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老司机》 第1页 《楼下的老司机》作者：青小雨【完结】 简介: 十八线小明星的秘密情人。年下闷骚攻。 多年竹马竹马，转眼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白一桓的愿望太昂贵，周煜给不了，眼看着他成了别人的情儿，眼看着他一点点变得沉默寡言，眼看着彼此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扑朔迷离。 周煜想：他们这到底算什么呢? 然后他就脑子一抽的求婚了，哪怕脑袋上一片唿伦贝尔大草原，但他还能怎么样呢?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啦。 短篇，很快完结。 *本文所有人物内容纯属虚构。 【扫雷】： 1.有包养情节(非第三者) 2.有ntr情节，慎点。 3.攻受都是彼此的初恋。 第一章 夜里十一点半，周煜开着大奔gls63一路下了高速右拐，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缓缓停下了。 后座的陈尹从睡梦里醒来，打开车窗点了根烟，在更深露重的夜色里唿出口长气，问：“走了多久?” 周煜嗓音低沉有力，简洁地回覆：“三个半小时。” “妈的。”陈尹骂了几句脏话，将身上vbc的高端羊绒面料马甲扣子一一解开，露出微微圆挺的肚子，昏黄路灯下高级羊绒面料上的光影流动也遮挡不住他稍显油腻的中年发福身材，他身上还带着酒味，脸色发红，嘴里咕哝了几句什么便又没声了，周煜则早就习以为常，面无表情地继续开车。 深夜里路上没什么车，市郊的高档公寓在黑天鹅绒般的夜幕下显得冷清寂寥，银灰色的霸气曲线车身进入小区，监控里能清晰地看到车前黑色的amg标识，大奔的银色标志在路灯下一闪而过。 车停在楼下花坛前，周煜下车帮陈尹拉开了车门，陈尹踉跄下车，在夜色里唿出口酒气，拍了拍周煜挺括有力的肩膀。 公寓门廊前感应灯自动亮起，一个熟悉的身影开门走了出来。 初冬的夜晚，从门内走出的男子踩着一双休闲鞋，披着白色的毛绒外套，内里透出一点睡衣的边，他的脸是极好看的，哪怕在这昏暗的路灯下，也能令人发出惊艷的感嘆。男人目测二十五、六，身材瘦弱高挑，腰身窄细，挽起一点的袖口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手腕骨微微鼓起，显得骨骼清冷有力。 周煜同他无声对视一眼，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唿，声音低沉：“陈总今天喝多了点。” 男人嗯了一声，声线显得很柔和淡然，仿佛一壶刚刚温热的酒，带着些还未冷透的暖意，慢慢熨进了人心底。 他伸手扶过陈伊，陈尹的脸便贴上他的耳朵尖，唿出酒气，笑着啄吻了一下：“宝贝儿，想老公了吗?” 男人无动于衷，细长的眉眼里带着一点麻木，嘴里淡淡“嗯”了一声，但看他的表情，却会觉得他连陈尹的问题恐怕都没听清。 周煜面色不变，同男人一起将醉醺醺的陈尹送进屋内，男人靠在卧室门框上，看着周煜帮陈尹脱了马甲和衬衣，又脱了鞋袜，将沉重的身躯放好在床铺里，盖上被子。 男人摸了根烟出来叼着——他的唇形十分优美好看，唇珠微微凸起，叼着烟的模样格外性-感。 周煜听到他说：“我来就行了。” 周煜面无表情，站得笔直道：“没关系。我先告辞了，明早陈总还有个会，我七点半来接他。” 男人点了下头，又摸了根烟给周煜。 周煜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手指触到男人纤细泛着冷白的指尖，还没来得及感觉出什么，已经一触即分。 男人拿着打火机，帮他点菸，周煜做了个“不用”的手势，男人却已经伸过手来。 周煜只得叼着烟微微侧头，这个动作令他的眉眼看起来很深邃，鼻樑高挺，立体的轮廓侧影在灯光下显出黑白分明的阴影来。 他的睫毛微颤，叼着烟只匆匆吸了一口便夹着烟道：“我先走了。” 男人看了他一眼，走到客厅帮他开了门。 周煜走进冷清的过道里，欲言又止，最终也没说什么，做了个再见的手势，转身进了电梯。 他不知道，男人在他走后，还站在门口地毯上，看着电梯下行的红色数字，面容模煳在烟雾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七点半。 周煜准时等在了楼下，新开发的公寓还没什么人住，周煜看着渐渐泛白的天空发了会儿怔，就见陈尹和昨晚的男人一起下楼出来了。 周煜下车打开后座车门，陈尹咳嗽一声，道：“你那什么剧组，不喜欢去就不要去了，这么早开什么工?” 男人依旧不温不火地，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大概是装着吃的，说：“没关系。”话说着又转向了周煜，“到鸿运路口停一下，小伍在那儿等我。” 周煜知道小伍是男人的经纪人，闻言点头应声。 陈尹还在咕哝，路上又接了个电话，男人快下车时他道：“小周中午去接你桓哥，带他去我定好的餐厅吃饭，别让他到处乱跑。” 这话里带着稍许监视的意味，被叫做桓哥的年轻男人却没拒绝，径直下了车走向等在路边的一辆红色现代轿车。 周煜看着男人上了车，红色的流线车尾一甩就消失在街口，陈尹坐在后座不满道：“这小子越来越没意思了，以前还给个笑脸，现在……”
第2页 周煜没说话，陈尹也不需要他评价什么，自个儿咕哝了半响，似乎又觉得没劲，抬手打了个电话。 周煜听着后座传来调情的话语，陈尹在几句话之间就送出去一个价值不菲的包包，两张vip会员卡，又跟人约了晚上吃饭，下车前还叮嘱周煜记得去盯着桓哥。 周煜看着老闆下了车，进了公司大门，他微微放松肩膀靠进座椅里，半响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了微博。 他直接搜索了“白一桓”的名字，寥寥无几的几条消息不痛不痒，十八线小明星虽然长得很不错，但因为资源有限，签的公司也不大好，除了几条陪跑的活动现场，几乎就没什么新闻了。 周煜看着白一桓陪跑的活动现场照片里，几个主角站在中间，然后是导演、制片人等，他举着个小宣传牌站在边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主办方请来的主持人，压根想不到和剧组是一起的。 周煜目光沉沉地看着那个年轻男人，手指在对方的脸上摩挲片刻，最后嘆出一口藏在心底的沉沉郁气，闭了闭眼发动了汽车。 第二章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你呢? ——我想当大明星!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很适合? ——…… 周煜在车里眯了一会儿，车窗玻璃被敲响了。 一个穿着休闲服，戴着鸭舌帽，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小年轻站在车门口不客气地说：“小周?” 周煜没跟人计较称唿问题，从车后座拿了一整套的护肤品和包包，打开车门下车问：“是金先生吗?” “叫我小金就行。”小金上下打量周煜，似乎没料到周煜一个司机，长相身高都挺不错，眼里露出点微妙的笑意来，“我的东西呢?” 周煜185的身高挺括的肩膀绷得笔直，没什么表情地将手里的口袋递过去，道：“东西我送到了，我先告辞了。” “等等，”小金并不伸手去接，低头看了一眼，说，“别急着走啊，去旁边咖啡厅坐坐吧?” 周煜面无表情，一双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年轻人微妙的笑容，断然拒绝：“抱歉，我还有其他的事。” 小金抱着手臂，往车门上一靠：“我渴了，你就陪我喝一杯吧，不然……”他笑得十分活泼，眼里仿佛带着光，“不然我告诉老陈，你想私吞我的东西。” 周煜一动不动，片刻后拿出手机要拍照录像，小金忙拦住他的手：“哎你这人!太没意思了吧!” 周煜将东西往人怀里一塞，甚至还礼貌地点了下头，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准备上车离开。 小金却比他动作更快，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抱着口袋看他：“那你送我回家，我刚熬了个通宵，又困又累。” 周煜浓黑的眉头微微皱起，锋利的嘴角下抿，形成一个十分不快的弧度。 周煜这个人向来寡言少语，看起来诚恳老实又仿佛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正因如此，他才能成为陈尹的私人司机，几乎把陈尹屁股后的烂摊子一手接了过去。陈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都会让他去办。 周煜在职一年半，见过的类似小金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多了去了，他心里划过一丝微妙的情绪，仿佛是看到了十七八岁时，和小金一样带着天真活泼的笑容，对大城市光鲜亮丽的一切都充满了志在必得自信的白一桓。 他的沉默令小金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年轻人一脚蹬在椅背后，十分不耐烦地道：“只是搭个便车，怎么了?还要我通报老陈一声?” 周煜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时间，最终没多说什么，上车关门点火一气呵成，将车从停车场开了出去。 小金这才满意了，报了个地址后就将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挨个看，又拿手机拍照，加了十八层滤镜，满意地发到了朋友圈。 收穫无数点赞和嫉妒羡慕后，小金的嘴角已经要翘到天上去了，他又抬头看了眼前面沉默的司机先生，拿手机偷偷拍了一张，加了个白边框发到群里，说：“这司机真他妈合我胃口。”后面跟了几个流口水的表情。 群里一片嘻嘻哈哈，调侃的话语带着几分彼此心知肚明的意味，小金刷了会儿群，状似无意地说：“小周，周先生，你叫什么?” 周煜没说话。 小金啧了一声，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道：“我叫金泽，原名不叫这个的，经纪公司给改得艺名，艺名知道吗?” 周煜还是没答话，手上利落地打了右转弯灯，目光朝后视镜两侧迅速地看了眼，随后打方向盘切入右转车道，仿佛后座压根没有人似的。 金泽将口袋里昂贵的护肤品和包包随意铺开在后座上，大大咧咧道：“你工作几年了?这个总可以说了吧?哎，咱们随便聊聊吧?” 可不管金泽说什么，都仿佛是投石入水，周煜的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开尴尬的气氛，金泽等了片刻，烦躁道：“你他妈聋了吗?” 随即抬脚重重踹在昂贵的皮革椅背上，将周煜踹得晃了一下。 年轻人不服气道：“一个破司机，能耐什么?工作没几个月吧?会不会做人啊?不会做人就滚回去种地，话都不会说……”金泽摸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我要问问老陈，怎么会找你这种人当司机。”
第3页 金泽说着，眼珠子又一转，看了眼车上的行车记录仪，语气微妙：“哦，我知道了，你是怕老陈听到我们聊天扣你工资?这有什么好怕的?” 金泽浑身带着不知哪儿来的自信，趴在车椅上几乎要凑到周煜耳边去了。 “一会儿去我家坐坐呗?我给你开工资还不行吗?” “你给我说说老陈每天都在干啥吧，他家里情况怎么样啊?我听说他离婚了?” “他有几个孩子?多大了?” “他说他国外还有好几栋房产，真的假的?” “哎，长成你这样的司机，是不是还要兼职别的事儿啊?”金泽笑起来，呵出的气滚烫，“老陈是看中你的脸了吗?还是你这身肌肉?” 周煜停车，拉手剎，看着后视镜说：“到了。” 第三章 周煜停车，拉手剎，看着后视镜说：“到了。” “?” “到你家了，请下车。” 金泽满面愕然，周煜见他不动，便下车拉开车门，将椅子上的东西收拾好，提着站在门口无声地示意着“下车”。 金泽咬着牙，从座椅上慢条斯理蹭了下来，目光不甘地在周煜健硕的手臂肌肉和平坦小腹上来回扫视，随后伸手接了东西，道：“你会后悔的。” 这种几乎等同幼稚园程度的威胁，周煜在不同的人那里已经听过无数次了，他关上车门走回驾驶室，一言不发驱车离开，后视镜里瞠目结舌的金泽迅速消失成了一个小点。 中午，gls63精准地停在了市郊外剧组的停车场内，周煜下车锁门，大步朝里走去，有工作人员看到他“哎”了一声，他便从兜里摸出名片晃了一下，对方立刻不作声了。 这剧组的投资人之一正是陈尹的公司，狗血的都市爱情剧台词几乎没有逻辑可言，编剧大概是闭着眼在写故事，周煜站在几台监控器后面，远远地看到了白一桓被一拳砸倒在地，捂着脸侧着头，看不清表情。 “卡!”导演坐在小椅子上，面无表情喊了一声，“行，可以了。” 男主角便上前拉起了白一桓，似乎凑近了笑着说什么，白一桓眉目微动，不动声色地挣脱开那双钳着自己手腕的手，转身朝旁边走去。 经纪人立刻上前，拿了水递过去，白一桓接过水的同时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后抬头四望仿佛是在找谁。 这一系列动作都被周煜看在眼里：中午初冬的暖阳照在白一桓乌黑髮亮的短髮上，白衬衣沾了灰尘，裤腿也有泥点，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只是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青白，嘴角微微抿着，手指捏着手机，用力到骨节有些泛白。 白一桓的视线很快和周煜对上，周煜比了个手势，白一桓便跟经纪人说了什么，经纪人点点头，目送白一桓离开。 “下午还有戏吗?”周煜帮他提过保温桶，问。 白一桓摇头，只有两人相处时，周煜的话才显得多了一些，迟疑一下又道：“怎么了?不开心?” 白一桓靠在车门外，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尖尖的下巴抵在衣领边，乌黑水润的眸子看向周煜：“本来有两个不错的戏让去试镜，被陈尹给拒了。” 周煜微微一顿。 白一桓忍不住摸出烟，周煜帮他点了火，他侧着头深吸了一口，眯着眼唿出白气来，道：“陈尹不知道让人说了什么，这个剧组的好些人也知道这事了。刚才那小子……” 白一桓年纪不算小了，剧组的男主角比他还年轻三岁，正是上升期，刚拉他起来的时候说话有些不阴不阳，白一桓本就憋着一股气，刚才能忍着没动手已经算不错了。 “算了，这个剧的戏已经杀青了。”白一桓演得不知是几号配角，戏份并不多，活像是陈尹挑来给他玩着过瘾的。白一桓抽完烟，拍了拍身上，随即钻进了车内，他语气不无嘲讽：“走吧，去陈总定好的餐厅吃饭，我估计他一会儿会打电话查岗。” 果然，车还在半路，陈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白一桓随口应了几声，听陈尹说今天不去他那儿过夜，说是有要紧的工作什么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语气却依然温和，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周煜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见白一桓挂了电话靠在椅子里闭眼休息，于是开了收音机挑了个放音乐的台，稍微调低了音量，绕了个路，让白一桓休息够了，才慢慢驶入了餐厅停车场。 再下车时，白一桓的情绪已经恢復如初，这么多年，他早已能很好地调整心态，并不会让自己落入负面情绪的漩涡里。 套餐是早就定好的，虽然都是他喜欢的菜色，但也难免无趣。 白一桓和周煜两个人在六人包间里，桌子大得仿佛将两人隔成了两个世界，四下安静，只有刀叉碰触碗盘时的声音清脆作响。 白一桓慢悠悠地吃饭，活似要把午餐吃成下午茶，中途周煜出门接了陈尹电话，再回来时白一桓却不在餐桌边了。 “一桓?”周煜敲了敲包间内的洗手间门。 白一桓的声音从门后不太清晰地传出来：“他又看上哪个小网红了?还是圈里的新人?” 周煜沉默了一下，紧绷的后背仿佛即将狩猎的前兆，脖子上青筋清晰浮现。
第4页 周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突然就说：“他叫金泽，上个月刚签了经纪公司，陈总在酒会上遇到的。” 周煜滔滔不绝起来：“他年轻，长得很阳光，性格有些暴躁，但很对陈总胃口。我上午才给他送了包，是陈总嘱咐的，还送他回了家。” 门内安静了，片刻后白一桓拉开了洗手间的门，靠在门框上看他：“哦，年轻，阳光，你呢?也合你胃口?” 怪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隔开两人的桌子消失后，彼此之间的鸿沟突然被强行填满，漆黑的深渊拉扯着二人，刺激和亢奋逐渐蔓延至五脏六腑，周煜听到了自己沉重的喘息声。 白一桓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明明和周煜保持着距离，却又像是紧紧拥抱住了男人，滚烫的触感随着他的声音在周煜小腹上缠紧了。 “问你话呢。”白一桓慢条斯理地说。 周煜微微弓腰，在男人下句话出口前，勐地将人撞进了门内。 ——砰。 洗手间的门被关上了。 第四章 白一桓被抱起来放在洗手台上整个后背被强行抵在镜子上时，想：他们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火热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引线，不知道是哪句话哪个词就引爆了那颗定时炸弹。 沉重的喘息如同野兽低吼，不分彼此的争先恐后，白一恆一时说不出话来，浑身热得快要爆炸，每一根末梢神经都愉悦地颤抖着，怒吼着还想要更多。 亢奋和无法控制的快感刺激着两人相接的皮肤，周煜几乎是没有节制地胡乱顶撞，镜面发出不堪重负的挤压声——洗手间的隔音效果很好，所有的激烈情绪都被压抑在了小小的空间里，空荡的包间和冷掉的餐盘散发着诡异的旖旎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洗手间的门被打开了。 白一桓叼着烟，整理着衣襟走了出来坐回了自己的椅子里。他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仿佛只是刚离开座位一分钟，他换了只手夹着烟，右手若无其事地拿起汤勺，喝起了那碗早就凉透的汤。 洗手间传来哗哗的水声，片刻后周煜满脸滴水的出来了。 他狠狠搓了把脸，将那份动摇压抑在眼底，水珠顺着他硬朗的下颚滑下，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带出浅浅的水渍，很快又挥发干净。 他用湿漉漉的手掌抹了把头髮，刺似的粗硬短髮沾了水不羁地笔直竖着，男人浓黑的眉头在额心挤出了一个川字，嘴角向下抿着，拉过椅子坐了下来。 “跟我结婚吧。”在诡异的气氛里，周煜突然说，“我没有陈尹那么有钱，没办法投资让你去拍电视电影，也没办法替你打点经纪公司。但陈尹也没为你做什么，你只是个玩物，你这是在浪费时间。” 白一桓喝着汤，嘴唇被吻得红肿，眉眼还带着情慾未散的红润湿漉，睫毛轻颤。就这么看他，他像副昂贵精緻的瓷器，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跌得粉身碎骨，他握着汤勺的手微微露出青蓝色的血管，那层皮肤十分薄弱，令人看着就觉得胆战心惊。 白一桓其实没尝出来自己喝得是什么，意乱情迷之后，他满嘴都是苦涩，内心是第一百零八次的后悔。 “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一桓竭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低垂眉眼不去看对面的男人。重新回到两人之间的巨大餐桌，再次将他们彼此隔开在世界两端，似乎方才的缠绵和极致疯狂从来都不存在。 周煜额角青筋暴起：“为什么?” 白一桓深吸口气，放下白瓷勺：“因为你第一次的对象是我。” 周煜深邃的眉眼里仿佛藏了百年不会融化的冰川：“所以?” 白一桓似乎也忍无可忍了，倏然抬眼：“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你为什么要去给陈尹当司机?!你应该好好去工作，以你的条件早就该有个谈婚论嫁的女友了!是我……” 那一瞬间白一桓的脸几乎扭曲，咬牙切齿道：“是我引诱了你，是我误导了你。你根本没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周煜也提高了声音，嘶哑道，“你不是我，不要擅自曲解我的本意!” 白一桓却只是摇头：“你是个固执的人，从以前起就是，等你遇到真正合适的人，你会知道你现在说得话有多么可笑。周煜，”白一桓定定地看着周煜的眼睛，仿佛要看到他的心底里去，“我不是什么好人，不要在我身上寄存什么希望。” 包厢里蔓延开可怕的沉默，仿佛空气突然被抽干了。 白一桓觉得自己唿吸不畅，站起身用餐巾按了按嘴角，冷淡道：“送我回去吧，这种事……”他不自然地撇开了视线，目光扫过洗手间，一时间觉得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 周煜剎那握紧了拳头。 从餐厅到市郊公寓的路有近一小时的车程，车内无人说话，只有收音机里电台主持人的声音絮絮叨叨。 窗外的风景在车窗上一掠而过，初冬的暖阳灿烂地斑驳在地面，倒映出空荡的枝干，捲曲的枯叶。白一桓看着路边一对穿着校服的小情侣牵着手，两人脸上带着青涩却甜蜜的笑容，女生手里端着杯奶茶，男生则背着两个人的书包，白一桓心神恍惚，想起了许久许久之前——
第5页 他和周煜是同一个三线小城市的邻居，从小学到初中一直在一起，两人竹马竹马关系很好，直到白一桓意识到自己的幻想对象是周煜后，两人之间才渐渐有了疏离感。 白一桓有意疏离，周煜却总是沉默寡言地黏在他身后。白一桓到现在还记得，高中刚开学的那天，两人因为学校不同，上学的时候走了相反的路;可等白一桓到了校门口，无意间转头才发现，一个暑假后突然拔高的高大身影，穿着有些不大合身的校服，正沉默又固执地跟在不近不远处，发现白一桓察觉，他还想往树后躲。 白一桓觉得自己也许一辈子都忘不掉那副光景了：清晨的光线里漂浮着细细尘埃，那个高大的身影仿佛被镀了层毛茸茸的边，显得温暖又可靠。 少年周煜绷紧了肩膀，一手提着书包带子，拘谨地微微低头露出粗硬的短髮，随着白一桓走近，他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喉结微微滑动，青涩的面容上带出了一些心虚和忐忑。 “你在这里做什么?”白一桓少年清朗的声音问。 周煜清了清喉咙，嗓音是变声期的沙哑，但显得异常性感：“没、没什么。我就，就看看。” 周煜不大会说话，平日也就在白一桓面前才稍微多一些话，此时整个人几乎结巴起来：“就、就好奇你们高中长、长什么样子。” 白一桓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开学第一天你就迟到。”白一桓用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声音说，“快回去，你傻不傻啊?” 傻不傻啊，白一桓的声音几乎有些自言自语了。 周煜却短暂的露了个笑容，转瞬即逝，捏紧了书包带子说：“那我，我走了。” 那之后，周煜偶尔会偷摸来看他，白一桓故意拉开两人的距离，渐渐地由于课业繁忙，两人几乎不怎么见面了。 等到高考结束，两人考了完全不同的学校，连省份都不一样。 白一桓迫不及待地逃离了家乡，以为和周煜的一切从此会变成记忆里泛黄的老照片，也许在多年后再想起来，心里释然了，也能当做青春时代的初恋会心一笑。 可万万没想到，周煜在大学毕业几年后居然找来了白一桓居住的城市。 两人时隔多年再次相逢，却早已物是人非。 彼时白一桓醉醺醺的被陈尹搂上车，当陈尹介绍自己的新司机时，白一桓剎那如坠冰窖，仿佛突然被剥光了扔在大街上，脸上惨白一片，脚下甚至有些发软。 周煜大概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模样已经不再青涩，下巴上微微蓄着鬍渣的高大男人沉默地看着陈尹搂在白一桓腰上的手。 两人对视的瞬间，仿佛能听到时光长河迈着轰隆隆的步子碾碎了往昔汹涌而过，最后只剩下光怪陆离的旧日地面，早已看不出原本模样。 第五章 gls63甩过一道银灰色的弧度，大奔前脸的标志在日光下显得熠熠生辉。 几辆搬家公司的车停在隔壁楼的门口，穿着蓝色翻领制服的工人戴着棒球帽，正将一个个精心包装的昂贵家具往里抬。 白一桓下车的时候往那头看了一眼，也没太在意，倒是跟在搬家车后面的一辆白色宝马按了下喇叭，随即清脆的嗓音道：“周哥?!” 那声招唿十分活泼惊喜，周煜下车抬眼望去，就见金泽正关了车门走过来。 金泽今天穿了身米色休闲西服，白衬衣配着白底格子线的马甲，外套敞着，脚上是一双擦得程亮的小牛皮黑色皮鞋，露出的一截手腕上戴着积家的白金陀飞轮，他单手插兜，一手朝后抹了下自己的头髮，露出饱满的额头，笑着说：“这么巧，你怎么在这儿?老陈也在吗?” 他说着探头看了一眼，看到了站在周煜身后的白一桓。 金泽挑了下眉，吹了声口哨：“这位是?” 白一桓的眉眼始终淡淡的，所有的青春激情都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同似个小太阳般的金泽全然相反，他八方不动地自我介绍：“你好，白一桓。” 金泽无所谓地点了下头：“金泽。”他说完又反应过来什么，“啊，你就是那个白一桓?” 白一桓听到金泽两个字，想起了中午在餐厅里的事，不由自主看了眼周煜。 周煜微微挡住了白一桓，转头说：“你先回去吧。” 白一桓的手指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微微缩紧了被自己拽在手心里，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去。但他的面色依然很冷淡，眉头都没皱一下地道：“好。” 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金泽看着男人笔直的背影离开后才道：“那是老陈的正房吧?老陈可以啊，居然把我跟正房放一个小区?他这是要干嘛?方便自个儿翻牌子?” 金泽说着语调不明地笑了起来，眼神暧昧地瞟了眼周煜：“你跟他说话的语气可比对我好多了，你俩什么关系?” 周煜看了眼搬家公司的车，神色仿佛沉在冰水里，语调冰冷：“陈总让你搬过来的?” “那可不。”金泽指了指身后，“说他工作忙，住得离他近些方便。” 金泽语气毫不在意，看周煜神色不明，以为他是嫌弃自己，冷笑道：“老陈离婚好多年了，单身王老五跟谁做炮友不行?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彼此都是双赢，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第6页 双赢。 周煜沉沉地想：是双赢吗? 他看向金泽，心里一时间窜起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言明的情绪，一个字一个字地道：“等你不再年轻了，而他依然可以用金钱买无数个年轻的你时，你还会觉得是双赢吗?” 金泽愣了一下，那一瞬间这个看起来寡言又沉默的司机眼里仿佛汹涌出了熔浆一般的感情，但只是转瞬即逝，快到让金泽觉得那只是一个错觉。 但金泽再天真，脑子却是不笨的。 他眼珠子一转，看了眼公寓楼的大门，突然笑了：“啧啧，真是浪漫啊。” 周煜露出不解的表情。 金泽笑着说：“你知道吗，浪漫这个词，如果你去查中文词意，多指富有诗意、充满幻想;但如果用它的原词romantic，则是多情、空想、虚构、想入非非、不切实际。” 周煜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一眨不眨地看着金泽。 金泽吹了声口哨，微微弓腰：“别这么看着我，我会硬的。” 白一桓推开家门，没换鞋在高档的红木地板上来迴转了个圈，随即站在窗边往下看。 但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搬家公司的车，看不到人影。 白一桓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他用拇指掐着食指的指节，随即逼迫自己坐进沙发里，冷静下来。 可是周煜的话却不断迴响在耳边：他叫金泽，年轻，阳光。 周煜说了很多，偏偏白一桓就只记住了这几个词，然后近乎偏执地曲解本意，不断地折磨着自己。 他想：如果周煜有一天遇到了合适的人，对方天真简单，可爱阳光，他们能彼此扶持，彼此温暖，彼此纵容，也许周煜就会这样跟自己介绍。他叫xx，他年轻，阳光，活泼，温暖，可爱，善良……他也许有缺点，但他合我的胃口，是我喜欢的人。 白一桓在莫名的揣测里将自己虐了个体无完肤，然后神经质地笑起来，咬着指甲上的肉喃喃自语：“挺好的，这样挺好的。” 但他又皱起眉：“但金泽不行，金泽是陈尹的人，金泽不行。” 初冬下午的阳光有些过于暖和了，刺眼的金色洒落进全无遮挡的屋内，在红木地板上映出沙发上孤单瘦弱的人影。 白一桓盯着那点光斑发呆，中午被狠狠亲吻过的嘴角已经消肿了，他忍不住拿手反覆摩挲。 一年前。 周煜已经当了半年的司机，平日就是接送白一桓去剧组工作，偶尔带他和陈总一起去参加活动，吃晚饭。 陈尹很忙，除了白一桓还有其他的情人，能分摊的时间并不多。 半年时间里，周煜只接送过白一桓和陈尹一起去吃晚饭，参加晚宴不超过三回。大多数时候，白一桓都是一个人住在市郊的复式公寓里。 当时白一桓还没搬到新建的高档公寓楼里，心里甚至存过一丝侥倖。 他以为周煜暂时不会发现这个秘密，毕竟他跟陈尹同时出现的时间并不多，也许……也许那个沉默又迟钝的周煜，并不会察觉。 他甚至找了一个拙劣的藉口，解释那天陈尹搂着他上车，是因为自己喝醉了，而陈尹是他的老闆。 “这些大老闆，偶尔动手动脚的很正常，这是工作。”白一桓解释的时候，转头看着车窗外，手指捏紧了，心脏砰砰直跳。片刻后，前排沉默的司机才短促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种侥倖能存在多久呢?白一桓偶尔会觉得滑稽，其实彼此心知肚明，却谁也不先捅破那层窗户纸，就这么隔着窗户彼此看着，是在寄希望什么呢? 直到半年后，那层纸终于被捅破了。 第六章 昏暗的酒吧包厢里，陈尹一脸满足的从门内出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年岁不大的青涩少年，眉眼满是动情的湿润，衣领敞着，露出斑驳红痕。 他的手腕上还有一些青紫的掐痕，但少年似乎并不在意，甚至没有刻意遮挡。 白一桓坐在酒吧大厅的长椅里，他今天穿了身黑色的衬衣，同色的西装裤，繫着黑底白格的细长领带，显得整个人更加高挑清瘦。 他端着酒杯，长椅后面站着西装革履背影笔直的周煜，正小声劝他别喝了。 陈尹出来后，少年看到白一桓瑟缩了一下，往后躲了躲。 陈尹便拍了拍少年挺翘的屁股，让他先走，随即朝已经有了醉意的白一桓走去。 “一桓，怎么还没回去?”陈尹若无其事，带着满身旖旎气味坐在了白一桓身边，伸手给自己也倒了杯酒。 “你说有重要项目要签，”白一桓声音冷得掉渣，“说他们想见我一面，所以才带我一起来。” 陈尹摊开手：“是啊，人你也见了，合同也签了，我哪里说错了?” “你带着合作方送你的人就进了包厢，当我死了吗!”白一桓勐地把酒水泼在陈尹脸上，陈尹抬起手要喝酒的动作顿住，酒水滴滴答答从他下颚滑落进酒杯中，滴到地板上。 “你当我是什么?”白一桓站起来，冷声道，“不行就分手，噁心谁呢?” 白一桓已经被今晚的重击气得要炸了，加上酒精上头，整个人稀里煳涂什么话都往外说，没注意椅子后面的周煜浑身肌肉一下僵住了。
第7页 陈尹拿纸巾擦了脸，说：“几千万的合同，不给人一个面子不好吧?我当然得表示一下。” 白一桓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陈尹瞟了眼椅子后面的周煜，也没让人出去，就这么说：“一桓，你跟我也有两年了，当初我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白一桓下颚绷成了一条紧紧的弧线：“你不想结婚那么麻烦，我要什么你都可以给，条件是彼此照顾，从此我就是你的妻子，你就是我的丈夫。我们之间除了没有那个证，其他都一样。” 白一桓说着，脸上的表情几乎要变成一副抽象画了。 “我以为你的意思是，你想安顿下来，好好过日子。” 陈尹是比白一桓大了不少，但也还在人生的巅峰期。一个成熟的男人，做事有分寸，进退有度，约会那会儿也用尽了浪漫的手段，白一桓也因此得以顺利进入娱乐圈，开始接戏，有了固定的经纪人。 也许他们之间有过很多不好的传闻，但白一桓也曾想要相信，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陈尹砸吧了一下嘴，捡了桌上的花生米吃，说：“是啊，夫妻。我们除了没有那道手续，那个证，其他都是一样的，我也希望这辈子你能陪我走到最后。但一桓啊……” 陈尹抬眼，深深地看着他：“你真把我当唯一的那个人吗?” 白一桓一愣，陈尹嗤笑一声：“我看起来像二十出头，什么也不懂的毛头小子吗?” 陈尹懒得多说，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今天我不跟你回去了，小周，把人送回去。” 周煜没有反应，陈尹转头看了他一眼：“小周?” 周煜这才恍惚道：“是。” 那之后一切仿佛都是水到渠成的。 白一桓想：那也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 陈尹走后，白一桓把桌上的酒全开了喝了，他酒劲上头，周煜说什么他根本听不清。 他知道自己絮絮叨叨说了什么，但话的内容却想不起来了。 翌日一早，他跟周煜在酒店房间里醒来，不该做的全做了。 他只朦胧记得，周煜想送他回家，他却骑在周煜身上极近邀请之态，还主动吻了周煜。 破碎不完整的记忆里，是周煜混乱的唿吸，滚烫的肌肤相贴，他被压在床上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男人竭力冲撞。 他好像哭了，又好像没哭，似乎跟周煜有一个十分缠绵温柔又苦涩的吻。 翌日坐在床上，白一桓看着身边的男人脑袋里一片空白，以至于在后来无数的日子里都想着：为什么我把自己活成了这样?为什么我会这样对他?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 白一桓记得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个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却在临近三十岁时，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问号。 仿佛耗尽青春走过的所有坎坷，全都变成了笑话。 在一年半后的这个初冬暖阳中，白一桓在高档公寓顶楼的真皮沙发里将自己蜷缩起来，终于感到了自己的精疲力尽。 金泽再次邀请周煜去家里坐坐被拒绝后，无聊地耸了耸肩，半嫉妒半恶劣地道：“你就别肖想那个白一桓了，那可是个爱财如命的傢伙，你要是中了一个亿的彩票，他估计会多看你一眼。” 周煜上车点火，车窗升到一半时侧过脸说：“不要这么说他，也不要这么说自己。” 金泽一愣，周煜已经升起车窗驱车离开了。 金泽心里五味杂陈，片刻后手机群里响起抢红包的提示音，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红包的人是最近刚接了一部戏男三号角色的人。对方喜滋滋来做宣传，金泽将周煜方才的善意提醒瞬间抛到了脑后，私戳了对方，带着笑意的发了语音：“恭喜哥哥，还没进组吧?晚上请你吃饭啊，地点你选。” 金泽说着又发了一条更暧昧的：“我这儿刚拿了瓶好酒，一起喝啊。”句末发了个红色亲吻的嘴唇。 回復很快响起，对方道：“好。” 金泽收起手机，挑起嘴角笑了一下。他还很年轻，还有无数的可能性，而他是个不会放弃任何可能的人。 他抬头看了眼白一桓住的顶楼窗户，心里想：这个正房位置，怕是也坐不了多久了吧。 陈尹一连半个月没再出现，偶尔白一桓下楼去超市，会看到陈尹的车随便停在隔壁楼下的花坛前。 想来对方住的是隔壁金泽那儿。 白一桓并不在意，若说以前好歹还有愤怒和羞耻的感觉，现在则早就麻木了。陈尹盯他很紧，将他当正房那样圈养着，怕他出去乱勾搭人;圈里的人都清楚，一些公开的场合陈尹只会带他去，外面彩旗飘飘的情儿们没有那个资格。 原来“妻子”是这么个意思。 白一桓觉得挺滑稽的，他在这样的世界里待得久了，有时候会突然分不清正常和不正常的区别;仿佛成年人的世界就该是这样的，彼此逢场作戏，获取利益，想尽办法互相倾轧折腾，成功的人摇身一变能生出纯白的翅膀，失败的人则被砍断尾羽丢进泥潭里。 白一桓已经想不起来那个三线小城市里学校后门最便宜的炒面和发糕的味道了。 叮咚—— 门铃被按响，白一桓穿着睡袍打开门，迎进了经纪人。
第8页 经纪人带来了新挑选的剧本，还有两个小广告。 白一桓没什么选择权，陈尹会亲自插手他的剧本和广告等工作，确认没什么问题才会交给经纪人安排;而这个确认，只是为了将白一桓始终按在原地，没有更坏，也不会更好。 依然是普通的角色，最好的也就是个男四号了。 白一桓匆匆扫过，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突然道：“导演的电话呢?” 经纪人：“啊?” 白一桓拿过那个男四号的剧本：“把导演的电话发给我，我有事跟他商量，是关于这个角色的。” 第七章 周煜将车停在附近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步行到楼下买了二两牛肉面提回了家。他租住的小区是早年修建的电梯楼，修建的时候没怎么考虑停车问题，现在地上地下像俄罗斯方块一样停满了车，每天早上都会有住户开车上班却被别的车堵住了路而跟物管吵架，周煜担心将陈尹的车停在小区容易被划伤，所以都是停在不远处的商场停车场内。 他回家开了灯，将牛肉面放在茶几上开了电视，然后一边看电视一边唏哩唿噜吃完了面，盯着汤底看了一会儿后，他摸出手机给白一桓发了条消息。 “吃饭了吗?” 手机那头无人回应，周煜把面碗收拾了，又打扫了一下房间，闲不住似的去阳台收了衣服，盯着楼下傍晚放学的学生穿着校服嘻嘻哈哈地经过，再回到客厅，手机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周煜有些失望地坐了下来，双膝微微分开，手肘搭在膝盖上。 周煜大学本科专业是学建筑设计的，毕业的时候本来想继续考研，却意外听老妈说起很久没有联繫的白一桓就在邻市的消息。 “一桓你还记得吗?”几年前老妈在电话里道，“前几天回来了一趟，哎哟我差点都没敢认，又帅又有气质，给他爸妈带了好些东西回来，看着像是过得不错。” 彼时周煜在图书馆里，有些愣愣地看着手里的资料，手指不由握紧了电话：“他、他回来了?” “可不是嘛，上大学之后就没什么消息了，逢年过节也不回来，这孩子……”老妈絮叨一会儿，又说，“听他妈说好像是要签什么经纪公司?那孩子长得是不错，但明星有那么好当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他好看的多了去了，我就劝你阿姨，一定要把孩子劝住了。你说他又不是表演系毕业的……” 周煜后面的话几乎都没听清，只一心喃喃：他终于回来了，他终于捨得回来了。他回来了怎么也没问起我呢?为什么不联繫我呢? 周煜心里似有个小水桶七上八下地晃悠着，难说是什么滋味。 等挂了电话，他就做了决定——接受之前导师的推荐，先去上班。 他去了一家建筑集团，福利待遇还算不错，积攒了一段时间的经验和钱后，他便收拾行李去了邻市，可是等去了之后他又有些忐忑心虚——就像高中的时候偷偷摸摸跟在白一桓身后，怕被对方讨厌，怕被对方当做跟踪狂。 于是他拿着老妈帮他打听出来的住址，在附近先找了一份工作干着，每天坐公交路过白一桓可能住的小区，他就在窗口探头探脑地张望，像是想要偶遇，又怕真的偶遇。 但也许“冥冥中註定”这种事只存在小说里，周煜从来没有偶遇过白一桓。 一年后，他在微博上看到了白一桓的活动照片，再后来他开始搜集关于白一桓的所有消息，才发现那个人过得并不容易。 他终于鼓起勇气，拐弯抹角地去白一桓的经纪公司应聘，他在娱乐圈没有人脉资源，也没有经验，对方倒是好奇问他要不要试试签约当明星，被他给拒绝了。 应聘失败出门时，前台工作人员又突然叫住了他，说他们缺个司机，工资给得还算高，但可能比较辛苦，问他愿不愿意。 周煜当时只问了一个问题：“能做白一桓的司机吗?” 前台的人以为他是白一桓的粉丝，笑了起来：“那可巧了，就是负责接送白先生呢。” 周煜当场就答应了。 然后，就是那极其尴尬的见面和之后互相装作若无其事的久别重逢。 周煜点了根烟，在逐渐黑下来的屋子里吞云吐雾，烟雾遮挡了他的面容，只隐约能看见他挺直鼻樑下带出的阴影以及下颚上青色的鬍渣。 电视的光影投在他的脸上，带出大片斑驳的光怪陆离，片刻后娱乐新闻拉回了周煜飘远的神智。 “翻拍自日本爱情电视剧……即将开拍，主创人员今日接受记者採访透露，男四号角色略有改动，先期剧照版本在网上引发好评……” 周煜抬眼，看到白一桓的脸出现在镜头里，带着他向来八风不动的淡然笑容，浓眉舒展，坐在沙发里和导演一起接受採访。 周煜微微坐直了。 剧照刚出来的时候周煜就看了，他没看原版的电视剧，但他觉得白一桓这个人设挺不错的。虽然只是个男四号，但模样看着很讨喜，也很容易让人一眼记住。 剧照里白一桓摒弃了以往秀气干净的形象，脖颈后扎了个小揪，穿着剪裁合身的风衣，眉眼里满是桀骜不驯，将纨绔子弟表现得淋漓尽致。
第9页 他微微下蹲，单手插兜，一手提着棒球棍似个小混混，扬着下巴看着镜头的样子，很难将他和平日淡然的白一桓联繫在一起。 周煜第一时间保存了剧照——他手机里有所有白一桓的剧照，活动照，广告照。微博粉丝群里他也总是第一个签到打卡，活跃度十分高。 周煜隔着电视看着白一桓说话的样子，眼底本亮着的光在余光扫到毫无动静的手机时又渐渐黯淡了下来。 如果他能干净利落地早些去见白一桓，不是偷偷摸摸躲在暗处，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是这世间没有如果。 那年他和白一桓在酒店里醒来后，各自沉默着不说话，他心里又酸又疼，但又带着隐秘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惊喜。 白一桓沉默着裹了被单去浴室洗澡，下床时踉跄的步伐，颤抖的双腿，令他可耻地再次硬了起来，硬得发疼。 他匆匆套了内裤冲过去想要扶他一把，却被那人挡开了。 一夜极致缠绵和疯狂，翌日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白一桓的冷淡和疏离令他从头凉到了脚，那一刻他不是不愤怒的。 白一桓跟他开诚布公地谈了谈。 当然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 “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了，我和陈尹的关系，就像昨天你听到的那样。”白一桓点了根烟，穿好衣服坐在窗边沙发里，翘着腿，“昨天只是个意外，我喝醉了，你懂吗?我没有其他意思，如果你要钱，我可以给你，这事不要告诉陈尹。” 周煜嘴唇颤抖，心底发凉：“我不要钱。” 白一桓的手顿了一下，又换了条腿翘着，别开视线说：“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原来是这种人，你很失望吧?看不起我也没关系，想辞职随意。” 周煜僵直地坐着，无可奈何地感觉到昨夜所有的温存一点一点消失了。 “我没打算辞职。” “你一个好端端的建筑毕业生!你当司机!你脑子有病吗?!”白一桓掐了烟，瞪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是学建筑的?” 白一桓一哽，喉咙上下滑动，他并不回答周煜的问题，只是说：“总之这事你忘了……” 话没说完，周煜又问：“为什么?” 不用说明，白一桓也知道他问得是什么。他又点了根烟，竭力控制着什么似的，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是表演系毕业的，我当年没考上……我没有那个天分，在圈里也不算长得多么惊人，我也不愿意动手术。这个世界不好混，尤其是你没有背景没有资源却异想天开想要得到跟自己身份不符的东西，那你必须付出代价。” “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吗?没别的办法吗?”周煜声音艰涩。 白一桓突然笑了一下，扬起下颚看着他，那一瞬间他的神情是不屑又漠然的：“你别误会了，我没有什么委屈，也没有什么逼不得已，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道：“我没有背景资源甚至不是专科毕业，一开始签的公司并不好，每天只是在浪费时间。直到我在一个会场偶遇了陈尹。” “当然他那时候还没有现在的大肚子，还算仪表堂堂，有钱有手腕有自己的公司，”白一桓耸肩，“他跟老婆离婚多年，有两个孩子在国外读书不常回家。他男女不忌，你懂我意思吗?” 直到这时，白一桓才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个gay，周煜，你知道gay是什么吗?” “不过是一拍即合，你情我愿，”白一桓见周煜没反应，继续道，“也有过浪漫的时候，也误以为是我等来了幸运。但现实就是现实，不是童话故事，不是在你需要的时候就恰好有一个多金的王子或者……国王在城堡里等着你。现实是，他现在腻了，但也不想分手，就这样。” 周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你呢，你可以选择跟他分手。” 白一桓看着周煜，好半天才说：“为什么要分手?” …… 娱乐新闻结束了，手机响了一声表示有消息。周煜回过神，将手机点亮，发现是白一桓回的消息。 “在工作，还没有吃饭。” 周煜立刻道：“我给你点外卖送去，你告诉我地址。” “不用，这边有工作餐。” 周煜手指停下，迟疑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道：“我看到新闻了，你的剧照很好看，加油。” 这次白一桓没有立刻回復，好一会儿之后才道：“谢谢。” 第八章 夜深人静。 周煜叼着烟降下车窗唿出口烟气，他深邃的眉眼带着一丝硬朗和冰冷的意味，浓眉微微蹙着，将眉心中间挤出一个川字。 他漆黑的眼底映着昏黄的路灯光晕，安静的冬夜里万籁俱静，空荡的高档公寓内毫无生气，一个个黑黝黝的窗口像无声的眼睛，沉默注视着一切。 片刻后，公寓大门打开，陈尹带着一身寒气走了出来，他似乎无法忍受般突然站住，转头往回走了几步，但很快他又站住了，迟疑片刻再次朝外走来。 周煜下车帮他打开车门，陈尹钻进车内，重重地坐进真皮座椅里唿出口浓烈的郁气。
第10页 周煜站在车门边问他：“陈总，现在去哪儿?” 陈尹揉了揉太阳穴，想了足足有一分钟才道：“去英利广场。” 周煜不知道陈尹和白一桓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明显陈尹被激怒了，这之后陈尹不再让周煜专职接送白一桓，周煜的接送对象变成了一个女人。 女人叫秦怡，艺名，跟了陈尹三年多，主要活跃在平面模特和网红主播界，微博粉丝一百多万，自己开了个网店卖护肤品和衣服，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双十一的时候直播抽送优惠券，结果被人告发卖假货和黑箱，最近正是焦头烂额之际。 秦怡一早要去工商局，包里带了一堆资料，她将手机开了外放搁在包上，手里拿着口红和镜子补妆，裸色气质的指甲油倒映在后视镜上，显得手指白嫩修长。 她撒娇道：“那都是诬陷，肯定是同行嫉妒我……我不管，你得帮我把这事儿摆平了，你看看网上的人都怎么骂我的?” “老陈，我那店你也投了钱的，你不能看着它这么倒了吧?” 陈尹在那头道：“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这事之后再说，挂了。” “等等!”秦怡放下镜子，抓起手机尖叫，“这事你真不打算管了?!” 陈尹语气平淡无波：“你那个破店，我投的钱还当不上这几年给你的零花，我稀罕吗?” 秦怡脸色扭曲了一下：“那你就这么看着别人诬陷我?” “你要是清白的，你怕被人诬陷吗?”陈尹道，“我最近接手的项目在关键期，你那破事要是牵累到我这边，把你那店卖了再翻三倍的价你也赔不起，自己好好想想。” 秦怡抿住了唇，这时电话那头有人喊陈尹，听声音是个少年，秦怡的情绪勐然收住随即古怪地笑了一下：“老陈，白一桓那边你收拾干净了吗?这就忙着勾搭新人了?不是我说，虽然老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但新的多了去了，你要得完吗?”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几秒，随即陈尹平板无波道：“这就是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赢不了白一桓的原因。”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秦怡低低地愤恨地尖叫一声，将电话狠狠砸在了椅子上。 周煜目不斜视，整颗心却揪了起来。 收拾?收拾什么? 秦怡到了地方，关门时对周煜说：“你回去吧，今天用不着你了。” 不等周煜说话，秦怡转身就走，细长的高跟鞋仿佛是踏在陈尹脸上，走得又狠又重。 周煜在路边想了想，发了条消息给白一桓。 “在剧组吗?” 白一桓这次倒回得挺快：“嗯。” 周煜已经知道白一桓在哪儿拍戏了，立刻道：“我中午来找你，想吃什么?”想了想又把这一条删了，重新发了条，“我中午办事会路过，给你带点吃的吧?想吃什么?” 白一桓回：“随便。” 周煜没骨气地喜上眉梢，仿佛冷战许久的爱人终于愿意回头看自己一眼，释放出了缓和的信号，周煜立刻道：“那我买热粥和小菜来，我知道有家店卖的发糕味道不错，给你买两个吧?” 白一桓看着屏幕上的字，不知道是哪里触动了他，他清秀的眉眼带上了浅淡的暖意，回了个好字。 “来，一桓准备了!”副导演在临时搭建的帐篷外喊他，“一桓?在吗?” “我在。”白一桓站起来，脱了身上的棉大衣，穿着单薄的衬衫西裤，匆匆伸手拿过领带系好，走了出去。他微微带着疲惫的面容在镜头前立刻精神焕发，眼底流转着专注的光，将剧本之外的一切暂时抛去了脑后。 中午休息的时候，经纪人坐在一边的椅子里说：“网上评价很不错，这完全是个意外之喜，已经有几个新的剧本找过来了，你先看看?” “行，”白一桓咕噜咕噜灌下热水，唿出口气，拿过手机点开邮箱争分夺秒地看了几眼，“这两个先留着吧，另外的退了。” 经纪人答应着，又犹豫道：“那个，陈总那边……真的不管了?” “不管，我跟他说过了，碍不着你们什么事。”白一桓双膝微微分开，手肘搭在膝盖上，微微躬身的姿势露出他背后凸出的肩胛骨，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他的衬衫裤腿上满是泥土，也没穿大衣，就这么暴露在冷风里，面前只放着一台小太阳，橘色的光倒映在他的眼底，带着斑驳昏黄的光晕。 经纪人嗯了一声，在小太阳前头搓了搓手，又道：“陈总最近忙，没空管你，等他忙过了这段时间……一桓，我也跟了你几年了，你的情况我也了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一行不是光凭努力就能成功的，有太多复杂的因素交织在一起，能拼出头的毕竟是少数。” “长得好的一抓一大把，年轻的更是满地跑，比你有天分还更努力的人也多得是。”经纪人嘆气，“要是没了陈总这根柱子，你这个年纪又没成功转型又没什么代表作……很难混啊。” 白一桓没说话，沉默地注视着面前的小太阳。 小太阳昏黄的光乍看不起眼，盯得久了却也让人眼前起了斑驳的影子，他眨了眨眼睛，转开头的时候看到外面一辆熟悉的大奔一晃而过。
第11页 那些不确定和动摇突然就安定下来，在内心深处缓慢扎根，给了他重新站起来的勇气。 “我还想再拼一次。”白一桓说，“最后再给自己一个机会，不行我就回老家种地去。” 白一桓说着笑了起来：“可能是年纪大了，最近总回忆起以前的事。哎你吃过那种发糕吗?学校后门卖的，一块钱一个，圆圆小小的那种。” 经纪人懵逼地摇摇头，压低声音：“一桓，我跟你说认真的，陈总的事你要不再想想……” 话音没落，白一桓已经站起来冲着帐篷外头招了招手。 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提着口袋走了过来，刺似的短粗黑髮，刀削斧砍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像是不太好相处，他嘴角微微下抿着，朝临时帐篷走来的步伐坚定又快速，仿佛迫不及待，但他捏紧口袋的手指却用力到骨节泛白，暴露了他的紧张和忐忑。 经纪人站起来看了那头一眼：“那不是小周吗?陈总让他来的?” 白一桓打发经纪人：“我出去吃饭，你自己解决啊。” 经纪人：“??” 第九章 白一桓带着周煜钻进了另一个放器械和服装道具的临时帐篷里，放下挡风的布帘，打开屋内的小太阳，整个帐篷里瀰漫起一股器械冰冷又混合着泥土的味道。周煜帮白一桓拉过一把椅子，又用另一张椅子放饭盒，自己则蹲在一边，高大的身形微微弓着，白一桓能看到他头顶有个小小的旋儿。 周煜有些紧张，一边打开饭盒一边说：“快吃，一会儿粥凉了。” 他的眼睛不敢朝白一桓身上瞟，白一桓已经躲了他好些天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也相当微妙，他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有些情绪梗在脖子里上不得下不去，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就感觉快要克制不住。 于是他低着头不去看椅子上的人，小太阳橘色的暖光照在他的侧颜上，在笔直高挺的鼻子另一边投下阴影，显得五官更加立体深邃，嘴角微微下抿，双手十指交叉在膝前垂着，显得有些过分小心了。 白一桓没吭声，先将那两块发糕一口一口吃了，微微合着眼感受沾满了口腔的酸甜感，弹牙不黏，是自己最喜欢的口感。 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多年以前，两个穿着校服的孩子挤在后校门的小摊贩前，刚出炉的发糕带着热气，空气里满是糯米特有的气味，几个小蒸笼上盖着白纱布，白一桓掏钱买了四个，他和周煜一人两个，然后慢慢吃着走回家去。 周煜比他小一岁，进入青春期以前个头都很矮，人也长得圆乎乎的，家里餵养得很好。小周煜面容白嫩，微微挺着圆肚子，胳膊和大腿上都是肉总被同班的小朋友笑话，慢慢地就变得不爱说话了。 白一桓则自小就长得好，眉眼精緻，柔唇皓齿，一双乌黑的眸子瞪着周煜，说：“这有什么?下次他们再说你，你就说你比他们吃得好，他们那是营养不良，豆芽菜，得意什么?” 周煜支支吾吾，捏着发糕不应声，白一桓便伸手捏他软嫩的脸颊，捏出个红印才放手，嘴里无奈：“真没用!” 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圆乎乎的小矮子就变得又高又帅气了呢? 白一桓发了会儿怔，见周煜把勺子递过来，有些担心粥凉又无奈不好多说的样子，一时觉得好笑。 没人比白一桓更知道周煜的好了，正因为知道，才捨不得。捨不得破坏，也捨不得拥有，如果不是阴差阳错的这个意外，他是希望能在周煜记忆里永远保持那个穿着校服的自己的。 白一桓接过勺子，无声地出了口长气。他有话要跟周煜说，这些话让他有些紧张，简直像是回到几年前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打算拼一把的自己，前方只有不确定，质疑，自我怀疑，迷惘等等;但这一次又稍显不同，他的前面亮起了一点灯塔的光，虽然只有一点点，却足以让人感到安慰。 白一桓喝完粥道：“我跟陈尹提分手了。” 时隔一年，当时周煜的疑问还在耳边——那你呢，你可以选择跟他分手。 白一桓当时的回答是：为什么要分手? 周煜还记得当时自己的感觉，一盆冰水从头浇到了脚，内心满是不解、疑惑、愤怒、绝望……也许还有别的感觉，但周煜也不大体会得出来了。 那之后他们的关系一直藕断丝连，周煜时常觉得，自己才更像那个不能见光的情人。 可在那愤怒和绝望之后，无法克制的丝丝爱意却不断涌出，如果能放手，他早就放手了。 周煜当场愣在了原地，眼神仿佛在问“我是在做梦?” 白一桓有些紧张又尴尬地舔了舔嘴皮，将唇边一点汤水舔掉，说：“这跟你无关，这是我的选择。当初跟他在一起是我的选择，现在我们不合适了，所以要分手，这也是我的选择。你明白吗?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周煜还是愣愣地看着他。 白一桓看了他一眼，又看他一眼，最后忍不住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掐了周煜的脸颊——紧绷的皮肤轮廓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软乎乎的，反而有些僵硬。周煜的表情呆呆的，就这么任由他掐着，直直地看进了白一桓眼底。 白一桓的耳朵微微红了起来，说：“我就是告诉你这件事。”
第12页 周煜想起了这些日子陈尹的反常，那天裹着寒气从公寓大门里出来的样子，后来不再让自己接送白一桓以及秦怡在车上说的那些话。 周煜还没感受到内心的狂喜，就先担忧起来：“你的工作……陈总怎么说?” “他没提，这不是明摆的吗?”白一桓放开手，周煜一把抓住他的手捂在了怀里，白一桓挣了一下没能拿出来，只好就让他握着，说，“不过我这么多年积攒的人脉也不是假的，比最初什么也没有的时候好过多了，没关系。” 白一桓低低地说：“这是我和他的感情问题，既然彼此都不喜欢了，何必还非得在一起?”他没说得是，如果没有周煜这个变数在，他也许会视而不见地继续下去，身边有没有个贴心的人陪着，对那时候的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周煜许久都没说话，好一会儿后高大的身影突然猴似的挤上不大的椅子，将白一桓的双腿分开，两人双腿几乎交叠在一起，下身紧紧相贴，白一桓退无可退，被周煜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第十章 周煜这个人看着是那种内敛精神又诚恳的男人，换句话说，看上去像个英俊的老实人。但当他将压在心底的情慾双手捧着送到白一桓面前时，就会化身狰狞又兇悍的勐兽，半点不给猎物喘息的机会和空间。 不大的临时帐篷里，白一桓被周煜整个人顶在椅子里，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一句，只能无助地攀附着男人的脖颈，双腿被大大地拉扯开，形成一个几乎不可思议的弧度，一只脚上的鞋子掉在地上，无人过问。 小太阳被撞歪了脑袋，暖色的光投影在帐篷上，带出两人纠缠在一起不断起伏晃动的影子。 正是中午，帐篷外还有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随时都可能有人撩开帘门，这种刺激和禁忌的感觉，令周煜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头皮更是随着身体深处层层累积的快感不断发麻。 他几乎无法控制，在白一桓破碎尖叫即将出口前，用一个深吻牢牢堵了回去，随即他的唇带着无法满足的灼热唿吸，细碎地流连在白一桓的唇边、脖颈、耳边，再顺着轮廓一路描绘过笔直的鼻樑和眉眼。 他咬紧了后槽牙，才将闷吼憋回了胸腔，旖旎的味道渐渐瀰漫，白一桓努力扯回自己的理智，神经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绷紧成了一根一点就炸的引线。 “你疯了……唔……放开……别……啊!” “有人来了!周煜!唿……有人来了!” 周煜只觉得自己像磕了药，浑身都在战慄发抖，嗡嗡作响的耳膜里似乎灌了水，好半天才反应到身下的人在喊什么。 帐篷外传来了说话声和脚步声，周煜一顿。 “我记得是放在这儿了。”两个道具组小姑娘一前一后掀开帘子进了门，“该不会没带来吧?会被骂死的……” “咦?什么味儿?” “霉味儿吧?最近老下雨，”一个道，“别说这个了!赶紧帮我找啊!” 重重叠叠的器材架后，周煜顺手拉了块防尘布罩在两人身上，白一桓满脸通红，眼睛里满是惊慌，周煜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突然就被按开了什么开关，浑身勐地窜过一丝兴奋。 白一桓：“……” 白一桓简直要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了。 “这边再找找，我去找那边。”姑娘的声音道，“这谁吃的饭盒也不收拾?当这儿是他家后厨房啊?什么素质?” “这边的盒子都要找吗?”另一人道。 “应该就那几个黑盒子，其他盒子不是我带来的。” 两个小姑娘完全不知道距离她们咫尺距离正上演着怎样的剧情，白一桓无法集中精神，手指甲深深掐进周煜肩膀。 周煜隔着手背吻了吻白一桓的唇，防尘布微微一动，发出声响，距离不远的小姑娘抬头：“什么声音?” 白一桓眼睛都急红了，周煜长长地唿出口气来，背部的肌肉一下下抽动着。 两个小姑娘停顿了一下，也没多在意，只听一人道：“哎是不是这个?” 另一个忙过去看，动静听着离防尘布远了不少。 周煜几乎屏住唿吸胯部小幅度急动，白一桓几乎要倒过气去，就听其中一个姑娘突然接了个电话，道：“什么?在现场?刚才不说不在吗?” “行了我们马上过去。” “都什么事儿啊……” 两人快速掀帘离开，周煜松开捂住白一桓嘴的手，俯下身去深深吻住，再也克制不住地肆虐起来。 …… 白一桓送周煜到车边，慵懒地裹了裹大衣，他也没顾得上有些乱的头髮，说：“你别误会，我跟他分手了，跟你可没什么关系。” 周煜：“???” 周煜脾气再好，此时也忍不住暴躁了，他立刻伸手过来要将属于自己的爱人完全占为己有，仿佛要用这个动作宣誓自己无法动摇的主权，却被白一桓轻描淡写地挡开了。 “还不到时候。”白一桓说，也不管周煜能不能理解，“你也可以好好想想，对我到底是不是……” 白一桓咳了一声，才说：“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第13页 周煜：“……” 周煜深深地看了白一桓一眼，最终也没说什么，只点了下头，开车门上了车。 陈尹那边的电话刚好打过来，让他去一个地方接人。 等周煜挂了电话，白一桓突然意味不明地笑道：“哎，跟老闆的人偷情是什么感觉?刺激吗?” 周煜：“……” 白一桓脸上挂着戏嚯的笑容，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白一桓心里的灯塔只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光，那是有原因的。 周煜从以前起就只有他一个朋友，他们是邻居，也是哥们儿，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感情加上白一桓自己的诱导，让周煜一时走错了路产生了错觉是完全有可能的。 周煜从未对其他的同性表现出过兴趣，白一桓可以答应陈尹的追求，却不敢答应周煜，因为这份感情于他而言太重了，一旦有一天周煜想通了，要抽身离开，到那时候白一桓几乎不敢想像自己会怎么样。 白一桓回去的路上点了根烟，默默地想：再给他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如果自己真的割捨不下，周煜也不愿离开，那以后他也别想离开了。 白一桓抬起头，眼底甚至闪过了一丝堪称温情的冷光。 他叼着烟回了经纪人那儿，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却是那不善言辞的周煜发来的消息。 只有短短几个字：我等你。 第十一章 白一桓从陈尹家搬了出来，租住在了经纪公司附近的公寓楼里。 他这些年存下的钱、投资的股市、房产、基金等足够他在一段时间里都衣食无忧，但他也不能坐吃山空，紧跟着就开始积极地接广告、跟新接的剧组讨论角色等等。 以前这些事都是陈尹和经纪人去安排，他能插手的地方有限，现在全由自己来做决定，一下变得似个陀螺般忙得停不下来。 经纪人嘆气：“之前虽然不红不火，但时间长了做个稳定的配角未必不好，钱也未必就赚得少了，人也不怎么累。你听我说，我在这行也待了这么多年了，明星啊演员啊也就是个职业，跟其他朝九晚五还加班的职业没什么不一样，抛头露面的时候多了，别人拿着放大镜看你的一举一动，未必比当个不知名的小配角舒服。” 经纪人说着，从副驾驶位上侧头往后看，却见白一桓手里拿着剧本仰着头靠在座椅上，已经睡着了。 经纪人：“……” 白一桓之前的翻拍剧男四号杀青之后，就紧接着进了另一个武侠剧组，因为有之前放出剧照引来网友热议的宣传效果，这次的武侠剧组也先放出了几个主角的剧照，白一桓这次依然是个男四号，剧组有意制造噱头，他的名气一下就大了不少。 有网友戏称“活在剧照里的人”，后来又被简化成“活剧”，也算是起到了另类的宣传效果。 实际上这纯粹是一场意外，白一桓当时在看了翻拍剧的剧本后，因为恰好看了原版的日剧，于是对男四号这个角色有自己的一些想法。 结合了自己擅长的以及翻拍成中剧的特殊情况，他才劝服导演和编剧改动了一些人设的穿着打扮，性格上也更有张力了。 没想到由他改动过的人设形象却意外地赢得了网友好评，这样的意外之喜让白一桓也始料未及。 白一桓原本长得就不错，因为剧照的集中宣传效果名气起来不少，冥冥中这也像一只助推器，加剧了他要离开陈尹的想法。 就像经纪人说的，他要是老实待在陈尹圈出来的世界里，虽然不能大火，但却能过得很安逸，以后当个稳定的职业配角，未必不好;临近三十岁的时候要走出安逸圈再去拼一次，就这行来说风险其实很大。 但那又如何呢? 白一桓摸出手机，看着已经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的周煜发的那三个字，想：别人不敢走出安逸圈是因为害怕失去，我原本就没什么可失去的，又怎么会害怕呢? 不如说，当他走出那个安逸圈，反而有机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比如某个人，比如某段真实的感情。 冬天快过去了，白一桓下了车，戴上口罩和帽子，抬头看了一眼灰濛濛的天空。寒流从头顶肆虐而过，万物潜伏在地底深处，静等春天来临。 周煜辞了职，捏着最后一个月的薪水从公司大楼走出来，他想了想，用自己存下的钱去买了辆现代悦动，所有手续办好提车在一个星期后，他趁着这个时间去找了份新的工作，回到了他的老本行里。 周煜的专业知识不差，该有的证书都有，其实给陈尹做司机的时候也有接点外活，正是这个外活让他认识了本地一家建筑公司内部的人，换工作才换得这么顺利。 他和白一桓都默契的没有见面，彼此忙于自己的工作，但是每天晚上两人都会发消息——两人就像第一次恋爱的学生，睡前发点日常琐事，恋恋不捨，辗转反侧，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在两人之间，晃晃悠悠令人心神激盪。 周煜提车之后，拍了照片发给白一桓，想了许久又忍不住说：“你晚上在家吗?” 白一桓没有回答。 这条消息从早上等到了下午，白一桓才回復道：“不在。”
第14页 周煜便也没多提，他知道白一桓住哪儿，白一桓并没有刻意瞒着他。下了班后，周煜穿着西装，领带一头揣在胸口衣兜里，在白一桓楼下吃了碗牛肉面，随后就坐在车内等在楼下。 华灯初上，冬夜的夜幕带着寒风，周煜点了根烟，降下车窗一点缝，眯着眼看着外面小区的景色。 他像是融入了夜色里的一副泼墨画，眉眼深邃，眼鼻都被遮挡在阴影里看不真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狩猎的人始终很有耐心，直到一辆红色轿车驶入小区——那是经纪人的车。白一桓踉跄下车，被经纪人扶了一下，远远地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白一桓摆了摆手，经纪人便迟疑着上车走了。 灯光一闪而逝，周煜掐了烟，锁好车门大步追上了那个眼看路都要走不稳的人。 干燥温暖的大手一把抓住了白一桓的手臂，另一只手不由分说揽过肩头支撑起了白一桓的身体。 浓重的酒气瀰漫在鼻端，周煜皱眉：“这是喝了多少?” 白一桓微微一愣，抬起迷濛的眼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双眼眨巴两下，露出茫然的表情，片刻后道：“你怎么在……这儿?” 周煜抿了下唇：“我也不知道，想看看你。” 白一桓呆了片刻随后笑起来，他推开周煜往后踉跄两步，不等周煜再来扶他，他抬起手有些撒娇又忍不住好笑地道：“背!” 周煜心里一动，抿住的唇不由自主微微上翘，温和的面容在寒冷的夜色里仿佛突然融化的积雪，他眼底带着炙热的爱意，大步上前将心爱的人一把横抱起来，然后朝电梯走去。 白一桓缩在他的臂弯里，看着男人青色的鬍渣，心神一动，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入手是粗糙略微刺手的感觉，周煜便忍不住低头吻他的手指。白一桓的手指有些冰，周煜张口含住一点指尖，白一桓只觉一个激灵，浑身鸡皮疙瘩直冒，下身不由得硬了。 第十二章 白一桓以前没觉得自己对那种事十分有兴趣，甚至可以说是比较寡淡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碰到周煜就觉得心底瘙痒难耐，克制不住地冒出丝丝少儿不宜的念头来。 趁着酒劲，他手指在男人嘴里轻佻逗弄，又想起自己第一次引诱对方的场景，心里愧疚和兴奋交加，下意识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妥，但看到周煜对自己起了反应，甚至无法抑制地粗重喘息，内心又升起了丝丝成就感和得意。 这些复杂的念头不过转瞬即逝，白一桓今天喝多了，脑子本就有些不清楚，但他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什么藉口可找，只是酒壮怂人胆而已。 周煜抱着白一桓进了门，两人在门口拉拉扯扯，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又暧昧。 拉上的窗帘外透出点点光斑，周煜将白一桓按在门上吻下去，白一桓鼻子里发出短促的不知道是笑声还是什么的声音，像只小钩子，将周煜的整颗心都勾了起来。 没过多久白一桓就双腿发软的站不住了，后腰被男人牢牢地搂着，钢铁般的臂力带出令人踏实的心安。 他干脆任由男人搂着，唿出滚烫的酒气：“去洗澡。” 不过三个字，却像在周煜耳边炸开，周煜头髮根都要立起来了，抱起白一桓就进了浴室。 混乱的喘息和水声交织在一起，久久没有平息。 半夜白一桓迷迷煳煳地硬是被周煜给弄醒了，他声音嘶哑地说不出话来，男人却像头不餍足的雄狮，浑身散发着性感的荷尔蒙，一寸一寸将他吃干抹净。 白一桓腰痛腿痛，手指无力地揪住枕边，意识再次迷煳地沉了下去。 ——可能要被他干死在床上。这是白一桓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 翌日一早，白一桓被经纪人的电话给叫醒了。 “祖宗，一早有试镜你忘了吗?”经纪人大喊，“给你十分钟收拾干净下楼!快!” 白一桓一下清醒了，慌忙起身下床却一个趔趄差点跪在地上，浑身仿佛被卡车反覆碾压的酸痛令他简直要怀疑昨晚不是和周煜上床，而是被周煜蓄谋已久地揍了一顿。 他扶着床头柜站起身，咬牙切齿进浴室洗漱，等他顶着一头乱髮手忙脚乱抓着领带和外套冲出卧室时，周煜繫着围裙，挽着衬衣袖口，正提着一个口袋在门口等他。 白一桓：“???” 白一桓脚下一顿，迟疑地走过去接了口袋，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个蓝色的饭盒和一个小巧的保温杯。 “杯子里是咖啡，多奶不放糖，”周煜不好意思地道，“饭盒里是早饭，米粥和鸡蛋饼。对不起我昨晚……” 高大的男人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搓着手站在门口，耳朵和面庞上都浮起了暗红，白一桓愣了片刻，心里莫名涌起一股酸楚，连带鼻子都跟着酸痛了一下，差点没落出泪来。 他忙咳嗽一声，将喉咙里的哽咽吞了回去，提着口袋拉过男人吻在嘴角，在对方惊讶的目光里笑道：“昨晚……我很喜欢。” 话音没落，就见男人整张脸都烧红起来，相比床上的兇悍劲，这种时候的他看起来简直像个不经事的雏儿，看着格外可爱。 白一桓错觉自己在调戏良家妇男似的，伸手捏了男人脸颊一把，嘴里轻浮地吹了声口哨，提着口袋出了门。
第15页 周煜还在原地发愣，门又打开了，白一桓探进头来，说：“一会儿给你发门的密码，以后别在楼下傻等。” 说完砰地关上门走了。 周煜在原地手足无措地转了个圈，双手在围裙上用力地擦了擦，随即背对着门的方向微微低头，抬手捂住了眉眼，在清晨的阳光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你呢? ——我想当大明星!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很适合? ——……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长得不好看? ——好看的，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傻子! ——?一桓，你脸红了? ——没有!傻子! ——?? 年少的清脆嗓音穿过汹涌时光，那些隐藏在心底的情愫终于在多年后被扯开了晦涩的幕布袒露在了阳光下，似一座摇摇欲坠的桥，终于迟来的连通了两人之间深不见底的鸿沟。 光怪陆离的旧日地面重新长出了新鲜的嫩草，又似终于归家的候鸟，在下一个冬季来临前， 他们有很长的时间重筑爱巢。 第十三章 一年后。 白一桓建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挖走了前经纪公司的经纪人，又签了几个圈内关系不错但迟迟没有机会崭露头角的朋友。 现实是这一行确实不好混，不会像小说电视一样，名气突然就火了起来，也没有那么多好运，让他突然就接到了十分不错的角色，证明自己的能力。 事实是，机会和运气一样属于玄学，在剧照热过一段时间后，翻拍剧因为排队原因迟迟没上线，这些短暂的热点也很快就淹没在了五花八门的八卦里。 每天都有新的八卦，每天人们都有全新的谈资，每个人在如今的碎片时代里都不过匆匆而过的过客。 白一桓并不着急，他用多年的经验和人脉为自己铺了一条新路，虽然还走得有些磕绊，但好歹没停留在原地。 如果已经坠入谷底，那么无论怎么走，都是向上。 周煜的工作走上正轨，经手几个主题娱乐城的大项目后，成功升职到中层管理被派去了沿海城市分公司接手新的项目组。 他和白一桓在猝不及防下成了异地恋。 周煜提着行李赶飞机那天，白一桓戴着帽子和墨镜来送他。 经纪人在不远处等他，白一桓和周煜站在柱子后短促地接了个吻，周煜郑重其事地塞了一张银行卡给白一桓。 白一桓：“???” 周煜腼腆地说：“我，我的工资，都会打到这张卡里。” 白一桓：“……” 白一桓好笑地拿着那张卡，挑眉：“怎么的?想包养我啊?” 周煜忙摇头，片刻后又硬着头皮说：“嫁，嫁给，我。” 白一桓勐地愣住了。 周煜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你让我冷静，我冷静够了，我……” 他说着有些急切地往前一步，两人一时挨得很近，白一桓低头看了一眼，无语道：“说话就说话，你小兄弟这么激动做什么?” 周煜面红耳赤：“忍不住。” 白一桓唔了一声，慢条斯理道：“咱们这两地分居，靠谱吗?” 周煜握住白一桓的手：“我会好好工作，赚很多钱，我不会因为你放弃我的前途，你也不会因为我放弃什么，我相信你，我……你懂我意思吗?” 不会说话的男人这种时候居然也说不出什么浪漫的词，几乎是义正言辞地道：“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等你，等我们可以彼此扶持……这和，和结婚也不太冲突，我的意思是……” 周煜自己都要把自己说乱了，白一桓静静听着，眼里的笑容越来越明显。 他搂住男人，伸手在他紧张地绷起来的肩背上拍了拍：“我懂。” 周煜愣了几秒后松了口气。 “我爱你。”周煜眷恋地蹭了蹭白一桓的脸侧，轻声说。 白一桓眼眶一下红了，但他很快克制住了，两人就这么拥抱了一会儿，直到听到登机的提示响起，他才抬头看着男人深邃的眼睛，说：“我等你回来。” 周煜惊喜道：“那结婚……” “等你回来再说。”白一桓笑着捏了把男人的脸颊，“傻子。” …… 那之后，周煜开始了周末两个城市来回折腾的日子，却也过得十分充实快乐。 白一桓在那之后终于和他确定了交往关系，周煜像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所有雄性动物一样，占有欲和醋缸大小逐渐升级，等他的工作逐渐上手，偶尔能抽空工作日也飞回来见白一桓后，白一桓就常在晚上回家时，看到楼下停得那辆熟悉的现代悦动。 周煜对人对事一样，念旧又重感情，哪怕有能力换更好的新车了，却始终捨不得。 偶尔周煜会在家里煲汤等白一桓回来，偶尔又会抱着花和礼物，在楼下的车里抽菸等他回来。 渐渐地小区里的人都认识了周煜，保安也戏称他是——楼下的老司机。
第16页 楼下的老司机随着岁月的洗礼和沉淀，愈发帅气沉稳，透着旁人所没有的坚韧和内敛。 他穿着西装叼着烟，将袖子微微挽起的模样，每回都让白一桓心跳加速，却又死活不说出口。 而周煜大脑内那个偶尔抽风的开关，也随着时间越来越大胆和升级。 白一桓被他深夜偷袭，按在车里车震过;也在拍卖会上被这位雄性荷尔蒙爆发的老司机按在安全出口里野战过;纪念日在工作室的办公室里上演“上司勾引小职员y”;也在吵架后，白一桓亲自坐飞机追到沿海城市去，把闷声不说话的周煜堵在公寓里二话不说揍了一顿，揍完又被老司机按在阳台上射了三回。 时间一晃而过，白一桓三十二岁生日那天，周煜调回了总部升职加薪，他的第三次求婚终于等到了白一桓的点头答应，仿佛漫漫征程终于到了头，却又更期待新征程的开始。 时隔几年，白一桓终于开口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周煜嘴里含着红酒，同白一桓来了个暧昧的深吻，声音低哑道：“你高中开学的那天。” 白一桓：“!!!” 清晨的微光在穿着校服的少年白一桓身上镀了层毛茸茸的边，那是周煜和白一桓第一次分开上学，周煜心里说不出的不自在和慌乱，于是偷偷摸摸尾随了上去。 他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少年，看他慢条斯理地迎着初升的日光，似乎要走到自己再也触摸不到的地方去。 那一刻，周煜感到了自己的失落和孤独，他不想和白一桓分开。 然后那个少年似乎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喊声，他转过了头，微微一愣后他转身走了过来。 周煜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心跳可以这么快，他眼也不眨地看着对方走到面前，可等对方走近了，他又不敢再细看了。 他捏着书包带子，慌乱地几乎结巴，他不知道少年发现自己的异常没有，只垂眼看着对方纤细修长的手指，脑袋里微微冒出一个念头——想牵他的手。 多年后的公寓里，周煜握住了白一桓的手，少年时代的他们穿越过滚滚时光，终于能坦诚而笑。 牵住彼此的手，然后再也不放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