鸿划破黑夜,由苍穹落下,化作万千霞光朝着马车席卷而来。 车厢内,赢贞当然不会怠慢,大通天手全力催发, 霞光缤纷,绚丽非常,在它映照之下的长沙府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漫天白虹由车厢内迸发而出,耀眼夺目,使得长街上所有人在这一刻,眼盲如失明。 白虹与霞光撞在一起,丝毫无让。 星星点点的的光点漫天洒落,像是天空降下的一阵光雨,落地无形。 马车未停,毛驴步伐未断, 白衣僧人缓缓由驴背升起,漂浮于半空之上,双手捏出无上宝瓶印,一身白衣猛然鼓胀离体飞出,朝着天空飞旋而去,一步一变化,如雪白衣不过弹指刹那间,将整个长沙府都遮盖起来,铺天盖地,如同一匹白净无垢的遮天巨布,其上万千法文若隐若现,梵音响彻天地。 长街诸人,只觉此刻体内的灵气像是被彻底封闭一般,提不起丝毫修为,心中皆是骇然,再抬头望向那波澜壮阔的白色天顶,心中的震撼实是无以复加。 赢贞也察觉到这遮天法阵有镇压灵气之功,自己体内的灵气也于此刻运转迟钝,可惜,迟钝毕竟只是迟钝,又能如何呢? 同时,他也猜到了白衣僧人的心思。 金刚体魄,真的能不败吗? 果然,李无邪忽的睁目,踏空而来, 赢贞坐于车厢,右拳紧握肘不离肋,看似迟钝的一拳,缓缓轰出, 李无邪察觉到车厢内的气机变幻,突然间双目神光四射,如同慈目老僧,一脸微笑的捣出这在白色法衣加持下丝毫不弱于慕容惊鸿的一拳。 两匹骏马之前,气机骤然变化,时间如同静止一般。 平陆生见状,心想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撒腿就跑。 而其他人不是不想跑,只是没有他那般深厚的修为,体内气机凝固,完全无法像平陆生那样溜之大吉。 李无邪拳头在前,身形静止于半空之上,良久,只见他犹如慢动作一般缓缓飘后,身体在半空上缓慢至极的一个空翻,潇潇洒洒落在蹄子悬空的毛驴背上。 周遭景象再次恢复正常,毛驴抬起的前蹄终于踏下,遮天白衣徐徐飘落,落在僧人身上。 东方已然破晓。 白衣僧人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拳头,丝丝血迹从指缝流出,他输了,自从练成金刚体魄,这是第一见到自己的血, 不过好像还蛮亲切的噢? 他身旁的明空和尚见状,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下好了,长安佛、道两家论道,还没开始,你便受伤了,师兄,你是不是在拖我们后退?” 李无邪哈哈一笑,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 “无妨无妨,此去长安路上,只要我能安心坐在驴子上修养,想必会恢复的。” “这又是你不让我骑驴找的新理由吗?” “怎么会?你看这血,多红,我是真受伤了。” ...... 来至天空中的威压消失,平陆生骤然加速,他敢肯定,他这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拼尽全力的逃命,自从投奔孔渊之后,就代表着他与圣门倾向于赢贞一派的宗门彻底决裂,此次在山南道针对姜阀的所有行动都是由他牵头,如今虽然失败,但回去也不怕不好交代,而且姜阀一旦有明教全力支持,天赐府的局势便显得更加不明朗,他必须回去,好让孔渊就目下的形势改变策略。 出了长沙一路向西,翻过几座山之后,平陆生忽然止步,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赢贞负手立于一颗清脆的松柏之下,眼神朝他看来。 平陆生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苦笑一声: “陆生见过圣主。” 赢贞淡淡道: “其实本尊有点好奇,水袖都懂得一仆不侍二主的道理,你堂堂邪王怎么就不明白呢?” 到了这种时候,平陆生反而安静下来,左右都是个死,枭雄一世,又何苦在死前表现的那么窝囊。 “不是不明白,只是圣主所做所为,实在是让陆生寒心,我圣门与玄门之间争斗数千年,虽一直处在劣势,但好在根底一直都在,可是当今之世,先有人皇李元乾崇尚玄门黄老之道,又有张九洞与丹辰子之流投其所好,在大周广播玄门教义,致使我圣门愈发被压迫的抬不起头来,连孔渊都知道早早安排陈角进入朝天观炼丹药死李元乾,而圣主执掌着整个圣门,又做了些什么?” 赢贞听罢,沉默半晌后,点了点头, “忠言逆耳。” 平陆生垂首苦笑: “为圣门大业而死,平陆生无怨无悔,我知道圣主不会放过我,毕竟我对于你而言,是个叛徒,但我平陆生却绝不是圣门的叛徒。” 赢贞笑了笑,抬步向山脚下去走去, “步行回剑南,你可不死。” 平陆生神情一滞,呆呆的伫立在半山腰上,半晌后,朝着赢贞远去的身影躬身一揖,随后转过身来,循着山间小路,步行离开。 第223章 圣门分支(求月票求推荐票) 白衣僧人李无邪是怎么来的,他便是怎么走的, 赢贞心里对他多少有些失望,难道这就是佛门第一人吗?这就是金刚不败吗?似乎连李晴雪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一处荒废的宅院中,车夫邓九坐在井边抽着旱烟喝着酒,身前是五传教教主秦河以及风月亭主人谢飞烟, 如今两人在邓九面前哪还有一点一派宗师的风范,如同小辈见到长辈一样,实在是老实的不能再老实了。 邓九抽口烟喝口酒,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说道: “秦河,” “晚辈在。” “你师傅活着的那会儿,有事没事总喜欢到光明顶找我蹭酒喝,他是穷的买不起酒吗?你们五传教的酒窖之中藏有万千佳酿,当我不知道?可是那个老不死的从来都是空着手来找我,一来就要在光明顶上赖上半旬,你可知为何?” 秦河低着头,诚惶诚恐的说道: “他老人家曾说起过,喜欢往光明顶跑,是希望先魔皇他老人家能注意到他,也给他一份光明顶上的差事,师傅常说,他特别羡慕前辈。” 邓九灌了两口酒,油然道: “圣门之中,唯我明教马首是瞻,可先皇他老人家从未亏待过任何圣门分支,你五传教做的那些好事光明顶不是不知道,又何曾找过你们问罪?你师傅心里面很清楚,他无论在外面怎么伤天害理,怎么胡作非为,只要对圣门忠心,都会有光明顶给他兜着,他懂这个道理,可你不懂,孔渊又算什么东西?什么时候配和光明顶分庭抗礼了?” 秦河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谢飞烟,” “晚辈在。” “你爹谢辉当年引得天下共愤,被白道武林张榜追杀,是谁救了他那条狗命?” 谢飞烟毕恭毕敬道:“回前辈,是圣后她老人家。” “原来你还记得啊?怎么?你们风月亭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忘恩负义?要知道,我圣门虽分支众多,遍布天下,但若是离开光明顶,便犹如浮萍断梗,无根之木,圣后在世之时,每当她老人家寿辰之时,你父亲总是第一个到,贺礼也是最重的,他若是在地底下知道自己儿子反了光明顶,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谢飞烟脸上愧色难当,默不作声。 邓九磕了磕袋中烟灰,黯然道: “你们俩现在之所以还活着,便是因为先辈的福荫,你们不念旧情,但教主仁慈,却没有忘,不过,你们若还是跟着孔渊与光明顶作对,我老头子第一个不饶你们,滚吧。” 秦河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羞愧道: “邓公,若是没有明镜湖一战,我等万死也不敢背叛圣教,后来听闻圣主仍然在世的消息,却已是箭在弦上身不由己,没的后悔了,晚辈知道,五传教如今在圣门之中,便如同一盆泼出去的脏水,光明顶万不会再庇荫我们,但今日圣主不杀之恩,我秦河却不能不报,山南道某处隐藏着一直两万人的铁甲精骑,是王奎让留下来专门用于对付姜阀的,五传教愿与风月亭一起,尽全力将这支精锐剿灭,为圣主分忧。” 一旁的谢飞烟闻言,也是赶忙答道: “风月亭定当万死不辞。” 邓九听到这里,脸色一变,怒斥道: “你二人的父辈与光明顶渊源不浅,今日才得以苟活,你们俩几时听说过光明顶需要你们帮忙的?滚!再呆在这里磨蹭,老头子先毙了你们。” 秦、谢二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言,躬身告退离开。 ...... 一碗粥,一碟子腌菜,清淡又美味, 赢贞就坐在街边的路边摊上,喝着这碗桂花粥,蓝解语几人已然赶赴姜阀,正与对方的精锐子弟一道,清理长沙府内的漏网之鱼。 按计划,姜阀将会在三日内出长沙府,展开全面反攻。 粥摊前客人不少,或许是因为味道不错的缘故,不过令人奇怪的是,摊位一旁,跪着两位衣着华贵的中年人,一人气势迫人,神情肃穆,身上锦袍一看便是价值不菲,另一人虽是已过中年,却仍是丰神俊朗,气质不凡,手上两枚羊脂白玉扳指极为显眼。 两人就跪在青衣男子背后,由始自终不发一言,这一幕也引来不少人的好奇目光。 不过如今长沙府最大的事,莫过于姜阀精英尽出满城搜捕,街道上时不时便会有成队的精锐骑士奔驰而过,使得整个长沙府的气氛分外紧张。 赢贞吃完粥,放下碗筷,起身就走,完全没有理会背后这两位请罪之人, 谢飞烟眼疾手快,看出圣主忘了付粥钱,没等粥摊老板开口,一锭十两的银子已然落在粥摊前,随后狠狠的瞪了掌柜的一眼,示意他闭嘴。 那老板被这道凌厉的眼神一瞪,吓的一句话也不敢说,就连银子都没敢收。 两人对视一眼,起身站起,悄悄跟在赢贞背后,他们俩决定了,不亲自向圣主请罪绝不罢休。 赢贞一路悠闲漫步,看似茫无目的,实则已是来到城北占地足有百倾的姜阀高耸的红墙之外,只见他脚尖轻点地面,人已如流光般射入府中,速度之快,肉眼难及。 秦、谢二人不敢追入,便在院墙之外安静等候。 “老秦,圣主难道真的如传闻所说,和姜阀的那位庭鼎有那种关系?” “这还用问吗?事到如今你还看不出来?咱们跑来山南道对付姜阀,不但临辉殿的来了,圣主都亲自赶来,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当时听到传闻,孔渊这王八蛋还口口声声说绝对不可能,咱们几个当时也真是糊涂了,以为有女帝这层关系,怎么着也轮不到姜阀这位,这才敢来山南道,现在好了,平陆生现在生死不知,宇文显,端木华,祁华珠全挂了,我要是知道圣主会来,我打死也不来趟这趟浑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老秦,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当初孔渊之所以能号召这么多圣门分支,还不是因为咱们都信了叶玄的鬼话以为圣主死定了,还有就是临辉殿在女帝的统领下实在太过于目中无人,根本瞧不起咱们这些圣教之外的分支,才使得很多人一气之下投靠了孔渊,现在既然圣主仁慈念旧不杀你我,咱们就更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不论你怎么想,就算圣主不再认我风月亭,我风月亭却绝不会再不认圣主。” “你这话说的,从今往后,我五传教自然还是一心为圣主做事,剑南道我是不回了,孔渊再这么下去,终究也是死路一条,只可惜我圣门如今半数都在那里,说不得你我需劝说一番。” “自当如此,但此事需悄悄进行,不然只怕还会反过来连累他们。” “这个我懂。” ...... 姜府之中,湖边小楼,主人虽不在,但小楼内仍是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小楼有三层,内中装饰极为雅致,处处透露着女儿家才有的温馨,嬴贞在三楼找到了她的藏剑之处,一处不大的房间内,极为整齐的摆放着数十柄名剑,其中便有她曾提及的那柄当世十大名剑之一,重达一百三十斤的【地阚】,剑身宽阔,内有金丝游动,剑灵已成,只不过这柄剑确实太大了些,她一个女孩子家肯定是不愿意用这样一柄剑。 赢贞舒舒服服的躺在属于她的蚕丝软榻上,心神放松, 他不打算将山南道留给李隶,也并不看好他能攻下长安,孔渊若是知道自己如今的打算,又会如何抉择呢? 呵呵,有意思..... 赢贞缓缓入睡。 第224章 哗变(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收藏求订阅) 或许是因为平陆生的离开,五传教和风月亭的退出,隐藏在城内对付姜阀的这股势力立时分崩瓦解,作鸟兽散,姜阀的肃清行动比想象中要顺利很多。 山南道总督府以及道府衙门,被杀官员达三十一人之多,后在明教的支持下,由姜阀扶持了一些与其往日交好的官员开始接收整个长沙府的政务。 紧接着,姜阀集中所有精锐,开始向峡州、岳州、郎州、洪州、潭州、袁州、韶州、永州、吉州进发。而各州郡内原本被围困的姜阀势力也开始全面反扑。 秦河与谢飞烟久久没能等到圣主出现,便前往与会蓝解语三人,并将隐藏在长沙府三百里外卧龙岗的那支山南道铁骑的具体部署方位描述出来。 原本蓝解语对秦、谢二人是完全不信任的,不过有邓九在旁说情,算是信了大半,于是,姜阀由二长老姜裕紧急调动阀内五千精锐子弟,又有五传教和风月亭近三千门徒,加上蓝解语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奔赴卧龙岗,准备展开袭杀。 卧龙岗, 一处河谷外的开阔地,遍布行军营帐,战马每百匹为一栏,错落分布在军营之中,两万匹战马皆是训练有素,没有发出一声嘶鸣,这是王奎让压箱底的精锐骑军,从主将到十一位副将,皆是王奎让本族亲信,外人难以撼动。 此刻的中军大帐之中,十余名将领已是配好甲胄,站在沙盘前议事。 主将王奎山乃是王奎让胞弟,关于长沙府内发生的一切,他已然知晓,不过他并不知道魔皇也在长沙。 “孔渊果然是靠不住,崔雨时也是个大大的废物,如此大好形势被他们搅和成这样,真是一群窝囊废。” 下方一位年轻将领直勾勾的沙盘,皱眉道: “大将军,探子回报,姜阀由二长老姜裕亲率万人大军已经朝着咱们这里来了,卧龙岗背有河谷地,不宜骑军作战,我们现在必须立即开拔,退往开阔地带摆出阵势,长沙已经不在我们控制之内,粮草也难以为继,我们需尽力寻求决战机会,一举击破姜裕的这支子弟军,然后退往江州的筑河郡一带再做休整。” 他此言说完,身旁一位老迈将领皱眉道: “我们这两万精锐藏于此处极为隐蔽,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具体方位的?” 年轻将领道:“不用说,定是孔渊的人把我们卖了,魔门妖邪,能有几个是靠得住的,他孔渊也同样如此,” 王奎山大手一挥,沉声道: “我们现在已经成了一支孤军,若是任由姜阀杀出长沙进入其它州郡,必然会想方设法困死我们,姜裕这支万人子弟军我们必须吃掉,号令各军,立即开拔!” “是!” 正当这些将领想要离帐准备时,他们忽然发现帐内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人。 一个女人, 一个绝美的女人。 王奎山面色陡变,沉声道: “姜沛宁!” 诸将之中大部分都认识这位长沙府天之娇女,山南道武道第一人,此刻骤然在大帐之中见到,人人心知不妙。 眼前这位姜阀庭鼎,已是当世武道二十人,排行第九的魔妃姜沛宁。 姜沛宁仍是一身男装,双耳下那两枚鲜红的耳坠异常醒目,眸清似水,明艳动人,像是刚刚绽放的清香茉莉,只听她冷冷说道: “诸位不用下去布置了,佩宁既来,诸位的结局已经注定了,若是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尽可大声呼喊,好让你们的侍卫听到。” 众将一言不发,大家虽是久经沙场的莽夫,却也不是毫无城府的雏儿,心知此刻谁第一个开口,谁就是第一个死。 王奎山神情尴尬,脸上尽力挤出一丝笑容,笑呵呵道: “姜阀主想来是误会了,我们与姜阀一向交好,此番却因孔渊从中挑拨,使得大家之间产生了一些疙瘩,既是误会,我们还需坐下来好好谈谈,解开这个疙瘩,您看如何?” 姜沛宁盈盈一笑, 其他诸将也跟着她傻呵呵的笑,气氛看上去“融洽”了许多。 ...... 十三颗头颅被扔出中军大帐,随后姜沛宁掀开厚重的帘布走了出来, 数千兵甲已将大帐围的水泄不通,有持长矛者,有持劲弩者,有的拔出腰刀已经是蠢蠢欲动,当他们看到自家将领被扔在地上的头颅时,一个个脸上神情复杂。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是姜阀主!” 接着,接二连三的声音不断出现,直到所有将士都明白了他们此刻面对的是谁。 本该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如同一盆凉水浇在篝火上一样,顿时熄灭了个差不多。 大周朝各道百姓,都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同乡观念,何为同乡?同一村庄,同一郡县,同一州府,皆是。 王奎让祖籍山东道,调任山南道不过十年,所以山南道百姓一直都将他视作外来户,更是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山东王老虎”,而姜沛宁是土生土长的长沙人,姜阀在山南道又是经营数百年的第一高阀,在山南道百姓眼中,自然要比王奎让来的更为亲切。 同乡观念的精髓便在于人们始终认为“老乡不会害老乡”,与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体上是同一个意思,不过却要比后者稀薄的多,毕竟说到底,大家仍是大周百姓。 这支驻扎在卧龙岗的王奎让精锐骑军,大半都是山南道本土子弟,加之军中要职几乎全被王姓亲族把持,人们早有怨言,如今主将副将全都身首异处,群龙无首,士气也是一落再落,最终纷纷收起兵刃。 前排一位年轻小将跨前一步,朝着姜沛宁拱手道: “姜阀主,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为何要杀王将军与诸位将军?” 姜沛宁懒洋洋的望向天上红日,淡淡道: “王奎让率水师十万,与天赐府李隶一同起兵造反,目前大军离潼关已是不远,诸位虽是我山南道子弟,说到底,更是我大周儿郎,孰轻孰重,你们自己得拎得清楚。” 众人听闻“造反”二字,人人脸色大变,四周一片哗然,这两字之重,他们中又有谁能担当的起? 年轻小将骇然道: “姜阀主莫不是危言耸听,咱们水师北上不过万人,而且还是皇上他老人家下旨招水师入京演练,怎么就成造反了?” 姜沛宁冷冷的直视着这位年轻小将,冷笑道: “你信我?还是信王奎让?” 年轻小将一时无言以对。 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喊道: “我信姜阀主的,王总管半年前便封闭了我山南道各大官道出口,禁止士子入京赴考,我表哥苦读十年,到现在都无法离境赴考,此举真是误我山南读书人,” 另一道声音也同时喊道: “我也信姜阀主的,我们村子里熟悉水性的年轻人几乎全被招入水师,听他们说,咱们山南水师的艨艟战舰已达千余艘,半年中更是频频演练,我山南道地处大周腹地,哪用得着如此多的战舰水师?” “我也信姜阀主,” “我也信姜阀主,” “我信姜阀主,” ...... 主将身死,军队闻“造反”之名哗变,谁也不愿意背负上这个罪名。 姜沛宁立于军帐之外,对着身前的一众仍由疑惑的将领说道: “事实究竟如何,王奎让究竟有没有造反,你们返回长沙府便知,我只说一条,你们都是吃皇粮的,又是我山南道的大好儿郎,凡事都要为山南道着想。” 一众将领互相对视一眼,同声说道: “自当如此。” 第225章 二位请(求推荐票求月票) 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死伤无数的血战,没想到最终会以这种方式收场。 两万精锐铁骑在一位名叫刘恒的年轻将领率领下,安然拔寨,随后由前锋探子与奔袭而来的姜阀子弟军交涉,随后,两支大军秋毫无犯的共同返回长沙府。 姜裕并没有人群中看到女儿的身影,只是听那位刘恒刘将军说姜阀主朝南边去了,具体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入城后,了解到事情真相,刘恒等将领皆是深感庆幸,如果真的跟着王奎山造反,岂不是家中亲人都会受到牵连,于是,这支出自山南道本土子弟的两万精锐铁骑心甘情愿的被编入了长沙城防军,驻地就在府城外二十里的军营之中,刘恒仍为主将,而整个长沙府的城防大权,由袁州赶回的姜兆麟主持,他也是姜沛宁的长兄。 长沙府姜阀精锐分作六股,开始在山南道内大举收复失地,由于武林盟主崔雨时身死,暗中搅和的魔门中人摄于明教之威也纷纷退去,如今也就只剩下那些一直在暗中作祟的各地官府,此时的他们势力单薄,面对全力反击的姜阀,根本没有一战之力,死的死,降的降,不出一月,姜阀便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整个山南道收入囊中,势力之大,比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 这段时间以来,赢贞一直都住在城中的一家客栈内,除了邓九,蓝解语,倪坤,风齐几人,谁也不知道他在这里,至于五传教秦河与风月亭谢飞烟,则被邓九随意指派了一些事情打发去了江州, 洛阳那边已经知道赢贞有意趁此机会拿下山南道,江清惠立即令日月五司之中的烈火司、轰雷司共三万人马南出洛阳,朝山南道进发。 六月初三,一队人数足有三千人的软甲轻骑部队安然通过城防进入长沙。 六月初七,坤金旗使刑无心率旗下五千儿郎进驻长沙府,同日,列威堂堂主葛元礼率荆州水师停靠于湘江春神港,圣门葵花派、神华殿、驻军山、无极门、北麓书院进入长沙。 六月初八,寒冰旗使曲柔清带领一千人进入长沙。 六月初九,小魔仙宫夜月由北门而入。 六月初十,丘神绩从光明顶而来。 姜阀长老会召开紧急会议,头皮都快炸了。 议事厅内早已是乱作一团,嘈杂一片。 “好了,都安静一下,”大长老姜望心中烦闷,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今天让大家来是来议事,不是让你们来哄闹来的,一群人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厅内一瞬间安静下来, 除六大长老之外,其余人等皆是站在自家家主身后,人人脸上神奇各异,显然对魔教大肆进驻长沙府一事都有各自的见解。 “五弟,这件事情你怎么看?”姜望问道。 姜明站起身来,来到大厅中央,沉声道: “我与那蓝殿使三人有过几次接触,他们来此的目的确实是为了帮助我们姜阀,而且卧龙岗一事也确实是他们给的消息,只是我有些奇怪,秦河、谢飞烟皆是魔道巨孽,听说原本已经和光明顶闹翻,怎么突然间又倒戈回来,而且有咱们的人回报,这两人曾在一处早市上的粥摊前,向一位年轻男子下跪,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们俩这样的人物长跪不起呢?” 六长老姜文也跟着开口道: “临辉殿殿使行走江湖向来是趾高气昂目中无人,可这次我看那蓝解语、倪坤、风齐三人却是规矩的很,言语谈吐都是非常客气,这不像是他们的风格啊?” 老四姜融皱眉道: “我们首先要搞清楚一件事,烈火司、轰雷司、五阵旗、列威堂全都来了咱们长沙府,这样大的阵仗,三位殿使恐怕调动不了吧?明教一定还有更厉害的人物此刻就在长沙,而这些天入城的明教中人想来都是由他调度指挥,刚才五弟说秦河、谢飞烟曾在早市向一位年轻人下跪,我猜想,很有可能就是此人,毕竟隐藏在长沙府中的魔门中人能于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很有可能便是畏惧此人,魔皇赢贞如今身在洛阳,那么明教中又有那位年轻宗师有此威望呢?” 姜望显然对他们的猜想颇为满意,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老二姜裕,笑呵呵道: “宁儿既然已经赶至山南道,虽是现在仍未归家,但她所具备的威慑却是不可小觑,而且蓝殿使说的很清楚,宁儿很有可能是他们明教未来的教主夫人,那么明教中人与我们之间绝对是友非敌,加之这段时间三位殿使不遗余力的帮我们清剿敌手,此时此刻,我们并不宜起小人之心,” 一直沉默的姜裕终于点了点头,说道: “宁儿既然能清楚把握到卧龙岗藏着的这支精锐骑兵,长沙府内的事情她不会不知道,如果蓝殿使三人欲对我姜阀不利,只怕宁儿早已插手,就目下来看,宁儿离家不入选择南下,该是去解决各州地界上的一些麻烦,她这孩子素来做事都是一意孤行,也不先回家和长辈们商量商量,唉~~是我平日里太过娇惯她了,” 老五姜明笑呵呵道: “大哥此言差矣,宁儿实乃我姜阀之骄傲,庭鼎这个位置,阀中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坐得,如果这次不是因宁儿的缘故导致明教插手,我们姜阀着实危矣,如今各州郡的冲突已经解决了个差不多,想来宁儿已在返回路上,至于我们与明教之间的关系究竟会走到哪一步,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我们需谨记一件事情,那就是堤防江清惠,当初宁儿只身杀上光明顶以及汉水一战,皆是由女帝从中作梗,日后宁儿真要嫁入光明顶,说不得会有很多麻烦,我们这些本族之人,万不能看着宁儿受欺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长老姜望点头笑道: “这是自然,娘家人不为自家的闺女争气,还能为谁?不过老二,此次明教大举进入长沙,还需你和蓝殿使他们私下沟通一番,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因宁儿的关系,这三人想来不会瞒你。” 姜裕脸上虽说有些为难,但还是点头答应,毕竟此事事关整个家族,他实在难以推脱。 ...... 春神楼旁边有座锦辉楼,蓝解语三人暂时就住在这里, 姜裕在长子姜兆麟陪同下,乘坐马车一直等到傍晚时分,才在锦辉楼门外碰到了刚刚回来的风齐, 风齐见到两人之后,笑呵呵的走上前来拱手打招呼道: “原来是二长老与姜总兵,可是在此等候风某?” 姜兆麟刚从袁州回来接手长沙城防,此刻还是第一次见到临辉殿枪魔,一直以来对于临辉殿殿使的脑中印象也都停留在专横跋扈之类,此番见这位风殿使态度谦和,不免心生好感。 殊不知,风齐对待别人可不是这样,眼前这两人很可能是自家教主的未来老丈人和大舅哥,他可不敢造次。 而风齐的目光也在偷偷打量着这位魔妃的兄长,一身儒士打扮却是霸气外露,腰携长剑,气质不凡,难怪会有江左剑之称,姜沛宁能有如此修为,与她一起长大的亲兄也应该不会差到哪去,要不然也不会有资格坐上长沙军方的第一把交椅。 姜裕客气的还礼笑道: “蒋某此次来,确实是有些事情找风殿使,我们不如边吃边说?” 风齐收回打量姜兆麟的目光,哈哈一笑,抬手道: “二位请,” 第226章 布防山南道 像姜裕这种顶级大主顾,自然在锦辉楼长期都订有包厢,有钱人的钱就是这么花的,要不然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留给后代?不存在的,越是顶级豪门越注重后辈的培养,恨不得一代比一代强,他们当然不愿意留下太多钱给子孙后代,坐看他们坐吃山空。 偏偏风齐也是个吃饭极为挑剔的主,三人这一桌子菜,足足要三百两银子。 大家都是久经世故的老人,自然少不了一些开场的客套话,几番推杯换盏,姜裕终于才进入正题,只要不是涉及一些机密问题,风齐自然也是有问必答。 相较于他们这边的奢侈,另一座春神楼内,却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一个人吃,一群人看。 厢房内,赢贞独自一人坐着吃饭,不过是一碗粥和三碟子可口小菜,在他面前,一众明教大佬级人物围绕着他坐成一圈。 明教四大护法之一的乾坤摩弄丘神绩,小魔仙宫夜月,坤金旗使刑无心,列威堂主葛元礼、黄术,寒冰旗使曲柔清,还有葵花派、神华殿、驻军山、无极门、北麓书院五派首脑。 丘神绩一身儒士装扮,年龄已过六十,是四大护法中唯一不通武道的,不过在光明顶号称术算无敌,也是当世四大弈棋大师之一,与天玑阁叶缺并称“西丘东叶”, 此番见到自家教主之后,他的目光便一直放在赢贞身上,眼神慈祥,记得在教主小时候,他便死皮赖脸想要教导教主弈棋之术,可惜他无论怎么软磨硬泡,教主都完全提不起丝毫兴趣。 这些人里最让人感到意外的,便是那位稷下学宫的祭酒黄术黄先生,他本来作为荆州水师阎武庆在暗中的军师,后来却在见到葛元礼之后,果断抛弃前者,加入列威堂,并且全力为葛元礼谋划,在短短两个月内将整个荆州水师收入列威堂囊中,他这种人很难说靠得住,但确实又有真才实学,或许正如一句话所讲,宝剑锋利也看如何运用,用的不好,很可能还会伤到自己。 赢贞吃完,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首先看向丘神绩,笑道: “丘老师也来了?” 丘神绩在明教辈分极高,只见他微微屈身,算作行礼,笑呵呵道: “女帝传至光明顶消息,让我火速赶来长沙,我当时就猜到教主用意,也深感这一步棋走的实在是妙,山南道可以说是李隶唯一的退路,教主将他这条路封死的同时,又等于直接封死了秦王李亨和孔渊的下一步棋,介时我明教南有山南道、岭南,北有洛阳,实乃虎踞之势。” 赢贞笑了笑,说道: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李隶若是兵败,只有三条路可以选,两条陆路一条水路,烈火旗、轰雷旗已先一步出城赶赴怀柔郡一线布防,刑无心、曲柔清你二人明日与倪坤一起率领坤金旗、寒冰旗以及我圣门五派奔赴朗州,那里自会有姜阀子弟与你们接洽,至于水路,元礼,你与黄先生率荆州水师北上,于霞江口布防,听明白了吗?” 几人同时答道: “属下明白!” 赢贞摆了摆手, “明白了就早点下去准备。” “是!” 众人纷纷起身,躬身退出房间, 此刻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丘神绩与宫夜月。 赢贞冷冷的看向后者,沉声道: “你这大半年又跑哪里去了?” 宫夜月在九个师兄妹中排行第七,年龄只比赢贞小三岁,最是特立独行,样貌只属中上,不如晴婉的火辣柔媚,也不如米雅的温柔贤淑,但却有一股有别于其她人的独特魅力,或许便如江清惠的那句点评一样“一言一语,一犟一笑,恰到好处。” 老七宫夜月最喜欢无拘无束,几乎年年都只有小半时间呆在光明顶,其它时间都是以各种身份行走江湖,此刻面对自己师兄的质问,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油然道: “师兄啊,月儿这性情你也清楚,属于那种最是忍不了寂寞的玩闹性子,你总不能让我老是呆在光明顶吧,咦,对了,最近江湖上冒出来一位名叫陈悦的女侠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就是那位被白道武林称之为年轻一带十大种子高手的陈女侠。” 丘神绩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自然知道这位陈女侠必然是最喜装神弄鬼的宫老七化名装扮的,于是他笑呵呵的附和道: “自然是听过,陈女侠如同彗星般崛起与江湖,被称为当今白道武林的希望之星,我就是呆在光明顶,都听说过她的大名。” 宫夜月似乎与这个回答很是满意,笑意盈盈的看向赢贞, “师兄没听说过吗?” 赢贞没好气的说道: “你觉得现在是时候显摆你的又一个分身吗?” 宫夜月嘟了嘟嘴,悻悻然的挺直娇躯,不再说话。 一旁的丘神绩见状,赶忙打圆场道: “好了,我们说正事,” “教主,长安一战若是李隶兵败,秦王李亨说不定会给天赐府来个火上浇油,当然,也许会装聋作哑的按兵不动,但孔渊绝对会尽全力保障天赐府安然退返山南道,如今我们在长沙府以北的三线布防仍显薄弱,对上天赐府精锐大军,即使是残兵败将,也将是败多胜少的局面, 洛阳方面不可抽调太多,否则等于将洛阳拱手让给了李隶,而我们想在短时间内动员姜阀之外的山南道所有可用力量,恐怕也是很难办到,所以我建议,将整个守卫山南道的主战场就放在长沙府,有如此坚城做屏障,才能稍稍增加一些胜率。” 赢贞微笑点头: “这就是为什么我让你留在长沙的原因,明天你就去姜阀,见一见那位姜兆麟。” 丘神绩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一层最大的顾虑,便是孔渊突然对山南道用兵,现在的山南道已经被王奎让抽空大半,若是西面再起战事,教主会如何应对?” 赢贞沉吟片刻,淡淡道: “孔渊交给我,你只需调配好北线防御就好。” 丘神绩本想追问他会如何对付孔渊,但话到嘴边仍是没敢开口。 第227章 表弟 姜兆麟扶着自己已是微醺的父亲上了马车,随后与站在锦辉楼门外的风齐点头道别,自己坐上车夫位置,驾着马车离开。 等马车拐离几条长街之后,姜兆麟压低声音问道: “爹,这位风殿使虽然没有把话挑明,但言下意思已是再明白不过,明教确有觊觎山南道之心,虽说如果在河间王李隶和明教两者之间做个选择,孩儿宁愿选择明教,可是,山南道落入明教手中,朝廷再想收回,只怕难度更大,介时我山南地界免不了一场生灵涂炭。” 车厢内,姜裕红光满面一脸微笑,他对今晚的收货很是满意,在他看来,重心不在于明教是否想占据山南道,而是那魔皇赢贞到底与宁儿的关系到了哪一步,而那位风殿使的回答让他很安心。 “麟儿多虑了,明教与天赐府,这两家占据山南道,对于朝廷来说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一个可以谈,一个没的谈,其实你说的恰好相反,若是山南道落在李隶手上,那才真是战火不断,百姓民不聊生,而明教的那位魔皇大人,早在岭南时,便传出与长乐公主李玟关系匪浅,而且咱们在长安的人也有消息传来,说是明教此时对于洛阳的逐步掌控,朝廷完全是持默许态度,爹爹猜想,朝廷与明教之间很可能存在一种微妙的联系,具体是什么,就看不透了。” 姜兆麟似乎对自己父亲的看法仍保持一丝怀疑,不过就目下情况来看,他们姜阀好像也没的选,单是自己妹妹与魔皇的这层关系,姜阀已经是彻底和明教绑在了一根绳上,丫头对赢贞的一往情深,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会不知道,不过很多时候,他到宁愿她嫁给一个普通人,一辈子安安稳稳便是足矣。 “爹,听那风殿使的话语里,女帝江清惠似乎也默许了宁儿,如果这是真的当然最好不过,如若不然,我们姜阀该当如何自处?” 车厢内的声音叹息一声道: “这也是我唯一担心的,可惜这丫头到现在仍是没有回家,不然当面问上一问,我们也好安心,对了,发消息给所有山南道子弟,收揽各地方军政大权,全力配合明教的每一步行动,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应对天赐府兵败之后的南下。” 姜兆麟点了点头: “孩儿明白,必当尽全力配合。” 马车渐行渐远...... ...... 当天夜里,宫夜月坐在马背上打着哈气,心情有点不太好,因为她又被约束了,师兄让自己陪他去一趟山南道西境的朗州, 车夫邓九双手拢在袖中打着瞌睡,嘴巴张的老大,身体摇摇晃晃,看情形好几次都要从马车上给摔下来,可偏偏就是掉不下来。 “困啊~~” 小魔仙宫夜月脑中越是胡思乱想,一双眼皮便越是打架,整个肩膀都塌了下来,软趴趴的坐在马背上。 “困了就来车里睡会吧,”车厢内,赢贞轻声说道。 小魔仙陡然一个机灵,笑嘻嘻的跃上马车,掀起帘子钻进车厢中,朝自己师兄吐了吐舌头,便靠在车厢墙壁上睡了过去。 等到马车离开官道转入小路,因车厢颠簸的缘故,小魔仙的身体随着一阵剧烈摇晃,一脑袋扎进赢贞怀里又给撞醒了, “我就是个没福气的人,刚睡着才多久啊这就给撞醒了,现在好了,眯了这么一小阵,脑子也清醒了。” 宫夜月表情恨恨的嘟着嘴,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怪谁。 “消息传出去了吗?”赢贞看着她那副窘迫样子笑道。 宫夜月乖巧的点了点头: “传出去了,师兄让宋令辉带三万精骑赶赴朗州,是不是觉得孔渊很有可能想以此处为突破口,进入山南道?” 赢贞笑道: “长安这一战,你看好谁?” 宫夜月一双秀气的眼睛笑成弯月,说道: “师兄以为我不懂这些吗?月儿游历江湖,可是结交了一位好友,他那个人满腹经纶,对当今形势剖析的极为精准,甚至连李隶造反的时间都算对了。” “噢?” 赢贞也被她的话勾起了兴趣,笑道: “他是怎么算的?” 宫夜月似乎提起这个人便来了兴致,脸上顿时一点倦意都没有了, “那会我恰好和他在一起,闲暇时,他总爱跟我分析一些当今天下的局势,他曾说过,如今的大夏新帝拓跋英雄,实乃百年来夏朝最强的一任皇帝,也是最幸运的一位,说他幸运,是因为接连三帝励精图治为他打下了如今的坚实基础,而此人更是青出于蓝,不但心计高绝手腕强硬,更是有大气魄,北夏那几个超级大家族斗了几百年,如今在他手上,竟然能维持和睦,就算只是表面上的功夫,这也是很了不起了, 而北夏只要强盛,必定便会南下洗掠我大周,从古至今都是这样,但我那位朋友却说,这位拓跋皇帝,只怕是想要彻底吞并我大周,建立一个由大周和大夏组成的大一统帝国,而李隶之所以仓促造反,也是看出北夏很有可能会在三五年内挥兵南下,而如今整个大周,各方势力盘踞,各大藩王之间不服朝廷调配,皇帝无法集举国之力北上防御,那这场国战不打也知道输了, 我那朋友还说,李隶此次兵发长安,实则是抱着‘败而不输’的打算,看似败了,实则并不会输的多难看,也不会让自己遭受太大的损失,李隶的真正目的是想将秦王李亨和楚王李洵这两个只想着坐山观虎斗的藩王给拉下水,介时他只要能安然退回山南道,便会形成关内道、山南道、剑南道三道包围长安的局势,那时候他们三个究竟谁来做皇帝,就要看谁给出的价码最大, 而李亨和孔渊当然也看出对方是想将他俩拉下水,关键是这趟浑水他俩还非趟不可,如果眼睁睁的看着天赐府被朝廷收拾掉,接下来便会轮到他们俩了, 怎么样师兄?我这个朋友是不是分析的很有道理?” 赢贞点头道: “不错,他看的挺准,你的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宫夜月听到师兄对自己朋友的认可,表情得意道: “他呀,没什么名气,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富家公子哥罢了,他叫隋明棠。” 赢贞一愣,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原来是他啊,” 小魔仙惊讶道: “不会吧?师兄认识他?” 赢贞笑道: “他是我表弟。” 宫夜月目瞪口呆...... 第228章 潼关 剑南道在整个大周朝的版图上,是一块巨大的盆地,山峦险恶连绵起伏,雄伟不绝,将其包围其中,由于此地多天险,道路难行,近千年未有刀兵之祸,以至物产之富饶冠绝整个大周,有天府之国的美誉。 山南道以西的朗州与剑南道接壤,尤其是此州辖下的拢驿郡,更是紧邻剑南道的广茂集,由于占据着天然地理优势,此郡贸易之发达在郎州独占鳌头,乃税赋重地,人口更是多达十万户,剑南道往东的所有贸易往来全部都将从此处经过,郡县之中半数都是经商,朗州大富也多出自此地。 城中,驮马的铃铛声不绝于耳,商旅摩肩接踵,仍是一片繁华景象,似乎北边的战事离他们还很遥远。 西城门的入口处有一家鑫隆货栈,便是姜阀设置在此地的产业,大小掌柜管事加上苦力车夫,足有三百人之多,这家货栈对于姜阀在朗州的生意,占比极大,所以还另外配有二十名姜阀好手常年留守此处,专门负责解决一些特殊情况,说白点,就是打手,而这些人里领头的名叫姜邺,属于阀中旁系。 货栈内的一处客房,姜邺正恭敬地束手而立,坐在他面前的,便是他们阀中庭鼎, 论辈分他可以叫一声堂妹,论资格的话,只能叫一声阀主,关键是他没有资格跟面前这个人论辈分。 “不知阀主来此,可有什么吩咐?”姜邺小声问道。 姜沛宁或许是这些时日以来过于劳累,脸色有些不太好,倦意明显,慵懒道: “你现在立即去一趟朗州,告诉姜坤,让他将朗州衙门所有可战的骑兵全部带到这里来,如果回来时我不在货栈,你们就在城中等着,我自会来找你们。” “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姜邺一脸兴奋,他这还是第一次给阀主办差,自然是恨不得办的越快越好,告退之后,立即带着几名手下疾驰出城,马不停蹄的赶往郎州。 房间里,只剩下了姜沛宁一个人,还有一柄剑,她很倦了,手肘放在身旁的桌子上,托着额头,闭上双目打算小憩一会。 自从在长安收到了阀中消息,她便一刻没有停歇的返回山南道,回到长沙时,那些由山南道武林人士聚在一起的乌合之众也被临辉殿那三个人解决了,她知道,是他让他们来的。 原本她是打算回到阀中了解一下事态情况,结果无意之下又给她撞见了王奎山留在城里的探子,于是一路尾随至卧龙岗,这才发现了那里隐藏着的两万精锐铁骑。 姜沛宁深知,这样一支大军所能造成的破坏不是那些江湖人士可以比拟的,为保稳妥起见,她趁着那一干王姓将领在军帐议事的机会,将他们全部解决,而且也从那些人口中得知,在山南道其他地方也埋伏有几支规模远小于卧龙岗的骑兵,于是她不敢耽误,便匆匆南下, 而如今,虽然这些问题已经全部解决了,但又一个更大的问题摆在了她面前,这也就是她为什么来拢驿郡的原因。 或许是忍不住困意上涌,姜沛宁疲倦的来到里间卧室躺下,满脑子里都是一个人的身影,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想我了没? ...... 六月十三, 王奎让十万水师大败临潼水师,破战舰三十余艘,歼敌一千八百余人,彻底封锁了渭水至汉江的入水口, 天赐府大军三路并进,连破三关之后,于潼关百里外的关套平原驻扎,李字王旗遍布山野,军威浩荡。 朝廷与河间王之间的大战,已是迫在眉睫。 大周朝天下兵马大元帅,上将军宁牧亲自坐镇潼关,屯大军十八万,以逸待劳, 潼关,天下第一雄关,乃长安东面的最大门户,也是最大的战略要地,皇城之锁匙,一关当前,万军兴叹,故有“失潼关则失长安”一说, 潼关往东的峡谷山脉之中,还设置有十二连城,也称十二连堡,每堡有驻军两千,以弩手为多,不求退敌,旨在消耗。 潼关,帅府, 宁牧身着常服,正在大厅之中与诸将议事,在他身边的二十余位将领,品阶最低的也是从四品的虎威将军,虽说长安已有百年未经战乱,但这些将领们却都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因为他们很多都曾在北疆秦广,西境陈亭麾下效力。 就连上将军宁牧本身,便是镇北公秦广最得意的门生。 风字营大统领熊彪,火字营大统领鹿恩淳,山字营大统领霍青,此刻也在厅中。 宁牧不过五十出头,面容清癯,双目如鹰,不怒自威,只听他语气平淡的说道: “你们都说一说,潼关之战,应该怎么打。” 霍青低头看着面前的巨大沙盘,上面标注天赐府大军如今的驻扎位置,以及十二连堡的驻军布局,只听他皱眉道: “上将军,以末将来看,敌我双方各有优劣, 我军的优势在于可据潼关天险固守,以逸待劳,而且大军数量并不在劣势,御林军之骁勇也不再天赐府黑甲精骑之下,但需要注意的是,李隶和王奎让在半年前便切断了江南道经洛阳驿路西进长安的这条粮线,导致长安这半年来一直处在缺粮状态,而我军这次十八万大军开拔,仅靠河套地区以及长安周边的存粮,只怕也只能维持两月,而新粮的产出还需十月秋收,更不能计算在内, 反观天赐府,李隶单是运粮军便多达三万,楚光南远在大同府清剿李阀,短时间内无法南下切断敌方粮路,而王奎让的山南水师又沿汉江一线布阵,大肆于周边地区购买粮草,只怕在军士口粮方面,他们比我们还要能耗, 所以末将认为,潼关战局,我军不能一意固守,可寻适当时机,主动出击,此战必是我大周百年来最险恶,也将是损失最大的一场大战,巨大的伤亡代价是在所难免的,而且据我方游骑兵回报,天赐府阵中,单是重型攻城火器便有百余台,寒鸦弩八百架,想靠十二堡来消耗敌方大军,只怕是难以办到。” 第229章 鹬蚌相争 大厅之中,诸将焦头烂额,也是,共计二十五万大军兵临城下,他们如果还能像平常一样潇洒镇定,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不过上将军宁牧却似乎很沉的住气,脸上古井无波,在听完霍青的见解之后,也并没有什么点评,而是又看向风字营大统领熊彪,平静道: “你怎么看?” 熊彪将门出身,祖上三代为将,他先是从御林军小卒做起,一步步爬到了虎威将军的位置,这期间家中长辈不知道在背后出了多少力,好在值得欣慰的是,这位熊将军并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是实打实的在陈亭麾下打过几场硬仗,要不然也不会被眼光极为挑剔的宁牧收归麾下培养。 熊彪无论在平日里性格如何,此刻既然身在帅府大厅,则与其他诸将一样,脸上只有深沉。 “上将军,潼关一战关乎到我大周兴亡,每一步走错,都极有可能影响到整个战局,李隶此番倾力而来,想必是打算速战速决,毕竟他的老窝河北道如今也是乱成一团,山南道那边,听说姜阀的动静也是不小,既然没了后路,粮草早晚都要出问题, 末将认为,待他大军扎稳脚跟,李隶必定会立即派出攻城部队攻打十二连堡,所以我们可以提前派出一支人数在两万人左右的重骑兵,依靠有利地形,游走于十二连堡的山谷之中,不断冲击他们攻城部队身前的步卒方阵,迫使那些攻城重器无法有效布阵,十二连堡一日不破,李隶大军便无法直面潼关,耗的时间越久,对我方越是有利,毕竟他们出师无名,长此下去,军心必然涣散。” 他这番话语里,多少透露出几分固守的意思,和霍青的想法正好相反,不过却得到其他几位将领的认同。 宁牧对此也是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目光再次看向了那位正二品的骠骑将军, “本溪对此怎么看?” 他这话一出,诸将之中好多人都等着看笑话, 谁不知道这位卢将军,是大周朝军方系统之中水分最大的将军,原因无它,有个好爹。 谁知卢本溪表情肃然,竟然出乎意料,毫不避讳的说道: “末将不太懂排兵布阵,对兵法更是个门外汉,上将军说此战怎么打,本溪唯有冲锋陷阵罢了。” 宁牧也是忍不出笑了笑,使得厅内的紧张气氛也缓和许多,只听他淡淡道: “那本溪对河间王引兵造反这件事又怎么看?” 此话一出,就连霍青和熊彪也是侧耳静听,这位卢将军固然不通兵法,但若说对当今大周形势的洞若观火,他爹绝对算得上是看的最清楚的那拨人之一。 卢本溪拱手答道: “站在河间王李隶角度看来,他选择在这个时候起兵造反,时机上自然是大大的不合理,却又是唯一合理的时机。” “噢?怎么说?”宁牧淡淡道。 卢本溪道: “如今我大周各方势力,无论秦王李亨,楚王李洵还是河间王李隶,可与长安一战者,唯有天赐府的精锐大军,但也仅仅是可堪一战,若李隶敢说他有必胜把握,想必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可是他为什么却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末将看来,他此举是想将我大周这摊池水彻底搅混, 皇上登基伊始,天玑阁叶充便第一个谋反,可我朝于半年之间,竟未拿出任何有效的应对策略,当然,这与李隶从中作梗,镇北公无法抽身脱不了干系,可是天玑阁大摇大摆的割据辽东,自号燕国,却也让其他几位心怀不轨的大人物动了心,皇上曾招秦王李亨入京述事,被其托病婉拒,曾让楚王李洵破山修路,重修长安与剑南道一线的官道,被其以‘府库无银’的理由就这么一直拖着,这两位可也不是简单的主, 正常来看,李隶兵锋已至潼关,秦王、楚王皆是手握大军,他们这个时候不该出兵勤王救驾吗?可是他们非但没有,而是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看我们和李隶打个你死我活,咱们皇上心里清楚的很,而李隶自然也心如明镜,既然明知渔翁在哪里,谁又会愿意做那鹬蚌呢? 所以在末将看来,李隶眼下在等,等这二位表姿态,如果二人倾向于皇上,他李隶保准拍拍屁股扭头就走,如若倾向于他,我长安即使有西疆大军回援,只怕这潼关也是难以守住。” 他此番话一出,厅中一时间噤若寒蝉,诸将人人色变, 宁牧淡淡一笑,说道: “卢太傅曾向皇上多次举荐,让本溪出任兵部侍郎一职,都被本帅以经验不足为由给推掉了,此番他又举荐你来潼关,很多人反对,但我还是让你来了,你知为何?” 卢本溪恭敬道: “末将不知。” 宁牧说道: “兵者一道,在于一将,将之一道,却不在用兵如神,天下兵戈皆由形而起,乘势而大,上将用兵,在于对形势的把握,而不是一味的布局死战,这就是为什么所有战争都由儒家引起,却由兵家收尾,纸上谈兵要不得,纸上谈势却绝不可缺,甚至于是能真正左右大局的关键,正如本溪所说,既然都知道了谁是渔翁,又有谁愿意做那相争之鹬蚌呢? 魔皇赢贞突然率明教占据洛阳,便是因为他看明白了形势,姜阀全力收服山南道,也是看出了一点形势,至于天玑阁,就看的更透彻了,这才是真正的黄雀在后,” 众将这时才恍然大悟, 霍青在一旁皱眉道: “上将军,如果形势如此,李隶怎样才能逼迫秦王、楚王做出选择呢?万一他二人投向皇上,李隶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卢本溪在这时插口道: “不会,他们两方既然都将自己当做渔翁,那么便会将这个渔翁一直当下去,维持鹬蚌相争的态势,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不错!” 宁牧沉声道: “传我将令,全军备战,三日之后于关套平原结阵,李隶不是想等一场决战好把其他两人拉下水吗?本帅就送他一场决战。” 第230章 剑南有雏凤 剑南道,古称蜀地,蜀路难,难于上青天。 剑南道境内的广贸集与山南道境内的拢驿郡相距不过三百五十里,但却被重重山峦所阻隔,一条崎岖的不算官道的官道沿山势开辟,绵延达六百里,仅容一乘通过,名为盘龙道。 为掩人耳目,今天的广贸集封市一天,所有商旅不得通过盘龙道, 独孤无敌亲率五万大戟步卒行军在崎岖的官道上,而当他到达拢驿郡的时候,先他半旬出发的另外一之大军,想必已经在那里接应他了。 “哥,我们这次出兵是不是有点太亏了?这么多大军出剑南,只为帮李隶肃清姜阀?” 说话的,是独孤鸾凤, 兄妹俩策骑走在最前,又刻意压低声音,后面的人根本无法听到。 独孤无敌咧嘴一笑: “有些事儿风儿不要乱打听,也不要乱猜乱想,以至于乱了剑心,我们只管按照楚王和爹爹的吩咐做便是了,至于吃亏不吃亏,这世上哪有什么不吃亏的事情,” 独孤鸾凤似乎对于自己兄长的敷衍回答很不满意,神情幽怨道: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独孤无敌对自己这位妹妹极为宠溺,甚至于已经到了畏惧的地步,此时闻言赶忙投降道: “我的乖凤儿,四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再说了,我也没这个胆子啊,此去山南,我只知道是对付姜阀,至于策略如何,到了拢驿郡,你去问大哥便是。” “哼~” 独孤鸾凤轻哼一声,抬头看了看天上明月,幽幽道: “听说那位姜阀庭鼎和魔皇有一腿,不知是真是假?” 独孤无敌小声道: “应是真的,不然魔教的蓝、倪、风三大殿使也不会跑去长沙帮忙,只是为兄有些奇怪,咱们安排在山南道的那些魔门中人不少都是宗师一级的高手,如邪王平陆生之辈,对上魔教殿使完全不落下风、而祁华珠、宇文显,谢飞烟、端木华、秦河这些人加起来,怎么也不应该斗不过三个殿使才对,难不成魔教还有什么大人物在长沙坐镇?” “管他什么大人物,被我遇到,还不是一剑刺死,”独孤鸾凤傲慢的神情溢于言表。 剑南有雏凤,藏于深闺中。 独孤无敌身为兄长,不但没有出言提醒自己妹妹不可谨慎大意,反而有些马屁之嫌道: “那是自然,小妹的剑才是最厉害的,什么魔教殿使,遇上小妹,唯死而已。” 独孤鸾凤却突然“噗嗤”一笑,笑嘻嘻道: “我只是吹吹牛而已,战场上,还是要儿郎们冲锋陷阵,我并无用武之地,也不知道那位姜阀庭鼎回来没有,芳华榜上她排第七,我排第五,若是她见到我的模样,会不会嫉妒呢?” 独孤无敌神情夸张道: “肯定会,绝对会,要知道你们中间可还隔着一个李怀玉呢,我估摸着她还不如李怀玉长的好看呢,不过可惜的是,李阀这位明珠如今落在了楚光南这种武夫手上,唉~~大厦将倾,她的下场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独孤鸾凤皱眉道: “我跟你说的姜沛宁,你跟我扯李怀玉做什么?我只想让姜沛宁嫉妒我,至于其他人,无所谓。” 独孤无敌闻言一愣, “这是为何?她有什么地方得罪小妹了?” 独孤鸾凤点了点头, “江湖上现在都称她为魔妃,你看这个称号,多唬人啊,此次对付姜阀,楚王殿下手底下那拨魔门中人里,就有很多不愿去山南道的,为何?还不是怕得罪魔皇?我要是也有这样一个称号就好了。” 独孤无敌哈哈一笑,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无妨,这次灭了姜阀,四哥回去就翻史书,定要给你起个天下最响亮的名号。” “你是不是蠢?” 独孤鸾凤犹如看待傻子一样看向自己兄长,一脸鄙夷道: “我在乎的是名号吗?我在乎的是她的男人好不好?” 独孤无敌为难道: “这个啊,这个就不太好办了,据说这位姜阀庭鼎当初可是拿命追的魔皇,汉江一战,差点被江清惠给打死,再说了,你又没有见过他,万一他长相并不如传闻中一样呢,你要知道,很多大人物都是被捧上去的,这世上,你若敢说魔皇赢贞长的丑,只怕魔教的人第一个就杀你,所以啊,眼见为实。” 独孤鸾凤蹙眉道:“那......这次收拾掉姜阀,我就去洛阳见见他?” 独孤无敌闻言一惊,自己这位妹子什么性格他可是清楚的很,向来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赶忙劝道: “你不要命了?你灭了人家相好的娘家,人家会放过你?” 独孤鸾凤恍然道: “这到也是哈~~” 独孤无敌脸黑成了一条直线。 这时候,前面的山路上,有一轻骑疾速奔来,远远的便打出一个只有自己人才懂的手势,独孤兄妹俩对视一眼,策骑迎了上去。 那名骑士见到二人,赶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喘着粗气道: “禀四公子,九小姐,魔教列威堂,轰雷司,烈火司,坤金旗,寒冰旗已经进驻长沙,大公子恐拢驿郡生变,令四公子加速行军,在盘龙道出口处汇合。” 兄妹俩脸色微变, 独孤无敌赶忙问道: “魔教这么大阵仗去长沙做什么?他们和姜阀的关系究竟怎样?” 骑士回禀道: “姜阀分布于各州的人马,如今已在全力配合魔教,朗州地界也有官兵调动的迹象,大公子猜测,我们很有可能会在拢驿郡有一场大战,这才让四公子火速行军。” 相较于兄长的肃然沉默,独孤鸾凤却是一脸的兴奋,问道: “可有姜沛宁的消息。” 骑士摇了摇: “没有。” 独孤鸾凤双目眯起,转而看向自己四哥, “我先赶往出口与大哥汇合,你速率大军赶来,” 说完,也不等对方答应一声,一扬马鞭已是疾驰而去,独孤无敌的声音在她背后回荡, “别啊,你怎么能抛下你四哥,爹让我看着你......” 第231章 登马 盘龙道山路狭窄崎岖,不适宜大军通过,一旦中伏后果不堪设想,所以独孤龙神提前半旬由剑南道出发,绕了一个大圈,赶在盘龙道外的东面出口接应自己四弟的步兵军团。 剑南大戟步卒乃整个大周最精锐的重装步军,每一名士兵都是从头到脚全副武装,手中寒铁大戟长两丈,戟杆由铁木所制,坚固无比, 独孤无敌所率领的这支五万步卒之中,近半数出自他们独孤阀,军士平日里的操练特别注重强健体魄,很多都有武道基础,而且又都是十八至二十五岁的青壮男儿,所以他们独孤阀一直自诩这支精锐步卒可挡十万师,其实并不算是夸口。 有少阀主之称的独孤龙神率领两万精锐铁骑率先抵达盘龙道东出口,就是为了掩护这支大戟步兵军团, 拢驿郡以西五十里的半山坡上,两万铁骑开始下马休息,补充干粮,每一名骑士都自备着人马三天的口粮饮水,他们也趁着这个时候,赶紧给战马喂些水。 大军最前方,大约有四五十人与主将独孤龙神围坐在一起, 这些人并没有像士兵一样披甲,而是各个衣着不一,特征鲜明, 他们一半是来自于剑南道的顶尖高手,另一半则是魔门之中横行无忌的魔头,他们隐藏在这支骑兵队伍里,任务便是伺机刺杀敌方的武道高手,准确来说,就是为姜沛宁准备的。 独孤龙神今年已有四十,在阀中十余位兄弟姐妹之中排行老大,也是将来继承阀主之位的少阀主,这次连带那五万步卒共七万大军,他便是主帅,做为主帅,身上的担子自然不轻,虽说明知如今的山南道已经被王奎让抽走大半兵力,但他绝不会因此而掉以轻心,就像他身旁那十余位眉头深锁的魔门巨头一样,魔教的存在,对于任何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徐春机出身玄龙教,在教中任大护法一职,自从他知道明教进驻长沙府的消息后,心情便一直很不好,此刻的他也忍不住皱眉道: “明教此次大举进入长沙,这是一个很糟糕的信号,宇文显,端木华,祁华珠都死了,邪王平陆生不知所踪,秦河、谢飞烟二人更是临阵投敌,怎么想我都觉得这件事很是蹊跷,明教一定有大人物此刻正坐镇长沙,林萧在洛阳、丁宣在岭南,长沙的那位又会是谁呢?” 与他同样出身圣门的补天楼楼主薛渔也是跟着插口道: “明教之中,有谁能收拾邪王平陆生?蓝、倪、风三人只怕是没有这个能力,会不会是四大护法、和六位长老里面谁来了?” 独孤龙神也在耐心静听着二人的谈话,不论何种时候,知己知彼都是重中之重。 徐春机摇了摇头: “很难说,几位护法和长老轻易是不会出光明顶的,除非是魔皇下令,可是他应该不会为了保一个姜阀,便把明教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毕竟还有天玑阁一直在盯着光明顶的动静,此番我们进入山南道清剿姜阀,已是不可避免的会和明教冲突,幸好事成之后我们便会立即返回剑南,剩下的麻烦,就让河间王头疼去吧。” 独孤平定在一旁听完,笑道: “徐护法所言极是,现如今山南道所剩余的兵力,绝不是我大军之敌手,而且姜阀刚刚收复各州,自身损失也是不小,何况短时间内,那些官兵未必会和他们一条心,一盘散沙而已,唯一可虑者便是魔教,魔教此次大举进驻长沙,绝对不是表面上帮助姜阀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想以此机会鸠占鹊巢占据山南道,所以我们此次与其说对付姜阀,还不如说是和明教正面冲突,好在敌我之间兵力悬殊,负责收尾的又是天赐府,所以我们只管速战速决便是。” 徐春机对这位独孤阀中向来以智计闻名的三公子并无多少好印象,但也不能否认其才华卓著,闻言也是点了点头说道: “三公子看的通透。” 这时候,一道人影如飞鸟般由盘龙道东面出口快速掠至,一袭青翠绿武士装,头发挽在头顶做髻,露出雪白的脖颈,背缚长剑,英气逼人,气质斐然。 她大大方方来到人群之中,笑嘻嘻看向已是一脸责怪之色的大哥, “我先来了,四哥率大军还在后面,大哥你不会怪我吧?” 独孤龙神心中自然是无奈,但脸上肯定还要摆出一副大哥该有的气势, “胡闹,爹爹让你跟着无敌,你怎么能甩下他独自赶来?军中怎能如此儿戏?” 独孤鸾凤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我可不是军伍之人,军中律法也约束不到我,我想去哪就去哪,你是我大哥,凤儿只不过是知会你一声罢了,我可不是像你禀告什么。” “胡闹!” 独孤龙神闻言大怒,别的时候还好说,此番大战在即,决不能再助长小妹这骄纵性格了, “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去找你四哥,如若不从......”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如若不从,他又能如何? 老三独孤平定赶忙给小妹抛了一个眼神,笑呵呵的打圆场道: “凤儿还不快向大哥道歉,军中怎能由得你乱来,你若以后再是如此,哥哥们往后出门可就再也不会带你了。” 独孤鸾凤听到这里,还了自己三哥一个“明白”的眼神,笑嘻嘻的来到独孤龙神身边,挽着对方的手臂道: “大哥切莫生气,凤儿提前赶来,也是想要帮你对付那姜沛宁,你想啊,那女人多厉害,若是任由她冲入阵中,要杀我多少剑南儿郎啊?不过嘛,凤儿既在,便由不得她肆无忌惮。” 独孤龙神心内叹息,不论如何,小妹总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要是自己还不接着,这丫头指不定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什么疯言疯语, “姜沛宁已是无为境大圆满的顶尖武道宗师,万不可小觑。” 独孤鸾凤笑嘻嘻道: “放心,不会,” 破晓时分, 一阵马蹄声传来,一名前方斥候由拢驿郡方向而来, “禀告将军,拢驿郡有五千骑兵出城,正朝我军方向赶来,领头者是一位白衣貌美女子,看长相,应是姜阀阀中姜沛宁无疑。” 独孤鸾凤闻言,眼神炽热, 独孤龙神猛然起身,大手一挥: “登马!” 第232章 独孤一剑 两万大军纷纷披甲上马,几乎于同一时间抽出战刀,出鞘声声震四野。 剑南铁骑布阵于半坡之上,并没有发起冲锋,因为他们身前的山坡下,并不适合冲锋。 早在独孤龙神下令大军在此休整时,已经命令士兵拾取无数碎石投掷于面前的山坡下,碎石有野草做掩护,不易被发现,这种方式只是行军的一个小技巧,可以避免大军被突然出现的骑兵袭击。 骑兵作战,最重地形,只有在相对平坦的地面上发起冲锋,才能将骑兵的优势发挥到最大化,势如破竹,无坚不摧,这些隐藏于野草间,不大不小的碎石,便是为了崴马脚,高速冲刺之中的战马一旦崴脚,其杀伤力比之与敌厮杀还要可怕。 故有一骑崴脚,三骑牵连之说。 天已破晓, 独孤龙神高坐马背之上,忘着远处由远及近的姜阀骑军,嘴角挂着冷笑, “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 正如他口中所说,姜阀这支人数在五千左右的骑兵,真可谓是参差不齐,披甲者不超过两千之数,剩余的一看便是官府衙门中那些个如同酒囊饭袋的府兵,这样的阵容,怎能让独孤龙神不轻视。 两军相距三百丈,姜沛宁率先勒马停住,在她左右的,是姜阀在朗州的负责人,姜坤和姜央,以及朗州总兵扬百涛, 杨百涛见到眼前的一幕,禁不住咽了口口水,漫山遍野,黑压压一片的精锐铁骑,军威雄壮,这岂是他们这群刚刚凑在一起的骑兵所能抵挡的。 他心里此刻多少有点退意,但却绝不敢说出口,两军阵前扰乱军心,管他是不是朗州总兵,都是一刀的事。 姜沛宁凝目远眺,见对方结阵于半坡之上,在人数占据如此优势的情况下,并没有丝毫发起冲锋的意思,顿时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心里也很清楚,拿自己身后这帮子人去和对面拼杀,下场除了全军覆没之外,绝没有第二个可能。 早前她收到来自于姜阀布在广贸集的棋子飞鸽传书,信上说大约有五万大戟步卒正沿着盘龙道向山南道进发。 于是她才仓促聚拢起这支五千骑兵,想要在盘龙道东面出口这块不大的平原地带展开伏杀,却没有想到对方早已提前于此处布置有一支铁骑接应,怪不得派出去的百余名探子竟没有一人活着回来, 眼看敌方阵前,更有约四五十名左右的宗师级高手,这还怎么打? “驾!” 独孤鸾凤忽然策骑向前,控制着战马一步一趋的走下山坡后,扬鞭疾驰,朝着敌方阵前而去。 “胡闹,你给我回来,” 独孤龙神这一次是真的怒了,虽说山坡下的碎石阵对方很容易便会看破,但也不能眼下这种自己人把陷阱暴露给人家的状况啊,而且小妹一人上前,他这个做大哥的怎能不担心。 徐春机却是在一旁笑呵呵道: “九小姐艺高人胆大,纵千万人吾往矣,颇有阀主当年之风,” 独孤平定也在一旁说道: “大哥不用担心,小妹若要走,对面岂能留住?” 独孤龙神脸色阴沉可怖。 独孤鸾凤骑术相当了得,可令所有男人垂涎的柔美身形随着战马落蹄而起伏,饱满的tun部与马鞍之间一张一合,风景绮丽。 只见她于敌军阵前五十丈倏然停步,遥遥望着那位与自己同登芳华榜的白衣女子, 果然,姿色不错,比起我来还是差点。 “你就是姜沛宁?” 姜沛宁冷冷俯视着这位胆大包天的千金小姐,对方的身份并不难猜,但她不屑于在两军阵前与对方徒逞口舌。 没有听到任何回复,就好像自己方才这句话是在对着空气说一样,独孤鸾凤不由的蹙起眉头,言语如尖刀般说道: “我会亲手杀了你,然后拎着你的头颅拿去给你的男人,然后告诉他:姜沛宁不如我独孤鸾凤,远甚。” 姜沛宁闻言,双目杀机骤起,但好在她并不是那种意气用事之人,胸中怒意也是一闪即逝,随即对身旁的姜坤低语几句,后者一声号令,大军开始缓缓转头,朝着拢驿郡所在的方向行进。 她这一动,独孤龙神那边也是跟着一动,两万铁骑整齐划一的也朝着与对方同样的方向开始移动。 战场之上,对于地形的了解是首要之务,独孤龙神猜测,对方这是想退回拢驿郡一带,借由那里的密林拖住自己,避免决战。 他原本可以任由对方离开,自己只需等至大戟步卒来到,两军会合,便可直取长沙府,但他总觉得这群五千之数的乌合之众是一个难缠的麻烦,所以想要以优势兵力,将对方逼之拢驿郡南面的那块开阔平原之上,展开决战,将其一举歼灭。 姜沛宁也是心知肚明,大家都是骑军,唯有开阔地带才能摆开阵势,以她现在的状况,是万万不能与这支重装铁骑正面交锋,只能是一味躲避,找到合适时机冲击那支步卒军团,要知道,攻城靠的还是步军。 就这样,两支大军开始谨慎的向前移动,一方刻意想要接近,一方则是刻意回避。 剑南道大军之中,独孤平定突然对自己大哥说道: “密林中骑军冲击,我方损失必然会不小,但若是如此下去,对方一意躲避,难寻决战时机,终究不是办法,我们此次的目的是以最快速度拿下长沙,付出点代价也是在所难免,大哥何必心疼?” 独孤龙神沉声道: “为兄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此番东进,说到底不是我剑南之战,我们的骑兵数量本就稀少,比不得北疆有沃野千里可做马场,若是伤亡太大有损我之根本,得不偿失,” 独孤平定皱眉道: “总之,决不能被这支骑兵就这么拖着,无须旷野,一入官道,我们便展开冲锋。” 独孤龙神点了点头: “好,你这便传令下去。” “明白。” 独孤鸾凤被姜沛宁完全无视,心里也不动气,策骑悠哉悠哉的夹在两支大军之中,一袭绿衣,策马扬鞭,绝美却又冷冽的面庞上闪现出一抹笑意, 剑之一道,一往无前,姜沛宁,她杀定了。 我有一剑,我也只有一剑。 独孤一剑。 第233章 拿它保命 两军你进我退,时刻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也由此,姜阀这边大致判断出了敌方的数量, 大约两万人。 姜阀子弟兵尚可,而那些朗州本地的府兵们此刻已是吓破了胆,马非良骏,兵非良卒,数量又处在完全劣势,如何与这样一直精锐重骑较量, 姜沛宁看了一眼背后士气不振的骑士,心中叹息,她已经看出,己方已经无法阻止那支多达五万人的大戟步卒进入山南道境内,而此刻拢驿郡、甚至于朗州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如此大军,一定是冲着长沙去的。 她朝着身后的姜坤发布命令,令大军绕过拢驿郡直奔长沙。 士兵们一听到不会与敌方正面交战而是赶赴长沙,纷纷松了口气,一个个恨不得跑的比身边人快上一步。 行军速度突然加快,也惹来独孤大军的注意, 独孤平定策马来到其兄长身边,沉声道: “大哥,不可再等。” 独孤龙神双目眯起,抬手大喝一声: “独孤铁骑,杀!” 一时间,杀声震天,两万精骑逐渐加速,朝着姜阀骑军冲击而来。 姜沛宁心神一紧,身边这支骑兵就算再为散乱,对上步卒仍是有一战之力,加之如今的山南道兵力空虚,断不能葬送在这里, 只见她忽然抚摸了一下背后缚着的丝布包裹,策马转头,高喊道: “速退,我来断后!” 眼见自家阀主身先士卒,姜央立即率领数百姜阀子弟自发降缓速度,围绕在姜沛宁左右,以做护卫。 独孤阀铁骑皆为精良战马,速度奇快,两军距离正在被逐渐拉近,更有四十余位武道宗师抢在最前,只见其中一人离开马背,身形爆射而起,双手各握一支大戟,扑向姜阀负责断后的骑兵阵中,他人尚在空中,口中一声暴喝,双戟奋力掷出, 只听轰隆几声,已有两骑人仰马翻,姜阀断后的队伍之中顿时有十余骑受此影响,纷纷扑倒在地,一时间,战马悲鸣声响彻林野。 姜沛宁见状,整个人脱离马背,身形向后疾速飘飞出去,抢在那投戟之人落地的一瞬间,一剑斩出, 头颅飘飞,鲜血横洒, 马背上,徐春机与薛渔见此一幕,深感姜沛宁果然辣手,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疾冲而起,与身旁十余位武道宗师迎向姜沛宁。 独孤龙神马鞭急甩,完全没有理会这位姜阀庭鼎,他的目标是要全歼这支自己眼中的乌合之众, ...... 十七位宗师战魔妃,不过片刻功夫,已被斩杀三人, 而姜沛宁被这些人缠上,却也没有余力再为己方断后,在她身后,两军已是短兵相接,杀声震天,就连身边的几百姜阀子弟也仅是一瞬间,便已死伤过半。 独孤铁骑,其疾如风,其势,如破竹。 剑光再起,姜沛宁一剑刺穿蜀山派掌门易春秋的胸口,随后用力一搅,后者整个身体爆成一团血肉, 这是第四人。 薛渔见状,心中不免大骇,武道榜二十人高居第九果然是名不虚传,虽然她心中早已对对方有了一个很高的估计,但仍是没有想到竟强横至此。 徐春机则是杀心大盛,此等强手今晚若是由她逃脱,日后遇上只怕性命难保,所以他已是彻底豁了出去,务求于今夜将其击毙。 不过,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忽然间,他只觉左肩一凉,随后一阵痛楚传遍全身,熟悉的左臂离他而去,高高抛起落入荒草从中, 而姜沛宁仍是气机充盈,面对剩下的十三位宗师,游刃有余,正当她抬手送出一记隔空掌,拍死左侧已然临近的八极门门主令狐云之时,只觉后背一道无声无息的森然剑气已然逼近, 而她竟已躲闪不及, 护体劲气被猛然刺破,长剑透胸而出, “独孤鸾凤,”这是姜沛宁此刻心中唯一的念头。 只见她猛然回身,一掌拍出, 那道青绿身影竟弃剑不顾,身形向后疾退三丈,然后笑吟吟的看向姜沛宁。 我有一剑,只有一剑,一剑足矣。 其余宗师见状,哪还迟疑,纷纷发力向前,围攻重伤之下的姜阀庭鼎, 他们深知,谁能杀了姜沛宁,便是头等功劳。 而薛渔却没有上前,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姜沛宁疲于应对,口中不断溢出鲜血,虽已是强弩之末,但她那张绝美的面庞上,却异常坚毅, 这就是圣主的心上人吗? 薛渔不想贪这种功劳,虽然她是这些人里最强之人,但她却与别人的想法不同,在她看来,谁杀了姜沛宁,才真的是死路一条。 虎落平阳仍是虎,在接连斩杀七人之后,姜沛宁胸口挨了一记重锤,身形向后抛跌出去,人未落地,绿影已至,又是一掌拍在她的肩头, 姜沛宁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滚落在地,一身白衣,鲜红点点,背后的包袱散落地上,露出了内里所包裹着的一件金丝大红衣, 只见她强撑着想要站起,膝盖一软,已是无力, 独孤鸾凤笑嘻嘻的来到她面前, “怎么样?我说了会让你死在我的手里,那你一定是死在我手里。” 姜沛宁一声不吭,娇躯颤抖,胸口一片鲜红, 独孤鸾凤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那件包裹上,走过去拎起了那件红衣,甩手展了开来, 大红凤袍,上面绣着金丝鸾凤, “哟,嫁衣啊?是为他穿的吗?可惜了,你再也穿不上了。” 姜沛宁身体不停颤抖,这一剑一掌一锤,已然重创她五脏六腑,现在就是一个五岁孩童,都可以置她于死地。 而那支由姜阀子弟和朗州官兵组成的五千轻骑,此刻也已被对方屠戮干净。 她有点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这么莽撞, 自己还没有嫁给他啊,还没有为他穿上那件亲手从长安挑选的嫁衣...... 独孤龙神率大军胜利折返,虽说死伤一千骑让他有些心疼,但眼下的姜阀阀主,却是一个天大的意外之喜, 他神情高傲的坐在马背,低头俯视着这位将死的姜阀庭鼎,或者说,魔妃。 补天楼楼主薛渔,见到姜沛宁如此惨状,心中一叹,走至独孤鸾凤身前,说道: “九小姐,可否将这件嫁衣交给我?” 独孤鸾凤一愣,好奇道: “薛楼主要这东西做什么?” 薛渔神情平静道: “拿它保命。” 第234章 拜见圣妃 独孤鸾凤一脸错愕的表情,撇了撇嘴,一把将那件大红嫁衣扔了过去。 薛渔接在手中,小心翼翼的将其折叠好,重新装入丝布包裹之中,然后缚在自己背上。 独孤鸾凤见状忍不住摇头道: “薛楼主果然是谨慎小心。” 薛渔也不理会她的嘲讽,只是笑了笑,便转身退回军阵之中, 也就是这个时候,五万大戟步卒出现在盘龙道东面出口,军容鼎盛,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望不到边,独孤无敌一骑当先,率先赶来与自己大哥汇合。 姜沛宁体内的灵气已至油尽灯枯,几处重伤又使血脉运行受阻,全身上下已经是提不起一点劲来,只见她咬牙强撑着抬起手臂,摸向腰间那块玉佩,紧紧抓住,手上的血水将整块玉佩染红。 她此刻的脑海里,只想着一个人, 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他的消息了...... 朗州境外的一条官道上, 车厢内的赢贞忽然睁目, 车夫邓九只觉身旁一阵疾风穿过,车帘疯狂飘动,自家教主转瞬之间已是不知所踪。 一旁策骑的宫夜月忽然与邓九对视一眼,惊讶道: “西南方向?” 邓九一脸肃穆,重重的点了点头,接着,两道身影同时朝着朗州西南方向疾奔而去。 ...... 独孤鸾凤笑呵呵的来到姜沛宁身前蹲下,伸出食指挑起对方的下巴,口中啧啧道: “本来就不好看,如今一脸污血,更难看了。” 独孤龙神似乎对自己小妹这样的举动感到有些不满,沉声道: “凤儿,给这位姜阀主一个痛快,我们还要其他事情要做。” 独孤鸾凤咧了咧嘴,站起身来,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眼前这位天之骄女,正要动手,异变骤起, 原本渐渐明朗的天空,几乎是在一眨眼的功夫便凝聚起满天乌云,天地之间于一刹那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独孤龙神眼见此等怪象,心中有些惊骇,大喊一声, “点火!” 无数的火把在他这一声令下之后,漫天遍野,点亮了整个大地, 独孤鸾凤一时之间竟忘了动手,张着小嘴惊讶的望向天空,只见那团团如黑色棉絮的乌云在不停的翻滚,就好像内里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那重重障碍从天而降一般。 接着,一声炸雷砰然响起, 两万匹战马同时受惊,纷纷嘶鸣不已,四蹄不断踏在地上,躁动不安。 独孤龙神脸庞抽搐,沉声道: “天气好好的,怎么就会突然间乌云压顶,” 他这话刚一说完,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劈在步卒方阵之中,顿时便有二十余铁甲精锐被炸成了飞灰,万千士卒的脸上此刻都写满惊骇之色。 一直凝望着天空的补天楼楼主薛渔陡然色变,惊声尖叫道: “不好!快撤!这是破境之象,有人破境将天劫引到了咱们这边,” 独孤龙神闻言,顿时脸无血色,朝着薛渔怒吼道: “你敢乱我军心,何人破镜竟可引来天劫?” 薛渔冷冷的看向后者,脸上的冷笑似乎是在嘲笑后者的无知,只见她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说道: “混元境!” 独孤龙神身后一众高手同时色变。 就在这时,一声尖啸从东北方向传来,似乎离此还很是遥远,可似乎又于一瞬间,近在耳边, 一道道闪电轰然劈下,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血肉与土壤混在一起的深坑, “撤!” 独孤龙神见状,再不敢有丝毫耽误,大吼一声,大军开始有序的快速后撤, 啸声再起,几欲刺破人的耳膜,战马更是不听使唤,于悲鸣之中狂躁暴动, “咔嚓!” 一道更为粗壮的闪电轰然砸下,落在姜沛宁身旁, 奇怪的是,却没有炸出丁点小坑, 而是落在了一个人影身上, 那道人影犹如刺目光团,让人看不清面目, 独孤鸾凤早在闪电劈下的一瞬间便心生感应,后撤至十丈开外,此刻见到那团光影,一脸的惊骇,目瞪口呆。 一道接一道的闪电不断的落入大地,几万大军伴随着无数的惨叫声乱做一团,有的是被闪电直接轰成飞灰,有的是在疯狂撤退时被自己人误伤,一时间,死伤遍野。 姜沛宁身旁的那道光影渐渐暗淡下去,露出一个挺拔的身影,双眸之中犹如惊电闪过,长发狂舞,状若魔神下凡。 远处逃跑中的薛渔看到那张面庞,顿时面如死灰, “魔皇赢贞!” 此言一出,她身旁的独孤龙神更是惊骇无比,当他看到自己小妹仍是站的如此之近,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时,顿时心中大恨,朝着对方大喊道: “独孤鸾凤,你给我滚回来。” 后者仍是无动于衷,只是呆呆的望着那道人影。 姜沛宁艰难的抬起头来,望着那张时常出现在睡梦中的熟悉脸庞,绝美的玉容上惨然道: “你怎么才来啊,宁儿被欺负惨了。” 那道人影低头看了她一眼后,忽然摊开手掌高举过头顶,仰望天空, “咔嚓!” 一道闪电倾斜而下,劈在他手掌之上,他的手臂随之微微一颤, 紧接着又是一道...... 赢贞全身衣衫猛然鼓胀,猎猎作响,乌黑长发迎风狂舞,只见他手掌之上,漂浮着一团由闪电凝聚而成的耀眼光团,他毫不犹豫的将全身灵气源源不断的送入暴躁的电团之中, 后者渐渐变得愈发柔和, 片刻之后, 赢贞一把将其握住,拍向姜沛宁头顶,竟是要以这天地间最纯粹的雷电之力,助后者洗髓换骨。 姜沛宁胸口插着的那柄长剑,在电团拍入头顶的那一刻化为虚无, ...... 独孤鸾凤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因为那道目光终于向她看来, 赢贞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便朝着远处因闪电消失而重新结阵的大军,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要将我妻子的嫁衣,拿去哪里?” 他这句话只要两个人听到,独孤鸾凤,还有薛渔, 薛渔坐在马背上,脸上一阵抽搐, 终于,她猛一咬牙,策马离开军阵,在独孤龙神一众人目瞪口呆之下来至赢贞身前十丈,翻身下马,解下背后包裹,双手高举过头顶,跪在地上。 “补天楼薛渔,拜见圣主,拜见圣妃。” 第235章 复原 赢贞并没有接过包裹,而是任由对方就这么跪地捧着,转头看了一眼姜沛宁,后者已然盘膝坐下,进入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入定状态,身上的创伤也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 只见他身形一动,眨眼间便出现在独孤鸾凤面前,大手掐在对方脖颈之上,将她高高举起, 独孤鸾凤修为不弱,在九个兄弟姐妹之中算的上是中上之姿,即使对上最强的六姐独孤青鸟也不至于像眼前这样完全像是一个毫无缚鸡之力之人,脖颈上的大手仿若枷锁一般,锁死了自己体内所有灵气,现在的她,真的就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弱女子, 乌云正以缓慢的速度开始消散, 军阵之中的独孤龙神见自己小妹已经落到对方手上,心中的暴怒实在是无以复加,他不是恨赢贞,而是恼怒小妹的不识抬举,恨自己太过娇惯才养成了她如今的自大狂妄。 只见他策骑出阵,手中提着一杆玄铁大戟,大声道: “步卒列阵!” “哗啦啦”的金铁之音,无数杆大戟斜指向前, “杀!” 独孤龙神一夹马腹,缓缓策骑于方阵最前,他其他的两个兄弟见状,与剩余的那些武道宗师一起追随在他左右, 军阵缓缓推进,近五万大军几乎将整个山野都塞满,震天的步伐以至于大地都为之震颤, 五万大军针对一人,亘古未有, 老三独孤平定双手持一杆梨花枪,朝着前方喊话道: “魔皇今日若是放了我家小妹,可饶你不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底气十足,他也确实有这份底气,修为再是通天,总有力竭之时,虽说以五万大军耗死赢贞,己方损失绝不会小,但却划算的很,今日若真的杀了魔皇,他独孤阀在天下的声威必当会拔高到一个全新的高度,可谓如日中天。 只要对方不跑,那他死定了。 赢贞也确实没有想过要走,就算真的要走,也是杀光所有该杀之人再走。 只见他手臂一甩,独孤鸾凤被重重的摔在地上,正当她想要爬起之时,赢贞一脚踩在她的脑袋上,使得她浑身一震,如遭千斤压迫,头痛欲裂。 她很想说几句狠话,比如你若敢杀我.......可是想来想去,似乎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对方的东西,因此只能银牙猛咬闭口不言,她是真的后悔了,后悔不该留在这里,不该想要见一见这位六姐最常挂在嘴边的人。 大军逐渐靠近,并在独孤龙神的指挥下,军阵两翼突然加速,完成合围,将这位好像没有一点离开意思的魔皇团团包围。 薛渔仍是长跪不起,姜沛宁仍是盘膝而坐。 独孤龙神在距离赢贞五十丈开外停下,冷冷道: “放了我小妹,我便放你离开,我独孤龙神说道做到。” 赢贞嘴角弯起一丝弧度,随后脚下用力, 芳华榜排名第五的绝色美人,头颅炸裂,化成了一摊碎肉。 独孤三兄弟见状,皆是眼神空洞,双唇剧颤,口中说不出话来, 独孤无敌“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独孤平定牙齿几欲咬碎, 独孤龙神青筋暴起,目眦欲裂,狂叫一声: “给我杀!” 大军冲锋,密密麻麻入竹林般的长杆大戟向着赢贞蜂拥刺来, 只见他双手掌心向上,五指如勾,肉眼可见的爆裂气团出现在他手掌之上,疯狂旋转,一道道如有实质的细小光剑从光团上化形而出,漫天剑雨朝着四周激射而出, 一时间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 独孤龙神骇然失色,但他也顾不了那许多了,小妹身死,已经让他近乎疯狂,看着那些已露胆怯的士兵大喊道: “后退者死!杀赢贞者我独孤龙神以兄弟相称,荣华共享。” 此言一出,最前排的军士猛然提起精神,既入军伍,早死晚死都是死,若能真的侥幸杀了眼前之人,可让家族蒙荫,值得了。 一排排的步卒倒下,一排排的又续了上来,似是无穷无尽, 赢贞左耳轻动,身子微侧,只见身后的姜沛宁已然醒转过来,她缓缓起身,身上颓势一扫而空,修为似是又有精进, 他微微一笑,将掌心处那两团高度集中的隔空劲气猛然捏爆,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以赢贞为圆心,方圆三十丈的大戟步卒尽数喷血而亡,尸体铺满一地。 独孤龙神眼角抽搐,目瞪口呆,这才片刻功夫,竟有二千余精锐步卒死亡,无一受伤。 姜沛宁面带微笑,冲着赢贞点了点头,随后来到跪地的薛渔面前,拿过那件包裹重新缚在自己背上,淡淡说了一句: “你可以走了。” 薛渔长长的松了口气,虽不是魔皇亲自点头,但她知道,姜沛宁说出来也是一样, 只见她站起身来,朝着赢贞拱了拱手,随后飘退而去,独孤阀大军并没有阻拦这位大客卿,而是任由对方离开, 薛渔至此与孔渊再无关系。 姜沛宁转头看向赢贞,柔声道: “你帮我拖着大军,我要亲手解决掉那几个姓独孤的。” 赢贞目光柔和的看着她,暖暖一笑: “随你。” 姜沛宁身形电射而起,如一头嗜人母豹,直接掠过前方大军,冲向独孤龙神所在方位。 赢贞负手立于原地,神情说不出的从容潇洒,虽然刚才那一下损耗不小,但若是想让他死,呵呵,只怕叶玄亲至才能勉强办到。 剑南道步卒军团经过短暂的震惊之后,重新朝着他聚拢过来,军士们每迈出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赢贞缓缓抬起右手,剑指向上,淡淡一笑: “借剑一用。” 洛阳,骆府, 正在吃早餐的李晴雪突然发现身旁仍在剑鞘之中的和光同尘微微颤抖起来,像是兴奋,像是跃跃欲试, 李晴雪顿时皱眉,一掌拍在仙剑上,后者立时蛰伏不动,只听她口中大骂一声: “我就不该教你传法剑典,得寸进尺。” 说完这句,她忽然又转颜一笑: “不错啊,竟然恢复了,借吧借吧,就当抵饭钱了,下不为例。”一道紫金之气伴随着声声龙吟,由东都洛阳冲天而起,划破天穹,朝着西南方向电射而去...... 第236章 夫人 一柄紫金之剑从天而降,带着嗜血杀气,犹如天界神兵般直直插入大军腹地, “轰”的一声, 接触者灰飞烟灭,不留一丝痕迹,仙剑通灵,大杀四方,大戟步卒身上坚硬的盔甲被剑芒扫过立时便化为灰烬,大周朝千年之镇国重器,终于再一次展露它的锋芒。 赢贞手指一勾,仙剑在密密麻麻的大军之中刺出一条空白直线,稳稳的落在他手上,只见他抬剑横扫,身旁刚刚冲上来的精锐步卒立时便有三十余人被斩成灰烬。 余者再也不敢向前,纷纷后退,他们已经被这突然出现的神兵吓得肝胆俱裂。 如今的姜沛宁有赢贞在侧,心中毫无压力,加之伤势痊愈,只想着将那几个一心置自己于死地的王八蛋弄死。 独孤龙神早在姜沛宁冲来时,便与身旁众人加速后退,独孤铁骑也已从后方驰援而来, 姜沛宁在接连斩杀三十余骑之后,终于一剑刺入独孤平定后背,后者猛吐一口鲜血,身体一软,扑倒在马背上,离他最近的徐春机与姜沛宁有断臂之恨,加之已被魔皇看到了自己的脸,后半辈子想要活命,只能老老实实的效忠孔渊,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办法,只见他身形猛然暴起,扬腿扫向姜沛宁小腹, 姜沛宁不闪不避,任由他踢中, “嘭”的一声,徐春机右腿血肉寸寸破碎,只剩白骨,惨叫一声摔落在骑兵阵中,被纷乱的战马踏成了肉泥。 姜沛宁全力在骑兵阵中劈开一条血路,直冲独孤龙神,而后者却是与独孤无敌一起一味躲避,始终不与她正面较量,铁了心想要以潮水般蜂拥而上的骑兵耗死姜沛宁。 骑兵实在是太多了,就像是永远杀不完一样,而姜沛宁自身的灵气也在这一拨冲杀之中损耗极大,面对十余杆迎头刺来的长枪,她长剑横扫,在斩杀七人之后,身形猛然拔高,然后凌空换气,在半空上划出一个美妙的弧度,稳稳落在赢贞身旁,摇头道: “太多了,一个个像是不怕死一样,时间一久,说不定还真能拖死我。” 赢贞笑了笑,随手甩出和光同尘, 紫金剑光电闪而过,朝着独孤龙神笔直射去, 后者听到背后龙吟之声,早已是心胆俱裂,这柄剑的来历实在是太大了,他没理由不知道, “护佑本将!” 不用他说,早有百余骑独孤阀嫡系子弟策骑赶来,护在他的身后,更有四位宗师以自己手中兵器迎向那看似无坚不摧的仙剑。 一剑破阵,无人能阻,无物可挡, 拦阻之人尽数化为飞灰, 独孤龙神浑身僵硬坐在马背,已是放弃抵抗, 就在这时,身旁的老四独孤无敌于千钧一发之机右拳全力轰出,砸在剑身之上, 一声震天巨响, 佛门金刚神力, 无敌并非真无敌,却也不是徒有虚名。 只见仙剑和光同尘剑身一颤,角度微微偏出,由独孤龙神身侧划过,飞向远方, 竟是一去不回。 有借有还。 独孤龙神转头看向自己三弟空空如也的右肩,眼泪夺眶而出, “无敌~” 独孤无敌脸上冷汗直冒,咬牙道: “别废话了,我们撤,赢贞这种级数必须有人制约他才行,不然任他在战场上这样来去自如,我们大可趁早死了那扶龙之心。” 独孤龙神猛然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远处那道如同无敌般存在的身影,一夹马腹, “我们走!” ...... 姜沛宁望着如同潮水般退去的大军,皱眉道: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退回剑南道?” 赢贞笑了笑,抬起手臂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脑袋, “他们肯定会退回去,剑南道如此大规模的大军调动,瞒不了陈亭多久的,一旦让他知道剑南道空虚,必然会率北府大军攻打孔渊,孔渊可不敢冒这个险。” 姜沛宁钻进他怀里,低声道: “这一次真的让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若不是你及时赶来,宁儿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赢贞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的抱着她。 深陷如此军阵,他其实也只能保证在击杀五六千人之后便立即撤走,这已经是极限,不然真的会被耗死在这里,况且今次还是借助了破镜天劫以及李晴雪的和光同尘,后者突然间撤走仙剑,只怕也是因为那位独孤无敌修炼的乃是佛门金刚力。 在离二人大约三十里外的官道上,蹄声如雷, 邓九和宫夜月并没有参与到与独孤阀大军的对阵之中,因为他们在半路上遇到了另一拨人。 清一色的四万铁骑, 圣门八邪之首,大明王丁宣,率领岭南四万铁骑星夜赶至,而金枪候韩林的林字营大军也将在未来几天内到来,山南道危如累卵的局势,终于迎来了一线曙光。 丁宣并没有第一时间赶来见自己的教主,而是趁着独孤阀大军慌乱撤退的机会衔尾追击,一路追杀至盘龙道东面出口,斩杀八千余人, ...... 拢驿郡,商人们都在翘首期盼着今天来自于广贸集的货物,其它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鑫隆货栈,姜沛宁换了一身淡青色的粗布男衣,眉目如画,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烹茶, 客厅内,除了邓九与宫夜月之外,还有一位四十不到,三十有余的褐衣男子,毫无特点的五官凑在一起,却凑出了一副就连男人见了都会感到惊叹的完美脸庞,身形挺拔几乎可以和赢贞媲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独特的阳刚之气,肤色偏黑,笑容阳光, 姜沛宁将茶水倒了四杯,先是递给赢贞,接着便向这位俊伟男子走来,后者赶忙从座椅上起身,躬身笑道: “能得夫人亲自奉茶,丁宣三生有幸。” 这一声夫人,将姜沛宁心中多年来的苦楚荡涤的一干二净, 只见她盈盈一笑,捧起第二杯茶来到邓九身前,缓缓欠身,恭敬道: “佩宁见过舅公,” 邓九哈哈一笑,也不客气,接过茶来一饮而尽。 明教之中皆称他为九公,殊不知,他便是赢贞的舅公,隋九幽。 第四杯,自然是宫夜月,后者起身接茶,一脸笑容,用撒娇般的语气说道: “月儿见过师嫂,师嫂真美~” 第237章 想都别想 经盘龙道东口一战,郎州地界上可以调动的兵力可谓损失殆尽, 这支由宋阀与前锋营混杂而成的四万铁骑,由丁宣亲手调教出来的宋阀新秀宋江淮率领,先一步赶赴长沙,而赢贞仍是坐在马车内,慢悠悠的行驶在官道上。 姜沛宁还在拢驿郡时,便派姜邺火速赶往长沙,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知六大长老,并让他们在阀中选择合适之人任职朗州,补上由姜坤、姜央战死后留下的势力空缺。 她坐在车厢内,将包裹中的那件大红凤袍取出来,展开在赢贞面前, “怎么样?好看吧?我挑了很久才挑到的。” 赢贞见她那副幸福的小表情,忍不住笑道: “好像还缺凤冠啊?” 姜沛宁抿了抿嘴道: “凤冠可就有讲究了,不能随便买的,幸好我阀中有顶尖冠服师傅,介时宁儿只要让他们依照我的意愿为我量身定做即可。” 赢贞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 “你去长安这么久,关于你姑丈一家的事情可查到一些眉目?” 姜沛宁闻言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那位九品刀侍红蝠陈光明,已经找不到了,唯一的线索也断了,长乐公主和曹小芝私下帮我查了很久,那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一样踪迹全无,那段时间我一直住在卢太傅府中,呵~~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那位卢大人宅子的布局摆设已经远超亲王规格,府中所藏古玩字画只怕比起大内所藏也是毫不逊色,当真是奢侈至极,也真是奇怪,皇上对此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长乐公主李玟,似乎也只当做没有看到一样,” 赢贞笑道: “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卢士贤心里很清楚,他能贪这么多钱,上靠天子隆恩,下靠没有私党,除了精心为自己那几个学生谋仕途之外,其它地方也没什么僭越之举,师傅为了学生考虑,本就无可厚非,越是贪的明目张胆,皇帝越是放心,他的位置便坐的越稳,反观魏良子如今的处境就有些不妙了,王奎让能做到山南道总管,虽是有李隶一力举荐,但背后何尝不是他的恩师魏良子在朝中不停为其铺路,王奎让这一次是真的把自己的恩师害惨了,皇帝只怕也会因此事对魏良子逐渐冷淡,然后寻求适当机会,一步步削弱这位辅政大臣手中的权利。” 姜沛宁点了点头: “我离开长安时,魏良子已经退出内阁了,他走后留下的空缺由工部尚书赵圭补上,首辅仍是韩景琮。” 赢贞道: “看来这位新皇不只是宅心仁厚,也是有些手段的。” 车厢外,骑着一匹神异黑骏的丁宣忽然抬头上望,随后抬起胳膊,任由一只鹰隼落在手臂上,取下绑在它脚上的信筒拆开看了一眼,便策骑来到车厢外,小声道: “教主,潼关一战已经结束了,双方没有过多试探,直接便在关套平原来了一场大决战,天赐府战损只有一万余人,大军开始撤退时,宁牧手下一支两万人的御林军在负责追击之时,被突然杀出的关内道枪盾骑军全歼,主将高齐战死,宁牧‘被迫’收兵,秦王李亨终于坐不住了。” “意料之中,” 赢贞点了点头,淡然道: “李隶就是想把自己这位兄弟拖下水,若李亨仍是一味坐山观虎斗,到头来吃亏的是他自己,大势如此,由不得他李亨再袖手旁观了。” 丁宣哈哈一笑: “现在所有压力都指向了山南道,王奎让的水师更是丝毫未损,他们这场戏做的也太过明目张胆了,接下来的长沙保卫战,必将会成为全天下的焦点,由李亨拖着宁牧,孔渊拖着陈亭,天赐府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全力攻打山南道,以我们如今的兵力想要与之抗衡,难如登天。” 车厢内的赢贞陷入沉默,对于山南道,李隶是志在必得,因为他已经没有后路可退,由此可见即将到来的战事将会惨烈到何种地步,潼关外一战,李隶只是做做样子,而现在,天赐府可是要玩命了。 “你现在立即赶往峡州坐镇,北面三线防御由你一力主持,尽可能的消耗敌方攻城重器,将来的决战还得是在长沙,” “属下明白!”丁宣朝着车厢拱了拱手,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长沙府, 赢贞仍是暂时住在春神楼,丘神绩如今一直在与姜兆麟商讨着长沙府布防事宜,而姜沛宁则是先回了姜阀一趟,再不回去,她爹就要急死了。 姜阀因庭鼎回归,士气大振,临时召开了一场核心会议,与会者除了六大长老之外,也就只有二十余人,皆是嫡系。 大长老姜望眼神慈祥的望着自家阀中的那位天之骄女,后者正在为一脸怒意的姜裕揉捏着肩膀, 姜望忍不住笑道: “你姑丈家一事,我们可从长计议,但眼下长沙的危机却是迫在眉睫,宁儿,朗州一事辛苦你了,我方虽损失了五千大好男儿,但能将独孤阀大军赶回剑南道,已是万幸,听说你是与那位魔皇一起?” 他最后这句话,几乎是厅内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答案,虽然现在大家基本上都已肯定姜沛宁与魔皇的关系,但能从本尊口中说出来,自然是效果更大。 姜沛宁笑了笑: “嗯,他和我一起回的长沙,暂时住在春神楼,他喜欢清静,咱们阀中之人切勿前去打扰。” “这个自然。” 五长老姜明如释重负的笑了笑,摇头叹道: “怪不得明教这么大的阵仗赶来山南道,原来是人家的教主在这,前段时间见到丘护法,我本就该猜到的,明教之中能让丘神绩亲自出马的,还能有谁?” 姜裕虽是始终板着一张老脸,其实内心很是欣慰,如今女儿无恙回到身边,这段时间以来的担忧也算是一扫而空,只听他沉声道: “八字还没一撇,你倒是把嫁衣都准备好了,谁家女子,是像你这样上杆子急着嫁人的?” 姜沛宁一愣,似乎想到些什么,凑在自己老爹耳边撒娇道: “我记得爹爹好像私藏着三十六颗夜华珠吧?” 姜裕闻言,浑身一震,赶忙将肩膀缩了回来,怒道: “你想干什么?夜华珠存世不过才两百余颗,我收集了多少年才有这么一点,一珠值万金,你甭打这个主意。” 姜沛宁顿时蹙眉,跟着怒道: “你也别想留着,我要拿来做凤冠。” 姜裕脸上一阵肉疼,讨价还价道:“皇后的凤冠上也才只有六颗而已,我最多给你六颗。” 姜沛宁道:“想都别想!” 议事厅内,欢声融洽...... 第238章 这就只有天知道了 当晚,姜沛宁离开姜阀,来到春神楼,与赢贞一起共进晚餐,吃饭过程中,她自然免不了询问一番那柄仙剑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她从赢贞口中确定李晴雪只是朋友时,却还是不放心, 这也正常,男女之间很少有那种真正的纯洁之交, 一个芳华榜排名第五的独孤鸾凤已是如此自负,那排名第二的李晴雪又该是何等的仙子姿容, 她能放心吗? 肯定不能。 房间内, “你什么时候娶我?”姜沛宁突兀的问了一句, 赢贞刚刚脱去外套,闻言忍俊不禁道: “仪式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姜沛宁顿时蹙眉,佯怒道: “当然重要了,难道我做你一辈子情人?名不正言不顺?” 赢贞笑呵呵的盘膝坐在榻上,说道: “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听你的。” 姜沛宁这才转怒为喜,笑嘻嘻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仰着脖子正要吻过去, 赢贞突然笑道: “水袖来了~” “啊?”姜沛宁赶忙从塌上下来,一本正经的坐在桌前, 咚咚咚, “主子睡了吗?” 赢贞道: “进来吧。” 水袖推门而入,满身大汗,一脸的风尘仆仆,见到姜沛宁后,堆笑着赶忙行礼, 后者提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推向面前,淡淡道: “坐下先喝口茶吧,怎么这么狼狈?” “一口气赶回来的,” 水袖笑呵呵的连忙道谢,走过来端起茶水喝干,袖子一擦嘴角,这才向赢贞说道: “主子,叶玄出关了。” 赢贞听了面无表情,心中却在诧异,对方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关,到底想做什么? 姜沛宁皱眉催促道: “细细说来。” 然后又提起茶壶给他添满, 水袖一路不停的江南道赶来这里,早已是渴的嗓子冒烟,再饮一杯后徐徐说道: “消息是辽东那边传来的,如今天下少有人知,山南道总管张昌宗之所以向叶充投诚,拱手让出整个山东道,条件便是叶玄必须出关,不然的话他没胆子反朝廷,此次韩林能够与大明王丁宣达成一致北上防卫长沙,也是小的在中间游说,还有便是李元婴真的慌了,天玑阁第一批南下大军确实是五万,但现在陆续有兵员从辽东出发赶往山东道,看样子是要趁着长安这边自顾不暇,一口气吞下整个江南,江南之后便是岭南。李元婴让我转告主子,希望能让宋令辉和陆正光率军进入江南道,与他共同抵御天玑阁,” 姜沛宁听罢,心情大坏,真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李隶这一反,大周各地立时硝烟四起, 赢贞沉默片刻之后吗,终于开口,道: “三皇的格局已然打破,叶玄出关,其实便是为了牵制我,如果没有第三方势力介入,圣门与天玑阁的将来,很可能陷入不死不休的局面,我控制不了,叶玄也控制不了,” 姜沛宁闻言皱眉道: “我没太听懂你的意思,” 水袖在一旁为她解释道: “姜阀主有所不知,当初三皇鼎立,各有所管,实则是整个大周最好的局面,因为三方各有制衡,不会坐看其中任何一家独大,而如今人皇李元乾驾崩,他这一脉如今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几个儿子纷纷造反,引得天下大乱,人皇这一脉的势力已然大大受损,偏巧我圣门因孔渊之事如今也处于内乱之中, 现在的形势是天机阁一家独大,叶玄若是登高一呼,天下白道武林必当以其马首是瞻,这江湖门派何止千万,若是都依附了天玑阁,与我圣门岂不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介时整个天下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都将陷入数百年以来未有之大乱,这不是个人所能控制的了,到时候北夏大军入侵,我民族都将陷入危亡之中,所以叶玄出关非同小可,小的这才星夜赶来。” 姜沛宁听完他的这番解释,早已是愣在当场,虽然一时间还没有彻底明了,却也大致听出了其中的厉害关系, “你的意思是,叶玄会扶持叶充称帝,如果贞哥没有称帝的想法,圣门之中仍会是现在这副分崩离析的状态?如此的话,根本就不是天玑阁的对手?” 水袖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 “姜阀主可知,我圣门最大的一支分支——斜月谷,便是如今的江南隋家,圣主若是没有称帝之心,隋家将永远和明教划清界限,甚是会眼睁睁看着天玑阁吞并江南道。” 姜沛宁彻底茫然了,目光呆滞的看向赢贞,她不希望他有称帝之心,她也知道他没有称帝之心,可如果真如水袖所言,他不称帝,很可能会导致大周越来越乱,以至于早已枕戈待旦的北夏大举入侵,她的心便乱了, 水袖一脸肃然的看向赢贞,沉声道: “主子,现在只要你一句话,剑南道垂手可得,江南道更可稳如泰山,您若不愿做那皇帝,大可扔给孔渊,我圣门必当万众归心,唯主子马首是瞻。” “闭嘴!”姜沛宁闻言大怒,孔渊派人搅乱整个山南道来对付姜阀,在她心中,已是头一号的敌人,怎么可能扶持他做皇帝? 水袖顿时不敢出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赢贞闭目陷入沉思,一时间,整个房间内一片静默。 姜沛宁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在等待他的答案。 终于,良久之后, 赢贞缓缓睁开双眼,淡淡说道: “还有一个办法。” 姜沛宁神情一动,赶忙问道: “什么办法?” 赢贞双目眯起,说道: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李元乾说他的宝贝女儿关系着整个天下安危,其实他早有暗示,人皇一脉,并非后继无人,在洛阳的时候,李晴雪曾经说过,要去找她那几个哥哥讲讲道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晴雪现在,应该在去见李隶的路上,” 水袖听完失声道: “如果他们李家真的能偃旗息鼓,三皇鼎立的局势便不算破,可是这位太平公主,真的有扶大厦之将倾的能力吗?” 赢贞淡然道: “这就只有天知道了,” ...... 夜色下,山间小道, 一道孤单的身影漫步走着,背上缚着一柄华贵至极的长剑,嘴里还啃着一只猪蹄,只见她边吃边哼唱着一首无名小调: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第239章 一家人 虽是名义上的大败,实则天赐府大军在潼关损失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微乎其微,军容仍是雄壮鼎盛,士气未有丝毫低落。 直至潼关一战结束,天下各地的百姓才得以知道,原来就在这短短一月之间,京城长安竟遭受过如此重大的危机,虽说酒楼茶肆这种地方仍是没有人敢明目张胆谈论这场战事,但百姓们私底下早已是议论纷纷。 有些百姓,给河间王李隶被扣上了反贼的帽子,有些则认为朝中确实有奸臣当政,河间王这是清君侧,总之,各有各的说法。 天赐府大军仍是分作三线,三条入山南道的必经之路,怀柔郡一线,峡州一线,湘江水路一线, 李隶亲率的四万大军已经在怀柔郡以北的风途郡一带扎下营帐,清一色的精锐铁骑, 至于重装攻城器械则夹杂在王下王项翦统帅的十万大军之中,于峡州北面驻扎, 峡州城墙已是百年前所建,虽说期间坐镇官员常有修缮,但仍有多处破损不堪,面对天赐府大军,完全可以用不堪一击来形容。 项翦这支大军日夜行军,从潼关赶至此处,兵马早已疲惫,大军分几处扎营,相互之间成犄角之势,不惧偷袭,士兵轮换休整,漫山遍野的火把和嘈杂的战马嘶鸣,即使站在峡州城墙之上,也能看的清楚。 坤金旗使刑无心,寒冰旗使曲柔清,霸剑倪坤,葵花派掌门聂荣,神话殿主人花清风,驻军山山主梁永群,无极门门主厉鹰,山麓书院首席莫关心,这些人便是明教在峡州布防的全部实力, 峡州城防卫本就被姜阀渗透严重,总兵楚边关与姜阀姜伟年乃是结拜兄弟,自然很顺利的便站在了姜阀一边,虽说得知此次要与魔教衷诚合作共守峡州有些不满,但眼看城墙上那几位各个气势不凡,一看就不好惹,这种不满,也就不敢有丝毫流于表面。 城墙上,明教一众大佬遥遥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天赐府军营,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刑无心皱眉道: “战场之上,不同于江湖捉对厮杀,我们坤金旗和寒冰旗还好,聂掌门他们五位门下只怕是作用不大,毕竟我们武道中人,是修身练已,平日演练之阵法也脱不出三十六,七十二,一百零八之数,对上数以万计的军阵厮杀,难有效用。” 曲柔清也是跟着担心道: “而且我们在数量上又占据着绝对的劣势,又各有派系,调配起来难度不小,此地城墙......算了,不说也罢,天赐府的火器重弩你也见到了,只怕我们固守此处,都经不住一轮攻城。” 她说的这些,都是大实话,在场诸人人人心知肚明,整整十万的精锐大军,要靠他们不足四万人来守,更何况这四万人还是四拼八凑起来的。 山麓学院莫关心凝眉望着远处,淡淡对身旁的刑、曲二人说道: “固守必然是死路一条,主动出击我们又明显不够分量,勉强凑出一支万人骑兵已是极限,想要靠此袭营确实是痴人说梦,丘护法曾传信过来,我们的主要任务便是尽量摧毁敌方攻城重器,你们也看到了,那些火器重弩全部在敌方大营腹地,被保护的水泄不通,我们驻守城内,实在难以办到,除非放弃峡州,于敌方行军路线上不断骚扰,或可有点效果。” “莫先生说的不错!”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城墙上,莫关心转身看清那人面庞后赶忙行礼, “见过大明王!” “见过大明王!” ...... 城墙上的姜维年虽得到阀中全力配合明教的密令,但心中仍是对这些恶名远播的大魔头们心存芥蒂,见到那赫然出现的伟岸青年似乎在明教之中辈分不低,但也没有打算上前去打招呼。 丁宣城府深沉,率先朝着姜伟年与那位峡州总兵楚边关微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在临辉殿中地位尊崇,与林萧并称为大姐的左膀右臂,与其他殿使之间,有一道极为明显的鸿沟。 不喜言语的霸剑倪坤,也向后者点头致意, 丁宣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他并肩而站, “我从岭南带来了四万铁骑,已经布防在长沙,教主他老人家如今也在那里,此次教主令我赶来此地,便是让我主持山南道北境的三线战场, 诚如我们所见,形势非常不利,但各位却无需气馁,最终的决战仍是要在长沙进行,我们的任务便是尽全力摧毁敌方攻城重器,给日后的长沙府决战减轻压力, 来之前,我已勘察过附近一带的地形,峡州这座城,实在是不值得固守,但若是拱手让出,敌方大军便可长驱直下,教主让我等守在此地又意义何在? 不瞒诸位,怀柔郡一线,丁某已打算放弃,那里虽是李隶中军大帐所在,却是清一色的骑兵,所有的攻城火器都集中在了峡州一线,所以我已令轰雷旗与烈火旗三万人于破晓前赶来峡州,峡州一战至关重要,人人皆要存必死之心,诸位可否明白?” 倪坤淡淡道: “丁兄怎么说,倪坤便怎么做。” 刑无心冷笑道: “战场之上虽不能小觑敌人,但我刑无心还是要说,我明教儿郎没有一个是吃素的,天赐府大军又如何?” 曲柔清却是指着城外百丈处正在连夜挖壕沟的士兵,笑道: “可惜土工旗不在,要不然那条用来阻止火器推进的壕沟早就挖好了。” 葵花派掌门聂荣抚须笑道: “我圣门终于要逐鹿天下了,能为圣主效死,是聂某的荣幸。” 山麓书院莫关心却是担忧道: “怀柔一线撤走,李隶大军也可由东路直逼长沙府,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丁宣笑道: “莫先生放心,长沙府有铁骑十万,韩林的林字营只怕也快到了,李隶绝不敢孤军深入,真正令人担忧的是葛元礼那边,三万荆州水师对上王奎让的十万山南水师,又是沿江作战,形势不容乐观,好在葛元礼身边的那位稷下学宫黄术先生,智计高绝,胸中谋略万千,只要能设法拖住王奎让,便是给长沙争取到了宝贵时间,” 这时,一名传令兵匆匆跑上城墙,交给一直沉默不语的姜阀年轻将领姜伟年一封信,后者打开之后,先是一愣,随即一脸释然,信是他的父亲五长老姜明亲笔, 姜伟年看过之后,随手将信笺揉成飞灰,然后来到丁宣面前,拱手道: “在下方才多有失礼,还请诸位见谅。” 丁宣哈哈一笑,拍了拍后者肩膀, “姜阀与明教已是板上钉钉的一家人,伟年不必拘束。” 姜伟年释怀一笑,至此,他将无条件信任眼前之人, 他爹给他的信中只有一段话: 长老会已在私底下决定,整个姜阀,便是阀主的嫁妆。 第240章 放火 荆州, 原本的水师提督阎武庆,如今老老实实呆在荆州府的家中,除了种花养草,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了,彻底交出兵权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坐的位置越高,越容易成为他人的棋子,而当你这枚棋子无用的时候,便会被当做死棋扔掉。 黄先生临走前跟他说的那番话他一直记着,确实,他阎武庆只能做的了盛世官,却绝做不了乱世雄,让他带着荆州水师北上和王奎让过招,他还真没这个胆子, 他阎武庆之所以对一个稷下学宫的祭酒如此信任,多是源于自己的亡妻,他的妻子便是出自稷下学宫,与黄先生以师徒相称,去世之前曾在病榻上嘱咐他,阎家兴亡尽在黄先生一人身上,而且自己的女儿荆娘,也对黄先生极为信任,所以这次劝他交出水师兵权,他也只不过考虑了一个晚上。 阎武庆站在自家花园,面朝北方,长长的叹息一声,道: “阎某希望黄先生,旗开得胜。” ...... 霞江口, 荆州水师半数战舰屯靠在此,由于赢贞提前一步令葛元礼北上,占据霞江口这等战略要地,荆州与山南两大水师之间的对峙,看上去要温和许多。 水师作战,尤其是大规模的楼舰对轰,地形几乎是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霞江口呈半葫芦形状,而荆州水师等于是提前一步在这里排开阵型,将山南道水师堵在了葫芦口外,由北面狭窄河湾口进来的战舰,可以说有一艘便击沉一艘,形势上处于绝对的主动。 山南水师落在此等劣势,可以说也是迫不得已,王奎让对山南河道熟悉万分,自然知道霞江口的重要性,即使北上之时,仍在此地留有四十余艘艨艟战舰,可谁又想到整个荆州水师会倾巢出动,那四十余艘战舰自然被轰成了灰。 如今他的水师停靠在霞江口北面百里之外的一段开阔水域,不敢妄动,所有宝都押在了那三万护航铁骑身上,只要这支铁骑能将荆州水师的左右鸠子营吃掉,肃清沿江两岸,那么他的水师大可在骑兵的强弓掩护下,以绝对优势的兵力硬闯霞江口,只要战舰能于江面上拉开阵势,那这条湘江之上,便又是他王奎让的天下了。 荆州水师,主帅楼舰, 葛元礼本就身材高壮,骨架又大,如今换了一身铠甲后,看上去也是威风十足,作战厅内,一众将领以及黄先生都在盯着桌上的沿岸地形图, 出身于列威堂的副将管克邪,指着地图上一处插有小旗的标记点说道: “堂主,信隼发现山南水师的骁骑营正在朝着这个位置推进,人数大概在两万左右,而我左右鸠子营加起来拢共才六千人,绝不适宜正面决战,刚才黄先生也说,鸠子营只能是一味游击避其锋锐,而我江上战舰也需尽量向江心靠拢,避免进入骑兵长弓射程,这样一来,江上和陆上的联系等于彻底被切断,成为各自为战的局面,一旦山南水师硬闯,我水师战船没有陆上护卫,又集中在江心,形势不容乐观。” 葛元礼于是水师作战可谓是一窍不通,好在荆州水师不少副将都是出自列威堂,其他将领也因黄术的缘故,都以自己为主帅,但要真的让他拍板,还需多听他人意见。 只见他皱眉看向一旁气定神闲的黄术,沉声道: “克邪方才所说不无道理,黄先生怎么看?” 黄术之所以说服阎武庆交出荆州水师,便是觉得赢贞此人奇货可居,像他这种稷下学宫出身的儒生,平生愿望只有一个,为自己的满腹才学找到一处用武之地,这样的话,也不算辜负自己点烛苦读数十载,他投靠赢贞,就是想要辅佐他成就一番大业,至于会不会背负个魔门中人的名声,他根本就不在乎, 世人知我黄术乃当世大才,便可。 只听他不疾不徐的娓娓说道: “鸠子营是绝对不能和山南道的骁骑营正面接触的,既然王奎让派一支两万人的铁骑南下寻找鸠子营决战,那么如今护卫在山南道水师两岸的骑兵应不超过一万之数, 堂主请看地图这里,如今的山南水师除这一处开阔水域可容纳三百艘战舰之外,其余战舰皆是如长蛇般一路停靠于湘江一线,这样一来战线拉长,护卫骁骑必定会被稀释,我们可留下两千鸠子营做诱饵,将这支两万骁骑一路向南引走,剩余四千,可绕个大弯到山南水师的后半段,就由管克邪率领,带上火油,一切见机行事,尽量挑选江岸薄弱之处,能烧几条船算几条,我们旨在骚扰,令对方自乱阵脚,迫使王奎让下决心硬闯霞江口, 当然,王奎让手下有几位将领皆是水师出身,对于水战很有心得,如果不上当的话,管将军便于沿江两岸一路纵火,但凡有山林的地方全部点了,单是滚滚浓烟,便可让山南水师损失不少战斗力,若是还有一些山火烧到战舰之上,那就是意外之喜了,然后你们只管避开火势,想办法撤回长沙便是。” 管克邪听到此等手段,目瞪口呆,惊讶道: “黄先生,沿岸烧山,这代价是不是有点太大了?毕竟两岸不少渔村,这样一来,百姓无法逃脱,必定死伤无数,末将实在是......” 黄术点头道: “克邪能有此心思,实属难能可贵,沿岸村落之中多是渔民,又对当地环境极为熟悉,离水又近,自有求生手段,活命应是无虞,至于财物损失,我们可由日后做出补偿。” 葛元礼听完,沉默片刻后,拍板道: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克邪便照黄先生所说去办,北上的四千人由你统帅,至于负责引走山南骁骑的剩余鸠子营,就让张温阳统领,事不宜迟,你二人立即出发。” “是!” “是!” 两人答应一声,各领军令,由楼舰上放下的小船入江,向江岸划去。 第241章 李家的转折 风途郡, 天玑阁中军营帐特意避开百姓田地,扎营在一处地势相对平缓的平原上,游骑兵以伍为单位,在营帐周边区域游视巡逻,以防突袭。 虽已是夜里子时,但李隶却仍是毫无睡意,孤单一人坐在大帐中的熊皮座上,身上只搭着一件毛裘,帐外,有天赐府十名顶尖高手护卫,飞鸟难近。 他眼神直愣愣的看着掀帐而入的女儿,脸上总算是挤出一抹笑容,笑道: “央儿过来,坐在爹爹身边。” 李央也不言语,就这么径直走过来,坐在自己父亲身边,又为他重新捂好毛裘,神情关切道: “父王,你这几天晚上总是不肯休息,就这么一直坐在大帐中也不是个办法,山南道虽说现在有赢贞亲自坐镇,但他们魔教中人多是未经战阵的江湖人士,对上我们毫无胜算可言,你就算担心,也不该不休息啊?” 李隶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她。 他一代枭雄,即使未反之前,在世人眼中,也是各大藩王之中声名最盛者,在晋王李兖即位之前,他一直都被当做是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很多时候他都在想,如果真的是自己做了皇帝,秦王李亨和孔渊还有胆子造反吗? 哈哈~~可惜没有如果。 他不恨自己的四哥李兖,不恨六弟李亨,甚至对孔渊,都不怎么恨的起来,他心中最恨之人,便是自己的父皇,人皇李元乾。 恨他为什么不肯给自己的一个机会?我李隶比起其他人,有何处不如? 太子李靖仁厚,威望之高在众皇子之中不做第二人想,二皇子李瞻常年戍守北疆,秦广曾为其副将,稳坐军方第一把交椅。三皇子李贞文武兼修,文能治国,武可安天下,若他三人有一人在世,他李隶绝不会生出造反夺嫡之心, 可是如今,无论哪个方面都远远不如自己的李兖坐上了皇帝宝座,别说他李隶了,就连一向只爱琴棋书画的老六李亨,都坐不住了,可知他李兖如何的不能服众。 想到此处,李隶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神温柔的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摸着她的脑袋笑道: “父王在等一个人,算算时间,她应该就快到了。” 李央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父王,好奇道: “那人是谁?是敌是友?” 李隶笑道: “非敌非友,是父王的一个亲人。” 李央沉默片刻,哑然道: “是太平姑姑吧?” 李隶哈哈一笑,欣慰道: “众多儿女之中,央儿最是聪慧,坚儿最是能忍,你俩也最像我,” 李央撒娇般的吐了吐舌头, “她来找父王做什么?难道真的是劝你收手?这不符合常理啊,她要真的有这样的心思,早该来了,何必在这种时候充当救苦救难的菩萨?” “掌嘴!”大帐外,一道悦耳灵动的声音响起, 直到此刻,那些高手护卫才反应过来,正欲动手,被李隶一声喝退。 “退下!这是本王的朋友。” 这些护卫无一不是宗师级的顶尖人物,被人这样大大方方的来到大帐之外,脸上顿觉无光,但既是主上熟人,却也不敢再拦阻。 李晴雪进入大帐,直接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看向李隶道: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朋友了?” 李隶笑呵呵的看着自己这位妹子,反问道: “难道你愿意让所有人都知道太平公主李晴雪来找我李隶了?你愿意,我可不愿意。” 李晴雪听懂他所说意思,笑着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李央,说道: “还不掌嘴?” 李央耸了耸了肩,从自己父王座位上走下来,重重一巴掌扇在自己嘴巴上,声音清脆, “央儿向姑姑请罪,请姑姑大人大量,饶恕央儿。” 李晴雪论年龄,只比李央大两岁,论辈分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李央心里也很清楚,眼前这位,不是她一个郡主可以得罪的起的,放眼整个大周皇家,也没人可以得罪得起。 李隶并不觉得太平让自己女儿掌嘴有任何不妥,侄女私下编排自己姑姑被抓现行,那是她运气不好,却不是不该掌嘴。 只听他淡淡道: “太平此番来见我,一定有什么事情想让我去做吧,说吧,自家人,不必藏着掖着。” 李晴雪抬头望着帐篷顶处,悠悠然开口道: “无论何时,你都是我五哥,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李隶闻言,心中一动,脸上神情忽的黯然下去, “既然你还认我这个五哥,就不要为难我了。” 李晴雪道: “我不否认,如今咱们李家这个位置,五哥来坐是最合适不过,可是事已至此,兄弟相残只会让我大周天下越来越乱,你这一起兵,天玑阁便大举出关,此刻已是占据山东道,兵压江南,长此下去,半个大周将不再姓李,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李隶闻言冷笑道: “这就是你今天来的目的吧?劝我撤军?然后撤藩?最后再将我押送长安,名为软禁,实则早就给我准备好了替身,太平,这些个手段咱们都见的太多了,不必在你五哥面前显弄,天下一直传言,唯有你李晴雪可以阻止列王纷争,我一直在等,我想要看看你会拿什么说服我,呵呵,今日见到,你也太让五哥失望了。” 李晴雪微微一笑,直视对方,说道: “魔教因赢贞恢复,已然有逐鹿天下之心,只要除掉以孔渊为首的魔门一派,魔门一统,你绝得对谁有好处?叶玄出关,山东道俯首称臣,叶充自立燕王举兵南下,三足鼎立,变成了三分天下,你觉得对谁有好处?” 李隶猛然起身,暴怒道: “只要本王顺利进驻长安,将北疆、西域大军尽收麾下,岂能容得了魔门和天玑阁造次,” 李晴雪淡淡道: “秦广会服你?还是陈亭、宁牧会服你?六哥只怕也不服你,至于那孔渊,更不会服你,你心里很清楚,如果给你时间,我相信你会将这一切做好,但现在没有时间了。” 李隶此刻已是怒不可遏,长袖一挥,背转过身去,冷冷道: “你也永远都是我的小妹,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但是我李隶此生,不想再见到你了。” 李晴雪沉默半晌后,缓缓起身,朝着李隶的背影说道: “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女,父皇对你们的疼爱,比起对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惜你们是儿子,他无法在你们面前表露出来,他的那些话,也只能说给我一个人听,我知道你们永远也不会懂,正如你们对自己儿子严厉是为他好,可他未必会这么想, 父皇将李家这件烫手的事情留给我,我便一定要为他办到,四哥的儿子里没有一个堪当大用的,不足以继承大宝,而你的长子李坚,继承了你的城府和狠辣,却又没有失掉那份仁厚之心,难能可贵,和光同尘的下一任主人,就是他。” 李隶闻言虎躯剧震,猛的转过身来,不能置信的看向李晴雪, 就连李央也是惊讶的合不拢嘴, 和光同尘,国之重器,唯有皇帝可执之。 李隶肃然道: “你若能说服老四,让坚儿为下任国君,我即刻退兵。” 李晴雪展颜一笑: “四哥可比你明理多了,天下六大阀门尚且无一内乱,我李家却纷争至此,我还是那句话,一家人,不该是这样的。” 第242章 你怎么还在这? 长沙府, 这段时间以来,就连最普通的老百姓也看出,长沙一定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而且有不少从北边郡县逃进长沙的人已经带回了消息,河间王天赐府几十万大军屯兵山南道北境,大战一触即发。 有不少富商就动了拖家带口南逃的念头,一个个着急忙慌的收拾行装,行礼装了一车又一车,但最后还是没能出的了长沙府的城门,虽然不少人想尽办法的找姜阀中的熟人打点关系,仍是毫无作用,后来不知谁传出消息,说是魔皇本尊此刻就在长沙府,这也让那些有逃难念头却又逃不了的人,心中稍稍安心一些。 丘神绩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与姜兆麟在周边郡县调配整个长沙府布防事宜,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回城了,金枪候韩林的三万步卒也已正式布防于城外,安顿好一切后,他孤身前来春神楼见赢贞。 蓝解语一路将他带至赢贞所居住的后园中,后者的眼神虽是有意克制,但仍是免不了偷偷打量前者的婀娜曲线。 “看够了没有?没看够的话要不要我转过身来让你好好看看?”蓝解语头也不回道。 韩林顿时老脸一红,赶忙道: “没没没,没看,不不不,看够了。” 蓝解语转过身来,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道: “我们教主就在那里,进去吧。” 韩林不敢再与对方直视,拱手道: “多谢蓝殿使带路了。” 客厅内,刚刚一脚埋进门槛的韩林顿时愣住了,只不过在短暂的愣神之后,便赶忙的大步跨入,单膝跪地,朝着身前的一位少女行礼道: “末将韩林,见过太平公主。” 李晴雪抬了抬手指,示意他起身,随后便当他不存在一样,继续向对面的赢贞说道: “我会立即去一趟长安,这段时间内,你与天赐府之间暂时不要起冲突,河间王那边我也知会过他,他也会暂时按兵不动,一切事宜,等我从长安回来再说。” 赢贞呷了一口茶,慢吞吞的说道: “你行不行啊?我怎么听着有点不靠谱,只听说过皇位父传子的,还没听说过叔伯传侄子的,李兖会同意?” 听到这句话,低头站在厅中的韩林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感觉似乎自己眼下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尤其是还听到了不该他听的东西。 李晴雪却完全不当回事道: “既然是劝和,就没有谁都占便宜的道理,大家各退一步,才好坐下来谈,况且我那位四哥的儿子里,确实没有一个能上的了台面的,他又从未习武,身体向来不好,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等他百年之后,从一堆废物里面挑储君,而我那位五哥虽然是两字藩王,但却一直将他的长子李坚当做是太子来培养,我曾在太原府住过一段时日,目的自然就是检验他的成色,此子隐藏极深,喜怒不行于色,手段更是高明的很,极为擅长御下之术,天赐府诸将对他很是信服,而且和光同尘也曾因他而生出感应,那时候我便动了这个念头, 我若说服五哥退回河北道,四哥自然也需退让一步,而且我这位四哥是个心软之人,他也清楚自己的儿子都是些什么货色,此去长安,我只要变现的强势一点,胜算很大,毕竟和光同尘在我身上,只要是姓李的都得给我几分面子,唯一足虑便是我那小心眼的六哥李亨,他肯定是会不高兴的,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活该,他这干的本来就不叫人事,尤其是他身边那个叫什么张启圣的,一直在背后怂恿他,这个老不死的,看我怎么收拾他。” 赢贞哈哈一笑,说道: “那孔渊的,事情真要朝着你想要的方向发展,剑南道等于是被彻底孤立了出去,你打算怎么处理剑南道的事情?” 李晴雪油然道: “招安!我虽恨不得一剑砍了他,但在周、夏决战之前,我不希望长安周边再起战火,唯有完整的大周才能抵御北夏难侵,而如今,叶玄也坐不住了,你也坐不住了,唉~~” 赢贞一口气喝光碗里的茶,独自沉思,在他看来,大周若能保持三分天下的局势,实则是最为明智不过的选择,因为即使李家摒弃前嫌,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收拾的了天玑阁,而他的存在,起到了制约其他两方的作用,这才得已让看似支离破碎的大周皇朝,在短时间内因三方制衡的关系,天下安稳。 当然,这都是因为北疆大患所采用的权宜之计,至于等到周、夏决战之后会是怎样的局面,谁都说不准。 赢贞沉声道: “你也知道,孔渊是我圣门中人,因我受伤一事,在圣门之中获得了不少人的支持,现如今甚至想要与我分庭抗礼,你想招安是你的事,但孔渊我是肯定要杀的。” 李晴雪想了想,说道: “不能缓一缓吗?如今他在剑南道境内威望很高,治理的也非常不错,连寻常的剑南百姓都很念他的好,我也很想杀他,但杀他一事,还需一步一步的慢慢来,以免招致剑南道生出内乱,还有那个独孤阀,能招安最好还是不要赶尽杀绝。” 赢贞忍不住笑道: “这不像你啊,你以前杀人可没考虑这么多。” 李晴雪道: “如果我只是李晴雪,杀个人当然不用考虑那么多,但我身上背着李家国运,便不能由得自己性子来。” 赢贞淡淡道: “那这样吧,李隶退兵之后,我会去一趟剑南道,孔渊必须死,至于独孤阀,我不动。” 李晴雪皱眉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倔,没的商量吗?” 赢贞笑着摇了摇头, “我已经让步了啊,这都是看在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份上,介时你只需找个替身,继续将楚王李洵扮下去,过个三年半载,彻底将剑南道清理之后,再给楚王来个沉疴难治一命呜呼不就好了?” 李晴雪朝着他一翻白眼,说道: “还以为你这个人没那么多心机呢,原来和我那几个哥哥一样都是一丘之貉,算啦,赶快让人给我准备午饭,吃过之后,我便启程赶往长安。” 说完这句,她猛地一下看到仍然垂首站在厅中的韩林,愣神道: “你怎么还在这儿?” 第243章 同心锁 作为此次长沙府布防的总调配,丘神绩在见过赢贞之后,在宋兆霖的陪同下,自己亲自赶赴峡州战场,在确定天赐府果然按兵不动后,嘱咐丁宣暂时也不要有任何动作,一切都等教主指令。 丁宣也从后者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听闻后不禁感叹道: “这世道就是这样,有些人生来便可左右千万人的生死,有些人却只能做那千万人之一,这位太平公主不过十八九岁,几方势力,数十万兵马剑拔弩张的形势,竟能因她一人而改变,说人家是天下第一奇葩,我看不妥,应把那个‘葩’字去掉才对,” 丘神绩笑道: “背着和光同尘,能简单吗?人皇李元乾在得知自己将死之时,自然要为他们李家留下后手,明面上的布置都不值得一提,暗处的李晴雪才是真正的杀招,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李元乾会选那平平无奇的李兖做皇帝,不为别的,就因‘仁厚’二字, 一个天下大乱,一个手足相残,我原先一直认为李元乾在意的是前者,现在才算明白,他真正在意的是后者,天下大乱,李家不乱,只需时间,大乱自会平息,而若是李家自己内乱,必然元气大伤,难免会出现其他姓氏趁势而起,李兖没有杀心,就算撤藩,也不会处死自己那几个兄弟,李隶就不同,若是让他做了皇帝,只怕另外几位都难以善终,李隶只怕现在都不知道,就是他的一个‘狠’字害了自己,他也不想想,哪个当爹的愿意看到自己儿子手足相残的。” 丁宣哈哈一笑,对这位丘护法的言论表示赞同,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如果能不打,又有谁愿意打呢? 两军交战可不是江湖上的捉单放对,觉得打不过大可以溜之大吉,战场上狭路相逢吗,要考量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没有什么后路可言。 山南道暂时的风平浪静,也让百姓们心中安稳不少。 赢贞一直呆在春神楼的房间内,此番破境复原,自然需要将其稳定下来,要知道混元一境最讲修心,心境一破,修为便如同开闸洪水一泻千里,越是往上,越是要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出不得半点马虎。 好在如今的他心境还算平和,并不会因一些外界事物的干扰而让心境受损,问道如磐石,修心如明镜。 姜沛宁干脆就不回家了,一直住在赢贞隔壁,两人虽然只是隔了一堵墙,但她却每天都是心心念念的盼着三餐时间快点到来,因为只有这个时候,赢贞才会停止修行。 饭点一到,姜沛宁第一个便冲了进来,二话不说直接扑在赢贞身上,久久不愿松开,那情景,就好像是分开很久很久一样。 蓝解语笑嘻嘻的进来,将饭菜准备后,束手道: “教主,夫人,晚饭想要吃些什么,解语好让厨房早做准备。” 赢贞摆了摆手: “清淡一些就好,” 蓝解语一声明白,悄悄退出房间,把屋门带上。 姜沛宁仍是紧紧的抱着赢贞,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在她觉得,此刻的怀抱便是世界上最温暖的的地方, “贞哥,今后无论你去哪里,都要带上我,我一刻都不想和你分开。” 赢贞笑着在她的翘tun上大力一拍,手感绝佳,回味无穷, “知道了,那你得听话,乖乖的,行不行?” 姜沛宁在他怀中忙不迭的点头,随后又猛地抓起他的手臂,继续放在自己后背下面。 赢贞感受着手掌处传来的温热与柔软,笑道: “再不吃,饭就凉了。” 姜沛宁声若蚊呐道: “一小会,就一小会。” ...... 午饭过后,赢贞没有继续呆在房间,而是与姜沛宁一起出门,由这位地头蛇带着他,在长沙府周边的一些名胜之地闲逛。 姜沛宁挽着他的胳膊,走在登山的台阶上,一路为他介绍道: “这座山名为老饕山,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山顶上有块巨石十分形似传说中的饕鬄,当然了,这都是吸引游客的噱头罢了,我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不过就是一块奇形怪状的大石头,不过半山坡上却有一个千年槐,又叫长生槐,据说有三千年了,长沙府一带的少男少女常会来这里买一把同心锁,雕刻上两人的名字后,选一条刚长出的新枝挂在上面,寓意两人同心,长长久久,我带你来这里,就是要去那颗长生槐那里挂上咱们的锁。” 赢贞哑然失笑,姜沛宁已是武道二十人中前十的顶尖高手,可说到底,她还是个少女,少女自然就会有她自己的情怀和偏爱,她心底也明知同心锁这种东西,就是一个唬人的噱头,但仍是孜孜不倦,心向往之。 “可我们没有锁啊?” 姜沛宁嘿嘿一笑,摇身一变,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块金锁出来,摊开手心摆在赢贞面前,得意洋洋的笑道: “我早就准备好了,就差刻上咱们俩的名字了。” 赢贞递给她一个你厉害的眼神, 半山坡,两人站在这颗老槐面前, 槐树并不高,顶多不过七八丈左右,但树干却是粗的吓人,只怕是十人合抱都难以将其围住,分枝众多,但枝叶却并不怎么繁茂,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同心锁,压得树枝微微下垂,如老骥伏枥。 树下的一张藤椅上,坐着一个邋遢道士,并不是什么世外高人,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道士, 姜沛宁告诉赢贞,这老道就是靠这颗树赚钱的,因为有些地方太高,来此结同心锁的少男少女爬不上去,于是就在树底下指点给那道士,由他代为挂锁,价钱也公道,一次不过一枚铜钱, 那道士见到赢贞二人,自然知道是来了生意,不过他在这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不似红尘的神仙眷侣,只见他露出一口大黄牙,笑呵呵道: “二位也是来挂同心锁的吧,挑吧,挑好哪根嫩枝,贫道给你们挂上去,” 第244章 你不能生孩子 姜沛宁站在树下,仰着脖子瞪着眼睛,在众多的枝岔中寻找自己中意的,老枝肯定是不能选的,树下已经落了满地枯枝和数不清的同心锁,有些想来是不堪重负被生生压断,有些则是自然枯死,槐树便是这样,有枯有荣。 老道笑眯眯的说道: “姑娘,你的锁呢,拿来我给你刻字,” 姜沛宁将自己从家中带来的同心锁递给老道, 老道拿在手里掂了掂,从身旁拿出一支锥子,锥尖细如针,笑道: “二位的名字呢?” 姜沛宁道: “嬴贞,嬴姓,元亨利贞的贞,姜沛宁,长沙姜氏,玉佩的佩,宁静的宁。” 老道闻言一愣,握着锥子的手又重新放下,愕然的看向嬴贞, “你姓嬴?” 嬴贞点了点头,又“嗯”了一声, 老道笑了笑,露出他那一口大黄牙, “贫道也就是随口一问,毕竟你们这姓嬴的一脉已经很少见了,姜沛宁这个名字我倒是有印象,应该是长沙姜姓那家的庭鼎对吧?” 姜沛宁转过头来,笑道: “道长在这里多久了?我记得小时候便听说过老鬄山大槐树下有位挂锁的道长,但是我从来没有来过,也不知道小时候听说的那位,和现在我眼前这位,是不是同一个人。” 老道哈哈一笑,眯起眼睛,拿起锥子在金锁上认真的刻写着两人的名字,他写的很快,就如同在纸张上正常书写一般,写完张口吹掉锁上金粉,直勾勾的看着金锁上的两个名字,咧嘴笑道: “嬴姓很古老,传承不易,早在两千年前,曾是大秦帝国的开国姓氏,气运之盛,盖过了诸子百家所有姓氏,或许正应了那句盛极必衰的老话,又或许是那位开国皇帝一人用光了所有的嬴氏气运,衰落的着实太快了一点,二世而亡,自此以后,嬴氏一脉日渐凋零,到了如今这一朝,只怕就只有光明顶上那一支了,” “一个原本最大的姓氏,如今成了一脉单传,可见就是老天爷都看不惯那位开国皇帝的所做所为,实在是杀戮太重了,远古传下来的百家姓氏被你赢氏灭了七八个,能不遭天谴吗?后来的赢氏一族也只能靠着逐渐收拢姓氏分支,控制后代生育数量,才能勉强将那点少的可怜的气运传承下来,如果仔细算算,赢氏气运应该在二十多年前就断了,” 赢贞听的眉头深锁,也愈发的觉得眼前的老道士不一般,可是自己确确实实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灵气波动,难道是他刻意隐藏?也不应该啊,如此近的距离,对方就算真的道门中修为通天的真人,自己也应该能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姜沛宁听到这里,早已是花容失色,赢贞曾向她说起过关于长生盏的事情,而且她也记得很清楚,当初在破浪号上时,秦清也曾提起叶玄起的那次问天卦中,说赢贞乃是夺天地气运而生,本应活不过二四之数,不知如何还了那份气运,才能在明镜湖一战过后只伤不死。 而眼前这位可以说完全无心之下偶遇到的老道,竟然能一语搓破,他到底是什么人? 姜沛宁率先打破槐树下的沉默,皱眉道: “道长,你方才说嬴氏一族二十年前就该断了,可是我朋友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嬴姓之人,这该怎么解释呢?” 老道士咧嘴一嘴黄牙,似有深意的看了赢贞一眼,笑道: “还能如何?逆天而行呗,气运断是真断了,这一点我可以肯定,想必你这位朋友心里也很肯定,不过他现在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自然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法,又给续上了, 我道门之中,有座真武观,位置很偏僻,一般人找不到,说实话我也没去过,这座观中供奉着的自然便是真武大帝,而真武大帝金身塑像之前的香案上,原本是有一盏莲灯的,听说在二十多年前,莲灯不见了。” 说完这句,老道士一双小眼直勾勾的看向赢贞,眼神玩味的继续说道: “这盏莲灯若是旁人看到,自然只当是真武大殿之中一盏再普通不过的长明灯,但是放在我修道之人眼中,那便是我道祖三十二件无上法宝之中的长生盏,既然名为长生,自然是可与天借寿,不知我猜的对不对?” 赢贞笑着点了点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对方既然连长生盏的来历都知道,自己若再隐瞒,并没有任何意义。 “道长说的不错,长生盏曾经确实在我身上,不过现在,它已经毁了。” 老道士点头道: “这点老道自然能想的到,借气运还气运,它已经做完了它该做的事,自然也就不会再存于世,不过这份气运,毕竟只能维持你这一世,下一世你们嬴氏又当如何呢? 嘿嘿,莫怪老道交浅言深,只是你们二位今天突然过来,要在这老槐上挂同心锁,老道就得问清楚一些,要知道,来这里挂锁保姻缘的男男女女实在太多了,但不是每一把锁老道都会负责照看到底,今天说这些,也是想告诉这位姜姓丫头,你可想明白了,你身旁这位,并不能给你带来子嗣,也就是说,嬴氏一脉注定由他而断。” 姜沛宁顿时怔在原地,片刻后,勃然大怒: “哪里来的老不死,敢诅咒我?” 老道士笑嘻嘻的连忙摆手道: “我可没有咒你,只要你想清楚了,贫道依然会将这把锁挂上去,而且看在嬴氏最后一脉的份上,答应为你二人照看至百年之后,如何?” 姜沛宁芳心深处已是怒火中烧,她不是不相信眼前这邋遢老道所说的话,对方既然一语点出长生盏,自然有八九分是可信的,只是她自己不愿相信罢了,更后悔今天不该带他来这里。 眼见姜沛宁几步上前,就要出手教训教训这满嘴黄牙的老道,突然感觉到衣袖被人拉扯, 赢贞笑嘻嘻的看着她, 姜沛宁看着那张笑脸,顿时芳心一软,一下子便哭出声来,哽咽道: “贞哥,你别相信他的话,他一个臭道士懂什么,宁儿会嫁给你,给你生好多好多孩子,” 嬴贞走近,抬手帮着擦着眼泪,笑道: “放心,一个臭道士说的话,我自然不会当真。” “对吧?张真人,”嬴贞笑眯眯的看向那位道门真人张九洞,或者说,他其中的一个分身, 老道冷哼一声,一翻白眼,耸了耸肩,一屁股坐下,嘴里叨叨道: “你那老子打断了贫道的长生桥,你小子又差点拐了我徒弟,我心里那叫个憋屈啊,今天吓唬吓唬这丫头,算是扯平了。” 原本哽咽的姜沛宁神情一愣,猛然收声,转身一脚踹了过去, “你个老王八!” 老道士一声惨叫,跌了个狗吃屎。 第245章 锁 老道士似乎脾气特别好,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破旧道袍上的灰尘,扶好头顶上的烂木莲花冠,死皮笑脸的说道: “无妨,无妨,挨一脚不算什么,反正我刚才出了气了,胸口顺畅不少。” 姜沛宁仍是冷冰冰的瞪着他,对于女子来说,如果不能为心爱之人诞下子嗣,可以说没有比这再大的遗憾了,那被称作道门真人的张九洞,竟然敢拿这个开玩笑,刚才也着实是把她吓坏了,直到现在仍是心有余悸,口中骂道: “老不死的东西,还真人,全真道难道都是你这种货色?” 张九洞笑呵呵的挑眉道: “全真道要真的都是贫道这种货色,还有魔门什么事?道魔千年之争,还有什么好争的?你说对吧,赢教主?” 嬴贞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他,之所以看穿对方的身份,也是对方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一股让他感觉似成相识的气息,和那晚在洛阳凤仪楼,呆在大国手钟文聘身旁的棋童张牧尘身上所流露出的,一模一样。 同样的气息不可能属于两个人,而眼前这个邋遢老道也并非占据他人皮囊的傀儡术,那就只能是玄门中达到三花聚顶的大真人才可驾驭的分身术了。 三花聚顶,最多只能有三个分身,其中一个必是真身所在,棋童张牧尘自然不可能是已经活了三甲子的张九洞真身,嬴贞直觉感到,眼前的邋遢老道多半也不会是。 赢贞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遍后,说道: “我说张大真人,你现在这具身体又是怎么个名堂?” 邋遢道士重新在他那张竹椅上坐下,嘿嘿一笑道: “赢教主可以称呼贫道为张百龄,当然了,叫一声张真人、张前辈亦无不可,毕竟我跟你老子是一辈人,若不是他当年打断我的长生桥,贫道早飞升了,何至于还要一分为三,靠积攒功德来重塑长生桥,” “打断了活该,把我的同心锁拿来,”姜沛宁一脸寒霜的伸手道。 张百龄赶忙将手里的金锁抱在怀里,视如珍宝道: “别啊,一点功德也是一点,丫头放心,你俩的锁我一定会好好照看,保证你俩婚姻美满,子嗣多多,” 姜沛宁却是再也不愿相信他的话,直接上前便要从对方怀里将同心锁夺回来, 张百龄赶忙跳起来,绕着老槐一路躲避, “丫头你听我说,这把锁如果不是由我亲手挂上去,不出半年它便会腐朽,然后从树上掉下来,再说你这也不是金的啊。” 姜沛宁完全不理会对方的解释,一路追打,好多次眼看就要抓到对方,却仍是在差之毫厘下被他逃脱, 张百龄双手并用,以最为笨拙的方式爬上老槐,站在最粗的一根树杈上,笑嘻嘻的看着姜沛宁,挑衅道: “你上来啊。” 姜沛宁不是不想上去,原本只是轻轻一跃便可到达树冠,可是她却惊奇的发现,在这颗老槐底下,体内修为竟然完全无法提起,也就是说,在这里,她和没有丁点修为的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要她以最原始的方式爬树,她又做不到,虽说穿着男装不怕走光,但让她一个大姑娘爬树,终究还是觉得不太雅观。 姜沛宁在树底下叉腰道: “本姑娘就在下面等着,有种的你一辈子都别下来。” 张百龄笑呵呵道: “别说一辈子,一天你都等不了,在树上虽是没吃没喝,但贫道昨天已经吃的很饱了,说不得呆会就要在这树上解决一下拉撒问题,姜丫头你可别走啊。” 姜沛宁指着对方怒骂道:“真是个不要脸,全真道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赢贞一直呆在树下笑呵呵的瞧着他们俩,他能看出张百龄并不是在这里刻意等自己,而是对方原本就在这里,今天遇到,确实是巧合,却又有那么一丁点难以言喻的......缘法。 只见他抬头笑道: “我说张百龄,你在这里有多久了?” 张百龄身子斜靠在树杈上,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闻言笑道: “守至今岁,刚好一百年,不过你放心,你俩的同心锁,即使我老道将来走了,依然会有人来帮你照看,这是多么大的一件善事,可是这姜丫头偏是不领情。” 姜沛宁是笃定要和他杠上了,既然上不了树,在树下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见她捡起落在地上同心锁,朝着树上的张百龄狠狠的掷了过去。 可惜的是对方只是一个侧身,脚下都无需移动便轻巧的躲了过去,嘴上还继续说道: “丫头,听贫道说几句真话,你屁股没有我那徒弟大,更没有我那徒弟翘,头一胎注定是个丫头片子,好在奶水应该还算是足的,这样吧,我这有个偏方,可保你头胎生个胖小子,你是知道的,他们老嬴家重男轻女,你要生个丫头片子,在家里是没地位的......” “去你的!”姜沛宁一连又扔出几把铁锁,不出意外的全部落空。 张百龄在树上更是得意洋洋, “你这丫头一看就没我那徒弟脑子好使,若是换做是她,一定是想着找把斧子砍掉这颗树,而不是像你这样一味做无用功。” 姜沛宁气呼呼的怒道: “树上挂着这么多情人锁,我若是将树砍掉,岂不是害了别人?虽说这东西并不可信,但我也不能做这种损人之事。” 张百龄摇头叹道: “要么说你这丫头不是做大事的呢?不过贫道还挺喜欢的,至于挂了锁,姻缘是不是一定美满?又或是一定能走到最后?信则有,不信则无,” 说完,他将手里写着嬴贞、姜沛宁名字的同心锁轻轻抛出,金锁犹如有灵性一般,绕着老槐环绕一圈,最终挂在了一处刚刚才抽芽的新枝上, 摇摇晃晃...... 张百龄眼神一直盯着那把摇晃的金锁,直到它彻底静止之后,啧啧叹道: “贫道还以为挂不上呢,怎么就给挂上了呢?” 姜沛宁看到同心锁挂在树上,心中欢喜,笑嘻嘻的转头看向赢贞。 赢贞的眼神却是直勾勾的盯着老槐粗壮的树干,似有所思, 张百龄双手抱胸,摇头道: “看来我那徒弟确实与你无缘,贫道宣布,老嬴家这一代的媳妇儿,姓姜了,哎呦~” 一时大意,邋遢道士终于被一把铁锁砸中脑门, 姜沛宁在树下洋洋得意道: “神神叨叨的,谁是谁的媳妇,轮得着你来说?” 第246章 欺师灭祖 张百龄似乎一点没有从树上下来的意思,斜靠着树杈笑呵呵道: “只要锁仍在树上挂着的,锁着的两人必然还是夫妻同心,掉下去的要么是寿命已尽,要么是老枝枯萎,连同枯枝一起落下,这么多的同心锁,贫道自然不能照看所有,不过姜丫头可以放心,你二人的这把姻缘锁,我一定会看顾到最后,做为交换条件,嬴教主需要答应贫道一件事。” 赢贞挑了挑眉: “你为什么觉得一把锁就能和我谈条件呢?” 张百龄咧嘴笑道: “当然是凭贫道脚踩的地方,是一块人间福地,虽说方圆不过八丈,却尽收千里山川之气运,再者一到夜里树下便灵气充盈,极为适宜修炼,要不然贫道吃饱了没事干,守在这里一百年? 这颗老槐既然长在福地上,经年累积,自然具备灵性,后来不知是谁开的先河,结锁挂在树上求姻缘,久而久之,这颗通灵之槐竟成了一颗能锁姻缘的灵物,锁不落地,姻缘就不会断,本来呢,那些注定会走一辈子的夫妻挂不挂锁也都无所谓,但是一旦挂上同心锁,你二人的姻缘便与这通灵槐的气数绑在了一起,再有贫道负责照看左右,保你二人一个举案齐眉也是好的,再说了,贫道要和嬴教主提的条件一点都不过分,” 赢贞忽然诡异的笑了笑, “多谢道长提醒。” 接着,只见他一步一步的向后退了出去,直到觉得离那颗老槐已经超出八丈距离,随后双臂抬起伸向两侧,全身劲气鼓胀,衣衫飘摇, 只见天空上不知由何处飞来一颗形状古怪的青黑色巨石,随着赢贞手臂一指,朝着老槐迎头砸下。 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那颗巨石就在离树冠还有三四丈距离的时候,化成齑粉消散于空中。 张百龄伸出小拇指,用那脏兮兮的长指甲扣了扣耳屎,放到嘴边一吹,自言自语道: “和嬴元那老王八一个德行,就不能好好说话,一言不合就动手,跟你这种人讲道理真是浪费贫道的唾沫。” 姜沛宁有点看不懂赢贞的举动,她觉得此处既然是传说中可集天地灵气的洞天福地,是一块武道修行之人视之如宝藏的地方,他为什么却想着要砸烂这颗灵槐呢? 不过狐疑归狐疑,但她绝不会出言阻止,夫唱妇随,是她姜沛宁心中最大的道理。 只见她也开始渐渐退出福地范围,与赢贞并肩而立,并且说了一句让张百龄惊掉下巴的话, “贞哥若想拔除这颗灵槐,不如宁儿去给你找把斧子?” 赢贞眉毛一动,神情上浮现出一抹欣喜, 张百龄见状,心神一紧,赶忙在树上摆手道: “别别别,这颗通灵槐乃天地所生,好不容易活了三千多年,贫道可不想因我而毁,罢了罢了,” 说完,只见他随手一招,属于赢贞二人的那把金锁被他招入手心,随手朝着姜沛宁甩了出去。 姜沛宁一把抓住金锁,不由得秀美紧蹙,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不过好在她心思通透,沉思半晌后,终于恍然道: “我明白了,这把锁一旦挂上,等于是和灵槐的气数绑在了一起,因而也牵连到咱俩的事情,若是真的哪一天同心锁从树上掉下,这股气数便会将你我姻缘一并斩断?贞哥,是不是这个理?” 赢贞笑着点了点头: “这要是颗普通的老槐,挂了也就挂了,偏偏它借助这块福地所生,以他人姻缘气数作为自身修炼根本,看似两全其美,实则不然,姻缘姻缘,重点仍是在一个‘缘’字,有缘则聚,无缘则散,此乃天理,强行锁住姻缘,并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老槐虽已通灵,终究仍是草木之身,这些道理它自然不懂, 如果我没猜错,张百龄这臭牛鼻子呆在这里,并不是以照看姻缘来积累功德,而是斩断孽缘,送他人一份自在心,也送老槐一份造化,不然这种强行结锁的逆天之举,这颗老槐早就不知被雷劈了多少次了,哪可能活到三千年。” 姜沛宁在一旁听的连连点头,或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她总觉得赢贞说什么都是对的,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正是因为她的这份心思,才会换来江清惠不情愿的接受。 赢贞遥望着树上已是有些悻悻然的邋遢道士,笑道: “圣门玄门千年之争,说到底仍是教法理念上的争执,或许小辈们常常将这种争执上升到你死我活的境地,但我赢贞却没想过用杀掉你张九洞、丹辰子、或是梵如意的方式来正道,刚刚你若是早早说有事求我,我应该不会拒绝,但你敢拿我与宁儿的事情来威胁我,呵呵......我看你这具分身是不想要了。” 树上的张百龄讪讪一笑,低头扣着指甲里的脏泥说道: “三花聚顶,一花一菩提,虽是分身,却也是菩提身,贫道并不认为赢教主有这个本事,当然了,贫道可不是想和你动手,活了这么多年,虽说头上顶着个‘真人’二字,实则早已不是年轻时候道貌岸然的君子,所言所行,皆是遵循本心,杀人救人,也常在一念之间, 独孤家的独孤鸾凤,剑术并不是我教的,而是我徒弟教的,在全真道,不知有多少人想拜在贫道门下,可我一个也看不上,倒不是说他们资质不够好,我找徒弟其实是不看资质的,这辈子也就收了俩,与其说是俩徒弟,不如说是俩祖宗,开山大弟子晴雪那丫头估计都不认我了,关门弟子独孤青鸟就更是个欺师灭祖的货色,她觉得贫道是他的修行路上的障碍,只怕现在满脑子里都在想着怎么杀师正道,” 姜沛宁在下面冷笑道: “还说不看资质?你这俩徒弟的资质都快上了天了,” 张百龄装出一副瞎子看了都不信的可怜模样,长吁短叹道: “唉~~提起这些,真是一把辛酸泪,徒弟不认师傅,但我这当师傅的却不能不认徒弟,赢老弟在拢驿郡杀了独孤家的鸾凤,我那小徒弟青鸟必然会来找你的麻烦,贫道别无所求,只是希望赢老弟将来遇到,能放她一马,” 赢贞冷笑道: “免谈!” 张百龄听了,神情更为沮丧,长长的叹口了气,幽幽道: “无论我那小徒弟出现任何意外,我都会将这笔账算在赢老弟头上,介时贫道先杀姜丫头,再杀江清惠,最后再领教你们老赢家的大通天手。” 赢贞呵呵一笑,朝他摆了摆手, “你现在从福地出来,我立即就可以让你见识见识。” 张百龄干咳一声,正色道: “青鸟那丫头现在好端端的,贫道出师无名啊?” 第247章 一招而已 在这颗老槐方圆八丈的范围内,无论是谁,体内的灵气都会被锁死,想要动手,只能像寻常武夫那样拳拳到肉,实打实的以强悍肉身来分出一个胜负。 嬴贞虽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窃夺天地灵气的人间福地,却也知道福地之内的诸多规矩,对于这种地方,强者们往往是能避则避不愿深陷其中,而对于那些为求保命的寻常武夫,这里便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听说在临近东海的某处,有一座小渔村也是一块福地,渔村内居住着的大多是走投无路的恶人大盗,躲至那里,便不怕被人寻上门来报仇,一来渔村内有一体魄强悍至极的大宗师坐镇庇护,二来进了村子,哪怕你在外面修为通天,真打起来拼的还是朴实无华的一招一式,谁杀谁还真说不定。 赢贞瞥了一眼骨瘦如柴的张百龄,心想着自己如果真要杀他,只怕三两拳就能将他打死,不过这样做又实在没什么意义,修为到了他这个地步,每一战都希望能从中得到些许裨益,而不是将人打死就算了, 张百龄眼瞅着赢贞陷入沉思,心里多少还有点慌,分身终究是分身,若是分身能与真身一样的话,就不叫分身了。 他与真正的张九洞以及张牧尘之间,早已断了心神感应,这俩人现在在哪,他也不知道,而且三人本就是各自继承了原主人的一缕神识,性格与修为自成一派,只有等到大道将成的某一个契机,三人才会最终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所以树下的这位赢教主真想要弄死自己话,别说,他还只能主动离开福地范围,以一身修为和对方拼一拼,拼赢了还好说,若是拼输了,等于自断了修行根本,三花聚顶那就真成幻了。 赢贞当然不知道对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他若是猜到张百龄打定主意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离开福地与他一战,他也就不会走了。 姜沛宁陪在赢贞身边,走在下山的石阶上,看着手里的金锁,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赢贞看在眼中,揉着她的脑袋说道: “要不我们找一颗其它的树挂上?最好隐蔽一点,每隔几年我们可以回来看一看。” 姜沛宁一双秀气的眸子顿时笑成了弯月,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 ...... ...... 晴婉这几天的心情好了很多,倒不是因为身边有陆飞的劝导,其实正相反,那家伙自从与自己一起离开荆州,一路上便和个闷葫芦差不多,除了偶尔和林萧呆在一起谈论武道之外,平时都很少说话。 后来林殿使听说明教入驻洛阳之后,便动身赶去帮忙,剩下的路程都是她俩作伴。 之所以晴婉不再像最初的那段日子一样浑浑噩噩,伤痛欲绝,也是因为她彻底死心了,而且尽量不要让自己再想起那个人,就算偶尔想起来,似乎心里也没那么痛了。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啊~ 晴婉骑着一匹枣红马,头上带着遮阳的斗笠,抬头看了看高挂天空的烈日,甩着手臂扇风道: “真热啊~受不了了,到了前面的镇子上,我得好好冲个凉水澡。” 青年陆飞策骑跟在她身后,腰上绑着他那两把双刀,低头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条黄土小路上,就他们两人两马,晴婉本就是活泼性子,如今又从楚光南的打击中多少回复了一些,自己说话却没人搭茬,顿时便有点不开心了。 “我说陆飞,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林殿使临走时说什么让你留在我身边保护我,这理由真是有够烂的,说,你是不是喜欢上本姑娘了,才赖在我身边不走?” 陆飞冷笑一声,头都没抬,也依然没有说话。 晴婉收了收缰绳,降低速度,保持与他并行,皱眉道: “当初在荆州第一次见你时,不是挺目中无人的吗?说话的时候口气又大,怎么现在成哑巴了?你要再不吭声的话,就给我滚,本姑娘就是带条狗在身边,还会叫唤两声呢。” 陆飞抬手拉了拉头顶的斗笠,又是冷笑一声,他对晴婉这种尖酸刻薄话倒也不会放在心中,毕竟同行这么久,对方什么性子,他大抵也能看出,除了说话像刀子一样扎人,心地还是很不错的, 晴婉见他还是不搭理自己,倔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探过身子一把将他的斗笠抓下,随手扔在路边, “长的这么黑,还怕晒吗?滚滚滚,离我远点。” 她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完全忘记了是她自己凑过来的。 陆飞勒马停住,翻身下马,在路边捡起斗笠,拍了拍灰尘又重新戴上,抬头冷冷的看向晴婉, “这段时间你好像没有修炼,这不好,现在的我最多三招就可以打败你,所以你最好在我出手之前,多下点刻苦功夫,免得到时候输的很惨。” 晴婉在马上闻言,顿时大怒,指着对方骂道: “王八蛋,还不死心,你就是现在动手,仍改不了本姑娘手下败将的事实,不妨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赢我,难怪赖着我不走,输给女人一回,心境就破了?一个大男人就这么脆弱?你记住了,本姑娘是你这辈子都跨不过去的坎。” “是吗?” 陆飞嘴角冷笑: “要不然咱们现在试试?” 晴婉一脸怒容,正要接着骂他,又忽然皱眉,脸色凝重的看向青年背后, 陆飞见状一愕,转头看去,顿时大呼上当, 只听一声清脆的拔刀,青年的脖颈上已经横着一把造型极为精巧好看的弯刀,离他的脖子只差那么一丁点。 马上的晴婉目光狡黠的望着已是气的一脸通红的青年,得意洋洋的说道: “看见没?对付你只需一招而已?好在本姑娘仁慈,念在你也算是林殿使半个徒弟的份上,不妨教导你一句,杀人之道,无所不用其极,动手前最好闭上嘴巴,真是个棒槌。” 晴婉缓缓收刀,以一个极为漂亮的姿势还刀如鞘,一夹马腹,趾高气昂的继续赶路, 背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竟是青年陆飞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 事不过三,这都栽到她手里多少次了? 第248章 李怀玉 晴婉二人自从与林萧分开之后,并没有南下,而是一路向东,如今已经差不多到了河北道与山东道接壤的地界,虽说她知道明教如今这么大的调动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但她也清楚,自己无论修为和智慧,都帮不上什么忙。 如果说楚光南是她少女时的梦,那么现在这个梦也破碎了,青梅不如天降,自己与他从小相识,竟比不上他只看过一眼的李怀玉。 关键,他还是那个女人的杀父仇人。 呵......男人果真都很贱,李怀玉排在芳华榜第六,不用说,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狐狸精,要不然以楚光南的定力,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了围剿大同府。 李阀如今的主事者,是阀主李文弼的长子李术,也是李怀玉的长兄,他率李阀最后的残兵败将逃至大同府,本想着以此坚城抵抗楚光南和冯元武两路大军的围剿。 没想到却在围城期间,发生了极为戏剧的一幕,此番变故几乎于一夜之间传遍了大江南北, 楚光南单刀赴会,只为一见佳人。 晴婉东行路上,关于这一次大同府楚大将军单骑入城,与李阀明珠闺阁之内见面的传闻,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她彻底死心,楚光南是什么人,没有比她沐清婉更了解的,如果他认定一个女人,那这辈子都改不了了,正如他那永远也改不了的桀骜和目中无人。 谁也不知道楚光南和李怀玉见面之后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楚光南离开之后,便率领大风骁骑军退回了太原府,而冯元武也率军返回北疆。 然后,便有了那传遍天下的一句话: 李怀玉是我楚光南看上的女人,谁都不能碰。 ...... “呵.......你楚师兄可真是豪气啊,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杀了人家的爹呢?有杀父之仇在身,你觉得人家会对你动感情吗?哈哈~~” 晴婉坐在马上,突然笑了起来,笑中有泪, 陆飞策骑跟在一旁,见状挑眉道: “林殿使有句话说的好,得不到的东西最是让人牵挂,但却不必因得不到而介怀,是你的永远也跑不了,不是你的强留也留不住。” 晴婉忽然转头,泪痕犹自挂在脸上,冷冷的瞪着他说道: “我的事,要你管?” 青年呵呵一笑,不再看她, “我才懒得管他人那些鸡皮蒜毛的小事,但是你总在我耳边唠叨,听着实在让人心烦,说实话,我有点瞧不起你。” 晴婉勃然大怒,几乎是出自本能的抬手就是一刀横扫, 青年身姿不变,目不斜视,反手拔刀,轻轻一荡便将晴婉凌厉一刀荡开,随即收刀入鞘,动作一气呵成。 “我希望跟你公平一战,而不是在你暴怒的时候,没错,当初在荆州被你偷袭活捉,是我陆某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也正是这份羞耻之心,让我心境出了问题,如今我呆在你身边,一来是感恩林殿使教导,完成他交代给我的任务便算是还了这份人情,二来也是待你心态复原时与我公平一战,无论输赢,我将不会再因荆州一事而留下心结,以至于心尘蒙垢。” 晴婉低头沉默许久,缓缓的收起弯刀,虽然身边有一个作伴之人,但她仍是感觉自己是孤独的,望望头顶无边的苍穹,再看看脚下这片大地,心中的孤寂感愈发浓郁。 陆飞见她不再说话,瞥见她身上因这段时间的风尘仆仆而沾染不少尘垢的红衣,岔开话题道: “前面有个小镇,今天我们便在那里歇脚吧,你可以找家布庄,买一身可供换洗的衣物。” 晴婉没有理会他,口中一声轻喝,座下枣红马骤然加速,远远的将青年甩在了身后。 小镇不大,只有一家客栈坐落在小镇边缘,木质的围栏,破败的马厩,旗杆上高高挂着的那面迎客旗也早已泛白,连上面写着什么字也看不清楚了。 晴婉站在客栈门外良久,终于叹息一声,牵马离开,让她住在这种地方,那是不可能的。 陆飞耸耸肩,快步跟上,他们已经在镇子上晃荡一圈了,这确实是唯一的一家客栈,既然晴婉不愿住在这里,那他也只好奉陪,他是完全可以理解对方的,女孩子家出门就是有那么多的考究,尤其对吃住都特别挑剔,不只是晴婉,好像全天下女子都是这个样, 他自己是无所谓的,就是在荒山野岭,他也能睡的很踏实。 临近傍晚,街道上已经没几个人了,不多的几家商铺也都关了门,显得小镇很是冷清凄凉。 晴婉牵马在大街旁一所宅子前停下,这是整个小镇唯一门前有石狮的,想来应该是镇子上的大户, 她走上台阶扣门,不多久,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从内拉开一道门缝,在晴婉两人身上打量了一遍道: “两位干什么的?” 晴婉淡淡道: “没地方住,来你们这借宿一晚,该出多少钱我都给,但是得给我准备洗澡的地方。” “砰”的一声,大门被重重关上,隔着一扇门,都能听到管家在里面嘟嘟囔囔,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陆飞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晴婉顿时拉下脸来,一脚将大门踢烂,牵着马大摇大摆的闯了进去,只见那管家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双腿哆嗦, “把你们主子叫出来,本姑娘有话吩咐。” 门口的动静,自然也引来了府内仅有的三五个武师的注意,但是当们赶到前院,看到地上碎裂成十几块的门板时,立时便明白这一看就脾气不好的红衣女子不是什么善茬, 这时候,宅院的主人也带着两个儿子从后院赶来,看了一眼大门口,沉声道: “这位姑娘来此,可是找我何彦昌有什么事?” 晴婉冷冷道: “给我准备一间上房,本姑娘今晚要住在这里,还有,吩咐下人烧点洗澡水,把浴盆给我洗上十遍,听到了没有?” 宅子主人明显愣了一下,本来他还以为是来找茬的,结果是来借宿的?借宿用得着将我的门打烂吗?尤其是这说话的口气,到像是我欠了你们一样。 他的目光在晴婉和陆飞身上快速游视一遍,又见他们腰间佩着的宝刀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加上旁边的武师连连给他使眼色,只能选择暂时忍了这口气, “既然只是借宿,二位里边请。” 第249章 路旁 巍峨斑驳的城墙,一看就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连绵之长一眼望不到头,这里有北镇第一雄关之称,在这里发生的大大小小战役,真可谓是一幅周、夏两国雄伟壮阔的战争史。 大同府瓮城城墙上,站满了披甲士兵,李阀新任阀主李术,此刻也与一众心腹属下巡视城墙防卫, 自从被楚光南和冯元武的两路大军围城后,双方之间至今仍未发生任何冲突,大同府的城墙经几百年不断修缮,更是通过无数战争洗礼所总结出来的防御工事,虽然还不足以称之为尽善尽美,但也可以说是极尽防御之能事的天下坚城, 秦广曾言:破此城,非二十万大军所不能也。 而且这二十万大军还很有讲究,必须是由精锐步卒和攻城重器组成,绝不是楚光南和冯元武这样清一色的铁骑。 骑兵攻城,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所以这段日子以来,双方之间风平浪静,但这并不代表李术不紧张,恰恰相反,他来到这里之后的每一天都如同煎熬,大同府紧邻北疆防线,秦广只需从北疆军中随便抽调一些攻城器械和步卒过来,以他们李阀这种完全没有守城经验的家族子弟兵,根本不可能守得住大同府。 李辉一直跟在少阀主身旁,脸上神情很是凝重,前段时间,由他负责安排人手,悄悄的通知那些幸存的阀中家眷,嘱咐他们想办法来大同府汇合,如今的河北道,李阀在太原府的所有产业基本上都被楚光南连根拔起,阀主更是被此人斩下头颅,不过幸好楚光南此次没有赶尽杀绝,阀中子弟家眷虽说没了安身立命的家业,但好歹命是保住了。 可是眼下大同府被四面围困,一但被楚光南的大军发现李阀家眷的车队,会不会直接截下,以此来要挟少阀主? 李辉一阵头大, “阀主,要不要我带一队精骑试着突围,想办法通知到夫人他们,” 李术身披铠甲,英俊的脸庞上露出苦笑: “你出不去的,突围只能是白白送命,这都怪我,当时太过心急,担心娘亲她们的安危,这才有此昏招,算了,楚光南既然在太原府没有大开杀戒,未必就会在这里为难我阀中的老弱妇孺,” 李辉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李阀走到如今的地步,用“身不由己”四字来形容,真是再贴切不过,自从河间王李隶主掌河北道之后,李阀这种地头蛇就成了李隶的首要拉拢对象,李隶在河北道做的每一件大事,李阀几乎都参与其中,年月一久,两者就像绑在一根绳上蚂蚱,谁也离不开谁,李术之妹李怀裳更是嫁至河间王府做了小妾,在楚光南攻打太原府之前,由世子殿下李坚率王府精锐内卫携整个王府家眷退至阳州城, 李术双手托在城墙上,遥望远方,眼神阴鹜,一字一字的咬牙道: “楚~光~南!” ...... 一支车队由南向北行驶在通往大同府的官道上,车队之长,绵延二十余里,家眷超过四万人,只可惜每个人都脸色沉重,虽说穿着都颇为得体,但看上去却像是逃难一样。 一个家族的底蕴,不在于他们有多少可供维护整个家族安危的子弟儿郎,而在于那些老成持重的守成者,河北道自古以来便是中原枢纽,矿石产量之丰,冠绝整个大周,民风彪悍,盛产铁器良马,天赐府骑兵更被称为大周王牌精锐。 李阀世代经营河北道,底蕴深厚,单是铸造兵器的铁匠铺便有三百座之多,马场七座,矿场三十余座,捏在手里的这些产业几乎全是战争之命脉,如果说盛世看荣阀,那么乱世就是看李阀。 一队由三千骑组成的大风骁骑军由北向南而来,为首主将提一杆玄铁长矛,身披重甲,身形如铁塔一般,面容肃穆,此人如今在河北道已是名声大噪, 楚光南麾下十大战将之一的宗岚雄。 眼见骑兵接近,车队中,李阀剩余不多的家将纷纷拔出兵刃,策骑向前冲锋,人人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宗岚雄见状,冷笑一声,一马当先,倒提长矛掠入骑兵阵中,一记横扫千钧,前排七骑连人带马,骨裂魂断, “李夫人何在?” 宗岚雄大吼一声,声若洪钟, 李阀赶来拦截的三百余骑兵并未因同伴的惨死而退缩,人人义愤填膺,继续冲杀而来。 “住手!” 车队后方,一骑疾驰而来,李阀骑士听出是谁的声音,纷纷开始勒马退后,狠狠的瞪着大风骁骑军,气氛仍是剑拔弩张。 来者是李阀首席客卿,也是李术之母李夫人的义子,名叫白恩泽,在李阀内地位不低。 白恩泽四十出头,一袭精悍短衫,策马立于两军之间,冷冷的看着宗岚雄, “宗江军没必要在这里耍威风,你若是想找个人切磋切磋,自有白某奉陪,当然,虽说你还不够格,但白某实在忍不住想拧下你的脑袋。” 宗岚雄冷笑一声; “我若不是有军令在身,必当与白兄战个三百回合,不过现在本将可没有那闲情雅致,我大军已将大同府围的水泄不通,李阀危亡也不过是在旦夕之间,大将军说了,既然你们想要陪着自己的家人一起死,大将军便成人之美,前方我军阵已经让开一条通道,你们只管进城便是。” 白恩泽面色阴沉,沉吟片刻之后,调转马头回去复命, 楚光南虽是可恨,更是杀人如麻的屠夫,但他说出来的话,却从来没有不算数过。 ...... 车队继续向前,由城外的楚军大营穿插而过,期间没有任何士卒上前骚扰。 “停车!” 车队中,一辆精致马车突然停下,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堪称倾国倾城的灵秀脸庞, 可惜这张绝世的玉容上,此刻却是了无生意,犹如心死之人,那份挥之不去的淡淡哀伤,任谁看上一眼,内心都会为之一颤,生出怜香惜玉之心, “你就是楚光南?” 声音很轻,很柔和,像是绵绵秋雨落在荷塘之中,溅不起丝毫涟漪, 道路旁,白衣男子点了点头, 车帘放下,马车继续前行, 有人说,芳华榜中,李怀玉最为惹人怜惜, 有人说,世间男儿,楚光南最是铁石心肠。 第250章 我喜欢你 白衣男子面无表情的望着马车离开,负手转身, 北疆一万攻城大军不出意外的话,今夜就会赶至,明早便可攻城。 一旁所伫立着的一众猛将纷纷下意识的垂头,似乎对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翩翩青年很是畏惧。 他独自回到中军大帐,闭目盘膝而坐,正欲打坐,澄澈的心湖突然出现一丝荡漾,只见他英俊的脸庞上眉头一皱,脑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那张哀伤的俏脸,还有那道幽怨的眼神。 男子忍不住叹息一声,脸上遂又现出一抹微笑, 大道至此,终现契机。 竟然是一个女人? 老天爷和我楚光南开的这个玩笑可不小啊~~ ...... 白衣白马策骑离开城外大营,朝着大同府方向奔来, 整个城墙上,所有士兵在这一刻如临大敌,长弓劲弩纷纷上弦,瞄准了那个越来越近的白色人影,只待一声令下,便是万箭齐发之局。 李辉披甲站在垛口处,眉头深锁,他显然不明白堂堂的敌军主帅这样的举动是要做什么,单刀赴会?很有可能,因为你楚光南就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单骑越来越近,完全进入射程范围, 李辉手臂高高抬起,沉喝一声: “放!” 飞箭如蝗,万箭齐发,铺天盖地朝着白衣男子俯射而来。 这波密集的箭雨杀伤力之大,若如落入军阵之中,少说也能带走两千条人命,而如今只是射杀一人,似乎更是胜券在握。 箭幕落下,白衣速度未有丝毫减弱,仍是笔直向前, 城墙上人人目瞪口呆,因为他们看的清清楚楚,所有落在此人身前的箭矢几乎是在眨眼间,便尽数化为齑粉。 武道榜二十人,没有出现楚光南的名字,或许是因为他极少出手的缘故,又或许是他更多时候都是在领军作战,与他征北大将军的头衔比起来,似乎他的武道修为总是会让人忽视。 杀李阀阀主李文弼,后者只不过是一个脱胎境的迟暮老人, 而与女帝江清惠势均力敌的一战,则是不传于江湖,鲜少有人知道,知道的人,也绝不会外传。 但在大周朝北疆军方系统之中,却流传着秦广对他的一句点评,只有四个字,很多没见过楚光南的,绝对不肯相信这四个字,但是见过他的,对这个四个字深信不疑。 不输赢贞! 这四个字,何其之重。 听闻当时楚光南听到这四字评语之后,只是笑着说了一句:应该颠倒一下,是他赢贞,不输楚光南。 一袭白衣在护城河外停下,抬头看向城墙,淡淡说道: “放下吊桥,我入城见一人,见过就走。”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 “不杀一人。” 城墙上,闻讯赶来的李术凝目俯视下方,默然不语,谁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身旁的心腹李辉适当提醒道: “阀主,此人武道修为深不可测,此番想要入城,绝对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万万不可放他进来。” 而另一边的的儒士李宣德则是捋须说道: “此子极得秦广器重,叛出光明顶这才不到一年,秦广竟然能给他从朝廷那里捞了个从二品的征北大将军的头衔,升官还真没见到过像他这样一步登天的,说不得秦广那老狐狸有意栽培他做接班人,此子自从进入河北道,便是一路搅风搅雨,用兵诡异,与咱们李阀大战七八场,从未败过,如今更是羽翼渐丰,自成一方势力,河间王给咱们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当真是难抗啊。” 李辉沉声道: “军师,如今不是长他人士气的时候,” 李宣德笑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楚光南不是无信之人,更何况坐到他如今的位置上,如果说话像放屁一样,那他也就不用当这个大将军了,阀主,你可问他,入城要见何人?” 李术听了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朝城下喊话道: “你想见谁,我可以将他请至城外,你二人在城外见面即可。” 白衣男子轻轻叹息一声,嘴角一翘,人已拔地而起,不过眨眼功夫,他的人已经出现在了城头上,并且一条手臂正掐在李术脖子上, 周围一众将领顿时大惊失色,纷纷拔出兵器,却不敢妄动,毕竟自家阀主还在对方手上, 楚光南这一手,对于城墙上的守卫士兵来说,无疑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 这难道就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 白衣男子似乎完全没有理会他人的存在,眼神放在脸色早已憋的青黑的李术身上, “我说进城来见一个人,没说要在城外见她,你难道听不懂人话?” 李术咽喉剧痛,口不能言, 白衣男子笑了笑: “放心,我不杀你,我说不杀人,今天就不会杀人。” 说完这句,李术只觉脖子一松,猛地大口大口喘息起来,而眼前之人,竟已是消失不见。 城墙上众将,此刻皆是一脸颓然,谁能想到,楚光南竟强横自此,来去自如。 ...... 湖畔水榭, 小楼在傍晚时分,有侍女掌灯,并送来了几碟子小菜,后来,小楼内便只剩下了一个人。 女子柔弱如水,换了一身居家小衣,怔怔的坐在餐桌前,楚楚动人,却又楚楚可怜, 今晚还有人服侍,明天也许就不会再有了? 镜中花,水中月,如今的李阀大势已去,她李怀玉又何尝知道明天会是怎样,不像从前,明天是该练琴,或是后天该学女红,又或是大后天出外游湖散心,她都会提起为自己安排好, 那样的日子似乎不会再有了,全都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杀了她爹爹的人。 “吱呀”一声,门外有人进来,随后听到关门的声音。 女子没有回头。 “没事的小婉,凉了我也可以吃的。” 她以为是侍女,慢慢的拿起桌上的筷子。 一袭白衣,坐在她身前,与她隔桌相望,中间还隔着一盏油灯。 这是李怀玉第二次见到他。 女子幽幽一叹: “你是来杀我的,对吧?” 男子温和笑道: “不是。” 女子道: “那你来做什么?” 白衣男子咧嘴笑道: “也许你不相信,其实我也是直到现在才相信,” 男子顿了顿, “我喜欢你,我楚光南从不骗人。” 第251章 角力 女子放下手中的筷子,眼神冰冷的望向坐在自己面前的白衣男子,她很想让他死,但她做不到,也许唯一能发泄的便是拿起面前的碗碟摔在对方身上, 有些仇恨,即使明知无能为力,也要试一试。 李怀玉忽然拿起自己面前的空碟,用她最大的力气狠狠的扔了出去, 他没有躲,瓷盘正正的砸在他的鼻梁上,或许是力道太过渺小,盘子没碎,他的鼻子也没事。 楚光南仍是笑吟吟的看着他,完全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 李怀玉抓起一支筷子,学着兄长们刺剑的姿势,朝着对方的胸口刺了过去。 筷尖抵在如雪白衣上,再难寸进,无论李怀玉如何用力,竟是连一件衣服都刺不破,更谈何刺进他的心脏。 她实在太柔弱了,从小便被家人捧在手心呵护,身娇体贵,除了读书练琴之外,没有接触过任何关于武道的技击之术,她第一次开始后悔,如果当初习过几式剑招,也许今天就可以刺死他了。 一男一女,就这样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姿势, 终于,李怀玉一把扔掉手中的筷子,目光开始在小楼内游视,只见她双目一亮,看到墙上挂着的一柄长穗宝剑, 此处宅子的主人属于书香门第,男子佩剑佩玉本就平常,何况房间内挂有宝剑也被视作有镇宅之效。 只可惜这种装饰宝剑往往开了光,却未必开了刃。 李怀玉就这么双手握着一柄没有开刃的长剑,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楚光南十分配合的转过身来,笑吟吟的指了指自己胸口位置,示意她别刺偏了, 也是李怀玉自己不争气,只见她猛的向前冲过来,或许是用力过猛,当剑尖刺在楚光南胸口的时候,巨大的反弹力道使得她手腕猛地剧痛,长剑脱手却又停不住前冲的身形,就这么直直的撞入仇人的怀中。 楚光南顺势一揽,娇柔女子已然整个坐在他的大腿上,女子奋力挣扎,只觉对方双臂如同铁箍一般,无法松动分毫,羞辱和仇恨,使得她梨花带雨,无力的拳头雨点般砸在他的脸上, “你再这样,我可就不客气了。” 男子脸上挂笑,但那一双眼睛却让人看着心悸, 女子停止无谓的挣扎,闭上双眼,睫毛微颤,泪珠不断滑落脸颊。 楚光南笑了笑,柔声说道: “我杀过很多人,有好有坏,杀了就杀了,我从未想过他们到底该不该杀,杀你爹的时候我连眼睛都没眨过一下,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拔刀收刀,就是这么简单。” 怀中女子先是呜咽,随后失声痛哭, 楚光南低头凝视着这张脸庞,任由她的泪水滴落在自己衣衫上, “你们李阀的车队经过我大军营帐的时候,其实你不该停车的,我猜你是想要记住我这张脸,虽说你明知无力报仇,却可以在私底下想起我这张脸的时候咒我骂我,甚至说不定可以在梦中报了杀父之仇,对不对?” 男子轻叹一声, “可惜啊,你偏偏要停下车来,这一举动真是害人害己,你很美,但并不足以让我动心,知道吗,芳华榜上第一大美人儿,就是我的师姐,连她都没有让我动心,你又算老几?我还有一个师妹,从小到大她都喜欢粘着我,我去跟人决斗,她都会跟着,在一旁为我摇旗呐喊,她对我是真的好啊~~她叫沐清婉,名字很好听吧? 老天爷有时候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我本以为自己的武道想要再进一步突破瓶颈,这个契机必然是发生在毫无退路的生死之战中,谁曾想,竟然是一个女人,使得我心湖内出现一条裂痕,呵呵......有意思。” 女子仍在哭泣,眼泪就像是永远流不完一样, “闭嘴,我听着烦,你要再哭,我现在就出去把你的哥哥们全杀了。” 李怀玉赶忙收声,只是口中不断哽咽,呼吸短促,胸口不停的起伏着。 男子笑了笑,说道: “这才乖嘛,我告诉你啊,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杀的了我,但是呢.......你有一个让我生不如死的机会。” 女子缓缓睁目,长长的睫毛上仍是粘着泪渍,楚楚动人, “听了我这句话,是不是感觉我在骗你?放心,我楚光南从不骗人,” 女子目光闪烁, “说出来你也许不懂,你李怀玉,现在已经成了我楚光南大道路上的扣门砖,当然了,并不是杀了你那么简单,如果真的是这么容易的话,也就谈不上什么大道契机了,来找你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份契机究竟是什么呢?后来我发现,每当我想起的你的时候,我的心湖都会泛起一丝涟漪,我这才恍然,原来是我楚光南压抑了半辈子的情种,竟然种在了你的身上,通俗一点来说,就是我喜欢上了你,” 女子玉容上写满了不能置信,在她看来,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看过一眼就会喜欢上一个人的事情发生呢? 楚光南看出对方的疑惑,笑道: “这种情况并不是不可能,一来呢,是我压抑太久,一直以来都在刻意回避男女之间的情事,从而导致一旦决堤,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咱们俩现在的情况呢,就好像是一种情场角力,我输了,这辈子武道无望登顶,我如果嬴了,你会是楚夫人,而我,将会是天下第一人。 当然,你别想着以自杀的方式断了我楚某人的大道,那样的话,我会杀光李阀每一个人,你要好好活着,活的比谁都好,你想啊,你一天不爱上我,我就一天无法弥补心境中的裂痕,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那可真的是生不如死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 女子笑了,笑的像一朵冰冷的雪莲,她不蠢,大概也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只要自己活着,对方便一天都开心不起来,如果真的这样,她一定要赢,赢到最后。 楚光南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摇头道: “知道吗?我真的很吃亏的,所以今夜你得补偿我。” 李怀玉闭上双眼,全身放松,对方的所作所为越是让自己厌恶,那么他就输的越惨。 楚光南将她抱起,放入床榻后,转身就走, “忘了告诉你,如果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死心,我也算赢了。” 第252章 劫色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晴婉只觉浑身通泰,自己原本的衣服全都由何府的婢女拿去清洗了,而她则换了一身何彦昌大儿媳妇的淡粉长裙。 走出门来,迎着月光,晴婉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当她瞥见前面不远处的凉亭内,青年陆飞正一动不动的抱刀而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是偷看本姑娘洗澡?” 夜色中,陆飞漆黑的双眸冷冷的向她看来,嘴巴一咧,嗤笑道: “你当我没见过女人吗?再说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 他本来想说“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此刻他眼前的晴婉,或许是因为身上衣衫尺寸不够合适,有几个地方贴合的特别紧,使得她本就令人喷火的身段更显的玲珑诱人,再加上那仍是半湿的及腰长发随意的披在背后,这副慵懒诱人的模样,陆飞心中也不由惊叹:确实是美啊~~ 晴婉冷哼一声,抬步向他走来,在凉亭中坐下后,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托在腮帮子,慵懒的说道: “这家的主人呢?怎么冷冷清清的?准备好晚饭了没有?” 陆飞耸了耸肩: “晚饭应该是准备好了,不过那个何彦昌的大儿子在你刚刚进去洗澡后,便偷偷溜出府,去了一趟小镇东面的那片山岗,我多少偷听到他们父子的一些谈话,好像是搬救兵想要对付咱们俩,奇怪了,借宿一晚又不是不给钱,怎么?难不成咱们身上还有什么宝贝值得他们觊觎的?” 晴婉听罢,第一个念头当然是觉得有点荒唐,不过转念一想,突然笑道: “这个小镇应该还是在蔡州境内,听说这边好像有几个势力颇大的门派,或许是实力不弱的缘故,所以当地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下的乱世,门派兴起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很多都不愿与官府打交道,天赐府高手中有一半出自江湖,便是李隶用来笼络这些门派的,可是朝堂和江湖终究有别,江湖之中的开宗立派本就是为了修行大道,广收弟子使得薪火相传,可不是为了给朝廷做走狗,” 陆飞听完忍不住皱眉,冷笑道: “你这句话是在讽刺我碧空崖吗?” 晴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小子心思怎么这么歪?那脑袋里面是装的浆糊吗?我说什么都能联想到自己身上? 陆飞看到她的表情,心中更是深信她在指桑骂槐,当初他们碧空崖由暗道入城,想要将留在荆州府内的列威堂一众首脑一网打尽,之所以有这次行动,一来是受荆州刺史周自如所托,此人与师傅是至交好友,二来列威堂不断在荆州一带收编地方门派,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手段毒辣,他的是师傅王敬山眼看着一些反抗魔教的门派被打烂山门屠戮殆尽,唇亡齿寒之下,才倾尽门内高手,在刺史大人的掩护下想要先发制人。 至于结局嘛,自然是惨淡收场,不过也摘不掉和官府勾连的帽子。 “我们碧空崖不是你想的那......” “别说了,” 晴婉不耐烦的将他打断,说道: “咱们换个话题好不好?你猜这个姓何的去搬救兵,到底图了咱们什么?” 陆飞本想着解释一下,听到对方这么问,脑中思绪瞬间被晴婉带走,想了想回答道: “或许是看到咱们俩身上的佩刀不是凡品,想要找来帮手杀人夺刀?或者是为了咱们身上这点钱财?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其它原因。” 晴婉一脸鄙夷的看着他,说道: “拜托,你那两把刀最多算是中等货色,何况你又没出刀,他们能看得出是不是好东西?而且咱们钱财并未外露,他们会因此而冒险?你再猜。” 陆飞坐在地上陷入沉思,半晌后,摇了摇头,看他那样子是真的想不出来了。 晴婉看到他那副蠢笨的模样就来气,伸手指着自己说道: “看着我,想一想,再猜。” 陆飞一脸愕然的看着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看她的眼神时不时就会偏移一点,始终不敢直视, 突然间,他灵光一闪,咧嘴道: “不会吧?你是说他们是想......劫色?” 晴婉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无奈道: “你总算是猜出来了,可把我愁死了。” 陆飞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连连摇头道: “不可能,这个姓何的又不是山贼强盗,看他这座宅子的规模,在镇子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了,又不是没钱,不至于见色起意吧?” 晴婉坐不住了,站起来一脚踢在他肩膀上,叉着腰,像个母夜叉一样指着自己引以为傲的俏脸,怒道: “本姑娘难道不值得别人贪恋我的美色吗?你以为谁都像楚光南那样眼高于顶吗?” 陆飞心中默念着好男不跟女斗,口中说道: “值得,值得,非常值得,喏,他来了。” 晴婉转过身来,正好看见此间宅子的主人何彦昌笑呵呵朝他们这里走来,一身富家翁打扮,离得老远便朝着他们拱手道: “二位,饭菜早已备好,请入座吧。” 晴婉冲着陆飞挑了挑眉,那意思好像在说,是不是冲着本姑娘来的,呆会便知。 在何彦昌的引领下,晴婉二人迈步走入厅内,只见长长的餐桌两旁,此刻早已坐满了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除了何彦昌的两个儿子和儿媳妇之外,还多出了四人,三男一女,都是年轻人,四柄样式看上去还算不错的长剑,就搁在他们身旁。 何彦昌先是请他二人入座,这才介绍道: “这四位是何某朋友的家中晚辈,入夜前才刚刚来到小镇,他们是要到阳州府探亲访友,今夜也是住在府中。” 晴婉连看都没看四人一眼,坐下后先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便旁若无人的直接拿起筷子夹菜, 而那四人的目光,却是自打晴婉进来之后便一直放在她曲线玲珑的身体上,眼神之中的那抹贪婪已是再明显不过,而那唯一的妖娆女子,长相并不俗,身段更是丰满,不过此刻她的眼中,也是满满的嫉妒, 确实,晴婉的姿色本就是万中无一,比起大姐和姜沛宁自然是差了许多,但是比起米雅和宫夜月,却又是强了不少, 陆飞将那四个人的神色都看在眼中,内心不免叹息,看样子这回她又对了。 何彦昌热脸贴了冷屁股,尴尬的笑了笑, “不知二位是哪里人?此番要到何处去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那个面相还算厚道的青年, 陆飞笑道: “我们是荆州府人,这是我姐,我们走到哪算哪,没什么目的,只当是游山玩水了。” 晴婉忽的转过头来,目光像是要杀人一样,冷冷道: “我有你这么老的弟弟?我怎么不知道?” 得!有个拆台的, 陆飞心中忍不住腹诽,扫了一眼周围奇怪的目光,双手一摊,洒然笑道: “在下来自五岭山碧空崖,这位呢,是魔教前锋营副座沐清婉沐姑娘。” 他这话一出口,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更古怪了。 那四名陌生人之中,长相实在是难以恭维的丑陋青年,突然咧嘴笑道: “兄台的口气也太大了点,你若说你出自碧空崖,这我信,你若说这位姑娘便是魔教的小九姑娘沐清婉,这似乎有点太扯了吧?碧空崖什么时候攀上魔教这颗大树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晴婉听了噗嗤一笑,看的那三名青年双目一亮。 陆飞却是瞬间拉下脸来,沉声道: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碧空崖还需攀附魔教?” 丑陋青年见对方瞬间变脸,语气里多少还有点维护碧空崖的意思,心里大概有一半信了,但是另一半那是打死也不信, “兄台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碧空崖不过是一个地方门派,什么时候有资格攀附魔教这颗参天大树了?” 剩下的两男一女,也是盯着陆飞不停的冷笑, 陆飞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压下心里杀人的冲动,任谁都看的出他动了火。 晴婉饭量不大,只是随便吃了点便不吃了,而其他人到现在还没动筷子。 只见她直接将酒壶放在自己这边,边倒酒边说道: “说吧,你们四个大晚上的跑来,想做什么?” 何彦昌本来就是一脸的假笑,现在看起来更假了,只见他偷摸摸的给自己两个儿子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一切都由那四位贵人做主。 妖娆女子娇笑一声,笑眯眯道: “姑娘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话才说完,妖娆女子只觉眉心一凉,双目不能置信的盯着自己额头上只留下不足半寸的竹筷,接着身体便向后一倒,脑袋重重的砸在地上,死不瞑目, 厅中之人骇然失色, 那三名青年眼见同伴就这么死了,惊慌之下赶忙拔剑, 陆飞双臂环胸,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晴婉喝完杯中酒,看向那名丑陋青年,淡淡道: “还等什么呢?还不快老老实实的交代?怎么?你也活的不耐烦了?” 第253章 地萃草 长沙府, 春神楼对面街道旁一排的摊位中,有个常年在这里推车卖冰糖葫芦的中年汉子,他的生意很好,糖稀给的足,而且比别家卖的串子上要多一颗,正因这样,基本上不到傍晚,他的糖葫芦就会卖光,每天都是这样,每天都是一百三十文小钱的收成。 不过最近有点特殊,大名鼎鼎的姜阀明珠好像就住在对面的春神楼,每天傍晚都会来这里买一串冰糖葫芦,这也使得他每天都会偷偷藏起一串,专门等着这位山南道第一大美人买走后,才会收摊回家。 临近傍晚,旁边卖羊杂碎的刘老汉熬起一大锅骨汤,就开始坐在长凳上等着顾客上门了, “许老弟,你这糖葫芦老汉吃着并不怎如何出彩,怎么咱们堂堂的佩宁小姐就这么喜欢呢?” 中年汉子面前的摊子上,糖葫芦早已卖光,此刻双手拢在袖中,神态悠闲,只等着最大的主顾上门后就收摊回家, “你懂什么?味道不好人家姜阀主能看上?这长沙府满大街卖冰糖葫芦的,她老人家唯独来我这里,这说明什么?怎么?难不成你比她老人家胃口还刁?” 徐老汉咧了咧嘴,开玩笑般的朝地上啐了一口,说道: “我呸!你许满多多大的人了,称呼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老人家老人家的’,你也不嫌害臊丢人,” 另一旁卖肉饼的老妪张婆也是附和着笑道: “就是说啊,我这么大岁数了,也没见你许满多恭恭敬敬称呼我一声老人家。” 中年汉子摇头晃脑的说道: “你俩这是嫉妒我,姜阀主不爱你吃你们那些个玩意,就好冰糖葫芦这一口,偏偏我老许又是整个长沙做的最好吃,没办法,我高兴称呼她老人家为老人家,怎么着吧?” 三人都是地地道道的本地商贩,操着一口浓浓的长沙口音,你一句我一句的趁着闲暇时间插科打诨说着玩笑话。 这半旬以来,春神楼比长沙府其它任何地方都要让人感到肃穆非常,实在是因为从这里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等,让人看一眼就会觉得很不一般,这也导致很多本地人足足半旬都没来这里打过牙祭,实在是楼里的气氛太过恐怖,不敢进啊。 一身男装的灵秀女子从楼内走出,楼内楼外的进出之人无论是谁看到她,都会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 女子径直走下台阶,来到卖冰糖葫芦的摊子前,笑道: “老许,还给我留着一串吗?” 一直关注着门口动静的中年汉子,自打看到女子出来,便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脸热情的笑道: “留着,留着,怎么可能不给您老人家留着。” 汉子将藏好的冰糖葫芦取出来,上面整整十二颗,比他平时卖的还要多三颗, 姜沛宁伸手接过,掏了钱,直接便在路边吃了起来, 中年汉子就这么低头哈腰,满脸喜色的看着姜阀阀主吃糖葫芦, 这时候,街边走来一位姿色同样不俗的紫衣女子,看她样子似乎是想要入春神楼,不过当她看到姜沛宁的时候,改变路线,径直朝着这边走来, “解语给夫人请安,” 许满多和他身边的一众摊贩子顿时大眼瞪小眼,他们都在疑惑,还没出阁的姜阀主什么时候成夫人了?难道已经出嫁了?不会啊,这么大的事,长沙府应该人人都会知道的啊。 姜沛宁嚼着山楂,笑道: “蓝殿使不必客气,好多天没见到你了,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蓝解语特别喜欢和眼前这位未来的教主夫人说话,一来对方没有什么架子,二来或许是同为女子的缘故,两人私下交流过几次,相谈极为融洽。 蓝解语聚音成线,传入姜沛宁耳中: “这些天解语一直在北线盯着,今天回来也是要向教主禀报,天赐府确实撤军了,现在想想,真的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位少女公主对皇室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简直是匪夷所思,我派人一路尾随跟踪,发现李隶亲率三千精锐朝着长安方向去了,而其他大军正有序的向北方撤军,看来天赐府造反一事总算是尘埃落地,也不知道咱们这位皇上会以什么样的借口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姜沛宁以同样的方式传音道:“皆大欢喜的局面自然是需要一个皆大欢喜的借口,” 蓝解语点了点头: “夫人说的有理,对了,洛阳那边大姐有消息传来,是关于沐副座的,好像是沐副座在蔡州一带的深山中,发现了一处鬼市,是一座隐于深山之中的小镇,有两个鬼王,一个来自天玑阁,身份未知,一个是圣门八邪之中的花君邬羿那个老色鬼, 沐副座的消息中说,此处鬼市之中,现在正流传着一种被叫做地萃草的东西,那东西也就拇指大小,长的像是树根一样,模样不起眼,但是内中却蕴藏着精纯的灵气,听说汲取一颗地萃草中的灵气,便等于苦修数月,而且需要以物换物,银子根本买不到,大姐的意思是,山南道风波既然已经平息,想着让丁殿使亲自走一趟,查清楚这种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真是有这般作用,我们明教好提早下手,毕竟天玑阁已经提前一步了。” 姜沛宁听罢,表现出浓浓的兴趣,赢贞曾跟她说过,此间事了,会去一趟剑南道,反正都是要出门,办完剑南道的事情后,不妨与他一起去那处鬼市瞧一瞧,毕竟他现在正需要稳固境界,如果那东西真是这么有用的话,想办法弄一点也是好的。 “贞哥和丁殿使都在后园,你进去吧,我吃完这串冰糖葫芦就会回去。” “好的,”蓝解语告退离开。 或许是这段时间常打交道的缘故,中年汉子许满多只觉的这位姜阀主平易近人,身上一点都没有那种大户人家的架子,这也使得他说话间的胆子大了一些, “阀主,刚才那位女子怎么称呼您老人家为夫人啊?您啥时候出阁的啊?咱们长沙府的百姓咋都不知道呢?这么大的喜事,您可不能不通知大家伙一声啊,这可是长沙府最大的喜事了。” 姜沛宁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笑眯眯道: “放心,我真要出嫁的那一天,一定让长沙的乡里乡亲全都知道。” 第254章 守活寡 春神楼的后园,有一颗李树,现在的时节,正是李子由青转红的时候,树枝上挂满了沉甸甸的李子,将树枝压出一个弧度。 赢贞自从午饭过后,便一直站在树下观想,一动不动,犹如雕塑一般。 这期间姜沛宁曾进来过几次,只是站了会便离开,没有出声打扰。 人手各握着一份军情的丘神绩、丁宣、蓝解语三人,一直站在长廊内,等候自家教主观想结束。 眼下的赢贞换了一件白色云纹长袍,清逸出尘,他并不是很喜欢白色,或许是因为有个让他很不喜欢的家伙最爱白衣,不过这一次是姜沛宁与姜阀的几位绣娘一起为他做的,所以只能便勉为其难的穿上了。 如今的他,算是彻底恢复到了曾经的境界,但他并不满意,大道无止境,不断砥砺自己向上攀登,才是他这个位置应该做的事。 混元境,被武道中人称之为山巅止境,也被称为陆地神仙,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身处这个境界,已经不再需要通过修行来更进一步,肉体凡胎已是练到了极致,心境也在似圆非圆之间来回交错。 赢贞这段时间,便总是会像今天这样子发呆,眼中所视之物也是固定无二,这种看似冥想的状态,实则深谙天人合一、大道自然的至境,不过这样的状态也不会持续很久。 境界越高,越是讲究一个云淡风轻,这就是为什么真正的强者出手,看上去总是谈笑风生、挥洒自如,举手投足之间可开山断江,落在普通人眼中,自然认为是故作高手风范, 没错,高手本该就是这个样子。 心境就像是一汪湖泊,赢贞时常会内视自己,进入观想的时候心湖自然是风平浪静,像是一面平滑的镜子,一旦从那种状态中脱离出来,很多情绪上的变化,都会使得心湖出现涟漪,当然,这都是微不足道的,真正可怕的,是心湖之中掀起波浪,甚至是出现裂痕,如果像一面碎裂的镜子的话,那代表着心境彻底崩塌,介时灵气倒灌,修为便为像找到洪水的出口一样一泻千里,能不能堵的住,都不好说。 直至傍晚临近,赢贞终于动了,随手摘下眼前的一颗已是泛红的李子咬了一口,很酸。 长廊内的三人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面面相觑时,丁宣发现自己与蓝解语已是浑身冷汗,他还好点,蓝解语的样子几乎像是刚从水池子里出来一样。 丘神绩不谙武道,自然感受不到自家教主在观想时所散发出的恐怖威压早已布满整个后院,而随着赢贞摘李子的动作,这股威压顿时消散一空。 他此刻见到自家教主转过身来,赶忙走出长廊,说道: “回教主,李隶已经带人进入长安,看样子李晴雪已经将皇帝与李隶重新拉回谈判桌上,天赐府大军仍是撤往河北道,楚光南应该是收到了朝廷命令,已经带军离开太原府,进驻大同,而原本驻守在那里的李阀也在同一时间离开,一南一北,两支大军擦肩而过,相安无事,李晴雪托李隶的小女儿带了一句话,说是希望教主暂时不要动孔渊,一切等她回来再说。” 赢贞皱了皱眉,来到园中的石桌上坐下,淡淡笑道: “我这位朋友管得也太多了,她如果想拦我,就让她到剑南道拦我去吧,还有什么消息?” 丁宣上前一步,拱手道: “韩林的林字营希望能驻守在山南道东面的江州,他的意思好像是怕江南道那边出事,至于属下从岭南带来的大军,打算将其化整为零,分散于山南道各地,帮助姜阀稳固局势,葛元礼的荆州水师,丘老已经让他返回荆州,不过那位黄术黄先生却坚持要留下,还说如果教主不允,可让他去洛阳。” 赢贞笑了笑,黄术这种人野心不小,不过与楚光南比起来却有一个本质的诧异,一个是一心想着扶龙,一个是一心想要当龙,看样子这位稷下学宫的祭酒是要赖上自己了,对方也很聪明,猜出自己很有可能不会让他留下,于是便想着去纠缠大姐。 “韩林想要留下,无异于是在帮朝廷看着咱们,而且还指明了是与江南道接壤的江州,一旦山南道有事他自可进退有据,告诉他,让他滚,至于黄术,就让他去洛阳烦我大姐去吧,其余事情,你自可做主,不必一直来问我。” 丁宣笑呵呵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那大姐让我北山去一趟蔡州的事情,教主怎么看?” 赢贞想了想说道: “地萃草这种东西,我曾在教中的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应是出自某处洞天福地,你将山南道的事情尽快安顿一下便可动身,记住,不要暴露身份,尽快查清楚地萃草到底出自那里,占据一块福地要比手握一堆地萃草有用的多,既然天玑阁的人已经插手了,你这次北上路过洛阳,带上萧纶和吴青峰,” 丁宣点头道: “教主放心,属下一定将事情办妥。” “下去吧,” 丘神绩与丁宣退下之后,就剩下了蓝解语, 赢贞看着她那副如同落汤鸡的样子,打趣笑道: “以前没太注意,没想到解语的身材这么好。” 蓝解语顿时一脸羞赧,在别人面前她什么露骨的荤话都能说出口,但在自家教主面前,却像是害羞的少女, “多谢教主称赞,解语有一个请求不知该不该说,” 赢贞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说道: “怎么?想去见一见自己的老相好?” 蓝解语被说破心思,脸上破天荒的升起两团红晕,娇羞道: “解语是觉得,我和邬羿算是老相识,如果能跟随丁殿使一起去蔡州,或许会方便许多。” 赢贞托着腮帮,笑吟吟的看着眼前这位熟透了的风韵女人,说道: “那家伙修的绝情道,讲究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所以才会收罗无数的美女在身边,以肉体上的享受来弥补精神缺陷,解语,你受的了吗?” 蓝解语沉默片刻,突然抬头道: “他若还是像以前那样,我便亲手切了他的命根子,大不了一辈子陪在他身边守活寡。” 赢贞闻言一怔,半晌后,肃然道: “去吧~” 蓝解语深深一揖: “解语多谢教主。” 第255章 远行 春神楼后院的马厩内,邋里邋遢的邓老头刚刚为两匹马儿梳洗完毕,装上车辕后,便蹲在一旁的角落里抽着烟,吞云吐雾,看他那副不讲究的样子,就是个地道的不能再地道的老马夫。 等他抽完了这袋子烟,抬头望了一眼只有寥寥几朵云彩的星空,将眼袋插在后背腰上,转身上了马车。 春神楼外,即使已经到了酉时,那名叫徐蛮多的汉子仍是孤零零的守在自己的冰糖葫芦摊子前,这会的功夫,卖羊杂的刘老汉和卖肉饼的老妪张婆正是客人多的时候,可没工夫跟他闲唠, 许满多打定主意,再等半个时辰就收摊,介时若是姜阀主她老人家还没来,那想必今晚是不会来了,毕竟大多人都不会选择在晚上吃冰糖葫芦。 就在这个时候,中年汉子突然发现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而且大多数人看起来都很不寻常,就像那位抱剑而立,身形如铁塔一般的大汉,面容虽是古板,却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摄人的气魄。 还有那位背上背着长条包裹的英俊汉子,仰着个脸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给人一种“老子是大爷,你们千万别惹我”的感觉, 那位身穿紫衣的貌美妇人那天见过了,好像是认识姜阀主。 还有一位那气魄更是不得了,看岁数也就三十出头,但好些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者,或是面色狠辣的青年,亦或身穿官家服饰的官府中人,在看到此人之后也是毕恭毕敬。 总之,许满多在这条街上卖了这么多年的冰糖葫芦,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一看就是大人物的大人物。 从门内率先走出来一位老者,其他人见到之后,都会微微欠身,只见他站在台阶上,目光放在了街道旁六辆豪华马车上。 淡青色的车厢,四乘的雪白骏马,车厢边垂挂的帘子上,各自悬挂有两枚青鱼佩。 许满多身为土生土长的长沙人,自然认得出这些马车那都是姜阀中有着极高身份的人才可乘坐的。 门外那位老者,朝着车厢边站着的几位锦衣贵人说道: “我家主人不方便见各位,请回吧。” 车厢旁的宋兆麟闻言皱了皱眉,无奈的朝身后打个手势,六辆马车并没有掉头,而是直直向前,穿过长街而去。 “丘老,我可否见一见小妹,有些话还需交待一番。” 丘神绩正要说话,却又突然让开门口位置,一道窈窕倩影从内走了出来, 站在外面的人群,纷纷躬身, 姜沛宁看到自己哥哥后,笑嘻嘻的朝他勾了勾手指头,随后径直来到对面的摊子前, “还没收摊子啊老许,怎么?还给我留着吗?” 许满多赶忙拿出藏好的冰糖葫芦, “当然留着,不给谁留也得给您老人家留着啊。” 姜沛宁接过来笑道: “以后不用等了,我要出趟远门了。” 这时候,宋兆麟也来到了她跟前,揪了揪她的衣袖,小声道: “你这是又要去哪?这次回来后就没在家里呆一天,这次又说走就走,你总得和家中长辈们交待一声啊,还有,叔叔伯伯们都让问问你,既然你和那位已是生米煮成熟饭,打算什么时候嫁人,家里好早做准备。” 这些话,姜兆麟并没有使用传音入密的方法,自然而然就被周边的商贩以及客人们听在耳中,虽说他们一个个极为懂事的当做没听见,但几乎不用去想,第二天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长沙府。 姜沛宁虽是半个江湖人身份,但好歹还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家,眼见自己的兄长这么愚笨,什么话都敢往外说,顿时狠狠的踩在宋兆麟的脚背,又碾了碾,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是不是蠢货!” 宋兆麟立时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脸宠溺的看着自己亲妹妹,传音道: “你得给个准话啊,不然我回去没法交代,你那位架子太大,不愿见长老们,你要是再不给我透个底,爹爹说了,夜华珠一颗都不给你。” 姜沛宁恶狠狠瞪着自己兄长道: “你回去告诉他,我下次回来要是看不到凤冠,我就把他酒窖子里藏酒都给砸了。” 一听“凤冠”二字,姜兆麟顿时心领神会,忙不迭的点头道: “明白了明白了,那你记着办完事就早点回来,不然你一个黄花闺女总是跟个男人同食同眠,名不正言不顺的,传出去也不太好。” “好啦好啦,知道了,你回去吧。” 这时候,一辆马车从后院转出,停在楼外,马车上的车夫笑呵呵的看着姜沛宁, “丫头,给老头子打包十个肉饼路上吃,” “好嘞~” 姜沛宁对这位真实身份其实是赢贞舅老爷的车夫一向很尊敬,他听赢贞说起过,邓老头是他娘亲的护道人,自她娘亲嫁入光明顶后,老头子便再也没有回过江南,也是目前隋家唯一一位还与明教来往的,她知道老头子爱喝酒抽烟,所以早早的便让阀中将私藏的好酒以及上等的烟叶提早准备好放入马车,要不然宋兆麟也不会知道她今晚要走。 卖肉饼的老妪刘婆也极有眼色,当下便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十个肉饼包好,笑嘻嘻说不收钱,这等攀附贵人的机会,她可不想错过。 这时候,只见长街上数不清的人都朝车春神楼方向弯腰行礼,就连那看起来最是高傲的抱剑男人和背着长条包裹的汉子,此刻也是头颅低垂,再没有原先的跋扈之色。 一位身穿白衣,气质非凡的俊逸男子出门之后便直接上了马车,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 同样身为男人,而且气质已然不俗的姜兆麟,此刻不禁暗暗佩服自己妹子的眼光,怪不得当初厚着脸皮跑上光明顶找人家呢,果然是万中无一的天人之姿,回去之后可得好好跟长老们形容一番。 直到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人们才终于直起身子, 许满多从头至尾,惊的下巴都掉了,这人到底是谁呀?像个谪仙人一般。 ...... 车厢内,姜沛宁一脸坏笑的盯着赢贞,狡黠道: “怎么一声不响就上车了,是不是不愿意和我大哥打招呼?” 赢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感觉......不习惯啊。” 姜沛宁撒娇道: “有什么不习惯的,他将来可是你的大舅哥,难不成你永远不和他说话?要知道,本姑娘可是第一次嫁人啊。” 赢贞愕然道: “谁还不是第一次啊。” 第256章 血缘关系 这次去剑南道并不是临时起意,赢贞私底下也做过不少功课,如今李晴雪以一己之力暂时平息了李家之间的内斗,那么大周朝三大势力之中,就剩下圣门中的问题比较大了。 赢贞以弱冠之年执掌明教,光明顶上老中青三代人之中自然会有很多不服气的,最开始老一辈的那些长老护法对待赢贞的态度就很微妙,虽说不至于到了违令不遵的地步,却也多多少少有点阳奉阴违的,当时的赢贞修为已然大成,于是便挑了几个刺头果断处决,这才暂时稳住了老一辈人蠢蠢欲动的态势, 至于中间那一拨人,大多是后来居上的青壮一代,每一个都是天赋惊艳,修为不俗,赢贞刻意将他们全部划入临辉殿,由处事果决的大姐江清惠亲自坐镇,事实证明这一选择是何等正确,临辉殿的班底大多是在圣门之中挑选,可以说皆是“同道中人”,他们的月供几乎占据了明教的一半,各种功法秘籍、丹药、兵器等等供应不绝,也让其它几个堂口艳羡不已,都以能进入临辉殿为荣。 而其他八个堂口,在赢贞即位之初,便将诸多心腹以及师兄妹安插其中, 兵来阁有楚光南,斗行堂有萧纶, 行者堂的风寒对自己也是忠心耿耿而且潜力巨大,列威堂的窦伏威心性奸诈狡猾,在明教之中也是只服赢贞一人,但却在明镜湖一战后做出一个错误的选择,被大姐亲自击毙, 把聂无惧放在了五阵旗不得不说是一个败笔,这小子自从呆在五阵旗,就没有一天干过正事,整天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不过他天生性格如此,赢贞也没有办法, 皆准堂的宇文显原本是由赢贞一力栽培起来的,可惜这个人与楚光南一样非常有城府野心,两人唯一的区别在于一个有实力,一个没实力。 自在峰有烈开,前锋营有晴婉, 赢贞也不过就是在一年的时间内,达到了对明教的绝对控制, 那么他接下来要做的事,自然是将整个圣门掌握在自己手上,这才有了赢贞拿天邪宗宗主擎崑开刀,以此来震慑圣门其它势力,这位擎崑便是孔渊以及那位用丹药耗死李元乾的丹君陈角的师傅。 圣门传承千年开枝散叶,分支众多,各方势力交错复杂,赢贞对于他们的掌控本来就不稳固,尤其是他与叶玄一战后,原本看似脆弱的团结,因孔渊破镜后的振臂一呼,彻底分为三派, 一派是以江南隋家为首的中立派,置身事外袖手旁观, 另一派则是原本就与光明顶关系亲近的保守派,如清风观、岚云宗等。 剩下的那些势力,准确来说属于三大派系之中战力最强,也是最为激进的一拨人,他们因赢贞自始至终对玄门的容忍而心生不满,加之天邪宗孔渊设计药死人皇李元乾这等壮举,纷纷押宝在孔渊身上,听说与玄门之间已经有过不少冲突。 车厢外,邓九将开封的半坛子陈年花雕递了进来, “我说教主,丫头,你俩都是闷葫芦吗?老头子原本还想听一听如今这世道男女之间谈情说爱是啥样子,你俩倒好,一句话也不说,来吧,喝酒喝酒。” 姜沛宁蜷缩在车厢一角,身上盖着毯子,一直处于半睡半醒之间,听到邓老头说话,才直了直身子,稍微打起点精神来, 赢贞接过酒坛,虽说一直以来自己与这位舅老爷关系都很一般,但娘亲在世时,对此人一向恭敬有加,所以赢贞对他有着绝对的信任, “九公,隋家与光明顶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娘亲在世时我问过许多次,但她每次都是支支吾吾转移话题,” 邓九干脆放开缰绳,任由马儿慢吞吞的沿着官道向前,嘴里啃着肉饼,含含糊糊道: “你娘不肯告诉你自有她的原因,不过事到如今,嬴家就剩下你一个,老头子要是再不告诉你,岂不是这个秘密要被我带进棺材?” “隋家原本便是嬴家的家臣,千年之前的大秦帝国,隋家老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宰辅,时至如今,天下人说起大秦之亡,都说是因为咱们那位开国皇帝横征暴敛,杀性太重,才会导致短短二世便分崩离析,但实际上,是源于大秦开国之初的一项政策,就八个字,‘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虽说这些都是老头子从父辈那里听来的,但他们讲述之时,无不是对大秦帝国的国祚崩塌感到唏嘘不已,要知道在那个时候,百家争鸣,学派之间各有分歧,谁都认为自家学说才是立世治世之本,发展到最后,自然是免不了大打出手,咱们那位开国皇帝原本是信奉道家学说,在隋家的影响下,最终定下了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国策,不过这也直接导致其它学派之间形成了空前团结,最终一步步将儒家彻底拉下神坛,也由此导致了帝国逐渐对各地失去掌控,历二世而亡。” “所以说,大秦之亡,其实是真正亡于读书人,不过那一次诸子百家之间的争芳斗艳,虽说到最后是坑了你们嬴家,但对于后世历史发展却是起到了持灯引路的莫大作用,由此而发展形成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可以说奠定了时代运转的基础,我们隋家,其实就是当初儒家留存下来的一脉。” 赢贞一直以来,除了知道嬴氏一脉源于当初的大秦帝国,其它的并不清楚,邓九今晚讲述的这番王朝兴衰的内幕,他也是第一次听到, 邓九点上烟袋,深深的吸了一口,继续说道: “后来,嬴氏祖先埋怨隋家当年制定的那项国策才导致了大秦灭国,于是两家开始渐行渐远,虽然期间有几次刻意想要修复彼此间的关系,但最后还是无疾而终,就像你爹娘,两家联姻,也只不过维持了短短十余年的貌合神离,不过现任隋家家主与教主你之间毕竟有了一份血缘关系,多少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隋家家主,就是赢贞的亲舅舅,稷下学宫山主,当代大儒,隋江左。 第257章 鬼家 邓九年轻时候游历天下,可以说除了北夏和西域,其它地方都走了个遍,所以无论去哪里,他根本不需要看地图,因为他脑子里就有一幅大周完整地理图。 这时候的拢驿郡,已经有一支人数大概在百人左右,出自圣门驻军山的好手在这里帮助姜阀稳定局面,也有着监视盘龙道东面出口的意思。 邓九并未在此停留,而是直接驾车驶入了盘龙道。 一路上险峰峭壁,高崖深涧,风景美不胜收,道路蜿蜒崎岖,时而爬坡,时而急转直下,与山南道的地势有着天壤之别。 由于前不久独孤阀率领大戟步卒由此进入山南道,后又大败而回,两地之间的这条驿路等于被彻底切断,来自广贸集的货物一律不准经此通行,拢驿郡那边也同样如此。 这就导致了这条原本极为繁华热闹的商道,如今变的冷冷清清,刚开始有些商户迫于生计,会选择在夜里偷偷走货,后来被独孤阀发现之后,直接便在这条商道上设置了几处兵堡,一旦发现商队驮马,直接杀人越货,行径与盗寇无异。 自从马车进入盘龙道之后,其实就已经被盯上了,好在车厢里坐着的是根本不惧任何追踪的主,所以那三个缀了一路的探子仍是活的好好的。 孔渊安插在山南道境内的所有暗哨棋子,都被倪坤风齐他们拔除的干干净净,也就是说,现如今没有人只知道这辆马车内坐着的是谁。 路过的第一座兵堡,是几座临时搭建起来的木楼,有塔楼有射击口,还有专门拦路的倒刺围栏,俗称拦路虎。 守夜的几名士兵听到马蹄声,早早的便将睡梦中的老伍长叫醒,有肥肉上门,一下子都来了精神,他们这些下层军士,饷银本就不多,最近又有段日子没遇到偷偷走货的商旅,一个个像是饿极了的豺狼遇到肥肉一般,早早的便举着火把等在拦路虎边上。 虽说只是一辆马车,肉有点小,但是能从对方身上弄个百八十两银子大家分一分,也算是勉强能打打牙祭。 邓九抽着烟袋,那一点红星忽明忽暗, “站住,哪来的?” 看装束应是属于这座兵堡头子的精悍老头厉声喝问道。 也是这时候,车厢内传来一女子的抱怨, “九公,我刚睡着啊~” 一伙**听到还有女子声音,一个个眼冒绿光。 驾车的邓九讪讪一笑,不好意思的侧头说道: “怪我怪我。” 话才说完,只见他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疾冲而下,身形之快像是变戏法一样,不过是恍惚之间,那杆黄竹烟袋已经在每一个军士的脑袋上敲了一记,随后一脚踢出,将那排带有倒刺的拦路虎直接踢上高空,远远的抛在悬崖底下, 直到他重新坐回马车,二十余名军士才陆续跌倒在地,如果上前仔细查看,就会发现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七窍流血。 马车继续向前, 藏身在远处山林的中的一道人影,此刻却是蹲在一颗大树底下,眉头紧锁,每一个游隼探子,无一不是精擅隐匿跟踪,而且本身都具备不错的修为,最重要的是视力绝佳,可是他站在山上,由高向下望去,都没有看清楚那辆马车上的人究竟是如何出手,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座兵堡的士兵已经全被干掉了。 ‘看样子这辆马车上的人不太寻常,需及早向上面汇报。’ 只见他嘴中微动,发出几声夜鸟鸣叫,这个信号等于是在告诉剩下的那俩人继续跟着,而他则继续向深山中掠去,那里隐居着一位王爷手下的大客卿,专门负责看管盘龙道。 马车上的三人对这种小伎俩自然是选择直接忽视, 在接连又挑了两座兵堡之后,车厢内原本打坐的赢贞忽然睁目,脸上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因为他察觉到有几道气息由北面的深山中朝着这里疾速而来, 他之所以会感兴趣,是因为他明明察觉到的是七个人,但却只有三人身上有气息波动,其余四个像是死物一般, 外面的邓九抬手在车辕上磕了磕烟袋,嘴里骂道: “大道不走,偏偏要走旁门左道,我们圣门就是因为这些个丑陋玩意,才被扣了顶邪魔外道的帽子。” 赢贞听到邓九这么说,想必他是猜出了对方的来历,不由好奇道: “来的是谁?” 邓九没好气的说道: “这个人的师门往上追溯,应该是出自鬼家,擅长操鬼之术,号称可往来阴阳二界,这一脉最开始的时候都是些游方道士,学了些符箓之术,给人求魂看病或是卜算吉凶,发展到后来,渐渐被其它学派思想所排挤,干脆便一心一意做起了操鬼弄魂这种有违天道的勾当,我好像记得这一派已经被流云观的水袖诛杀殆尽,没想到今天还能遇到,孔渊真是什么人都敢收啊,” 姜沛宁一听竟然与鬼混有关,顿时兴趣盎然,说道: “那他们真的能操纵鬼魂吗?” 邓九摇头道: “不好说,这一派的开山祖师想来是有些神奇手段的,不过发展到如今,那些古怪术法是否传承下来就不得而知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逐渐接近山道的那七个人分作两拨,三个身上有活人气儿的伫足不前,任由那四个死物由山坡上疾速奔来。 没有活人气儿,却有死人气儿, 四“人”分四个方向围住马车, 一个是身材矮小的撑伞老妪,一身黑袄,脸上白粉红唇,阴气深深,渗人至极, 一个是穿着一身花旦戏服的伶人,身形窈窕,一只手上,长长的云袖拖着地上,另一只手做半遮面, 一个是矮小侏儒,穿着大红肚兜,头顶朝天辫,两腮鲜红,双眼无瞳,正咧嘴笑着。 最后一个是位貌美妇人,身材高挑,脸上似笑非笑,只是她浑身上下只有片缕遮身,luo露在外的皮肤白里透红,看上去与生人无异。 姜沛宁半蹲在车厢外,口中连连称奇: “这种旁门左道的术法确实也有其独特之处,就是不知道这四个会不会说话,如果会的话,那可真是神奇了。” 只见那矮小侏儒突然咧了咧嘴,露出森白牙齿,怪声怪气道: “漂亮女娃,给我做媳妇可好?” 姜沛宁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 然后,随手拍出一掌, 灰飞烟灭...... 第258章 深藏不露的水袖真人 侏儒童子就这么灰飞烟灭,像是被随手拂灭的烛火,就连飘散而出一缕魂魄都被打散的干干净净。 其他三人见此情景,皆是目瞪口呆,若是他们追寻心中本意,肯定是第一时间想要逃掉,可惜魂魄被强附于肉体之中,早已成了牵线傀儡,他们的所有行动都不受自己本意驱动。 花旦打扮的伶人率先动手,双袖一甩,如同两条银蛇席卷马车, 邓九不疾不徐的抽了一口旱烟,然后朝着正前方吐出一口烟雾,本该是灰白色的烟雾却幻化作一袭青衫,手握戒尺的教书先生,颌下留着长须,面带微笑中正平和,栩栩如生。 只见这位教书先生身上正气浩然,手中戒尺看似随意的一拍,像是先生惩戒顽童一般, 那伶人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双袖粉碎殆尽,露出的两条手臂上血肉模糊,深可见骨,只见他面露狰狞,桀桀一笑,朝着教书先生猛扑过来。 戒尺上显现出无数金光小字,再次拍下。 这个时候,另外两个似乎终于收到主人撤退的命令,想也不想便朝着山顶处疾奔而去,教书先生如影随形,手中戒尺接连拍下。 山顶上,有一头戴鱼尾冠的老道士卓立在一棵大树的横枝之上,白发白须,仙风道骨,若是让百姓看到,一定会匍匐于地,称呼一声老神仙。 在他身旁的,是两名妖娆女子,皆是身穿粉色道袍,看起来不伦不类。 老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炼化出来的四具阴物就这么被一一打散,心里一阵肉疼,咬牙道: “儒家的老狗,敢在老夫的地盘上撒野,雕虫小技的幻术而已,你要真能请来儒圣真身,老子管你叫爹,嘿嘿,那位小娘子长相真是不俗,炼成炉鼎一起双修,当真是妙不可言,春华、秋实,你们俩下去,把那丫头给我带上来。” 那两名妖娆道姑娇笑一声,身形飘飞而去。 那位烟雾幻化而成的教书先生似乎不能长久维持,在拍碎撑伞老妪和白衣妇人之后,便也随之烟消云散。 姜沛宁笑眯眯的看着山顶上飘飞而来的两道身影,笑着对一旁的邓九说道: “虽说这等术法看上去很是奇妙,却也太不禁打了,糊弄糊弄普通人还可以,” 邓九笑道: “鬼家一脉最初能位列百家,确实是有些真本事的,不过这么久传承下来,很多秘术想必已经失传,水袖那家伙对这类东西就很感兴趣,要不然也不会满天下的追杀这一脉,这便导致了当世集鬼家之大成者,流云观水袖是也,哈哈~~” 车厢内的赢贞也忍不出笑道: “那家伙每次带回消息,好像都是“朋友”告诉他的,我当时细问几句,他又总是支支吾吾,我还想着以这个家伙的狡诈性格怎么会有这么多朋友,现在想来,他应是有其它方法。” 邓九笑道: “他那是不敢说,若是老老实实告诉你他用的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害怕你会一个不高兴把他拍死,那家伙虽不是良善之辈,但对教主的衷心却是无疑的,他们流云观一代代人都是这样,只忠于圣主一人,别人在他那里是一句真话都听不到。” 三人就这样气氛轻松的聊着天,茫然没有将马车前方突然出现的那两个道姑放在眼里。 邓九坐在马车上,翘着二郎腿,瞥了一眼那两道身影,说道: “把这两个娘们杀了,那家伙一定会跑,他们鬼家逃命的本领还是不错的,” 姜沛宁嬉笑道: “这两个归我,九公只管去抓那家伙。” “好嘞~” 邓九身形一闪即逝。 眼看着车夫在自己面前凭空消失,春华秋实两个道姑顿时面面相觑,不过好在主人的命令是将眼前这位俊俏姑娘带回去,也就没有多想。 其中一人一掌拍向马头,想要将两匹马儿击毙,以此断了对方逃跑的念头。 姜沛宁顿时美目一寒, 那道姑手掌还未触及骏马头颅,便觉浑身一阵寒意,如同大暑天坠入冰窖一般,这一掌更像是拍在寒冰之上,掌心深处一股透体寒意席卷全身, 另一人见到同伴此番怪异景象,也是跟着心中狐疑,猜想必是车上女子作怪,于是身形猛然暴起,直扑对方。 人在空中,前扑之势却突然戛然而止,接着便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抛跌出去,身体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像一摊烂泥一样摔在远处的山林之中。 而马车前剩下的那位,眼下已经是浑身僵硬,她一直保持着手掌拍向马头的姿势,体内的气血已接近凝固,此刻就是想要开口求饶都做不到了,直至生机彻底断绝的那一刻,她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山顶上那位仙风道骨的道长在见到邓九时,还是一副临危不乱的态势,双手负后气定神闲,一副仙人之姿,似乎还想要呵斥对方几句。 当邓九出手之后,他就慌了,因为只是一招,他的五脏六腑便同时遭到重创,情急之下赶忙丢出一张符箓,想要以地遁之术逃之夭夭,幸亏邓九早有准备,见到黄符的第一时间便冲上前去一掌扫为灰烬,随后拎着这位道长的领口,老鹰捉小鸡一样返回山道。 先是将神仙道长扔在地上,然后一脚将那早已死绝的碍眼道姑踢下山崖,悠哉的掏出火石点上烟袋, “说吧,是师门出身,还是流浪野修?” 老道士趴在地上都不敢起身,哪还有一点神气活现的模样,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辆破马车上的人都特么不简单, “前辈饶命啊,贫道就是隐居山中的一个修行之人,平日里只知苦修,也就是意外得到一些秘术典籍,研究出来一点微末技法,自己消遣着玩的,绝对没有害人啊。” 邓九猛的瞪他一眼,吓得他浑身一颤。 “这个时候还在这编故事,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我若是感觉你在说谎,直接便将你打杀,” “孔渊让你来这里做什么?” 老道一听孔渊二字,顿时面如死灰,本来是游隼探子请他来这里解决一桩麻烦,谁知道会碰上这种知根知底的高人,只看对方提起孔渊时脸上的不屑表情,他就再也没有胡编乱扯的胆子了。 “贫道的道场本就在这处深山之中,后来楚王......哦不,孔渊便让我顺带帮他盯着点这条驿路,其它的真没有了,前辈你相信我,我可对道祖发誓。” 第259章 圣主驾临 邓九甩手就是一巴掌,后者赶忙抬手捂着嘴巴,鲜血从指缝流出,摊开手掌一看,两颗门牙被打掉了, “前辈,你听我说,贫道对道祖发誓,我这次真的没有骗您,小道姓张名少游,出身圣门崞巉派,师门原本所在的巉巉山被几个正道人物寻上门来大开杀戒,十不存一,侥幸活下来的弟子又被一个妖道追杀,剩下来的真没几个了,后来贫道便跑到这密崤山中,用自己剩下的那点家当修了一座道观,孔渊入主剑南道之后曾派人找到我,说是只要我乖乖听话,就会庇佑着我不再被人追杀,小道所言千真万确啊,” 说到最后,这位名字不俗的老道竟已是语带哭腔,看样子对自己这条老命还是很珍惜的。 邓九原本打算问过之后依旧将其击毙,毕竟这种人在圣门之中也是非常不受人待见,要不然水袖也不会明目张胆的追杀而没有人管。 这时候,只见邓九双耳微动,诧异的看了车厢一眼后,对着地上仍是哽咽的老道说道: “老头子可以饶你不死,你现在就去找孔渊,告诉他,圣主他老人家已经进入剑南道,让他老老实实的在成都府等着。” 地上的老道闻言一怔,顿时收声,一脸惊讶道: “前辈可不能开这种玩笑啊,圣主他老人家在哪?您也是圣门中人?那咱们是自己人啊,” 邓九又是一个巴掌甩出,不过这一次却要轻了许多,低头鄙夷的看着捂着脸颊一副胆小鬼样子的道士说道: “你只管传话就是,别的你还没资格问。” 张少游一脸惶恐道: “前辈,您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敢去传这个话啊,若是圣主真的来了还好,要是前辈你在跟我开玩笑,那孔渊到时候也不会放过我啊。” 邓九眼见他竟然还在和自己讨价还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个挑梁小丑,我圣门的名声就是被你这种人给败坏了,” “教主,干脆让老头子毙了他得了,看着碍眼。” 地上的张道士眼瞅着那位老前辈对着车厢喊出教主二字,一双眼瞪得老大,不能置信的望向马车,车帘无风自动,缓缓掀开,露出内中一位白衣公子,单手托腮,正冷冷的盯着自己, 张少游只觉全身气血在一瞬间停滞不动,口中狂喷一口鲜血,连带着整条舌头都喷了出来。 姜沛宁笑嘻嘻的坐在车厢边缘看热闹, 只听那白衣公子淡淡说道: “你在山顶上的时候,说要找谁双修?” 张少游张着一张血口,心中骇然,忙不迭的嘭嘭磕头,不过几下就已经把额头磕烂了, “告诉孔渊,就说我嬴贞来找他了,这件事情做完,你便可以自尽,你那道场之中留存弟子,本尊一个不杀,崞巉一派也不会再有人死,去吧。” 张少游听了,先是身形一滞,脸上神情出现片刻恍惚,随后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转身就走。 姜沛宁蹙眉看向车厢,好奇道: “什么双修?” 赢贞笑了笑: “当然是咱们俩。” 姜沛宁脸上一红,娇嗔道: “九公还在这里呢。” 邓九哈哈一笑,重新坐回马车, “这有什么,老头子年轻时候靠着一张不输教主的脸,不知曾让世间多少女子心碎,我那些哄女孩子的话,教主就是再学一辈子他也学不会,” 赢贞笑着反驳道: “可惜啊,年少再风流,临老还是孤身一人。” 姜沛宁笑的花枝乱颤, 邓九长叹一声,举头望月,似乎真的回忆起年轻时候的一些风流往事。 ...... 张少游一路并未停歇,行走如风,他对车厢内青年的身份深信不疑,此刻既然知道了自己大限将至,也就不再吝惜,一股脑将身上所带丹药全数扔进嘴里,还将唯一的一张神行符贴在腿上,速度更加飞快。 想起自己唯一的私生子身在道场得以活命,而崞巉一派将重新得到圣主庇佑,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被人当做过街老鼠一样追杀,他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此刻的他,似乎又重新回复了仙风道骨的仙长模样, 张少游不同于邪王平陆生,后者是对赢贞失望,从而归附孔渊,而他则是因师门所修功法,遭到正邪两道的打压围剿,不得已藏进深山,后被孔渊发现,自知得罪不起,这才给人当了走狗。 “孔渊啊孔渊,你说你好好的天邪宗宗主不做,非要和圣主一争长短,我圣门千年以来,圣主之位,就没有别姓之人坐过,你当你是谁啊?哈哈~~~” 张少游心中狂笑。 清晨的广贸集, 众目睽睽之下,一位白发道长闯进独孤阀在此地的驻所,提笔写下四个字之后便飘然离开。 “圣主驾临!” 独孤阀的人自然看不懂这四个字的意思,不过他们却有人认得这位道长,于是便有人赶忙报至军营, 上一次拢驿郡郊外的仓皇撤退,损失了上万兵马不说,就连有剑南雏凤之称的独孤鸾凤都殒命山南道。 这时候广贸集留存的一万大戟步卒,仍是由断去一臂的独孤无敌坐镇,不过在他身边,又多出了一位女子, 这位长相清丽的青衣女子也是刚刚到达广贸集,她来此地不为别的,只是想去山南道带回自己小妹的尸体。 独孤无敌看着桌子上的那四个字,愁容满面,叹气道: “爹爹已经去信天玑阁,请求已经出关的叶玄能出面制约一下此人,不然任由他在剑南道搅风搅雨,我们却奈何不了,这日子还怎么过?” “我想去见一见他,”独孤青鸟淡淡说道。 独孤无敌闻言大怒,猛的拍桌道: “你想要干什么?还嫌小妹死的不够冤枉是吧?你现在就给我滚回成都,你若不走,别怪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念及兄妹之情。” 独孤青鸟轻轻道: “我去带回凤儿的尸身,见他也只是顺路,放心,我不会挑衅他,我还不想死。” 说完,绿影一闪,人已出了大帐, “青鸟!” 独孤无敌气的脸上青筋暴起,独臂重重的拍在桌上,对着帐外大喊道: “传我将令,整军列阵!” 第260章 最高峰 盘龙道这条山路足足六百里,期间要穿过密崤山,三皇岭, 以嬴贞他们马车的行驶速度,大约需要四天才能到达西面出口,这已经算是不慢了,往常的贸易商队在广贸集和拢驿郡之间打个来回,至少需要一旬之久。 群山之中并非没有人烟,也会有几处稀稀落落的村庄夹杂其中,不过村庄的规模都不大,多的也不过二三十户人家,少的便只有三五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这些村庄大多离官道不远,有的甚至就在山路边上做着点小生意。 马车离开山道岔入一条山间小路,不过半里,就能看到群山环绕的腹地之中,并排着几座极具当地民风特色的房子,这里住着一家老小十余口人。 两匹马儿已经累坏了,再不让它们休息一下只怕都会垮掉,好在这处乡间小院靠的便是为商旅提供住宿,喂养驮马来过活,所以在见到赢贞他们之后,第一时间便招呼过来,卸掉车辕,将马儿拉走喂食草料,补补马掌,刷刷毛发。 这户人家的孩童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姜沛宁这样仿若画中走出的神仙姐姐,一个个围绕着她打转,不过姜沛宁似乎很烦小孩儿,脸上一直都没什么好脸色,很多女人就是这样,自己家的小孩怎么都好,别人家的小孩怎么都不好。 午饭是地道的家常小菜,味道算不上出彩,不过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赢贞之所以会以这种慢吞吞的方式赶往成都府,也是想给那些本就摇摆不定的圣门中人一次选择的机会,毕竟他不可能将所有依附孔渊的人都杀光,手段太过无情狠辣,也会招致圣门其他人的一些不满,他们当然不会将这种不满表现出来,但若是在一些大事上出工不出力,对于明教来说也是得不偿失。 这就是为什么以孔渊的性格,对待依附他的那些人,仍会表现出一副礼贤下士求贤若渴的模样,江湖和朝堂,在这一点上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 当然,到最后仍是选择留在孔渊身边的那些人,赢贞也会选择性的处理一些,并且会尽量不让他们所在的宗门断了传承,断人薪火这种事和杀人全家没什么两样。 他要的的将整个圣门重新纳入自己掌心,而不是大开杀戒。 吃过午饭,邓老头说自己上了岁数,需要保持充足的睡眠,径直去了主家早就为他们收拾好的房间内午睡。 赢贞和姜沛宁则来到院子旁不远的小溪边上,后者直接脱掉鞋袜,将一双晶莹玉足浸泡在冰凉的溪水中, “本来宁儿觉得你会以最快速度处理孔渊的事,那样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去蔡州一趟,瞧一瞧那地萃草是否真的如传说中那么神奇。” 赢贞坐在她边上,随手将一颗鹅卵石抛入溪中,笑道: “地萃草对于脱胎境以上的小宗师就已经没什么作用了,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人,大多都是一些还算具备底蕴的宗门,拿来培养后辈,确实能起到不错的作用,一个宗门,好苗子越多,后辈成长的速度越快,他们在江湖上的话语权也会越大,不知有多少人开宗立派,都是抱着一统江湖的雄心壮志,当然,到了后来,他们都会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多么好笑, 我们明教传承千年,底蕴之深厚,放眼天下,也唯有儒、释、道三家可比,像地萃草这种东西,光明顶上不是没有,只不过数量稀少而已,而这一次之所以让丁宣、萧纶、吴青峰三人同去,也是想查出地萃草背后的福地所在,福地之中自然还会有其它珍稀之物,这才是我真正看上眼的。” 姜沛宁在一旁听的默默点头,随后突然捧起一蓬溪水朝着赢贞挥洒过去,后者极为不解风情的随手拍回,反而是溅到了姜沛宁自己身上, “没意思~~”她口中嘟囔了几句。 乡间小路上,一位背缚长剑的青衣女子牵着一头青驴,伫足向农家小院看来,最后目光放在了溪水旁的男女身上。 很巧,她只是路过,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但她心里完全笃定,那个人就是他。 独孤青鸟一直默默的注视着那道背影, 她与小妹不同,打记事起,父亲就开始全力培养她,每一天所付出的努力和辛苦,都不是其他几个兄妹可以比拟的,记得那时候练拳,只是一套最基本并且毫无花巧可言的拳谱,就需要出拳十万次,十指上厚厚的老茧让她的双手看上去像是苦力出身的农家汉子,练剑最初,最为简单的拔剑,她便练了三年之久,到后来,家族之中,已经没有人比她出剑更快,包括她的父亲。 父亲会把她扔至瀑布下练拳,会把她独自一人扔在深山中磨砺,会遍请剑道宗师与自己生死相搏,会让她在寒冬之中浸在深潭砥砺体魄,会将她关入密室,不饮不食磨砺心境,那时候,她才不过十一二岁。 所以独孤青鸟一直认为,自己的修炼之途是最苦的,所以心中对嬴贞这种靠着天资,却在二十出头便攀上武道巅峰的人,心里一直存在着疑惑,失落,不服, 吃了这么多苦,难道真的不如人家天生的好资质吗? 无论多么勤奋努力,难道真的比不上那些生来卓越的人吗? 这个答案,能够告诉她的人,不多, 所以她才会去天玑阁,找那位被誉为叶玄之下,最具剑道天赋的年轻人, 她才会去找那位被誉为未来江湖剑术、剑意扛鼎之人的人皇幺女, 她才会远赴北夏,找那位被称作当世无为境第一人的拳无敌。 她才会去龙虎山,找那位少年白头的小天师。 在天玑阁,她看到后崖那十四道剑痕, 在一处幽林小筑,李晴雪代师收徒,传授她大黄庭,成为她的师姐, 在北夏,她于七十七拳败北,领悟拳道真意。 龙虎山,观莲花池水,她剑心通明。 她并没有因自己小妹死在对方手里而心生怨恨, 有一个道理她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 杀人者人亦杀之。 她笑了笑,牵起青驴朝小院走去, 在他身上,自己又会有什么收获呢? 毕竟他可是当世年青一代,人人都会仰望的最高峰。 第261章 当争! (求订阅,请支持起点正版订阅,感谢) 独孤青鸟刚从山道上下来,热情的农家主人便从她手中接过驴子缰绳,两人又小声交谈了几句,她便径直朝着溪边走来。 刚刚走近,她便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你好,我叫独孤青鸟。” 赢贞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目光便重新看向小溪,手里握着一把鹅卵石,没有运用任何技巧,然后砸鱼。 扑通扑通, 姜沛宁却是饶有兴趣的看向对方,一身朴素青衣,不是什么上等料子,面容与独孤鸾凤有几分相似,却远没有后者好看,不过此女双眉狭长如刀,英气逼人,一看就是性格坚毅之辈。 “怎么?来给你妹妹报仇的?” 独孤青鸟摇了摇头: “生死有命,当她选择踏入江湖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姜沛宁笑了: “你说的倒也不错,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独孤青鸟看了一眼赢贞,遂又收回目光: “听说凤儿被随意乱葬在了拢驿郡外的一处山岗,我想去带回她的尸身,” 姜沛宁点了点头: “姐姐为妹妹收尸,天经地义,” 独孤青鸟没有再作声,就这么突然陷入沉默,随后转身离开。 姜沛宁不由蹙眉,啧啧道: “真是个怪人,和她那个刁蛮妹妹性格天差地别,虽说她这种仍是不讨人喜,却也没有多惹人厌,而且修为好像不俗,我竟然完全看不出她的深浅,看不出深浅就是有深浅。” 赢贞手腕一抖,甩出一颗石子,还是没砸中,转头笑道: “此女应该不在你之下,正常切磋,你嬴,生死搏杀,你输。” 姜沛宁一愣,移了移身子,靠着赢贞肩膀,好奇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 赢贞挑了挑眉,沉思片刻后说道: “纯粹是一种感觉吧,此女行动如常人,呼吸均匀很有节奏,体内气息流动却异常缓慢,这不符合修炼大黄庭的那种细水长流,好像给人一种随时都可能爆发的感觉,这应该是经历无数次生死搏杀换来的谨慎和经验,而且此女一旦出手,必是雷霆万钧的杀招,她每时每刻都在刻意压制着体内那股气,就是要争取一击必杀的绝对把握,她右手手掌,一直保持着拔剑的姿势,而且心境极为平和,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数年之前,李晴雪私下代师收徒,传授道门宝典大黄庭,张九洞知道自己不明不白多出一个徒弟之后,哭笑不得,于是便降临独孤阀,来见一见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徒弟。 见过之后,自是老怀大慰,也许这个徒弟的天赋,心境,坯子远远不如李晴雪,不过难得的是她能将勤能补拙这四个字发挥到极致,大巧不工,自然是浑然天成。 张九洞一句“剑南有雏凤”,在剑南地界,甚至整个江湖武林都流传甚广,但大多数人会认为这是在指那位名字中带有鸾凤的独孤阀幺女,殊不知,人家说的是自己徒弟。 姜沛宁听罢,深深的望了一眼那道离开的背影,她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将来很有可能会与眼前女子来一场分出胜负的决战, 傍晚时分,小院主人为这零星几位客人准备好饭菜,都是些时令山珍,今晚月亮又大又圆,坐在小院吃饭乘凉,耳中听着虫鸣蛙叫,让人心境祥和。 赢贞三人围着一张小方桌,独孤青鸟独自一桌,小院主人连同家眷,都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扒拉着饭, 这期间,姜沛宁几次有意无意的看向那位孤单女子,发现对方也会偷偷向她看来,于是她笑了笑,招手道: “要不过来一起?” 独孤青鸟先是一愣,也不说话,直接端着盘子走了过来, 姜沛宁为她腾开一截板凳,等到对方坐下,好奇道: “你妹妹是我杀的,你真的就一点也不记恨?” 独孤青鸟嘴里啃着一块酥饼,摇了摇头: “不记恨!” 姜沛宁追问道: “为什么?” 独孤青鸟想了想,慢悠悠说道: “我小时候练剑,父亲总会找来一些与我匹配的对手,这些人的修为往往都会比我高出一些,但是也不会太多,然后父亲便让我们之间做生死搏杀,不分出生死,不准停手,谁坏了规矩,谁就得死,我当时以为父亲在说笑,觉得他怎么可能忍心对自己的女儿下手呢? 但是那一次,我被对手十几招便打成重伤,生死一刻,还是对方动了恻隐之心手下留情,我才没有死,但是他死了,被父亲亲手杀死的,因为他坏了规矩,后来我才真的怕了,我知道如果再出现这种情况,父亲一定不会出手救我, 所以后来的每一次对敌,我都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而是想尽一切办法求胜,因为只有赢了我才能活下来,所以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无论与谁放对,从一开始我便会全力以赴,无所不用其极,绝不会给任何人留下一丝可以杀我的机会,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就是这样, 虽说赢先生是杀死小妹的凶手,但我真的没有因此记恨,也不会有报仇的念头,因为我从四哥口中知道了发生的一切,若是赢先生无缘无故打杀小妹,我独孤青鸟不要这条命,也会来找赢先生,但是现在,只会怪小妹不自量力自寻死路,又或者怪我,不该总是在她跟前提起赢先生,并且不应该教给她那一剑,如果设身处地换做是我要杀姜沛宁,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因为那个后果我承担不起。” 姜沛宁嗤笑一声: “你倒是够坦白,也许别人听到,会不信你说的话,但我信,只是我有点不高兴,你为什么总会和独孤鸾凤提及我的丈夫?” 独孤鸾凤闻言一愣: “你们成亲了?” 姜沛宁阴沉着脸道: “没成亲也是我夫君。” 赢贞与邓九两人相视一笑,默默吃菜, 独孤青鸟没有多想,只是笑道: “其实我跟小妹提及的人有很多,不过到了后来就越来越少了,有一些人让我觉得失望,有一些人死了,剩下为数不多的人中,我大多也已经见过,现在就剩下赢先生了, 最后一个死在我手中的试剑人,在他临死之前曾跟我说过一句话:剑道一途,独领风骚数百年,但是当世武道前五人,竟然没有一个用剑的,这不像话,也不该如此,吾辈剑修,当争!” 姜沛宁双目眯起,直直盯着对方那对清澈双眼,她的心湖之中骤然出现一丝荡漾, 独孤青鸟也丝毫不让的与其对视,眸如清泉, 两位同是用剑的女子,在这一刻,似乎都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大道契机。 赢贞手指突然在桌面上轻轻一敲,两人同时回过神来, 邓九看在眼中,会心一笑,若是自家教主不以此直击心魄的手法打断二人的心境之争,只怕针锋相对的两人立时便要动手了。 第262章 可为师者,先生也 用针尖对麦芒来形容姜沛宁和独孤青鸟两人此刻的状态最合适不过了, 两人对自身剑道都有着极高的追求,而且在性格上也都属于那种钻牛角尖的家伙,独孤青鸟一心访遍天下高手,查漏补缺,使得自己无论在心境还是修为上渐趋圆满, 姜沛宁则是认准赢贞一个,便死心塌地要追到手,就算赔上这条命也在所不惜,无形之中由情入道。 君子养心莫善于诚,精诚所至方能金石为开,往往出类拔萃者皆是如此。 两人被赢贞打断之后,相视一笑,埋头吃饭,各自的心头甚至还有些小雀跃,偶然之下寻到突破契机,对她们这样的人来说,真的是可遇不可求。 邓九提着小院主人拿来的自制米酒,给每人倒了一碗,然后端起说道: “两个女娃娃今日棋逢对手,当浮一大白。” 独孤青鸟颇为豪爽的接过碗来,爽利道: “浮一大白!” 嬴贞也笑着配合,可以想见,这两人在未来的日子里都会以彼此为镜,砥砺前行, 那么自己呢?谁又可以做我的镜子? 记得当初明镜湖一战,叶玄曾说过,之所以拿江河湖海的江湖来形容此江湖,便是因为武道一途也有潮起潮落,一道浪潮拍在岸上,不论多么华丽壮阔,终究不会再有一模一样的一道浪潮,后继者或许会是惊涛拍岸,又或许便是那遮天巨浪,潮起潮落,连绵不绝,正如那江湖中代代新人, 赢贞并不觉得叶玄会成为自己心中的那面镜子,以对手为镜容易催生心障,反而得不偿失。 独孤青鸟吃饭很快,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那样的细嚼慢咽,很有江湖气,吃饭喝酒两不耽误。 只听她突兀的打了一个饱嗝,见到三人同时看向自己,羞赧一笑: “我从小吃饭就是这个样子,大家别见怪。” 邓九哈哈一笑: “老头子怎么觉得越看你越顺眼了,” 独孤青鸟似乎想到什么,皱眉道: “我离开广贸集军营的时候,四哥已经开始整顿大军打算在盘龙道西面出口拦截你们,但是我心里清楚他其实是在害怕我会有什么闪失,我现在就写一封信,希望介时遇到,邓伯能提前将这封信交给他,免得我四哥鲁莽,冒犯到赢先生,落得个和鸾凤一样的下场。” 邓九目光看向嬴贞,后者点了点头, 独孤青鸟和小院主人借来笔墨,也不回避,直接就在桌子上开始书写,大意是自己和赢贞他们相处融洽,没有任何冲突,希望四哥独孤无敌也不要轻易冒犯。 姜沛宁在一旁看着对方的娟秀字体,好奇道: “你为什么总是称呼嬴先生?” 独孤青鸟抬头一笑: “可为师者,先生也。” 姜沛宁一愣,旋即皱眉, 接着,独孤青鸟又继续说道: “我独孤阀与楚王之间纠缠太深,已经无法从中剥离开来,而且楚王也非常依赖我们,剑南道不同意其它各道,很多地方仍是由本地的部族掌控,本身便特别排外,外人是很难伸进手来的,我们独孤一姓本来就是南边最大的一支部族,后来几经发展,才成为整个剑南道的第一大姓,楚王需要借助我独孤氏来与其它部族之间做交易,而我爹似乎也在和对方谋划着什么,我私底下曾经问过,但我爹不肯告诉我, 记得小时候见过楚王殿下几次,那时候觉得王爷真是说不出的风流潇洒,谈吐风趣优雅,天文地理好像什么都懂一样,一看就是很有学问的人,他看到我修行这么苦,好几次都心疼的掉眼泪了,为此还痛骂过我爹几次,我那时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爹爹被人训骂却不敢吭声的窘迫样子, 长大后再见到殿下,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很怪,总觉的哪里不一样可又说不上来,后来还是大哥私底下偷偷告诉我,说是如今的楚王殿下,实际上是魔门的邪帝孔渊用一种魔门秘法占据了殿下的身体,自那以后,见到孔渊,我便再也没给过他好脸色,” 说到这里,只见她顿了顿,叹息道: “小妹如果不死,就会嫁给孔渊了,所以我宁愿她死,也不愿意看到她嫁给那个大魔头,家族中,我是最早接触江湖,也是最早行走江湖,遇到过很多所谓的魔门中人,当他们说起嬴先生的时候都是满满的尊敬,虽说偶尔会埋怨几句先生过于暴戾,但我觉着身居如此高位,行事难免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性来,所以我并不觉得暴戾狠辣放在赢先生身上有多么贬义, 但孔渊就不一样了,人们谈到他时,会佩服他的城府手段,以及多年隐忍布局换来今天的大权在握,但对其人品,人们总是讳莫如深,不愿提及,我知道赢先生这次是冲着孔渊来了,而我独孤阀现在又以孔渊马首是瞻,说不得会因此遭受巨大损失,所以我打算将小妹尸体带回之后,便赶回阀中尽量斡旋,希望以此能避免更多人枉送性命,” 说完这些,独孤青鸟眼神直勾勾的看向赢贞,希望能从对方口中听到一丝答案,无论好的坏的,她都希望心里有个底。 赢贞举杯喝酒,没有出声,这一次来剑南道,之所以只带着姜沛宁和邓九两人,便是因为一旦孔渊躲着不肯露面,而是不惜代价动用大军来对付他们,三人起码都有自保能力,不至于被大军拖死,再者,孔渊经营剑南道多年,民声颇佳,麾下军士愿效死命,李晴雪迫于这个原因,所以才希望自己不要在这个关头动孔渊,毕竟她们李家的一场大风波刚刚平息,剑南道若是再后院起火,谁也不知道会引出什么样的后果。 赢贞也看的出,独孤青鸟之所以做出与家族相悖的选择,也是看出孔渊这个冒牌货将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无论是他嬴贞还是李晴雪,说到底,都是必杀此人的, 而独孤青鸟的诚意,便是那封信,要知道独孤无敌如果不率兵阻拦他赢贞入境,已是犯下死罪,或许孔渊会看在独孤阀还有用处的份上不会拿独孤无敌怎么样,但后者将来绝对不会再有任何统兵之权,等于彻底被排除在剑南道权力中心之外。 独孤青鸟之举,既是毁了独孤无敌的前途,其实也是为了他将来的前途。 一个底蕴深厚的高门大阀,懂得取舍才是立族根本。 独孤青鸟心里也在猜测赢贞的选择,她知道,别看独孤阀雄踞剑南,又是当世六大阀门之中武运最盛,但是在眼前此人的心里,未必会有多少分量,虽说爹爹一意孤行,希望请出叶玄制衡对方,但独孤青鸟觉得,其实刀皇、魔皇,一直都在相互制衡着,只是那条线,像她们这种人看不到罢了。 赢贞转头看向她,语气平淡道: “独孤靖生了一个好女儿。” 独孤青鸟展颜一笑,心中大定,双手举起酒碗,敬对方后,一饮而尽, 随后,她告辞离开,一个人来到溪边练习剑桩,没有任何花巧、是最普通的入门剑桩。 姜沛宁好奇的凝视着那道青衣身影,若有所思, 对方手中无剑,只是以虚握的方式,手腕轻抖不停交错变幻,脚下步法由始自终只有七种,此番情景若是寻常小宗师看在眼中,只怕会嗤之以鼻,但落在如今追求剑意的姜沛宁眼中,自然又是另外一幅景象。 赢贞拍了拍看的出神的后者肩膀,顿时将她吓了一跳, “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平时太偷懒了?人家不比你差,却比你更刻苦用心。” 姜沛宁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什么年龄就应该做什么事,宁儿现在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自然不能耽误了和某人谈情说爱,我的剑心就是你嬴大教主,只要你一天不抛弃我,宁儿剑心不破,她独孤青鸟就别想赢我。” 赢贞摇头苦笑,这就是你懒惰的理由吗? 邓九酒碗刚到嘴边,听到这话,沉思片刻,朝着姜沛宁伸出大拇指, “丫头说的一点不差,别等到人老珠黄了才发现自己还没有过花前月下,年少不贪床帏之乐,甚无趣也,这一点上,江丫头远远不如你,老头子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点拨你一下,别等到别人家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还没滚过床单呢,” 说完,邓老头连连给她使眼色, 姜沛宁本身就是爽利性格,猛的站起身来,拉了拉赢贞衣角, “走!滚床单去。” 邓九拍桌大笑,眼泪都流出来了,连连称赞孺子可教。 赢贞哈哈一笑,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朝着小屋走去, 姜沛宁顿时羞的捂着脸庞,埋进他的怀中, 情意圆满,剑心圆满, 第263章 老实交代吧 第二天清晨,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独孤青鸟以及她的青驴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 赢贞他们继续赶路,于第二天中午到达盘龙道西面出口的广贸集,面对他们的是整整一万人的大戟步卒,邓九单人掠阵,在众目睽睽之下闯至主帅独孤无敌面前,抛出那封信,后者在阅信之后呆滞半晌,最终下令撤军返回军营。 进入广贸集,途径一家挂着破旧招子的酒肆,邓九下车去添置了几坛子酒,按他的话来说,没饭吃可以,没酒喝不行。 马车在这里并没有停留多久,继续上路,孔渊的楚王府就坐落在成都府郊外一处山腰福地,离他的大营不远,最多也就二十里的路程, 从广贸集到成都府,一路需要途径泸州,渝州,遂州,益州,路程不可谓不远,但就是这辆孤零零、慢吞吞行驶的马车,却给整个剑南道带来了巨大的震动。 传闻就在这段时间,整个剑南江湖都在朝着广贸集至成都府这条线上移动,他们像是要召开一场武林盛会一样,无数的游侠儿剑客汇聚于一处,谈笑风生,饮酒论剑盛况空前。 官道边上,有一家孤零零的客栈,木制的围墙小院,门口趴着一只大黄狗,晒着太阳。 一位荆钗布裙的妇人此时就站在客栈门口的道路中间,手中挥舞着一块绢布,朝着远远而来的马车打招呼, 等到马车走近,妇人热情的迎上前去,眼神无意间瞥了一眼车厢,因车帘遮挡看不清内中光景,只见她笑呵呵的冲着马夫说道: “一路风尘,客人要不要暂在咱们店中歇歇脚?我们这里有最正宗的麻辣锅子,食材也都是最新鲜的,还有自家酿制的梅子酒,乃是本地一绝,” 邓九呵呵一笑,抬头看了眼坐在院中的干瘦少年和那个满身油腻的中年胖子, 那两人看到邓九的目光,赶忙从座位上站起,点头哈腰的打招呼, 这时候,姜沛宁从车厢内掀帘出来,抬手遮挡着额头,望了望头顶的烈日, “大中午的,日头正晒,马儿估计受不了,就到这里歇歇吧。” 邓九笑呵呵道: “一切都听姑娘的。” 当妇人看清楚跳下车厢那女子的模样时,表情一愣,随后掐着自己脸蛋笑道: “姐儿我不是做梦吧,真俊的姑娘啊,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 只见她弯腰伸手: “贵客里面请。” 赢贞下了马车,不理会一脸呆滞的老板娘,径直走入客栈院中, 整个客栈,就他们这一桌子客人,冷冷清清。 那枯瘦青年赶忙用干净抹布将桌椅板凳擦抹干净,摆在院中荫凉的老槐树下,沏茶倒水动作娴熟,期间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瞥向那出落的如仙女般的白衣女子。 邓九坐下后笑问道: “老板娘,这里是什么地方,离这里最近的城镇还有多远?” 妇人长相平庸,皮肤却是白皙,或许是保养得当的缘故,只见她提着一坛子酒晃动着腰肢走了过来,解开泥封,为三人倒酒,酒呈琥珀色,清香浓郁, “前面二三十里就是铁匠镇,我们一家子都是小镇本地人家,过了镇子不到百里就是淳堰县,再往北就是泸州了,几位客人是要去泸州吗?” 姜沛宁笑道: “不错,是去泸州,对了老板娘,我们这一路上看到好多江湖侠士都朝着北边去了,人数还不少,那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夫人脸色不变,笑着解释道: “如姑娘所说,这几天确实见了不少佩刀带剑的好汉,有很多还曾在客栈住下过,就连咱们本地的山龙帮老爷,听说都率着大队人马朝北边去了,但究竟是为何事,我也不知道啊,” “这样啊,”姜沛宁点了点头,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爽快利落, 妇人看在眼中,着急劝道: “哎呦,姑娘可不能这么饮,我家这酒后劲儿可大着呢,应该小口抿,慢慢品,这样才能尝出各中滋味,一人一碗刚刚好,不能多喝,就是山龙帮那些武艺强横的大爷们,每次来也就最多喝一碗。” 姜沛宁笑了笑,拎过酒坛子,继续为自己倒了一碗, “那今天就让老板娘见识见识什么叫海量?” 说完,她又是一口气喝光。 三人之中,反倒是赢贞和邓九两人在小口小口的抿着,看上去最不能喝的姜沛宁反倒是大碗大碗的干,连喝四碗之后,她已是有些上脸,绝美的玉容上红润光泽,别具一番风情。 老板娘脸上神情开始有些变化, 这时候,枯瘦的店小二端来大铜锅子,将已经烧好的精炭放入其中, 不一会,锅便烧开了, 三人吃的不亦乐乎, 另外三人却是看的面面相觑, 吃到最后,姜沛宁冲着老板娘摆了摆手,示意她过来, “不错,味道挺好,结账吧。” 夫人竭力掩盖着心中的震惊,笑嘻嘻道: “二两银子。” 姜沛宁一愣,皱眉看向对方, “老板娘误会了,我是在说,你结账。” 夫人神情一愣,心中察觉到一丝不妙,脸色不悦道: “姑娘在说什么啊?您这是吃饱喝足想要赖账?” 姜沛宁屈指一弹,送出一缕隔空劲气,如同鱼线入水,无声无息, 而后者身躯一震,只觉的这一刻除了脑子还是自己的,全身上下的感知竟然全部消失,她目瞪口呆望着身前笑靥如花的女子,只觉得那张笑脸上充满了嘲笑和鄙夷,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着蝼蚁。 枯瘦青年和胖厨子并没有察觉到槐树下的异常,仍是在那里嗑着瓜子闲聊, 姜沛宁挑眉看着对方,笑道: “我以为拿药阴人这种情节只有在小说故事里才有呢,没想到今天竟让我给撞见了,我喝了这么多酒却一点事没有,是不是很意外?” 妇人嘴角抽搐,她在酒里用的可不是迷药,而是花了几百两黄金才买到的,可摧心断肠的钩吻露,任你多高的修为,只要喝下一滴,必是五脏六腑糜烂,全身气血枯竭而死,自己是眼睁睁看着她喝进去的啊,怎么会没作用呢?难道买的是假货? 姜沛宁手指敲打在桌面上,笑道: “好了,老实交代吧,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第264章 一码归一码 妇人心中骇然,口中不知如何作答,心里还在思忖着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露出的马脚, 姜沛宁猛一拍桌,后者再也不敢隐瞒,老老实实的一一作答。 枯瘦青年和胖子厨师听到拍桌声响,也是诧异的朝槐荫这边看来,不过见到老板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啥事没有,也就继续装模作样的聊天,内心则在忐忑这三个人怎么还没趴下? 赢贞之所以会选择在这里停下,也是因为感应到就在客栈附近,最少隐藏着二十余人的气息,他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好奇,觉得这些人会不会是冲着自己来,虽然他觉得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但是步入小院之后,他清晰的感觉到那些藏身在附近的气息确实都锁定在了自己三人身上,他顿时觉得有点可笑,不过后来一想,其实这就是江湖,有入海蛟龙,自然缺不了虾兵蟹将。 这让他回忆起了当初在飞来石,自己刚刚与叶玄一战,身受重伤境界大跌,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小虾米都想要自己的命,看似非常可笑,实则有其必然,一个温饱都解决不了的穷苦百姓,又怎么知道巨富人家一日三餐吃的什么?无知者从来无畏。 这位专门等候在此扮做客栈老板娘的妇人,虽不清楚那绝色少女用了什么“妖法”将自己困住,但她也不傻,做为此次行动的领头人,她知道如果自己此时出声喊人救命,只怕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所以便将事情原委老老实实的交代出来,只不过将一滴毙命的钩吻露说成了是寻常的蒙汗药。 原来,近段时间,整个剑南道武林都在流传着一件对于每一位剑修来说,不吝于一份天大的机缘的好事,成都府来了一位墨家的赊刀人,此人手里有一副紫檀剑匣,里面封存着的是一缕无主的剑气,这缕剑气曾是墨家一位先祖的本命飞剑,后者临死之前从身体内剥离出来成为无主之物,这名赊刀人如今就在楚王府中做客,并且放出话来,谁能杀掉从山南道入境的一对年轻夫妇,这柄名为【春泥】的本命飞剑就归谁,并且会传授他炼化之术。 这一消息立时使得整个剑南道用剑之人趋之若鹜,甚至其它地方有夺宝之心的高手也正在尽全力赶赴剑南, 客栈的老板娘,就是附近山中一个名叫磨剑崖的宗门护法,他们宗主在成都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时间通知门中留守之人注意官道上的动向,如果遇到这对夫妇,先尽量想办法拖着对方,等他从成都赶回来之后再一起动手。 谁知道这位叫柳娘的妇人自作主张,认为不过是一对年轻夫妇而已,只要尽出宗门高手,再使点手段,还怕留不下? 不过她现在非常后悔,心里面更是咬牙切齿的痛骂自家宗主在来信中只说这对夫妇修为不错, 这叫不错吗? 等老板娘讲完之后,眼角突然瞥见那位一直没有吭声的俊逸青年轻轻点了点头,她顿时觉得不妙, 下一刻,老迈车夫已是悍然出手,胖厨子和那位扮做店小二的枯瘦青年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两颗脑袋就像滚瓜葫芦一样滚落在地,紧接着邓九身形消失在小院之中,也就不过片刻功夫,周围隐藏的所有好手,死得一干二净。 当邓九重新坐下的时候,那个名为柳娘的妇人直挺挺倒下,七窍流血,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是紫黑色。 世上任何奇毒,对于无为境以上的强者,都是无效的,这也是老板娘临死才反应过来,她看到白衣女子的中指上浮现出一颗紫色的水珠,然后弹进了她的体内,下毒人成了试毒人。 “贞哥,你觉得她说都是真的吗?墨家真的有那柄本命飞剑?” 赢贞若有所思一阵,点头道: “这柄【春泥】我知道,确实属于墨家,很小巧,也就不过两尺长,通体碧绿,杀伤力极大,可养在人体三处窍穴之中,气海,雪山,膻中,以心血淬炼,可与主人心意相通,至于能御剑多远,这就和主人的修为高低有关了。” 姜沛宁眼珠一转,对此物已经生出志在必得的心思,自从有了大通天手之后,她就很少会佩剑,但若是有一把可养在窍穴之中的本命飞剑,那自然是一点都不灰觉得麻烦,于是她喜滋滋道: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见过?” 邓九在一旁笑呵呵道: “老头子我都见过,当初墨家那位老祖也不知脑子怎么想的,好好的跑光明顶来要找我那外甥女比剑,结果当然是毫无悬念的死在江南手里,咽气之时将此物从体内剥离出来留给了跟随他上山的墨家小辈,当时江南如果想留下,不过举手的事,可一来教主和江丫头都不是练剑的料,二来她也不想强夺他人师门传承之物,没想到江南当初的仁慈,到头来却成为墨家对付教主的筹码,江湖中以德报怨这种事,老头子见的多了。” 姜沛宁一听这柄剑竟然还与赢贞的娘亲有关,心里想着若是她老人家还在世该多好啊,自己就可以在她膝下尽一尽儿媳妇的孝心,说不定婆媳俩很投缘呢? 想到这里,不免芳心有些黯然,偷偷伸出手,放在赢贞的手背上。 赢贞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 “你若是想要这柄小剑,介时我会帮你拿到,不过不要心急,既然咱们盯上了,迟早都是你的。” 姜沛宁摇了摇头: “我不着急,不过......这柄剑必须我亲自来取,她老人家的一片好心既然被别人糟蹋的,那就由我来教墨家做人的道理,这已经不是剑的事了。” 邓老头拍手笑道: “说的好!一码归一码,取剑是取剑,讲道理是讲道理,两回事。” 赢贞笑了笑,看向邓九问道: “身在成都的那个墨家赊刀人,会不会就是当初光明顶上那小子?” 邓老头摇了摇头: “这个就不清楚了,毕竟墨家不止一个赊刀人。” 第265章 小丫头片子 本命飞剑这种东西,存世稀少,倒不是说飞剑少,而是能炼化这种东西的人,太少,就赢贞所知,当世拥有本命飞剑的大佬,最多都不超过一只手掌之数,这就是为什么当初墨家那位老祖有底气上光明顶挑战自己的娘亲,拥有一柄与自己心意相通的飞剑杀器,对敌之时优势实在是太大了。 叶玄就有一柄,名为【春风】,只不过他极少使用罢了。 而眼下这位墨家赊刀人之所以肯拿出人人视若珍宝的飞剑,多半是他修为不够,自己炼化不了,要不然他会舍得? 有些东西放在你手里,你也未必留得住。 当赢贞他们正打算离开客栈时,一个黑瘦的小女孩出现在了客栈门口,她背后扛着比她的人还要大出一半的柴火,身上的衣服打满补丁,脚上的草鞋也破了洞,露出脏兮兮的脚指头。 她瞪大眼睛,表情惊恐的看了看小院中的三具尸体,又看了看赢贞三人,扔下柴火,飞快的跑进了客栈之中,然后,她在地窖中找到了另外三具尸体,一对夫妇,一个老头。 小女孩怔怔的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瞬间眯起,虽说这对夫妇并不是她的亲人,不过全靠他们一直接济自己,用比市价高出一点的价格购买她的柴火,小女孩才能活到现在。 以后不会再有人买她的柴火了。 赢贞脸色肃然的看着小女孩从客栈走出,手里拎着一把柴刀,一双小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 看样子,她是认为屋子里的人是他杀的。 “好大的杀气,” 赢贞笑了,其他两人也都笑了,饶有兴趣的看着小女孩。 即使看上去骨瘦如柴,模样也不过才八九岁的样子,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凌厉, 只见她在离赢贞还有十步距离的时候,突然加速,然后,手中柴刀狠狠砍下。 赢贞笑嘻嘻的闪身躲开, 小女孩用力过猛,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跌了个狗吃屎,小胳膊也被地上的碎石划破,不过她一声不吭,捡起柴刀朝着赢贞又是一阵劈砍,不过她这一次学聪明了,力道多少有些留余,避免再出现第一次那样的状况。 赢贞左躲右闪,脸上笑意盈盈,每一次都让她扑空。 接连砍出这么多刀,小女孩虽是气喘吁吁,却始终紧咬牙关追着对方砍杀,小小年纪,体力却很是不错。 一大一小在院中追逐,不知道还以为是在玩闹。 邓老头磕了磕烟袋,对姜沛宁笑道: “咱们走吧,这娃娃想必是把咱们当仇人了。” 姜沛宁脸上原本笑嘻嘻的,不过想到客栈内那三具陌生尸体很可能是小女孩亲人的时候,也就笑不出来了,叹了口气道: “走吧。” 两人并没有招呼赢贞,直接登上马车离开。 小女孩终于没了力气,手杵着柴刀,弯腰大喘气,身上单薄的衣服也已湿透,不过那一双大眼睛仍是死死的盯着对方。 赢贞双手抱胸看着对方,笑道: “我如果说屋子里的人不是我杀的,你信吗?” “信你娘个腿!” 小女孩忽然暴起,劈出比原先更为有力的一刀,原来她刚才的大喘气,竟然是在示弱,为的就是让对方放松警惕, “哟,小小年纪还挺有心机啊?” 赢贞双指捏住刀身,然后向右侧一甩,后者连人带刀扑通摔倒在地上。 赢贞心中叹息,看样子这丫头是不会相信自己了, 当小女孩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发现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就像凭空消失一样,她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又在院中扫视一遍,确定那人确实是不在了,这才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在地上那三个人身上搜索一遍,找出几十两银子还有一些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她只将银子收进怀里, 随后,她又来到屋子里,从柜台上把那些不多的琐碎银子铜钱全数装进怀里,拍了拍鼓鼓的小肚子,她笑了, 推开地窖木门,望着地上的尸体,小女孩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们买了我三个月的柴火,我拼着小命砍了那人三十多刀,虽然一刀没砍中,但这份情就算还了,而且只多不少,很公平啦。” 说完这些,小女孩看了看自己怀中,一双眼睛笑成弯月,这么多钱,我可得好好去吃顿饱的。 赢贞站在屋顶上,看着那瘦弱的小姑娘背着个小包裹蹦蹦跳跳的离开,看到这副情景,他不免摇头苦笑,看样子还是自己多虑了,想着这小家伙痛失亲人,肯定一下子接受不了,谁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难道说,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会对她怎样?才敢气势汹汹的砍出那三十多刀?而这么做是为了心安理得的拿走客栈所有的钱? 原本对小女孩的一丝怜悯,如今是一扫而空,毕竟人家看上去似乎挺滋润的。 ...... 马车慢悠悠的淳堰县停下,因为有人拦路,还是个熟人。 邪王平陆生一身褐色锦衣,眼角的疤痕异常醒目,恭恭敬敬的站在车厢外,垂首道: “圣主,再往前,剑南道黑白两道的人马聚集了不少,孔渊故意散布出飞剑的消息,让这帮白痴们以为要对付的不过是一对脱胎境的夫妇,真是可笑,圣主如果不嫌弃,陆生愿意在前开路。” 车厢内没有声音, 而站着平陆生却是一头冷汗,自从上次从长沙府回来之后,他就刻意回避孔渊,始终躲着不见,其实心里一直在权衡利弊,究竟是跟着孔渊搏一把大的,还是继续老老实实受明教统辖?前者若是事成,自己将身具扶龙之功,收货的利益必然不小,不过风险也是极大,而后者则与以前没什么两样,阴邪宗继续被明教颐气指使,虽说受气,但起码还算安稳。 最后,他还是做出了选择。 马夫邓老头斜眼看着他,冷嘲热讽道: “你平陆生从前在圣门中多多少少也算是一号人物,不过既然换过主子,也就没有资格再给教主办差了,滚吧。” 看着马车离开,平陆生一代枭雄,呆立原地,心情实在沉重, 马车突然停下,平陆生赶忙转头看去,见到邓老头再向他勾手,脸上一喜,大步走了过去, “官道后面有一个骑驴的小丫头片子,你负责盯着,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可向教主汇报。” 平陆生表情一愣,赶忙恭声领命,目送马车离开, 一个小丫头片子?让我盯着?这就是圣主给我的差事? 他心里倒也没有多想,只觉得这个小丫头片子能被圣主看重,想来绝不简单。 车厢内, 姜沛宁好奇问道: “为什么会对那个小姑娘这么上心?” 赢贞抬起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中间露出一点缝隙, “她有点像小时候的我,不多,就这么一丁点,我想看看,会不会有更多......” 第266章 瞻仰前辈风采 平陆生当然不知道赢贞的心思,只当这个小丫头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当他真的找到那个小女孩的时候,差点惊呆了。 小女孩穿着浑身打满补丁的破烂衣裤,脸蛋脏兮兮的像是很久没有洗过一样,骑着一头小毛驴,怀里抱着一堆小点心,两口一个,吃的很猛,即使不停的打嗝,但她仍是不断在往嘴巴里面塞,小脸上眉飞色舞,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这是......饿死鬼投胎吗? 平陆生有点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幕,思忖着是不是认错人了? 小女孩似乎也注意到了官道上站着的那个大个子,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本想着回瞪一眼,不过在她看到那张脸上的疤痕后,悻悻然的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就这样,骑驴女孩和平陆生擦肩而过,前者偷偷的松了口气,继续吃她的点心,这是刚才在镇子上买的,她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美味的桂花糕,以前只看别人吃了,把她给馋的,现在不差钱了,自然要吃个够。 至于屁股下面这头驴子,才十二两银子,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实在不值得一提,这都是小钱,到了前面的县城,才是她大手挥霍的时候。 李老头铺子里的酱肉,王二家的肉包子,城门口那个摆摊卖酸辣粉儿的,啧啧,想想就流口水。 “冰糖葫芦!我姬宁儿来啦~~”小女孩坐在驴背上,兴奋的挥舞着拳头。 平陆生抬头望天,长长的叹息一声,自己横行江湖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办这样的差事, 算了,既然是圣主吩咐的,老老实实办差就是。 ....... 马车刚刚出了县城,道路两旁的密林之中一下子窜出几十个人来,就连两侧的树枝上,都埋伏着不少臂力强劲的弩手。 邓老头原本正在回忆年轻时候与一位美丽女子的缠绵过往,正想的出神,这伙人的出现,立时将他的思绪打断,让他很是恼火,然后,这帮人便付出了扰人清梦的代价。 明教之所以被江湖中冠以魔教的称呼,就是源自于他们出手时从来不会留情,你没得罪我,那就最好,各走各的路,你如果得罪我,那不好意思,你只能是死,这种不留余地的手段,与那些道貌岸然的正道人物比起来,自然是显得邪恶一些,毕竟后者动不动就会网开一面,手下留情,劝人回头,劝人弃恶向善,浪子回头金不换,上天有好生之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等等等等。 所以赢贞曾经笑言,人家脑门上都刻着“仁义道德”四个字,至于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那就说不准了。 拦路截杀马车的这些人都是为了那柄飞剑来的,墨家的名声在江湖上一向不差,说到做到,既然杀两个人就有机会得到那柄飞剑,这天大的机缘谁会愿意错过?于是一个个正挤破脑袋往这条官道上赶。 没见过多大世面的,或是脑子不太灵光的,往往就成了第一拨炮灰,也为后面那些人提供了对这对夫妇实力的大致判断。 随着死的人越来越多,于是,这帮来自天下各处的侠士豪杰,逐渐聚拢成了六七个小阵营,什么飞剑盟,聚义会,屠魔组,剑南盟等等,这些临时组建的势力之中,甚至不乏宗师级强者,而这些人的目的,只怕还是想将别人当炮灰使。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个道理往往是许多人行走江湖的立命之本。 附近村镇的老百姓,往来做生意的商旅们,看到道路两旁连绵不绝的尸体,虽说是在大白天,也实在是感觉瘆得慌,明明是宽敞的大官道,跟走在阴间似的,关键官府的人还不管。 马车走了三天,离前面的泸州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赢贞已经三天没有吃过热乎饭了,所以催促老邓头,傍晚饭点之前,必须进入州城。 邓九最擅御马之术,对于他来说,教主的这点要求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黄昏时,临近城门,还发生了一些小插曲,城门提前关闭,城头上站满了看热闹的军卒,其中江湖人物也不占少数, 六个小宗师级高手拦在城门之外,几人私底下达成协议,协同出手,坐地分赃。 他们六人中三人出自剑南,三人来自于其他地方,不过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脱胎境大圆满,也就是所谓的小宗师境, 跨过太虚境,到了无为境,才被称作大宗师,一大一小,天壤之别,打个通俗的比喻,就好像是三个月大的小老虎,对上成年老虎。 然后,这六个人的脑袋被一杆黄竹烟袋敲开了花, 城墙上一时无声,直到现在,仍没有人见到过车厢内的那对夫妇,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他们起初对那名老马夫的实力判断,基本都留在无为境大圆满上,所以才有了今晚六小宗师联袂出手的大场面,不过现在看来,要对眼前这个车夫老头重新作出估计了。 三丈高的厚实城门,被那个邋里邋遢的车夫一脚踹崩,碎成了七八块。 马车大摇大摆的进入城中, 一路上,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这辆马车,据传,今晚在泸州城内,将会有一场大戏开场, 七大江湖联盟之中,聚义会的好手已经有一半赶至泸州,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将决定那柄【春泥】的最终归属。 听说在杀人之后,聚义会的大佬们,会商议决定飞剑到底花落谁家,这对于平静多年的泸州来说,不失为一件江湖盛事。 街道旁,一名年轻剑客看着马车缓缓驶过,对一旁的同伴说道: “看见没,当初让你跟我出来见见世面,你还不乐意,错过今晚这场好戏,你可有的后悔,” 他身边的同伴腰上挎着一柄长剑,望着街道两旁数不清的江湖好手,一脸兴奋的点头道: “听说卸剑斋的前辈们都来了,这可是仅次于天玑阁的剑道宗门啊,今晚可要大饱眼福,瞻仰一下前辈们的风采,” 年轻剑客得意洋洋的点头道: “若是天玑阁再有宗师前来,当真是不虚此行了。” 第267章 故人相逢 (求订阅求推荐票) 数不清的江湖人物,都在随着这辆马车的移动而移动,他们都想见一见,能让这么多人惦记的夫妇到底长什么样子,连睚眦必报的墨家都敢得罪。 这辆马车会在何处落脚,那么今夜的大戏就会在何处上演。 今晚的泸州城灯火通明,各路商家也都在借着这股东风大肆招揽客人,花街柳巷,酒楼茶肆,每一条街道都是热闹非凡,比之一年一度的庙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马车缓缓停下,一对年轻“夫妇”从车厢内走了下来,一时间,无数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颇有点千呼万唤使出来的感觉。 有人惊讶女子的绝色之姿,有人感叹怎么会有这么英俊的男子。 马车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停在道路最中央,茫然不顾这样做是否会阻塞街道。 就在这对夫妇进了酒楼没有久,那邋里邋遢的车夫直接将酒楼内所有客人扔出了街道,有人被打骨折,有人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但奇怪的是,他们虽都是满脸的不忿之色,却都没有骂出口。 那名豪横车夫直接就在酒楼的门槛上坐下,身边放着一坛子酒,还有店里小二战战兢兢送来的几碟子下酒菜。 老头抽着旱烟吞云吐雾,挑着眼角斜视着酒楼外面围满的人群,指了指身前的台阶,大大咧咧的说道: “老头子先给你们定个规矩,别到时候你们埋怨我下手太重,从现在开始,走上台阶者,死。” “哈哈,一个车夫都有如此大的口气,老子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勇气可嘉。”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其他人也是跟着一阵起哄。 邓老头摇了摇头,阎王难救送死的鬼,有些人总是不把自己这条命当回事, 只见他从碟子里拾起三粒花生米,随手甩了出去。 先前出声之人,外加上两个叫的最欢的,此刻眉心处全都镶嵌了一粒花生米,已经打入头骨之中,死的不能再死, 这就叫祸从口出。 人群中一时鸦雀无声。 良久的沉默之后,不知哪个不怕死的又喊了一句: “卸剑斋仙师何在?” 人群中立时便有人附和道: “聚义会盟主何在?” “铁宗师何在?” “缠花手廖前辈何在?” “神剑台仙子何在?” “剑神左白条何在?” 一浪高过一浪,声音传至四面八方,这一刻,整个泸州城的焦点都集中在了这家悦来酒楼门外。 他们口中提到的这些人,无不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正道宗师,又或是赫赫有名的名门大派,随便一个拿出来,也是跺跺脚地动山摇的人物。 远处街道,一对背缚无鞘长剑的青年男女伫立在一栋屋宇上,男的叫陆风,剑眉星目,英俊潇洒,女的叫梁茹,衣袂飘飘,清丽脱俗。 “师兄,怎么会是他?李贞这小子什么时候惹上墨家了?” “不意外,他那张烂嘴,惹到谁我都不觉得意外,当初在淮南,这小子带着李央那臭丫头四处骗吃骗喝,明明已经是穷的叮当响了,他竟然还有一堆子破讲究,什么非客栈不住,非女儿红不喝,非新鲜时蔬不吃,一天到晚穿的人模狗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的阔气公子呢,他李贞就是属于那种兜里十枚铜钱必振衣作响的嘚瑟货,” 女子听了一阵娇笑,脑中似乎也回忆起了从前的一些有趣过往,她和师兄当年一同游历江湖,在一个小县城街道边的墙角,看到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坐地乞讨,师兄见她怪可怜的,于是便扔给那孩子几粒碎银,谁知道后来他们俩在拐角的一家饭馆内,看到那个乞讨的小女孩正与一个样貌分外英俊的年轻人大口啃着烧鸡,喝着女儿红。 师兄当时就怒了,直接便上前质问,谁知道那个名叫李贞的少年竟然还厚颜无耻的说,钱在谁手就是谁的,想怎么花是他的事,说的大义凛然,关键那个乞讨的小女孩当时脸上也是一副天经地义的表情。 梁茹笑道:“李贞这小子还是改不了当年的恶习啊,今天这身打扮看上去只怕王公贵族都比不了,身边还跟着一位天仙般的姑娘,也不知道是被他如何骗到手的?当初咱们本来是找他兴师问罪,没想到最后反倒成了朋友,他可真行!” 陆风也是哑然失: “这小子本性难移啊,猪鼻子插大葱,装象,不过今晚他可不好过了,咱们虽说与他萍水相逢一场,可如今这局面,也只能做到不落井下石,得罪了墨家,咱们神剑台也帮不了。” 梁茹皱眉道: “这次他闹出来的动静确实太大了,各方势力如今都在针对他,而且那位墨家的赊刀人明言是要他们俩的命,咱们也有心无力,不过既然相识一场,要不下去陪故人喝一杯?算是给这小子送行了。” 青年苦笑道: “理该如此,走吧。” 两道人影同时掠向客栈, 当客栈外的人群看清楚突然出现的这对男女的装束时,立时便有人认出了他们的来历,纷纷鼓掌造势,使劲吆喝,全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 男子站在台阶下,冲着那老车夫拱手道: “前辈,我二人与李贞是旧识,可否入内一见?” 陆风出身名门,修养还是过关的,虽说很多时候有些死板,但还算是言行如一的正派人士。 谁知车夫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说道: “滚!” 话才说出口,邓九耳内已经收到酒楼内赢贞传音,于是冲着台阶下的这对男女摆了摆手: “进去吧。” 二人点了点头,没有理会身后人群的议论,迈步进入店中。 赢贞笑呵呵的看向两人, 梁茹进来后,大大咧咧的在赢贞身边坐下,先是瞥了姜沛宁一眼,心中震撼,随后肩膀撞了撞赢贞,小声说道: “厉害呀小子,哪拐来的漂亮媳妇?给我介绍介绍?” 陆风进来看到赢贞之后,则是一阵白眼,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子竟然还能沉得出气?人模狗样的装出一副宗师风范,你骗的了别人还能骗的了我? 只见他拉过一条凳子坐下,开门见山道: “我们俩是来陪你喝送行酒的,你小子心眼不坏,否则当年我也不会苦口婆心的劝你不要再骗人了,不过看样子你小子是狗改不可吃屎,算啦,既然你已经落到这副田地,我也就不再打击你了。” 说完,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姜沛宁眼角带笑,看向赢贞,好奇道: “他们俩是你的朋友?” 赢贞笑呵呵点了点头: “以前没把他俩当朋友,总觉得他们不够格,不过今晚是了。” 陆风听了连连冷笑,得,还是跟当年一样,口气比特么天还大。 第268章 烂好人 遇到故人,赢贞也是心情大好,难得的是这俩人还肯在这个时候找他喝酒,更显的难能可贵。 三人连干了三碗之后,陆风摆摆手,示意先停一停,他实在是想不通,李贞这家伙明知身处绝境,为什么还能和没事人一样谈笑风生?难道是有所倚仗?就靠门外那个老头? “我说李贞,你小子是真想的开,都这个时候了还是活的这么滋润,身边有大美女作伴,门外还有个看不出底细的老头护着你,可是你要知道,这一次要你小命的人里头,有不少宗师级高手,单是我和师妹在城中见过的,就不下三位,你到底是怎么惹到墨家人的?说出来听听,我看看还有没有周旋的余地。” 赢贞独自呷了一口酒,悠悠然道: “这个呀,我杀了他们墨家老祖,就是那柄【春泥】的上一任主人。” 陆风原本还满怀期待的想要听听他会怎么说,结果听到了这样的答案,顿时拉下脸来,拍桌道: “你小子一天不吹牛是不是浑身都不自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墨家那位老祖死在剑仙江南手里,你是真没个正形。” 赢贞耸了耸肩,一脸无辜道: “你看,我说实话你们又不信,好吧,那人是我娘杀的,不过和我杀的也没什么两样,信不信由你。” 陆风连连冷笑, 一旁的神剑台梁茹笑呵呵的打圆场道: “好啦师兄,他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事已至此,就不要再多说其它了,江湖上的恩怨一桩接一桩,也不是谁都能管的了的,小贞你这次惹到了墨家,我们俩也确实有心无力,就算搬出师傅他老人家为你求情,只怕墨家赊刀人也不会给面子的,这一次你委实闹的太大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几乎都是在批评赢贞,不过好在交情在那摆着,赢贞倒也不以为意,毕竟这两人当初被自己坑的那么惨,却也从来没有记恨过。 其实江湖上不乏真正的侠义中人,眼前的两个人就是,一路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颗侠义心肠,当初赢贞还是少年,对两人的所作所为颇为不屑,觉得他们是烂好人,事实也证明,两人做了那么多好事,也没落个多好的名声,就像当初李央说的,有些人你即使帮了他,他也不会承你的情,而有些人你只要不害他,反而还会对你感恩戴德。 李央总是会冷不丁的蹦出几句,听起来很有道理的道理。 陆风一个人又喝了几碗闷酒,叹息道: “说吧,喜欢埋在什么地方?我们俩在泸州等着给你小子收尸,靠着我家师门的面子,想必这一点可以为你办到。” 姜沛宁在一旁听的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 陆风一脸诧异的看向她,眼神之中似乎颇为怜悯,觉得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跟着李贞真是倒了血霉了, “姑娘,虽说我觉得这小子实在配不上你,可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到了这个份上,你也只能是认命了,” 姜沛宁强忍着笑点了点头: “陆兄放心,我就是死也和他死在一起。” 陆风听了,更是连连叹息: “多好的姑娘啊,可了惜了,” 赢贞忍不住笑骂道: “你是来找我喝酒的?还是来挖苦我的?怎么废话那么多?” 陆风瞪了他一眼,说道: “有没有李央那丫头的消息,她和你小子是一路货色,如今救不了你,说不得我得去劝劝她,免得也落个和你一样的下场。” 赢贞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道: “人家是河间王李隶的掌上明珠,用得着你操心?就你那点能耐?算了,反正你也不相信。” 陆风骂道: “你他娘的就快死了,别拉上李央一起,那丫头年纪还小,多少还会听人劝,不像你,死鸭子最硬。” 这时候,姜沛宁笑嘻嘻的说了一句: “贞哥说的都是事实,李央确实是李隶的小女儿,” 陆风一时怔住,虽说他脑子里听到这句话后的第一反应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过他总觉得眼前这位姑娘不像是爱说谎的人, “那丫头真的这么大的来历?” 姜沛宁点了点头: “真的,” 梁茹好奇插嘴道: “姑娘你又是哪里人呢?是怎么被我这位兄弟骗到手的?” 姜沛宁笑眯眯道: “说出来二位只怕不信,是我倒追的他,而且追的还蛮辛苦,想起来还挺辛酸的,至于我嘛,我叫姜沛宁。” 陆、梁二人面面相觑。 赢贞呵呵道: “他们俩肯定不信。” “绝对不信!”两人异口同声。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剧烈骚动,有惊讶,有赞叹,有难以掩饰的崇敬, 门外又进来一男一女,不过这一次车夫并没有阻拦,而是任由两人进来。 这一幕落在门外那群人眼中,自然是认为他根本没胆子拦,一时间群情激奋,纷纷鼓噪,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大骂陆风和梁茹不知好歹与贼人为伍,实在是给神剑台丢脸。 陆风怔怔的望着进来的那对男女, 少女穿了一件天玑阁独有的雪白武士长袍,只看袖口暗纹,便知道在天玑阁中品阶不低, 而他身旁的那位粗看不怎么起眼的布衣青年,陆风曾有幸见过,正是大名鼎鼎的洛阳荣老板。 “可算找到你了,原本我还猜不到呢,还是姓荣的说,八九不离十就是你俩,孔渊这是在找死吗?” 秦清在隔壁的一张桌子上坐下,笑嘻嘻的看着赢贞。 荣凤堂脸上表情似乎有点尴尬,坐下之后一声不吭,俨然像是秦清的小跟班。 赢贞却没有理会他俩,而是朝着酒楼门口说了一句: “刚才骂我朋友的人,一个不留。” 邓九身形一动,门外顿时传来一阵哀嚎惨叫, 陆风这时候似乎想明白点什么,猛然站起身来劝阻道: “使不得,怎可因别人一时失言就下杀手,你赶紧让那位前辈停手。” 赢贞指了指门外: “你自己去说。” 陆风想也不想,毫不犹豫冲了冲了出去,大喊道: “还请前辈住手!” 邓九重新回到门口坐下,他倒不会因为陆风才罢手,实是赢贞打了招呼。 赢贞忍不住摇头道: “真是烂好人。” 还是李央的说的对,做好事真的是要分场合,分时候, 门外幸免之人,此刻都在心中感谢陆风的仗义出手,其他人也在连连称赞神剑台,不愧为名门正宗。 第269章 酒场上只有兄弟 荣凤堂自己去柜台拿了个碗,来到赢贞这桌倒了碗酒,然后又坐回原位,自个儿在那一个人闷喝,他很害怕赢贞会开口问他为什么和秦清在一起,千万别问,实在是没脸说。 陆风转身回到店里,先是朝着荣凤堂拱手问好,后者犹如没看到他一样,挪了挪屁股继续喝酒,摆出一副谁也不要和我说话的样子。 陆风当然不会在意对方的冷落,毕竟他们神剑台和荣阀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六大阀门如同六家超级大门派,底蕴深厚,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关键人家对朝政还有插手,这就更不是他们能比的了。 梁茹似乎也意识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尤其是看到高高在上,位居天下武林正道领袖的天玑阁都来人了,心里更是哀叹,觉得李贞这一次真是插翅都难逃了, 她神情哀怨的看向赢贞,叹息道: “墨家人也真是可恶,故意用本命飞剑此等至宝来诱使别人杀你,哎,现在天玑阁的都来要你的命了。” 赢贞一愣,挑眉道: “天玑阁?要我命?他们敢?” 梁茹顿时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一脸惊慌失措,埋怨李贞真是个不知轻重的冒失鬼,赶紧拧了拧他胳膊,连连给他使眼色。 秦清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大概猜出是怎么一回事,笑嘻嘻道: “本来我们俩这次是来剑南道找件东西,刚好听说了墨家赊刀人这回事,天玑阁名剑虽多,但我到现在都没有一柄看得上眼的,不过这柄春泥我觉得倒是很不错,于是就想着凑凑热闹,不过姓荣的说应该轮不到我,不出意外的话会落在姜阀主头上,我那时候才猜到原来是你们俩, 墨家后人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有孔渊撑腰都敢对付你?有趣有趣,这个热闹我可不能错过,嗯?对了,需要不需要我替你把外面这些人都打发走?” 赢贞冷着了脸说道: “赶紧打发掉,不然我真怕自己一个不高兴,把他们全杀光了。” 秦清笑了笑,扭头看向一旁喝闷酒的荣凤堂, “还愣着干嘛?去把人都打发了。” 荣凤堂心里不爽但又不敢表现出来,也不说话,就这么低头走到门口, “都给我滚!” 嘈杂的长街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不消片刻,长街上顿时变的冷冷清清,除了一些小商贩们和普通老百姓,其余的走了个干干净净。 这就是武道巅峰二十人的威慑力,走哪都是过江龙。 什么聚义会,卸剑斋,什么前辈宗师的,在荣凤堂面前,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姜沛宁若有所思的望着进来后默不作声的荣凤堂,又看了眼秦清,恍然大悟道: “姓荣的铁公鸡该不会是在追求你吧?” 一向大胆的秦清被姜沛宁如此直白的问出口,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讪讪道: “鬼知道我做了什么错事,竟然被他给看上了,天天死缠烂打看着就让人心烦,起初我不搭理他,他竟然说要上天玑阁找我师傅求亲,我算是怕了他了,这次带他出来,算是给他个能让我瞧顺眼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自己了。” 姜沛宁听完,顿时笑的花枝乱颤,形态极为夸张,笑声中充满了挖苦讽刺的意味。 荣凤阳老脸一红,心里也是腹诽秦清这嘴巴真够毒,把实话全都说出来了,这下也好,反正这层窗户纸已经被捅破了,他也就破罐破摔了, “姜沛宁,你特娘的笑个屁啊,老子起码还是男追女,谁像你一样是女追男,也不害臊。” 姜沛宁习惯了跟他斗嘴,闻言洋洋自得道: “这有什么害臊的?我一个女孩子都不害臊,你个大男人竟然还会不好意思,你看,脸都红了,” “呵呵......老子这是喝酒上脸,” 荣凤堂冷笑一声, “等你回到洛阳见着江清惠,我可得在旁边好好瞧瞧热闹,人家要再打你,我可不拦着。” 陆风和梁茹坐在座位上,大眼瞪小眼,再也不敢说话了。 眼前见到,耳中听到的,都不是他们能接触的了的大人物。 荣凤堂和姜沛宁是正儿八经的发小,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个不停,也乐在其中,彼此都找到了心仪的另一半,嘴上虽然极尽挖苦之能事,其实心里都在为彼此高兴。 赢贞又要了几坛子酒,给神情尴尬的陆、梁二人满上,笑道: “不要乱想了,今天回去之后告诉你们宗门内的人,别再趟这趟浑水,被别人当枪使,很蠢的,咱们三个好多年不见了,今天就缺李央那个小酒鬼了,来,走一个。” 陆,梁二人端起酒来,三人一饮而尽。 三人于少年时期相逢于道左,如今见面,虽是感觉与从前大不一样,但那份结伴游江湖的经历,永远都会是一段值得回忆的美好经历。 赢贞本来没有打算今晚在泸州过夜,不过既然遇到了少年时期的故人,自然要喝个痛快, 最后,荣凤堂与秦清也参与进来,众人推杯换盏,聊个不停, 轻松的气氛,也使得陆风二人紧绷着的神经也彻底放松下来, “管特娘的什么天玑阁还是荣凤堂,什么江青惠姜沛宁,在酒场上只有兄弟,老哥我年龄最大,我先干了。” 这是陆风喝高了说的一句话。 邓九坐在门口,时不时的回头看向把酒正酣的年轻人,嘴角露出一抹沧桑的笑意。 年轻人就该是这样,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也不知道我的那些老兄弟,他们现在可都还好? 当晚,赢贞他们一直喝到了后半夜,然后便在客栈住下。 荣凤堂则是拉扯着原本就是海量的陆风,嘴里说着什么相见恨晚之类的话,非要和他回到房间接着喝。 陆风已经喝高了,但是他觉得自己没高,而且看到竟然没把荣凤堂喝倒,他就有点不爽, 于是两人互相搂着对方肩膀,晃晃悠悠的继续喝去了。 邓九笑了笑,就这么靠在门槛上,把毡帽拉下遮住半边脸,不一会便响起了鼾声。 第270章 小木剑 直到第二天傍晚,众人这才从床上爬起来,一起吃过晚饭后,便要就此分别。 荣凤堂本来非常排斥与赢贞他们一起去成都府,毕竟他的求爱之路仍是任重道远,私底下与秦清相处时的一些卑微小细节也实在是不想被人看到。 尤其是姜沛宁,这臭丫头一定会没脸没皮的偷听,到时候又会追着笑话自己。 不过荣凤堂脑子里记得很清楚,昨晚在彻底喝傻前,那个性格挺招人待见的陆老哥曾恳求他一定要护着他的李贞兄弟。 当时荣凤堂正处在喝高了的神仙状态,心想着不就是保护个人吗?这是多大点事?于是拍着胸脯便应承下来,直到傍晚醒来之后,才回想起李贞就是赢贞, 果真喝酒误事啊,人家还用我保护?别威胁我就好了。 不过承诺了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这在他们荣家是金科玉律。 于是荣凤堂打算远远的缀着赢贞,并且与其保持一定的,不被窃听的安全距离,防人之心不可无。 陆风和梁茹在客站门口与众人告别,率先离开,去原先下榻的酒楼取回行礼,找到师门长辈汇合之后,便会继续东行。 他们神剑台此次大规模下山,也是想借着这次武林盛会的机会,由剑南道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做和事佬,帮他们神剑台与听雨楼之间化解一些往日的恩怨,时间地点已经定好,就差那位前辈驾临了。 荣凤堂来到酒店大堂,一改当初的抠门小气,打开腰间的钱袋子,直接掏出一枚造型奇特的金色铜钱,拍在酒楼掌柜面前。 那掌柜的拿起铜钱一看,眼睛都直了。 荣阀的【漫天钱】,意为漫天要价,正面刻着“福禄存也”四字,背面“家有榆荫”。 拿着这枚铜钱,可以在天底下任何一座正大钱庄随意开口,这便是漫天要价的由来。 当然了,如果只是在你这里吃了你一顿饭,你得了铜钱就想到钱庄换一千两银子,钱庄的掌柜也会给你,不过这么做的结果就是你会得罪荣阀这么个庞然大物,但若是只想着捞个十倍以内的好处,荣阀会很乐意,所以这枚铜钱也叫十倍钱。 这枚钱可以购买任何东西,虽说数量稀少,但在前些年却有大量流通于世,这源于荣凤堂有个一掷千金,爱四处撒钱的潇洒表弟,所以这家客栈的掌柜虽是第一次见到漫天钱,却是久仰大名。 姜沛宁拍了拍荣凤堂肩膀,说了几句“勉励”的话,朝秦清眨了眨眼,随后登上马车离开。 秦、荣二人则是骑马慢吞吞的跟上, 沉默半晌,荣凤堂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道: “昨晚那死丫头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秦清蹙眉道: “怎么?你担心姜阀主会在我面前说你的坏话吗?” 荣凤堂干笑几声,不镇定道: “不会不会,那丫头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很清楚的,再说我身上也没什么可以拿来说道的缺点。” “呵呵......” 秦清冷笑道: “十分不巧,她把你小时候那些糗事都跟我说了,荣凤堂,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荣凤堂笑脸顿时凝固,拉下脸来,咬牙切齿道: “姜沛宁,你奶奶的,背后插老子刀。” 秦清板着个脸,内心却在偷笑,一夹马腹,将他远远甩开。 荣凤堂坐在马上一阵唉声叹气,表弟要是在就好了,能给自己支几招,他对付女人的手段最多了,要不然也不会得个“无情小郎君”的雅号。 ...... 陆风和梁茹拐入一条街道,脸上一直挂着笑意, “师妹,你猜到李贞那小子的身份了吗?” 梁茹笑着反问道: “很难猜吗?只是有些东西大家不必挑明罢了,堂堂的姜阀阀主心上人是谁,我还不至于这么孤陋寡闻。” 陆风双手抱在脑后,抬头看天,说道: “是啊,管他是谁呢,在我们眼中,他只是那个邪门歪理最多,嘴巴最贱的好朋友李贞,哈......这小子真是好命,竟然能娶这么一个大美人儿做媳妇,真是让人羡慕啊。” 梁茹嗔怪的瞥了他一眼,讥讽道: “这就是各人有各命,人家是富可敌国装穷闯江湖,你是打肿脸冲胖子硬装好汉,现在想想,原来这小子从前说的那些狂妄话,应该都是真的了。” 陆风哈哈一笑,甩了甩脑袋,从袖中取出一把长约三尺的小木剑, “真怀念当初和这小子一起游历江湖的那段日子,虽说穷,但是几乎每顿都有酒肉,咱俩拉不下脸来,还是李央那丫头去外面讨回的钱来的,哈哈,那丫头当初一直想要我这柄小木剑,以后若是还有机会见面,就送给她。” 梁茹笑道: “河间王的掌上明珠挨,会稀罕一柄破木剑?” 陆风一愣,沉吟半晌后,说道: “她一定稀罕。” 两人拐入一条小巷,巷中冷清,相比于泸州其它地方不算热闹,却也有为数不多的几家小店开门做生意。 陆风忽然停步,眉头紧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梁茹也跟着停下,好奇道: “怎么了?” 话才出口,一段剑尖透胸而过, “师妹!” 陆风目眦欲裂,甩手一剑,刺向那临街商铺的“店主”,他终于想明白,怪不得心里总觉得哪不对劲,这条小巷他虽然只走过一次,但是记性极好,眼下这些商铺的店主,小二竟然全是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陆风身上连中三刀两剑,身体缓缓倒在梁茹身边,看着血泊中的师妹,憋了三十年的一句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小巷恢复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 “咦?” 一个枯瘦的小女孩手里各拿着两串糖葫芦,站在巷子入口,她看到了这两具尸体,只见她左右张望一阵,发现周围没人后,小跑过来,也不害怕,直接蹲在地上,在两具尸体身上搜来搜去, “真够穷的,穿的倒是有模有样,身上却连一百两银子都没有,我呸~~” “这把小木剑倒是挺好看的,” “这两把大剑看样子还能卖几个钱,这玉牌子也不错。” 远处房顶,一代魔门枭雄平陆生,冷冷的注视着小巷中的一幕, 他到现在都还是想不通,圣主为什么要让自己盯着这个看起来多少还有点邪恶的小丫头...... 第271章 请二位牺牲一下 邓老头在车厢外头点上一盏灯笼,一个人驾着马车走在官道上,赢贞和姜沛宁则是出了城之后,便岔进一条乡间小路携手并行,当做散步。 青山绿水,月色怡人,星星点点的月光透过树荫,洒落在小路上, “你那两个朋友倒是挺有意思的,梁茹昨晚跟我睡在一起,一个劲儿的夸你好,说什么虽然我这位李贞兄弟看上去非常不正经,其实极有主见,心中道理分明,四人结伴行走江湖的那段时间基本都是你在拿主意,他那陆师兄嘴上虽说不服,其实心里服气的很,还说什么要我好好珍惜你,学会容忍你的一些小毛病,哈......说话语气,就好像真的是你姐姐一样。” 赢贞听完只是笑了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莫过于少年,无忧无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思考许多,如果陆风和梁茹现在才认识他赢贞,他们一定做不了朋友,倒不是因为赢贞真的觉得他们不够资格,而是彼此间已然成熟,想法多了便不纯粹,自然换不来纯粹的友谊。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挺好笑的,道不同不相为谋,起初我并没有将他们三人当做朋友,有一部分是觉得他们也不会将我当做朋友,萍水相逢在一起不过三四个月,期间相处的也不算融洽,陆风最爱和我吵架,总是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对我指指点点,梁茹呢则比较内敛,性格柔和总是做我们的和事老,李央这丫头才最是心机深沉,不过以陆风的眼光自然是看不出来的,所以他总是认为坏事都是我做的,哈哈~~” 赢贞牵起姜沛宁的手,紧紧抓住,淡淡道: “陆风虽然胆小,却极为义气,如果不是害怕帮我的话会牵连到师门,以他一根筋的性格,他和梁茹哪怕明知会死,也一定会留在我身边,他就是这样的人,做什么事都是瞻前顾后一点都不痛快,喜欢梁茹那么多年,就是说不出口,活该憋死他, 他们昨晚明明猜出我不是李贞,却不说透,便是害怕‘与赢贞为友’这四个字会将一些因果嫁接到他们的师门头上,毕竟他们神剑台一直以名门正道自居,呵呵,这就叫穷讲究,越是这种小门小派越是有诸多规矩,可是武道一途本来就是不讲规矩的,如此画地为牢怎么可能有大成就?” 姜沛宁点了点头,说道: “在你心里,其实是认可他们俩是你的朋友的,对吗?” 赢贞道: “其实做我的朋友并不难,把我当朋友就好了,荣凤堂总说他交朋友不在乎对方是否有钱,而我交朋友也不会在乎对方是什么出身,一壶浊酒可话至天明,足矣,我不喜欢天玑阁的一点,便在于他们总是自以为是的给这座江湖订立诸多的规矩,你自己不守规矩却要让别人遵守你的规矩,这是什么道理?陆风就是心中太多规矩,才放不开手脚与我痛痛快快的做朋友,他活的可真累。” 姜沛宁有感而发道: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陆风顾忌师门安危,才会一口一个李贞,其实就是在点明,我和你李贞是兄弟,少年时候的李贞是,现在的李贞也是,但却不是另一个李贞。” 赢贞叹息道: “希望还有机会和他们俩一醉到天明,毕竟能给我这样感觉的人,不多了。” ...... 昨晚的泸州城,因为荣凤堂和秦清的出现,确实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很多小门小派或是不入流的野修,差不多也断了杀人夺宝的念头。 但是这世上还有一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可惜的是很多人都曲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富贵并不是让你拿命来求的,这个“险”字也有大有小。 本命飞剑这种宝贝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你荣凤堂又如何?天玑阁又如何?我只要能拿到飞剑,潜心静修,未尝不可能成为你们这样的人物, 这就是江湖本来的样子,潮起潮落,风起雨涌,你方唱罢我登场,人人都想站在山巅最高处看风景,也正是这样的江湖,才会让人趋之若鹜,心向往之。 临时聚拢在一起的聚义会,总舵主是武道巅峰二十人之中排名垫底的寒江客司马铁衣,本名叫司马成龙,原本出身书香世家,在当地也是数一数二的显赫望族,后来家道中落,他这个人读书又不勤勉,指望科举成龙是不可能的了,但他从小便喜爱读一些江湖野史,痴迷于其中的仗剑江湖儿女情长,于是便干脆变卖祖业,开始闯荡江湖,没曾想却真给他闯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本是独善其身的一名游侠儿,不入帮派,不拜山门,这一次之所以成为聚义会总舵主,其实也很偶然,他看到许多江湖游侠们临时起意想要组建一个足以和剑南盟,飞剑会,屠魔组一争长短的势力,于是也就瞎跟着凑热闹报了名,结果人家一看,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司马铁衣吗?于是他就被推举出来做了门面,谁让参与聚义的这些人里头,数他修为最高呢? 不过他对于那柄本命飞剑还是非常在意的,虽说他本人并不用剑,但是最近勾搭了一个剑宗门派的掌门千金,两人如今的感情正是如胶似漆的上升阶段,司马铁衣就想着弄来这柄飞剑哄那位小姐开心,这样的话,以后床上打架,也不用总是他一个人出力了。 修为一旦到了他这个地步,很多时候做事情都不会想太多,因为值得他想太多的,其实也就十九个人而已。 四百聚义会高手隐身在道路两侧的树林之中,正大光明现身的也就三个人, 司马铁衣,剑神左白条,缠花手廖文章。 司马铁衣一个人挡在道路前方,双手抱胸,另外两人神态潇洒的立于赢贞身后。 在他们看来,荣老板赶来之前,眼前的这对夫妇只怕已经是亡命鸳鸯了。 司马铁衣是粗糙汉子穿锦衣,看上去总是差点意思,差点气质,总之是既不风流也不潇洒, “贤伉俪,实在不好意思,为了在下的美满生活,二位说不得要牺牲一下了。” 赢贞望着他那副滑稽模样,忍不住笑道: “好说好说,我这人最爱成人之美,只是不知怎么个牺牲法呢?” 司马铁衣拍掌笑道: “就喜欢你这样的痛快人。” 第272章 偷听 司马铁衣可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万一被荣凤堂及时赶来,今天这件事就做不成,他不想和荣凤堂打,因为打不过, 只见他一步迈出,五丈距离一步即过,下一刻他整个人已出现在赢贞面前,然后以极为怪异的姿势打出三记寸拳,每一拳都是肘不离肋,分击赢贞胸前三处要穴,随后后撤一步,眨眼间又回到原来位置, “打完收工!” 赢贞无需刻意,体内灵气自动做出反应,提前一步预知三拳位置,护住窍穴,不痛不痒,没什么感觉。 只见他咧嘴笑道: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呢?是不是应该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司马铁衣皱眉道: “正常来说,应该是身体爆裂而死。” 赢贞“噢”了一声,说道: “这个难度有点大,那我就做不到了,正所谓礼尚往来,你敢接我一拳吗?” 司马铁衣摸着下巴上稀疏的胡茬,一脸狐疑的看向对方,自己这三记寸拳看似没什么杀伤力,打的也不怎么漂亮,实则威力巨大,正是自己走拳十八停中的起手三式,就是无为境大圆满也不可能像眼前此人这样硬接自己三拳而啥事没有,这不正常,事不正常必有妖,他心里感觉有点不对劲,就想打退堂鼓了。 “你是金刚体魄?” 赢贞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天, “比金刚体魄还要强点。” “哈哈~~” 司马铁衣笑道: “兄台这话说的,世上还有佛门金刚更硬的?算啦,既然大兄弟能硬吃我三拳,我也就不好意思再出拳了,咱们青山不改.......” “等等!” 姜沛宁斜眉望着对方,冷笑道: “打了人就想跑?说不过去吧?看你这三下王八拳打的,你应该是那个两字姓的家伙吧?你要实在怕他,接我一拳也是可以的,放心,只要接我一拳,你就可以离开。” 小路另一边的剑神左白条和缠花手廖文章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他们自然看出司马铁衣想要开溜,只是心中奇怪,堂堂的一代宗师,办事怎么这么不牢靠,而对于身前男子能硬接司马三拳也是感到万分震惊。 司马铁衣干笑几声,笑道: “小娘子口气真不小,江湖中什么时候冒出一位女子拳法大师了?我司马铁衣平生最受不了被女人瞧不起,来来来,老子接你一拳。” “好啊~” 姜沛宁笑了笑,左腿迈出一步,身形不动,右臂旋转而出,捣出隔空一拳。 司马铁衣还没来得及摆出拳架,顿时一口老血喷出,身体在半空中弯成虾状,断线风筝般向后疾速抛跌出去,十丈之外,身形下坠,只见他脚尖在地上一点,借着这一拳惯性,身如离弦之箭再次加速,眨眼间消失在姜沛宁视野之中, “特么的大通天手,卧槽你娘的墨丛林。” 总舵主就这么溜了,左白条和廖文章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那白衣男子已经赫然出现在他们俩中间,一双手臂各搭在两人肩膀上, 一只手如有千斤重,压的二人脸色铁青,差点都喘不过气来, 耳中只听到白衣男子笑道: “要不我也送二位一程?” 左、廖二人好歹是一代宗师,虽说心里很想求饶,但终究嘴上说不出来,要不然被隐藏在两侧林中的其他人听到,有损死后名声。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两人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赴死模样,这一点要比司马铁衣强上很多。 赢贞笑了笑,松开二人肩膀,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向前迈步,直接将身后空门暴露给二人, “杀你们俩这样的角色,实在是没多大意思,滚吧。” 左、廖二人对视一眼,都能感觉出对方长松了口气,然后悄悄退去, 三个主心骨都走了,林中四百高手也知大势已去,只能黯然离开,聚义会聚的也快,散的也快。 姜沛宁笑着等上赢贞,与他继续并肩前行, “这姓司马的溜的倒是挺快,他这垫底的排名似乎都有水分啊,才一拳就吐血了。” 赢贞道: “示敌以弱,他故意的,其实他并没有想象中伤的那么严重,只不过是从你这一拳上看出了你的来历,自然也就猜到了我是谁,于是吐口血以示尊重,识时务者为豪杰,他还算聪明。” 姜沛宁目光温柔的看着他,笑道: “你没杀那两个人,我很意外。” 赢贞笑道: “这有什么意外的?这两个人的修为还算不错,假以时日说不定成就不低,那个时候他们若是再敢招惹我,再杀不迟,现在嘛,我不太愿意大开杀戒,这些人都是江湖的根基底蕴,只要他们不断成长进步,才能推动高处的人更进一步,武道榜二十人,哪一个不是双手沾满鲜血,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成就越高越是不会滥杀,我杀人最多的时候,正是我修为进速最快的那个阶段,因为我需要他们做我的磨刀石砥砺前行,现在嘛,我巴不得他们将来都能具备跟我一战的资格。” 姜沛宁忽然一把挽住赢贞手臂,秀目狡黠道: “荣凤堂和秦清离我们不远,咱们去偷听偷听?” 赢贞愕然道: “这样不好吧?” “走啦~” 姜沛宁一把拽起赢贞,联袂飘飞而去, “下不为例啊,这种事情我最多陪你一次。” “放心,一次就够了。” ...... “原来叶玄对你这么苛刻啊?这么纤弱的姑娘家,叶玄竟然忍心让你为他挑水煮茶,什么人啊这是,” 荣凤堂睡了一白天,又有佳人作伴,眼下正是兴致盎然,本来无论他说什么,秦清都是爱搭不理的有一句没一句,不过只要提到她幼年在天玑阁的时光,她好像才会有兴趣。 荣凤堂心里偷笑,总算找到话题了。 “你懂什么?师为父,弟子不可辞其劳,他老人家最喜用山下的一股凉泉泡茶,而且每次都是一人独饮,有时候我想要讨一杯,师傅都不给我喝,说什么这玩意最是让人清心寡欲,还说我这年纪不适宜静养茶道,等我将来嫁人了,他老人家会亲自为我煮茶。” 荣凤堂探过身子低声道: “晴儿心中的理想夫君是什么样子?” 秦清想了想,说道: “不能是铁公鸡,不能比我年龄大,不能长的不好看,穿着不能不讲究,还要会洗衣做饭,事事都听我的,至于其它嘛,现在也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荣凤堂有点被打击到,咧了咧嘴道: “你要是这些要求的话,那老子换个人追得了,” 话题瞬间聊死。 秦清赌气的一甩马鞭,又一次将他甩在身后吃灰。 第273章 老朋友 “喂,我说老板,你这碗面里怎么才三片肉啊?” “加肉是要另外加钱的,” “你瞧不起谁呢?我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给我加满,” “哟,小小年纪还学会充大爷啊,可你这身行头实在不像个大爷啊?” “嘿嘿,狗眼看人低,看清楚了,这是足银一两,给我加一两银子的牛肉,麻利点。” 路边面摊前,枯瘦少女坐在长凳上,两腿悬空,抱着面前比她脑袋还大的面碗,秃噜秃噜的吃着面,桌子上还有三只大碗,里面装满了酱牛肉, 她这一路都是这么吃的,比个壮汉饭量都大,小肚子始终是圆滚滚的,好在有头小毛驴代步,不然她真的走不动道了。 如今身上的银子还剩下不少,毕竟她大多时候都是吃一些路边摊,就算进了饭馆,也是二三十文钱就足够她吃饱吃好, 她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每一顿都是吃的饱饱的,而且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幸福啊, 小丫头一路招摇过市,其实早就被好几拨地痞子给盯上了,只不过暗中都被平陆生给解决掉,一向滴酒不沾的堂堂邪王,如今也爱上喝闷酒了,心中实在是苦闷啊,这辈子就没干过这样的事,整天呆在一个小丫头片子身边,关键这差事还脱不了手,这叫怎么个事儿啊? 小姑娘吃饱喝足,费劲的爬到小毛炉身上,晃晃悠悠的朝着城南方向去了,她似乎对泸州城颇为熟悉,熟门熟路的穿过几条街巷,在一处废弃的土坯房子前停下,拉着小毛炉走进连门都没有的破旧屋子里,然后靠墙蜷缩在角落里,就这么睡了过去。 其实她本来不打算来泸州的,只不过身边总是能听到经过的路人说起什么泸州哪里的小吃味道好,谁家的包子皮薄馅大肉足,哪条巷子又有家新开的烧饼铺子,又酥又脆,还有很多武林人士都去了泸州。 她一听既有好吃的又有那么多最爱打打杀杀的江湖人士,习惯从尸体上得好处的她,就这么上路了。 平陆生坐在隔壁的一处屋宇上,静静的喝着酒,等到困了,他就打算在这房顶上一睡至天明,年轻时候闯荡江湖,不就是这样吗,那时候还在乎晚上睡觉得有张床? 一道人影以极快的速度从街道上空掠过,整个人又忽然停了下来,望了一眼远处那条破旧的老巷,径直转头朝着这里掠来。 平陆生双手抱在脑后,斜躺在青瓦之上,瞥了一眼那位不速之客,沉声道: “你怎么也来泸州了?该不会是也惦记那柄【春泥】吧?” 来人一身锦袍,气势凛然,就是一张脸长的有点别扭,一双眼睛好像彼此嫌弃一样,离的远远的,鼻子又高又长,将双眼和嘴巴的距离又给拉开,总之,他的五官好像彼此间相处的不太好。 “不惦记了不惦记了,差点命都没了,” 平陆生嗤笑一声,意料之中。 来人一屁股坐在老友身边,好奇问道: “十多年没见,你这老小子竟然没什么长进,听说给孔渊当了走狗?怎么?你平陆生连这张老脸都不要了?” “你懂个屁!” 平陆生将身边的酒坛递了过去,语气又转为平淡道: “说来挺奇怪,这段时间我总感觉自己真的老了,好像这座江湖不再是我年轻时候见到的那个模样,很多时候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来人哈哈一笑,接过酒坛子猛灌几口,擦了擦嘴道: “这都怪你自己想不通,脑子里总是想着什么圣门大业,不像我,孑然一身,遇见哪家的漂亮姑娘就勾搭勾搭,腻歪了就再换一个,永远保持一颗风流少年心,哈哈,这样的日子才有滋味,” 平陆生皱眉道: “那你惦记那柄飞剑做什么?你都这个年龄了,难道还想着转而练剑?” 来人摆手道: “这倒不是,最近不是勾搭上听雨楼掌门徐滨的大女儿了吗?那娘们想让我帮她把那柄飞剑搞到手,于是我就来了,你是知道的,我在女人身上还是很下代价的,只有这样,才会让她们心甘情愿的在床上伺候我。” 平陆生笑道: “然后呢?你就去找我们圣主去了?” 想起这个司马铁衣就来气,跳脚骂道: “墨家那王八蛋真他娘的坑人,从头到尾都只说那是一对名声不显于江湖,修为还不错的年轻夫妇,我特娘当时也真是信了他的邪了,直到挨了姜沛宁一拳老子才醒悟过来,一刻都不敢停,饶了个大圈返回泸州来了,幸好嬴贞似乎对我没什么杀意,不然今晚这条老命就算交代了。” 平陆生听的开怀大笑,他与司马铁衣是年少时便结识的至交好友,关系非比寻常,虽说两人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但有些朋友就是这样,不论相隔多久,见到时仍是少年时初见的那副模样。 “圣主现在变了很多,在长沙时我也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他竟然会放过我,对了,你刚刚说什么听雨楼?刚才我撞到他们的人扮成商贩,在一条小巷子里杀了一对神剑台的男女,呵呵.....七八个人对付两个人还要偷鸡摸狗的,就这样还自诩为什么名门大派,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司马铁衣一愣,说道: “我只是见那听雨楼徐滨的女儿样貌不错,身段更是丰腴,正好最近比较空虚,用来打发漫漫长夜罢了,听雨楼好像加入了那个什么剑南盟,我可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嗯?神剑台?一对男女?” 司马铁衣猛然反应过来,神情严肃的凑到平陆生跟前仔细询问一番,又将昨夜悦来客栈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 平陆生忍不住皱眉道: “你是说,这对男女很可能是圣主的朋友?开什么玩笑,那点能耐也配和圣主做朋友?” 司马铁衣一脸无奈的摊手道: “我特么也不愿相信啊,可是那俩人确实是在酒楼里和赢贞荣凤堂他们一起喝酒的,很多人都看到了。” 平陆生目露凶光,狰狞道: “那小娘们你别再睡了,最好立即撇干净关系,” 司马铁衣咧嘴道: “废话,这还用你提醒,” 平陆生站起身来,指了指破屋, “里面有个小丫头,你先帮我盯着点,我这就去寻那两具尸体,然后赶上圣主求证一下,若是真的,泸州城只怕要尸横遍野了。” 司马铁衣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今晚若不是遇到故交好友,只怕自己也要受牵连了,想想就后怕。 第274章 龙虎山 聚义会解散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泸州,仍是盘踞在这里的一些势力听说后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要知道几个临时组建的联盟之中就属聚义会的总舵主司马铁衣战力最高,再加上剑神左白条以及缠花手廖文章两大宗师级高手,不该是眼下这个局面才对。 左白条与廖文章并没有回城,而是就此离去,临走时也没留下什么话来,唯有那些亲身观战者回到泸州后,将当时发生的场景传扬开来。 人们很疑惑,大多数仍不相信以拳法闻名天下的司马铁衣会被那个白衣女子一拳打跑, “司马铁衣是不是放水了?武道二十人中若论那一身拳意拳劲,他也只在慕容惊鸿以及白少罡之下,怎么可能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打跑呢?” “应该是放水了,要知道这位司马前辈最是好色,那女子的容貌足以被列入芳华榜而绰绰有余,我猜他当时一定是生出怜香惜玉之心,打算找机会收入怀中,要不然以他的修为,怎么可能被人一拳打跑。” “剑身左白条和缠花手廖文章已经不见踪影,要不然可以他们口中得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其他人毕竟藏身林中看不真切,更没有正面交手摸底,他们的话不可全信。” 城中大街小巷的酒楼茶肆,都在议论昨晚发生在泸州郊外的那场围剿,而身为当事人的司马铁衣却是百无聊赖的坐在城东那片废旧破巷的屋顶上,望着小院中那个正在捉蚂蚁的小丫头片子。 准确来说,是在掏蚂蚁窝,小院荒废已久,院中杂草丛生,这窝蚂蚁本来这里生活的很安宁,如今却要遭受灭门之灾。 小女孩手里握在一根烂树枝,一下一下的将蚂蚁窝捅烂,然后用脏兮兮的小指头将受惊离窝的蚂蚁一个一个的碾死,小脸上挂着胜利将军的得意表情,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平陆生寻了一整夜,才终于在衙门口的仵作那里找到了神仙台那对男女的尸体,官府对这样的命案也只不过是登记在案,并没有打算细究,毕竟这段时间泸州城挤满了各色江湖人物,乱的很,当街对砍的事情都时有发生,何况只是两具无名尸体。 平陆生购了两匹骏马,将两人尸体绑在其中一匹的马背上,然后马不停蹄的出城追赶赢贞他们,其实他完全可以一手拎一个展开身法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但是他觉得这样做不妥,如果两人真的是圣主朋友,这种方式显然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高耸青山,潺潺流水间,视野豁然开朗,道路尽头的宽阔山坳中,坐落着一座白墙黑瓦翘檐的园林式建筑,园中小桥流水,大树遮天,建筑群布局规整,显然出自大匠之手。 此处大宅的门楣上,挂着一幅牌匾,上写“芝兰同春”。 赢贞二人站在大门外的青砖广场上,并没有入内游园的意思,清晨的山林间雾气正在消散,初阳洒落的暖意,最适宜清除体内浊气, 姜沛宁头顶上带着赢贞路上为她编织的花环,犹如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周围青山间渐消未消的薄雾,初晨时光,虫鸣禅唱,宛如置身人间仙境。 一阵清脆的铃音从他们身侧响起,少年眉心点红痣,满头银发,身穿宽袍大袖的白色衲衣,手中拎着一根桃花枝,随着驴子的步伐摇摇晃晃的从另一侧的小路而来,进入广场, “吁~” 少年停下驴子,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赢贞二人,瞪大眼睛,看了又看,神情惊讶,悠悠然开口道: “神华内敛,气正神清,藏精纳锐,蛟龙之姿,兄台的气魄.......忒大了点儿。” 见对面两人没有说话的意思,少年有些尴尬,悻悻然道: “见谅见谅,在下稍通观人之术,见到两位这等罕见的神仙之姿,忍不住便施展【观相】之术,海涵海涵。” 赢贞笑道: “龙虎山?你就是那个被称作龙虎山祖师张道龄转世的张小术?” 被道破来历,少年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摆摆手道: “那都是在下山上的师叔师祖们胡诌而已,我见过祖师爷的画像,不如我英俊十之一二矣,祖师爷就是转世十回,也转不成我这副模样。” 姜沛宁“噗嗤”笑出声,只觉眼前这位玄门一脉的天之骄子说话很有意思, “生的好看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想娶妻生子?” 少年惊讶道: “这又有何不可?不瞒两位,贫道......不不不,我这次下山,就是找媳妇儿来的,” 只见他指了指那座园林,说道: “媳妇目前还没找到,不知去了哪里,但是她曾交代我一件事,要我来此处帮这座芝兰园的主人驱邪避秽,唉......想必二位也知道,我龙虎山就是干这个的,属实不是什么好营生。” 赢贞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处芝兰园,皱眉道: “驱邪?” 少年点了点头, “兄台难道不觉得此处园子很奇怪吗?大白天的了无生气,一个人都看不到?其实园子里生活着大大小小七百多口人呐,只不过他们只在夜里活动,如同寻常人在白天活动一样,我比二位来的早,已经在四周崇山峻岭之间勘察过此地山水的气运走势,看风水的话,这绝对是一处福源宝地,能在此安宅,想必都是经过高人指点,既然风水没问题,那就是园子的问题了,兄台有没有兴趣随我入园一观?” 赢贞摇头笑道: “我没什么兴趣,” 少年不死心道: “兄台大可不必担心,其实在下邀你一起,也是有些私心的,你身具紫金气运,污秽不侵,妖邪见之退避,进这园子绝对没问题,” 姜沛宁在一旁插嘴道: “想让我们跟你一起进去,不用编这样的借口吧?” 少年从驴背上下来,不停摆手道: “误会误会,我绝对没有编瞎话,兄台这一身紫金气运并非是俗世所说的帝王之气,如果我看的不错,这位兄台应该是生于龙脉之地,昆仑,而且家宅的风水布局必定是极大的手笔,才能将祖山昆仑的龙气引至宅中,福荫后人。” 嬴、姜极为默契的仍不说话,只是看着少年。 少年顿时有些丧气,自己可是从来没有算错过的,于是他赌气道: “容我展开一算,” 只见他抬起左手五指不停掐动,随后蹲在地上,用桃花枝在地上一笔一划,画出一个复杂精妙的符文图案, 随后,少年死死盯着地上符文,眉头紧锁,半晌后,嘴里骂了一句: “草!” 接着,他仰起脖子,龇牙咧嘴的看向赢贞, “光明顶?” 赢贞笑着点了点头, 少年拿脚搓去地上符文,一句话也不说,牵起驴子就走, 第275章 惊不惊喜? 玄门与圣门之间,从来都是如此,如同水火难以相容, 龙虎山乃是玄门之中的一大分支,为正一教祖庭所在,因山上有一灵潭莲池,池中金莲乃道祖亲手所植,孕育一方山灵,故称人间第八福地,山中道士皆擅符箓之术,能降魔捉妖,祈雨驱蝗,术法如神,更通五雷咒法,杀力强横。 传闻说这位白发张小术出生之时,龙虎山有七朵金莲同时绽放,霞光涟漪,有滴滴金液垂落,引为盛景。 山上的四位黄紫法袍的大天师以术法算出张小术乃祖师爷转世投胎,于是下山一番寻找,将其带回山中悉心栽培,一个徒弟却有四个师傅,因此这位张小术术法之精,在龙虎山年青一代中执牛耳。 道家之中,关于龙虎山天师的传闻流传最多也最广,多是传于市井坊间,或是乡野村镇,历经岁月成为民俗传说之后,已经被添油加醋传的神乎其神,但赢贞知道,有些传说确实真实存在过。 比如以桃木做成小剑,压与枕下可止小儿夜啼,屋内张贴养生符箓可祛病延年,宅门内第三块砖下藏镇宅兽,可使过路阴魂不扰,屋檐双角神兽也有镇宅之功,种种民俗讲究,皆是出自龙虎山,这也与龙虎山道士喜欢游历人间有关,算是玄门之中,最为贴近百姓的一支。 少年天师牵着青驴走上台阶,抬手以桃花枝在朱漆大门上凌空画符, 符成,门自开。 少年双手负后,潇潇洒洒的走了进去,单看背影,确实有几分出尘味道。 姜沛宁揪了揪赢贞衣角,兴致勃勃道: “要不咱们也进去瞧瞧?反正你有什么紫金之气,就算里面真的有邪秽阴物,他们也不敢靠近你。” 赢贞点了点头,他心里也是好奇,这座芝兰园所在的位置怎么看都应是一处风水宝地,正常来说,即使有些许邪秽之物,在这里也是万难生存,对这种集山灵水秀之气的地方唯恐避之不及才对,怎么能困扰到宅中主人呢? 赢贞二人刚一跨进大门,顿时大讶,方才站立于广场望向门内,仍能看到园中入门口石雕影壁处在晨辉之下,而眼下步入园中,竟已经黑夜,繁星高挂,圆月初生。 姜沛宁不信邪,退出门外再向内看,她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待她再走进来,对赢贞皱眉道: “这处园子果然邪门,似乎是与外界颠倒,完全是两个样子,” 赢贞道: “进去瞧瞧,看看那个小道士在哪,” 两人绕过影壁之后,诺达的一座精致园林展现在两人面前,入目所见,亭台楼阁,山水相间,一栋栋造型奇特的屋宇星罗棋布的分布在园林之中,地上小路由鹅卵石铺就,路旁有石雕路灯,遥遥望去,甚至有几处屋宇还亮着灯光,隐有琴瑟之音飘出。 铃铛音就在前方不远处,只不过隔着屋宇假山,看不到具体所在, 影壁旁有一小屋,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白发老头从内走了出来,老者面容慈祥,脸上布满皱纹,好奇的看向赢贞他们, 赢贞也皱眉打量着他,对方身上确实已经没有活人气息了,只不过看起来却实在与常人无异, “这是什么地方?”赢贞问道。 老者惨然一笑,没有说话,转身返回小屋,关上屋门。 姜沛宁深吸一口气,下意识的抱着肩膀, “这里面难道都是鬼魂?我们是不是应该找到那个小天师问问清楚?” 赢贞点了点头,他当然不会害怕这些阴物,所谓人鬼殊途,各有大道,两者之间自有天地立的规矩,没有因果纠缠,彼此都会秋毫无犯,再者,无为境已有陆地行走一说,这些不散阴魂根本不堪一击,何况是混元境,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弯弯绕绕,足足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二人终于才在一座人工湖旁边看到了那牵驴少年。 少年原本蹲在湖边,呆呆的望着湖水,发现赢贞他们跟来,冷哼一声站起,打算牵驴离开时,转身时还不忘瞪了赢贞一眼, 下一刻,只听“扑通”一声,他已被赢贞一脚踹入湖中。 少年踩水湖中,指着赢贞大骂: “姓嬴的,想打架的话,有能耐你去找我四位师傅去,欺负小的算怎么一回事,难道这就是魔皇的风度?” 赢贞站在湖边笑道: “别跟我装嫩,你要真是张道龄转世,年龄可比我大了去了,再说,我即位以来与你们龙虎山素无交集,初次见面,你竟然敢瞪我?是你那四个师傅教的?放心,我会去龙虎山的,到时候他们四个可以一起上,输了的话,我就把池子里的金莲连根拔起,断了你们薪火。” “呸呸呸!” 少年双臂摆动,踩在水中,咧嘴骂道: “没想到堂堂的魔门之主也会吹牛,你要能从我龙虎山的莲池里揪下一片叶子,我以后管你叫爷爷。” 赢贞笑道: “这可是你说的,堂堂张祖转世,到时候可别不认账,爷爷就不用叫了,会把我叫老的,改成大爷吧,叫我嬴大爷就好。” “呵呵......”少年连连冷笑。 姜沛宁看着他在水中的那副狼狈样子,掩嘴笑道: “上来吧,不嫌水里凉吗?” 名为张小术的少年天师想了想,摆臂横游一段后,才像落汤鸡一样上了岸,随后不知从那里掏出一张黄符往身上一贴,白衣长发瞬间干燥如初,大袖飘飘,多少恢复了一些风采。 姜沛宁冲他说道: “不想跟我们说说这是什么地方吗?” 少年挑眉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凭什么告诉你们?” 赢贞指了指小湖, “就凭我会再把你踢下去,上来一次踢一次。” 少年一脸忿忿道: “堂堂魔皇竟然以大欺小,传出去不嫌丢人吗?” 赢贞摇了摇头: “不嫌,不丢人,” “呵呵......”少年又是冷笑。 姜沛宁在一旁打圆场道: “好啦,我们也是进来帮忙的,你在门外的时候不是还邀请过我们了吗?你不说清楚的话,我们怎么帮忙?” 少年陷入沉思,这里的事情,凭借自己一人确实难以办到,要知道这可是媳妇儿交代的差事啊,办不成哪还有脸再见她,虽然与眼前这人合作若是让师傅们知道,免不了要挨一顿毒打,但是只要我不说,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呢? 想通这些,少年指了指天上明月,又指了指小湖中央, “你们看出哪里不对劲了吗?” 原本少年还想等着对方两人说“没看出来”,然后自己再大大方方的指出来,这样一来显得自己洞察秋毫,慧眼如炬,多少能挽回一些风采。 结果那大魔头竟然一语点破, “湖中没有月亮的倒影,惊不惊喜?” 少年有些惆怅,有些人,是真的不想和他说话。 第276章 魂飞魄散 姜沛宁很疑惑,正常来说,手里哪怕端着一只水碗,只需调整好角度方位都可以将月亮倒映其中,而现在诺大的一座小湖上,竟然看不到一点月亮的踪影, “难道是湖水有问题?” 少年天师摇了摇头: “湖水绝对没问题,芝兰园外面仍是白天,可园子里却已入夜,这是日夜颠倒了,月亮倒映水中为其魂,是有人拿走了月魂,等到了白天我再看看,如果直视太阳不觉得刺眼的话,日魂应该也丢了。” 赢贞插嘴道: “我在很小的时候直视太阳,就已经不觉得刺眼了。” 少年一翻白眼,没好气道: “嬴大老爷,不是谁都能跟您比的,刚才你们没来之前,我大致推算了一下,芝兰园的问题应该是起始于三年之前,能将日月精魄拿走,这已是通了天的手段,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三年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这就要问问这座园子里的鬼魂,可惜这些鬼滚因为死的方式太过离谱,已然成了不能投胎的阴物,性情大变,乖戾的很,所以我才想请你搭把手,毕竟你身具可震慑诸邪的紫金之气,他们不敢在你面前造次。” 赢贞笑道: “好说好说,我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物能做到乾坤转换日月颠倒。” 少年拎起桃花枝,将青驴拴在湖边的一颗小树上, “你们跟着我,到时候我来问话,若是起了冲突,你俩负责摆平,” 姜沛宁道: “没问题,带路。” 少年托着下巴四处张望一番后,继续朝着园子深处走去,赢贞二人紧随其后。 绕过几栋精致庭院,眼前出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三层小楼,琴瑟之音正是从那里传来,莺歌燕舞还有欢笑声,显然此刻这栋楼内有不少“人”。 一楼大厅正门大开,琴瑟鼓乐愈发清晰。 主位上,坐着的是一位二尺长髯的富家翁,手里捧着一枚玉芴,轻轻敲打着手心,闭目摇头乐在其中,在他身边坐着一位梳着云髻的宫装妇人,胸口衣衫束在双峰半山腰,波涛汹涌,正捏起一粒葡萄放入口中。 大厅中央是四名衣不蔽体的丰腴少女,随乐起舞,身体柔软如柳条,抬腿间裙摆内风光无限好。 两侧座位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推杯换盏间聊的不亦乐乎,再有便是角落里的琴女乐师, 他们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皮肤惨白,不是病态白,而是没有血色的通透白。 乐声忽停,厅中所有人的目光皆是好奇的看向门外, 眉心点红痣的白衣少年大袖飘飘,昂首阔步跨过门槛,而在他身后,是一对如同神仙美眷的年轻男女,女子嫣然含笑,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厅内,男子傲然睥睨,目空一切。 随着赢贞步入厅中,满堂灯火为之一颤,而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他身上,身为阴物,对阳气的感应极为敏锐,尤其是这名奇怪男子身上阳气之盛,几欲让他们不敢直视, 高居主位上的富家翁见到三人走进,顿时拉下脸来,表情阴鹜道: “三位闯我芝兰园,有何贵干?” 少年笑道: “是朋友托我来此,帮你们芝兰园重见天日,只需找出问题根结,我自有办法让你们转世投胎,重新做人,还请配合一下。” 富家翁嘿嘿冷笑道: “我园中上下七百余口,如今在这里已是长生之身,何须转世?三位请立即离开,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张小术或许是因为身后跟着两个超级保镖,胆气十足,甩着手里的桃花枝,冷笑道: “这也叫长生?食不知味,眠而无梦,你和你身边这位美人云雨之时只怕也没什么感觉吧?小爷来帮你们,竟然还敢给我使脸色,阴物终究是阴物,即使在世时品性良好,现在也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邪秽,我既然来了,你们就必须投胎,我来问些问题,如果不老实回答,我便打散你们的魂魄,让你们连阴物都做不成。” 宫装夫人眉眼含笑,说道: “小家伙好大的口气,你是不是认为就凭你身后那位身具紫金之气的俊俏公子就可以吓到我们?小家伙,你想的太简单了。” 厅中诸人跟着连连冷笑, 妇人抬袖一挥,厅内所有灯中火焰于一瞬间变成黑紫之色,一时间阴气浓郁,空气深寒如冰,紫焰映照在这些人惨白的脸上,让人看的毛骨悚然。 少年哈哈一笑, “哟,阴物还会修炼?小爷我越发感兴趣了,” 接着,少年手掌一翻,两指捏出一张黄符,随手甩在空中,只见黄符缓缓燃烧,厅中灯焰随之疯狂摇曳,不过片刻功夫,灯焰重新恢复正常。 “阳气挑灯符?” 富家翁见到少年出手,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原来是龙虎山天师府高人,怪不得敢如此大言不惭,” 少年抱肩笑道: “既然看出小爷来历,还不乖乖配合,” 富家翁咧了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冷笑道: “只怕还是不够,我这芝兰园与本地山水气运牵连,小家伙在这里是没有多大能耐的,不信?那你可以拿出一张宝塔镇妖符试试。” 少年双目眯起,大袖一甩,捏出一张金色符箓,心中默念口诀, 半晌,符咒没有任何动静, 少年愣住了,不可能啊,这张符货真价实,又是由金纸画成,怎么可能不起作用? 这一幕也引来了哄堂大笑。 宫装妇人捧腹道: “小家伙是不是很受打击呢?阳气挑灯符在这里之所以有用,是因为芝兰园确实阴气浓郁,可你这宝塔镇妖符镇的是妖,我们可不是妖噢~~” 少年挑眉看向花枝乱颤的妇人,耸了耸肩, “笑吧,笑吧,呆会就让你笑不出来。” 他转身看向赢贞,指了指一旁长几上坐着的长眉老头, “将此人的魂魄打散,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 那长眉老头一愣,诧异的看向那阳气极盛的俊逸青年,对方正悠然的抬头欣赏着厅内木梁雕花,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 少年急了,跺脚道: “嬴大爷,行了吧?” 赢贞收回目光,笑道: “行,” 随后一掌拍出,无声无息, 长眉老头浑身一震,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如琉璃般片片碎裂,一声惨叫过后,化成一蓬白灰,落在蒲团之上。 鸦雀无声...... 少年得意的回过头来,望向主位上的两人,左脚悠悠然拍着地面,笑呵呵道: “老老实实回话,小爷还是会帮你们投胎的,如若不然,就是这个下场,好了,我要开始提问了,首先,这是哪里?” 富家翁和宫装妇人对视一眼,完全忽视少年,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他背后的男子身上,炽盛的阳气,恐怖的实力,这才是他们所忌惮的人。 “我们与阁下并无仇怨,何必打杀我园中下人的魂魄,我芝兰园藏宝丰厚,阁下看中哪样,赠予阁下便是。” 赢贞没有吭声,抬手又是一掌,不远处一位眉目清秀的少年顿时支离破碎,魂飞魄散。 修为到了他这个境界,已不再是借天地气机为己用,而是体内灵气与天地自成一体,浑然无我,天下地上所有之物,皆可打杀, 张小术见到赢贞如此配合,心中大喜,指着那富家翁鼻子骂道: “老头你是不是觉得小爷我太好说话了?给你脸了?” 富家翁眼见那男子出手如此狠辣,不留丝毫谈判余地,忍不住嘴角抽搐,咬牙道: “阁下若是一心坏我等大道,说不得我们这些人就算是魂飞魄散,也要拼一拼了。” 两侧座位的上人此刻已全部站起,面对赢贞,如临大敌。 赢贞洒然一笑: “随便。” 姜沛宁一脸崇拜的看向自己的心上人,笑靥如花,好像无论在什么时候,他总是这样让人着迷,心动的感觉仍像是初见他时那样新鲜,得夫如此,妻复何求? 她淡淡扫视周围一圈,对身前的少年说道: “需要都杀光吗?” 少年想了想,点头道: “他们自己要找死,我也劝不住。” “好!” 姜沛宁玉掌向上,随着掌心上抬,厅内空气如同凝固一般,灯焰停滞不动,如同假物, 这些阴物只觉神魂有如万千针刺一般,痛苦非常,一张张惨白的面庞变得狰狞扭曲,痛苦哀嚎, 姜沛宁双掌猛然推向两侧,大通天手砰然爆发。 一阵呼啸的风声过后,两侧阴物消散一空,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落得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主位上的那对夫妇。 富家翁浑身一阵颤抖,直到痛楚渐渐消失, 他没想到那绝美女子竟然也是个狠人,芝兰园中的所有阴魂都与此地山水气运连在一起,山脉水运不坏,他们就等于多了一层防护加持,没曾想到仍是会被那两人随手便打散魂魄,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少年一屁股坐在一张长几上,一脸坏笑道: “现在是不是可以好好说话了?” 宫装妇人蜷缩着身体,心惊胆战的看着眼前那对实力恐怖的男女,战战兢兢道: “还请二位莫再动手,妾身知无不言。” 少年见她从头到尾都不把自己当回事,忍不出朝地上啐了一口, “欺软怕硬,什么德行?” 第277章 我七你三(跪求订阅) 富家翁名叫贾濂,是这座芝兰园的大管家,那宫装妇人也并不是他的妻子,而是宅中女主人随身丫鬟,张小术问起原主人下落时,二人目光游离,回答的支支吾吾,差点又被赢贞随手打散魂魄,二人最后哭丧着脸,才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 原来这芝兰园的主人姓陈,叫陈淳安,陈家原本在剑南道也算是久负盛名的书香世家,家族之中甚至出过礼部尚书这样的当朝一品,不过到了陈淳安这一代,科举连连落榜,他本人又心气极高,接连打击下整个人几近颓废,后来还是靠着祖上福荫,在钦天监领了个五官灵台郎的闲差,负责掌管一些神术要典,说白了就是个看书库的,坐到这个职位,就别想着还能够往上爬,陈淳安一身意气也算是消磨殆尽,整日里无所事事,便会翻看一些古籍,谁知道这一看之下,竟然给他看出名堂来了。 钦天监本就集中了整个大周朝最顶尖的一拨炼气士,其中几位更是术法通神的老神仙,陈淳安近水楼台,翻阅之时不懂就问, 虽说炼气士与他们这种普通官员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但大家都在钦天监当差,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加之陈淳安这个人品行不错,所以那些老神仙们也并不会敷衍了事,而是耐心指点,甚至有时候还会彻夜长谈为其解惑。 既然仕途无望,陈淳安便沉浸在修炼之中,身边又有高人指点,一路安安稳稳的入了门,成为了一名炼气士,这时候,他钻牛角的脾气就上来了,三十五岁才算入门,就像是人到中年才习武一样,上限已经被限的死死的,今生都难有大成就。 陈淳安不想再认命了,于是整日呆在书库,蓬头垢面,废寝忘食的想要找到一条登山捷径,结果在翻阅诸多古籍之后,竟然真的让他演算出了一套法阵, 他不敢在长安这种高人遍地的皇城运转他的那套阵法,于是便辞官归乡,两年内游遍剑南道,最终选择在这里施展他的大业,倾尽家产打造出这座芝兰园, 园中何处打井,何处建湖,何处建山,栽种柏树几颗,琵琶几颗,青竹几颗,冬梅几颗,一切一切皆有讲究,就连屋中布局也都是出自陈淳安一人之手, 这座芝兰园,就是他的法阵,园子建成的那一刻,原本站在园中可尽收眼底的青山绿水变得终日里云雾缭绕,仙气缥缈,时有仙鹤落至园中歇脚,那时候大家都以为家主大功告成,成就仙人之姿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谁知就在八年前的一天,家主陈淳安于后园之中再次布下一座法阵,园中所有家眷奴仆眼睁睁的看着他手持一面铜镜,镜面朝天,然后被他从铜镜之中捞出一颗太阳来,到了夜晚,他手捧一只青花小碗,碗中有水,月亮被他从碗中抓起,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芝兰园上空的天穹之上传来一声怒喝,一位头顶芙蓉冠的白发老神仙突然降临,口中说着什么“颠倒乾坤,大逆不道”,家主陈淳安那个时候已是将日月扛在肩上,举手之间天雷滚滚,与那位老神仙直接便在天上打了起来, 再后来,据贾濂所说,陈淳安从天上坠落,全身血肉崩裂,可见白骨,他第一时间冲回房中抱起已有身孕的夫人直接逃离芝兰园,就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那以后,芝兰园大小七百余口,就变成了如今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阴物。 少年天师张小术听完连连咋舌,摇头惊叹道: “厉害啊,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一个读书人窝在钦天监,几年功夫竟然给他琢磨出改换日月的神通,可惜了可惜了,才华用错了地方,” 少年望向赢贞,问道: “你觉得那位白发老神仙会是谁?” 赢贞面无表情,淡淡道: “张九洞三花聚顶一分为三,眼下只怕没有这个能耐,你们天师府那四个老家伙更不行了,梵如意又是女的,那就只剩下丹辰子了,僧不言名道不言寿,丹辰子俗名叫什么来着?” 少年道: “张道奇。” 赢贞讥笑道: “天下道士是一家,姓张道士又一家,姓张的就这么喜欢做道士?” 少年天师咧嘴反驳道: “那是因为百家姓中,张姓之人最多好不好?你到大街上随便拎出一百人,必有五人姓张,” 赢贞不置可否,指了指趴在地上的两个阴物,说道: “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两个人?日月精魂已经被那个叫陈淳安的带走了,如今就算活着,只怕也藏的极深,想要大海捞针般寻找这样一个人,我看够呛,” 少年盘腿坐在长几上,皱眉叹息: “你说的对,想要解决这里的问题,必须要找到陈淳安,此人既有手摘日月的手段,如果一心躲起来的话,肯定很难寻到,这里的事我需要去一趟长安,找到丹辰子他老人家问一问,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姜沛宁突然朝着地上那两人问道: “那面铜镜和青花碗在哪里?” 少年天师神情一动,干笑道: “别啊,那两样东西也就是对炼气士有用,二位还是留给我吧,我多少也算一半的炼气士。” 赢贞摇头笑道: “那不行,我们出力最多,自然是归我们,就算没用,我放在家里当摆设也行,” 地上的贾濂和妇人一时间都不敢说话,心想着还是等他们商量好再说吧, 少年跳脚道: “你怎能如此霸道,那两样东西于你没用还要争抢?还讲不讲道理了?” 赢贞挑眉道: “道理?什么是道理?” 少年顿时气的张牙舞爪, 姜沛宁摆了摆手笑道: “好啦好啦,一人一半,铜镜归你,青花碗归我,不过你得告诉我那碗有什么用处。” 少年虽然仍是心疼,但一想这样的话还算公平,谁也不吃亏,点头道: “没问题,这园子里应该还有一些其它宝贝,留在这里也是暴殄天物,咱们就来个五五分成,坐地分赃。” 赢贞哈哈一笑: “你想多了,我七你三。” 少年嘴角抽搐,他是越来越不待见眼前这位魔皇了,你都什么身家了?光明顶上什么没有,你和我一个小辈抢夺西, 无耻......卑鄙......不要脸...... 第278章 一个耳光(跪求订阅) 张小术离开芝兰园的时候,青驴背上挂了满满两袋子宝贝,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乐的合不拢嘴, 原因是姜沛宁只挑了那件青花碗,其它的实在是看不上眼,据张小术说,这只巴掌大的小碗应是炼气士所炼化的宝贝,碗底四个字“水韵天成”,应是与水泽灵物有关,等他回了师门问清楚这只碗的具体作用和使用方法,一定会写信告知她的,而且他还保证,由于这一次合作异常愉快,只要他打听到一点关于陈淳安的消息,一定只告诉赢贞两个人,介时他们三人一起将陈淳安捉拿回来。 赢贞嘲讽他就你那点能耐扛的住吗?少年拍胸脯保证,说下一次合作一定是他打前锋,而且很有可能他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之所以叫上他俩,也是觉得这一次分赃两人很够意思。 三人在园子外的广场分别,赢贞二人展开身法,一路向西,寻找邓九去了。 官道旁的一座茶棚内,邓老头坐在里面喝着茶,他年轻时候其实不爱喝这玩意,谁知道随着岁数越大,越来越喜欢了,但你要说让他将茶叶分出个三六九等,他也没这能耐,反正什么茶喝起来,在他觉得都是一个味儿, 茶棚外,除了一辆马车,还拴着两匹骏马,不过让茶摊主人觉得晦气的是,其中一匹马上放着两具尸体,他心里很想让刚进来这位客人把马匹牵的远远的,可看到对方眼角的疤痕和那副凶狠的模样,话到嘴边又给咽回去了。 “邓老,确定是这两个人吗?” 邓九一口喝光碗里的茶,擦了擦嘴,说道: “听雨楼的人现在在哪?” 平陆生道: “大多都在泸州城内,离开时平某曾让属下负责盯紧他们,这次跟我来剑南的阴邪宗弟子虽只有八人,却都是门中的顶尖好手,不会出差错的。” 邓九点了点头, “等圣主回来,若是赏你一耳光,不要记恨。” 平陆生一愣,低头道: “陆生不敢。” 邓九淡淡道: “知道为什么要给你一耳光吗?” 平陆生摇头, “不知,” 邓九拿烟杆指了指马背, “圣主朋友的遗体,不该如此对待,等会挨了耳光,把尸身搬上马车,让跟在你后面的属下带回泸州。” 平陆生赶忙抱拳: “多谢邓老指点。” ...... 赢贞站在茶棚外,久久无言,即使连姜沛宁,此刻都不敢出声打扰。 平陆生躬身立在一侧,随时等着挨那一记耳光,这种等待的感觉很是煎熬, 在他身旁,阴邪宗的一名弟子半跪在地,手指微颤, “啪!” 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清脆响亮, 平陆生心安了, 赢贞冷冷道: “说吧,怎么回事,” 平陆生从头到尾,详详细细的叙述了一遍,随后侧头对身后的属下说道: “把你探来的消息,向圣主禀报。” “是!禀圣主,人是听雨楼杀的,神剑台与听雨楼之间素有恩怨,源自于十年前的一桩公案,听说是因为当年听雨楼少楼主竺康安追求神剑台秦女侠未果,醉酒之下,将秦女侠奸杀,这位少楼主事后悔恨万分,当时便吞剑自杀, 楼主竺意闲便将失子之痛算在了神剑台头上,此后十年,两家之间冲突不断,互有伤亡,上月时,剑南宗宗主王杰忽然宣布要为两家做和事老,将这桩十年恩怨在他手上化解,于是神剑台由宗主赵天海以及三位长老带领门下一百二十余名弟子下山,赶至剑南, 据属下打探来的消息,这应该是剑南宗与听雨楼设下的圈套,属下离城时,神剑台相继已有三十余名弟子遇害,如今神剑台包括宗主在内剩下的不足百人,已经开始朝着城南撤离,” 赢贞听完后沉吟半晌,忽然说道: “有酒没了?” 邓九沉声应了一句,从马车内拎出一坛酒来, 赢贞拍开泥封,缓缓将酒倒在地上,自言自语道: “那晚喝酒,你们不敢认我,害怕会因此而让师门受到牵连,殊不知,如果天下人都知道你们俩是我赢贞的朋友,还有谁敢动你们神剑台?你们俩呀,太死板了,还是吃了没本事的亏, 对了茹姐,陆风这傻小子暗恋你好多年了,你不会看不出来吧?我知道你在等他开口,但是这傻子实在是太蠢了,真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笨,还特别自以为是的人,穷鬼一个,还整天笑话我,你呀,嫁给这小子,以后大概也只能过苦日子了,本来还想着,等你俩大婚的时候,我亲自......” “算了,不说了,今天我只杀一半,剩下的,留给李央那丫头吧。” ...... ...... 城南柳家客栈,眼下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神剑台三十余名被刺身亡的好手,几乎全是门内精英,其中便有一位长老。 赵天海此时已是身负重伤,另外的两位长老也好不到哪去,神情萎靡,狼狈不堪,剩下的弟子之中多是年青一代,战力有限,这一次就算他们能够活着离开泸州,宗门内也会出现青黄不接的局面,几年之内都别想回复过来。 但是,他们好像走不了了。 听雨楼门下倾巢而出,再加上有剑南盟两百余位好手助阵,赵天海知道,他们神剑台这一次是插翅难逃了。 客栈外,笔直站立着五名黑衣青年,人人神情肃然,面无表情,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点伤,有的还在流血,但他们对此无动于衷。 长街上的追杀,原本他们有七人为神剑台断后,这才使得赵天海他们可以安全逃进客栈,而因此,他们也损失了两名同伴,阴邪宗的两名本该会有大好前景的通明境弟子。 听雨楼楼主竺意闲身材臃肿,满脸肥肉。留着两撇八字胡,手中一柄逍遥扇, 女儿竺玉清容貌极美,柳眉杏眼,风韵楚楚,只是脸上表情冷冰冰的,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在父女俩身旁站着的,是剑南宗首席客卿卓云召,也就是他将赵天海打成重伤。 竺意闲轻摇折扇,向前迈出一步,笑呵呵道: “几位何苦呢?为了一个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的宗门送掉大好性命,值得吗?” 第279章 属实可惜 这五名黑衣青年,全都是由邪王平陆生一手调教出来的,平陆生一生武学颇为驳杂,拳脚兵器样样精通,或许是天赋使然,无论什么样的兵器落在他手中,总能发挥出其最大的威力,所以平陆生也被人称作行走的武库。 五个人五种兵器,盘花棍,枣槊,春秋大刀,梨花枪,朴刀,每一把兵器上此刻都沾满了鲜血,尤其是原先的长街之战,这些黑衣青年悍不畏死的拼命打法,给竺意闲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所以在竺意闲看来,能不与其交手尽量就不要交手,不然自己这边多少又会损失一些弟子,如今胜券在握的局面下,他自然是想将损失降至最小。 剑南宗卓云昭则是不想再拖延下去了,原本的计划是由剑南宗好手混在听雨楼刺客中,对神剑台一众人分而刺杀,结果这竺意闲办事不牢靠,走漏了消息,导致赵天海迅速将分散的弟子集中起来,这才有了这场万众瞩目下的长街追杀,两家联手设局对付神剑台的消息如今也不胫而走,搞的他们剑南宗名声都臭了。 卓云召朝身后打了个手势,立即便有五十余名门中好手拔刀冲杀过去, “竺楼主,我们这是在给你办事,你该不会想看热闹吧?” 竺意闲连忙赔笑道: “不敢不敢,此番辛苦卓先生了,事后必有回报。” 卓云召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其实他打心眼里瞧不起对方,若是放在以前,只怕立时便要骂他个狗血淋头,但是眼下听说这位竺楼主的女儿成了司马铁衣的姘头,也就憋着一肚子火没有发作,毕竟司马老色鬼可不好惹。 五十人对五人,即使阴邪宗这五名弟子都是以一当十的精英,可是长街之上早已经过一场浴血奋战,如今各个身上都背着伤,还没缓口气便又要厮杀,相形见绌之下自然渐渐出现不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长街上一声巨响,一枚巨大的石碾以奔雷之势,朝着客栈外的人群砰然砸下, 轰隆隆,尘土飞扬,坚硬地面瞬间被砸出一个深坑,剑南宗立时便有七人被砸成肉泥,血肉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一名身形雄伟的中年人仿若从天而降,又如一尊山岳,笔直的站在客栈门外。 那五名精悍青年见到此人,连忙拜倒: “拜见宗主。” 无论是听雨楼还是剑南宗,其实都是江湖上的二流门派,后者还稍微好一点,毕竟宗主王杰算是初入太虚境的小宗师,不过比起贵精不贵多的阴邪宗,这两家都要差上许多, 平陆生犹如看待死人一样扫视周围一圈, 竺意闲等人顿时心神一凛,有些人就只是这么站着,就会给人一种莫大的压力,气势是装不出来, 卓云召不愿横生枝节,抱拳道: “敢问阁下是......” 平陆生冷笑一声,说道: “凭你还不配问,你们都给本尊好好待在这里,无论是谁,胆敢试图离开,杀无赦。” 卓云召顿时皱眉,他行走江湖多年,自然看出眼前此人很不一般,而且江湖中以本尊自居的,多半是出身魔门,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心中冷笑,此次设局对付神剑台,失了光明磊落,早已被许多江湖同道诟病,宗主虽然嘴上没有什么,但是卓云召知道,他老人家很是惜名,而如今神剑台竟是与魔门有所勾结,那么他们此番所作所为,便成了名正言顺的诛邪行动, 卓云召藏在袖中的左手中,捏着一枚玉牌,以宗门秘法将这里的消息传递了出去,不用多久,宗门内便会有大队人马赶来支援。 这时候,卓云召忽然心中一颤,因为他发现就在自己偷偷以玉牌传递消息的时候,对面那不知来历的中年人目光也刚好落在他的左袖上, 难道被他发现了?不应该啊? 卓云召立时全神戒备,尤其是半晌过后,那人竟然还是没有丝毫动静,这让他渐渐感到不安起来,凡事总往坏处想,谨小慎微才能逢凶化吉,如果对方真的发现自己在向外传递消息,却仍能无动于衷,这说明什么? 卓云召双拳紧握,他已经想到最坏的可能。 竺意闲却没有他想的那么多,虽然这位听雨楼楼主的修为还不如卓云召这个剑南宗客卿,但是他有靠山啊,武道榜排名第二十的司马铁衣如今正和自己女儿打的火热,两人如胶似漆几乎每天晚上都会黏在一起,这也让竺意闲很是欣慰,完全忽略了司马铁衣只不过才比自己小几岁而已,有了这样的靠山,他们听雨楼只会是水涨船高。 “这位兄台口气真不小,就算你是宗师级高手,但是正所谓好汉架不住拳多,就凭你?能收拾的了我们所有人?呵呵......你是在拖延时间吧?想要拖到帮手赶来?” 他这句落在身后那些属下耳中,自然觉得极有道理,不然的话,那人又在等什么呢? 竺意闲忽然大手一挥, “儿郎们上,先把这人收拾了,” 说完,竺意闲折扇一摇,率先冲出, “真是找死!” 平陆生身形一动,鬼魅般欺近,猿臂暴涨,缠上对方握扇手臂,随后一卷,只听咔擦几声,竺意闲整条手臂骨骼尽碎,平陆生五指一张扣住对方肩膀,一脚将赶来帮忙的竺玉清踢飞,然后身形疾退,返回原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堂堂的听雨楼楼主被人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拎在空中,双腿悬空无力垂下,只不过一个照面,就已经成了阶下囚。 见此情景,其他人更是不敢妄动, 卓云召心中大惊,竺意闲修为不弱,虽说这些年来纵情酒色有退步之嫌,但也不该如此不堪才对,自己想要拿下他,只怕都要在三十招开外,这中年人身手如此高明,到底是谁? 竺玉清挨了一脚已然受伤,加之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擒,更是芳心大乱,只见她仰面朝天,大喊道: “司马老贼,你再不过来,老娘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声音由她运气传出,隔着条长街都清晰可闻, “来啦来啦~~” 片刻功夫,一道身影电光般由城东方向射来,落在一处屋宇上,笑呵呵的望着客栈方向。 竺玉清眼见他及时赶到,心中大定,恶狠狠的指着平陆生道: “杀了他,把我父亲救回来,你要我怎样都可以。” 司马铁衣砸吧砸吧嘴,一屁股坐在瓦坡上,笑道: “听上去倒是诱惑很大啊~~” 平陆生冷然呵斥道: “老家伙,提醒你一句,若是把那丫头跟丢了,你这颗脑袋可交代不了。” 此言一出,竺玉清顿时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司马铁衣笑呵呵道: “放心放心,我已经在那女娃娃身上下了禁制,只要她还在泸州城,我随时随地都能找到她。” 平陆生这才安心,冷冷道: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想要英雄救美?” 司马铁衣连忙摆手道: “这话说的,咱俩几十年交情你还不知道我?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再说了,我也没那胆子插手啊。” 客栈外的卓云召听到这里,只觉手心冒汗,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眼前这人能和司马铁衣称兄道弟,那修为至少都该在太虚境之上,而且就连司马铁衣都明言不敢插手,对方的来历只怕极大。 这时候,长街上几百匹骏马风驰电掣的朝着柳家客栈疾驰而来,为首一人须发皆白,气势凛然,腰携长剑,正是剑南宗宗主,也是如今剑南盟盟主,王杰。 王杰在客栈门前勒马停住,看了一眼屋宇上的司马铁衣,又看了一眼门口的陌生中年,皱眉道: “阁下既然是司马大侠的朋友,此事我剑南宗便不在插手,请!” 王杰朝着对方抱了抱拳,随后给卓云召使了个眼色,便要将人带走,他其实早已在远处观察到了这边的情况,本来已经不打算再过来,但想着卓云召和两百余名手下还在这里,他要是一走了之甩手不顾,其他人会怎么看? “谁让你走的?” 平陆生抬头看向对方, “你来的其实正好,省得本尊费功夫去找你,本尊现在之所以还没有动手杀你们,是因为我不敢,不要误会,这个不敢,可不是针对你们。” 屋顶上的司马铁衣顿时捧腹大笑,喘着粗气道: “认识你平陆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不敢’二字,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上那个人,我也不敢啊。” 王杰高坐马背,脸上故作镇定,实则内心已是慌乱如麻,邪王平陆生,这可不是他们剑南宗可以惹的起的凶人。 “原来是邪王亲临,今日之事只怕是有些误会,王某本意是打算为神剑台和听雨楼两家说和说和,没曾想竟会弄至如今的局面,邪王和赵宗主是朋友?” 平陆生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而是回头望向客栈, 只见那些神剑台的年轻弟子,此刻正严阵以待的护在院中,自始至终都没见到宗主赵天海的影子, 平陆生不由的心中叹息,为了给他们断后,自己两名得意弟子殒命于此,对方竟然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有这样的宗主,也难怪神剑台在江湖上混不出什么名堂来,圣主的两位朋友出身于这样的宗门,属实是可惜了。 赢贞如同凭空出现一般,与平陆生并肩站在一起,一个朝内一个朝外, 只听他冷笑一声: “本事不济,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可怜我那两位朋友,竟是出自这样的宗门,亏他们还处处维护,呵呵......这个赵大海,该死!”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位不速之客身上,很多人都一眼认出这不就是墨家赊刀人想要置之死地的那个年轻人吗? 堂堂邪王,在此人面前,为何如此卑躬屈膝? 赢贞转过身来,眼角瞥了一眼远处屋顶上的那道人影,淡淡道: “想死?” “不敢不敢,” 司马铁衣神情肃穆,连连摆手,翻身跃下屋背,一溜烟去了。 而剩下的人遍体生寒...... 第280章 赚大发了 “知道当初在长沙,我为什么没有杀你吗?” 平陆生头颅低垂,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 “圣主仁慈,给了陆生一次改过的机会。” “仁慈?呵呵......” 嬴贞笑着转过身来,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或许我会对别人仁慈,但不会是你,之所以没杀你,是觉得你平陆生还算是个明道理的人,你这几个手下做的不错,很好,比里面那帮子人强多了,这才叫做事情,好了,把那个小丫头片子给我带过来吧。” “是!” 平陆生将昏死过去的竺意闲随手扔在地上,一掠而去, 赢贞笑呵呵的望着四周,意态悠闲的淡淡道: “五百七十二人,今天有两百八十六人的脑袋要搬家了,分配要合理适当,不然把主事的都杀光了,李央那丫头一定会怪我的,其实能在今天死掉的运气算不错了,落在那丫头手里,才真叫个生不如死。” “我一般在杀人之前很少会说废话,但是今天我得跟你们说明白了,算是我嬴贞为了我那两个朋友,难得的讲一次道理,一个陆风,一个梁茹,他俩死在你们手里,我这个做朋友的来找你们报仇,天经地义。” 话才说完,人群中,立时便有六七道人影在这一刻同时朝着几个方向狂奔离开,当他们听到赢贞这两个字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敢于第一时间就选择跑的,都是聪明人,却又不太聪明,毕竟留下来,还是有一半机会可以不死的。 剑南宗宗主王杰,此刻算是彻底慌了神,谁能想到眼前的白衣青年竟然能是魔皇赢贞?怪不得邪王平陆生在他面前如此卑微,而那位武道榜大宗师司马铁衣更是跑的比谁都快。 堂堂魔皇,怎么会和神剑台的普通弟子成了朋友?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而人家如今要为朋友报仇,眼下这里最大的主事者可不就是我吗? 王杰觉得这一次,他的人生是真的走到了生死关头,关键,是死是活,完全掌握在对方手里。 只见他赶忙下马,抱拳赔笑道: “赢教主,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您容我给您解释一下,” 赢贞摆了摆手, “无妨,真有误会,你可以下去跟我朋友解释。” 嘭~ 王杰整颗脑袋炸成粉碎,无头尸体仰天跌倒。 所有人不由自主的纷纷后退,人人心中骇的要死,却又实在不敢逃跑,毕竟有前车之鉴。 卓云召也算是老江湖了,可是直到今天,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可无形之中杀人的手段,人家可是动都没动啊,已经进入太虚境的宗主就这么死了? 这位剑南宗的大客卿,只觉自己半辈子的修为都算白练了,当你看到世上竟有如此强者,这种震撼和打击,真的可以将一个人彻底摧毁。 “你叫什么名字?” 卓云召浑身一震,颓然道: “剑南宗,卓云召。” “噢~~我有两个朋友,一个叫陆风,一个叫梁茹,负责刺杀他们俩的都是哪些人?” 卓云召惨然一笑, “赢教主何必多此一问,他们只不过是奉令行事而已,这件事,怪也怪不到他们头上,我卓某也不会说。” 赢贞点了点头, “这一点你做的不错,是我多此一举了。” 卓云召砰然倒地,胸口上出现一个窟窿,血肉模糊, 这才片刻功夫,叱咤剑南道的剑南宗宗主以及首席大客卿,就这么死的无声无息。 赢贞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想喝酒了....... “锵!” 数十柄长剑同时出鞘,毫不留情的向主人脖子抹去,每一柄剑像是通灵一般,或刺或砍,一时间惨叫遍地,眨眼功夫,算上王杰和卓文昭在内,刚好两百六十八人。 “都滚吧!” 所有人如蒙大赦,作鸟兽散。 竺玉清不忘背起自己的父亲,她知道,从现在开始,他们父女两就要想办法亡命天涯了,因为魔皇刚才说过,活着的那一半,才是下场最惨的。 客栈外终于安静了, 赵天海这个时候也从房间内走了出来,离的远远的便向赢贞拱手致意, “多谢魔皇解围,大恩难.......” “闭嘴吧~~” 赵天海一愣,赶忙停步,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表情很是尴尬, 赢贞对这个人真是一点好感都欠奉,这样的人开宗立派,才真是贻害他人子弟,自己派中女弟子被人奸杀,他竟然还能愿意坐下来和对方化解恩怨?他这颗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若不是因为他是陆风梁茹的师傅,赢贞真想一掌劈死他。 “陆风和梁茹的尸身马上就要进城了,你现在就带人去西城门候着,将来安葬的时候,替我摆上坛子酒,” “是,是,赵某一定为魔皇做到,” 赵天海带着门中所有人匆匆离开, 每一个离开的年轻弟子都朝着赢贞抱了抱拳,在他们心中,赢贞便像是他们的梦想一样,此生入了江湖,又有谁不想在他这个年纪便攀上武道高峰,成为人人仰望的存在。 平陆生拎回了背着小包裹,一脸茫然的枯瘦丫头,放在赢贞面前, 那丫头在看到赢贞的一瞬间,顿时有点心虚,刚才她在一条巷子里玩的好好的,突然被人拎着衣角便飞上半空,一阵高来高去,忽上忽下的搞的她差点都吐了,现在肚子里还一阵翻江倒海,再一看周围,满地的尸体和碎肉,她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下子吐了出来。 等她吐完了,抹了抹嘴,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带自己飞过来的凶狠大叔,又看了看眼前的“老熟人”,挑眉道: “怎么?来找我报仇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我当时又没砍中你,至于这么记仇吗?” 赢贞一声不吭,朝着她伸出手来, “干嘛?”小丫头一脸惊讶,后退几步, “木剑!” “什么木剑?我不知道啊?”小女孩一脸天真表情。 赢贞笑了笑,指了指长街上, “看见这些尸体了吗?你把木剑给我,这些尸体上的东西任你拿走,你要有能耐,这些马也可以牵走。” “真的吗?”小女孩一双灵动眼眸,笑的眯成月牙儿,她转身望向那些尸体,双目放光, 果然,自己选择来泸州是多么明智的决定,这么多的尸体,那身上该有多少银子啊? 今天真是赚大发了。 只见她乐呵呵的将小手伸进裤子里,一阵捞摸,将那柄二尺长的小木剑取了出来, “给你,这柄小木剑可了不得,是我家祖传的宝贝,这些尸体上所有的银子加起来都不足它一半的价格,你赚大发了。” 赢贞笑道: “那还给你,君子不夺人所好,” 小女孩赶忙将赢贞递过来的手给推了回去,一本正经道: “欸~~我在客栈里砍了你那么多刀,怪不好意思的,就当做是补偿了,” 赢贞笑了笑,将木剑收入袖中,转而对一旁的平陆生说道: “继续盯着。” “是!” 第281章 四个老家伙 魔皇赢贞身在泸州城的消息,迅速在整个剑南道传播开来,激起千层浪, 原本为了围杀赢贞和姜沛宁而临时组建成的几个小联盟也几乎于一日间土崩瓦解,他们那些人直到现在才幡然醒悟,原来这一切完全就是墨家赊刀人给他们挖的一个坑,让他们这些人稀里糊涂的做了炮灰。 “什么狗屁的本命飞剑,都特么是唬人的,墨丛林这一次做的太不地道了。” “这就说的通了,墨丛林的师傅就是死在魔皇母亲剑仙江南手上,他这是知道自己没能耐报仇,才以飞剑为噱头,让咱们去做替死鬼,你娘的,” “这一次除了剑南宗和听雨楼之外,其他几个联盟几乎没有什么损失,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听说啊,王杰和竺意闲这次也是走了背字,本来只是与神剑台之间有些恩怨,谁知道能把魔皇给引了出来,王杰和卓云召在咱们剑南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吧?听说那位魔皇站着不动,就只是甩了甩袖子,两人便死翘翘了。” “我也听说了,好像人家就动了动手指,剑南宗和听雨楼那些弟子的佩剑,好端端的便出了鞘,对着自己人就是一通乱砍,听说这就叫御剑术。”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去不去成都府看热闹?” “成都府有什么热闹好看的?” “嘘~~事先说好,信不信由你们,我也是听朋友说的,听说咱们剑南道的楚王殿下,根本就是魔门大魔头邪帝孔渊扮的,魔皇赢贞这一次来剑南,就是来收拾孔渊的,” “你也说的太玄乎了吧?邪帝孔渊已经消失多年,江湖上很久没有关于他的传闻,但你也不能说楚王殿下是他扮的啊?” “就是,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殿下就藩剑南以来,减赋税,重农耕,各级衙门的贪官污吏杀了多少?现在咱们剑南的官老爷比起其他地方,那真的可以说是两袖清风了,往殿下头上扣屎盆子,我刘浩第一个不答应。” “我特么也不答应,在我家乡那边,老百姓原本都是给财主种粮食,一年分到的粮食,勉强够一家人饿不死,自从殿下就藩,强行从那些财主手里面征收部分田亩分给百姓,大家这才算是吃上了口饱饭,谁他么敢造谣殿下,老子王文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绝不含糊。” “李老六,你特么听谁造的谣?告诉我他在哪?我特么一刀抹了他。” “算了算了,你们不要激动,当我没说好了......” ...... ...... 半旬后,赢贞他们一行人到达遂州城,离成都府还有不足千里的路程,一路上,所有江湖人士见了他们都绕道而行,原本成了一盘散沙的剑南武林,都在连夜往成都府赶,原因自然是有人故意散布出楚王李洵是魔门邪帝孔渊装扮的消息, 这些武林人士非但不信,还组成了规模更大,人数更多的保王盟,据说保王盟集中了来自剑南武林,军方,独孤阀等诸多高手,单是大宗师一级的,便多达十四人, 而由于荣凤堂竟然与魔皇为伍,直接导致了荣阀在整个剑南的生意遭受重创。 临街酒肆, 荣凤堂一直在劝说秦清离开,他倒不是觉得和赢贞他们一起会让荣阀的生意不好做,这些他都不在乎, 他只是想和秦清单独过二人世界,追女孩都是私底下进行的,大业未成,身边跟着两个随时会窃听的家伙,实在是让他放不开手脚,一些准备很久的情话,都没办法说出口。 谁知他嘟嘟囔囔唠叨了半天,秦清仍是无动于衷。 就在这家酒肆外面,刚刚死了个人,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长,很多人都看到,他原本是好好的从长街那头走来的,但是来到酒肆后,先是冲着里面作揖行礼,随后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有善意的路人上前探了探鼻息,发现这位老道长已经断气了。 死的是鬼家崞巉派张少游,就是那位在盘龙道以驭鬼之术拦截赢贞,后来被赢贞割掉舌头前往成都给孔渊传话的张道长,当时赢贞曾答应他,消息传到后赐他自尽,而崞巉派,以及整个鬼家,将不再会被圣门追杀排挤。 张少游以一死保住了整个鬼家一脉,可谓死得其所。 裘鹰出身阴邪宗,是平陆生一手调教出来的得意弟子,使一把朴刀,他被平陆生留在赢贞身边,专责为赢贞打探各路消息,或是跑跑腿什么的。 赢贞对于这个少言寡语的年轻人印象不错,那时他守在柳家客栈外,死战不退,身上中了八处刀伤,但由始自终都是一声不吭,很是坚忍, “将他的尸体找个地方,好生安葬,” “是!” 裘鹰抱拳领命,能给圣主办差,裘鹰一直觉得这是他的荣幸,也是师尊给了他一次机会,至于圣主会不会抽空指点一二,那就看他裘鹰自己了。 姜沛宁没有喝酒,只是把玩着手里的青花碗,好奇道: “不得不说,孔渊在剑南道做的确实不错,扫除官场积弊,对于贪官污吏一律施以重刑,使得官场清风,在本地的几个望族之间周旋的也是游刃有余,既将田亩分摊至百姓手中,又减少那些大户们的赋税,在两者之间能维持这样的平衡殊为不易,” 邓九放下酒碗,笑道: “孔渊可没有那个能耐,这些政策全都是出自咱们圣门几个老不死之手,崔望,齐元禾,顾殇,阮茂竹,此四人分属不同流派,但都是才智高绝,满腹经纶之辈,其中崔望与丘神绩同是出自鬼谷一脉,两人是师兄弟,而法家顾殇,是咱们明教顾衡顾护法的亲叔叔,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圣门的这点家事,想要缕清楚可不容易。” 赢贞也是苦笑道: “这就是为什么我这一路并不急于赶至成都,就是在想该怎么处理这几个老家伙,他们每个人各自都有自己的思想和道理,依附孔渊,不过就是想将自己的那套法子归于实践,那个阮茂竹既是兵家大佬,又是我爹生前好友,难道我杀了他?有些情分不得不顾及啊。” 邓九哈哈一笑: “这我就帮不了你了,这四个老不死的跟我都有嫌隙,我看他们也不顺眼,但是有一点,这四个人绝对不能杀,他们现在和孔渊混在一起,还不是埋怨你当初不听人劝,好端端的去和叶玄打什么架,这一战直接导致整个圣门分崩离析,你接手圣门时间本就不长,他们这些老人哪个不是成精的老狐狸,自然觉得你太过冒失,要我看啊,别想那么多,直接杀了孔渊,只要孔渊一死,他们几个除了老老实实回来,还能去哪?” 赢贞笑道: “我也想过,一路走来都没有见到任何一支大军截杀咱们,想来应是阮茂竹拦着没有同意,听说整个剑南道军方将领,很多都是由这位兵家大才调教出来的,孔渊在很多时候,也得尊重此人意愿,没有这四人辅佐,就他孔渊能成什么气候?” 第282章 长街,大雨 遂州城, 书院牌坊顶上,坐着一个年轻人,一身利落劲装,佩刀挂剑,左手拇指不停抚摸着刀柄,双腿悬空,正皱着眉头四处张望, 牌坊底下站着一男一女,男子一身软甲,身形雄伟如山,背负一杆玄铁大戟,女子身着青衣,面容清丽,牵着一头青驴, “大哥,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 独孤龙神冷哼一声,目光犀利的看向青衣女子,怒斥道: “闭嘴!独孤青鸟!你今天要是敢不出手,就别再认我这个大哥,我独孤龙神也没你这个妹妹,小妹死在谁手上?平定如今成了废人又是拜谁所赐?无敌的那条断臂又是谁?你竟然还敢劝我不要与赢贞为敌?我今天......” 说道最后,独孤龙神情绪越发激动,猛然抬起的手掌,但终究还是没有扇下去, 独孤青鸟卓立不动,任由长兄训斥,只是心中哀愁,难道独孤阀真的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吗? 牌坊顶上,年轻人似乎不愿再听到他们吵架,牢骚道: “好了,你们别吵了,能不能安静一下?咱们三个的任务是杀姜沛宁,赢贞还轮到咱们动手,还有青鸟,五哥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也知道你是为了家族考虑,但是哥哥妹妹的仇难道就不报了?若是这样,你独孤青鸟现在就可以走。” 独孤青鸟叹息一声,弯下身子将两边裤脚系紧,随后转身从青驴背上解下长剑【弟子】,拔剑出鞘,长剑斜指地面,面若冰霜。 独孤龙神看在眼中,这才稍稍消气。 老五独孤霸天突然眼神一动,低声道: “来了......” 长街上,一袭身穿天玑阁独有的雪白云纹长袍的中年美妇在酒肆外停下,目光冷冷的落在秦清身上, “跟我走!”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秦清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赶忙走出酒肆,垂首低声道: “师叔,去哪啊?” 美妇先是看了一眼默默品酒的赢贞,又瞪了一眼车夫邓老头,淡淡道: “今天的事,我天玑阁不插手。” 邓九阴沉着脸摆手道: “袁婆娘快走快走,不然老头子可要忍不住出手了。” 袁秀清没有说话,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秦清站在酒肆外,眉头紧蹙,回头瞥了一眼荣凤堂,欲言又止,最后猛一跺脚,快步跟上,她其实一点都不想走,奈何眼前这位师叔,可是师傅最疼爱的小师妹,也是天玑阁中唯一一个敢指着自己师傅鼻子破口大骂的,自己小时候便挨了秀清师叔不少板子,实在是打心眼里怕她。 “你们看见没,那丫头最后看我那一眼,多幽怨,看的我心都快碎了,姜丫头,你给我分析分析,清儿是不是也喜欢我啊?” 姜沛宁一翻白眼,讥笑道: “你怎么不跟上一起走呢?” 荣凤堂摇了摇头,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啧啧道: “这个时候走,有点不仗义啊,好久没打架了,今天正好松松筋骨,看样子快下雨了,雨中打架,更添风姿。” ...... 大风刮过,飞沙走石,天空上乌云滚滚,天地间顿时阴暗下来,很多临街商铺甚至挂出了灯笼, 咔嚓,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接着,天雷滚滚。 滂沱大雨倾泻而下,长街上的人们纷纷奔走避雨。 一处屋檐下,一个庄稼汉子正蹲在地上抬头看天,口中喃喃道: “老天爷啊,下小点吧,这么大的雨要把地里的庄稼都打坏了啊,” “今年要是收成不好,老婆孩子就得饿肚子了,真要愁死我了,” “游龙十八掌?嘿嘿......” 长街上,头发凌乱的精瘦老头,穿着编织的草鞋踩在水中,身上早已淋得通透,正着急的找避雨的地方, 酒肆对面,刚好有家馒头店,蒸笼就摆在店铺外,顶上撑着一面油布,雨点打在油布上的声音,像是炒豆子似的。 老头躲进油布下面,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身旁刚刚新鲜出炉的雪白大馒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脏兮兮的手掌探进怀中左掏右掏,掏不出一个大子儿来,这让他很是惆怅。 就在这时,只见他干枯的手掌随手在雨幕中一抓,摊开手心,是两枚铜钱。 老头的目光看向酒肆中正在抽旱烟的老头,嘴里低声骂了一句, “你就不怕抠死你,” 老头瞬间挺直腰板,吆喝道: “老板,馒头多钱一个?” “两文钱,” “给我来一个,” 长街上,一道倩影打着油伞,慢吞吞的走着,裙摆已经被飞溅的泥水溅湿,但她却不用怕鞋子湿了,因为她是光着脚。 人们常说天妒红颜,这四个字放在这位女子身上那是再恰当不过,一对秀眉斜插入鬓,肌肤白皙如雪,脸庞清秀绝伦,庄严而神圣,只是双眸上却带着一种剔透的灰白。 赢贞没有想到她会来,但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来。 撑伞女子走过酒肆,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向前走着, 姜沛宁眼神奇怪的看向赢贞, “她就是蒋珊?” 赢贞皱眉点头, 姜沛宁好奇道: “她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也是为了对付你?” 赢贞摇了摇头, “她不是来找我的,” 姜沛宁脸庞顿时阴沉下来, “李晴雪!” ....... 书院外的牌坊楼下,独孤三人并未离开,任由雨水打湿全身, 在他们身后,哒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白衣白马,纤尘不染,滴水未沾, 马上男子的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唯独在独孤青鸟身上有恍惚停留, “要练剑就练剑,要学拳就学拳,杂七杂八的,你以为你是谁啊?独孤靖就派你们三个出来?还有,慕容惊鸿那个杂种来做什么?” 独孤青鸟顿时阴沉下脸来, 而她的大哥独孤龙神对于眼前此人的出言不逊,却不敢有丝毫介怀,父亲曾说,武道榜虽未留下此人姓名,但此人实力可稳居前五。 “楚将军不说,在下真的不知道慕容惊鸿也在。” 马上男子冷哼一声: “孔渊真是个蠢货,竟然敢把慕容惊鸿引进来,为了杀他,真是不择手段啊。” 第283章 剑出,无雨 李晴雪站在大雨中,浑身淋的湿透,一双灵气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撑伞女子, 这是她的宿敌。 “三年之期还没到,蒋珊姐姐就这么着急吗?” 蒋珊青葱般的玉手伸出伞下,感受的雨滴打落在掌心带来的凉意,淡淡笑道: “不着急,不过你想拦着嬴贞,就得先过了我这关。” 李晴雪顿时拉下脸来,皱眉道: “我和他是朋友,我来这里只是劝他暂且不要去成都,有些事情你不太清楚,如果孔渊在这个时候死了,会出很大乱子的,我心里比谁都想杀孔渊,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蒋珊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剔透的灰白的眸子望向前方,冷笑道: “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些吗?我不管你和他是不是朋友,我只知道,如果没有你,现在坐在他身边的,是我,而不是姜沛宁,不过我也需要谢谢你,没有你,我也无法挣脱心中的囚笼,炼成心剑。” 只见她暴露在雨中的手掌猛然一翻,不再遮掩自身蓬勃的气机,方圆三十丈的小天地内,漫天雨帘静止不动,像是悬挂在天空中的晶莹珠子, 随后,掌心前推,漫天雨珠朝着李晴雪激射而去。 李晴雪双目眯起,杀机大盛,背后的和光同尘龙吟声大作,一抹璀璨的剑光冲天而起,漫天雨幕为之一颤,剑尖所指,蓦然在空气中激起一圈涟漪,一往无前, 这一刹那,天地之间似乎都变了颜色, “好戏开场喽~~” 慕容惊鸿如同一尊魔神,卓立于一处高楼之上,皇帝拓跋英雄并没有明说为什么要让他赶来拦截嬴贞,本来他是可以拒绝的,但他还是抛下繁忙的军务赶来了, 因为楚光南也来了。 这是一个杀掉赢贞的绝好机会。 屋檐下,原本避雨的庄稼汉子,忽然起身,大步朝着酒肆方向走去, 荣凤堂抓起桌子上的一颗李子,狠狠一口咬了下去,嘴上埋怨道: “老子自从认识你,竟干些不明不白的仗,” 荣凤堂大步迈出酒肆,朝着长街那头喊道: “老子不跟没名字人打,报上名来。” 庄稼汉子脚下加速,越来越快,直至飞奔如雷, “白少罡,请荣老板赐教。” 荣凤堂将剩下的半个李子一口气塞进嘴里,咧嘴道: “十四打十五,胜算依旧。” 荣凤堂一步跨入长街,向前疾奔,随后突然加速,掌心汇聚起一股以纯粹灵气凝聚而成的罡风, 两人第一次接触,便是以硬碰硬的搏命打法,像是两头犀牛一般,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轰!” 以拳掌交击之处为圆心,环形冲击破猛然向四周扩散开来,汹涌倾泻的气机使得长街上青砖尽碎,屋宇接连倒塌,震荡的雨幕支离破碎,方圆十丈,竟是一时无雨。 两人各自退后一步, 白少罡大笑一声, “痛快!” 双拳接连捣出,如神人擂鼓,拳未出满,已有炸雷之声。 “痛快个吊,” 荣凤堂化掌为拳,以拳对拳,拳罡猛烈裹挟风雷之势,悍勇无比, 两个纯粹武夫之间的战斗,拳拳到肉,没有任何花巧招式,看上去像是荒诞的孩童打架, 荣凤堂一拳锤在对方胸口,后者应声抛跌出去,接连撞碎三面厚实的墙壁才终于停下身形, 白少罡伸出拇指擦掉嘴角的血丝,咧嘴大笑一声,一步踏出,脚下碎裂如蛛网,人如蛮牛冲撞而去,一口气打出十余拳,每一拳都足以开山裂石。 ....... “可真够热闹啊~” 楚光南抬腿下马,慢悠悠的解开刀囊,露出四柄宝刀,【狮子头】是他赖以成名的百战之兵,随他冲锋陷阵成就了无敌战神的美誉,但是眼下光景,用它就不太合适了,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是狮子搏虎, 楚光南极为罕见的取出双刀缚在左右腰间,一为【情人桥】,一为【最得意】, 他双手负后,悠哉悠哉的漫步于长街之上,像是负笈游学的士子,又像是意义风发的儒雅君子,春风正得意。 独孤青鸟芳心叹息一声,脚尖一点地面,人如白驹过隙眨眼间便来至酒肆门口, “姜阀主,得罪了,请跟我来。” 说完,身形一个倒翻,高高跃上半空,随后在屋宇之间几下兔起鹘落,落至远处钟楼顶上。 姜沛宁起身站起,来至门外,身形轻轻一纵,人已莅临半空之上,衣衫烈烈青丝飘扬,双手掌心朝外,大通天手全力催发, 高达二十丈的雄伟钟楼无声无息的崩成粉碎,一道青色人影从灰烬中电射而出,一抹剑光迎着天际直刺而出,剑气吞吐之间剑芒瞬间暴涨十丈,如一抹惊鸿刺破天穹。 馒头铺前,穿草鞋的老头先是望望长街那头的两女之争,又看看这头的拳掌双绝,再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仙子打架,嘴里啃着馒头细嚼慢咽,朝着酒肆方向说道: “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不服老是真不行,邓老头,咱俩老胳膊老腿了,能不能歇会不打?” 邓九磕了磕烟袋,慢吞吞道: “叫声大爷,就不跟你打。” “大爷~” 草鞋老头爽爽快快的叫出了口。 “呸!” 邓九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冷笑道: “大爷打侄子,天经地义。” 话音刚落,只见他整个人原地消失,下一刻,一肘狠狠的撞在草鞋老头的胸口,去势不停,直接顶着对方接连撞碎一面又一面的墙壁, 嘭,嘭,嘭,嘭...... 数条长街之外, 草鞋老头从碎裂墙壁的凹陷中缓缓走出,张口吹了吹馒头上的灰尘,眼看实在是脏的不能再吃了,这才甩手扔掉,扭了扭脖子,活动了活动肩膀,整个人于一瞬间拔高,状若魔神, “老九,我刚才的话是认真的,能不打咱老哥俩尽量不要打,打了几十年都没分出个胜负,难道今天就能分出来?” “乌春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给孔渊跑腿的滋味怎么样?” “呵......孔渊算老几?也配指使我?是崔望那个老家伙让我来的,我欠他一个人情嘛,而且他明说了只是让我拖着你老邓头即可,你也看到了,圣主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被引走,为的就是给慕容惊鸿腾地方,只是没想到楚光南也来了,噗~~~” 话还没说完,小腹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邓老九,我操你奶奶的。” ...... 书院牌楼下, 独孤龙神手里紧紧握着玄铁大戟,望着远处一栋栋倒塌的屋宇和龟裂的地面,一声声巨响震的他耳鼓一阵生疼, 独孤霸天扣着刀柄斜靠在排楼下,连连摇头道: “大哥你也别想着出手了,这种场面咱哥俩上去就是送人头,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坐等收官吧。” “嘭”的又是一声巨响,身为遂州城头等招牌的名胜之地,高达四十二丈的“镜春楼”轰然倒塌, 独孤龙神喉结一动,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喃喃道: “真是神仙打架啊,” ....... 慕容惊鸿从天而降,双手十指交错合为一拳,朝着酒肆轰砸而下。 端坐于桌前的赢贞,手掌一翻,意随心动,看似极为缓慢的一掌隔空拍出, “轰~~” 整条长街化为瓦砾,平民死伤无数。 远处的李晴雪心神剧震,一剑斩出,将对手荡开之后,横剑在胸,冷冷道: “能不能等一下,让我先赶走慕容惊鸿再说。” 蒋珊如影随形,鬼魅般欺近,冷笑道: “不好意思,不行。” 李晴雪接连后退,怒斥道: “你到底是在帮谁?” 蒋珊伸手在眉心一抹,一抹绿芒乍现,以心血淬炼而成的本命飞剑,迎着和光同尘,“嗖”的一下电射而去。 “帮我自己。” 第284章 求订阅(想不到章节名) 赢贞安然无恙的卓立在酒肆废墟上,身上衣衫纤尘不染,周身气机外泄如同旋涡一般,眨眼间将漫天灰尘激荡一空。 只见他脚尖一蹬地面,身形化作一抹虚影,无声无息间出现在慕容惊鸿身前,然后一拳捣在对方胸口, 后者身形如铁塔,原地生根,也是一拳狠狠砸在赢贞胸口。 罡风狂舞,残垣碎瓦朝着四方激射开来, 两人各受一拳,纹丝不动, 几乎是同一时间,再换一拳。 当! 拳头砸在血肉之躯上,声若击罄,如神人撞天钟,震天的巨响使得半个遂州城都为之一震,地面如蛛网般散裂开来。 荣凤堂离的最近首当其冲,被凛冽的冲击波带着身躯一晃,随后单手撑地,堪堪躲过数块断梁碎石,他不敢多做停留,曲肘用力,整个身体拔地而起,远远遁开, 白少罡连出三拳,将迎面撞来的石墩碎块击成粉碎,随后冲天而起如跗骨之蛆,紧紧跟上荣凤堂, 两人在半空之上接连换了一拳一脚。 姜沛宁心无旁骛,双掌连拍之间连续追击,独孤青鸟有意避免与她正面交锋,身法疾速流转之下几次躲过致命一击,她是土生土长的剑南道人,自然不愿意在城中全力施为,以免伤及无辜,于是她有意牵引,逐渐将姜沛宁带离城外。 她刚一出城,剑气浑然暴涨,身形在半空扭转,锁定城墙后对方的气机位置,一剑斩下。 姜沛宁双掌贴于城墙,隔空劲瞬间蔓延至每一块城砖角落,随后骤然发力,身前巍峨城墙寸寸分解,无数块巨大的城砖漂浮而起,迎着剑芒源源不断的轰砸出去。 这边, 赢贞身形扭转,瞬间移至慕容惊鸿背后,一把抓起对方双肩高高抛起,然后狠狠摔在地面,朝着对方头颅一脚踩下。 慕容惊鸿咧嘴一笑,双拳交叉挡在脸前,随着对方单脚踏下,整个人轰然陷入地面,双臂为之一颤,只是下移半寸,与鼻尖仍有一线之隔。 随后他熊腰一挺,整个人倒立而起,双腿疾风般扫出, 赢贞横臂一挡,借势退出几步,然后脚尖向前一探,刚好捅在对方气海穴上, 慕容整个人旋转的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一个沉腰,稳稳落地,气海穴是要命的穴道,他一身金刚体魄,浑身每一寸地方都练的刀枪不入,可惜对手是赢贞,所以气海穴位置,如今有着阵阵的刺痛感。 “啪啪啪~~” 掌声来自不远处,楚光南斜靠在废墟旁一尊孤零零的石狮子上,笑呵呵望着两人,神情轻松,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二位继续,不必管我。” 慕容惊鸿刚好趁机换气,阴沉脸说道: “姓楚的,要想杀赢贞,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楚光南哈哈一笑: “大帅这话说的,难道你不知道,他是我的师兄?真要联手,也是我和他联手先宰了你。” 慕容惊鸿大笑一声,声若洪钟, “你楚光南是什么人,我大夏的谍报上写的一清二楚,单凭你和江清惠曾有一战,人家赢教主就不稀罕和你联手,” “兄弟之间,难免有些磕磕碰碰,这都很正常,虽说我这位师兄看我有点不顺眼,但我这当师弟的,还是念着一份旧情的。” “说完了吗?” 赢贞冷冷瞥了两人一眼,伸出手掌朝着两人勾了勾, “你气也换了,你话也说了,两个一起上吧。” “哈哈~~” 楚光南仰天大笑一声,英俊无匹的面庞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从头到尾都不失风度,叶玄之下的用刀第二人,双手终于握在刀柄上, 三人各立一处,气氛凝重,一点即燃, 三股汹涌无匹的气机由三人身上迸发而出,虽然直至此刻,谁都没有率先出手,实则气机已纠缠扭打在一起,音爆之声密集震耳。 ...... 一块城墙砖,长约八尺,厚四尺,若是砸在血肉之躯上,瞬间便是一摊肉泥, 可即使是如此坚硬的青石巨砖,却被半空中肉眼可见的凛冽的剑气绞成粉碎, 独孤青鸟剑术已然大成,多年积累的实战经验使得她游刃有余,与姜沛宁之争竟隐隐占据上风, 真的是上风吗? 姜沛宁人躲在砖网之后,闪转腾挪之间,接连送出数十道隔空劲气,劲气成罡化作实质,堵死独孤青鸟所有躲避路线,任由对方不停出剑斩向身前迎面砸来的巨砖。 虽然这样下去很是耗费体力,但独孤青鸟却不在乎,多少次生死搏杀,她的体力早已远超常人,换气时间也比别人更久。 一剑斩碎三块城砖后,独孤青鸟忽然间心神一紧,脸上骇然失色,正要抬头,一只白玉手掌已然迎头罩下, 下一刻,独孤青鸟整个人如流星般从半空坠落,重重的砸在地面,全身骨骼如同散架,喉头一甜,呕出一大口鲜血, 一只雪白轻巧的绣鞋踩在她的头顶,使得她全身上下都无法动弹,只是不停的呕血。 轰隆隆, 漂浮在半空的城砖失去气机牵引,纷纷砸落在地面,堆砌如小山。 姜沛宁冷冷的望着眼前之人,心跳骤然加速,对方没有出现在城中而是在这里,很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难道她真的想趁此机会杀死自己? 江清惠垂首望着脚下的半死之人,绝世的玉容上浮现出一抹惊讶的表情,对方体内的气机流转虽已被自己锁死,但却仍是雄浑有力,灵气流淌如涓涓细流,悠游不绝, 大黄庭?这人和张九洞那个老不死的什么关系? 想不明白的事,她一向懒得深究, 抬起一脚,将瘫软在地的独孤青鸟踢飞出去,抛落在远处,这才转过脸来,细细打量的眼前的可人儿, “你胖了~~” 姜沛宁面色凝重,暗中狂聚气息,嘴上没有出声, 江清惠淡淡一笑,倾国倾城,歪头道: “怎么?怕我对你动手?小佩宁啊,你想多了,现在姐姐疼爱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忍心伤害你呢?” 姜沛宁冷冷道: “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吧?” 江清惠眉头微微蹙起,眼角含笑,饱满的朱唇弯起一丝弧度, 此女一犟一笑,即使是姜沛宁也不得不承认,当真是祸国殃民。 江清惠俏皮的耸了耸肩,表情无奈道: “随你啦,臭丫头疑心倒是挺重,” 第285章 跑了 楚光南刀势最重先手,最忌讳陷进对方的节奏中去,否则先机尽失去,刀势将无法展开。 所以说三人以无形气机厮杀,他最吃亏,时间一久,说不准便要吐血受伤。 只见他拇指扣住刀柄,“锵”的一声,【情人桥】出鞘半寸,凛冽刀气喷涌而出,顿时将周遭侵袭而来的气机打乱, 借此机会,只见他右脚踏前一步,拔刀斩向三人空处, 明明斩向空气,刀锋上却似有万千阻力一般,无声而平缓。 毫无新奇的一刀,却将嬴贞和慕容惊鸿两大武道巅峰大宗师的外泄气机同时绞断, 也就在这个时候,慕容惊鸿抓住机会,奔雷般踏出,如同一头蛮荒巨兽一般撞向嬴贞,声势惊人。 嬴贞十指连动,全身气机疯狂流转,以指化剑,十道无形剑气由指间激射而出, 慕容惊鸿感应到犀利的剑气迎面刺来,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前撞势头不减,完全是以伤换伤的打法,心里打定主意,这一击务必要给楚光南争取到出刀机会。 赢贞身形疾退,眨眼功夫便是十丈距离,一退再退,撞烂一堵又一堵墙面,身后之物,尽皆化为飞灰。 慕容惊鸿如影随形,剑气破体,“嗤嗤嗤”的裂帛声响起,肩头,腰上,胸口,十处地方同时被剑气撕裂,鲜血淋漓, 随后,这些伤口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金刚体魄,不灭之身, 只要再近三尺距离,慕容惊鸿便有信心这一拳能让赢贞负上不轻的内伤。 楚光南双刀已然握在手上,脚步横移,身法快速绝伦,人如疾风,始终跟随着两人,他目光死死锁定赢贞周身气机,只等对方换气,哪怕是稍纵即逝的机会,他都绝对不会错过, 不出刀则已,出则雷霆万钧。 赢贞边退之间,双手剑指连连变幻,大通天手的无形牵引,再配合剑心通明, 两侧废墟中,一柄又一柄的长剑破土飞出,如有灵性般调转剑尖,飞掠而来直刺慕容惊鸿, “叮叮叮,” 一声声金铁之音在慕容惊鸿身外炸响,长剑如同撞在坚不可摧的金石之上,纷纷断裂坠下, 一剑又一剑,一剑过后还有一剑, 这些凡兵俗铁自然对慕容惊鸿造不成任何伤害,但是如果越来越多无有穷尽,难免可能会影响到他体内气机运转, 如今的他,像是无懈可击的天神下凡刀枪不入,但是气机哪怕出现极其微小的波动,都很有可能被洞若观火的赢贞抓住机会,从而化被动为主动。 赢贞手掌一翻, 远处漂浮起一尊石狮,凌空飞掠而来,狠狠地砸在慕容惊鸿雄伟的身躯上。 “嘭,” 这一撞之力何止千斤,却连对方的身形都未能影响分毫。 接着,又是一座铜炉当空砸下,实实在在的万斤之物,当头砸在慕容惊鸿头顶,然后,怦然碎裂,一块块黄铜碎片溅射四周,落地之时巨响震天, 远处一家布坊之中,一匹匹丝布如同匹练般冲天而起,席卷而来,游蛇般疯狂的缠绕在慕容惊鸿身上,和他的手臂上, 自古,柔可克刚, 慕容惊鸿劲气外泄,将贴身布帛撕成粉碎,奈何长练越来越多,拳势终于在不经意间出现眨眼即逝的一滞, 他顿时心叫不妙,对手强横至极,哪怕是心湖之中出现一丝涟漪都会被察觉到,何况是拳势变化, 果然,赢贞后退之势疾如闪电仍是说停就停,长发向后狂舞, 然后长臂一探,和对方又是来了一记以拳换拳, 一拳蓄势,一拳势颓, “嘭,” 慕容惊鸿整个人倒飞出去,赢贞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两道耀眼的白虹眨眼劈至,楚光南觑准赢贞换气之机骤然出手, 赢贞身形疾转,双手连拍,在身前拍出两道罡气之墙,试图一阻刀锋, 随后他脚尖向后一探,落地之时已然换气完毕,而那两道无坚不摧的爆裂锋芒已然斩破身前罡气, 赢贞避无可避, 曲膝,抬肘,出拳, 拳头上,灵气化虚为实,现出一抹圆弧光罩, “当,当,” 刀芒消散于无形, 赢贞身形只是一晃,算是硬接了这两刀, 随后他一踏地面,身形奔雷而起,右手曲指化剑,手掌上,隐隐现出一柄长达两丈的巨型光剑,如同蛟龙出海,伴随着骇人剑气低吟,直刺而去, 楚光南咧嘴一笑,身形也跟着向前突进,在相距十丈时,口中一声爆喝,双刀一上一下,扫出两抹半弧,如同皎洁弯月,躲过剑锋朝着赢贞旋转而去, 紧接着,他抛弃手中的【情人桥】,双手握刀【最得意】,刀尖指天,全力一刀斩下, “嘭,” 光剑支离破碎,化为虚无, 楚光南虎口震裂,双脚滑地退出三丈,地面上留下两道深深地裂痕。 赢贞忽的向前,楚光南手腕一转,严阵以待,谁知赢贞身形却在半空中突然折返,一肘顶在突袭而至的慕容惊鸿胸口,然后拳出如擂鼓,一拳接着一拳,最后重重一脚将对方踢得远远抛跌出去, 楚光南正欲施以援手,却见半空之上一道白影忽至,单脚踏在慕容惊鸿头颅之上,后者顿时七窍流血,整个人狠狠地砸入地面。 楚光南随手一招,转身如流星,先前被抛弃【情人桥】电射而来,一个旋转稳稳插入刀鞘。 白衣弃白马,流光般向南而去,以最快的速度逃离遂州, 慕容惊鸿从深坑中站起,吐出口中血沫,抹了抹脸上的鲜血,一步跃出坑外, 不需回头,他已经察觉到楚光南的气息已然消失在城中,今日大势已去。 江青惠卓立一处崩裂的假山上,挑眉看向北夏军神, “真是皮糙肉厚,这样都没事。” 慕容惊鸿咧嘴一笑, “女帝知足吧,我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自己的血了,楚光南跑的可真快,这小子靠不住啊。” 赢贞抬步走来,面容恬静,淡淡道: “他察觉到我对他动了杀机,知道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我一定会抛下你全力杀他,他觉得死在这里不值得,所以就走了,我这个师弟,最懂进退。” 江青惠指了指没有丝毫狼狈之色的慕容惊鸿, “这蛮子呢?要不今天将他彻底解决?” 慕容惊鸿哈哈一笑,低头拍了拍身上尘土,大摇大摆的转身就走, “赢教主还要杀孔渊,这个时候受伤也不值当,我慕容惊鸿就在此恭祝赢教主斩渊顺利,咱们北疆再见。” 说完,慕容惊鸿背对二人,双手在身侧抱了抱拳,然后摆了摆手,就此离开。 第286章 江湖再见 “你怎么来了?”赢贞笑问道。 江青惠笑道: “都不需要咱们的探子禀报,楚光南这小子实在太招摇了,一路南下大摇大摆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瞎子也能看出来他来剑南道干嘛,我猜他一个人肯定没胆子来找你,于是我就来喽。” 赢贞转头望向破损的城墙方向,笑道:“你是不是把宁儿吓坏了。” “宁儿?呵呵,叫的可真亲,算了吧,我已经够温柔的了。” 那边厢, 一柄通体碧绿的小巧飞剑钻入蒋珊眉心,李晴雪本就不愿与她过多纠缠,见她突然收手,也就顺势作罢。 蒋珊转过娇躯,冲着赢贞所在的方向摆了摆手算是道别,一双晶莹如玉的赤足踩在瓦砾废墟上,抬步离开。 来的突然,走的坦然。 当初在破庙中,赢贞从江青惠手底下救了她,这份情,今天就算还了。 两不相欠,其实她并不在意欠下人情,只是特别在意欠下他。 李晴雪目光茫然的看着周围的废墟,大战过后,哀嚎遍地,幸存的百姓和赶来的官兵,正从残垣之中搜寻活人,看着眼前这等凄惨景象,她忍不住心中哀叹, 这一战太过突然,遂州城人口多达十万户,此次伤亡已然超过万数。 自古以来,江湖上巅峰级数的强者之战都会尽量避免在人口密集的地方进行,就是怕伤及无辜,即使不得已在城中动手,也会刻意收敛,绝不会让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本意只是来劝阻赢贞,根本连动手的念头都没有,谁知道慕容惊鸿和楚光南竟然也会出现,就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蒋珊,远在洛阳的江青惠都突然赶来了,早知道会是如今的局面,她一定会拼力配合赢贞,杀掉视大周百姓性命如蝼蚁的慕容惊鸿。 独孤兄弟俩发现情形不对,早已偷偷潜至城外,在荒草林中发现重伤昏迷的独孤青鸟后,深知此地不宜久留,由大哥独孤龙神背起青鸟,三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乌春秋抬手拔掉嘴里被邓九一拳打的松动的门牙,然后扶起断臂轻轻一扭,一阵咔咔的骨响,断臂重新接好,他甩了甩手臂活动了活动,笑呵呵道: “早跟你说了,老胳膊老腿的尽量不要打,真特娘的是个犟驴,你邓老九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个臭脾气?我真特娘服了你了,好了好了,尘埃落定,我的任务是拖住你,现在我也完成了,那么欠崔望的这份人情我也算还了,以后圣门中的事情我不再掺和,我现在一大家子十三口子孙满堂,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从今以后,江湖上再没有乌春秋这个人了。” 说完,他挺了挺腰板,郑重其事的冲着邓九抱拳道: “明教第九护法乌春秋,就此告别,咱们老哥俩相忘于江湖,走啦~” 邓九皱了皱眉,极为罕见抬手抱拳,与眼前这位相识足有四十年的故人道别,或许是永别。 穿着草鞋的干瘦老头咧嘴笑了笑,转身离开,消瘦的背影,哪还有一点当年威震江湖【八臂天王】乌春秋的影子,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满脸洋溢着幸福满足的农家老翁。 邓九叹息一声,岁月催人老,当年初识乌老头时,对方又何尝不是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 …… 姜沛宁来到赢贞身旁,轻轻问道:“你没事吧?” 赢贞故作痛苦表情道: “这次伤的不轻,短时间内怕是回复不过来,” 姜沛宁顿时一脸关切的抓起他的手臂,就要为他输送疗伤灵气, “伤在哪里?我帮你疗伤。” 江青惠见状一翻白眼,怪声怪气道: “哎呀,人家伤在胸口,快帮我揉揉,” 说完,拉下脸来,没好气道: “当着我的面亲亲我我,你俩不觉得过分吗?” 姜沛宁这才醒悟到赢贞是在耍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江青惠更看不下去了,一拍额头,长叹道: “你俩要是再当着我面这样,别怪我不客气了,” 赢贞闻言,笑呵呵的耸了耸肩, 姜沛宁则是面无表情,仍是那副冰冷模样, 遂州刺史不认识李晴雪,但认识她背后这柄剑,普天之下紫金剑气,独皇室一家别无分号, 李晴雪吩咐他尽快安置伤亡百姓后,自己则实在不忍目睹,身形飘至赢贞一侧,撂下句“跟我来”,然后向城外掠去。 “你算老几?” 江青惠忍不住怒斥一句, 她眼下的心情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芳心深处早已是怒火中烧, 虽然她答应过赢贞,而且心底也时常暗示自己在见到姜沛宁后一定要忍着,千万不能发作, 她现在已经尽力在忍了。 赢贞奇怪的撇了一眼自己大姐,然后摆了摆手, “算啦,看看她会怎么说,” 江青惠心里清楚,这句“算啦”,实际上是在对她说, 三人身形一动,如三道惊鸿,朝着李晴雪离开的方向掠去。 …… 武道榜排名第十五的白少罡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坛酒,坐在一处崩坏的台阶下,仰起脖子痛饮几口,一脸陶醉, 荣凤堂站在台阶下,讥笑道: “看你这副样子,没喝过这么好的酒吧?你十年前不就隐退了吗?武道榜怎么会好好想起将你列在榜上?” 白少罡嘿嘿一笑, 他确实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因为就自己那点家底,实在不舍的买这样的好酒来喝, 刚才碰巧看到遂州城的老字号杨家酒铺也变成了一堆废墟,十年陈酿三十年酿打碎一地,看的着实让人心疼, 他在废墟中好不容易找到一坛子没有打碎的,心想着可不能浪费了, “前几年忍不住手痒,和独孤阀的独孤靖切磋了几招,谁知道就给人传了出去,想来应是这个原因才上的榜吧,对了荣老板,以后你若是碰到煮酒亭的人,麻烦跟他们说一声,把我从榜上撤下来吧。” 荣凤堂皱眉道: “孔渊应该使唤不动你吧?你蹚这趟子浑水干嘛?” 白少罡再饮一口,淡淡笑道: “我媳妇是遂州南阳郡人士,我那老丈人本来是给财主做长工的,家里半分田地都没有,自从孔渊的农耕新政下来,不但我那老丈人分到两亩良田,就连我这个做女婿的都分到了两亩,独孤靖来找我,告诉我赢贞要杀孔渊,他希望我能出手拖住你,” “四亩田地对于有钱人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但在我们家,这就是全部,于是我就来了,换作是你,你会来吗?” 荣凤堂沉吟半晌,点头道: “会!” 第287章 胸怀宽广 雨继续下,似乎比原先更大更密集, 这一次白少罡没有再躲雨了,而是任由雨水打湿全身,袖子遮住酒坛口以防落进雨水走了味道,然后时不时的低头抿上几口。 荣凤堂没有再理会对方,这场架算是打完了,很痛快,让他受益匪浅,相信对方也同样如此,只不过这位才到中年的拳道天才,似乎厌倦了江湖纷争,现在一心一意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还有家里的四亩地。 这让荣凤堂想起小时候曾问过父亲,怎样的人生才是最奢侈的, 父亲答:没低过头,没弯过腰,没有用尊严和良知换取过任何东西,这样的人生便足够奢侈, 荣凤堂忽然觉得,眼前的白少罡,似乎比自己活的奢侈。 呵......奢侈有个吊用,连坛子好酒都喝不起,哈哈, 荣凤堂立即在心中推翻这个念头,哈哈大笑几声,乐乐呵呵的大步离开, 白少罡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位荣老板到底在傻笑什么? 秦清跟着自己的秀清师叔已经离城,即使身后的遂州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小师叔的脚步都从未停下,甚至都懒得回头看上一眼。 两人打着伞走在向南的官道上,秦清几次出声,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冷冷打断,她心想这次真的完蛋了,秀清师叔是铁了心要将自己带回天玑阁了,只要回去,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这时,秦清愕然的抬起伞檐,怔怔的望着道路前方, 一个浑身湿漉漉的阳光青年,叉腰拦在路中央, 秦清偷偷笑了, 文秀清脚步不停,继续向前,口中冷冷道: “好狗不挡道。” 荣凤堂伸手摸了一把脸上雨水,咧嘴笑道: “你这婆娘,要将我媳妇带到哪去?” 文秀清闻言一怔,脸上神情出现片刻的恍惚,似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敢这样和自己说话了。 眼下的她,反倒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很有意思,很有朝气, “你媳妇?谁说的?” 荣凤堂伸出拇指着自己道: “我荣凤堂说的,你背后那丫头是我未过门的媳妇,” “你给我闭嘴,不得对我师叔无礼,” 秦清连忙出声,嘴上语气虽重,私底下却在给荣凤堂连使眼色,两人好歹相处这么久了,荣凤堂自然一下子就读懂了她的意思——想个办法带我走。 看到这道眼神后,荣凤堂心里比吃了糖葫芦还甜,恭恭敬敬的抱了抱拳,笑道: “师叔您好,方才在遂州的时候,我有些麻烦缠身,所以暂时任由你将我媳妇带走,但现在麻烦解决了,我就得把我媳妇领回去了,还望师叔通融通融。” 文秀清忍不住笑道: “我要是不肯通融呢?” 荣凤堂故作思考半晌,郑重其事道: “清儿时常跟我提起您老人家,说您胸怀宽广,在天玑阁最是疼她,我相信您一定会通融的,” 秦清脸色骤变,赶忙低下头去, 文秀清顿时蹙眉,胸怀宽广这四个字,是师兄叶玄当年打趣自己身上某个部位时所说的玩笑话,虽说自己当时狠狠踹了他一脚算是报了这调侃之仇,但这四字评语却在天玑阁流传开来,直到自己狠狠处置过几名管不住嘴巴的弟子后,耳边才总算清静下来,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在一个外人身上听到。 荣凤堂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说变脸就变脸,他想从秦清身上找到答案,但那丫头此刻却低头看着自己脚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就在荣凤堂满腹狐疑的时候,小腹上已然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 一处小山坳中,雨水从山坡上流下,汇聚于河谷之中,水势暴涨, 李晴雪一身湿衣紧贴着玲珑有致的身材,愁眉苦脸的注视着跟来的三人。 三人皆是衣衫干燥,滴水不沾, 赢贞知道她想说什么,也知道自己不会听进去,但还是来了,朋友嘛,就是有什么说什么,不藏着不掖着,大家就算红了脸吵一架,也不会影响到感情。 李晴雪率先开口道: “你这人,事情就不能商量着来吗?我就怕你来找孔渊,第一时间就让人带话给你,让你等我回来咱们俩好通通气,你倒好,大摇大摆的就来了,怎么,你赢贞要是不把我李晴雪当朋友,今天就给个准话。” 江清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悠然自得的在林中散步,对于李晴雪她其实没有什么偏见,谁规定男女之间就不能做朋友了?对不对?但是姜沛宁,一时半会她仍是无法释怀,所以只能是离得远远的,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赢贞见李晴雪似乎真的动气,笑道: “你永远都是我朋友,这一点无论何时都不会改变,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也得体谅一下我才对,你们李家的烦心事现在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我那会够配合你了吧?现在我要清理门户,你反而来阻止我,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李晴雪猛一跺脚,一脸焦急道: “剑南道不同于别处,这里的事情需要从长计议,孔渊这几年主政剑南,政绩斐然,有目共睹,最关键的是各个州府衙门已经是铁板一块,清一色都是孔渊的人,我就问你,你现在杀了孔渊,剑南道立时便会陷入一团糟,到时候谁来收官?是你赢教主还是我李晴雪?还是别人?谁有这个能力在短时间内收官?北面的大夏可不会等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赢贞好整以暇道: “孔渊所倚仗者,皆是出身自我圣门,他们这些人里,有些人该杀,有些人不该杀,我会适当权衡,留下一些对地方有用的人才,介时光明顶会有一个人来成都,代替孔渊继续坐镇剑南道,放心,绝对不会出乱子,然后给你五年时间,足够你一口一口的接收各个州府了吧?我之所以不打剑南道的主意,还不都是冲着你的面子?你就偷着乐吧,” 李晴雪听完,长长叹息一声道: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千面神君胡景隆对吧?关键是,你们圣门中依附孔渊者,无一不是在惦记着借着楚王这个身份,以剑南偏安之地逐鹿天下,有的是为了证明自己那一套治世学说,为的是名,有的则一心想建扶龙之功,为的是利,你又没有兴趣做皇帝,名利都给不了他们,他们会在孔渊死后就乖乖听你的?我看未必吧?这帮人已经在剑南扎稳脚跟,手中所掌握的实力足以掀起滔天巨浪,我可不敢跟你冒这个险,听我一句行不行,算我求你了,先等一等,我大周的碟子来报,北夏那边已经有动静了。” 赢贞没有做任何考虑,直接摇了摇头, “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我也知道自己一定能做到,你心里也清楚,你这次拦不住我的。” 李晴雪一脸无奈,陷入沉默, 良久过后, “算啦,事已至此,咱们一起行动,务必要全力稳住剑南。” 赢贞一愣,诧异道: “你这就不劝我了?” 李晴雪没好气道: “不了,浪费口水。” 第288章 吐露心声 事情就这么出人意料的解决了,赢贞也没有想到就这么几句话便说服了自己的朋友, 其实李晴雪自从知道赢贞进入山南道,虽然一刻不停地连夜赶来想要阻止他,但心里基本上已经不抱希望了,对方不听劝说离开长沙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 李晴雪又与赢贞商量了一些具体细节之后,便一个人先行动身赶赴成都府, 江清惠回来后,先是对赢贞冷冷的抛下一句“在这等着”,随后看向姜沛宁, “跟我来,” 后者诧异的看向赢贞,得到他点头后,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两人绕过山坳,消失在赢贞的视野中, 姜沛宁毫不示弱的与江清惠并肩而行,淡淡道: “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江清惠忽然停步,目视前方,缓缓开口: “如果你心爱的人被别人抢走了,你会怎么做?” 姜沛宁知道她话语里的意思,是在暗指自己从她身边抢走了赢贞,她之所以会这样询问自己,是想让她姜沛宁设身处地换做她的立场来思考,会怎么做? 她沉思良久,仍是无言,如果追寻自己本心的话,她想说,她会杀了那个抢走自己心上人的女人,但这不正是江清惠想听到的吗? 江清惠见她半晌不出声,笑了笑,继续道: “如果在咱们两个之间,他只能选一个,你觉得他会选谁?这个必须回答。” 姜沛宁用心想了想,越想越是黯然,徐徐说道: “我知道你在他心里面很重要,甚至是最重要的那个,他平时很少会提起你,但是那偶尔的几次,他脸上的神情和笑容与平时都不一样,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还是觉得,两者之间如果真的只能选择一个,应该会是你。” 江清惠忽然转过脸来,目光直视姜沛宁,冷笑道: “难得你说了句实话,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除了他下山游历江湖的那两年,我们俩几乎每天都会见面,我从来都不认为他有一天会离开我,甚至是你第一次上光明顶找他,那次你没死,是因为我觉得你不配跟我争,但你能看上他,说明你是真正有眼光的,就冲你这份眼光,第一次我饶你不死。至于那句‘想要得到他,除非打赢我’,我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天下女人中,没有人可以赢得了我。 后来你仍是不死心,甚至以秘法拔高修为想要与我一战,我那个时候才开始真正的正视你,也是第一次起了杀心,结果嘛,当然是你死的不能再死了,但你活了下来,还是他舍弃一身修为救的你,知道吗?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后,三天没合眼啊,三天没合眼, 自此,姜沛宁这三个字,便深深刻在我的心里,我时时刻刻都在想,怎样才能让你死,而不会让他怀疑到我身上,为此我想出无数种方法,但我一次都没有付之行动,你猜为什么?” 姜沛宁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害怕穷尽算计终有纰漏,害怕那个万一,万一被他发现知道。” 江清惠笑了, 姜沛宁看不懂她此刻的笑。 江清惠一字一字道:“我害怕看到,他因你的死而伤心的样子,仅此而已。” 姜沛宁浑身一震,神情呆滞。 江清惠翘起嘴角,似笑非笑道: “今天那个半瞎女人,蒋珊,你应该知道吧?我特意为她离开光明顶,千里迢迢在荆州一带找到了她,我当时杀她只是举手之劳,而正当我准备动手的时候,我感应到他来了,于是故意留着蒋珊这条命,想要在暗中瞧一瞧,她在我那好弟弟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分量,结果嘛,当然是大失所望,我那宝贝弟弟好像对她完全没有什么兴趣,当然了,也正因如此,她活下来了, 但你不一样,你让我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威胁,尤其是煮酒亭点评当世武道巅峰二十人时,竟然故意在你前面加了一个魔妃的称号,那时我就知道,这天下,已经有很多人在准备看我的笑话了,笑吧笑吧,但愿他们站在我面前时,还能笑的出来,” 说完,江清惠一阵娇笑, 姜沛宁看在眼中,察觉到对方身上浓浓的杀机,芳心深处不免惆怅万分,她很清楚,江清惠是她迟早都需要面对的,也是她和赢贞之间的感情最难跨过的一道天堑, “江殿主,你做为他的大姐,也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被你接受,而不是被你杀死。” 江清惠闻言,表情俏皮道: “怎么会?你现在啊金贵的很,我可舍不得伤害你,不然到时候他连我这个姐姐都不认了,我不知道你将来会不会嫁给他,但我知道,第一个嫁给他的,一定是我。” 姜沛宁顿时双目眯起,与对方丝毫不让的对视着,若是从前两女之间一直有一张大家彼此都心知杜明的窗户纸存在的话,那么现在,这层窗户纸被戳破了。 因为江清惠终于在这一刻吐露心声。 全天下人都知道她在想什么,而她竟然直到如今,才终于承认。 这下子轮到姜沛宁感到危机深重。 江清惠整个人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轻松,脸上的笑容也渐趋恬淡,散去身外灵气,仰起那张风华绝代的俏丽脸庞,任由雨水浇湿全身, 只听她口中突然喃喃道: “你听到了吗?” 姜沛宁表情一怔,先是茫然,随后内心一动,破口道: “他竟然在偷听?” 江清惠闭目享受到雨水落在脸上,落在脖颈,落在襟口的清凉感觉,轻笑道: “是我故意传音给他,让他知道的,谢谢你啊,要不是你给我的压力,我今天仍是说不出口呢,” 姜沛宁蹙眉道: “你是借着与我说话,来向他表露心声?” “猜对哩,不容易啊,” 江清惠忽然垂下头来,皱眉道: “不行,我现在不好意思见他,我得先躲一躲。” 说完,整个人原地消失。 姜沛宁顿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但是心中却也忍不住偷笑, 堂堂女帝,这么多年都没敢吐露自己的心声,竟然是因为害羞? 这要传出去,谁会相信呢? 第289章 请你吃鱼 成都郊外,楚王府坐落在幽静的山林之中,屋宇虽多,占地虽广,却不算巍峨,倒是府中的山水园林布局像是花了很大的心思,很多树种都是从剑南道之外的地方移植而来,湖中万尾锦鲤,也是难得的珍惜品种。 王府东十二里,是剑南道东缉虎营,往西十八里,是西缉虎营,两营之中是清一色的重甲骑兵,多达四万人,是楚王李洵手中真正的王牌。 孔渊穿着蓑衣头戴斗笠,坐在湖边垂钓,今日有绵绵细雨,每当下雨的天气,他总是喜欢一人独处,他喜欢听雨声,这是多年的习惯,王府中人也已见怪不怪。 就在昨天,赢贞已经到达成都府外三十里的姑安小镇,而与此同时,新近成立的保王盟全数出动,将整个小镇团团围住,包括独孤阀主独孤靖在内,足足十四位大宗师,亲临小镇, 孔渊觉得如果赢贞能够顺利离开小镇,才有机会见识一下自己真正的底牌。 湖边远远有一人撑伞走来,他身着儒士长衫,两鬓染霜,发髻梳整的整洁利落,他的出现,并没有惊动周围死士,可知来人与孔渊是熟识。 孔渊转头看向来人,扯了扯嘴角,笑道: “先生找我有事?” 崔望并没有行礼,甚至连最起码的打招呼都没有,就这么站在湖边,望着被细雨打碎的湖镜,他也是少数几个见到楚王无需行礼之人, “阮茂竹让你不可动用大军拦截,你就真的不用了?想杀赢贞,靠着那个什么保王盟就可以?他要真的杀到王府,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未必能护的住你。” 八十岁的崔望,看上去像是四十来岁的文雅儒生。 孔渊转过脸去,望着鱼线,讪讪一笑道: “剑南道我布局达二十年,可以说是我一生的心血,人生可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虽然赢贞和江清惠联手之下,我仍有逃生的手段,但让我抛下这么大一份家业独自苟活,我可做不到, 其实我孔渊能有今天的地位已经很满足了,半个圣门依附于我这个外姓人,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如果当年他真的死在明镜湖,说不定我还会想着将整个圣门归于一处,争一争那皇帝宝座,而如今,因为他的到来,很多老家伙已经心生退意,平陆生走的时候特意来跟我告别,也是在这湖边,我当时没有留他,也知道留不住,杀了他,会让很多投靠我的圣门中人心生不满,所以我何不大大方方放他走呢, 现在又因为李晴雪在李家兄弟几人之中游走斡旋,他们李氏兄弟已经将矛头都指向我了,合起伙来收拾我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内忧加外患,你觉得我还有多少好日子过?” 崔望见他一副意气消沉的模样,忍不住在一旁冷笑道: “是不是已经提前将棺材买好了,就等着往里躺呢?” 孔渊笑了笑,没有说话,崔望在圣门之中威望极高,属于有数的顶级大佬之一,他孔渊一直以来对此人都是竭诚以待,礼数有加,而崔望给他的回报自然也是不俗。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做什么事情都习惯往最坏处想,所以我直到今天都没有碰到过最坏的局面,李晴雪来了,江清惠也来了,再加上邓老头,我是不得不往最坏处想啊,独孤靖临走时,我告诉他,不要指望在姑安镇能杀的了赢贞,能杀了姜沛宁和邓九就很不错了,剩下的由我来收拾,” 崔望在一旁点了点头道: “王府之中我已经准备妥当,我们手上的实力足够杀死赢贞,但前提是你别死在赢贞前面,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这些人都会就此作罢,重新奉赢贞为圣主。” 孔渊忍不住笑道: “你这番话挺让人伤心的,虽然事实如此,但我很好奇,如果真的是我死在前面,你觉得赢贞会放过你们吗?” 崔望面无表情道: “我们四个人身后没有宗门,而是代表着圣门之中的四大流派,流派之间的争斗也不是这一百年内才有的事,我们是对圣门忠心,而不是某一个人,这一点赢贞心里清楚,你也清楚,看在先皇份上,赢贞首先不会杀阮茂竹,丘神绩又是我的师弟,顾殇是明教护法顾衡的亲叔叔,至于齐元禾就更不用说了,赢贞都不敢杀,最多也就是流放我们四人罢了,再者,你觉得我们四个老家伙是怕死的人吗?” 孔渊听完,苦笑摇头: “这么说,到头来你们都没事,只有我会死?” 崔望毫不顾忌对方心情,点头道: “大致如此,所以你更要珍惜自己这条小命。” 孔渊耸了耸肩, “无所谓了,我和赢贞之间有杀师之仇,早晚都会有一战,我孔渊一生行事但凭心意,杀的人不少,却从不会有任何愧疚之心,但是恩师他老人家对我有再造之恩,这个仇死也要报。” 说完,他顿了顿,忽然抬头道: “崔先生,事情是大家一起做的,总不能让我一个人背锅啊,” 崔望闻言一愕,下一刻,一根手指钉入他的太阳穴中, “四位先生之中属你崔望最是奸猾,想给自己留后路?门都没有。” 崔望的尸体坠入湖中,染红一片鲜红, 一道白色人影突兀的出现在湖边,身后背着白蟒皮制成的刀囊,望着湖中尸体,淡淡道: “这个人的师弟丘神绩写给的赢贞的游隼传书已经被我截下了,信中说崔望愿意做内应,并会尽力为赢贞在圣门之中游说,这种两面三刀的人,你竟然会留到现在,你孔渊眼瞎了吗?” 孔渊抬手挥退掠至近前的十余名死士,笑道: “我一直防着此人,没想到他还是有办法将信送出去,老而不死是为贼,崔望啊崔望,既然选择给我当狗,嘴巴臭我忍了,好歹忠心一点嘛,” 白衣男子在一旁冷笑道: “知道为什么来找你吗?” 孔渊猛一甩杆,一尾鲈鱼随着鱼线跃上半空,被他一手抓住,然后以指做刀,剖腹,削鳞, “别着急走,请你吃条鱼。” 第290章 君子动口不动手 最近剑南道江湖正在风传一件事情,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带着七八个宗师级高手,将整个剑南宗连根拔起,杀了个干干净净,又将听雨楼包括楼主竺意闲以及女儿竺玉清在内的八十多人,全部肢解之后扔在了官道上,任由虫蚁乌鸦啄食, 那番场景如同人间地狱,见者无不呕净腹中饭食, 少女大大咧咧的坐在兰枝郡的一家酒楼内,手里把玩着一支灰褐色的小木剑,小木剑造型算不得精巧,材质更是再普通不过的桃木,但从那少女眼中不难看出,她视之如珍。 “当初我总是粘着陆大哥跟他讨要这柄小木剑,他每次那种想给却又舍不得给的表情,现在回忆起来真的挺好笑的,不就是梁姐姐给你削的吗,看你那副心疼样,你当初要是送给我,说不定我会在私底下在梁姐姐那里为你说些好话,再使些小伎俩为你俩撮合撮合,也不至于你们俩到死都没机会向对方倾诉衷肠,唉~我挺后悔的,不该因为你没送我小木剑,就在梁姐姐那里说你坏话,对不起啊陆大哥。” 少女自言自语完,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在她周围,坐着八个人, 武道榜排名第十七,擅使双刀的年轻人徐平安, 仍是穿着一身破烂衣衫的年青一代超卓高手无影手严宽,鬼矛张辽,宣化将军吕琼这四人当初都曾出现在洛阳的凤仪楼,参与过刺杀荣凤堂的行动, 那位不苟言笑的青衫剑客,是少年墨轲,当初他奔赴岭南青州,便是为了挑战赢贞,却在长街上被境界低于自己的沐清婉断剑,本来他将此事视为平生最大耻辱,不过后来猜到是赢贞搞鬼之后,也就释然了,不但再也不会觉得丢脸,甚至觉得荣幸之至,之所以加入天赐府,是因为河间王李隶送给了他一柄名剑,【上冬青】,所以他答应,为天赐府效力三年。 几人中唯一的一名女子,是一位风韵绝佳的少妇,天赐府中第一暗器高手,当世刺客排名第三的红椿夫人。 锦袍郎王宇庭曾与少女一起登上荣阀的破浪号,在他眼皮底下,眼睁睁看着自己主子被姜沛宁擒获,虽说事后少主并没有责怪他,但他每每想起此事,都觉汗颜。 而坐在少女身旁,一直默默饮酒的这位,来历可就大了,在整个天赐府中排名第二,王下王项翦,他身旁的长匣之中,便是他的成名兵刃方天画戟。 既然河北道已无战事,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他就跟着少女出门了,当是打发时间也好, 只见他抓起一片酱牛肉塞入口中,边嚼边说道: “郡主,事先说好,赢贞和孔渊之间的事情我们不掺和,这是临走前王爷交代的,你当时可是答应了的。” 少女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 “我当初确实答应了,但我现在反悔了。” 项翦翻了翻白眼,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鬼矛张辽则是一脸担忧道: “王爷既然这么交代,其中必有深意,殿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李央对待张辽,可就没有像对待项翦那样的好脸色了,只见她挑眉道: “怎么?你在教我做事?” “属下不敢,”张辽赶忙垂首。 在李央看来,孔渊占据楚王身体,早已是他们李家的大仇人,杀他也只是早晚的事情,父王之所以嘱咐自己这次出来不要胡乱行动,是因为如今大局已定,皇帝李兖已经同意将来会传位给自己的长兄李坚,既然如此,为了避免剑南道出现大的骚乱,他们李家在商量之后,才会选择暂时不对孔渊开刀,而是采用循序渐进的方式,逐步削弱孔渊对剑南道的控制,从而姑姑李晴雪才会亲自赶赴剑南拦截赢贞。 但李央内心其实并却不认同这个法子,首先,楚王李洵死于孔渊之手,那么将来李家谁杀了孔渊,在皇室之中的声望自然会因此而拔高,哥哥李坚毕竟是藩王之子,将来继承大宝实则是困难重重,毕竟皇帝李兖可还是有三位成年皇子的,这三位正统皇子会眼睁睁看着皇位旁落他家? 所以李央认为,现在非常有必要提前为长兄造势,让天下人都认为郡王李坚有帝王之姿,唯有声望盖过其他所有人,他将来登基一事才会水到渠成。 再者,现在谁都能看得出魔皇赢贞正在逐步收复魔门,而他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孔渊,一个没有称帝野心的魔门圣主,一个野心极大的冒牌楚王,就是瞎子都知道该如何站队。 以前与赢贞因为立场关系,她李央可以做到公私分明,而现在,两人之间已经变得不再那么敌对,凭着自己与他之间的交情,为长兄未来赚到一份来自魔门的香火情,极为难能可贵。 所以从一开始,李央就打算插手这件事,至于孔渊身死之后剑南道出现在乱子,在李央看来,则是两权相害取其轻中的轻。 至于长兄李坚被暗中钦定的事情,在座的只有项翦一人知道,所以对方刚才只是例行公事的提醒一句,其实心里早就看出她李央一定会插手。 徐平安虽然身在天赐府,而实际上却是客卿身份,说话间自然不需要像鬼矛张辽那么拘谨, “殿下,如今剑南道最强悍的那股势力保王盟,已经将赢贞所在的小镇团团围住,更有十四名大宗师坐镇,想来那里必有一场恶战,咱们插不插手当然是由殿下决定,但这场大战我们可不能错过,那小镇如今高手云集,若是在旁观战,对我等武人将大有裨益,” 李央笑呵呵的看向这位年轻宗师,朗声说道: “观战多没意思啊,徐兄难道就不想下场比划比划?” 徐平安听出她的意思,淡淡笑道: “我自然是听郡主的,你让我下场我就下场,” 少年墨轲在一旁突然插嘴道: “听说那十四名大宗师之中,有一位用剑的,这个人是我的。” 其他人如今哪还听不出郡主的意思,纷纷出言附和, 李央转头看向只顾喝酒的王下王项翦,笑道: “项叔叔呢?” 项翦面无表情的说道: “君子动口不动手。” 李央问道: “那项叔叔是君子吗?” 项翦举杯怅然道: “很遗憾,我不是。” 第291章 那我就更不能教你了 姑安小镇,真的就只是一座小镇,唯一的一条街道由南向北贯穿而过, 镇子里的百姓,全数拖家带口,有的驾着骡车,有的步行,成群结队的纷纷出了小镇,向南边逃难去了,而小镇南面不远处,自有等候的官兵,负责引导百姓前往安顿之处。 孔渊在剑南道极得民心,非是没有原因。 也就是说,如今的小镇里,但凡是个人,就不是一般人。 镇子里有没有平民,对于赢贞来说其实无所谓,自从有了遂州城的教训,如今在人多的地方动手,他都会收敛着点,别人全力以赴出手时能不能收的住他不知道,但他能。 小镇四面环山并无水源,长街中央的一口水井也就成了百姓们唯一的用水来源,邓九不知从何处端来一尊火炉,炉子上架上铁壶,就这么坐在井边,打水煮茶,悠然自然。 临街有一间瓷器铺子,主人已经逃出城,姜沛宁独自在铺子里闲逛,货架上的瓷器都是出自当地民窑,造型以及烧制手法与山南道大有不同,所以她很感兴趣,几乎是一件一件的取下来把玩,然后再好端端的放回原位。 赢贞则是躺在一间杂货店内的竹制摇椅上,闭目休憩,摇椅一晃一晃。 本心衲物法诀,让他能清晰的察觉到,整个小镇内,如今来了七百三十二人,其中有十四人气息尤为绵长,很显然,他们这是打算靠车轮战来消耗自己,无论是谁,无休止的战斗终会有耗尽体内气机的一刻, 人力终有穷尽之时,小镇内如今所隐藏的实力,足够耗死十个孔渊,当然,肯定耗不死,因为孔渊会跑, 但他赢贞不会,所以今天这场恶战,会真的很险恶,这些由剑南道武林,军方,圣门汇聚而成的顶尖高手,人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仍能义无反顾前来,显然已是抱有死志,这是最麻烦的, 跟一群不要命的疯子打,想想都头疼。 ...... 独孤靖负手进入瓷器店,门外站着的,是伤势仍未痊愈的独孤青鸟,她的脸上仍带着一丝倦意, 这位六大阀门之中最是武痴的超卓高手,完全是一副和蔼的富家翁模样,面容清癯,颧骨高隆,下颚留着长须,长发乌黑如墨,青衫飘摇,如谪仙人一般。 姜沛宁当然不会轻视这位独孤阀主,能一手调教出独孤青鸟这样的人物,他这个当爹的会差到哪去? 独孤靖拖来一只长凳,撩起下摆,四平八稳坐下,笑呵呵道: “姑安镇外的的五色山,有一座民瓷窑子,规模不大,烧瓷的这家人姓很少见,姓青,不过他们烧制出来的瓷件还算凑合,虽比不得官窑,好在世代以此为业,对窑火的火候掌握确实水平极高,佩宁若是喜欢这些陶瓷玩件,我可让阀中挑选几件精品送给你,保证都是孤品,当世唯一。” 姜沛宁手里正把玩着一件宽口粉彩瓶子,色彩暗淡了些,绘制手法也略显粗糙,但这釉子是烧的真好, “阀主这么大方啊?既然是你一番心意,佩宁只好却之不恭了。” 独孤靖笑道: “理当如此,不知姜裕那老家伙,平日里跟你提起过我没有?” 姜沛宁点了点头,淡淡道: “我爹说,你当年曾死皮赖脸的追求我姑姑,但我姑姑没有看上你,觉得你这个人戾气太重,看似痴情实则无情,又过于醉心于武道,嫁给你日子不会好过。” 独孤靖沉默片刻,叹息一声道: “她说的是对的,也许我直到如今心里都无法释怀,就是因为得不到的才最珍贵吧,当年咱们俩家之间,生意上的往来最为频繁,我那时又是负责阀中所有贸易业务,所以跟你爹经常打交道,你爹最喜收集书画古玩以及各种珍藏,我呢是一个大老粗,不识货,不知被你爹以低价买走我多少绝品孤品,现在想起来,心都在滴血啊, 大雪寒山图你应该在家里见过吧?现在只怕一万两黄金姜裕都舍不得卖,可是那老家伙当初只是请我在孤芳楼听了一场花魁端小芳唱的曲儿,就从我手里要走了这副雪景第一的传世名画,这也是我独孤靖这辈子听的最贵的一场曲儿,后来我一气之下,把那位花魁买回府中,天天让她给我唱,唱破喉咙都不能停, 当然了,在你满月宴上,我送出那对曜光白玉狮子,可是一点都没心疼,你长的可真像她。” 姜沛宁冷冷道: “斯人已逝,莫要再提。” 独孤靖点头笑了笑,语气柔和道: “这一次来小镇的诸多高手,其实目的并不是杀掉赢贞,因为这一点确实很难办到,所以小佩宁和邓老头就成了首要目标,我之所以亲自来见你,也是不愿你死在别人手里,事后青鸟会将你的尸体送回姜阀,这一点我做的很不错了,毕竟我那小鸾凤,可是连个囫囵尸首都没有。” 姜沛宁皱眉转身,冷冷的盯着这位笑容和蔼,却是隐藏极深的独孤阀主,父亲当年便曾和她说起过,独孤靖已经进入舍武道再无它物的忘我境界,之所以声名不显,是因为独孤靖从来都不屑与他人交手,只因他在武道一途中的假想敌只有一个,刀皇叶玄。 从他给九个儿女取的名字上就不难看出,其人是有多么的高傲自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独孤靖脸上笑容不变,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周身没有丝毫气机外泄,却给人一种如山岳般的重压, 这个时候,独孤青鸟迈入店中,目光看向地面,平静道: “姜阀主与我,皆是彼此武道途中的砥砺之石,等我伤好之后,我们之间自然会有场决战,还请爹爹不要插手。” 独孤靖面色一变,挑眉看向自己最寄予厚望的女儿,失声笑道: “你果然最像我,看似痴情实则无情,不枉我悉心栽培,九个儿女之中我最不喜欢你,却最在意你,因为我知道,独孤阀的将来还要靠你,孔渊让我杀姜沛宁,而女儿却劝我不要杀,呵呵......孔渊又怎比得上我女儿说的话。” 独孤靖拂袖转身,就这么迈步离开小店, “答应佩宁的绝品瓷件,自会有人送至长沙,姜小庄当年看错我独孤靖了,若是她肯嫁给我,武道又算什么个玩意,无情人才最是痴情。” 草长莺飞少年时,姜府湖畔的一次偶遇,终成一生憾事。 店中, 独孤青鸟幽幽叹息一声, “父亲的修为已经不能用恐怖来形容,只不过是他隐藏的太深罢了,很抱歉,在遂州的时候对你出手。” 姜沛宁笑了笑, “贞哥说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不用为此介怀以至于影响心境,不然你会毫无悬念的输给我。” 独孤青鸟展颜一笑: “外面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我相信赢先生可以应付的来,你很懂瓷器吗?不如趁着眼下功夫,教教我?” 姜沛宁知道对方是一番好意,想将自己留在这里,一来所有人的目标既然是她和邓九,那么她一旦现身长街遭遇围剿,必然会使得赢贞分心,这并不见得是件好事,再者,独孤青鸟也会阻止自己出去,她不愿意对受伤的独孤青鸟动手,正如后者不愿她父亲对自己动手一样。 “你们独孤阀中的珍藏一定很多,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懂吗?” “我从小到大都在不停的修行,对于武道之外的事物真的是一窍不通。” “这样啊,那我就更不能教你了.......” 独孤青鸟一愣,随即恍然,想来自己父亲当年,便是这样吃的亏。 第292章 别给我丢人 “老先生,这样喝茶如同囫囵吞枣,难知其味也,” 一位身着锦衣的中年虬髯汉子,笑呵呵的坐在井口,望着邓九煮茶,他坐在这里老大一会了,看到那老头直接将茶叶倒进水壶放在炉子上煮茶,本来不打算说什么,但是后来看到那老头从怀中拿出一包新茶,纸包刚一打开,香气馥郁如兰花,香高而持久,单是一闻便知道是茶中高品,但仍是被那老头暴殄天物一般抓起一把扔进水壶之中。 深谙茶道的汉子顿时有些心痛。 邓九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抽着旱烟,等着茶水烧开,他生平最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最近爱上喝茶,不过是觉得茶水相较于白水有点味道罢了,正如吃惯了寡淡的白米粥,换成清香的谷米粥一样。 那汉子看着水壶逐渐烧开,浓浓的馥郁清香就这么飘散开来,他忍不住大嗅了几口,随后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远处,四名身形曼妙的清丽少女手捧各式茶具,缓缓走来, 走至近前,一少女盘膝而坐,将茶盘平放于双膝之上, 一少女放下手中的红泥小火炉,将一柄盛有山中清泉的黄铜小壶放置于火炉之上, 一少女打开琳琅满目的精巧九宫盒,开始选茶,祛除茶中碎末, 最后一位少女等至壶中水沸,手捧鱼化龙式紫砂小壶,开始按部就班的冲泡,最后,沸水浇杯,茶斟七分满,双手递给邓九。 虬髯汉子在一旁笑道: “您老尝尝这杯。” 邓九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脸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老头子喝茶不讲究,但并不代表没见过世面,光明顶上丘神绩那老家伙每次喝茶,准备功夫就得一个时辰,比起你这味道强太多了。” 虬髯汉子听到丘神绩三字,眼中流露出崇敬之色, “邱前辈乃当世顶尖的茶道高人,晚辈心向往之,若有机会与前辈煮茶论道,不枉此生。” 邓九端起自己的大碗茶,大口大口的喝着, “你叫什么名字?” 虬髯汉子笑道: “在下扶云山王缺一。” 邓九一愣,说道: “好......烂的名字。” 王缺一不以为意,挥退四名少女,笑道: “听说魔教之中,专责为魔皇驭车的马夫邓九,修为不输临辉殿任意一位殿使,不知是否真如传闻中一样,还望先生解惑。” 邓九淡淡道: “年纪大了早就没有争抢好胜心,说不定老子头还不如他们。” 王缺释怀一笑道: “既然如此,在下来打头阵,胆子总算大了一些。” 邓九道:“胆子大是好事,死的时候不会有什么感觉。” 虬髯汉子骤然出拳, “嘭,” 邓九仍是好端端的坐在板凳上,目光由始自终就没有离开过茶壶。 王缺一撞烂临街一间店铺,身体如同一摊肉泥摊在地上, 他再也不能喝茶了,死的时候确实没有一点感觉。 接着,两侧店铺之中,相继走出十八人,朝着井边的老头走去。 赢贞所在的杂货铺子前,仍是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 小镇最南边,九道人影大摇大摆的闯入长街,其中以走在最前面的少女最是豪横, 少女女扮男装,轻摇折扇,英姿飒爽,神态极为倨傲,脸上分明写着“霸道”二字。 两侧店铺,相继走出四十余人,有男有女,有僧有道,为首一人乃是无为境小成的大宗师,素有剑南第一剑之称的黄柏钧, 黄柏钧自然不认识李央,也不认识久在军中的项翦,徐平安成就虽高毕竟出道太晚,也是鲜少有人识得这位武道榜十七的刀法大家,但是九人之中除李央之外最弱的锦袍郎王宇庭就不一样了, 王宇庭行走江湖多年,恶名昭昭,惹下的仇家不在少数, 剑道宗师黄柏钧当年有一远方亲戚,就是死在对方手下,一向深居剑南的黄柏钧为此还专门出山,一路追踪打探对方的消息,但是这位锦袍郎最擅隐匿,使得他两年之久竟然都未查到丝毫蛛丝马迹, 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遇到了,真是老天有眼。 王宇庭骤然见到黄柏钧,也是有点心虚,毕竟对方修为高出自己太多,而且还一心想要他的命,心里不怕是假的。 可是王宇庭的心虚落到对方那些人眼中,竟然以为这九人不过尔尔,见到声威卓著的大宗师黄柏钧之后,立即就底虚了。 黄柏钧可不会这么想,他在九人身上略一打眼,便知道王宇庭在其中属于是垫底的货色,至于那修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少女,人家能走在前面,被众星拱月一般,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除了少女和王宇庭之外,可以说其余七人都是一顶一的好手,更有三人让他看不出深浅,背着匣子的威猛大汉,双刀青年,还有一身破烂衣衫的年轻人。 黄柏钧不想点破,不然影响到己方士气,可就得不偿失了,无知者才能无畏, 黄柏钧故意没有理会其他人,而是将目光投向队伍最后的王宇庭, “好啊,你竟然还敢来剑南?今天被我撞到,就别想活着离开了。” 王宇庭耸了耸肩,潇洒道: “就怕你没这么能耐。” 黄柏钧连连冷笑, 李央站在最前,被人拦住去路,自然心生不满,此刻来回踱步望着周围人群,她的心思通灵剔透,最擅看穿人心,这一点就连赢贞都不得不服,黄柏钧一开口,她便看出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她朗声说道: “本姑娘乃河间王李隶之女,龙城郡主是也,在我身旁的,是天玑阁十万大军统帅项翦大将军,身后还有双刀徐平安,无影手严宽,红椿夫人,少年剑客墨轲,鬼矛张辽,宣化将军吕琼,至于最后那个就不要提了,端茶递水的把式,这位黄老前辈既然与他有仇,那本郡主倒是乐得瞧一瞧,你老人家能不能在我眼皮子地下要了他的狗命。” 王宇庭哈哈一笑,出声附和道: “能给郡主端茶递水,是我王宇庭的荣幸。” 黄柏钧身后数十人,在这一刻,脸上的表情出现非常明显的变化, 在他们看来,被少女瞧不上眼,端茶递水的王宇庭终究也是小宗师级数的,那么这一拨人的实力,明显有点,太高了。 黄柏钧面无表情,心中则是恨的牙痒痒,他很明显能感觉到身后众人在气势上已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你说你是龙城郡主你就是了?这里是剑南道,就算龙城郡主真的来了,还不是得恭恭敬敬的叫楚王殿下一声皇叔?” 李央挑眉道: “本郡主叫他一声皇叔,他敢答应吗?” 黄柏钧陡然色变。 少年墨轲向前一步,与李央并肩而立, “这个人,郡主可以交给我。” 李央双臂环胸,不耐烦道: “麻利点,别给我丢人。” 第293章 真的是太巧了 墨轲拔剑,出剑,一气呵成,单是一记起手,就逼迫的黄柏钧不得不全力应对, 一众剑南道顶尖强者,只觉得凛冽剑气扑面而至,如同寒冬腊月的刺骨寒风,此时他们各个心里门清,少年剑客竟有此等强横战力,想来那位少女说的不会假了,她真的就是郡主,少年剑客也真的就是传闻中那位天才剑客墨轲了。 少年墨轲被誉为江湖中破境速度最快的剑道天才,被煮酒亭列入年青一代十大彗星高手之一,他的剑术由无数场生死血战历练而成,最重杀意,一剑递出剑势连绵不绝,只攻不守,几乎全都是以命搏命的招式。 黄柏钧身为剑南道第一剑道宗师,成名几十载,自有其深厚底蕴,几招过后,他很清楚眼前的少年剑客不论修为还是剑道造诣都远不如自己,奈何对方剑势实在过于霸道,不给自己留后路的同时,也不给对手留后路。 这便让原本可以吊打的局势,变成了隐约势均力敌的样子, 黄柏钧顿觉颜面尽失。 随着他们这边刚一动手,双刀徐平安如同一头蛮牛一般,撞入剑南道众多强者之中,双刀依然在鞘,只以拳脚,便在四十余人的包围之中打出了一方小天地,近身者不是手脚断裂,便是重创抛跌出去,拳下难有一合之将。 李央轻摇折扇,大摇大摆的踏上徐平安为他开辟出来的一条宽阔大道,路径一座小酒馆,李央朝内指了指, 跟随她时间最长,最是懂她心意的王宇庭飞身入内,出来时,双手各抱一坛女儿红。 一声声惨叫从背后响起,四十余名剑南道高手尽数受伤倒地,这还是徐平安手下留情,若是出刀,只怕就是四十余具尸体了。 河北道经李隶长久经营,无论是军政还是江湖,称的上“人才拥挤”这四个字,而如今天赐府麾下的江湖势力,李隶已经全数拨给了自己的小女儿统帅, 李央花拳绣腿不堪一击,无妨,身边扈从连武道榜二十人中的大宗师都有,她要那修为还有何用? 修炼多苦啊,她可没有那耐性。 喝酒就好, 李央独自一人拎着两坛子酒迈上台阶,进入杂货铺子,一脚踢在摇椅上, “睡着了?起来喝酒。” 他们俩年少相识于江湖,在一起打打闹闹习惯了,赢贞坑她的次数实在是数不过来,她骗赢贞的次数连她自己也都忘了有多少,就是再过个二十年,两人仍会是眼下这样的相处方式。 赢贞眼睛也不抬一下,淡淡道: “干喝啊?好歹弄点下酒菜。” “矫情~” 李央一翻白眼,目光投向门外,王宇庭早就一溜烟准备去了,李央说他是端茶递水的把式,其实不亏。 她将两坛子酒放在柜台上,径直来到柜台后面,踮起脚一屁股坐在高凳子上,手肘抵在柜台上,托着腮帮子望着赢贞, “听说李晴雪曾在遂州城拦你,看样子她是没拦住,那么她现在人呢?” 赢贞睁眼笑道: “按照辈分,你不是应该叫声姑姑吗?” 李央斜眼道: “实在是叫不出口啊,她才比我大几岁?再说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她几次,这份亲情早已淡如水,还不如跟王宇庭关系近呢,不过当着她的面,我还是得亲切的叫一声姑姑,不然她又要给我一耳光了。” 赢贞哈哈一笑, “那我劝你还是早点改回这个习惯,不然哪天在她面前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她现在可是在成都,你早晚都会遇上的。” 李央双目一亮,抬手拍开泥封,这位河北道大名鼎鼎的酒蒙子,自顾自的痛饮了一大口,笑嘻嘻道: “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孔渊晚死的危害远远大过早死,所以我那皇姑终于想明白了,不出意外的话,长安也会有高手前来助阵,孔渊这次是插翅难逃了。” 赢贞道: “那你呢,你来凑什么热闹?” 李央打了个酒嗝,笑道: “大哥啊,这也叫凑热闹吗?孔渊可是杀了我皇叔啊,这仇都不共戴天了好吗?” 赢贞咧嘴道: “跟我说话你最好严肃点,” “好嘞!” 李央继续说道: “自己人我也不瞒你,想来你也知道我大哥的事,我这么做呢,无非就是想给大哥积攒点威望,将来斩除奸邪的名单上,添上我大哥的名字,算是为他正式进入天下人视野做的第一步,不得不说,我这位姑姑的眼光是真的不错,我们李家小一辈中,能跟我大哥打擂台的,那真是一个都没有,真的,有机会我给你俩介绍认识一下,” 赢贞没好气道: “你又想让李坚跟我攀上点交情?你这当妹妹的确实当的很尽责。” 李央毫不在意被他戳破,嘿嘿笑道: “你是我赢大哥,他是我大哥,大家本来就是自己人嘛,再说了,你赢大哥迟早要和玄门那几个老神仙斗一场,按我李家如今和玄门之间的关系,介时自然是要帮玄门的,但我大哥可就不一样了,他信佛,你说巧不巧?” 赢贞讥笑道: “李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信佛吧?” 李央面不改色心不跳,坚定道: “不,他信。” 王宇庭手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自家郡主最爱的下酒菜,他还十分贴心的准备了两只白玉酒碗。 李央拉来一只小方桌,放在摇椅旁,给赢贞倒满, “咱们喝酒看热闹,这可比去戏园子看戏有趣多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叮~ 两只酒碗撞在一起。 铺子外,项翦对于水井那边的厮杀完全不感兴趣,他毕竟是出身军旅,对江湖争斗这种事情一般提不起什么兴趣来,倒是远处一家棺材铺前,有个贼眉鼠眼的老头总是盯着自己,这让他有些不高兴,如果是个大美人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还好说,一个糟老头子看你娘的看。 项翦随手在屁股下的青石台阶上掰下一块,甩手掷出,劲气之强,使得石块这一掷之力都带着破空之音。 “嘭”的一声,那老头的脑袋被砸的稀巴烂,石块去势不减,直接砸穿棺材铺的板门后,竟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嗯? 项翦好奇的看了过去, 棺材铺的门板从里面被挪开,走出一位貌美妇人,姿色之高,项翦也是头一次见到,只见她手里正握着这块石头,眉头轻蹙。 一旁的红椿夫人见此情景,皱了皱眉,垂首凑过来,在项翦耳边低语几句, 项翦表情恍然道: “原来是三十五岁才入芳华榜的庄夫人,确实当得起红颜祸水这三个字,” 庄夫人不是浪妇,相反,倒是一个贞洁烈女,不过他的夫君朱子熹死于纵欲过度,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天下有很多自信的男人都不信邪,想要体验一下,纵欲过度没体验到,死,倒是体验了。 实在是这位庄夫人修为已经直达无为境,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武道大宗师。 被这样动人的美妇盯着,项翦倒是挺乐意的,哪怕就这么看一天,都无妨。 第294章 虎躯一震 项翦的目光也一直放在这位庄夫人身上,曲线玲珑,身材丰腴,真是让人舍不得挪开眼睛,他常年身在军营,见到都是些糙老爷们,腰酸背痛了,给自己捏背捶肩的也是麾下士卒,所以军伍出身的人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喜欢看女人,倒不是他们有多好色,实在是因为见的太少了。 像赢贞这种见惯了绝色的,才能做到美人在侧而波澜不惊。 庄夫人显然对项翦色眯眯的目光极为反感,这种赤果果的眼神她见多了,遇到比较放肆的直接一掌毙了,稍微收敛含蓄的,打断腿脚就好。 眼看着神色不善的绝色夫人朝着自己走来,项翦看向一边百无聊赖的年轻人严宽, “打久一点,不可伤人,最好近身肉搏,那样的风光才是最美。” 严宽自然知道这位大将军的特殊嗜好,天玑阁排行第二的王下王的命令,他又怎敢不从,虽然明知道自己对上这位庄夫人,倾尽全力也只是五五之数,奈何大将军还给自己加了一条限制,难以放开手脚的话,高下立判。 只见他点了点头,硬着头皮站起身来,赤手空拳迎向庄夫人。 庄夫人双目一眯,脚下轻碾地面,街道上,一道可怖的裂痕呈直线飞速蔓延出去, 严宽察觉到脚下气机牵引,赶忙拔身急转,身形刚一离开地面,只听“嘭”的一声,他原本所在之处立时炸出一个磨盘大的深坑, 他脸色不变,脚尖轻点路面,如同离弦之箭,整个人爆射出去,双臂如猿,不停变换,毫不怜香惜玉直指对方胸口。 庄夫人顿时杀机大盛,手掌为刀,猛然削出,裙下的大长腿则是闪电般高踢,罡风凛冽, 台阶上观战的项翦双目一亮, 这位庄夫人身形柔美如水蛇,辗转腾挪之间如同画中仙子,姿势优美而又杀力巨大,不像严宽乱打一通,俨然王八拳一样。 遂州城一战,死伤平民万余人,这给许多江湖中人敲了一记警钟,人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在动手时,刻意将全身灵气收敛在极小范围,这样一下,破坏力锐减,但每招每势中的力量却更为浑厚集中,杀伤力更大。 那边的少年墨轲已然渐渐趋于下风,黄柏钧浸淫剑道数十年,几个回合的狼狈拆招之后,也大致摸清楚了对方的路数,不过他们俩显然不会在乎百姓的财产,已有三栋民居被爆裂的剑气一斩而断, 江湖剑修,本就是武者之中杀力最大的存在,几乎每百年江湖,都会出现一两个大剑仙级的巅峰强者,各领风骚百年,直至如今,武者之中,习剑之人仍是占了近半数, 直到叶玄彻底弃剑不用改为钻研刀道,几百年来的江湖第一人,才终于与剑修无关,尤其是这几年,两国天下,最强五人,竟然没有一个用剑的,这让江湖中的仗剑儿郎们无比愤慨,纷纷刻苦砥砺剑道,立志为天下剑修争回一点颜面。 邓九的拳头极硬,硬到一道拳罡轰出,直接便将七位小宗师境的高手轰杀,而他遭遇围杀以来,由始自终都没有离开过水井一丈开外,相较于他这边像是虐菜一样,墨轲与严宽那边,就要辛苦的多。 邓九的实力显然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也直接将他们的整个计划打乱,所以仍隐藏在小镇中的其他十余位大宗师不愿在马夫老头身上再浪费时间,而是将目光都集中在了杂货铺。 一道细如牛毛的银针不知从何处激射而来,直指项翦面门,在离他仍有三寸之时,悄无生息的化为齑粉。 这一下直接打断了项翦观赏风景的美丽心情,只见他神色不满的看向一旁的红椿夫人,责怪道: “你不是天下第一的暗器高手吗?竟然让这玩意近身我三寸?若不是见你长的还不错,本将可就要军杖伺候了。” 说话时,他的目光盯着红椿后背那巍峨高耸之处, 红椿夫人心中不停腹诽,堂堂的大将军却是个老色痞子,看自己时的目光明目张胆,心中还不知道在起什么淫邪念头呢, 一根银针而已,自己明明能轻易解决,竟然反过来埋怨自己不出手,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红椿表面不动声色,走下台阶,隐入一条小巷之中,不多时,巷子里便传来几声惨叫,接着,便听到有人暴喝出手。 项翦望着红椿消失的方向,摩挲着下巴上坚硬的胡须,转头向一旁的宣化将军吕琼打趣道: “平时没太注意,红椿这娘们走路时挺妖娆的啊,屁股一扭一扭的,你们在一起跟着郡主的时间都比较长,说实话,你有没有尝过?” 说这话时,项翦眉毛一挑一挑的,目光闪烁, “大将军说笑了,” 吕琼连忙摆手,脸上表情很是尴尬,他与项翦同是出自河北道军方,但品阶却要低了足足四级,虽说他是在王下帅徐敬邺帐下效力,但是在这位项大将军面前,他与一个平常校尉实在没多大区别。 “末将是有家室的人,怎可能在外面胡乱沾花惹草,再说红椿夫人这种的,末将也招惹不起啊。” 项翦直接敲了他一记板栗,颇有点怒其不争道: “没种的货色,怎么就招惹不起了,咱军伍汉子但凭一杆长枪,有什么女人是招惹不起的?” 吕琼无言以对,你大将军也就是嘴巴上信口开河,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跨马提枪,都是嘴巴上过过瘾,还不如我呢。 屋内的李央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位大将军的荤话,嗑着瓜子笑道: “项将军,你看上人家李阀那位寡妇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下筷子啊,等到人老珠黄了,你还下得去口吗?” 项翦呵呵一笑,若有所思道: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话是这么说的吧?” 吕琼他们,纷纷翻着白眼。 李央反问道: “你就不怕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项翦虎躯一震,陷入沉思...... 第295章 最少一百斤 “再看挖了你的眼,” 项翦悻悻然一笑,赶忙收回目光,对于眼前这位赫然出现的黑衣女子,他是真的不敢再看了。 江清惠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袖口处有银色木槿花镶边,腰系玉带,脚踏登云靴,长发挽着头顶,由一支墨绿色玉钗定住,雪白的肌肤温润而剔透,一双丹凤眼如星河灿烂,无论是将一身男装的她当做男人还是女人,都可称的上风华绝代四个字。 她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甚至是故意将俏脸别至一边,免得被屋内的那人看到她两腮间的红晕。 除了赢贞之外,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恐怖威压,赶忙强行加快体内气息运转,来抗衡这股来自混元境强者的气机压迫,努力使呼吸尽量保持平稳。 一境之中尚且相隔万里,何况是一境之差。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本来是不想来了,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怎么面对他,毕竟那晚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借着姜沛宁在场,将积压于心底十几年的感情倾诉出来,一时半会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 这几天躲在偏远山中,自顾自的对着一颗大树,一次次演练下一次见到他的场景,次数虽多,却总是没有一次能让她满意的。 于是她沮丧了,也豁出去了。 赢贞坐在屋内,笑呵呵的看着那道最熟悉的身影,说道: “大姐,你怎么来了?” “嗯?” 江清惠下意识转过头来,却又以最快的速度转了回去,负手前行, “噢~~我就是来转转。” 她脚下步伐加快,逃离杂货铺子, 台阶上一众天赐府高手,皆是好奇的看着她,一个个瞠目结舌,谁能想到堂堂女帝还有这样害羞的一面? 江清惠背对着他们,冷冷道: “是不是活腻了?” 同一时间, 项翦等人迅速收回目光,有的看向脚底台阶,有的看向远处,故作神情自若。 就连胆子最大的李央,这个时候都不敢开她的玩笑。 江清惠来到井边,轻一拂袖,烧着茶水的小火炉砰然炸裂,滚烫的火炭溅在邓九身上,后者丝毫不以为意。 “在这坐着等吃饭呢?要你有什么用?杀人去。” 邓九悻悻然站起,嘿嘿一笑,将烟袋插至后腰,然后朝四周望了望,锁定了一个藏在远处民居内的强悍气机,径直去了,嘴里默念着:好男不跟女斗,好男不跟女斗。 江清惠站在井边,抬手一招,远处的棺材铺中,一方仍未上漆,刻着二十四孝图案的崭新棺木冲破屋顶,稳稳的落在她身侧, 若论对大通天手的运用,江清惠与赢贞不相上下。 “独孤靖,出来领棺材。” 这个时候,谁都知道魔门中数一数二的大魔头,女帝江清惠来了。 此次姑安镇行动,为首者另有其人,但是说到修为,自是以从不显山露水的独孤靖为尊, “吱呀”一声,远处一座民居内,独孤靖负手走出,面带微笑,像是一位和蔼的富家翁,缓缓踱步进入长街,朝着背对着他的江清惠走去。 瓷器店中,独孤青鸟心神失守,呆立原地,知女莫若父,父亲修为再强,隐藏再深,终究也只是与孔渊伯仲之间,虽说武道二十人,女帝排在第五,孔渊第六,只是一名之差,但是江湖中几乎是一致公认,前五之后,有一道鸿沟,极难逾越。 一旁的姜沛宁看出她的心思,淡淡道: “就算你出去帮忙也没用,我与江清惠有过两次交手,事后我曾将整个过程复盘钻研,得出一个结论,第一次交手,江清惠最多只出了三分力,第二次五分,虽然我很不情愿接受这个事实,但不得不说,江清惠实力不输贞哥多少,我看的出,你父亲很强,强到令人不可思议,但是对上江清惠,未必能挨得过一炷香。” 独孤青鸟惨然一笑: “难道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父亲送死?不瞒你说,这是我自修行以来,第一次生出这种无力感,以前好多次离死亡只有一线,我都从未像眼下这样,” 遂州城外,她被江清惠一掌打成重伤,直至此刻伤势仍未痊愈,她年龄虽然不大,经历过的生死厮杀却是不少,这还是第一次被人一掌打残,当时没死,都是人家手下留情了。 姜沛宁察觉到对方心境出现裂痕,心知若是任由她这么颓丧下去,很有可能导致境界大跌,或许是惺惺相惜的缘故,她不忍心见到这位将来成就不可限量的希望之星就此陨落。 江清惠如今已经成了独孤青鸟未来修行路上的一座拦路大山,不求翻过,但求有持剑斩山的气魄。 “去吧,吾辈剑修,不该如此,无论身前何人,当身前无人。” 独孤青鸟猛然抬头,脸上神情出现片刻恍惚,接着,她双目之中有如璀璨星河倾斜划过,崩射出前所未有的华彩,在她体内,漫天的星光洒下,轻柔的安抚着每一处窍穴,经脉,源于大黄庭的道家精纯气机如大江大河,波涛汹涌。 只见她面无表情的转身出门,负剑昂首向前,每一步迈出,必有一道剑气萦绕周身,丝丝缕缕,气冲斗牛。 这一刻,她浑然忘掉了半生所悟拳意, 我只有一剑,剑前无人。 吾辈剑修,不该如此,当为天下先。 江清惠目露讶色,转身朝远处街道望去,浑然忽视了已是越走越近的独孤阀主。 杂货铺子,赢贞忽然举起酒杯,笑道: “当喝一杯。” 李央茫然不知所以。 独孤靖愕然转身,望向远处气质已是浑然大变的女儿,双目中难掩激动神色,竟是笑的哭出声来, 姜沛宁既是欣慰,又略带一丝苦笑,谁能想到自己一句话,不但使得对方伤势于一瞬间痊愈,更有破镜之象, 而那破境契机,竟已不再是自己,而是江清惠。 项翦一拳捣烂座下台阶,不忿道: “如果将老子的天赋抠出来上称,有八两重的话,那这丫头最少一百斤。” 江清惠嘴角翘起,语气嘲讽道: “让你破境又如何?半炷香杀不了你,我跟你姓独孤。” 远处,赢贞的声音悠悠飘来, “根基不稳,此刻破境对她有害无利,江湖中难得冒出这样令人眼前一亮的后起晚辈,不杀,断了她的破镜契机。” 江清惠挑了挑眉,轻笑道: “听你的。” 第296章 冒牌货 独孤青鸟察觉到天地间的气机突然间变的狂暴翻涌,像是有一只无形大手朝着自己铺天盖地压来,双肩顿觉一沉,脚下地面砰然开裂, 她心神通明,如古井不波,一步踏出, 剑起, 气冲斗牛, 如长虹万里,又如出笼白蛟,浑身剑意在这一刻攀升至极致, 笔直的长街上,霸道绝伦的剑气化形为白蛟,隐有龙吟,朝着江清惠俯冲而来,似欲将她撕成碎片。 江清惠冷然一笑,五指暴涨,一只虚影般巨大手掌由她手臂延伸而出,猛然扣在白蛟巨大头颅上,悲鸣声响彻不绝,如有实质的剑气白蛟,身躯不停狂抖,两侧屋宇上的青瓦被这剑气横扫,纷纷抛飞碎裂。 “一,” 白蛟砰然粉碎,丝丝缕缕剑气四散而去, 下一刻,江清惠骤然出现在独孤青鸟身前,一拳打在小腹, “二,” 独孤青鸟腹部重创,浑身痉挛,身体本能的向前弯曲, 江清惠又一记手刀打在她后颈之上,彻底将她体内疾速聚敛渴望找到宣泄口的气机打断, “三,” 独孤青鸟吐血倒地,周身外,丝丝白气从她身体中穿出,被江清惠随手一招,聚敛在掌心, 这团精纯无比的灵气,便是武者在破境前,天地授予的馈赠, 江清惠五指一握,这团难得的灵气被她坦然消受,只见她闭目享受片刻,转头望向远处的独孤靖, “你觉得你能撑上几招?” 独孤靖默然呆滞,女儿刚才那一剑,已是无为境大圆满的巅峰一击,威力之大,同境之中难寻敌手,就是他来,也绝不可能像江清惠这样轻描淡写化解, 天地之间,大道气运十分有限,混元境又是抢夺天地气机而成,所以数量极为稀少,他之所能进窥混元,也是借助了人皇李元乾身死道消之后,消散于天地间的那份武道气运,至于他是一人独占,还是和人分享,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刚才女儿破境契机出现,其实他内心并不赞成,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并没有阻止江清惠出手,就是因为赢贞的那句话。 其实那句话的真正意思是在说,现在这天地间,还没有多余的气运给她独孤青鸟破镜,强行冲关只会是进入伪境,得不偿失, 但独孤青鸟既然有契机出现,只需静心稳固,进窥混元也只是时间问题,或者说,还需要点运气。 所以他此刻心中,甚至有些感谢江清惠。 “呵呵......既然女帝手下留情,本人也就不打了。” 江清惠挑眉道: “别啊,棺材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既然有胆子来,我总得送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跨入混元,我还可以告诉你,楚光南揽在手里的那份人皇气运,可比你丰厚多了,你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独孤靖心中剧震,面不改色的笑道: “一切有为法,我独孤靖活到这个岁数,很多事情也都看淡了,至于气运一事,孰多孰少,无妨,都影响不了本人乃是实实在在的混元境。” “噢?那本尊就掂量一下你的混元境到底实在不实在。” 江清惠傲然抬步,随之而来的,是天地气机陡然一变,只见她用下巴指了指井边的棺材,说道: “躺进去,今天就饶了你狗命。” 独孤靖面色一沉,士可杀不可辱,此女如此欺人太甚,也让他心中生出全力一拼的念头。 “罢了~~” 赢贞走出杂货铺,负手立在台阶上,淡淡说道: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本尊从山南道到这里走了一个多月,能看明白的已经知道该如何抉择,至于那些看明白了却装糊涂的,死不足惜,本尊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再浪费在这里,李洵你既然来了,鬼鬼祟祟做什么?滚出来。” 不远处一条小巷,走出一位英俊无匹的中年男子,身着大紫四爪金龙蟒袍,风神俊逸,举手投足之间潇洒的没了边,不论相貌气质,足可让万千少女为之动心, 只见他负手抬步,悠然自得,来到铺子前,目光望向里面的李央,笑道: “丫头长大了,过来与皇叔亲近亲近。” 李央双目一亮,顿时心中了然,她先是偷瞥了赢贞一眼,随后走出店门,行长辈礼, “李央见过皇叔。” 项翦几人虽然明知眼前这个是个冒牌货,但心中也不得不惊叹,以假乱真到了这个地步,当真是神乎其技。 几人也跟着纷纷行礼, “见过楚王殿下。” 假到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本来就很难说的清楚,说到底,孔渊也是个假的。 独孤靖知道楚王是由孔渊所扮,但保王盟剩下那些人却不知道, 这个时候,从两侧屋宇街道,走出数百人,这些人都是保王盟的精英,他们所保的自然就是楚王李洵,此刻骤然见道殿下出现在这里,自然是为他的安全感到担心,也就纷纷现身,朝着他聚拢过来, 众所周知,人皇李元乾诸多皇子之中,除老大,老二,老三,老四不通武道之外,剩下的修为皆是不俗,所以他们并没有怀疑早早藏身在这里,而没有被人发现的李洵。 墨轲与黄柏钧,严宽与庄夫人,也纷纷停手,好奇的望向这边。 “李洵”神情高傲的看向赢贞,淡淡笑道: “听说魔皇驾临剑南道,是想找本王的麻烦?” 赢贞笑了笑,看向这位早早入戏的千面神君胡景隆,摇头道: “不要自作多情,你有几斤几两,值得本尊找你麻烦?” “李洵”诧异道: “本王倒是自知斤两不是很足,那魔皇来此又是为何?” 江清惠踱步走来,斜眼看着这位楚王殿下, “你胆子可不小,敢在你那王府中私藏我圣门叛逆孔渊?” “李洵”一脸狐疑道: “此话怎讲?” 这时候,李央极为合时机的插口道: “皇叔,我们天赐府也收到确切消息,说是魔门邪帝孔渊此刻就藏身在成都府中,他曾扮做你的模样出现在山南道,若不是在这里见到皇叔,又有魔皇一语点破皇叔身份,李央定认为你是孔渊假扮的。” “噢~~此等传言,本王倒是早有耳闻,” 李洵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忽又说道: “那丫头你又怎知本王不是假的呢?” 众目睽睽之下,李央神情一呆,皱眉沉思片刻,脱口说道: “央儿八岁时,皇叔曾送给我一件礼物,可知为何物?” 保王盟一众高手,除了心知肚明的独孤靖以外,此刻全都在侧耳倾听,世间关于孔渊假扮楚王的传闻实在太多,他们这些人虽然从未怀疑过殿下身份,但此刻有堂堂魔皇说破,又有藩王郡主在场,这两个人,都是绝对不会说谎的,也绝对不会包庇孔渊。 难怪江湖上会有此诸多传闻,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原来孔渊确实曾扮做过楚王殿下。 他们此刻也很想知道龙城郡主问题的答案, 李洵想了想,皱眉道: “你每年的生辰,皇叔都会派人送去贺礼,八岁送的什么呢?这你可把皇叔给难住了,” 众人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接着,只见楚王一拍额头, “想起来了,有一年进京,五哥曾与我说起,说你这丫头不喜读书,最是顽皮,于是我在那一年送给了一柄戒尺,好像就是你八岁来着,哈哈,礼物不重,寓意深刻。” 李央“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再次躬身行礼: “皇叔那柄戒尺,可把我给打惨了。” 魔皇做不得假,女帝做不得假,龙城郡主,项翦都做不得假,如果他们都认为眼前这位才是货真价实的楚王殿下,那么成都府一定还藏着一个冒牌货...... 独孤靖此刻也似乎想明白,自己该如何抉择了。 第297章 做戏做足 千面神君胡景隆身为明教护法,已消失于江湖三十年之久,或者说,他以别的身份在江湖上生活了三十年,这么久的时间,足够人们将他淡忘了。 但邓九知道他在哪里,所以赢贞刚从山南道启程时,邓九便以秘法联络到他,胡景隆心里是有点不情愿的,毕竟教主说的很清楚,让他在楚王的位置上呆足五年,这可是五年啊,人生有多少个五年? 但教主的命令他又不敢违抗,只能老老实实的提前进入成都府,隐在暗处监视着王府的一举一动,做足了准备功夫。 他无论扮做任何人,都从未被识破过。 为了稳妥起见,胡景隆不打算回成都与孔渊当面对质,最好的方法自然是由自家教主以及大姐以雷霆手段将楚王府一网打尽,然后他再大摇大摆的接收王府,开启自己人生的又一段旅程。 而李央也极为配合的站在自己皇叔身侧,一脸担忧的建言道: “孔渊势大,皇叔最好暂时不要返回成都,如今孔渊的身份既然已经败露,说不定会对皇叔下杀手,皇叔千金之体绝不可涉险,再说他在暗皇叔在明,防不胜防。” 李洵皱眉陷入沉思, “本王离开成都时,王府并未有任何异样,你们口口声声说孔渊就藏在本王府邸之中,本王怎就从未发觉?” 李央一脸焦急道: “我的皇叔啊,邪帝孔渊什么修为?他若一心隐藏,你又如何能发现的了?眼下皇叔现身小镇之事,恐怕已有人暗中将消息传递了出去,介时孔渊发觉事态不对,大摇大摆扮做皇叔现身王府,而身在小镇的您反倒会被他说成是冒牌货,到时候说都说不清楚,” 李洵闻言,震怒道: “那本王更要会一会他了!” 台阶上的赢贞突然冷笑道: “你有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到时候别死在孔渊手里,你最好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本尊解决掉孔渊,再滚回你的成都吧。” 保王盟诸人,眼见魔皇对楚王殿下如此出言不逊,一个个义愤填膺,虽说明知不是对手,但气势和姿态却要摆足了,落在殿下眼中,这不也是一种表忠心的手段吗? 独孤靖看的最为通透,冷哼一声,悄然来自李洵身侧,沉声道: “魔皇还请注意言辞,” 李洵顿时向他投向感激和欣赏的目光, 其他人只觉得独孤靖不愧是老狐狸,火候拿捏的恰到好处,话语中既没有挑衅魔皇,也维护了楚王殿下的面子。 赢贞顿时“皱眉”, “好啦好啦~~~” 李央适时的打圆场道: “赢大哥,皇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掉孔渊这个麻烦,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皇叔,侄女也建议你暂时留在这里,孔渊毕竟是魔门叛贼,而且身边有不少出自魔门的大佬,实力极为恐怖,由赢大哥亲自出面清理门户,才是最恰当不过。” 李洵大度一笑,询问道: “那你呢?你是陪皇叔留下,还是也要去成都?” 李央笑道: “侄女想去凑凑热闹,身边有项大将军护卫,安全可保无虞。” 项翦向前一步,朝着李洵拱手道: “殿下放心,有末将在,绝不会让郡主伤到分毫。” 李洵宽慰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既然如此,本王就暂时留在这里,恭候诸位佳音,” ...... 赢贞与李央他们离开后,李洵被众星拱月般来到一处空空如也的饭馆内坐下,身边所围绕者,皆是一等一的宗师高手,酒馆外,更是层层护卫,飞鸟难进。 独孤靖在李央离开时,后者曾与他有过一次眼神交汇,他看懂了对方意思,是想让自己留在这个冒牌货身边,做那缝补匠,万一有什么纰漏,他独孤靖作为楚王身边的第一大红人,自然有办法“圆”过去。 独孤青鸟伤的并不重,只是被江清惠硬生生打断了破境契机,父亲早已聚音成线,将她昏迷时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所以现在的她也知道眼下该如何配合。 “诸位成立保王盟,来此小镇拦截魔皇赢贞,这让本王很是欣慰,也很惶恐,毕竟魔皇手段路人皆知,本王因害怕诸位英雄枉丢了卿卿性命,于是孤身赶来,毕竟我与那赢贞素无冤仇,实在搞不清楚他为何总是认为本王是孔渊所扮,今日解惑,本王大为宽慰,只是可惜了几位小宗师因此误会送了性命,唉~~” 李洵声情并茂,神情哀伤,不过这也完全符合真正的楚王性格。 整个剑南道都知道,楚王李洵既是风流潇洒的无双美男子,也是心地善良的贤明藩王,自打就藩以来,无一政策不是与民更始,而这位藩王也极为平易近人,在成都府各个茶楼酒肆,甚至是烟花柳巷,时常都能遇到这位孤身买醉的王爷,引为剑南道一段佳话。 也正因此,也会有保王盟的成立,使得不论是剑南道江湖还是军方,皆心甘情愿来此,舍命拦截魔皇。 独孤靖在一旁看着“伤感”的王爷,神情肃然道: “王缺一等人求仁得仁,殿下万勿再伤怀了,而今日之事,也证明了孔渊一事并不是空穴来风,要不然堂堂魔皇也不会亲自来咱们剑南,老夫早前便有听闻,说是明镜湖双皇一战过后,邪帝孔渊曾在魔门之中大肆拉拢,欲与光明顶分庭抗礼,赢贞身为魔门圣主,想来这是要清理门户,然后将魔门重归一统。” 庄夫人也在一旁插嘴道: “赢贞终究是魔门魁首,手段霸道毒辣,此次让他大摇大摆去王府杀人,妾身始终认为此举不妥,万一伤及无辜,岂不是重现当日遂州城的惨痛一幕?” 黄柏钧也站出来说道: “黄某赞成庄夫人所说,成都毕竟是王爷的地盘,若是任由魔门中人肆无忌惮,对王爷颜面有损。” 李洵闻言,点了点头道: “庄夫人所言极是,咱们这边,总需有人盯着点他们,青鸟,” 独孤青鸟赶忙来至他身前, 李洵笑呵呵的看着她,说道: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很好,就由你动身前往成都,帮本王盯着点赢贞,记住,他们若只是清理门户,你不要管,若是伤及平民无辜,你速以玉牌传信于你父亲,本王将带人立即赶往成都。” 独孤青鸟本就不愿意留在这里,此刻正中下怀,连忙点头道: “殿下放心,青鸟晓得了。” 第298章 兵甲巨头 成都郊外,今夜月高风黑,最宜杀人。 看上去仿若中年,实则已逾百岁的兵家大佬阮茂竹,在一处山坳中,见到了赢贞。 他看上去已很是疲惫,满头乌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银丝,这是气血枯竭之象,原本光滑的皮肤,一道道皱纹赫然显现,当他来到赢贞面前时,已是白发苍苍的伛偻老人。 赢贞看着他这番变化,不禁皱眉道: “你倒是真下本钱,兵甲禁术【天兵雷池】都用上了,” 阮茂竹喘着粗气,似乎这一路上山,已经耗光了他全部的力气,只见他无力的靠坐在一颗大树底下,抬头望天,淡淡道: “咱们俩各自有各自的道理,你无需跟我讲道理,我也无需与你说,事已至此,也该做个了结了,” 赢贞冷冷道: “你与我父是至交好友,本尊这一次本不打算杀你,没想到你自己一心求死,孔渊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你不惜以自身寿元结阵对付我?” 阮茂竹垂头看着自己干枯的手掌,笑道: “我兵家一脉,最重战场杀戮,也只有战场上,才是我们大展拳脚的地方,孔渊可以给我这个机会,但你给不了,我这一生所学若是连用武之地都没有,那我这辈子也太遗憾了吧,之所以耗尽真元结此禁术大阵,是因为我见到了李晴雪,心知你们打算不惜代价杀死孔渊,既然你赢贞想让我大梦一场空,老夫便在死前恶心恶心你们,出出胸中这团邪火。” 赢贞道: “其他三人呢?也想跟我鱼死网破?” 阮茂竹说话愈发费力,双目中的神采正渐渐消散: “齐元禾已经走了,他看的最明白,顾殇则是冥顽不灵,等着与你死磕到底,至于崔望,因为与丘神绩暗通消息,已经被孔渊杀了。” 赢贞摇头叹息一声: “你既然肯选择去死,身后事只怕已经处理妥当了吧?我很好奇,兵家一脉,你传给谁了?” 阮茂竹无力抬头,笑道: “你猜呢?” 赢贞突然皱眉,转身离开, “老匹夫真会恶心人。” “哈哈.....咳咳咳.....” 阮茂竹咳出几口鲜血,将头靠在树干上,脸上挂着笑容,闭上眼睛, 当代兵家巨头,就此离世。 ...... 天兵雷池阵究竟威力几何,赢贞不得而知,毕竟他从未见过,但此阵能让兵家列为禁术,布阵之人更会因此油尽灯枯而死,可想而知此阵必然杀力巨大。 如今的楚王府,便是一座雷池阵,而阮茂竹所选定的传承之人,此时也必定在楚王府中负责运转阵法。 眼下楚王府中的危险程度,可不是小小的姑安镇能比的。 赢贞几人站在远处一座山峰,远眺王府, 李晴雪脚踩飞剑,如同九天仙子,御空远游而来, 山峰上的李央见到她,犹如耗子见到老鼠,赶忙躲在赢贞背后,此次除项翦和徐平安两人陪护在她身边之外,其他人都在远处山中等候, 李晴雪刚一踏足山巅,先是冷冷瞥了李央一眼,便朝着赢贞皱眉道: “阵法还未开启,估摸着孔渊是在等你,他也料定你必然不会退缩,一定会硬闯破阵,这几日,魔门高手大半已经进入府中,请君入瓮,至于东西两面的缉虎营你不用担心,宁牧已经亲自领军,带着火字营和山字营屯兵于成都以北百里之外,已经摆开架势,辑虎营两个主将绝不敢在这个时候冒着造反的风险跟宁牧硬来,独孤阀的大戟步卒在独孤青鸟到来以后,由独孤龙神率领,后撤三十里,现在的孔渊已是孤丈难鸣,就等你赢教主破阵了,楚王他是做不下去了,但他还想着杀了你,做魔门圣主呢。” 等她一口气说完,项翦才笑呵呵的向她行礼, “末将拜见公主殿下。” 李晴雪理都不带理他,而是没好气的看向鬼鬼祟祟的李央, “你来凑什么热闹?” 李央悻悻然的耸了耸肩,作了一揖道: “侄女给姑姑请安。” 李晴雪冷哼一声,不再理她。 李央咧了咧嘴,看向赢贞,吐了吐舌头。 江清惠负手立在赢贞身旁,闻言挑眉道: “楚光南那小子是不是也在里面?” 李晴雪点了点头: “不单楚光南,顾殇,计亮,崇明山,向裴,墨丛林,邝南轲,段宝林,李金瓶都在,这还只是我认出来的,其余面生之中,不乏无为境大宗师,现在的楚王府,确实称得上是龙潭虎穴,单靠我们三人,很难破阵。” 一旁的姜沛宁闻言,诧异道: “怎么是三人?” 李晴雪赧然一笑,解释道: “姜阀主有所不知,阮茂竹本身就是无为境大圆满,由他耗尽气血所布下的大阵,威力之大,混元境以下入内,撑不过一刻钟,此阵运转,非楚光南不可,换作他人,只怕都会被大阵之中足以秒杀大宗师的爆裂灵气所反噬,所以我才说,只有三人能去。” 姜沛宁顿时皱眉, 项翦暗自松了一口气,没自己份就好,兵家巨头的大阵,他可没胆子破, 徐平安则是略感失望, 江清惠则是在一旁看热闹,冷嘲热讽道: “没那实力就不要跟着瞎嚷嚷。” 姜沛宁正欲反驳,正好看到赢贞目光, “宁儿就呆在外面,我们去就好。” 姜沛宁虽是心中十万个不愿意,但也知道李晴雪不会无的放矢,自己既然进去无用,那便不能去当那个累赘,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李晴雪却在一旁反对道: “我刚才说了,就算咱们三个一起,也很难活着从里面出来,我已去信净土斋,师傅她老人家应该快到了,她老人家学究天人,对兵家阵法素有研究,有她破阵,我们杀人,才是上全之策。” 江清惠冷笑道: “我们什么时候用得着玄门帮忙了?你也不用去,我们姐弟俩自可应付。” 李晴雪脸现怒容: “女帝就这么不听别人劝告?” 赢贞摆手道: “就由我和大姐去,圣门家事,外人不宜插手。” 李晴雪顿时大怒: “我李晴雪是怎么和你这头犟驴做了朋友的?” 李央笑嘻嘻的插嘴道: “物以类聚,” 赢贞甩手给了她一个板栗。 第299章 四季如春 李晴雪终究没有跟着赢贞二人一起进府,嬴、江二人声称这是家事,在这件事情上没的商量,再者,破阵有内冲外破一说,她还需要留在这里等待师傅梵如意,帮助师傅从外破阵。 梵如意,净土斋斋主,玄门三大宗师之一。 楚王府一对朱漆大门敞开着,赢贞二人联袂走进。 进了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不小的空地,周围被花草林木所环绕,地面由大理石铺就,平滑而光泽, 赢贞进来之后,并没有发觉有丝毫异常,包裹在身外的灵气壁垒也未察觉到周围有任何不寻常的灵气波动。 “咔~~咔~~~” 身后的大门自动关上,头顶的漆黑夜空一刹那变得明亮起来,圆月高挂,满天繁星,没有一丝云彩。 大阵开启了, 江清惠玉容上波澜不惊,甚至还有心情笑道: “无论是古法大阵,还是道家的天罡阵,佛门的金刚阵法,都是需要阵眼的,阵眼可以是一堆乱石之中的一颗漂亮石头,可以是湖中一条最为显眼的锦鲤,可以是树上毛发有别于常的松鼠,总之,阵眼多多少少总会带着一点奇异,楚光南肯定不会让自己做这个阵眼,那样的话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杀了他就刻可以破阵?” 赢贞忍不住笑道: “然后呢?你分析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我,你也不知道阵眼在哪?” 江清惠俏皮的撅了撅嘴; “我对阵法又没什么研究,我哪知道阵眼怎么找?” 赢贞笑了笑,本是不经意的抬手拍了一下对方肩膀,后者却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猛然一缩,赢贞满脸诧异, “你躲什么啊?” 平日里大大方方在赢贞身上揩油的江清惠,此刻俏脸微红,愠怒道: “还不是都怪你?” 赢贞无奈道: “那晚又不是我逼你说的,怎么还怨上我了?” “别再说了。” 江清惠俏脸更红,赶忙拿手捂着脸庞降温,自从那晚吐露心声之后,自己这个臭弟弟直到如今都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原本鼓足勇气是想戳破这层窗户纸,没想到却是又添了一层,只见她抚胸深吸一口气,道: “好了好了,就当那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赢贞耸耸肩,迈步向前走去: “好啊,” “你敢!” 江清惠眉头紧蹙,朝着赢贞的背影扭了扭鼻子,随又莞尔一笑,你个臭弟弟。 这时, “咔擦咔擦,” 地底深处,响起一阵机关转动的响音,空地上,有十块大理石地砖忽然下沉,接着,十尊身披古铜色铠甲的巨大傀儡升至地面, 这些铜甲傀儡身躯巨大,面有覆甲,手持明晃晃的钢刀,一双眼孔之中冒着森红的火焰。 江清惠蹙起秀眉,一双丹凤眸子,杀机昂然,只见她手掌隔空一拍,一道隔空劲气狠狠砸在其中一副铜甲傀儡的头颅上, 当~~ 犹如钟鸣, 而那铜甲傀儡的脑袋只是晃了一晃,随后便迈开大步,手举巨大钢刀,带着呼啸风声,朝着江清惠头顶斩下。 江清惠原地站定不动,高昂着头,嘴角挂着冷笑,任由大刀斩落, 当~~ 刀锋距离她头顶尚有三寸,却如同斩在坚不可摧的壁垒之上,铜甲傀儡双臂一颤,被这巨大的反震之力震的向后退出几步, 江清惠望着那副傀儡,冷笑道: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赢贞见状皱眉道: “大阵之中,犹如一座小天地,与外界事物已然毫无干系,内中玄妙我们不得而知,你还是小心谨慎一点为好。” 他话才说完,便有一尊铜甲傀儡朝着他冲撞而来, 有了江清惠的前车之鉴,赢贞知道眼前的铜甲傀儡皮糙耐造,所以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一拳打出,铜甲傀儡腹部坚硬的铠甲凹陷出一个半弧,赢贞双拳不停,如神人擂鼓接连捣出,当当当的巨响传遍八方,终于在第七拳的时候,铜甲傀儡的腹部被一拳洞穿,轰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盔甲内竟是空空如也,而铜甲傀儡遭受如此重创,动作上不见有丝毫迟缓,仍是一刀横扫, 赢贞随手甩出一团隔空劲,由傀儡腹部创口中进入它的体内,随着赢贞的心意一动,隔空劲砰然爆发, “嘭”的一声,整副傀儡被炸成一堆碎片。 江清惠束手旁观,盈盈一笑,十指连弹之间,数十道高度集中的隔空劲气直取傀儡眼窝, 接着,在一声声炸响之后,剩下的铜甲傀儡被尽数崩为碎片, 江清惠看了一眼赢贞,得意洋洋的拍了拍手。 空地上,久久再无动静, 赢贞却是皱眉道: “天兵雷池乃兵家禁术大阵,不该是这么简单才对,” 江清惠笑道: “也许是因为咱们刚进来吧,或许这阵法是越往后越厉害呢?真正的杀招应该是在腹地吧。” 赢贞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摆在他们眼前的,有两条路,左侧是一条林中小径,大树参天,小径之中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处, 右侧道路则是沿着湖畔蜿蜒而过,路旁有观景灯,建有藕花水榭,更有颇为壮观的观戏长廊,遥对着湖心的一座巨大戏台,对面湖岸上竟还有一座佛门小庵,夜风拂拂,绿柳沙沙作响,山水相依,自然得法,景色甚美。 江清惠直接选择了右侧道路,踏上湖畔游道的鹅卵石上,任由清风拂面,怡然自得的欣赏着沿湖景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贞,将来若是我们对这江湖倦了,挑一处这样的地方养老,其实也挺不错啊。” 身在阵中,赢贞并未有丝毫紧张情绪,虽然本心衲物法诀在这里受到极大的限制,几乎感应不到三丈外任何事物,但这并不影响他渊渟岳峙的态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正是兵家不二法门吗? “怎么现在就想着退隐了?你不是还想着从玄门手里拿到那副山河图卷,堪破飞升大道吗?” 江清惠背影婀娜,转头笑道: “听义父说,天地大道,每百年才会允许一位陆地神仙破境飞升,我若是飞升了,在天上看着你和姜沛宁恩恩爱爱?岂不是要吐血?” 赢贞笑了笑,突然上前,一巴掌拍在她的丰臀之上, 声音清脆撩人,这是江清惠从前最爱做的动作,而如今的她,整个人呆立原地,只觉那处地方有股火辣辣的灼热感,正迅速蔓延至全身每一处肌肤。 半晌后,她突然双手掩面,被遮挡的玉容上,是难以掩饰的娇羞和欣喜,从小到大,弟弟的屁股被自己摸了无数遍,今天是头一次反了过来。 赢贞哈哈一笑,抬步向前, 混元境,元气未分,混沌为一,无论何时何地,心境躯体,与道合一, 我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心境四季如春,与是否身在杀机四伏的杀阵之中,没有任何关系。 阮茂竹若是知道,他耗尽寿元所设大阵,人家俩竟在这里谈情说爱,不知他会不会气的活过来呢? 湖畔景色怡人,情意更怡人, 当赢贞二人踏上观戏长廊的那一刻,远处湖中央,一声清亮的铜锣敲响,接着,那座四面围着朱红色帷布的巨大戏台内,响起一阵鼓点,鼓声沉重,带着杀伐之气。 江清惠由身后抱着赢贞,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望向湖中央,柔声道: “好戏开锣好戏开锣,原来是因为唱戏之前都会敲锣啊,” 赢贞侧头望着那张月光下仙气出尘的半边脸颊,笑道: “姐,你下巴有点尖,硌得我肩膀疼。” 江清惠朱唇翘起,一把抓在那个她最熟悉的地方。 今晚请假 少的这一更明天补上,家里临时有事,写不成了,抱歉大家。 第300章 观道问心局 戏台正中央的朱红色帷幕缓缓拉开,台上景象如同一幅画卷,山河秀丽波澜壮阔,皆在其中。 画卷中,云雾缭绕的仙山之上,屋宇鳞次栉比,仙鹤齐鸣,异兽遍地,宛如仙境。 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坐落着几间小小竹楼,飞瀑如同一条玉带从山顶垂下,在竹楼前汇聚成小溪,一位少年穿着粗布衣衫,扁起裤脚,手里拎着一个小巧竹篓,踩在清凉的溪水之中捉鱼, 天空上,一道白虹划过,竟是一位白衣少女御剑而来,她跳下飞剑,笑嘻嘻的来至小溪边上蹲下,饶有兴趣的看着少年网鱼。 “师兄,捉到几条了?” “嘿嘿,只有几条小泥鳅而已,这水里的鱼儿都快成精了,一个个游的飞快,还不往竹篓里钻,今天想吃条醋鱼,难喽。” “没事没事,我觉得醋鱼还不如泥鳅味道鲜美,师兄做的红烧泥鳅味道最好了。” “哈哈,那你等着,我再捉几条,咱们中午就吃红烧泥鳅。” “好嘞~~” 少女手掌一翻,手中凭空出现一坛子还未开封的佳酿, “瞧瞧,酒我都给你偷来了,” 少年咧嘴一笑: “善!” “砰“的一声,一座小屋的竹门被一脚踢开,走出一位脸色阴鹜的绝美少女,只见她目光冰冷的望着溪边, “隋宁,这也是你来的地方?滚!” 溪边少女原本笑嘻嘻的脸上一下子布满寒霜,站起来反驳道: “我是来找师兄的,关你什么事?”、 溪水中少年赶忙圆场道: “好了好,师姐,你们别再吵了。” 竹楼少女面色一沉,一柄本命飞剑由她灵台穴飘出,悬浮于脑侧, “隋宁,我再问你一句,你滚还是不滚?” 溪边少女冷哼一声,双手叉腰,冷笑道: “大师姐了不起啊?我不信你敢刺我。” 竹楼少女双目一眯,咬牙切齿,随手她手臂一指,飞剑“嗖”的一下射出,在溪边少女不能置信的目光中,穿透了她的胸膛,带起一蓬鲜血。 溪中少年大惊失色,一步跨出,将少女揽在怀中,随后背身一掌拍出,竹楼少女撞碎竹屋,朝着山下抛跌下去, 画卷中,景象忽然一转, 一座高耸如云的城墙上,站满了披着铠甲的卫士,盔甲鲜明的十余位武将恭敬站在一对男女身后, 男子身形挺拔如山岳,身着紫金龙头铠,大红披风,双手按在一柄紫金色长剑之上,俯视城外,女子头戴凤冠,一身大红凤袍,长长的裙摆垂于地面,一双手拢在宽大的袖中。 城墙外,是一望无际的连绵大军,旗帜飘扬,战鼓如雷响彻旷野。 大军最前方,是十余头体型如小山,背部高耸状若蜥蜴的巨型莽兽,它们正迈开步伐,在步军方阵的簇拥之下,朝着城头缓缓推进。 城墙上,万剑齐发,密集箭雨铺天盖地朝着下方攒射而来, 那巨型莽兽皮肤如铁甲,竟是丝毫不惧箭矢,羽箭射在它们身上,如同打在金铁之上,纷纷弹开。 城墙上,身披金甲的伟岸男子右臂高高举起,直指天穹,下一刻,一声响彻天地的震撼龙吟由天穹传来, 云团之中,巨大的黑色身躯若隐若现,似在云海遨游,灿亮的鳞片上有金光萦绕,接着,一道闪电由天穹劈下,一头身形如山的莽兽直接便化为灰烬, 一道又一道,砸在大军阵中, 这时候,只见城外大军腹地之中,七道璀璨霞光冲天而起,闯入云霄,化作七条颜色各异的蛟龙,围绕着那身躯庞大的金线黑龙翻滚撕咬, 龙吟蛟吼,将大地上所有的声音都掩盖了去。 画卷中,身着凤袍的女子面容模糊,但却清晰可见一滴泪珠从她脸颊滑下,滴落,随后,女子缓缓来至金甲男子身亲,袖袍抬起,一抹幽寒的蓝光出现在她手上,刺入男子胸膛。 原本同样模糊的男子面庞,在这一刻逐渐清晰起来,只见他脸上的表情先是诧异,接着被苦笑所代替,他摇了摇头,轻轻掰开女子紧握匕首的手指,面朝城外,缓缓闭上双眼。 天穹顶上,悲鸣响起,黑金巨龙从云团中跌落,坠落在遥远的大地上。 楚王府的观戏长廊,赢贞眯起双目,直视画卷之中的景象,心中并未有丝毫涟漪。 而江清惠看到那凤袍女子逐渐清晰的玉容时,心中一颤,茫然不知双目之中已有血泪滑落。 ....... 站在峰顶,俯视下方,云雾在山间萦绕,连绵起伏的山脊如同巨龙之背,蜿蜒盘旋尽显山势雄壮, 峰顶突兀的巨石旁,站着一位身披黑裘的中年人,长发迎风狂舞,状若天神,在他的裘衣背面绣着两个似若蛟龙的大字:光明, 只不过这时候他,英俊冷冽的面容上满是疲倦之色,双目空洞,无一丝神采,正呆呆的望着崖底深处。 在他身后,走上来一位与他同样装束的黑裘女子,与他并肩而立, “人是我杀的,你要恨就恨我吧,” 男子默然无声, 女子面色凄然: “是不是都不愿与我说话了?你就那么在意她?为了她,下山杀大恶三千人?妄想着与天再借一世,下一世还能与她见面?呵呵,别做梦了,真要有下一世,我还要杀她。” 男子神情落寞,长长叹息一声,随后,整个身体直挺挺坠下,破开云雾,坠入崖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巨石旁,孤零零的女子浑身颤抖,泪如泉涌,口中呢喃道: “懦夫,懦夫,负心,负情,” 女子状若疯癫,癫狂大笑: “下一世,下一世,生生死死,我都要她死。” 只见她纵身一跃,随之坠入深渊。 ...... 观戏长廊,江清惠整个人心神摇曳,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连连跌退, 赢贞探手一拦,赶忙将她揽入怀中,只见她嘴角挂着鲜血,泪眼婆娑,喃喃道: “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不,不,是她害了我,是她害了我,” 三幅画卷之中的女子面容,分明就是她江清惠。 赢贞知道,大姐此时已入心魔,心湖之中已然泛起滔天巨浪,如果任由这样下去,她很可能会丧失心智,沦为痴傻之人。 阮茂竹以死布下这天兵雷池大阵,齐元禾将观道问心局隐于其中。 入局即入魔,破局即破境 这楚王府,竟是两位大师的合力之作, 赢贞不禁苦笑, 齐元禾啊齐元禾,这问心局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剑南道北方边境线上,一老者拄着拐杖,蹒跚行走于崎岖山路,月下孤影,与星辰作伴, 他忽然停步,转身向南望去,片刻后,老者缓缓笑道: “棍棒底下出......嘿嘿,出好徒儿.....能不能破境,就看你们俩自己的了。” 说完,老者哈哈一笑,继续蹒跚前行, 当初在楚王府,崔望曾对孔渊说起过,四人之中,唯有齐元禾,赢贞不敢杀。 只因这位当世术算大师,是赢贞和江清惠的半个师傅,虽然他从未教过什么。 师者,引路人也。 第301章 入魔 江清惠脸上的神情已经越发的扑朔迷离,时而恍惚大笑,时而痛哭流涕,时而怔怔发呆,这是心境不稳的征兆, 武道境界越往高处,越在乎心湖不惹尘埃,人身穴道一百零八,经脉无数,终归都将汇聚于心口,心湖出现波动则直接影响身体百骸, 赢贞细心的将一缕缕灵气送入她的体内,期望能将她身体中汹涌澎湃的灵气安抚下来,不过几乎没有什么用, 要知道大姐修为之深,与自己也只在伯仲之间,所以赢贞送入她体内的真气,几乎是在瞬间就被绞杀殆尽。 江清惠躺在赢贞怀中,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目光中满是期待道: “到底是她错,还是我错,你告诉我。” 赢贞心知她既已入魔,便需从局中解脱出来,如果这时候告诉她,画卷之中的所有景象不过是针对她心魔生成,并非真实,只怕她完全听不进去,要想破局,需要顺着点来, 他轻柔的拨弄着她鬓角的青丝,柔声道: “大姐当然没错,在我眼里,你永远都不会有错。” 江清惠直愣愣的看着她,神情凄然,泪水决堤而下,不停的摇头道: “你在骗我,我看的出来,从小到大你说谎时的样子,我记得很清楚,你在骗我,你心里怨我,对不对?” 赢贞抬手帮她擦泪,笑呵呵道: “我怎么会骗你呢?大姐是我最亲的人,即使我会骗这世上任何人,都不会去骗你?” “真的?” “真的!” 江清惠呆滞半晌,抓着赢贞衣领的五指狠狠一握,长长的指甲刺破衣衫,在赢贞胸口上抓出数条血痕,只听她突然冷笑道: “你也不会骗姜沛宁,对不对?在你心里是我重要还是她重要?” 赢贞将手轻轻覆在那张最熟悉的脸颊上,温柔说道: “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第一位。” 江清惠道: “那如果我杀了她呢?我还会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吗?” 赢贞心中叹息,此刻的江清惠正处在半疯半魔之间,心中那一点灵智还在,如果自己为了让她破局而说出违心之话,她心底最深处的记忆里,会认为杀掉姜沛宁是必须要做的事, 赢贞不知该如何作答,唯有沉默。 江清惠久久不见回应,脸上笑容愈发怪异,似心死,似怨恨, “我懂了!” 只见她猛然起身,一把抓起赢贞,一记膝顶,撞在他小腹上, 赢贞整个人被这一膝之力,打的直射出去,撞碎戏台之后,去势仍是不减,硬生生的撞在那座佛门小庵的院墙之上才堪堪停下, 江清惠冰冷的声音从湖的对面传来, “前世今生,生生世世,我都要她死。” 说完,只见她整个人跃上天空,迎着天幕,重重一拳击出, “轰!” 她的拳头轰在如同水幕的涟漪之上,以点击面,这方小天地上空因阵法而形成的圆顶天幕,整个现出真身,不再有明月繁星,而是幽蓝色的波光粼粼。 江清惠就这么踩在天上,双眸中鲜红的荧光闪现,状若癫狂,一拳又一拳,如暴雨般密集,漫天青丝狂舞,拳头上滴滴鲜血垂落,整个天幕不断震荡。 她很清楚她要杀的人在哪里,她一刻也不想等, ...... 王府外,一切如初, 只是时间流速与王府中天差地别, 李晴雪她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三天了,她的师尊还没有来, 这三天来,几人的饭食,都是由王宇庭从城中购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返回王府外的这处山巅,避免饭菜凉了会被郡主训斥,天赐府一众人也在山巅之上临时搭建了几处帐篷,既可避暑纳凉,又可躲避夜里清冷的寒风。 姜沛宁这几日来不眠不食,一直望着王府方向,她心里很焦急,自从赢贞他们进去之后,她这一颗提着的心就从未放下, 若不是李晴雪几次拦着,只怕她已经闯进去了。 李央提着一壶女儿红,来到姜沛宁身旁坐下,递了过去, “来点吧,让心神缓一缓,你着急也没用啊。” 姜沛宁摇头拒绝, 李晴雪看到这里,也走了过来,拍了拍姜沛宁肩膀道: “你不能总是这样绷着,一旦情绪出现剧烈波动,难免会引起心湖荡漾,放宽心,混元境没有那么不堪的,他们俩就是自己找死,也没那么容易死。” 姜沛宁双目红肿,转过头来,轻声道: “梵斋主真的可以破阵吗?” 李晴雪笑着点了点头: “放心,这阵法若是出自佛门大能或是道门大真人,那还真不好破,毕竟佛、道两家阵法以天地乾坤,日月星辰为引,万物皆可纳其中,虽然会故意露一生门,以体现上天好生之德,但若是想要找出来却极为讲究缘法以及破阵之人的慧根,而兵家大阵则不同,重杀伐,诸多破绽皆由布阵之人查漏补缺,以大杀力,或是些技巧手段以作弥补,阮茂竹虽为当世兵家大佬,终究不是神人,赢贞他们身在局中或许难以堪破,但若由我师尊从外观察出大阵生成走势,再入内找到阵眼所在,此阵自破。” 姜沛宁还是不放心,幽幽一叹, “再等三天,如果他们还是没有出来,我就入阵。” 李晴雪顿时蹙眉,这几日来她已经拦过对方数次,最后一次,姜沛宁甚至是在哭着求她让她进去,她当时差点就将姜沛宁打昏过去。 嘴上虽然说了这么多安慰话,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阮茂竹肯耗尽寿元布阵,此阵破解难度可想而知。 但是她面上不能表现出丝毫担忧,反而会与众人说说笑笑,来淡化凝重的气氛。 李央边喝酒边注意着身旁的姜沛宁,突然笑道: “姜姐姐,你啥时候嫁给我赢大哥啊?我可是等着你俩的喜酒呢。” 姜沛宁闻言一愣,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我听他的。” 李央大大咧咧的盘腿坐着,托腮皱眉道: “也不知道光明顶兴不兴闹洞房,在我们河北道,新郎官的朋友们,就等着这一天新仇旧账一起算呢,哈哈,我可听说过很多闹洞房的趣事,说出来真是让人瞠目结舌,比如......” 姜沛宁默默听着,她知道,这位郡主是想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可是,真的松弛的下来吗? “ 第302章 师兄啊~ 江清惠不知疲倦的一拳又一拳轰在天幕之上,如果任由她这么疯狂下去,天幕没击碎,她反而会先力竭而死。 赢贞从墙壁凹陷的裂痕中走出,正打算跃至上空,封死大姐全身穴道好让她安静的缓一缓,再寻找解决之法,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来了。 赢贞很清晰的察觉到,自己已经被四个人锁定,其中一道气机,分外熟悉。 原本的观戏长廊中,此刻一下子出现了三个人, 坐在长凳上的,是一位长相丑陋,满口黄牙,穿着却光鲜亮丽分外讲究的花甲老头,此人乃是三十年前,被江湖称作魔门十大魔头的邝南柯, 一只脚踩在长廊围栏上的,正托着膝盖注视着赢贞的威猛中年人,神情悠然,目光和煦,脸上的笑容像是见到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气王崇明山, 至于那位横刀腰后古朴汉子,则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墨家巨子的赊刀人,墨丛林,只见他脸色阴鹜,狠狠的盯着赢贞,开口道: “赢教主别想着救江清惠了,就这么让她力竭而死,反倒是一种解脱。” 观戏长廊三人,并不具备拦下赢贞的能力, 可有人能。 楚光南嘴里叼着一截嫩枝,手里甩着一枝杨柳,抬头望着天上的江清惠,晃晃悠悠的朝着佛门小庵这里走来,口中啧啧道: “要么说还得是大姐,够猛!就是脑子太一根筋了,她要是选了我楚光南,也不至于会是这个下场,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这个性格,我也不喜欢啊。” 赢贞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笑道: “遂州城,你跑什么?” 楚光南停下脚步,看向赢贞,挑眉道: “我那是叫跑吗?师兄误会了,我只是当时不想跟你打了而已,” 赢贞气极反笑: “孔渊想做圣门之主,我还算能够理解,你楚光南到底想做什么?” 楚光南嘿嘿一笑,负手望天,喃喃道: “不瞒师兄,小时候在光明顶,我只想着师兄弟们愿意跟我在一起玩,而不是整天围绕在你身边,想着我哪天做了错事,大姐也肯帮我顶一回罪,而不是劈头盖脸的训斥我,想着是不是好好用功,师傅他老人家有一天就会将大通天手传给我,想着你将来登上教主之位,我楚光南一定是你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当然了,这都是小时候不切实际的幻想,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师兄弟中,除了晴婉那丫头,其他人都与我渐渐疏远,所以每当看到这丫头,我就觉得她是在可怜我,直到那一天,师傅师母羽化成仙,临终前,竟然都没有想起把我楚光南叫到跟前交代几句,叫了半辈子师傅,终究还是把我当外人啊,当你登上教主之位,圣门之中不服你的老家伙有很多,我当时甚至还存有最后的一丝幻想,让我去,让我把他们都杀光,这样的话,你赢教主就不会只让我做一个小小的兵来阁主,而让大姐主掌高手如云的临辉殿。 后来嘛,自然是失望失望再失望,无休止的失望,我呢,也想明白了,与其窝在明教耗费光阴,不如我自己大干一场,孔渊算什么东西?也想着做圣门之主?他那脑子是不是这些年当楚王当傻了?不过他有一点做的是对的,只要杀了你赢贞,赢家无后,圣门之主换做其他姓氏来做也就顺理成章了,所以你得死,江清惠得死,姜沛宁得死,还有光明顶上那个小丫头嬴盈,都得死,然后我再宰了孔渊,将整个圣门握在手中,介时逐鹿天下,过一过那做皇帝的瘾,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这就是我楚光南。” 赢贞摇头一笑: “志向倒是挺远大,好了,不说废话了,拔出你腰上那两把破铜烂铁,让我掂量掂量,你的实力配不配的上你的志向。” 出光南嘿嘿一笑,指着观戏长廊中的三人, “那三个废物,负责拦截江清惠,虽说应该用不着他们,但是以往万一,对吧?至于你呢,我只需拦着你让你救不了她,等耗死江清惠,这座大阵之中,还有好多有趣的地方在等着你,我可不奉陪。” “他可是你大姐!” 说完,赢贞已是一拳轰出, 楚光南拔刀出刀,电光火石,凌空一斩,人已借势落入一座小亭上, “我刚才说过了,我是拦你,可不跟你玩命。” 赢贞抬手一拍,十丈之外的小亭被震成粉碎,楚光南兔起鹘落,脚踩在大树晃动的树梢上,身体随之一起一伏,姿态悠闲。 赢贞双目一眯,拔地而起,身形朝着江清惠激射而去, 楚光南身形紧随,人在半空扫出三记刀芒,直斩赢贞后背,迫的赢贞不得不转身应对,砰砰砰三声巨响,刹那功夫,楚光南已是后来者居上,拦在赢贞与江清惠之间,双手握刀【最得意】,周身劲气如风暴,刀芒吞吐之间,似有蛟龙环绕, “救不了的,别费心思了,” 赢贞双目眯起,整个人如一抹白虹,直冲而去,人即是剑,一剑破万法。 楚光南猛一咬牙,右脚在虚空之中猛然一跺,长刀高高举起,一刀斩下, 二人皆是生平最全力一击。 轰隆隆, 天幕颤动,波涛翻涌,整座王府都随之一晃,府中几处假山已被迸射而来的凛冽气息摧成粉碎, 观戏长廊中的三人,此刻不得不聚敛全身气机,以对抗二人全力一击所造成的恐怖气浪, 天空上,楚光南舔去嘴角血丝,咧嘴笑道: “怎么样?你也不好过吧?” 赢贞伸开手掌,看了一眼五指间的血丝,笑道: “比你要好过一点。” 楚光南忽然心中一动,诧异转身,不由皱眉, 只见穹顶之上的江清惠已然停止出拳,一双鲜红如血的眸子,正呆滞的望着天幕。 江清惠缓缓转身,居高临下,眼神迷茫的看了一眼楚光南,目光又看向赢贞,停留许久,似乎在努力想起什么, 赢贞呆呆的望着她那副凄楚模样,心中痛楚万分,双唇轻颤,哽咽道: “大姐~” 江清惠表情一愣,遂又低头陷入沉思。 楚光南见状,神情一动,火上浇油道: “大姐,师兄他不要你了,他要和那个姜沛宁成婚了,你快去杀了那个贱人。” 江清惠猛然抬头,双目中红光大盛,整个人都萦绕在一团红芒之中,眼神冰冷的看向他, 楚光南顿时心叫不好,只见红光一闪,江清惠已经出现在眼前,一拳捣在他胸口上,楚光南应声抛跌,谁知江清惠如影随形,一拳接一拳,便如刚才击打天幕一般,源源不绝, 终于落地,楚光南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朝着林中拔射而去,在他身前,一道涟漪水幕赫然出现,带着他一起消失不见。 第303章 陆地神仙 “跟大家求点推荐票吧,希望今天推荐票能破万。” 观戏长廊中的三人早在楚光南挨揍的第一时间便纷纷逃离,他们的任务本就不是在这里截杀嬴、江二人,所以溜得时候也很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眼下这片区域内,又只剩下了赢贞和江清惠两人。 江清惠站在湖畔,眼神中出现片刻迷茫,似乎是在疑惑刚才那人是如何消失不见的,不过她并没有想太久,便将目光锁定在了赢贞身上,红光一闪,人已贴身杀来,一掌拍在赢贞胸口。 也就在同一时间,赢贞也是轻轻出掌拍在对方肩膀,送出几十缕精纯无比的灵气,寄希望于能封住她体内的几处紧要窍穴。 灵气入体,如泥牛入海,江清惠无动于衷,他则再次抛跌出去,撞破小庵山门,撞入大殿,刚好撞在佛像抬起的佛掌之上, 赢贞喷出一口血,跌堕在地,江清惠已是跗骨而来,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赢贞双臂死死的抱住她的小腿,浑身气息如同大海涨潮一般,汹涌的钻入江清惠体内,与她经脉之中如岩浆火山般的滚烫气息撕打在一起, 江清惠又是一拳砸在他的头上,赢贞七窍流血却仍是死死抓着不放,拼尽全力安抚着她体内暴躁的气息,片刻之后,江清惠脸上的神色终于出现一丝恍惚,赢贞趁此机会一拳轰在她的小腹,趁她吃痛弯腰之际,接连打出三拳,锁住她体内三处窍穴。 江清惠顿时浑身一软,瘫倒在赢贞身上, 赢贞当然不敢就此松懈,虽是短暂封住了她三处窍穴,但她体内气机仍如同万马奔腾一般,疯狂冲撞着那三处地方,冲破阻碍只是时间问题,赢贞五指抓在她香肩之上,轻轻一卸,她的整条手臂就此脱臼,却又在转瞬之间骨骼重新回归原位。 赢贞无奈苦笑,想要制住一个混元境,和杀死一个混元境,难度天差地别。 若是楚光南此刻出现在这里,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好在楚光南在短时间内,已经没有胆子再现身了。 赢贞目前只能尽全力锁住那三处穴道,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想将与自己修为伯仲之间的大姐牢牢锁死,那是痴人说梦。 江清惠头垂在他肩膀一侧,睁开眼睛,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呢喃道: “你是谁?” 赢贞心中一软,紧紧的抱着她,强颜笑道: “我是小贞啊,是你的亲弟弟。” 江清惠神情恍惚道: “小贞?小贞?小贞他不是不要我了吗?你怎么可能是小贞?” “不会的,小贞永远不会不要大姐,我一直在你身边。” 覆在他胸膛上的那双青葱玉手缓缓向上,先是轻轻抚摸着赢贞脸颊,随后五指扣在他的脖颈之上,身旁的女子冷笑道: “你告诉我小贞在哪里,我就不杀你。” “大姐,我就是小贞啊,难道你要杀小贞?” 江清惠扣在他脖颈上的五指轻轻一抖,忽然间眼泪夺眶而出: “不,你不是,小贞已经走了,他去找姜沛宁了,他不要我了。” 赢贞转过头来,两人面对面,彼此都能嗅都对方呼吸,他抬手想要帮她擦掉眼泪,谁知江清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咔擦一声,手臂断了。 赢贞连连苦笑, 江清惠好奇的打量着面前这张脸庞,眼睛一眨不眨,伸出手指,轻轻的抚摸在他的唇上,他的眉眼,还有鼻梁, 眼中的红芒正在一点点消散, 赢贞闭目无言,他能感觉到,她体内的气息正在缓缓平复,这个时候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 冰凉的手指缓缓滑上赢贞的灵台穴,随后,轻轻一点, 赢贞就此昏睡过去, 江清惠托腮看着他,目光中柔情万种,只听她轻轻叹息一声: “可惜了,混元三层,玉璞,归真,陆地神仙,姐姐刚才差一点就摸到了陆地神仙的门槛,只要你敢说一句姜沛宁比我重要,” 江清惠伸出食指,轻轻摩挲着他的鼻梁, “不过也不可惜,终归让姐姐知道,她不如我在你心里的分量,傻子,你能看出观道问心局,难道我看不出来吗?齐老头既然这么做了,我也就顺水推舟,放开心神好让自己彻底入局,虽然破境失败,但境界略有提升,我还是很开心的,” 江清惠屈指一弹,一道劲气刺破庙宇墙壁, 远在林中,悄悄现身,只为探探局势的大魔头邝南柯察觉不对,双掌连忙向前, “嘭”的一声, 他硕大的身躯接连撞断几颗大树,抛跌在地,奄奄一息。 墨家墨丛林从水幕中跃出,一把将他抓起,一刻不敢停留,重新消失在水幕之中。 “没有人打扰我们了。” 江清惠垂首,轻轻吻了下去,随后躺在他身旁,就这么抱着他,睡了过去。 什么破阵,什么孔渊,都不如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光阴。 ...... 一座小亭内, 楚光南靠坐在围栏上,嘴角叼着一截嫩枝,看着被墨丛林拎回来的邝南柯,嗤笑道: “废物就是废物,走到哪里都是废物,” 墨丛林没敢吭声, 崇明山欲言又止。 “我可是提醒你们,别想着出工不出力,如今在这座王府里的,赢贞一个都不会放过,千万别心存侥幸,就算他们真能破阵,我楚光南仍然能跑的了,你们能吗?” 墨丛林面色阴沉,皱眉不语,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崇明山倒是爽朗一笑, “阮公这座兵家大阵,我不认为他们能破的了,再者,府中强手如云,真要拼死,就算没有大阵,赢贞他们也不可能活着出去。” 楚光南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不打算告诉这些人,就算他们能杀掉赢贞江清惠,外面还有李晴雪姜沛宁天赐府,以及反骨的独孤阀,还有一位早早准备好的楚王替身, 免得这些人动了其它心思。 这一次如果孔渊能够活下来,楚王这个身份就不要再想了,老老实实依附自己,做自己统一圣门的马前卒就好。 他之所以愿意留下和孔渊一起对付赢贞,也是觉得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后可不一定会再有了, 楚光南忽然间有些意兴阑珊, 师傅,师母,这一切,都只因你们太偏心了,怪不得我楚光南。 第304章 都怪我自己 赢贞醒来的时候,江清惠还在沉睡,呼吸悠长而均匀,胸口轻轻起伏,但赢贞知道她醒了,而且她体内的气息运转平稳,如同缓缓流淌的江河, 她难道就这么破局了? 他没有舍身入局,自然不会清楚江清惠心湖中到底经历过怎样的一番天人交战,又是如何抓住那一丝破局契机, 但他知道,这肯定很不容易,心境出现问题,修补起来便如同医者划破你的身体,寻找那一颗致命毒瘤,稍有不慎,便是死局。 赢贞抬手拍了拍她搭在自己身上的丰满大腿,手感绝佳,笑道: “别装了,快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江清惠没有睁眼,嘴角微微翘起,反而朝着他怀里又钻了钻,贴的更加紧了, 赢贞伸手轻挠她的咯吱窝,她还是没有反应,只是嘴角的弧度更大,俏脸微微扬起,带着一丝期盼, 赢贞笑了笑,在她额头上蜻蜓点水一吻,结果她却撅着嘴巴摇了摇头, 或许是经过这一次观道问心,她不再那么害羞了。 赢贞终于重重的亲吻在她的朱唇上, 江清惠顿时呼吸急促, 良久,她睁开眼睛,秋水明眸,灿若星辰,双瞳中只有一人。 “以后都要这样,每天早晨,你不亲我,我就不醒。” 赢贞心里一暖,自小到大便是两人最为亲近,孩童时光几乎是形影不离,他从未想过,如果失去大姐会是什么样子,他也不敢想, “你是故意入局的,对不对?你快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以后再这样的话......” 说道这里,赢贞顿了顿, 江清惠俏目带着期盼之色, “快说呀,再这样的话你会如何?最好严重一点,能吓到我的。” 赢贞歪着脖子道: “那我就不娶你。” 江清惠一愣,随即秀眉紧紧蹙在一起,伸手狠狠的拧在赢贞腰上, “你敢,你不但得娶我,还得是第一个娶我,我做大,姜沛宁做小,她要敢以下犯上,看我怎么收拾她。” 赢贞顿时愕然: “你是怎么想通的?” 江清惠一翻白眼,重新将头埋在他的肩上,幽幽道: “画卷上一幕刚开始的时候,我就猜出这是齐老头的手笔,第一个故事,当我看到御剑飞来的少女脸庞与姜沛宁竟然有几分相似时,我就知道,这个问心局是为我准备的,既然如此,我便顺其自然,彻底放开心扉,任由心魔横生,因为我知道,姜沛宁是我早晚都需要面对的,无论局中局外,她都是我心里难解的一个结,你知道吗?直到进来王府之前,我都有过杀她的心思,虽然我心里很清楚一旦杀了她,后果不是我能承受的起的,或许最后会像画卷中一样,落得了凄惨下场,” “于是我便想借着这个问心局,求个结果,或者可以说,求一个不杀她的心安理由,我不知道我们到底有没有前世纠缠,但我只问今生,我不想因为自己杀了姜沛宁,而导致你此生都不想再见我,但我想知道,在你心里,我有多重要,所以当时心甘情愿入局时,刻意在灵台留下一丝清明,为的就是即使入魔,也能真真切切的看到那个答案,即使我有可能再也无法从入魔中走出来,” “最后的答案呢,不算满意,毕竟在我心底是不愿意和她人分享你的,但其实我也清楚,这是最好的答案了,知道我为什么能从问心局走出来吗?” 赢贞摇了摇头, 江清惠甜甜一笑: “因为我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会有一个叫姜沛宁的女人出现在你面前,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我江清惠自己脸皮薄,埋在心底的话十多年都说不出口,才会让别的女人有机可乘,我若是早早的倾述愁肠,何至于因此在心湖埋下祸根,说到底啊,还是怪我自己,于是我就将姜沛宁的出现,当做是自己犯下的错误,心魔也就顺理成章的消散泯灭,看似简单,实则整个过程很是煎熬,当你说出我在你心里才是最重要的时候,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内心深处心魔的不满, 如果你敢说她比我重要,我那灵台的一丝清明也将彻底消散,由道入魔,彻底走上另一个极端,说不定便一步跨进陆地神仙,既是问心局,也是赌局,还好我赌赢了,现在呢,我倒是挺感谢齐老头的,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得当面谢谢他,” 赢贞忍不住笑道: “你快拉倒吧,老头子当初在光明顶布了一个迷魂阵,让你七天七夜没走出来,后来被你揍惨了,说不定今天这个问心局就是他报复你呢。” 江清惠挑了挑眉: “我是因为迷魂阵才揍的他吗?那老色鬼整天在光明顶看一些淫俗禁书,每一次见到我,都对我品头论足,说什么又长大了,个子又高了,那里还不够翘,走路太霸气了这样不好,应该一扭一扭的,不然别人都看不出我腰肢多细,哎呀,总之我现在都还想揍他。” 赢贞也跟着好奇道: “我直到现在都没想通,齐老头为什么会投靠孔渊,好歹他还算咱们俩半个师傅,虽说他除了一直拐骗我看禁术之外,也没教过我什么。” 江清惠斩钉截铁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不对,我肯定没猜错,八成是孔渊给他提供了无数开襟小娘,供这老色鬼日夜享受,他才肯来剑南道,除此之外,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心的了。” 赢贞诧异道: “不会吧?他应该也就只是看看那些书而已,再说他那么大年龄了.......” ....... “阿嚏~~” 拄着拐杖的老者身上一个哆嗦,抬头看了看天色, “夜风寒凉啊,” 只见他来到路旁的一处避风处,放下背上书箱,点燃油灯,盘膝坐在地上,从书箱内拿出一本没有封面的书籍,手指沾着唾沫,借着微弱的灯光,聚精会神的翻阅着, “雪燕,青藕,文杏,鸯儿,司琴.......” “齐老爷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可惜,可惜......” “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第305章 千古名将 天已放亮,赢贞二人沿着湖畔石道继续悠闲散步,蜻蜓在湖面上来回穿梭,奔波不停,有时候会落在小荷尖上歇歇脚。 天幕已经重新恢复正常,日头初生,林间松鼠,花鹿,鸟儿开始出来觅食,园中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皆是别有风韵,匠心独具。 湖畔旁建筑颇多,每一座造型各有特色,两个闯阵之人反倒像是在游山玩水,一一欣赏而过,也正因此园林山水太过精致恬雅,江清惠已经对这座王府动了心思。 女人偏好美好之物,尤其是对家宅布局几乎有着天生的掌控欲望,虽然江清惠是天下女子武道第一人,但并不会因武道上的成就而泯灭最原始的天性——男人和家, 明教所在的昆仑祖脉,常年冰雪封山,唯有光明顶四季如春,但因气候使然,很多名贵树种盆栽,在光明顶都是无法移植存活的,反观剑南道,春夏秋冬四季鲜明,景色各异,所以江清惠看上了这座楚王府,并不意外。 杀了孔渊之后,不过就是在大门上换个匾额而已,至于宅院地契,自然该霸占霸占,介时胡景隆所扮的楚王必会大大方方的交出王府,然后他自己再到别处建一座即可。 江清惠忍不住提醒道: “从现在开始,再动手时,尽量不要毁坏园中事物,我是真的看上这里了。” 赢贞哑然失笑: “随你,你喜欢就好。” 路遇一片竹林,郁郁苍苍青翠欲滴,绿竹林的枝叶犹如一定碧绿色的华盖,投下一片阴凉,洒下一地阳光。 只是奇怪的是,竹林中竟然有一座规模不小武神庙。 赢贞与姜沛宁相视一笑, 谁家的宅子中,都不可能出现武庙,实是因凡人阳宅请不动武神坐镇,风水再好也配不上神祀入宅,论朝廷礼制也是不合规矩的,就算真的偷偷修建,也只是虚有其表的几尊泥塑而已, 所以当赢贞第一时间看到武神庙的时候,便心中了然,这绝对是兵家阮茂竹的手笔,而且这座武神庙,绝不是寻常地方上祭祀当地那些历史名将的普通武庙,而是实实在在的武神庙。 既然是阮茂竹做的好事,就算他们过而不入,也是避不了的。 穿过院落,二人直接来到大殿之中, 果然,亚圣十哲,六十四将的金身泥塑皆在其中,而正中间主位上祭祀着的自然就是武圣太公了,这是规格最高的武神庙了。 江清惠望着这些栩栩如生,相貌威严,手持各类兵器的神像,皱眉道: “难道阮茂竹真的能请下这些兵家老祖对付我们?” 赢贞呵呵一笑: “不可能的,他没这份能耐,这里又不是五岳正庙,就算阮茂竹结阵窃取周边山水气运,也请不下来。” “咔擦”一声, 赢贞和江清惠面面相觑。 殿内两旁的陪祭祀武将之中,一位手持马槊的威猛武将身形一动,抖落身上灰尘,望向赢贞二人。 亚圣十哲和六十四名将,皆是名垂千古的人物,单看这尊泥塑的装扮和兵器,其身份已是昭然若揭。 后蜀国,大司马广平侯,吴卓。 江清惠忍不住掩嘴娇笑,笑嘻嘻的看向赢贞, “你不是说阮茂竹没这个能耐吗?” 赢贞苦笑道: “他可真下血本啊,不过他最多也就能请下一尊,不可能再多了。” “咔擦”又一声, 赢贞直翻白眼, 江清惠则是笑的已经直不起腰来。 一位手持宝剑,原本坐在石椅之上,看装扮应是属于儒将的泥塑神像,缓缓站起身来, 齐,安平君,田冉。 手持马槊的名将吴卓率先出手,原本是泥胎所制的长槊,这一刻却给人一种锋利无匹的感觉, 笑归笑,江清惠自然不敢怠慢,如果自己与这位后蜀名将同处一个时代,她自然不会将对方放在眼中,可是人家身死之后,历经多少朝代更迭,更被诸多帝王亲自下旨敕封神位,千百年来,再经民间香火祭祀,早已是坐稳了神庙陪祀之位,杀力之大,非比寻常。 江清惠一步不退,直视迎面而来的长槊,待到身前,忽然抬手,以手背轻拍槊身,使其偏离方向,随后一脚踢在泥塑小腹。 “当,” 江清惠脚尖一麻,就算踢在金石之上,她都不会有这种感觉, 于是她赶忙飘后,第一次试探,起码得出一个结论,神像金身不坏。 赢贞则是双手向两侧疾拍,数十道大通天手的隔空劲气四散而出,将那些还未“活”过来的金身塑像一一打碎,免得再冒出第三个,甚至第四个出来, 江清惠哈哈一笑, “你总算学乖了。” 赢贞耸了耸肩,迎着那位千年前齐国第二号人物的安平君田冉一掌拍去, 金身泥塑不闪不避,任由赢贞拍在身上,而他那口宝剑,则是斜掠而下,看向赢贞脖颈。 赢贞一把抓住长剑,另一只手一记手刀劈向剑身, “叮~~” 手掌上也是一麻, 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江清惠宛如仙子,在大厅内游来荡去,轻轻松松便可避开马槊名将的攻击,对方奈何不了她,她也奈何不了对方,就这么相持着。 而赢贞这边,却是拳掌相接,以硬碰硬,如铁骑凿阵,拳点不断击打在对方胸口,在不绝于耳的“当当”声中,硬是将身像打的步步跌退, 只见他重重一拳轰出,然后身形猛然向后滑出,站在地上,甩了甩发麻的双臂,咧嘴说道: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江清惠躲开马槊一击,跃上主位神像的肩膀,挑眉道: “这玩意有金身加持,打不烂的,阮茂竹这老王八,够恶心人的,”赢贞想了想道: “我们走,看看能不能甩掉这俩个家伙。” 说完,赢贞率先掠出武神庙,身后的名将田冉紧随不舍,步履看似缓慢,却是一步十丈,速度丝毫不弱。 江清惠看的直摇头,看样子这两位是死缠上他们了。 忽然间,她念头一动,朝着赢贞喊道: “你试一试能不能借来李晴雪的和光同尘。” 赢贞回身一拳轰在田冉胸口,表情无奈道: “大姐,这阵法是一座小天地,外面感应不到的。” 第306章 有一点点痛 两人打打停停,重新返回到了已经沦为废墟的戏台附近, 慕容惊鸿被誉为当世金刚体魄第一人,赢贞就算打他一百拳,都不会有手麻的感觉,但是武神庙中被请下的两个武将神袛却是硬到不能再硬,赢贞与江清惠的全力一拳,足以开山断峰,但打在这两位身上,却跟挠痒痒似的。 两位神袛表面的绘彩泥画上,能清晰的看到有光华流转,赢贞猜想这应该就是他们可以“活过来”的原因,虽说不知道阮茂竹到底用了什么秘法,但这种神力加持应该是有时间限制的, 所以他们俩打定主意,就在这湖畔范围内先耗着,然后仔细观察找出破解之法。 佛门小庵这边,楚光南从水幕中走出,悠闲在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凳上,在他身后,又陆续走出十人,有男有女,穿着同样的黑衣劲装,手持折叠弓。 江清惠在看到楚光南的第一时间,身形便在湖面上轻轻一点,朝着这里激射而来, 楚光南“表情慌张”的连忙与众人退入水幕消失不见,而下一刻,却又出现在湖对岸的观戏长廊。 此刻的江清惠,又被那手持马槊的名将吴卓给死死缠上。 楚光南坐在长廊边上,笑呵呵的看着湖心处四人打打杀杀,偶尔还会鼓掌叫好,这座法阵由他来主持运转,所以他在这里来去自如,可以在一瞬间出现在王府的任何角落。 这时,只见他手里拎着一支模样奇特的箭矢,青竹箭身,带有倒刺的银精箭头,尾部飞羽呈宝蓝色,看上去很是奇怪。 楚光南随手一抛,身旁一劲装汉子赶忙接住, “这蓝翎箭打造不易,存世稀少,是我早前抄李阀家的时候得到的,一共才三十支,专破护体灵气,我可提醒你们,每一支都不能滥用,瞄好了,有把握了再射,射偏一次,我就宰了他,不要觉得我楚光南狠辣,这在我大风骁骑军是人人皆知的铁律,富贵险中求嘛,射伤他二人者,我会助他脱离孔渊,并奉上黄金万两,下半生能不能自由,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 十名死士纷纷点头, 他们本就是孔渊训练来,专职守卫王府的死士,体内灵枢又被孔渊以秘法种下禁制,一旦不忠,就算逃出万里之遥,孔渊翻翻手掌都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所以他们每一个人,对那黄金万两的诱惑反而不在乎,他们渴望的是自由。 这十人,是府中几百名死士中臂力最强,射术最精准的十人,加上有堪称破气神器的蓝翎箭,他们都信心十足,只不过有一个很大的弊端,就是不能离开水幕太远,毕竟湖心那两人都是可以瞬间秒杀他们的存在,一旦被盯上,逃跑的机会微乎其微。 楚光南看出他们的担忧,拍了拍腰间的刀鞘,说道: “你们只管平心静气的瞄准射击,一切有我拦着。” 十人听到这句话,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缓缓分散开来,找好各自方位,不急于弯弓,先是仔细观察赢贞二人的动向。 江清惠发觉到这些人的存在,与神像厮杀之余,不忘十指连弹,十缕无形劲气以比羽箭还快的速度激射过来,就算是无为境宗师,都扛不住这看似威力不大的指风, 楚光南拔刀出鞘,整个人跃出长廊,眨眼间劈出数道刀芒,将这十余缕劲气全数拦住,叮叮叮的清脆声响不绝于耳, 也就是这个时候, “嗖!” 一支蓝翎羽箭带着一抹蓝芒激射而出,速度之快,电闪之间,射向江清惠小腿,认穴不可谓不准。 江清惠抬手一拍,那支羽箭砰然粉碎,就在这时,另一支羽箭恰到好处的突然出现,射向她的肩头, 江清惠不闪不避,任由射中,肩头处,肉眼可见的劲气涟漪挡在箭尖之上,使得羽箭再难寸进分毫,江清惠一把抓在手中,朝着正扑向自己的泥塑神像甩去, “叮!” 这一记甩手箭力道之强,使得整支羽箭在神像身前炸成粉碎,无比坚硬的银精肩头都化成了一蓬银屑。 “嗖嗖嗖......” 最开始的这一排攒射竟然全都是冲着江清惠来的,关键身边还缠着一个打不死的长槊神将,楚光南也正是看准这点,才不惜将所有的蓝翎箭拿出来,专为破江清惠的护体灵气。 赢贞这边,已经在湖面上和那位儒将田冉你来我往硬拼多次,摧金裂石的拳头全都打在对方小腹,却没有在对方身上留下一点痕迹,而反观这位田冉,却是越打越神勇,出剑更快,粘的更紧,几乎都摆脱不了。 忽然间,赢贞瞥见对方脚底被湖水浸湿的地方,彩绘光华竟然要暗淡许多,赢贞心中一动,聚音成线,传音给江清惠, “湖底!” 说完,他整个人直挺挺坠入湖中, 江清惠顿时心领神会,身形一个急翻,五指成爪,按在神像头顶,猛然压下,与其一起坠入湖中。 起初神像刚一入湖,虽说动作变得缓慢下来,但威力却是不减, 但由于嬴、江二人故意消耗,随着时间一久,神像全身上下开始鼓起无数气泡,体外流转的五彩光华受凸起的气泡影响,开始变形、模糊。 江清惠看在眼中,狠狠一拳捣在神像小腹,这位名将吴卓浑身剧震, “呼啦啦......” 无数的气泡从泥塑表面冒出,那一层层彩绘金漆开始变的支离破碎,现出最里面的那层泥灰色, 这个时候的神像上,已经是变的坑坑洼洼, 到了这个时候,都不用赢贞他们再出手,神像表面已经开始慢慢消融,随着流转全身的光华彻底消失,已经变成了一尊彻彻底底的死物,身体僵硬,一动不动的缓缓倒下,陷入湖底的淤泥之中。 赢贞二人冲天而起,落在戏台废墟上,浑身上下由始自终都未被湖水浸湿分毫, 观戏长廊,楚光南与那些死士见机不妙,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清惠抬手摸了摸刚才肩头被射正的部位,笑道: “你还别说,方才那一箭竟然能将我的护体劲气射出一圈涟漪,现在肩头上还有一丁点小痛呢,” 赢贞转头笑道: “能有多痛?” 江清惠顿时拉下脸来,不满道: “不解风情,难道你不应该赶紧过来帮我揉揉吗?” 赢贞一愣, 江清惠叹息道: “算啦,就当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第307章 问题越来越多 王府的另一个角落, 孔渊临湖垂钓,安安静静,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垂入湖中的鱼线,对于府中其它地方正在发生的事情似乎并不怎么上心。 一人无声无息的来至他身后,也学他一样坐在湖边,手中捡起一颗小石,甩入湖面, “扑通~” 湖中荡起一阵涟漪, 孔渊一脸诧异的转过头来,咧嘴道: “你没看见我在钓鱼吗?” 那人笑了笑: “看见了,整个一上午都没有钓到一条,魔皇女帝离这里原来越近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坐在这里垂钓?是不是已经认命了?” 孔渊呵呵一笑: “错了,我是在养精蓄锐,同时也在思考着一些问题,从赢贞进入剑南道直到现在的整个过程的复盘推演,” “噢?那你推演出什么结果了?” 孔渊抬头望天, “我觉得,我很可能被坑了。” 那人皱眉道: “怎么讲?” 孔渊放下手中钓杆,双手拢在袖中,沉声道: “说出来你或许不信,当赢贞进入剑南道之后,我就一直在等他,等一场光明正大的决战,要知道,我与他之间,不单单有杀师之仇,我也是唯一一个对他圣门之主的位置造成威胁的人,我只有堂堂正正的赢了他,才会得到圣门中其他人的支持,而不是使用一些小伎俩,齐元禾、阮茂竹、顾殇三人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起初并没有针对赢贞进入剑南道而有什么动作,反观崔望,自诩为聪明绝世,想着给丘神绩通风报信做那里通外应的两面人,呵呵......这样的人,就算我不杀他,赢贞将来也会杀他, 圣门之中势力最大者,要属明教,我孔渊要是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困死或是耗死赢贞,光明顶上那些老家伙不会放过我,但如果我是和他光明正大的分出胜负,他们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再者还有齐元禾三位先生为我从中周旋,我这个圣主位置便算是坐稳了,老陈你非我圣门之人,不清楚其中的诸多规矩,我圣门千年以来最大的愿望,便是彻彻底底扳倒玄门,而想做到这一点,必须是双管齐下,重中之重便是要登上皇帝宝座,先罢黜玄门国教的地位,然后一步步在大周宣扬我圣门学说,等到百姓们认同和接受了我圣门的治国之道,再以江湖上的方式收拾那些狗屁道士,齐先生他们肯支持我,便是因为我一直走在这条路上,反观赢贞,他似乎更在意与叶玄的天下第一之争, 后来墨丛林突然找上我,说是只要我能帮他报仇,他便以我孔渊马首是瞻,呵呵,他那狗屁师傅自己找死怨得了谁?你墨丛林又有什么资格给我做属下?我孔渊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不过我最后还是让他留在了王府,我与赢贞一战,自然是希望圣门之中越多人看到越好,后来我才听说,他竟然以那柄本命飞剑做报酬,吸引江湖中人去截杀赢贞,我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亲手宰了这个王八蛋,但我没有动手,因为我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也就什么都没有说,只在暗中观察,寻找蛛丝马迹。 遂州城那次,堪称是群英荟萃啊,慕容惊鸿和楚光南竟然也来了,呵呵,这就有意思了,慕容惊鸿出现,这个很好理解,北夏南征在即,皇帝拓跋英雄自然是希望大周这摊子越乱越好,可他楚光南不在北疆好好的做他的征北大将军,来淌这趟浑水做什么?李晴雪拦截赢贞是在意料之中,毕竟李隶在潼关一战过后,我便主动示好朝廷,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自然不愿剑南道再发生内乱,那蒋珊又是谁让她来的?净土斋与落花宫百年之期还有一年而已,她就这么沉不住气? 还有天玑阁的文秀清突然出现,带走了叶玄的宝贝徒弟,摆明了只做壁上观,不插手其中,可我圣门中的家事什么时候又轮到天玑阁插手了?这种种疑点,让我不得不小心谨慎啊,” 孔渊转过头来,望着身旁这位知己好友, “后来有人告诉我,赢贞在芝兰园附近出现过,我心生好奇,专门去了一趟,你那宅子现在已经重现天日了,我进了园子,从那些阴物身上得知,赢贞与一龙虎山的张姓小天师来过,据说临走时,那位龙虎山小天师将你宅中珍藏收刮一空,” 老陈那张犹如破碎瓷器重新粘合在一起,看上去支离破碎的脸庞上,轻轻抖动了一下, “拿走就拿走吧,对我也没什么用处了,我好奇的是,芝兰园已被我以秘术遮掩,外人是根本无法发现的,他们又是如何找到那里?要知道,芝兰园的事情,只有丹辰子和你知道,前者是在我窃取日月魂魄的时候引来的天地异象吸引来的,而你则是我亲口告知,难道你的意思是,玄门中有人掺和进来了?” 孔渊点了点头, “原本我不能确定,直到文秀清的出现,能让天玑阁摆明袖手旁观,绝不是我和赢贞之间的事,而是圣门与玄门之争,但这个人是谁,现在又在哪里,我到现在还没有点眉目。” 老陈皱眉道: “这么说来,这个人的目标是赢贞,是你,甚至还包括我?他故意暴露我的芝兰园,就是想把一向将除魔卫道为己任的龙虎山拖进来,甚至是引出丹辰子?若真是这样的话,这盘棋下的有点大啊。” 孔渊摇头苦笑道: “这个人是想在剑南道,将圣门与玄门彻底拉下水,不出意外的话,玄门三大宗师,丹辰子,张九洞,梵如意,必然会有一人出现在成都府,这些年来,丹辰子可是一直在找你,如果让他在成都遇上赢贞,你猜两人会不会动手呢?楚光南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这个人心机之深,在我之上,” 老陈道: “赢贞会不会也看出来了呢?” 孔渊笑着摇头: “他就算看出来,也不会当回事,这叫目中无人,身前亦无人,江清惠跟他是同样的德行,这便是他们俩的大道所在,” 老陈道: “他破不了阵,就来不到你面前,所以你暂时还不用担心。” 孔渊笑道: “如果楚光南只是做做样子,故意引他们来呢?阮先生为什么要将阵法交给他来运转呢?” 老陈顿时愕然,好像问题越来越多了...... 孔渊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说赢贞,我,楚光南,会有一个人死在这里,这个人肯定不是楚光南,你最好也小心着点他,此人刀道,已是最近接于叶玄的存在。” 老陈点了点头: “如果这个人是你,我会为你收尸。” 孔渊哈哈一笑: “那感情好。” 说完,大步离开。 第308章 一盒糕点 江清惠双臂托在一座跨水长廊的围栏上,看着下方簇拥着的千尾锦鲤,手里捧着在一处凉亭内找到的鱼食,一蓬蓬洒下, 赢贞却没有闲着,水畔两侧的馆、亭、堂、阁之中,不断有纤薄如纸,动作却与常人无异的剪纸彩人从暗处杀出,数量之多,让他足足杀了半个时辰。 这些纸人在太阳光线下,以如同一条直线的侧面面对赢贞,有时候确实很难被发现,人物形态各有不同,有管家模样的老者,有丫鬟打扮的少女,有美貌绣娘,有小小书童,有侍卫,刺客,商贩,农夫,百态人生皆在剪纸之上。 这些烦人的东西数量太多,像是杀不完一样,唯独江清惠所在的长廊不被侵扰,因为长廊一侧,有挂水幕,水是从连接长廊的一座假山上缓缓流下,然后沿着长廊特制的琉璃顶分散开来,化作这道纤薄的水幕,纸人怕水。 赢贞返回长廊,随手从下方的池水中抓起两团水泡,左右一拍,在长廊的两个出口边凝聚成两面水墙,纸人碰之即化。 “也不知道孔渊躲在什么地方,这座大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要么是阮茂竹放水了,要么就是楚光南故意放水。” 江清惠没有回头,淡淡笑道: “这两人有什么区别吗?阮茂竹既然将这座大阵交给楚光南,等于了默认了对方将是自他之后兵家一脉的主事人,其实我们看到问心局的时候就应该猜出来,这座天兵雷池就算原本很厉害,但齐老色鬼一定已经已经在暗中将大阵的威力减去大半,说到底,阮茂竹和齐色鬼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希望你能称帝,彻底扫除玄门,不同的地方又在于,阮茂竹对你是彻底死心,但齐色鬼应该还念着点旧情,才会将问心局放在咱们刚进来的时候,楚光南应该是看出了问题,自武神庙之后,又接连出现三次,明摆着是想将我们引到一个地方,你猜会是哪呢?” 赢贞笑了笑: “当然是引向孔渊那里,好歹师兄弟一场,他那点心思还是能猜到的,他知道我们猜的出来,也知道我们会跟着他走,然后让孔渊拖着我,由顾殇、计亮那些人来对付你,他楚光南坐收其成,” 江清惠将最后一把鱼食洒出,拍了拍手,道: “孔渊也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来,但他明知是坑,仍会选择往这个坑里跳,他不像楚光南还有后路可退,所以他一定会拼尽全力杀你,只有让楚光南看出他孔渊的必死决心,姓楚的才会觉得机不可失,全力配合孔渊,” 赢贞皱眉道: “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说完,两人同时心神一动,看向远远假山, 假山背后的阴影中,楚光南拎着酒葫芦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先是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像是喝水一样,随后一抹嘴角,笑道: “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就明说了,大阵中的机关我都已经撤掉了,当然了,” 只见他指了指头顶, “大阵屏障我暂时还不会撤掉,免得外面的那些人进来帮忙,不远就是祖师堂了,孔渊将他们天邪宗历代祖师的牌位都供在那里,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那烧香磕头呢,他身边呢,还有个厉害人物,准确点来说是不人不鬼,这个人呢不会插手,但也说不定,毕竟我跟他不熟,怎么样?我到那里等着二位?” 江清惠讥笑道: “孔渊都知道尊师敬祖,你楚光南却是欺师灭祖,你还算计孔渊?我看啊,你给他提鞋都不配。” 楚光南浑然不以为意,反笑道: “大姐又没有去过我的大将军府,怎么就知道我没有为师父师母设立灵堂呢?” 江清惠冷笑道: “你不配!” 楚光南斜靠着湖边的杨柳,摇了摇头: “你看,从小就是这样,动不动就骂我,我给师父师母设灵堂,跟你江清惠有一颗铜钱的关系吗?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呢?” 江清惠双目眯起,杀机大盛。 赢贞一直没有说话。 楚光南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葫芦,随手扔进了池子里,抬头望天道: “我呢,是个被人扔在乱葬岗的孤儿,师傅师母对我有再生之德,两位老人家若是还活着,只要他们说一句楚光南你现在就去给我死,你们信不信我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凡事都要讲清楚道理,师傅师母对我有大恩,我楚光南唯有感激,但却并不会因为他赢贞是师傅师母的独子,我便也要对他感恩戴德,这是两码事。”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呢,看上位姑娘,就是李阀那位李怀玉,长的不错,在我看来比你江清惠漂亮多了,我大婚的那天,会将师傅师母的牌位摆上,二老泉下有知,一定会为我高兴,” 江清惠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一样,说道: “你杀了人家的爹,指望人家会嫁给你?” 楚光南耸了耸肩道: “这多好办,一个换一个,我杀了她的至亲之人,那我就拿一个我的至亲之人来交换,师兄妹九个人呢,随便挑一个就好,当然了,最好是大姐,你是老大嘛,放心,你死了,就算装模作样,我也会痛哭流涕一番。” 江清惠冷笑道: “狼崽子终究是狼崽子,冷血无情,” 楚光南笑了笑,低头沉吟半晌,忽然说道: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师母从外回来,带回九盒糕点,让你江清惠分给大家,为何你独独没有给我呢?你江清惠就有情有义了?” 江清惠道: “你这个人心狠手辣,打小就能看出,你那两个随身丫鬟服侍你十年之久,还不是被你随意打杀,师母当时没有责怪你,是她老人家仁慈,但我却不能不罚你,少吃一盒糕点,两条人命,你还觉得你吃亏了?” 楚光南面无表情道: “那两个贱婢私下碎嘴,在背地里说师母的坏话,该杀,死一千次都不为过,你不知道吧?师母后来为了那一盒糕点,专门又下山一趟,不多,就是一盒味道还算勉强的糕点,但是当我哭着吃完之后,你江清惠跟我楚光南之间,这辈子都谈不上有任何交情。” 楚光南双手握着刀柄,笑呵呵的转身离开, 半晌后,赢贞苦笑摇头: “他可真够记仇的。” 江清惠冷冷道: “一向如此。” 第309章 未必会输 祖师堂所在的这片区域,种满了四季常青的松柏,孔渊经常会来这里,常常在蒲团上一跪就是半个时辰。 无论是江湖朝堂,还是市井百姓三百六十行,最忌讳的就是欺师灭祖,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很多人陪在自己师傅身边的日子,远远多过亲人,而你的谋生手段包括立世之本,也多由师傅传授,师傅既是引路人,又是赏饭吃的,其重要性与生身父亲没什么区别。 阴暗的祖师堂中,点着数十盏长明灯,孔渊闭目跪在正中的蒲团上,双手托放于膝,他面前的灵堂,是天邪宗历代祖师牌位,其中也有他被赢贞杀死的师傅。 圣门中,除去明教与江南隋家之外,势力最大的,便是两宗四门,天邪宗便是两宗之一,当初赢贞刚刚继任明教教主之位,圣门中一些素有威望的巨头对于一个不足十八岁的少年执掌明教而微词颇多,他师傅便是其中之一, 后来谁也没有想到,赢贞杀伐如此决绝,直接在圣门之中大开杀戒,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而他孔渊的师傅便是在那个时候被当做了杀鸡儆猴的那个鸡。 孔渊执掌天邪宗之后,杀赢贞报师仇,便一直都是他的终极目标,但他很清楚,就算自己修为不断精进,与赢贞江清惠已是相差无几,但他们的背后,还有明教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所以他一直隐忍,经营,扩充自己的势力,直到成为整个明教的心腹大患。 在孔渊身旁,跪着一个宫装妇人,身形婀娜,鹅蛋脸上白皙无暇,她目光深情的望着身边这个朝夕相处的男人。 她知道她不是李洵,但她已经不在乎了,相比于一个风流多情的楚王李洵,她更在意身旁这个始终如一的专情之人,她知道他叫孔渊,也知道他所有的过往。 这位妇人便是楚王妃单茹,出身于剑南道大族。 “王爷,妾身很遗憾没有为你诞下子嗣。” 孔渊睁开眼睛,笑了笑: “这不怪你,行房时是我刻意压制精气不外流,才使得你这么多年都没有身孕,大业未成,我实在不敢留下子嗣,有了牵挂,心境难免会有破绽,我让你早早离开王府,不要牵扯进来,你死活不肯,也罢,今日事了,我会给你一个子嗣。” 妇人甜甜一笑: “看到你有信心的样子,我很高兴,不像外面那些人,一个个哭丧着脸,就好像马上就会死掉一样,除了那位楚公子和老陈。” 孔渊哈哈一笑: “所以说那些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高不成低不就,上不得台面,闯江湖,最忌讳的便是怕死,活到最后真正取得成就的,往往没有一个将生死当回事的,我年少时,曾以通明境强杀了一位太虚境宗师,原因无它,我不怕死,世上又岂止他赢贞身前无人,我孔渊身前,除天地之外,早已是空空如也。” 妇人盈盈一笑: “妾身希望王爷旗开得胜,得报大仇。” 孔渊抬起手臂,轻拂着她鬓角青丝,笑道: “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万全考虑,你既然不肯离开,那就乖乖呆在祖师堂,就算我落败,你也不会有事,赢贞不会杀你,楚光南不屑杀你,介时老陈自会带你离开。” 妇人睫毛一颤,两颗晶莹的泪珠滑下脸颊,凄然道: “你若死了,妾身不会苟活。” 孔渊笑了笑: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免得真的影响到我的心境,那样一来,不用打也知道输了,老陈当年找到我时,神魂破败,肉身崩坏,是我以秘术将他的三魂七魄收集完整,塞进他的身体,然后将他的肉身缝补完整,我当时刻意在他身上留下一处禁制,想着以此要挟,好让他乖乖为我做事,谁知道这几年相处下来,还处出感情来了,那道禁制我已偷偷消除,但他不知道,存香阁中,装龙眼的那个柜子里,有一九宫格,里面有九颗丹丸,炼制不易,可保他十年寿命,若是我赢了,你自不必说,反之,由你来交给他,朋友一场,也算我尽点心意吧。” “不用她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老陈绕过前廊,不请自来,冷冷的注视着孔渊, “你我联手,再加上楚光南,未必会输。” 孔渊笑道: “楚光南算什么东西,跟他联手?我还怕脏了我手,欺师灭祖狗屁不是的东西,我真想不明白,阮先生怎么会选这种人做他的衣钵传人,就因为他楚光南深谙兵法,被秦广称赞一句:此子从戎,可为上将军?呵呵......挑选传人连品性都不考虑了,阮先生这一次真是大错特错。” 老陈面无表情,冷冷道: “你我联手,也未必会输。” 孔渊没好气的摆了摆手: “你可真是晦气,谁跟你说我就一定会输了?无论赢贞还是江清惠,他们心里也很清楚,跟我决生死,咱们都是五五开,只不过人家大道向前,不拿生死当回事,而我这些年变的有些心软,不过是跟你们这两个拖油瓶交代一番,就以为我是在安排后事?” 老陈沉思半晌,继续道: “顾先生让我转告你,他既然选了辅佐你孔渊,必会竭尽全力,从一而终。” 孔渊笑道: “顾先生多虑了,他即使不说,我心里也很清楚,四位先生之中,即使对待崔望,我直到如今仍是保持一颗感激的心,但他既然选择做了两面人,我便不能不杀他,齐先生最是逍遥,初见我时便和我开门见山,说他在剑南道一天,必定事事为我谋划,什么时候走了,便与我孔渊再没有半颗铜钱关系,这才是痛快人,阮先生为我主持剑南军务,劳苦功高,最后又因我设此大阵,是我欠阮先生啊,” 老陈点头道: “难怪整个剑南道,诸多豪杰肯为你孔渊赴死,只可惜你是真孔渊,假李洵。” 孔渊笑了笑,道: “李元乾当初在剑南道找到我时,曾说过一句话,‘你若没有让陈角炼制毒丹,没有杀朕儿子,剑南道交给你,其实也挺好’,说完这句话,这糙老头子就给了我一拳,” 老陈咧了咧嘴: “打得好!” 第310章 梵姐姐 祖师堂外的松柏林中,除了楚光南,还有十七人,这十七人无论放到大周亦或是大夏任何地方,都是可以独霸一方的宗师级人物,而他们今天的任务只有一个,杀死江清惠。 他们已经沉默了半个时辰,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只言片语,似乎觉得实在是没什么好聊的。 江清惠率先停下,止步不前, 而赢贞负手迈步,神态悠闲,继续朝着祖师堂走去, 十余位大宗师纷纷为其让开道路, 赢贞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双鬓染霜,一身褐色武士装的法家巨头顾殇,后者点头示以微笑, 至于那位一身青色道袍,头戴鱼尾冠,鹤发童颜的计亮计先生,则是弯腰抱拳,笑呵呵道: “教主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赢贞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 计亮等他从自己身边走过,重新挺直腰杆,笑脸转瞬即逝,变得深不可测。 瞧见这一幕的楚光南嗤笑一声,脑袋枕在双臂上,翘着二郎腿,靠坐在一块碑石上, “老计啊,你也不摸一摸你那剥了壳的鸡蛋脸,你够资格跟人家打招呼吗?” 计亮微微一笑,没有作答。 楚光南却仍是不依不饶: “一把年纪了,没羞没躁,呆会卖力点,不然你会死的很快,” 计亮毫不动怒,微笑道: “楚将军既然不动手,就不要在这里说风凉话了,” 楚光南挑了挑眉: “谁说我不动手?呆会谁不卖力,我就动手杀谁。”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也是跟着脸色一变,光明顶上这师姐弟三人,一个比一个狠。 ....... “他来了,” 祖师堂中,老陈冷冷开口。 王妃单茹瞬间心跳加速,手抚胸口,俏脸煞白。 孔渊则是神态轻松的从香案上抽出三炷香,在香烛上点燃后,双手高举过头顶,拜了三拜,插入香炉,随后他又抽出三炷香点燃,交给了跪在地上,已是花容失色的妇人。 “拿着,既然你是我孔渊的女人,给祖师爷上柱香吧,” 妇人银牙紧咬,努力不让泪水流出,先是正了正衣襟,双手接过香来,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祖师爷保佑,愿夫君平安无事,平安无事......” ...... ...... 楚王府郊外, 四名身穿黄紫道袍,头戴上清芙蓉冠的道士联袂而来,仙风道气。 一人骑着一头雪白神鹿,鹿角晶莹如白玉, 一人骑鹤而来,盘旋于天, 一人座下白虎,双目璀璨如玛瑙, 最后一人则是步行在林荫小道,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牵着一头青驴的白衣少年,眉心红痣,满头银发。 “大师傅,你确定那个陈淳安就在里面?这一路上可是听说了,魔皇赢贞现在可就在王府内找孔渊的麻烦,我觉得咱们还是等他们完事再找那姓陈的吧,毕竟咱们龙虎山和魔门不对付,可别到时候打了起来。” 少年道士并未戴着芙蓉冠,却是地地道道的龙虎山出身, 前方的中年道士忽然停下,耐心的等着徒弟牵驴走近,笑道: “怎么?除魔卫道还要讲究时机?赢贞在与不在,与我们又有什么干系?” 少年快步追上来,跟在师傅身侧继续前行, “我这不是怕打起来吗,那位赢教主我在芝兰园可是见过,模样看起来只是比我差了那么一丁点,算的上是万中无一了,听二师傅说,这人修为在当世都算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不是我这当徒弟的埋汰你们,四位师傅的性子属实有点太直了,不会拐弯,我还不是怕到时候一言不合就动手,你们吃亏吗,” 骑白鹿的仙师听到这里,抬腿朝着少年屁股就是一脚, “瓜娃子,有你这么编排师傅的吗?我们四个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胆小鬼?” 少年从地上爬起,揉了揉吃痛的屁股蛋,指着自己的三师傅,义正言辞说道: “张白鹿,你这一脚可是踢在了祖师爷转世灵童的屁股上,回了天师府,记得面壁思过,哎呀~” 话才说完,少年脑袋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板栗。 银发少年,便是被当做龙虎山天师府祖师爷转世投胎的张小术,曾在芝兰园与赢贞姜沛宁一起坐地分赃,是龙虎山四位黄紫天师的关门徒弟,一个人包揽了四个师傅。 大师傅张大术,乃是龙虎山掌教天师,二师傅张云鹤,三师傅张白鹿,四师傅张虎士。 四大天师带着徒弟,找到了成都楚王府。 他们和芝兰园主人陈淳安没仇,但陈淳安做的事情,与他们龙虎山所修之道背道而驰,所以他们来了,取回陈淳安身上的芝兰园中日月之魂,再设大醮超度园中数百阴物,便是他们此番下山的目的。 四天师张虎士随手甩出一张问路符,符纸飘飘然向前飞出,当触碰到大阵天幕的一刻,符纸顿时燃烧起来,眨眼化为灰烬,只见他皱眉道: “天兵雷池阵无误,阮茂竹这老家伙真下本钱,合我四人之力,倒是也可破阵,就是代价有点太大了,委实是不划算。” 少年张小术在一旁赶忙插嘴道: “别啊,代价太大的话咱们就先缓一缓,不着急,那陈淳安身在阵中又跑不了,咱们有的是时间等。” 掌教天师张大术捋须一笑, “不用等多久,有人自会破阵,” 少年好奇追问: “谁?” 张大术神秘一笑: “不告诉你。” ...... 剑南道边境, 一位老者背着书箱,拄着行山杖,为躲避炎炎烈日,离开山道,拐入林荫小路,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抬头,长途跋涉的疲态一扫而空,双目神采飞扬, “梵姐姐,好巧啊,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 不远处的树荫下,一位青衫女子伫立其下,面容清秀绝伦,宝相庄严,一身朴素布衣,不惹尘埃, 女子笑道: “齐兄这是要去哪啊?” 老者反问道: “梵姐姐这是要去哪啊?” 女子笑道: “小徒传信,央我去一趟成都,破那天兵雷池阵。” 老者面容诧异道: “那梵姐姐还不快去?” 梵如意轻柔一笑: “你说呢?” 第311章 四个棒槌 老者悻悻然一笑,弯腰拂出一块平地,一屁股坐下,神情有些哀怨道: “我还以为梵姐姐是专程来找我的,感情是给徒弟办差,心里怎么有点失落呢?” 梵如意已修行三甲子,面容却仍是保持着少女模样,被一个糟老头子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神仙也动火,只见她秀眉微蹙,不耐烦道: “别在这磨蹭了,利索点把阵撤了,” 老者惊讶抬头道: “梵姐姐似乎对我有什么误会,天兵雷池阵是阮老狗布下的,我哪有那个能耐啊?找错人了吧?” 梵如意淡淡道: “不撤是吧?我数到三,” “一,” “二,” “停,我撤!” 老者赶忙抬起手臂晃了晃,咧嘴道: “我撤还不行吗?不过得稍等一会,如今稍微出了点小状况,大阵外面来个四个搅局的,不对,是五个,四个老的一个小的,是龙虎山的臭牛鼻子,奇怪了,他们为什么偏偏出现在这个时候。” 梵如意听了,也是挑眉,她从齐老头一句话中就可以听出端倪,龙虎山作为玄门一大分支,乃正一教祖庭所在,不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楚王府外,实在是有些不合理,也实属不智,因为这样会被赢贞、江清惠误认为这是在插手他们魔门家事,更会被当做是一种无视魔门的挑衅。 所以齐老头不愿意撤去阵法,为的就是避免龙虎山掺和进来,这么做其实是对的,龙虎山那四个棒槌性子耿直,真要让他们见到赢贞,只怕也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脸色,介时若是真的起了冲突,玄门之中那几位极少现世的老家伙,必然不会坐视不管,他们一旦再牵扯进来,这无异于将偃旗息鼓近一甲子的魔道之争重新推到了明面上。 梵如意轻叹一声,道: “龙虎山这四个家伙真是让人不省心,有没有什么办法打发他们走。” 齐元禾笑呵呵的摇了摇头,转身从书箱内拿出一只白玉碗,碗中无水却是微波荡漾,荧光环绕, 只见他抬袖一拂,碗中突然出现了一幕画面,正是龙虎山四位天师,以及他们的宝贝徒弟张小术,五人正站在大阵天幕外商量着什么。 梵如意目光投至玉碗,刚好听到了掌教张大术那句“自会有人破阵”, 齐元禾注视着碗内景象,嘿嘿一笑: “这个大棒槌最是能掐会算,估摸着是算到梵姐姐会找到我,才这么信心十足的认为破阵在即,呵呵......老子就不撤阵,让他们等着吧,” 梵如意笑了笑,点头道: “这个时候,确实不宜让他们进去。” 王府围墙外, 许久过后,四位黄紫大天师面面相觑,大阵外的天幕仍是好端端的,丝毫没有破阵迹象。 老二张白鹿诧异的看向自家掌教,奇怪道: “师兄,不是算出有人破阵吗?怎么还没有动静?” 张大术眉头紧锁,藏在袖中的右手再次掐算,片刻后,神情尴尬道: “咳咳......暂时不会有人破阵了,咱们还是得靠自己。” 其他三位天师听了连连摇头,似乎对自家掌教时灵时不灵的掐算之术已经习惯了。 张小术在一旁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的大师傅,语气嘲讽道: “你不是能掐会算吗,你到是算出个一二三四五出来啊?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不灵了?你也就能算算龙虎山那只老母鸡每天下几颗蛋,” 张大术被徒弟冷嘲热讽,竟然丝毫不以为意,实在是平日里已经习惯了,只见他负手在后,仍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干咳一声道: “你个瓜娃子懂个什么?需知人算不如天算,我若是事事都能算准,岂能到现在仍是孤家寡人,连个道侣都没有?你瞧瞧你另外三位师傅,孩子都会画符了。” 张云鹤从仙鹤背上跳下,笑呵呵的拍了拍自家掌教的肩膀,打趣道: “师兄万勿气馁,你要相信自己,你行滴。” 张大术没好脸色的甩开他的手臂,翻白眼道: “别废话了,现在还是想想怎么破阵吧,桃木剑,山河印,请神符,天师笔,四件法宝同时上阵,大概会消耗掉多少灵力?” 张白鹿骑在白鹿背上,连连摇头道: “不划算啊,上次我这道请神符用过一次,这都已经温养十年了,符上的灵力还是没有恢复过来,这次如果再用来破阵,只怕要耗光上面的灵力了,人生有几个十年?我可不想这辈子总是在温养法宝。” 老四张虎士也跟着附和道: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赞成瓜娃子的意见,陈淳安在里面反正是跑不了,不如我们就在这守株待兔,等里面人破阵,或是等到大阵撤掉再说,我也实在不忍心因为一个陈淳安,把我这支温养三十年的天师笔上的灵力一下子用个精光,” 说完,他眨了眨眼睛,笑眯眯朝着张小术抬起手掌,张小术笑嘻嘻的蹦跳过来,双掌相击。 “还是四师傅有眼力。” 事已至此,张大术就算不心疼自己的山河印,也是没招了,“深思熟虑”片刻,最后拍板道: “那就这么定了,老三有仙鹤,速度最快,你酒负责给大家跑腿买吃食,其余人就在这守着。” 五人终于达成一致。 ...... 孔渊大步走出祖师堂,在外面的青砖广场上见到了赢贞,笑呵呵道: “听闻赢教主在独孤阀大戟步卒的围剿下成功破境,恢复如初,可喜可贺,不然今天本王杀一个有伤在身的魔皇,实在是无趣至极,” 赢贞负手而立,身如山岳,淡淡道: “我大姐看上了这处宅子,动手时收着点,别坏了这一草一木。” 孔渊呵呵一笑: “这个恕难从命,与赢教主动手,本王实在是收不住,女帝若是真心喜欢,将这里当做葬身之地,长眠于此,不也算了却了这桩心愿?” 赢贞忍不住笑出声: “因为你孔渊,这一次我圣门着实损失不小,你那师傅九泉之下也该欣慰了。” 孔渊道: “杀了你,他老人家在地下,更欣慰。” 两人相视一笑,再不说话。 第312章 换个地方 一道笔直的白色光柱由祖师堂方向电射而来,所经之处,万物俱摧,直线之上,无物可挡。 孔渊的看家本领,十指弄乾坤。 身在松柏林中的一位大宗师此刻刚好就站在这条线上,他忽有所觉,诧异的垂下头来,只见胸口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窟窿,已经洞穿了他的心脏,鲜血如泉水般涌出,他整个身体忽然间变得摇摇欲坠,然后,面朝地,直挺挺栽倒, 这就叫殃及池鱼。 法家巨头顾殇见此情景,心知祖师堂那边已经动上了手,只见他抬手一挥,所有人在这一刻气机暴涨,锁定在江清惠身上, 墨家赊刀人墨丛林,最先出手,只见他手握背后刀柄,大踏步朝着江清惠狂奔而去,如一头择人而嗜的迅捷猎豹,速度越来越快,直到足不沾地, “锵!” 赊刀人拔出了他的刀,在离江清惠不足三丈的距离时,刀势彻底展开,如潮水般连绵不绝,光影重重下,将女帝整个人覆盖其中, 拳圣崇明山开始侧步游走,目光牢牢锁死江清惠,他很清楚,面对女帝,打前锋并不是什么明智选择,奈何他一身拳意讲究只进不退,若是一味站在原地等待机会,只怕还未出手,自己这一身拳意便将倾泻殆尽,想在女帝身上找破绽,才是大不智。 在场诸位,无一不是眼力高明之辈,自然明白面对当世屈指可数的混元境大佬,不但自身不可稍有松懈,还需顾及到其他人在全力出手时所暴露出来的破绽,然后以作弥补,避免被江清惠抓住机会,直接出手秒杀,他人落难时不伸援手,自己点背时无人相助。 江清惠原地卓立不动,只是玉腿高抬,脚尖迎着万千刀影,猛然点出, 一点即破, 墨丛林只觉握刀手臂剧震,浑身气机被这一点之力,出现了眨眼功夫的运转不畅,不过他好歹也是墨家宗师,心神并未因此而出现丝毫变化,刀势急转,身体突然侧移开来, 在他背后,一点寒芒杀至,是一位持短戟的威猛大汉,此人早在墨丛林出手之前,就在心湖传音对方,所以才能配合的如此默契。 此刻,江清惠抬起的长腿仍未落下,而持戟大汉的这一次全力出手,目标是江清惠小腹上的神阙穴, 面对威猛绝伦的一戟,江清惠面无表情,长腿在空中画个半弧转至侧面,特意将持戟大汉放进了自己身前范围之内,然后以脚背扫向对方头颅。 大汉顿时心中一凛,眼见短戟距离对方神阙穴不过两寸,却是足可决定生死的两寸,他心里清楚,如果再一味突进,这一戟能不能伤到江清惠还是未知之数,但如果被对方这一脚扫中脑袋,则是必死局面, “退!” 顾殇一声暴喝,五指一张,隔空用劲, 那持戟大汉只觉小腿上如同有一只无形大手将他生生拽住,猛然往后拉扯,他心中通明,赶忙泄尽全身气机,任由身体被顾殇拖拽开来,饶是如此,肩头上仍是被女帝腿风所荡,一阵刮骨剧痛由肩头传至全身。 这一刻,崇明山终于出拳,一身拳意流转,浑身上下爆发出爆炸般的恐怖力量,周遭林木被劲气所摧,枝叶崩碎。 世间空手对敌,最不惧硬碰硬的,不是什么拳道宗师又或是金刚体魄,而是大通天手。 以天地灵气为拳,无坚不摧。 江清惠身形不动,展臂一拳,缓缓捣出,那副慵懒的模样,让在场每一个人都记忆深刻。 “当~” 一声震耳巨响传遍整座王府。 江清惠岿然不动,崇明山则是后退十余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一人蓄力而发,一人随意应对,孰高孰低,再明显不过。 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楚光南,见此情景,摇头晃脑,啧啧道: “可惜啊,多好的大通天手,我特么竟然不会,真是悲哀。” 说完,他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以发泄心中不忿。 这个时候没有人理会他的这一举动,因为所有人的心神,都放在了江清惠身上。 ...... 赢贞与孔渊互换一拳,广场上,原本光滑平整的青砖地面此刻已经成了一处乱石滩,二人周身外放的恐怖气机,比之神兵利器的杀伤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如赢贞所料,楚光南与自己,确实是在伯仲之间。 只见他身形突然后撤,抬手一招,在他背后,数十颗松树上,无数松针快速脱落,铺天盖地朝着孔渊激射而去, 每一支松针之外,都裹挟着一层灵气,所以松针再不是松针,而是不下于任何暗器的杀人针。 孔渊身穿紫金四爪金龙蟒袍,单手负在身后,神态间说不尽的潇洒从容,单以右臂食指向前,如同闲散时光敲击桌面一般,食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卟!” 一蓬又一蓬的松针雨化为虚无,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赢贞嘴角一翘,抬掌一挥,更为密集震撼的遮天绿幕拔地而起,像是没有穷尽一般,朝着那孤单的紫色身影,铺天盖地压来。 祖师堂外的数百颗苍松,在这一刻,变的光秃秃只剩下树干。 孔渊只管身前,十指如同在拨弄琴弦,漫天的碧绿针幕硬是被破开数个缺口,他并不担心身后的祖师堂会被这松针雨射成灰烬。 祖师堂外的台阶上,老陈的那张面孔如同缝缝补补的布偶一般,看上去诡异非常,只见他席地而坐,右手掌心向上,手掌上,漂浮着一团火红刺目的光团,如同炎日。 凡是越过孔渊射向祖师堂的松针,皆被那颗小太阳上所迸射出来的刺目光线,化为飞灰。 “换个地方!” 说完,孔渊整个人拔地而起,化作一抹紫虹射向远处。 赢贞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对于这样的理由,他完全可以接收。 他扭头瞥了一眼台阶上的陈淳安,又看了看对方手中的日魂,没有吭声,就这么原地消失。 王府演武场,这里比起祖师堂外的广场,足够大了, 孔渊不等赢贞落地,十指捏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双臂前推,一道耀眼光柱,如同电光一般,激射而出。 第313章 给我揉揉肩 江清惠想要宅中景致尽量保存完好的愿望彻底落空,嬴、孔二人的大打出手实在太过壮阔,不过才一炷香的功夫,整个楚王府将近十分之一的地方彻底沦为废墟, 这也让原本打算边以心神观战边和顾殇这些人随便玩玩的她,彻底动了真火,数之不尽的名贵花木被嬴、孔二人所爆发出的猛烈劲气,摧残的枝叶枯败,江清惠看的一阵心疼。 破罐破摔,反正已经变成这副德行,就让它彻底消亡吧。 江清惠再不留手。 离她最近的墨丛林顿感压力骤增,只觉眼前一花,一只洁白无瑕的拳头已然轰在他的胸口,骨裂声像是从体内传来,他只觉五脏六腑一阵绞痛,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不由自主向后抛跌出去。 一名手持拐杖的黑衣老妪,觑准机会,龙头拐杖猛然砸向江清惠背心,但凡曾被她这一杖捣中的,就没有不死的。 可惜她终究不了解,大通天手究竟是怎样的逆天功法。 心念所至,意可通天, 一缕无形劲气如同一只大手,于江清惠背心处脱出,牢牢地将那根龙头拐杖的龙头锁死,随后江清惠以一个女子特别少用的姿势,背身相对,大腿闪电般向后踢出,聚力一脚稳稳的踢在老妪肩膀处,骨碎声响起,如同炒豆,老妪应声抛跌,如同一摊烂泥跌落远处,落地之时,两条腿盖在了身躯之上,犹如无骨,全身骨骼碎成了渣。 十七位宗师,两死一伤, 其余人不由自主的纷纷退后,以顾殇死死锁住女帝正面,剩下的侧身游走。 楚光南在一旁看的直打哈欠,昏昏欲睡, “不要怕死,接着上啊。” 顾殇面色阴沉,双目直视江清惠,话却是对楚光南说的, “楚将军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若闲着无事手痒痒,不妨也入场。” 楚光南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你们打你们的,我手不痒。” 顾殇冷哼一声,没有再反驳,他心里又不是不清楚,这个王八蛋呆在这里就是想捡漏的,他们这些人就算能逼出女帝些许破绽,此人都不会出手,除非能让江清惠受伤,那么这个楚光南绝对不会放过机会。 想到此处,顾殇心里却是一沉,他们这十多人倾尽全力,竟然都无法伤到女帝分毫,如果再死上几个,那就更没机会了。 江清惠人在这里,其实早已分出一道心神,关注着远处那两人的惊天大战,她知道赢贞不会输,就像赢贞也从来不会认为自己会输一样,对于周围这些人的举动,她反而没有太在意,这些人确实具备围杀死她的能力,可惜围杀不是这么一个围杀法,他们之间配合看似默契,实则漏洞百出,或许说到底,是因为人人都不想成为被她江清惠针对的那个。 只见她身形一动,弓背如虾,朝着身后狠狠撞去, 一闪即逝的战机,就在刚才,她察觉到身后那名头发斑白的刀道宗师,心神之中出现片刻恍惚,这一恍惚,自然导致体内气机出现变化,由此被江清惠感应到,刹那间选择出手。 那人只觉一股如兰幽香传入鼻中,下一刻,一具柔若无骨的娇躯撞在他身上, 冰肌玉肤,滑腻似酥,这是他脑中最后一刻的念头。 这位宗师整个人被撞飞出去,撞断几颗松柏后,身体无力垂下,脖子一歪,彻底死绝。 “啪啪啪......” 楚光南冲着尸体竖起大拇指,鼓掌笑道: “这位兄台,死的不亏,见了我家大姐的婀娜背影,心中竟然动了淫俗念头,不愧是我辈风流人物,这种要命的场合都敢动那歪心思,怎么样?心境稍有异动就被我家大姐抓住机会了吧?不过你也算死得起所,临死前还能触碰到了我家大姐羊脂白玉般的肌肤,这是我楚光南都不曾有过的待遇,真让人羡慕。” 刚才那人脸上的神情,恰好落在楚光南眼里,他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位宗师的目光在江清惠身上上下游移,有贪婪,有占有,甚至还有幻想。 你不死谁死? 高手对战,最忌讳场中走心,心神飘移必定影响到体内气机流转,结果便会出现心比手快的局面,心中知道该如何应对,但身体手脚却因气机影响,导致会慢上一拍,所以对敌之时需全神贯注,这是每个师傅在教授徒弟时最常嘱咐的浅显道理。 可往往越是浅显的道理,才越是最难做到。 江清惠不由的蹙起眉头,一双动人至极的丹凤眸子,冷冷的看向楚光南,朝他勾了勾手指道: “既然羡慕,那大姐不妨也给你一次机会?” 楚光南哈哈一笑,连忙摆手, “我看还是算了,楚某人无福消受,你别老盯着我啊,我又不会动手。” 说着,楚光南抬手指了指顾殇,笑呵呵道: “找他,找他,他们这些人都想让你死,而我楚光南就不一样了,大姐若是肯跪下给我道歉,然后每天给我捶背揉肩,我可舍不得你死呢。” 江清惠娇笑一声,说道: “那你过来,姐姐给你揉揉。” 顾殇眼见这姐弟俩杀机大盛,心中一动,故意后退几步,沉声道: “我们不打了,既然楚将军身上痒痒需要揉揉,我们怎好意思打搅,女帝请便。” 其他宗师里不乏心思剔透者,看出这是顾殇趁着楚光南大言不惭的功夫,想要拖姓楚的下水,并不是真就不打了,而是想让楚光南耗一耗江清惠。 众人纷纷向后退去,想要给二人留下足够的空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其中一名中年女冠原本紧绷的心弦在一刻放松下来,或许她没有看出顾殇的本意,又或许她真的认为可以借机喘口气了。 可惜,她被江清惠盯上了。 被女帝盯上而不死的,除了赢贞,就是和赢贞有关系的人,比如姜沛宁、蒋珊等人,除此再无例外。 这位女冠死的无声无息,甚至全身上下都没有一点伤口,她是被江清惠一掌震碎了心脉。 楚光南看到这里,忍不住摇头叹息: “我们师姐弟俩不过是说几句玩笑话,你们便想要借坡下驴,这下懵了吧?我一开始就提醒过你们,要么她死,要么你们死,怎么?难道你们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不好意思,不是熟人,我楚光南才懒得跟他开玩笑。” 第314章 走你 江清惠再次出手, 如今这些宗师们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开,本想着是给楚光南腾出地方,结果却给了江清惠逐个击破的机会。 又有一人被江清惠正面击中,坠地后奄奄一息,出气比进气多,咽气也不过是早晚的事了。 已有四人丧命。 顾殇心中大恨,这个错误决定毕竟是由他做出的,所以心中难免有些自责,他实在是没想到,楚光南那些足够刺人的话,以江清惠的性格竟然能无动于衷,简直让他匪夷所思。 殊不知,人家俩从小长大,彼此间斗嘴次数数都数不清了,各自的性格早就是一清二楚,楚光南那张烂嘴,江清惠确实听习惯了。 倒也不能说她就真的浑然不在意,只不过她清楚和楚光南之间的问题,那是后面的事,眼下还是以顾殇等人为主要目标。 顾殇不敢再任由这样的局面持续下去,于是他整个人迎着江清惠电射而出,拳脚不停,以正面硬碰的方式,毫不惜命的全力出手牵制江清惠,好给其他人创造机会。 人人眼下心中了然,不杀江清惠,他们就得死。 ...... 孔渊倒飞出去,撞在一座高达二十丈的假山之上,整座山峰砰然粉碎,碎石漫天溅射。 烟尘弥漫中,孔渊摇了摇脖子,咧嘴一笑,双目之中电光四射,隐有雷电在瞳中炸响, 下一刻,只见他背后,一个庞大的影子从烟尘中拔地而起,紫色的鳞片布满它整个躯干,巨大的头颅高高抬起,一头撞在楚王府大阵的天幕之上,一刹那,天幕上天空和艳阳同时消失,变得波光粼粼,犹如被清风拂起的海浪。 一头紫色的蛟龙赫然出现在天地间,一双硕大的竖瞳冰冷的注视着五十丈下的那道挺拔身影。 赢贞站在下方,抬头上眺,不由皱眉, 剑南道,千年前便是古蜀国,自古蜀地山高水长多蛟龙,只是他没想到,孔渊竟然会拥有一头紫麟蛟龙,虽未化龙,但其威势,足以让赢贞大感头痛。 蛟龙之属,多出于深山大泽,从一地山水气运中孕育,剑南道数百年未经战乱,天下太平,这里本就气运鼎盛,再经孔渊连番德政出台,百姓更是安居乐业,无形中更是助长了蛟龙孕育。 此蛟经孔渊收服,已经是同心同体,说是本命之物都不过分。 一声龙吟响彻天地,那头粗达五丈的紫麟恶蛟猛然俯冲而下,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赢贞。 赢贞深吸一口气,右脚后撤一步,全身劲气蓄于一拳,朝天轰出。 “轰!” 巨声震天,大地摇晃。 ....... 江清惠这边,顾殇等人自从见到这等让然惊骇的景象时,不约而同的纷纷退后,直到远离江清惠十丈开外才停下身形,皆是不能置信的抬头望向那头巨大妖兽。 顾殇嘴角抽搐,显然孔渊炼化蛟龙一事,他并不知晓。 江清惠眉头紧蹙,本欲前往一看究竟,却感应到气机已被楚光南锁定,狠狠的转头看向对方, 楚光南咧嘴一笑,一摊双手,说道: “你别看我,我只是不想你赶去帮忙罢了,姓孔还真能隐忍,我都不知道他竟有此手段,啧啧啧,看样子师兄有的受喽。” 直到那声巨响传来,凛冽气浪刹那间席卷整座王府, 顾殇等人赶忙运力抵抗这强劲无匹,足可摧金裂石的猛烈气浪, 祖师堂外,老陈挑了挑眉,嘴角咧出一丝弧度,这里有他手中的日魂罩护,整座祖师堂并没有被这如同飓风过境般的气浪所侵染,仍是丝毫未损。 祖师堂内,王妃单茹紧紧捂着双耳,浑身颤抖,口中呢喃着“平安无事,平安无事......” 赢贞这一拳,堪称此生所出最强一拳,面对由天地山水气运所孕育的恶蛟,一不未退,身前无人,身前无蛟。 只见他双腿插入地下足有两寸,右臂衣衫寸寸碎裂,手臂上,现出数条伤口,鲜血淋漓, 那头恶蛟经受了大通天手的全力一击,付出了一颗断牙的代价,只见它咧着血盆大口,不断有龙涎从口中滴下,看那样子,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将赢贞一口吞入腹中。 孔渊站在紫蛟下方,笑道: “这一拳,很好,不知赢教主是否还能再打出这样的一拳?” 真人面前装不了。 刚才这一拳,赢贞已经将体内灵气彻底掏空,虽说体内气息正在疯狂流转于各大窍穴,将那最新生成的一丝丝灵气全部带走,向着右臂汇聚而来,但是想要重新积蓄充沛,起码半炷香时间, 赢贞没有说话,脸上表情也未有丝毫变化,而是重新握紧拳头。 从他童年起,就不知道后退为何物,所以他动手时,从来就没有审时度势这一说,要不然也不会北上挑战矛圣太史巢,以及刀皇叶玄。 只见他双拳一握,脚下地面如蛛网般碎裂,他竟是主动出拳, 孔渊看在眼中,目光惊讶,与他同心的紫蛟不用他开口,巨大的身躯猛然扭转蓄力,然后俯冲而下, 剑南道边境, 齐元禾和梵如意尽皆皱眉,楚王府发生的这一幕,清晰的浮现在那只白玉碗中。 梵如意道: “炼化蛟龙?你不是你帮他干的?” 齐元禾连忙解释道: “天地良心啊,真不是我,” 范如意疑惑道: “还不撤阵?” 齐元禾只是摇头,却不说话,眼睛深深的注视着碗中那道浑身鲜血的身影, 这小子,第二拳你如果退上几步,也不至于这么惨啊,呵呵,真特娘是头倔驴,不愧是我的徒弟,哦不对,不愧是我死皮赖脸想要收做徒弟的人。 大阵之外,山峰顶上, 姜沛宁转身下山,三天已过,她不想再等了, 李晴雪叹息一声,这一次出奇的没有拦她,为什么要拦着妻子见丈夫呢?这显然很不合理,也不合情。 这时候,她忽然觉得背上的和光同尘轻轻颤动了一下, 李晴雪顿时讶然,她心里清楚,能引出仙剑感应的,除了自己,便只有赢贞,而上一次仙剑本身之所以心甘情愿被赢贞借走,并不是因为赢贞是什么天生剑可与仙剑共鸣,而是赢贞身上有嬴氏一脉所残留的帝王之气,仙剑与他有着天然的亲近。 和光同尘本就是帝王之剑。 赢贞脸上,身上,遍布鲜血,这一拳他仍是一步未退。 整座王府,除祖师堂之外,已经尽数化为灰烬。 那头紫麟恶蛟虽被赢贞一拳击退,却是毫发无伤,只是它现在的表情却有些奇怪,抬起巨大的头颅望向上方天幕,一双澄黄的双瞳露出从未出现的警惕之色。 孔渊满脸的惊讶,因为这一刻,他竟然不知紫蛟在想什么。 赢贞闭上双眼,浑身窍穴之中,有丝丝剑气滋生, 大阵外, 龙吟声响彻旷野, 和光同尘离开李晴雪背后,悬停在她身前,丝丝缕缕的紫金之气萦绕在剑身之上,数道紫金色电弧在剑身外不停游拽, 李央和项翦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等景象,一个个目瞪口呆。 李晴雪双目大亮,朝着仙剑说道: “你想去找他?” 仙剑微微晃动。 “好!我助你一臂之力。” 李晴雪咧嘴一笑,一把抓住剑柄,整个人冲天而起,莅临与王府上空, 只见她浑身剑气拔高再拔高,剑气冲斗牛, 她整个人如同仙官降世,脚踏云彩,玉掌轻推之下,一声“走你!” 和光同尘发出阵阵欢快鸣音,一剑刺向大阵天幕。 孔渊不能置信的抬头上望,只见一抹金光破开那幽蓝色的涟漪,随后在天空上划出一道紫金光芒,转瞬间出现在赢贞身侧, 声声龙吟如在耳畔。 紫麟恶蛟,如临大敌。 山林中,齐元禾手脚起舞捧腹大笑,状若孩童。 梵如意笑容恬静,宝相庄严。 第315章 谁是你老大? 赢贞猛然睁目,双目之中红光大盛,磅礴剑气如一挂瀑布瞬间倾泄全身,剑气之浑厚,可谓气象万千。 只见他抬起手臂,握住仙剑,刹那间,和光同尘剑身之上金芒暴涨,隐有一头金色巨龙吞吐而出,赢贞腾空而起直达五十丈高空, 一剑斩下。 紫麟恶蛟狂啸一声,朝着他冲撞而来。 孔渊只觉一阵钻心剧痛,再不迟疑,整个人拔地而起冲向赢贞, 三道身影在空中纠缠在一起, ...... 当姜沛宁看到仙剑刺进天幕后,心中的担忧越发强盛,她知道,不到紧要关头,赢贞不会借剑,她很想进去帮忙,可是却进不去了,楚王府大门外依然有天幕遮挡,无论她如何锤击大阵天幕,都没有丝毫作用。 李晴雪忽然出现在她身边,安慰道: “放宽心,里面就快结束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和光同尘这个样子,就好像赢贞才是它的主人一样。” 姜沛宁沉默不语,只是怔怔站在原地, ...... “大师傅大师傅,刚才那玩意到底是什么?天上那位仙子姐姐又是谁?” 少年张小术兴奋的拉着掌教张大术衣袖,问个不停。 张大术嘿嘿一笑: “那丫头啊,她叫李晴雪,说起来也算是我们的半个同道中人,他是全真道张真人的开山大弟子,又是净土斋梵斋主的关门弟子,还是人皇李元乾幺女,身负三家之长,乃是当世剑道开山人物。” “这么厉害啊?” 少年张小术双目大亮, “比起我那未过门的媳妇怎么样?” 张大术听了,脸上笑容顿时消散一空,极为少见的严肃道: “千万别让那丫头遇到李晴雪,记住了,千万千万。” 张小术见到师傅脸上神情,便知此事严重,收起玩笑心,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明白,徒弟知道了。” ....... 硕大的蛟龙头颅滚落在地,伤口处平滑齐整。 孔渊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蟒袍破损不堪,衣冠凌乱,尽显枭雄末路。 赢贞落地之后,松开剑柄,仙剑和光同尘似乎还未尽兴,欢快的围绕在赢贞身侧。 祖师堂,老陈垂头半晌,抬袖擦了擦眼睛,站起身来,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孔渊身边。 日月双魂萦绕在他双肩之上,老陈瞥了一眼孔渊,便赶忙移开目光,似乎不忍再看。 “他已经输了,我不想给他收尸,还望赢教主高抬贵手。” “老陈,别说了,你快带她走。”孔渊勉力的抬起头来,看向自己这位好友, 老陈没有理会他,甚至没有伸手去搀扶他,因为他心里清楚,邪帝孔渊,不需要任何人搀扶。 “我看的出赢教主身上伤势不轻,我也不想趁人之危,但若赢教主不肯放过他,我拼了这条命,也要向赢教主请教请教。” “说的好!” 楚光南拍手笑呵呵走来,在他不远处,就是江清惠,两人之间都牢牢锁死了对方气机,动不动手也只在一线之间。 “顾殇那些家伙能有老陈你这份觉悟,也不至于这么多人在江清惠手下和一帮小孩一样不堪一击,老陈,我看好你,” 老陈冷哼一声,没有搭理这个奸诈小人,目光直直的看向赢贞,期盼着对方的答案。 “赢教主如果答应,我愿为贵教效力十年,生死不悔。” 老陈加重砝码,只为保下孔渊一条命,他看的出来,孔渊此刻已是油尽灯枯,赢贞只要再次出手,神仙难救。 江清惠冷笑一声: “你算老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 孔渊抬头望天,长长叹息一声: “老陈,别再说了,有些事情你看的太浅了,今天我孔渊是逃不了的,不过这辈子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我还是挺高兴的,待会你就带小茹离开,也不枉你我兄弟相交一场,赢贞不会为难你,走吧......” 老陈双唇轻颤,默不作声, 楚光南在一旁赶忙插嘴道: “老陈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啊,就冲你刚才那两句话,魔皇女帝都不会放你活着离开,拼一拼总还有一线希望。” “呸!” 老陈朝着地上猛啐一口,冷冷道: “狗日的东西,我算是看出来了,从头到尾你就是个搅混水的王八蛋,今天过后,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呵呵......” 楚光南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随便喽......真是个找死的玩意,” 说完,楚光南浑身一个寒颤,看向赢贞,自己这位师兄,正冷冷的注视着自己, 楚光南嘿嘿一笑,说道: “怎么?师兄想对付我了?不着急不着急,咱们哥俩日子且长着呢。” 只见他手扶双刀,面带微笑,缓缓退入身后的水幕中消失不见, 不多时,头顶的大阵天幕正中心出现一个缺口,接着缓缓放大蔓延开来,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大阵撤去之后, 数道身影第一时间掠入园中,接着便是龙虎山四大天师。 姜沛宁忽略所有人,第一时间来到赢贞背后,玉掌轻轻放在他的背上, 老陈见到这些进来的人之后,顿时心如死灰,他看的出,楚光南临走,留给了孔渊一个必死的局面,因为李家的人也来了。 顾衡等人,有的神情颓然,有的则是长长的松了口气,有的甚至想要就此逃离, 这位法家巨头来到孔渊身边,淡淡道: “抱歉!” 孔渊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需抱歉。 李晴雪进来之后,目光放在孔渊身上,痴痴的看了半晌,那是一张她极为熟悉的脸庞,她的亲哥哥。 接着,她转头看向赢贞,问道: “交给我处理?” 赢贞顿时皱眉,扭头瞥了她一眼, 李晴雪赶忙道: “好啦好啦,你的你的,剑可以还给我了吧?” 赢贞心意一动,和光同尘依依不舍的离开他身边,飞向李晴雪, 李晴雪抬手一掌拍在剑身,直接将仙剑拍在地上,然后一脚踩在脚底,忿忿然道: “吃里扒外的东西,谁是你老大?” 龙虎山四大天师,目光牢牢锁在老陈身上,还有他肩上的日月双魂, 张云鹤冷冷道: “邪魔外道,今日便让你魂飞魄散。” 第316章 一桩秘辛 孔渊见到天师府四大天师竟然也来了,忍不住朝老陈苦笑道: “刚才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老陈浑然不在意,面无表情道: “我说了要为你收尸,就一定要做到。” 天师府张云鹤已然祭出法宝桃木剑,这件仙兵对于武者作用不大,但若是用来对付老陈这样半人半鬼的阴物,却是杀力巨大,张云鹤正要动手,猛然间只觉身上冒出一股莫名寒意,忍不住转头望去, 赢贞冷冷的注视着这位拎着一把木剑的老道士,皱眉道: “本尊还在这里呢,你们龙虎山就敢当着我的面动手?” 张云鹤这是头一次见到魔皇赢贞,但是他这个人的行事风格呢,是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而且觉得除魔卫道这是天道大业,谁在场都不好使。 “我龙虎山行事,什么时候还需看你赢贞脸色了?” 江清惠闻言顿时皱眉: “找死!” 一掌拍出, 掌教张大术眼见情况不对,赶忙挡在老三张云鹤身前,手中一方铜制宝印,上刻【阳平治都功印】六个大字,一印砸出。 “嘭!” 张大术手臂一震,整个人步步后跌,他那徒弟见状,赶忙上前一把扶住自己师傅,即使这样,张小术也差点被这一撞之力给带倒。 老三张云鹤顿时怒发冲冠,拎着桃木剑就要和江清惠讨个说法。 这个时候,还是李晴雪站了出来,她与道门素有渊源,自然不愿意龙虎山在这里吃了大亏,赢贞的脾气她又不是不了解,有些时候那是真的没的商量。 只见她一步掠来,挡在张云鹤身前,以心语传话,要他们暂时不要生事,一切等魔门之间的内斗结束再说。 掌教张大术稍微通情达理一点,心知天师宝印都吃不住人家随意一掌,真要打起来,自己这边铁定要吃大亏,想通这些之后,便朝自己三个师弟摆了摆手,示意静观其变。 天师府对李晴雪还是完全信得过的,心知真要和魔教大打出手,李晴雪也必然会向着他们,张九洞张真人乃是他们玄门之中飞升大真人,据传已经练至一气化三清的至妙境界,在玄门之中的威望,只在丹辰子一人之下。 赢贞目光终于看向孔渊,只见他骤然出手,眨眼间出现在孔渊身前,轻飘飘的一掌印在对方胸口。 老陈根本就来不及出手阻拦, 孔渊浑身剧震,只觉全身上下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然后整个魂魄被硬生生的扯离出了身体, 下一刻,他不能置信的看着眼前属于自己的熟悉背影,竟是被赢贞这一掌,直接打的神魂分离。 孔渊之后,又有一个孔渊,两者的容貌已然不同。 属于楚王李洵的身体软倒下去,人影一闪,已被李晴雪一把揽在怀里,随后脚尖一点,迅速退后, 此时的孔渊,整个人变成了虚幻的光影,两鬓斑白,有着不亚于李洵的英俊脸庞,神情哀伤。 老陈双臂颤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老朋友。 孔渊朝着他苦笑道: “认识这么多年,也该让你见见我究竟长什么样子了。” 老陈双拳紧握,垂首不语,他知道神魂分离有多痛苦,并且也知道,不出一个时辰,孔渊的魂魄便会消散于天地之间,彻底断了投胎之路,魂飞魄散。 孔渊淡淡一笑,望向赢贞: “我们之间,两清了,圣门之中,依附于我孔渊的这些人,有的被我找借口支开,剩下的都在这里了,错在我一人,还望赢教主善待,” 赢贞点了点头,说道: “你我此生的仇怨就此两清,但不该连累下一世,” 说完,他转头看向天师府众人: “我知道你们有办法将他超度,我也知道你们不想超度他,因为在你们心里,他孔渊与我赢贞一样,都是你们玄门眼中的魔门妖孽,但我想说的是,你们如果不做,我就砸了龙虎山的莲池,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四大天师默不作声,他们打定主意,死也不会超度孔渊这种顶了尖的大魔头,想要砸了天师府的莲池?呵呵......丹辰子、张九洞会眼睁睁看着你赢贞砸烂莲池? 这个时候,白发张小术突然走了出来, 掌教张大术顿时皱眉,厉声道: “小术,不可.......” 张小术无动于衷,闭上双目,继续向前,眉心一点红痣光芒大盛,身上白袍飘出,遮在孔渊头顶,圈出一片荫凉。 孔渊只觉全身一阵柔和,本来逐渐消散的魂魄又重新聚敛,他闭目微笑,朝着张小术深深一揖, “恩领龙虎山祖师法旨。” 原本正欲上前阻止张小术的张白鹿,闻言一怔,将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张小术口中轻喝一声: “还不速速离去。” 孔渊微微一笑,朝着赢贞抱了抱歉,魂魄逐渐消散,一代魔门巨孽,就此离开世间。 与之同时,与孔渊同心同体,已经死掉的紫麟恶蛟,庞大的身躯也在这一刻化为尘埃。 那件白色法袍重新穿回张小术身上, 赢贞朝着张小术笑了笑: “我欠你一个人情。” 张小术咧嘴一笑: “好说,下回分赃时,我七你三。” 赢贞笑道: “没问题,不过我有个疑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张小术正要回答,师傅张大术突然在他背后干咳几声,这让他顿时反应过来,师傅说过,不要在李晴雪面前,提起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千千万万。 “我们天师府降妖除魔,哪里有妖魔,哪里就有我们,” 老陈冷哼一声,道: “你们还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我虽是半人半鬼之身,但身上并无丝毫阴气,多年来我又隐匿在楚王府足不出户,你们怎么可能知道我在这里。” 掌教张大术沉声道: “我天师府自有秘法找到你,陈淳安,你是自行将日月双魂带回芝兰园,还是让我打的你魂飞魄散,夺回日魂月魂?” 老陈咧嘴一笑,望向赢贞, “赢教主,我曾在钦天监任职,遍阅阁中古籍,看到过一桩秘辛,是关于您父母的,我知道这个秘密换不来孔渊的命,但换我陈淳安的,绰绰有余。” 赢贞和江清惠同时皱眉, “成交!” 老陈哈哈一笑,朝着赢贞竖起大拇指: “赢教主果然是痛快人,孔渊在世时虽与你为敌,但他私底下却从未吝啬过对您的称赞,” 陈淳转而看向天师府众人,笑道: “各位可以离开了。” 第317章 武道气运 离楚王府不远的一座半山腰上,有座山神庙,或许是因为山高路远位置偏僻,庙中香火不旺,屋宇虽破却还算是保存完整,并没有守夜人居住于此。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赢贞他们暂时来到这里避避雨, 孔渊一死,所消散于天地间的武道气运,又不知哪个幸运儿会获此福源,以此破境。 天地间的武道气运是有限的,大周和北夏两国气运最多可以支持十五位混元境强者的瓜分,但若是这十五人中有陆地神仙,则会额外又分去一些气运,导致远远凑不足十五人之数。 当初人皇李元乾之死,那份武道气运被楚光南和独孤阀的独孤靖瓜分,后者所获微乎其微,不过总算是凭着这份福源迈进了混元境的门槛,但若是天下间再冒出一位与混元境一线之差的人物,便会与独孤靖起了所谓了大道之争,通俗点讲就是武运之争,要么你跌境让出那份武运,要么死。 独孤靖对于这一点看的很明白,所以存了私心,打算留给自己女儿独孤青鸟,当然了,这要看姜沛宁答应不答应。 孔渊一死,姜沛宁没有任何收获,自然明白这份武运没有落在自己头上, 天赐府的王宇庭等人成了跑腿的,淋着大雨捡来些枯枝,在庙中点起了篝火,另有人跑去成都府购买酒肉吃食。 至于天师府那几位天师,本来心里是打定主意要和赢贞死磕,最后被李晴雪软硬兼施好不容易才打发走,而她自己,则连夜带着自己兄长的尸身返回长安,建陵安葬。 顾殇等人原本一直在等着赢贞发话,本以为最少也是一番皮开肉绽的惩戒,谁知道到头来,赢贞搭理都没有搭理他们,就这么走了。 孔渊这一死,他们这帮人变得里外不是人,崇明山深知顾殇在圣门之中威望颇高,与光明顶一些大佬素有旧情,便私下建议,能否托托人,让光明顶中有威望的大佬为他们这些人说说话,好让他们不要成为圣门中的丧家之犬, 顾殇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本来这些人中就有不少都是他邀请来协助孔渊,事已至此,总得给大家一个善始善终,于是他答应,会亲自奔赴光明顶负荆请罪。 暴雨哗啦啦,倾盆而下, 所有人都在山神庙主殿中躲雨,唯有王妃单茹,披头散发坐在院中的泥水里,口中念念有词:平安无事,平安无事...... 即使有人会对她生出恻隐之心,但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人会多说一句, 老陈坐在篝火旁,望着单茹的背影,神情落寞,世事无常便是如此,昨天还是堂堂的藩王正妃,如今变成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世间真情若是没有一个好的结果,确实会令人感到惋惜。 他打算今日事了之后,便将单茹送回她远在岭南南疆的家族,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带这个心死之人去哪。 庙中生起两团篝火,赢贞与江清惠坐在一起,老陈在他对面,身侧还有李央,其余天赐府众人则围坐在角落里那团篝火前。 王宇庭打了一些野味,烤熟后拎着几坛子酒放在李央身旁, 李央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匕首,开始缓缓割肉。 赢贞没有开口,庙中的气氛一直处于沉默之中,在他裸露的右臂上,伤口已然全部消失,没有留下一丝疤痕。 一道身影破开雨幕进入庙中,是姜沛宁回来了,手里拿着从成都府为赢贞买来的更换衣物。 赢贞换上之后,重新坐下,直视着对面的老陈,淡淡道: “你可以说了,我希望你这个消息,换的了你这条命。” 天赐府众人纷纷侧耳倾听,但是他们又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于是便开始装模作样的攀谈起来, 老陈先是提起酒坛子灌了几口,伸手主动和李央要了一块黄羊肉,边嚼边说道: “赢教主既然去过我那芝兰园,想必关于我的事情,教主已经一清二楚了吧?” 赢贞点了点头: “确实很清楚,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痛快答应保下你这条命。” 老陈“嗯”了一声,继续说道: “我因仕途不顺,本来已经是心灰意冷,靠着祖上福荫,在钦天监领了一个五官灵台郎的闲差,整天便是和书库中那些堆积如山的古籍打交道,后来无意之下,被我摸到了一条成为炼气士的门槛,这些就不提了,和赢教主关系不大,只是我在书库中翻阅书籍的时候,曾在一本记载大周朝山水气运的手札中,看到了关于您父母的一些批注,至于是谁做的批注,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但我将所有手札内容以及从那些被人批注的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中,得到了一个模糊的线索,先魔皇嬴元,剑仙江南,都是实打实的混元境大佬,就算修为自此停步不前,怎都该有三甲子的阳寿,但据我后来翻阅书库中其它关于魔教的笔录,魔皇嬴元离世之时,只有六十九岁,剑仙江南六十三岁,要知道这样的年龄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实则与普通人的三十出头没有什么区别,怎么可能就这么突然离世了呢? 大周山水气运,国祚气运,武道气运,看似是毫不相干,实际上是一回事,当初三皇独霸天下,延续之久,导致数百年来,江湖武者拼尽全力,最多也就是争一争那天下第四的位置,为什么?是他们天赋不够?还是不够刻苦?都不是,是因为他们没有那份气运,人皇李元乾吃的是大周国祚气运,奉天承运,一身修为只涨不跌,这其实就是无形之中断了其他人的武运大道,光明顶盘踞昆仑龙脉,集天下山水气运之盛,无出其右,竟可容纳两位混元境瓜分,而天玑阁,身为武林白道领袖,自然是将最后的武运牢牢的抓在手中,又以后崖十四道剑痕,将武运彻底锁死在天玑阁,所以才会导致,在三十年前,整个大周竟然只有四位混元境,佛道两家修的是天道,并不依靠武运,所以不在此列,” 第318章 明天就去长安 老陈继续道: “那本记载山水气运的手札中,批注之人到底是谁,我不知道,但我看的出,这个人的的确确谋划了一桩惊天大事,布局竟达二十年之久,以钦天监化龙池,朝天观芥子砚,龙虎山莲池,祖江锁龙台四地气运连接在一起,不知以何秘术,竟使得这四处地方如同聚水池一样,从四个方向偷偷汲取着昆仑山的龙气,先魔皇嬴元,剑仙江南,承载昆仑气运,早已与昆仑龙脉绑在一起,汲取昆仑龙气,实则便是在釜底抽薪,抽取先魔皇夫妇二人身上的气运,我后来分析,您父母二位当时应该也是发现了一些端倪,但却无从下手, 至于两位仙逝之后,光明顶的气运为何仍可容纳赢教主和女帝两位混元境,我想,应是魔皇嬴元最后找到了解决之法,或许这便是二人身死道消的原因所在,” 老陈顿了顿,又喝了口酒,说道: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至于接下来,还需要赢教主自己查找线索了。” 江清惠听完闭起双目,银牙紧咬,义父义母的突然过世,她不可能不去怀疑,当时也曾与赢贞一起私下查验商讨,但最后仍是毫无头绪。 一来,当时世上没有人具备杀害二老的实力,即使李元乾和叶玄联手也不行,再者,二老去世时,确确实实是羽化身解,虽是突兀,却仍是留有书信,笔迹也的确是义母亲自手书,上面只说二老要一起闭死关,成则联袂飞升,输则羽化身解,至于闭关原因,信中并未提及。 正因如此,赢贞和江清惠的疑惑才逐渐消除,虽是悲痛欲绝,却也无奈接受了这个事实,没想到今天却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口中,得知了这一惊天秘闻。 一向沉稳的她,此刻心湖已是急剧澎湃, 赢贞察觉到她的异样,伸手轻轻放在她的大腿上,送出一缕柔和气息,以心语宽慰她,才使得江清惠逐渐平静下来。 事关赢贞父母,姜沛宁一直在旁默不作声,但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这个时候,原本坐在角落里的项翦,突然说道: “郡主,劳烦过来一下,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 李央心灵剔透,自然看出他想要做什么,却仍是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钦天监,是直接跨过礼部,直属皇帝一人管辖的特殊机构,这份手札中的笔注既然是在钦天监发现的,难免便会牵扯到皇室,事关赢贞父母身亡这样顶破天的大事,项翦自然是怕赢贞会迁怒于她李央。 而赢贞听完之后,非但没有动怒,脸上反而挂着微笑,只不过他这时候的笑容,即使落在老陈这种级数的人眼中,都会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赢贞看着陈淳安,淡淡道: “多谢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等你先将那个女人安顿好之后,立即来长安找我,” 老陈没的选择,只好点了点头,先是冲着赢贞抱了抱拳,随后拎起身旁那坛子酒,走出山神庙,抬手将雨中妇人打晕,扛在肩上,就这么走了。 赢贞这才转头看向李央,笑道: “不用担心,这件事和李元乾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有,也并不影响咱俩的交情。” 李央长长的松了口气,笑道: “不用你说我也明白,只不过赢大哥,你怎么就知道跟我皇爷爷没有关系呢?” 赢贞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他刚才和老陈以心语,有着另一番隐秘对话,问了他一些关于丹君陈角的事情。 老陈明白无误的告诉他,起初孔渊安排陈角混入朝天观,只是当做放在长安的眼线,并没有想到丹君陈角竟能会炼制出可以无声无息侵蚀李元乾窍穴的毒丹,孔渊一直以为是自己这位师弟炼丹之术又有精进,谁知道最后,竟然能把人皇药死,这对于孔渊来说,是意外之喜。 但如今的赢贞,自然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混元境是众所周知不惧百毒,李元乾怎么会这么容易就中招呢?孔渊与陈角师出同门,对这个师弟的炼丹之术,显然信心并不大,这其中,必然还隐藏着很多秘密。 李央见他没有回答,也就不再追问, 赢贞拍着江清惠的肩膀,笑道: “其实你可以换个角度来想,也许就会心安许多。” 江清惠扭头看向他,皱眉道: “怎么讲?” 赢贞道: “如果爹娘真的是被他人所害,我们现在岂不是有机会把那个人揪出来,为二老报仇吗?” 江清惠双目眯成一条直线,冷冷道: “明天就去长安。” ...... 山林间,老陈肩上扛着一人,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速度,整个人如同夜枭般划过雨幕,朝着南方掠去, 突然间,在一条山涧旁,老陈突然停下身形,冷冷的注视着那个蹲着地上双手捧水,一口一口喝着的年轻人,年轻人似乎很口渴, 老陈皱眉道: “你在等我?” 年轻人嘿嘿一笑,转头道: “老陈啊老陈,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能活下来,说吧,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我那师兄在龙虎山四个棒槌那里保下你这条狗命,你最好老实交代,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没什么耐性。” 老陈浑身杀机大盛,冷冷道: “赢教主肯保我,自然是我拿秘密换来的,可我并不认为这个秘密,在你楚光南这里同样有用,” 楚光南咧了咧嘴: “既然说不说都是个死,不妨说出来听听,或许我听了心情好,会开恩放过你呢?” 老陈将肩上单茹放在一边,全神戒备,道: “是关于先魔皇和剑仙江南的,这样的消息,对于一个欺师灭祖的人来说,似乎应该没什么兴趣吧?” 楚光南一愣,双目一眯,顿时杀机大盛,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说出来,我就让你走,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找你陈淳安的麻烦,但若是有一字遗漏,你得死,那个女人也会死。” 老陈一脸讶然,他虽然很不愿与眼前这个奸诈小人打交道,但不得不承认,楚光南虽是邪恶透顶,但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第319章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楚光南淋着暴雨走入山神庙,先是冷冷的扫视了一眼角落里的那帮人,这才一屁股坐在赢贞面前的篝火旁,他也不客气,直接朝着李央伸手道: “巧了,今天一天我都还没吃过东西,切点肉垫垫肚子,” 李央笑眯眯道: “巧了,没你的份。” 楚光南耸了耸肩,不以为然,眼神直直的盯着篝火道: “刚才更巧了,我竟然碰到那个陈淳安,我们俩开诚布公的聊了聊,真可谓是意气相投,于是我也就知道了关于师傅师娘的那件事,嘿嘿,我知道你们俩不愿意我插手,但不好意思,你们俩管不着,虽说咱们之前的情分没了,但师傅师娘的事我不会不管,今天来这里,也就是跟你们打个招呼而已。” 说完,他就这么走了,来的突然,走的痛快。 江清惠冷冷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沉声道: “你怎么看?要不就趁着今天,杀了他?” 赢贞摇头笑道: “想杀他不难,但前提是他愿意跟我拼命,若是他一味想着逃掉,恐怕咱们俩都留不住,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逃命的本领,” 江清惠哑然失笑: “人人都说他楚光南横刀立马万人敌,殊不知他逃命的本事也同样厉害,他好端端的看上李阀的那个李怀玉,应该是从对方身上找到了破境契机。” 嬴贞点头道: “等他心境彻底圆满,一定会主动找我一战,等那个时候再将这桩家事了结吧。” 李央切下一块烤肉递给赢贞,说道: “虽说我也很想跟着赢大哥去长安,万一会有什么帮的上忙的地方,但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了,我们天赐府毕竟刚刚和朝廷打了一场,我要是去了,想要弄死我的人肯定不少,还是不去冒这个风险了。” 看到赢贞端起酒碗,李央也赶忙端起,笑道: “那就恭祝赢大哥查出真相,把幕后那个害人精早日揪出来,” 赢贞笑道: “听说你们河北道不是很兴闹洞房吗?嫁人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一声,” “一定,” 两只碗撞在一起。 ...... 长安,大周朝中枢所在, 赢贞独自一人步入钦天监, 江清惠和姜沛宁则呆在钦天监的玉雕大门之外,在她们身后,则是一支万人的御林铁骑,为首者是一脸无奈的山字营大统领霍青。 霍青没有披甲,而是一身布衣,身后缚着那杆名为长安一点红的丈二红枪,只见他苦笑道: “两位,卖个面子吧?你们这么大摇大摆的进钦天监,也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吧?” 江清惠目光一直注视着钦天监门外的一尊石碑上的内容,闻言头也不回的说道: “他算老几,也值得本尊给他面子?” 霍青脸上的表情更是尴尬,在他身后,已经有一些策马提枪的将领脸现怒容,跃跃欲试了,只等霍青一声令下,就是万骑扑杀的局面。 但霍青心里清楚,他带人来这里实则就是走个过场,真要动手,岂不是将长乐公主李汶与魔皇赢贞之间的那点香火情彻底打没了?他刚才已经派人火速赶往皇宫请公主殿下,这个时候,就是皇上亲自来都不好使,还得是长乐公主。 于是他也不还嘴,就这么继续装聋作哑,老老实实的等救星来。 “都给我闪开!” 一万御林铁骑背后,一腰跨双刀的白衣青年迈步而来,双目如鹰隼,站在大军面前。 听声音,霍青就知道是谁来了,毕竟老熟人了。 霍青策马来到大军阵后,朝着楚光南拱手道: “楚兄,你现在可是有朝廷官职在身,魔皇女帝怎么做,我霍青没能耐管,但你楚大将军总要为自己的前程着想吧?钦天监是什么地方你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吗?” 这时候,御林铁骑才知道原来这大言不惭的年轻人,竟然就是近来军方之中,风头最盛的征北大将军楚光南,要知道楚光南在军中的名头是极为响亮的,就连寻常军卒都看的出,镇北公秦观这是打算将他当做接班人培养的,也就是说,未来楚光南很可能就是大周北疆三十万大军的最高统帅。 一时间,这些铁骑反倒不敢拦,也不想拦了。 楚光南冷冷一笑: “少跟我废话,你小子在我手底下败过三次,不如我今天再给你一次机会?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保证这一次会手下留情。” 饶是霍青定力极佳,此刻脸上也忍不住抽搐,对方这么一说,顿时让自己在众将面前颜面尽失,这和朝自己脸上扇了一耳光,有什么区别? 只见霍青翻身下马,手腕一转,丈二红枪枪尖拖地, “既然楚将军有这个兴趣,霍某只能再厚颜讨教了。” “这么巧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女声遥遥从长街传来,楚光南顿时皱眉,握着刀柄的手缓缓松开。 一袭红衣站在长街上,身边还跟着一个同样挎着双刀的青年。 当初晴婉和陆风在蔡州地界的一处鬼市中发现了一种叫地萃草的灵物,于是赶忙将消息送至洛阳,后来赢贞直接派遣丁宣、萧纶和吴青峰三人赶往查探情况,等丁宣到来之后,发现事情有些复杂,便劝晴婉不要插手,由他们三人做进一步探究。 晴婉知道这是丁宣在婉转的提醒她,她的修为在这件事情上派不上用场,于是便继续游历山水,本来打算一路向东进入山东道,再南下江南游历,但后来听说佛道两家在长安有一场论道之争,便想着来瞧瞧热闹,谁知道竟然会在这里撞见楚光南。 楚光南深吸一口气,转身的同时,一脸杀气消失无存,转为笑呵呵道: “婉儿啊,好久不见了。” 晴婉也同样报以微笑: “是啊,好久不见了,本来在河北是能见上一面的,可惜某些人做了大将军,架子也大了。” 楚光南深深的注视着晴婉,他能感觉出,自己这位小师妹是真的放下了,而且他也看的出来,晴婉身旁的青年对自己有很强的敌意,吃醋的敌意。 他的整个心神在这一刻,竟然感到一阵轻松,九个师兄妹中,晴婉是与他最亲近的,奈何晴婉对他生出了超越师兄妹的情愫,这让他很是头痛,有些东西真的是勉强不来的。 在太原府之所以没有见她,就是害怕自己看到她后会心软,一旦违背本心,他的心境必然会出大问题,感情这种东西最是玄奇,说不清道不明,要不然他也不会对初见的李怀玉一见动情。 楚光南迈步朝着晴婉走了过去,脸上的笑容像他少年时一样真挚,隔着老远便抱拳道: “这位小兄弟好眼光啊,在下楚光南,是婉儿的师兄,不知这位兄弟这么称呼?” 第320章 大舅哥 陆风冷冷的注视着向自己这边走来的这位气质超群却又目光柔和的英伟男子,几乎是下意思的便将双手放在刀柄上, 楚光南瞥了一眼他腰间的两柄长刀,笑道: “原来这位兄弟也用刀啊,真是巧了,有机会楚某定要向兄台请教请教,别误会,就是坐下来边喝酒边请教那种。” 陆风冷冷道: “不必了,堂堂的刀魔楚光南,我这里没有值得楚兄请教的东西。” 楚光南笑了笑,不以为然: “兄台这是拿我当外人了,我好歹也是婉儿师兄,似乎没必要给我甩脸子看吧?” 再见故人,晴婉心里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情绪,这段时间以来与陆风的相处,虽说还没到倾心的那种地步,但起码心里是认可了这个人,至于对楚光南的情愫,她知道,那是镜花水月,看得见摸不着, “好像大姐也在那边啊,你来这里又是做什么呢?” 楚光南嘿嘿一笑: “走,咱们找个馆子慢慢聊。” 说完,他扭头朝着被晾在远处的霍青说道: “真是够巧的,你跟我打了三次,每一次我师妹都在场,没想到这一次又是我师妹从鬼门关把你给捞出来,你以后可得记住了,我师妹是你霍青命中最大的贵人,以后见着了,是要当做恩人供起来的,” 霍青拉着个脸,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晴婉没有拒绝,给陆风使了个眼色,然后跟着楚光南就近来到一家酒馆, 陆风故意坐在晴婉身边,多少有点示威的意思,楚光南看在眼中,反而更高兴了。 “这位兄台到底怎么称呼啊,我都问了半天了,这点面子总得给吧?” 陆风板着个脸道: “五岭山碧空崖,陆风。” “噢~~” 楚光南一脸肃然的抱拳道: “原来是陆兄,久仰久仰。” 陆风呵呵冷笑: “楚兄不必如此假客套,陆某知道我们这种小门小派入不了您的法眼。” 楚光南笑了笑, “陆兄误会了,荆州一带的五岭山碧空崖,宗主王敬山前辈素来侠义,在荆州地界久负盛名,双刀陆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尤盛乃师一筹,楚某是知道的。” 陆风明显愣住了,他确实没想到对方能道出自家宗门的底细,可越是如此,越觉得眼前之人深不可测。 还是晴婉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小声提醒道: “不用吃惊,我这楚师兄过目不忘,对天下各门各派如初家珍,听说过你,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楚光南赶忙附和道: “婉儿说的是,陆兄侠义之名楚某早有耳闻,早就想一睹风采,不曾想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当浮一大白。” 说完,双手举起白碗,先干为敬了。 陆风脸色阴晴不定,他总觉得对方这番话语是不是也太夸张了?我陆风何德何能,值得你楚光南三生有幸的?不过人家既然话说的漂亮,酒也喝的漂亮,确实挑不出毛病,于是他也只能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楚光南看着他将酒喝完,竖起大拇指, “豪气,陆兄这样的人,确实配得起我家婉儿的青睐。” 晴婉顿时蹙眉,陆风却有点不好意思了, 晴婉道: “你乱说什么?谁看上他了?” 楚光南直视晴婉,收起脸上笑容,道: “婉儿,从前呢,师兄有很多对不住你的地方,就请婉儿大人有大量,原谅你楚师兄把,从小到大,九个师兄妹中,咱俩最亲,你对我最好,我是知道的,我楚光南是不是没良心的人,婉儿你比谁都清楚,所以我离开光明顶后,也只有你一个人想着去劝回我,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好妹妹,如果我哪天真的给你找了位嫂子,我保证,我对她好不会比对你多一点,” 晴婉嘴角一颤,闭上眼睛,两颗晶莹的泪珠滑落脸颊, 楚光南看在眼中,心疼不已, “我很想和你说一句对不起,可又觉得不应该说对不起,我自觉自己没有做错,在我楚光南的心里,你沐清婉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但这份感情是亲情,你我都不能勉强的,今天见到这位陆兄弟,我很开心,我知道他心里有你,刚才我只不过是装傻罢了,在以前,五岭山碧空崖我真没听说过,不过从你们俩在一起相伴游历之后,我曾特意查过这位陆兄的出身,甚至闲暇时,我会偷偷在暗处看着你俩,当然了,偶尔也会偷听几句你们之间的谈话,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这个做师兄的,想给婉儿的终身大事把把关,这也是我应该做的,值得庆幸的是,陆兄经受住了我楚光南的考验,他当时若是有一丁点的把持不住,或是不够心诚,不但陆兄得死,碧空崖所有人都得死,陆兄这一路上可是受了你不少委屈,婉儿你要珍惜。” 说完,楚光南长长叹息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陆风汗流浃背,谁能想到他和晴婉这一路上,背地里一直跟着一个偷窥狂呢? 楚光南没好气的看了他一样, “没看见我师妹哭了吗?还不快哄她开心?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我家婉儿是怎么看上你的?” 陆风闻言一愣,老脸一红,一只手放在晴婉背后,安慰道: “别哭了,” 楚光南在一旁看的差点吐血,直翻白眼,不过随即又忍不住笑了,直人好啊,直人靠得住,就是修为太差劲, 晴婉也被陆风这种尴尬的方式逗笑,擦了擦眼泪,看向楚光南, “既然你认了这个妹夫,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楚光南哈哈一笑,这也是他这些年来,笑的最开心的一次, “拉倒吧,大舅哥看妹夫,越看越讨厌,么得表示,嫁出去的女儿胳膊肘往外拐,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指点他几下,不过可惜,这小子天赋顶破大天将来也就是个无为境,前途实在令人堪忧。” 陆风却在一旁傻笑,对他来说,进窥无为境,那可是自己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个楚光南,现在看起来,也挺顺眼嘛, 殊不知,楚光南这是爱屋及乌,要不是因为晴婉这层关系,他斜眼都不带看他陆风一眼的。 第321章 飞剑 钦天监门外,因为李汶的到来,一万精锐御林铁骑纷纷撤走,从哪来的回哪去,霍青倒是留下来了,但是脸色却极为差劲,他与楚光南三次约战虽然都是败北,但好歹能感觉到彼此间的差距不是很大,但这一次再见到,他的心里就很不得劲了,因为他从楚光南的眼神中看出,对方如今看待自己的目光,就像自己看待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武林人士一样。 李汶一身便服,身边依旧跟着那位白发红袍的神宫监掌印大太监冯铨,当她看到背对自己的江清惠时,没有自讨没趣,而是朝姜沛宁笑道: “赢大哥在钦天监?” 姜沛宁笑着点了点头, “进去没多久,” 李汶姿态拉的很低,笑道: “姜姐姐方便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姜沛宁想了想,以心语传音,将整个事情的过程告知对方, 李汶听了,脸上表情不断变化,越发的凝重起来,她心里也在担心,害怕此事会有皇室牵扯进来,钦天监内集中了整个大周朝最强的一拨炼气士,而如今负责掌管钦天监的更是皇爷爷当初钦定的朝天观观主,大国师宋篆, 皇爷爷在世时,国师大人便可自由出入皇宫,而最终自己父王能够继承大宝,大国师是出了很大力气的,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李汶知道,国师大人在先皇心目中的地位,比六大辅政大臣只高不低。 所以不由得她不害怕。 李家能维持如今的局面,赢贞可谓是功不可没,李汶甚至私底下曾和自己父皇商议,由皇室牵头,郑重其事的昭告天下,称魔教为明教,虽说短时间内未必会扭转那些武林人士对明教根深蒂固的印象,但只要时间一长,效果还是会显著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自然不愿意看到朝廷和明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蜜月期”出现任何问题,这可是伤筋动骨的大事,对整个天下都极为不利。 于是她想进钦天监,先见一见赢贞, 不过她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江清惠一声冷哼: “谁让你进去的?” 李汶一愣,停下脚步,她身旁的冯铨顿时皱眉: “女帝是不是太霸道了些?赢教主擅闯钦天监,公主殿下非但没有怪罪,还极力掩饰,为的就是避免朝中那些耿直官员知道此事拿来大做文章,如今公主殿下要进去,女帝反倒却拦着,于情于理,是否有点说不过去?” 冯铨说这番话,是他分内的事,不得不说,话语中却又不好言辞过重,以免激怒江清惠,力度拿捏的算是刚刚好。 这些话若是碰到一个讲道理的,其实还有的商量。 江清惠仍是专注的审视着石碑上的内容,闻言慵懒道: “那你再往里走一步试试,” 冯铨还要反驳,却被李汶制止, “无妨,我们就在外面等他吧。” 听到这话,冯铨心里一颗大石也算落下,真要和江清惠起冲突,他也没那个胆。 顾殇背着一个紫檀剑匣,驻足停下饭馆门口,目光落在饭馆中一位笑的正欢的白衣青年身上, 楚光南和陆风把酒换盏,不亦乐乎,还颇有点相见恨晚都感觉,虽说陆风身上没几样东西能让楚光南瞧得上眼,不过这酒量确实不错,称的上一个“猛”字。 楚光南心情大好,眼角余光瞥见顾殇后,热情的招呼道: “哟,这么巧,不进来喝一杯?” 顾殇对他是一点好印象欠奉,闻言冷笑一声: “楚将军的酒,我顾某人可喝不起,也不想喝。” 楚光南嘿嘿一笑: “老头是真不给面子,你背后那匣子我瞧着挺眼熟的,是墨丛林的吧?怎么,这是屁颠屁颠来送宝了?人家大教主会看的上?小心热脸贴在冷屁股上。” 顾殇没有吭声,径直走了,他实在不想再和此人再说话了, 晴婉好奇问道: “这人是谁?我看很不简单啊。” 楚光南道: “没什么不简单的,以前的话还凑合,现在嘛,已经意气消沉不复当初了,法家的顾殇,” 陆风闻言一愣,对楚光南越发的崇拜,连他都听说过法家大佬顾殇的名头,在楚光南这里,似乎根本就不把这位大佬放在眼里。 ...... 顾殇来到钦天监门口,将紫檀剑匣放在姜沛宁面前,说道; “那柄本命飞剑以及炼化法诀都在匣内,墨丛林希望圣主能饶他一命。” 王府一战过后,赢贞走的匆忙,顾殇本来以为赢贞不会再和他们这些人计较了,谁知道邪王平陆生忽然出现,说是谁都可以走,唯独墨丛林不行, 墨丛林没有经过孔渊同意,私下以飞剑为砝码,诱使剑南道武林围杀赢贞,这一点上,其实已经触犯了赢贞的逆鳞,但顾殇觉得,墨丛林终究是自己为孔渊招揽来的,或许是年龄大了心软了,觉得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活着的,能保一个算一个吧,能不能行也总得试一试再说。 姜沛宁冷冷的看了一眼剑匣,抬起一脚将匣子远远踢飞出去,说道: “他的命是我的。” 顾殇闻言,心知再没有转圜的余地,叹了口气,就这么转身离开,临走时看都没看剑匣一眼。 江清惠突然笑了笑,转头看向姜沛宁, “这一次做的还不错,一柄烂飞剑而已,你要喜欢剑,光明顶上随便挑,比的上和光同尘的没有,比这个强的多的是。” 江清惠的这句话看似随意,但落在姜沛宁耳中却是有点小开心,这起码代表江清惠终于接纳了她。 姜沛宁朝着她笑了笑,虽说这笑容看起来有点......别扭, 江清惠一翻白眼,重新转过头去,心中却在偷笑,很容易驾驭嘛, 姜沛宁心情大好,觉得江清惠似乎不是那么可恶了。 饭馆中,楚光南望着顾殇落寞离开的背影,讥笑道: “我说什么来着?热脸贴冷屁股了吧?一柄破飞剑真当是宝了,墨丛林那颗脑袋,早就不是他的了,换做我是他,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自己了断算了,” 第322章 钦天监 钦天监,赢贞站在堆积如山的高耸书架前,从一个老头手里接过那套陈淳安提过的记载大周山水气运的手札,然后坐在书案前,展开阅览。 一位白衣老儒生挥了挥袖子,书库中一众大小官员赶忙退了出去,一个个生怕自己走的慢了, 这突然闯进来的陌生年轻人是谁,他们不知道,只知道此人接连破了八道法阵,打伤了十余位炼气士,大摇大摆的进了书库,点名要找一本记载大周山水气运的手札, 有陌生人闯入钦天监,自然会惊动国师大人,谁知道国师大人来了之后一句话不说,只是吩咐他们尽快找到那份手札。 赢贞翻开手札之后,在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笔批准中看到了自己父母的名字,已然确定这就是陈淳安所讲的那件东西。 他抬起头,看向身旁的白衣老儒生: “脱了道袍换儒袍,你宋篆这是改邪归正了?” 这位老儒生,正是大周国师,朝天观观主,同时也是钦天监第一炼气士。 宋篆笑了笑,随手一招,不远处的一张茶桌横移而来,停在在他身前,只见他席地而坐,开始煮茶, “赢教主不必讽刺宋某,宋某不像丹辰子、张九洞那样逍遥天地间,一心做那修道的闲云野鹤,我呢,比较贪恋世俗之物,权力、金钱和女人,每个人的追求不同而已,” 赢贞将手札推了过去,淡淡道: “你见过这件东西没有?” 宋篆点了点头: “见过。” 赢贞冷笑道: “只要你敢说没见过,你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宋篆笑了笑: “关于这件东西,宋某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也喜欢看书,这书库中大半的书籍我都看过,其中不少书籍上面我都还做了批注,也是用红笔,不过这套手札上的笔注字迹,确实不是我,不知赢教主信与不信?” 赢贞冷冷道: “本尊谁也不信,今天钦天监如果不能给本尊一个满意答案,你们就和书库的这些书一起陪葬吧。” 宋篆也不动气,只是笑眯眯,显示其养气功夫极好,只见他放下茶盏,抬手一招,从书架的各个角落中,几十余本书籍同时飞出,稳稳的落在赢贞面前, “这些书上都有我宋某的阅后批注,赢教主不妨对比一下笔迹,以你的眼光,就算这本手札确实是我刻意改变写作手法所书,想必也逃不过你的法眼。” 赢贞放在书案上的手指一动,最上面的一本书籍开始自动翻页,如有春风拂过。 事关赢贞父母,他不敢有丝毫大意,一本本一册册翻过,确认两者之间的笔法完全不同之后,长袖一拂,几十余本书籍离桌飞起,重新返回到它们原来的位置上。 宋篆为他到了一杯茶,七分满,推至赢贞面前, “我发现这套手札的时候,先皇还在世,我当时不敢有丝毫隐瞒,连夜进宫面圣,先皇看过之后也是大吃一惊,并着手吩咐宋某,尽快将钦天监化龙池、朝天观芥子砚、龙虎山莲池,祖江锁龙台四地,被人暗中布置的阵法破掉,并加派人手,连夜在书库藏书中一册一册的找寻,看看是否还有其他书籍上也出现了同样的笔注,” 说完,宋篆又一招手,从书架上飞出来三本颜色泛黄,却异常厚重的古籍,一本名为【大秦古录】,一本名为【新元八策】,一本名为【长白山水间】。 “这三本书中的笔注与那本山水气运手札中的字迹如出一辙,该是出自一人手笔,这本【大秦古录】作者是前唐的一位大儒,因其对于大秦帝国的那段短暂国祚研究颇深,又感慨那位千古一帝最终倒在了独尊儒术的国策上,于是便历时十年之久,著述了这本大秦古录,书中详细记载了赢氏一脉的起源以及那位开国皇帝的生平,有些内容官史上都有记载,有些则是来自民间传闻,还包括大秦之后各个朝代名士对于大秦国祚的看法,算是关于大秦帝国最全面的一本书籍了, 至于这本【新元八策】则是我大周开国皇帝在建国之初,听取当时贵为宰相的张淳建议,修新历,著法典,彻底推翻前朝国策之后,指定的八项利国利民的新政,直到如今,我大周仍是沿用这八条治国之策。 至于最后这本【长白山水间】,其中所述,大多是一些辽东地区的民俗文化以及一些民间传说,很多内容都无从查证,可以当做是一本野史,不过年代确实久远了一些,书成大概是在八百年前,原孤本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书页更是破烂不堪,赢教主面前的这本,是百年前的一套拓本, 现在赢教主大概想明白了吧?此人针对的不仅仅是先魔皇嬴元,也包括了先皇和叶玄,您父母突然离世之后不足五年,先皇也因服食毒丹过久,导致重疾不治而驾崩,现在就剩下叶玄了,” 赢贞听完,沉思半晌,说道: “既然察觉不对,你私底下就没有调查过?” 宋篆道: “宋某身为国师,查清此事是职责所在,所以针对此事的调查从未停止过,包括钦天监历年任职名单,每一位炼气士的跟脚底细,十年之内所有进过钦天监的外籍官员名单,甚至连皇亲国戚,宋某一个不漏,全部查过,本来查到了一点线索,最后还是断了。” 赢贞顿时皱眉: “怎么讲?” 宋篆呷了口茶,道: “想必赢教主也听说过礼部狄农全家被杀一事吧?这位狄农狄大人,曾在钦天监做过三年监正,在他任职期间呢,书库曾有过一次大规模的抄书,目的当然是为了避免书籍长时间搁置或因蚁虫啃咬导致大量书页损毁,所以才将书库中所有孤本全数抄录一遍,抄录下的拓本则封存于皇家书院,这么多的书短时间内想要抄录完毕,单靠钦天监肯定是不行的,所以狄农狄大人私底下找来了一些文笔细润,字体工整的读书人帮忙,至于他都找了哪些人?都是从哪找的?随着狄大人满门被杀,也就彻底断了线索,” 第323章 上林园 赢贞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还会和狄农有关系,这么看来,当初这位礼部尚书的死,并不是朝廷党派内斗的牺牲品,而是因为牵扯到这件事关三皇的隐秘大事中才遭了殃? 对于宋篆所说的话,赢贞已经信了大半,一来他没理由骗自己,二来他也不敢,正如宋篆自己所说,他贪恋权力、金钱和美女,这样的人不能说不怕死,但肯定是惜命的。 而宋篆说,因为狄农的死,他彻底断了线索,那么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狄家还有一个狄小北活着,而杀人的凶手中有九品刀侍红蝙蝠陈光明,宋篆也并不知情? 赢贞没有打算将这两人的事挑明,卷起那四本古籍,站起身来, “宋国师这段时间最好就呆在钦天监,我有什么问题还会来找你询问,到时候要是找不到你人......” “赢教主放心,” 宋篆陪着起身,笑道: “宋某近半年时间都在钦天监,这件事情事关先皇死因,宋某也绝不敢怠慢,赢教主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找我。” 赢贞点了点头,就这么离开了钦天监。 “怎么样?” 姜沛宁见到他出来,第一时间上来询问。 赢贞沉声道: “事情比较复杂,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会离开长安了。” 李汶走上前来,先是朝着赢贞纳了一个万福,接着笑道: “赢大哥不介意的话,就由李汶来安排吧?” 赢贞点了点头,笑道: “那就麻烦你了。” 李汶蹙眉嗔怪道: “赢大哥真的要这样跟我客气吗?” 赢贞笑着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起走走。” 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就这么乖巧的跟在赢贞身旁,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至于小九沐清婉,赢贞和江清惠有意让她暂时呆在楚光南身边,好解开这个心结。 ....... 上林园, 整个长安最大的销金窟,你能想到的,这里都有,你想不到的,这里也有,来往宾客,非大富,即大贵,洛阳荣凤堂那座被毁掉的凤仪楼,当初就是按照上林园的风格建造的,不过在规格上,连人家十分之一都没有。 一座上林园,占了长安半个坊,听说六大辅政大臣之一的卢太傅在这里都有股,虽然被这位卢太傅一口否认,李汶的长兄李徽也有,不过这里最大老板,竟然是蒋珊,当然,这属于极为隐秘的事,李汶也是在长兄入股之后才知道的。 天字第一号的幽林苑不知被谁给包下了,李汶颇有点无奈,但也不好以势压人迫使幽林苑中的客人搬出,只好包下了仅次的琵琶园, 赢贞对于这个到无所谓,他还没有不讲道理到这个地步, 三人在诺大的一座种满琵琶的花园中住下,赢贞开始着手安排, 邓九被赢贞暂时安排在了胡景隆身边,为的是提防独孤阀那位老谋深算的阀主独孤靖,毕竟后者知道胡景隆是个冒牌货,万一玩阴的,有邓九在,会很不一样。 老六剑六公子烈开,老七小魔仙宫夜月,林萧,风影魔赵恺,摘星手苻玉台,桃花仙蓝解语,霸剑倪坤,风齐,都在赶赴长安的名单上,至于老五米雅,因为有了身孕,赢贞不打算告诉她,不然以她的脾气,就算挺着个大肚子,也会第一时间来长安。 江清惠也送出消息,令临辉殿在最短时间内找到那位百里神行蒋风月,并且由赵恺亲自将邪灵恒宣以及他的夫人狄小北带至长安。 赢贞则让李汶带消息给已经在长安定居下来的张文仲夫妇,以及那位龙庭飞剑曹小芝,约在上林园见面。 第二天夜里,神宫监掌印太监冯铨在百花厅订了一间包厢,赢贞会不会来这里吃饭,那是赢贞的事,他可以不来,但他冯铨不能不订。 今晚,长安首富宋余年,花重金邀请了游历西域归来的四大名姬之一的莒菀献艺,半个长安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赢贞不愿意在热闹地方谈事情,而是在琵琶园见了张文仲夫妇, 张文仲见到赢贞之后,自然是千恩万谢,如果没有赢贞,他们夫妇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在长安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如今的他,是再也不想回山南道了,老师卢士贤在吏部给他捞了个闲差,每天也没什么正事,也就是每日早晚去衙门里报个到,让人知道吏部还有他这个人就行,俸银不多,每月才三百两银子,不过张文仲从来不会因为钱发愁,甚至很多时候都是靠花钱来消愁。 “赢教主,哦不,赢兄,我那曹师兄如今在长安郊外一处风景秀丽的山林中结茅修行,今夜是来不了,不过我已经派人将消息带给他,最多两天,他肯定到。” 赢贞点了点头,与他随意聊了一会,不外乎是他在长安过的怎么样,两个孩子是否读书的家长里短话,本来他的主要目的就是见曹小芝,张文仲夫妇嘛,毕竟算是相识一场,见面只为叙旧,没有其它。 张文仲的夫人许韶华,与姜沛宁极为亲近,毕竟当初姜沛宁曾不远万里,亲自护送他们夫妇来长安,感激的话当年已经说完了,但感激的心一直都在,她极为亲昵的拉着姜沛宁的手笑道: “佩宁,今晚莒菀大家会在百花厅献艺,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来了不少,虽说姐姐没见过莒大家,但我觉得,她绝对没有佩宁生的好看,走吧,男人之间谈男人的事,咱们姐妹俩去瞧瞧去。” 姜沛宁对那什么歌姬献艺自然是没什么兴趣,但拗不过张夫人一番热情,只好跟着去了。 江清惠则是早早就躺下休息,她早已进入辟谷,对一日三餐不像赢贞那么有兴趣。 赢贞则和张文仲坐在园中喝酒,基本上是张文仲口沫横飞不停再说,他偶尔插一两句嘴, ...... 百花厅内琴瑟和鸣,那位莒大家已然进场, 楚光南大摇大摆的领着晴婉和陆风,进入大厅之中, 百花厅内比他官职高的不多,但肯定有,就比如宁牧。 但宁牧绝对没有他这么横。 厅中座位已满,但楚光南可没有提前订台子。 第324章 王霸之气 宁牧身为当朝正一品的军方大佬,又有公爵在身,已经属于人臣极致了,但即使是他这样的身份,平日行事却时异常低调,今晚陪着他来的是霍青,他之所以来,也是因为霍青告诉他赢贞来了,而不是为了看什么歌姬献艺,换做他年轻时,说不定还会有有此闲情雅趣,现在嘛,年龄大了,多少有点力不从心。 楚光南进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散台上的宁牧,但也只是瞥了一眼就转移开视线,只当是没有看到。 而宁牧也跟着装聋作哑,想要看看楚光南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一个锦衣中年从门口位置起身,朝着楚光南抱拳道: “楚将军可是没有提前订下位置?如果是这样的话,小人这就吩咐下人额外给您添张桌子。” 楚光南没有搭理他,径直就往前走,晴婉就更无所谓了,他们九个师兄弟的行事风格向来如此,陆风则表现的有点拘束,不过却也硬着头皮跟着。 那位无论脸蛋还是身材都堪称绝色歌姬莒菀,朱唇轻启,笛声清扬。 楚光南来到位置最靠前,欣赏角度最好的一张台子前,以刀鞘轻击桌面, “让开。” 这张台子前,坐着四人,四个年轻人,三男一女,女子如众星捧月。 大周官宦子弟,素来有“不怕老的能忍,就怕小的够狠”一说,意思便是说那些久经官场的官员们自知一路攀升不易,都极为珍惜自己头上的那顶帽子,再者身居高位,一定的城府素养那是必备条件,所以一般来说,官越大越是能忍,毕竟皇帝老爷最常破口大骂的那几个,就是官帽子最大的,但是到了他们子女这一辈,可就不一样了,家教好的,儿子上进,女儿知书达理,稍微管教不严那就是跋扈子了, 这张台子前的四个人,白衣玉带的翩翩公子,是上轻车都尉刘健的嫡子,吃的白白胖胖那位,他爹是正四品的壮武将军,皮肤黝黑一脸横肉这位,靠着祖上,世袭开国县公,算是一位小爵爷,只不过没有实职在身, 至于那唯一的一位女子,是一位在上林园不用花钱的主,当她看到楚光南的第一眼时,不是怪罪此人的跋扈无礼,反而是一脸的花痴样,这样一位看一眼就让人不舍得再挪开目光的英俊儿郎,她还是平生头一次见到,在长安城久了,见到的那些公子哥们,不是不学无术的蠢材,就是不堪一击的绣花枕头,而眼前男子英俊无匹不说,还自具王霸之气,当真是万中无一。 她这副样子落在另外三位年轻人眼中,自然是妒火中烧, 而他们三个,明显不认识楚光南。 一脸横肉的锦衣青年第一个拍桌而起,还未说话,人已经横飞出去,撞入那站在门口的锦衣中年怀里。 锦衣中年明显是这座百花厅的管事,他自然不愿意今夜有皇亲贵胄在场的情况下,让莒菀大家的表演出现任何差池, 他将一脸横肉的锦衣青年放下后,第一时间抱拳道: “还望楚将军体谅一下我们做下人的难处。” 他这话明着是在跟楚光南求情,实则是说给那几位年轻人听。 笛声戛然而止, 就连那位绝色歌姬都停了下了,目光灼灼的看向楚光南。 整个大周姓楚的将军应该也有几个,但这么年轻,又能让上林园管事如此忌惮的,明显不是什么品阶地下的武散官, “还不快滚!” 楚光南再次开口,这一次,除了那位少女之外,其他三个青年纷纷起身,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了,很明显他们猜出了霸道青年的身份。 楚光南对那唯一的少女咧嘴一笑: “姑娘可以坐这,但他们不行,长的那么丑,实在是太煞风景了。” 少女盈盈一笑: “楚将军请坐,秦管事,重新换一桌酒菜。” 姓秦的管事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这种结果当是最好的了,如果楚光南胆敢对那位少女无礼,他这个做管事的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楚光南与晴婉陆风一起坐下后,朝着台上的莒菀伸手笑道: “美人儿可以继续了,” 莒菀浅浅一笑,手中玉笛抬起, “楚将军好大的官威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楚将军这一次不是奉旨入京吧?不在边疆坐镇,却无旨入京,你楚光南有几颗脑袋?” 这话一出,厅中一时间鸦雀无声,那位莒大家干脆将玉笛放在一边几案上,她看的出,这种场面,已经不适合再继续吹奏下去了。 宁牧与霍青对视一笑,好戏来了,说话的正是户部侍郎高昌,与楚光南一样同是当朝正二品。 户部与兵部之间,最近有点不太对付,户部总是在朝会上埋怨兵部太吃银子,花钱如流水,而宁牧身兼兵部尚书,在皇帝面前却没有据理力争,毕竟在他看来,刚刚与河间王李隶潼关一战,虽说雷声大雨点小,但兵饷是实实在在拿到手了的,加之各地大乱,户部这一年确实有点收不抵支,他也就不想再说什么,皇帝心里也都清楚。 但是他的沉默,也在无形之中助长的户部声势, 河北道几场大战,都是楚光南打的,吃下的银子也不在少数,户部对此早就是怨声载道,因为在他们看来,与李阀的几场小规模战斗,完全是可以不打的,当然,他们这些观点放在军方,只会被人耻笑一句纸上谈兵。 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了楚光南,这位高昌高大人可就不愿放过了,而且下嘴颇狠,直接给楚光南扣了一个抗旨的罪名。 宁牧对此当然不会在意,对方若是真要对此事揪住不放,他只需一句楚光南是我宁牧让他进京的,一切便迎刃而解。 楚王南抬头望向二楼包厢的那位长髯老头,讥笑道: “想要知道我有几颗脑袋?容易,你下来,我让你看看我有几颗脑袋。” 高昌冷笑道: “怎么?难不成你楚光南还敢在天子脚下,对朝廷命官动武?” 楚光南笑道: “这有什么不敢的。” 此言一出,不论大厅包厢,无数人脸上色变,皆知楚光南这句话,无异于大逆不道。 就在这时, “楚兄豪气干云,让人心生仰慕,不知我李裕可否下去,向楚兄讨杯酒喝?” 厅中一时哗然,不少人已然纷纷起身,朝着三楼一处位置躬身行礼, 第325章 唐突佳人 二皇子李裕一身常服出现在三楼一处包厢外,身后跟着一对抱着金穗长剑男女,正笑意盈盈的望着楚光南。 楚光南嘿嘿一笑,起身行礼道: “楚光南见过二殿下。” 李裕收起手中折扇,就这么从楼梯上走下,来到楚光南面前,笑呵呵道: “楚将军请坐,不必拘束,今夜本王也是偶然得闲,碰巧这位莒菀大家会在上林园献艺,于是便来一睹仙颜,没想到会碰到楚将军,真是稀客。” 随后,李裕朝着宁牧所在方向微笑点头,就这么坐在楚光南身边,这一举动,无异于是在告诉那位挑事的户部侍郎高大人,适可而止,也明白无误的放出一个信号,他李裕有意拉拢楚光南。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处在大周庙堂中枢那几位都很清楚,秦广年迈,北疆军青黄不接,原本由谁来做秦广的接班人,一直是大周皇帝,以及军方几位大佬都感头痛的事,北疆大军三十万,不是谁能敢接手,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接手的。 偏偏在这个时候,楚光南横空出世,本来朝廷对此人的出现颇为忌惮,毕竟楚光南是实实在在的魔教中人,更是先魔皇高徒,兵来阁阁主,但后来秦广非但没有提防此人,反而在暗地里有过几次私下会晤,直接便将楚光南拉倒了大周朝廷这边,这让皇帝李隶龙颜大悦,立即册封楚光南为征北大将军,赐金甲印绶, 李裕很清楚,一个未来可能执掌北疆军的楚光南,绝对值得他放下身段拉拢,只要此人成为自己心腹,哪怕只是明面上依附于他,都将极大的增加他被立储的可能性。 宁牧当然也看出这位皇子的心思,如此明目张胆拉拢边疆大将,在宁牧看来,并未有什么不妥,暗地里拉拢才是大忌,只要皇帝看在眼里,你就是直接拉拢他宁牧,皇帝都只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裕亲自为楚光南斟酒,就连晴婉陆风他也是一样对待,随后端起酒杯,对楚光南笑道: “北疆继镇北公之后,能有楚将军坐镇,实乃我大周之幸,敬将军一杯,” 楚光南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由此,百花厅中因楚光南霸道出场而引来的诡谲气氛一扫而空, 莒菀继续演奏,一曲奏完,她脚步轻盈的走下台阶,向二皇子李裕、以及楚光南敬酒。 宾客之中,只有少数几个身份尊隆之人,才有机会学那莒菀,赶过来敬酒,其他人能见到皇子真容已是荣幸,至于敬酒,实在没那资格。 张文仲的夫人许韶华,这时候刚巧拉着姜沛宁衣袖走入厅中, 此刻厅内众宾客之间皆在推杯换盏,热络的聊着天,骤然见到姜沛宁这等比莒菀还要高上几筹的绝色,一个个的目光也纷纷朝她们看来。 二皇子察觉到气氛有异,也跟着转过身来,当他看到姜沛宁的那一刻,不由的双目一亮。 他们这一桌那位少女见到许韶华之后,直接离开座位迎了过来,走到近处笑盈盈的行礼道: “见过许姨。” 许韶华笑着拉过少女,低声道: “小雨是偷跑出来的?” 少女点了点头: “许姨千万不要将我来这里的事告诉六叔,不然他肯定要去我爹那里告我的状。” 许韶华笑道: “放心,我不说。” 她眼前这位卢小雨,是张文仲恩师卢太傅的亲孙女,当然,不是嫡孙女。 李裕这时候竟然也起身朝着许韶华这边走来,离的老远便笑道: “张夫人你好,不知这位姑娘是......” 他这话一出口,无论是散台上的宾客,还是包厢中的那些大人物,无不是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位皇子,谁都瞧得出,这位二皇子是一眼就相中了人家, 要知道大皇子李徽,二皇子李裕,可都还未成亲,如果今晚这位姑娘足够聪明伶俐,攀上这场泼天富贵,足可使她背后的家族一跃成为大周炙手可热的豪门。 晴婉是第一个变脸的,只见她双目杀机大盛,正要起身,却被楚光南拦下,后者以心语告诉她:先别着急,当是看热闹了。 那边厢,曾经见过姜沛宁的霍青赶忙在宁牧耳边低语几句,后者脸色微变,不过却出奇的没有任何反应,看样子并未打算出言提醒那位二皇子。 姜沛宁双目眯起,冷冷的看着这位翩翩佳公子, “滚!” 厅内鸦雀无声, 人人皆知,此女即将大祸临头。 李裕也是一愣,他自觉自己礼数还算周到,说话语气也并未有什么不妥,究竟是什么地方惹得这位佳人不高兴了呢? 令人意外的是,李裕并未动火,而是笑呵呵的一揖手,说道: “是在下唐突了。” 说完,就这么转身返回座位。 徐绍华内心长长的松了口气。 楚光南笑呵呵的拍着这位皇子的肩膀,好奇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娘们骂了一句,你竟然能忍着不动火呢?辱骂当今皇子,理该灭她九族,” 李裕并不在意楚光南拍自己肩膀这种越礼的举动,反而是讪讪一笑: “本王确实觉得有点唐突了,众目睽睽之下不该如此,而且那位姑娘并不知道本王身份,罪从何来?再者,这位姑娘那个滚字,让我读出了两层意思,要么是这位姑娘不喜欢我这样莽撞唐突之人,要不然就是姑娘早已有了归宿,总之,刚才,是本王错了。” 晴婉在旁边冷笑道: “算你识趣。” 李裕又是一愣,今晚这是怎么了? 一个不知道自己身份让自己滚的绝美女子,一个胆敢拍自己肩膀的边疆武将,一个明知自己身份却仍是对他出言不逊的傲气女子? 不过他竟然十分难得的,还是没有动气,反而好奇的问道: “难道姑娘认识门口那位佳人?” 晴婉冷冷道: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她就是我嫂子。” 李裕恍然大悟,赶忙告罪道: “唐突,唐突,姑娘莫要见怪。” 晴婉冷哼一声, 楚光南哈哈一笑,重重一下拍在李裕肩膀,小声道: “本来呢,我是瞧不上你这位二皇子的,不过你今晚的表现很不错,勉强够资格做我楚光南的朋友。” 李裕脸上一喜,他知道楚光南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他似乎已经可以预见,他未来能否登上帝位,楚光南将起到决定性作用。 其实秦广的那句评语,早已再明白不过了, 此子从戎,可为上将军, 此子已经从戎...... 第326章 一个王八蛋 许韶华在上林园不需要提前订座位,因为卢家在这里常年都留有两间空置的包厢,这位卢太傅虽说为官不太清廉,但吃相还是很好的,而且对待自己的几位弟子,跟对待儿子没什么区别,有期望,但不会太高,大多时候都是顺其自然,要不然曹小芝也不会连吏部侍郎都敢撂挑子不干,实则是什么样的师傅教出什么样的弟子。 当人人都在心中腹诽此女胆大包天竟敢出言顶撞当朝二皇子的时候,姜沛宁已然跟着许韶华朝二楼走去。 有认识许韶华的,自然会认为方才那出言不逊的女子大概是与卢太傅牵扯着点什么关系,才敢如此的目中无人。 户部高昌正因方才一事,觉得自己多少惹到二皇子殿下不开心,如今可以稍作弥补的机会就在眼前,怎肯放过,就算得罪卢家又如何?又不是没得罪过。 “张夫人,你身旁这位姑娘是何来历?怎的如此不懂礼数?可不是人人都能像二殿下那样大人大量。” 许韶华顿时色变,她当然看的出,此人揪住此事不放无非是想向二皇子献殷勤,人家正主都不在意了,你个看热闹的如此上心做什么? 许韶华没有吭声,继续拉着姜沛宁向前走, 以姜沛宁的脾气其实早就动火了,不过既然许韶华在身边,她不想惹出事端以至于张文仲在朝中难做人,毕竟刚才那名青年是李兖的二儿子。 高昌见对方两人无视自己,更觉得脸上挂不住,呵斥道: “二殿下不与你这刁女计较,但我高昌却看不过眼了,若是你再不向二殿下道歉,本官便要令人将你拿下了。” 李裕闻言皱眉,他对于高昌这种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行为非常反感,而且刚才自己已经明显将此事揭过,这个姓高的却仍是看不出个火候,如今更把自己摆在了台面上,若是真要按大周律法追究,辱骂皇子确实是死罪, 他正要说话,却被楚光南拦下,后者小声道: “恶人自有恶人磨,户部克扣我的军饷不是一次两次,正好借此机会,把韩景琮的这个走狗摘了去,” 李裕一愣,随即陷入沉默,六大辅政大臣之中,如今就属先皇在位时的内阁首府韩景琮形势最为微妙,父皇那边,明显有动这位韩阁老的意思,但奈何其树大根深,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时至今日,虽说那位韩阁老权势大不如前,但仍是遥掌户、工二部, 户部侍郎高昌,便是韩景琮一路提携,才坐上了如今这个位置。 “高大人,既然我皇兄都不在意,您老又何必揪住不放?我大周素来推崇女子贞烈,方才我皇兄唐突在先,这位姑娘所为并无不妥,再者,本宫提醒你一句,言多有失。” 高昌望向说话方向,顿时像嘴里吃了一坨屎一样,赶忙施礼,悻悻然退回包厢。 李汶早就来了,和那位大太监冯铨一起,就呆在包厢内等候,她对歌姬表演兴趣也不大,只不过是期望赢贞会来,这样的话,自己便有机会和他说说话。 见到此女出声,楚光南大失所望,觉得今晚也就这样了,好戏是看不成了, 李裕则是遥遥给自己皇妹打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再多说了,众目睽睽之下,多少给这位二品大员留点面子。 本来众人都以为事情将告一段落,但没有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 “忍你很久了,” 晴婉一拍长几,拔刀而出,掠向二楼包厢, 同一时间,隐匿在大厅四周的上林园高手纷纷现身,前往拦截, 他们决不允许任何人在这里动手,皇亲国戚都不行,这是老板订下的规矩, 楚光南手指敲打桌面,呵呵笑道: “谁敢伤我师妹一根汗毛,我楚光南一定割了他的脑袋。” 一旁的陆风这才反应过来,想也不想,凌空掠起,护住晴婉背后。 宁牧给一旁的霍青使了个眼色,后者一愣,一脸央求的看向宁牧, 宁牧还是摇了摇头, 霍青无奈,只好起身,红枪一转,身形电射而出,刺向晴婉身旁的青年。 一时间,十余人厮杀在一起, 李裕身旁的男女扈从则是一脸镇定的站立于自家主子身后,他们眼光毒辣,自然看的出晴婉的修为不算太高,未必能闯的过上林园高手这一关,何况霍青都动手了。 许韶华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已经猜到今晚要失控了。 “嘭!”高昌整个人从二楼包厢抛跌出来,砸在大厅中一张台子上,死的不能再死。 李裕整个人都愣住了,朝廷二品大员,就这么......在皇城之中,被人杀了? 与晴婉厮杀在一起的那些上林园高手,也在这一刻纷纷停手,望向高昌的尸体。 一袭白衣出现在高昌原本所在的包厢外,目光冷冷的望向姜沛宁, “你这个脾气,可要不得。” 宁牧眉头紧锁,望向那一袭白衣,心中已经隐隐猜到对方的身份, 李裕身后那对男女扈从,此刻已经全部挡在了自家主子身前,不过他们心里也没底,这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就这么站着不动,却已经让他们有种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芳华绝代,艳压当场, 明明大厅内有一位皇子,一位公主,还有天下兵马大元帅,可是三人在此时,竟是不约而同的选择沉默,能和江清惠讲道理的,只有赢贞。 李裕转头看向楚光南,小声道: “楚兄,这位女子又是谁?” 楚光南嘿嘿一笑, “她啊,跟刚才那女的是一伙的,这是大老婆,刚才那个是小老婆。” 李裕一愣,惊讶道: “谁人可有此等艳福?” 楚光南道: “一个王八蛋。” 李裕不依不饶道, “楚兄就告诉我吧,这位姑娘看样子身手不俗,想来应是江湖儿女吧?” 楚光南没有答他,而是看向二楼方向,笑道: “我说大姐,人家好歹是正二品的户部侍郎,你这么杀了,就不怕出不了长安?” 江清惠挑眉道: “你是不是也想死?” 楚光南打了个哈哈,道: “得,我不说话了还不行嘛。” 他身旁的李裕,此时已是汗流浃背。 桀骜如楚光南,都在此女面前服软,那么这位女子的身份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大老婆,小老婆皆是当世绝色,不愧是魔皇赢贞啊。 第327章 假传圣旨 江清惠这一出场,直接杀了一位大周正二品户部侍郎,整个大周朝历史上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狄农全家被杀,好歹是被贬出长安,被暗杀在了巴蜀一带,而江清惠则是正大光明在天子脚下的皇城杀人,整个百花厅,但凡在朝中任职,或是朝中有人的,此刻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最为难堪的当然是李裕、李汶和宁牧,无论他们对高昌有没有好感,但对方就这么死了,确实也太窝囊了些。 眼下的李裕有些骑虎难下,高昌身为朝中肱骨大臣,他做为皇子若是不庇护一二,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发展自己的羽翼,传出去对自己的威望影响也太大了。 李裕心中叹息,起身站起,朝着江清惠冷冷道: “天子脚下杀人,女帝也太不将朝廷律法放在眼中了吧?” 事到如今,众宾客中,还不知道来者何人的,现在也都清楚了,聪明点的,就连姜沛宁的身份也猜出了个大概。 江清惠冷笑道: “你跟我讲律法?呵呵......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李裕顿时皱眉,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令手下动手,就是希望事情能有所缓和,只要对方稍微给个台阶,他都会尽量将今晚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毕竟他很清楚,皇室与魔教之间之间的关系其实脆弱的狠,说白一点,魔皇赢贞其实也就认两个人,一个太平姑姑,一个是自己妹妹,而他自己在赢贞和江清惠面前,属实没有一点面子。 包厢中的李汶也是陷入两难,一来他没想到高昌会一直揪住不放,二来也没想到江清惠直接就会出手杀人,对她来说,高昌死就死了,但绝对不能因为他的死,导致皇室与明教之间的联盟关系出现裂痕,惹怒了江清惠就等于惹怒了赢贞,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这位长乐公主走出包厢,定了定神,说道: “我大周已经与明教达成联盟,前几内阁议事皇上已经的说的很清楚了,高昌明知此事,仍是故意挑衅姜阀主,实乃居心叵测,女帝不杀此人,我李汶也必杀之。” 她这话一出口,就连李裕和宁牧都愣住了,好嘛,这是豁出去了,都敢假传圣旨了?但二人细想之下,虽觉得李汶此举太过冒险,但不失为眼下最好的办法,既然她肯背这个锅,李裕也乐得配合。 “小妹?当真如此?”李裕问道。 李汶点了点头: “当时议事二哥并不在场,但宁帅在,你可问他。” 宁牧心里直骂娘,这是要把我也拖下水?只见他站起身,干咳几声: “确实如此,高昌死不足惜。” 宁牧一开口,在场之人,不信也得信了。 加之江清惠那边有赢贞心语传声,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身影一动,人已原地消失。 事情能得到这样圆满的解决,李裕长长的松了口气,他动身走向二楼,进入李汶包厢。 高昌的尸体,被赶来的刑部官员带走。 宁牧挥了挥手,笑道: “没事了没事了,大家该吃吃,该聊聊。” 厅中众人这才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私下小声议论时的言语,再不敢对魔教稍有冒犯。 “小妹,是你胡编的对吧?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 李汶坐在座位上,淡淡道: “不冒这个险,今天这事怎么解决?你是不是觉得江清惠不敢杀你?” 李裕愕然道: “她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李汶心中冷笑,对这个只知拉拢人心,却连天下大势都看不清楚的二皇兄,实在是感到悲哀,若不是你和长兄如此肤浅不堪,太平姑姑又怎会劝父皇将来传位给河间王之子李坚?可笑他们俩还蒙在鼓里。 “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今晚如果死的不是高昌而是你,我也会站出来这么说,只不过就是换了个名字而已,宁帅那边也一样会配合我,你信不信?” 李裕呆若木鸡, “小妹,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 李汶淡淡道: “你还觉得这是玩笑吗?你以为皇家只会牺牲女儿联姻来保全大势,就不会牺牲儿子了?我们与明教的联盟,无论是谁胆敢插手破坏,父皇都会将他当做弃子,包括你我,没有魔皇帮助,山南道稳的住吗?河间王会乖乖撤军吗?其实你今晚做的已经很不错了,开始去招惹姜阀主的时候,并没有以势压人,要不然,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你,” 李裕整个人如遭雷击,兄弟姐妹之中,他最忌惮的不是皇兄李徽,而是自己面前的这位妹妹,因为乐陵不但最得父皇宠爱,甚至有些隐秘大事都是交由她来办,今天难得听到她这番肺腑之言,李裕只觉浑身冒冷汗, 李汶看着自己这个全是小聪明的哥哥,忍不住心中叹息, “你现在可以去找姜阀主,道个歉,不要觉得丢脸,就算父皇在此,也要对她礼让三分。” 李裕起身,恭恭敬敬朝着自己妹妹揖手道: “二哥受教了,今晚之事,父皇若是怪罪,二哥帮你扛。” 李汶摇了摇头: “你觉得父皇会怪罪吗?” 李裕一愣,没有再说什么,就这么转身离开, 确实,父皇不但不会怪罪,或许,还会称赞小妹随机应变,处理得当。 姜沛宁与许韶华坐在包厢内,后者笑道: “我知道以佩宁的脾气,刚才忍着没有发作,是担心牵连到我和文仲,这是因为你还不熟悉长安的情况,两位皇子如今都在竭力培养自己的势力,但他们绝对不敢将手伸进内阁,六大辅政大臣可不是说笑的,二皇子殿下绝对不会给我们夫妇穿小鞋,毕竟卢太傅护短那是长安出了名的,卢太傅一日不告老还乡,长安城就没有人敢动我们夫妇。” 姜沛宁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如此最好。” 大厅内,宁牧朝着出光南招了招手,笑道: “光南请过来一叙。” 楚光南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脸肃穆的走了过来,身处军方系统,心中所服,唯有军人。 第328章 没的商量 大周朝自从先皇李元乾驾崩之后,撑门面的就成了李晴雪,由此皇帝李兖也曾颁下诏令,军中除了军功之外,也可凭借武道成就获得晋升,此举确实在短时间内促使军方系统中无数年轻武将彗星般崛起,只需时日培养,将来必然会成为大周军方深厚的底蕴。 而楚光南,几乎成了军方系统年轻一代中人人最想战胜的对手,曾经北疆军便有一位新调任来的左金吾卫大将军想要挑战楚光南,宁牧只是笑着跟他说,如果不怕在儿郎们面前丢脸的话,你大可一试,那位大将军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面子更重要,于是这场架就没打成。 宁牧本就出自秦广麾下,也是镇北公秦广最得意的弟子,所以对于楚光南,有着一种额外的亲近。 打架斗殴这种事情在长安其实是司空见惯的,毕竟这里有着整个大周最跋扈的一拨公子哥,但是像今天这样直接死了一个正二品大员确实是头一遭,不过既然二皇子和公主殿下都发了话,厅中这些非富即贵的大人物们也就暂时将此事抛开,该喝酒喝酒,该聊天聊天,而那位莒菀大家,则继续为大家献唱。 楚光南在宁牧面前坐下,朝霍青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宁牧笑呵呵的看着眼前这位风头无两的盖世将军,笑道: “光南与秦公见过几次?” 楚光南说道: “六次,三次是他来找我,三次是我去见他。” 宁牧又问: “秦公曾跟我提起过,说他老人家有意收光南收做弟子,只可惜光南回答说人无二师,秦公这才作罢,朝廷中关于你的流言有很多,有人说你楚光南只不过是想借着与秦公的关系,在北疆军系中站稳脚跟,对朝廷谈不上有一点忠心,本帅也并没有因你与秦公的关系而为你说句好话,一句都没有,你知为何?” 楚光南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淡淡道: “朝廷不信任我,很正常,因为我对大周皇室确实没什么忠心,事实如此,而宁帅这么做,想必是想顺势将我推向前线,只要我领军在边境打几场硬仗,朝中这些流言自然会消失。” 宁牧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旁的霍青见状,心中不免叹息,连这都能猜到? 宁牧说道:“你很坦诚,这一点很好,不过此话以后在别人面前最好还是不要说了,北夏大军如今已经开始集结,先锋军三十万,由慕容惊鸿堂弟慕容水井为主帅,已经屯兵于边境的黑石城,其他几路分别由单边雄、苦里赫、铁木甲担任主帅,不出三个月,也将开拔,四路大军共计七十万,这可不是一般的硬仗,剑南道孔渊已死,长安再无后顾之忧,御林军将拨出十万精锐,由霍青统领赶赴北疆,陈亭的北府大军也将拨出十万赶赴北境,由周伟率领,而我将亲自前往河北道,连同天赐府,江南李元婴,一起牵制天玑阁,这一战,北疆军从头到尾,都不能出现一点点的劣势,也就是说,不能有任何一场伤亡巨大的败仗,不然的话,天玑阁一旦觉得有机可乘,东线再出问题,咱们大周便有国破之危。” 楚光南说道:“不是还有明教吗?你们两家现如今关系不是挺热乎?只看李汶今晚毫不犹豫便敢假传圣旨,这是铁了心要拉拢好赢贞了。” 宁牧道:“首先,明教坐镇洛阳、山南道和岭南,已经是在分担来自天玑阁的压力,天下统兵,最具鬼神莫测的,莫过于刀皇叶玄,天玑阁已经和李元婴有过几场攻防战,这位滕王,无一例外的全部败北,这还是在宋令辉率领山城军和前锋营协助的情况下,所以目前的情形,只能是先牵制住天玑阁,只有北疆问题解决,我们才能放开手对付叶玄,而你楚光南便是此次关键,秦公已经秘密上奏天子,希望由你楚光南总领大风骁骑军,霍青的这支御林军,周伟的北府军,共计三十万,于黑石城一带,与慕容井水决战,此战不容有失。” 楚光南沉默半晌后,摇头道: “我在长安还有些事情要做,暂时走不了,” 宁牧顿时皱眉:“有什么事情值得你楚光南连边疆都能不顾的?你可知此战一旦出现任何问题,边境城镇将被北夏铁蹄踏碎,无数百姓将沦为奴隶。” 楚光南淡淡道: “此事我非做不可,没的商量。” 宁牧顿时大怒,冷笑道: “是我宁牧看错你楚光南了,滚吧。” 楚光南没有再说什么,就这么起身离开,返回到原来的座位上,低头只顾喝酒,连晴婉叫了他几声都没反应。 ....... 琵琶园,江清惠来到赢贞身边坐下,说道:“你那姜丫头也太好脾气了吧?” 赢贞笑了笑:“那你是希望宁儿脾气好呢?还是希望她脾气差呢?” 江清惠道:“这个嘛,还是脾气好一点吧,不然以后我还跟她怎么相处?” 赢贞道:“这不就得了吗?” 张文仲也在一旁为姜沛宁说话道: “姜阀主的性格还是很好的,外表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实则内心柔软,非常善解人意,人嘛,只有处的久了,才能看到对方最真实的一面,就像现在,鄙人竟然都敢和女帝说话了,放到以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都是沾了赢教主的光啊。” 江清惠只是淡淡一笑,站起来,返回卧房休息。 刚才百花厅内发生的事,赢贞和盘托出,并没有隐瞒张文仲, “这个高昌到底是什么来头?” 张文仲耐心说道:“算是韩阁老的门生吧,六大辅政大臣之中,韩景琮势力最大,先皇在世时,便主掌内阁,天下各地奏折,先由他过目之后,才会转呈先皇,权柄之大,朝中无人可以匹敌,先皇对他也极为信赖,不过如今新皇即位,对韩景琮多有猜忌,先是收回他代阅奏章的权力,又剥夺他宫中行走的资格,如今是个人都能看出,皇上不待见他,恩师与他同朝为官三十载,明面上算是半个政敌,但私底下,却对韩阁老评价极高。” 赢贞点了点头:“有机会倒是可以见见。” 第329章 江南沦陷 赢贞在上林园等了几天,没有等来曹小芝,却把水袖给等来了, 不过当他看到水袖一脸表情沉重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小。 果然,琵琶园中,水袖将他连夜带回来的消息和盘托出,他有秘法,需要耗费大量精血,江南至长安,两日可达。 天玑阁于半月前,全力攻打江南道,在赣州之战的关键时刻,江南隋家突然投向了叶玄,里应外合之下,导致李元婴与宋令辉的联军在赣州吃了一场大败仗,伤亡高达十余万,不得已下,李元婴开始向岭南地区撤退,以保留实力等待朝廷方面的救援。 结果叶充亲自领军二十万,长驱直下,不但攻下整个江南道,更是在岭南青州一战中,活捉了李元婴和陆正光,此战江南军死的死,降的降,宋令辉率残余部队逃往山南道,坐镇长沙的丘神绩率军赶赴江州接应。 按照水袖所说,不出五天,整个天下就会知道,天玑阁已经占据了大周近半壁江山。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消息,晴婉知道后更是心急如焚,想要立即带着陆风赶赴山南道边境,找丘护法商量一下,以什么条件才能换回陆正光。 其实这整个事件中,最让人没想到是隋家的投诚,即使他们与光明顶的关系再不好,也不该做出如此选择才对。 整个消息立时让赢贞陷入两难,到底是留在长安查清楚父母离奇羽化一事,还是立刻动身赶赴江州坐镇大局? 琵琶园内,众人脸上神色都不怎么好。 水袖说道: “我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的,想必朝廷最晚在明天也会收到消息,李隶的天赐府那边,第一时间由王下帅徐敬邺统军,在山东道边境有过几场大战,他大概也是想拖住叶充南下的速度,但隋家投诚确实让人太过意外,导致整个江南道于十五天内被攻下,而现在叶充也缓过气来,由长子叶宝凌带甲十万,在山东道与徐敬邺对峙,如果时间一长,任由天玑阁消化掉江南以及岭南地区的降军,再想夺回岭南,难比登天,此次一战,前锋营折损过半,好在宋令辉提前一步将山城内家眷迁往山南道,否则的话,只怕宋令辉也只剩下战死一途。” “接下来的关键就在河北道与山东道边境的邢州以及山南道的江州,这两个地方必然会有两场超级大战,如果输了,天玑阁坐稳大周东境,几乎是谁也改变不了的结局了。” 江清惠追问道: “叶玄是否现身?” 水袖摇头道: “没有,只要主子一天不在山南道,叶玄想来也不会现身,但不能否认的是,天玑阁能以这么快的速度,从起兵到现在不过一年时间,将整个大周东境收入囊中,背后真正的决策者,还是叶玄本人无疑,” 水袖看向赢贞: “主子,江州一战,我们一旦输了,未来很长的时间内,我们都将彻底丧失东进的实力,至于长安这边,就让我留下,主子也知道我打听消息的能力,必然不会让主子失望。” 赢贞转头看向江清惠,说道:“你怎么看?” 江清惠眉头紧锁,点了点头: “事出突然,只能先解决山南道的问题了。” 赢贞点了点头: “你和婉儿先一步动身赶赴江州,并传出消息,让所有正在赶来长安的全部折返山南道,我和宁儿去一样剑南,独孤靖与叶玄有旧,我怕这老小子到时候会拖咱们后腿,” 江清惠说道:“好,我这就动身。” 赢贞又吩咐姜沛宁,让她把消息带给李汶,并且让后者设法联系到李晴雪,赢贞想在离开长安前见一见对方。 江清惠走后不久,曹小芝来了,在得知情况后,答应会竭尽全力配合水袖,将事情查清楚, 酒楼大堂, 楚光南独自一人坐着饮酒,他刚刚去了一趟原礼部尚书狄农的旧宅,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整个宅子里现在也就留在七八个园丁仆人,要不是姜阀出钱将宅子买下,只怕早就易主了。 至于钦天监那边,他也去过了,自然知道那几本古籍如今在赢贞手上,他不想开口索要,也知道要不来,所以干脆也在上林园住下,盯着赢贞的动静。 李晴雪拎着一只碗坐在他面前,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然后将江南道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喝了酒,直接就起身离开。 楚光南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他知道对方话语里的意思,东境大乱,北夏必然会趁此机会大举南下,周、夏两国之间的国战,必会因天玑阁拿下江南、岭南而提前,北疆军几乎会陷入没有援军,独力抵抗北夏铁骑的不利于面,单是粮草一项,立即就会捉襟见肘。 之所以宁牧和李晴雪都想劝自己返回北疆,是因为秦广这些年来身体每况日下,严重时甚至无法独力下床,这个消息当然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而北夏那边的谍报中,仍是认为秦广老当益壮,因为镇北公单是替身就有三个之多。 但如果秦广真的出了问题,看似坚不可摧的北境防线,立时便危如累卵。 楚光南叹息一声,一口气喝完一坛子酒,起身去往元帅府。 当他离开长安的时候,一道圣旨随之下达。 皇帝李兖,册封楚光南为上将军,伯远候,协助秦广,主领北疆军务,这是继秦广、陈亭、宁牧之后,大周朝第四位上将军,朝中上下,无一异议。 李晴雪在琵琶园见到赢贞,两人在商量一番后,李晴雪孤身赶往河北道,有她在,李隶才会全心全力对付天玑阁。 而赢贞和姜沛宁则是全力展开身法,奔赴成都,独孤靖若是听话,那就乖乖交出手中的大戟步卒,不听话,那就换一个听话的。 赢贞清楚,江州一战,绝对不容有失,而如今山南道的军力,根本不足以应对叶充,所以兵力充裕的剑南道,就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第330章 尘埃落定(大结局) 半年后,北疆。 秦广病重,卧榻不起,楚光南全权处理北疆军务。 大周朝廷付出八百万两银子的代价,与西疆各小国修好,使得西境陈亭的三十万北府大军,彻底脱出束缚。 北府军由陈亭亲自率领,紧急北上,与楚光南汇合。 大夏这边,由军神慕容惊鸿率领的大军一百二十万,兵分四路,由大同府,济宁府,山阳关,集县,四路并进,一路摧城拔寨,所向披靡。 北疆告急的文书,像雪片似的,不停传至长安。 江州一带,两军对峙。 天玑阁叶充率领大军二十万,以及江南隋家的十五万儿郎组成了三十五万大军,围困江州城达二十天之久。 河北道,河间王李隶率领天赐府诸将,携大军二十万一路东进,进攻山东道,一口气攻下州城十二座,断了叶充后路。 关键时刻,刀皇叶玄,自明镜湖一战后再次现身,独身一人,硬闯天赐府军阵,击杀河间王李隶及其麾下大将徐敬邺。 一时间,天赐府大军群龙无首,被山东道大军反扑,不得已下,世子李厉暂领天赐府,徐徐退回河北道。 关内道李亨,及其幕僚南华先生,被江清惠亲手击杀,魔教彻底掌控关内道,组成一支十五万的精锐大军,紧急赶赴北疆。 独孤阀阀主独孤靖,不愿交出军权,被嬴贞击杀,十万大戟步卒落在嬴贞手上。 一支由宋家山城,大戟步卒,剑南道大军,姜阀精英弟子,风林火山四营组成的大军三十万,于江州外的平原上完成集结。 北疆大战,江州大战,两场事关国运的今天大战,一触即发。 三十五天之后。 江州大战彻底打响。 水袖到前线刺探军情,无意间泄露行踪,被天玑阁剑奴围杀而死。 叶充于大军阵中,斩杀前锋营陆正光,为大军祭器。 宋令辉在大战开始后的一场平原追击战中,身负重伤,透支而死。 姜沛宁斩杀叶充之子,叶宝凌,杀天玑阁二十四剑中的七剑,其中就有秦清,唐斩。 李晴雪于阵前挑战叶充,双方两败俱伤, 叶充双臂尽废,众生不能提剑。 李晴雪一身修为尽数消散,沦为普通人。 江南隋家一种首脑,被嬴贞大义灭亲,全数击杀。 临辉殿三位殿使,阵亡于江州府。 独孤青鸟断臂,独孤无敌战死。 晴婉和陆风身受重伤,被嬴贞救出,送往剑南道养伤。 受伤后的叶充,在军帐中被蒋珊刺杀得手,天玑阁大军被秋风扫落叶般一一击溃,二十四剑,死的死,逃的逃。 江州大战,以朝廷付出十万战损的代价,惨胜。 紧急休整过后,剩余大军二十万,开赴北疆。 楚光南在大同府一战中,彻底表现出其军事才能,以六万守军大破北夏二十万铁骑,也是大夏四路大军中,唯一受挫的一路。 陈亭的北府军一路败退,于太原府与慕容惊鸿主力展开决战。 陈亭战死。 女帝江清惠及时赶到,与慕容惊鸿在城门楼上互换一拳,两人同时受伤。 北疆战况陷入胶着。 嬴贞在北上路上,顺带收编天赐府大军,全数奔赴北疆,而他自己,则是独身一人前往明镜湖。 叶玄,在那里等他。 北疆大战,打打停停长达半年,于冬季停战。 来年开春之后,慕容惊鸿重整旗鼓,大军全部攻打大同府。 两国国运之战,系于大同。 战况异常惨烈,尸体如山。 最后,楚光南抓住机会,以天赐府十万精骑绕至夏军背后,攻入帅帐。 亲手斩杀慕容惊鸿。 江清惠携大军及时反扑,与楚光南完成合围之势,歼灭大夏铁骑十三万, 入秋,北夏撤军, 天下的焦点,全都集中在了明镜湖。 当世最强两人,魔皇嬴贞,刀皇叶玄,再次于明镜湖展开决战。 三天后,嬴贞走出明镜湖。 有好事者赶往明镜湖查看,却没有发现叶玄的身影。 同年,嬴贞携江清惠、姜沛宁返回魔教总坛光明顶。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嬴盈。 ........ 北疆大战,大周这边,共计阵亡将士二十七万,大夏四十六万。 隔年春,楚光南再领大军四十万,攻打大夏,一路破城,纵横披靡。 夏皇迫不得已,向大周俯首称臣。 最后,楚光南不受朝廷册封,辞去上将军一职,奔赴光明顶。 最后,也死在了光明顶。 一代军神,落叶归根。 李晴雪彻底遁入空门,与嬴贞之间常有书信往来。 蒋珊返回青州,辞去落花宫宫主之位,彻底出了江湖。 大周皇帝李兖,封河间王李隶之子李厉为储君,两年后,李兖驾崩,李厉即位,门阀制度由他之手,彻底消亡。 新帝二年, 三月, 天下群雄纷纷赶赴光明顶。 女帝江清惠,剑仙姜沛宁,将于同日,嫁给魔皇嬴贞。 三皇时代彻底消亡。 现在的两国江湖,是一皇独大。 山间小路上,有一青衣女子,缓缓登山, 忽然间,她驻足停下,微笑着看向一边, 桃花树下,一位双目泛白的秀美女子,正痴痴抬头,欣赏着满树的桃花。 “怎么?还不肯放过我?我这一身修为已经全都没了,”李晴雪笑呵呵的说道。 蒋珊深深的嗅了一口桃花香,转头微笑道: “我和你之间,总归还是要分个胜负,不然我这心里,委实不痛快。” 李晴雪笑道:“今天是嬴贞的大婚之日,要分胜负,好像不太合适吧?” 蒋珊笑道:“错了,没有比今天更合适的,当年姜沛宁就是从这条路硬闯的光明顶,一出凤求凰,在天下传为佳话,如果我今天也从这里杀上光明顶,你说,江清惠会不会拦我呢?” 李晴雪忍不住挑了挑眉:“怎么?你对他还不死心?” “难道你死心了?”蒋珊笑道。 李晴雪撅了噘嘴,微笑道: “我明白了,咱们俩之间确实需要分出一个胜负。” 蒋珊转头,望向山顶,嘴角微翘, “大的争不过江清惠,老二争不过姜沛宁,老三的话,我总是能跟你争一争的.......”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