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和月》 末与漠 日和月第一卷 后记 呼,长舒了一口气。时隔一年多,终于写完了日月的第一卷。 早就想写第一卷的后记了,因为考试停更了半个月,现在来了。 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日和月这本书巅峰时期,起点的收藏达到了4个,qq阅读同样也取得了4个收藏的傲人成绩,哈哈哈,自嘲一下,这跟我跟新的慢有着必不可分的关系。 以后也依然会这样慢,因为没人一起交流,也没有人认可,也没有什么动力了,我只能用爱去慢慢写了。 十万字的时候试着去签约,毫无疑问,被拒绝了,因此多少对起点有些失望,于是偷偷换了个平台,重新发了几章我的故事,发了几天,又想通了,我干脆慢慢在起点写吧,我写故事又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没有必要在乎这个,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写到后面的时候完全放飞自我了,连日记和来信都用上了。 养蛊是个有趣的过程,能活久一点是一点吧。 接下来讲讲第一卷内容吧。 首先,总得有个卷的名字,想了很久,什么‘因果’‘固执少年的冒险’‘跨越末日与朔州记事’,越想越具体,但是每一个似乎都差了点意思,在去澡堂的路上,忽然有了感觉,便将名字定为《末与漠》吧,那是一段末日和沙漠里的故事。 有几个场面我写的很开心,比如慧冷背着墨逃离枯木森林后,那本化为灰烬的书;比如移花的那个桃源乡的传说;也比如驼神小时候的被封神的原因。正是这一个穿插着又一个的故事才组成这一章精彩的冒险。 第二卷名字没有想好,可能也要结束的时候才会写出来。在中医课上,忽然想要将日月里面融入一点,也许慧冷会成为医师吧,于是我花了两节中医课,边听边构思接下来的情节,嘴角渐渐露出了微笑。(中医老师可不要生气,我会好好学的) 大概写一些书院生活,修炼日常什么的。没有大纲,所以目前的一切都还是未知的。 这个故事,我会写十年吧,十年,也许。 最后,谢谢看过我故事的每一个人,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里看见你们的评价。 ciousdeli 2020.11.1 第6章 月6 2021 今天是小慧冷的生日,哈哈,它两岁了吧。去年的今天写了个大章来庆祝,当然了大章是对我而言的。今日无更,其实是更不了,没有想好肉桂心的故事,甚至后面的也还是未知,写故事得看缘分。 开了大半天会,很累,算是我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政治生活,不必多说,也不可多说。 考试的复习在慢慢推进,希望一切顺利吧。 最后,祝福高考学子们,做个好梦,整顿精神,明日握起手里的笔,大杀四方! 一个月一更 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必须的去准备考研了。有些小遗憾,原本计划的把第二卷完结,还差上一些。 一直到今年的十二月底,我还是会一个月更一章的,具体看情况。 等我考完之后,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长度(虎头)。 十与始 日和月第二卷 后记 原本的计划是去年就写完第二卷的,奈何写得长了一些,第二卷整整两年多才写完。当然其中因为考研停更了半年,这也不影响,毕竟我的故事少有人看过。 第二卷收藏变得只剩两个了,但是我收到了本书的第一条评论,那个晚上我很激动,因为这一条评论给了我信心。 我的考研怎么样?我曾说希望这半年不后悔,还是有遗憾的地方的,但不悔之前做的决定吧。 以上是一些混乱的感受,接下来说一说内容。 从弦域开始,讲了小慧冷觉醒失败后在大青囊里的生活,总的来说是个悲剧,全卷有很多不合适的地方,但至少我写完了。卷名是很早就想好的‘十与始’,十代表大青囊的十个人,始代表小慧冷修炼之路的开始。 这一卷的想法很早就有,之前就说过是因为中医课上的灵感。而后面一卷会写一写书院生活,应该是不会在节外生枝了。 因为考研,我深入的学习了部分哲学,对唯物主义有了一些理解,然后有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写的东西全崩塌了,我这部书不是纯纯的唯心吗?被弄得混沌了。后来我才想明白了些东西,唯心也可以是唯物的。好了打住,不能再写下去了。 还有就是对某平台很失望,失望透顶,因为我不更新后,网上就完全搜索不到我的作品了,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血全白费了,即使我写得再差,你删除我的作品。总要告诉我吧,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我在更一个月吧,如果还是连搜都搜不到我的作品,我就真的要换平台了。 希望疫情早日结束,希望我能顺利进复试并通过,希望我的故事能有更多人看到。 ciousdeli 2022.12.29迟来半年的后记 章一 引子 宇宙真的很大,也许和我们的心差不多大吧。 ???不知在什么地方,围绕着三颗星球,其中两颗发出着耀眼的光,强大的引力下,它们正在相互接近着。 ???热,真的很热,仿佛一切都要融化了一样,人们看着天上巨大的发光体,只有绝望。两颗发光体照到的地方已经成为火海,照不到的地方正随着星球的转动而减少。也许这时是生命的倒记时吧。 ???饥饿与恐惧,一切负面的东西都在这里滋生,可怖的人心,扭曲的灵魂,让世界失去希望了。 ???还能活下来吗? ???男孩眼里带着迷茫,正看向远方。 章二 梦与火 男孩静静地躺在岩石上,岩石的坚硬让男孩的睡意稍稍减退。 眯着的双眼看向远处的天空,巨大两个发光体将世界分成了两各部分,它们要撞到一起了。 男孩偏了偏头,也许他会被两颗星球的碰撞产生的爆炸给炸死,也许他会被高温烧死,横竖都是一死呢,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的苦笑起来,死和他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一睁眼就看见天上刺眼的光,之前的事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除了那个梦和叫醒他的人。 “慧冷,你去睡一会,轮到我守夜了。” 男孩身后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站了起来,粗粗的眉毛与凛冽的眼神让人畏惧,“嘿,你守夜的时候还敢躺着,你不怕被饥饿的猛兽,还有逃难的人们给杀掉呀。” “说过很多遍了,不要叫我慧冷,那只是一个梦,一个梦好吧,我不怕死的,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找到活下去的希望,再说不是还有你吗,姓梅的憨憨。” 男孩翻了个身,躺在了稍微柔软一点的土上,闭上双眼说道。“叫我梅哥,什么憨憨?这是强壮好不好?你是我捡来的,那么你的命就是我的。” “你呀看上去才六七岁的样子,dui起人来一点也不像小孩子。” “切。”迎接梅哥的是慧冷的白眼。 慢慢的慧冷睡了,那个梦又来了,那个从他被叫醒后,他做过无数次的梦。 黑夜与炽热不断刺激着慧冷的感官,那个梦无比的清晰又无比的模糊,慧冷感觉自己被抱在怀里,他呼吸的气息如同火一般,他拼了命想睁大眼来,可是还是只有模糊的一切,“慧冷慧冷慧冷……”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回响,就像是魔音一样让他痛苦又迷茫。 然后,就只剩下一片黑暗。 他向男人说过那个梦,然后那个神经大条的男人就说“你的名字一定是慧冷了。 ”男孩最烦的事情就是一直做着同样的梦,慧冷这两个字他一听就头疼。 突然一束刺眼的光照到了男孩,他猛地睁开眼,看见男人正站在他身边,男人说:“你醒了,我们该赶路去了,这该死的光芒快要照过来了。” 男人的眼睛望向远方:“我在古书上曾看到有一个地方将天上的发光体叫日和月,它们一个白天出来,一个晚上,日发光发热,月替日分担光和热,我们这儿也将它们叫做日月,只不过日和月是一样的,它们呀都是发光体。” “废什么话,快赶路吧。”男孩打断了男人。 在两个巨大的天体不断地接近中,星球的自转成了人们的催命符,越来越热,能生活的地方也越来越少,无数的人在狂奔着,也有无数的人在哭号着,争夺食物,争夺时间,人心在这一刻经历了无数次考验。 光芒照射不到的某处,一大一小正在飞奔,大的背着一个破布包,小的看上去在休息。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场未知的旅行。 (这个故事构思了好久,更新的话时间不定,字数不定,如果有人喜欢,也许会将它写完) 章三 那片难得的绿色 “你跑慢一点,我累了。”男孩喘着气说道。 “你不快一点跑会死的。”男人说,“好吧,看你累了我就大发慈悲的让你休息一下。” “哼,谁说我累的?我不累。”男孩扬了扬眉头道。 “那我累了,我们可以休息了吧。”男人提了提他的包道。 歇了一会,他们又上路了。一路上他们遇到的人很少,看到的也都是废墟与焦土,男孩很多次的问男人为什么没有被发光体照到的地方也这么的可怕,男人总是摇摇头道“有些东西你不知道才好。” “那你为什么救了我?”男孩又问。 “觉得和你有缘分,想救就救了。再说了我没有救你,我只是叫醒你罢了,多个伴,至少这一路少些寂寞。”男人又一次看向了远方。 “那你为什么不救别人呢?” “我说了我只是叫醒你,救别人?我的能力保护我自己都难,多一个人勉强,我不是圣人,我只想去完成我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 “那救我是你觉得应该做的?” “也许吧。”男人的眼里多了些东西“我们都只是小人物而已。嘿,你这小屁孩怎么问题这么多。” 热风吹过,男人和男孩的背后早已经湿了,他们只能向发光体照不到的地方去,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我饿了。”男孩说。 “包里还有最后两个饼,我们一人一个。”男人背对着男孩从包里拿出了了两个饼。 “你不是说我们没吃的了吗?又骗我!”男孩生气的抢走了饼。 “慢点吃,水我们也剩的不多了。”男人摸了摸水囊道。 突然,男人放慢了脚步,“你快看,那儿!” 远处居然是一排排的草地,带着些灰暗的绿色直逼入男孩的眼中,真美呀,在这末日般的时候还能看到如此景象,无疑让这两人难以置信。 炽热只带来了些许枯黄,除了草地里留下的废墟,这也许是这个星球上最后的绿了。男人与男孩冲向了草地。 “我们躺会吧。”男人放下了包,“人呀,其实很简单,在绝望的时候那么一点小的希望就会拼命抓住,你说这片草地是我们的希望吗?” “反正不是我的希望了。”男孩没有听懂男人的话。 “我当年参过军,从我觉醒之后实力一直进步缓慢,现在三十多岁了,也才达到了四轮的境界。”男人眯着眼说道。 “什么觉醒,什么四轮,你再说什么呀?”男孩有些疑惑。 “哦,你的记忆确实出了问题,听我慢慢给你说。”男人将头转过去对着男孩说到。 “别对着我说,你有口臭!”男孩嫌弃。 额,男人想踢男孩一脚。 “我们到了四五六岁的时候,都会在一种外力的刺激下觉醒自己的微粒,觉醒得越早天赋越强,你看看我,七岁才成功觉醒,现在,唉,不说了。我们靠着精神力去控制自己的微粒,一轮代表可以控制十颗,两轮十颗再加一百,以此类推,我们都喜欢将微粒凝成球形,就像这两个发光体一样,你看我的。”男人说罢,四周忽然凝出了四个从小到大的光球,最小的那个被男人托在右手,其他的三个围绕在他的身边。“怎么样,帅吧!”男人感觉男孩没有动静,这才去看,男孩居然睡着了。 额,他气的已经将脚踢了出去。 章四 那个紫眸的女孩 阴暗的角落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正吃这什么东西,“还是那个味道呢,唉,该我上场了。”她撩了撩头发,左边额头上有一颗痣。 ...... 男孩敏捷的翻了个身刚好躲过了这一脚,“我没睡,听着呢。”男孩说。 “我一点也感受不到你身上的微粒,你还没有觉醒吧,也不知道你多少岁了,看你说话的样子完全不像个五六岁的孩子,说白了你可能是个废物,哈哈哈。”男人一副得意的样子然男孩牙痒痒。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我……”男孩忽然有些惆怅。 “慧冷啊,我刚刚是在逗你呢,我学过摸骨龄,我用微粒感知过你的年龄,才五岁,再说了我们现在活命要紧,谁会在意这些啊。”男人打断了男孩的话。 “别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的。”男孩跑了出去,“我休息好了,你来追我。”男孩偷偷揉了揉眼睛,谁也没有发现。 “你,你知道个锤子!”男人说。 “这么美的草地也快没了。”男人望向了天体,“慧冷,我来了。” 他们到了一处破旧的房屋正准备休息,忽然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救命,救救我,救……”男孩向小屋的后院望去,一个满身横肉的大汉手里提着一个小女孩,看大汉的样子是要将小女孩扔下去,只见大汉嘴里还念叨着:“还想跟我抢吃的,这贱骨头。” “我想救她。”男孩说。 “好。”男人的话很干脆。“替我拿好包。” 男人将右手伸出,一轮闪着光芒的小球凝了出来,紧接着又是更大的三轮,其中的一轮小球慢慢散开,一颗颗细小的微粒凝聚在男人的脚上,一个健步,男人冲了出去,“将她放下!”男人踏过的地面居然还有小坑。 大汉似乎愣住了,赶忙将女孩放下,变了一副脸色恭敬的说:“原来是四轮天石的大轮师,轮师王凯这就退下。” 大汉的身上凝出了三个暗色的球,散去的微粒同样包裹在了脚上,不一会向远方跑去。 女孩闭着眼,蜷缩成一团的身子孩子瑟瑟发抖,“救救我……”,女孩说。 “别怕,你没事了。”男人摸了摸女孩的头,将她抱了起来。男孩在一旁看着,似乎有些不开心。 “慧冷,我包里还有两个饼,帮我拿出来,她不是饿了吗,留给她吧。”男人说。 “你还有饼,不是早就只剩最后两个了吗,我倒要看看还有多少。”男孩猛地打开了男人一直背着的包,里面静静地躺着两个饼,一壶水,还有一本书。“咦,没想到你这么一个大老爷们还带着书,真的我有些吃惊。”男孩将饼拿了出来。 女孩醒了,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没想到比男孩还高半个脑袋,一双紫色的眸子带着些许怜意,只是满脸的泥土让女孩黑了不少。女孩立马躲了过去,眼睛里满是害怕。 “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吗?”男孩向女孩伸出了手。 (写大轮师这个境界的时候尴尬癌都犯了,有没有人有别的建议?) 章五 小尾巴 女孩愣住了,眼神忽然变得冰冷起来,“不。”女孩只说了一个字。 “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吗?那好吧,这里有两个饼,留给你了。”男孩将手里的饼递给了她。女孩没有接,居然还摇了摇头。 “饼留给你了,不要的话就当做扔了吧。”男人一下子抢过饼,放在了女孩的身旁,“你不是饿了很多天了吗,都要和别人抢食物,这两个饼你爱吃不吃。”男人从男孩手里拿过包说道:“慧冷,我们该走了。” “好的。” 女孩看着这两个逐渐消失的背影,终于还是拿起了他们留下的食物,她大口的吃着,眼里还有几滴晶莹的东西,风吹过女孩的脸颊,齐眉的留海下,一双紫眸好像星星。 ...... 远处,满是枯木的林地里,一个壮汉发出了阴惨惨的笑,“哈哈哈,没想到这片林地里还有这种奇物,都是我的!”只见他手里拿着一颗布满黑色花纹的果实,他一口吃了下去“月魔果,可以让人的微粒感知激增,突破之后,那个四轮的家伙等着被我碾压吧。”壮汉面前是一个黑色的树,上面还有两颗果实,枯树林里似乎只剩下这一棵活着的树。 ...... “喂,为什么不把女孩带着呀?”男孩有些疑惑,问道:“她只有一个人。” “我们一路上见到的人虽然少,但也有那么几个了吧,我为什么不带着他们,因为我们只有那么一点能力,多一个人也就意味着多一分责任,再说我们也没有食物了,你不是向她伸出过手吗,只是她拒绝了。”男人停了下来说道。 “可是……”男孩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我有一点明白你的感受了,我看见女孩的那一刻就想去救她,就像你偏偏选择了我一样。” “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时刻的,遇见了特殊的某个人某件事,我们会去冲,去拼,去闯,到头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是谁安排好了这一切吗?还是我们的心。”男人又说了些男孩听不懂的话。“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我们还得找食物呢。” “咦,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男人忽然说:“你看看身后的墙角。” 男孩悄悄看了过去,发现一个黑影正缩在那里。 “是那个女孩。”男人整理了一下衣角说道:“她还不知道我们发现了她。” “让她跟着吧,我们走我们的。”男孩的嘴角还有一丝微笑。 一路上走走停停,两个人的休息明显频繁了许多,远处是一片满是枯树的森林,男人眉头一皱说道:“我感受到了不好的气息,你有没有觉得奇怪,我们经过那片草地的时候没有发现过动物,还有这片枯树林,似乎在等着我们。” “那我们还去吗?”男孩问。 “去,我们没食物了,这枯树林里也许还有蘑菇什么的,再说了这该死的光也要照来了,我们没时间绕路了。”男人摊了摊手说。“出来吧小女孩,跟了这么久,早就累了吧,别躲了你就在石头后面。”男人指着背后的一块石头又说。 女孩灰头土脸的爬了出来,脸上满是泥土,“哼!”她皱着眉头的样子好像有些生气。 “我们要进树林了,怕你会跟丢的,要不你就和我们以我走吧。”男孩指了指树林说道。 “好。”女孩终于点了点头。 就这样,他们三个走进了这片充满未知的枯树林。 章六 人就应该挺直脊梁 刚入森林不久,一个黑影朝他们的方向袭来。 “等你们很久了!”一股黑暗的气息突然爆发开来,是刚才的壮汉,只见他的肌肉已然膨胀起来,上面布满了可怖的黑色条纹,他的身边围绕着五颗从小到大暗色光球,每一颗都充满着爆炸般的能量,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颗果实,上面的条纹和他的身体上的一模一样,“四轮的家伙,见了我还不快跪下求饶,我王凯五轮了,你们这些人都将死掉!” 说罢,他的右手上凝出了五道光纹,“暗爪!”他又说道。 光纹来得太快了,男人刚刚凝出四轮光球,男孩愣住了,眼神里有一丝迷茫,在男孩旁边的女孩害怕的蹲了下来,抱着脑袋又蜷缩着。 光纹的目标不是男人而是女孩,“快躲开!慧冷!”男人飞快的将微粒凝在了脚上,一个健步直冲向光纹。 只听见肌肉割裂的声音,好痛呀,男孩咬咬牙,男人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在巨大的光纹面前男孩一个转身挡住了女孩,他张开双手,眼里透着坚毅,他再次咬紧牙关,痛字还是吞回了肚子里,“别怕,我会保护你的,男人就应该挺直脊梁!姓梅的你看我,现在还是不是个废材。”男孩的后背上留下了五条深深的印记,黑色的毒素伴随着鲜红渗入到伤口里,他现在还是站着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你还记着我说你废材的事呢,都说了是无意中说的。”男人从包里拿出了一颗药丸,用微粒在男孩的伤口上摩挲,说道“吃下去,然后拉着女孩飞快地跑,我的包和里面的书都交给你了,拼命地跑,千万不要回头,另外,你现在的样子很帅,不是废材。”男人将包挂在了男孩身上,向壮汉冲了过去,“我的名字懒得说,但你想伤害他,的先问问我手里的一万一千一百一十颗微粒同不同意!” “想跑,没那么容易!”壮汉在他们说话的间隙又发出了一记攻击,男孩吃下药丸后,觉得身上充满了力量,背后的伤口也不那么痛了,跑!他拉起女孩,向着枯树林深处冲去,突然到来的攻击在男孩爆增的力量下躲了过去,只是击断了男孩身后的包,一本书一个水壶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别管了!”男人大吼道。 男孩拉着女孩跑远了。 壮汉想要去追,可是男人已然挡在了他的面前,“我比你高一个大境界,整整多出了十万颗微粒,在我面前你和蝼蚁没什么两样,你拿什么拦我?” 男人的攻击到了,他将所有的微粒都凝在了双手上,猛地挥舞拳头,“体术,浮光拳!”直逼壮汉的双眼,壮汉一个退步,轻松的躲开了男人的攻击,“你要明白十万微粒的差距是什么也无法填补的。让你见识下真正的体术!” 说罢壮汉身后排第四的那轮光球分散开来,“体术,凝暗煞!” 壮汉选择了第四轮光球来攻击,由于突破得太快境界不稳定,看样子第五轮还无法使用。这也许是他的机会,男人想。 “你说我用什么来拦住你,你听说过炸轮吗,我是个军人,也许是时候了。”男人的眼里带着决意。“第三军团十六营下属士兵在此使用禁术,势必不死不归,国永存!” 砰地一声,只看见一阵灰尘。 章七 炸轮 多年以前,某处军营。 “喂,小梅,训练刚结束你就一个人跑开了在干些什么呢?”一个身着军装的人边跑边说道。 小梅正坐在草地上,手里抱着一本书,似乎在写些什么。“我?没什么,就是再写写东西。”小梅抬起头看着停下来的人说道。 “来,让你顾哥来看看。”说罢便一下子抢过小梅手中的书,“哟,还有封面!”顾哥翻了翻说道:“日月微粒论。这可是个大名字呀。” 小梅的脸一红,说道:“都是我自己的一些小心得小感悟,没什么啦。” “看看你正在写的,炸轮!这是什么东西?”顾哥将书还给小梅,指着他正在写的一页说道。 “这是我随便乱想的,小小的试验了一下也成功了。”小梅凝聚出了两颗微粒说道:“你看,我控制它们,让它们撞在一起。” 两颗微粒迅速接近,快撞上了,光芒一闪,忽然消失了。“哎呀,又失败了,我明明成功过的,不行让我再试一次。”小梅又凝出两颗微粒。 嘭,微粒相撞的地方在地面上炸出了一个小坑。“成了!”小梅明显有些激动。 “咦,看样子还可以。我也来试试。”顾哥熟练地凝出微粒,嘭的一声,也成功了。“这两颗微粒好像消失了?”顾哥有些疑惑:“我的感知里也好像缺失了一小块。” “我们的微粒已经在相撞中消失了,所以它才能产生这么大的能量。”小梅挠了挠头说道:“我试了好多次的,没想到你一次就成功了,正不愧是突破三轮的天才,我现在才只能控制六百多颗微粒呢。” “也就是说每炸一次微粒就会消失,那这一招使用的时候得小心了。”顾哥好像有所感悟说道。 忽然,传来了号角声。 “呼,我们该集合了。小梅你快点!”顾哥说。 “好的写完这句话就来。”小梅在纸上飞快的写下一行字。他赶忙起身向前方跑去。 ...... 此刻,枯木森林中。 “顾哥。”男人面对壮汉的攻击喃喃道:“到我使用炸轮的时候了吗?那来吧!就你了,第二轮光球。” 男人将全部聚成第二轮光球的一百颗微粒分为两部分,碰撞产生的爆炸直冲向壮汉,一声巨响之后是片刻的宁静。 男人觉得脑袋里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吐了口血,摇摇晃晃的身形好像下一秒就会倒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药丸,看都不看直接扔进嘴里。壮汉退后了好几步,终于稳住,看样子伤的不是很重。 男人没有停顿,将剩下的微粒凝在身上,又冲了过去。一套标准的军体拳打在了壮汉身上,噼里啪啦的有骨头折断的声音。 “吼!”壮汉大吼一声,将男人震了出去,“你这一点弱小的攻击,像蚊子一样惹人心烦,你连我的护身微粒都打不破,什么垃圾炸轮。”壮汉收敛心神,他身后的第五轮光球分出了一部分微粒附在了他的身上。壮汉身上的暗色光纹愈发亮了。 男人重重地倒在地上,说道:“小瞧十六营的炸轮是你这辈子犯过的最后错误。”男人看壮汉的眼神充满了不屑。 壮汉身上除了光纹外,早已布满了男人刚刚留下的微粒,那是他第三轮光球的全部。 “第三轮,炸吧。”男人很平静。 (写炸轮的时候,我想到了爆胎,我去,太尴尬了。) 章八 月魔果 远处,森林之外。 男孩背着女孩终于跑了出来,“我重吗?”女孩忽然问道,男孩咬咬牙说:“还好。” 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直到一阵爆炸声的传来让他们停住了脚步。男孩向身后快要消失的森林望去说道:“也不知道梅哥怎么样了,和五轮的敌人,打不过,应该跑得掉吧。” “我觉得他已经死了,还有你看,光芒快照到那片森林了。”女孩的身体向前倾了倾说道。 “唉,好痛。”男孩叹了口气,身上的疼痛如同潮水般涌来,“药效过了。”男孩尽力的向前一倾,重重地倒下了,他拼命地保持平衡摔得稳一些,“还好,没摔着她。”男孩昏了过去。 女孩慢慢站了起来,看着男孩背后狰狞的伤痕,她说:“真傻。” “到我了。”女孩自言自语道,她的左手小指上闪过一丝紫色的光,一枚小巧的戒指出现。 ...... 爆炸发生的地方。 倒在地上的男人一直看着天空,他的身上围绕着最后两轮光球,一大一小,男人突然皱了皱眉头,又将一颗药丸扔进嘴里,猛地站了起来,“你叫王凯是吧,还活着吗?” 壮汉像被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左边的胳膊早已不在了,只剩下鲜红和黑。 “这是你逼我的。”壮汉看着右手里的月魔果,黑色的条纹布在上面,如同游动的小蛇,他终于下定决心,一口吃了下去。 黑色的条纹像苏醒了一样在壮汉身上游动,他的双眼里也渐渐被条纹包裹,“吼!”野兽一般的嚎叫让周围的微粒都震荡起来,他身后第五轮光球忽然散开,将他托了起来,这是六轮以上才能领悟的浮空。“我吃下了第三枚月魔果,你们都得死,都得死!”壮汉眼里最后一丝人性也消失了,他的背后凝出了一只黑色的巨手,就像是他被炸飞的左臂。 黑色巨手向着倒在地上的男人飞了过去,仿佛下一秒男人就会被压成碎片。巨手来得太快了,男人来不及站起来,只好侧身一个翻滚,还是没有躲过去,男人的左半身被压得变了形,鲜红色一下子喷了了出来,如果不是药丸将男人的这口气吊着,这一足以致命击。 “我还有两轮没有炸呢,你等着这。”男人的话已经有些说不清楚。他的最大的那一轮光球升了起来,分开的微粒飞向了浮在空中的壮汉,光芒闪过之后,又是一声巨响。 男人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最后的十颗微粒,他忽然笑了。 ...... 在着名游吟诗人许群的《游月国记》中有过这样一段记载:月魔果,月魔树上生长的果实,月魔树只有在万千月树中才会出现一棵,它的生长必须吸食周围月树的营养,所见大量枯树之处,必有一棵月魔树。人们见到呈魔纹状奇怪的黑色树枝,一定要将它除掉,否则会它的成长会让一方土地失去生机。当然也有一些人为了提升实力栽种这种魔树。一棵月魔树只能结三颗果实,每一颗都有让你微粒暴增的能力,都说有得必有失,在你吃下它之前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得到的真的比你失去的多吗。切记,最多吃两颗,当你吃下第三颗的时候,巨大的反噬会让你成为嗜血的怪物,也许你的身体会成为下一棵月魔树的肥料吧。 (写巨手的时候,我想到了大手,那不就是我们这翔的方言吗。额,求一波收藏啦,感觉自己写的太尴尬,都没人看。) 章九 最后十颗微粒 只有最后十颗微粒了,男人还能做些什么?除了祈祷那第四轮的爆炸能击杀壮汉,四轮的实力击退了半步六轮的强者,也算是他创造出炸轮的骄傲吧,男人眨了眨右边的眼睛,左边身体好像也没知觉了,他又陷入了回想。 多年以前,某处军营里。 一排排新兵整齐的坐在营地上,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长满胡子的老头,他佝偻着身子,除了军装以外身上什么都没有带,也看不出他的军衔。老头忽然正了正身子,苍老而不失威严的嗓音发了出来:“大家好,我姓顾,现在只是一名退役老兵,以前取得过许多荣誉,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为什么选我来给你们上这第一节课,因为我会教给你们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营地里的新兵们开始闹起来,交头接耳的声音在四周回荡。最前面一排的角落里,正是十六营的地方,小梅最矮坐在打头的第一个,他托着腮帮子似乎在想什么事情。顾哥坐在最后正和刚认识没多久的女孩聊着天。 “安静。”老人清了清嗓子道:“你们都应该知道想要加入部队至少要二轮的实力,也就是一百一十颗微粒,我先要恭喜你们,在你们的努力下你们成功了……”老人讲了些许废话,终于进入了正题。“你们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有人一定会说是生命,我也赞同这个说法,但是当你们加入军队的那一刻,就要有一种觉悟。我们都会去觉醒微粒,你们的初始微粒可能多也可能少,你们要记住最初的那几颗将伴随你们一生,它们与你们的联系,做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母亲与孩子一样。它们就是和你们的生命一样重要的东西。” 老人的话让底下的新兵们充满了怀疑,“为什么我会这样说,接下来你们听到的将颠覆你们的想法……” 现在,枯木森林中。 灰尘渐渐消散,壮汉居然还浮在半空中,除了身上多出的无数伤痕外,壮汉身后的微粒依然强盛。刚才男人拼尽了全力的炸轮还是没能解决他,准确的说是它,壮汉已然成了一个怪物。 男人握着手中最后十颗微粒,将剩下的药丸全部扔进了嘴里,凭着仅有知觉的右脚还是跃了起来,他又看了一眼天空说道:“快来了。” 他一把抱住了壮汉,“最后十颗吗,我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痕迹吗,哈哈哈,炸吧炸吧!我什么都不剩了也不会让你去伤害他。” 男人的最后十颗微粒炸开了。 爆炸的能量不大,刚好将他们推向了发光体照到的地方,燃尽一切的高温将四周的微粒都蒸发殆尽,包括男人和壮汉。 慢慢的,枯木森林也被这光芒给吞噬了。 某处的地上,静静地躺着一本书,一阵热风吹过,书翻到某一页,上面写着炸轮两个大字。在这一篇的最后,还有几笔潦草的批注:真羡慕顾哥呀,一次就成功了,炸轮,可笑,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用吧,谁能让我献出这些微粒,甚至生命呢,除了我自己,没有人吧。 光芒终究还是照来了,书化为灰烬,什么都没剩下。 (为什么写到军营里的事,因为最近开到新生军训,想到了过去的一些事。主要还是凑字数。) 章十 喂药 一阵紫光闪过,女孩从戒指里拿出了一颗红色的药丸,药丸的表面上还有着怪异的花纹。女孩还拿出了一个鼓鼓的背包和一瓶水。还是那种紫色,女孩手上的戒指慢慢变得透明起来。她愣了一下,吃力地将男孩的身体翻成侧卧的样子,“你说说你,为什么硬是要正面倒下,真是难为我了。”女孩自言自语道。女孩怕他压着心脏,又不能碰到背后的伤口,只能将男孩这样子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药丸喂进男孩嘴里,可是男孩紧皱的眉头和咬紧的牙关,这颗药丸根本进不去,女孩长叹了一口气:“唉,还是这样吗。”她缓缓地将药丸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牙齿咀嚼着,然后她抿了一口水。 女孩鼓着腮帮子,眼里还带着雾气,她终究还是对着男孩的嘴亲了过去。碎成沫的药丸混着水总算是透过了男孩的牙齿缝。女孩喂完了药,猛地弹了起来,向后退了好几步,她的耳朵根都红透了。 女孩在等男孩醒来,她一会儿坐着,一会儿躺着,一会儿看看天空,一会儿从鼓鼓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面包吃着,她有些不敢去看男孩的脸,就干脆盯着男孩背后的五道伤口,那些伤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也许不久之后男孩就会醒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孩有些撑不住了,眼皮在不断打架,她又将自己掐了一下,“我不能睡,不能……”女孩还是累得不行睡了过去,隐约可见,她的手臂上还有些许青色的瘀痕。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但发光体依然在不断地向前推进着,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男孩和女孩,它们都在等着男孩的醒来。 男孩觉得自己背上痒痒的,身上的疼痛好像在一阵柔软的触感之后消失了,好久没有这么舒服的感觉了,他想睁开眼,可是浑身上下都透着无力。怎么这么热,男孩突然感觉像在火炉中一样,他终于睁开了眼,他醒了。 不远处,在看得见地平线的地方,发光体照了过来,也不知道他们还有多长时间来逃离这无边无际的梦魇。身上有些疲劳,男孩还是站了起来,他看见了这两个发光体日月快照过来了。“跑,嘿,快醒醒!”他推了推躺在地上的女孩,也看见了身旁的布包和水瓶。 女孩一下子睁开眼来说道:“我怎么睡着了,啊,你,你醒了。”女孩的脸刷的一下变红了。布满泥土的小脸上也看不出来什么。“把我捡到的包和水拿上。”女孩说。 “捡的?”男孩有些疑惑,由于情况紧急,男孩也没有多问,他迅速地拿好一切,拉起女孩的手,飞快的跑起来。 女孩感受着手上的温暖,有些犹豫,她咬咬牙,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看男孩的眼神又变得冰冷起来。 他们跑了很久,一路上,男孩会时不时回头看看,他在等那个身影出现。“别看了,我说过的,他死了。”女孩停了下来,甩开了男孩的手,说道:“我们可以歇会了吧。” “死了吗?”男孩有些惆怅。 “你自己应该清楚,我们当时离日月有多么近,那个时候他还没回来,没希望了吧。”女孩找了一处稍微干净的地面坐了下来。 “梅哥,你……”男孩的眼泪流了出来,他将头转向一边,不想给女孩看到。 章十一 我的名字 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的,梅哥。男孩心想。 沉默了很久,男孩说话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声音还有些沙哑。 “你先说吧,你叫什么。”女孩反过来问他。 “我的名字?”男孩又想到了那个总是用一个奇怪的称呼叫他的人,“我叫慧冷。”他一直嫌弃这个在梦中无数次出现的东西,但这也是梅哥留给他最后的记忆了。男孩盯着女孩紫色的眸子。 “我叫……”女孩的声音很小。男孩突然的眼神让她有些不适应。 “叫什么,我没听清。”男孩说。 “墨。”女孩转过头去,她不想看男孩的眼睛——那双黑的发亮的眸子。 “墨,很好听呢,怎么没有姓呀,名字就一个字吗?”男孩有些疑惑。 “你不是叫慧冷吗,名字这么奇怪,你姓慧吗?”女孩回避了男孩的话题。 “额。”男孩挠了挠头,显然有些尴尬,“你看这天上的,额,云好白呀。” “哪有什么云,你呀,还是这个样子。”女孩还是看向了他说道:“我休息好了,走吧。” “好。”男孩提起包和女孩一起向前走去。 他们的背后是即将笼罩整个星球的热浪与光芒。 知道了名字之后,慧冷明显活跃了许多,至少叫女孩的时候不用喊嘿了,一路上,慧冷的话让墨有些烦恼。 “墨,那几岁呀,怎么就比我还高半个脑袋呢。” “那是你矮。” “墨,你吃东西的样子怎么这么奇怪,这个面包我三口就吃了,你怎么连一半都还没吃到。” “你也不怕噎着。” “墨,你的脸怎么这么黑呀,肤色和我差不多耶。” “你,滚。” “墨,我听梅哥说,每个人到一定的年龄都会去觉醒微粒,你呢,有没有呀。” 墨不想说话了,直接将左手伸了出来,上面凝聚出了一颗紫色的光球,好像一颗宝石,光球慢慢分开,化为十颗紫色的微粒,萦绕在墨的手掌上。 “墨,你好厉害呀,可以给我摸摸吗。” “滚。” “墨,我一直都想问这些食物是怎么来的,还有这个包,以及我的伤。” “自己想去。” “墨……”慧冷又开始了。 “我累了,该你守夜了吧。”墨一下子打断了慧冷的话,转过身去找了一处稍微干净一些的地上躺了下来。 慧冷坐在了墨身边,他从被那个男人叫醒的时候开始就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除了跟着男人之外,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陌生,也有些熟悉。男人死了,他呢,反正怎么样都是绝境,包里的食物也吃不了几天了,也不知道这两个发光体要多久会将这个地方全部照到,还是在此之前它们相撞?产生的爆炸足以让一切消失了吧。他现在只有女孩了,他觉得有一点孤独,也许这就是他活下去的希望吧,就像他对男人来说一样。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在绝望之中哪怕看到一小点微弱的光,也会不惜一切的去抓住它,放弃的人也有,但是慧冷和墨明显不是。 章十二 那抹迷人的蓝色 走着走着,除了身体上,他的心里也有了一些疲劳,千篇一律的景色与毫无目的的逃亡让慧冷感到无聊,生和死全都交给命运的感觉很被动,还好有墨,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那他岂不是要疯掉,对,还有那个死掉的男人,他们呀是慧冷记忆里的希望。 慧冷守夜的时候,墨是睡着的,他没什么事情做,便想了很多东西,那些奇怪的疑点,他自己的年龄与思想,墨包里的食物,那个一直做个不停地的梦,还有为什么他和墨一路上什么人都没有遇到,越想越头疼,干脆不想了,就像墨每次回应他一样:“现在我们应该先活下去,别的事情都不重要,你能安静一会吗。”是啊,想那么多干什么呀,他这段时间与墨在一起不是很快乐吗,虽然墨很讨厌他的问话,但是他这样只是怕旅途太寂寞而已。他们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至少他们一直在向前。 想到这里,慧冷好受多了。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在欺骗自己。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继续逃亡的时候。“喂,慧冷,醒醒,我们该走了。”墨推了推慧冷说道。 慧冷有一些没有精神,看样子是没有睡好:“醒了,别推了。” “失眠了?”墨将包拿起来背在了身上,说道:“我背吧,你先歇会。” “嗯。” 慧冷的突然冷落让墨有些不习惯了。 一路上很少有话,直到出现了那一抹蓝色,那是一片湖,蔚蓝色的湖。平静的湖面与透亮的湖水,让人感到很不真实。 “我的天!”慧冷掐了掐自己,“这是湖?” “好像是真的。”墨也掐了掐慧冷。 “痛!哎,看样子是真的,我要去洗一洗,身上都有味道了。”慧冷迫不及待的冲了过去。 “慢一点,让我先洗吧,你别把湖水给弄脏了。”墨放下包也跑了过去,她将手伸了出去,准备拉住慧冷。谁知慧冷一个转身,躲开了墨的手,“好吧,让女孩子先洗。”慧冷突然停了下来,把跑过来的墨一推说道:“哈哈,你掉水里了吧。” 墨本来跑的就快,再加上慧冷的突然袭击有些反应不过来,扑通,一头栽进了水里,水打湿了墨的衣服,胸前呢,现在当然还是平的,墨也不甘示弱,她捧起一大团水向慧冷浇去。 慧冷也被浇了一身。“别玩了,我等你,快一些啦。”慧冷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道说。 “你转过去,走远一点,别偷看。”墨有些羞涩。 慧冷转了过去说道:“我就站在这吧,你看这里突然出现一片湖,湖里居然没有什么生物,明显是潭死水,可是死水的话不应该这么干净。你不会觉得危险吗?” “别吓我了,我都进湖里了,一定得洗洗,你还说我黑来着,我那是脸上不干净,我让你看看我到底黑不黑。以前是我们的水有限,我当然不能用来洗了。”墨的话变多了,她有一点小兴奋。 (写不下去了,呜呜,这个情节是为了凑章数强加的,不想太早进入高潮。前面的心理描写写得真是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章十三 湖中珍宝 慧冷的身后传来了稀稀疏疏的水花声,清脆悦耳还有些吸引人,他站得有些累了干脆坐了下来,还没等他坐好,一团清冷的水就直接打在了慧冷的头上。 “你走远一点啦,我要脱了。”墨小声地说。 “那我就在石头后面,有危险的话记得叫我。”慧冷指了指远处的石头道,他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然后皱了皱眉头。他起身,慢慢地走到了石头的后面,他的嘴角忽然扬起一丝弧度,“有石头挡着岂不是更方便偷看,嘿嘿。”慧冷偷偷转过身,从石头后边探出了半个脑袋。 砰地一声,一个紫色的小光球擦着慧冷的头发飞了过去,只听见墨冰冷地声音:“别偷看。” 吓得慧冷赶忙缩回了头,他有些遗憾的低下了头,刚才那一撇什么都没看到呢。 墨的实力很强,才一轮十颗微粒就能精确地吓到他,慧冷看了看自己,除了身上的一点力气什么都没有,他又有些自卑了。 墨将衣服慢慢脱下,又看了一眼远处的石头,在确定慧冷不会偷看后才开始。她看着自己的洗了又洗的手臂,“确实有点黑呢。哎,现在该想的是如何活下去,我在意这个干什么呀,那个人居然还想偷看,哼,吓吓他也好。”她能有现在的实力和她的肤色有不小的关系呢。“该做正事了。”墨潜了下去,手上的戒指显现了出来,发出淡淡的紫光,“哇!”湖底忽然闪出了亮光,吓的墨叫出声来。 “你怎么了,有危险吗?”听到墨的声音,慧冷有些着急,连忙从石头后面跑向湖边,湖边除了几件湿湿的衣物外,墨已然失去了身影,慧冷看见湖里在发光,还有是不是往上冒的气泡,“溺水了吗?”慧冷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游泳,但还是一下子跳了下去,他不能让女孩有危险。 光芒有些刺眼,慧冷还是强行在水里睁开了眼睛,他的脸刷的一下变得得通红,他看见墨在光芒的照射下,圣洁的胴体,伸出双手托着一金一紫两颗珠子。“滚!”墨和慧冷对视着,充满了尴尬。 慧冷头也不回的从水里冲了出来,愣在了岸边。过了一会,光芒消失了。 一个头从水里探了出来,冰冷地声音让慧冷回过神来:“快背过去,走远点,我穿衣服呢。” “好。”慧冷回到了石头后面。 墨穿好了衣服,虽然有些湿,但在这闷热的环境下,一会就回干。 墨向着石头走去,左右手里分别拿着一颗珠子,“喂,你去洗吧。”她敲了一下慧冷的头说道。 “额,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什么都没看到。”慧冷不停的说:“我听见你的声音,以为你遇到了什么危险,我有些担心你。” “行了,我知道,你去吧。”墨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嗯,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慧冷注意到了墨手里的珠子问道:“我在水里就看见你举着两颗珠子,很美呢。”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觉得这里面有大量的微粒,金色的这颗我拿着还有些刺痛,紫色的我觉得还好。”墨将珠子放了下来说道:“你要不要也感觉一下?” “不了不了,我去洗了。”慧冷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乘着墨还没反应过来,先溜掉。一转眼,慧冷就到水里了。 “咦?你不是说你什么都没看到吗?明明看到了,哼!”墨回忆着慧冷的话,发现有些不对。 在水里的慧冷还在庆幸自己反应的快。 对女孩来说,这两颗珠子是湖中的珍宝,但对男孩,他看见湖底圣光下的女孩,是他记忆中的珍宝。 (这周只有两章,因为要计算机二级考试,现在考完了,感觉还行) 章十四 闭上眼 慧冷洗的很快,擦了擦身体,然后简单地将穿了很长时间的衣服搓了一下,拧干之后穿在了身上,虽然还是湿湿的。风吹到湖边,居然还有一丝凉意,他有点想留在这个地方了,可是,唉,他慢慢向石头走去,看了看靠在上面的墨,说道:“我们在这多休息会吧,要不留在这算了,日和月照过来的时候就潜进水里。” 墨眯着眼,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她摇摇头说:“傻瓜,湖水会被蒸干的,那时候我们不也就完了,你难道想让你那位大哥的拼命白费吗?我想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她的眼里充满了坚定,“我们呆一个晚上吧,其实我也挺喜欢这个地方的。”墨又补充说道。 一个晚上,其实就是轮换着小睡一下,恢复一下精力,他们哪有什么晚上,只有向光面和背光面。 慧冷想坐在墨的身边,可是墨明显有点生气,他很识趣地靠在了石头的另一边,他们吃了点东西,也没说什么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谁也没有提刚才发生的事,直到墨说话了。 “我想睡一会了,你来守夜吧。” “好的。” 墨躺了下来,闭上了眼。慧冷试探性来到墨的身边,墨没说什么,只是将身子背对着慧冷。男孩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扯了扯自己的头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四周很安静,除了墨平稳的呼吸声,他什么都没听到。 墨应该睡着了吧,又到我的时间了,慧冷想着。他悄悄地爬到,墨的面前,看着她,这是男孩第一次,也许是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看完整的她,前些天她的脸上还有灰尘呢,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现在,连眼睫毛都能看得见呢。 慧冷挺无聊的,居然数了起来,“1,2……45,”墨忽然动了动胳膊,吓得慧冷停止了数数。 “呼。”他长舒一口气:“1,2……211根。”他慢慢的挪动身体,又到了墨的背后。 他没有注意到,墨眨了一下眼睛。 过了一会,墨醒了,墨的生物钟很准,如果慧冷先睡的话,墨因为疲劳也会难以控制时间,他们这样休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去睡一会吧,我喊你。”墨说。她起身到湖边,捧起一团水往脸上拍,清醒多了。 很久没有这么舒服了,身上凉凉的,连空气都有些湿润,慧冷入睡得很快,当然,那个奇怪的梦,他还是在做着,每一次做梦他都会忘记现实,醒来之后才想起来,他已经习惯了那种感觉,打败你不愿意的事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去习惯它,慧冷好像隐约听到过这句话。 墨看着熟睡的男孩,摸了摸手里的戒指,紫光一闪,出现了一堆食物,她将食物放进包里,慧冷每次问她为什么食物吃不完的时候,她都会用各种理由搪塞掉,“真傻。”她自言自语道。 “就以为只有你知道吗。”墨看了一眼男孩的脸说道:“182。” 章十五 垃圾话与小希望 “慧冷,起来了。”一阵摇晃弄醒了他,墨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说道:“今天你背包吧。”慧冷揉了揉眼睛,刚忙跟了上去,“哎,等等我。” 看着墨的背影,慧冷想墨应该还在生他的气吧,他想去道歉,可是他害怕,害怕墨的回答又是额或者嗯,慧冷想着想着慢慢地地低下了他的头。咚,声音有些清脆,墨突然停了下来,没有看路的慧冷撞上了她。 “你怎么了?”墨转过头来问他。 慧冷犹豫了半天,还是说出了口:“墨,昨天的事情,真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墨的回答很干脆:“哦,我没有生气。” 慧冷舒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还好,那个,你怎么停下了?” “不用你管。”墨还是那么冷淡。 过了好久,慧冷的垃圾话说了很多,墨的回答也越来越敷衍,与其说是敷衍,倒不如说是越来越冷漠。他快要疯了,走了这么多路,他还没有死,日和月也没有撞那个到一起然后发生爆炸,除了身后依然感觉到光芒的逼近之外,就剩下他,女孩,和孤独了。 至少遇见一些同伴也是好的,可是,一路上,似乎只有他们两人了。 一次又一次的自我麻痹还是抵不住那种感觉的侵蚀。 人的忍受是有极限的,那个让你爆发,崩溃,觉醒,或者绝望的时刻一直在等你,不信命运吗,开玩笑,最后一刻,命运会告诉你,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连你那颗打破命运的心都是我安排的。 在墨又一次叫醒慧冷时,那是压倒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慧冷皱起了眉头,冲着墨,还是大声的说了出来:“你每天都这样,一遍又一遍的叫醒我,有什么用呢,反正这么多天了我们都没有事,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重复又重复。和你讲话,你也不好好回答我了,我觉得很累。你知道吗,我每天都睡不好,那个梦,那个我都不知道为什么的梦天天在我脑子里转啊转,我想找找安慰,可是你,你的回答让人心寒,真的累了,要走你先走吧,我,我想看看那光。我们躲了这么久的光,会是什么样子的。” 墨很镇静,她听完了慧冷的话,才缓缓说道:“我的回答,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不是我的朋友,更不是我的亲人,我们只是互相利用的患难关系。你觉得累吗?我呢,我只是个女孩,我都没有绝望的叫啊,你一个男子汉反而先崩溃了。我一直以为你知道我为什么话越来越少的,没想到,你真的废材,告诉你实话,我们的水剩的不多了。”她下意识的摸了摸手指。 慧冷的眼里居然有了晶莹的东西,固执的他还是转过头去,他想:是啊,墨说的没错,他,他,他在干什么呀。 “别担心,我们还是有路的。”在慧冷转过去后,墨的手里突然多出了一张地图,上面画的似乎是他们一路走过的地方。“我们的目的地在这里,只有到那儿,才有活下来的希望。”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慧冷抹了一把眼泪说道。 墨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你又没问过我。” (断更了一段时间,本来国庆想写的,但是,玩心太重。我每章的字数是不是有点少?但是我没有时间,只能这样。如果看得人多一点的话,也许会有所改变。) 章十六 血与门 “我们的目的地在这。”墨指着地图说道:“好像也不远了,运气好的话,我们也许会活下来。” “也许吗?我们不一直都活着吗?”慧冷还是倔强着说。 “现在的我们,和死有什么区别。”墨轻哼一声。“走吧,别在这等死。” 慧冷抬起头,看着墨紫色的眸子,咬咬牙,点了一下头。 死一样的沉默又开始了,一前一后,一高一矮,一女一男,在追寻着着最后的希望。 “到了。”墨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惊喜,反而充满了疲倦。 “到了吗?就是这里?”慧冷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平原,空旷的让人心悸。他们远处竖着两根不高的石柱,在这空旷的平原里格外突兀。 “去那里吧。”墨指了指柱子说道。 慧冷忽然觉得背后有些痒,他猛地一拍,手心里居然躺着一只死去的蚊子。“怎么会有蚊子?我们一路上不是什么动物都没有看到吗?会不会有危险”慧冷的感觉很奇怪,那种心底里的不安从到这里起就一直存在。杀死一只蚊子,为什么他会觉得悲伤? “别犹豫了,前面就是目的地了,快走吧。”墨拉起了慧冷的手。 那种触感有些柔软,还有些温暖。慧冷想:女孩都比他果断,他不能在这样了,蚊子吗?不去想它了。 终于,他们来到了那两根柱子前面。 柱子只到慧冷的胸前,确实不高,两根柱子的间隔也格外的短,比两臂张开还要近一点。柱子顶上像是两只张开的爪子,五根石质的爪尖,看上去有些狰狞。柱子的下半部分是镂空的,仿佛需要放什么东西。奇怪的花纹缠着柱子,两根的花纹不同,但又有种说不出的相似。 墨松开了慧冷的手,慢慢对他说:“放上去吧,把你的手放上去。” 慧冷又一次愣住了,他从看到柱子上花纹的那一刻起,就被一种感觉所吸引,墨的话像是催化剂一般,支配了慧冷的行动。他缓缓地伸出手,放在了柱子的石爪上,咔,爪子活了过来,一下子扣住了的手。慧冷浑浑噩噩的,好想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 墨从包里拿出了两个珠子,放在了石柱底下的镂空处。 呲啦!有什么东西被捅破了,手上的疼痛终于让慧冷清醒了过来,感觉到自己完全动不了,慧冷的眼里满是惊恐与不解。一大股吸力从慧冷的手心里传来,他的血正在被吸走。 石柱上的花纹渐渐地变成红色,镂空处的珠子浮了起来,慢慢地它们也被红色包裹。 痛,慧冷的手心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咬他,他想转过头去看看墨,可是他的全身完全使不上力气。“墨!”他喊了出来,声音沙哑无力。 “别担心,过一会就好了。”墨靠着他的耳朵说道。 吸力越来越大,慧冷的眼里有些模糊,在他快要昏过去的时候,他的嘴唇上传来了异样的触感。呜呜,慧冷瞪大了眼睛,一颗药丸被送进了他的嘴里。 “吃惊什么,又不是没亲过。”墨的声音很小。 一股热流从慧冷的身体里升起,他的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轰,巨大的声音响起,整个大地都在震动,石柱正前方不远处的地面裂开了,有什么东西升了起来,那是一座中空的石门,随着时间的推移,石门的中央慢慢出现了透明的波动。 章十七 背对这身后的末日 随着时间的流逝,巨大石门上的波动也越来越明显。终于,在慧冷又一次昏过去的时候,石爪松开了,血从手心缓缓里滴落,但没过多久,伤口就愈合了。滴落的血落在石柱旁边的地上,一瞬间就被吸收,有些奇怪。 墨看着这一切,眼睛红了,她慢慢揉了揉,扶起了快要倒下的慧冷。“昏过去了么,昏了也好,免得又说些垃圾话,尽是些扰乱我心绪的东西。穿过这个门,我们就能去向另外一个地方,只是我们不能一起了,遇不遇得到,得看缘分。那,你先吧。” 她扶着慧冷来到了巨大的门前,把他推了进去,慧冷的身体穿过透明的波动,消失了。“什么防护都不做,这样进行‘跨越’,在这个星球上,也只有你能做到了。”墨有些感慨,她好像知道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突然,墨的身边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他弯下腰,做出月氏国最为恭敬地交叉手礼,说道:“公主,您也该走了。” “我想留一会。你先退下吧。”墨摸了摸手上一直都保持透明的戒指说道。 “好的呢。”黑衣人消失了。 “好什么好,和我说话得用敬语,记住,要是被他们听到了,你又少不了一顿毒打。”墨又将他唤了出来。 “遵命。”他说:“他已经进去了,您得快些了。您也得记住您的身份,不要忘了尊卑有别。” “消失吧,不用你提醒。”墨不耐烦地说。 在四周安静之后,墨坐在了石门旁,她终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落了下来,“开始了,开始了!结束了,结束了!”她忽然有些癫狂。过了很久,她才安静下来,她甚至很喜欢这个时候,就那么一小会,她可以什么都不想。现在的星球上几乎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她,也许她也不是。 两颗天体也越来越近,在它们到达临界距离时,会吸在一起相撞。石门的位置是计算好的,正好在日月相撞之前,照不到它,但是能清楚地看到它们相撞。 四周的景物已近开始变的虚幻,马上要消失一样。 墨还是平静的坐着,她还是想多待一会。“撞吧!让我看到这个星球最后的绚烂,死吗,也要死得然人敬畏。末日是什么样的,就这样吗?”她终于站了起来。 墨看见,远方的地平线上,并排升起了两轮一样大的天体,只听见刺耳的摩擦声与灼热的烧焦声,热浪随着天体的照来,侵蚀着地面上的一切。它们之间的距离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着,近了,更近了。 墨没有听见声音,只看见日和月撞在了一起,之后便是无比刺眼的光芒,她一个转身,说道:“末日,也没什么。” 墨进门了,她的身上被从戒指里冒出的紫色雾气包裹着,她背对这末世的一切,什么都没留下,除了记忆。 轰,声音传到了这里,那是足以震碎耳膜的音量。 消失了,也开始了。 (又水了一章。但是写的很爽。下一章应该会进入主线。) 章十八 虚妄之森 好痛呀,手心里火辣辣的,慧冷拼了命想睁开眼来,但是身上的虚弱让他难以行动。他的脑袋还是清醒的,他怎么了,只是记得他迷迷糊糊的把手放在了石柱上,之后痛得他不能忍受,还有好像有什么东西送进了他的嘴里,嘴上的触感还挺柔软的,然后石柱的吸力越来越大,他昏了过去,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墨!”他想喊出来,可是还是张不开嘴。 他们应该安全了吧,这么久,日月早该相撞了,渐渐地,慧冷太累了,睡着了。这一次,他没有做那个乱七八糟的梦,他睡得很熟。 肚子里传来一阵饥饿感,居然可耻的叫了起来,慧冷终于睁开了眼。刺眼的光让他忍不住地去用手遮挡,在一会的适应之后,他看清了四周的一切:他正躺在几棵树木的包围之中,树叶的颜色带着些灰暗,偏深绿色还带着些许紫色的斑点。天上的光正好洒在他的脸上,这光让他感觉有些温暖,这是他拥有记忆以来第一次面对这种奇特的物质。末日时他就一直被告诫,光的温度太高,照一下会死的,他有些费解,这么美好的东西还会杀人吗? 他慢慢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坐了起来,只有他一个人吗,慧冷忽然意识到墨并不在他身边,他有些慌了,孤独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他该怎么办,他什么都不会呀。 “废材!”“废材!”墨和梅哥的声音仿佛还在他耳边,他不是,慧冷咬咬牙,站了起来,当务之急事先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找墨。 叮铃,两颗珠子从慧冷的怀里掉了出来,珠子里面包裹着一金一紫,格外注目。慧冷将它们捡了起来,藏到了怀里,这应该是墨留给他的信物吧,他这样想着,情不自禁嘴角还泛起微笑。 用仅有的力气在森林里转了转,除了一棵又一棵奇怪的树之外,什么果子都没有,地上也没有蘑菇,除了偶尔盘旋过几只褐色毛色的鸟之外,他什么吃的都没找到。天上的光芒渐渐暗淡,慧冷发现,他经过的树,树叶上的紫色斑点更浓了,他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直到他忽然看见了一块木牌,慧冷停了下来,仔细辨认这上面的文字,说来也奇怪,他认得上面的字,木牌上写着:虚妄之森。这四个字下面还有几个小字,时间久了,有些模糊了,慧冷只能看出一个去字,别的辨认不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走,现在原返回的话他很可能会迷路,甚至会饿死,但是向前?天快黑了,眼前的森林太过瘆人,也许还有未知的危险。 在极度两难的时刻,有些人往往会做出冲动的决定,他固执的性子驱使着他向前走去。 他走了进去,没过多久,只感觉身前一片雾气,他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你来了。”慧冷的脑袋里传来一阵声音,“不想死的话就往这边。”声音忽然变得刺耳。慧冷刚抬起的脚停了下来,这才发现,他早已被雾气包围,看不清四周的路了。 “谁?”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有些害怕,他身旁的雾气渐渐散开来,形成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路,“来吧,来吧,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碰,到我这来就安全了。”脑袋里的声音越来越响。 慧冷越发迷糊,他开始向声音引导的方向走去。 (近期有免疫学考试,不想更新) 章十九 换 虚妄之森深处。 一个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啧啧,被抢先了,算了,我还是有办法的。” 一步又一步,腿越发的僵硬,慧冷的头慢慢低了下来,饥饿与迷失感让他只能跟着,雾气中散开的路走。脚下的路时而泥泞,时而干燥,甚至还会看到枯骨。突然从雾气中伸出的怪手抓住了慧冷的脚踝,他心头的声音再次响起:“滚开!” 怪手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走了很久,也遇到了不少奇怪的东西,它们似乎都在争夺着什么,但是每当声音响起,一切重回宁静,只有孤独的身影和那条孤独的路。 叮铃,慧冷猛然惊醒,他怀里的珠子又掉在了地上,他看着周围,发现雾气已经散了,他正站在一片高大的树围成的地方,他挪了挪脚,俯下身子去捡。他摸到一根硬硬的东西,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一截肱骨。 他吓得一个哆嗦,他,正站在骸骨堆里。 “你来了,上前来。”骸骨堆忽然消散了,在正中央,只剩下一具骸骨,它坐在镀金的王座上,眼里闪着红色的火焰。 “我,我怎么了?”慧冷还可以思考,但是身体不由自主的动起来,正向着骸骨走去。他是站着,扬起头,高傲的走向骸骨。 “时间过得真快,那么我们交换吧,你带我出去,我融进你的身体,成为你的骨,愿意吗?哈哈哈,你现在太弱小,连我的控制都无法摆脱,不愿也得愿。”骸骨俯视着慧冷,它坐着比站直了的他还要高一大截。“没有让你跪下,是对你这具身体的尊重,来吧。” 一具石棺从地底升了起来,棺面上布满着金色与紫色的纹路,不过有两个镶嵌孔,黑洞洞的,有些破坏美感。 “你是不是在疑惑,我这么大一具骨架,该怎么和矮小的你融在一起,你应该知道什么是微粒吧,我将我的骨碾碎成粉末,和微粒差不多大吧,然后穿过你的皮肤,透过你的其他细胞,直接进入你的骨,将你的骨组织一点一点蚕食掉。压缩与融合,这真是无与伦比的想法。”在骸骨的控制下,慧冷躺进了石棺。 慧冷有些听不懂骸骨的话,什么细胞,组织,让他满是疑惑,他不受自己控制,只能这样了。 “那么我们开始了。”骸骨也躺了进去,它的骨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缩着,马上就要到达和慧冷一样的身形。它眼中的红色火焰跳动的厉害,传音道:“你知道吗,我们的身体从某种意义上就是无数微粒组成的,会有微粒消散,也会有微粒制造,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更新着,上一刻的你和这一刻的你就会不一样,十年之后,你还是你吗?换骨,你可以当做在提前这个过程而已。”骸骨一边说一边已经完成了压缩的过程。 “等下会很痛,你忍住。”骸骨的一截指骨化为了晶莹的点,一颗一颗融进了慧冷的身体。 一股剧烈的疼痛从慧冷的手指深处一直传到大脑,那种无数只蚂蚁拼命咬着手指尖的感觉,让他快要失去理智,但是他却又无比清醒,这样让痛苦不止放大了一倍。 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写到骨骼的时候,有点情不自禁) 章二十 无力的挣扎 化成微粒大小的骨越来越多的透过慧冷的皮肤,身上疼的地方从手指慢慢的扩散到了全身,脑海里除了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停下,快停下,这是慧冷脑海里最后的挣扎。 “指骨已经全进去了,接下来就是融合吞噬的过程,还会更疼的,你能坚持吗?哈哈哈,晕过去吧,晕过去之后你的一切,咳,差点暴露了。”骸骨眼里的火焰跳得越发厉害。 “咔嚓。”一声又一声从慧冷的骨头里面传来,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多,就连牙齿上也开始被布满了晶莹的粉末,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呀,疼的让他几乎没有了意识,但刚刚忽然听见骸骨的话,他不能昏过去,也许昏过去之后,他就真的不是他了。 “睡吧,睡吧。”骸骨忽然凝出了些许雾气,这些雾气飘入了慧冷的鼻孔,就像刚进入虚妄之森的感觉一样,慧冷的意识陷入了沉睡。 “这具身体,虽然不怎么好,但是至少我能出去了,我的灵魂再也不用困在这个鬼地方了。三百年,整整三百年,我,我?我是谁?管他呢,我要自由了!黑龙,我比你先一步,预言上说只有一个人能解救我们,你和我争了这么久,我赢了!”骸骨在慧冷的意识沉睡过后,加快了融合,它的话里带着愤怒与兴奋。 金紫纹路的石棺上突然冒出了黑气,就像一双无形的手,推动着石棺合上了,黑气卷起了地上慧冷掉落的珠子,正好一金一紫。 “你,你怎么来了,这里是我的领地,我们有过约定的,你是要违反吗。”石棺里的骸骨感受到了黑气的存在,它开始慌张起来。 “孤没有,孤只是帮汝用一下这棺而已,汝不会连石棺的用途都不知道吧,主人没有给汝讲?呵呵,看来主人早就选择了孤。”黑气的传音穿透了石棺,直逼骸骨。 “孤什么孤,你有主人呢,还叫什么孤,最烦你这种半吊子文绉绉的话了。”骸骨传音道。“用途?”骸骨很是疑惑,“主人离开的时候?他告诉我躺在里面就行了。” “这是封魔棺,汝明白吗,封魔,这棺里只有汝是魔了。说过很多遍了,孤这样自称,是因为孤是龙族的王,主人救过孤,也救过孤的族人,孤敬他。汝已经自身难保了,还在这说些没用的话”黑气将卷起的珠子对准了石棺上的镶嵌孔,“嵌进去之后,石棺里的法阵就会发动。” 骸骨明白了一切,它将剩下的没有融进的躯体凝聚起来,发了疯的撞着紧闭的石棺,“不,明明是我赢了,不!” “没用的,现在的汝力量早已不足,这棺汝出不来的。”黑气的话盘绕在骸骨的周围,像是魔音。 “我?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真傻真傻,三百年的希望破灭吗,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这是骸骨的最后一丝疯狂。 “封魔棺,启动吧。”黑气操纵着珠子嵌进石棺里面,法阵开启了。 石馆的法阵与骸骨的孤注一掷,谁会取胜?慧冷就像是棋子,不,是棋子的棋子,他还太过渺小。 章二十一 他和它 穿越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一直都不相信,也从来没有想过,这样荒唐的事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他活在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他的前半生和很多人一样,在父母的规划下按部就班的完成着,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就连他的专业也没能逃过父母的掌心,在一家人的苦口婆心下,他选择了学医。他成绩一般,也没有遇到所谓的奇迹,在一所平凡的大学度过平凡的一生,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对他来说是。 谈了很久的女友,也是说过要和自己度过一生的她,因为不在一个大学,在他拼了命坚持一年之后,还是分开了。爱情,友情,亲情,他忽然间迷茫了,在偌大的世界里,发现自己的世界一直都只有一个人,孤独吗?重复着每周都一模一样的日子,他厌倦了。他发了疯似的糟蹋自己,逃课,上网,通宵。有很多东西他只能装在心里,只有那个样子,他才能暂时忘了她。 混乱的作息与透支殆尽的身体,终于还是撑不住了,他重重的倒在地上,猝死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穿越了。可是,他发现自己居然附在了一颗颅骨上,不能叫他了,应该是它。颅骨散在地上,还是倒扣着的,开玩笑,它现在连动都动不了,除了骷髅头里闪烁着的淡青色火焰。 这是对它不珍惜生命的惩罚吗,它只能看着空荡荡的世界,连触摸的机会都不给。无聊的它,孤独的它,伤心的它,它想了很多事情,很多很多,甚至连它为什么会穿越,它也想出了合理的解释:穿越并不是什么所谓的灵魂,大脑的思想是靠神经突触的联系,还有各种各样的电建立起来的,穿越只是思想与记忆的转换,通俗来讲,就像是绳子上打结,思想与记忆是特定的那些结,而穿越就是别的事物上也打上了和你以前完全一样的结。在死的一瞬间,被你所穿越的事物正好发生变化,你逝去的思想就接上了。 它已经死了,早就死了,死在了地球上,而现在的它只是机缘巧合,发生突变的产物,它不是他,他也不是它。 不知道过了多久,它忽然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涌进了它的火焰里。那是一个飘在空中的黑衣人,他不知从哪里弄出了一棵小树,树上布满着黑色的条纹,无比骇人,只见小树被种在了离他不远处的地上,黑衣人消失了。涌进它的东西,是小树带来的。 它感觉自己越来越强大了,甚至可以让它附着的骨浮起来,终于不用倒着看这个世界了,咦,它又想明白了些东西,他要重组自己的身体。 荒原上有人看到了会飞的头骨,这样的画面着实有些难以形容。 小树里涌出的东西有一定的范围,头骨发现它出不去了,但是至少,它又一次觉得自己还活着。 这是锁骨,两根,终于找到一样长短的了,它现在已经基本有了雏形,除了有几个小地方还有些瑕疵,他很后悔为什么以前不好好学习,额,到底是多少块骨头?205,还是206,啊,它的强迫症还是没有随着时间消退。 (这是那个骸骨的故事,用来水字数正好。最近感冒了,好累。) 章二十二 它和他 很多年过去了,小树长成了大树,上面还结了几颗果子,奇怪的是这树不长叶子。树所带来的气息像屏障一样包围着四周的土地,这气息具有腐蚀性,可以杀死活物,但对于骸骨来说,那是它力量的来源。黑衣人也来过几次,就像奇迹一样,他居然在树的领域里种上了别的树,还总是发出奇怪的声音:“真想知道这两种奇树种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情,啧啧。” 时间的流逝对于一具骸骨来说就像我们呼吸一样简单,它以及它的身体,在这片土地上一直漂泊着,它见证了这里从荒原变成森林的过程。最中央的大树只剩下最后的领域,越往中央的树叶颜色越紫,这便是被侵蚀的结果。 它找到的骨也会被空气氧化,慢慢变得疏松,但随着它能控制越来越多的紫色微粒后,它的骨已然融为一体。森林注定会吸引很多生物的到来,更别说这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地方了,各种魔物的到来竟然让骸骨觉得多了几分生机,额,是死机。 骸骨的领地就在中央大树的圈里,没有魔物敢踏进骸骨的领地一步,凡是踏进去的也都成了骸骨。 它将越来越多的微粒融进自己的身体,它那超过两米的巨大骨架斜靠在大树上,发呆或者偶尔游荡,它出不去。忽然,它觉得大地在震动,轰,它重重地倒在地上,树被拔了起来,那是多么震撼的景象,一个黑衣人手里提着一棵大树然后消失了。 那一瞬间,它懵了,过了很久,它开始发疯似的向外奔跑,可是,当它来到森林边缘的时候,它还是出不去,它明白了,束缚着它的不是树,是这片土地。 黑衣人的最后一次出现注意到了它,在他压威下,骸骨跪了下来,只听见:“蝼蚁,听好了,数年后会有一个人来到这里,你想出去的话必须夺取他的身体,这个石棺给你吧。对了,你还有个竞争对手。” 咚的一声,石棺砸到了骸骨的旁边。 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变出了巨大的黑影遮住了天空,定睛一看,是那颗被他拔走的树,光秃秃的树干上盘绕着什么东西,那是龙,盘绕着的是龙! “你明白吗?”黑衣人似乎在自言自语,隐约看见龙头点了一下。 又是轰的一声,大树被扔了下去,只是落到了森林的另一边,然后,黑衣人消失了。 龙的实力很强大,控制的微粒数量极其惊人,只是龙似乎也被困住了,龙根本动不了。 经过了许多年的争斗,龙和骸骨达成了协议,预言者从哪边进入森林,他的身体就是谁的。可这一等就是三百年。 时间回到现在,石馆的法阵果然更胜一筹,骸骨的意识消散了,直到最后一刻,它忽然有些怀恋过去,它又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段日子,要是它没有自暴自弃该多好,它,很后悔。慢慢的,石棺上的法阵黯淡下来,只剩下昏迷着的慧冷和那团黑气。 地球,“醒醒!”他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舍友叫他去上课了,原来是个梦呀,他长舒一口气,但这个梦怎么这么真实。他想通了,今后的日子,他会将每一天都活得精彩的! 遥远的星系,虚妄之森,“醒醒!” (马上要期末了,最近将这一个部分写完之后,就停更了,大约十二月底会回来吧,反正也没人看。) 章二十三 苏醒 “我,我怎么了?”慧冷的意识开始恢复,身上的疼痛也随着石棺上渐渐黯淡的光芒而消失,咔的一声,珠子碎了,它们又一次救了慧冷。他想起来了,他正处在危险之中,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的身体会被别人夺走的,想到这里,慧冷不禁握紧了双拳,他又能控制自己了?“醒醒!”慧冷好想听见了什么。 不行,不行,我不是废材,我要起来,我要战胜它,我,我要去找墨!慧冷猛地坐了起来,咚,他的头撞上了什么东西,有点痛。“汝醒了?”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他又躺了下去。 正当慧冷疑惑之时,一丝光芒照到了他的脸上,石棺打开了。 呆在黑暗之中太长时间让他有些不适应,过了好一会,他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那是一棵遮住了天空的树,周围布满了紫色的雾气,树的越高处雾气也越多,粗大的树干上满是奇异的纹路,慧冷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汝还好吗?一直愣在这儿。”又是那道浑厚的声音。 “谁在那儿?是谁,是刚刚的骸骨吗?快出来,我是不会让你夺走我的身体的!”慧冷又被吓了一跳,连忙退到了石棺旁边。 “汝看得太窄了!往上看!”声音放大了一倍。 慧冷缓缓的抬起头,他看见雾气漫漫散了些许,那是多么震撼的景象,一只巨大的黑色巨兽缠绕在树干上,天空之中,一双牛眼俯视着慧冷,看得他心里发毛。 “这是龙!龙?”慧冷发出了惊呼,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夺取汝身体的骸骨已经消失了,但孤也需要汝的身体!因为只有汝才能将孤,带离这个地方。”巨大的压威直逼慧冷的面前。 人会在危机的时候成长,也许你会被打败,但至少不会爬不起来。 慧冷忽然之间明白了很多东西,他一直在依靠别人,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一直都是,逃命,穿梭,换骨,他就像是个配角,他能配得上墨吗,他也许连喜欢墨的资格都没有,现在,他快要死了,眼前的巨龙也想要他的身体,他太渺小了,小到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跪下来,也许求饶能救他一命,“废材!”墨的声音他还记得清清楚楚,他不能!他挺直了缩着的身子,直面巨龙的压威。 “我拒绝!”慧冷吼了出来。一人一龙双目相对,慧冷孱弱的身子居然没有在压力中倒下,仅仅后退了一步。僵持着,直到—— 咕噜,慧冷的肚子叫了起来,打破了这片宁静。 “哈哈哈,汝饿了,先吃点东西吧。”龙将压威收敛,凝出一团黑气从远处带过来一堆果子:“汝放心,这些是没有毒的。” 压力消失之后,让正发力的慧冷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看着面前的果子,他犹豫了。 “先吃饱吧,孤没有恶意的,孤是不会伤及汝的性命。”巨龙控制着黑气将果子送到了慧冷的手里。 (刚刚和一个女孩聊天,唉,又冷场了) 章二十四 契约 “孤是龙,孤怎么会骗汝这么一个渺小的人类,吃吧。” “我?”慧冷饿得有些受不了,只好拿起一颗果子吃了起来。“真香!”慧冷满足的坐在地上,扔掉了手里的果核,吃着吃着,他忽然哭了,就是那么突然,从来到这个森林到现在,他实在是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对不起,然你看笑话了。”慧冷对着龙喊道“我实在是太弱小,太没用了。”他慢慢低下头,看着地上丢弃的果核,有五个。 “其实,孤挺羡慕汝的,这么多年了孤一直困在这,能陪孤说说话的也只有那具骸骨了,遗憾的是骸骨和孤没有共同语言,它说的话汝有时会听不懂,更何况它也是孤的对手。汝知道吗,能哭,至少证明汝的心还会有波动,有的经历了太多,早就哭不出来了。”龙说。 慧冷擦了擦眼泪说道:“我会有哭不出来的那一天吗?” “谁知道呢?”龙喃喃道。 视野里还是一片紫色,慧冷躺在地上看了许久的天空,“二十一。”他在数飞过的黑毛怪鸟。 “休息好了?”龙问道。 “好了。”慧冷重新站了起来,“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说吧,带你出去是怎么一回事?” “孤的故事如想听吗?”龙又问。 “不想。”慧冷答道。 “唉,不想的话,那孤就不说了,不说了。直接进入正题吧,汝和孤签订契约,因为孤的身体连同灵魂被困在了这片土地上,孤想了许久,能带孤离开的只有两个方法,一个是夺舍,一个是融合。骸骨的办法太残忍,孤想的是,与汝签订平等的血契,这样孤的灵魂就能暂时转换到汝的身上,汝就可以带着孤离开了。怎么样愿意吗?”龙控制着黑气在慧冷身边围绕。 “行,那我带你出去之后就把契约解除掉。”慧冷终于松了口气,看来龙的要求没有为难他。 “唉,血契没办法解除,而且对孤来说还有副作用,孤的身体离不开,孤会退化到最开始的原形。到时候孤的记忆会混乱,汝不用担心,孤已经准备好应对的方法了。血契每个灵魂只能签订一次,作为补偿,孤的原形会一直陪着汝,直到汝的生命结束,那时候,平等的血契自然会解开。”龙的话很有说服力。 “原形?是什么?我答应你吧。”慧冷考虑了一番后说道。 “刚刚孤想讲讲孤的故事,汝很干脆地说了不听的,那孤就不告诉汝了。”龙似乎在为刚刚慧冷的拒绝而生气。 “开始吧。”龙的声音又恢复了冷漠。 只见空中,淡紫色的微粒一下子凝集成了许多看不懂的文字,一天地为纸,一龙息为笔。“汝的血!”龙吼道。 慧冷用牙齿把手指一咬,没想到硌了一下,手指还好好的,“怎么这么硬?”慧冷问。 “唉?”龙分出一丝黑气总算是在慧冷的手指上切一个口。 又是那种血被吸走的感觉,慧冷又想到了墨,以及那个吻。 龙从嘴里吐出一大口血,黑紫色的,吐完血后它缠绕在树上的身体都显得干枯了不少。 两种血交织在一起,紫黑色血似乎有要吞噬鲜红色血的趋势。 “哈哈哈,汝上当了。” 章二十五 陷阱 “孤是高贵的龙,孤怎么会和,汝这种弱小的生物签平等的契约呢?这道血契,谁的血强大,谁就是主人,汝的血,怎么可能比得过孤。”龙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天空上那抹紫黑色的血又强盛不少。 慧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感受着体内某种东西正在流失,他的脑袋又开始昏昏沉沉的,他两眼看到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渐渐地倒了下去。 “忘了告诉汝,为了保险起见,刚刚给汝吃的果子叫昏睡果,汝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唉,等汝醒来,就是孤的奴隶了!”龙又逼出一口紫黑色的精血,势必要将慧冷的血完全吞噬。 交织在一起的两种颜色的血在天空中构成了一幅奇特的画面,紫黑色血的光芒越来越盛,暗红色血占据的地方越来越少,龙的又一口血,将暗红色血完全包围,似乎下一刻暗红色将被完全吞噬。 “哈哈哈,是孤赢了,骸骨,是孤赢了!”看着天空中的大好形势,龙已经忍不住了,它马上要离开这个地方了,这个困了他几百年的地方,“孤的新生,这是孤重生的一天!”龙集中精力,将所有能控制的微粒用来加快吞噬的进程,龙,等不及了。 暗红色缩成了一个小圈,只有指甲盖大小,紫黑色血包裹着这个小圈,“快了快了!”龙忽然有些焦急。 过了一会,暗红色小圈没有丝毫变化,这个小圈似乎是暗红色血的最后底线。 “怎么回事?”龙有些疑惑,它的血脉是整个世界上最强大的血脉之一,吞噬一个小小的人类血脉,怎么会这么吃力?龙不明白,它那丰富的阅历也无法解释这个奇怪的现象。“只有那么一点了,孤再加些压力,就不信吞噬不了!”为了成功,龙毫不保留地将最后的力量用了出去。 慧冷还是昏迷着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也许是压倒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指甲盖大小的暗红色血开始有了变化,一丝金光从中心爆发出来,紧接着还有一丝紫光,金色混着紫色,撑开了那团暗红色血,就像撕开幕布的手,硬生生地将包裹着暗红色的紫黑色血扯开了几条裂缝。 “不!”龙发现自己的血开始被暗红色血反攻,一开始待宰的羊羔变成了狼,龙不惜耗费生命力,将紫黑色血又加强了几分,可是,面对暗红色血的反击,紫黑色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这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龙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就连它干枯的身体也开始颤动,巨树也跟着摇了起来。 “孤不能变成奴,孤是高贵的龙,拼了!”龙吼了出来,它的灵魂燃烧起来,龙想打破契约,终止这个仪式。灵魂燃烧,即使成功龙的记忆,修为都会下降很多,它的骄傲不允许它成为别人的奴隶。 血契的仪式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暗红色血越发古怪,如果一开始龙就发现异常,也许还可以将仪式打断,可是现在,迟了。 “这是陷阱。”龙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比孤还强大的血脉,这个世上除了他还有谁,呵,孤输了,输了。”暗红色已然将紫黑色吞噬殆尽,一丝不剩,紫色和金色的光芒也慢慢隐去。一道秩序的力量从远方降临下来,主仆血契成立,龙剩下的灵魂慢慢附庸在了角落里,还在昏睡的矮小少年身上。 龙的身体化为碎片,渐渐地变成尘埃,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鳞,和一个落在了少年肩头的黑点。 (因为考试和放假,停更了很久,反正也没什么人看。额,最近可能会更新的多一点。) 章二十六 谁是主人 “您醒了?”慧冷又听见了这个,他昏了好几次,每次醒来都会发生些什么奇怪的事,等等,他忽然想到自己要成为龙的奴隶了,仪式早就完成了吧,那龙也真是慎重,即使他醒着又能做些什么呢?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呆呆地看着,在心里骂上两句老天的不公之外,他也就这样了,可是想到墨,他还是咬咬牙,他必须起来,成为奴隶又能怎样,好像他还有自己的意识,也许未来还有机会?慧冷认命了。 “我醒了,主人。”慧冷说,这声音突如其来而且毫无征兆,慧冷睁开眼,猛地坐了起来。 “嗯?您叫谁主人,我吗?那可担待不起,您是我的主人才对。”又是一个声音传到慧冷的脑袋里。 慧冷又懵了,就像每一次他醒来一样。 他发现那棵巨树上缠绕的龙的身体消失了,他眼花了?慧冷有些不敢相信,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是梦?他跑到树前正准备去摸一下,“您停一下,这个摸不得。”这个声音让慧冷一愣,他问道:“又是谁?你们怎么都这么喜欢在别人的脑袋里说话,每次都吓到我。” “您别生气,我们的灵魂已经有了交集,所以我的话可以在您的意识里,别人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那声音停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树好像困了我很多年,有部分已经和我以前的身体融在了一起,强行与之分离使这棵树元气大伤,但您还是别碰它,我担心会出问题。” “什么?你的身体?你是龙?龙?”慧冷往后退了几步,他惊呆了。 “您往右手看,可以找到我。”声音依然很恭敬。 慧冷跟着声音的指示,看向了右手,在他的无名指上有一只蚊子,他下意识的拍了过去。 “您等等。”声音传来了:“这个就是我。” “蚊子?”慧冷很震惊。 “我来给您解释吧。”蚊子传音道:“血契结成以后,我的灵魂和身体分开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身体好像枯竭了,没有微粒的支撑,自然就消失了。” “不可能,你不是龙吗?怎么会变成蚊子?”慧冷还是没有明白。 “您别急,我来讲。”蚊子飞到了慧冷的肩上传音道:“我有很多东西记不清了,我的灵魂也受到了重创,但是我清楚地记得我一开始就是一只蚊子,应该是我的原形,我能化龙一定经历了很多事吧,唉,记不清了。您与我结下了血契,您就是主人。” 慧冷看向了停在肩头的蚊子,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一只蚊子,沉默了很久,慧冷才开口了:“我好像明白了,龙,也就是你,想要借助我的身体脱离巨树,本来我应该是奴隶,但是血契出了问题,我成了主人。” “是这样的。”蚊子传音道:“过去的我心智上早已被巨树的邪恶力量侵蚀,可能做过一些伤害主人的事,您不要介意。” “别,我不想当主人,你也别老是一副恭敬地语气,你愿意的话,想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我还有必须去做的事情。”慧冷终于忍不住的摸了一下肩。 “这是主仆血契,我不能离开您身边太远的,秩序的力量可以将我抹杀。”蚊子的声音带着委屈。 “那解除不就可以了?”慧冷问。 “您别开玩笑了。”蚊子回答道。 “好吧,你就跟着我了,但是得有一条规定,我们成为主仆本就是阴差阳错,你不必纠结这个血契,和我交流的时候正常一点,世界那么大,总会有解除血契的方法,到时候你就真的自由了。” “真的?” “真的!” “哎呀,憋了好久,我得说几句,您,呸,你的实力是真的差,当我的主人确实不够格,但是你的年龄还小,有我在身边一定会大有长进的。对了,让我咬一口,有些饿。” “不能咬,我可要拍你了!” 一只蚊子追着一个人,在虚妄之森最危险的地方玩闹着。 章二十七 鳞片 “一个疙瘩,两个疙瘩,三个疙瘩。”慧冷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三处被蚊子咬的地方:“死蚊子,你咬了我三口!我不拍死你!” “是四口,鼻子上还有一个呢。”蚊子不知道飞到了哪里传音道:“还想拍我,你找得到我吗?” 慧冷下意识的碰了碰鼻子,果然,有些痒。 “别忘了,我们有血契,我可以感知到你的。”慧冷扬了扬握紧的拳头道:“你在那颗石头后面。”话音刚落,慧冷一脚踢向了石头。 一个小黑点早已飞离,落在了慧冷踢出去的脚上。“别浪费时间了,你是抓不到我的。” “我不信!”慧冷试着平衡身体,又想蚊子发起了攻击。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嘶吼,吓得慧冷停下了动作。 “怎么回事?”慧冷问。 “龙的气息消失了,虚妄之森的其他怪物应该感知到了,我们该跑了。”蚊子又停在了慧冷的肩上。 啪,慧冷猛地一拍。“中了!”他说,慧冷看了看手掌,什么都没有。“我在说正事呢,你还想偷袭,都说了你是打不中我的。我们真的该走了,离开这儿吧”蚊子传音的时候森林里的骚动又多了几处。 “怎么出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慧冷摸了摸脑袋说。 “额,让我想想。”蚊子在巨树周围飞着,似乎在思考,然后它停了下来,蚊子发现了什么,传音道:“这是我的鳞片,你捡起来看看。” 慧冷拿起了地上泛着黑紫色光的鳞片:“这个怎么没有消失?” “我隐约记得这块鳞片是我身体上最精华的地方,当年被巨树困住以后,随着身体的枯竭和微粒的流逝,我只能将力量集中在一处,就是这块鳞片,它的里面还有一个空间,有很多水和食物,我记不得为什么我会准备这些东西了。”蚊子绕着慧冷传音道。 “别绕着我飞啦,烦。那,这个有什么用?”慧冷不明白这件储物装备能帮他们摆脱困境。 “我又没说这鳞片能帮我们出去,只是突然看到而已。”蚊子停了下:“滴血在上面吧,先让它认主。” “可是……”慧冷还在犹豫,远处的震动越来越大了,有一个方向好几棵树倒了下去,似乎有一只巨兽在往这里冲来。 “快,我突然想到鳞片认主的时候会爆发出气息,我们可以借助残留的压威冲出去。”蚊子又说。 慧冷猛地咬向了自己的手指,又硌了一下。“蚊子,咬不动,为什么这么硬。”慧冷想起了刚刚签血契的时候还是龙将自己的手指划破的。 “傻呀,用鳞片划。”蚊子看不下去了。 一滴暗红色的血滴在了鳞片上,鳞片发出了耀眼的光,沉重而具有威慑力的气息也向四周扩散开来,四周的骚动突然安静。 “跑,跟着我指的方向跑,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停下!害怕的话就闭上眼感知我的方向。”蚊子的声音开始严肃起来。 “我不怕。”慧冷说。 一人带着一蚊,跑出了巨树的范围,鳞片上的气息还没有消散,他们还有机会。 (挺喜欢玩抽奖的游戏,比如mrfz,但是这次又沉了。) 章二十八 逃出 慧冷的感知里有一个格外炙热的点,那个点就是蚊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知,好像以前从来没有过。“别愣住了,快跑!向左!”蚊子指着方向道。慧冷还是猛的一停顿,从巨树的范围里刚出来就觉得不对劲,他的感知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冰冷了,但蚊子的话一直在提醒他。鳞片被他紧紧地握在手里,压威还在,但一直在减弱。 他看见了许多恶心的东西:独眼兽人正啃食着一条腿,似乎是人腿;长着恶魔的角佝偻着背的怪物看不清脸;丰腴身姿的女妖摇晃着身体;还有血,那种颜色让人作呕。慧冷确实有些怕了,那些怪物在他经过的时候都会看向他,有虔诚的,有畏惧的,还有愤怒的。慧冷干脆听从蚊子的建议,闭上了眼。 “你害怕了?”蚊子忽然问:“后退十步,然后向右前方猛冲。” “不怕,我不想有些东西污了我的眼睛。”慧冷说。他从容的执行着蚊子的指示,对于虚妄之森的雾气,他适应了不少。 “停下,然后把鳞片扔掉,往正前方扔,立马躲到树后面。”蚊子感觉到了什么,马上向慧冷提出指示。 叮,鳞片撞击地面,慧冷躲到了树后面。 一个黑影闪到了鳞片旁,停留了一阵,然后消失了。 “捡起来,拼命跑,我们要出去了。”蚊子传音。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慧冷猛地一个加速,脚跟在地面上居然踏出了印记,不一会,慧冷身上的压力一松,感受着变暖的空气与明亮的天空,他意识到自己逃出了那个危险的地方。 虚妄之森外围,慧冷丢失鳞片的地方,那个黑影又出现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让我丢掉鳞片?”慧冷看着重新见到的刻着‘虚妄之森’的木牌问道。 “当时我感觉到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在接近我们,把鳞片丢掉是为了吸引那东西的注意。”蚊子传音道。 “那个你说的危险的东西怎么没有发现我们,而且连鳞片都没有碰一下?太奇怪了。”慧冷很是疑惑。 “它应该是被龙残留的气息吸引而来,没有发现我们自然是因为在强大的气息下,我们的存在不值一提,那东西没把我们当回事。它消失是为了回到森林中心确认龙的死亡,龙死了鳞片自然是它的,但如果龙没死,那么鳞片它碰都不敢碰。”蚊子解释道:“这是我的猜测,看来我们赌赢了。” “赌?”慧冷毫不犹豫的拍向了停在木牌上的蚊子,毫无疑问,蚊子躲开了。“真痛,这木牌怎么这么硬。”慧冷拍疼了手。 “当然硬了,要不然怎么能立在这几百年不倒呢。”蚊子嘲笑道。 慧冷揉了揉手掌说:“蚊子呀,我有很多问题,你拥有龙的记忆,虽然缺失了很多,应该能给我解答吧。” “你放心问,这世上还没有我答不出的题呢。”蚊子夸下海口。 “哼,我不信。”慧冷感知着说大话的蚊子,又拍了过去:“你说说,这个森林里有多少树,说不出就让我拍一下。” “额,这不算问题,不算。”蚊子耍着赖皮,转移话题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们出来之后就感受不到虚妄之森骚动呢?” 章二十九 出发 “想,但是现在我更想知道有多少树,你不是自称无所不知吗?”慧冷没有被蚊子的话题吸引:“快说,说不出我就拍了。”慧冷扬起了巴掌。 “额,有,有十四万两千八百五十七棵树,哼,信不信由你。”蚊子似乎编了一个数字,反正慧冷也数不清。 “错,明明是十四万两千八百五十六棵吗,来数呀!”慧冷也编了一个。 “是五十七!” “五十六!” …… 一人一蚊争了好久,慧冷实在是口渴了,他们才停了下来。从刚刚认主的鳞片里取出一个竹筒,慧冷一下子就喝光了,他看了看木牌后面的森林,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蚊子也顺势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给我留点!”蚊子说。 “那我就大发慈悲给你留一滴吧。真是神奇,这个鳞片里居然有一片水潭。”慧冷用手指沾了一滴水蹭了蹭停在他肩头的蚊子。 “喂,跟我说说为什么吧,森林里的骚动呢?”慧冷问。 “被结界隔开了,只是你太差,啥都感受不到。”蚊子的回答很简单。 “结界?那如果我伸一只脚进去会怎么样?或者是一根树枝?”慧冷有个想法。 “你会被吸进去,现在虚妄之森里的场面一定很可怕。但我们可以放心的是,它们出不来的。”蚊子解答道:“你不是还有很多问题吗?问吧,我试着来回答。” “嗯,你得先听听我先前的事,还得从世界末日说起。”慧冷的目光越来越长。 “滚,世界末日,别开玩笑了,认真点好吗。”蚊子放低了声音。 “别打断我的情绪,听我慢慢讲。”慧冷皱了皱眉头道。 …… 慧冷将进行跨越之前的事都讲给蚊子听了,这是省去了墨的一些细节,那些事太让人脸红了。 “我好像明白了,你来自另一个世界,但是那个世界有很多和我们这儿相同的地方,你说的天体我们这也有,你看,我们叫它‘月’,至于微粒也是我们这里修练的东西。我想到了两种解释,第一种是你在做梦,另一个世界的是都是你的梦,我们知道梦是建立在真实之上的,再加上你的记忆出了问题,很有可能做这种梦。”蚊子的声音开始严肃起来。 “不可能,那两颗珠子,还有我刚醒来时手上的伤,这种种迹象都说明了这不可能是梦,还有一种解释呢,说说看。”慧冷不同意。 “那就是真的有你所说的另一个世界了,这些相同的地方只能解释为巧合,有很多文明会出现相同的地方,就像会有两个长的一模一样却出生在不同地方的人。那个世界已经毁灭了,不用再深究下去了。”蚊子说。 “嗯,只能这样认为了,还有我在那个世界一直睡不好,总是会一直做一个重复的梦。”慧冷又给蚊子讲了梦的内容。 “这个很好解释,那时你压力太大,自然一直睡不好。”蚊子的解释有些草率:“你不是说还有一个同行的人吗?她去哪呢?”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找到她,也许她知道些什么。”一提到墨,慧冷就有些紧张,他当然不会告诉蚊子自己喜欢她。 “我猜那人是个女孩吧,嘿嘿,我懂。”蚊子欲言又止:“描述一下那个人的特征,我可以确定一下大致的方向。” 慧冷瞬间脸就红了:“她很漂亮,很强大,有着紫色的眸子像星星一样,头发也是紫色的,左边额头上还有一颗痣,就是皮肤有点黑,睫毛有……” “停一下,睫毛就不用说了,紫发紫眸,我好像有方向了,走,我们出发吧。去都城,那里人多”蚊子飞在了慧冷的前面。 慧冷问:“你知道路吗?” “当然了!” 一人一蚊,这奇怪的组合开始了他们的旅程。 章三十 取名 “喂,三天了,怎么还没有一点看到城镇的迹象,这周围还是树呀。”慧冷找到一处空地歇了下来。 “不急不急,我们快到了,真的,我知道路的。”蚊子笃定地说:“虽然我有的记忆确实是乱了,但是我敢肯定这路绝对不会错,都城就在这个方向。” “我就再信你一次,你说说我们还要几天才到?”慧冷从鳞片中拿出了被褥,慢慢披在身上说道:“天色也不早了,就在这过夜吧。” “也好。三天,我们再走三天,一定可以看到人烟的。”蚊子停在了慧冷的手指上声音也越来越小:“我饿了,让我咬一口,就一口。” “啪。”慧冷立刻拍了一巴掌说道:“不是昨天才咬了一口吗,虽然不痒,还是觉得不舒服。你不是还说过,我的血很特别,吃一口可以管七天,这才多久呀。” “哼,七天就七天,谁稀罕呀。”蚊子还有些不情愿。 “这个鳞片真是太好了,连生火用的木材都有好多,还有食物,放在里面不会坏吗。”慧冷生好火,拿出了一个饼慢慢吃着。 “暂时还不会坏,但是如果保护鳞片的微粒消耗完了,这个鳞片就不能装这么多东西了。现在看,维持一两个月绝对没问题,你得开始修炼呀。”蚊子说。 “我知道,可是我才五岁吧,这也是你说的,不是要六岁才能觉醒吗。”慧冷问道。 “是的,你曾今给我讲的那个在在另一个世界救过你的人,他不是说四五六岁觉醒吗。我们这里得达到六岁才行,不能提前,连我们妖兽一族也是六岁觉醒,这或许就是不同吧。”蚊子说。 慧冷的眼神有些黯淡说道:“他是我的梅哥。” “是是是,你叫慧冷,小慧,小冷,哈哈哈,怎么听怎么奇怪。”蚊子嘲笑道。 “随你怎么叫。”慧冷想起了伤心事,没有和蚊子争论的心情。 “不如给我取个名字吧,我们毕竟还有血契。”蚊子忽然飞到了慧冷面前说道:“一定要取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名字。” “我来取?”慧冷的眼睛忽然亮了说道:“就叫木吧。” “木,为什么,我以为你会取一个搞笑的名字来嘲笑我,而且这个名字很平庸。”蚊子很不解。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而已,木,突然冒在了我的脑子里。”慧冷说。 “那好,以后木就是我的名字了,你呢,我就喊你小慧了。”蚊子盘旋在空中写了一个木字。 木和墨很相似,而且是梅字的偏旁,这点小心思慧冷是不会告诉蚊子的。 “天上的光点真好看。”慧冷望向了漆黑的天空说道:“我早就想问了,那些是什么呀?” “那是月光鸟,一种很常见的妖物,它们白天会吸取月的光,晚上再放出来,关于它们还有一个故事呢。”蚊子说。 “故事?木,讲给我听吧,就当是睡前故事了。” “好的,小慧。” …… 早晨,一轮明亮的月升起,蚊子趁着慧冷入睡偷偷咬了他一口,在腰后,慧冷绝对察觉不到。还别说,慧冷的身体确实很坚硬,应该是他换过骨的结果,除了木之外,别的蚊子不可能咬的进他。 “出发吧!”慧冷醒了,洗漱完还吃了个水果当早餐。 “走,向都城进发!”蚊子信心满满。 章三十一 那片无际的黄色 早已经走了三天了,还好鳞片上的压威还在,他们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即使遇到特别强大的气息,也在蚊子的指示下避开了。慧冷看着周围越来越稀疏的树木,还是忍不住发出了疑问:“你说的人烟呢,除了越来越热以外,我怎么感觉你是不知道路的。” “你看,我们马上要走出这里了,再说了,没有我带路,你怎么可能一路上什么危险都没遇到。”蚊子不服气。 “明明是鳞片的功劳。”慧冷反驳道。 忽然,慧冷觉得脚下的地面越来越软了,他蹲下来摸了摸说道:“沙子?”说罢他便加快了脚步,没过多久,他们终于来到了视野开阔的地方。远远望去,那是一片多么无边无际的黄色啊,看着天空中正发亮的月,滴答,慧冷脸上的汗珠滴了下来,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在心里提醒自己得平静,但是满眼的黄色还是让他忍不住了:“蚊子,你带的什么路?”慧冷抡起巴掌,向着停在他肩膀上的蚊子拍了过去。 蚊子熟练地一躲:“小慧,听我解释。” “木,你不会和我说都城在沙漠里吧,我绝不会相信。”慧冷毫不犹豫的又是一巴掌。 蚊子还是躲了过去说道:“好像,我带的路是三百年前的,但是都城的位置应该不会变啊,难道说我们走了完全相反的路?” “完全相反?你是说你带反了?”慧冷无语地蹲了下来。 “一半的概率,不会这么背吧。”蚊子说。 “你怎么不早说,怪不得我们什么人都遇不到,对了,你被关了三百年,不会连都城叫什么都不知道吧。”慧冷有些无可奈何。 “遇不到人是因为鳞片啦,它的气息还在。”蚊子往天上飞了飞试图看得远一些:“都城在一个叫做弦域的地方。” “弦域?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原路返回?”慧冷问。 “别,我好像知道沙漠里也有一座城,虽然我被关了很多年,但是我还可以从意外闯进虚妄之森的人身上得到信息,以前有人闯入我的领地,从他身上我得到了一张沙漠的地图,你在鳞片里找找?据说那座城里还有通向弦域的传送阵,我们可以试试。”蚊子说道。 “这里这么多图,我怎么知道是哪个?”慧冷感知着鳞片里如山的杂物,陷入了沉思。 “我来,我和你有血契,进入鳞片应该没问题。”紫光一闪蚊子消失了。 “找到了!”又是一阵紫光,蚊子附在一张羊皮图上出现在慧冷的眼前。 羊皮图散发着古老的气息,慧冷小心的将它慢慢打开。 只是,映入他眼里的是一片空白。 “你是不是在寻我开心,这是地图吗?”慧冷问。 “需要微粒注入进去才能打开。”蚊子解释道。 “废话,我没有微粒,你呢?也没有吧,有的话早就在向我炫耀了。”慧冷很是心累。 “还是两个选择,原路返回,和进入沙漠,你是主人,你说吧。”蚊子看着空白的地图,毫无办法:“我现在建议原路返回,我没想到地图需要微粒才能开启。” “不,那走吧,我们进沙漠,我不喜欢走重复的路。”慧冷站了起来:“食物和水够一月有余,我就不信一个月还找不到那座城。” “没有地图,在沙漠里迷路是很恐怖的,我的感知还可能会出现混乱,你得想清楚。”蚊子退缩了。 “我想要变强,你知道吗,这几天的赶路我觉得很没意思,在鳞片气息的保护下什么危险都没有,我是很弱小,但是没有经历我怎么变强呀,我不想再次见到她时,还被她说我是废材了。你不是告诉过我,经过换骨之后我的身体很坚硬吗,一般的危险伤不了我。”慧冷迈开步子走向了沙漠。 “好,听你的。”蚊子说:“其实鳞片的气息可以内敛的。” “你,早说呀!” 章三十二 感知力 “你又没问。”蚊子无辜的说到:“我来教你吧,先将感知深入鳞片,感受鳞片表面的阵法,找到这个地方。”在蚊子的指导下,慧冷还是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这个方法强行将阵法破坏了,虽然压威关闭了,但是要想修复得很麻烦。”蚊子告诉满头大汗的慧冷:“遇到强大的妖兽,不出意外的话我能感知到,到时候一定要避开。” “嗯。我的感知很弱小,对吧。”慧冷对自己有些失望。 “当然弱小了,你有没修炼过,而且你也不是天才。”蚊子直接说道:“我说过的,我可以帮你变强,现在你的微粒还没有觉醒,但感知可以修炼。” “感知?我觉得这个东西很虚无,当我闭上眼可以感觉到你还有鳞片,以及很热,对了头顶上的那轮月我也可以感觉到。”慧冷若有所思。 “你可以叫它感知力。怎么说呢,感知力就是放大的感觉,你的触觉,嗅觉,味觉,听觉,视觉会将各种信息收集在一起,它们反馈给你的就构成了你所认知的世界。我知道一种冥想法,可以帮你强化这种感觉。你闭上眼,我来教你。感知力分四个大境界,初识,凝神,破妄,乘风,每一个大境界又分小成和大成,目前,我的感知力在破妄境小成。”蚊子严肃地说道。 “无上清心诀。”五个大字映入了慧冷的脑海。 慧冷学的很慢,在蚊子的骂声中过了好一会,才终于运转了一个周天。 “你知道吗,你的悟性很差,啊,我怎么选了你当主人呀。”蚊子哀叹道:“你连初识都还没到呢。勤能补拙,当年我还没有你这么好的功法呢,但是我用冥想代替了睡觉的时间,你能做到的话或许还有救。” “不行,不睡觉哪有力气修炼。”慧冷无视了蚊子的话:“你还别说,我这运转了一周天之后感觉周围的景物确实清晰了不少。” “唉,朽木不可雕也。”蚊子说。 “谁是朽木,谁是!,哼。”慧冷凝聚感知,锁定蚊子,一巴掌拍了下去。 蚊子巧妙地一闪躲了过去:“嘿,我教你功法不是让你用在这上面的。” “总有一天,我会拍死你!”慧冷示威似的扬起了巴掌。 “我等着呢,小废材。”蚊子得意的飞了起来。 “话说,我怎么知道自己的境界有所突破?”慧冷还有些不解。 “初识周身一寸,凝神一丈,也就是百寸,破妄百丈,至于乘风,我也不知道。”蚊子说。 “危险!”慧冷忽然说道,原本盘坐在沙地上的他猛然站了起来:“我感知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啧啧,那是石头啊。”蚊子笑了出来:“好好练吧少年。” “额,失误,失误,我们继续。”慧冷尴尬的挠了挠脑袋。 “我还给你制定了一个炼体的计划,你的身体可是要好好利用。”蚊子的话里带着笑意。 …… 塔什吾吉里沙漠外围,传来了生生惨叫,惨叫声越行越远,可以远远的看到,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矮个孩童盘坐在沙地上,背上还有五道疤痕,他的身后躺着一具比他人还大的蝎子的尸体。 章三十三 调香师 “啊,痛,全身都疼,但是这蝎子肉烤起来真的好吃。”慧冷裹着被子盘坐在一个火堆旁,手里抓着一节蝎足。 天上黑乎乎的,除了些许散发着明亮的月光鸟。 “吃死你,这是野味小心中毒啊你。”蚊子吃不到只能干看着:“不就是打死了一只才一轮的妖兽赤蝎吗,也没什么。” “那可是一轮天石的妖兽呀,我这个还没觉醒的,就可以徒手把它打死。”慧冷的脸上带着一丝得意。 “别得意,要不是你的身体强度太大怎么能挡住它的毒针,这只赤蝎做梦也不会想到,它那引以为傲的蝎尾连你的皮肤都刺不破。”蚊子说道。 “我想不明白,你的口器怎么能刺破我的皮肤。”慧冷对于每次被蚊子咬上一口很不满。 “哈哈哈,我可不是一般的蚊子。你提醒我了,看你吃的这么香,我也饿了。”蚊子又咬了慧冷一口。 “你说的炼体方法就是和妖兽对战,然后暴晒月亮?我都晒黑了好多,而且特别疼。”慧冷喝了一口水说道。 “修炼是一件特别枯燥的事,才这么几天就受不了了?你不是天才,也没有什么天地宝材的洗礼,除了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你还能靠什么来变强?我当年……唉?你在听吗?”蚊子想起以前的事。 慧冷早已闭上眼开始了冥想,他嘴上说要睡觉,可是心里的一些东西让他不得不督促自己要加油。 “不听就不听,还得我给你守夜。”蚊子停在了慧冷的被子上。 一夜无话。 柴火早已熄灭留下了漆黑的炭。 当清晨第一缕月光照在慧冷脸上时,他站了起来脸上还有些兴奋说道:“初识了,我的感知进入初识境了。” “小成而已,这也是你坚持的结果。”蚊子鼓励道。 “今天晚上我要好好睡一觉。”慧冷说。 慧冷和蚊子的路线很随意,在蚊子感知的指引下,他们会找一些一轮天石的妖兽进行对战,偶尔蚊子会开个玩笑,将慧冷带到了三轮天石的妖兽面前,慧冷只能撒丫子跑起来,承受了些许三轮天石带来的微粒攻击,慧冷的身体青一块紫一块,蚊子总是笑笑说:“挨打是炼体的最好方法。”迎接蚊子的是慧冷咬牙切齿的一巴掌。 “慢着,我感觉到那个方向有人。”蚊子忽然说道:“气息不强,三轮的样子。” “走,我们去问问。终于遇到人了。”慧冷加快了脚步。 月光格外刺眼,慧冷眯着眼睛朝前看去,那是一个带着草帽的人,趴在沙丘后面,身后还背着一个檀木箱子,从背影无法判断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嘿,你好。”慧冷有些羞涩,他已经很长时候没有遇到人了。 “嘘,小声点。”那人的声音很轻。 “我需要你的帮助。”慧冷直接说出了来意,“噗。”慧冷忍不住放了一个屁,他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声音刚消失,那人正对的沙丘上,一个东西跑了过去,定睛一看,是一株花,长着脚的花?慧冷揉了揉眼睛,那花飞快的消失在远处。 “都怪你,我的花,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咦?这是什么味道?”那个人仔细闻了闻:“前调悠长,中调醇厚,后调还有些辛辣,你吃了蝎肉?” “你怎么知道?对不起,刚刚我不是故意的,哎呀,肚子好像有点痛。”慧冷捂起肚子说道。 “唉,不要紧的,我是个调香师,对味道很敏感,职业习惯。”那人面对着慧冷说道。 章三十四 交易 慧冷这才看清了那个人的样子:清秀的脸庞,微挺的鼻梁,一双大眼睛却有些没有神采,白白的皮肤上点缀着些许沙粒,紫色短发,眸子也是紫色的,脖子上有明显的喉结,当然比慧冷高很多。 “听声音你是男孩子吧,哎呀,不行了不行了,我先去方便一下,你在这儿等等。”慧冷的头上开始冒汗,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我叫丁瞳,你呢?”那人摘下草帽向慧冷行了一礼,取下草帽的他头发有些凌乱。 蚊子给慧冷讲过礼仪在这个世界是非常重要的,慧冷不能无视他,只好回了一礼颤抖着说道:“你好,丁瞳,我叫慧冷。要出来了,啊!”话音刚落,慧冷就飞一般的跑向远方,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呵。”丁瞳看着远去的慧冷露出了微笑,“谁叫你吓跑我的花呀。”他小声嘀咕着。 过了一会,慧冷回来了,看他的样子还有些狼狈。 “慧冷,你换裤子了。”丁瞳平静的说:“这味道,你是不是吃了赤蝎的蝎足,那可是赤蝎全身最不干净的地方了。” “死蚊子,不早点告诉我。”慧冷小声说。 “我的记忆出了,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吧,让你别吃野味,怪谁?”蚊子在见到丁瞳之后就躲进了鳞片里,他通过传音和慧冷交流着。 “你怎么愣住了,刚刚不是说需要我的帮助吗,你说。”丁瞳拍了拍慧冷的肩说道。 “啊?”慧冷的传音不是特别擅长,他回过神来说:“你应该修炼过微粒吧,我想要去沙漠中的那座城,我有一张需要微粒才能开启的地图,能帮我吗?” “好,但是你得拿东西来换,比如食物。”丁瞳的肚子叫了一下,他接着说:“我是三轮天石的轮师,把你的图拿出来看看?” 慧冷从鳞片里将地图拿了出来,羊皮图上的古老气息又盛了几分,他递给丁瞳说道:“你试试,成功的话可以给你三天的食物。” “储物灵器?”丁瞳惊呼:“交易成立,但是我给你提个醒,你这个储物的东西千万不要给别人看到,有很多人会杀人夺宝的。” 丁瞳的周身升起了三轮从小到大的天石,它们慢慢分开,涌向了羊皮图。 “他的感知力应该有初识境大成了。”蚊子传音道。 羊皮图上的光芒亮了起来,可是不一会又暗了下去,丁瞳摇了摇头说:“这是什么地图,没办法,感觉至少要五轮的实力才能填满它。” “唉,五轮吗。”慧冷有些遗憾。 “你说的城是朔州吗?我知道路,可以给你指个大致的方向。”丁瞳收起了微粒说:“交易继续?” “好。”慧冷说。只见慧冷从储物灵器里拿出了几个饼,丁瞳打开了他背后的檀木箱子,里面装着很多瓶瓶罐罐,散发着奇怪的味道,这箱子居然和慧冷差不多高,丁瞳找到一个格子,拿出了一个铁制的圆形盒子,盒盖上有一朵红色的花的图案,他打开盒子,里面有一个指针,他说:“就这个方向,但是沙漠的一切千变万化,你能不能走到就要看运气了。” “可以把指针卖给我吗?或者你带着我一起去?我可以给你多一些食物。”慧冷说,谁知道沙漠深处会有什么东西,他和蚊子不敢冒险。 “不行。”丁瞳直接拒绝。 “你和他这样说。”蚊子的传音来的很及时。 “你刚刚抓的花是移花吧,我可以帮你抓到它,只是你得带我去朔州。”慧冷按着蚊子的传音说道。 “你?抓得住移花?我可是离家出走了整整五天都没有抓到,你可以吗?”丁瞳没有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章三十五 合力抓花 “离家出走?”慧冷被丁瞳的话吸引了。 “没什么,不用你管,说说吧,你怎么抓?”丁瞳明显不想再说下去。 蚊子的传音进入慧冷的脑海里,慧冷一字不漏的重复道:“移花,只能开在沙漠的奇花之一,关于移花还有一个有意思的传说。只是这移花没什么药用价值,再加上它会移动的奇怪特性,没有人会来抓它们的,你抓移花有什么用?” “我是调香师,我制作的一款香水里需要这朵花,咦,你别说废话了,讲讲怎么抓?”丁瞳说。 慧冷继续着蚊子的话:“一般的典籍里只会记载这花的习性,常常出现的地方,你来之前应该仔细看过。” “当然了,我都背下来了,移花,生于沙,死于沙,正午时分现于月光之下,移花怕生,细微之音可惊之,随沙之流动而消失。”丁瞳回答道。 慧冷接着说:“少了一个关键的地方,移花在晚上会出现在哪,植物生长一定需要水,你抓移花的地方应该在某个绿洲附近,对不对?” “废话,我找移花选了那片绿洲周围月亮直射的地方,要不然怎么能遇到?别卖关子了,继续说吧。”丁瞳将微粒注入了他的指针里,接着指针的方向微微改变,他说:“绿洲就在那个方向,有点远。” “移花也是需要大量水分的,它晚上会停留在绿洲里,一片绿洲只会长一朵移花,吸收完月光的移花会把自己埋在湿润的土里,用一夜时间来消化生长。我们要抓住它可以这样。”慧冷踮起脚,凑到了丁瞳的耳边轻声说。 “别靠近我。”丁瞳推开了忽然靠近的慧冷,他的脸开始有一丝微红,说:“你确定?这样真的可以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慧冷耸了耸肩,他使劲嗅了嗅鼻子前残留的气味,丁瞳好香呀,慧冷想。 “那现在就出发吧。”丁瞳收好箱子,和慧冷跟着指针向远方走去。 一路上还算平静,除了慧冷的肚子又痛了起来,他在方便的时候还不小心惊动了沙地下四轮的妖兽紫晶蜥蜴,多亏了丁瞳的奇异香粉迷惑了这妖物,慧冷才逃过一劫,当时慧冷的裤子都还没提起来,让蚊子嘲笑了好久。慧冷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修炼感知力,不能再被蚊子捉弄了。 终于他们来到了绿洲,那是一片水潭,就这么的嵌在沙地中央,周围还长着几棵小树,光秃秃的没什么叶子。月光有些暗了,但还没有消失,已然是下午了。 丁瞳的手里还拿着慧冷给的食物,一边吃一边说道:“开始吧。” “你是饿了多久呀,路上一直在吃。”慧冷从鳞片中拿出了一个小瓶子,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他接着说:“这是迷药,有麻醉的作用,应该对移花有效。” “我想吃就吃,不用你管,可别说,你这饼真好吃,每一个的味道都不一样。”丁瞳吃完了,他喝了一口水说:“你自己说的办法自己来,挖坑吧。” “唉,为了去朔州,我挖。”慧冷用手在离水潭不远的地方挖了一个小坑,他慢慢将水潭里的水运了些许到坑里,接着他把迷药全部倒进了小坑。 好几天没有正式的洗澡了,慧冷的身上本来就脏,这下子更像是从沙里蹦出来的啦。 慧冷去水潭里洗了一下手说:“该你了。” 丁瞳凝出微粒,从第三轮天石里分出了一部分,他有些心疼的将凝聚的微粒放在了小坑里,说:“这可是一百颗呀,三天辛苦的修炼,你确定这个东西能吸引到移花?” “这可是比月光还要精纯的能量,就行灵宝一样,移花怎么可能不来呢?你要记住,感觉到移花的到来一定要及时切断与这些微粒的联系,只要它呆在这个坑里,明早就跑不了了。”慧冷一边埋坑一边说。 章三十六 成功 两个人在填好坑之后,慢慢的向远处退去,他们找到了一处隐秘的地方,躲了起来,那是一个小沙丘,离绿洲不远,刚好在丁瞳能控制微粒的范围。 丁瞳趴在地上,旁边还放了一个小瓶子,他说:“这是恢复丹,有二十多颗,一颗撑一个时辰应该没有问题,你要知道微粒外放很辛苦的,没有我的控制随时会消散。话说,你这个没有微粒的家伙怎么敢独自来到沙漠?” “我很厉害的,我可以单挑一轮的妖兽,就算三轮的攻击我,我也可以逃掉。”慧冷骄傲的说。 “哈哈,别讲大话了,那天要不是我,是谁被紫晶蜥蜴弄得如此狼狈。”丁瞳吞下了一颗恢复丹说道。 “我那是肚子痛。”慧冷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说道:“我先修炼一会,你好好注意吧。” 慧冷盘腿开始冥想。 月光早已消散,黑夜已然降临,天上的月光鸟开始放出光亮。 “来了。”蚊子的传音提醒了慧冷,正在修炼的慧冷清醒起来,他拍了拍丁瞳。 丁瞳也察觉到了异样,他的感知一动,将那一百颗微粒的联系切断了。 远处,一株花似乎钻进了土里,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格外有趣。 “成了。我们只需要等到明天了。”慧冷说。 “轮流守夜吧,遇到危险就叫醒对方。我想先去洗一下。”丁瞳松了一口气说道。 “我也要洗澡。”慧冷感受自己越来越脏的身体说道:“我们一起吧。”。虽然他每天都会擦一擦身子,但是大量用水实在是舍不得。 “不行,我先去,你得好好守着这移花。万一你的迷药没用,我就不会带你去朔州了。”丁瞳说道,他的箱子早已经放在了一旁,从中间拿出浴巾然后找了很久,才拿出了一个瓷瓶。他说:“这是我特意配的药水,可以防晒,你灰头土脸的,都看不出原本的面貌,等会借你用用。” “不需要。快去洗吧。”慧冷回答道。 丁瞳穿的是遮住全身的布衫,脚下是一双黑色长靴,他走到远处的水潭,慢慢脱去衣裳。 此时已经进入午夜,月光鸟的光也很少了,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慧冷发现丁瞳箱子上还有一个瓷瓶,“恢复丹?”他摇了摇,发现是液体,丁瞳拿错了?他闻了闻,和丁瞳身上的香味一样。“唉,我给他送过去吧,一个大男人还用这些东西。”慧冷心想。 他摸着黑小心的走到了水潭边上,怕惊动移花,慧冷只能轻声喊道:“丁瞳,你是不是拿错了,你的防晒药水?” “啊,快滚开。”丁瞳被吓了一跳,黑暗中隐约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丁瞳收住了声音说:“你放在这,走远一点。” “不好,移花被惊动了。”慧冷将瓷瓶放下,脚下还踩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似乎是丁瞳的衣服,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拔腿就向着移花的方向跑去。 在黑暗之中,一个人追着一朵撒丫子怕的花,真是一幅奇特的画面,慧冷连滚带爬,摔了好几跤,甚至还碰到了在休眠的妖兽,多亏了蚊子的感知,还有移花已经吸收了些许迷药,他总算是追到了。 慧冷往移花的茎上一抓,把它提了起来,由于天色太黑,慧冷也看不清它是什么颜色,只感觉它在慧冷的手里拼命扭动。 “总算是抓到你了,看你怎么跑。”慧冷说。移花渐渐放弃了挣扎,似乎离开沙,没了力气。 在蚊子的帮助下,慧冷回到了绿洲,丁瞳早已洗完澡,只见他正坐在箱子旁。 “我抓到了。”慧冷扬起手里的移花说:“现在可以带我去朔州了?” “花先等一下,我有话问你。”丁瞳拿出一个花盆,填上沙子,将移花放了进去。 章三十七 谈心事 “你刚刚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就是我洗澡的时候。”丁瞳一脸严肃说道。 “什么也没有啊?这么黑我能看到什么呀,你东西丢了?”慧冷问。 “真的什么也没看到?”丁瞳还在确认。 “额,真的。”慧冷不小心踩到丁瞳衣服的事,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好吧。”丁瞳摊了摊手说道;“谢谢你抓到了移花,我答应你的事会完成的。先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 “好,我生火吧,我这里还有被子,你需要吗?”慧冷从鳞片中拿出木材和打火石,还有两床被子。 “我的天,你带了这么多东西。”丁瞳有些惊讶,他说:“需要,谢谢。” 火生起来了,明晃晃的,丁瞳的小脸也在火光的映衬下红扑扑的。移花的花瓣是紫色,它被装在花盆里感受着火焰的热度,似乎有些畏惧。 “我去洗洗,你先休息吧,过一会我来叫醒你。”慧冷说。 前些天一直光着上半身,今天遇到丁瞳后,他才穿上件布衫,换洗的衣服鳞片也不是没有,只是大多数不合身,他随便选了一件稍大的,在火堆旁脱得只剩一条裤衩,丁瞳连忙闭上眼睛,慧冷跑到水潭,寂静的夜里只听见扑通一声。 洗完澡,慧冷悄悄地回到了火堆旁,丁瞳披着被子,眼睛是睁开的,还没有睡着。 “还没睡呢?丁瞳。”慧冷凑到了丁瞳旁边。 丁瞳嫌弃的挪了挪地方说道:“唉,睡不着。还别说,你洗干净之后好像不一样了,你看上去很年轻。” “我才五岁,别惊讶,我的记忆出了问题,直接点说,我拥有五岁的身体,意识却是个成年人。”慧冷解释道。 “五岁,你在开玩笑,你说话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个五岁的孩子,早熟,还是熟烂了的那种。”丁瞳笑道:“你一个人来到沙漠,就为了去朔州,我想不明白。” “别说我,每个人都有秘密,你不也是吗,离家出走?讲讲你的事吧,把可以告诉我的都好好交代。”慧冷反问丁瞳:“我们是朋友,对吧,至少现在是,给,你吃不吃?”他拿出了一个果子,递给丁瞳。 “我的事?好吧,给你说一些吧,看在你帮我的份上,我离开的地方是一个很大的家族,大到你难以想象,我十二岁,额不对,是十八岁了,家族的人逼迫我去做一些事情,我不想,便逃了出来,所以正好,在沙漠里找移花。整整五天五夜,如果不是我带的饱腹丹和取暖丹的话,我撑不到现在。”丁瞳吃了一口慧冷给的水果说:“真甜,没想到沙漠里也能吃到这个。” “十八岁吗,你不是大家族的人吗,怎么没有人来追你?”慧冷有些疑惑。 “咳咳,我,我也觉得很奇怪。”丁瞳的话有些结巴,“难道我家族的人放弃我了?不可能,我是,是。”丁瞳的声音越说越小,慧冷也没听清。 “你是什么?”慧冷接着问。 “反正我很重要了。”丁瞳不想说了。 “那你带我回朔州,岂不是会被抓回去?”慧冷也拿了一个水果自己啃着。 “再来一个。”丁瞳说,他接过慧冷的果子接着回答道:“唉,其实我只是想赌气,家族的看见我都离家出走了,应该就不会让我去做那件事了吧,可是,他们一直都不来找我,虽然没了家里的约束,但是这几天我过得很累,其实我想回去的。如果到时候,还让我去做那件事的话,我就做点更过分的来反抗。” “到底是什么事呀,你这么讨厌?”慧冷有些好奇。 “秘密,你刚刚还说么每个人都有秘密的,不告诉你五岁的小屁孩。”丁瞳吃完了果子说道。 “谁是小屁孩,你说谁呢,再说就不给你吃的了。”慧冷反驳道。 章三十八 讲故事 “不吃就不吃,谁稀罕,哼。”丁瞳一口气吃完,把过核扔了出去,正好落在了水潭边上:“这是是么果子,你说,多年之后这里会不会长处一株果树。” “粉叶果,一种桃子,叶子在成熟之前会长成粉色而得名,长不长的出,谁知道呢。”慧冷说,他也把果核扔了出去。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呀,真想知道你这个五岁小屁孩的脑子里装着什么东西。”丁瞳说道:“唉,我还是睡不着,给我讲讲移花的那个传说吧,我想知道。”丁瞳的手从被褥里伸出来,捧起了放在花盆里的移花。 慧冷当然不能告诉丁瞳这些事蚊子告诉他的,移花的传说,只能又拜托蚊子了,他有些困了,本来慧冷的计划就是今天睡觉的,没想到陪丁瞳折腾了这么久,他同步着蚊子的传音说道:“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世界还充满了战争,在一个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小村里,生活着一群不问世事的人,桃源乡,就是那个地方的名字,男人耕作,女人纺织,月出而作,月落而息,很是快活。桃源乡里有一件宝物,是一块紫色的玉石,那里的人们都叫它花之玉,玉石每天吸收着月光,然后放出结界,保护着桃源乡里的人们,玉石的微粒越积愈多,就这样十多年之后。”慧冷讲得越来越困,眼皮也开始打架。 “然后呢,十多年之后?你讲呀,我正听得入迷。”丁瞳一把摇清醒了慧冷。 “啊,十多年之后,战乱波及了桃源乡,全都死了。”慧冷开始乱讲。 “移花呢,你又在开玩笑,你讲完了,我就绝对不打扰你睡了。”丁瞳承诺道。 “好吧,十多年之后,桃源乡里出现了一个女孩,扎着小辫,女孩很强大,她可以随意进出桃源乡的结界,爱玩闹的她,每次都会跑道外面去,然后带回来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直到有一天,女孩带来了一个穿着盔甲的少年,少年的身上还插着一把微粒凝成的箭,后背上血肉模糊,各种颜色的微粒肆虐着,他张着干枯的嘴唇,还在喃喃说着什么,似乎在让女孩不要救他,女孩摇摇头,这一箭是男孩替她挡的,她必须救他,女孩靠着桃源乡里的珍贵草药,救活了男孩。为了养伤,他们生活在了桃源乡里,两人日久生情,他们相爱了,男孩也决定继续在桃源乡里生活下去,他被战争夺走了家人,在桃源乡里他仿佛又找到了他的家人。” 慧冷喝了一口水,接着讲道:“可是有一天,一大群身边绕着天石的修士打破了桃源乡的结界,桃源乡也被战争席卷了,没有战斗力的村民们,一一被无情的屠戮,男孩和女孩奋力的顽抗着,可是他们的力量太弱,为首的修士抓住了男孩,喂给他一粒药丸,男孩记忆里尘封的东西被打开,他的身体原来早已被微粒标记,他是那群人找到桃源乡的手段。男孩悲痛欲绝,他的家人又一次被杀死了,还是因为他,他开始疯狂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力,至少再拉下去一个。女孩看着倒下的男孩,她感知一动,花之玉出现在她的身前,那群修士的目标就是这个,各个目露贪婪,向女孩进攻。女孩的眼里留下了些许泪水,她的身体慢慢化为虚无,融进了花之玉,桃源乡的一切也消散了,甚至周围的土地也在被花之玉吸取能量,化为了荒漠,花之玉吸收的能量忽然爆发,所有的修士一瞬间消散了。男孩在花之玉光芒的保护下幸存,只是身上满是伤口,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花之玉也满是裂痕,它碎了,化成了一朵紫色的小花,守在男孩身边,拼命地吸收月光渡给男孩。月光直直的照着,男孩用微弱的声音不断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然后他忽然对着小花喊,他渴了,需要水。小花便顺着地上的沙土移动着,当她终于带着水回来时,男孩早已断气了。从此,小花疯了似的吸收月光,到处寻找着水源,直到现在。” 慧冷长舒一口气,他终于讲完了。 章三十九 清理脚印 丁瞳听得很入迷,虽然慧冷的声音越讲越小。丁瞳撑着下巴说:“唉,这个世上真的有桃源乡吗?与世隔绝的地方,很让人向往呢。我听懂了,女孩就是花之玉的化身,这个故事是个悲剧。”丁瞳抱起装着移花的花盆,仔细嗅了嗅,他闻到了淡淡的幽香。丁瞳接着说道:“有悲伤的味道,我会好好对你的,别担心。”他摸了摸颤动移花。 慧冷低着脑袋,似乎已经睡着了。 “看来只能我守夜了。”丁瞳盯着慧冷的睡颜轻声道,他慢慢的帮慧冷平躺下来,好让他睡得舒服一些。 一个晚上过得很快,月亮就出来了,清晨的月没有那么刺眼,慧冷感觉到了热,他掀了掀被子,忽然醒来了。慧冷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说:“有些不好意思,说好了轮流守夜,你还没睡吧,不如你先眯一会?” “嗯。”丁瞳很疲惫,但他看着慧冷睡得这么熟,没好意思叫醒他。 “热的话,就把被子收起来,沙漠的昼夜温差大。”慧冷懒懒的说。 丁瞳去掉被子,靠在了他的木箱上,闭上眼,开始休息。 慧冷看了看丁瞳,不由得惊讶,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好看,他的睫毛好长呀,上面还沾着露珠。“咦?”慧冷猛然发现丁瞳的衣服上有一个脚印,他下意识的比了比自己的鞋,正好,大小一样。难道是昨晚不小心?怎么办,如果丁瞳醒来之后发现了,他一定会生气的,慧冷想。 “木,出来一下。”慧冷开始呼唤藏在鳞片里的蚊子:“他睡了,我现在又遇到难题了。” “又要来拜托伟大的我了,来说说看。”蚊子出来了,说道:“这段时间在鳞片里我找到了一个很舒服的地方,还对我的恢复有很大帮助,都不想出来了。” “我昨晚好像踩到了他的衣服,你看。”慧冷指着丁瞳胸前的脚印:“不能让他知道。” “额,我提供三种解决办法,自己选吧。”蚊子熟练地停在了慧冷的肩上:“第一种,你可以死不承认,耍赖过去;还可以,现在凑上前去,小心的给他擦干净;最后,可以把脚印扩大,就是撒一些沙土上去,让他看不出这是脚印。我说完了,回去了,啊,还是鳞片里舒服。” “耍赖,肯定不行,把脚印扩大不是我的风格,只能悄悄清理了。”慧冷悄咪咪的凑了过去。 从鳞片里拿出小手帕,沾了点水,慧冷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丁瞳胸口上脚印,他在心里说道:“还好只有这一个,要是还有的话,那就太糟了。” 蚊子是不会告诉慧冷,其实脚印不止一个。 丁瞳身上的味道很香,慧冷秉着呼吸终于整理完了,他看了看越升越高的月亮,赶紧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他祈求者丁瞳晚一点醒来,好让月光把胸口的湿润晒干。 刺眼的光将丁瞳叫醒,他歇好了,丁瞳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身体,他发现自己的胸前有点湿,难道自己又流口水了?丁瞳想。 简单的洗漱过后,丁瞳拿出他的铁圆盒子,注入微粒,指针的方向开始改变。“我们走吧,说好了带你去朔州,便是这个方向。” 慧冷还有些心虚,但是看着丁瞳的样子,觉得他应该没有发现,慧冷回答道:“嗯,我们走吧。” 章四十 白金之路 两人顶着高悬的月,穿行在沙漠中,食物和水还很充足。慧冷不急着赶路,所以他们走走停停。丁瞳交代按照他们现在的速度至少要七天才能到朔州,相处久了,自然就熟悉了,慧冷开始当着丁瞳的面修炼起来,只是他收敛了许多,至少没有光着上半身了,偶尔欺负一下只有一轮的妖兽,或者用一个晚上冥想,他得好好利用时间来让自己变强,丁瞳见到慧冷一拳击碎赤蝎的甲壳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丁瞳相信慧冷能独自在沙漠里自保了。 晚上的时候,他们便在火堆旁闲聊,对彼此的了解也越来越多,只是丁瞳从不说自己的身世,慧冷也从不说自己的目的。 第二天的晚上,他们谈到了出生日期,丁瞳一副骄傲的样子,说每年的这一天都会有很多人给自己送各种东西,那个指针就是他上一个生日收到的礼物,可是慧冷的眼神忽然有些暗淡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父母是什么在他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印象。丁瞳感受到了慧冷的情绪低落,他想起了慧冷给他讲过的记忆上的问题,嘟了嘟嘴,悄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慧冷没有那么脆弱,他抬起头问道:“今天是哪一年哪一日?” “弦历三百十一五年,嗯。”丁瞳停顿了一下:“八月二十五。” “那么,我的生日就是。”慧冷慢慢回想着自己从一开始有记忆以来经过的事,他决定就是那一天了:“六月初六。”慢慢往前推这是他被梅哥救醒的那一天。 “好,如果我们遇到各自的生日记得送礼物哦,我的生日是二月十七。”丁瞳眯了眯眼说道。 然后,慧冷似乎累了,他闭上眼开始冥想。 在第四天的时候,一条贯穿沙漠的路出现在远方。这些天慧冷一直在疑惑,自己早已把鳞片的压威关掉了,可是还是遇不到人,当然除了丁瞳。根据丁瞳的解释,一般人们进入沙漠,走的就是这条官道。 “你是第一次来沙漠吧,这都不知道?它叫白金之路,没有这条路的话朔州就真的是一座孤城了,从各地来的商队只能通过这条路去朔州。”丁瞳追上早已跑向路中央的慧冷说道:“慢点跑。” “白金之路,可是我还没有看到有什么人呀?”慧冷望向远方,一路上除了沙,什么都没有。 “是有些奇怪,我们在走一会吧,沿着这条路再走三天就到朔州了。”丁瞳说。 第六天,他们在商路上看到了几具干尸,尸体还保持着生前的动作,似乎在逃跑。他们有些害怕,一个不好的想法出现在脑袋里。丁瞳从箱子里取出小刀,切开了干尸的皮肤,绿色浓稠的气体飘了上来,丁瞳赶快捂住口鼻,吞下了一颗丹药,站在远处的慧冷也被他喂了一颗,他说:“有毒,这丹药可以预防。”他们继续走着,直到前方出现了更可怕的景象。 数十辆破旧的马车,整齐的排在路上,车上没有一点生机,所有人都成了一具具尸体,皮肤上可怖的褶皱,突出的黑漆漆的眼眶,还有各种恶心的味道,着实骇人。他们的承受力都很惊人,但是看到这一幕还是有些忍不住了。慧冷发着抖说:“朔州,是不是出事了?” “这浸过药,捂住口鼻。”丁瞳拿出两块帕子,一块自己戴上,一块交给慧冷,他说:“我也不知道。” “你看这块令牌。”丁瞳有了发现:“是我家族的人。” 令牌上有一朵红色的花,背面刻了一个编号。 “李叔!不!”丁瞳忽然放大了声音:“他就是一直在我身后暗中保护我的人,他至少有五轮天石的实力了。” “你家族的人?五轮?”慧冷有些惊讶。 “朔州现在可能很危险,你还去吗?”丁瞳询问道。 “你去吗?”慧冷反问。 章四十一 面具 “我?我也不知道。我跟你讲过,在朔州我没什么朋友,更没有惦记的人,哦,除了一个小女孩。”丁瞳欲言又止:“我还是去吧,万一真的有危险,我还有底牌。你呢,这么多天了,还不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去朔州。” “其实我想去弦域,只是借助朔州的传送阵。”慧冷还是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丁瞳似乎明白了什么。 两人开始搜寻这处车队的遗骸,偶尔丁瞳还会用瓶子装上一点从干尸身上切下的物质,按照他的说法是,这味道很特别,想研究研究。他们希望能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只是除了人和马的干尸之外什么都没有了,商队押送的箱子和马车内也是空空如也,很快只有最后一辆没有排查了,那辆马车格外华贵一些,丁瞳示意让慧冷小心,他缓缓上前,用力推了推马车的门,可是门丝毫未动。 “奇怪?我感知不到马车内的情况。”蚊子忽然向慧冷传音:“这是被设了禁制,用微粒攻击可以试试,蛮力很难打开。” “有禁制。”丁瞳也发现了,他的身后凝出三个由小到大排列的紫色光球,也就是他们所说的天石,三轮天石缓慢分开,一颗颗微粒,化为了一把紫色的短刀,刀上有奇怪的纹路,只是很模糊,他说:“禁制很强,这辆马车一定有问题,我得全力试试,山茶花开,一曰,出鞘。”短刀上浮现出一朵花的影子,劈上了马车的车门。 咚的一声,门裂开了,巨大的力量激起层层沙土,朦胧之中看见车中坐着一个身影,嘭,又是一声,那个身影忽然炸开了,绿色的液体到处飞溅。,马车门口,刚刚使用过全力一击的丁瞳还在调息,飞溅的液体让他无处闪躲,站在一旁的慧冷意识到了发生的事,慧冷一个健步,挡在了丁瞳前面,他个子矮,只能拼了命的跳起来。 呲呲,有一种腐蚀皮肤的声音,“你怎么样?”慧冷背对这丁瞳,不肯转过身来。 丁瞳愣住了,身边的微粒早已收去,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背,只有一点溅到了上面,但还是留下了一个小疤痕。丁瞳颤抖着说:“你转过来,你是不是傻呀,你连微粒都没有,这毒会让你没命的。” 慧冷慢慢转了过来,他的右半边脸已经血肉模糊,还好没有溅到眼睛上,他上半身的衣服更是全部烂掉,胸口上还有绿色在侵蚀着,开始变得干枯起来,他摇摇头,半边嘴说话有些不利索道:“没事,这,这毒对我没用。”慧冷换过骨,这毒只能侵蚀他的皮肤,但到了深处,便会立刻被驱散,这也是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冲上去的原因。 “还说没事,都这个样子了,你别动。”丁瞳连忙在他的檀木箱子里搜寻,从暗格里拿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丁瞳说:“这是天元丹,救命用的,你吃了吧。” 慧冷看着喂到嘴边的丹药,他停了下来,说:“你仔细看我的伤口。”慧冷的受伤处已经开始恢复,在丁瞳惊讶的表情下他盘腿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慧冷好了很多,只是他的右半边脸上以及胸口上都留下了狰狞的疤痕。“都说了,我没事,唉,只是我变丑了。”慧冷摸了摸脸上的疤。 丁瞳的脸上有泪痕,显然刚刚哭过,他说:“谢谢。” “没事,我是知道这毒对我无效才冲上去的。”慧冷说:“我们是朋友吧,谢什么谢。对了,帮我个忙。”慧冷从鳞片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面具,递给了丁瞳。 丁瞳上前比了比慧冷脸上的疤痕,用刀裁下来一半,说道:“给。” 慧冷戴了上去,整理好衣服,面具反射着月光,透着一种别样的魅力。也许就是这一刻,丁瞳在心里开始真正接受这个在沙漠里认识的男孩。 “在那个人的遗骸里,我发现了这个。留音宝石。”丁瞳乘着慧冷恢复已经搜寻完毕:“这个宝石只能使用一次,一起听听吧。” “来吧。”慧冷说。 章四十二 进城 丁瞳开始凝出微粒注入进宝石里,宝石发出红色的光。 “留音宝石又叫留音水晶,分为七等,赤橙黄绿青蓝紫,这红色是最差的一等,只能使用一次。这种东西鳞片里有一堆紫色的。”蚊子传音解释道。 伴随着微粒的注入,宝石的光芒越来越盛,一段声音从中传了出来:“啊,救命!那道影子,绿色的影子,直接从朔州方向袭击了过来,太可怕了,我们商队的所有人几乎都在沾上的那一刻开始变得干枯,我冒死打开了禁制,可是撑不了多久,身上还是被毒气侵蚀,连随我们一同出发的丁家前辈也中毒了,我快死了,这是我最后的声音,我也不知道,朔州究竟发生了什么,做个忠告,别。”声音在别字这里就停下了,似乎在告诉他们别去。 “朔州必须回去了。”丁瞳下定了决心,慧冷也点了点头。 “把他们埋了吧,就这么曝尸在月下,挺不好的。”慧冷有些怜悯。 “埋?开玩笑,他们有毒啊,最好烧了,也只能烧了。”丁瞳的情绪有些激动。 “那烧吧。”慧冷想了想,只能烧了。 白金之路,离朔州仅仅半天路程的某处,开始升起浓烟,火光混着月光带着这些惨遭灾祸的人们飘向远方。 “快走吧,我不喜欢火。”丁瞳的眼里多了些东西。 很快,朔州到了,月光也慢慢变得微弱,远远地就看见一排沙土砌成的墙,在路的尽头,耸立着高大的城门,城墙顶上还有着牌匾,朔州两个字就这么挂着,只是城门是紧闭的。 越走越近,丁瞳和慧冷开始紧张起来,忽然一道身影从城中掠过,城门开了一下,出现在丁瞳面前,跪了下来。 “起来吧,张禹,说说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李叔的牌子,他遇难了。”丁瞳扔给了跪在地上的人。 那人捡起牌子慢慢抬起了头,说:“小……”话还没说,丁瞳就瞪了他一眼,吓得他放低了声音:“小少爷,朔州水源被不知名的毒侵蚀,饮下之人不久便会逐渐干枯,死相极惨,由于毒气可以传播,和爆发瘟疫没有区别,都城下令,白金之路封锁,传送阵封锁,还有所有连通于朔州的水渠也封了,凭着城里仅剩下干净水源,也不知道还能撑多少天。族中传来命令,试炼必须停止。”说道试炼的时候张禹看了丁瞳一眼才继续说下去。 “李叔的事呢?”丁瞳继续问。 “几天前,朔州城主探查水渠,发现异常,一道绿色的身影浮现,那道绿色的影子更是有五轮天石的实力,城主已是六轮天石的大能者,却奈何不了,影子在城里乱串,吞噬着无辜百姓的生命,城主只能开启护城大阵,将影子逼了出去。李叔在城主的授意下出城追捕,我们只知道这么多。”张禹接着说:“这几天城主一直维护着护城大阵,任何人禁止出入,我们想去找您,没有办法。在感受到您的气息后,我们马上请示了城主,这才让属下出城接您,还请您速速进城。” “好,走吧。”丁瞳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慧冷在一旁听得很不解,他现在不好意思说活,只能跟着。 “这是谁?没有微粒的?废物?怎么还带着白色面具?”张禹这才注意到了慧冷。 “闭嘴,他是我的朋友。”丁瞳说。 进入城门的时候,慧冷感觉好像穿过了一层屏障,城内街道上,什么人都没有。 丁瞳递给慧冷一个东西说道:“拿着这个令牌去城主府,你想做什么,城主都可以帮你,城主府就在这条街的尽头。”令牌上刻着一朵红色的花,慧冷在他出招的时候才知道,那花是山茶花。 “谢谢。”慧冷收下了,说道:“那你呢,接下来怎么做?” “我得处理一些自己的事了。现在我们分开吧。”丁瞳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章四十三 孤独的人,空荡的城 丁瞳带着下属向着远方走去,转眼就消失在拐角处,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您就这么把令牌交给了一个连微粒都没有人,有些不合适吧。”他们走了很远,张禹忽然说道。 “需要和你解释吗,别忘了你的身份。”等待他的是丁瞳霸气的回应。 张禹咬咬牙,他下意识的握了握拳头,神情立刻恢复了正常。 慧冷停在原地好一会了,他一手用丁瞳给的帕子捂住口鼻,一手拿着令牌,猛然想起自己可以免疫那毒,才把丁瞳给的帕子收了起来。试炼?令牌?离家出走?他有很多不解,唉,不想了,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开始向城主府走去。丁瞳的暂时离开,他又是一个人了,慧冷的心里忽然很失落,在这里,他没有家,连活着的目的也是虚无缥缈的,他能找到墨吗?找不到又会怎么样?一股子酸味在他鼻子里冒了出来,眼前的景也更加寂寥了。 城里的街道是布满沙土的砖块,很久没有清理过了,风时不时的吹过来,竟然还有些迷眼,两旁长着奇怪的树,挺稀疏的,隔了很远才有一棵,那树,没有叶子,顶上还悬着一个灯笼一样东西,垂头丧气的,惹人心烦。天快黑了,如果不是每家每户里微弱的火光,慧冷还以为自己进了一座空城,这个时候,蚊子出来了,它说:“啊,出来透透气,小冷,还别说,你这半边脸上的面具还有些帅气,可是,你看上去有些不开心呀。” “是啊,感觉挺,怎么说呢?挺孤独的。”慧冷抚摩着手里刻有山茶花的令牌说道。 蚊子毫不犹豫的安慰道:“你不是交了朋友吗,丁瞳?再不济,还有我吗,我和你有血契,相当于是血缘关系了。” “血缘关系?”慧冷露出了微笑:“这么说你还是我的亲人。是个锤子的亲人!”说罢便是一巴掌拍向了蚊子。 “我躲!”不出意外没有打到。 “心情好点了吧,来谈正事。”蚊子的声音严肃起来:“现在的情形不算复杂,既然你能免疫那毒,便不用担心。我观察过,你那个朋友的身份很特殊,实力也很强,单是能随便拿出天元丹这种级别的药,就足以证明他的背景了。这个令牌应该会有很大的作用,当务之急是去找城主。” “可是,丁瞳的下属说朔州已经封了,传送阵使用不了。”慧冷边走边说。 “你看天色也不早了,总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从我们相遇开始便一直风餐露宿,现在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蚊子停在了他的面具上。 “确实,但是还不是你带错了路,要不然我们早到弦域了。”慧冷加快了步子,蚊子说的对,他一直都在奔波着,带着虚无缥缈的目的奔波着,也许应该找个住的地方? “我不带错路,你也遇不到丁瞳呀。”蚊子嘀咕着。 天色暗了下来,街道两旁树结着的灯笼亮了起来,慧冷有些惊喜。 “这是灯笼树,还有个很有诗意的名字,月影,应该是都城移植过来的,这种植物白天吸收月光,晚上放出来,非常适合照明,这树很名贵的,这城能养几棵不容易。”蚊子给慧冷解释:“唉,你看这棵,中毒了,没人管,快死了吧。”蚊子指引着慧冷。 他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那株月影发出的光格外暗淡,过了好久才闪一下,树皮十分干枯,显然是缺水了。 “我想救它。”慧冷忽然说,他取下面具摸了摸脸上的疤,又去摸了摸树皮。 “可是你救不了。”蚊子很直接。 空荡荡的城里,孤单单的人,洁白的半边面具上,点缀着飘起的沙粒,街道旁的月影一闪一闪,他的心也是。 章四十四 抱剑者 现在想想,脸上和身上的疤确实难看,如果再见到墨,她会不会嫌弃自己?其实也值得,他至少交到朋友了,慧冷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或者说很矛盾。他收拾好心情,重新戴上面具继续向前。 天空中的月光鸟开始发光,街道旁的月影树依旧明亮。没走多久,慧冷停了下来,他感知到前方有强大的气息。“蚊子,有什么东西吗?”慧冷选择求助,他的感知力还是在初识小成,感知力的修炼本就是个长久的过程。 “是人,咦?气息怎么这么强?去问问吧,他应该发现你了,躲不了的。”蚊子说。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慧冷争论道。 “那道气息中正平和,是个好人吧。”蚊子解释道:“再说凡事不能总靠我,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得自己好好修炼。” 慧冷不说话了,因为他感知到,不对,是看到一个人正向他走来,那个人抱着一把剑,脸上用帕子捂着口鼻,笔直的影子先到了慧冷的面前,月影树的光芒下,凛冽的眼神将慧冷扫了一遍,只听见他说道:“喂,小朋友,现在已经是宵禁时间,而且很危险,你怎么一个人,还带着个面具,我是个镖师,现在暂时负责这片区域的治安,我可以送你回家。”声音中气很足。 “小朋友?”慧冷有些吃惊,他看了看四周除了他也没有别人,才意识到是在喊自己,确实,他的身影看上去就是个小孩,年龄上他也是个小孩。 “您慢点。”几个脸上戴着帕子的小吏拖着一辆板车,上面装满了水桶,跟上了抱着剑的人。 “我要去见城主。”慧冷不多废话,直接将令牌亮给他看。 那几个小吏立马开始行礼,还不忘拉了拉依然直立的抱着剑的人的衣角,小声说道:“丁家的,还是金边令牌,没有爵位的平民都是要行礼的。” “哼!”抱剑的人身子微曲,剑也放在了一旁,却不离手,马上要跪了下去。 慧冷面对他们的样子,实在是吓了一跳,这令牌这么厉害?他连忙扶起抱着剑的人,可是他足足比那人矮了两个脑袋,样子有些滑稽。 “别,对不起,这令牌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我也没想到它有这么大的威慑力。”慧冷不好意思地说:“认识一下,我叫慧冷。” 行完礼后,小吏们纷纷站了起来,恭敬地退后,抱剑的人说:“行礼是因为这个令牌的家族对弦域的贡献极大,我们尊敬的是这个家族,而不是那些拿着令牌的人。”他好像有些生气,也许是令牌的原因。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我叫邓云,是三轮天石的轮师。”抱剑的人认真向慧冷行了一礼,只是鞠躬,这是只有同辈才用的礼仪。 慧冷连忙回礼说道:“可以告诉我一些令牌的事吗?” “这个令牌除了是身份的象征之外,就是相当于通行证,令牌的拥有者可以无费用通行传送阵,只是现在,我们这里封锁了,令牌也没用。”邓云说道:“还有什么事情你去问城主吧,一直往前就可以看到城主府了,我还得给每户的人配送水源,不能耽搁。” “嗯。”慧冷还想接着再问一些,可是看着邓云的眼神,他还是点了点头。 说罢,邓云带着身后的小吏们向一户人家走去,敲开了他们的门,出来的是一个老人,他也用帕子掩着口鼻,他佝偻着身子说道:“邓小哥,这样的日子还有多少天才到头呀,这一天天连门都不让出。”小吏们将一桶水送到里面,倒进缸里,把桶拿了回来。 “老李头,您别担心,快过去了,城主一直在保护着我们,还有都城里的人也都在帮咱们呢。”邓云安慰着说。 “唉,别骗我了,这水,昨天还是两桶,今天就只有一桶了。”老李头咳嗽了两声:“我知道,得配合你们工作。” 小吏拿出一本册子,让老李头在上面按了个手印。 章四十五 见城主(上) “邓云只有三轮天石的实力,气息怎么这么强?”慧冷继续往前走去,他对刚刚自己感受到的气息有些疑惑:“同样是三轮,丁瞳给我的压迫感就没有这么强。” “他确实只有三轮,但你别忘了,他的那把剑。”蚊子看出了一些东西,它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关于微粒和天石,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现在可以讲给你听。” “可是,我不想听,等我觉醒的时候再说吧。”慧冷又一次选择了回避这个话题,在与蚊子相处的时间里,他有很多机会可以问,可是慧冷没有,为什么他不问,他呀,就是矫情。然后,一人一蚊沉默着,没有话了。 伴着稀疏的月影树的光,慧冷总算是来到了所谓的城主府,因为建筑风格有些别具一格,慧冷一眼就找到了这个地方,门口有两只石狮子,大门前还挂着个牌匾,上面写着:城府。两个字似乎一语双关,这城主也是个妙人。 怎么进去?慧冷有些不解,他上前敲了敲,丝毫没有动静,于是乎他想喊上两句,让城主知道,话到嘴边,他忽然想到自己连城主姓什么都不知道。 咔咔,正当慧冷发愁的时候,偏门打开了,虚掩着,一位身着布袍的人探出头来说道:“是丁小,小公子的朋友吗?” “正是在下。”慧冷准备向他行礼,那人用帕子捂着口鼻,看不出年龄,慧冷只好僵在那里。“您可否把令牌展示一下?”门慢慢打开了,那人走了出来。 “好,这令牌是朋友送给我的,你可别行礼,我有些不好意思。”慧冷拿出金边令牌,连忙说。 那人还是跪了下来说道:“礼不可废。” “在下方静文,是城主府上的谋士,在此等候您多时了。城主一感受到丁家公子出现在城外就立刻通知了我们。”那人行完礼后说:“城主在稳固大阵,不在城主府,我这就带您去找他。” “嗯,别叫的这么恭敬,我听得不舒服。”慧冷说。 “是。”方静文关上城主府的偏门说道:“护城大阵就在城中央,您随我去吧。” 他们正准备出发,“喂!”偏门又打开了,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方先生,把这个带给夫君吧,他现在还不回来,晚饭都没吃。” “是。”方静文向着门后的女人鞠了一躬,接过一个木盒:“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告诉他,让他早点回来,我和镜儿都想他了。”女子柔声说道。 咔咔,门关上了,这次真的关上了。 “刚刚是城主夫人?”慧冷问道。 “没错,城主这些天,一直守着大阵,借着轮换的功夫,他才可以回来休息,镜儿是他们的女儿,才五岁。”方静文回答道:“城主太尽心了,其实他可以多休息的,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奋战,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劝劝他。” 慧冷答应了一声,接着方静文给他讲了讲现在的局势,慧冷了解到,城主在发现投毒者的那一天紧急隔断了水源,为了这一城的百姓,在城主的计划下,他们只能派人出城寻找,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那道绿色的影子一直在袭击出城的人,他们有了很大的牺牲,才把朔州城周边最近的三处绿洲的水运了一些回来,幸好,这些水没有毒,凭着这水源,他们还能坚持一个月。 慧冷问到了李叔,就是暗中保护丁瞳的人,方静文回答,从那天刚好有商队出城,李叔没有回来,想必是牺牲了,因为这毒的传播性强,连他们的尸体都没有收。慧冷不明白为什么李叔会一直在朔州城里,方静文当然也不知道。 方静文还说关于中毒的人的事,人们都说发了瘟疫,他们发现这毒可以借着空气扩散,当然修行者多少会有免疫,但是普通人就不一样了,有的人不明不白就立刻变成了干尸,为了处理尸体,城主将瘟疫爆发最严重的强行城南隔了出去,虽然死了很多人,但是好歹,止住了,城主下了死命令,三轮及以下的居民,每个人必须用浸过药的帕子捂住口鼻。 “食物呢?”慧冷又问。 “食物暂时足够,至少可以撑到水喝完。”方静文换了一只手提木盒说道。 “对了,最后一件事。”慧冷说:“城主怎么称呼?” “您可以叫他明城主。”方静文答道。 章四十六 见城主(下) “明?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字。”蚊子忽然喃喃道。 在方静文的带领下,他们终于到了。大阵就在城中心的广场上,有一层简单的结界隔着。“您稍等。”只见方静文拿出了一颗玉石附在了结界的边缘,一道涟漪从玉石开始,慢慢散开,“可以了,我们进去吧。”方静文接着说。 进入结界后,慧冷感觉到了一种磅礴的力量,他看见一颗紫色的水晶浮在空中,四周围坐着一群人,他们的身后无数的微粒在向紫水晶涌去,速度很慢,但是看得出来。每一处都需要三、四个人的微粒才够支撑,可是有一处,只坐了一个人,他身后的微粒数目格外庞大。 “那位是明城主吧。”慧冷指了指问道。 “没错。”方静文答得很自然。 明城主慢慢站了起来,他意识到慧冷的到来,开始收力,水晶忽然颤动起来,在一边休息的四个人立马释放微粒顶了上去,这才恢复平静。 城主有些魁梧,确切的说是胖,眯着的小眼睛,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为民众尽心尽力的城主,他的声音有些疲惫:“方静文,找一间静室,吃饭,顺便和这位小兄弟谈谈。” “是,城主。”方静文说。 “见过明城主,在下慧冷。”慧冷在旁边行了一礼,城主微微点头,示意免了。 静室里,只有慧冷和城主两人,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个木盒,是城主夫人让方静文送来的饭菜,四菜一汤,还有一大桶饭,没想到餐具也有两份。 “坐吧,冷小兄弟不必拘束,饿的话也可以吃点,咱们边吃边聊。”明城主笑着说。 “咕咕。”慧冷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确实,他也还没吃晚饭,之前他和蚊子一直风餐露宿,这样惬意的吃饭还是第一次。可是他的脸上带着面具,他有些不想让别人看到脸上的疤,慧冷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来。 “明城主,这是金边令牌,传送阵可以使用吗?我想要到弦域去。”慧冷直接点明了来历。 城主吃了一口饭说道:“确实没有办法,都城那边下了死命令,派了一名七轮的天命者守着传送阵的出口,如果我现在开启传送阵的话,在你传过去的那一刻,会被抹杀的。” “没别的办法了?”慧冷说。 “没了。”明城主也很直接。 “对了,这是丁小,咳。”城主咳了一声:“小公子送来的留音宝石,让本城主和小兄弟一起看,这蓝色级别的留音宝石,在我们这儿,还是第一次遇到。” 宝石级别很高。慧冷想起了蚊子说的鳞片里的紫色留音宝石,也不知道还用不用得了、 “请打开吧。”慧冷看着吃的这么香的城主,强行压了压肚子。 城主的手一抬,宝石就开始放出蓝色的光芒了。慧冷一点微粒的波动都没感觉到。 “人家六轮的实力,你感觉不到很正常。”蚊子吐槽道。 丁瞳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明胖子,现在先没你的事,你在一旁呆着,我先和慧冷说。” 话音刚落,明城主的嘴角有些抽搐:“丁公子还是那么一点也不给我留情面。” 丁瞳的声音继续着:“小屁孩,哈哈哈,这么叫你真舒服啊。言归正传,很对不起,我马上要回到弦域了,家族用了很大的代价,只允许我一人离开,我想多争取一下,可是没想到,他们居然用那件事来威胁我,虽然我知道他们是在担心我的安危,怕我也中这种毒,但是我还是很生气。一开始遇到你的时候,有些事我不得不向你隐瞒,还骗了你,其实我才十二岁,喉结是假的,离家出走,赌气,却是真的,但那些都是为了试炼,我的时间剩的不多了,这里先不讲了,关于我家族的事你可以问问明伟辛,就是这个虚伪的胖子,他会告诉你的。还有这颗天元丹,以及我调的一瓶香水留给你,你必须收下,我们是朋友吧,你救过我,不要推辞!张禹也留给你了,他有四轮的实力,保护你应该没问题。我处理完了之后就会回来,到时候谁也拦不住我,这毒很严重,慧冷,听好了,本小,本少爷命令你好好活着。” 只听见留音宝石的话音一转:“明胖子,到你了。” “在在在。”明城主下意识答道。 章四十七 留音 蓝色的留音宝石还在发光:“弦域那边已经传来消息,相信你马上也要收到了,你应该知道,早在你通报水源受到污染的消息后,都城和临近朔州的几座大城都向我们这里输送了物资,可是。” 宝石里忽然传来了异样的声音:“您快一些,传送阵已经准备好了。” “别催我,正说到重要的点上!”丁瞳的气势还是那么强:“唉,可是这些护送的车队,在进入白金之路后,就离奇失踪了,据说车队里有七轮的天命者押送,按照正常的速度,现在绝对能到朔州。另外,研月院传来消息,这种毒很危险,他们暂时没有解毒的办法。我收到的消息暂时就这么多。” 接着宝石里发出了叮叮咚咚的声音,慧冷听得出来,这是丁瞳在把瓷瓶摆到他的檀木箱子里:“明城主!”丁瞳忽然换了称呼:“好好照顾慧冷,要向保护你的女儿一样,记住了,我回来的时候慧冷和明镜儿都要好好的!听慧冷说自己才五岁,和你的女儿一样大吧,哈哈哈。” 丁瞳的声音开始变小,仿佛有什么东西不想让人知道:“慧冷刚遇到我时,给我看了一张古图,我初步判断至少五轮的实力才能打开它,这图有些不凡,城主可以帮忙试试。” “我不想说再见,就这样吧。”蓝光渐渐微弱,丁瞳的留言结束了。 “咦,你才五岁,眼神不像。”明城主听着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就像两条漆黑的麻绳,他慢慢说道:“朔州本就是一座孤城,从白金之路开始到这儿,最顺利也需要半月时间,现在发生了失踪事件,在调查清楚之前,想必弦域暂时不会输送物资来了。” 丁瞳和城主的话里,慧冷知道了事情很严重,他低着头说:“城主,听方静文说,朔州干净的水源够撑一个月。”关于年龄,他还不想搭话。 “没错,这是最极限的情况,而且现在每天的配送水必须减少,才撑得到。”明城主叹了一口气说道:“先给你说说丁公子家族的事。” “嗯。”慧冷点点头:“这个试炼是怎么一回事?” “乂丁商会,是弦域里最大的商会,隶属于丁家。这个家族的直系成员,不论男女,每到十八岁,就会送到朔州进行试炼,要求很简单,独自一人在塔什吾吉里沙漠生活一个月,死的伤的残的,有很多,丁小公子十二岁就来了,我想是因为某些原因吧,就是可怜了李叔,我也不知道成功了会得到什么,但是这个家族的现任族长,传说他通过试炼的时候才九岁。”明城主喝了一口茶说:“丁公子老是叫我明胖子,因为我和他打了个赌,输了,唉,罪过罪过。” “什么赌?”慧冷有些好奇。 “那当然不能告诉你,对了,丁公子的不是说你有一张古图?拿出来看看,这什么图,还要五轮以上的实力?”明城主赶紧转移话题。 不告诉我,我可以去问丁瞳啊,慧冷想。“行,就是去朔州的地图,没什么。”慧冷转过身去,从鳞片里取出了那张羊皮图,丁瞳的交代慧冷当然记得,储物灵器不能轻易给人看见。可是在城主六轮的实力下,又怎么发现不了呢,明城主看着慧冷小心的样子,嘴角露出了微笑:“放心吧,你的储物灵器我可没兴趣。” 慧冷不说话了,气氛不免有些尴尬,他把古图递给了城主。 章四十八 羊皮图 明城主右手抓图,左手中浮现出光点开始向着图里涌去。过了一会,羊皮图还是没有变化,“咦?有点意思。”明城主凝聚微粒,只见他的身后浮现出六轮天石,从大到小依次的盘绕在他的身边,明城主感知一动,其中第二大的那轮慢慢散开。 慧冷在城主释放微粒后,巨大的压力让他连着后退了好几步,连桌上还剩的饭菜也给震得乱七八糟。 羊皮图忽然间亮了,一幅立体的图画展现在他们面前,图画是一颗颗微粒构成的,旁边还闪烁着慧冷认不出的文字。 “这图有些古怪,冷小兄弟,不好意思,没控制住。”明城主慢慢收力,只剩下左手里涌进图里光点。 “城主,我看不懂这图。”慧冷摸了摸头道。 “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我们这有研究这些东西的专家。”明城主示意慧冷打开静室的门:“叫方静文进来。” 咔嚓,门又关上了,方静文恭敬地半跪下来,给城主行了个礼,又转向慧冷,同样也是一礼。 慧冷想着去扶一下方静文,可是又觉着不妥,于是干脆愣在那儿。 “方静文,你对古籍颇有研究,这图你看看?”明城主将羊皮图展示给了方静文。 方静文看到羊皮图后,眼睛一亮,他把手伸进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些观察用的小工具。“城主大人,您这样举着,我不方便仔细看,可否?”方静文欲言又止,低下了头:“这文字得查古籍。” “我知道了。”明城主收回微粒,胳膊上的翡翠环一亮,拿出了一颗紫色的东西,就像他刚刚身后凝出的天石,他递给了慧冷,说道:“冷小兄弟,你随方静文走一趟吧,到他的书院去,这颗五轮天石妖兽凝出的微核,可以撑一个时辰。都城那边应该来消息了,我得去看一看。” 羊皮图上的画面随着明城主微粒的回收,开始消散。 “这个微核怎么使用?”慧冷有些摸不着头脑,明城主没有回答,他转身就离开了。 “微核是只有五轮以上的妖兽死亡后,从它身体里最重要的部位挖出的晶核。”蚊子突然向慧冷解释。 “称呼您冷公子,您不介意吧。”方静文说道:“我有办法,您随我去就行了。” 一路上没什么话,只是慧冷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跟着方静文在夜色下穿过了几条街后,终于来到了所谓的书院。 院门上挂着个牌匾,写着个净字。 “方静文,你的净是这个?”慧冷问。 “回您的话,是宁静的静。”方静文推开了书院的门说道。 “那为什么要挂这个字?”慧冷有些不解。 “这个字是城主,题的。”方静文回答道。 慧冷忽然觉得很有意思,这个城主确实是个妙人。 书院有些时间没人来了,但还是很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显然是有人打扫过的。方静文带着慧冷来到了书院藏书的地方,说道:“自从封城之后,书院就暂停了,院里的各位先生也都让他们呆在家里,鄙人不才,是这个书院的院长。这里是我收集的各处古籍,您把羊皮图放这儿。”方静文指着不远处的石台:“微核放在旁边的法阵上。” “嗯。”慧冷按着方静文的要求,将图铺在了石台上,石台刻着奇怪的纹路,还有一个凹陷处,这应该就是放微核的地方了。 微核一嵌进去,石台上的纹路就开始发光,羊皮图上的立体画面也开始显现出来。 在一番仔细的查看后,方静文对比了很多古籍,他忽然惊呼:“漠生墨莲!” 章四十九 痕迹 正当方静文聚精会神的时候,“咕噜。”慧冷的肚子又叫了起来,他实在是太饿了。研究羊皮图的方静文抬头看了慧冷一眼,也没说什么。 此时的气氛有些尴尬,慧冷只好说道:“方老哥,我有些饿了,吃点东西。” “您吃吧,不影响我的。”方静文这次连头都没有抬。 慧冷转过身,背对着方静文,慢慢取下了他的半边面具,他摸了摸,疤痕还是那么狰狞。慧冷悄悄从鳞片里取出一点食物,吃了起来。本来还以为可以和城主一起吃一顿好的,可是自己太顾及面子,在别人面前连面具都不敢摘了,自己又有什么面子,才五岁的小屁孩,想到这里,慧冷自嘲的咧了咧嘴,大口的啃了一下手里的饼。 “打扰您了吗?”方静文不知何时站到了慧冷的面前:“快,我们去向城主汇报!这张图上的东西有可能拯救朔州!”他有些兴奋。 慧冷看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方静文,手里啃了一半的饼掉了下来,他连忙找到面具,戴了上去,可是过了一会才发现不对劲,面具戴反了。 “你,你都看到了?”慧冷的声音有些颤抖。 “您指的是您脸上的伤?”方静文回答:“都看到了。” 慧冷的脸有些发红,他慢慢低下了头。“其实脸上有疤也没什么。”方静文忽然摘下了他戴着的帕子,一个英俊的面庞出现在慧冷面前,只是在脖颈出同样刻着一道疤。方静文叹了口气说:“你不觉得这疤痕是我们男人最美的痕迹吗?我觉得自己因为这道疤痕反而有魅力不少。”这一次方静文没有使用敬语。 道理什么的,慧冷其实都懂,可是真正自己面对的时候,却总是想着逃避,方静文的话他听进去了,可他不想接,于是慧冷收拾好表情,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说:“走吧,去汇报吧。” 方静文似乎意识到了慧冷的态度,他收起羊皮图和微核,递给慧冷,说道:“最后说一句,别老是在意别人,您这辈子是为自己活的。” 就这样,两人在沉默中赶回了静室,慧冷忽然想到了方静文刚刚说的漠生墨莲,他太紧张,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唉,不问了,反正等会方静文向城主说的时候他也可以听。 守着静室的两个小厮告诉他们,城主还没有回来,如果很紧急的话,可以直接去天石殿找城主。方静文二话没说就拉着慧冷向天石殿敢去,看样子,这张图上的东西很重要。 天石殿处,门口连个守卫都没有,殿内,只见明伟辛坐在一把交椅上,椅子很大,刚好容下他健壮的身躯。明城主的面前站着一个青袍人,长长的胡子,别有一番风骨。 “程长老,你刚刚的汇报和丁家那位的情报差不了多少,只是关于研月院无法解毒,你可是丝毫没有提。”明城主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椅子的扶手。 “城主大人息怒,弦域通过传送阵直接传来的消息就只有这么多,我只是这天石殿分殿的一个供奉,哪里得的到这么多消息。”程长老抱拳,鞠着躬说道。 “只是个供奉?不是马上要升为殿主了吗。”明城主眯着眼说道。 “那还不是靠着您的照拂,没有这毒,上一任殿主也不会。”程长老欲言又止。 “咦,可不要这样说,我只不过是借势罢了。”明城主停顿了一下说道:“我亲自来这儿,不只是为了确认消息,我想请你办件事。” “您说。”程长老接话道。 “从我们的消息来看,这毒暂时解不了,随着感染的人越来越多,我害怕整个朔州都会变成一座瘟城,以你五轮的实力,我想请你带着我的女儿和妻子离开朔州,哪怕在沙漠里活着,都比在这里等死好。”明城主严肃的说道。 “那您呢?留下来?”程长老看了明城主一眼说道。 “哈哈哈,我虽然怕死,心机也多,但那些都是我的子民,你当初选择我,不就是因为我的心吗。” 章五十 安排 此时,慧冷和方静文已经来到了天石殿的门口,如此庄严的大殿却没有守卫,着实有些奇怪。“当初,城主与那道绿色影子的战斗的地方就是这儿,守卫几乎全部牺牲了,就连殿主也中了毒,在两天前也离开了人世,目前还活着的,身体健康的就只有一位姓程的供奉。”方静文对着慧冷解释道。 他们很快来到了大殿内,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交椅上的明城主以及站在旁边的青袍人。 方静文先是行了一礼,大声说道:“城主,这张羊皮图属下已经研究清楚了。”他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城主,又瞟了瞟青袍人。 “无妨,程长老是自己人,说吧。”明伟辛挥了挥手示意他免礼。 方静文站了起来说道:“这图确实是一张沙漠的地图,而上面的文字,我查阅了些许古籍,翻译过来是四个字,漠生墨莲。”方静文的声音提高起来:“所以属下推断,羊皮图上显示的是漠生墨莲的位置。这漠生墨莲是传说中的神物!它也许可以解毒,甚至拯救整个朔州!” “此话怎讲?漠生墨莲,我也没听说过。”明城主有一些怀疑。 方静文继续说道:“漠生墨莲是属下很久以前在一本描写神话传说的风物志上看见的,我印象里只有一句话,漠生墨莲可净万毒。属下恳求您派人去寻找,万一是真的呢。” 慧冷在方静文汇报的时候偷偷询问了一下蚊子,可是对于漠生墨莲,蚊子的回答是它也不知道。 这张羊皮图需要五轮的实力才能打开,种种迹象表明,方静文的话有些可信。明城主还是皱了皱眉头说道:“传说?可是城里三轮以上实力的人都安排在了护城大阵处。” “城主,我可以去。”慧冷开口了:“这本来就是我的图,自然就由我来寻找。” “这位是丁家那位的朋友。”明伟辛向程长老介绍着,他忽然眼睛一亮,说道:“我刚刚和程长老的谈话,你们应该听到了一点,我也不避讳了,我想让我的妻子和女儿暂时离开这座城。不如这样,慧冷和方静文加入其中,首要目的是活下来,在一切安全的基础上去寻找所谓的漠生墨莲,这反正是个传说,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上面。程长老有五轮的实力,保护你们活在沙漠应该没有问题,只要不遇到和我交手的绿色影子。” “慧冷,方静文,你们愿意去吗?”明伟辛提高音量问道。 “当然。”慧冷毫不犹豫。 “您的命令,我岂敢不从。”方静文说道。 “对了,慧冷,这些东西给你。”明伟辛从他的翡翠环里取出了两个瓷瓶和一个冰蓝色的镯子,很显然,瓷瓶是丁瞳给慧冷的天元丹和香水。 “城主,这个镯子?”慧冷有些疑惑。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这个镯子叫瀚海蓝镯,只需要激活它,便可以产生一种隐藏气息的雾气,最大范围可以覆盖两辆马车,只是镯子需要吸收月光,当然纯净的微粒也是可以的,充能一个时辰,便能维持最大范围使用三个时辰。在出城之后,你必须好好地使用它。”明伟辛触碰了一下手里的瀚海蓝镯,就在慧冷眨眼的一瞬间,便消失了,就连蚊子的感知力也察觉不到。 “明城主,我知道了,快出来吧。”慧冷连忙说道。 一层微粒构成的雾气被慢慢吸进了镯子里,城主的身影也显现出来。 “夜也深了,方静文,你先去安排冷小兄弟的住处,具体的事情,明天再说吧。”明伟辛似乎有些累了。 “是。”方静文答道,他带着慧冷离开了。 方静文和慧冷走后,程长老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说:“城主,属下有一些不解,为何您要将瀚海蓝镯交给慧冷?他的身上似乎连微粒的气息都没有。” “可不要小看了丁家那位的朋友,连金边令牌都交给了他,我这一个破镯子不足挂齿,丁家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这也相当于卖个人情。此次任务,你还得放下身段。我试探过他的实力,能在我六轮微粒全开的气息下仅仅后退几步,你也不能吧,你说他是不是隐藏了实力?” “确实,属下会被震得摔倒,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夫人和您的爱女。”程长老这才退了出去。 慧冷并不知道,明城主会想这么多,他没什么实力,其实真的只是扛揍而已。 章五十一 看夜色(上) 跟着方静文,慧冷又来到了城主府,按照方静文的说法,城主府里正好还有几个空房间。天越来越黑了,月光鸟的光也越行越远,除了道路两旁的月影树依然明亮。 方静文拿出了城主府偏门的钥匙,打开门,和慧冷走了进去。 迎接他们的是银铃一般悦耳的声音:“是父亲回来了!”脚步声一直从堂内传到堂外,隐隐约约还听见一个妇人在后面追着说道:“镜儿,慢点跑。” 慧冷正等着方静文的安排,一个身影就朝着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谁知,那个身影脚下一滑,似乎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好几级台阶,扑通,摔了个顶朝天。 按照距离,以慧冷训练过的身手绝对可以接住那个摔倒的身影,可是,慧冷迟疑了。方静文赶紧上前去扶,妇人也终于跟了上来,她的手里提着一盏灯,灯芯似乎是月影树上结的小灯笼。 “小姐,您又摔了?”方静文问道,那道身影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整理了一下扎着的两根麻花辫,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个台阶太坏了,我都摔了好几次,有些疼,但是镜儿习惯了。” 妇人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宠溺地说:“镜儿,说多少次了,得慢些,你呀,就是不听。” “方叔叔,爸爸回来了吗?”明镜儿小心的问。 方静文向着妇人行了一礼说道:“小姐,明大人他,暂时还有事情。” 明镜儿嘟了嘟嘴,眼里满是失望。“镜儿乖,你也是知道的,最近城里有很多事情需要夫君去处理,先去休息吧,等你一觉醒来,父亲就回来了。”城主夫人说道。 “哼,昨天你也是和我这么说的。”明镜儿有些委屈,慢慢低下了头。 “方先生,这位是?”城主夫人转向了慧冷。 “丁家那位的朋友,城主有命令,让在下找一处住所,我看府里还有空房,便这样了。”方静文回答道。 “夫人您好,在下慧冷。”慧冷接着说道。 “嗯,你们去忙吧。镜儿,回房间去。”城主夫人挥了挥手,对方静文使了个眼色。 慧冷看来,城主夫人相貌一般,身材的话略显丰腴,明镜儿是很可爱,但好像有些不太聪明的样子。 方静文带着慧冷来到了一处空房内,交代道:“冷公子,刚刚看您似乎是饿了,我去厨房准备些吃的,给您端来。” “啊?谢谢。”半个饼是有些没有吃饱,方静文的细心让慧冷感到了些许温暖。 没过多久,方静文便端着简单的饭菜递给了慧冷,然后告诉了他厨房的位置,让慧冷吃完后之后放回去就行,现在是特殊时期,下人们都遣回了家,有很多事情只能自己做,接着方静文也离开了。 慧冷端着饭碗,忽然想看看夜色,于是他爬到了屋檐上,看着四周的城和开阔的天,他又一次愣住了,半边面具还戴在脸上,饭依然没有开始吃。 “喂!上面的家伙,帮帮我,我也要上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慧冷的宁静,他把碗放在了一旁,只看见明镜儿在下面跳着,似乎想爬上来。 “不帮我的话,我就大叫,说你拐骗幼女。”明镜儿握了握拳,威胁道。 慧冷没有办法,只好一下子抱起女孩,该怎么抱?唉,搂腰吧,慧冷这才发现,明镜儿和他差不多高。 两个从某种意义上年龄一样大的孩子一起并排坐到了屋檐上。 “镜儿小姐,你现在不应该回房间去休息吗?”慧冷无奈的问道。 “你刚刚说你叫慧冷,叫你冷哥哥好了。”明镜儿睁着无辜的双眼说道:“我睡不着,想看看方叔叔带回来的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就偷偷过来了。” “哦。”慧冷准备吃饭,可是他想到了自己脸上的伤痕,明镜儿就在他旁边,他不敢取下面具。 “冷哥哥,你多大了,看你的样子,和我差不了多少。”明镜儿问。 章五十二 看夜色(下) “我?五岁。”慧冷每次回答这个年龄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相信,如果不是以前的梅哥和现在的蚊子,他也无法判断自己究竟多大。 “真的吗?我也是五岁。”明镜儿的小手撑着下巴说道:“冷哥哥,你怎么戴着面具呀?还是半边的,可以取下来让我看看吗?” “额。”慧冷忽然沉默了。 “蚊子,木,木,快帮帮我,这种情况该怎么应对。”慧冷着急了,他连给蚊子取的名字都叫了出来,很遗憾,传音似乎没有得到回复,事后蚊子的解释是太累了,它在休息。 “冷哥哥?”明镜儿转过头来看着慧冷。 男孩在冲动的时候,总会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慧冷想了想方静文安慰他的话,他决定取下面具吧,可是,他又开始犹豫。 “镜儿小姐,我的脸上有很可怕的东西,摘下面具的话,会吓到你的。”慧冷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我不怕,镜儿很勇敢的。”明镜儿握起了她的小拳头。 唉,她总是会看到的,现在其实也没什么,慧冷慢慢摘下了他的半边面具,那道狰狞的疤痕暴露在空气中。 明镜儿的脸忽然凑到了慧冷的面前,瞪着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慧冷,吓得他手里拿着的半边面具掉了下去。“没什么可怕的吗。”明镜儿居然伸手摸了上去,她说道:“母亲曾经和我说过,每一道疤痕都记录着过去,你的疤痕也许就是你的一段记忆,虽然记忆有好有坏,但你至少没有忘了它,忘记是件可怕的事。” 慧冷感受着脸上传来的触感,像是被抚摸的小猫一般,他的脸开始发热,然后慧冷猛地向旁边退去,差点从屋檐上跌落。 明镜儿慢慢坐好,说道:“方叔叔的脖子上也有一道疤,我父亲的背上还有很多道呢。” “可是我的在脸上。”慧冷说道。 “这道疤,你觉得值吗?”明镜儿问。 “值。”慧冷不假思索,于是他慢慢放下了掩着脸的手。 沉默了许久,两个人都在看着夜色,天也越来越黑,直到最后一点月光鸟的光芒消失在夜空里。“夜深了。”他们不能一直这样坐下去,慧冷只好说了些什么。 “是啊,连月光鸟都没有了。”明镜儿说道:“我觉得月光鸟是一种很可怜的妖兽。” “可怜?我倒是很向往,去做一只月光鸟。”慧冷想起了蚊子以前给他讲的月光鸟的故事。 “喂,我们做朋友吧。”明镜儿朝着慧冷眨了眨眼睛:“月光慧冷,哈哈哈。” “什么东西?”慧冷的嘴角也露出了微笑:“好。” “冷哥哥,我困了,可以送我回去吗?”明镜儿揉了揉眼睛说道:“那个,那个我怕黑。” 果然还是个五岁的小女孩,慧冷点点头,轻轻从屋檐上下来,跟在明镜儿的旁边,很自然,明镜儿伸出小手牵上了慧冷。 总算是把明镜儿送到了房间,“镜儿小姐,我回去了。”慧冷长舒一口气,明镜儿说道:“再见,冷哥哥。” 回去的时候,差点迷了路,还好绕了一会,慧冷还是到了。他又爬上了屋檐,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香气,应该是镜儿小姐身上的。他开始吃剩下的饭菜,这些饭菜早已经凉了,但是此时慧冷却觉得很温暖。 将一切收拾好,已经过了午夜,慧冷躺在舒服的床上,似乎是失眠了,风餐露宿惯了,现在居然有些不适应,他干脆盘腿开始冥想。 后半夜听见,明城主回来的声音,隐隐约约还伴有争吵,第二天就这样到来了。 章五十三 饭桌上 对慧冷来说,冥想一夜其实和睡觉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冥想只不是清醒着的做梦,那个蚊子教给他的无上清心诀,确实很有用处,感知力的修炼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现在还处在初识小成。 朔州的早晨很安静,淡淡的月光还没有来得及透过窗户,慧冷已经结束冥想了,他伸了一个懒腰,洗漱好,戴上面具,向着府里的内堂走去,好在城主府不是特别的大,慧冷又绕了一会才到。 堂内明伟辛和他的妻子女儿,早就坐在了那里,明城主的脸色有些不悦,靠在椅子上假寐,感知到慧冷的到来,他才慢慢直起身子,说道:“冷小兄弟,早啊。” “镜儿小姐,城主夫人,明城主,早上好。”慧冷有些不喜欢这样的问候方式。 “坐吧,方静文准备了早餐,马上就好了,一起吃吧。”明城主眯了眯眼。 “恩。”慧冷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坐在了明镜儿的对面,他这才看清楚了明镜儿的样子,皮肤真白呀,比起墨,绝对不是一个级别的,扎着两个麻花辫,容貌还算可爱,毕竟五岁的小孩子,还没有长开。 明城主忽然清了清嗓子:“咳,这里也没有外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吧,为了你们母女俩的安全,必须要这样!” “伟辛,昨晚不是说好了吗,我要留下来陪你!”城主夫人揉了揉眼睛。 “都说了,城里的形势很不好,昨天我去统计了一下中毒的人数,唉,已经过万了。”明城主看向了她:“有程长老的保护,再加上慧冷手上的瀚海蓝镯,你们只要按照方静文指的方向就是绝对的安全,那个什么莲的事,我会另行安排人。” “我,我害怕这一离开,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们当年的海誓山盟呢,我想留下。”城主夫人咬咬牙还是说了。 “可是你留下,镜儿就只有一个人了,她需要一个母亲来照顾她。”明城主的情绪开始波动。 “镜儿,她又不是……”城主夫人话音刚落,“闭嘴,柳莺。”明城主发怒了,他连夫人的名字都叫了出来,城主夫人开始抹眼泪。“开饭了,开饭了!”方静文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只见他端着几层蒸笼,放到了桌子上:“今天有肉包子,菜包子,咦,您们怎么了,都不说话?”方静文发现气氛有些微妙,于是乎他低下了头,站在一旁。明镜儿也是低着头的,她在玩着自己的衣角,似乎父母的话和她没什么关系。 沉默了许久,明城主平复了情绪:“对不起。”他一把将柳莺搂进怀里,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答应你,你留下来陪我,我们一起扛。” “镜儿,等一下你要和这位,冷小兄弟,一起出去旅行,方静文叔叔也会一起去。”明城主朝向了他的女儿。 “嗯,旅行?镜儿最喜欢了,这些天镜儿一直在家,都还没有出去过。还有冷哥哥和方叔叔陪我,太好了。”明镜儿啃了一口包子说道:“哇,方叔叔,你这包子太好吃了吧!” 看着明镜儿赛满嘴的样子,明城主严肃了一早的脸也露出了笑容:“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大家快点吃吧。” 慧冷想不明白,城主夫人为什么要留下,因为爱吗?可是不留下也是一种爱呀,算了,这也不是他应该管的事,现在的事情先吃饱,别说,方静文的手艺真不错,这包子也太好吃了吧,等一下,他一定要问问方静文。 章五十四 出发前 半晌,几笼包子已经吃完了,慧冷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有些羞涩,于是早早地也停下了。“夫人,镜儿,你们先出去,带着镜儿收拾一下,今晚就会离开。”明城主看了慧冷一眼说道:“我有些事情需要安排。方静文和慧冷先留下吧。” 柳莺牵着镜儿行了一礼,答应了一声,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城主大人,今晚就离开吗,这么急?”方静文有些不解。 “明天会发生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趁早,万一出现什么变故。你们也是知道的,这种毒都城也没有办法。”明城主叹了口气:“让你们留下,是有事给你们讲。” “是关于漠生墨莲?”方静文试探地说。 “没错。”明城主从他的翡翠环里拿出了一本透着古老气息的书,说道:“方静文,一开始你的一番说辞确实有些虚无缥缈,我也就没放在心上,昨晚我查阅了一下这本古籍,发现确有此事,漠生墨莲的记载是真的。”他又看了看从一开始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的慧冷,接着讲:“传说固然是传说,这张古图的存在却又有些不可思议。昨天负责押送水源的镖师里,有一位正好突破了四轮,我决定派他来执行这个任务,你们要记住,找不到,不要强求,你们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城主,您也是,现在最危险的地方不是沙漠里,而是城内。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好镜儿小姐。”方静文抱拳说道。 慧冷跟着方静文,也做起了抱拳的动作。 “你们去收拾吧,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会出发。”明城主顿了一下:“冷小兄弟,你要记住,瀚海蓝镯在一出城门的时候就必须打开。” “嗯。”慧冷郑重的点了点头,摸了摸戴在手上的镯子,一股冰冷的感觉传到了他的身上。 慧冷回到自己的房间,也么什么可以收拾的,该放的东西都放在鳞片里,总得做点事儿吧,他活动了一下身子,又开始了冥想,自从脸上的疤痕开始,他便有些失落,不自信或者不敢和人讲话,即使带着面具,他也还是那么的沉默,就连和蚊子之间的对话也少了些。也许他本来性格就如此吧,他只敢向着那些他觉得安全的人,稍稍打开自己的心房。 晚上很快就来了,月光鸟开始陆陆续续的升上天空。 两辆马车整齐的排在城门处,普通的马很难在沙漠里长时间奔跑,这里明城主特地准备了一轮的妖兽,独角马,来拉这两辆马车,独角马的耐力甚至要强于骆驼,只是它们对草料的要求有些高。出行所需的食物,水源,全都储存在了程长老的储物环里。 “邓云?”慧冷看着还抱着剑的那个高大的身影。 “我突破四轮了,所以城主派我来执行这个任务。你是叫慧冷?”邓云向着他点了点头。 “没错。”慧冷也点点头。 人似乎是到齐了,这只有两辆马车,五个人的分配成了问题,来送行只有明城主一人,他说道:“还有一个,他是负责保护冷小兄弟的。”话音刚落:“诶,张禹你来了。” 额,现在是六个人了。“镜儿,你说吧,你想和谁共用一辆马车。”明城主又问。 “镜儿不喜欢他们,镜儿要跟冷哥哥一起。”明镜儿指了指其他四个人说道。 于是乎,这样的安排产生了,慧冷和明镜儿,以及其他四个人。说实话,和明镜儿同坐一辆马车上,慧冷的脸已经开始发红了。 上车,然后出发。 今夜,封闭许久的朔州城,解开了它的禁制一瞬,出城的是几个带着希望的人。 朔州某处,老李头接了接今天送来的水,看着陌生的镖师,问道:“邓小哥呢,今天怎么不是他?”镖师回答:“他,有任务。” 城主府内,柳莺在梳妆台前抹着眼泪:“镜儿,对不起。”她的表情很是奇怪,嘴角还是上扬的。 章五十五 位置(上) 朔州城附近。 一处沙丘上,居然摆着一张躺椅,一个肤色黝黑的人躺在上面,躺椅旁边还笔直的站着另一个同样肤色的人,站着的那个眼睛盯着朔州城的方向,连眨都不眨一下。“阴一,醒醒,我刚刚看见朔州城门开了一下,可是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似乎没有人出来。”站得笔直的人说。 “阴二,都说了不要叫醒我,不是分配好了吗,以月亮的消失为界,我负责白天监视,你负责晚上,主人的命令又不是让你袭击他们,只是记录一下,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躺在躺椅上的阴一眯着眼说道。 “可是,城门开了,却没看到人,这怎么记录,主人回来不得骂我们。”阴二凑到了阴一的面前,呼吸打在了他的脸上。 “吓我一跳,阴二,你呀,唉,把主人交给我们的窥伺蛇放出来一条吧,这种蛇可以辨别隐藏气息的灵器,然后吸附在上面,暴露出只有主人能感知到的强烈气息,即使没有人,它也可以自己回来。”阴一推开了阴二:“快点处理,别再吵我了。” “阴一你真聪明!”阴二放出了所谓的窥伺蛇,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上面写道,九月初三晚,朔州城门口,疑似有人出城,遂使用窥伺蛇。 写完之后,他就有站在那儿不动了,过了很久,他接着写道:“窥伺蛇未归。”往这一行字的上方看去,还有一行十分潦草的字,与阴二写的格格不入,写的是:“九月二日吧,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进入朔州,有个仆人出城迎接,最后三个人都进去了。” ...... 慧冷一行人顺利出城了,在城门打开的一瞬间,慧冷立刻开启了瀚海蓝镯,一层雾气从镯子里面慢慢升起,膨胀,最后覆盖了两辆马车。咣当,马车似乎震动了一下,这似乎只是像往常一样的颠簸,谁也不知道,在慧冷乘坐的车厢上,多了一条嵌在上面的的小蛇。 马车内,慧冷的处境有些尴尬,明镜儿坐在角落里,慧冷只敢小心的坐在她的对角线上。“冷哥哥。”明镜儿有把手撑着脸颊说道。 “嗯,什么?”慧冷问。“没什么,叫你一声。”明镜儿答。 额,慧冷不知道怎么说了,只好闭上眼睛假装睡觉,结果,真的睡着了。 马车按着方静文指定的路线前进着,三个时辰很快就到了,慢慢的车周围的雾气开始消散,回到了慧冷手上的瀚海蓝镯里。明镜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慧冷的旁边,小小的脑袋靠在他的肩上。 马车停下了,过了一会,慧冷醒了,可是明镜儿没有醒,他感受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和淡淡的香气,脸上又红又热,“镜儿小姐,镜儿小姐?”慧冷轻轻推了推她,明镜儿还是没有醒,甚至还靠的更近了。 “冷公子,下车了,这镯子得充能了。”方静文敲了敲慧冷的马车说道。 “来了来了。”慧冷顾不上这么多了,他轻轻的把明镜儿放成平躺的姿势,走出了马车。 方静文,邓云,程长老还有张禹,他们升起了火,围坐在一起,邓云抱着他的那把剑好像睡着了,嘴里还里有水滴落下来;程长老正襟危坐,在冥想;张禹则是直勾勾的看向了刚下车的慧冷。 “镜儿小姐呢?”方静文问。“嘘,太累了,睡着了。”慧冷轻轻地回答道。 “唉,苦了镜儿小姐了。所幸,我们暂时还没有遇到危险,三个时辰的赶路应该离朔州城远了,现在我们先用微核给瀚海蓝镯充能,一个时辰后再出发吧。”方静文拿出了一颗紫色的微核说道:“伸手。” 微核靠在镯子上,里面的紫色在慢慢流失。 章五十六 位置(下) 镯子还在充能,一直盯着慧冷的张禹忽然凑上前来,丁家的仆人,在三轮之前只有一个编号,四轮的时候才会拥有自己的名字。他年纪轻轻,就已经突破了四轮,如果这次能跟着那位一起回去,本来就有大好的前程,虽然他也不可能跟着一起回去,可是,他却只能沦落到这儿,保护一个所谓的丁家的朋友,张禹的心情自然有些不好。只见他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说道:“慧冷,我只会在你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出手,不会帮你做任何事。” “你是?”慧冷偏了偏头,这个人他似乎有印象:“哦,张禹,丁瞳的仆人,我知道了。” “唉,真是晦气,还得四个人挤一辆马车。”张禹喃喃道。 方静文有些看不下去了:“程长老可是五轮的大轮师,这你还轮不到你说话。” “行行行,呸。”张禹转身回到原处小声道:“两个废物。” 充能还在进行着,微核上的紫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着。“方叔,额,只能真么叫了。”慧冷有的有些许奇怪:“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羊皮图的路线如何?” “羊皮图,暂时还打不开,等一下我叫程长老帮忙。”方静文从他的怀里拿出了另一张地图,慢慢铺开放在了沙地上,他说:“这是塔什吾吉里沙漠的地图,唉,说实话,朔州是弦域在漠北唯一的城。” “猜猜我是谁。”方静文还没讲完,忽然慧冷的眼睛就被一双柔软的小手遮了起来。 “镜儿小姐,你醒了。”慧冷连忙转过身去。 “哼,你这个人,真没意思。”明镜儿对慧冷直接的反应有些失望:“你们在看地图呢,我知道,这里是朔州!”明镜儿指着地图上的一角说道。 “没错,镜儿小姐真聪明。”方静文在一旁说道:“那我接着讲了,朔州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一座孤城,它只有一条白金之路能从中原通向这儿,朔州南边是充满危险的森林,再往北便是蛮夷族的领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你们看这儿,这条深色的条带叫做死飓区,里面是各种充满死亡气息的极端气候,蛮夷族人无法通过,这也是朔州无兵把守的原因之一。” 南边的森林,这是慧冷来到沙漠是经过的地方,确实,如果当时没有鳞片的压威,他也许到不了这儿。 方静文接着说道:“我们大概在这儿。”他指了地图上的一处:“有些偏离白金之路的方向,按照我的印象,羊皮图上漠生墨莲的位置大概也是这个方向,等一下我还得确认。” “这里算得上是沙漠深处吗?”慧冷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明镜儿坐到了他的旁边。 “当然不算,朔州城都只能算外围,你们看,这个地图还不是完整的,沙漠深处,应该会非常危险。”方静文压低了声音:“我记得羊皮图上的显示也没有深入沙漠,如果真的要深入的话,漠生墨莲的寻找,最好放弃。” “方叔叔,我饿了。”明镜儿撑着方静文说话的间隙道:“做点东西给我吃吧。” “好,马上就做。”方静文毫不犹豫的答道。 “今天早上吃的那个包子真的不错。”慧冷也有些馋了。 “唉,包子原本是朔州城北的一处特产,叫沙笼包,镜儿小姐喜欢吃,在下便学做了。现在是没法弄的,只能给你们烤点东西吃。”方静文叫了一下程长老,让他把储物环里放着的厨具拿出来,至于羊皮图的事,自然先吃上了再说吧。 章五十七 柴火烤肉 弦域,上弦城。 通往朔州的传送阵出口处,这里早已被重兵围着,一位带着兜帽的人盘坐在中央,似乎他就是那位七轮的天命者。一阵光芒闪过,丁瞳出现了,天命者没有动,他开口说道:“知道你来了,把文书拿出来,我确认之后,你就可以带她走了。”空中忽然浮现一层雾气,一个身着白袍的青年现身了,他的袍子背后绣着一朵山茶花。“苦行,你还是这个样子。”白袍人对着天命者说道。 “二哥。”丁瞳的声音有些嘶哑。 “你呀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为了那个事就,离家出走,还参加试炼威胁父亲大人,还好,你安全回来了。”丁瞳的哥哥表情一开始有些严肃,但看到丁瞳后立刻平和起来:“回去吧。” “好,那答应我的事?”丁瞳试探的问道。 “你先去换身衣服吧,怎么穿成这个样子,等一下去见父亲大人,他自然会给你交代。”丁瞳的哥哥接着说道。 “办完事后,我要回朔州,这是前提条件。”丁瞳扶正了一下背着的檀木箱子。 “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回去,况且,没有人会允许你回去。研月院刚刚的消息,那中毒被命名为枯涸,鉴于它强大的传播力,王室决定此次朔州危机定为瘟疫,一月之后,如果枯涸瘟疫没有破解之法,则清城。”二哥的话回荡在丁瞳耳朵里,他下意识的握了握拳头,喃喃道:“慧冷。” ...... 方静文开始了,他先是看了看水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洗手,唉,不论什么时候,沙漠里最珍贵的都是水,更何况是现在。他在升好的火堆上支起了一个架子,一块铁板放在了上面,放上事先准备好的肉串,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个小瓶,淋上了些许透亮的油,撒上了调料。一股白冒了起来,香气瞬间布满了四周。 “多亏了城主,没有这个储物环的话,也带不了这么多东西了。还有这些柴火,是从南岗运到朔州城的,非常适合取暖和烤肉。”方静文给肉串翻了一个面说道:“要是镜儿小姐没有和我们一起,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 肉串的香味唤醒了正在睡梦中的邓云,他睁开惺忪的眼,有气无力的说道:“怎么这么香啊。” “各位,烤好了,一起吃吧,肉串不多,一人一串,还饿的话,就吃个饼充饥。”方静文先递给了明镜儿,接着才到慧冷。 程长老摸了摸胡子说道:“老夫不客气了。” “我也来。”张禹也忍不住诱惑:“真香呀。” 邓云一手持剑,一手握着肉串说道:“木头的气味混着肉香,要是有酒就完美了。” 慧冷咬了一口,饱满的肉块在舌尖上翻滚,牙齿慢慢咀嚼着,外皮脆而不焦,肉心油而不腻,确实好吃。“方叔,这是什么肉,这么嫩,唉,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还能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慧冷忍不住问道。 “黑骆驼的,本来这些骆驼是朔州城里圈养的,但是因为这种毒,城里食物不足,几天前全部杀光了,制成了腌肉。”方静文的表情有些沉重:“各位,我们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还有任务,想想朔州城里还有中毒而亡的百姓。” “我真想不通,你们为什么要在意那些连微粒都没有的下等人的性命。”张禹冷哼一声。 “我也没有微粒,镜儿小姐也还没有觉醒,难道我们的命也不值一提吗。”慧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争论。 张禹答道:“冷公子,请注意我说的前提,下等人,你们并不是。” 慧冷说出上一句话之后就开始后悔了,他为什么要和张禹争论,哎呀,太丢人了,他说不上来,只好尴尬的摸了摸脑袋。 程长老没有和这些小辈谈论的兴致,早已闭上了眼,开始冥想。邓云则是舔了舔手里的签子,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明镜儿的话打破了这个局面:“方叔叔,方叔叔,可以让我再吃一根吗,太好吃了。”她红着脸,嘴上还有油光闪烁,向着方静文撒娇。 “好好好,镜儿小姐,就一根哦,不能再多吃了。”方静文摸了摸明镜儿的头。其实慧冷也想再吃一根。 过了一会,吃也吃完了,微核也在最后的紫色注入瀚海蓝镯后消散。 方静文让慧冷拿出羊皮图,他们要办正事了。程长老释放微粒,注入到羊皮图里,立体的图画又一次展现,程长老的额头上开始冒汗珠,看样子并不是很轻松。 迷迷糊糊的邓云集中精神,盯着图上的画面看去,连手里抱着的剑也握紧了些许,城主交给他的任务,他必须认真。 张禹则是满脸的无所谓。 “奇怪,太奇怪了。”方静文皱起了眉头. 章五十八 移动的光点 朔州城内,护城大阵处。 明城主仍然在守护着大阵,向其中注入这微粒。这个大阵不仅护住了城里的人,也护住了城外的人,没有朔州城里这些一直坚守着的修行者们,也许这种毒会传播到南岗,直到中原,侵袭整个弦域,最后布满这片月光普照的大地。 这些天,朔州城内的情况愈发危急了,因为中毒而死亡的平民已经不计其数,唯一的好消息是,死的越多,分给活着的人的物资就越多。 “城主大人,丁家那位通过秘密渠道传来消息,请您亲自查看,十分紧急。”一个小厮低着头恭敬地向明城主说道。 “秘密渠道?”明伟辛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和丁家那位有一条隐藏着的,专门用来传消息的传送阵,为了防止暴露,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使用。明城主收住微粒,让四周休息的人接替,这条紧急的消息似乎关系到整个朔州城的命运。 城主府一处隐蔽的静室内,柳莺拿着手里封死的书信,静静地等着。明伟辛到了,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好几种猜测,慢慢打开了信封,他的表情开始变得凝重,信上的字写得有些匆忙,写道:枯涸瘟疫,一月之后未解,则清城。 清城和屠城其实是一个性质。接着是丁家那位的专属印章,毫无疑问说明了消息的真实性。 “伟辛,怎么样?”柳莺从明城主身后搂住了他的腰。 “没什么。”明城主收拾好表情,把信撕碎了,然后凝出微粒轰成了粉末。明城主说道:“莺儿,别担心,我们会挺过去的。” 明城主的眼神有些可怕,隐约听见握紧拳头的声音:“弦域。” 从静室出来后,明城主叫了一个小吏说道:“全城传令,此毒命名为枯涸瘟疫。” ...... 慧冷一行人你盯着我,我盯着你,在等方静文说出下文,他们呀,都看不懂这个奇怪的羊皮图。 “各位,你们看这个图上是不是有个格外亮的光点?”方静文指了指图上的一角说道。 邓云看得很仔细,他说:“没错,在这里。”他指了指。 “原本,我推断这个光点所指的地方就是漠生墨莲的所在地。”方静文话锋一转:“可是我发现,它在移动,最开始看的时候,它还在这。”方静文又指了指。 “移动?漠生墨莲会动吗,它听上去是个植物。”张禹在一旁说道:“别开玩笑了,漠生墨莲就是个传说,你们还把这个当真。” “我知道有一种花,叫做移花,它也是植物,而且可以移动。”慧冷说道,那天晚上他撒丫子的跑着追移花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这个漠生墨莲,是不是和移花差不多?”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冷公子,别在这儿编故事。”张禹反驳道。 “确实是有移花这种植物的,丁家那位曾今还询问过我。”方静文表示同意:“漠生墨莲,应该也是一种随沙流动的植物。” 张禹不说话了。 “光点变了,变了!”明镜儿忽然说道。 众人的注意力开始集中到光点上。“这个光点,怎么移动了这么长一段距离?”方静文又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这不可能,它又不会飞?” “等等?难道漠生墨莲真的会飞?”方静文的假设有些大胆。 程长老有些累了,在方静文记住漠生墨莲最后停留的方向后,他收住了微粒。 “我说,你们别纠结这个了,传说里的东西,找不到的。”张禹对于这些人的行为很是不解:“等这个毒的风头过去了,我们再回去,不好吗?” 方静文收拾好一切说道:“万一回不去了呢?漠生墨莲也许是朔州最后的希望了。各位,准备出发。” “这是我的任务,必须去找。”邓云说。 张禹耸了耸肩说道:“唉,去吧去吧,谁叫我得跟着你们。” 明镜儿上马车了,慧冷有些犹豫,还是跟了上去,他小心的打开了充能好的瀚海蓝镯,还是坐在了明镜儿的对角线上。。另一辆马车,三个人挤在里面休息,一个人在外面注意行进方向,终于在雾气笼罩整个马车后,他们再一次出发了。 章五十九 马车上 沙漠外围,白金之路附近,天已经蒙蒙亮了,月亮也如期升了起来。一位身着黑袍的人浮在半空中,毫无疑问,这说明了他至少是六轮天石的大能者。他的脸露在外面,右半边刻着奇怪的纹路,剑眉,薄嘴唇,以及凛冽的眼神。 另一个人露着上半身的肌肉,装束有些与众不同,恭敬地跪在地上说道:“主人,那批物资,已经被我们截获,虽然对方拥有七轮实力的天命者保护,但是幸不辱命。” “嗯,退下吧。咦?”他自言自语道:“窥伺蛇的气息。”一层绿色的雾气忽然浮现在他的周身,慢慢的空中就只剩下绿色的影子。 ...... 马车上。 “冷哥哥,可以坐到你的旁边吗?”明镜儿小心翼翼地靠向慧冷:“我,我害怕,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离开朔州。” “喂,人家只是个五岁的女孩子,才五岁呀,小慧呀,不是每个人都是像你一样的。”蚊子居然都看不下去了。确实,自己想这么多干什么呀,对于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即使心理上有反应,那身体上也不可能允许呀,再说了,作为一个正直的人,心理上也不应该有反应。 慢慢的,慧冷主动靠了过去,明镜儿的小脑袋微微靠在慧冷的肩上,很轻,但是慧冷忽然觉得自己的肩上很重。 “镜儿小姐,应该快早上了。”慧冷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啊,刚刚上车的时候就可以隐约看见月亮呢。”明镜儿的声音有些困倦。 “你知道吗,我们这次出来并不是为了旅行的。”慧冷说了些胡话。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傻。”明镜儿坐正了,她说:“那天晚上,父亲一回家就开始和母亲说这件事,我都听到了。” “我们还是个孩子,一个孩子就要活得像是一个孩子的样子,对吧,冷哥哥。”明镜儿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慧冷点了点头,换了一个姿势说道:“躺着吧,这样睡舒服一些。” “嗯。”明镜儿躺下了,这样的马车对于两个五岁的孩子来说,躺下来,还很宽敞。明镜儿将头偏向慧冷:“冷哥哥,我知道你的一个秘密。” “啊?”温热的呼吸又一次打到了慧冷的脸上,明镜儿的话让他有些疑惑,难道是蚊子暴露了?还是别的事情? “什么秘密?”慧冷有些紧张。 “你不是普通人,对不对?”明镜儿的眼神坚定说道:“我们都没有微粒,那么高的屋檐,你怎么一下子就跳上去了,还可以带着我。” 明镜儿笃定的话语让慧冷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个。 “那个没什么,就是经常练,就可以了。”慧冷说的很直接。 “可以教镜儿吗,镜儿也要向冷哥哥一样,飞上屋檐。”明镜儿眨了眨眼睛。 “不可以。”慧冷说道。 “哼!”明镜儿转了个身,不在面对着慧冷了:“镜儿不喜欢冷哥哥了。” 慧冷枕着手背,又想到了和墨一起逃命的日子,那个时候,他就像是个不停哔哔的机器,现在有这么多人在他身边,他不愿意多说些什么了,总是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想着想着,确实困了,唉,还是来冥想吧,自己总不能老是被张禹看不起。 “爸爸,妈妈,你们别吵,别丢下镜儿,别!”明镜儿的话又吓了慧冷一跳,他看了看明镜儿紧闭着的双眼,才意识到她在说梦话,慧冷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镜儿乖,我们不会丢下你的。” 明镜儿慢慢平静下来了。 “快把马车停下来!”一阵急促的声音忽然传来。 章六十 流沙地(上)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疾驰在沙漠上,为了赶时间,耐力极强的独角马都累得满是疲倦。就在前方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片空地,十分奇怪的是,沙漠里常见的仙人掌也没有出现在周围。 一只成年的赤蝎慌乱的在沙地上奔跑,似乎遇到了什么危险,它并没有意识到这片空地的异常。赤蝎这种生物,属于沙漠里最底层的妖兽,根本没有领地意识,四处游荡,也是四处成为食物。 这只赤蝎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在下沉,它周围的沙地开始液化,就像水一样,这对它来说,没什么问题,只见赤蝎慢慢撑开自己的蝎足,挥舞着大钳子,居然在这片沙地上移动起来。一眨眼,一个黑影闪过,哪还有什么赤蝎,这片空地又恢复了正常,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方静文注意到了这只赤蝎,他的眉头立马拧成了一股绳,他喊了出来:“前面是流沙地,停下,快停下!”他拼了命的拉住独角马的缰绳,微粒从他的身后凝出,三轮天石分开布满了他的双手,独角马顿了顿,速度稍微慢了一点。 蒙蒙亮的月光照着在这片空地上,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吞噬的是谁,也许就是这辆马车。 “方兄,吵到我睡觉了。”张禹从马车帘子里探出头来。 “快让马车停下来,不然我们就都要陷进去了。”方静文又大喊一声,人在紧张的时候回重复,这很正常。 邓云恢复了精神,他从马车上飞跃下来,四轮天石在他背后凝出,他单手举起了他的剑,那四轮天石开始围绕着剑旋转,他把剑插进了沙地里,单膝跪地,直挡在了马车前面,他吼道:“云剑三式,守势,四方神力,踏云。” 邓云的微粒顺着剑的周围形成了一层屏障,微微云气弥漫在屏障周围。 慧冷也想跳下去帮忙,以他的力量,至少可以让马车慢下来一点点,可是,他还是犹豫了。 “唉,这个傻子,马车会撞烂的。”张禹丢下一句话,他居然也跳出了马车,只是他落在了马车的后面,他掀了掀袍子,一把短刀别再腰间,慧冷一定会发现,刀上刻着一朵山茶花。张禹没有用短刀,他的身后也凝出了四轮天石,天石分开化为微粒附在了他的手上,凝出微粒的速度比方静文快上许多,他拖着了马车的后轮,可是太迟了,在马车慢下来之前,就要撞上了。 陷入流沙和撞上屏障,都是落得一个车毁的下场。 “冷公子,镜儿小姐,快跳车!”方静文眼看就要来不及了,在此喊着,他的声音都开始有些沙哑。 程长老不慌不忙的坐了起来,一瞬间,五轮天石就分开成无数微粒将马车包裹了起来,他说:“别忘了老夫,我可是五轮掌控者。”程长老感知一动,马车停了,也没有撞上邓云的守势。 确实,光是第五轮天石的微粒数量就是第四轮的十倍。 独角马也停了下来,马蹄踢着沙土,打了一个响鼻,它紧紧地咬着缰绳,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还好是程长老的控制力强,它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力。 “呼。”方静文松了一口气说道:“各位,先收拾一下,我们等会绕过去。还好这次正好轮到我,要不然马车就没了,我们几个男人还好,只是镜儿小姐就得受委屈了。” “冷公子,镜儿小姐,你们还好吗?”方静文接着问。 慧冷从后面的马车探出头来说:“没事,刚刚也就颠簸了一下。”明镜儿的身上包着一层晶莹的微粒,显然是程长老在保护她,这么大的动静,明镜儿早被惊醒了,趴在慧冷的前面,冲着方静文点了点头。 张禹有些狼狈,他的身上甚至是脸上,沾了很多沙土,他嘟了嘟嘴,上车了。 马车激起的沙土慢慢散去,邓云还是半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微粒已经收了,可是剑还立在那儿。 “喂,上来吧,邓云。”方静文伸了伸手。 邓云的表情有些尴尬:“额,我好像陷进去了,身子使不上力。” 章六十一 流沙地(下) “快拉邓兄起来,邓兄,你可千万不要乱动。”方静文提醒道:“这种流沙地,沙漠里很多,里面大多生活着一些小妖兽什么的,乱动的话,可能会被当成猎物。” 邓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忽然表情一变说道:“啊,有什么东西好像咬了我一口。” “哈哈哈。”张禹看着邓云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慧冷露出了微笑,趴在一旁的明镜儿也忍俊不禁。 程长老从储物环里拿出了一块木板,铺在了邓云身前,方静文踩在木板上,向着邓云伸出了手。“我开始了。”方静文发力了。 由于刚刚用力过猛,邓云的下半身子全陷入了沙地里,他的表情开始越来越糟糕,“快一些,方兄,那个东西是成群的,我又被咬了。” 费了些许力气,邓云总算是被拉了出来,他的背后还跟着几条蛇的尾巴,众人看他的脸色有些奇怪。“咦,我这是怎么了,下半身好像使不上力。”邓云在方静文的扶持下说道。 “邓兄,你这是被喜欢群居的二轮妖兽漠游蛇咬到了,咬到了,那个地方。”方静文支支吾吾的说:“这种蛇毒性不致命,只是麻痹的感觉得两三天才会回复。奇怪,为何这些蛇咬到了却不松口。” 慧冷数了数邓云身后漠游蛇的数量,七条,整整七条咬在了他的臀部上。 “两三天时间太久了。”程长老发话了。确实,对于他们来说,任何一个人失去战斗力都可能会造成很多问题。 “那个谁,方静文,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有办法吗?”张禹说道。 方静文瞪了瞪眼说道:“办法还是有的。” “喂,你们快一点啊,先把这些蛇弄下来,它们还咬着我呢。”邓云扶着腰说道。他身后的蛇尾巴们在半空中摇动着,格外有趣。 “扯下来吧。”在某一瞬间,方静文和张禹达成了共识。 邓云没有惨叫,他的眼神里带着些许倔强。 “为了我们的任务,缓解这个蛇毒的最佳办法,只有吸出来了。”方静文苦笑了一声,摊了摊手说道:“你们谁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慧冷拉着明镜儿跑到了一边,嘴里还说着:“镜儿小姐,你不适合看这样的画面。” 程长老背起双手说道:“看什么看,;老夫不好这一口,我先回马车休息了。” 张禹正在思考有什么理由来脱身,猛地一拍大腿说道:“我身上有些脏,得去换身衣服。” 最后,只剩下方静文和躬着身子的邓云。 邓云看方静文的眼神有些感动,他说:“方兄,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久,但是,你真够兄弟,来吧。” 一阵冷风吹过,方静文的心里有些凌乱,慢了一步呀,他怎么就慢了一步,没有办法,为了任务,为了镜儿小姐,他只能上了。 月光下,一个身影躬着身子,一个身影紧跟在后面,这是一幅多么容易让人想歪的画面。 过了一会,众人回来了,邓云坐在地上,眼神里似乎还有几分幽怨,方静文如释重负,下令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吃点东西吧,休息一会再出发吧。” 章六十二 宁静 朔州城。 老李头平静的坐在院子里,天上的那轮月暖暖的,照在身上格外舒服。每天准时送来的水源一天比一天少,但是节省一些,还是够用的,他扇着蒲扇,颤抖着手,用身边的瓢舀了一碗水,“甜。”老李头舔了舔嘴唇说道,他没有子女,也许有吧,但是朔州只有他一个人,经历的事多了,再加上没有后顾之忧,他也不觉得灾难很可怕。活了六十几年,作为一个平凡人,老李头还是很满足的,他慢慢闭上眼,神情一片平静,只是,他的手指隐约可以看见干枯的痕迹。老李头的家门上贴着一张纸条,风静静地吹过,纸条在门上律动,街边没有一个人,宁静得有些可怕。 ...... 弦域,上弦城,丁家祖宅。 丁瞳慢慢抬起了双臂,一个丫鬟在身后服侍着他,换上一件华服。“鱼儿,消息送出了吗?”丁瞳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的铜镜。 “回禀主人,送出去了,只是朔州那边一直没有回信。”丫鬟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在服侍着丁瞳换衣服。 “明胖子和我有协议,你们现在要做的是等待。”丁瞳放下了抬起的双臂说道:“好了,鱼儿,该去见父亲了。” 议事堂内,一位充满威严的男子坐在堂上,他的手撑着半边脸,漫不经心却又十分可怕的眼神扫过,堂下的族老没有一人敢发出声音,宁静得有些可怕。 ...... 沙漠某处,流沙地,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啃着手里的干粮,其他人都是吃着干巴巴的饼,只有明镜儿端着一碗粥。 “凭什么,她就可以喝粥,我们要在这儿吃着饼。”张禹早就不爽了。 方静文的心情有些不好:“有饼吃就不错了,人家是明城主的千金,你只是一个仆人,而且我烦的时候不想做饭,但是镜儿小姐是例外。” “仆人,我可是丁家的仆人,丁家,丁家你知道吗,整个弦域最大的商会都是我们的!”张禹站了起来。 “丁家没什么了不起的。”邓云的眼神忽然有些奇怪。 程长老咳了一声说道:“你们别忘了自己的任务。” 方静文长舒一口气,站起来对着张禹鞠了一躬说道:“对不起,刚刚我失态了。可能是刚刚替邓云疗伤时,吸了少量的蛇毒,脑袋有些不好使了。” 回应他的是张禹的一声冷哼。 慧冷一直沉默着,说实话,他也想喝粥,于是他抛出了一个话题:“方叔,说说你和明城主的事吧,你们的关系似乎有点微妙。”慧冷的想法是循序渐进,慢慢引出喝粥这个话题。 方静文一把勾住了慧冷的肩膀说道:“可别看我一直文绉绉的,那是我工作时的状态。我和明城主,以前可是兄弟,当年就是因为我的手艺和知识,他选择了我。” 方静文的思绪似乎被激起:“唉,忽然很想喝酒,邓云,张禹,程长老,慧冷和镜儿小姐就算了,等我们完成任务之后就一起喝上一杯。” 邓云毫不犹豫的答应,张禹只是没有动,程长老微微点头。 方静文接着道:“明城主的天赋比我好上太多,我们都是三十多岁,他已经是六轮天石的大能者,而我,还是丝毫没有精进,所以,他当了城主,我呢,就现在这个样子。为他卖命,不亏,值得!那场战斗,为了救我,你们看这道疤,只有一道,而他确是整整满背都是。”他指了指脖子上狰狞的疤痕。 方静文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开始四处乱走,就连手里吃剩的半张饼也掉在了沙地上。“慧冷,你要好好照顾镜儿,你知道吗,她受过很多苦。”方静文又说。 慧冷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方静文的话让他有些尴尬,他对着程长老使了一个眼色。 程长老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冲着方静文的背后就是一个手刀。“程长老,没必要打晕方叔吧。”显然程长老曲解了慧冷的意思。 “老夫是怕他伤到镜儿小姐,再说他现在这个样子,不适合领路了,等毒效过了再出发。”程长老将方静文放平说道:“诸位,先休息一会。” 月亮直直的照着,除了有些躁动的独角马,此时流沙地处陷入了一片可怕的宁静。 章六十三 龙卷 正午的月总是那么暖和,让人变得懒庸,现在也不例外。方静文醒了,从他愈发明亮的眸子里可以看出来,他应该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急躁的独角马,刚刚误入流沙地的赤蝎,还有那几条咬住之后舍不得松口的蛇,方静文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我们出发吧,快一点,总有一种不安的的感觉。”方静文的神情有些许凝重。 “再歇一会吗,我有些困了。”张禹眯着眼说道。 “我们上车去休息吧,这月光太盛,你们难道不觉得热吗?”邓云摸了摸头上的汗。 其他人也都没有说话,纷纷选择了上车。 独角马又一次发出嘶鸣,似乎预示着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快看,远处那是什么。”明镜儿刚刚起身就发现了远处的不一样。 就像海啸一样,一卷充满狂暴的黄色出现在了地平线上,那是多么巨大的龙卷,大到整个视野里都装不下,沙子混着石头还有各种生物都被这道龙卷带起,越来越近了,扑面而来的是灼灼的热气和呼啸的风声,紧接着连天上的那轮明月也被这道龙卷给遮蔽了。 “这是,旱龙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可能!跑,赶快,上马车!”方静文喊了出来,歇斯底里。 程长老凝出微粒,跃向了慧冷和明镜儿的车上,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天地间的微粒开始混乱了,在这种天灾面前,我的实力也很难自保,所以,镜儿小姐,老夫必须守在您身边。” 明镜儿点了点头,慧冷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我们逃得掉吗? “旱龙卷,小冷,你们运气真不错,你的身体应该可以扛住,只是这风可能会把你的肉刮干净。”很久没有开口的蚊子忽然向慧冷传了音,但语气怪怪的。 程长老在这里,慧冷也不好传音反驳蚊子,他的传音技巧太差,会被发现的,蚊子的话也不是没有帮助,至少他知道了,自己可以承受得住。 方静文受到干扰,他连微粒都没法凝出了,但他还是紧握着马车的缰绳,让独角马狂奔起来,张禹和邓云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凝出的微粒数目也不是很多。 马车拼命地疾驰着,可是旱龙卷却越来越近,这道龙卷很奇怪,它似乎是奔着马车来的。哗啦,砂石已经打到了马车上,也打在了众人的心上,就像是雨声,可是下的是石头。嘭,一道剧烈的颠簸,马车被吹飞了起来。 没有人注意,车厢上面附着的一条小蛇眼里,发出了亮光。 …… 朔州。 押送水源的镖师准时来到了老李头门口,新来的镖师对这个独居的小老头还是挺有好感的, 邓云做任务之前还让他们多多照顾老李头呢,毕竟城里像他这样的老人没有多少。 镖师看到了门上的纸条,眼睛有些发红,他指着身边的一个小吏们说道:“东城门处出现感染枯涸瘟疫者,你立即去通报。” 小吏恭敬地行礼后消失在远方。 不久,一群身着统一服装的人来到了这里,为首的一人进入老李头家探查了一番,出来后,只见他点了点头,其他人纷纷凝出微粒,构成了屏障,将这一片区域围了起来。 无情的火焰瞬间席卷了这里,老李头的一切在大火中化为灰烬,老李头最后的纸条也在火中慢慢消失了,上面写着:我的手开始干枯了,我知道,这意味着我已经感染这种瘟疫了,活了六十几年,也够了,我也不想祸害别人了,烧了吧,连同我的一切都给烧了,这张纸也得烧了。唉,其实我应该还有个儿子,如果活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就和你们夔门镖局的邓小哥差不多大,对了,我还欠西市菜场的老板娘三块铜曜石,也好,还不了啊。最后喝一口水吧,啊,真甜。 那群人默哀了片刻,便离开了。 章六十四 风暴中的对话 马车被卷了起来,程长老拼尽全力凝出微粒将马车覆盖起来,然而,只持续了一瞬就破碎了,程长老受到反噬,忍着痛吐了口血。就连保护明镜儿的微粒也出现了动摇,在巨大的颠簸下,明镜儿撞到了脑袋,昏了过去。 慧冷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他上前,护住了昏迷的镜儿小姐,对着程长老说道:“您去吧,镜儿小姐交给我了。” 程长老点点头,不再犹豫,从他的储物环里拿出了一颗丹药,丹药是黑色的,他吃了进去,他背后的微粒开始增多,又一次凝出了屏障护住马车,程长老的胡子飞了起来,他吼道:“我服用了禁药沧桑丸,实力短时间内上升到了六轮,最多只能撑下十个呼吸的时间,你们做好准备,跳车吧。” 蚊子突然传音:“沧桑,很古老的名字,我知道这个丹药,适用于所有六轮以下的修行者,吃下去只有一刻钟实力的提升,但是付出的代价除了长时间的虚弱,还有将会永远停留于目前的境界。” 慧冷没有接话,目前的情况不允许他有任何的分心。 咔嚓,是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狂风刺耳的呼啸。“跳!”方静文下出了指令。 “你们暂停一下。”一道声音仿佛从深渊中传来,绿色的影子就这样的浮在空中,他抬着手,左手小指上有一枚散发着绿色光芒的戒指,他说道:“绽放。”从戒指里发出的光将慧冷一行人包裹起来。 巨大的旱龙卷似乎停在了原地,狂暴的风势依旧强盛,没有丝毫衰弱的意思。从远处望去,只见一个绿色的光球在旱龙卷里旋转,场面无比诡异。 光球内,时间慢了下来,除了慧冷,其他人都保持着跳车前的动作。程长老的身体在颤动,极力挣脱着什么。慧冷拖着明镜儿下车,脚踩在了光球的壁上,面对着那道绿色的影子。 “窥伺蛇,该回来了。”一只小蛇忽然从车壁上游走到了他的衣袖里。 “闲杂人,滚开吧。”绿色的影子又发出了声音,只见他的左手一挥,两辆即将破碎的马车从光球中驱逐了出来。 暂停的动作继续着,方静文,邓云,张禹,还有程长老弃车,跳入了狂暴的旱龙卷里,程长老最后一刻看向了光球,他的嘴唇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呼呼的风声,仿佛是血肉破碎的前奏。 绿色身影又一次抬手,慧冷意识到了什么,他张开双臂挡在了明镜儿的面前,就像他以前保护过墨一样。慧冷说道:“别,她只是个昏迷的没有丝毫威胁的小女孩,她在旱龙卷里会被立刻撕成碎片的。” 绿色身影停了下来,他忽然飘到了慧冷的面前,他身上绿色的雾气慢慢收进了戒指里,他的容貌逐渐清晰起来,剑眉,薄唇,眼神凛冽,样子里透着一股英气,除了右半边脸上刻着奇怪的纹路。 “你好。”他对着慧冷说。 慧冷回答:“你好。” “你叫什么。”他又问。 慧冷回答:“慧冷。” “叫慧冷吗,既然你叫慧冷的话,那我就叫一温,温暖的温。”他笑出了声。 绿色的光球剧烈的震动了一下,似乎坚持不了多久。 “你连微粒都还没觉醒,太早了,太弱了。”一温叹了口气:“下次见面,希望你可以强一些,哈哈哈,如果你还活着的话。” 一温消失了,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光球。旱龙卷外围,一温站在沙地上,剧烈的咳了起来,“六轮的实力加上一件神级灵器也只能在这道旱龙卷里撑上不到一刻钟。”他自言自语道:“遇到了,可是他太弱,我不屑,还是交给命运吧。” 旱龙卷里,“我能抗住吧。”慧冷想着蚊子的话,看了一眼明镜儿,他咬咬牙,紧紧地抱住了她。 章六十五 手臂 呲啦,只听见衣服连着肌肉被撕碎的声音,紧接着便只能看见旱龙卷里微小的红点,那是慧冷的血迹。 明镜儿仍然昏迷着,她被慧冷护在身下,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受到的伤害最小,可是无孔不入的沙粒还是刮到了明镜儿莲藕般的手臂上,依然出现了血迹。 那是一块像刀尖一样锋利的碎石,眼看就要击中他们,慧冷的精神高度集中,他的感知力使用到极限,他感知到这块碎石。旱龙卷巨大的离心力让他难以在空中发力,怎么办?没时间了。 啊,慧冷的一块肉被削了下来,他用左手的前臂挡在了这块碎石,石头撞在了尺骨上,石碎,骨依旧。有些痛,但他承受的住。“木,有办法吗。”慧冷向蚊子传音,叫出了他曾今为蚊子取的名字。 蚊子立即说道:“你绝对可以撑过去,只是你身下的这位,就不会那么幸运了。” 又是一块碎石,慧冷故技重施,他回答:“我想保护她。” “可是你保护不了。”蚊子依旧那么直接。 “我想试试。”慧冷没有沉默了。 一道接着一道的风刃,一块接这一块的碎石,一片接着一片的肉块,一滴接着一滴的鲜血。为了保护镜儿,慧冷的左臂几乎被削干净了,光秃秃的骨掌上连接着碎裂的身体组织,这只左臂他早就没有办法控制了,只能靠着肩部的力量让它甩起来,它根本不会断,就像坚硬的铠甲。他虽然被狂风迷得眼睛都睁不开,但是每一块飞到镜儿身边的碎石,慧冷都挡下了。 很幸运的是,忽略沙粒的侵蚀,只有两块石头击中了慧冷的后背。 一只蚂蚁咬住皮肤,可能没有感觉,可是千万只蚂蚁呢?慧冷没有办法躲过沙粒,手上的,背上的,还有精神上的痛苦如同潮水般一阵又一阵的涌来。 旱龙卷似乎小了些许,但是慧冷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了,他身上的痛让他昏了过去,最后一刻,他在想,为什么自己这么弱小。 “唉。”不知是哪里传来的声音,昏过去的慧冷只剩骨的左臂居然动了起来,挡下了每一块碎石…… 旱龙卷停在此处许久,开始向它来的方向返回,渐渐地消失了,这片沙地还是一片黄色,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忽然,远处旱龙卷消失的地方,一道遮蔽了整个天空的影子从沙地里跃起,“呜,呜,呜。”有沙子从那道影子的背后嘭涌出来,轰,黑影落入沙地,消失不见。 …… 朔州城附近。 阴一瞪大了眼睛,他居然拍了拍睡觉的阴二,指着天上说道:“阴二呀,我去,你看。” 阴二揉了揉,老实的看向阴一指的地方,愣了许久,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你何用,去睡你的吧。”阴一拿出了记录簿,只见他写道:“九月四号,吓死我了,天上居然掉下来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落到了城门口,被救了进去,不知道是死是活。” ...... 沙漠深处,某片大型流沙地。 一条准备突破六轮的漠游巨蟒安静的蜕着皮,它马上要成功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血人从天上落了下来,正好掉在了巨蟒的面前。血的气味开始让这片流沙地里其他的漠游蛇躁动起来,巨蟒没有犹豫,张开了血盆大口。 章六十六 驼驼 死飓区。 无数的骸骨居然淹没了黄沙,那片区域仿佛是世界的尽头。乌云笼罩在上面,月光根本透不进去。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落入了里面,没过多久,又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影子,落在了另一边。 …… 好痛,又有些痒,明镜儿感觉自己的身上有些异样,她拼了命总算是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的,她似乎看见了一团雪白的东西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湿漉漉的。明镜儿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但基本上是完整的。 “咦?”明镜儿清醒了,她面前居然是一只,是一只羊驼。 “噗。”羊驼冲着她又吐了口唾沫。 明镜儿下意识的抹了一下脸,连忙开始后退。 羊驼说话了:“愚蠢!”那是一种带着几分傲慢的口音:“本驼被困在这几年了,今天终于见到活的生物了,愚蠢!” 明镜儿平静下来,这可是毛茸茸的羊驼,还会说话,她一直以来都想养一只这样的宠物,她看羊驼的眼神从惊恐,变成惊喜,最后嘴角还露出了微笑。她扑上去抱住了羊驼毛绒绒的颈部。 那只羊驼招架不住明镜儿突然地变化,说道:“愚蠢!这里摸不得,摸不得。” “快看,和你一起掉下来的还有一个人,你快去看看呀。愚蠢!”羊驼只好转移明镜儿的目标,它抬起一只蹄子,指了指。 “对,冷哥哥。还有方叔叔他们,我记得我们好像被旱龙卷吹了起来,然后,我就昏了过去。”明镜儿朝着羊驼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慧冷光着身子,平躺在沙地上,身上满是破碎的布条,仔细看去,这些布条竟然长在了肉里,下身的隐秘部位正好被布条遮住了。他左臂的皮肤格外白一些,从胸口的起伏看,慧冷睡着了。 “冷哥哥!”明镜儿来到了慧冷的面前,手放在了他的鼻子处。“呼,活着。”明镜儿松了一口气。 “愚蠢!他只是睡着了。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妖怪,我看见你们掉下来的时候,他的左臂只剩下骨头了,人是昏迷的,还紧紧地抱着你。”羊驼停了一下,接着说:“现在他的左臂恢复了,本驼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愚蠢!” 明镜儿的麻花辫早就散开了,她捋了捋头发说道:“冷哥哥的左臂。” 听着羊驼的描述,一幅慧冷护着她在旱龙卷里求生的画面浮现出来。“驼驼,那我这么没有受伤?”明镜儿问道。 “愚蠢!什么驼驼,叫我驼神。你的伤都被我舔过了。”羊驼吐了吐舌头:“我的口水可是拥有治愈能力的,要不是本驼,你身上那么多的小伤口,早就感染了。” “啊?”明镜儿忽然觉得有些恶心,但至少驼驼确实救了她,于是她冲着羊驼颈部的毛狠狠地揉了几下:“冷哥哥的左臂不是还在吗。” “别,别,不要啊。”驼神似乎很享受被揉的感觉,它见明镜儿停了下来才说道:“愚蠢!你看见他身上长着的布条没,这个怪物的恢复力太强,身上的伤口愈合的太快,连布条都埋在里面了。”驼神吐了一口唾沫在慧冷脸上。 “你干什么呢?”明镜儿抹了抹慧冷脸上的唾沫。 “愚蠢!本驼不是帮你叫醒他吗?”羊驼高傲的抬起头。 这个时候,慧冷醒了,因为脸上的湿润,还有柔和的触感。 “镜儿小姐,你没事,太好了。”慧冷活动了一下身子:“这是羊驼。”同样,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化。 驼神有些害怕,为什么这两个人第一次看到它都会这个样子,是想摸它吗?它是神兽,不能屈服于凡人们的亵渎,可是刚刚被摸的好舒服呀。 “冷哥哥,你还好吗?方叔叔他们没事吧?”明镜儿问道。 慧冷慢慢站了起来,忽然感觉下半身凉飕飕的,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了,除了身上的布条,鳞片,快鳞片在哪里?他必须马上穿上衣服。 “胸口,在胸口。”蚊子的声音有些虚弱:“你换骨之后,身体的恢复力太强,布条被包在了身体里,只能等会想办法弄出来了。” 慧冷摸了摸,果然,鳞片也嵌道了肉里,他用力抠了抠,锋利的鳞片划出了一丝丝血迹,总算是弄了下来,不一会,胸口的小伤口就恢复了。 他边穿衣服边说:“镜儿小姐,方叔他们也跳进了旱龙卷里。” “喂,打住。”蚊子忽然传音:“明镜儿才五岁,你直接把方静文他们凶多吉少的消息告诉她,不合适吧。” 额,确实,慧冷话锋一转:“我们都能活下来,方叔他们应该会没事的。” “呜呜,别骗我了,冷哥哥,我知道你的意思,镜儿不想这样的旅行了,镜儿要回去。”明镜儿的眼睛有些发红,压抑了许久的情绪总会在熟悉的人面前爆发出来。 “别哭,镜儿别哭。”慧冷不知道怎么说安慰人的话,只能慢慢靠上去。 驼神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它默默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明镜儿平复了情绪,她擦了擦鼻子说道:“这是我刚刚收的宠物,驼驼,它会说话呢!” “你好,驼驼?”慧冷好奇的问了问,他早就想伸手摸一下这只羊驼了。 “愚蠢!什么驼驼,是驼神,神!本驼是神兽,不是宠物。”驼神的唾沫星子飞了出来。 “你看它,嘴上的态度很强硬,其实还是很喜欢我们摸它的。”明镜儿选择了无视驼神的话。 “愚蠢!我是不会屈服的,啊,真舒服呀。”驼神想着想暂时就这样吧,它不和这两个愚蠢的人类计较。 “别玩了,我发现这里的情况有些奇怪,我感知不到月的存在了。”蚊子的传音敲了慧冷一下。 慧冷回过神来,开始审视周围的环境,他们还在沙漠,只是,天上那轮光球给慧冷的感觉很是不一样,咦,他的感知力达到初识境大成了,这和他在旱龙卷里拼命感知碎石有很大的关系,这是好事,可是为什么会觉得这片沙地如此陌生? 驼神发现慧冷愣住了,才说:“愚蠢!我可是被困在这里好几年了,都没弄清楚这里是怎么一回事,你一个没有微粒的家伙别白费力气了。” “被困住?说说这里的情况吧,我感觉这里不是一开始的沙漠。”慧冷回答道:“再说我好像也没有感受到你的微粒。” “愚蠢!唉,镜儿,镜儿,主人总行了吧,别摸了,别摸了,本驼要回答问题了。”驼神受不了了。 明镜儿也停了下来。 “愚蠢!这片沙地很大,但是有边界,本驼曾今探查过,边界的地方有一层很厚的膜,本驼过不去,所以说是被困住了。”驼神清了清嗓子说道。 “驼驼,你不是说边界过不去吗,那我们为什么会来在这里?”明镜儿问道。 驼神似乎接受了驼驼这个称呼,它回答:“愚蠢!每个一段时间,天上就会有很多东西掉下来,各种动物,植物还有沙土,但都是死的,没有活物,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我也活不下来,。” “那我们为什么我们没有看到除你之外的任何动物植物?”慧冷有些疑惑。 驼神接着说:“愚蠢!有一个无法解释的现象,那些动物植物的尸体会被一群奇怪的生物运走,怎么说呢,那一群奇怪的生物可以穿过边界的膜,你们等会应该会看到。” “愚蠢!想当年本驼可是拥有五轮微粒,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这个地方甚至可以吞噬微粒。”驼神的话让慧冷皱起了眉头。 章六十七 掉落 “天上那轮光球是怎么一回事?”慧冷又问道。 驼神被白色驼毛覆盖的眼里充满了悲伤的色彩,它看着天上带着紫色的光球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唉,愚蠢,说道这个光球我就来气,本驼的微粒就是被这个东西给吸走的,微核都给本驼吸干了,要不是我的神兽,早就交待在这里了。”驼神连愚蠢都说的有气无力了。 “驼驼别伤心,让我摸摸就好了。”明镜儿安慰道。驼神的头轻轻蹭了明镜儿一下,接受了她的抚摸。 “走吧,我们去光球的正下方看看,然后再去边界,也许能发现些什么。”慧冷也伸手摸了摸驼神。 “愚蠢!没用的,几年来,这个地方,本驼都查了个遍,没有一点收获,除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愚蠢!”驼神下意识的吐了一口唾沫。 “带我们去看看嘛,也许冷哥哥能看出些什么呢,驼驼。”明镜儿撒娇道。 慧冷想了想说:“什么奇怪的地方,说说看。” “愚蠢!就在几天前,本驼正趁着那群生物搬东西的空隙,喝着天上掉下来的水,突然我的不远处传来了极为危险的气息,一个黑漆漆的,类似地下入口的地方出现了,我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敢下去,然后,那个入口消失了,在我的眼前消失了。”驼神的表情有些遗憾:“也许那就是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办法,愚蠢!” “看来我们家的驼驼有些怕死呢。”明镜儿微笑道。 “愚蠢!本驼这是叫战略性回避,谁叫我的微粒被吸干了呢,本驼可是正值壮年,不想那么早丧命。”驼神偏了偏头。 慧冷思考着驼驼的话,说道:“如果入口再次出现,我就走在最前面,你们跟在身后。但是现在先去光球正下方看看吧。”这也是蚊子的建议。 “愚蠢!你们要去的话,建议先去边界,离上一次天上掉东西下来,已经过了快一天了,下一次快来了,光球下面掉下的东西最密集,一般会持续一个时辰,非常容易被砸到。虽然每天的时间次数不一定,但是在一次掉落后,不会马上进行第二次掉落,我们必须趁着这个空隙,再来探查。”驼神补充道:“去边界,至少得三天。” 就在这时,忽然这片区域整个开始了震动,天上黑压压的一大片。 “愚蠢!快躲避一下。”驼神弯下了蹄子,把自己的下半身,埋进了沙地里,动作无比熟练。 慧冷张开了手臂说道:“镜儿,蹲下,抱着头。” 明镜儿毫不犹豫的照做了,像个可爱的小蘑菇蹲在沙地上。 天被打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不一样的色彩透了进来,无数的黄沙像瀑布一样,通过裂口飞流而下,沙里混着各种东西,一条巨大的曼陀蟒失去了脑袋;几只紫晶蜥蜴身体破碎只剩下零星的紫晶;数群不知名的肉块还残留着血迹,没有活物。甚至一座古城的残骸也从天上落了下来,紧接着还有一滩水流铺天盖地的直降而下。 场面很震撼,但是似乎伤不到慧冷,凭着他初识大成的感知力,加上蚊子的指引,应该砸不到他,以他的身体强度,即使砸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只是明镜儿,慧冷深吸一口气,直接抱起了蹲着的“小蘑菇。” “驼驼,我们先离开中心。”慧冷说道。 驼神埋在沙里的脖子挣扎了一下说:“愚蠢!喂,等等我。哎,脖子,痛,扭到了。” …… 这样的异景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好在慧冷和明镜儿早已经离开掉落中心了,他们回来找驼驼了。 驼神被埋在了沙里,它的脖子扭到了,费了好大的劲,它才爬了出来,原本洁白的毛发沾满了黄沙,它满眼郁闷的看着,从远处回来的,毫发无伤的两人。 章六十八 探索(上) “愚蠢!你们要跑,也不早说一声。”驼神偏着脖子,姿势有些奇怪。 慧冷摊了摊手说道:“是你动作太快了。” 明镜儿也凑上前去薅了薅驼神的毛:“扭脖子的脏驼驼,也好可爱。” “愚蠢!别摸。”这次驼神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 “它们来了。”驼神收住享受的表情说到:“快,我们去抢一些食物,然后找找有没有水源。” 从地下突然升起了一群黑色的胶状生物,像果冻一样,蠕动着身体,刚刚那条巨大的曼陀蛇一下子被胶状生物裹了起来,它们开始行动,黑色胶状生物重新回归地下,包括那条被包裹着的曼陀蛇。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黑色胶状生物从地下升起。 “愚蠢!愣什么呀,赶快抢点东西吃。”驼神顾不了愣住的两个人,它先冲了上去,看准了沙地上还没有枯萎的灌木,直接吃了一大口,稍微咀嚼了一下,这棵被咬了一口的灌木就被黑色胶状物裹了起来。 驼神东一口西一口,碰到有水的地方便直接跳了进去,虽然它确实喜欢沙浴,但是身上脏脏的,不符合它神兽的气质。 慧冷拉住了想去捡食物的明镜儿,他淡定的从鳞片里拿出了两个大饼,两壶水。经过朔州城的补给,而且本来鳞片里剩的食物和水也多,他们两至少能撑两个月,即使加上一头羊驼。“镜儿小姐,我们有食物和水源,很多。”慧冷递给了明镜儿,说道:“就是没有方叔做得好吃,委屈你了。” “冷哥哥,别老是把人家当成富人家的小姐了,镜儿可是很坚强的,这点苦,肯定受得了了。”明镜儿接过慧冷的饼:“我想方叔叔他们了。” 洁白的小虎牙要在饼上,明镜儿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但她握了握手里的小拳头,一大口咬了上去。 不远处,驼神完全没有注意这两人,它在拼死拼活的抢着食物,甚至好几次被黑色胶状生物裹住了蹄子,好在那些胶状生物似乎很脆弱,驼神都挣脱开了。前方是它最喜爱吃的嫩树叶,天啊,好久没有吃过了,驼神的四条短蹄子一起发力,冲向了那片嫩叶,可是黑色胶状物快了一步,驼神眼睁睁的看着嫩叶消失了。 “看呀,驼驼跑起来是顺拐呢。”明镜儿指了指冲向嫩叶的驼神:“顺拐的驼驼也好可爱。” 慧冷的嘴角微笑,确实有些可爱。 没过多久,刚刚还是一片狼藉的沙地恢复了原状,从天上掉落的东西似乎全部消失了,只剩下嘴里还嚼着食物的驼驼,以及在旁边看的明镜儿、慧冷。 驼神的表情很精彩,慧冷被它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说道:“别这样看我们,是你跑的太快了,什么都没问呀。”慧冷吃完了手里剩下的饼,满足的喝了一大口水,嘴角还沾着晶莹的水滴,慢慢落在了沙地上,他接着说:“你还饿吗,我这里食物和水都很多。” 明镜儿摸了摸驼神,把自己没吃完的饼递给了它:“驼驼,你吃饼吗?我有些吃不完了。” “愚蠢!”驼神喘着气,它突然觉得嘴里的草料不香了,它一口咬上了明镜儿递过来的饼,真好吃呀,困在这儿这么多年,从来没吃过熟食了。 “慢点吃,以后我们每餐都可以吃饼,偶尔还可以弄弄烧烤。”慧冷在驼神又惊又喜的眼神下收起了鳞片。 吃饱以后,他们决定去中心光球正下方探索。 章六十九 探索(中) 走走停停,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光球的正下方。慧冷的感知里升起一种异样,他抬起头直视着这抹紫色,说实话,他也看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 蚊子传音了:“这是微核。” “微核?”慧冷说出声来,让驼神和明镜儿听见。 驼神一脸的不相信:“愚蠢!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微核?本驼五轮的时候,才凝聚了我蹄子那么大小的微核,你现在告诉我天上这个像月一样大的东西是微核?”驼神忽然愣住了,慧冷的话让它开始思考。 慧冷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如果真的是微核的话,确实有些可怕。他转过头,悄悄传音询问蚊子:“木,你确定吗?” “小冷,我的感知力确实有限,但是凭着对这颗光球的气息判断,它的确是一颗微核。”蚊子回答。 慧冷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他推了推在沉思的驼神,牵起还在盯着天上光球发呆的明镜儿,说道:“驼驼,带我们去离这儿最近的边界看看吧。” “愚蠢!”驼神的声音居然开始颤抖:“也许这真是一颗微核。” “喂,别魔怔了,该去边界了驼驼。”明镜儿提醒道。 驼神这才回过神来:“往左,唉,不对,是这边。” “驼驼,你带路怎么有点不放心呀。”慧冷调侃道。 “愚蠢!半边面具的少年,在逃跑,啊呸,在路线的规划上,本驼可是很擅长的。”驼神回应着。 “怕死的驼驼也好可爱。”明镜儿在一旁“补了一刀”。 …… 三天的时间过的很快,这个地方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但是慧冷似乎很熟悉这种环境。驼神躺在沙地上睡觉,明镜儿靠着驼驼,睡梦中似乎还薅了一把驼驼的毛。慧冷看着他们,嘴角微微翘起,他想起了和墨一起的时候,“墨,你过得还好吗。”慧冷叹了一口气:“我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人了。” 按照墨教给他的守夜方法,生物钟准时的先睡,以前是墨,现在是他了。 “小丽,小丽别摸我了。”驼神似乎在做什么梦,慧冷觉得是叫醒他们的时候了,于是慧冷狠狠地推了一下说梦话的驼驼,慢慢捂住熟睡的明镜儿的耳朵,吼道:“起来吃早饭。”然后,他轻轻揉了揉明镜儿的小脸,说道:“镜儿,起床了。” 驼神惊醒,满脸的意犹未尽:“愚蠢!你这个人,怎么还差别对待,驼和人的叫醒方式怎么差距这么大。” 明镜儿伸了个懒腰,眯着惺忪的小眼睛,呆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整理洗漱,吃饱喝足,他们继续行进着,按照驼神的说法,他们走的慢,最多还有一天,他们一定能到边界。 驼神这几天除了受到了差别对待以外,它自己还是很开心的,被困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遇到了两个活人,每天睡觉也不必担惊受怕了,还有人守夜,另外被人摸的感觉是真的舒服呢。 “愚蠢!我们到了。”驼神停住了脚步。 章七十 探索(下) 很难想象,一片这么大的沙地还有边界,慧冷眼中的一切显得那么的不真实,一排看不到尽头的红色岩石包围着沙地的边缘,高耸入云,一群黑色胶状生物居然从沙地下冒出,穿过了红色岩石。 “可以摸一下吗?”慧冷问驼驼。 “愚蠢!当然可以,本驼还舔过呢。”驼神一脸不屑:“小心一点。” 慧冷走上前去,这些黑色胶状生物他们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它们对活物完全不感兴趣,避开这群古怪的生物,慧冷摸了摸红色岩石,有温度,是热的,一层黏糊糊的膜覆盖在上面,他反射性的缩了缩手,那个可怕的猜想在他的脑海里越发清晰了。 轰隆,远处的天空又裂开了,天上开始掉落东西,慧冷他们离得远,并不用担心什么,然而,这个时候,红色岩石筑成的边界动了起来,是那种有规律的律动,黑色胶状生物们从岩石的另一边回来了,它们钻进沙地,消失了。这一切的发生只用了一瞬,着实吓了慧冷他们一跳。 “愚蠢!这种情况,本驼也没有遇到过”驼神无奈的看着他们。 忽然,他们的面前,沙地上,一个黑漆漆的入口出现了,斑驳的古砖和神秘的纹路,在黄沙中格格不入。入口出现的很巧,似乎在等着他们。 “这?”慧冷下了决定:“我们下去吧,我走前面,镜儿在中间,驼驼最后。” 没有时间留给他们犹豫,于是他们进去了。 靠着外面的光,他们只能看到光秃秃的狭窄石壁和不断向下的石阶。 “愚蠢!我想回去了。”驼神开始发抖,它的本能告诉自己,这下面绝对有危险,咚,入口似乎关闭了,一切陷入了黑暗。 慧冷说道:“现在后悔,迟了,我们得硬着头皮上了。” “冷哥哥,我怕。”明镜儿的手指轻轻敲敲慧冷的背。 慧冷从鳞片里拿出火把,这才暂时恢复了光明,他安慰道:“镜儿别怕,驼驼和我都会保护好你的。” “嗯。”明镜儿应了一声。 他们脚下的古老石阶越来越冰凉,过了一会,没有石阶了。“一百九十八,我们走了一百九十八级。”慧冷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通道,越来越窄了。” “愚蠢!”驼神说道:“好像是有一些。” 通道很安静,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和自己的心跳之外,什么也听不到。沿着笔直向前的通道走了一会,他们停了下来。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道充满了古老气息的青铜门,门上刻着弯弯曲曲的纹路,有点像波浪,纹路里还刻着一只怪兽,张牙舞爪的盯着他们。 “愚蠢!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找机关吧。”驼神有些想伸蹄子,但它犹豫了:“愚蠢!面具少年,还是你来吧,小心陷阱。” 慧冷点点头:“我们靠近一点,保护好镜儿。”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开始在青铜门上摸索,就在怪兽张着的嘴里,慧冷摸到了凹槽。 “找到了。”慧冷深吸一口气:“我按下去了。” 只听见什么东西转动的声音,慧冷还有驼驼紧张的注意着四周,突然,他们的上方传来了弩箭射出的声音,太快了,他们都只注意着周围,当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无数的弩箭从天而降,“镜儿!”慧冷的声音有些颤抖。 章七十一 抱剑者的剑 朔州城。 明城主在房门外来回地踱步,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就知道事情很严重。柳莺候在一旁,也在等着房门内的消息。 一位用帕子掩着口鼻,提着药箱的丹师走了出来。“柳先生,方静文的伤势怎么样?”明城主微微鞠躬问道。 “唉。”老者叹了一口气:“外伤已无大碍,但是他伤到了脑袋,醒来之后,修为不会再精进了,他的记忆,性情很多方面都有可能发生巨大的变化,明城主,您得做好心理准备。” “那方静文何时能够醒来?”明城主沉声问道。 “三天之内,服用的丹药已经开到了方子上,都是些寻常药物。”老者鞠躬行礼:“明城主,在下还得去处理感染枯涸瘟疫的民众,这就现行告退了。” 老者离开了这里。 明城主走进房门,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方静文喃喃道:“镜儿,我的女儿,你们还好吗?” “呵。”在门外的柳莺冷哼一声。 …… 沙漠深处,某片大型流沙地。 满身是血的身影还抱着那把又长又宽的重剑,漠游巨蟒眼看着要一口吞下这个身影了,异变突然发生,剑上开始冒起氤氲的雾气,一股中正平和的气息爆发开来,漠游巨蟒被震退了半步。 邓云依然在流沙地里慢慢下陷,雾气终于将他裹了起来,慢慢浮在半空中,暂时脱离了流沙地。剑上的雾气渐渐凝成了虚影,看上去格外苍老。 漠游巨蟒再次发起进攻,数百颗微粒试探性的冲向邓云,虚影还没有完全凝成就被打散了。虚影有重新开始凝聚,又是数百颗微粒的攻击,如此循环了好几次,虚影不耐烦了,向着漠游巨蟒传音道:“巨蟒,你这是在挑战我的底线。” 漠游巨蟒似乎没有听进去,对于突然掉落到它领地里玩物的反抗,让它有些生气,它凝聚出攻击的微粒更多了。 “嘿,非要你的云爷发威不成!”剑上爆发出了更危险的气息,重剑脱离了邓云的手,直刺向漠游巨蟒的七寸弱点处,一个血点出现在巨蟒受到攻击的的地方,巨蟒的身体一颤,收到了些许伤害。 重剑飞回到了邓云手中,但是雾气明显暗淡了不少,虚影再次传音:“巨蟒,你伤不了我,现在你突破在即,但我却可伤到你,拼下去只会是个两败俱伤的场面,我只是一个剑灵,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漠游巨蟒停止了攻击,似乎想听听剑灵提出的交易。 “我和这人有个契约,守护他三年,现在还有十天就个契约就结束了,到时候你吃你的,我等下一个有缘人。”虚影终于成型了。 漠游巨蟒吐着信子,巨大的蛇尾裹起邓云,放到了流沙地外面,它同意了剑灵的交易。 雾气重新回到了剑里,开始偷偷流进邓云的身体,他的伤势在慢慢恢复。 剑灵松了一口气,幸好,漠游巨蟒被它吓住了,它自言自语道:“小邓云,我还能护你十天,十天。”剑灵有些感慨,它想起了过去的时候。 章七十二 云的故事(一) 月国又叫月氏国,十州三十二郡,还有无数小国附庸,月国是这片大陆上的霸主。它的都城被称为弦域,弦域分为上弦城和下弦城,这片大陆上,月没有阴晴圆缺,上和下就是字面上的上和下。弦历的三百多年里,上弦城是王室贵族们生活居住的场所,位于城中心,而下弦城有四座,从四个方向包围着上弦城,那里生活的大都是平民。 说白了弦域的格局相当于城包裹着城。 弦域有四大书院,无数小的学堂,这四大书院簇拥着上弦城建立,分别在四座下弦城与上弦城的接壤处,进入书院的名额大多被王室和各大家族占领,除此之外,其他资源也都偏向于家族和王室。各种资源的差距,让平民和贵族之间充满了矛盾。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月国最新的一代皇帝,月灼阴,颁布了《和弦法》,开放上弦城资源,设定了规定区域让下弦城居民进入上弦城活动,这样的行为无疑触犯了一部分王室的利益,反对的声音在朝中越来越多。 这个时候,支持灼阴帝的丁家站了出来,丁家老祖丁目穷半步九轮,以一己之力,让朝中再无反对之声,史称“九轮荡朝。” 灼阴帝的法案只是一个开始,他接下来开放了上弦城的教育资源,由乂丁商会出资十万金曜石,开放并扩建四大书院,下弦城年龄合适者,在通过测试后都可以加入,下弦城的平民子女一般只能在小学堂里修行,在这个实力至上的国度,这样的命令无疑让下弦城的平民们疯狂了。这是他们光宗耀祖的机会。 丁目穷做出了这样大的贡献,乂丁商会的家族丁家直系子女,更是获得了十八块传说中的金边令牌。 邓云过去的故事就发生在那个时候。 七年前,弦域,下弦城,东城。 邓云出生在一个极为普通的平民家里,祖上都是镖师一行,父亲这一辈也是,在一个小镖局里当着镖师,母亲则是勤俭持家的农人女子。 父亲对他抱有很大的希望,在他觉醒微粒后,便把他送入了离家不远处的学堂,年仅十一岁的邓云就突破了两轮,在平民中,他是个天才。可是,学堂水平有限,他很难精进了,他现在面临的选择只有两个,当兵或者跟着父亲当镖师。 这一天,通往上弦城的主街道上传来了庆祝的声音,还在迷茫着的邓云也赶去凑凑热闹。 一位富态的女子,坐在凤辇上,头戴紫玉飞凤冠,身着金凤息紫袍,女子抱着一个女婴,女婴瞪着紫色的眸子,皮肤有些黑,现在还没有头发,左边额头上还有一颗小痣。数名身着铠甲的士兵守在旁边,凤辇的正前方还站着一位带着兜帽的人。 “快看,那是我们的芝兰皇后,还有我们月国的小公主!”围观的路人说道。 芝兰皇后说话了:“弦域下弦城的居民们,《和弦法》已经颁布了一段时间,我的丈夫知道,你们才是月国的命脉,为了人才的培养,在乂丁商会的资助下,每过一段时间我们都会有一场测试,将选择年龄实力适合的,直接进入四大书院,今后,不仅仅是下弦城,四大书院还将对月国的十州三十二郡所有适合的人开放,我们希望你们学成之后,参军为国家效力!我和我的女儿在这里保证,月国必将越来越强大!” 皇后的声音被各种颜色的留音水晶记录下来,从四座下弦城一直传到了整个月国。 邓云和许多同龄人一样,被芝兰皇后的话打动了,他决定了,他要参加。 每个男孩都有一颗成长中的野心,经过时间的洗礼,野心会膨胀,也会消散。那一刻邓云的野心是通过测试,加入四大书院中的一个。 晚上,宅子里,出门押镖的父亲回来了,带了一坛四房酒楼的大河曲酒,一家人开饭了,邓云趁着机会,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到父亲什么也没说,就给邓云到了一杯大河曲。 沉默良久父亲开口了:“男子汉决定了的事儿,就去大胆做吧。你不是一直都想尝尝我喝的酒吗,这一杯就放在这儿,无论你能不能通过,等你来喝。” 母亲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摸了摸邓云的脑袋。 第二天,邓云出发了。 这一天,邓云的父亲没有出去工作,他和妻子跪在家里祖宗的牌位面前,祈求道:“列祖列宗保佑云儿,平平安安通过。” 在祖宗牌位的最上方,摆这一把生锈的重剑。 章七十三 云的故事(二) 测试的地方在正心门,那是上弦城和四座下弦城之间的一个入口,门前有一个很大的广场,一般大型活动的时候都会在那儿进行。 参加测试的人各式各样,三五成群的挤在四周。“下民,一群下民。”主持测试的是一位老者,看着他的表情,似乎不愿意接着个差事。天石殿和研月院都没有来人,最有权势的五大家族除了丁家外,都只出席了不轻不重的族人。 “安静!排好队,开始登记微粒数和年龄。”老者的背后出现了五轮天石,巨大的压力让原本吵杂的人群纷纷后退,老者接着道:“十二岁以下,两百以上微粒者,直接通过。没有通过其他人暂时留下,等候进一步的天赋测试。” “姓名:邓云,年龄11,微粒数二百一十三颗。”终于轮到他了,邓云自信的将手放在了测试的紫水晶球上。 “你通过了,进去吧。”老者看都没看他一眼。 就这么简单?邓云有些难以置信。其实对于这些人来讲,二百颗微粒已经是很高的门槛了,修炼需要天赋,时间,资源,三者缺一不可,平民们一开始就少了其中的两项。 上万参与的人里,只有一百多人第一批通过了,按照微粒的数量编号,邓云是一三二。 终于,一群心怀忐忑的少男少女们开启了人生新的旅程。 书院共四家,自然是有排名的,本来是四家书院都派人来选择,可是来选人的教习似乎只有三位。第一位教习摊了摊手,皱了皱眉头,然后转身离开了,他对这批学员不满意,第二位教习目光游离,叹了一口气才说:“你们,太差。算了,一号到五十跟着我吧。” 第三位教习留着络腮胡,身上的袍子透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他看了一眼剩下的人:“我直白的说了,我们书院叫闲门,是四大书院里最差的书院,来这儿招人,纯属是为了丁家的拨款,排名第一的书院财大气粗,看不上丁家的钱,来都没来。” 络腮胡教习接着说:“据说等会还有一批比你们还要差的,唉,剩下的跟我来吧。” 闲门书院位于靠近上弦城外的南面,和其他书院一样,拥有几座山峰,主峰名为:等闲峰。 络腮胡教习把他们带到了主峰脚下,留下一句话:“自己爬吧。”然后他凝出微粒,几步就消失在了远处。 邓云性格很开朗,他早就和一起来的各位打成了一片,他说道:“我们开始吧,这应该也是一个测试。”众人纷纷点头。 和长跑一样,一开始人很紧凑,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一部分已经开始掉队了。他们都是两轮天石的修行者,唯一拉开差距的就是体力和耐力。 越往上威压就越大,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不俗的考验。 邓云从小就在父亲的教导下习得些许基础体术,他在登山的第一梯队。过了很久,也不知道爬了多久,他们感受到身边出现了云气,还有远处若隐若现的书院山门。 “二!”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女孩端着一个木水杯说道:“师弟,喝杯水吧。” 第二个到达山门的少年有些羞涩,他摇了摇头,坐到了第一个到达的旁边。 邓云是第三个,离山门还差一段距离,他的步子有些蹒跚,感受道身后越来越逼近,他咬了咬牙,拼了最后一点力气。 “三!”女孩将木水杯递向第三个到达的邓云说道:“师弟,喝杯,哎?” 邓云累得两眼一黑,扑倒在了女孩身上,撞进了满满的柔软里。 女孩手里的木水杯的水撒了一地,淋湿了衣服,也淋湿了女孩的心。 女孩不知如何是好,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推开邓云,求救的看向旁边主事的一位女教习。 “晴儿,我来吧,你自己去换身衣服。”教习浓眉大眼,身姿颇为丰腴。 女教习的背后凝出五轮微粒,分出一部分包裹着邓云,把他扔进了书院内。“四!……三十一……”教习枯燥的报着数字,直到女孩换好衣服归来。 伴随着第七个昏倒的人被扔进书院,闲门里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曹凌红!不就是几个累虚脱了的吗,一会就恢复了,这么多人,本丹师的药房都放不下了。哎,小心一点,别砸到我的花草!” 章七十四 云的故事(三) 闲门书院药房内,八个人平躺在地上,比刚才还多了一个,那名微胖的丹师嘴上说很生气,但还是给每个人都喂了一颗小丹药。邓云是第一个醒的,他连忙给丹师行了个礼说道:“学生邓云,见过丹师。” 丹师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编号说道:“小事。这么多新学生,我懒得记名字了,就编号吧,一三二?我姓赵,你可以称呼我为赵丹师。” “是。”邓云点点头。 “你先去和其他人会和吧,等一下曹教习这个泼妇会给你们讲些规矩。”赵丹师愤愤地说道。 邓云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在晕倒前好像撞到了一个女孩子,他得问问,心里有些愧疚,至少得给人家道个歉吧。于是他抱拳问道:“赵丹师,请问您认识门口曹教习身边,给我们递水的女孩子吗?” 赵丹师不假思索道:“不就是晴儿吗,她的身份有些特殊,劝你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身份特殊?自己只不过是想道个歉而已。 就这样,邓云开始他在书院里的修行。 …… 春去秋来,眨眼间过了三年,邓云认识了晴儿,他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儿,有邓云突破三轮就和他交往的赌约;有两人一起在赵丹师的丹房里偷了几颗丹药;也有没完成作业曹教习罚两人扫山门……从意外到熟悉,最后变成了喜欢。 时间过得很快,这一年春节假期归来,晴儿突然不和邓云讲话了,她开始有意识地疏远他。邓云看着自己现在九百多颗微粒,想着晴儿这样是在激励他修炼吧。于是,他比以往更努力的开始了修炼,终于邓云三轮了,整整一千一百一十颗微粒。 这个夜晚,他约了晴儿在书院山门出见面,因为这是他们缘分开始的地方。 微粒摆成了一个心形,邓云用他直白朴实的话语表白了。 晴儿似乎变了一个人,她面无表情的说道:“邓云,对不起,你别忘了,我的姓是月。” “姓月又怎么样,不就是王室贵族吗,难道我没有一点机会吗?”邓云控制的心形散开了。 月晴抬了抬头,夜晚的凉风吹起她的长发:“没有。” 邓云收住微粒,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两人之前明明那么喜欢彼此,他冲下了山门,一边跑一边大喊。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声音却依然清晰。 月晴跪在地上,刚刚拼命抬头才止住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她一直对于爱情有着美好的幻想,可是她是王室之女,她们这些女孩用前半生的富贵交换了选择爱情的权利。前不久王室告诉她,五大家族中,王家二少爷要和她联姻。月晴知晓了王家二少的一些传言。 王家二少王厉,下弦城五大家族有名的纨绔子弟,心胸狭窄善妒,仗着家族的权势,曾今因为他看上的女子喜欢上别的男人,他就屠光了那个男人的全家。王家在弦域的地位仅次于丁家,这次联姻,王室非常看重。 月晴没有反抗的权利,长痛不如短痛。 这天晚上,等闲山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一个人在上山的阶梯上来回跑着,从山上到山下,从山下又到山上,经过了好几个来回,时不时还传来诡异的呐喊,过了很久,那个人虚脱的倒在了山门口。 在人悲伤的时候,累到什么都不想,也许还是件轻松的事。 章七十五 云的故事(四) 那晚过后,这个世上又多出了两颗破碎的心。 邓云开始发了疯似的修炼,似乎整个书院里都没有什么让他在意的事了,直到不久后的一天,一个姓王的少爷转入了闲门书院。王少爷和月晴走到了一起。 年少的人都有那么一腔热血,这不是冲动,而是为了不给青春留下遗憾。邓云也是,他从失恋中恢复,他要看看自己和这个姓王的家伙比起来,到底谁更优秀。 每四年一次的书院排位很快就要开始了,每个书院都必须选择几个最优秀的学员去比试。闲门这些年在排位里稳居最后,它的门内选拔比赛很是简单,就是书院定下几个合适的人选,不服的人可以来挑战。 这对于邓云来说是个机会。 这一天,下这小雨,阴沉沉的,月亮也被乌云遮住了。络腮胡教习懒散的宣布了一下参加排位的人选:“……月晴……王厉……。想挑战的快一点,没有的话,就是这些人了。” 名单里都是大家族和王室的人,新加入书院的平民们没有一个。 “王厉,我要挑战你。”这一刻邓云等了很久。 “喂,你疯了吗,他可是王厉,兄弟,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他的事迹吗?”站在邓云旁边观看的平民学员说道:“再说了,这些名单上的可都是超过两千颗微粒的人,我们这些人里除了五十一之外,没有人有这样的实力了。” “一百三十二,生死状上按个手印就可以了。”络腮胡教习居然没有阻拦他。 邓云没有用印泥,他咬破了手指。他站上擂台,喊道:“邓云,两千一百二十五颗微粒,三轮二阶轮师。” 两千颗?台下发出了吵杂的谈论声,没想到平民学员里又有一个两千的。 “呸。”王厉摸了摸身边发抖的月晴:“晴儿,等我一会。” “王厉,答应我,别伤害他了,今晚你说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月晴祈求着。 王厉轻哼一声:“你之前的事,我都知道,别伤害,你在开玩笑,顶多留他一命。” 他走上擂台,并没有签生死状,王厉高傲的仰着头:“王厉,三千五百六十一颗微粒,三轮三阶轮师。” “开始。”络腮胡教习挥了挥手。 一千多颗微粒的差距不是一个小数目,邓云唯一的获胜机会就是凝聚微粒的速度,对于他们低轮数的修行者,微粒越多凝聚的速度也就越慢,直到五轮才会改善这个情况。 在开始下达的那一刻,邓云就冲了上去,他凝出的微粒迅速覆盖了他的拳头。“体术,碎绷劲!”邓云的那一拳到了王厉的面前。 王厉轻敌了,没想到邓云这么快就冲了上来,此时他的三千多颗微粒一般都还没有凝聚完全。“体术,护身天罡气。”王厉的反应还是很快,他刚刚凝出的微粒迅速布满了他的身体。 咔嚓,是骨头碎裂的声音,邓云的拳头上冒出血迹,而王厉重重地倒在地上,护身罡气破碎,挡住邓云拳头的右手臂在痉挛。 “呼。”邓云喘了一口气,他集中精神准备再次出击。王厉的表情越来越狰狞,他拿出了几颗丹药喂进了嘴里。 “逆反丸和清神丹。”教习认出了这两颗丹药:“前者强行提升实力,后者加速凝出微粒,这小子下了杀心啊。” 一瞬间,局势逆转,王厉轻松躲开邓云的再次攻击,三千颗微粒直接袭向邓云:“你敢伤我!法术,三千微葬。”他的声音格外可怕。仅仅一击,邓云就倒在擂台上爬不起来了,嘴角还留着血。 王厉的微粒在擂台上肆虐着,他下了杀心。邓云渐渐昏迷,他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隐约看到了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晴儿。”邓云嘴唇微动。 章七十六 云的故事(五) 月晴挡在了邓云前面,她红着眼,不顾一切的说道:“放过他吧,我,我什么都答应你。”她并没有凝出微粒,如果王厉这一击不收力的话,她也必然会受到伤害。 “啧啧,晴儿,要不是家族的命令,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这一击下去,你也得半残,这样是否娶你,就有了商量的余地。”王厉并没有收力:“擂台的规矩,晴儿你不是不知道,这么随随便便就跳下来了,你的残废是误伤,哈哈,误伤。” 她没想到王厉这么心狠,肆掠的微粒直奔向她。 “比赛结束,王厉获胜!”络腮胡教习看着情况不对,宣布结束后,凝出微粒抵消了微粒的攻击,他恭敬地说道:“王少爷,毕竟这次比试只有一方签了生死状,已经坏了规矩,如果月晴再受伤,恐怕上面追究下来,我们都担待不起。这是一颗固元丹,作为赔罪,还请您收下。” 王厉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他长吸一口气,收住了微粒,说道:“滚吧。”他接过丹药,走到了月晴的身边,靠近月晴的耳朵。 “晴儿。”王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想好了,留他一命吧,让他活得比死了还痛苦。” 他牵起了月晴颤抖着的手,越握越紧。 …… 悲伤的事就像雪崩一样。 月晴和王厉订婚,接着月晴见了邓云最后一面,递给了他一封信,邓云不想看,但还是收下了。 然后邓云被闲门书院开除了,站在山门,他看了闲门一眼。 刚回到家,便收到了了噩耗,父亲的押镖任务遭到强大的贼人,死在途中,尸体都没有。 母亲伤心过度,忽然染上无解的恶疾,没过几天也离开了人世。 家里只剩他一个人了。邓云喝着父亲为他准备的四房酒楼大河曲酒,他跪在祖宗牌位前,小心的将父母的牌位也放了上去,他决定守灵七天。突然,他似乎闻到了奇怪的香气,身子也越来越沉重,渐渐昏睡了过去。 这一天晚上,一场古怪的火在邓云家烧了起来,越来越大。 “醒来吧。”一道声音传到了邓云的脑海里,他感觉周围很热。“再不醒来,你就没命了。”声音再次传来。 一个激灵,邓云恢复神智,映入他眼中的是一片火海。 那把生锈的重剑正发出着氤氲的雾气,包裹着邓云。“管你是谁,别护着我了。”邓云扒开雾气想冲进火海。 “我是这把剑的剑灵,名为云,你是想死吗?”云问。 “没错。”邓云答。 “反正你不赶时间,不如和我说说,你为什么想死。”云又问。 邓云苦笑一声,把自己的事全说了出来。 “信呢?在死之前,你难道都不看?”云问。 “心死了,不想看。”邓云又答。 “我想听听嘛,你念完,想死也不拦你。”云说。 信在邓云怀里,皱皱巴巴的,却依然没有打开,他不看,也许是留着最后的幻想。 咬咬牙,看吧。 信的内容像刀子一样,插进了邓云的心,“我根本没有喜欢过你,我们的相遇只不过是一场玩笑,离开是你最好的结果,没有实力,别妄想拥有爱情。” 物极必反,悲伤也是。 “云,我忽然不想死了。”邓云站直了身子:“我想变强大,我想让月晴看看,她错过了什么。” “哎,真是个奇怪的人。”云说:“我可以帮你。” 又是滴血认主的桥段,剑灵说自己的力量一直在消散,只有三年了。于是他们的契约也是三年。 火海里窜出了一个抱着剑的影子。 第二天,邓云因为放火烧街,被全城通缉,弦域待不下去了。 蒙着脸在黑市徘徊,邓云想买传送去别处的票,很巧,不知道是谁撞了他一下,他的怀里多出了一张,票上写着朔州二字。 …… 街角的阴影里,月晴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说道:“给他了吗?” “给了。”黑衣人回答道。 “只有这样,才能救你一命了。”月晴自言自语:“阿云,活着才有机会报仇。” …… 就这样,邓云去了朔州。 朔州城,夔门镖局前,邓云抱着剑,走了进去。 章七十七 破云 时间回到现在。 漠游巨蟒本就要突破六轮,这一点小小的插曲并不影响它的突破,它答应剑灵的交易,只是为了专心而已。此刻,巨蟒的四周开始出现波动,只要熬过秩序的压制,它便可以达到六轮。微粒的修炼靠的就是慢慢积累,对于妖兽来说,它们没有人类的天赋,能达到突破六轮的实力,一定熬过了很长的时间。 突破是有风险的,抵抗不了秩序的压制,便会伤及根基,停止不前都是小事,甚至还有丧命的危险。剑灵在在等一个机会,等待巨蟒在突破过程中最虚弱的时候。 在剑灵的帮助下,邓云的身体缓慢恢复着,早在第八天,邓云就已经醒来,他们没有那么幸运,最虚弱的一刻没有到来,巨蟒的突破成功了。 动物往往比部分人类更守信用。 这几天,巨蟒没有攻击邓云,但还是一直守在他们旁边,邓云没有逃的机会。 最后两天的时间至关重要,剑灵似乎话多了起来,它给邓云讲了很多事,剑灵的传音比这三年都要多。 第十天很快就来了,邓云的实力恢复了七成,可是面对六轮实力的漠游巨蟒,他完全没有机会,他们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是一万与一百万。 巨蟒从流沙地里探出了身子,水桶一般粗的腰身,淡黄色的鳞片在月光下散发着寒气,它凑到了邓云面前。 剑灵的语气很平淡:“小邓云,三年真快呀。” “是的。”邓云直面巨蟒,双手握上了重剑,说实话,他有些害怕。 巨蟒的獠牙露了出来,腥气直扑邓云的鼻梁,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吃掉这个人了。对于妖兽说,拥有微粒的修行者可是大补之物。 “云剑三式,你早就会了两式,第三式一直没有机会教你,对手太弱。”剑灵发出的雾气开始控制邓云的手:“感受微粒运转的方式,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重剑被云气包裹,天上遮着月的云朵居然向着邓云涌来,云气来自四个方向。 邓云觉得四肢越来越胀,他的衣服早在龙卷里就破的不成样子,现在云气的涌入更让全身都光着了。他双手持重剑,身下踏着云气,随着剑的挥舞,身边的云也开始跟着剑的方向律动。 剑灵越来越透明,好像马上要消失一样,但那一剑已经成了。 出剑,那是剑灵无比骄傲的传音:“云剑三式,破势,四方神力,斩云!”剑锋向天,只看见一道云气划过,巨蟒身首分离,鲜红的血染红了洁白的云。 邓云重重地倒在地上,脑袋昏沉沉的,这可是一百倍的实力差距,一剑居然就杀了。 “小邓云,时间快到了吧,我马上要陷入沉睡了,别想我,记得要好好修行。”剑灵凝出的虚影早就消散了,它传音的声音都无比微弱。 “云,哼,谁会想你,记得当年我们的契约也是三年吧,你好好休息,哎,我那一剑还没学会呢,等下次你醒了,再教我。”邓云看着天空说道。 剑灵笑了起来:“喂,你不是一直都在问我,为什么会选你吗。” “是呀,我想知道,我的父亲祭拜了你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出现。”邓云慢慢闭上眼。 “其实没什么,当年我醒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你。”剑灵的声音越来越小。 邓云没有明白剑灵的意思:“哦,原来这么简单。你沉睡吧,这里的场面我可以处理。” 剑灵并不想告诉邓云自己快要消失了,秒杀一只六轮的妖兽,可不是儿戏。 剑灵还是在笑:“再见,邓云。” “再见,云。”邓云说。 一丝微弱的气从重剑上飘走,融入了天上的云。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活得轻松。 章七十八 莲现 休息片刻,邓云基本上恢复了。巨蟒的尸体平摊在沙地上,许多漠游蛇从流沙地里探出身子,试图接近这具尸体。邓云握起重剑,向着漠游巨蟒的头劈了下去,重剑被弹开,震得邓云双手一麻。 “云剑三式,攻势,四方神力,冲云!”他凝出微粒,持剑劈向了巨蟒的头。咔嚓,头骨在云气的肆虐下,碎开了。一股精纯微粒的气息爆发开来,那是一颗和邓云的脑袋差不多大小的深紫色微核。 感受到巨蟒残留的气息,漠游蛇们害怕的缩回流沙地。 没有丝毫犹豫,邓云将重剑插进了微核。他没有封闭气息的灵器,带着这颗微核无疑会引出沙漠里的一些危险的东西,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迟则生变。 盘腿,危坐,集中感知,邓云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剑柄,云气开始弥漫。 …… 古怪沙地,突然出现的入口深处。 一支箭接着一支,无情地向着他们袭来,镜儿蜷缩着身子,背上已经被扎满了,抱着脑袋的双手满是血迹,还有几支箭深深地扎了进去,血流不止。 驼神和慧冷反应过来后,马上护住镜儿,就连身体强度如此大的慧冷,也被这箭扎破了皮,更不用说驼神了,它那洁白的毛发上,早已被染得鲜红。 弩箭终于停下来了,驼神重重地倒在地上,虚弱的说道:“这箭上,有毒,可以让血流不止。”说完之后,它和镜儿一样,也昏了过去。 慧冷绝望的跪在了地上,毒素很强,他身上的伤口恢复速度都慢上许多,也在流血。他疯狂的按着怪兽嘴里的凹槽,一点用也没有,直到慧冷沾满血的手,放了进去。 血顺着弯弯曲曲的纹路流着,青铜门上巨兽的样子越来越清晰,仿佛是一只在血色深海里游动的巨鲸。 轰隆,门开了。脑袋一片空白的慧冷,一只手抱起了明镜儿,另一只手拖着驼神的短尾巴,他现在没有选择,只能走进去。 那是一股多么迷人的香气,扑向了慧冷的鼻尖,他愈发清醒,就连身上伤口恢复的速度也快上不少,驼神和镜儿身上的血流,也慢了下来。 一个带着雾气的池子映入了慧冷的眼里。“这里的气息有治愈的能力,你快去看看。”蚊子在慧冷回过神来后,立刻传音提醒。慧冷加快脚步。 咔,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慧冷低头一看,是个破碎的牌匾,上面写着“明”,没有什么意义,慧冷继续着向池子靠近。 雾气中的景物越来越清晰,他看见了一朵莲。 墨色的莲花瓣展开着,黑白纹路在莲瓣上流动,花里托着忽明忽暗的莲蓬,池水透明,莲没有根,静静地浮在池面。 “漠生墨莲!”慧冷吃惊的叫出声来。 池子边上有一块石板,上面的字很奇怪,但是慧冷奇迹般的认得,石板上的字语气充满玩味,大致意思是:预言说有三个会来到这里,两残一伤,哈哈哈,机关就是我设计的,那两个残的肯定会死。记住,漠生墨莲,能净万毒,它的莲子刚好有两颗吧,吃了这莲子,便可以在修行的路上畅通无阻,两颗都吃的话,突破九轮都只是时间问题,怎么样,莲子就在石板上。当然,它也可以救命,吃了之后泡在莲池里,待到池水干涸,不管什么毒都可以解决的。自己选吧。 “你得想清楚。”蚊子忽然传音道。 “没有什么需要想的。”慧冷没有犹豫,他抓起石板上黑白相间的莲子,放进了镜儿还有驼神嘴里。 莲出淤泥,而不染;墨莲出于清水,而滴水不沾。 章七十九 水池中 慧冷小心翼翼地抱着明镜儿,把她放入了池中,摆作盘腿状,微波慢慢散开。他又拖着驼神的小尾巴,也把它甩了进去,重重地激起了水花,额,这羊驼应该用什么姿势?慧冷迟疑了,干脆把驼神立了起来,短尾巴被压在了身下。 同样,慧冷也进到了池子里,凉凉的池水刚到下巴处,被浸泡的伤口,血也停止了流动,胸口前的鳞片开始散发温热,长进肉里的布条居然开始融化。 “我曾经说过,没有补充的话,鳞片的力量会慢慢消失,这池水居然可以让鳞片恢复。”蚊子传音着:“你那两个小伙伴,应该没事了,唉,你要是吃了莲子,哪怕是一颗,一颗呀。”蚊子欲言又止。 慧冷闭上眼,开始冥想,对于蚊子的话他还是回应了:“我想救她们,那便救了,有什么好后悔的,实力这种东西,靠修炼是可以换来的,生命却换不来。” “真是固执,有些东西是修炼的捷径,光靠努力是换不来的,以后你会明白吧。”蚊子叹了一口气。 他们三人身边出现了旋涡,池水化为了一颗颗微粒,融进了他们的身体里,慧冷身边的旋涡最小,似乎只有鳞片在吸收,池子里的精纯能量大多到了镜儿和驼神的身体里,她们身上的伤口在恢复。 池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而那朵莲始终浮在空中,没有随着水位的下落而下降。过了许久,鳞片开始发光,原本的紫色上开始生出了墨色的纹路,慧冷也从冥想中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慧冷问到,经过池水的浸泡,他的皮肤都细腻不少,但是脸上的疤却怎么也消不掉。 “进化了。”蚊子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储物空间大了不少,能量消散也几乎没有了。” 明镜儿和驼神都还没有醒来,池水现在只能淹到脚了,他们依然在吸收着。 慧冷决定走进看看这株奇迹般出现的莲。 墨莲近在咫尺,可是慧冷的感知,却丝毫没有感受,墨莲存在的这片区域是空的。他试着伸出手,慧冷触碰的地方,墨莲化为了墨色的波纹,就像幻象一样,缠绕在他的指间,等到手收回来的时候,墨莲又恢复了。 慧冷试着扑了过去,什么都没有摸到。 随着池水的减少,空气里的雾气也在消散,似乎重新回到了墨莲里面,这里的景物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他们身在一个古老而沧桑的大殿里,枯骨,残骸,碎石到处都是,一个角落里插着一根旗杆,旗子早已腐烂,旗杆却没有倒下。一前一后两个青铜门,打开的那个显然是他们进入的地方。 终于,池水被吸收干净了,一行清晰的字在池底浮现,笔记和石板上的一模一样,慧冷念了出来:“吃莲子者,触莲则亡,三个人,做出选择后可不要贪心。墨玉制成的玉盒镶嵌在池底,只有这千年墨玉盒才能取下墨莲。后面的青铜门是出口,按下凹槽,便可以出去了。” 慧冷似乎明白了写字人的用意,吃下莲子的人,就没有机会触碰墨莲了,这是一个考验,人性的考验。 一会过后,明镜儿和驼神终于醒了。 章八十 醒来与收莲 先醒来的是驼神,它依然保持着慧冷帮它摆的姿势,眼神还有一丝迷茫:“我这是怎么了,身上热热的,失去的微粒似乎回来了,愚?蠢?” 慧冷看着毛发上闪着水珠的驼驼,还是忍不住地摸了一把,他简单的解释了一下,然后问道:“感觉怎么样,驼驼?” “咳咳,愚蠢!”驼神消化了一下慧冷的话:“哈哈哈,因祸得福,本驼神的实力回来了。只是尾巴还有些酸疼。”驼神从池子里跃了出来,扭着脖子往尾巴的方向看了看。 “可能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吧。”慧冷赶紧转移话题:“镜儿也快醒了。”当时情况紧急,他拽着驼神的尾巴也是迫不得已。 驼神点头应了一下,开始尝试凝出微粒,四轮天石都很顺利的凝出来了,到第五轮的时候,驼神有些吃力,它抖了抖身上的水滴,收住微粒郑重的说到:“愚蠢!!面具少年,谢谢。”它的微核早就干枯了,没想到还能恢复。 慧冷朝着驼驼露出了微笑,接受了这句感谢。 没过多久,明镜儿也醒了,身上的衣服浸满了水,她伸了一个懒腰,披着的头发也是湿漉漉的,看着驼驼和慧冷,明镜儿惊讶地说到:“冷哥哥,这里是哪儿,我觉得好舒服呀,就像睡了一个很美好,很美好的觉。” “没事,镜儿小姐,事情是这样的。”慧冷自然地摸了摸明镜儿的脑袋,耐心的把事情解释了一下。 “哦,原来是这样,那镜儿也变厉害了!”明镜儿走出水池,扑向了驼驼:“我要抱抱,小驼驼。” 驼神下意识的后退,可还是没能逃过明镜儿的掌心,在明镜儿的怀里蹭了起来。 “喂,驼驼,你好歹有五轮天石,有点气节好不好。”慧冷笑着说。 驼神哼了一声:“愚蠢!我这是爱护小女孩呢,谁说我没气节的。” 慧冷从鳞片里取出一件衣服,递给明镜儿:“换上吧,湿衣服容易生病。” “嗯,”明镜儿接过衣服。 收拾好一切,慧冷从池底取出了墨玉盒,他屏住呼吸说道:“你们小心一点,我要取莲了。” 驼神闻声后挡在了明镜儿面前。 墨莲依旧化成墨色的波纹缠绕在慧冷的手上,他打开玉盒,将墨色波纹引了进去,慢慢将手收回来,关上了玉盒。墨色波纹又重新变成了一朵墨莲,就像长在玉盒里一样。 “成了。”没有异象发生,一切还是那么平静。 将墨玉盒收进鳞片里,他们决定打开另一扇青铜门。 门上的纹路和上一扇门很像,只是那只怪兽的样子温和了许多,嘴也是闭上的,因为上一次的教训,他们三个都有些紧张。慧冷摸到凹槽说:“集中精神,我要按了。” 驼神凝出了微粒,挡在他们身边,它自信道:“愚蠢!按吧,我挡着。” “哎。”慧冷停了一下:“我还没按呢。” 驼神差点泄气:“愚蠢!废什么话,快按。” “我看见一行小字。”慧冷踮起脚念道:“放心按吧,没有陷阱的。” 慧冷总算是按了下去,轰隆,吓得驼神微粒都散开了,还好,只是青铜门打开的声音。 门外依然是黑漆漆的,通道里充满了未知。 “走吧,老样子,我,镜儿,驼驼依次向前,注意四周,还有头上脚下。”慧冷踏进了青铜门。 蚊子这个时候出来了,传着音:“这个大殿有块明字的牌匾,我们能进来也许和镜儿小姐有些关系吧。虽然失去了莲子,但你得到了漠生墨莲这等我都不知道的奇物,有几分当年我的风采了,哈哈哈,真想知道留这字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我还认识呢。” “偷懒的蚊子,念旁白呢?别找借口,哼。”慧冷偷偷传音回复。 章八十一 出口 两人一兽,一步一步地走在青铜门后的通道里,现在他们贴的很近,为了保护镜儿,彼此间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慧冷拿着火把走在最前面,脚下的路和进入时的差不多,都是带着古老气息的石阶。 走了一会,慧冷忽然停了下来,明镜儿的小脑袋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他的肩上,驼神更是没有控制住,他们三个都差点摔倒。 “痛,头上起包了。”明镜儿噘着嘴说道:“冷哥哥,怎么突然停了?” “愚蠢!我也想问。”驼神同样有些不满。 慧冷摸了摸头发,尴尬道:“下次停下来,我提前说。” “你们看,前面的路,还有这四周的墙壁,开始变了。”慧冷指了指,拿着火把靠近了墙壁。 “红色的?”明镜儿说道,她揉了揉自己头上的小包。 “愚蠢!没错,感觉我们之前见过。”驼神也凑了上去。 慧冷伸出手,摸了摸:“很像外面边界处的红色岩石,只不过,没有那种黏糊糊的感觉了,要不驼驼你去舔一下?” 驼神一脸嫌弃的看向慧冷,但在明镜儿期待的眼神下,它还是屈服了:“愚蠢!舔,好了,我去舔。” “没错,还是那个味道。”驼神连这吐了几口口水:“愚蠢!啊,呸。” “继续走吧。”慧冷他们又开始向前。 渐渐地通道依然越来越窄,红色岩石已经布满四周。 “停一下。”慧冷挥了挥手:“有岔路。” 他们前面出现了三条分岔,中间一条是他们正沿着的主路,旁边两条入口非常狭窄,似乎只有明镜儿和慧冷能进去,驼神只能进个脖子。 “愚蠢!这么窄,我怎么进去,不如我们先走主路,岔路先不探索。”驼神提议道。 “好。”慧冷和明镜儿异口同声。 这个红色岩石构成的通道的方向越来越奇怪,这一段是向上,下一段却又水平了,但总体上,蚊子感知到他们的位置越来越高了。 走了很久很久,他们遇到了很多岔路,但是他们依然选择走主路,通道现在变得陡峭,近乎垂直了,狭窄程度刚好驼神能够通过。 为了继续向上爬,慧冷背着明镜儿,凭着他强大的身体,顺利的攀登着。而驼神它蹬着蹄子,卡在红色石壁上,蹬一下就往上一点。 明镜儿看着驼神滑稽的样子,咯咯咯的笑出声来:“驼驼,我要坐在上面!”她松开抱紧慧冷的手,跳了下去。 “愚蠢!哎呀,我的老腰。”来的有些突然,驼神没有控制住,开始下滑:“镜儿,我们先出去,出去以后,你怎么骑都可以。愚蠢!” “叫主人,我就答应你。”明镜儿得逞的说道。 “好好好,主人。”驼神又一次屈服了。 慧冷所处的墙壁,红色已经开始变淡,稍微休息片刻,他们继续向上爬,直到红色完全变成了灰色。 “光,是月光,我能感受到!”慧冷抬头看见了远处的小口。月光照着,就像是人们的希望。 驼神的蹄子加快了速度:“愚蠢!没错,是月光,真的是月光!” 他们要出来了。 章八十二 沙与海 出口近在咫尺,慧冷伸手试探,摸到了一层薄薄的膜,膜是透明的,淡淡的月光照在了他的脸上。 “破开这个吗?”慧冷商量道。 驼神有些等不及了,八年,整整八年的煎熬!它直接回答道:“愚蠢!撕开这个,如果你打不开,我就用微粒来攻击。” 明镜儿趴在慧冷的后背,此时十分乖巧。 慧冷集中精神,出拳打在了膜上,完好无损,似乎没有什么作用。“愚蠢!让我来。”驼神凝出微粒,绕过镜儿和慧冷,划出了一道光波。 光波打在膜上,仅仅激起了一点涟漪,驼神惊奇地发现,它控制的微粒在触碰到膜之后,消失了,就像被吸收一样。 驼神泄了气,不敢继续攻击,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力量,万一又被吸走了,它可怎么办呀。出口明明就在眼前,它们却出不去。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蚊子传音了:“小冷,别忘了你的鳞片,划开这层膜还是没有问题的。”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慧冷惊呼:“我有办法了。”他赶紧拿出鳞片,在月光下发着紫色的光,上面还有流淌着的墨色。 鳞片的锋利处碰到了那层透明膜,呲呲,膜破,划开了。 他们没有犹豫,奋力爬了出去,驼神激动地蹄子都在颤抖,差点没又掉进去。 …… 平静一下激动地情绪,四周的一切让慧冷一行人觉得非常陌生,他们在一块灰色的陆地上,这块灰色很大,放眼望去都看不到尽头,慧冷他们出来的地方就在陆地边缘,旁边就是沙地,灰色的陆地就镶嵌在沙地里,就像从天上掉下来一样。 他们出来后,破损的透明膜立刻就恢复了,就像活的一样,比这更加诡异的是,带着透明膜的洞口到处都是。 “愚蠢!嘿,出来了,出来了,本驼终于出来了!”驼神还在撒欢,它亲吻着月光照到的地方。明镜儿真的骑在了驼神背上,和它一起用欢快的调子唱着出来了。 这个时候,他们脚下的灰色陆地,震动了起来。 “跑!往沙地里跑,越远越好。”蚊子吼了出来,传音震得慧冷一个激灵。慧冷向着明镜儿和驼神重复了一遍蚊子的话,他们楞了一下,赶紧冲向沙地,驼神跑得飞快,明镜儿紧紧地抓着驼驼后颈的毛,慧冷跟在他们后面。 “继续跑!”蚊子依旧传音道。 直到一刻钟之后,他们都看不清远处的灰色陆地,这才停了下来。 “愚蠢!”驼神喘着粗气:“怎么突然就跑了起来,还跑了这么远,什么都没有发生呀?只是感觉脚下有一点震动。” 慧冷没有回答,他盯着远处跑来的地方,震惊得只说了一个字:“看。” 轰隆!灰色的陆地浮了起来,渐渐地越来越多,遮蔽了整个天空,甚至挡住了月光,他们看清了全貌,这是一只鲸,一只活在沙海里的鲸! “呜!呜!”低沉的声音在慧冷他们耳边回响。 章八十三 鲸的祝福 如此不可思议的场面就像在梦里一样,巨鲸从沙海里跃起,下陷的沙丘仿佛移动的海浪,鲸轻吻月亮,然后甩了甩身后的尾巴。 慧冷瞪大眼睛,愣了好久,才说道:“我们刚才是在这只巨鲸的背上?” “是,是的。”驼神张大嘴巴,连愚蠢都忘了说,过了一会才补充道:“愚蠢!” 明镜儿有些兴奋:“好大的鲸呀。”说罢一不小心薅掉了驼神脖子上的毛,驼神似乎看入了神,没有注意。明镜儿做贼似的把手里的毛扔掉了。 巨鲸落了下来,只是它的方向,朝向了慧冷他们,才一瞬间的功夫,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直逼向他们。 “跑,跑!”慧冷喊着。这么大的鲸,如果落下来,岂不是要引起沙尘暴?光是冲击带来的余波就足以让他们三个消失。 风先到了,他们四周的气流开始变得紊乱,虽然是顺着风跑的,但巨大的压力下,他们愈发吃力起来。驼神想凝出微粒,可是它试了一下,连四周的能量都无法控制,它的微粒本来就刚恢复不久,这样的环境,它毫无办法。 驼神有些想放弃,它不想跑了,反正怎么样都是一死,但是感觉到背上,明镜儿紧紧地抱着着它,还有身后慧冷一直在抵挡着,它能干什么?拼尽全力跑吧,不能让他们失望,确实,它很怕死,死亡即将来到它面前的那一刻,驼神忽然间轻松了许多。 忽然间,风停了下来,时间似乎静止,慧冷感到有什么东西触碰了他一下,他也发现了停止的风,慧冷慢慢转过头。巨鲸没有落在沙地里,一层晶莹的微粒托起了它,鲸浮在了空中,正对着慧冷,丝丝微粒缠绕在慧冷身前。 驼神回想着自己的一生,没有发现身后的事,在飞奔着…… 有一种沉闷的压力,但是慧冷连身体都没有倾斜,他直直的面对着这只巨鲸,只是有些颤抖。这样的对视只持续了一瞬,越来越多的微粒开始涌向微粒身边,巨鲸呜的一声,轻轻触碰了慧冷一下,似乎在亲吻。 驼神听到鲸的叫声后,下意识的凝出了一些微粒,再次加快了脚步,它没意识到自己可以凝出微粒了,依然飞奔着…… 缠绕在慧冷身边的微粒给他一种温暖的感觉,想进入他的身体。 蚊子明白了什么:“这只沙幻鲸是在给你祝福,可惜你没有修炼微粒。” “沙幻鲸?祝福?”慧冷满是疑惑:“我又没有做什么,幻鲸为什么要祝福我?” “谁知道呢。”蚊子是似而非的回答。 慧冷右手臂上带着瀚海蓝镯忽然开始发光,那些祝福的微粒像找到了入口一样涌进了瀚海蓝镯,渐渐地镯子上开始出现紫色的纹路。 驼神还在飞奔着…… “进化了。”蚊子传着音。 “谢谢。”慧冷伸手,摸了摸幻鲸,感觉皮肤有些粗糙,但是带着温热。 持续了一会,祝福结束了,浮在半空中的沙幻鲸再次跃起,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一阵沙浪掀起,巨鲸凝出微粒,抚平了朝慧冷方向袭来的沙浪,然后,它消失在远处,它最后的叫声里,带着喜悦。 驼神仍然飞奔着…… 章八十四 镯子 幸好在白天,月光照的正亮,远远地还可以看见奔跑着的驼神,一层微粒包裹着它的蹄子,还凝出了一层专门保护明镜儿的屏障。“驼驼!”慧冷大声喊道,距离太远,似乎没什么作用,为了不弄丢他们,慧冷只好也跑了起来,紧跟着驼神的方向。 一块石头绊了驼神一下,石头被蹄子上的微粒击碎,砂石飞起,在驼神眼前晃着,它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停了下来,这个突然刹车,它背上的明镜儿,又薅掉了它脖子上的毛。 “驼驼,你怎么停了?”明镜儿心虚的把手里的毛扔掉:“鲸不是快落下来了吗?” 驼神感受着自己身边的微粒,四周已经没有充满压迫的气息了,风也停了下来,它转过头往后望去,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望无际的黄沙。 “愚蠢!消失了?我是在做梦吗?”驼神懵了,它那张着嘴愣住的样子格外有趣。 明镜儿挠了挠脑袋说道:“没有啊,我明明也看见天上的鲸了。咦?冷哥哥呢?他怎么不见了?” 驼神瞪大了眼睛:“愚蠢!不见了?我还是觉得这是在做梦。” “驼驼!明镜儿!”微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渐渐地越来越清晰,驼神和镜儿看见了远处朝他们跑来的人影。 终于,慧冷追上来了。 “呼。”慧冷喘了一口气:“差点就追不上了,还好你们停了下来。” “冷哥哥!”明镜儿从驼神背上跃下,给了慧冷一个拥抱。 驼神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它明明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了,怎么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只沙幻鲸没有想要袭击我们,它似乎在感谢我们,还给了我‘鲸的祝福’,瀚海蓝镯进化了。”慧冷简单的解释着:“然后幻鲸就走了,我回过头来找你们的时候,早就跑在了前面。” “愚蠢!原来如此。”驼神点了点头。 “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明镜儿站在沙地上说道:“这么大的沙漠,又没有认识路的。”大大的眼睛盯着驼驼。 “愚蠢!别看我,我也不认识路。”驼神有些不好意思。 慧冷摸了摸他手上的镯子,说道:“我有办法,你们看,这个镯子有用隐蔽气息的能力,但是在幻鲸身体里的时候,它的能量也被吸干了。” “愚蠢!这有什么用,能认路吗?”驼神有些怀疑。 “不急,听我慢慢说。”慧冷开启了‘瀚海蓝镯’:“幻鲸祝福后,镯子进化了,除了充能时间减少之外,它有了新的能力,它可以记录被镯子保护的人,然后具现出他们的方向,这上面有六个光点,几乎重合的光点是镜儿小姐和我。” 明镜儿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这么说,另外四个光点是方叔叔他们,他们还活着!” “没错,我们先去和他们会和。”慧冷接着说:“先去离我们最近的两个光点,看看情况。”他没有好意思告诉明镜儿,尸体的位置也是可以具现出来的。 “好,驼驼和我们一起吧!”明镜儿在沙地上蹦蹦跳跳的说道。 驼神没说什么,微微点头答应和他们一起。 “那我们先吃点东西?”慧冷说道。 “愚蠢!这个我无条件支持。”驼神即刻答道。 “哈哈哈,驼驼果然是个吃货。”明镜儿笑道。 两人一驼在沙地里有说有笑着。 章八十五 再次烧烤(上) 花了一些时间,慧冷总算是弄清楚了‘瀚海蓝镯’具现光点的正确方向,大概走了半天时间,按照他们走的路程计算,到最近的光点只需三天。 月亮渐渐落下,月光鸟们准时飞上了天空。 “愚蠢!该吃晚饭了。”驼神也很准时。 一只赤蝎在沙地里流浪,正好挡在了他们面前,慧冷二话没说,抡起拳头就是一击,前些天这样一轮实力的赤蝎,慧冷还要费些力气,现在他似乎更强一些了。 “你们吃过蝎肉吗?”慧冷从鳞片里拿出了木柴。 驼神摇了摇头:“愚蠢!这么长时间了,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吃素的吗?” 明镜儿撅了噘嘴说道:“我没有吃过,还是不吃了吧。” “唉,只能我自己享受了。”慧冷笑道。 蚊子没好气的传着音:“小慧,就你重口味,小心又肚子痛。” “小木,要你管!哼。”慧冷回应着蚊子:“不吃蝎足和蝎尾就行了,我有经验。” “愚蠢!我带着镜儿去收集一些新鲜的食材,你先弄着。”好不容易到了外面的世界,驼神对吃还是很讲究的:“愚蠢!这一餐要吃顿好的。” “好,别走远了,遇到危险随时叫我。”慧冷放心道,他取下‘瀚海蓝镯’戴到了明镜儿细细的手腕上,开启雾气。驼神有至少五轮的实力,虽然现在只能发挥四轮,加上‘瀚海蓝镯’,保护镜儿应该没有问题。 “一个人了。”蚊子忽然有些慎重的传音道:“最近发生的一切似乎有些诡异,有些事还是得好好说一下的,你边弄,我边说。” “嗯,我一直都有奇怪的感觉。”慧冷燃起火堆说道。 “还得从那幅地图说起,方静文那会儿,地图上移动的光点不正是在暗示,漠生墨莲在某只生物体内,然后,我们遇到的旱龙卷,就是这只沙幻鲸带来的,我们的见识还是太浅了。”蚊子一口气说了很多信息。 “没错。”慧冷答道。 “沙幻鲸似乎就是冲着你来的,为什么只吞了你和明镜儿,反而先进入旱龙卷的方静文他们没有被吞。”蚊子接着说:“你们掉进的奇怪地方,应该是沙幻鲸的胃,你要记住生物越大,那么它与环境融合的越多,这样就解释了幻鲸胃里都是沙的原因。” “天上光球果然是微核”慧冷笃定道。 “确实。”蚊子回答:“那些被吞进来的死物都被吸收了,这也是它能量的来源,那些黑色胶状生物和红色岩石边界也可以解释了。” 慧冷现在还震撼,这么大的微核,他们当时还不敢肯定。 蚊子继续分析道:“你们得到漠生墨莲的地方也很奇怪,突然出现的入口,还有那个明字的牌匾,我之前就说过,也许真的和镜儿小姐有一些关系。” 慧冷回想着说道:“是的,确实是有一块,破碎了的,当时情况紧急,没有细想。” “我还有个问题,我们出去的地方,通道为什么这么奇怪。”慧冷又问,他慢慢把拆下的蝎肉放在火堆上烤。 “也许那是这只鲸的一条血管吧,或者只是个毛孔,哈哈哈。”蚊子有些感慨:“我当年还是龙的时候,或许还有和这只鲸一战的能力。” “想这么多干什么,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得到了墨莲,驼神和镜儿也安然无恙。”蚊子自言自语着。 这个时候,驼神和明镜儿回来了。 他们的传音陷入了沉默。 章八十六 再次烧烤(下) 驼神叼着不知名的绿色植物,满嘴都是,明镜儿依然坐在驼神背上,抱着一株仙人掌。 “瘀纯!(愚蠢)”驼神的都说不清楚了,它的嘴角上还带着仙人掌的刺:“免菊卲蔫,考咦瞎。(面具少年,烤一下)” “哈哈哈。你一慢点,跟你烤。”慧冷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面具碎了之后,他早就没戴了,似乎习惯这个疤痕了。 明镜儿小心翼翼地从驼神背上下来,可是手里抱着仙人掌,有一些不敢做大动作,僵持在那里了,她红着脸说道:“也帮我一下,冷哥哥,不方便爬下来。” “好。”慧冷带着微笑:“怎么还拿了一株仙人掌呀,这个能吃吗?” “试一试嘛。”明镜儿撒娇道,她把镯子还给了慧冷。 简单的清洗了一下他们找来的新鲜植物,水很宝贵,但是偶尔奢侈一下,也没什么,从鳞片里拿出木签串好,毕竟“无串不烧烤”。 “一起来吧,你们看我烤这么多次了,很简单的,我们只要吃得舒服就行了,又不过分追求味道。”慧冷将串好的仙人掌串递给了明镜儿。 “愚蠢!我的呢,本驼也要自己烤。”驼神伸出了蹄子。 “你拿的住串串吗?”慧冷问。 “愚蠢!我可是拥有五轮天石的。”驼神说罢便凝出微粒,附在蹄子前面握住了那串:“这可是‘沙棘果’,很好吃的。” 没过多久,驼神没了耐心,它开始做出高难度的烧烤动作,它居然平躺在了沙地上,控制着微粒,两个后蹄子握着两串‘甘草’,两个前蹄子握着的‘沙棘果’试图吃进嘴里,猛然发现自己的脖子太长了,前蹄子加上微粒不太够长。 “愚蠢!”驼神偏着头看向慧冷:“吃不到,帮我一下。” “是帮你吃吗?”慧冷玩笑道:“乐意效劳。” 驼神听了,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它控制着微粒将四串烧烤浮在身边,急忙说道:“愚蠢!不用了,我自己来,快,控制不住了,串串要掉下来了,接一下。” 微粒似乎失去了控制,幸好慧冷反应快,接住了。“愚蠢!要不是我境界不稳,早就控制微粒去烤了。”驼神终于吃到了那串‘沙棘果’,它眯着眼:“愚蠢!太好吃了。” 明镜儿的仙人掌烤了很久,刺都软了,背面还有点糊,她试着咬了一口,皱了皱眉头:“苦。驼驼还是你吃吧。方叔叔明明和我说过烤仙人掌很好吃的。” “愚蠢!”驼神大快朵颐着:“那我吃了。” 慧冷吃着蝎肉,那种口感很舒服:“方叔的手艺好,额,等找到他,让他做给你吃。”唉,他也不知道方静文是不是还活着。 两人一驼吃得很饱,随处可见的食物,就是简单地烤了一下,除了盐什么也没有加,慧冷却觉得这一顿是他来到这个地方吃的最满足的了。 在经历冒险之后,浮躁的心会变得安定,也许这就是冒险的意义吧。 “睡前故事!”明镜儿撺掇着慧冷:“冷哥哥,讲一个睡前故事吧。” “愚蠢!不如本驼来给你们讲讲,我的伟大事迹吧!”火光映在驼神脸上。 慧冷点了点头:“我也想知道,驼驼你为什么要自称‘驼神’。” 明镜儿托着腮,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期待的看着驼神。 章八十七 睡前故事 “愚蠢!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今天本驼心情好,就大发慈悲给你们讲一讲吧。”驼神的眼神迷离,似乎在回想着过去。 …… 乌云笼罩在天空,生活在这里的生物几乎很难看见月亮,闪电随时随地随机的下落,飓风像镰刀一样撕扯着空气,到处充满了血腥味,混乱的微粒疯狂的席卷着感知,你进去了,便很难出来。紫色,黑色,红色,压抑和死亡是这里的代名词,死飓区,就像是掌控死亡的神在沙漠里劈出的一条隔离带。 蛮夷族就是被分隔的种族,他们似乎被遗弃在这片沙漠的边缘了。南邻死飓区,再往北便是一片没有尽头的海,食物还好,在大海边有鱼和各种藻类,可是水源就难说了。 他们居住的沙漠被称为枯漠,没有水源,也从来没有下过雨。为了找水,蛮夷族只能进入死飓区,各个部落每天都会死人,唯一庆幸的是,他们还没有灭族,依旧为了活下去拼着命。 数年前,死飓区。 两只羊驼在闪电下狂奔,高大一些的那只嘴里还叼着什么东西。 天上,一片乌云在移动,似乎紧紧地跟着它们,诡异的生物藏在乌云的阴影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反射闪电光芒的鳞片。 闪电和飓风让两只羊驼遍体鳞伤,矮一点那只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了,重重地倒了下去,死之前还不忘把最后的微粒传给高的羊驼。 依然奔跑着的羊驼眼里满是泪水,但它没有丝毫迟疑。乌云里的阴影又将下来一道攻击,那只羊驼无力躲闪,同样倒下了。嘴里的小东西掉了出来,是一只小羊驼。 “跑!”这是大羊驼最后的话。 也许是上天眷顾,小羊驼从死飓区跑了出来,乌云中的阴影居然也跟着出来了,它降下了一道闪电,似乎受到了外界‘秩序’的压制,闪电没有击中小羊驼,从它旁边擦身而过,阴影带着乌云回到了死飓区,没有再追下去。然而,阴影的气息干扰了这片天地的‘规则’,要下雨了,一瞬间,这片枯漠的天空变了颜色。 蛮夷族的大祭司正目送着族里的勇士进入死飓区,突然之间,一个白绒绒的小东西,正面对着他们从死飓区里冲了出来,紧接着就是一道闪电,天空变黑了,一场大雨来袭。 这是神迹,神迹!大祭司癫狂的在雨中狂奔,他跪了下来,向着这只小羊驼跪了下来,无数蛮夷族人也开始跪拜:“驼神!驼神!”他们虔诚的呼喊着。 第一场雨,枯漠的第一场雨! …… 篝火旁,两人一驼。 “愚蠢!当年,我带着闪电和暴雨出现在一群民众的面前,然后他们开始向我跪拜,称呼我为驼神,怎么样,愚蠢的面具少年,震不震撼?”驼神声情并茂的讲了一下它的故事:“后面还有呢,这也不早了,下次再和你们讲。” 明镜儿不知不觉已经睡着了,慧冷也眯着眼,他惊醒道:“嗯?” “哼。愚蠢!”驼神说道:“你先守夜吧,记得叫我。” “好,我先。”慧冷点了点头,开启了‘瀚海蓝镯’的雾气。 睡前故事的目的是为了睡吧,不是故事,驼神是明白的。 章八十八 再遇 醒来然后出发,早晨的月光很柔和。慧冷从鳞片里拿出一件带着兜帽的袍子,给明镜儿穿上,皮肤这么好的小姑娘,晒黑了可不好。根据‘瀚海蓝镯’上具现的光点,他们有条不紊的赶着路。 明镜儿很开心,在驼神背上唱起了歌。 “微风吹着,吹着 云朵飘着,飘着 留下的脚印,寄托着彷徨的伤; 月光照着,照着 沙粒闪着,闪着 迷途的旅人,向往着温暖的光。” “镜儿小姐,这歌有些忧伤啊。”慧冷看了看手里的镯子说道:“适合晚上唱,很好听。” 明镜儿哼着刚刚的曲调说道:“晚上没有月光啊。” “愚蠢!”驼神插了一句道:“不是有月光鸟吗?” 一路上说说笑笑,他们接近那个光点了。 “有股强大的气息,小心一点。”蚊子提醒道。 “你们快看,四周的云似乎都在往那个方向聚集!”慧冷看向天空。 紧接着一道带着云气的剑光劈上了天空,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他们在战斗!我们快一点。”慧冷催促道,不禁加快脚步。 “这股中正平和的气息,是那把剑。”蚊子分析出了这道攻击,它传着音。 翻过最后一个沙丘后,他们看到了盘腿危坐的邓云。 漠游巨蟒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儿,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恐怖。 慧冷下意识的蒙住明镜儿的眼睛,镜儿摇摇头,推开了慧冷,说道:“我不怕。” “驼驼,这是和我们一起来的人之一,叫做邓云,去帮他护法吧。”慧冷走上前去,护在了邓云身边,他慢慢放出‘瀚海蓝镯’的雾气,隐藏他们的气息。 “愚蠢!咦?这位邓兄弟只有四轮的实力,但是他手上的微核却有整整六轮,有些不可思议。”驼神同样在邓云的另一个方向守着,明镜儿则靠在它身上。 夜幕降临,邓云清醒了。 一开始邓云对身边突如其来的陌生气息还很紧张,但是感知到‘瀚海蓝镯’的雾气,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慧冷!明镜儿小姐!还有一只羊驼?”抱着剑的邓云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好不容易相见的他们,再次在沙地里弄起了烧烤,一边吃一边讲了讲旱龙卷之后遇到的的事。“这么说,你把剑里面转化的精纯能量吸收之后,就可以达到五轮?”慧冷吃着一串‘沙棘果’问道。 “没错。”邓云吃了一口慧冷烤的蝎肉说道:“哎,这肉的味道好像不错。” “知音啊,她们两个都不吃蝎肉。”慧冷舔了舔嘴角的油:“我们接下来,就按照这上面的光点继续前进,朝这个方向的话,会离另外两个光点越来越远。” 邓云轻叹一声:“那两个光点太远了,只能先这样了,也许在沙漠深处呢,是死是活都还不一定。” 慧冷想着,邓云说话太直白,会不会伤到镜儿呀。于是他看了一眼明镜儿,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她没有说话,情绪似乎沮丧不少。慧冷不会安慰人,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一夜无话,这次出发的是三人一驼。 章八十九 清城之战(一) 近十天了,依然是是沙漠里的行走,慧冷似乎习惯这样干燥的空气了,像往常一样,他看了看‘瀚海蓝镯’里具现光点的方向,他忽然瞪大了眼睛。 慧冷以方便为借口,拉着邓云说起悄悄话:“邓兄,和我们反方向的光点消失了一个。” 邓云摊了摊手说道:“遇到危险了吧,死了?往好处想,也许是到了一个被屏蔽住气息的地方。我们出来做任务,得随时做好心理准备。毕竟他们没有隐藏气息的灵器。” “希望是这样吧。”慧冷接受了邓云的说法:“帮我个忙,别告诉明镜儿,她还小。” “可以,没问题。但是你得偶尔提醒我一下,我容易忘,和那只羊驼聊嗨的时候,会说漏嘴的。”邓云点了点头。 又走了一段时间,他们远远地看见了一条路,银白色的,就这样的镶嵌在沙漠里。 “白金之路!”这是久违的一条路。 …… 正午时分,朔州城。 一个月的时间来的很快,明城主费尽心血封锁‘枯涸瘟疫’,情况只是稍微好转,但是每天依然有新感染的居民。 补给早就成了奢求,明城主还是坚持着每天向都城传送着朔州的新情况。 水快喝完了,将预算缩小的极限,也只能在撑3天,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些天那道绿色影子没有出现。这都不是问题,真正担心的是所谓的‘清城’。 直到明伟辛通过秘密渠道第二次收到了丁瞳的密报,那一刻他的手仍然在颤抖,弦域,早就放弃朔州了,密报上写道:弦域圣者联合会,应皇室要求,派出八轮从圣者,于今日正午,清城,所有朔州居民,杀之。明胖子,八轮实力,弦域那帮人真看得起你们,这些年,认识你很高兴。 语气就像他会死一样,八轮,不试试怎么知道,明伟辛想着。 正午到了。 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裂口,黑漆漆的空间深处里伸出了一只手,慢慢将这道裂口扒开,手的小指上戴着一枚宛如眼珠的戒指。 “传令下去,全城戒备,开启护城大阵!最大输出。”明城主嘶吼着,他注意到了天上微粒的波动。 朔州的大部分修行者都是明伟辛的心腹,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并且早就在为清城的防护做着准备,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到来的是八轮实力的从圣者,那一刻他们都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方静文已经恢复了很多,他也参与到护城大阵的工作,看不出来他的性格上有哪些变化。 柳莺站在明城主身边,轻轻吻了他一下:“如果你能回来,我便答应你那件事。” 明城主苦笑道:“尽量吧。幸好,把镜儿送了出去,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方静文虽然醒了,但是他也不知道镜儿的情况。” 空间裂缝闭合,一位身材高挑,身着白色长袍的阴翳老者出现在朔州上空,他的白色袍子上布满了红色的线条。 “嗜血圣者。”明城主咬咬牙,他凝出微粒,踏上天空。 “尊敬的圣者,您来我朔州,是有什么事吗?”明伟辛低着头,无比恭敬地一拜。 嗜血圣者活动了一下手指,扬起嘴角:“什么事?没什么,清城而已。” 章九十 清城之战(二) 嗜血圣者的话音还没落下,明伟辛就发起了进攻,他知道,在八轮从圣者面前自己没有机会,只能尝试打他个措手不及。 “法术,卷轴,沙之月华。”明伟辛毫不犹豫的撕开了瞬发卷轴,这是很久以前的七轮天命者录入的法术,十分珍贵,这种时刻不容吝惜。数千万微粒汇成了一轮光球,高速旋转着,向四周射出沙粒一般的光波,光球直对着嗜血圣者推进,撞上去了。 嘭的一声,爆发出了耀眼的紫光,嗜血圣者抬了抬手,小指上的戒指突然出现了一只竖眼。“吞噬眼珠,睁开吧。”嗜血圣者平静地说道。紫光消失了,这道攻击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毫无效果,连伤都没有伤到,明城主的眼神里多了几许恐惧,身上的肥肉都在颤抖,他的身后紧邻护城大阵形成的屏障,他不能退后。 “哈哈哈!居然是沙之月华,没想到老夫居然在这里收集到了。”嗜血圣者笑了,他的爱好便是收集各种法术,这道沙之月华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今日来此清城本就是个背负骂名的苦差事,还有意外收获。 明伟辛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只能抓住这个机会再次进攻,他振作精神,感知聚合,“汇聚诀!”护城大阵的能量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七百零三万五千七百八十是他现在的微粒数,换算成等阶是六轮七阶,即使加上大阵的汇聚,也不过千万之数,比起嗜血圣者,差得不止十倍。 “体术,沙溯甲!”明伟辛的微粒形成了厚厚的铠甲,借着护城大阵的排斥力,他拉近了和嗜血圣者的距离,拳头上带着尖刺,直奔嗜血圣者颈部的大血管。 就差一点,要击中了!在还有一寸距离的时候,明伟辛身上的‘沙溯甲’,碎了,像玻璃一样,在月光下泛着光,点点红色点缀着破碎的甲。他后退了数步,吐了一口血。 “八轮从圣者,微粒融入周身空间,身前一寸,无敌。”明伟辛念着八轮强者的传说:“果然,我输了,但我还要来。” “啧啧,今天本座心情不错。”嗜血圣者没有反击:“看样子你很想这个城里的人活下来。” 明城主苦笑道:“是的,他们都是我的子民,你想伤他们,先过我这一关。” 他吞了一颗丹药,黑色的,像是恶魔的瞳孔,远处看着他们战斗的柳先生惊呼:“沧桑之眼,和沧桑丸一样,禁药,这是透支生命力的丹药,明城主,为了我们,您是个好城主,柳某人跟着您不悔!”他喊了出来,运转大阵的修士们也看着这一切,他们喊道“明城主,愿为您赴死!” 服用禁药,就像是和未来说再见,明城主以命相搏,还有什么他做不出来。 “法术,一千万微葬,一点一道芒!。”微粒葬送是很常见和实用的法术,从三轮开始一直可以增加数目,就是控制着庞大的微粒席卷对手,但使用过后,往往会失去一段控制微粒的时间,这样的攻击是大多数人搏命的绝招。 明伟辛的这一击没有那么简单,他凭着‘沧桑之眼’的提升,强大的感知力将微粒集中到了一点,那道紫色的光芒直逼向嗜血圣者,还是刚刚他攻击过的颈部血管。 叮!破了,嗜血圣者的脖子上出现了一个血点。 章九十一 清城之战(三) 明伟辛喘着粗气,全身都湿透了,满是汗珠,胸前的衣襟上还染着刚刚吐的血。释放‘微粒葬送’几乎用尽了他控制的全部微粒,至少得过上些许时间他才能恢复,但是现在容不得他休息,从‘储物环’里取出一把匕首,刀尖在月光下反射着光。 明伟辛颤抖的手握紧了匕首,他消耗了最后控制身体浮空的微粒,冲了上去。 嗜血圣者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点,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上的沾的血,露出了诡异的微笑:“有趣,你居然伤到我了。” 此刻,明伟辛正对着嗜血圣者,手里的匕首同样朝着脖子上的出血点捅去,中了!刀尖上涂着提取的‘枯涸之毒’,这他们为了应对‘清城’准备的杀手锏。刀尖刺了进去,成功了吗? 空气中开始充满血腥味,“哈哈哈!”这是嗜血圣的笑声。那道被匕首刺进的身影透明起来,化为了一个流动的血人,呲啦,血人破碎,血滴像雨水一样滴下来,落到了屏障上,沾染血滴的地方出现了巨大的破洞。 “跑,快跑!”明伟辛吼道,他里血滴最近,却被力量弹开了,没有碰到血滴。 一位年老的妇人正躲在房子里,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滴血正好滴穿了房顶,落到她的头上,那是无比恐怖的景象,妇人的身体开始腐烂,只听见一声惨叫,地上只剩下一滩液体。 不止这些,屏障的破坏使那些拼命支撑护城大阵的修士们也受到了反噬,但是现在,他们的选择只有坚持。 嗜血圣者再次出现,他转了转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回来吧。”沙哑而且低沉,刚刚落下的血滴像是拥有着思想一样,飞回到了嗜血圣者身旁,流动的血水凝聚在一起,化为了一个王座,圣者抬腿坐下。 支持明伟辛浮空的微粒已经消耗了,他的身体开始下落,望着城里涂炭的景象,他的眼角留下了泪水,唉,结束了。 “起。”嗜血圣者控制着微粒抬起了下落的明伟辛,巨大的压威加上体力不支,明伟辛保持着半跪的姿势。 “没想到本座的‘血影分身’被你击破了一个,不错,确实不错。”嗜血圣者有些感慨:“第一招试探,第二招破防,第三招击杀,如果本座只有七轮,早就死了。” “呸。”明伟辛吐了口唾沫,带着血水:“弦域的走狗。就为了一个不治的瘟疫,放弃朔州的十万居民?你这个屠夫,刽子手!” 嗜血圣者眯着眼睛:“你也知道是不治的瘟疫,如果开始传播,那将会是整个大陆的灾难,我不是屠夫,而是清道夫。” “信仰不同,谈什么谈。杀吧,我们输了,和我废话什么。”半跪着的明伟辛抬起头道。 “本座今天心情不错,收了道法术‘沙之月华’,相当于是得了份你的因。”嗜血圣者扬起手里的戒指:“到了本座的境界,因果牵引着突破的契机,我必须还你,可以给你个机会。” “机会?”明伟辛忽然笑了起来:“什么因果,都是你掩饰的理由,你杀人不算也是因吗?果呢?在哪里?” “在这儿。”嗜血圣者指了指自己的心:“本座杀人是为了救苍生,心安。” “心安吗?”明伟辛忽然有些许明悟,他拼命守着朔州不就是为了心安,他握着拳头道:“说吧,什么机会。” “和本座的‘血影分身’再战一场。”嗜血圣者在思考:“每撑一招,便活一个人。” 章九十二 清城之战(四) “我接受。”明城主答应了,他转向朔州城中:“方静文,统计刚刚的伤亡,派人把所有城中十岁以下的孩子集中到一起。” “遵命,城主!”方静文深鞠一躬,并未行礼,立刻开始行动。 “你能保证他们的生命吗?”明伟辛质问嗜血圣者:“我还要一刻钟恢复。” “当然,只要他们身上不带‘枯涸瘟疫’。”嗜血圣者点了点头:“给你一刻钟。” 明伟辛咬了一下舌尖,吐出一滴血,说道:“契约,没有的话,不相信你。” “本座是向来说一不二。”嗜血圣者也弹了一滴血过去,凝出了一道奇特的符号,圣者说道:“本座,王弘一,在此立誓。” “我,方静文,在此立誓。”明伟辛同样说道。 “月神至上,明伟辛在本座‘血影分身’下每撑一招,我便带着一人活着出朔州城,如有违反,天道诛杀。”嗜血圣者念着誓言,空中一道规则降下,秩序形成,契约成立。 浮在空中,盘腿危坐,拿出各种丹药往嘴里塞,明胖子的嘴角有些许弧度,他在思考着怎样钻空子,每撑一招活一个,也许他这口气可以把城里的孩子们救下来,这是他们的希望。 时间过得很快,明城主恢复了不少,但远远不及刚刚的实力,吞食‘沧桑之眼’的副作用也显现出来,一个不稳,他差点掉落下去,没有办法,他再次拿出一颗丹药,‘忘痛丹’,红色的丹衣格外引人注意。 “禀明城主!血滴落下之时,朔州城居民,死亡一千五百零一人,守城修士全体轻伤,重伤者多达三百五十七人,现健康者九万六千七百九十五人,十岁以下孩童八千二百九十七人,统计完毕。” “八千二百九十七招,凑个整,老子的目标是一万招!”明城主心里吼道。 他望向嗜血圣者说道:“每一道攻击便是一招,没错吧。” 嗜血圣者一个响指,他坐着的血色王座里分出一团血水,化为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影,圣者点点头:“没错,那开始吧。” 再次凝出‘沙溯甲’,六轮一阶是他现在的境界,‘血影分身’至少七轮实力,明胖子只能智取。 ‘血影分身’似乎有自己的意识,王座上的嗜血圣者已经开始养神。 第一道攻击来了,‘血影分身’分出了一团拳头大小的血块砸向了明伟辛,血块的速度不快,但一种无形的感知压制着明伟辛,他躲不掉。 明伟辛根本就不想躲,他的‘沙溯甲’形成尖刺,撞上了飞来的血块,血块散开化为血滴,明伟辛的‘沙溯甲’上多了数百个黑漆漆的洞,洞里有血流出。 “这算几百吧。”明胖子的脸色苍白:“刚才就问过您,每一道攻击便是一招,您不会言而无信吧。” 闭目坐在王座上的嗜血圣者瞪大了眼睛,感知一动说道:“那便算,两百一十五招。” 明伟辛拼命维持着‘沙溯甲’,再次拿出了一颗‘沧桑之眼’,第二颗的副作用是境界跌落,跌落又怎样,这是他最后的光芒了。 “来,老头,没吃饭呢,快一点,这攻击也太慢了。”明胖子挑衅道,他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吃了第二颗禁药,药效减半,他的时间有限,这是换来最多人活命的唯一方法。 “敢叫本座老头,我满足你。”王座上的嗜血圣者似乎很生气,他站了起来。 章九十三 喂,老头 ‘血影分身’的攻击愈发凛冽,明伟辛有些撑不住了。 人是会创造奇迹的生物,有一种叫做责任的力量甚至可以超越秩序和规则。 ‘沙溯甲’千疮百孔,还是破了。 嗜血圣者挥了挥手说道:“去吧,血影,最后一招,他已经到极限了。” 天空中的红色开始放大,突然,下方传来了一道声音。 “喂,死老头!死老头,老头,头!愚蠢!”声音洪亮,震耳欲聋,还拖着长长的回音,嗜血圣者都听得身躯一震。 “谁,是谁!”嗜血圣者发怒了,‘血影分身’的攻击转移到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 时间回到片刻之前。 慧冷一行人早就顺着‘白金之路’赶到了朔州城,他们很幸运,没想到‘瀚海蓝镯’的那个光点正好在朔州城。远远地躲在一块石头后面,刚好看见了明城主打败第一个‘血影分身’的场面,血滴落下,幸好他们离得远,没有波及。 趁着机会,他们冲到城门口,敲了敲屏障,似乎进不去,明城主这个时候没办法分心。 听了明城主和嗜血圣者的对话,慧冷他们明白了这个圣者是来‘清城’的,他们不正好找到了‘漠生墨莲’,朔州之危可以解决了,于是慧冷喊道:“嗜血圣者大人,您听得见吗?” 没有回应,离得太远没有听到,或者说慧冷他们像蝼蚁一样,圣者懒得感知。 “一起喊吧。”慧冷没有办法,为了不让悲剧发生,他们是来救朔州的! “愚蠢!圣者大人!”三人一驼的声音还是没有引起嗜血圣者的注意,似乎还混进奇怪的东西。 此时,明伟辛和嗜血圣者已经立下了契约。 看着明城主再次受伤,明镜儿拽紧了慧冷的手,依然拼命地喊着,可是,没有作用。 蚊子忽然有了办法,它传着音:“用‘留音水晶’,十个百个的一起放,绝对可以。” 声音都哑了的慧冷,恍然大悟,小木,你真聪明。 慧冷从鳞片里拿出数十颗各种颜色的‘留音水晶’,大多是刚离开朔州城是明城主送的,红色居多,蚊子之前说的紫色水晶似乎有封印,他现在用不了,便没有拿出来。 慧冷冲着邓云,明镜儿还有驼神说道:“我有办法了,你们有‘留音水晶’吗?全拿出来,录音然后一起放。” “给你,我只有这一颗黄色的,平常用的不多。”邓云藏到石头后面,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颗。 驼神直接摇摇头。 明镜儿也摇了摇头,眼睛里满是泪水,看着父亲被这样攻击,她却无能为力。 “这些应该够了,七八十颗了。”慧冷摸了摸明镜儿的头,安慰道:“我们一定可以的。” 在邓云和驼神微粒的帮助下,他们很快完成了全部‘留音水晶’的录制,按照蚊子的说法喊‘死老头’会合适一些,他们没有时间重来,便照做了。 摆好水晶,躲得远远的,然后邓云和驼神用微粒来发动,在嗜血圣者喊出‘最后一招’的那一刻,水晶启动了! 轰,那一道攻击把所有的水晶都打烂了,激起一阵风沙,还好他们躲远了。 风沙渐渐消散,三人一驼像刚出场的英雄,笔直的站着。 章九十四 不可违反 嗜血圣者的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他小手指上的戒指开始发光。 驼神有些慌张,四条腿在颤抖。 邓云抱着手里的剑,似乎没有那么紧张。 明镜儿牵着慧冷的手,直直的看着死撑着明城主。 蚊子对慧冷传音道:“我说什么你便说什么。” “好。”慧冷毫不犹豫道。 “圣者大人!”慧冷连忙喊道:“请您恕罪。”他拉着他们给圣者鞠了个躬。 明城主捂着身上出血的地方焦急地吼道:“你们回来干什么呀,快离开这里!” “蝼蚁!”圣者的戒指上弹出一道紫色光芒,径直攻击鞠着躬的慧冷他们。 明城主眼见情况不对,他硬撑着身子冲了上去,用他那满是疮口的肥硕身躯挡住了,喘着闷气吼道:“我们还没打完呢,您气度非凡,应该不会和这些小辈们一般见识。”说罢又吐了一口血。 “我们找到解决朔州之危的方法了!城主大人派我等去寻找‘漠生墨莲’,幸不辱命!”为了不引起误会,慧冷加快了语速。他从鳞片里取出装有‘漠生墨莲’的墨玉盒,双手呈着。 “找到了?”明城主瞪大眼睛。 嗜血圣者开始注意这个墨玉盒,咦?以他的感知力,为何什么都感觉不到,一个瞬间,他来到了慧冷他们面前,巨大的压力陡然出现,明镜儿一个不稳差点摔倒,驼神和邓云赶忙凝出微粒护住他们。 慧冷直面压力,身上的骨头发出啪啪的声音,他半跪,强忍着不让膝盖着地,似乎眼前这人不值得他跪下。他咬着牙喊道:“‘漠生墨莲’可净万毒。” “啧啧,这几个小辈有点意思。”嗜血圣者没有落地漂浮在沙地上,他的手指上凝出了一颗血珠,抬起手说道:“净万毒?好大的口气,我这滴血毒可不比‘枯涸瘟疫’毒性小,本座来试试。” “你们后退!”慧冷打开了墨玉盒,一股奇异的香味弥漫在指间,墨色缠绕。 圣者弹指,那滴血直逼慧冷眉心,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血停在了墨莲的上方,缠绕着的墨色包裹起血滴,然后,消失了。 “不错,确实本座的血毒被净化了。”嗜血圣者依然表情阴沉,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明城主也赶到了慧冷身边,还有些惊魂未定,他承诺道:“圣者大人,您再给我们十天时间,朔州城的‘枯涸瘟疫’一定可以解决!” “好,那就再给你们十天。”嗜血圣者摸了摸戒指说道:“回来吧。”天上的‘血影分身’化为一滩血水回到了嗜血圣者的身体里,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丝诡异的绿色藏匿在血水里。 明城主松了一口气,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呼,守住了,镜儿也安然无恙,他感知一动,解开了朔州城的护城大阵。 “一共是一千五百二十四处伤口。”嗜血圣者露出了诡异的笑:“没办法,本座得带着他们活着出城了。契约,不可违反。” “不!”倒在地上的明城主忽然明白了什么,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圣者戒指上的竖眼再次出现,聚集起来的那些孩子们消失了,嗜血圣者也没了踪影,一千多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可违反!”明伟辛喃喃着。 章九十五 救治 明镜儿冲了上去,紧紧地抱住明城主,眼里满是泪水,哽咽着说道:“爸爸,镜儿很想你。” “镜儿。”明城主摩挲着她的小脑袋。 城门早就打开了,柳先生扶着柳莺,后面跟着方静文还有几个修士走了出来。柳莺看着满身是伤的明伟辛,擦了擦哭花了的脸。 “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我又没死,就是身上的伤多了几道而已,快,扶我,啊,不,抬我进去。” “母亲!”明镜儿爬了起来,面对着柳莺。 “回来就好。”柳莺的眉毛微蹙,马上就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方叔叔!柳爷爷!”明镜儿冲上去,抱了抱方静文,也在柳先生面前微微停留。 …… 城主府。 明伟辛躺在床上,房间里只有明镜儿,慧冷,柳莺和柳先生他们五人,‘漠生墨莲’仅仅靠近明城主便净化了他身上的血毒,但是他的伤口多而且深,筋脉也是混乱不堪,柳先生看了,也只能摇了摇头。 “别浪费时间了。”明城主直到柳先生的意思,他看了看床边众人,说道:“我们现在最首要的任务是解决朔州之危,即使我活不久了,也得把事情安排下去。方静文!” “城主!谨遵您的命令!”方静文没有行礼,直立着说道。 “第一,安顿集中的那些孩子们,消失的那些,去和他们的父母做工作。第二,持‘漠生墨莲’去重点区解救感染‘枯涸瘟疫’之人。第三,全城……”明城主磕磕巴巴的说着,‘忘痛丹’的药效早就过去了,身上实在是疼得受不了。 明镜儿在一边抽泣着,她哭得声音很小,害怕干扰到父亲,却又忍不住悲伤。 慧冷站在墙角,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唉,要是他们早一点回来,也许…… 蚊子提醒道:“别乱想,你又不知道那个光点指的就是朔州城。想救他吗?你不是有一颗天元丹。这丹药解毒没什么作用,但在外伤内伤的治疗上,堪称一绝。”这也是当时明镜儿受伤,蚊子没有提醒慧冷的原因。 于是慧冷点了点头说道:“明城主,我这里有一颗丁瞳送的‘天元丹’。” 柳先生眼睛一亮:“‘天元丹!’这可是疗伤神丹,号称一颗便可以将只剩一口气的将死之人拉回来,城主,您有救了。” 明伟辛忍着痛摇了摇头:“这是丁家那位给你的东西。” 慧冷反驳道:“那我就转送给城主了。”他从鳞片里取出了装着‘天元丹’的瓶子。 “城主大人,请您吃下去!”方静文终于行礼了:“为了朔州的百姓,更是为了您的女儿和妻子。” “恕我得罪了,城主大人!”方静文朝着慧冷丢了一个眼神。 慧冷心领神会,将瓷瓶递给了方静文,和其他几个人一起按住了明城主。 方静文眼疾手快,将丹药喂了进去。 “你们啊。”明城主苦笑道,他感受着一股精纯而且温暖的能量开始在身体受伤的筋脉里流淌。 没错,他现在还不能死,还有那么多事情要等着他去做,还有一城的人等着他守护,还有她们等着他去爱,他必须活着。 章九十六 活下来 很快明城主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他的精神也恢复了许多。对刚才紧急下达的命令,他马上补充修正,一道又一道命令传了下去。 过了许久城主府里才恢复宁静,慧冷便在众人的询问下,讲述了他们找到‘漠生墨莲’的经历,说着说着,‘瀚海蓝镯’里具现光点消失的事就说漏了嘴,下意识的看向明镜儿。 “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不用担心镜儿。”明镜儿被看得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明城主沉默片刻说道:“程邢正,程长老和张禹便代表着这样的光点。” “是这样的。”慧冷打开镯子,上面出现了四个几近重合的光点,第五个光点稍微有点远。“这四个是我们,第五个是那只羊驼。”慧冷解释道:“他们最后消失的方向是在北边。” 驼神这个时候被带到了独角马的马场里,撒着欢地吃着储备的优质草料。 经过权衡,明城主说道:“先等朔州之危解除吧,沙漠里失踪的人,很难回来。” “父亲,如果失踪的是我和母亲呢?”明镜儿忽然问道,她抬头的样子有些固执。 柳莺握着明镜儿的手,脸上带着恭敬地微笑,似乎也在等着城主回答。 “没有如果!”明城主强硬起来了。 “大家准备吃饭!”方静文来的总是那么巧妙,从他醒来的表现,丝毫看不出来他是脑袋受过重伤的人,似乎不是柳先生描述的性格大变。 “今天就简单的准备了一下,独角马肉炒饭。”方静文苦笑道:“前两天城主就下令杀了最后几头独角马,唉,人都没有水喝,更何况它们。” 肉带着一些酸味,不是特别好吃,但是慧冷吃得很安心。 这座被‘枯涸瘟疫’封闭的城,终于开始有条不紊的恢复了。 …… 朔州城南,感染者集中收治区域。 一层结界笼罩着城南,两名四轮天石的修行者守在结界出口,他们也用浸过药的帕子捂着口鼻,虽然三轮以上的修行者具有抵抗的能力,但是当他们看到结界内惨状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戴上。 刚才那场明城主与嗜血圣者的战斗没有波及这里,结界依然支撑着。 一个小吏朝着结界飞奔过来,带着希望,“城主大人传令,朔州之危可解!” 结界内,一位半身干枯的老者在地上爬行,终于,他停了下来,身前是他的妻子,全身枯涸,只剩下头部还没有被瘟疫侵蚀,“阿强。”妻子的嘴微动,声音很小:“我想闭上眼。” 老者同样喊道:“阿珍,好,闭上眼。”老者想流泪,可是他流不出。伸出手,用仅能活动的手指抚平了妻子睁开的眼睛。他自己也闭上眼,等待着痛苦的结束。 一束光忽然照亮了老者的世界,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恢复知觉,他慢慢睁开眼,一个身材健硕的人拿着一个墨色玉盒,浮在空中。盒子里一朵墨莲,亭亭玉立,就像是神明。 “城主大人!”老者的身体居然奇迹般恢复过来,他的妻子也在逐渐好转。老者拖着僵硬的身子,跪下然后恭敬地行礼。 “感染‘枯涸瘟疫’的朔州居民们,朔州,活过来了!”明城主宣告着。 章九十七 暂时解封 没过多久,重点区内的所有角落,明城主都带着‘漠生墨莲’走了一遭。被治好的居民们也都有序的被修行者们带到城中的医馆里,他们大多都是三天内严重感染‘枯涸瘟疫’的人,更长时间的,在已经完全干枯了,早就化为了尘土。 医馆里原本的病人症状较轻,一些人只有手指开始干枯,在柳丹师的配合下,往往采用了切除的方式来为这些人续命。 处理完重点区,明城主来到了城中水源的源头。它被城中居民叫做‘母源’,是一条地下河,来源于远在弦域南面的‘天堑雪山’,正是因为这条河经过弦域,在‘枯涸瘟疫’发生的时候才被切断。 这处河水上充满着瘴气,已然是一潭死水。 明城主小心翼翼地将‘漠生墨莲’放到了水面上。墨色的莲浮着,没有碰到水面,瘴气开始向墨莲涌去,水中出现了一个漩涡,这片空间中的微粒也随着漩涡转了起来,如同神迹一样,没过多久,瘴气消失,河水变得清澈。墨莲的莲瓣微闭,似乎消耗了很多。 明城主的手颤抖起来,他捧起‘母源’河的水,喝了一口,甘甜可口,没有丝毫不适。眼里进了些沙子,明城主擦了擦眼角。 …… 朔州城中,广场。 这是朔州居民们自封城以来的第一次大型聚集。几乎所有人都围在了广场周围。明城主站在中央,大声宣告道:“这些天,大家都很勇敢,不论是那些要求一直呆在家里的人,还是那些自愿随我作战的修行者们,还有那些帮助孤儿老人的人们,以及各个组织:夔门镖局、朔城医馆、乂丁商会……,唉,很遗憾,这次灾难,朔州两万居民,死亡了近九千。让我们为那些牺牲的人们默哀。” 久久沉默,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息。 明城主拿起一个瓷碗,喝下了一大口水,喊道:“这些悲伤的事,都会过去的,我们还活着,就要活的有意义!我明伟辛在这里向大家宣布,朔州封城,今日解除!”瓷碗重重地落到地上,碎了。 广场上有欢呼声响起,但是马上一个异样的声音打破了氛围。 “明城主,我的孩子呢,他才三岁,是你派人召集他的。”一个居民大声喊叫着。 紧接着,广场上传来了无数质问的声音:“我们的孩子!” 大多数人都是自私贪婪的,得到了一样东西,就会想要下一样,也许是因为爱才这样,当然,爱也是自私的。 “孩子的事,我在这里向大家道歉。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我已经向弦域提交了文书。”明城主有些自责,如果他再强大一点,唉,没有可能了,他现在因为‘沧桑之眼’的副作用,境界跌落,只有六轮一阶的实力了。 在方静文的组织下,居民们纷纷喝下了来自‘母源’的水。 夜色降临,今晚,对于朔州居民们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 城主府,慧冷房间。 慧冷和明镜儿再次坐到了屋檐上,驼神被明镜儿拴在了一个树旁,蜷着身子趴在地上小憩,已然一副宠物的样子。 章九十八 庆祝 “冷哥哥,你就这样把墨莲送给我父亲了吗?”明镜儿捏着衣角,有些不好意思。 慧冷没有戴着半边面具,他现在已经可以坦然面对那道伤疤了,他看着明镜儿的眼睛说道:“本来我们寻找‘漠生墨莲’就是为了救人的,在城主手里,墨莲的作用可以发挥到最大。再说了,这‘瀚海蓝镯’是你的父亲送给我的,我不喜欢欠人情。” “愚蠢!两个五岁的小屁孩,还谈起人情来了。”驼神醒了,自从知道他们只有五岁后,便一直用这个梗嘲笑他们。 “谁是小屁孩呢!”明镜儿抓起一块瓦片,朝驼神一扔。 瓦片破碎的声音还夹杂着两人一驼的欢笑。 “走吧,我们出去玩玩。”明镜儿迫不及待的说道:“今天父亲很忙,母亲也没工夫管我们。” “好。”慧冷点了点头,抱着明镜儿从屋檐上下来,解开拴着驼神的绳子,明镜儿牵着它。偷偷从偏门出去,方静文也不在,他们很顺利的来到了街上。 屋外到处是欢呼的声音,街道上随处可见自由自在舞动的人,两旁更是摆满了小吃摊,摊主们不约而同的喊着今晚免费的口号。 明镜儿左手拿着黑骆驼肉串,右手是一串砂糖葫芦,嘴里还塞得满满的,像是一只小仓鼠,连拴着驼神的绳子都来不及牵了,只能交到慧冷手上,一开始驼神还有些不愿意,可是在明镜儿恶狠狠的眼神下,它还是屈服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堂堂五轮实力的驼神,居然这么听明镜儿的话。 “慢点吃。”慧冷的手里还拿着明镜儿刚刚点的酥油奶茶,摊主用‘母源’河水制作的,还带着温热。 走着走着,两人一驼来到了慧冷刚进朔州时经过的那条街上,看见了那棵快死掉的月影树,别的树都是亮着的,只有它低垂着灯笼。走近一看,树梢居然长出了新芽,一抹绿色的希望冲破了束缚。 慧冷走上前去摸了摸它的树干,拿出刚刚盛的‘母源’河水,浇到上面。嫩芽微微煽动,似乎有所感觉。 忽然听见明镜儿催促的声音:“冷哥哥!快一点,城门口在表演节目呢!” “来了来了!”慧冷踏着轻快的步子奔去。 这条街上,有一块空地,上面充满了烧灼的痕迹,那是李叔的家,邓云站在那里,沉默了很久。 “哎,邓云!”慧冷打着招呼:“城外有表演,一起去看看吧!” 看着前方撒欢的羊驼和牵着羊驼的女孩,邓云笑了。 “好,走吧。”邓云抱着他的剑,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 表演的正是明城主大战嗜血圣者的场面,一个说书先生在搭好的台子上解说,这是最新改编出来的,看的居民们都热血沸腾,恨不得将嗜血圣者撕掉。 慧冷他们几个就这样随便的围坐在沙地上,什么都不想,只有眼前的欢歌笑语和身边的温软清香。 一直表演到很晚,告别邓云后,他们才回到城主府,这才心满意足的睡下了。 章九十九 朔州旨书 十天之期已到,沉寂已久的弦域传送阵忽然亮了,这是朔州封城一月以来,弦域的第一次积极回应。 消息很快传到了明城主那里,明伟辛纵身飞起,直奔向传送阵。 紫光闪烁,阵眼处出现了一封金灿灿的旨书,旨书背面绣着一轮满月,它的旁还静静的躺着一颗鎏金紫色水晶。 明城主双膝下跪,无比恭敬,双手拿起了这封旨书,小心翼翼的将微粒注入。叮的一声,旨书摊开了,是空白的,一个虚影从旨书中央缓缓浮现,那是负责传皇帝旨意的侍从,只见威严又清晰的声音出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朔州‘枯涸瘟疫’之危暂缓,核查之,确有此事。瘟疫之事,事关重大,不可小觑,关乎弦域乃至整个月国十万万居民,故朔州封城,延续半年。半年之内,若无再染‘枯涸瘟疫’之人,即解除封城。期间补给物资,均由弦域承担。钦此。弦历三百一十五年十月十三日。” 虚影念完之后,旨书上立刻出现了刚刚念过的字,字体大气恢宏,充满正气。 圣旨的意思很明确,明城主抚摸着旨书的‘黑月犀牛角’制成的轴,脸上露出了苦笑。 那道虚影没有消失,继续说道:“传灼阴帝口谕。” 鎏金紫水晶被虚影托了起来,光芒闪过,留音水晶打开,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威严:“明卿,对不住了,清城之事没有经过孤的允许,孤会给你一个交代!至于那一千孩童,孤也没有办法,毕竟是有契约的,那些圣者,孤管不了,契约上说孩子们活着离开朔州,那便一定会活着,这个孤可以保证。” 又是叮的一声,虚影消失了。 “方静文何在?”明城主拿起圣旨和紫水晶,朝着外面喊道。 “城主大人!我在。”方静文一直候在传送阵外。 明城主将圣旨递给了方静文,表情有些不悦,说道:“你看看吧,有没有什么想法。” 方静文盯着旨书上的字,若有所思,说道:“先不说旨书的内容,这道圣旨的品级有些奇怪。” 明城主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我本朔州城主,用弦域的话说就是一介太守,四品官职,但这圣旨,按理来说应该是发给二品官职的人。” “一品紫晶极品玉轴,二品黑月犀牛角轴,三品贴金轴,四品五品水牛角轴。这,是不是灼阴帝在向您暗示?升迁?给您补偿?”方静文补充道:“您别忘了,我们和灼阴帝可是一起当过兵的。” “唉,是啊,当年他还一直隐藏身份。暗示我什么,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明伟辛眼神笃定,似乎有所思考。 “旨书的内容,我想灼阴帝也很无奈吧,朝中真正支持他的家族也只有丁家。”方静文欲言又止。 明城主拍了拍方静文的背说道:“召集城中百姓吧,我要将旨书宣告大家,那一千朔州孩童的事,我再去想办法。只能去求丁家那位了。” 很快,旨书已经传到了朔州城的大街小巷,孩子们的事依然引起了骚乱,但是明城主给出了他们一定会活着的承诺,让城中居民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章一百 朔州半年(一) 封城依然继续,传送阵使用不了,慧冷躺在城主府房间的床上,窗户外面黑黑的,隐约可以看见远处月光鸟发出的微光。 对于慧冷来说,他还得在朔州生活半年,其实他还有一个选择,他可以偷偷向南,穿过封锁区,直达南岗,在南岗的幽州里使用传送阵,前提是他能够躲过守在‘白金之路’入口处,七轮天命者的感知。 他不想那样,太累,而且他很怕痛,偷偷过去被发现的话,也许又会挨打,挨打了,以他的实力也不能还手。慧冷现在有了一种叫做羁绊的东西,和明镜儿、驼神、邓云、明伟辛、方静文等等,有了联系,对,还有丁瞳。 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只能叫作‘活’,但当你有了伙伴,便可以称为‘活着’。 仔细想想,也许在朔州还生活半年,也很好,慧冷本来就没有什么目标,寻找墨是慧冷目前唯一的意义。就像生命里突然多处半年只属于自己的时间一样,慧冷决定,试着去融入这个世界吧,在找到墨的时候,也许还能活得精彩一些。 忽然想到,明镜儿之前告诉他,‘净书院’明天开始复课,他的年龄刚好,也必须得去。唉,还得去上课,不知道明天的生活会怎么样。 慧冷睡不着,便开始胡思乱想。 “蚊子,小木啊。”慧冷传着音:“觉得自己很差,在八轮从圣者面前什么都不是。” “别妄自菲薄了,在同龄人里,你还是不错的,人家可是修炼了一辈子才达到那个阶段。”蚊子安慰道:“小冷,有觉悟是好事,多冥想,我教你的‘无上清心诀’可不能落下,等觉醒之后努力提升自己吧!” “嗯。”有一种叫做决心的东西在慧冷的心里种下了。 ...... 时间飞逝,半年就像流水一样在慧冷的指尖划过。 书院的生活很精彩,第一天去的时候和明镜儿一起,他们还没有修炼,分到了一个讲基础知识的学堂,什么认字,学礼仪都是在这个学堂学习的,大概就是学前班之类的东西。 对于慧冷来说,课很轻松,他本来心理年龄超出常人,所以走神是在所难免的,坐在他附近的明镜儿总会掐他一下。 慧冷脸上的疤痕从来没有受到过歧视,因为这里很多人都被‘枯涸瘟疫’摧残过,这不是普通的疤痕,这是一段历史的记忆。 在学堂里还认识了一个好朋友,那个人叫做邹子阳,因为想法古怪总是被人孤立,可是慧冷却觉得,子阳兄的想法非常有意思,他们讨论过很多东西,什么‘为何晚上月会消失’;‘为何会有日这个奇怪的字’‘为何......’。 子阳兄总会将自己的梦想挂在嘴边:“我要让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的想法!” 有点幼稚,却又让慧冷受到了很多鼓舞,他的梦想?唉,先去找到墨吧。于是他说:“我要找到自己失散的亲人。”哈哈哈,这样说也并没有不对的地方。 慧冷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这半年里,发生的事情确实不少。 章一百零一 朔州半年(二) “冷弟,你说为什么晚上的时候,月就消失了呢?”邹子阳端着一杯水,小嘬一口。 慧冷正在写教书先生布置的作业,放下了手里的木炭笔,说道:“我也不知道,嗯,也许是因为晚上了?” “你不知道就对了。”邹子阳一脸的高深莫测:“什么是晚上,什么又是白天?” “子阳兄,那你知道吗?”慧冷反问道。 “我当然知道。”邹子阳凑到了慧冷的耳旁,一副神棍的模样,眼睛还在瞄着慧冷的作业,慢慢说道:“白天,我闭上眼,月便消失,晚上,我睁开眼,月也会消失。月非月,月是我心中所想。” “你是不是在抄我作业?”慧冷恍然大悟,挥了挥拳头。 “啊,我这不是抄,我是在看月亮呢。”邹子阳脸都不红一下。 “看月亮,这是晚上,哪有什么月亮。”慧冷没有反应过来。 ...... 弦历三百六十五年十月十四日阴 今天是净书院复学的第一天,天上阴沉沉的,但是每个朔州人都很高兴,每个重新来到书院的孩子们也都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课很无聊,听得我想睡觉,每次快睡着的时候,明镜儿这厮就会掐我一下,哼,我迟早会掐回来的!对了,我还得冥想修炼,开始吧。 十月三十晴 新来的教书先生居然是方静文,我的天,老方教的还不错啊,给我们讲了讲月氏国的历史,什么断层,遗失的记忆,唉,听不进去,不听了不听了,还是睡觉舒服。睡得正香的时候,一个微粒弹打了过来,蚊子也不提醒我一下,就这么对你的主人吗? 修炼修炼! 十一月二十日晴的一批 最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叫邹子阳,绝对是个沙雕,他居然还要和我结拜,我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忽然发现他也是一个孤独的人,唉,谁叫我善良呢,结拜的时候才发现他居然七岁了,我成了弟弟,有一种被坑的感觉,想打他一顿。 加油!冥想! 十一月二十二晴吧 丁瞳给我写信了,很开心。今天费劲心力在给丁瞳回信,累了,不写了。 累了也得修炼。 十二月二十七小雨 沙漠里下雨是很罕见的事,幸好我一直带着一把油木伞,打着伞和明镜儿一起走在回城主府的路上,子阳这二货也夹在了伞下,破坏气氛!早知道就准备小一点的伞了。今天是今年最后一天上学,明天就放假了,终于可以暂时摆脱天天都做作业的日子了。但是修炼可一点也不能松懈。 弦历三百六十六年一月初一阴 在城主府里吃了团圆饭,方静文特地制作了烤仙人掌,镜儿吃了好几片,我吃的时候觉得有些涩味,口味问题吧。我还收到了一颗银曜石作为压岁钱,攒着!晚上一家人出去放烟花,明城主太厉害了,他直接操控着微粒在空中绽放,看着天上的盛景,什么都没有想,一时间我的脑袋里很空,也很舒服。 依然得修炼,这么长时间了,感知力依然是初识大成,还得继续加油。 章一百零二 朔州半年(三) 二月十七小雨 丁瞳似乎今天生日,差一点就忘记了,还好蚊子提醒了我。得给他认认真真的写一封信,日记就先不写了。 修炼!冥想! 三月初三晴 忽然对丹药有些感兴趣,于是便在明城主的安排下找到了柳先生,他摇摇头的样子,似乎在说我的天赋有些不适合,柳先生说了一句‘丹师必医师’,告诉我先从医师做起,需要很多年,甚至得放弃修炼。唉,很难,我还是选择修炼吧,但这也不妨碍我学一点医师的知识。 学习! 三月初四一如既往地晴 在学堂上了大半天的课,下午时分便去找柳先生学习知识了,什么‘元气论’、‘阴阳学说’、‘五行学说’,听得我头疼,但是我还是记住了一些的,似乎有那么一点感兴趣了。邹子阳又来找我玩了,不写了不写了,可不能被他发现我写日记的习惯。 四月二十晴 驼神今早出去玩,消失了,只留下了一颗绿色的留音水晶,。 这里记录一下它的话吧:“愚蠢!谢谢你们这么多天以来照顾本驼,还有慧冷,你的救命之恩本驼是不会忘记的。镜儿,一天主人,一辈子主人。”停顿了一会,似乎抽泣了一下,它才继续说:“愚蠢。我的信徒来找我了,我必须回去了,我是他们的神,是他们的信仰,我不能丢下他们。有缘再见,面具少年还有我的主人。” 有点伤心啊,我一定会怀恋驼神毛发的触感的,还有它那每次都会挂在嘴边的愚蠢。 五月十三日暴雨 下暴雨了,必须记录下这一天,沙漠里这种现象可是难得一见的,按照方静文的话说,可能是不远处刮了类似旱龙卷这样的暴风,雨云被刮了过来,我信了,因为那只沙幻鲸真的能造成这样的景象。 五月二十九晴 丁瞳告诉我,他得去书院学习了,是弦域四大书院排名第一的那一个,而且还是在直接保送到内院,听着似乎很厉害,我呢,还没有开始正式修炼微粒呢,有些自卑。 不想了,修炼吧! 六月初六晴 可能是我的生日,丁瞳送给了我三瓶香水,是他用移花调制出来的,我不懂什么香水,但是能收到礼物我真的很开心。令我大吃一惊的是,城主府里专门为我做了一顿大餐,愈发舍不得这些人了。 生日的话,就先歇会,冥想一会就休息吧。 七月初一阴 最后一篇了吧,朔州早在几天前就再次收到了‘弦域文书’,正式解封了,城里居民都很开心,只是那一千孩童还是没有消息,丁瞳有过承诺,但是目前情况依然不好。 明天就出发了吧,和明镜儿一起去,她到了觉醒微粒的年龄。传送阵有限制条件,只能我们两个一起。明城主的话是到了弦域那边,会有人来接我们。想不明白,做父母的怎么就这么放心自己的女儿呢,即使只是觉醒了就回来。 墨,我来找你了! 睡不着,继续修炼吧。 章一百零三 朔州半年(四) 弦域上弦城丁家祖宅 夜晚的风有一些微凉,房间里熟睡的丁瞳拉了拉身上的粉红色被褥,窗口是开着的,上面摆着一盆长相奇怪的花。一个身着黑衣的身影闪进了房间,黑影的动作无比熟练,似乎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黑影小心翼翼的在房间一角摸索,慢慢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檀木柜子,一把钥匙从他的手里拿了出来,锁被打开了。 箱子里面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黑影一点也不感兴趣,他直接摸到了一处暗格,从中间拿出了几个信封。 借着手里微粒凝出的光读了起来,很快黑影结束了,他慢慢的把一切还原,走的时候还不忘关上了丁瞳的窗户,嘴里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唉,真是不让为父省心啊,这么大的人了,还在玩写信这一套。” ...... 弦历三百六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在明城主看来是一个颇具神奇的日子,那天正午他的嘴里还塞着饭,就收到了丁家那位从秘密渠道再次传来的紧急消息,这是至秘密渠道建成的第二次传送,第一传送便带来了‘清城’的消息,明城主哪能不紧张,飞快的到那儿一看,却是一封给慧冷的信。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的每几天都会通过秘密渠道通信,费用全部是丁家那位承担的,要知道每次传送,至少得需要一颗五轮实力妖兽的微核。 小屁孩,哈哈哈,快三个月没见了吧,我很担心你们,明胖子都和我说了,幸好你没有事,要不然我得伤心死的。还是因为那件事,再加上我擅自来朔州试炼,惊动了族里的一些人,按照族规,我只能去议事堂里接受他们的审问。 你放心,我没事的,父亲很爱我,你是不知道他见到我是的表情,在议事堂上,他摆了好久的威严脸一下子就垮了,他居然流泪了。我的心里多少是有些过意不去的,母亲走得早,我是父亲这一脉的唯一,他应该很担心我的。 惩罚是必然的,议事堂的结果一开始是禁足一年,慢慢讨价还价到半年,接着是可以在丁家活动,最后在凭着我的绝招,让父亲改成了可以在弦域活动,还好只是半年不能出弦域而已。 你呢,现在怎么样?直接写信给我吧。祝身体健康。——丁瞳十一月二十二 不要叫我小屁孩,我只是身体上五岁而已。我现在正在朔州书院的学堂里上着学呢,虽然上课会打瞌睡,但是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的,明镜儿总是乘我不注意的时候掐我,你不是和她是朋友吗,管管她吧。 我也交了新朋友,叫邹子阳,稀里糊涂就和他结拜了,成了弟弟,呜呜。 你得待在弦域半年,而我得待在朔州半年,其实我们差不多。祝福什么的就不写了吧,心里记得呢。——慧冷十一月二十二晚 对了,你怎么不用留音水晶呢? 好的小屁孩。不用留音宝石只是因为我更喜欢读信时的那种感觉罢了,慢慢的将自己心里流露出的东西写在纸上,是一件很浪漫的事。这两天我在没有什么事情,便开始调制香水了,准备用我们抓的那盆移花作为主要材料,等我的好消息吧。 额,我上次送你的那瓶香水你闻过没有,感觉怎么样? 听你的,就不写客套话了。——丁瞳十一月二十八 章一百零四 朔州半年(五) 什么香水?我不用那种东西,好吧,我试着闻了闻,真的很香,味道有些浓郁,感觉热热的,脸都有些红了。说实话,我喜欢淡一些的味道,太浓的味道反而有些刺鼻,如果我来给这瓶香水取名的话,就叫它‘烈焰灼心’吧。 对了,那颗你送我的‘天元丹’真的很感谢,救了明城主一命,他应该和你说过了吧。 这些天过的不错,只是学堂里的教书先生会给我们布置作业,子阳这个二货总是变着理由的偷偷抄我的。而明镜儿呢,学习很好,就是偶尔会犯傻,比如同一个台阶跌倒数次的。 邓云闭关了,他说要在半年内突破五轮,有些难呀。哦,你还不认识他呢,邓云是和我们一起冒过险的持重剑的镖师,实力很强。 就这些了,下次见。——慧冷十一月二十八晚 ...... 生日快乐!今天是二月十七,我记得很清楚,是你的生日,那个我们一起在沙漠烤着柴火的晚上依然会在我的眼前出现。送给你什么好呢,想了很久,我几乎什么都没有,本来是想再给你几颗‘粉叶果’的,只是我似乎吃完了。 嗯,绞尽脑汁凭着记忆,便送给你一段描写吧。 少年带着草帽,身着长衫,孤身前往沙漠,只为寻找心里的那片纯净,红色的山茶花刻在刀上,细长的影子满是决绝的气息。一个檀木箱,飘着檀木香,移花开几瓣,却道桃源乡。 就这么多了,实在是挤不出来了。——慧冷二月十七 谢谢,写的很好,有些感动呀,小屁孩。 今天很累,因为生日,家里举办了宴会,你也是知道的,我们这种家族里宴会就意味着社交,甚至关系到婚配。我很讨厌被家族束缚的感觉,我出逃家族,前来试炼,多少是因为这些。 不说了,说些高兴的事,父亲送给了我一大株百年的凝香叶,这是我除了你的礼物之外,今年最惊喜的了,你知道什么是凝香草吗,那可是我调制香水必备的材料! 一般的花香,提取出来之后,很容易散发到空气里,没办法保存,而这凝香草便可以让花香更加稳定。 百年的!我的香水味道一定会上升一个层次的! 失态了。——丁瞳二月十七晚 ...... 六月六了,时间真快呀,我的禁足已经结束了,但是我需要完成书院的学习才能再次和你们见面。 不叫你小屁孩了,又大了一岁。 这三瓶香水是我用移花调出来的,很让人奇怪,这株几乎闻不到花香的花却可以调出这么多层次的味道,也许是因为那个你给我讲过的故事吧。 香水便送给你作为礼物,一定有你喜欢的味道的!它们还没有命过名呢,上次的‘烈焰灼心’,还有‘月光的厚葬’都是很美的名字,你在命名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 另外,生日快乐。——丁瞳六月六 刚刚在城主府里,特意为我准备了一顿晚饭,吃得很开心。闻了闻那三瓶香水,中间的那一瓶,我真的很喜欢,淡淡的,却在闻过之后长久留在鼻尖,过了一会,什么都没有了,但我依然在脑袋了回想着这种味道。 便分别叫它们‘移心’‘移情’和‘不移’吧,当然,我最喜欢的是那瓶‘不移’,以后有机会,我会送给我喜欢的人。 很开心,很幸福,谢谢。——慧冷六月六晚 ...... 弦历三百一十六年七月初二 慧冷和明镜儿带好行李,踏上了通往弦域的传送阵。 《日和月》第一卷‘末与漠’完 章一百零五 传送 月氏国的传送阵由皇室直接掌管,还分出了一个特殊的机构,名为‘枢机处’。每个传送阵只有守阵者才能开启,分管朔州城的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妪,名叫‘月白菜’。 这是她守阵的第三十个年头,朔州城主早就换了好几任了,但是她依然在这儿,守阵人守阵魂,守阵人是人上人。 传送阵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使用的,开启的次数很少,一般这儿都很冷清。就坐落朔州城北,那儿的墙壁上满是青苔,一个破门,门上的牌匾歪歪扭扭的写着‘枢机处朔州传送阵’。她总是拿着一把蒲扇,坐在门口,眯着眼在养神。就连朔州封城的时候,她也依然没有离开此地半步,没人知道她究竟是什么实力。 就在一天前,月白菜收到了弦域的旨书,传送阵可以重新开启了。 一大早便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孩童,他们差不多高,只是男孩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白菜婆婆!”明镜儿高兴地喊道。 老妪摇了摇蒲扇,露出了嘴里的黄牙,微笑道:“镜儿来了,给婆婆抱抱。” 明镜儿扑进白菜婆婆的怀里,像一只小猫。 “你满六岁,得觉醒了吧,明胖子已经和我交代过,付了一颗五轮妖兽的微核。”月白菜轻声道。 蚊子感知一动,立马传音道:“小冷,这个人实力很强。”慧冷心领会意。 “婆婆您好。”于是慧冷行了一个大礼,恭敬的拿出金边令牌,说道:“麻烦您了,我和镜儿一起。” “这次的金边令牌拥有者还是有些礼貌。”月白菜微微点头,还了一礼,说道:“记住了,以后见到我不必行礼,我只是个被贬之人罢了。” “来吧。”月白菜推开了破门,只看见一个空荡荡的院子,院子里有一个刻着奇怪纹路的石盘,一瞬间,月白菜消失了,她出现在了传送阵的中央,慧冷两人眼睛一花,一道光芒闪过,传送阵开启了,一道紫色的漩涡出现在他们面前。 月白菜凝出微粒,包裹起慧冷和明镜儿,缓缓道:“走吧。” 渐渐的,他们三人的背影消失在空气中。 墙角处,明城主的身影浮现出来,他看着消失的三人,立刻冲进了枢机处,似乎在寻找什么,嘴里念着:“阵眼杵。”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 ...... 走进漩涡,眼睛里满是紫色的符文,让慧冷感到一阵眩晕,仿佛他来过这里,感知里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许久他才回过神来。 白菜婆婆扇着蒲扇,说道:“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你们便可以到达下弦城的传送阵,现在你们可以闭上眼歇一会。” “婆婆,我有一个问题,冒昧了。”慧冷抱拳说道。 “问吧。”月白菜面无表情。 “您的实力,方便说吗?”慧冷接着问:“您很强,为何朔州水源出事之时,您不去抓住那个肇事者?” 沉默许久,月白菜才开口道:“身不由己。” 慧冷明白了,他闭上眼,不再多问。 许久,他们到了。 章一百零六 冲突(一) 数月前,下弦城外围,映山县。 映山县是位于弦域最边上的一个小镇,在弦域外围,生活着数千居民,它前临湖水,背靠小山,山叫映山,湖叫映湖,镇里一直流传着一句歌谣‘映湖映映山,映山隐映湖。’意思是映湖倒映着山,映山遮隐着湖。因为小山的隔绝,映山人想要进入弦域得费很大的劲,这个小镇可以说是下弦城边上最偏僻的小镇了。 小镇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这里的风景格外优美,还有很多古风遗迹,甚至留存着一座废弃的传送阵,很多下弦城大家族的子弟们会来这里游玩。有人发现了商机,便在废弃的传送阵旁建了个客栈,取名为‘迎’,客栈的生意不能说太好,但还是过得去的。 这一天,映山县发生了一件大事,天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手持圣旨的人,县令俯身下跪接旨。那人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朔州突发瘟疫,情况好转,顾及弦域百姓安危,不得不防,特将朔州传送阵改道映山县,并下封印限制之,约半年后解封。钦此。弦域三百一十五年十月十四日。”他声如洪钟,全镇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念完之后他便消失了。 有人开始恐慌,万一带来瘟疫之后应该怎么办?下面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映山县令急忙安抚,民众这才平和了许多。 不一会,来了三位从圣者,只见废弃传送阵的上方出现了各种绮丽的异象,一条弯弯曲曲的紫色纽带和远方的空间连接起来,慢慢延伸着,一位圣者吐了一大口血,其他两位也是脸色苍白,盘腿调息,片刻后紫色纽带继续延伸着,如此反复,一直到了晚上。 终于,这座废弃的传送阵恢复了。 这里建立了新的枢机处,奉命前来的,是那位戴着黑色兜帽的天命者。 ‘迎客栈’的掌柜注视着他的新邻居,在纸上写着:“明城主,您猜对了。” ...... 明亮的月光重新涌入眼中,慧冷和明镜儿在月白菜的护送下走出了传送阵。 一道压威骤然降下,就连月白菜也是一个踉跄,幸好慧冷和明镜儿有白菜婆婆的微粒保护,他们只是觉得有些压抑。 “苦行,你们什么意思,传送阵改道了,怎么不通知我?这里连下弦城都没有进!”月白菜的脸色有些难看。 苦行仿佛没有听月白菜的质问,他语调平缓的说道:“旨书,还有微核。无则斩。” 压威越来越强,月白菜只能服软,拿出了旨书,并将镜儿之前付的微核扔给了他。 “还差一颗!”苦行板着脸。 “你的金边令牌出示一下。”月白菜和慧冷说道。 令牌出现,苦行只是微微点头。 “条件满足,允许通过。月白菜,你可以回去了。”苦行站起身说道。 “哼!”月白菜收起保护慧冷和明镜儿的微粒,消失在空间中。 ‘迎客栈’的掌柜早就等候多时了,他朝着苦行点了点头说道:“大人,我接他们走了,这映湖酒您可以随时来喝。” 苦行也点了点头。 “您是?”慧冷低声问道。 “在下付宏华,和明城主是朋友,来接你们,叫我老付就好。”付掌柜捋了捋胡子行礼说道:“请你们跟我来,先在这客栈住一晚。”。 正当他们进入客栈之时,天上出现了一丝波动,一道身影从远处疾驰而来,带着紫光,一个壮实的人影出现在半空中,吼道:“就是你,拿了我们丁家的金边令牌?” 章一百零七 冲突(二) 来者是一个身着白袍的青年,袍子上绣着的山茶花格外显眼。 又是压威,直直的降到了慧冷身上,他只觉得脚下一软,半跪了下去。“他是冲我来的,你们退后。”慧冷咬牙说道。 付宏华护住明镜儿,往苦行的方向跑,他只是个普通人,这是最安全的办法。 慧冷的骨头被压得咔咔作响,但他依然没有完全跪下去,腰挺得直直的。 “哟,有点意思。”白袍青年说道:“看样子还没有觉醒,哈哈哈,真想不到小四怎么会将令牌给你。”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作为丁家的大公子,我得收回你的令牌了,拿来吧。”他的身后凝出微粒,六轮天石旋转着。 “这是丁瞳给我的,那便是我的,要拿走,也只能他来拿走!”慧冷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就休怪我无礼了!”丁家大公子的微粒包裹起慧冷,将他提了起来,巨大的压力让慧冷难以呼吸,一道感知直接入侵慧冷。 慧冷立刻开启‘瀚海蓝镯’,将雾气集中在一处,全力将令牌隐藏,他们实力相差甚远,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骗过去。 “这是储物灵器,看来你的令牌是放到这里了。”丁家大公子伸手,微粒凝成了手的形状,在慧冷身上取走了鳞片,蚊子一个闪身,出现在慧冷的肩膀上,它现在很虚弱,刚刚感知的入侵使它受到了极大的损伤。 “啧啧,这储物灵器还有禁制,自己解开吧,识趣一点,我来强行打开的话,你的感知就废了。”丁家大公子把玩着手里的鳞片,把慧冷扔了下去。 慧冷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狠狠地盯着他,慧冷爬了起来说道:“不开。” “这由不得你。”只见丁家大公子的感知侵向了鳞片,慧冷的脑袋一痛,差点昏过去。 “苦行大人,您可以出手吗?”付宏华躬身下跪说道。 苦行面无表情的关上房门,理了理他的兜帽,他已经完成他的职责了,其他的事,他没有必要管。 付鸿华接着说:“请您喝半年,啊不,一年一整年的映湖酿。” 额,苦行犹豫了,他关门动作有些停顿,唉,他叹了口气,说道:“不用了,有人来救他了。” 远处又是一道疾驰的身影,弦域里不止一处有人腾空而起,奔向此处。最先到的是一把带着寒光的长剑,剑在空中刺出了一朵山茶花。来者依然是绣花白袍,只是身影格外修长。 丁家大公子面对寒光,无暇顾及鳞片,集中感知挡下了这一击。 “丁毅眉,你是想弑兄吗?”丁家大公子吼道。 “不敢,不敢,要是大哥你伤了这位慧冷小兄弟,小四不得找我的麻烦,这可是他托付给我的事,你是也知道的。”丁毅眉沉声道。 “不伤他也不是不可以,令牌必须交出来。”丁家大公子依旧不退让一步。 “早知道你会这样。”丁毅眉取出了一颗蓝色的留音水晶说道:“这是小四的传话。” 只见水晶说道:“慧冷,听到这个声音,你应该是因为金边令牌的事被大哥拦下了,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所谓怀璧其罪,这个令牌很可能会给你带来危险,还是交给他,未来有一天,等你有了实力,一定可以守住令牌的。” 水晶的声音换了一种语调:“丁泉眼!我知道你的居心,令牌都给你了,以后你要是还敢找我的慧冷麻烦,一定要你好看!” 慧冷一直都是个固执的少年,他听着丁瞳的传音,心里一暖,却忽然觉得自己很废材,就这么把令牌交给他吗?不可以!他咬咬牙,抬起头,嘶哑着说道:“丁泉眼公子,我们打个赌吧。” 章一百零八 赌约 “打赌?你有资格吗?”丁家大公子的脸色有些难看。 “即使我没有,但是这个令牌它有!”慧冷闭眼,慢慢恢复着感知。 “你六轮,而我还没有觉醒,就赌我可以在你的压威下撑过半炷香!”调息片刻,慧冷接着说道:“你胜,则本人和令牌任你处置,我胜,则烦请大公子哪里来回哪去!” “呵呵,哪里来回哪去,好大的口气,冲你这句话,我接受了。”丁家大公子沉声道。 苦行走了出来,依然戴着兜帽,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不如由我来见证你们的赌约吧。压威无眼,生死无常,想清楚便立约。” 他扔出一张羊皮纸,说道:“两滴血,即约定成立。” 慧冷毫不犹豫,用牙齿将手指咬破,依然有些硌牙。丁泉眼也弹了一滴血到羊皮纸上。 天上又一次出现波动,是刚刚慢丁家二公子一步那一伙人,来了三个,他们穿着灰袍,袍子上绣着圆月。 “研月院的诸位,请稍等,赌约已经成立了。”苦行微微行礼。 为首的灰袍人鞠躬说道:“约定为大,请先。” 慧冷解开‘瀚海蓝镯’的雾气,将令牌扔给了苦行:“苦行大人请您保管,还请丁泉眼公子将我的储物灵器还给我!” 令牌不在这个储物灵器里?以他的感知为何没有找到?丁家大公子有些疑惑,他没有多想,将鳞片扔回慧冷,因为一个没有微粒的家伙怎么可能撑得住他压威全开,在他眼里,慧冷早就是尸体罢了。 “冷公子,有把握吗?”付掌柜走近慧冷问道。 明镜儿也是一脸担心的样子,上前抓着慧冷的衣袖。 “没事。”慧冷回头微笑,格外平静。蚊子和他说过,压威是微粒能量外散的表现,六轮压威可以与三轮实力的人全力进攻相媲美,他的身体,能抗住的! “闲人退后,开始吧。”苦行点香。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压威如同陨石降落,直直的逼向慧冷。 好重!慧冷腰弯了下来,依然坚持着单膝半跪,背上的肌肉开始变形,衣服上可以看见明显的压痕。 地面已经开始出现裂痕,石头碎开和骨头摩擦的咔咔声交织着,压威中心连风都没有,除了一个默默承受的少年。 时间过的很慢,半炷香仅仅烧了二分之一,慧冷的膝盖已经陷入碎开的地面,尖锐的石头在压威的加持下,划开了慧冷的皮肤,红色浸湿了碎石。 “还能撑着?”丁家大公子有些震惊,他得做些什么了,这个赌约如果输了,对他的名声可是很有影响的,赌约只是限制了压威,又没有说怎么压,他的眼里露出一抹狠色。 那道压威开始缓慢的旋转起来,就像一个石磨,慧冷就是石磨里的一颗小豆子。 随着压威的旋转,慧冷身上的衣服被撕开了,连着肌肉也被扭曲成狰狞的样子,呲的一声,破开了,又是一抹红色澎涌而出。月光照着,红色喷着,像是一幅对比明显的油画。 “大哥,够了吧,你这样有些不讲武德。”丁毅眉看不下去了。 “赌约没有说不能这样吧,关你何事?”丁家大公子甚至加快了旋转的速度。 慧冷感到有些窒息,他快撑不住了,眼睛也很难睁开,他咬咬舌尖提神,吼道:“香还剩多久!” 章一百零九 撑住 “回冷小哥的话,还剩五分之一。”付掌柜大声喊道。 五分之一吗,快结束了。慧冷的神志开始有些不清醒,感知也在巨大的压威下被研磨着。想起换骨的时候,他痛得昏了过去,而现在他不能昏,昏过去和死就没有区别了。 鳞片被慧冷嵌在胸口上,它开始发热,一道肉眼无法看见的膜护住了慧冷的心脉,没想到鳞片还有这等能力。 即使这样,慧冷的身体或许可以承受,但他高估了自己的感知力,精神上他快撑不住了。 丁泉眼暗暗加大了力度,加一丝,没人会发现吧,这一丝力便是最后一根稻草! 慧冷隐约看到了墨,又想起那段在末日下奔跑的日子,越来越模糊,唉,他要失败了吗? 瀚海蓝镯也没法支撑,覆盖着的浅浅雾气消散了,出现在慧冷手上,几道裂痕从镯子的内部浮现,最后那丝雾气涌入了慧冷的脑海,蓝镯便暂时失去了光芒。 丁家大公子若有所思说道:“怪不得能骗过我的感知,原来有这等灵器。”他的压威已经达到了三轮巅峰,隐隐有接近四轮的迹象。再加一丝!丁泉眼顾不得这么多了。 压威忽然有了质变,就像钉子扎入了撑满的气球,慧冷的感知快破开了,嗡的一声,慧冷眼前一黑。 “小冷,醒醒!”蚊子虚弱的传音仿佛在拉住慢慢跌入深渊的慧冷:“再帮你一次吧,只是代价有些大,谁叫我们是一体的呢。” 一股清流注入了慧冷的感知,他躯体一震,缓了过来,依旧被疼痛侵蚀着,但他很清醒。 “香灭!请停手。”苦行终于发话了。 “不是还有一点吗?”丁泉眼没有收手的意思,他盯着未燃尽的香底。 苦行的眉头皱了起来,在兜帽的阴影下,弥漫着一股怒气,他沉声说道:“非要我点破吗,这是在给你台阶下。” “是,我输了。”丁家大公子收回微粒,他知道苦行看出来他的压威超过三轮了,早一些结束是为了公平。 丁毅眉连忙挡在慧冷身前,替他接下压威,面向慧冷缓缓收力,如果没有他,突然消失的压威会让慧冷被压的变形的躯体爆开,就像弹簧一样。 “你想杀死他吗?”丁毅眉从怀中拿出一颗丹药说道:“大哥,他只不过是一个小辈,你这样收力,未免太不合乎礼仪了吧。” 说罢,他便把丹药喂到了慧冷嘴里:“冷小兄弟,对不住了,这颗‘天元丹’为你治伤,你手上的镯子,我愿自费替你修补。”丁毅眉同样半跪扶起慧冷。 药力在慧冷的身体里化开,他看着丁毅眉干净的脸庞,终于还是撑不住了,慧冷昏了过去,倒在了丁毅眉的怀里。 “按照赌约,你无权收回金边令牌,请回吧。”苦行收起羊皮纸,朝着丁泉眼来的地方伸手,他把令牌交给了丁毅眉。 丁家大公子丢下一句话:“这个梁子我记下了。”他便离开了。 “没有大碍,冷小哥只是皮肉伤,居然没有伤到筋脉。”丁毅眉探查片刻说道:“昏过去是因为感知消耗太大了。” 付掌柜上前:“扶冷公子进客栈吧。” “研月院的诸位大人,冷公子身体还需时间恢复,劳烦各位稍等。”付掌柜又转向研月院的众人:“不妨大家进客栈休息,这里有上好的映湖酿,苦行大人也一起吧。” 章一百一十 口水 众人微微还礼,一同走进了‘迎客栈’。 他们酒饱饭足,可是慧冷依然没有醒来,三位‘研月院’来的表示不急,他们可以等,便在此住下。丁毅眉的判断似乎有些失误,于是付掌柜立刻去县里找来了最好的医师, 医师的话是: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昏迷,明早就会醒来。 丁毅眉从付掌柜手里接过慧冷坏掉的镯子,便离开了。 ...... “喂!醒醒,小冷,不会傻了吧?”蚊子的声音有些虚弱,虽然问的不好听,但语调上是充满关切的。 一遍不答,便继续传音问第二遍,第三遍,直到过了很久。慧冷伤到了感知,身体上的伤‘天元丹’很容易治疗,但是精神上,可能很难恢复了,也许能不能醒来都是个问题。 那个丁毅眉懂什么,常人力抗达到四轮的压威,怎么会只是感知损耗,他是感知破碎了,医师也是个庸医,也确实,这样的小县里面,那有什么好的医师,蚊子叹了一口气,还是得靠它。 蚊子很孤独,它的世界里只有慧冷,每次它一说话,总会有个人回答着什么,或者玩笑,或者吵闹,它不想失去这种感觉,它是小木,只属于慧冷的小木。 于是它做了决定,些许感知开始凝聚。 就像是一束光,忽然亮了。 “谁傻了,好着呢。”慧冷的意识居然苏醒了:“小木,你呢,怎么样?消耗大吗?” 蚊子的呼唤声停了,它慢慢说道:“还好,怎么说都要多吸口你的血才能补回来。” “哼,还想着吸我血呢,前两天身上的那个包都没有消。”慧冷想控制自己的手去挠一挠,可是却感觉动不了。 “慢慢来,你现在还得休息,试着将意识回归自己的身体。”蚊子平和的传着音。 片刻过后,数道清流汇入了他的四肢百骸,慧冷总算是好上很多了。 感知逐渐恢复,他忽然察觉到胸前似乎有些异样。 “蚊子,我怎么觉得胸口上沉闷闷的?”慧冷想伸手去摸。 蚊子没好气的笑道:“别动,是明镜儿,她呀,一直在你旁边呢,看你一直不醒来,昨天晚上就守着了。” “她都压的我麻木了,还有种湿漉漉的感觉。”慧冷还是忍不住动了动,他缓缓睁眼,一张容颜映入他的眼里,眉毛上挂着水滴,呼出的气打在慧冷的脸上,只是嘴角上还淌着水。 慧冷嗅了嗅,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明镜儿察觉到了什么,猛的惊醒,她微微呼唤:“冷哥哥?” “别睁眼,快闭上,她醒了,湿漉漉的,你也看到了,那是水,你知道的,现在醒的话会很尴尬。”蚊子解释着。 慧冷明白了,依然睡着,除了胸口的起伏更明显了些。 明镜儿看着慧冷胸前湿湿的被子,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果然,她惊慌的跑回自己房中,不顾付掌柜的询问,随手抱了一床新的被子。 她呀,跑的太着急,一个不小心还被门槛绊了一下,摔在了怀里的被子上,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明镜儿以迅雷之势将慧冷身上盖着的被子换了回去。“呼。”她松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珠,重新坐到了慧冷床边。 这下子可以醒了吧,慧冷不慌不忙的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明镜儿。 章一百一十一 点明来意 他们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沉默了许久,明镜儿的脸都被看得红扑扑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冷哥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好些了没有?”明镜儿捏着衣角,低头问道。 “好一些了,只是还有些虚弱。”慧冷看着明镜儿的小脑袋,忍不住摸了摸。 明镜儿一下子弹了起来,说道:“干什么呀?对了,研月院的人等你很久了,我叫他们进来。” “喂,等一下。”慧冷突然叫住明镜儿。 “什么?”明镜儿在房门口停下,转头道。 “谢谢。”慧冷轻声道:“好了,去叫研月院的人吧。” 谢什么?明镜儿有一点点不知所措,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思考着,咦?难道冷哥哥早就醒了?没错,刚刚还动了一下,这个坏人,明镜儿嘟了嘟嘴,小脸更红了。 ...... 研月院是整个月氏国最大的研究机构,参与的范围很大很杂,什么‘祭祀’、‘月相’、‘疫情’,甚至‘自然灾害’也是他们允许插手的事物。在研月院当差,最下等的学徒也是八品官职起步,可见月氏国对这一机构的重视程度。 迎客栈内,三名研月院的学士站在慧冷床前,为首的那位平静的说道:“我等接下命令,有一事得麻烦这位冷小哥和镜儿姑娘了。” “恕我不能行礼,什么事,还请您但说无妨。”慧冷慢慢说道。 “你们也知道,‘枯涸瘟疫’传染性巨大,暂时还没有完全抑制的方法,我们这些高阶修士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是为了确保弦域民众的安全,必须对你们进行一些检查。”为首的研月院学士抱拳说道:“上面那位特派我们守着朔州来往弦域的传送阵,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凡是从朔州过来的,必须要检查了才能入弦域。” 慧冷点了点头,也确实是这样,‘漠生墨莲’虽然可以压制‘枯涸瘟疫’,但是这连远在朔州,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弦域的高层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镜儿小姐我们已经检查过了,她身体上没有丝毫染过‘枯涸瘟疫’的痕迹。”学士说道:“那我们开始了。” 蚊子立刻传音:“收敛感知,稳住心神,切勿抗拒。” “明白。”慧冷回传。 “有劳诸位了。”慧冷闭上了眼睛,他还有一些紧张。 一丝异样的感知从慧冷的鼻端入体,紧接着分为了无数细线开始在慧冷体内游走,一人探查,一人报告情况,还有一人记录,分工明确。 许久之后,为首的学士收力,疲惫的说道:“冷小哥,你没有问题。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你的一滴血。” “一滴血?”慧冷有些疑惑。 “这是检查的必要流程。”学士解释着:“这滴血由老三送到研月院总院内,那位大人会亲自检查,一天之内老三会带会结果。” 站在一旁的付掌柜捏着手指说道:“这么一算,后天才是觉醒日,时间上来说是可行的,” “好,就一滴血吧。”慧冷咬破手指。 章一百一十二 映山的早晨 清晨的映山带着些许湿润的气息,昨夜似乎下过一场小雨,月亮早就升了起来,淡淡的温暖迎接着湿润,化为浅浅的雾气。叫不出名字的鸟儿叽叽喳喳的,似乎在宣告着一天的开始,不知是哪户人家的鸡先开了个头,整个映山县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鸡鸣。鼻翼微动,嗅着泥土的芳香,背起背篓,拿起锄头,映山县的人们纷纷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迎客栈,一楼的正堂里,放了一张圆桌,桌旁坐着六个人,付掌柜、明镜儿、研月院的两个学士、苦行以及慧冷。 取完血后,慧冷执意下床吃早饭,于是便在这里了。 小二端着方形的木盘,付掌柜亲自接过,将盘里盛的六碗面摆在了他们面前,圆桌中央还放着一碟酱猪肉,一坛上好的映湖酒。众人动起筷子,吃了起来。 付掌柜给苦行倒酒,说道:“大人,您请。” 苦行还是没有取下他的兜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映湖酿不烈,但是就喜欢这种入口之后微微的甘甜,配上这腌制过后的酱猪肉,确实美味。” “研月院的两位大人也请。”付掌柜提着酒坛依次倒酒。 “多谢付先生的款待。”其中一人说道,接着话锋一转:“今后我院也会派人来此常驻,兴许我们还会成为邻居。” 付掌柜的嘴角露出微笑,派人常驻,对他来说就意味着生意。 “哦,那还请您以后多多关照。”付掌柜行礼。 明镜儿拿着杯子,伸手,渴望的看着付掌柜,砸了咂嘴说道:“老付,给我也倒一点,就一点吗。” “小孩子家家的,不能喝酒。”付掌柜拒绝道,什么!还叫他老付?他老吗?他才三十多岁而已。 “苦叔叔不是说这酒是甜的吗?我想尝一点。”明镜儿一边卖萌一边说道。 苦叔叔?一旁喝得正舒服的苦行差点没喷出酒来,被这么叫还是第一次。 凭什么叫苦行叔叔,而叫他就变成了老付?越想越气,苦行不就是比他年轻一点吗,于是他说道:“叫我付叔叔,就给你喝一点。” “父亲说过的,不能因为一点小利而忘记自己的本心,老付就是老付。”明镜儿放下了杯子,一脸的傲娇。 “不给你喝了。”付掌柜收起坛子,眉头紧皱。 看着这两人争论的场景,众人纷纷笑了起来,慧冷也跟着笑,嘴里还含着面汤,差点没噎着。 屋外忽然传来了高亢的呼喊:“喂,老付,一壶白水,四个猪肉包子。” “我说的没错吧,果然是叫老付。”明镜儿笃定道。 “你懂什么呀,那是同龄人之间的戏称。”付掌柜起身,然后他鞠躬说道:“各位,来客人了,恕我不能陪同,得去招呼一下。” “哈哈,去吧。”苦行微微点头。 付掌柜出去不久,屋外便传来了越来越热闹的喊声,看样子生意不错。迎客栈不只是一间客栈,映山县每天赶早的下田的农民们都会来这儿吃上一顿热乎乎的早饭。 乘着偶尔的空闲,付掌柜回来吃完了那碗慢慢变凉的面。 章一百一十三 偷酒 夜幕降临,到了该睡觉的时候,月光鸟纷纷飞起,点缀着黑漆漆的夜空。 慧冷没有睡,他在盘腿冥想,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就在今天正午时分,他的感知忽然突破了,达到了凝神小成。他问蚊子为什么会这样,蚊子有些支支吾吾,解释着也许是丁泉眼的压威磨砺了他的感知,正所谓破后而立。 确实,蚊子说的有些道理,可是他总觉得自己的感知多了些什么,蚊子继续解释着,那是因为刚刚突破,境界不稳定原因,于是为了稳固境界,他今晚不能睡了。 “吱呀!”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是镜儿小姐。”慧冷的感知一动,都不需要蚊子的提醒了。 “冷哥哥,你睡了没?”明镜儿声音很小,生怕吵到了别人。 慧冷耸了耸肩,睁开了眼睛,说道:“没呢,在修炼。” “那我进来了。”明镜儿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 “镜儿,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慧冷问道。 “我有一个计划,但是需要冷哥哥的帮忙。”明镜儿凑到慧冷跟前,一丝熟悉的幽香飘到了慧冷的鼻尖。 “什么计划?”慧冷象征性的问了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明镜儿拉住了慧冷的手:“我们走。” 慧冷有啥办法,还能怎么样,那便去吧。 两个小小的身影在‘迎客栈’里转来转去,太黑了,明镜儿走在前面带路,不知道撞到了多少次椅子桌子,甚至还差点摔碎了一个瓷碗,明镜儿吓了一跳,以为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连忙拉紧了慧冷。 慧冷其实早就感知到了,他不说,因为明镜儿又没有问他。 第五次经过慧冷的房门前,他终于忍不住了:“镜儿,你到底有什么计划呀,你是不是迷路了?” 明镜儿小脸一红,说道:“冷哥哥,白天的时候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可是现在怎么找不到路了?而且现在好黑,我有些害怕。” “不用害怕,我在呢。嗯,你要去哪里?”慧冷又问:“说出来,也许我知道路。” “就是,就是,额,你可不能告诉别人,特别是老付。”明镜儿嘟了嘟嘴:“我想喝一口映湖酒,特意观察过老付放酒的地方了,就在客栈的地窖里。” 地窖?他们刚刚不是经过好几次了吗?说实话,映湖酒他也有些想尝一尝。 慧冷指了指,说道:“就在那边。这次我走前面,找到酒之后,只能尝一口。” “好,镜儿遵命!”明镜儿立正说道。 不一会,他们就到了,地窖门没有锁,隐隐约约有呼呼的风声传来。 一坛又一坛映湖酿整齐的摆在他们面前,酒坛和他们差不多高,丝丝酒香散在他们的鼻尖,还有一点甜甜的味道。 “我举着你,然后你去舀一勺。”慧冷说罢,便举着明镜儿,扒在酒坛边上。 明镜儿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我先喝一口。”她的小眼睛在发亮。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丝亮光照在了慧冷他们脸上。 “你们在干什么呢?”付掌柜提着灯笼,看不出表情 章一百一十四 揪 研月院,地下三层。 长长的走廊里传来响亮的声音:“报告!院长大人。” “讲。”低沉的平调没有一丝感情。 “血取到了,从朔州过来了两个小孩,您没有必要亲自查探的,让下属们来就行了。”声音充满了恭敬。 “送来。”声音苍老却有力。 “是。”一个低着头的学士飞快的穿过了走廊,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我们已经派人守在映山县的传送阵了,圣上昨日才下了令,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 “完了?”院长问道。 “就这么多,您有结果之后直接通知我。”学士回答。 “噤声。” 只听见瓷瓶放下的声音,传令的学士立刻退了出去,哒哒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 漆黑的阴影里,那个在房间里身着白袍的身影忽然跳了起来:“这血,这血!” “刚刚的学士!”院长拿着瓷瓶,走出房门,快步穿越走廊。 “我在,您检查完了吗?”候在墙角的学士探出头答道:“有什么问题吗?是‘枯涸瘟疫’!” “没有问题,是正常的。”院长忽然话锋一转。 “那我回去复命了。”学士觉得院长的表现有些奇怪,但是想到院里的一些传言,便收住了心思。 院长忽然拦住了学士,说道:“以后的朔州那边的血,交给上面的人查吧,我累了。另外把许群叫过来。” “是。”学士离开了。 没过多久,那位叫做许群的学士赶了过来。 ...... 映山县,迎客栈,地窖 明镜儿吓得小手一抖,舀酒的勺子掉进了酒缸里,越来越近的灯笼光下,照着她惨白的脸蛋。 “就差一点,差一点!”明镜儿没有喝到,嘟了嘟嘴说道:“冷哥哥,快跑,老付发现我们了。” 慧冷二话没说,放下明镜儿,直奔向地窖深处。 “带上我呀,这么黑,你这个坏家伙!”明镜儿吃惊的站着,她没想到慧冷会丢下她。 慧冷的嘴角扬起,他是故意的。 “跑不掉的,地窖只有一个出口。”没跑多远的慧冷耸了耸肩,在黑暗中说道:“我在这个方向,镜儿,快过来,我们躲起来。” 声音仿佛是救命稻草,明镜儿赶忙快步过去。 “嘘,别出声。” “嗯。” 付掌柜到了,他看了看被打开的酒坛,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看见你们了,就在那!快出来吧。”说罢便指了个方向。 “啊,老付,对不起。”明镜儿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慧冷无可奈何,也走了出来,这么明显,付掌柜是在诈他们,果然还是太单纯了。 付掌柜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放下灯笼,一左一右揪起了慧冷和明镜儿的耳朵。 “老实交代,喝了没有?”付掌柜生气道。 “没喝,就差一点,别揪了,我错了,老付,啊不,付叔叔,松手嘛。”明镜儿乖巧的说道。 “嗯,你呢?”付掌柜看向慧冷。 “确实是这样的,我们都没有喝。”慧冷皱着眉头,他居然也被揪着耳朵了,虽然不痛,感觉有些微妙。 “你们两个记住了,我这里的酒,小孩子是喝不得的!以后谁敢喝,我就揪掉谁的耳朵!”付掌柜恶狠狠地威胁道。 “不喝不喝,镜儿不喝了。”明镜儿满口答应,慧冷也连连点头。 送着慧冷和明镜儿回到房间,付掌柜才松了一口,他喃喃道:“没喝就好,没喝就好。” 章一百一十五 三辆马车 第二天早上,付掌柜就被马蹄声吵醒,迎客栈门口来了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车厢上刻着一朵朵红色的山茶花。 “慧冷小兄弟,还有镜儿小姐,我是来接你们去觉醒的。”丁毅眉二公子说道:“那天我急着离开了,多有失礼。” “嗯。”慧冷点了点头,心里又一次谢了丁瞳。 “冷小兄弟,那天我承诺要帮你修镯子的,还得需要点时间,到时候我带着你们去取。” 慧冷的小脸微红,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正午时分,那位学士才回来,他拿着研月院盖章的文书分别递给了慧冷和镜儿,学士缓缓说道:“文书的盖章多耗费了一些时间,但是好在你们的血都没有问题,尽快准备一下吧,明天就是觉醒日了。” “多谢大人了。”付掌柜连忙行礼。这文书是外来人员进出上下弦城的凭证,没想到学士给一并弄好了,他本人也是可以带着慧冷他们进城的,只是过程会很曲折,这样就好了,凭证都有了。 慧冷翻了翻文书,上面正正方方写着慧冷的名字,还盖着研月院的章‘一心为民。’ “你们收拾好了没?我们寅时就得出发,最近的下弦城离这儿还有一座映山呢,就得多多劳烦丁二公子了”付掌柜回头问道。 “当然。”慧冷和镜儿的行李早就放在鳞片里。 没过多久,又听见哒哒的马蹄声,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停在了迎客栈门口,就连马匹也是身着金甲的,这一看便是皇族的马车,从车上下来了一位身着银甲,蓄着络腮胡的壮汉。 付掌柜一头雾水,连忙躬身行大礼:“禁军拜访小店,不知何事?” “陛下口谕。”壮汉板着脸说道。 付掌柜马上跪了下来。 “清城之事,明卿我对不住他,他的女儿入城觉醒,必须要好好对待,马统领,滚去接她。”壮汉一本正经。 “这个,您请,我们明早寅时就出发。”付掌柜放松下来。 马统领前脚还没有进门,马蹄声就再次出现,付掌柜有些心惊,今天是怎么回事? 拉车的是两轮境界的妖兽飞燕马,车上绣着一轮圆月。 “我是林院长的学生许群,奉师命接慧冷小哥和镜儿小姐参加觉醒。”学士向着马统领和付掌柜鞠躬。 付掌柜回礼说道:“咱们进去说吧。” 迎客栈内,几个人坐了一桌,都不说话,慧冷觉得很是尴尬,看了看付掌柜。 “这位是禁军的马统领,这位是丁家的二公子,还有这位是研月院院长的学生许先生。”付掌柜介绍道:“他们都是来接你们去觉醒的,你们自己处理吧。” “总有一个先来后到吧,我是一大早就来了的。”丁家二公子直接出招。 “我的老师说两位天赋异禀,上研月院的车会得到更多资源。”许先生放出诱惑。 “皇命不可违!”马统领简单明了。 “冷小兄弟是我们小四的好友。” “老师还说,研月院的大门随时为你们敞开。” “皇命不可违!” “镜儿小姐也是我们小四的好友。” “老师接着说,你们想的话可拜他为师,院长亲自教学。” “皇命不可违!” 三个人说的不可开交,慧冷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慢慢说道:“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咦?”三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章一百一十六 找人 “很简单,我们坐在一辆马车上,付掌柜驾车,这样大家就都不用为难了。”慧冷真诚的看着各位。 “我听冷哥哥的,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镜儿认同了慧冷的话。 丁毅眉公子也没有什么意见,说道:“行,我同意了。” “额,没啥问题。”马统领挠了挠头,也不是不可以,他的任务是带着明镜儿,既然明镜儿硬是要跟着慧冷,他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抢走吧。 许群学士回想着院长的交代,他也点了点头。 三位贵客便叫着各自的车夫先行出发了。 寅时快到了,付掌柜忙的不可开交,总算是把满是灰尘的破旧马车清理干净,他从马厩里拉出来两匹马,张罗着把其他人叫了出来,该出发了。 付掌柜在客栈门口挂好牌子,上面写着‘掌柜有事,停业两天,喝酒自取,二石一两。’意思是想喝酒的自己去拿,两颗铜曜石就可以买一两酒。 车厢不大,挤着五个人,马统领比较壮,便和稍微瘦弱一点的许群学士坐在一边,剩下三人自然在另一边。 “阿嚏!”许群揉了揉鼻子,他板着脸,神情有些不悦,说道:“唉,好久没有坐过这样的马车了,真是怀念。” 马统领坐得很直,他有些害怕自己动作大一些,这个马车就散架了。 丁二公子想和慧冷拉拉家常,慧冷机械的回答着,有些不感兴趣。 明镜儿很困,靠在慧冷身上眯着眼。 蚊子传音道:“你不是想找人么,这不,机会来了,他们可代表着弦域的三方势力。” 于是慧冷小声说道:“嘘,各位,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我也要帮!”明镜儿没有睡着,揉了揉眼睛。 慧冷摸了摸明镜儿的小脑袋,接着说:“我经历过一些事情,需要找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她救过我的命,我也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只能试一试。” “找人?”丁二公子最先接话:“只要他在弦域,我一定找的出来。” “我可以试试。”许群算是答应了,院长大人的要求是必须交好这两个孩子。 马统领看了看明镜儿,他本来就是热心肠的人,帮忙留意一下应该没问题:“可以,说说那人的外貌特征吧。” “谢谢各位了!恕我不能行礼。”慧冷抱拳说道:“我要找的人是个女孩,她的年纪大概六、七岁的样子,比我高半个脑袋,紫眸,紫发,实力在一轮的样子,左边额头上还有一颗小痣,皮肤有点黑。” “有些难度呀。”丁二公子抿了抿嘴唇:“尽力吧。” “弦域的紫发紫眸人,可有不少。”许群道。马统领也面露难色。 “找不到也不要紧的,我知道这这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小冷再次感谢诸位,以后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尽管说。”慧冷在蚊子的指导下说着客套话。 “好。”众人应下了。 明镜儿嘟了嘟嘴,哼,这么详细,连左边额头的痣都知道,还是女孩子,这个坏哥哥。 天慢慢亮了起来,月亮缓缓升起,车内的气氛也活跃不少,几个人从朔州聊到弦域,居然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情绪。 马车忽然撞了石头,颠得许群学士撞进了马统领的怀里,车厢内传来一阵欢笑。 “南城到了!”付掌柜大喊一声。 “南城?命名有些草率。”慧冷问道。 章一百一十七 事故(一)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你们是第一次来弦域吧,四座下弦城围绕着中心的一座上弦城。”丁二公子解释道:“这四座下弦城是以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来命名的。” “后面的我来说。”许群学士忍不了,抢先道:“四座城对应着上弦城的四个门,东面青龙门,西面白虎门,南面朱雀门,北面玄武门。城与门之间有一段很长的官道。” “还有中心的正心门。”马统领补充道:“这道门只有在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才会打开,觉醒日就是一个。” 慧冷有些明白了。 觉醒日各个城门都很忙,排起了长长的队。 八年前芝兰皇后的留音传遍月国的各个角落,每年都有无数的民众来到弦域觉醒微粒,各州各郡本来是有自己觉醒的能力的,但是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一个更高的起点,在弦域参加觉醒,就更有机会被四大书院选中。 车里的三个人都是有特权的,付掌柜说作为孩子得低调一点,于是便排了很久。 终于轮到他们了,外面传来了守城将士的声音:“例行检查,请出示文书。” 丁二公子拿出一块玉牌,吓得守城小哥连忙放行了。 许群冷哼一声,又被抢先了。 马统领则是一副无关紧要的表情,要是他出示令牌,这个将士就得跪下了。 嘈杂的叫卖声在四周响起:“窝窝头,一曜石四个,嘿嘿。”、“磨剪子嘞,戗菜刀!”、“冰糖葫芦哇。”...... 各种香味顺着车厢的缝隙进入马车,明镜儿咽了咽口水,想着停车去买些吃的。 付掌柜拒绝了,他的话是,排队的时间有些长了,不久就是辰时了,觉醒日马上开始,他们不能迟到,马车甚至加快了些速度。 “冷哥哥,我饿了。”明镜儿撒娇道。 “觉醒日重要一些,我们弄完之后再去买好吃的。先吃这个垫一下。”慧冷从鳞片里拿出两个饼,自己也吃了起来。 丁二公子拉了拉慧冷的衣服也说着:“冷小兄弟,我饿了。” “帮你找人的事我记着呢,我也饿了。”许群看向慧冷。 马统领则朝慧冷眨了眨眼,看得慧冷有些发毛。 “你们一人一个,只有这么多了。” 忽然,从帘子外面伸出了一只手,是付掌柜,他的另一只手握着缰绳,说道:“我也饿了。” “不给老付吃!”明镜儿还记着仇呢。 慧冷嘴角上扬,他撒了大半瓶盐卷进饼里,朝着他们做‘嘘’的动作,把饼递给老付,说道:“老付,帮你卷起来了,方便吃。” 付掌柜感激道:“还是慧冷懂事。” “啊,呸,懂事个锤子,齁死我了!” “哼,叫你低调,叫你揪我耳朵,叫你不停车。”明镜儿十分解气,慧冷也是。 “那是为你们好。”付掌柜一边龇牙一边说。 “哈哈哈。”车内又是一阵欢笑。 “不好!”付掌柜看见前方路上一辆华贵的马车横在了路中央,主路是不能随便停下的,加上付掌柜分心了,没有反应过来。 眼看就要撞上,马统领感知一动,一道屏障横立在马车周围,虽然他们没事,但是冲击力太大,横在路上的华贵马车被撞翻了。 章一百一十八 事故(二) 事故就发生在四房酒楼前。 王辰是东城王氏分家的大公子,今日特地带着家里的小辈前去觉醒,一大早便包下了四房酒楼,他们坐在二楼的雅间里,满满的一大桌子各式各样的面点。 “王哥,这个豆沙馒头真好吃!”一个小辈说道。 “多谢王哥相送,我们今日一定会出个好成绩。”另外一个小辈抱拳道。 看着这其乐融融的景象,王辰不禁想起了当年自己觉醒的时候,他忍不住想说两句指导一下这些小辈。 王辰举起茶杯,小嘬一口:“你们......” 话音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所有小辈们的注意力也被吸引,王辰有些尴尬,谁呀,敢惹我王辰公子! 他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他们家的马车被撞翻了,愤怒一瞬间布满了他的双眼,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得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辆马车十分破旧,车轮上满是裂痕,车棚还有着积灰,驾车的身着一件破布袍子,看上去像是个店小二。 “这是谁家的马车,恕我们得罪了,麻烦车主人出来一下,我们的孩子还赶着去觉醒呢。”那个驾车的店小二喊道。 王辰越看越气,凝出微粒,三轮天石围绕在身边,他直接从楼上一跃而下。 “这是东城王氏分家的马车,就是你这个不长眼的家伙撞的?”王辰瞪大了眼睛。 付掌柜摸了摸钱袋,得赔偿了:“多有得罪,这确实是我的过错,你说说要多少赔偿吧。” “十颗金曜石,或者一条手臂!你也知道的,我们王家的势力。”王辰狮子大开口,他看着这个单手还拿着饼的车夫,很不顺眼。 要知道‘迎客栈’一年的营业额也才一颗金曜石而已,一颗金曜石换算成铜曜石的话,足足有一万颗。 “阁下是不是在说笑,修好这辆马车只要一颗银曜石,这是我能赔偿的底线。”付掌柜苦笑道:“按照月国法律,你们的马车不该停在主路中央。” “底线?你是不想要这条手臂了。”王辰恶狠狠地威胁道:“法律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命去讲!” 明镜儿听不下去了,她鼓足了劲,在车里喊道:“你们家本来就违法了,我们可以不赔钱的!” “小女孩。嘿嘿。卖到我们家当丫鬟吧,这事也可以解决。”王辰直接掀开了车帘。 三张明晃晃的令牌亮瞎了王辰的眼,这是上弦城丁家的,还有研月院的,甚至有一张皇家的令牌,王辰揉了揉眼睛,撞到铁板了,啊,不是,是撞到大山了。 “三位大人,恕小辈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您们的大驾。我该死。”王辰立马收起微粒,一边扇自己的脸一边说道:“今早刚包下了这四房酒楼,也是送家里的族人去觉醒,为了一时方便才把马车停在了主路上。” 丁二公子想惩戒一下这个无礼的人。 马统领按住了丁二公子的手,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来吧,忍不了了。”他因为饿,本来就心情不好,还遇到个纨绔拦路,得让他见识一下社会的险恶。 “十颗金曜石,或者一条手臂!你也知道的,我们三家的势力。”马统领重复了一下王辰刚刚的话,六轮天石凝聚出来,震得马车一抖。 章一百一十九 事故(三) 王辰吓得跪了下来,咬咬牙,他拿出了钱袋:“这是一颗金曜石,十颗银曜石。” “才一颗?你是不想要这条手臂了。”马统领把玩着钱袋。 咔嚓,车棚忽然散架了。 车内的众人纷纷看向马统领,一定是他用力过猛。 王辰差点没哭出来:“诸位大人,车坏了可不是我的错。” “这样子,我们这辆马车赔给您了。”王辰指了指翻掉的马车,从手上取下了一个翡翠镯子说道:“这是一件储物灵器,包括里面的物品,足以抵上剩下的九颗了。” 这个镯子还是家里的族老前天送给他的,都没怎么用过,王辰的心在滴血。 马统领没有说话只是接过镯子,慢慢收住了微粒。 “你们快一些。”王辰喊着家丁们去扶马车:“这几位大人赶时间呢。” “请诸位上车。”王辰恭敬的说道。 破旧的马车坏了,慧冷一行人只好坐上了王氏分家的那辆马车,拉车的自然是付掌柜的马,付掌柜一声令下,车飞奔出去。 “几位大人走好呀!”王辰满脸笑容,总算是把这几尊大神跟送走了。 “王哥,我们怎么办?”家里的小辈从楼上下来了,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王辰收住了笑容:“还能怎么办?跑着去!” “王哥我今天要教给大家一个道理,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王辰带着小辈们一边喘气一边说。 ...... 正心门。 佟和平飞快的朝着中央广场跑去,距离觉醒大会开始还有一盏茶的时间。 “年轻人哟,这么急一定有事吧,老夫一时兴起,给你算了一卦。”摆在街道上的一个老卦师朝他喊到:“算的好与坏,你自己决定。” 佟和平慢了下来,听听也无妨。 “你赶着去做大事,只是这件大事是你第一次去做。”卦师掐着手指:“你很紧张呀。这件大事对你很重要,关于结果,我可以给你四个字。” 卦师停了下来,示意得收钱了。 佟和平是天石殿的一个执事,有幸成为这次觉醒大会主持,这是他第一次主持这样规模的大会。 以前都是跟着他师父在上弦城帮一些贵族觉醒的,虽然经验上是够的,但是他很紧张。卦师的话正中下怀了。 佟和平拿出了一颗银曜石放在了卦师的手心里。“嗯。”卦师扬了扬眉毛,捋了一下胡子说道:“有惊无险。” 希望如卦师所说吧,佟和平的神色稍微轻松了不少。 ...... 觉醒日是针对平民的日子,一年只有一次,而上弦城贵族们的孩子们只要年满六岁,随时都可以去觉醒,当然用钱也是可以的,毕竟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大会马上要开始了,佟和平穿好了正装,站在中央广场最显眼的位置,旁边立着十颗水晶球。 一辆华贵的马车飞快驶入。“吁!”付掌柜停下了,后面还跟着几个跑得满头大汗的人。 “那是东城王氏分家的马车。”明眼的路人说道:“咦?后面那个是他们的大公子王辰吧?怎么不乘车?” 章一百二十 面具少年的破碎 广场上大多是一些平民和氏族分家的人,纷纷望向了这最后进场的一拨人,他们在疑惑,这个车夫似乎配不上这么华贵的马车? 不能低调了,付掌柜在众人的注视下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丁二公子最先下车,袍子上绣着的山茶花是他身份最好的象征,气息内敛,一副高人的样子。许群紧随其后,跨步的同时不经意间显露出腰间的令牌,研月院三个字再一次震住了场面。 慧冷扶着镜儿缓缓下车,他挺直了腰,脸上的疤早就习惯了,面对这么多人也是一样的,明镜儿则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马统领压轴出场,一身银甲在月光下格外耀眼,禁军,众人又一次惊呼。 王辰向着家里的长辈连连解释着,他再一次庆幸,还好自己认错的快。 佟和平的双腿在颤抖,卦师算的真准,果然是惊,他都忘了宣布觉醒开始了,刚刚想好的祝词也都记得不熟了。 “今日的觉醒,就让我们来开头吧。”许群说道。 马统领指了指佟和平说道:“你是这次的觉醒官?拿出最高规格的紫月水晶来。”说罢亮出了皇家令牌。 佟和平跪下行礼,从他的储物灵器里拿出了紫月水晶球,他这次一共只带了两颗紫月水晶球,是为了给那些普通觉醒非常优秀的孩子们使用的。要知道紫月水晶非常珍贵,数量有限,弄丢或者损坏的话,他可是要砍头的。 水晶球的品级往往决定着觉醒的上限,越高级别的水晶球激活的潜力就越大。 丁二公子示意他们可以上去了。 慧冷手上开始冒冷汗。 “别紧张,你可是能抗住三轮压威的人,身体素质早就超过常人了。”丁二公子拍了拍慧冷的肩说道。 “我先来吧。”慧冷决定了。 “加油。对了,找人的事情。”蚊子传音道。 慧冷点点头,走上了觉醒台,他看着台下的众人,大声说道:“诸位,大家也看到了我们身后的势力,我们的潜力自然不用说。我想请大家帮我一个忙,如果有谁能做到,他日我必将给予厚报!” 慧冷不傻,三家势力这样护送他们入城,一定是因为他和镜儿的一些原因,于是在蚊子的指示下抛出筹码。 他接着说道:“我要找一个人,她是个女孩,年纪六、七岁,比我高半个脑袋,紫眸,紫发,实力在一轮,左边额头上有一颗痣,皮肤偏黑,信息就这么多。” 台下的众人默默记下了信息,这也许是他们飞黄腾达的机会。 “开始吧。”佟和平松了一口,惊吓过去了,后面就是按部就班的觉醒了,他说道:“请把左手放在紫月水晶球上。” 慧冷颤抖着抬手,一丝微凉的触感传到了他的左手掌心。 众人期待的望着水晶球,想看看三个势力护送来的孩子究竟能激起多少丈的月光,一分一秒过去了,没有反应。 忽然,咔嚓一声,紫月水晶球碎了。 “卧槽!”马统领惊呼。 佟和平瘫坐在地上,完了,他的职业生涯到此结束了,和紫月水晶一起碎的还有佟和平的心。 台下发出了无情的嘲笑,慧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住了。 “快下来,哈哈哈,这个家伙还说自己有潜力,这是排斥微粒才会出现的景象。” “找人?这样还拜托我们找人,在搞笑吧?” “你们看他长得多丑呀,左边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疤呢。都吓到我们家囡囡了。”说罢还捂住了自家孩子的脸。 慧冷从来没有被这样说过,他求救的看向丁二公子,二公子耸了耸肩:“你确实是排斥微粒的体质。” 慧冷心有些痛,但是脸上没有表情,他慢慢拿出了白色的半边面具,又一次戴上了。 面具完好无损,面具满是裂痕。 章一百二十一 月光少女的闪耀 一直以为自己很有天赋,原来只是个小丑,在这个以微粒为尊的世界里,排斥着最主流的东西。慧冷坐在觉醒台的石阶上,仰头盯着明晃晃的月亮,他害怕眼泪流出来。蚊子没有传音安慰,似乎也在悲伤着。 无数丑恶的话传到他的耳朵里,找人的事也成了一个笑话。 丁二公子看他的眼神少了好几分热切,走到他身边安慰道:“没事的,不就是觉醒失利,大不了来年再来试试。” “我当年七岁的时候才觉醒呢。”马统领接话道。 许群的话里多了几分冷淡:“是啊,再说了,找人的事我们已经答应你了,不会因为你是排斥体质就出尔反尔的。” 慧冷面无表情,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明镜儿摸了摸慧冷的脑袋,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缓缓说道:“冷哥哥,没事的。” 大家不会为了这样一个少年耽搁时间,马统领拍了拍同样愣神的佟和平,说道:“再拿一颗紫月水晶出来。” “啊?”佟和平回过神来,机械的拿出水晶球,眼神毫无光彩,还在担心着被慧冷弄碎的水晶球。 明镜儿走上觉醒台。 微风带着湿润的气息拂过正心门,吹起了明镜儿的发丝。 她的手放在了紫月水晶上,没有反应,她和冷哥哥一样吗? 台下越来越吵杂。 “下来吧,你们这两人是来搞笑的吧。” “浪费资源,浪费我们的时间。” “瞧这个人,还是个女孩子,一点也不知道羞耻。” 忽然,一丝光芒在水晶球的中心迸发,紧接着那丝光芒越来越亮,汇成了一道光柱。 “觉醒成功了。”有人惊呼。 光柱直冲云霄,一丈,两丈......百丈,越来越高。 明镜儿托着水晶球浮到了半空中,仰着头的慧冷在这一刻仿佛看到了两个月亮。 “卧槽。”马统领再次说道。 “这是月神显灵。”有好几个虔诚的人跪了下来。 台下早已是一片安静,这道光柱代表着天赋,没有人敢嘲笑一个月神选中的人。 远处从上弦城方向飞来几道身影,他们目光灼灼的看着明镜儿,有三个留着胡子的老者,以及一个女修士。 少女像月光一样耀眼,闪耀在无数人的心上。 ...... 异象持续了片刻,明镜儿缓缓的落了下来,咔嚓,水晶球又碎了。 佟和平现在比慧冷还要绝望。 明镜儿的感觉很微妙,感知里面突然多出了十颗小东西,她控制着这些小东西凝成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球。 “放松,这是你觉醒后的微粒,先天十颗,女孩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上弦城第一书院‘乾元’?”刚刚到来的一个老者说道。 “陈院长您这样明目张胆的抢学生,不符合规矩吧。”另一个老者说道。 “是啊,是啊,赵院长说得对。”女修士附和着。 “他们乾元书院压力很大,我们‘紫徽’书院虽为第二,但资源不比他们的差。”最后一个老者连连说道。 “说好的公平竞争呢,老周,你怎么也和老陈一个样子。”赵院长苦笑着。 “是啊,是啊,赵院长说得对。”女修士又附和着。 “曹凌红你们家南宫院长在闭关吧,错过了这么大的事,你一个教习拿什么和我们争。”周院长转移了话题。 “都安静,还是来听听这个女孩的意见吧。”陈院长提高了声音 章一百二十二 抢人 “我觉醒成功了?这几位是干什么?”明镜儿看向马统领,她对突然到来的这四个人有些不解。 马统领还瞪着眼睛说道:“没错,镜儿小姐,你的觉醒很成功。这几位是我们弦域四大书院的院长,这位是一个教习。” “你觉醒出现的可是难得一遇的异象,可见你的天赋无比优秀,这几位书院的人都是来邀请你入学的。”许群补充着:“如果你想加入研月院,什么条件都是可以开的。” 许群话音刚落,几位院长便盯着他了,生怕明镜儿被抢走。 “我很厉害?我的潜力很大?”明镜儿接着问道。 “没错,我们乾元欢迎你的到来。”陈院长仙风道骨,居然礼貌的弯下了腰。 “老陈,你。”周院长冷哼一声,凝出微粒,震得陈院长退后半步,他想抢先上前:“我们紫徽的大门为你敞开。” “我不和你计较。”陈院长斜了周院长一眼。 赵院长抛出诱惑:“加入我们葱麓,各种最好的资源任你挑选。” 曹教习的气势明显弱了一节,缓缓说道:“闲门氛围很好的,你加入会很快适应。” 此刻,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明镜儿身上,轮到她选择了。 明镜儿她踏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了慧冷身边:“阿冷,手给我。” 这是明镜儿第一次这样子叫慧冷。 慧冷机械的伸出冰冷的手,握住了一团温暖。 “我要找一个人,她是个女孩,年纪六、七岁,比他高半个脑袋,紫眸,紫发,实力在一轮,左边额头上有一颗痣,皮肤偏黑。”明镜儿大声说道,每一个字都让慧冷一颤。 “我叫明镜儿,现在要加入四大书院中的一所,你们谁有信息的话,可以到相应的书院联系我,他日必有厚报。”明镜儿微微鞠躬:“谢谢大家。” “我四房酒楼愿意帮忙。” “吉运镖局,定全力以赴。” “万药堂可以贴上告示。” ......台下无数人答应着,声音此起彼伏,明镜儿能够记住一两个组织便是他们的幸运。 感受着慧冷满是冷汗的手,明镜儿没有丝毫的厌恶,她又看向了四大书院的人:“阿冷救过我的命,和哥哥一样照顾着我,你们哪个书院可以让他加入,我便加入那家!”说到哥哥的时候,明镜儿小脸一红。 “这,不合规矩吧?”陈院长面露难色。 周院长也摇了摇头:“我们不收无法修炼微粒的人。” 赵院长似乎在考虑。 “我们闲门是可以的。”曹凌红向着各个院长鞠了一躬。 “好,那我加入闲。”明镜儿的话还没有说完,慧冷一把挣脱了明镜儿的手,他一下子站了起来,眼前有些发黑,慧冷认真的盯着镜儿,说道:“镜儿,你去乾元吧,丁瞳也在那里,也好是个伴,不用管我的,我来这里主要是为了找人,去不去书院也无所谓。” “可是。”明镜儿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还听不听我的话了。”慧冷态度强硬。 “好吧。”明镜儿乖巧的点了点头。 陈院长一脸高兴,他对着慧冷说道:“看到没有,还是这位小哥明事理,我乾元在此保证,如果你能在一年之内微粒达到十颗便可以入我们乾元。” 一年十颗微粒,对于排斥体质的人无疑难于登天,这也许是黑暗中渺茫的那一丝光吧。 章一百二十三 离开 “明镜儿,现在你去找那边天石殿的家伙们登记去吧,完成之后我便带你入学乾元。”陈院长指着那边早就候着的天石殿供奉。 “去吧。”慧冷控制着表情,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 几个供奉主动走了过来,这样的天才少女他们必须给予最高的待遇。 佟和平看着越来越近的供奉们,他已经哭了出来,其中一个就是他的师父,完了,马上就说水晶球的事了。 他的师父走近了,拍了拍佟和平颤抖的身体,说道:“别紧张。” “师父我错了,我不该弄碎紫月水晶球的,饶我一命吧。”佟和平跪了下来,抱住了师父的大腿。 “啊?没事,水晶球碎不是你的错。”师父笑了:“相反,作为这位少女觉醒的见证人,这是你的骄傲,你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奖励呢。” “真的?”佟和平难以置信的掐了掐自己。 供奉们在文书上写写画画,交给明镜儿一块印着一个‘一’字的令牌,纷纷解释着:“这是一轮天石的象征,你已经获得天石殿的认可了,天石殿的大门也是随时为你敞开的。” 弄完明镜儿的登记,几位供奉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佟和平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再次暗暗夸了一下给他算卦的老卦师,果然是有惊无险啊。 佟和平简单的讲了一下祝词,继续着觉醒日的事宜,无数孩子们排好队,在十颗普通的水晶球面前开始了他们人生的第一场正式测试。 另外两个院长和曹教习腾空离开了,陈院长也带着明镜儿消失在远处。 “我的任务完成了,先回宫了。”马统领抱拳,上了那辆他来时的马车,他们三人的马车早已先行来到了这里。 “我也得回去禀报了。”许群同样得回去了。 “镯子修好后,我会送到付掌柜那里去。”丁二公子也得走了:“我们来日方长。” 付掌柜拍了拍失落的慧冷说道:“我们也该回去了。” “回哪里?不等镜儿吗?”慧冷问道。 “你是不知道吗?乾元和紫徽两家书院实行的是封闭管理,只有每年春节的时候才能回家看看。”付掌柜看了一眼天空:“得给明城主写一封信喽,报告这个喜讯,这可是第一书院呀。” “你先回去吧。”慧冷舒了一口气,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我想留在城里。” 少年的眼神飘忽不定,还在犹豫。 “你得想清楚。”付掌柜换了一辆旧一些的马车:“留在城里的后果你应该知道吧。” “今晚戌时我在南城门口,过时不候。”付掌柜也驾车离开了。 没有人会真的在意一个没有前途的少年,除了家人吧。 慧冷丧着脸走出了正心门前的中心广场。 “年轻人哟,这么沮丧一定有事吧,老夫一时兴起,给你算了一卦。”一个老卦师朝着慧冷喊道。 慧冷没有听,继续走着。 老卦师眯着眼,喊道:“往南走,必有劫难,少年,我看你这么惨,劝你往北吧。” 往北?我偏要往南试试,觉醒失利还得信这种骗子的话,慧冷头也不回。 章一百二十四 突遇 留在城里意味着赚钱生活,慧冷必须去找找工作,他会什么?他能做什么?唉,要不然还是跟着付掌柜回去?映山县虽小,但至少生活安逸,吃穿不愁。 可是墨呢?弦域是月国最大的城,会更有机会遇到墨,他很想念她,慧冷总是感觉他们之间有一种无法斩断的羁绊。 “蚊子,你说说,我该怎么选。”慧冷有些迷茫。 “小冷,当你这么问我的时候,其实心里就有了决定吧。”蚊子回了一句空话。 在难以选择的时候,很多人会逃避。 “先吃饭,饿了。”慧冷看着街边的小吃,从鳞片里拿出了几颗铜曜石。 一边走一边吃着手里的‘鲜肉夹馍’,他又想到了镜儿,这么好吃,改日一定要带着她来尝尝。 他们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穿过一条小巷,来到了一片树林,慧冷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他依然没有下定决心。 “小心,感知力全开,有危险!”蚊子的提醒让慧冷立刻扔下了手里的肉夹馍。 一道带着微粒的箭矢直接朝着慧冷的眉心射来。 慧冷低头弓腰,箭矢贴着他的鼻尖,擦出了风声。 咔嚓,半边面具被微粒震碎了。 三个黑衣人蒙着面出现在慧冷面前,从三个方向,将他围住了。 “居然被你躲过去了。”其中一个还有人惊讶道。 是先前赔给我们曜石的那个人,慧冷感知了出来,但是还有两道陌生的气息,他试探地问道:“你们是谁?” “哈哈哈,你仔细想想,刚刚你们得罪了谁。”王辰的眼里带着几分嘲笑:“没有人会关心一个废物的死活,还是一个脸上有疤的丑八怪。” 王辰朝着一个黑衣人跪了下来:“父亲,刚刚我跟踪这个小子,在他身上感受到了灵器的气息,说不定就是您送我的镯子。” 不好,因为没有瀚海蓝镯,慧冷打开鳞片取铜曜石的时候被发现了。 灵器只是杀人的理由。 “交出来吧,外加一条手臂,倒是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王辰把玩着手里的铁弩。 慧冷观察着眼前的情形,那人的父亲实力最强,那个人实力次之,只能从这个方向突破了。跑到闹市,这几个人就不敢伤他。 看着慧冷依然没有反应,王辰开始凝出微粒了。 “家主,还有辰哥,让我来吧,我刚刚突破两轮,还没有练过手呢。”另一个人说:“记住了,杀你的叫做王小宇,先卸一条你的胳膊吧。” 话还没有说完,慧冷腿部的肌肉发力,朝着他的方向掠了过去,右拳带着恐怖的力道直奔他的脖子。要知道,慧冷换过骨,身体素质超过常人数倍,这一拳下去,足以致命。 这样暴力的一击是在蚊子的指引下完成的。 啪的一声,王小宇没有躲过去,眼前一黑,昏倒了。 慧冷没有丝毫的迟疑,朝着刚刚进入树林的小巷方向跑去。 “宇儿!”王辰的父亲摸了摸王小宇的鼻息,松了一口气:“王辰,你带着宇儿去医馆,他交给我了。”他的身后凝出了五轮天石。 慧冷已经跑出了好几丈的距离,依然感受到了身后有一股吸力,不行,来不及了! 章一百二十五 生机 “调转方向,往北,就是树林里面!”蚊子飞快的传音:“穿插着树贴地跑!” 这样不是越来越危险吗?但是现在容不得慧冷迟疑,他百分之百相信蚊子,径直冲向了树林。 王辰的父亲看着突然转向的慧冷,愣了片刻,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但是层层叠叠的树成了最大的阻碍。 “你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吗?可不要小看了掌控者。”王辰的父亲发出冷笑:“我只需要一击。” 王辰父亲的一部分微粒附在脚上,伴随着碎石和尘土,他借力跳了起来,第四轮天石从他的身后涌向身前,天石分开,微粒裹在了他的拳头上,从远处看,就像是带着暗色光波的拳套。抬臂挥拳,暗色光波朝着慧冷的方向袭取。 “地煞拳气。”王辰父亲喊出了四个字,他从容的收起为微粒,对着一击很自信。 光波速度很快,击碎树干就像击碎薄纸一样,而且光波似乎锁定了慧冷。 “怎么办?我的感知里有一股很大的微粒向我袭来。”慧冷问蚊子。 “废话。”蚊子嘲讽了一句:“小冷,不能什么都靠我呀,你得学会自己思考。” “如果我硬抗这一击,会死吗?”慧冷再次绕过一棵树,光波离他只有四棵树的距离了。 蚊子道:“不会,但是会很痛,骨头会碎掉吧。” 拼了! 慧冷想出了对策,他转移重心,左肩大幅度斜了过来,光波到了,灼热的空气先擦出了血,啪的一声,光波打在了左背,巨大的冲击力让慧冷飞了出去。 他借着冲击力,迅速拉开了和王辰父亲的距离,咬牙控制着身体,依然撞断了一棵树。 五脏六腑一阵翻腾,疼痛直逼慧冷的神经,连眼前也开始有些模糊。 要不是他换过骨,要不是他练过感知力,要不是沙漠里身体的历练,他早就死了, 蚊子的声音依然冷静:“再往前十丈,在你我的感知里有一片空白,我赌的没错,这是个警告结界,进去便有一线生机。” 慧冷再次发力,几乎到了极限,他来到了结界边缘,没有思考,一头撞了进去,毫无阻力,似乎结界不存在一样。 远处,王辰的父亲疾驰而来,他的神色又惊又怒,在结界前停住了脚步,喃喃道:“哼,居然没有被轰成碎片,有点意思。” “这警告结界,我可不想得罪布下这种规模结界的人,挨下我的一击,不死也残了,不追了。”王辰的父亲开始清理自己打出的微粒痕迹,刚刚的动静还是有一些的,可不能被巡逻的衙役们发现了端倪。 片刻之后,他也消失在远处。 结界是透明的,但是慧冷已经快油灯枯竭,他凭着毅力还在奔跑,连脚下的土壤越来越松软也没有注意到,更何况王辰父亲离开的气息。 不知跑了多远,终于,他坚持不住了,重重的倒在地上。 他眯着眼看了看,四周的树很少,到处是高高低低的不知名的植物。 “放心,你进结界后,那个黑衣人就没有追来了。”蚊子传音提醒。 “你,你怎么不早说。”慧冷苦涩的闭上眼。 “你又没问。”又是毫无营养的回答。 蚊子接着说:“挑战极限是突破实力的最好方式。” (ps看到小伙伴的加油评论了,很开心。) 章一百二十六 复盘与思考 “那我突破了吗?” “貌似没有。” “好痛。”慧冷眉头一皱。 “哪里痛?”蚊子接话道。 “生气得痛。” “忍着。” ...... 休息了一会,慧冷身上的伤口早已开始慢慢恢复了,他缓过一口气,靠在了一处石块上。为了清理伤口,上半身没穿衣服,他可不想布条再次长进肉里。 肋骨碎了好几根,肩胛骨也有数道裂痕,能恢复,但是需要时间。 “给你讲讲什么是警告结界吧。”蚊子见慧冷精神恢复,率先道。 “嗯。”慧冷长舒了一口气。 “警告结界就是能力极强的修士划出的界线,凡是闯入结界的,布阵的修士就会第一时间感受到,对了,这种结界也可以刻印在卷轴里,通过卷轴来使用并且显示闯入者。” “我呢?我进来的时候似乎什么阻拦都没有。”慧冷小心的开启鳞片,取出了一壶水。 “你没有微粒,只是个普通人,也许这个结界并不针对普通人。”蚊子一边传音,一边凑了上去:“那些没有微粒的鸟兽虫鱼进出警告结界也是不会有感应的,当然,妖兽除外。” 慧冷喝了一口:“那如果结界针对普通人呢?” “以你刚才的状态,根本进不去。所以,我赌赢了。” “赌?” “就是赌,生死关头,希望再小都必须抓住。你和我其实是一样的,你不也是在赌吗?硬接下那一到攻击。”蚊子停顿了一下:“试想那道攻击如果会爆炸,小冷,你这肩膀会变成什么样子。” “唉,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后怕。”慧冷沉默了,爆炸的话,他也许会直接失去半边身体。 “这算得上是你的第一次实战。”蚊子见慧冷情绪低落,慢慢说道:“怎么样,学到了很多吧。” “嗯,觉得自己很弱。”慧冷有些消沉。 “弱什么,至少你活了下来,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蚊子安慰着。 慧冷换了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说道:“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也吃掉了一颗漠生墨莲的莲子,是不是我的觉醒也会变得和明镜儿一样光彩夺目。” “那如果回到那个时刻,你会吃莲子吗?”蚊子顺势提问。 “当然不会,驼驼和镜儿都是我必须救的。”慧冷斩钉截铁,他接着说:“我只是感慨,对于那个选择从来没有后悔过。” “小冷,你纠结的不就是个觉醒吗,那些人再强也只是比你多了几颗微粒,即使是明镜儿也才十颗而已。”蚊子激昂地说:“才十颗,你努力一下!” “我是排斥体质呀,你应该知道排斥体质意味着什么吧!”慧冷试图压过蚊子。 “排斥体质是,是?”蚊子的声音忽然弱了:“我不记得了。” 接下来的一人一蚊,没有对话。 天色微微发暗,刮起了呼呼的风,月亮还没有落下,离戌时还有一段时间。 几滴雨打在了慧冷脸上,渐渐地越来越大。 慧冷的左肩依然有些麻木,但双腿已经可以行动了,他看见远处的灯火,慢慢地向着那个方向走去,躲雨,再讨要点东西吃吧。 章一百二十七 茅草屋下 这里的地上到处都是不知名的植物,像是有人特意种下的,慧冷极其小心的避开,跌跌撞撞的还是踩到了几株。 片刻后,他来到了一处很朴素的茅草屋前,抬手准备敲门,忽然发现自己脸上的面具,刚刚被击碎了。 慧冷收住了手,缓缓地蹲在了浅浅的屋檐下,这样淋到的雨最少,也不会吓到这户人家,他再次小心的从鳞片里取出一个饼,低头啃了起来。 还是朔州的人友好一些,他们至少不会嘲笑我脸上的疤。 雨下得有些大了,居然还刮起了风,斜斜的雨丝直直的打在了慧冷的身上。 “你脸上有水。”蚊子低声说道。 “啊?我没哭,这是雨水。”慧冷倔强的说。 “我又没说你哭了。”蚊子的音调没有变化。 慧冷大吃了一口手里的饼,说道:“我在想,自己是不是有能力生活在这个地方。在找到工作之前,鳞片里还有十颗银曜石,吃一顿饭,省一些,一颗铜曜石总要吧,可以撑很长时间,对了,还有住的地方,也需要钱。” “木,我很害怕以后每天都和现在一样了。”慧冷接着说。 “被人追杀?不会吧,今天只是巧合。”蚊子不解道。 “不是,我害怕的是一个人。”慧冷长叹一声。 “谁?哪一个人?” “滚!孤独,孤独你懂吗。” “你不是还有我吗,我会一直陪你的。” “哼,谁稀罕。” 雨越来越大,慧冷突然感觉很长时间没有雨淋在他身上了,有些奇怪,他慢慢抬起头,一把没有人撑着的伞悬在他的头顶。 吓得慧冷一个激灵,立马站了起来,也不顾蹲麻了的双腿。 “有人吗?”慧冷颤抖着问,太诡异了。 茅草屋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白袍的老者缓缓走了出来,老者的袍子上没有花纹,就是纯净的白色,一滴雨都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老者微微伸手,伞回到了他的手上,看着慧冷全身湿漉漉的,老者又让伞飘了回去。 “别过来,站在那就好。”老者的语调很平缓,像是慢慢滚动的珠子:“刚刚就听见你在这儿自言自语,说得正开心,便没有打扰。” 在没有人的时候慧冷一般不会和蚊子传音,说话会让他自在一些。 慧冷小脸一红,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下意识的捂着脸上的疤。 蚊子传着音:“什么都感觉不到,就像是没有微粒的普通人,应该没有恶意。” “不好意思,老人家,我因为一些事情闯入了这里,我这就离开。”慧冷赶紧说道。 “哎,等等。”老者叫住慧冷:“把手放下,让我看看。” “您不害怕吗?”慧冷试探道。 老者不慌不忙道:“我是个医师,见过不少伤痕的。” 医师?慧冷放下了戒备:“您看吧。” 老者的瞳孔微微放大,说道:“很烈的毒,这疤的时间太长,已经定型了。” “您真厉害,确实是毒伤。”慧冷微微行礼:“不打扰您了。” “慢着,等雨停吧。”老者阻止道。 “谢谢。”慧冷顺势握住了浮在头顶的伞把:“您不用控制,我自己来吧。” “别,别碰。”老者眉头一皱:“算了。” 章一百二十八 开导与三家 雨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沉默了很久,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很是尴尬。 老者慢悠悠的开口了:“看你的样子,似乎有些伤心,说说吧。我是医者,医人也医心。” “也没什么。”慧冷不是很想告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把痛苦藏在心里,就像纸包着火,说出来也许会好受一些。”老者建议着。 慧冷有些共鸣,他说道:“今天是觉醒日,满怀期待的走上台,当着很多人的面大放厥词之后,觉醒失利了,您知道排斥体质吗?我就是。”他说的很慢,声音带着遗憾。 “嗯。”老者做出倾听的姿态,眼睛温柔的盯着慧冷。 “我脸上的疤是之前就有的,本来习惯了,但是来到这里,听了很多别人的话,我的疤会吓到他们的,自己也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慧冷接着说。 老者眯着眼,说道:“雨打在你身上,你会怎么感觉?” “湿和冷。”慧冷不解,老者怎么问些不相关的话题。 “我能感受到你感受的湿和冷吗?”老者问。 “您不能。”慧冷看着老者,雨落到老者身边,居然形成了空隙。 “不,我可以。有很多人都可以。”老者走出屋檐,身边静止的雨滴落了下来,老者的白袍湿了:“也有很多人不可以。” “为什么?” “世间百态,千种看法,为自己活,也为别人活。” 慧冷没有懂老者的话,但是心里好受了很多。 ...... 上弦城,皇宫,太阴殿。 灼阴帝敲打着龙椅的扶手,冷冷的看着地上候着的公公。威严的声音响起:“这么急,可是觉醒日的结果?” “回禀陛下,是的,天石殿的觉醒官在一结束就送来了。”公公恭敬的回答。 “据说有异象,这次的觉醒日有点意思啊。”灼阴帝评判了一句:“宣他进来吧。” 佟和平从来没有想到这次会由他来报告觉醒的结果,以前至少要供奉级别的才有机会入宫的。他颤颤巍巍的行大礼之后,说道:“恭,恭喜陛下,今日觉醒出现了紫光直冲云霄的异象,我国又添了一位天才。” “说结果吧。”灼阴帝问道。 “今日觉醒共参加一万零五十一人,可修炼者两千九百三十五人,其中先天十颗微粒一人,九颗微粒一百二十九人......,另外在不能修炼的那些人里,还有一位排斥体质。”佟和平一口气念完了。 “退下吧。”灼阴帝没有表情。 殿内没有其他人后。 “那个排斥体质和先天十微粒,马统领说的没错,明伟辛的女儿,呵。”灼阴帝又变了一副表情,喃喃道:“天石殿的越来越没有大小了,居然只派来了个觉醒官。” ...... 研月院,地下三层。 许群候在院长的门前,汇报着一切:“老师,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护送他们入城觉醒了。” “结果呢?” “您的眼光是正确的,其中的那个女孩先天十颗微粒,只是那个男孩子,是微粒排斥体质。” “不应该呀?怎么回事排斥体质?”院长皱了皱眉:“我知道了,你上去吧。” ...... 丁家祖宅。 丁毅眉和丁泉眼等着座位上父亲的话。 “你们说说和小四来信,咳咳,小四的朋友怎么样?”父亲提问。 “硬气,有些毅力,但是实力低微,不足挂齿。”丁泉眼说道。 “品质不错,面容有缺陷,无法修炼微粒,和小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丁毅眉说的更详细。 章一百二十九 考验(一) 茅草屋。 慧冷举着伞,快步来到老者跟前,替他遮着雨,小声说道:“谢谢。老人家,我好受很多了,您也别这样,受了风寒可不好,回屋去吧,我得离开了。” 老者察觉到慧冷的靠近,表情都变了,一副难受的样子,还咳嗽起来。 慧冷赶紧拍了拍老者的背,满是泥水的手在老者的白衣服上留下了数个鲜明的掌印。 “您看看,咳嗽了吧。”慧冷边拍边说道。 老者咳嗽得更厉害了,连忙退回草屋里:“你不介意的话,进来避雨,你不是要找工作吗,我倒是有一条门路。” 慧冷的脸再次通红了:“您都听到了?” “听到一些,看你的品性不错,便给你一些建议。” 慧冷眼睛一亮,他正犹豫要不要独自留在城里,听听过来人的话也许会有帮助。 他也不顾脏兮兮的鞋子,直接踏进了老者的茅草屋。 屋里格外整洁,靠门的墙边摆着一个竹筐,筐里放着些不知名的工具,还有一把锄头。另一边是一张床,一个桌子,桌上摆着瓶瓶罐罐,整整齐齐的由高到低,还透着一股清新的草药味,旁边还立着一个月影树的果实做成的灯。 老者的脸色不断变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换身衣服,有些脏。”老者指了指地上的泥脚印。 “啊?”慧冷忽然意识到老者好像很爱干净,他赶紧转过身去,从鳞片里取出一件布衫,罩在了身上。 老者居然脱光了,吓得正在换鞋的慧冷手里一抖。 终于,老者把全身的衣服都换了一套,依然是纯净的白袍。 “对不起,把您的家里弄脏了。”慧冷道歉。 “没事,我只是偶尔在此歇脚。”老者挥了挥手,继续说道:“我在北城郊外开着一家药馆。” 慧冷明白了,他抢着说:“您的意思是,我可去您的药馆工作?” “别想的太简单,我的药馆可不收闲人。”老者语气一转:“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我之前和一位丹师学过一点基础,可以试试。”慧冷回想着那些生涩难懂的知识。 老者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本特别厚的书,说道:“这是一本药草集,你有一天时间,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会来提问。” “答对一成,便可以去我那里当个杂役,答对五成,当个学徒。”老者说着提问标椎。 “全部答对呢?”慧冷问道。 “全部?会很难的,那我就收你当徒弟。”老者一本正经。 慧冷看着厚厚的书,已经开始头疼,对呀,他还有蚊子,也许可以作弊。 “小冷,你别犹豫了,做决定吧。”蚊子想催促着。 这是个机会,他得抓住。 慧冷握紧了拳头,不顾老者皱眉,抢过了老者的书,说道:“来吧,今晚通宵。” 雨夜的小屋里,一个老者盘坐在床上调息,一个少年在微弱的月影灯光下翻开了书的第一页。 “第一种药是甘草,又叫‘蜜草’、‘国草’、‘灵通’,诸药中甘草为君......”慧冷枯燥的看着,这才第一页,他就快要不行了。 “蚊子,我们加油!”慧冷自我鼓励道。 章一百三十 考验(二) 早晨没有月亮,透着一股淡淡的湿气,恐怕是昨天下雨的缘故。老者天还没亮就出门了,看着早已趴在桌子上熟睡的慧冷,老者找了件衣物给他搭上。 药草集还是在第一页,上面残留着口水,老者忍住了冲动,长叹一声:“这个小子。” 过去片刻,老者回来了,慧冷还是没有醒来。 “时间到了。”老者大喊一声。 “啊?”慧冷一惊,飞快的直起身子:“这么快?”他的脑袋里完全是一片空白,昨天明明看了很久的书,怎么还是第一页? “小木,小木你记住没?”慧冷紧张的传音。 “还早呢,你睡糊涂了?”蚊子比较清醒。 慧冷看了看明晃晃的窗外,说道:“老人家,您唬我。” “没有啊,我是说起床的时间的到了。”老者不知从哪里拿出两个苹果,说道:“刚摘的,吃不吃?” 苹果红彤彤的,上面还沾着露水。 慧冷接过,二话没说,大咬一口。 “吃饱之后,和我一起出去采药吧。”老者指了指墙角的竹筐。 “不去。”慧冷把苹果吃得干干净净,只剩核了:“我得看书呢。” 老者微微皱眉:“不去也可以,我原本还想在采药的时候,透露一点晚上要提的问题呢。” 透题?那还看什么书,慧冷从桌子上弹起来,还不忘带上那本药草集,直奔墙角的竹筐,背上去,对着老者说道:“走吧,我们动身。对了,还有一件事,老人家,怎么称呼您?” “现在才问,我姓华。”老者答道。 “华老。”慧冷叫着。 呼吸着早晨的新鲜空气,一老一少走在田间的小路上。 “这株叫什么名字?”老者指着一株草药问道。 “先别告诉我,我来翻书。”慧冷连忙在药草集里翻了起来,这株药草的叶子是钝四棱形,有条纹,分支很多,总感觉在书上见过。 老者不慌不忙的站着,等了很久,见慧冷还在找,他终于忍不住道:“黄芩呀,这是黄芩,我见你都翻过去了好几次,用心一点好不好。” 慧冷停在老者说的黄芩那一页,书上还画着黄芩的图,果然一模一样,他说道:“我只知道了。” “记一下它的功效,性味还有归经。”老者提醒着。 “明白。”慧冷挠了挠头。 老者走走停停,时不时的采上一株药,放进慧冷背着竹筐里,每次都会提出一个小问题,慧冷一直在翻书,手都没有停过,还把老者说过的药材都在书上折了角。 天色渐暗,忙碌了一天的两个人回到了茅草屋里。 “华老,这一片警告结界都是您的药田?”慧冷若有所思。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前些天救了一个人,他帮忙布下的。以前老是有人来偷药,现在好多了。哎?你小子还知道警告结界?别乱想了,马上我要提问了。” 慧冷总觉得老者的话不对劲,还是不多想了,复习要紧,他连忙翻开药草集,说道:“在让我看一遍。”他只翻了折角的地方。 时间过得很快,慧冷胸有成竹的来到老者面前,他和蚊子把老者采药时问的都记下来了。 “那我开始了。”老者的嘴角扬起。 章一百三十一 考验(三) “第一个问题,问,我今日采集的第一株药有几片叶子。”老者很直接地问。 “是黄芩,功效是,咦?”慧冷愣住了,几片叶子?这是什么问题:“袁老,您这是在为难我吗?” 老者没有表情的说道:“我这是在考验你的观察力,这对药材的辩证认识很重要,答不上就下一个了。” “蚊子,你知道吗?”慧冷传音。 “猜吧。”蚊子也没办法。 “我猜一个吧,四片。”慧冷说道。 “错了。”老者没有片刻停留,马上问道:“第二个问题......” ...... 九个问题很快问完了,慧冷全错,他丧着脸,哼,好想打这个家伙一拳,他在药草集上背诵的东西,老者一个都没有问。 “最后一题。”老者停了下来,喝了一口水,不慌不忙的说道:“问,药草集上第一味药是什么。” “草。”慧冷下意识的说出了声,他很激动,终于问道一个他会的问题了:“我知道,是甘草,甘草!” “答对了,恭喜你,成为了‘大青囊’的一名杂役。”老者笑着捋了捋胡子。 慧冷有些疑惑:“为什么最后一个问题这么简单?” “哈哈哈。”老者只笑不语。 “华老,我难道会一直是杂役吗?”慧冷不服气。 老者指了指药草集:“多学多背多观察,你每天都可以来找我测试一次,什么时候答对五成以上,自然就不是杂役了。” “我会加油的。”慧冷说道。 没过多久。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师父,我来了。”声音大如洪钟,紧接着便推门而入。 进来的是一个壮汉,手臂格外的粗,把袖子撑得满满的,只见他说道:“哎,这还有外人,这位是?” “他是我新收的杂役。”老者介绍道:“这位是我三弟子,你可以叫他棒槌。” “棒槌?奇怪的名字。”慧冷下意识的捂着脸上的疤痕。 棒槌微微抱拳,向慧冷示意,接着说道:“师父,这两天接诊了一个肺痨的病人,可把我们忙坏了。其他的都还好,你回去就知道了。”他完全没有在意慧冷捂脸的动作。 “嗯。”老者在思考着什么,说道:“小杂役,别担心,我们回去吧,这里就交给棒槌了。” “小杂役,小杂役,你们全家都是小杂役。”慧冷心里暗道,他还是抱起药草集,背上了装满药材的竹筐。 还没有入夜,天色还很是明亮,一路上,一老一少没怎么讲话,他们走的是山路,绕过了几片树林,大概一个时辰之后,两人走到了北城。 “那里就是药馆。”老者看向远处:“别捂着脸,自信些,小杂役。” 远远地,一条小路旁,一座大宅立在那里,宅子四周整齐的围着篱笆,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息。 “我们进去。” 映入眼帘的事一块大牌匾,三个狂草大字写在上面:‘大青囊’。 “师父好。”门口一个白净的少年坐在一块板凳上,抱着一个石研钵,手里还拿着捣药杵。 “这个是麦冬,我的八弟子。”老者介绍着。 慧冷微微行礼,还是有些忍不住,想把脸遮住。 “他是新来的杂役,小麦,你以后就不用做这些杂活了,都可以交给他。”老者拍了拍慧冷。 “是。”麦冬将捣药杵和研钵递给了慧冷,丝毫没有注意慧冷脸上的疤。 这么快?慧冷接了过来。 “师父,师兄弟们都在大堂里候着呢。”麦冬说道。 “也是,时候差不多了,要吃晚饭了,去大堂吧,顺便带着小杂役认识一下他们。”老者的心情大好。 章一百三十二代号 还没踏进正堂的大门,就传来了一阵脚步,一个小小的身影蹒跚着步子朝着他们过来。 “师父,丁香想你了。”那个身影直直的朝向华老。 老者连忙一退,还是很高兴地说道:“白丁香,洗手没,没有洗手师父可不会抱你。” “早就洗得干干净净了。”白丁香再次扑向华老的怀里。 这一次华老没有抗拒,把小女孩高高的抱了起来。 “来认识一下,这个是九弟子,老夫最小的徒弟。”老者向慧冷介绍着。 九个弟子?这个老者有点东西呀,慧冷在心里暗想,他低着头,不能吓着这个小女孩。 白丁香指着慧冷说道:“你脸上好像长着几朵梅花呀,真好看。” 慧冷满脸羞红,忽然觉得脸上的疤没有那么丑了。 “咳咳。”一道严肃的声音从堂内传来:“师父回来了,大家张罗一下,准备吃饭了。” 几个人马上行动起来,托着大大的圆木桌子放在了堂中央,整齐的摆好椅子。 麦冬拍了拍慧冷。 “什么?” “去帮忙。” “帮什么?” “端菜。” “去哪里端菜?” “厨房。” “厨房在哪里?” “那里。”麦冬这才指了指方向,在堂内的转角。 慧冷无可奈何地过去了,和麦冬说话真费劲,算了,谁叫他是杂役呢,人在屋檐下。 转角处遮着一个布帘,推开布帘,一个露天厨房出现在慧冷面前,架着高高的窝棚,显然是为了遮雨用的。 “小麦?不是。”一个身着围裙的女子正在盛菜:“你是?” “新来的。”慧冷说道,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承认杂役这个身份的。 “嗯,都端出去吧,老三守药圃去了,八盘菜刚刚好。”女子将盘子递给了慧冷:“记得给每个人盛饭。” 慧冷嘟了嘟嘴,开始行动起来,一盘又一盘,一碗又一碗,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端菜,老者的弟子们居然都整齐的坐在桌旁,这难道就是杂役的地位吗。 “别忘了你自己的碗。”女子又递给慧冷一个,只见她脱下了围裙。 “我也一起吗?”慧冷也坐上了饭桌。 “当然了,只要是师父带过来的,都是我们‘大青囊’的一员。”女子也坐上了饭桌。 华老坐上席,他清了清嗓子。 “丁香,到我这儿来。”刚刚的女子说道:“别打扰师父了。” “嗯。”白丁香乖巧的点了点头。 华老坐直身子说道:“各位,今天我们这儿来了一位新的杂役,大家欢迎。你们自我介绍一下。” 最先开口的是一位秃顶男子,他洪亮的声音,就是刚刚主持局面的:“我是续断,大弟子,跟着师父十几年了,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做饭的女子接着说道:“我是肉桂心,你可以叫我肉桂,是二弟子,喜欢吃什么菜可以和我说。” “哼。牛膝,四弟子。”一个板着脸,狠狠地朝着慧冷喊道。 “我是柏子仁,五弟子,牛膝的脾气不好,别在意。”另一个人说着,他拍了拍旁边还在看书的人:“白术,该你了,别看了。” “哦,在下白术,今十又六,有礼了。”说罢,白术又去看书了。 紧接着是一个女子:“小女枸杞子,这厢有礼了。” “我叫白丁香。”女孩抢着说。 “慢着点,你八师弟还没有说呢。” 麦冬这才说道:“刚认识过,不说了。” “轮到你了。”续断看向慧冷:“和我们一样,取一个药材的名字吧,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 慧冷挠了挠头,药材的名字?他认真道:“甘草。” 章一百三十三 小规矩 介绍完之后,师父才开始动筷子。大家都吃的很慢,除了筷子碰碗和咀嚼的轻微响声之外,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沉默的可怕,就连一向活泼的白丁香也安安静静的。 慧冷狼吞虎咽起来,肉桂心师姐做出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这盘竹笋焖猪肉,爽口又美味,还有师父面前的那盘炒油麦菜,他都忍不住吃了大半。 “我吃饱了,你们真慢呀。”慧冷打了个饱隔:“哎?你们怎么都看着我?” 袁老发话了:“续断呀,甘草这个小家伙真不懂规矩,晚上你得给他好好讲讲。” “是,师父。”秃顶的续断恭敬道,他看了看慧冷,接着说:“甘草,先候着吧,等我们都吃完,你再来收拾一下。” 什么规矩?慧冷一头雾水,他还是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都吃完了,唉,洗碗吧。 肉桂心跟着慧冷来到了厨房,她柔声道:“小甘草,我教你一遍吧,先用热水煮一次,皂角洗一次,再用热水煮一道,就行了,生火烧水很简单的,我还得跟着师父去看病人呢,你就自己来吧。”说罢还拍了拍慧冷的肩。 “嗯。”慧冷烧水去了。 洗碗的过程是重复又枯燥的,还好碗只有十八个。 夜幕降临,看着天上的月光鸟,忽然有些想念镜儿他们了,这才一天,不想了,不想了,慧冷擦了擦汗水。 过了一会,续断回来了,他说道:“走吧,去我房间,师父交代着,这第一个月你得和我住一起。” 续断的房间很简单,除了一些基础的陈设外,墙角摆着一张弓。 “刚刚师父说你,是因为你吃得太快了,慢一些吃对身体有好处的。”续断很干脆:“还有就是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每种菜都必须吃一些。有一本叫‘养生论’的着作,上面有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我记得老六那里有吧。” “原来是这样。”慧冷坐在了椅子上。 “甘草,和我说说,你是怎么认识师父的?”续断倒了一杯水递给慧冷。 慧冷抿了一口水,从觉醒失败开始讲述,只是隐去了一些内容。 “甘草,看样子,你得罪师傅了。”续断忽然说道。 “得罪?”慧冷不明白。 “师父其实有心想收你为徒弟的,但是你有什么地方惹他生气了,师父是个腹黑的人,而且特别爱干净,仔细想想?”续断也喝了一口水。 “我好像,把他的白袍子弄脏了。”慧冷有一种豁然的感觉。 “那自然了,九师妹小时候不小心尿在了师父身上,你知道师父怎么样了吗。”续断回忆着。 “怎么样?” “不仅仅打了一顿,而且还有了现在这个名字,白丁香。” “白丁香?怎么了?不好听吗?我觉得还可以呀。” “好好看看书吧,你就知道白丁香是什么了。”续断故作神秘:“甘草,不出意外,你就是我们的十师弟了,加油吧,早点转正。” “嗯。”慧冷握了握拳头,他得翻书查一查,白丁香到底是什么药材,难道不是白色的丁香花吗? 章一百三十四 续断(一) “我洗个澡,等会我们凑合着睡一晚。”续断从衣柜里拿出换洗的衣服。 “嗯。”慧冷答道。他翻开了药草集,想找找白丁香。 找了一会,唉,为什么这个东西一看就想睡觉,慧冷有些无奈,但还是强迫自己看下去。 续断回来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看着打瞌睡的慧冷说道:“喂醒醒,小甘草,这么累吗?” “啊?”慧冷一个激灵。 简单的洗漱,慧冷回到了房间。续断横躺在床上,两条腿露在床的边缘,他说道:“只有一张床,今晚我们就横着睡吧,明天我再想办法。” 慧冷有些害羞,他不会和才认识这么一会的人睡一起的,即使他们都没有歧视自己脸上的疤,他慢慢说道:“要不我睡地上?也没什么的。”他在沙漠里一直是睡地上。 “怕什么。”续断蹬了蹬腿,爬了起来:“我怎么可以让新来的小师弟睡地上?一起吧。” 续断将床上的垫单撤了下来,铺在了地上。 “睡吧。”续断一下子躺了上去。 慧冷犹豫了一会,他从鳞片里取出垫子,睡在了续断旁边。 今晚他不想冥想,既然修炼不了微粒,还练感知力干什么。 睁着眼看着黑漆漆的屋顶,慧冷还是醒着的,也许是旁边有另一个人的缘故。 “睡不着?要听我讲故事吗。”续断一个翻身,差点扑到慧冷的垫子。 “不听。”一个中年秃头大叔半夜给他讲故事,慧冷觉得很尴尬。 “那我,开始讲了。”续断似乎没有听到慧冷的拒绝。 “我不听,都说了。”慧冷加重了声音。 “有个地方,在弦域的南边,很南边,那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续断伸出手枕在脑后。 草原?慧冷似乎有了兴趣:“有多南?” “非常南。”续断若有所思道:“草原上的草可长到比你还高呢。” “我本来就不高。”慧冷接话道:“继续说吧。” “那里的晚上可以看到漫天的月光鸟。”续断的眼神仿佛飞回到了过去。 慧冷眯着眼:“漫天的月光鸟?”他忽然有些向往了。 “没错。”续断长吸一口气:“每年月亮最盛的那一天,草原上会变得无比热闹。” ...... 二十三年前,弦域以南,玛尔甘特草原。 一群人围着一个大擂台,旁边点着一排排齐人高的篝火。 两个壮汉在擂台上打斗着,伴随着气氛越来越焦灼,台下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终于,一个壮汉倒下了,另一个壮汉虽然喘息着,但他依然骄傲的举起了他的手臂,大声吼道:“下一个。” 紧接着,又一个人登上了擂台,一场战斗再次开始。 “小巫医,快过来,我受伤了。”倒下的壮汉被抬到了一张帐篷里。 “来了,拓跋大叔,今年又失败了?”一个穿着裘皮长袍的少年提着药箱小跑过来,长袍不是很合身,都拖到了地,少年一瘸一拐的,腿脚似乎有些不灵活。 拓跋大叔敲了敲小巫医的脑袋:“什么叫失败,这是战略性的撤退,明年我还有机会的。” 小巫医拿出药酒在大叔受伤的地方擦着:“前年和去年,你也是这么说的。” “哎,痛,轻一点。”大叔皱着眉头。 “哈哈哈。”帐篷里在疗伤的诸多汉子都发出了爽朗的笑。 章一百三十五 续断(二) “你们别笑,还不是和我一样,都失败了。”拓跋大叔忍着痛说道。 几个汉子依旧笑个不停。 “我今年十二岁了。”小巫医忽然看向了帐外的擂台。 “你也想上去?”拓跋大叔瞪大了眼睛:“虽说年满十二,就可以参加‘月神祭节’的大擂台,可是你是个瘸子呀。” “瘸子又能怎么样,总要去试一试吧。”小巫医眼神坚毅。 “你为了什么?”拓跋大叔不解。 “我们的小巫医,一定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几个汉子起哄道:“就像你的拓跋大叔一样。” 拓跋大叔老脸一红:“谁说的,我是为了‘草原第一勇士’的称号,姑娘是次要的,次要的。” “谁还不知道你喜欢大汗王的小侍女。”又一个汉子揭了拓跋大叔的底。 “我想让大汗王答应我一个要求。”小巫医涂好了药,慢慢向着账外走去。 “你真要去呀?”拓跋大叔拉住少年。 “真的。”小巫医想挣脱开。 “等等。” “你们要阻难我吗?” “当然不是,来,开个盘,我做庄,哥几个来猜猜我们‘赤辉’部落的小巫医能撑几个回合。” “我压两个回合。”一个汉子答道 “我压一个。” “滚滚滚!你们再这个样子,我就不给你们治病了。”小巫医笑了:“拓跋大叔你觉得呢,我能赢吗?” “赢?”拓跋大叔收拾了一下他们的下注:“那我这次岂不是要赚翻了,奇迹,绝对是奇迹。” 月神祭节所有归属于青铜城的部落都必须参与,它的大擂台规则很简单,禁用武器,禁用微粒,在月光最盛的那一天正午开始,守擂直到第二天月亮出来,战胜人数最多的那一位将会获得草原第一勇士的称号,大汗王将亲自为他赐弓封号。 那位第一勇士还会得到一张月神祝福过的信纸,他可以用这张信纸向最美的姑娘表白,甚至可以向大汉王提出要求。 擂台上的壮汉已经又一次获胜了,他高举着粗粗的手臂,脸色通红,怒斥道:“还有谁!” 充满威严的大汗王正坐在青铜王座上,审视着台上的争斗,偶尔伸手拿起一颗剥好的葡萄,看不清喜怒。 小巫医放下药箱,举起了手臂:“我来。” 主持擂台的喇嘛连忙拦住他,问道:“你满十二了?小孩子还没有马背高呢,别影响秩序,大汗王看着呢。” “满了。”小巫医提高了声音:“我来自‘赤辉’部落。” “小心一些,打不了就跳下擂台。”喇嘛提醒道:“上来吧。” 小巫医点了点头,拼命地撑起来,想爬上擂台,可是擂台对他来说有一点高,超过了他的脖子。 他小心的把药箱垫在了脚底,这才爬了上来,瘸着腿,摆好了战斗的姿势,重心集中到了他没有问题的腿上。 “开始。”喇嘛一声令下。 壮汉的拳头像离弦的箭直逼小巫医的面前,拳风先到,小巫医连连退后,脚步越来越虚浮,扑通,退无可退,从擂台上倒了下去。 有很多人在嘲笑,又能怎样呢,他已经站在擂台上了,他超过了很多在嘲笑他的人。 第一缕月光缓缓升起,照在了小巫医脸上,他倒在地上,看着天空。 无数人在欢呼第一勇士的诞生,没有人在意一个倒地的小瘸子。 有人在叫他换药,小巫医自己爬了起来,背起药箱,收拾表情,喊道:“来了来了。”他重新回到了‘赤辉’部落的帐篷。 章一百三十六 续断(三) “小家伙,明年再努力吧,你还有的是机会。”拓跋大叔安慰道。 小巫医没有回答,只是打开药箱帮人上药。 擂台上,大汗王亲自握着那一把雕云腾龙弓,赐给了俯身行礼的草原第一勇士。 “快看,那是月神赐福过的纸。”拓跋大叔指着,眼里还有些向往:“你们说,如果我用这样的信纸向着她表白,会怎么样?” “还说你不是为了姑娘。”帐篷里的几个壮汉笑道。 “都安静,大汗王要发话了。”拓跋大叔转移着话题。 大汗王慢慢托起行礼的壮汉:“今日赐你草原第一勇士的称号,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一边乌云缓缓飘过,遮住了明亮的月。 变故突然发生。 “要求?”壮汉抢过了那把弓,用弓弦勒住了大汗王的脖子:“我想要你死。” 大汗王试着凝出微粒,却发现使不上力道,微弱的声音从他的嗓子里发出:“你们下毒。” “保护汗王!”一呼却没有百应,不论明里暗里守护大汗王的卫士们都纷纷凝出微粒,想冲上擂台,可是第一个人突然倒下,紧接着倒了一片,他们也中毒了。 一颗烟花炸到了天上,发出了耀眼的光,那是进攻的信号。 厮杀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铁蹄的重踏声与金戈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围在擂台的各个部落乱成一团,好几处发生了反水。 ‘赤辉’部落的众人也被卷入了激战,他们都是赤手空拳,兵器和战马都在进入擂台之前留在了外面。 但是攻向他们的人手里都拿着锋利的刀斧,这一战,完全没有机会。 拓跋大叔守在小巫医面前,拼了命才凝出来一百来颗微粒,零零散散的附在拳头上,挡住了砍向他们的一刀。 “快跑!” 小巫医扔掉药箱,朝着一处空地跑去,瘸着腿,踩到自己拖到地上的袍子,绊倒了。 不知从哪里过来一脚,狠狠地踢向小巫医的瘸腿,他贴在地上,滑出了一路的血迹。 没力气了,他的眼里逐渐模糊,昏了过去。 吵杂的战斗声渐渐小了,大汗王早已咽了气,倒在擂台上,瞪着无神眼,满是不甘,那把雕云腾龙弓被扔在地上,弓弦上泛着丝丝血迹。 胜利的一方显而易见。 杀死汗王的壮汉侍奉这一位身着战袍的人坐上了青铜王座。 “马勒提,你做的不错。”那个人说道:“承诺你的东西,会送到的。” “这是我应该的,为了狼王!”马勒提捶胸道:“您该向他们宣告了。” 狼王站了起来,吼道:“草原的王座,今日将归属我‘金阙狼王’!” 有欢呼,也有听不见的哀嚎。 “向南,我们直取青铜城!”狼王挥动着旌旗,踏上了头狼,他们要一鼓作气。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擂台这里只剩下了残骸,几乎没有人生还。 小巫医躺在那儿,一匹战死了的马压在了他的身上,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被人发现,免除一死。 鼻子里都是浓浓的腥味,他醒了,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却丝毫没有让这匹马移动半分。 死掉的马突然抽搐了一下,小巫医这才把自己的身体移了出来,可是他那条瘸腿没能幸免,依然动弹不得。 血的味道会吸引很多东西,狼群,甚至是妖兽,几只秃鹫已然开始在上空盘旋,这里不能呆了,他必须抓紧时间。 乌云飘走了,月光又一次照在了小巫医的脸上,一把残刀正好在小巫医的手旁。 瘸腿和断腿,差不多吧,小巫医抽出了那柄刀。 章一百三十七 续断(四) 小巫医单腿坐着,费了很大的劲才重新找到了他的药箱,另条一腿只剩半截,用一块尽量干净的碎布条包着,布条渗着血迹,好像要滴落下来。 拓跋大叔还有‘赤辉’部落里的汉子们都死了,连大汗王的尸体也无人在意,曝在惨白的月光下,更不用说他的侍女。 “嗷呜。”远处传来了一阵嚎叫,他必须离开了。小巫医找到一截木棍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可是还没走一步就疼得颤抖起来,又一次摔倒在地。 是狼群,狼群被吸引来了,越来越近。 总要挣扎一下吧,他干脆爬动着,想找一处掩体。 它们来的太快了,小巫医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狼扑在了他的身上,算了,小巫医闭上了眼。他的父母死于动乱,其实,他找大汗王的要求,只是为了能让父母埋在青铜城内,,这也是他父母的遗愿,完成不了,除了有点遗憾,也没什么。 至于部落的人,自己马上要去陪他们了。 “还有人活着?”一个洪亮的声音惊醒了小巫医。 “滚开。” 一道微粒凝成的掌印掀飞了那只狼。 强大的压威爆发,狼群居然退开了,纷纷夹着尾巴逃向远处。 小巫医看见一个身着白袍的人浮在空中,负手而立,白袍是纯净的白,没有一丝杂质,那人仿佛从画中走出来一样,刀刻一般棱角分明的脸,浓眉,星目,薄唇。 “怎么了?腿断了,有点骨气呀,小东西。”白袍人说道。 小巫医长舒了一口气:“谢谢。可是我还是要死了,流的血太多,药箱里的止血药,止痛药也都用完了,可以把我埋在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吗?” “你是在质疑我的医术吗?”白袍人挥起了袖子:“我叫华缘,青囊门二弟子,你没听说过?也对,你们草原上确实没有听说过我。” 小巫医没怎么听白袍人说话,实在是太疼了,他又一次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华缘正在洗他的袍子,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水,还在一个劲地说:“脏了脏了。” 除了身上有一些酸痛,小巫医没有别的不适,那条截断的腿也感觉在发痒,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走路了。 “喂,小东西,你好像略懂医术,我此行外出游历,还缺一个打杂的,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华缘拧着衣服说道。 小巫医没什么牵挂,说道:“好,还有感谢救了我的命。” “举手之劳。”华缘回答道:“那,我们出发吧。” “您可以教我医术吗?”小巫医忽然问道。 华缘挑了挑眉:“我收徒弟可是很严格的,说说你会什么吧。” “我只会认识一些草药,治一些简单的伤病,我很小就腿瘸了,都是部落里的老者,传给我的一技之长。”小巫医说道。 “一般吧。”华缘评价着:“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深深伤害过你的人倒在你的面前,你会救他吗?如实回答。” “如果不是我让他倒下,我会救他。”小巫医说道。 章一百三十八 续断(五) “还行。”华缘接着说:“再问一个,你对仇恨怎么看。” “什么仇恨?”小巫医想具体一点。 “举个例子,就像现在这样,你部落里过来的人几乎都死了,你怎么看?” “这相当于战争吧,战争只有恨,没有仇。” 华缘点了点头:“我懂你的意思,好,你通过了,叫师父吧。” 这样就通过了?小巫医有些吃惊,还是说道:“师父好。” “从此你就是我的大弟子了。当我的徒弟,可以实现一个愿望。”华缘微笑着:“来,说说吧,什么报仇,治好你的断腿,都可以哟。” 报仇?他没什么仇,他也说过的只有恨,没有仇,其实小巫医对部落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小时候就一直被嘲笑。虽然有几个他记忆很深的人,比如拓跋大叔。 至于断腿恢复,师父在逗他开心吧。 “谢谢师父,我知道断腿是不可能治好的。”小巫医苦笑道:“呜呜。” 一块不知名的药被强行喂到了他的嘴里。“小东西,再说一遍,不要质疑我的医术。”华缘看着小巫医又一次昏了过去,他凝出微粒,替小巫医调理药性。 华先生头上豆大的汗珠可见这并不容易。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条断腿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 没过多久,小巫医醒了。 “你跑跑,习不习惯?”华缘拍了拍一脸惊愕的小巫医。 小巫医瞪大了眼睛,摸了摸自己的断腿,长回来了,他迈动步子,一点也不瘸,渐渐地跑了起来。 “师父,你给我吃了什么,这么厉害,我不是在做梦吧?”小巫医围着华缘转起了圈。 华缘拦下了他:“记住了,小东西,这是我要教你的第一味药,名叫续断,你吃的这株已有百年的药力,世间少有。” “师父,我记住了,不要老是叫我小东西,我有名字的,我草原的名字叫......”小巫医眨了眨眼。 “打住,太长了,换一个吧,你自己选个药材的名字,好记。” “我就叫续断吧。” “续断呀,你去收拾一下这些尸体,点把火烧了吧,总比被飞禽走兽吃了好。” “是师父。这张弓我可不可以带着,留个纪念。” “随你,你快一些,这里的臭味,我快受不了了。” 一场火让那些逝去的草原汉子们的灵魂重回土地。 弦历二九三年八月,大汗王死于月神祭节,一月后,金阙狼王荡平青铜城,达到了草原的大一统。 ...... “然后呢?”慧冷听得无比认真。 “我刚刚讲到,那个一直被冷落的瘸腿少年不顾险阻,为了心爱的姑娘冲上擂台。”续断爬起来喝了一口水。 “你快说,别墨迹。”慧冷催促道。 “奇迹发生了,一道月光忽然照到了少年身上,瘸腿少年充满了力量,一拳将守擂的壮汉打下擂台。”续断声情并茂的说着:“最后,少年赢了。” “结束了?”慧冷以为会有什么反转。 “是啊,结束了,小甘草,该睡觉了,明天还有很多工作呢。”续断往被窝里挤了挤。 “那个少年不会是你自己吧?”慧冷满脸疑惑。 “也许吧,我又没有瘸腿,哈哈哈。”续断笑着。 慧冷一脸鄙夷:“你一定是编的,瘸腿少年怎么可能会成为草原第一勇士。” “故事就是故事,过去的事,过去我们愿意相信的事。睡吧,做个好梦。”续断转过身去。 慧冷闭上眼,睡得很安稳,有什么东西似乎在他的心里种下了。 章一百三十九 过早 “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起床了,大师兄,十师弟!”稚嫩的童声仿佛树上的百灵鸟:“我们‘过早’去!” 睡眼惺忪的慧冷还在迷糊着,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拍他。 “卯时过了,甘草你快些洗漱,就等你了。”续断晃了晃慧冷。 慧冷机械的收拾好一切,小心的从鳞片里取出早已做好的半边面具,戴在了脸上。他跟在几个师兄弟后面,出发了。 白丁香跑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小跳,嘴里还唱着旋律:“起早早,过早早!” “我们是去干什么呀?”慧冷还不清醒。 “小甘草,昨天没有睡好吧,是不是大师兄欺负了,据说大师兄睡觉的时候打鼾。”柏子仁说道。 “谁说我打鼾,那是谣言,别听你五师兄的。”续断朝柏子仁挤了挤眉毛:“我们是去‘过早’,哦,‘过早’就是吃早饭,这是我们这里的方言。” 慧冷睡得不好是因为不太习惯,打鼾的话,他确实没有听到。 “五师兄,大师兄没有打鼾的,真的。”慧冷澄清着。 “噗嗤。”同行的七师妹枸杞子掩面笑了出来。 “老七,装什么大家闺秀,你表现得和平时一样不是很好嘛。”牛膝似乎看谁都不舒服。 七师妹扬起手,却马上放了下来:“胡说,人家一直都是这样,谈什么装呀。” “大师兄,师父他们呢?不和我们一起吗?”慧冷发现二师姐,麦冬还有白术也都不在。 续断摸了摸他仅有的头发,说道:“肉桂心她要专门给师父做早饭呢,不和我们一起。麦冬起得早,已经去了。至于白术,他在看书呢,这不,我们得给他带点吃的回去。” 今天不像觉醒日的检查那么严,他们很快就通过城门,进到了北城里。 牛膝,枸杞子和白丁香要去吃卷饼,便走了另一路,柏子仁要去采购些东西,也先走一步了。慧冷想去吃面,于是续断推荐了一个地方。 一路上都是赶集的人,听见的是热闹的叫卖声,闻见的是丰富的烟火气。 “到了。”续断停了下来,朝着摊位的老板到招呼道:“朱大娘,早啊。” 摊位很简单,一个招牌,写着‘朱记小面’,三张桌子,配套六把椅子。 “是小续呀,又来吃面了,今天还带了个新面孔。”朱大娘在蒸腾的气里微笑着:“还是老样子?” “这是新来的杂?”续断停了一下,看着慧冷发红的小脸,他改口道:“是新收的准弟子。” “没错,这次要三碗清汤面吧,我的那碗加两片牛肉,还有一碗打包。”续断接着说。 “好嘞,一共是十一铜石。”朱大娘盛起了热气腾腾的面。 “你要加什么吗?这里的牛肉很鲜的,而且只要一颗铜曜石一片。”续断问了问慧冷。 慧冷摇头:“就清汤面吧。” 等了片刻。 续断端着面递给慧冷:“这面的汤很特殊,有提神的作用呢,先吃吧,吃完还有事情交代给你。” 提神?慧冷有些好奇了,他大吃了一口,这汤,有些麻呀? 不好吃,慧冷邹着眉头,还是得忍痛吃完。 “怎么样?这花椒清汤面,还吃吗?”续断看慧冷吃完之后,他才问道。 “花椒清汤面?花椒汤?”慧冷感受着舌尖上的麻木,委婉说道:“吃得不是很习惯。” 章一百四十 买菜 “唉,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吃呢,我那几个师弟师妹,都不是很喜欢这种味道,除了白术和棒槌。”续断空空的面碗里连汤都不剩了,只看见零星的葱花。 慧冷觉得不应该让大师兄失望,于是他补充着:“其实还是不错的,提神而且吃下去之后很舒服。” “喜欢吃,下次还带着你来。”续断笑的很真诚。 慧冷连连摆手。 “开玩笑的,不用迁就我,下次带你去吃别的。”续断替慧冷收好碗,放回了朱大娘那里。 慧冷觉得有些尴尬,便试着转移话题:“有什么事要交代给我吗?” “没别的,给,这个是需要去集市上购买东西的清单,你二师姐昨晚就拟好了。”续断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原本是麦冬去买的,现在归你了。” 慧冷接过,纸条是很普通的粗纸,上面写满了秀气的小楷。 “土豆两斤,北正街三十号摊位,五花肉四斤,北城正门旁何许屠户,蒜苗十株,赵家菜园四号摊位,生姜两块,北城西北角榕树下的摊位......”慧冷念了一下,大概就是今天需要买的菜。 “为难老二了,每天要做这么多人的饭,我们出来吃早饭,也好让她轻松一点。”续断又拿出一个钱袋:“里面有两百颗铜曜石,足够买这些东西了,剩下的你可以自己攒着。” “相当于每天的工钱。”慧冷眨了眨眼。 “没错,但是不要通工减料,吃的东西得按照这上面标注的买,这些地方都是精心选过的,最适合最新鲜的菜。”续断提醒道:“找不到地方记得问路,千万别买错了,不然师父会生气的。” 续断接着说着:“还有就是,在巳时之前必须得回来,快去吧。” “知道了。”慧冷耸了耸肩,苦逼的杂役生活,从买菜开始。 ...... 这是慧冷第一次买菜,也算是第一次赶集,实在是太伤了,他经历了迷路与问路,然后再次迷路,似乎是个死循环,他几乎把北城转了个遍。找不到路还是小事,最麻烦的要数东西太多了,这可是十个人两餐的制作材料,除非慧冷再多出两只手才提的下,他只好去买了一个大麻袋,也不管类别,把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全装了进去。 还有就是,因为人太多,何许屠户的肉卖得差不多了,他拼了很大的力气才挤进去,满身是汗得他总算还是买到了。 花钱买菜确实一门学问,慧冷见识了一位大娘把五颗铜曜石一斤的土豆还价到三颗一斤,还搭了一把葱作为添头,真厉害呀。 然而,轮到他的时候,同样的小摊甚至还涨价了,苦心交涉一番,才降回了原价。可怜的慧冷,两百颗铜曜石花的一分都不剩,还差点自己多出了几颗。 巳时的报时声已然响起,慧冷扛起麻袋朝着大青囊的方向冲去,小小的影子在月光下拉长,怎么说,有惊无险吧,清单上的都买到了。 麦冬还是坐在门口,他看着满头大汗,扛着麻袋的慧冷,指着不远处的墙角说道:“推车,买菜用的。” “还有推车?推车?”慧冷瞪大了眼睛:“早说呀。” 章一百四十一 接诊 几个师兄弟们等候慧冷多时了,他们都穿着统一的袍子,背上背着一个药箱。 “小甘草,东西都买到了?”二师姐肉桂心柔声问道。 “全齐了,师姐。”慧冷扬起手中装满的麻袋:“放在哪里?” 肉桂心呵呵的笑了一声:“用麻袋装的呀,快放到厨房去,走小门,千万别让师父看见。麻袋脏,师父会介意的。” 慧冷连忙朝着师姐指的小门方向跑去。 “甘草,弄完之后赶紧换一身衣服,我们准备去接诊了。”续断喊道:“就在北城南面的安济坊,离我们大青囊不远,几步路的样子。” 华老也收拾好了,一身白袍,没有一丝污浊,他慢慢开口道:“白丁香、麦冬还有白术,今天上午你们留下来守着药馆。” “是。” 慧冷看着刚好适合他的接诊服,长舒了一口气,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吧,修炼这条路,他走不通了,那便换一条。 “快一些。”牛膝开始催促了。 “来了,来了。” ...... 安济坊是由弦域皇室专门建立的医疗机构,每一座下弦城内都设有一间。凡是由研月院认证的医师每年都必须在安济坊接诊一个月,享受医师职业便利的同时,也意味着承担责任。当然医师也可以主动在安济坊内就职。 大青囊的几位弟子便是主动就职的那一批人。 “华老,您可算来了。”他们一入安济坊,便立刻有人出门相迎。 那人穿着和他们一模一样的接诊服,胸口上带着徽章,上面印着一道紫色亮纹。 “华老,那位肺痨的病人又吐血了,您昨天开的药虽然有效,但是效果不明显。”那个人叹了口气。 “我们师父早就已经说过了,那位病人,病入膏肓,难救,除非使用那些天地灵宝,昨天开的那味药也只是吊着一口气而已。”牛膝抢先道。 “唉,天地灵宝,有天地灵宝的人家,怎么会来我们安济坊看病,早就去上弦城了。”那人替华老推开诊室的门说道:“您请。” 来看病的民众们排好了队,他们大多衣着朴素,值得注意的是,有咳嗽或者发热的病人被特别隔到了一边。 几个师兄弟也坐上了接诊桌,续断叫着慧冷:“小甘草,你去跟着师父,好好看,好好学。” 慧冷点点头,背着手,恭敬的站在华老边上。 他观察到,几个师兄弟们也有徽章,除了大师兄的有三道紫色纹路外,其他的都没有纹路,接诊费用也不一样,师父是十颗铜曜石,大师兄三颗,其他的师兄弟们都只有一颗。 “甘草,你看看我开的这味药,你知道为什么吗?”华老写着方子,忽然问慧冷。 “啊?”慧冷磕磕巴巴的说道:“桂枝?我昨天背过了,是,是,治疗风热,里证?” 华老的脸色有些差:“完全反了,你怎么背的?” 慧冷咬咬嘴唇,明天接诊,他得把那本药草集带着。 之后华老没有问慧冷问题了,弄得他有些慌张,他暗自下定决心,好好背书。 慧冷虽然穿着接诊的衣服,杂役的活还是他干,几个师兄弟们的端茶倒水,都是他做的,腿也站得很累,但是他很有收获。 肉桂心师姐提前回去做饭了,他们剩下的人大概一个半时辰之后,才结束了上午的忙碌。 章一百四十二 第一个月 这是在大青囊的第一个月,没有沙漠里的那般热血,担任杂役或者说小学徒的日子,有些平淡。 慧冷的早上大多是一碗去掉花椒的清汤面,紧接着是抢时间与讨价还价的买菜,他现在呀,比第一天的时候强上太多,怎么说,两百个铜曜石,他可以余下十个作为自己的工钱。推着满满的小推车,慧冷能在巳时之前赶回来了。 接下来,便是去听一个上午的接诊,自从第一天之后,他就抱着药草集上阵了,至少师父问的问题他得第一时间知道正确答案。 渐渐地,慧冷也明白了大青囊的运作方式,收入的一部分是买药,然后治疗一些小的病症,太难的,太重的病,便会推荐他们去安济坊,有钱的人,自然是去上弦城了。当然主要收入来源还是靠的在安济坊内接诊,据大师兄透露,光他一个人的接诊收入,扣除上缴官方的,一天可以有三百铜石的样子。 三师兄棒槌在三天之后就回来了,四师兄牛膝换去守药圃了,这样的换班大约是三天或者四天。棒槌很有亲和力,只是食量偏大,这是慧冷的看法。 慧冷也跟着续断去守了一次药圃,施施肥,浇浇水,相当于放假吧。 医师也是分等级的,从没有纹路的徽章到九条紫纹,每上升一条纹路都必须去研月院内接受统一的考试,大青囊里的师兄弟们,除了麦冬、白丁香没有达到考核的年龄之外,其他人都至少是零纹医师。 续断说,考这个徽章,只是为了行医资格,至于真实的水平,他的师兄弟们绝对超出徽章上的等级。 华老是什么等级,续断也不知道,但是从华老在安济坊里的地位以及接诊费,毫无疑问应该是最高的吧。 慧冷下午的生活依然是接诊,只是师父不去了,他便跟着大师兄,偶尔还可以上手搭搭脉,从完全不懂到似懂非懂,也算得上是一种成长。 每天晚上师父都会问慧冷十个问题,依然是无比奇葩,举个例子,某种药的作用是什么,居然连调味这种答案都出来了。 在某一天,慧冷好不容易答对四个问题的时候,接下来的问题,华老完全凭想象问了,早上接诊了几个病人,这谁知道答案?看样子,华老是不想慧冷升级为学徒吧。 “走着瞧。”这是慧冷的原话:“我才背了一百页书,就能答对你四个题,这一千多页的药草集,我迟早把它拿下。” “小甘草,加油吧。”华老脸上一副计谋得逞的笑,丝毫没有接诊时的那种严肃。 大师兄对慧冷很好,第二天便给他做了一张新的小床。 感知力的修行,慧冷还是决定不能落下,在房间里,除了看书和向大师兄学习把脉之外,剩下的时间大多用来冥想。 平淡吗?确实平淡,但是慧冷很充实。小甘草三个字,成了他最乐意听到的称呼。 ...... 按照师父定的规矩,慧冷的第二个月,得搬去和二师姐一起住了,慧冷在续断的帮助下,抬着自己的小床,搬进了二师姐的房间。 章一百四十三 肉桂心(一) “小甘草,先下班吧,你跟着我一起回去,到厨房帮忙。”肉桂心接诊她名下的最后一个病人,收拾好东西叫上慧冷。 华老微微点头。 慧冷连忙应了一声,赶紧跟了上去。 昨天晚上,是他入住二师姐房间的第一个晚上,房间很清爽,没有一点味道,不像是女子的住的地方。慧冷有些紧张,干脆在小床上冥想了一整夜。二师姐除了问他认识师父的过程之外,就没有什么话了。 顶着升起的月亮回到大青囊,慧冷弄了一身汗,二师姐肉桂心刻意的带着面纱,怕晒。 “续断教你把脉,我也得教给你一些东西。”肉桂心取下面纱:“我最擅长的是做菜,师父常说,药食同源,我便从这方面入手,教你一些东西吧。” “是,师姐。”慧冷顿时来了兴趣,师姐做的菜那么好吃,这可得学上一学。 “准备好了,就一起去洗菜吧。”肉桂心拿起一株芹菜。 慧冷刚要拿起一株,发现一只小虫在菜茎上爬。 慧冷晃了晃,想把它弄下来。 “唉,小心。”肉桂心提醒着:“我来吧,别伤害它。”二师姐捧着虫子,跑着出了小门。 “我把它放在树林里了,它毕竟是一条生命。”肉桂心喘了一口气。 慧冷看了一眼推车上买的猪肉,问道:“师姐,你看见了这样的肉,会害怕吗,它们也曾是生命。” “这些肉呀、蔬菜呀,都可以算得上是生命吧。”肉桂心一边洗菜一边说:“当我们吃下它们的时候,它们的生命就以另一种形式融进了我们的身体,不这样做,我们自己的生命也无法存在。” “那你为什么要救一条虫,而不救这一株菜?”慧冷看着清亮的水槽问道。 “这个问题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肉桂心的目光看向远方。 ...... 二十年前,临弦郡,小柴村。 那一年,气温反常,大雪整整下了六个月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此时,弦域南面,草原的战事吃紧。气候和战争的压力让民众苦不堪言。 桂生在小柴村,桂才八岁。 “我回来了。”桂虚弱的推开家里的门:“妈,我捉到一只肉虫,今天有肉吃了!” 面色发白的瘦弱女孩,手里捧着一条还在蠕动的小虫。 寒风呼呼的灌进来,衣着单薄的母亲剧烈的咳嗽起来。 “妮儿,你先坐下。”母亲似乎有话要说。 噗通,桂倒在地上:“妈,你吃吧,我已近吃过了。”她坚持不住了,晕了过去。 小虫依然在挣扎,却依然摆脱不了桂的手心。 母亲的脸上,眼泪流了出来,就在刚刚,收到了村里传来的噩耗,外出打猎的人,为了食物不惜冒险惊动了强大的妖兽,都身亡了,其中就有女孩的父亲。 母亲咬咬牙抱住了倒在地上的女孩,父亲死的消息,还是说不出口。 她们母女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会饿死的,无论怎么样,先活下来再说吧。 母亲抱着桂,冲出房门,在风雪中,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章一百四十四 肉桂心(二) 顶着风雪,不知走了多远,母亲来到了一处奴隶市场,她朝着管事的大哥跪了下来:“山爷,求求您再帮帮我们母女吧,桂儿已经饿晕过去了。” 山爷穿着貂皮大衣,敞开的胸口上刻着一道狰狞的疤,戏谑地说道:“哟,这不是那家的娘们,现在知道来求我了,你丈夫呢,他不是还扬言要打我一顿吗。” “死了,死了,你满意了。”母亲忍不住哭了出来。 “只要您能救桂儿,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母亲再次剧烈的咳起来。 “滚远点,你这病秧子,谁会稀罕你,哟,这个姑娘还不错。”山爷推开抱着桂的母亲,看了看桂的脸。 “你把她卖给我,或许我心情好,可以开个好价钱。”山爷拿起了腰间的钱袋:“十个铜石。这是你一天的饭钱了,怎么样?” “好。”母亲答应的很干脆:“只是,这钱我不要,只求您帮桂儿找一个好人家。”母亲给山爷磕了一个头。 “哟,那好,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卖女儿,还不要钱,哈哈哈,是送女儿。”山爷抬了抬眉毛:“怎么,你还不滚?” 母亲又磕了一个头:“您不答应,我死也不走。” “好,我答应了。”山爷挥手招来了侍从:“你把这个女孩带下去,喂些热乎的,然后好好洗漱打扮一番。” 望着消失的女孩,母亲叹了一口气,颤巍巍的离开了。 心里的信念支撑着她回到了小柴村,她嘴唇已经冻得没有血色,剧烈的咳嗽一阵接着一阵。母亲的脚下踩着破凳子,看了一眼吊在房棱的粗麻绳。 桂儿,对不起,对不起。 ...... 醒来的时候,桂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肚子里暖暖的,好久没有这么舒服了。 “妈,这是在做梦吗?”桂睁开眼,看着这陌生的房间,这是哪里,她刚刚不是在家里吗。 “你醒了,我是横山,这一片的老大。”山爷就站在房间的角落:“你母亲不要你,把你卖给我了。” “你是骗子,父亲说过的,你们这些人贩子,都不得死。”桂害怕的缩起来。 “呸,晦气,我好生生的给你吃的,还给你打扮,就是一句不得好死?”山爷推开房门:“好好想想吧,你的父母养活自己都难,她只能这样做。对了,你口中的父亲呀,死了。” “在这儿伤心,不如想想以后,找个好人家,被看中,也许一两年就能回来看看你的母亲。”山爷补了一句:“想通了就赶紧出来,买家们来了”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了,桂的心很痛,他在骗人,这些人贩子在骗人。 过了很久,桂平静下来,也许他说的是真的,要不然母亲也不会把她卖掉,呼,至少母亲应该有吃的了。她想了想山爷的话,没错,她得找个好人家。 桂穿着一条碎花裙,想必是山爷他们给她换上的,她收拾好表情,走了出来。 “刘管事,这就是我给您说的,上好的货。”山爷指着桂说道。 章一百四十五 肉桂心(三) “嗯,这丫头是还可以,勉勉强强吧,就是太瘦了。”刘管事评论一番。 山爷一把拉住桂说道:“来,叫一声刘爷。” 桂有些不想叫,但是为了生存,她小声的喊道:“刘爷。” “怎么样,刘管事,应该是和您口味的,谈谈价吧。”山爷摆出请的姿势。 刘管事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沏好的茶,眼珠子一转说道:“你也知道,这年头,生意不好做,要是没有上好的货,我也不会来这里,就这个,我只能说一般。” 山爷也是老狐狸了,他皮笑肉不笑,接话道:“十五银石,您也知道,我们也不容易,我还有这么多属下要养活。” “贵了,这已经高出一般奴隶五倍了,我最多处三倍的价格,九个银石。”刘管事眯着眼。 “那这样,是个银石,凑个整数,也不枉兄弟们忙活一天。”山爷起身抱拳道。 “成交,这茶不错。”刘管事拿出了钱袋。 山爷微笑着:“爽快!到时候我带着兄弟们去照顾您的生意。” 山话音一转:“您眼光不错,这是采自临弦山上的嫩竹青,来人给刘管事包上一盒。” “哈哈哈,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刘管事向着山爷回礼。 “她是您的了,放心,连烙印都没有,绝对是上好的新奴。”山爷不忘解释一番:“您拿好,这是手续。”。 “回府。”刘管事接过,然后披着衣服,上了轿子。 老福鑫记是临弦郡最大的酒楼,刘管事执掌酒楼的采购事务,小到食材,大到人力。因此,刘管事掌握的东西和多方都有着利益关系,没人会得罪这样一位金主,山爷也是混道上的,自然也懂得规矩。 ...... 临弦郡,老福鑫记,库房。 桂被蒙上了眼,两个大汉按住了她的手臂,死死地让她跪在地上:“你们要干什么,啊!”桂被忽然的剧痛吓得惊叫出来。 “没什么,只是给你印下专属于我们的烙印罢了,一会就好了,堆了,上面写着‘隶属老福鑫记。’”刘管事一脸的笑容,格外可怕:“啧啧,那个土匪说你才八岁,小了一些,再养两年吧,到时候味道就会好一些了。” 刘管事舔了一下嘴唇:“她醒来之后,阿鼠,给她刻个木牌,再教她一些基础的事务。” “是。”候在一旁的阿鼠说道。 桂的背上火辣辣的,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她慢慢伸手,摸到了背上印下的烙印。 “你醒了,别怕,这个烙印就意味着你得当老福鑫记一辈子的杂役了,杂役是说得好听,说的不好听,我们都是奴隶。”阿鼠将桂扶了起来:“唉,你这么小,怎么就成了奴隶?” 桂看清了眼前的人:衣着还算整洁,小眼睛,塌鼻子,二三十岁的样子。桂小声说道:“你知道怎么赎身吗?” “赎身?”阿鼠很吃惊:“难,唉,我们这些杂役每天一个铜石,虽然包吃包住,但是得用来打点那些管事的人,剩不了多少了。” “我记得当年买我的时候,他们花了三个银石,现在三年了吧,我只攒了一百五十六个铜石,再熬个三年,我也许就能出头了,你是新奴,价格应该贵上不少。”阿鼠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个木牌:“来吧,给自己取个代号,我的是鼠,因为我属鼠,你可以叫我阿鼠。” “桂,我叫桂儿,刻上吧。”桂慢慢站起,一天才一个铜石吗,赎身的话,要是个银石,也就是一千铜石,她得至少干三年。 章一百四十六 肉桂心(四) 不一会,阿鼠把刻好的木牌交给了桂:“把木牌戴着吧。额,还不错。我得给你说说要做的事。” 桂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还是有些使不上力,毕竟她太虚弱了。 “我们杂役的主要工作无非就几个方面,洗衣、打扫和搬货,每天寅时末卯时初必须到库房集合,到时候会有管事们来分配任务,刚刚的刘管事是所有管事们的头,绝对不能得罪他。对了,千万不能迟到,否则,好几天的工钱就没了。”阿鼠顿了一下,接着说:“其实也还好,我们住的地方就是库房。” 桂听得很不用心,脑子里还是有些浑浑噩噩的。 “末尾那张床就是你的了。”阿鼠指了一下:“嘘,之前住那儿的一个人,得罪了一个管事,就被......”说罢,阿鼠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酒楼一层摔碎了一个盘子,来两个杂役打扫一下!”忽然从库房外传来了一阵呼喊。 “快,先不说了,拿好工具,就我们了!”阿鼠飞快的拉起桂。 两个人一大一小跑着来到了酒楼一层。 “低着头,弯腰。”阿鼠提醒着:“等一下你就学我,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一个衣着华贵的少爷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酒楼的茶杯,他的神情不悦:“你们这儿上菜太慢了,本少爷烦了。”他猛地一站,摔碎了茶杯。 “你们两个,赶快收拾一下!”今天负责的管事朝着赶过来的两人说道。他态度一转,恭敬面向那位少爷:“唐少您息怒,这菜,不是给您上了吗,只是您把这盘菜摔了。” 桂和阿鼠赶紧上前,跪在地上,趴着身子,将打碎的器具和弄脏的地面打扫干净。 “哦?你是在说,我摔错了吗?”唐少瞪大了眼睛:“你们这些下人,还敢过来,滚远一点,别脏了我的眼。” 唐少踢出一脚,眼看要踢到了桂的头上,阿鼠一个侧身,帮桂挡了一下。 “这位爷,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我们马上就滚。”阿鼠不顾疼痛,干脆徒手收起地上的碎片。 “不不不,是我们的不对,今天这餐我们免了,另外给您送上一份我们这里的镇楼之菜,小半炷香一定跟您上齐。”管事连连赔不是。 听到镇楼之菜,唐少的神情才缓和了些许:“哼,我只等半炷香。” 收拾好之后,阿鼠和桂回到了库房。 桂有些感动,她小声道:“谢谢。” “谢什么,我们都是苦命人,互相照顾是应该的。”阿鼠摆了摆手:“像刚才那样的事,很少会发生的,只是那位唐姓少爷,是咱唐郡守的小儿子,没人敢得罪他。” “你流血了。”桂看向阿鼠的手指,应该是碎片刺破的。 “小事。我继续给你说,我们这里的镇楼之菜可是名震整个临弦郡,那位唐少格外爱吃。”阿鼠说个不停:“只是,这镇楼之菜,赵大厨一天只做三盘,想吃的话还得提前好几天预订,唐少爷发怒,想必是这次没有预订到吧。” 休息了一会,库房里又来了几个刚做完工的杂役,阿鼠一一给桂介绍着。 时间过得很快,月亮慢慢落下,已然到了晚上,桂躺在库房一角的小床上,有阿鼠的帮助,这半天的杂役生活还算过得去,至少有吃的,还能活着,这样就够了。 章一百四十七 肉桂心(五) 像这样的日子过了很多天,桂的小手上都长出了厚厚的茧,她不愿意出钱打点分配工作的管事,所以,每次最脏最累的活总会轮到她。 阿鼠不止一次的劝过桂,可是桂总是说:“要是像你一样,我得干二十年,才能赎回自己,那个时候,不知道会怎么样。” 阿鼠叹了口气,唉,谁叫他心软呢,他也不去花钱打点管事了,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好。 有了阿鼠的帮助,过的总算是轻松了一些。 桂想要让日子更精彩一点,她经过账房的时候,便看一看打算盘;经过餐桌的时候,便听一听趣事;给厨房送菜的时候,便学一学做菜。 桂很幸运,她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被赵大厨看上,当然是指手艺。 那天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赵大厨的徒弟正好请了假,酒楼里预订镇楼之菜的三家人突然全来了,这可难为赵大厨了,这三家人,一家都不能得罪。但是这道菜是他的不传之秘,酒楼里唯独他有一间单独的厨房,除了他和他徒弟,是不能让酒楼里的其他厨师看到做法的。 桂从库房搬食材来到了赵大厨的厨房,食材透着新鲜的味道,一看就是收集不久。 她小心的放下来,说道:“赵大厨,放这了,您清点一下。” “好,我来看一下。”赵大厨似乎刚洗完手,还没有开始。 “叹青豆芽三把、雪獒肉一块、野牛骨一块......,嗯,是这些,没错。”赵大厨点了点头,忽然有了想法:“喂,帮我切菜吧。” 桂愣住了:“我只是个杂役。” “我知道,你看我们做菜很多次了,这是个机会,不切的话,我叫别人了。”赵大厨一副高冷的样子:“要做菜的话,先换身衣服,然后洗手,多洗几遍。”说罢,指了指墙角的工作服。 桂很利索,她非常熟悉镇楼之菜的做法,因为她以前送菜的时候,每天都能看三遍。 “哦?不错。”赵大厨夸了一句:“都切三份吧,你应该知道菜的名字。” “漫天月光汤。”桂小声地说。 汤接下来的步骤很复杂,桂只弄了最基础的切菜,其他的都是赵大厨完成的。 终于三盘菜完成了。“走,让你见识一下,为什么这道汤要叫漫天月光。” “关灯,上菜!”酒楼下传来一阵吆喝声,三个衣着干净的侍从端汤出来,盛汤器皿上的花纹龙飞凤舞,引人注意。 赵大厨向着众人鞠了一躬,大声说道:“请用,‘月光漫天’。”他握着碧玉汤匙,舀起汤汁,在空气中划过一条弧线,晶莹的汤汁居然在发光,就如同天上零零散散的月光鸟。 酒楼的灯重新亮了,众人纷纷鼓掌。 这样的一幕很少见,赵大厨撒月光月光的时候,从酒楼建立起只有三次,这是第四次。 桂很震撼,她躲在赵大厨身后,满眼都是月光点点。 “以后就来我厨房做事吧。”赵大厨拍了拍再一次愣住的桂。 桂的工钱还是一个铜石,刘管事的话是奴隶,始终是奴隶,不能坏了规矩。没办法,但是的生活好上了很多,甚至偶尔还能用厨房的剩食材做一点菜,带回去给阿鼠他们。 三年,就能赎回自己了,这样安稳的过,其实也挺好。 可是变故总会发生的。 章一百四十八 肉桂心(六) 那是一个六月的午后,也是一年中月光最盛的时候,晒的人睁不开眼。库房里新上了一株极其稀有的蔬菜,名为‘翡翠苕梗’,这是唐郡守亲自派人送来的,据说是今晚宴会一道菜的主要材料。 几个杂役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工作,没人去拿食材,这不是第一次了,桂只能亲自动手。她顶着灼热的月,独自来到了库房。 桂轻车熟路的挑选着各种需要的食材,完全没有注意到,库房一角燃起的火光。 “不好,走水了!”一个杂役正好换班回来,看见了烟越来越浓的库房:“快,救火!” 火势引起了连锁反应,库房里那些干燥的食材一下子全燃了,越来越大,逐渐封住了进去的路。 刘管事终于赶来了,他瞪大的眼睛,似乎在思考:“赶紧的,谁进去,把那株唐郡守送来的菜救出来,我赏他一颗银石!” “大能者马上就来了,只是这菜可能坚持不了这么久。”另一个管事说道:“刘哥,这火,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这可是郡守的宴会。” 刘管事的表情更加阴沉:“慎言。” “小桂刚刚进去取菜了!”赵大厨也赶了过来,满脸焦急:“她好像还没有出来。” 阿鼠没有说话,他放下刚提来的水桶,脱下上衣,将它浸湿,披起,冲了进去。 刘管事也急了,他喊道:“阿鼠,先救那株菜,一颗银石,外加你的赎身契约!” 灼热的高温没有一刻不在侵蚀着桂的身体,她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我来了,你没事吧。”阿鼠的衣服罩在了桂的身上:“走,我们冲出去!” 那一刻,桂又看到了希望。 他们成功了,桂体力不支,迷迷糊糊的被交到了赵大厨身边,幸好,桂没有看到,阿鼠叹了一口气,他的半边手臂被烧的通红。 “菜呢?那株菜呢?她是奴隶,价值不及菜的分毫。”刘管事控制不住情绪:“你们这些虫子,滚!。” 阿鼠忽然笑了:“我宁愿救这一只虫子,也不愿救你那株菜。”这是他少有的顶嘴。 大能者请来了,只见几位修士用微粒牵引井水,扑灭了火焰。 众人纷纷冲进库房,分头寻找,最终发现,那株‘翡翠苕梗’只剩下了承装它的器皿。 赵大厨从怀里掏出一颗银石,悄悄递给了阿鼠:“你快跑吧,以老刘的性格,必定会找人顶罪,小桂这里有我呢,只是你就不一样了,呆在这儿,那个放火的人就会是你。” 阿鼠也懂,他没有收那颗银石,看了一眼陷入昏迷的桂,逃跑了。 从那之后,桂再也没有见过一个叫做阿鼠的杂役,她只记得阿鼠救她出来后,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宁愿救这一只虫子,也不愿救你那株菜。” ...... 三年很快,桂早就攒够十个银石了。这段日子她学会了很多,甚至赵大厨的亲传手艺都被她学了个干净。该回去了吧。 桂选了一个气候宜人的阴天,她一共攒了一千两百一十二颗铜石,一千赎身,剩下的她准备孝敬母亲。 “刘管事,我要赎身!”桂等了这么久终于喊出来了。 “哦?可以,我记得卖你来的时候,可花了十个银石。”刘管事翻了翻账册。 “够了!”一千颗铜石的钱袋重重的落在刘管事面前。 章一百四十九 肉桂心(七) “你稍等我一下,我去查查账。”刘管事看着钱袋,皱了一下眉头。 桂有些兴奋,她点了点头说道:“我要去看看我的母亲,毕竟三年没回家了。” 刘管事嗯了一声,桂现在可是酒楼里的廉价劳动力,作为赵大厨的第二助手,一天只要一个铜石,而其他那些人的工钱可是桂的十倍。刘管事绝对不会让这样一个小奴隶脱离他们的。 没过多久,刘管事回来了,他的身边跟了两个大汉。 桂下意识的护住她的钱袋。 “拉住她,撬开她的嘴。”刘管事阴狠狠的笑着:“你现在还是个奴隶,没人会在意我对你做什么。” 刘管事的手里拿着一颗药丸,塞进了桂的嘴里,强迫她吞了下去。 “这是一颗毒药,名叫‘两日吃席’。你必须两日内来找我拿解药,否则你的身体就会从喉咙开始慢慢腐烂,接下来是你的肺,你的胃,你的肠,你的心!”刘管事威胁道。 “我已经攒够赎回我自己的钱了!”桂觉得肚子里火辣辣的,嘶吼道:“三年了,我都没回过一次家。” “这十颗银石,只是买你来钱,可是三年总有利息吧,现在赎身得二十颗了。”刘管事一把抢过桂手里的钱袋说道:“这袋铜石我就收下了,这可是三年来的利息。” 桂有些绝望,心里有什么东西沉了下来。 这天夜晚,桂逃了,乘着夜色,带着她仅剩的二百多颗铜石离开了她生活三年的地方。 两天,她还有两天。 天刚蒙蒙亮,月只探出了一个尖。桂徒步穿过整个临县郡,回到了它边缘的小柴村。 怀着忐忑的心情,桂轻轻敲了她家的门。 “谁呀?还没亮呢?”屋内传来了陌生人的声音。 “妈,是我!咦?”桂愣住了,她从没见过这个人:“你是谁?原本住在这儿的不是一个女人吗?” “哦,你说她呀。”那人揉了一下惺忪的眼说道:“记得三年前吧,住着的女人上吊死了,据说是没了丈夫又送了孩子,挺惨的。唉?你怎么哭了?” “谢谢。”桂丢下一句话后,跑开了。 她没有方向的跑着,心里憋了这么久的情感全爆发了出来。 她爬上了小柴村后面的大山,她想从高处跳下去,总比被毒死好。 桂路过了一个废弃的小庙,里面闪着点点火光。 传来了这样的声音:“师父,你的兔子怎么老是烤不熟?” “续断呀,你问兔子去,问我干嘛。再说了,你的不也烤不熟吗?”另一个声音说。 桂没有管他们,她越发觉得自己的身体没有力气了,喉咙里疼得厉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她决定就选这里吧,她也爬不上去了,鼓起勇气朝着山崖跳了下去。 “喂,小姑娘,不要想不开吗,没有什么心结是打不开的。”一个白袍人从庙里走了出来,凝出些许微粒,将准备一跃而下的桂拦住了。 桂的嗓子被毒哑了,向着白袍人挥着手势。 “我看你身上有烟火气,想必会点厨艺,不如帮我等烤好这只兔子,然后再去死?怎么样?”白袍人将桂拉入了小庙里,喂给了桂一颗丹药。 丹药下肚,让桂恢复了一些力气,但桂依然无力反驳,她决定先帮他们做菜吧。 看着这两人粗劣的烤制方法,桂白了他们一眼,她熟练地操作让这两人大吃一惊。 “哦,续断呀,我们运气不错,遇到专家了。”白袍人评价了一番。 没过多久,两只外焦里嫩的烤山兔做好了。 “真好吃!师父,这比你弄得好吃了十倍,不,是一百倍!”续断吃得留下了口水。 白袍人也是满眼的惊喜,怎么办,吃了这样的美味,他都不想再吃自己做的菜了。 桂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摆了摆手,让这人不要拦住她,她准备再次跳崖。 “姑娘,等等,你是为何所困,非要寻死,世间的万事都是相互缠绕的绳索,既然能打结也能解结,再不济就把缠绕的绳子剪断,这都比一死了之好得多。”白袍人边吃边说:“我是个医师,什么病我都可以治的,你中毒我可以解。” 桂停住,她犹豫了。 章一百五十 肉桂心(八) “喂,姑娘,当我的徒弟吧,我可以给你免费解毒。”白袍人放下了烤山兔,走到了桂的面前:“不说话就当你默许了。” 桂瞪大了眼睛,她说不出话来呀,还没等她反应,一瓶药水就被喂进了桂的嘴里,桂感觉到一股热流,慢慢晕了过去。 “师父,你是不是早有预谋。”续断已经满嘴是油了。 白袍人盘腿替桂引导药力,还在桂的背后用小刀操作了好久,过了一会才说:“什么预谋,我这可是在救人。” 桂完全恢复了,全身充满了力气:“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我只不过是个奴隶,我的父亲没了,母亲也没了,这个世上我没有亲人了。” “你刚刚喝的药,可是一株百年的肉桂心熬成的汤剂,毒已经解了。而且,你现在不是奴隶了,你背后的烙印,我帮你祛除了。”白袍人沉声道:“我叫华缘,你可以叫我师父,从今,我们就是你的亲人。” 桂大声哭了出来,倒在了师父的怀里。 “这是你的师兄,叫续断,你也给自己想一个药材的名字吧。”师父看向恢复平静的桂。 “师父,大师兄。”桂擦了擦眼泪说道:“我小名就是桂,刚刚是一株名为肉桂心的药材救了我,我便叫肉桂心吧。” “对了当我的徒弟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什么治病、报仇、救人、寻人都可以的。”师父说道。 “师父很强大的,你要知道,这个小郡里还没有人能拦得住师父。”续断轻笑一声。 桂想到了那个她呆了三年的地方,残忍无情的刘管事,还有一直帮她,却没了踪迹的阿鼠。 “我们先去一个地方。”桂平静地说。 ...... 临弦郡,老福鑫记。 一行三人从正门进入,不一会,刘管事带着壮汉把他们围了起来。 “桂?来拿解药了吧,我还以为你会逃跑了呢。你这种低贱的虫子是逃不出我的掌心!”刘管事恶狠狠地说道:“怎么,翅膀硬了,还带人过来。”眼看着就要伸手抓住桂。 “滚,别用你的脏手碰到我的身前五寸!”师父凝出一阵压威。 刘管事直接吓得跪了下来。 “要杀他吗?”续断问:“师妹,这人可欺负了你三年。” “不了。我来这儿,只是为了剪断过去的绳结。”桂面无表情道:“你知道阿鼠去哪了吗。” 刘管事颤巍巍的说出了一些陈年往事,那天他派人追杀阿鼠,最后见他跳下了临弦河。 离开老福鑫记之前,桂朝着门口送他们的赵大厨,深深鞠了一躬。 “剪断了?”师父问:“你还没说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嗯,断了。”肉桂心答:“愿望,希望世间不再有奴隶吧。” “难呀,也许只能靠新的统治者了。”师父叹了口气:“续断呀,师妹比你的悟性高。” 弦历二九六年,整个大陆遭遇了持续一年的罕见大雪,同年,青铜城新汗王起兵入侵月国。 弦历二九九年,月国战败,割地赔款。 弦历三零一年,月灼阴称帝,次年,收回失地,制定‘草原协定。’ 弦历三零三年,灼阴帝拟定法律,限制人口贩卖。 ...... “喂,师姐,这株菜你都洗半天了,还没洗好吗?”慧冷看着愣了半天的肉桂心说道。 “啊?”肉桂心回过神来。 “刚刚的问题还没回答我呢。”慧冷追问道。 “因为,我想救。”肉桂心直接答道 “我还是不懂。” “问这么多干什么,你还小,以后就明白了。对了,你听说过‘漫天月光汤’吗?” “没听过。” “有时间做给你吃。” 章一百五十一 明镜儿的修行 乾元书院,皇极峰,彩石瀑布。 清晨的天空还没有亮,微微的月光,透着凉意。 一群学子盘腿坐在瀑布下游的石墩上,他们都在进行着早课,那可是持续半个时辰的冥想。 偶尔会有一两个人分心,等待他们的是教习的一戒尺。 少女盘坐在离瀑布瀑布最近的石台上,她承受的压力是这些学子之中最大的。吵杂的水声萦绕在她的耳边,心里却满是一片沉静,这道修炼感知力的法门名为‘皇极狂想决’,有些霸道,但效果好,这才一个月的早课,她的感知力已经达到初识大成了。 一道钟声从远处传来。 “下课了。”几个不老实的学子飞快的站了起来。但这只是极少数人,那些学子们大多数就跟没有听见这钟声一样,依然还在修炼,那个少女也是。 “明镜儿,可以了,你是不是突破了?”教习一跃而起,来到了少女的旁边。 少女收住心神,睁开眼答道:“是的,李教习,我昨晚感知力就突破了。” “这么努力,晚上还修炼呢。”李教习夸了一句:“你们看看,比你们有天赋的人,比你们还努力,人家能不强吗。” “没,只是稍微努力了一下。”明镜儿谦虚道:“教习,我还练一会,马上去吃早饭。” “好了,这里已经不适合你修炼了,你突破初识大成,想要更进一步的话,就得去山顶上的‘悬空台’了。”李教习微笑道:“这本来是一年后的课程,等会可以提前给你申请。” “多谢教习了。”明镜儿从石台上缓缓下来,洁白的肌肤上点缀着晶莹的水滴,仿佛是刚出浴的仙子。 自从来到乾元书院,明镜儿就一直在苦心修行,她只有更强才能更好地帮到阿冷,对是阿冷,这样叫更舒服,女孩子的一点小心思吗。 陈院长直接使用权利让明镜儿进了最好的黄级班,还答应她一年之内突破三轮,便收她为亲传弟子。 明镜儿的实力已经两轮一阶了,这意味她仅仅用了一个月,就从十颗微粒修炼到两百多颗,跳级‘在所难免’,二轮的她直接入了最好的玄级班,如果不是陈院长阻难的话,好几个乾元的长老要收明镜儿为亲传弟子。 丁瞳是镜儿的好友,早在朔州她们就认识,说起来还比慧冷要早一些呢。明镜儿了解到,丁瞳在天级班,据说已经达到三轮九阶了,上完这一年的课程便可以毕业。 乾元书院一个月一场小考,三个月一场大考,考试说白了就是学生之间的比试切磋,然后由专门的教习进行评分,排名还会被公示在书院门口,确实压力比较大。 这里全学期都是封闭式管理,想要在学期结束前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明镜儿和陈院长还有一个小约定,那便是,只要她大考取的她们玄级的第一,便可以出书院玩一天。 明镜儿房间的书桌上,静静的放着一封还没写完的信。 ...... 下弦城,北城,郊外,大青囊。 又是一个月的时光,这一个月,慧冷和肉桂心师姐学了很多做菜的方法,其间师姐还引申到了熬药、炼丹等等火候的控制,总之,慧冷在识药以及把脉这几项技能后,又掌握了很多知识。 ‘漫天月光汤’他喝过了,真的有月光,在慧冷不断地纠缠下,师姐才告诉了她月光的秘密,用了一种吸收过月光的调味剂。 慧冷告别肉桂心师姐,他又得搬家了,棒槌师兄会教他什么呢?依然充满期待。 章一百五十二 棒槌(一) 在慧冷看来,棒槌是个很直白的壮汉,和他之间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和这种人相处,靠的就是真诚。 很巧,在慧冷搬过去的第二天,就是棒槌的生日,他们大青囊的一大家子人吃了一顿极其丰盛的午饭,来给棒槌庆生。 没想到,那天晚上,棒槌搬了一个小桌子,还拉上了准备冥想的慧冷,他们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棒槌小心的将那张桌子支在隐蔽处。 不远处的黑暗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嘘。”在昏暗的烛光下,棒槌朝着慧冷比了一个手势,他轻声道:“暗号。”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说道:“听天由命。” 棒槌微微点头,回了一句:“顺其自然。” 那两个黑暗中的人才慢慢出来。 “兄弟们,咱们开喝。”棒槌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大瓷瓶,还有几个小的瓷杯,看上去都是平时用来装丹药的瓶子。 “三师兄,出来喝酒还讲究这么多规矩。”原来是五师兄柏子仁以及四师兄牛膝。 “师父不让俺们喝酒,被发现,可免不了我们一顿罚。我们小心一点是应该的。”棒槌小声道,握着瓷瓶准备给几个师弟倒。 牛膝不乐意了:“这不是有小杂役吗,让他倒酒,不用师兄你忙。” “没事,谁倒酒还不是一样喝。”柏子仁接过瓷瓶说道:“小甘草,要不要来一杯?” 慧冷连连摆手说道:“不能喝的,我看着你们喝。” “你可不能向着师父告密。”牛膝一脸的不信任。 “你就放心吧。这一个月,咱们的小甘草,有俺罩着。”棒槌拍拍胸脯。 慧冷还是想劝一劝他们:“各位师兄,你们别喝多了,明天还有接诊呢。” 柏子仁扬扬嘴角说道:“不用担心,我们只是偶尔喝一喝的,再说了我配的解酒药可是弦域一绝。” 几杯酒水下肚,三个人的交谈也越来越激烈,慧冷见机插上一两句,并给他们空空的杯子里倒酒,格外融洽。 几个人讲起了当年的事。 棒槌大饮一口,脸上飘着红晕:“俺遇到师父的第一面,他就问俺要不要跟着他。” 柏子仁朝着牛膝吹了一口气。 “干嘛?”牛膝也喝了一口。 “吹牛呢。”柏子仁引得众人欢笑。 “哎,不是吹牛,听俺娓娓道来。”棒槌抿了一口。 ...... 户州,宝山,银参村。 宝山坐落在户州的南面,四周环水,因其山中盛产人参而得名,但山中布满瘴气,在山中寻宝,是一件充满危险的事情。 银参村是进入宝山的必经之路,村民们得益于传下来的经验,便大多以采参作为生计来源,传说村里的一位专业寻参人采得了一株长达九百年的银参,这才有了银参村这个名字。 一日夜里,宝山深处金光大作,传闻,有千年金参出世。 弦历二九六年,弦域帝王一心只求长生,不问国事,民不聊生。千年金参的消息传入皇宫,帝王下令,寻到金参者,加官进爵,赏金曜石千枚,一时间,无数银参村村民还有慕名而来的外来者,涌入宝山。 那一年大雪让进山采参变得困难,纷纷涌入的外来者更是让采参一途难上加难。 章一百五十三 棒槌(二) 邹铁根和陆如花是银参村里一对安分守己的小夫妻,因为铁根的难言之隐,他们两人一直没有孩子。 为了生计,铁根不得不冒险多次入进宝山外围,好在没有遇到危险,家里的生活还过得去。 一天傍晚,雪下得格外的大,铁根背着他的竹篾,飞快地从山里赶回来。到了家门口,正准备和屋内的娘子说说今日的收获,他忽然发现,雪地上有什么东西在爬行。 “也许有肉吃了。”铁根心想,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生锈的锄头,慢慢接近那个东西。 铁根扬起锄头敲了过去,他定睛一看,吓了一跳,猛地收力,锄头还是敲在了雪上,激起了些许雪块。 那个东西居然是一个光着身子的小婴儿,还好铁根及时换了方向。 锄头激起的雪块打在了婴儿身上,孩子哇哇地大哭起来。 铁根没有办法,只好将孩子抱了起来,孩子感受着铁根,这才没有哭了。 他抱着孩子回到了屋内,孩子的身上是温热的,丝毫没有在雪天里挨冻的痕迹。 “花,俺回来了。”铁根喊了一声。 如花还在厨房回答道:“根子,今日收成怎么样?我菜马上就弄好了。”她隐约听到屋外传来哭声,不由地问了一句:“哪家孩子?跑我们这来了?” “媳妇,你先别弄了,快出来看看,俺们遇上事儿了。”铁根将捡到的孩子放到了炕上。 如花还在用抹布擦着手,一脸疑惑的看着铁根和那个孩子。 “俺刚回来的时候,在家门口捡到了这个东西,媳妇,怎么办?这大冷天的,是不是有人把这个孩子丢了?”铁根一本正经的看着如花。 如花叹了一口气:“这年头,苦呀。要不我们把它交给官府吧,我们也没有能力养它。” 铁根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这个孩子,说道:“是个男孩。” “这天也不早了,雪也越下越大,还是等明天,雪停之后,我们便把他送走。”如花回到厨房,开始端菜出来。 只有两盘热菜,一素一荤,两个人吃得很满足。 卧在炕上的孩子突然大哭起来。 “是不是饿了?”如花和铁根也没有经验,试着把碗里的饭喂给他吃,孩子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屋外是大雪的呼啸声,屋内是孩子的哭喊声,两个人忙得不可开交,试了各种办法,全都没有用。 铁根下意识的看了看如花的胸口,说道:“是不是得吃这个?” 如花脸红了一下,咬咬牙,褪去了些许衣衫,这才堵住孩子的嘴。 当天夜晚,如花在床上翻来覆去,似乎决定了什么东西,朝着铁根说道:“根儿,我们养这个孩子吧。” 铁根想到了自己的难言之隐,说道:“好。” “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如花有了精神。 “就叫棒槌吧,好养。”铁根随口一说。 “邹棒槌。”如花念了一下,棒槌在他们银参村里是人参的戏称,这样取名字没什么不合适的。 如花心想:也许这就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小人参吧。 “哎,大事不好。”铁根忽然惊叫。 “怎么了?” “棒槌尿了。” 屋外依然是越来越大的风雪,屋内却多了些许温暖的味道。 章一百五十四 棒槌(三) 第二天一早,月亮挂在空中,照在雪地上反射出惨白的光。 大雪虽然停了,但进山的路却不堪重负,被积雪压了一个严严实实,昨天进入宝山深处的寻参人恐怕凶多吉少了。 铁根和如花昨晚没有睡好,但还是早早起床,他们得去赶早市,好把采的药材卖出去。这一筐子仅仅只有两三株野参,其他大多是一些寻常药材,毕竟,人参不是这么好采集到的。 “昨天还没跟你说呢,媳妇,俺可采到了一株六十年的野山参,应该可以买个不错的价钱。”铁根穿好厚厚的衣物,很旧,还可以看到破洞里的棉絮,他摸了摸身旁,哎?孩子呢? 如花揉了揉眼睛,发现竹篾里有动静,赶紧起身查看:“根子,棒槌在吃棒槌。” “啥?”铁根上前,看见棒槌居然抱着那株六十年的山参啃了起来,他飞快的抱起孩子说道:“棒槌,这可吃不得。”说罢,还伸手朝着孩子的屁股打了几下。 棒槌没有哭,嘴里还嚼得津津有味。 如花从铁根手里接过孩子,说道:“你快去上早市吧,我在家看着孩子,你记得买菜,对了,多买点肉。” 铁根背起竹篾出发了,他暗暗庆幸,那株六十年的山参只是被咬了一个小口,稍微讲一讲,不会太影响价格。 以前的早市都是他们夫妻二人一起来的,这不,今天只有他一个人出来,那可不得买上点酒喝,铁根的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铁根的竹篾里装一些需要的菜,还特地买了几两猪肉。 他轻手轻脚的回到家,把偷卖的那坛酒藏到了屋后的石块下。 屋内的热气飘在空中,荷包里的铜曜石叮咚作响,铁根小嘬一口,脸上带着微笑。 四年后,也就是弦历三百年。 棒槌已经长大了,他特别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长的结结实实的,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棒槌有一个缺点,喜欢吃。铁根冒着危险采集的山参没有少遭棒槌的毒手,夫妻两人觉得这就是孩子在胡闹,他们见孩子吃了之后没有事,便也没怎么计较。 一次晚上,铁根屋后藏酒的地方都被棒槌发现了,为了封口,铁根只好答应棒槌,将采到的山参分给他吃一点点。 就这样,一家人的生活很幸福。 可是,这几年,月国的情况却越来越差。弦域居然做出了向青铜城割地的决定。无数百姓咒骂昏君,但上弦城那位老皇帝的心,只在长生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宝山的采参热潮逐渐暗淡了下去,依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寻到皇帝需要的千年金参。 有一个恐怖的传言,最近几年凡是进入宝山深处的人,都没有活着回来,这也让很多人放弃了寻找。 宝山便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可是这座山,似乎不想宁静,一日夜里,它再次放出了通天的金光,比上一次的还要更胜。 消息传回弦域,居然引得皇帝亲临户州,下圣旨,让全部银参村具有采参能力的人进山寻参。 毫无疑问,铁根一家也被波及到了。 章一百五十五 棒槌(四) 朝廷的官兵一脚踹开了棒槌的家门,粗暴的呼喊声响起:“你们家必须出一个人,赶紧的。” 铁根一家没有办法违抗。 “官爷,来了,来了。”铁根向着他身后的妻儿交代着:“棒槌,在家要好好听你娘的话。”他只好拿好工具,背上熟悉的竹篾。 如花替他理了理衣衫,说道:“别老是一根筋的冲在前面,遇到危险就躲起来!” “知道了。”铁根轻轻摸了摸如花的额头,又抱起棒槌,亲了一下:“俺不会进入宝山深处的,只是在外围转转。” 棒槌挣脱了铁根的怀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野草编织的手环。 “父亲,这是俺做的,戴着,保平安。”棒槌摸着铁根手上的老茧,替他戴了上去。 铁根微笑着看着手环,身上暖暖的,他走了出去,慢慢回头。 如花挥手大声道:“活着回来,我就答应你喝酒的事!” “俺也要喝。”棒槌吐了吐舌头。 “好!”铁根在官兵的护送下离开了。 如花敲了棒槌一下:“小孩子家的,喝什么酒。” 宝山和银参村相邻的入口处,一群拿着工具的采参人在朝廷官兵的包围下,浩浩荡荡的涌入了宝山,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位挂着天石殿令牌的修行者。 他们选择了正午时分进入宝山,但还没有深入,依然遇到了越来越浓的雾气。 采参人们立刻拿出了具有解毒功能的药丸,铁根也不例外。 “两位大人,再往里面,就是宝山深处。”一个采参人说道:“这逐渐出现的瘴气就是依据。” “老刘,我们分头吧,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不便寻找。”其中一个人说道。 “老王呀,你是怕功劳被分了吧。”刘大人说道。 “哪里的话,都是为皇上办事。”王大人抱了抱拳:“你往左,我往右。” “好。”刘大人答应了,看了一眼周围的采参人们:“你们不用害怕,我和老王可是六轮天石的大能者,老王只比我强上那么一丝,保护你们还是没有问题的。” “没错,是强上一阶。”王大人凝出微粒形成了一个圈:“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准方向。” 铁根被分到了王大人这一组,在微粒的包围下,他根本无法溜走,只好踏入了宝山深处。 ...... 在浓厚的瘴气里面,隐约透着金光,一道牙龈发酸的声音从心底里响起:“食物,终于来了。” ...... 转了大半天,王大人那一组没有丝毫收获,居然连危险都没有遇到。 天色渐暗,脸色阴沉的王大人准备回去,因为夜晚的宝山,他们那些最资深的采参人也不敢待在深处过夜。 银参村外围已经临时搭建起了一座宫殿,老皇帝静坐在龙椅上养神。 宫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惊呼,一个身影飞快的冲到皇帝面前,说道:“报,刘供奉的命签碎了。” 老皇帝没有表情,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下去。 没过多久,王大人带着毫发无伤的队伍,回到了这里。刘供奉的命签碎了,意味着,他死了,也就是说,他的那一队,很可能全军覆没。 王大人因为懈怠,被老皇帝骂了一顿,还下旨,明日找不金参就不能回来。 几个采参人,包括铁根自己,都很奇怪,但也没有多想,他们还得回家报个平安呢。 告别熟人,铁根向着家中走去,没人注意到,他手上戴着的草环,枯萎了。 章一百五十六 棒槌(五) 如花焦急的向窗外望去,桌上的菜已经热了两遍,直到她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铁根并没有径直回来,而是走到了屋后。 早就知道你在屋后藏酒,如花舒展表情,心想,能平安回来就好。 走进门来的时候,铁根的嘴上还带着酒渍。 一家人很温馨的度过了这一顿晚饭。 这个夜晚,宝山越发奇怪了,它的深处又一次放出了金光,而且这金光持续着,没有丝毫衰弱的迹象,这金光似乎在向世界宣告,来呀,我就在这儿。 在临时宫殿里的老皇帝咳了一口血,他的病很重,折磨得他睡不着,实力达到五轮的他也挡不住病痛和衰老,看着金光的他,仿佛看到了希望。 “来人,派王琛,季宣带领营中精锐,以及所有银参村村民,进山寻参!”老皇帝朝着侍从吼道。 他背后的阴影里,走出了一个人。 “皇上,臣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才出来的,把我派出去,不合适吧。”季宣跪下行礼。 “老季,速去速归。”老皇帝挥了挥手:“朕自有分寸。” 夜晚的宝山散发着诡异的气息,不一会,入口处,集满了银参村的所有人,甚至包括老弱妇孺,他们哭的哭,喊的喊,被官兵驱赶着,没有丝毫办法。 这些人一起进山,会全死掉的,棒槌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他不顾父母的阻拦,像是一只矫健的猎豹,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把夺过了官兵手里提着的月影灯笼。 他向着为首的季宣喊道:“停下,我有话说。” 季宣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滚,别浪费我时间。”挥手示意官兵拦住棒槌。 “你们这样子进去,会全军覆没的。”棒槌说道。 如花和铁根一个劲的在说自己的孩子才四岁,不懂事,希望得到季大人的原谅。 季宣停住了脚步:“给我一个理由。” “俺们村里的人都知道,宝山深夜危险,你不可能护着俺们全部人,这也会大大减慢你们寻找的速度。再说了,这深处的瘴气,可是会扰乱感知,即使有这金光指引,你也不可能找到它的。”棒槌平静的说着:“你带着俺一个人去,让他们留下。俺可是这村里最厉害的采参人。” “哈哈哈,最厉害的采参人,你在开玩笑。”季宣在等棒槌的话。 “俺天生可以看到附近灵药的气息,你们不信可以试试。”棒槌指了好几个方向:“往此处十丈,七十年的野参;往那里五丈,五年的山参;左边七丈,四十年的野参。” “去他指的方向找。”季宣沉着脸说道。 银参村的民众都在窃窃私语,不明白,这宝山外围的山参早就被他们挖光了,怎么可能还有。铁根和如花的脸上充满了惊讶和担忧。 不一会,几个采参人回来了,他们真的挖到了,只是这几株参长的很隐秘,没有人指的话,他们平时也很难发现。 “没错,连参的年份也是对的。”一个老练的采参人说道。 季宣眼前一亮说道:“我先去汇报一下。”他凝出微粒,浮在空中,向临时宫殿飞去。 和季宣一起回来的还有一道皇帝的口令,允许季宣和王琛带着这个拥有奇特能力的孩子进山寻参,银参村的居民暂时留下。 “爹,娘,等俺回来喝酒。”棒槌朝着父母挥手,和季宣、王琛进入了漆黑的宝山。 章一百五十七 棒槌(六) 第二天清晨,月亮如期升起,惨白中带着些许凉意。 银参村的村民被围在这里一整夜了,横七竖八的睡在冰冷的地上,好几个体弱的在发抖。 老皇帝来到了宝山入口,坐在一人高的帝辇上,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 随着皇帝身旁侍从的一声呼唤,昏昏欲睡的官兵们才打气精神来,纷纷整队,张罗着让银参村的村民们行跪拜礼。 众人的懈怠让皇帝的神色有些不悦。 “什么时辰了?”皇帝敲着手指。 “回陛下,辰时了。”侍从恭敬的说道, “这么久了,季宣他们怎么还不回来。”皇帝喃喃道。 临时宫殿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一个侍从火急火燎的飞奔而来,跪在地上激起些许尘土:“报,王大人的命签碎了。” 还没等他说完,又有一个侍从冲了过来:“报,季大人的命签碎了。” 老皇帝拼命地咳了起来,凛冽的眼神扫过众人,从帝辇上站了起来,伸手指向下面的人。 “你们,你们!”老皇帝踉踉跄跄地有跌坐回帝辇。 “哈哈哈,七轮一阶的天命者都损失了,到头来还是要请圣者联合会的那一帮老顽固。”老皇帝失声笑道:“把这些村民们砍了吧,给老季陪葬。” 银参村的孩子们害怕的哭了起来,有人求情,有人想逃跑,有人在反抗,但这些毫无用处,他们这些普通人,哪比得上至少有二轮实力的官兵们。 帝辇上的人在嘲笑,帝辇下的‘狗’在惨叫。 鲜血染红了宝山的入口。 “回宫”两个字没有任何情绪。 过了半天,一个只有一只手臂的身影从宝山出来了,棒槌看着抱在一起惨死的父母,还有无数平日里和他们欢声笑语的村民们,他跪了下来,低头痛哭。 棒槌仅剩的一只手里,握着一截断掉的人参,那株人参,闪着金光。 没有人知道,宝山的深处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 ...... “师父,你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回来?我和师兄都准备进山了。”肉桂心背着一个大包,看形状,好像是一口锅。 续断意识到了飘来的血腥味,朝着那边望去,看见了一个跪着痛哭的人,他说道:“师父,那边,什么情况?” 华缘刚刚洗过手,拿出帕子擦了一下,说道:“慢了一步。走,也许这是天意。” “少年,你愿意跟着我吗?”师父没有踩在染过血的地上。 棒槌抬起头,无神的眼里满是绝望:“俺找回来了,找回来了呀。” “只要你成为我的徒弟,我可帮你实现一个愿望,什么报仇、找人的,都可以。”师父诱导着。 棒槌的眼里一亮:“俺要俺的父母活过来,俺要这些相亲们活过来!” “对不起,只要他们还剩一口气,我都能救他们回来,可是他们已经死了。”师父也无能为力,他忽然补充道:“也许还能让你最后见他们一面。” 一株飘着黑气的花被师父从玉盒里拿了出来,花名‘归魂’,黑气飘进了铁根和如花的尸体里,慢慢升起了两道冰冷的感知。 在棒槌的视野里,他看到了父母的虚影:“爹娘,别离开我。” “棒槌呀,没想到还能见你最后一面,记住,好好活下去。”如花的虚影似乎在抚摸棒槌的受伤的手臂。 “你娘说得对。”铁根不善表达:“俺屋后的那坛酒,还没有喝完,给你了。” 棒槌满眼是泪,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们就消散了。 过了很久,棒槌才缓缓的回过神来,他跪地单手行礼,说道:“师父。” “给自己取个药材的名字吧,你大师兄叫续断,二师姐叫肉桂心。”师父指着。 “我叫棒槌。”他站了起来:“人参的意思。” “你们两帮忙,把这些村民们的尸体收拾一下,烧了吧。”师父把棒槌拉了起来:“我的徒弟总不能断着胳膊。”他们绕到了树林里。 “断着的胳膊还能长出来,师父真了不起。”续断一边弄着一边说道。 过了片刻,完好无损的棒槌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一把火烧尽了银参村的过去。 棒槌提着从屋后找到的那坛酒,喝一大口,很辣。 “喝酒不好。”师父拍了拍棒槌的背,说道:“下不为例。” “我们该回去了。”师父接着说:“走传送阵,去弦域。” “弦域?传送?”棒槌不解。 “户州的守阵人是我熟人。”师父解释道。 “咦?现在回去?不是去宝山找人参吗?” “师父,找不到的话,那颗丹药怎么办?” “谁说我找不到的,其实已经找到了。”师父说了一句他们不懂的话。 弦历三百年,老皇帝驾崩于宝山。 有人声称,当时在皇帝的尸体旁,看到了一个穿着干净白袍子的背影,以及背影转身,狰狞的黑色面具。 章一百五十八 牛膝(一) ...... 慧冷仔细的听着,可是棒槌说道皇帝来宝山寻参,就没有往下说了,他大喝了一口,看向漆黑的夜空,说道:“算了,不说了,都是往事。” 牛膝和柏子仁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和棒槌干了一杯。 “反正,俺寻药材的能力是整个大青囊最强的,当然,师父除外。”棒槌忧伤的神色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小甘草,你跟着俺的这一个月,那是必须可以学到很多的!” 慧冷重重的点了点头。 “哎,你不想说你的往事,就该我了。”牛膝举起酒杯,脚踩在了小板凳上:“我来讲讲我和师父认识的事。” “你喝醉了。”柏子仁拿出了一颗解酒药,准备递给牛膝。 棒槌说道:“这才一两杯,牛膝,你的酒量不行啊。” “谁说我喝醉了,没有!”牛膝也激动起来:“我说完再吃解酒药,等我说完。” “师兄们,小点声,别吵醒了师父。”慧冷提醒着。 “哦。”牛膝夹住了声音,说道:“战争和天灾,你们懂吗!” ...... 弦历二九九年,断堑关,堑州。 断堑关是月国南面与草原接壤的地方,整整三年的战争,让整个堑州城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硝烟味。 一个小乞丐背着一个破鼓鼓的粗麻袋子,来到了堑州城里的唯一的一处义庄。 义庄是城主设立的募捐的地方,每逢战争、天灾都会动员豪绅们前来捐钱捐物。 小乞丐来义庄,不用想,就是来讨吃的。 他被守卫拦在了门外:“哪来的乞丐,这里早就不发吃的了,快滚。” 小乞丐揩了揩鼻子,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扬起了他手里的粗麻袋子,吼道:“本大爷,是来捐钱的。” 袋子露出了一个小口,里面全是明晃晃的铜曜石,守卫连忙放行了。 负责登记的是两个管事,一个穿着黑布衫,一个穿着灰袍子,他们正聊着天。 黑布衫说道:“最近城主给城里的各个家族施加了压力,看样子会有大事发生呀。” 灰袍子应了一声:“没错,据说,弦域也给城主拨了一笔军费。” 小乞丐将粗麻袋子放了下来,灰不溜秋的小脸上,一双眼睛格外明亮,他刻意发出了声音,说道:“两位,我来捐钱。”他用衣服擦了擦流出的鼻涕,接着说:“老毛病了。” “乞丐?”黑布衫愣了一下,有些嫌弃:“呵呵,你能有多少钱。” “这可有五千铜石!”小乞丐挺直了胸膛,吸了一口鼻涕:“不要看不起小爷我。” 灰袍子搓了搓手,似乎在想着什么,说道:“先登记。”他打开了一个记录簿,和小乞丐一问一答。 “小六,于弦历二九九年十月五日。”灰袍子写道:“伍仟枚铜曜石,钱财来源于变卖房产和乞讨。”他还让小乞丐按了一个又红又黑的手印。 红色是印泥,黑色是污渍。 灰袍子示意小乞丐可以离开了。 “等等,你们还没有数呢?”小乞丐固执道:“万一少了呢,你们得负责一些。” 黑布衫无可奈何,打开了袋子,铜石散落在台子上。他们可是数过金曜石的人,这些铜石少一两颗又不会怎么样。 铜石上还沾着脏东西,甚至还有鼻涕,黑布衫更加嫌弃了。 过了一会,总算是数完了,黑布衫长舒一口气说道:“四千九百九十五。” “这样才对嘛,差了五颗。”小乞丐看着灰袍子更改了记录,才说道:“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把我的钱用到正确的地方。” 灰袍子和黑布衫敷衍了一声,小乞丐慢慢离开了。 章一百五十九 牛膝(二) 黑布衫和灰袍子熟练地把那些铜石分成了四份,正要说些什么。 小乞丐折了回来,他尴尬的问道:“征兵处,怎么走?” 灰袍子心虚的看了小乞丐一眼说道:“出了我们义庄,往南走过两条街,到一个路口,然后往右就到了。” 黑布衫也连连点头。 这下子,小乞丐真的离开了。 灰袍子小心的把一份收进了自己的怀里:“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黑布衫拿出一个钱袋,也收了进去:“你五百,我五百,城主两千,还剩两千登记。” 黑布衫拍了拍灰袍子的肩说道:“我们这算是少的了,弦域那边的油水才是真的多呢。” “可不是吗。”灰袍子接话道:“据说几大家族的产业、商户争相捐款,一家比一家多。” 黑布衫凑到了灰袍子的耳边,小声道:“我听说,这次乂丁商会捐了一万金石,然后王家干脆一口气捐了两万。” “这叫内卷。”灰袍子面露惊讶的神色。 “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两人相视一笑。 ...... 差点迷了路,小乞丐总算是来到了征兵的地方。 自从边境战争爆发,堑州的征兵处从一年开放两次,转变成了全年开放。 在月国,当兵的最小年龄是十四岁,然而,这一年的小乞丐只有九岁。 负责登记的管事叫刘叔,平时也是负责管理火头军的一个伙夫,会写字的他在征兵处赚点外快。 “孩子,你也来当兵?”刘叔停下了笔,看了一眼流着鼻涕的少年,瘦弱的身子,像个还没长开的竹竿。 “嗯。”小乞丐点了点头:“我今年刚好十四岁了。” “你能有十四岁?”刘叔看着他稚嫩的面容:“你要知道,战场可不是儿戏,随时会丧命的。” “我有,小爷我就是十四岁。”小乞丐很固执,还不忘吸吸鼻涕:“我必须要当兵,我要打死那些草原的蛮子,我要报仇!” 刘叔的眼里多了些东西,说道:“回去吧,小家伙,在等几年,年龄够了再来,你连微粒都没有修炼,难呀。” 小乞丐摇了摇头:“小爷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父母死在那些蛮子手下,我现在房子卖了,衣服也买了,钱都捐给了义庄,我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小家伙,你干嘛弄得这么绝,这不当兵也用不着这样。”刘叔依然不肯为小乞丐登记。 “我听说,马上就要决战了,我想呀,错过了,我就没有报仇的机会了。”小乞丐的眼神无比坚定:“今天就是月神降临了,小爷我也是十四岁。” “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刘叔有些疑惑,常驻在军营里的他都不知道要决战了。 小乞丐舔了一下嘴唇说道:“一个穿着黑衣的人,特别黑的那种,脸上好像还戴着白色面具,像个演戏的人。” “这是谣言,你知道吗。”刘叔顿了一下:“你不该信的。” “我这里其实还有个职位,你告诉我,你的真实年龄,我就让你进。”刘叔翻了一下登记簿。 “哼,十四。”小乞丐咬牙道。 “算了,你坚持,我也不拦你。”刘叔看着小乞丐越发凶狠的眼神说道:“姓名。” 小乞丐眼前一亮:“小六。” “怎么叫小六?你们家第六个出生的?”刘叔边写边问。 “不是,当时我们家的那头猪也生了,正好生到第五只猪仔的时候,我娘把我生了出来,父亲便叫我小六了。”小乞丐平静的说道。 过了一会,刘叔说道:“好了,其他的都跟你编写好了,你按个手印就行了。” 小乞丐站直了身子说道:“是!”手印按下了。 “记得领一身衣服,然后到火头军里报告。”刘叔微微一笑。 “火头军?啥?”小乞丐愣住了。 章一百六十 牛膝(三) “你太小了,上战场后,待在后面也安全一些。”刘叔一副得逞的样子:“哎,你都按了手印,不能反悔了。” 小六气的嘟起了嘴,还是妥协了:“大丈夫做事,言出必行,你等着,我会用实力成为正规军的!” 火头军的营地里,小六穿着宽大的衣服,无奈地坐在一颗石头上,拿着刨子,削土豆,嘴里还念念有词:“削死你,削死你。” 他当兵的第一天,就和土豆过了。 傍晚,刘叔回来了,营地里的人都叫了他一声‘刘头’。小六恶狠狠地盯着刘叔。 “看什么看,不想成为正规军了?”刘叔笑了出来:“我可是这个营地里的头儿,没我允许你出不去的。” 小六收住眼神,小声道:“刘头好。”心里却暗骂道:“姓刘的。” ...... 战事风云万变,断堑关二十里外的驻地,补给线惨遭奇袭,驻军只能再次回缩,现在草原的狼骑离断堑关只有十里了。 那些草原人太过激进,堑州城主暗中派兵,借防线缩短,准备打一场包围战。 小六所在的火头军被驻军征调了,他穿上厚厚的甲胄,本以为能上阵杀敌,但他每天的工作,依然是削土豆,手里刨子的刀片都被他换了好几次了。 行军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左、右路军和驻地守军已然形成了包围圈,那天,他们没有生火,营里格外安静,只能听得见士兵们咀嚼干粮的声音,突袭就在丑时。 变故突然发生,子时一刻,草原狼骑发动攻击,青铜城的玄甲重骑紧随其后,分两路直接突向包围圈外的左、右路军,打了断堑关一个措手不及。 驻军被狼骑撕开了一道裂口,甲胄在微粒和巨狼的利爪下就像纸一样脆,火头军也被波及到了。 小六拿起了战刀,顾不上鼻子里流出的鼻涕,可是当他面对呼着灼热气息的巨狼,全身害怕得没了力气,他颤巍巍的倒在地上,毫无办法。 “小家伙,运气不好呀,第一次上战场,就遇到这样的事。”刘叔的嘴角叼着烟斗,手里的战刀上还残留着血迹,三轮天石绕在他的身边,他刚刚砍死了一个巨狼上的草原人:“看我的。” 刘叔挡在了小六面前。 这一刻,小六忽然有些感动,好像,这个姓刘的家伙从让他加入火头军开始,就在保护他的性命。 “刘头,砍死他们!”小六歇斯底里的喊着。 刘叔忽然丢下了战刀,收起微粒,举起了双手,朝着狼骑大喊:“我们投降。” “小孩子不懂事,别和他计较。”刘叔踹了小六一下。 又一次,在小六恶狠狠地注视下,他们被俘虏了。 那一夜,草原出动一名七轮的天命者,带领着狼骑和玄甲重骑攻下了断堑关,直取堑州城,再深入的话,便会进入月国腹地。 堑州城主连夜弃城而逃,留下了一城的百姓,负责传送阵的守阵人也带着阵眼杵离开了。 战后有人分析,包围的计策万无一失,为何会被轻易攻破,唯一的解释就是,有内鬼。 弦历二九九年十一月三日,堑州被攻陷,史称‘青铜之乱’。 次日,弦域派使臣求和,同意割堑州为青铜城领土,并赔款金曜石十万,粮食一万石。 章一百六十一 牛膝(四) 堑州的监牢里,被俘虏的士兵分关在了好几个囚室。小六、刘叔还有几个火头军被关到了一起。 第一个囚室里关的是驻军的一些人,他们在今早被带了出去,现在只回来了两个人,一个断了一条胳膊,另一个满身是伤。 他们的眼神是虚无的,嘴里喊着一个字:“狼!” 夜幕降临,第二个囚室的人也被带了出去,马上要轮到小六他们了。 “姓刘的,他们怎么了?”小六猜到了什么。 “喂狼了呗。”刘叔很淡然:“深冬了,他们的粮食也没多少了,我们是现成的食物。” 小六的脸上有些惊慌,但马上转变成了遗憾:“唉,我还连一个狼崽子都没杀过呢。” “我还以为你会哭出来。”刘叔靠在一块干枯的草垛上:“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这么痛恨草原人,反正我们都要死了。” 旁边的火头军同僚们也起着哄。 小六耸了耸肩:“小爷我坚强得很。” 他背过身去:“我们家在堑州城边上有一座祖上承下来的房子,一家人种种菜,养养猪,够活了。” 刘叔从草垛上抽出一根,叼在了嘴里。 “那年冬天,我才六岁吧,你也是知道的,大家都没有吃的,我们一家只好出了断堑关,去草原上找点吃的。”小六接着说:“那些草原人,骑着狼,像砍草一样,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小六的眼里闪着恐惧,他擦了一下眼睛说道:“所以,小爷我要报仇。” 外面传来了歌舞奏乐的声音。 刘叔拍了拍小六的肩,忽然起身,说道:“兄弟们,时辰到了。” 到什么?小六还沉浸在回忆里。 几个火头军凝出微粒,用力撞开了关押他们的牢门,其他囚室的人也纷纷效仿。 “我们注意一些,乘着他们不注意,逃出城去!”刘叔说道。 “堑州城的监牢年久失修,城主贪污费用,反而成了好事。”刘叔推了小六一下:“想什么呢,走了。” 监牢门口一个守卫都没有,他们很顺利的出来了。 正规军的一个将领也在俘虏之列,他分了一波新兵给刘叔,说道:“我和兄弟们都想好了,老刘你带着这些火头军和新兵蛋子们离开,我们要去烧了这堑州的粮仓,不能给他们入侵弦域的机会!” 他们还不知道月国和青铜城达成协定的事。 “我也要去!”小六喊道。 可是刘叔无情的铁手拖住了他。 他们一波人通过城里的密道,成功出逃,看着身后城中升起的火光以及兵器交织的声音,他们知道,那些汉子们成功了。 “快些,草原人已经知道我们逃出来了,狼骑马上会追来!”刘叔喘着粗气。 狼是会追踪气味的,刘叔大喊一声:“脱下衣服,分开跑,记得往蕲州方向跑!” 刘叔抓起小六,跑向了一边。其他火头军也和身边的新兵消失在远处。 “我会自己跑。”小六倔强道。 “这么黑,你知道方向吗。”刘叔反驳一句:“跟紧我,才有机会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去报仇。” 仅过去了片刻,他们就听见了巨狼狂奔的声音,那声音也离他们越来越近。 “唉,运气不好。”刘叔长叹了一口气,嘴里砸吧着,似乎还在叼着烟斗:“你裤子脱下来!”说罢伸手提起小六,扒下了唯一的衣服。 “干嘛?都这个时候了。”小六捂着身子:“我不会屈服的。” “想什么呢?记住,躲好。”刘叔把小六埋进了泥地里:“还想活的话,就别动!” 章一百六十二 牛膝(五) 刘叔同样只穿着一条裤子,手里还拿着小六的,他一边跑一边挥舞,嘴里还大声的唱着一首打油诗:“月国狗帝不问事,贪图享乐觅长生。堑州百姓十几万,青铜破城在朝夕。” “嗷。”是巨狼嚎叫的声音,他们追上来了,狼骑手上拿着火把,猩红的火光照在刘叔脸上。 刘叔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块棱角锋利的石头,微粒在他的小腿处爆发,他像迟暮的猎豹,朝着巨狼上的草原人刺过去。 草原人有些猝不及防,他胯下一动,巨狼抬起利爪拍了过去。 你上当了,刘叔一副坚毅的表情,他忽然转了方向,凝出的微粒强行把他自己扯向一边,巨狼的利爪只擦到了他。 微粒加持下的石头砸向草原人,在他的保护最少的腹部甲胄的连接处,留下了鲜红色破口。 “滚。”草原人疼得破了音,他凝出微粒,附在了巨狼的利爪上。 锁定,而后一击必杀。 没有丝毫防护的刘叔被拦腰截断,鲜红喷向四周,渲染了夜色。 刘叔最后一刻,回过头,看向在泥地里发抖的小六。刘叔嘴唇微动,火把的照射下,他似乎在说:“你小子别动。” 这里已经被血腥味覆盖,巨狼在地上啃食了片刻,然后他们离开了。 小六在泥地里卧了一夜,第二天蒙蒙亮,他才爬了出来。 刘叔只剩一个脑袋,地上全是泛着腥味的白骨,小六眼眶红彤彤的,但他没有流泪。 “刘头,一路走好。”小六挖了一个土坑,把刘叔的尸骨埋了进去。 光着身子的倔强少年,找了一片大一些的芭蕉叶,遮住下半身,往蕲州方向去了。 后来,小六跟着流民们流浪到了临弦郡,那里聚集了一群想推翻老皇帝的起义军,小六加入了他们。 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他会跑到火头军那里,拿着刨子削削土豆,感觉熟悉,又陌生。他还记得他们小队的队长是一个叫阿鼠的人,那个人居然也是削土豆的好手,只不过他喜欢在土豆上刻字。 弦历三百年年末,老皇帝驾崩,弦域一片动荡,据说,上弦城的几个皇子发生了激烈的斗争,三零一年年初,二皇子月灼阴称帝。 登基典礼当天,灼阴帝对月国未来的一番讲话通过留音水晶传遍了整个月国,他承诺三年内必定收复失地。 起义军被招安。 小六有了正规的编制,谎报年龄的他成为了‘平堑军’的一员。 弦历三零二年年末,‘平堑军’屡次大捷,终收回了堑州失地,在七轮天命者的带领下,一直打到了青铜城城下。 为了国家和为了自己,爆发的战力是不一样的。 青铜城狼王被迫签订‘草原协定’,协定上称,青铜城为月国附属,交岁贡。 ...... “那一仗,在我的带领下,打赢了。”牛膝骄傲的说道。 “吹什么吹,你连微粒都没有,杀得了巨狼吗?”棒槌抬杠道。 “团队,你懂吗,一个人当然很难。”牛膝嘴里被柏子仁喂了一颗药:“呜呜,你干什么?” “解酒药,你该吃了。”柏子仁也喂给了棒槌,自己也吃了一颗。 “不是说和师父遇到的事吗?”慧冷听了半天也没听见牛膝是怎么和师父相遇的。 “哎,那不是重点。”牛膝似乎还没有清醒:“我打仗的时候,小队中了埋伏,没有吃的,便啃起地上的草来。” 慧冷听着。 “然后,师父不只从哪里跳了出来,他说我暴殄天物,说我干吃了一株百年的牛膝。师父就硬是要收我做徒弟。”牛膝的眼神清澈不少,解酒药生效了,他接着说:“我当然是不同意了,师父就和我打了个赌。怎么说,我赌输了。” 章一百六十三 柏子仁(一) “打完仗之后,仇也报了,我便离开军营,履行赌约,成了师父的徒弟,大概是三零三年还是四的样子。”牛膝叹了口气:“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我发现,行医比打仗救的人多。” “你们赌约的内容是什么?”慧冷有些好奇。 “现在先保密。”牛膝还想喝上一杯,却被柏子仁制止了,他说道:“等你轮到和我住的时候再告诉你。” “你四师兄可是推拿的好手,到时候可以学一学。”棒槌拍了拍慧冷的肩。 柏子仁眯着眼,说道:“四师兄成为师父的徒弟之后,还有一个愿望没有许,我可猜到会许什么了。” 棒槌也附和道:“俺也猜到了。” “是什么?”慧冷也想知道。 “不许说,不许说。”牛膝的脸发红了,他赶紧转移话题:“柏子仁,你呢,该你了,给小甘草讲点什么。” 柏子仁会心一笑:“来了,我以前的身份可是很特殊的。” ...... 弦历二九五年,弦域,上弦城,研月院外围的小院。 傍晚月色消退,许晴天坐在院子里写着今日老师布置的作业,他的父亲是研月院的学士,作为家属,他也享受了一些在研月院学习的便利。 肚子很饿,可是父亲刚刚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小子,不写完今天没饭吃。” 看样子又得写到月影树发亮的时候了,好无聊,不想写,饿了,呜呜,他在想今天的晚饭。 忽然,他看见围墙上的树影在徐徐扇动,一个人影落了下来。 有贼?许晴天放下炭笔准备喊出声。 那个人影逐渐清楚,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穿着满是破洞的杂役服,脸上很精致,眉毛长长的。 少年向他比了一个嘘的动作,朝他招了招手。 许晴天轻轻挪了过去。 “你好,这里是研月院吗?”少年小声地说,声音清脆,很好听。 许晴天点了点头:“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少年站在树的阴影里:“我在围墙的另一边做事,出来偷偷懒,听说你们研月院有好玩的。” “围墙的另一边?”许晴天皱了皱眉头,回想了一下:“那是四皇子的花园,你是那里的杂役?” 少年的大眼睛真诚的看着许晴天说道:“不要告诉别人,我会被骂的。” 许晴天答应他了,毕竟这个少年这么好看,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可惜我的功课还没有做完,要不然我就可以偷偷带你去里面玩了。” 杂役少年的脸上还残留着汗珠,他伸出手指向许晴天的作业,说道:“喂,拿来给我看看。” “你看得懂吗?”许晴天质疑道,但他还是过去拿了一份数科的习题。 杂役少年看了一会,手指在演算些什么,没一会儿,他报出了一个答案。 许晴天将信将疑,他自己也试了一下,发现少年的答案是正确的! “这些你都会?”许晴天有些吃惊,问道:“你们杂役的文化水平都这么高吗?” “都会,但是要些时间,那些皇子学习的时候,我偷看过。”杂役少年解释道。 许晴天的眼睛亮了起来,哈哈哈,天助我也,也许今天可以提前写完了。 “你等会去那边的柴房躲起来,帮我写完这个,等晚些时候,我带着你游玩研月院。”许晴天递给少年一支炭笔。 杂役少年答应了。 章一百六十四 柏子仁(二) 在杂役少年的帮助下,许晴天提前完成了,他踏着轻快的步子交给了父亲检查。 许群看了一会,欣慰的说道:“不错,有进步,数科的题居然全对了,只是这字体怎么有些别扭?” 许晴天很心虚,他怎么把字迹不同给忘了,于是他灵机一动,说道:“我刚刚不小心把炭笔摔坏了,写字的时候,有些抖。” 父亲没有多说,嗯了一声,带着许晴天吃饭去了。 夜色渐起,月影树照得街道亮亮的,杂役少年抱着许晴天带过来的饭盒,一口一口地吃着,动作很优雅。 “今天谢谢你了。”许晴天挠了挠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叫。”少年犹豫了一下:“你可叫我小仁。” “小人?”许晴天念了一下,怎么感觉像是骂人的词。 “五仁月饼的仁。”少年舔了舔嘴唇 “我叫许晴天,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许晴天坐了下来,靠在少年身旁:“你多大了?” “九。”小仁吃完了,一颗饭不剩。 “我十岁,长你一岁。”许晴天接过饭盒,一把搂住他的肩,说道:“明天你来不来。” “那得看研月院好不好玩了。”小仁从许晴天的怀里挣脱出去。 “走,我这就带你去。”许晴天收拾了一下说道:“现在这个时间,院里的其他人都基本回家休息了,我可以带你去看所有没有守卫的地方。” 小仁点了点头:“有哪些地方?” “先带你去离我们这里最近的配丹室,那是我父亲平日里工作的地方,我比较熟悉,他一般这个时间都不会管我的。”许晴天放好饭盒,轻轻的拉住了小仁的手,软软的,仿佛没有骨头一样。 乘着夜色,两人偷偷摸摸的走进了配丹室。 许晴天拿出一块瓷石,擦了一下,就发亮了,他说道:“这块瓷石是注入月影树的光髓,你应该见过。” 小仁适应了一下光亮说道:“嗯,宫里的比这个大上十几倍呢。” “告诉你个好玩的。”许晴天找了一个炼丹的小炉子,把‘发光瓷石’放了进去。 小仁托着腮,眼睛被瓷石照得发亮。 “你帮我按着丹炉。”许晴天拿出了一个药杵,狠狠地朝着瓷石砸去。 哗的一声,瓷石碎了,化为了一块又一块的小光片,零零散散的,像天上飞的月光鸟。 “等会把光片烧化掉,就可以得到光髓。”许晴天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块打火石,点燃了丹炉,他说道:“光髓特别好玩!” 火光一直持续到后半夜,他们打开炉子一看,居然得到了一滩冒着黑气的不明液体,许晴天叹了口气说道:“唉,又失败了,我记得以前明明成功过的。” 火光下,小仁笑了,指着许晴天沾着黑烟的脸颊。 “你也是。”许晴天抹了一把脸上的灰,擦到了小仁光洁的脸上。 两人笑够了,许晴天这才说到:“夜深了,该回去了,明天我还有早课呢。” “嗯,我也得早起。”小仁说道。 许晴天送着小仁回到了围墙下,从怀里又拿出了一块‘发光瓷石’,慢慢说道:“我还有好几块呢,明天我们继续。” 小仁微笑,说道:“好,只不过,明天我来操作。” 一个跳跃,小仁爬上了树,顺着树枝,他翻到了围墙的另一边。 章一百六十五 柏子仁(三) 在试了很多天之后,他们呀,终于成功弄出晶莹的光髓了,小仁偷偷把提炼出来的光髓擦到许晴天的后脑勺上,亮晶晶的,逗得小仁憋了一整个晚上的笑。 就这样过了一年,许晴天带着小仁几乎玩遍了研月院所有没有守卫的地方,他们两炼过丹药,造过暗器,吹过灯笼,还偷过一个学士的假发,夜晚的研月院里经常能听见他们的笑呢。 这一年是弦历二九六年,就连四季如春的弦域也下起了大雪。 上弦城里还是一副老样子,享乐的依然在享乐。 老皇帝一心只求长生,给研月院下了命令,派‘丹部’的人到皇宫里炼取长生药。 一日,老皇帝听闻宝山的传言,更加坚定了他长生的想法,他干脆把研月院的‘丹部’直接搬到了皇宫,特地建了一个‘丹部楼’,让所有的丹部学士和他们的家人住进里面。 ‘丹部’就是许晴天的父亲许群所在的那个部门,许群只是个‘配丹室’的小学士,他没法反抗,只能搬离那个小院了。 最后一个待在小院的晚上,许晴天没有带着小仁进研月院里胡闹,他们爬上了房檐,天空是清朗的黑。 许晴天熟练地搂住小仁的肩膀,脸凑近了小仁。 “喂,明天我就要搬走了,皇上下的命令。”许晴天没有一如既往地嬉皮笑脸,反而多了几分严肃:“以后你就不能帮我写数科的题了。” 小仁捧起屋檐上的一撮雪:“谁叫你不自己写的,有些难题我都教过你了,方法会了,题就解了一半。” “知道了。没有你,我照样可以全对。”许晴天做出抵挡的动作,他以为小仁要把雪球仍向他:“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会反抗的。” 雪球被小仁扔向了地面,虚晃一枪。 “咳。”小仁冻得咳了一声。 “都说了你得多穿些衣服。”许晴天把小仁搂的更紧了。 “不知道去了皇宫里,还能不能找你玩。”许晴天呼了一口热气:“听父亲说,我们可能会好几代人待在那座‘丹部楼’里了,除非,唉,慎言。” 小仁又搓一个雪球:“我可去找你。” “你怎么找我,你连皇宫都进不去。”许晴天苦笑着。 小仁没有说话,忽然把雪球扔进了他后背的衣服里,他呵呵的笑起来。 “小子,你在玩火。”许晴天做了一个鬼脸:“吃我一球。” 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一瞬即逝,该回去了。 许晴天拿出一块‘发光瓷石’,递给了小仁:“仁,送给你了,擦亮看看。” 小仁惊喜的接过瓷石,小心翼翼的擦亮,发出的光组成了一个‘人’字。 “人?”小仁疑惑地偏偏头。 “上次提炼的光髓不够了,只能弄个一撇一捺。”许晴天尴尬的挠着脑袋。 “谢谢。”小仁把瓷石捧在怀里,暖暖的。 “再见,晴天。”小仁在围墙上回头。 “再见,仁。”许晴天背过身,希望还能再见。 弦历二九六年,年末,‘丹部楼’成为皇宫禁地,用极高的待遇广招天下炼丹之人,但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六个字形容:活的进,死的出。 丹师炼药,奴隶试药,只为炼出所谓的长生。 同年,有人夜晚擅入丹部楼,被抓,随即,皇宫加强了‘丹部楼’的守卫。 当天,四皇子因不明原因,被下令禁足在别院。 章一百六十六 柏子仁(四) 弦历二九九年。 许晴天过着极其无聊的生活,每天晚上都是闻着药味入睡,白天到处是升起的黑烟,唯一欣慰的是吃穿不愁。 虽然楼里也有很多小伙伴,但他依然很想念小仁,想念那段无拘无束的日子。三年了,小仁没有一点消息,那个家伙还说会来看我,看个锤子呀,许晴天心里嘀咕着,等他从楼里出来,一定要狠狠地揉揉小仁的脑袋! 三年时间,丹部楼在长生药的炼制上一无所获,楼里所有人的激情随着时间磨灭了。有的人干脆罢工,他们觉得这种生活就是囚禁。 可是反抗闹事的人,第二天就成了试药的奴隶。 没有娱乐,没有花香,甚至连天空都难以看到,丹部楼就是一个无形的地狱。 老皇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这年十月,一道圣旨如同晴天霹雳,打在了所有丹部楼的人身上:所有试药的人,改为丹部楼学士们的家属。 恐慌瞬间布满了整个楼里,他们能怎么样呢?除了愤怒,还是愤怒,握紧的拳头都挥不出去。 被逼之下,‘狗’急了也会跳墙。 十月底,丹部楼传来喜讯,长生药炼成,取名‘无忧玉眼’。楼里试药的家属都安然无恙,两颗拇指大小如玉的丹丸被送到了皇宫。 老皇帝龙颜大悦,即刻派遣最信任的老公公吃下了一颗,用来试药,一日之后,老公公的白发居然变黑了,人也更有精神。 见到没有副作用,老皇帝迫不及待的服下了丹药。 丹部楼传来消息,有人逃跑,老皇帝嗅到了一丝不对,下令封楼。 三天后,先服下‘无忧玉眼’的老公公面带笑容的死了。 “解药。”禁军统领的刀架在了丹部部长的头上,楼里的所有人都被禁军收押,跪在地上。 “没有,三年了,这‘无忧玉眼’是我最骄傲的作品!”丹部部长的脖子上被划出了血迹:“一颗下肚,带着笑死去,谓之无忧。” “哈哈哈。”丹部部长笑了起来,有一个闹事被抓做奴隶的人,是丹部部长最喜爱的小徒弟,死在了随机试药下,他要报仇! 禁军统领手起刀落,一颗头颅喷出红色,滚落在地。 “下一个就是你们。”统领的铁血手段让楼里的人都战栗。 “张三一!你参与了丹药的炼制,说出来破解方法,可饶你一死。”统领拉出了另一个人,那人的双腿一直在打颤。 “他,他是替我们配药的那一个,我不知道所有的药方。”张三一吓得裤子都湿了,指着许群说道。 “哦?你是许群?”统领看了一眼名册:“还有家室,有家室就好办了。” 许晴天被拖了出来,还有许群的妻子。 “先杀谁好呢?”统领的刀尖在两人之间晃动:“十息之后,不说出药方,我杀一个。” “许郎,不许说。”妻子坚定地看着他。 “父亲!不用管我们!”许晴天喊道。 许群咬着舌头,怕自己忍不住说出来,关在楼里炼药的屈辱,他们一定要报! “十息到了。”统领砍向了妻子,红色喷了许群一脸。 “还有一个,是你唯一的骨肉吧。”统领舔了一下刀口的血:“二十息,你可得考虑清楚。” 许晴天闭着眼大骂道:“母亲!狗皇帝,你该死,你全家都该死!” 他清楚的听着自己的心跳,二十到了,父亲一个字也没有透露。 刀的寒气已然靠近脖颈。 章一百六十七 柏子仁(五) “四皇子到!”远处候在皇帝身边的公公提着嗓子喊道。 “等一下,李统领!”四皇子激动地喊出了颤音。 即将砍下去的刀收住了,统领抬头,等着下令。 老皇帝坐在丹部楼对面的定坤楼上,定坤楼比丹部楼高上三层。他无情的看着下面一排排跪着的人,瞟了突然到来的四皇子一眼。 “你来干什么?”老皇帝发白的头发居然也开始变黑了些许,看样子是‘无忧玉眼’生效了:“父皇,我想给下面跪着的那个人求情。”四皇子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大礼。 老皇帝面无表情,眉毛挑了一下:“朕记得你以前,似乎因为擅闯丹部楼,被禁足了,就是为了那个贱民?” “许晴天是我朋友!”四皇子提高了音量,但声音还是在颤抖。 “朋友?月仁,他们只是研月院吸纳入上弦城的工具。”老皇帝情绪激动:“朕是天,他们是地上匍匐的狗!” “求父皇绕许晴天一命!”四皇子坚定了声音。 “站起来,他们不值得你跪!”老皇帝挥手,让侍卫强行把他拉了起来,老皇帝说道:“让他看着下面。” 月仁被侍卫架着胳膊,抵在了栏杆上,他的目光正对着下方。 许晴天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猛地抬头,看见了远处定坤楼上的月仁。 “小仁!”许晴天吼出了声。四皇子,他是四皇子,哈哈哈,许晴天回忆着和小仁的相遇,一个杂役,怎么能做数科的题,一题不错;一个杂役,怎么能随口就说出皇宫里的各种奇珍;一个杂役,怎么能随意出入皇子的别院;一个杂役,怎么能手掌光滑,没有一点老茧;一个杂役,怎么能身上带着淡淡的香。 月仁拼命地想着挣脱侍卫,他要从定坤楼上跳下去,他要给许晴天一个拥抱!这三年里,他无不想着去找许晴天,可是,丹部楼的封锁超出了他的能力,他连消息都没法传进去。 月仁暗暗发力,微粒开始在他的身体上凝聚,三轮天石慢慢成形。 “压制他。”老皇帝不留情面。 侍卫听令,放出了巨大的压威,弄得月仁身体一震。 “斩了吧。”老皇帝站到了月仁旁边:“你就是太仁慈,学学你的大哥们吧。” 李统领看着楼上的命令,再次举起了刀。 许群受不了心里的煎熬,他突然暴起:“我愿意说,什么都愿意说,不要杀我的儿子。” “迟了,皇命必行。”李统领的刀落下了 “晴天,对不起,我食言了。”月仁歇斯底里道,他仿佛没有听见父皇的话。 “瞎说什么呢,你这不来找我了吗。”许晴天向着月仁投出了一个微笑。 红色撒了一地,小仁的晴天,永远没了。 ...... 弦历二九九年,十一月一日,丹部楼剩余人员全部定罪,充为奴隶。 太医署根据药方,连夜给出了解决方案。 ‘无忧玉眼’消耗身体元气来恢复身体机能,元气耗尽,自然身亡,只能用大补元气的药填补空缺,老皇帝的命保住了。 十一月三日,南面断堑关传来战败的消息,早朝之时,老皇帝咳出了好几口血,月国军队的主力在别处,他们没法驰援断堑关。 求和成了唯一的选择。条约,即刻拟出,老皇帝盖印后,使臣通过连接弦域和堑州城的传送阵,给青铜城送去了月国最大的诚意。 章一百六十八 柏子仁(六) 许群没有被杀死,他最后还是交出了那一纸药方。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动物,绝境里会选择屈服。 月仁靠钱打通关系,把奴隶身份的许群送回了研月院工作,这是月仁对许晴天能做的唯一补偿了。 老皇帝的六个儿子,就属他最不上进,在偌大的上弦城里,月仁没有势力,没有支持他的人,就连亲信也是别的皇子派来的卧底。 修行上月仁的天赋也不佳,他的实力都是凭着丹药堆积起来的。 月仁的心在别的地方,他善于数科,记忆力极佳,他喜欢寻求事物的原理,喜欢看着一颗丹药慢慢成形的过程,喜欢抚摸带着油味的机括,于是那一天,他翻过了围墙,来到研月院,寻找自己的梦。 他很幸运,他真的遇到了自己的梦,那个梦不是丹药,不是弓弩,而是一抹晴天。 ...... 许晴天死后,月仁花了很多时间,仿制了皇宫里的那颗巨大的‘发光玉石’,他弄了一个巨型丹炉,把比‘瓷石’大上几十倍的‘玉石’放了进去。 炼制,然后他打开丹炉,黑烟喷了他一脸。 月仁抹着脸上的黑烟,朝着身前的空气挥动,似乎抹到了另一个人的脸上。 他哭了,即使玉石再大,也不及那小小的瓷石分毫,他再也回不去了。 ...... 弦历三百年,户州,宝山再次金光大作,老皇帝亲自前去宝山寻参。 十二月十一日,二皇子的密室里,收到了来自某条秘密渠道的文书,上面写着:他死了。文书的末尾,空白的纸上还印了一个漆黑的章。 没过多久,皇帝驾崩的消息,在户州守阵人的到来下,传到弦域。 暗流在整个上弦城里涌动。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择日登基。 十二月十二日,东西南北四城爆发兵变,五大家族还有四大书院蠢蠢欲动。 此刻,皇宫,一杯无色无味的毒酒瞒过了试毒人的眼睛,送到了太子面前。 三皇子别院,发生火灾。 五皇子的密室,无故塌陷。 六皇子在湖边游玩,被推了下去。 四皇子别院,月仁,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端着毒酒的太监。 太监掀起毒酒上盖着的红布:“主子说了,你不愿争位置,奈何生在了皇家,喝了吧,给你个体面。” 从外面交织的兵器声,月仁就知道。 “是二哥吧,只有他会这样。”月仁苦笑道,他从怀里拿出了一颗‘发光瓷石’,摩擦,上面出现了淡淡的光,是一撇一捺。 月仁端起毒酒,一饮而尽。痛苦从他的丹田里慢慢升起,他感觉自己的微粒破碎了,慢慢的他的眼前模糊起来。 他就要死了吗?也好,也许可以再见到晴天了。 ...... 没过多久,一颗温暖的药,被喂进了月仁的嘴里,他醒了,看见了一个身着白袍的人,他的身边还跟着两男一女。 “四皇子,我观察你很久了,想做我的徒弟吗?是四弟子。”白袍人是户州过来的师父。 月仁满脑子的疑惑:“我记得自己喝了毒酒?” “没错,是师父救了你。”续断补充道:“那颗丹药的君药,可是一株千年侧柏树的种子,制成的柏子仁,极其珍贵。” “柏子仁?”月仁清醒一些:“你救我干什么,我是被赐死的,我也没有什么活在世上的意义了。” 师父摇摇头说道:“你确实死了,这是世界上再也没有叫做月仁的四皇子了,刚刚我们替你的别院,烧了一把火。” 月仁眼前一亮。 “当我徒弟的话,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什么都可以,当皇帝也不是不可能的。”师父给出了诱人的条件。 “当皇帝?算了吧,我不愿当你的徒弟,我有自己的想法,现在我不是四皇子了,我是个自由人,我想去做做自己想做的事。”月仁越说越精神:“说起愿望,你可以让天下太平吗,你可以让人人平等吗?” “天下太平?人人平等?很难,会有那一天吧。”师父叹了口气,但他并没有气馁,接着说:“嗯,好吧,看来我们缘分未到。以后你累了,随时可以来北城的大青囊找我。” “唉,师父赔了一颗丹药。”肉桂心遗憾道。 从此,世上再无四皇子月仁。 弦历三零一年年初,月灼阴登基,太子以及其他皇子,全部身亡。 ...... 章一百六十九 送信 “后来,我以一个自由人的身份,在下弦城里生活了五六年吧,累了,于是就去大青囊找师父了。”柏子仁的眼里很清澈:“可是比牛膝晚了一步,本来我是四师兄的。” “你是皇子?”慧冷有些震惊。 “哎,什么皇子,那个皇子已经死了,我是柏子仁,大青囊的五师兄。”柏子仁坚定地说:“天下太平,人人平等,我们现在的这个皇帝已经努力在做了。” “偏题了偏题了,我们今天可是给棒槌师兄庆生来的。”牛膝一拍脑袋。 “没错,都讲远了。”柏子仁端起空瓷瓶:“来我们最后干个杯。” “小甘草,一起来,反正是空瓶子。”牛膝和棒槌一举起空瓶子,还拉上了不情愿的慧冷。 “干杯!” 四个师兄弟们的关系被这一顿酒,拉近了不少。 ...... 和棒槌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很轻松,棒槌大大咧咧的性格让慧冷开朗了许多。 慧冷也学着用感知力去慢慢辨认一株株药草的本质,在棒槌的指导下,他有了很大的进步。 十月的一天下午,轮到棒槌、柏子仁和麦冬守着大青囊。慧冷自然也是跟着棒槌一起的,他在院子里学习辨认‘肉苁蓉’的样子,还是很简单的。 麦冬依然是坐在门口,手里拿研钵,捣着药粉,磨药粉本来这是慧冷应该做的,但是麦冬似乎喜欢一些,便还是交给他了。 大青囊门口的石阶上闪出一阵微粒的波动,一个人影忽然出现。麦冬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真的是突然出现的,他没有看错。 “你好,慧冷是住在这里吗?我是‘乾元’书院的院长,有事找他。”陈院长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没有。”麦冬不知道慧冷本来的名字。 “咦?那个慧冷是一个带着半边面具的少年,我调查到,应该是在这里的。”陈院长有些不耐烦。 “哦,是小甘草,我去叫。”麦冬抱着研钵回到屋里。 没多久,慧冷出来了,向陈院长微微行礼,他想起了陈院长许给他的承诺,一年内达到一轮便可入‘乾元’书院。 “信,明镜儿给你的。”陈院长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 镜儿的信?慧冷有些激动,他伸出手,接过。 陈院长的神色有些不悦:“喂,小辈要双手从长辈手里接过东西。” “失礼了。”慧冷道着歉,他慢慢把信收起来,他说道:“您要不要进屋喝杯茶?” 陈院长似乎没有听到慧冷的邀请。 “小子,三个月了吧,你知道明镜儿什么实力了?是二轮五阶,这等速度,前无古人。”陈院长摇了摇说道:“你呢,三个月,啥都没有。” 陈院长吸了一口气:“嘶,感知力好像有些进步,这没用啊,就像装水的箱子,箱子再大,却没有水。” 从上次被丁家大公子的压威影响以来,慧冷的感知力已经摸到了凝神小成的门槛,离突破只差一个契机。 慧冷眨了眨眼睛,他不是很懂陈院长关于箱子的话:“我想写一下回信,您可以等一等吗?” “不等了,我的信送到了。”陈院长叹了口气:“我劝你好自为之,你和明镜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话音刚落,陈院长便消失了。 慧冷怀里的信有些灼热,他的心里有些不舒服,正准备回屋看看镜儿写了什么,远处的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章一百七十 石阶上的落寞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一辆雕着山茶花纹路的马车停在了大青囊门口。 丁毅眉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依然是身着绣花白长衫,朝着慧冷挥手,他喊道:“慧冷。” 丁二公子一般是喊他冷小哥的,但是这次的称呼,似乎生分了不少。 慧冷没有在意,还在想着怎么回应丁二公子。 丁毅眉走到慧冷身前,从储物灵器里拿出一个玉盒,语气不悦地说道:“之前去付掌柜那里,他说你还在下弦城。你的镯子,修好了。” “谢谢。”慧冷下意识的接过,和之前相比,丁毅眉对他的态度怎么差别这么大?难道就是因为他没法修行微粒吗? 丁二公子放低了声音:“接着,看了你就明白了。”,他快速地递给了慧冷一张纸条。 “我们家小四,不是你能高攀的起的,不要妄想成为朋友。我们丁家和你的缘分到此为止。”丁毅眉大声道:“你现在当个杂役挺好的,至少能养活自己。” 丁毅眉转身面无表情的上了马车,背着的手不停地在给慧冷做小动作。 没一会,他们的马车也消失在远处,只剩下情绪低落的慧冷。 慧冷的腿有些无力,他干脆坐到了石阶上,打开了丁二公子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有些潦草,看样子是赶工写出来的:冷小哥,对不住了,我们家主不让你和小四来往了,本来这段时间小四一直在给你写信,但都被家主扣下了。今天家主就在马车上看着我呢,让我态度强硬一些,我才说了些难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唉,看得出来,小四很在意你这个朋友,作为哥哥,我替小四给你个忠告,没有实力之前,强求,会没命的。 “蚊子,有些伤心。”慧冷呼唤鳞片里的蚊子。 “安啦,没事的。”蚊子有求必应:“先不讲了,有人在你身后呢。” 慧冷吓得回过头,麦冬端着研钵,正伸着脖子在慧冷身后看。 “喂,你都看见了。”慧冷吸了一口气。 “小甘草,拿着。”麦冬把研钵递给他。 “都这样的时候了,还让我磨药。唉,我是杂役啊。”慧冷接过研钵。 “不是这个意思,磨药,可以放空。”麦冬一个词顿一下:“放空就是,什么都不想。” 这是麦冬安慰人的独特方式吧。 “谢谢。”慧冷拿起捣药杵,磨了起来,他的心就像是下午渐渐淡去的月光。 慧冷一直坐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这才起身。 大青囊的师兄弟们都坐到了饭桌上,连去守药圃的七师姐也提前回来了。 续断拍了拍慧冷的肩:“没事的,小甘草,我们都是你最好的朋友,都是你的家人。” 肉桂心做了慧冷最喜爱吃得菜。 棒槌给他倒了小半杯酒,说着什么一醉解千愁,但被师父拦下了。 牛膝出奇的没有说话,眼神柔和的看着慧冷。 柏子仁拿出了他新配置的‘忘情膏’,准备给慧冷服下。 白术递给慧冷一本书,上面写着‘如何走出挫折’。 枸杞子替慧冷搬好了座位。 麦冬帮慧冷拿好了碗筷。 白丁香轻轻来到慧冷耳边,说了三个字:“别伤心。” 师父也说着:“甘草,今天的十个提问,我问简单一点。” 慧冷好受了很多,有些感动,他现在有了一个大家庭,他不再是一个人了。这顿饭,他吃的很快,慧冷怀里没有看的明镜儿的信,似乎没有那么灼热了。 他飞快的回到他和棒槌的房间,关好门,慢慢打开了犹豫了整个下午,不敢打开的信。 章一百七十一 信纸上的香味 信封是上好的黄纸折成的包装,慧冷慢慢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张信纸和一封请柬。 信纸上残留着淡淡的香味,似乎镜儿就在慧冷身旁。 字体很娟秀。 信上写道:‘阿冷,好久不见。差不多快三个月了吧,以前在朔州的时候,丁瞳瞳总是给你写信,现在我们分开了,我也要给你写,不能比丁瞳瞳差!’ 阿冷?这个妮子,记得觉醒日的时候,明镜儿也是这么叫他的,慧冷心想:丁瞳瞳?应该是丁瞳的小名,哈哈哈,下次见面可以嘲笑他一番了,唉,也许没有下次见面了。 慧冷继续往下看:‘这些天里,在乾元的日子还不错,好吃的东西特别多,啊,怎么有那么多好吃的,三个月,我都没有把食堂的每种食物吃个遍,哼,反正,人家长胖了。生活上一切安好,没有生病,早起早睡,很有规律。修炼上。’ 写到这里,‘修炼上’三个字被墨水涂黑了,慧冷也看不出来是什么。 还是那个喜欢吃的小家伙,慧冷的嘴角扬起微笑。 接下来:‘前些天,书院举行了一场大考,我比别的学生玩入学晚上几天,但这不影响,我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和院长有一个针对大考的赌约,我赢了!哈哈,那个老家伙吃惊的样子,很好玩。院长就这样答应帮我送信了。’ 在这里,另起了一段:‘马上就是拜月节了,我可以出来玩一天,我想邀请你来上弦城的天麒酒楼,能陪我一起过节吗?人家在弦域除了丁瞳瞳就只有你一个好朋友嘛。’ 最后一段:‘请柬都准备好了,你一定要来哦!一定!’还画了一个扎着双马尾的笑脸。 慧冷翻了翻请柬,上面用烫金字体写着慧冷的名字,一看就是特别华贵的那种酒楼。 “小木,要不要去?”慧冷叹了一口气。 “你坐了一个下午,还没有想好吗?”蚊子反问:“按照自己心里想的去做。” “应该想好了吧,我,我最好还是不要再见镜儿了吧。我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慧冷的眼神有些迷离。 “写回信吧,不要心软。”蚊子传音道。 慧冷推开门准备去找找大青囊里有没有宣纸。 房门外,几个师兄师姐们挤在门口,透着门上的缝隙看着里面读信的慧冷。 木门被几个人压得滋滋作响。 师父还比较矜持,一个人背着手,站在徒弟们身后。 柏子仁就过分了,他居然拿着一个类似镜片的东西,一边偷看还在一边写,似乎就是信上的内容。 “警报,快,小甘草出来了!”挤在最前面的牛膝提醒道,其他人连忙分开了阵型,纷纷找到自己身边最近的事物,干起活来。 慧冷出来了,他看见师父也在门口,有些奇怪,问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哦,我刚吃完饭,散步呢。”师父面不改色的说道。 周围的师兄弟们都在做自己的事,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慧冷的心思在写回信上,他也没有多想,他又问:“师兄师姐们,有宣纸吗?” “有,在药房。”他们异口同声,出奇的一致。 慧冷拿了一堆宣纸,小跑着回到了房间,依然小心的关上房门,他铺平宣纸,准备开始写。 “警报解除。”牛膝松了一口气:“老四,写好没?” “差不多了,刚刚还有一点没看到。”柏子仁把他转录的信递了出去:“内容还行。” “来,我们好好分享一下。”续断毫不犹豫的凑了上来:“关心一下小甘草嘛。” “我继续去观察。”柏子仁握着炭笔和镜片,一副作战开始的样子。 章一百七十二 写着,写着,就死了 ‘对不起,我不能去了,我没有时间。’慧冷用研好的墨一笔一划的写着,刚写完这一句,他皱起眉头,刷的一下把这张纸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陈院长来和我谈过了,他告诉我,你的实力提升很快,我们之间有很大的差距,所以,我不能去。’慧冷觉得有些草率,再次把纸揉成一团。 ‘你知道鱼和猫的距离吗?猫跃下水,会淹死,鱼跳上岸,会干死,我们之间就像是猫和鱼,你生活在陆地上,而我生活在水里。我不能上你的陆地。’太文艺了,慧冷纠结的抓着头发,又一次重新来写。 ‘镜儿,我们之间只是假的哥哥和妹妹的关系,从朔州到这儿,我们的情谊已经结束了,我现在有了自己的工作,你也有了自己的学业,我们没有必要再联系了。’写会不会太绝情了?慧冷狂怒地在写过地方涂了一个黑色的墨团。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的心里很不舒服。镜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想不明白,我和你还有丁瞳成为好朋友,与那些阻难我们的人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会影响你们的修炼吗?我忽然有些明白我的五师兄的愿望了,天下太平,人人平等。现在,我们不能相见,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这是慧冷写的最长的一次,他又读了好几遍,涂改了几处,还是揉成了一团。 慧冷站了起来,跺了跺脚,换了个姿势,继续拿出一张新的纸。 屋外,柏子仁猛地一停笔:“完了,小甘草的背影挡住桌子,我看不见了。” 围在一起的其他师兄师姐们,正在分析柏子仁誊写的内容,看样子小甘草的心情很复杂呀。 牛膝在门口放风,他挥了挥手说:“这边,大家快过来看,我这边的视野变得比较好了。” 众人又一次挤在了门口。 “慢一点。”柏子仁被压在了最下面:“你们别挤呀。” 不知是谁推了一把。 咔嚓,门倒了。 慧冷吓了一跳,他的毛笔又在纸上涂了一道划痕。 “你们?”慧冷连忙捂住正在写的信。 “小甘草,我说我们在玩游戏,你信吗?”牛膝尴尬的一笑。 柏子仁补了一句:“对,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白丁香被续断举着,坐在续断的肩膀上,她说道:“甘草,我们绝对没有偷看。” 慧冷忽然意识到了刚刚门口这几个师兄师姐们的奇怪行为,加上白丁香的话,他想明白了:“原来你们在偷看!” 蚊子,怎么不提醒我?慧冷暗骂一句。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能告诉你吗?这是蚊子的想法。 “小白丁香,我们暴露了。”肉桂心面露遗憾。 “哈哈哈,那个,小甘草,我建议你去亲自和你信里面的镜儿说,比较好。”续断直接打开了场面。 “是啊,你写的信,我们都一字不落的看完了,经过讨论,你确实亲自去说,比较好。”其他人也纷纷赞同续断的说法。 “拜月节很有意思的。”枸杞子说了一句。 “俺觉得,鱼和猫的距离,这个比喻很巧妙。”棒槌投出赞许的目光。 慧冷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比炕上的烙铁还要红,他飞快的跑出去,这里他一刻一不想呆了。 “就普遍的现象而论,小甘草这是社死了。”白术清了清嗓子。 “把这里收拾一下,修一下门,还有地上的纸团。”师父从后面慢吞吞地走了出来:“等会肉桂心去吧,安慰一下小甘草。” “是。”众人应下。 章一百七十三 犹豫着,犹豫着,就决定了 大青囊的药房内,慧冷抱着脑袋,在黑暗里,蹲在墙角,他的脸上烫烫的。 “死蚊子,你一定感知到他们了,怎么不提醒我?”慧冷嘟着嘴说道。 蚊子反问道:“你呢,以你自己的感知力也能感觉到外面的情形,为什么也没有发现?” “我,我那个时候,感知力都集中在信纸上了,哪有功夫去分析屋外面的情况?”慧冷争论道。 “你呀,就是太固执,要记住,凡事留个心眼,这要是危险时刻,你就没命了。”蚊子一副教育的语气:“当然了,真要是那种时刻,你放心,还有我呢。” 慧冷心里一暖,他还是说道:“刚刚明明就是危险时刻,我跑出来的时候,在师兄师姐们眼里,已经死了。” “哈哈。”蚊子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你在偷笑。”慧冷握着鳞片,一副扬起拳头的样子。 “没有。”蚊子强行说道:“说正事吧,你想清楚了吗?去还是不去?回信还不回?” 慧冷沉默了一会,慢慢静下心来,他舒了一口气:“信,我不知道该怎么写,试了那么多次,还是没有完全表达自己的心里的意思。” “那不回信了?”蚊子的声音细而有力:“不回信就必须去赴邀。” “可是,陈院长让我好自为之,我去见镜儿,会不会伤害到她,对她产生不好的影响?”慧冷一直在考虑这个:“她现在有了她自己的生活。” “那不去,也不回信?”蚊子得出结论。 “但是不去,也不回信,镜儿一定会伤心的,我不能让镜儿伤心。”慧冷又否定了。 “僵着了呀。”蚊子无奈地说。 慧冷忽然看见蹲的地方,正对着抓药的抽屉,他瞟到了标有甘草的那一格,慧冷伸出手,打开了它,拿出了用蜜烘制之后保存的炙甘草。 慧冷把炙甘草揉成粉末,撒在了地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想通了些东西。 “我决定了。”慧冷眼神依然有些飘忽不定:“还是,还是去吧!” “好,决定了就不能改了。”蚊子立马答道,生怕慧冷再次犹豫,威胁道:“谁改口谁就喂我喝一个月的血!” “去就去,谁怕谁!”喝血的事,慧冷是不能妥协的。 不远处,传来了肉桂心师姐的呼喊声:“小甘草,你是去药房了吗?我们都很担心你,没事的,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们说,我们都会帮你的。” 慧冷知道,师兄师姐们这样做是在关心他这个准小师弟,既然决定了,也该面对了,社死就社死吧。 他答应道:“哎,我在这儿呢。” “怎么不点灯?”肉桂心端着一盏燃烧光髓的月影灯笼,来到了慧冷面前:“小甘草,蹲在这里干什么?还在伤心吗?” “我们偷看你写信,也是为了帮你。”肉桂心解释道:“你不要什么事情都压在心里,我们是一家人。” “没,我知道的。”慧冷试着站了起来:“只是。” “只是什么?” “额,扶我一下,师姐,腿蹲麻了。” 章一百七十四 谈话 肉桂心和慧冷回到了院子里。 柏子仁他们在修弄坏的房门,其他人候在一旁,在等慧冷回来。 “小甘草,对不起呀,我们也没考虑你的感受,就擅自偷看了。”续断的额头上冒着汗珠,修门还是有些累的。 “没事,我想通了。”慧冷摇摇头:“我决定去了。” “太好了,肉桂心师姐不愧是我们这里最善解人意的,小甘草被说服了。”在帮忙的牛膝说道。 肉桂心脸微红:“是小甘草自己想明白的,我没怎么劝啊。” “我们都懂,懂。”牛膝投给慧冷一个眼神。 谁劝说的都不重要,慧冷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们知道‘拜月节’是什么吗?” “小甘草,‘拜月节’可是我们月国除了新年之外,最盛大的节日,你怎么会不知道?”柏子仁的脸上沾了些灰尘。 “我之前在朔州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段日子好像没有听过‘拜月节’。”慧冷偏着脑袋。 “朔州?”白术停下了手里正在翻得书,说道:“有些远呀,据说朔州是月国十州唯一一个不过拜月节的。” “你是朔州人?”棒槌感叹道:“我们大青囊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呀。” “不是,我不是朔州人,我来自一个奇怪的地方,从我有意识起,之前的记忆全是空白的。”慧冷解释道:“我经历过一些很可怕的事,现在不想告诉你们。” “看来,我们的小甘草,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续断搓了搓手,门修好了,他接着说:“如果愿意的话,以后有机会,可以和我们讲讲你经历的事。” 慧冷点头。 “拜月节其实和草原的月神祭节差不多。”续断慢慢说道:“都是为了庆祝月光最盛的那一天。” “我们会从晚上开始狂欢,彻夜不睡,迎接第二天的第一缕月光,那一天,几乎整个弦域都会放假,我们大青囊也不例外。”续断里里外外推了推门,修得还不错。 “是啊,街上会摆着各种各样的小摊,还有烟花,表演,非常好玩的。”枸杞子连连说道。 “我最喜欢拜月节和新年了。”白丁香快乐的吐了吐舌头。 “那今年的拜月节是什么时候?”慧冷问到了重点。 没想到师兄师姐们都摇头了:“每年的拜月节,时间不定,都是由研月院的‘观天部’在拜月节的前三天颁布今年的日期。” 柏子仁一副很了解的样子:“‘观天部’是通过夜晚和白天的观测找出月光最盛的那一天,一般上弦城得到的消息会比下弦城早上许多吧。” 慧冷忽然想起了明镜儿给他的请柬,上面似乎标有日期了。 “等我一下。”慧冷背过身,从鳞片里取出请柬,仔细阅读道:“慧冷公子,敬请您于十月二十一日晚到此赴约。署名是天麟酒楼,还有日期。” “十月二十一?只有四天不到了。”续断去洗了洗手:“看来明天就会有告令天下的留音水晶了。” “那我们明天去帮小甘草做一些准备吧!上街买些衣服什么的。”肉桂心提议道。 “毕竟是去见小女朋友。”牛膝起着哄,其他人也应着声。 “不是女朋友,我才七岁!镜儿是我认的妹妹。”慧冷一副无辜的表情。 师父背着手,不知从哪里出来了:“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该休息,明天还有接诊呢。” “那接诊完了,可不可以去?” “当然可以。” “哦,师父最好了!”众人欢呼。 章一百七十五 节前准备 第二天早上,慧冷去买菜的时候,就听见街上的小贩在四处售卖最低级的红色留音水晶,据说有‘观天部’颁布‘拜月节’的小道消息。 一颗五个铜石,不贵,慧冷也买了一个。这种留音水晶每天都会售卖,里面会储存一些新发生的事件。水晶上会绑定着激活它的微粒,普通民众也可以直接使用,他们一般是靠这个来了解天下事。 慧冷找到一处安静的角落,红色的水晶上镀着一层半透明的膜,慧冷慢慢撕开这层膜,一股微粒的气息散发出来,蚊子判断,只有十颗的样子。 水晶被激活了,里面传来了很官方的语调:最新消息,已初步确定,拜月节会于十月二十一日举行,请大家做好准备。 接下来水晶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一些衙门办的案件,甚至还有某个家族公子,小姐的绯闻,慧冷不感兴趣随意听了些。 ‘乾元书院大考结果已出。’ 听到这儿,慧冷来了精神,镜儿不是说她的大考不错吗? ‘据内部人员透露,玄级班前三甲换人,取得第一的是一位叫做明镜儿的插班生。弦域留音社报道。更多内部消息,请购买我们的黄色留音宝石,仅需一个银石。’ 噼啪,红色的宝石碎了。 镜儿得了第一吗?慧冷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和镜儿的差距更大了。 慧冷推着买好菜的小推车,回到了大青囊,背影有些落寞。 ...... 吃完晚饭,师兄师姐们怂恿着慧冷上街买些东西,至少得买一身还看一些的衣服吧,他们也知道了明镜儿大考第一的消息,纷纷上前给了慧冷一句鼓励。 既然决定的事情,就要完成它! 慧冷禁不住他们的劝说,一起上街去了,陪同他的,是肉桂心、枸杞子、白丁香还有续断,二师姐和七师姐在买东西上很懂行的。 夜晚的下弦城很美,一排排月影树,把街道照的亮亮的,街上已经有很多店铺开始弄起节日之前的装饰,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 他们来到了北正街的林氏布行。 林家是五大家族中的一个,在葱麓书院和研月院都很有势力,布行是他们的特殊产业。 慧冷买了一件大红色的袍子,师姐她们说过节嘛,自然要穿的喜庆一点,慧冷没什么主见,就接受了。 在两个师姐的讨价还价下,这件原价三个银石的衣服,只用了两个银石就买到了,这可是慧冷穿过的最贵的衣服了。 后面的时间,师姐她们去了很多地方,为其他的师兄弟们也选购了一些节日需要的东西,还给师父买了一件新衣服。 大大小小的包裹都是续断提的,慧冷忽然明白为什么要续断来了。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了一家香水店,店名是‘一丁点香’,是丁瞳家的香水店,全北城只有一家。 师姐她们很兴奋的谈论着最新出的香水‘烈焰灼心’,这个名字是慧冷曾经取的。 香水的价格吓了慧冷一跳,一小瓶居然要一颗金石,没想到调香是这么的一本万利,也不知道‘移心’、‘移情’还有‘不移’这三瓶香水要多少钱。 香水店只是看一看,闻一闻,解解馋罢了,他们接下来换了另一个逛街的地方。 这个晚上,他们买好东西,满载而归了。 章一百七十六 入上弦城 拜月节来的很快。 这天傍晚,大青囊早早地关上了大门,几个师兄师姐们收拾好之后就出去玩了,他们分成了两波,牛膝和枸杞子一波,其他人一波,慧冷忽然有些懂得那天喝酒的时候,牛膝想要的愿望了。 慧冷也穿好新买的红袍,特地找理发师傅弄了个发型,戴上半边面具,他也出发了。 从北城到上弦城需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官道,然后通过玄武门进入。四座城之间隔着四大书院,除了绕路,只能通过官道来往,当然四条官道都是通向正心门的。 自从上弦城对平民开放以来,在官道之间运输的马车成了一门生意。今天有很多马车停在了北城官道的入口处,价格比平时高上了一倍。 慧冷为了省钱,开始在官道上狂奔,大红袍子的少年,顶着刚理好的发型,一撮呆毛迎风飘起。 气喘吁吁的慧冷总算是赶到了玄武门。 上弦城的规矩很多,门口的检查非常严格,如果你是个没有势力的平民,就连自己储物灵器也会被翻上一遍,不保里面会少些东西。也有很多人会选择贿赂,可见上弦城的守城军是一个油水很足的职业。 瀚海蓝镯已经修好了,镯子上的那道裂口被一朵山茶花的花纹遮住,完全看不出有过裂纹,修复的技艺确实高超。 慧冷早就放出镯子的雾气,把鳞片隐藏了起来。 排了一小会队,轮到他了,取下面具接受检查的时候,又一次看到了周围人厌恶的目光,慧冷似乎是习惯了。 检查的过程,无惊无险。 感受到一股冷冷的空气,慧冷怀着忐忑,踏入了一直活在别人话里的上弦城。 映入眼帘的,是一颗高大的月影树,一人都难以环抱的粗壮树干,上面长满了一个个发着光的月影灯笼。 道路两旁的月影树格外的多,仿佛白天一样。 脚下的路面,铺满了平整的大理石,踩在上面很有感觉。马车有专门的路,行人井然有序,每隔几个街区,就能看到巡逻的衙役。 抬头往上望去,屋檐上的脊兽栩栩如生,能清楚地看见,脊兽眸子里点缀的金粉。 “这棵树至少一百年了吧。”蚊子传着音。 慧冷在树前驻足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目的,去天麟酒楼赴约。 不知道路呀。慧冷的目光开始四处寻找,看看有没有面善的路人,可以问一问。 这个是?慧冷看到熟人了,是那个帮他觉醒的觉醒官,问他总比随便问一个陌生人好吧,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喂,你还记得我吗?”慧冷拍了拍佟和平。 “你是?”佟和平看着矮矮的面具少年,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有些不悦道:“那个,那个微粒排斥体质,我靠,晦气,怎么遇到你了。” “不好意思,觉醒日那天,让你难堪了。”慧冷给佟和平道了歉。 佟和平最近心情很不好,不知道什么原因,总是被分去做一些杂事,今天过节也是。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唉,你也是可怜人,不用给我道歉的。你来上弦城干什么?” “你知道天麟酒楼在哪儿吗?”慧冷语气柔和的问道。 “天麟酒楼?那可事上弦城最好的酒楼,我这辈子都只去过一次。”佟和平瞪大了眼睛:“你吃得起吗?” 章一百七十七 小阻拦 慧冷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愣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就是问一下路。” “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吃得起的人。过节嘛,去长长见识也是可以的。”佟和平扫了一眼慧冷的大红袍子,还有他那撮扬起的呆毛,真显眼呀,佟和平接着说:“天麟酒楼不是特别远,顺着这条‘玄武路’一直往前走,到了中心的‘龙舞云河’,再从左边的‘水月桥’穿过去。” 佟和平停顿了一下:“额,最后到了路口,往右转,就到了,酒楼好像沿着河建的,就在‘平乐馆’旁边。” 说道‘平乐馆’的时候,佟和平忽然懂了什么,饶有兴趣的看了慧冷一眼:“小子,不简单呀。” 什么不简单?嘶,慧冷吸了口气,一下子听了三、四个陌生的地名,有些迷糊,好在先往前走,他听明白了,先走着吧,大不了迷路了,再找人问。 “谢谢。”慧冷微微行礼。 佟和平拍了拍慧冷的肩,说了一句:“好好玩。”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慧冷有些赶时间,没有细细的欣赏周围的景色,他直接向酒楼奔去。 天麟酒楼四个大字在光髓的包裹下,看得清清楚楚。 慧冷走到酒楼门口,被守卫拦了下来。 “喂,穿红衣服的小子,说你呢。”守卫指了指慧冷:“今天酒楼的位置被订满了,没有请柬不能进去。” 慧冷小心的背过身去,在瀚海蓝镯雾气的掩护下,从鳞片里取出了明镜儿给他的请柬。 守卫接过,仔细看了看。 “慧冷,公子,对吧。”守卫念着:“您稍等。” 守卫喊来了一个杂役,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用感知力啊。”蚊子提醒道:“你自己要长个心眼。” 慧冷立马释放感知,听见了守卫的声音:“你快去通知林公子,他让我们注意的慧冷来了。” 林公子?一个不认识的人,慧冷有些奇怪。 不一会,酒楼上传来了脚步声,一个身着黑袍的少年出现在慧冷面前,少年的背后还跟着两个侍卫。 “你就是大姐头口中的慧冷?”林公子站在台阶上,平视着慧冷。 “大姐头?是明镜儿吗?”慧冷站的台阶比林公子低一级。 “没错,大姐头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就是为了你这么一个小屁孩?”林公子的黑袍上绣着墨色的山川,格外华贵。 “谁是小屁孩呢,你不也是吗。”慧冷哼了一声,他上了一级台阶,忽然有些想笑,遇到比他还矮的人了。 “不就是比我高半个脑袋吗?”林公子跺了跺脚,又往上爬了一级台阶。 “不和你争了,镜儿还在等我呢。”慧冷摇了摇头。 “不行,你凭什么能和大姐头一起,我就不行!”林公子放大了声音:“我可是上弦城林家,啊呸。” 林公子说了一半,停下了,换了一句:“我得过三次乾元黄级班的大考第一!” “凭什么,就凭我是明镜儿的好朋友。”慧冷的气势不能输。 “我觉醒的时候,初始八颗微粒!” “我是镜儿的好朋友!” “我拿过一次秋季蹴鞠大赛低级组的冠军!” “我是镜儿的好朋友!” “你只会这一句吗?我,我,我也是破格录入玄级班的!” “我是镜儿的好朋友!” “我林行天要挑战你,打一架吧!” 林公子握紧了拳头,太气人了。 章一百七十八 化浓妆的小女孩 林行天凝出微粒,虎视眈眈的盯着慧冷:“我乃二轮三阶轮徒,你呢?” 二轮,慧冷打得过,他可是在沙漠里单挑过一轮妖兽、在丁家大公子的三轮压威扛过的人! 慧冷挺直了身子,气势十足的说道:“我没有微粒,但我接受你的挑战。” “没有?怪不得萧叔和瑟叔什么都没有感知到。”林行天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侍从:“我也不欺负你,我不用微粒了。” 慧冷笑了,他连连摇头:“我是体修,身体强度很高,你不用微粒的话会很输的。” “我会输?”林行天瞪大了眼睛:“我,弦域七岁以下第二人!” “第一是谁?” “明镜儿。” “你马上要第三了。” 林行天的微粒包裹在了他的两个拳头上,他的呼吸开始以一种奇妙的韵律波动起来,他腿部发力,下肢扎稳,感知已经锁定了慧冷。 “体术,毅竹定。”林行天把招数喊了出来,声音格外的大。 就像韧性极高的弯竹,林行天身躯后仰,弹了出去,拳头瞬间来到了慧冷眼前。 慧冷的感知力已经无限接近于凝神小成,也就是一丈之远,在拳未到的时候,慧冷已经想好了躲闪的方向,他低头,下了一个台阶。 林行天的拳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仿佛扎根在了这一级台阶上,他预判了慧冷躲避的方向。 他的感知力和慧冷差不多,也接触到了凝神的门槛! 接下吧,慧冷发力,迎上了林行天的拳头,二轮的攻击,还伤不了他。 砰的一声,慧冷后退一步,这么强的爆发力,慧冷感叹,这一击快赶得上三轮了。 林行天的样子有些狼狈,他的‘毅竹定’源于竹子的韧性,遇强则强,慧冷的抵挡,达到了林行天目前境界能承受的最大反制,他的脚依然定在地上,而上半身,做出了下腰的动作。 “萧叔,扶我一下,起不来了。”林天行求助道。 此时,这里动静已经惊动了楼上的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女孩小跑着,冲了出来。 “阿冷!”女孩朝着慧冷喊道,她又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台阶,一下子踩空了。 慧冷这一次没有任由女孩摔倒,他一个箭步,接住了女孩。 看着女孩,慧冷有些疑惑,这是明镜儿吗? 女孩的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像是面团一样,两个酒窝处画着浓浓的腮红,眉毛又黑又粗,嘴唇仿佛是牛血一样的颜色,眼睛下面还有绿色的眼影。 “应该是镜儿吧?”慧冷眨了眨眼睛:“你,你用香水了?” “当然是镜儿了!我的同学告诉我说,化妆的话可以变得好看,怎么样,阿冷,镜儿美吗?”明镜儿慢慢站住:“我用的可是丁瞳家的‘月光的厚葬’,上弦城很火的香水。” 慧冷挠了挠头:“额,不好看,你画的浓了些。” “哦。”明镜儿嘟了嘟嘴,瞟了一眼旁边下腰的林行天:“喂,这不是小林吗,在这儿表演呢。” 林行天好不容易被萧叔扶了起来,也是挠头的动作:“大姐头,你很美!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认识一下你邀请的这位慧冷公子。” 说罢,林行天朝慧冷伸出了手:“冷哥,我输了,今天你就是弦域七岁以下第二人了。” 慧冷和林行天握了握手,一场小阻拦,就此化解。 “几位也该吃饭了。”瑟叔慢慢说道。 章一百七十九 又阻难 几个人正准备进去,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叫住了他们。 “停下吧,我们王家的‘天麟酒楼’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能来的!” 一个拿着青色羽扇的公子,下楼而来,他的背后有一个小跟班,喊出这话的,是那个跟班。 “我倒要看看,镜儿为了谁,拒绝了我的邀请!”羽扇公子说道。 “是你!你,你没有死?”那个小跟班有些吃惊,瞪了慧冷一眼,马上向着身前的公子说道:“王少,觉醒日那天,就是他把我打伤的,他还抢了我们分家的储物灵器。” 慧冷感知一动,发现了熟悉的气息,那个小跟班是王小宇,是被他打到脖子上,用来突围的人。 “谁是闲杂人等?”林行天有些生气:“王留行,你不就是比我多修炼个五、六年吗,逞什么威风。” “聒噪!没工夫和你这个林家庶子争论。”王留行一摇羽扇,指向了慧冷:“就他?能抢你们的灵器?刚刚看了一下,就是身体强度大而已,毫无技巧和实力。” “王少,别小看他。”王小宇凑近了王留行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那日,家主、王辰和我,为了追回灵器,袭击了他,他跑了。” 家主?王留行记得南城分家之主是四轮一阶的实力,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可能逃掉,王小宇是在开玩笑吧。 “小宇,你说的是真的?你可亲眼所见?”王留行小声问道。 “没,那时,我被打昏了,是王辰后来告诉我的。”王小宇马上答道:“您不用担心,这个慧冷就是个平民,毫无背景。” 王留行松了一口气,他挺直了身子,大声道“今日,天麟酒楼不欢迎名叫慧冷的人。” “我并没有抢过他们所谓的灵器,那天是因为王辰违规停马车,赔给我们的,一路上都有人看得清清楚楚。”慧冷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他们几个还在事后袭击我,我差点没命了。” “姓王的,不就是我拒绝你了吗,我还拒绝了很多人的邀请呢,又不止你一个。”明镜儿气鼓鼓的插着腰:“再说了,那天我也在场,储物灵器分给我了,你要拿的话就拿回来!” “阿冷,他们袭击你的事,你跟我说说,该好好算算账了!”明镜儿换了一个语气。 “袭击?你有证据吗?”王留行的黑金袍子上泛着光。 “没有·。”慧冷说的理直气壮。 “没有,你就是在胡扯了。”王留行没有继续说灵器的事:“小矮子,你敢和我试试身手吗?” 蚊子传音:“三轮一阶,可以一战。” 明镜儿上去,挡在了慧冷面前:“阿冷,别,王留行是地级班的,大考得过前十,很危险。” “你只会躲在女孩子身后吗?”王留行笑了出来:“就是个废柴。” 慧冷看向了明镜儿:“我有分寸的,相信我。”他来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来吧,王留行,我们不能白打,我赢,今晚进酒楼,谁也不能拦我。”慧冷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王留行也站在了空地:“可以,但是不可能。我赢的话,你就永远离开明镜儿吧!” 在萧叔喊出开始二字的时候,慧冷就冲了上去! 章一百八十 对拼 “不遗余力,全力一击!”蚊子传音道。 慧冷在蚊子的指导下,直奔王留行的脖子。慧冷额头上青筋暴起,手臂的肌肉充满了爆发的线条,是朴实无华的一拳。 “就这种程度吗?”王留行似乎胸有成竹,没有为慧冷的突然攻击做出防御的姿势。 只听见,微微砰的一声,慧冷的攻击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拳头停留在了王留行的身前一寸。 “该我了吧。”片刻功夫,王留行已经凝出了微粒,三轮天石在他的背后浮现,他抓住了慧冷手腕,下拽,发力。 微粒附在了王留行另一边的腿上,在抓住手腕的同时,踢了出去。 “那是王家的传承灵器,天罡腰带,没想到给到了王留行手里。”林行天身后的侍卫瑟叔说道。 “一般的攻击是打不破这层天罡气的,除非,这位小哥能有远超王留行实力的爆发。”萧叔也插了一句。 慧冷的感知判断出了躲避的方向,可是他的身体来不及反应了,重心前移以及手腕被钳制,他必须硬接下这一击。 王留行的腿踢向了慧冷的腹部,那里没有骨骼的保护,是慧冷的弱点! 血气涌上慧冷的喉咙,他后退了好几步,撞到了身后的花坛上才稳住身体。 “你太不懂规矩,我的衣服都弄脏了。”王留行站立着,说道:“认输吗?” 慧冷摇了摇头。 一旁观战的明镜儿,小拳头紧紧地握着,一副要冲上来的样子。 慧冷看了一下明镜儿,他说道:“镜儿,相信我。” “小宇,你的传言有些假呀。”王留行慢慢脱下外面的袍子,递给了跟班王小宇:“拿好了,我要让他记住什么叫做差距。” 这会时间,给了慧冷喘息的功夫。 “腰带。”蚊子传音说了些什么。 王留行的微粒开始活跃起来,这是法术成形的前兆。 慧冷的手在花坛里抓了一些土,把手背在身后,一个箭步迎上王留行。 “法术,地煞爆气。”王留行的‘气’字还没有念出来,一把土洒在了他的脸上。 砰,法术打歪了,慧冷借着王留行分神的功夫,抓向了他的腰带,死死地扯住,然后伸腿踹了出去。 随着腰带的掉落,一层天罡气被剥离了。 接下来,王留行面对的,是慧冷暴风骤雨般的拳头。 “够了!”王小宇身后的阴影里,一个身影浮现出来,一股充满威压的微粒强行将慧冷和王留行分开。 “王家的孩子,不是你一个下民能玷污的!”那个身影的微粒顺势压向了慧冷, “这是?至少六轮的气息。”蚊子传音:“往林行天他们那里跑!” 慧冷没有按照蚊子的命令,因为,镜儿也在那个方向。 有种死亡的恐惧涌上了心头,这股威压超越了之前慧冷面对的所有,多么无力呀! “王二七,欺负一个小辈,没意思的。”瑟叔挡在了慧冷面前,萧叔则把慧冷扶了起来。 “林萧、林瑟,光凭你们两个,可打不过我。”王二七的威压放大,直奔瑟叔。 萧叔抓起瑟叔的手,两人迎向了这股威压。 这一幕,剑拔弩张! 章一百八十一 菜单 就在即将爆发一战的时候,王留行的裤子掉了下来,露出了一条绣着花纹的裤衩,众人的目光被吸引了。 “老二七,快把我的腰带拿回来!”王留行飞快地提起裤子,使了一个眼色。 “把腰带还给王留行吧。”萧叔从慧冷手里接过腰带,扔给了王二七。 “此事,我们就此作罢,不然等会天石殿的巡逻队来了,也不好收场。”瑟叔缓缓说道。 王二七收住威压,点了点头。 王留行重新弄好腰带,挑衅地说道:“打呀,怎么不打,老二七,给我报仇!反正那些巡逻队,也有我们的人,不用怕。” 王二七瞪了王留行一眼:“我只是答应你厉叔保护你一段时间,不是你的打手。”说罢,王二七消失在酒楼的尽头。 一场无聊的闹剧就此结束。 “走,我们上楼吃饭。”明镜儿拉起慧冷的手,径直向楼上走去。 早就出来候着的酒楼掌柜,满脸堆笑的看着王留行,在等待他的命令。 “让他们去吧。”王留行摸了摸脸上的淤青,下次,这个慧冷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他会报仇的! 慧冷不忘跟林行天,还有萧叔、瑟叔道了声谢。 “小事。”林行天边走边说:“大姐头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这个天麟酒楼是王家二公子,王厉的产业,王留行是王厉的侄子。”瑟叔向着慧冷解释了一番:“王厉可是当朝驸马,万不得已,不能和他作对。” “我们林家一直和王家不和,摩擦是常事,,没什么好怕的。”萧叔补充道:“就是,这位慧冷小哥要小心啊,等会,最好尽早离开这儿吧。” 慧冷微微点头,叹了口气,和明镜儿选了一个地方。 林行天、萧叔和瑟叔坐到了一张桌子上,离慧冷他们很近。 “要不我们一起吃?”慧冷建议着。 “不行!”明镜儿毫不犹豫。 于是,慧冷被明镜儿拉到了另一张桌子,正好在林行天他们的视野盲区。 “阿冷,随便点,今天我请你!”明镜儿拍了拍胸脯。 菜单有些华丽,就像是一本表装的书籍,慧冷小心翼翼的打开,着实吓了一跳。 这,这价格是真的吗?他没有看错?慧冷再次揉了揉眼睛。 ‘酸汤龙鱼,两金石;胡椒醋鲜虾,一金石;羊肉水晶饺,十银石一两;玛瑙粉糕汤,一金石;招牌菜,麒麟火锅,十金石?’慧冷心里默念,他克制住冲动,往下看了看最便宜的:‘白玉花生,十银石?一盘剥了皮的花生米,用得着吗?’ 战斗中毫不服输的慧冷,在菜单上蔫了。他全身上下,包括这些天他买菜剩下的工钱,一共才十个银石不到,他居然连一盘花生米都买不起。 “阿冷,我有钱的,都是书院发的,你就放心的点吧!”明镜儿看着慧冷犹豫的样子,自信的说道。 慧冷颤抖着手,关上了菜单,来到上弦城之后,心里残存的那么一点自尊告诉他,不能点。 “镜儿,太贵了。觉醒日你帮我找人的事,我都还没有好好谢谢你。这顿饭,我不想欠你太多。”慧冷纠结地说道。 “阿冷,你可救过我的命,我都是知道的!我们之间,谈什么欠不欠啊。”明镜儿微笑着:“其实我也不喜欢在这里吃,我们去别处吧!” “嗯。” 章一百八十二 龙舞云湖旁 夜晚的风带着些许凉意,熙熙攘攘的人群拥在‘龙舞云河’两岸,小摊的叫卖声、‘平乐坊’的丝竹声、‘天麟酒楼’的觥筹声,构成了一幅繁荣的画面。 慧冷和明镜儿漫步着,登上‘水月桥’。 “阿冷,找人的事有结果了。”明镜儿的身高刚好达到拱桥的扶手,透着缝隙看着桥下面的景色,一只只河灯漂浮而过,映照着夜空中的月光鸟。 “找到了?”慧冷的瞳孔一缩,牵着明镜儿的手都不自觉的握紧了许多。 “经过排除,只找到了三个和你的描述最相似的人,其他的多是年龄不符还有身份问题。”明镜儿看得出来,慧冷很急切。 “给,这是她们的画像。”明镜儿的储物灵器里是脖子上的一颗玉石项链,她拿出了三张纸,接着说:“多亏了研月院的许群、丁家二公子还有马统领,他们出力最多了。” 慧冷紧张的手心冒汗,他小心翼翼的接过画像,极为认真地看着。 第一张,脸型不对,第二张,多了几颗雀斑,也不对,只有最后一张了,慧冷的心,越跳越快。 第三张,鼻子太大了,慧冷忽然松了口气,都不是。 “这三个不是我要找的人。”慧冷的目光望向远处。 “别灰心啦,我会继续帮你的。”明镜儿的小手,忽然摸了摸慧冷的脑袋。 “镜儿,不用了,他们三家都帮我找了,这就说明,上、下弦城没有我要找的人了。”慧冷的情绪很复杂:“嗯,有些事情,我,我想跟你说清楚。” “咕噜。” 明镜儿笑了:“等会来说吧,某人的肚子不争气呀。” 慧冷刚想说出的话,被吞回了肚子里,他答道:“好吧,先吃饭。” 河两岸的小摊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闻到食物的香味,慧冷更饿了。 明镜儿也被四周的一切吸引了,她伫立在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前,眼里冒着光。 “小姑娘,你喜欢这条项链啊,这可是被称为‘鲛人泪’的白水晶,大过节的可以便宜些卖给你,十个银石怎么样?”摊主很专业的带着手套,拿起了明镜儿盯着的项链。 “阿冷,别人说,要送给女孩子的首饰,才会变得有意义。”明镜儿冲着慧冷眨了眨眼睛,画着浓妆的小脸,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 “人家的意思,是让你送给她呢。”蚊子传着音:“开窍些,这个榆木脑袋。” 十个银石,慧冷沉默了,他的钱不够,还差些。 “不买了,我们先吃饭吧。”慧冷摇了摇头。 “嗯。”明镜儿很懂事,似乎明白慧冷的难处,她扬起眉毛,说道:“就是白水晶,一般般,我不喜欢。” 他们走走停停,但什么都没有买,两人来到了一处人比较多的小摊点,招牌上写着‘胡记鱿鱼饭’。 “就这家了!”明镜儿兴奋说道。 “两位好眼光啊,我这鱿鱼饭,可是今天下午刚弄到的新鲜食材,只要一颗银石一碗。”炒饭的是一个中年大叔;没有留胡子,很干净的样子。 “一个银石一碗,好,给我们来两碗吧。”慧冷一咬牙说道。 “好嘞,在这吃还是打包?要不要加菜?”中年大叔问道。 “打包吧。”明镜儿抢先说道:“我想坐在河边吃。” 章一百八十三 吃饭、放灯和说出口的话(一) 没过多久,中年大叔把煮好的新鲜鱿鱼须从锅里捞了起来,切断,然后一起把带着油光的酱汁,淋在饭上,美味的鱿鱼饭就做好了。 “两位,弄好了,打包的竹制饭盒得付十个铜石的押金。”大叔乘着说话的功夫,歇了一会:“这个饭盒是我妻子编的,喜欢的话,就当十个铜石买了,不用还回来的。” 慧冷准备掏钱,却被镜儿拦下了。 “阿冷,说好了的,我来付钱。”明镜儿赶紧拿出了三颗银石,飞快的递给大叔:“不用找了,您大过节的也不容易。” 大叔面露难色,但还是收下了:“多谢,对了,送你们两个蛋黄月饼,过拜月节,怎么能少得了吃月饼呢。” “谢谢。”镜儿露出了一个微笑。 慧冷不知道说什么好,多一个银石说付就付了。唉,慧冷忽然沉默了,他想也许对镜儿来说,这多的一个银石,根本就不是多少钱·。 慧冷一手提着竹制饭盒,一手牵着明镜儿,心里满是讲不出的话。 两人慢慢来到了河畔边上,找了一个人比较少的地点,坐在了岸边。 “镜儿,我刚刚看见这附近有茅房,我去一下。”慧冷找了个离开的理由。 “嗯。”明镜儿点点头:“我等你。” 慧冷走后,明镜儿跪坐在河边,看了一眼河灯映照下,水面上的倒影。 她嘟着嘴自言自语道:“这个阿冷,还说人家化的妆浓了,真是一点也不懂女孩子的心。哼。”明镜儿捧起一把河里的水,把脸上的脂粉洗干净,一个清秀可人的小女孩回来了。 “确实不化妆好看些。”明镜儿承认了。 ...... 慧冷并没有去找所谓的茅房,他小跑着来到了刚刚明镜儿驻足许久的珠宝摊位,那颗白水晶的‘鲛人泪’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被买走。 “小哥,又回来了,还是刚刚的价格,十个银石。”摊主依然是很热心的模样。 “老板,我,我的钱有一些不够。”慧冷咬咬牙,从鳞片里把他这段时间攒的所有的钱全拿了出来,有铜石也有银石,散成了一堆。 “我只有,九颗银曜石,四十三颗铜曜石。”慧冷逐一清点,数了两遍,才接着说道:“您可不可以便宜些卖给我?” 摊主叹了口气,拿出小的檀木盒,把‘鲛人泪’包了起来:“好吧,你差的也不多,过节嘛,打折卖给你了。” 慧冷激动地道了一声谢,然后把盒子收了起来,快速往镜儿的方向赶去。 ...... 明镜儿等的久了,她干脆把鞋脱了下来,一双嫩嫩的小脚,不安分的摆动着,在河畔的水面上漾起一圈波纹。 “镜儿,让你等的久了些。”慧冷的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我刚刚差点迷路了,没找到茅房。” “没事。”明镜儿指了指竹制饭盒:“我们开始吃吧。” 清澈的河面上,一盏盏河灯徐徐飘过,河畔旁的男孩端着一碗冒着香气的鱿鱼饭,大口吃着,女孩也是,比起男孩的吃相,还有过之呢。 鱿鱼须很劲道,蛋黄月饼很甜,女孩的小脚很白,这是慧冷事后的印象。 章一百八十四 吃饭、放灯和说出口的话(二) “镜儿,我,我想告诉你。”慧冷等到吃完的时候才开口说话,似乎准备了很久。 明镜儿盯着‘龙舞云河’里漂浮着的一盏盏河灯,慢慢说道:“阿冷,我们也去放河灯吧,有什么话等会再说。” “去嘛,放河灯多好玩呀。”明镜儿拉住慧冷的袖子,撒着娇。 慧冷这才注意到,镜儿脸上的浓妆洗掉了,还是那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他点了点头,再次把想说的话吞回肚子里。 竹制饭盒被慧冷进了鳞片,好歹也是十个铜石的押金。 两人来到了河的上游,卖河灯的商贩们似乎都商量好了,沿路有好几个人在抱怨河灯买得贵。 那里是一个露天的木质架子,上面挂满了一盏盏制作精美的河灯,他们选了这家。 摊主梳着一个大背头,腰间背着一个装得鼓鼓的挎包,两撇八字胡抹在脸上,像是画上去的。 “老板,这个河灯怎么卖?”明镜儿径直上前。 “小姑娘的话,适合买这一层的。”摊主迎了上来,挎包里的曜石摇的叮当作响:“我这里的河灯分五等,从低到高,分别的价格是一银石,十银石,一金石,十金石。” 慧冷看着摊主指的,是一金石的那一层。 “一二三四?不是有五等吗?”明镜儿一层一层的数着。 “最好的那一等,要提前定做,目前只有一盏,已经被买走了,你们等会大概到子时,可以去看看别人放灯。”摊主解释道。 明镜儿从左看到右,似乎在纠结着,她在第三层,拿起了一个兔子形状的河灯。 “阿冷?这个怎么样?”明镜儿看向身后的慧冷。 慧冷没有说话,因为无论怎么样,他都买不起,他没钱了。 “有点贵,老板,这河灯有什么区别吗?”慧冷还是开口了,他不明白,这小小的一盏河灯,每隔一层价格就会提升十倍。 “没钱可以买低一等的,区别的话,你自己不会看吗。”摊主马上换了一副态度:“原来没钱呀,还以为是什么大家族的公子小姐呢,买不起就走,别在这儿站着。” “下弦城的河灯便宜,只要一个铜石呢,你们大可以去看看。”摊主接着说道。 “哼,谁说我买不起的。”明镜儿插着腰:“喂,一个金石是吧。” 明镜儿把金石扔在了地上,咕噜噜的滚到了慧冷的脚下。 摊主飞快的俯下身,从地上捡了起来,仔细在眼前看了看:“没问题,小的眼拙,这就给你们包上。” “镜儿,这可是一个金石呀。”慧冷有一种想跟摊主抢钱的冲动。 “我知道,一个金石。”明镜儿微微抬头:“我就是不想这个摊主用这样的眼光看我们。” “既然买都买了,就别再想了。”明镜儿提着兔子河灯,踏着轻快的步子向岸边走去。 “嗯。”慧冷在心里叹气。 两人在河灯上写上了名字,搓亮了灯里的光髓,把兔子河灯放进了河里。 一只发亮的小兔子,随着水流一闪而过,和小兔子一起的,还有莲花、飞鸟、方盒......各式各样的河灯争相在河里放出光芒,仿佛就像是,天上闪烁着的一只只月光鸟。 慧冷看得痴了,他想起了蚊子给他说过的月光鸟的故事,想起了和明镜儿在屋檐下的‘月光慧冷’,也许是时候了吧。 “愣着干嘛,许愿啊。”明镜儿赶紧拍了拍慧冷:“要闭上眼,双手合十,才会灵验的。” 慧冷在心里说:“希望,希望能找到墨吧。墨。希望镜儿能长大。希望师父还有续断、肉桂心、棒槌、牛膝、柏子仁、白术、枸杞子、麦冬和白丁香永远幸福。” 章一百八十五 吃饭、放灯和说出口的话(三) “我呢?”蚊子传着音:“怎么都是别人,许愿可不能忘了你最亲的那个我!” “没忘呢。”慧冷狡黠的一笑:“希望早点拍到蚊子。” “反弹!”蚊子反击道。 等到慧冷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了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明镜儿。 “阿冷,你许的什么愿啊?”明镜儿撩了撩发丝。 “我没许什么。”慧冷不想把自己贪婪的许下很多愿望的事说出来。 “我知道,是秘密。”明镜儿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我的愿望也不能说,希望会有实现的那一天吧。” “嗯。”慧冷点头。 “阿冷,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现在我听着呢。”明镜儿眨了眨眼睛。 “啊?我组织一下语言。”慧冷磕磕巴巴的说道。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慧冷才慢慢开口。 “镜儿,我们,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慧冷低着头看向脚尖,他没有勇气再去看明镜儿澄澈的眸子。 “你看,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我平时连一个铜石都不敢怎么花,而你可以随意挥霍上万倍的金石。”慧冷见明镜儿没有说话,继续说道:“你应该和那些与你在一个水平的人交朋友,就像林行天,还有丁瞳他们,那些人能给你帮助。” “我只是你世界里随意路过的一只蚂蚁,我是没法爬向更高处的。”慧冷的声音越说越低:“我现在的生活挺安逸的,想着要是能持续下去,就满足了。” “你是个坏家伙!”明镜儿气鼓鼓的握起拳头,捶了慧冷好几下:“你不要这么说,你救过我的命,你能打过林行天还有王留行,他们都是家族的天骄,阿冷,你不是蚂蚁,你是,是。” “这有什么用呢?”慧冷打断了明镜儿的话:“我在陈院长、丁家、王家......还有很多人眼里,就是蚂蚁。” “我没法修炼微粒,我没有未来。”慧冷任由明镜儿捶打,拳头很轻,但是慧冷的心里很痛。 “所以,我们还是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吧,镜儿。”慧冷忽然抬头,看向了明镜儿的双眼,他强行聚焦游离的眼神。 咚咚,钟声从远处的塔楼上传来,子时到了,意味着新的一天开始了,是最亮的月亮升起的那一天, 一只只闪着七彩光芒的耀眼河灯出现在上游,河灯上铭刻了法阵,栩栩如生的图案冲击着人们的眼球,这些就是最高一等的河灯吧。 慧冷的手按在胸口的鳞片上,取出了刚刚花了他全部积蓄买下的那颗‘鲛人泪’。 “镜儿,送给你了。”慧冷递给了女孩。 明镜儿接过,小小的檀木盒子还残留着余温。 她缓缓打开,是她刚刚很想买那颗白水晶,只要十个银石,十个银石啊。 明镜儿取下了脖子上戴着的陈院长送的储物灵器,把‘鲛人泪’戴在了光洁的脖子上。 “谢谢。”明镜儿擦了擦眼睛:“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子时到了,这么快呀。”明镜儿往身后望去:“阿冷,我该回去了,说好了,我只能出来玩半天。” “对不起,镜儿。”慧冷说出了那三个字。 “没事。” “陈老头,出来了,接我回去吧。”明镜儿朝着远处喊了一句。 黑暗中一阵波动,陈院长走了出来。 “这下你满意了。”明镜儿嘟着嘴对陈院长说道:“放心啦,我以后会安心修行的!” 他们向远处走去,明镜儿慢慢回头,朝着慧冷动了动嘴唇,轻轻的说道:“等我。” 然后消失了。 章一百八十六 再遇 “蚊子,你看见没,镜儿刚刚好像在和我说写什么。”慧冷注意到了明镜儿的回头。 “啊?我也不是很清楚,太远了,从时间上看,应该是两个字。”蚊子推测着说道。 “两个字?再见?永别?”慧冷看看脚尖:“希望是再见吧。” “也许永别更好。”他叹了口气。 慧冷的心情有些失落,也不愿继续待在外面过所谓的‘拜月节’,他从上弦城原路返回,这条路,他记得很清楚,‘玄武路’、‘水月桥’、‘龙舞云河’、‘平乐坊’、‘天麟酒楼’。 慧冷走出玄武门,离开了上弦城。 路过正心门的时候,这里的广场聚集了很多人,各种商贩、小摊,充斥着热闹的氛围,卖东西的价格上,要比上弦城便宜很多很多,慧冷居然看到了一排批发‘鲛人泪’的商贩,各种形状的白水晶都有,而且只要十个铜石。 上当了呀,还以为送个明镜儿的是价值十个银石的珍宝呢。 慧冷不希望在看到这些伤心的东西,他换了一条人少一点的路。 热闹是别人的,慧冷边走,边数地上的石砖。 “年轻人哟,我们又见面了。”老卦师也在中央广场摆摊,只是他这里的人很少,正好是慧冷选的方向。 “上次我提醒你往北走,没有错吧。”老卦师眯着眼。 慧冷停了下来,他一直觉得这种算卦的就是骗子,可是上次发生的事,确实有些玄乎。 “我现在没钱的。”慧冷摇了摇头:“还是不算了。” “看样子你又很失落?”老卦师掐了掐手指:“再次相遇便是缘分,来,这次我不收钱。” 慧冷舒了一口气说道:“好吧。” “你算什么东西?”老卦师那起了一个签筒。 “我算,算?”这话听得怎么这么奇怪,慧冷接着说:“你能帮我找一个人吗?”他说的是墨。 “我只算你,算别人得加钱。”老卦师拒绝道:“前程、姻缘还有别的一些,我都可以算。” “随便吧,你能算出什么就说什么。”既然不能算墨,那慧冷也没什么特别想知道的。 “好,我来看看你的面相”老卦师睁开了眯着的双眼,仔细端详起慧冷来,似乎有感知力缠绕在老卦师的眉间。 片刻过后,老卦师忽然退后一步,差点跌倒,眼角流下了一跳血线。 “咦?我似乎见过你。”老卦师惊讶的说道,开始咳嗽起来。 “这不是废话吗?”慧冷听得很疑惑。 老卦师拼命地摇头:“这卦我不算了。” 反正慧冷对这个也是半信半疑,不算就不算了。 “唉,给你一个提醒吧。”老卦师又把眼睛眯上了:“你必遭离别之苦,没有破解法。” 离别之苦,确实,慧冷想到了墨,还有明镜儿,他朝着老卦师挥手告别:“你算的没错,离别吗?小事,我经历过了,承受得住。” 慧冷离开后,老卦师就收摊了,嘴里还喃喃道:“下次见面,告诉你什么好呢?” 心情依然很糟,慧冷直接出了北城,回到了大青囊。 章一百八十七 师父与酒 门口挂着两盏燃着光髓的灯笼,是师兄师姐他们做的节前准备。 慧冷从鳞片里拿出钥匙,推开了大门。 他愣住了。 师父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的方石桌上,手里握着一个壶,壶嘴对着自己,正要喝下去。 慧冷把门关上了,又推开了一次,他没有看错。 “回来了?”师父放下壶,慢慢说道:“你那几个不肖的师兄师姐,全都没有回来。” “就为这事?师父你就喝酒了?不至于吧。”慧冷上前,候在师父身旁。 “当然不是为这事,你师父我用得着这么小气?我这不是喝酒,喝茶你懂吗,这是茶,小甘草,喝酒伤身体。”师父摇摇头。 “喝茶是吧,我也要!”慧冷一把夺过师父的壶,对着嘴喝了一口。 “辣的!”慧冷砸了咂嘴,明明是酒嘛。 师父今天居然没有嫌弃,而是从慧冷手里夺回酒壶,拿出一个玉杯,重新盛满,他小酌一口,说道:“看来,你的约会不顺利呀。” “师父,您也偷看了?都说了不是约会,不是。”慧冷的脸开始变红,丢人丢到师父那去了。 “约会本来的意思就是约定的时间会面,可以指朋友之间,你小小年纪,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师父轻声责怪。 “唉,再让我喝一口吧,有点伤心。”慧冷看向师父。 “过节,下不为例。”师父又拿出一个小玉杯,慢慢倒上了一点点。 “我的身体才六岁多吧,可是我的心理却懂的很多。从有完整的记忆以来,我就经历了很痛苦的一段逃亡。”慧冷看向夜空,继续说道:“以前总是会做一个噩梦,害怕没有醒来的那一天,害怕再也看不到那个人。离别之苦,哈哈,我懂了,离别之苦。” “很多我珍视的人与我分别,梅哥、墨、丁瞳、明镜儿。因为自己太弱小,弱小到只能认命。”慧冷叹息道。 师父试着拍拍慧冷的肩膀,却停住了。 “但是,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在被这个世界的修炼抛弃的时候,遇到你们。”慧冷向师父碰杯:“敬大青囊。” 说出心里藏着的话之后好受多了。 师父下意识的躲开,杯子还是碰上了。 “师父,你呢,为什么一个人喝,喝‘茶’?”慧冷拖长了茶的发音。 “谁说只有愁的时候才喝的,高兴地时候也可以一个人喝。”师父的脸上也有些红晕了,他轻拍桌子:“其实,我是有点愁,我在想,我华缘,一代医者,穷尽一生,救人无数,却也逃不出秩序的束缚,还是要在那一个圈子里苟延残喘。秩序,规则,那是什么,是什么!”师父突然间有些激动。 慧冷才喝那么一点酒,就上脸了,脸颊红彤彤的,他听不懂,但他接话道:“是个屁!” 气氛到这儿,就该摔杯子了,理性告诉慧冷,使不得。 “失态了。”师父微微摇晃杯子:“小甘草,拜月节,是迎接月亮的日子,也是缅怀故人的日子,我的那些故人们呀,好久没喝上一杯了。” 慧冷想拍拍师父的肩膀,依然是师父的闪躲,他只能说道:“师父,您有我们的,我们都是您的家人。” “家人?”师父收起酒壶:“不喝了,该清醒些了。” “时辰还早,今天的十个问题还没问呢。”师父的话果然让慧冷清醒不少。 “现在吗?” “嗯?” “正经提问?” “绝对正经。” 章一百八十八 转正 “开始。”师父一声令下:“第一问,菟丝子的归经、性味还有适用症状是什么?” “是......”慧冷思考了片刻,把自己记得住都答了出来。 “没错。第一问对了。”师父看了慧冷一眼。 接下来,师父问的都是药草集上慧冷背过的内容,没有超纲,慧冷答得虽然没有面面俱到,但是答案都没有错。 “第十问了,小甘草,今天不错呀。”师父鼓励道。 居然只有一问了,慧冷的心跳早已加速,没想到师父真的在正经提问,答对九个是他目前来到大青囊后最好的成绩,即使最后一个错了,他也满足了。 慧冷搓了搓手,说道:“来吧。” 师父清了清嗓子:“问,今晚我们和的是茶还是酒?” 这是正经问题吗?慧冷疑惑着,最后一问就这?送分题?按照道理,他们喝的确实是酒,但是师父刚刚说过,这是茶,那么问题的答案就是,茶? 不对,没那么简单,慧冷灵光一闪,回答道:“什么,酒啊,茶啊,我今晚压根就没有见到师父。” “咦?小甘草,嗯,学聪明了,为师甚是欣慰。”师父点了点头:“这一个问题,算你对了。” “恭喜你,小甘草,转正了,今日起,你正式成为我的十弟子了。”师父理了理白袍上的褶皱。 慧冷有些惊喜,他以为这一天不会这么早到来呢。 “按照规矩,当我的徒弟,可以许一个愿望,来吧,说说看。”师父的胡子扬起了一丝弧度:“比如让你脸上的疤痕恢复如初。” “愿望?疤痕恢复,不了,我似乎习惯这道疤了。”慧冷脱口而出:“找人可以吗?”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墨。 “当然,只是月国很大,我现在只能找在弦域的人,你说的那个在弦域吗?”师父的目光扫过慧冷。 “她不在弦域。”慧冷想到了明镜儿告诉他的消息,三家势力已经帮他排查过了。 “在别的地方,有确定的地点吗?”师父询问道。 “没有。”慧冷摇了摇头。 “有点难呀。”师父的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 “算了,师父,我换一个愿望吧。”慧冷叹了口气,也许他应该放弃找墨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了,他说道:“我先想想。” “能让我修炼微粒吗?”慧冷一脸期待的看着师父,他想试试,或许,命运就改变了? “微粒排斥体质,也不是不可以。”师父没有说不:“现在没法实现,你等一段时间吧。” 在慧冷崇拜的目光下,师父向房间走去。 “您不看新升起的月亮吗?”慧冷问。 “不看。” 因为转正的事,慧冷没那么伤心了,他还是没什么兴致一个人看月亮,也回到了他和棒槌的房间里。 寅时刚到,吱呀,大青囊的门开了,师兄师姐们悄咪咪的进门。 “师父,还有小甘草,起来看月亮了!”牛膝喊了一嗓子。 “你们这群不肖弟子,还知道回来!”师父气鼓鼓的出来。 “这不是给您买礼物去了吗。”肉桂心连忙说道。 “你们呀。”师父这才收起情绪,坐到了几个弟子的中央。 慧冷揉着眼睛,一旁的柏子仁拉了他一下,问道:“小甘草,约会怎么样?” “不怎样。”慧冷想到了自己转正的事情,他说道:“我刚刚转正了。” “转正?哎,小事,还是给我们讲讲约会的事吧。”牛膝没好气的笑道。 “牛膝你也是,你和枸杞子今天怎么样,有没有更进一步呀?”续断把矛头影响牛膝。 枸杞子脸红彤彤的,牛膝掩饰道:“还是小甘草的事重要一些,小甘草先说。” “喂,我转正了呀,你们不惊喜一下吗?” “很惊喜吗?” “这可是转正呀,一口气答对十个师父提的问题!”慧冷还在挣扎着。 “安静,安静,月亮出来了!” 一轮圆月,从远处升起,新的一天到来。 章一百八十九 白术(一)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三个月的生活转瞬即逝,慧冷跟着棒槌学习了药草的辨认,跟着牛膝学了一点推拿的手法,跟着柏子仁了解了各种与治疗有关的器具的制作,他和几个师兄师姐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总之,慧冷获益匪浅。 慧冷一直想知道牛膝当年和师父的赌约是什么,可是他居然忘了,大概是因为最近经历的一些事吧。 当然,即使转正了,杂役的活,还是慧冷做的,毕竟按照规矩,他是大青囊里辈分最小的一个。 眨眼间,新的一年到来了,也就是弦历三百一十七年。 和大家一起度过了新年,像一家人一样,在一张大圆桌子上吃团圆饭,大青囊的生活很美好。唯一遗憾的是,慧冷没有一点明镜儿和丁瞳的消息,这样也好,慧冷自我安慰道,把他忘了,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不知道明镜儿有没有回朔州过个新年,唉,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吧。 这年一月,慧冷该去搬到和白术一起住了,那个大青囊里师父之外,看书最多的人。 高冷是慧冷对白术的第一印象,随着时间的流逝,慧冷对白术熟悉了许多,但是他和白术说话的次数依然屈指可数。 白术的房间,楼上就是大青囊的‘药方病例室’,这里面记录着师父这些年收集的各种方子,以及疑难杂症的病例治疗方法,都无比珍贵。 每每接诊完的时候,白术总会寻一篇着作,一看就是一晚上,看不完的,第二早上继续,这样就有了,大青囊早上给白术带早餐的传统。 晚上,慧冷收好小床,搬进了白术那里。 一进房门,慧冷就看到白术伏在案上挥笔写字,白术手里的那只毛笔格外引人注目,在笔的尾部,居然装饰着一撮粉色的毛。 慧冷小心的说了一声:“六师兄,我过来了。” “啊?”白术明显惊了一下,赶忙收起手里写的东西,说道:“这么快?小甘草,我这里乱,都没怎么收拾,你凑合着住。” “挺好的,比四师兄牛膝的房间,干净多了。”慧冷评价道。 “六师兄,你在写什么呢?”慧冷摆好他的小床,问道。 “没什么呀,就是一点看了药方、案例后的感悟。”白术明显脸红,眼神是飘忽不定。 慧冷没有多想,准备去休息了。 “对了,小甘草,这一个月,我的任务是教会你怎么查阅师父给的资料,明天我们就开始。”白术居然提醒:“你先休息吧,我还看会书再睡。” 慧冷点了点头。 深夜,一阵尿意憋得慧冷起身,他看见白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旁边的灯依然亮着,没有熄灭。 慧冷叹了口气,找了件衣服给白术披上,正准备熄灭光髓灯的时候,他看见了桌上那一本白术写的东西。 “白术的自述。”慧冷慢慢拿起,念着题目。 这难道是比写日记更尴尬的东西?慧冷忍不住翻开了,没有什么比偷看更有意思了。 ...... 我叫李术,学术的术,我的父母希望我能考取功名,取的成果,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现在我不叫李术了,我叫白术,是术的另一个读音,我早已和过去说再见,但是有些事情不能就这么简单的让它消失在记忆里,就有了这本我的自述,是白术过去的李术的故事。 章一百九十 白术(二) 我的家乡在离弦域上百里远的衢州,曲塘郡。 算是一户富裕的人家吧,父亲从商,有点小钱,他在那年雪灾送货往临弦郡的途中,偶遇了母亲,两人日久生情,结为夫妻,在弦历三零一年的时候,生下了我。 据说那一年,新帝登基,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我的幼年没什么深刻的经历,就像很多平常人一样,无忧无虑的活到六岁,然后去觉醒。 结果是,初始三颗微粒,天赋很差,能修炼,但是很难走远,那一天,父亲做了一个决定,决定了我走上这样一条路。 在灼阴帝登基的第二年,科举制度完善,它成了修炼之外出人头地的方式。 修炼,达到四轮便可入朝为武官,我初始三颗微粒,要想达到那个境界,得花上二三十年。而科举,分科取士,乡试、会试、殿试,十年寒窗换得一身学问,比起修炼,读书成功的可能更大。 父亲的决定,就是让我读书,让我靠科举取得一番成就,也许在给我取名李术的时候,他就这样想了。父亲总说,从商是贱业,苦自己也苦家人,读书好呀,至少当个文官,不用十天半个月,才见一次你们娘俩。 这个世界上,没法修炼的人很多,这条路无非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这也是给了我们一个机会,一个向着自己理想的机会。 我的记忆力比别人好上很多,算不上过目不忘,也差不远了。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读书,从名家经典到野史轶事,我都有涉猎。教书先生总是说我天赋异禀,在修炼上,或许我很平庸,但在读书上,我就是一些人口中的天才。 十岁那年,我仅凭四年时间,就读完了其他人需要十年才能学完的东西。我参加了乡试,成功考取了举人,以曲塘郡第三名经魁的成绩取得了做官资格。同时也取得了,在次年举行的会试的资格。 那天晚上,一家人举行了宴会,父亲喝的酩酊大醉,一个劲儿的说什么光宗耀祖,母亲的眼里也流露着溢出的喜悦。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父亲死在了行商路上,官府宣称,是去往临弦郡的途中,遭遇了一伙劫匪,那伙劫匪的前身,据说是进行人口贩卖的,被灼阴帝的法规逼迫,当了草寇。 母亲忍不住寂寞,殉情了。 他们就是一对傻鸳鸯,唉,忽然有些羡慕。 父母下葬的那一天,我大哭了一场,然后我决定了一些东西。 人总是会死的,无非过程不一样罢了,我想要一个精彩的过程! 父母没有宗室,都是孤身闯荡,偌大的家产,都留给的了我,足够我安稳过上大半辈子。 安稳的活?我不愿意,于是我变卖家产,换了一个很大的储物灵器,买了上千本珍贵典籍,存放在里面。 还剩下一点钱,我准备去弦域边上买个小房子,备考参加会试,甚至殿试,人,是要有野心的。 看了几篇游记,我也心生感悟,决定这一路,徒步去往百里之外的弦域。 读书人就要有读书人的样子,靛蓝衫,白帽,文生巾,我还背了一个青藤编制的书箱,当然是空的,我的行李和书籍都放在储物灵器里呢。 就这样,我踏上去往弦域赶考的旅途。 章一百九十一 白术(三) 我特意绕了一段路,来到了父亲送货经常走的那条临弦郡和曲塘郡之间的商路,看看是什么样的一条路,让我爹栽在了上面。 走走停停,兜兜转转,没有遇到官府说的草寇,风景千篇一律,月光依然刺眼。我找到了两郡的界碑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朝着月亮说道,父亲母亲,一路走好。 临弦郡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街上的建筑和我们曲塘大差不差。在临弦郡最着名的酒楼‘老福鑫记’吃了一顿饭后,我就离开了。说实话,确实好吃,只是没有吃到传说中的‘漫天月光汤’着实有些遗憾。 我呢,想去爬爬山,玩玩水,郡城里的生活有些腻了。 那天晚上,我路过了一个叫做小柴村的村庄,便借宿了一晚。第二天,收拾好之后,我就爬上了小柴村后面那座无名大山。 我左手握着馒头,右手抱着一本典籍,时不时看一眼风景,撇一下脚下的路,咦?那是什么? 我忽然被远处的一抹奇怪的色彩吸引。 那是一种似红却淡于红,似粉却浓于粉的色彩。定是一朵奇葩!我笃定的走上前去,必要看看是什么花能开出这样的色彩。 一只四脚小兽痛苦的趴在地上,粉白相间的右后腿上紧紧地夹着一个兽夹。 原来是一只受伤的小狐狸,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小狐狸害怕的发着抖,瘦小的腿上不时地渗出血迹。 我前些天才读过一本讲草药和救治外伤的典籍,正好派上用场,我回忆起那几种活血接骨药的样子,迅速扫向四周。 唉,没有相匹配的。 先帮小狐狸脱离捕兽夹,我赶紧上前,找到了兽夹的机关,看见我的接近,小狐狸抗拒地想要逃跑,我安慰地摸了摸它头上的粉毛,替它取下兽夹后,小狐狸才安静了不少,依然警惕的看着我。 从储物灵器里拿出水壶,我替小狐狸冲了一下伤口,小家伙疼得在向我龇牙。 我接着拿出一件干净的白袍,随手撕下了一段布,轻轻地包在了它的右后腿上,伤口简单的处理完了。 书上说,受到创伤的伤员不能随意移动,否则会造成二次创伤。我去找草药,不能把小狐狸就这么放在这里,毕竟这可是在山里呀。 二次创伤,小心一点应该没事,我继续拿出衣物,垫在我的青藤书箱中,把受伤的小狐狸平稳地放了进去。 四处寻找,遇见了一处破庙,没想到,这破庙里面居然有我需要的草药,我马上摘下了一株,按照书上说的方法弄了一下,敷在了小狐狸的伤口上。 小狐狸痛得更厉害了,猛地咬了我一口,我的手指破了皮,这个小东西呀,忘恩负义。我抱怨了一句,小狐狸似乎似乎有些愧疚,扭过头,一个劲的舔我的伤口,好了好了,我摸摸它,别说,还挺可爱的。 过了一会,小狐狸躺在柔软的衣物中睡着了,我悄悄揭开包扎的布,看了看伤口,愈合的还不错。 我也累了,正好天色不早了,就在这个破庙里歇息一晚吧,明天再上路。 章一百九十二 白术(四) 早上醒来胸口闷闷的,我定睛一看,这只小狐狸居然趴在我的胸口上,嘴里还咬着我那件没穿几次的靛蓝衫,恐怕是在磨牙。我昨晚明明把这只小狐狸放在书箱里了,它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算了,不和它计较,我是读书人,读书人!我轻轻地把它挪开,刚碰到它的软毛的时候,它就惊醒了,小狐狸瞪大了眼睛,气鼓鼓的看着我,似乎在因为我吵醒它而生气呢,哼,生气就生气,谁叫你,咬我的衣服! 我狠狠地揉了一把它头上的粉毛,然后从储物灵器里拿出食物,分了一点给它。 乘它吃东西功夫,我悄悄地看了一下它腿上的伤口,哦?居然完全恢复了,这个草药这么厉害吗? 我替它取下包扎用的白布,准备和它道别。 小狐狸很有灵性的跳到我的书箱里,我把它抓出来,它又挣脱着跳进去,重复了几次,它那坚定地小眼神,仿佛是在告诉我:‘吃定你了。’ 好吧,它赖着我不走了。 我没办法,谁叫这个小家伙,摸起来的手感这么好呢,跟着我就跟着我吧。于是,我去弦域赶考,游山玩水的路上,多了一个伴。 一人一狐,翻过了这座无名山,顺着河流,我们来到了月国第一大江:‘龙江’,据说上弦城的‘龙舞云河’就是这条江的支流。 和小狐狸一起站在这条大河面前,看着奔涌的浪潮与嶙峋的巨石碰撞,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小狐狸被吓了一跳,捂着了小耳朵,我抱起它,忽然有些感慨,仍不住诗兴大发。 喊到:“龙江一怒破天惊。” 后面怎么写呢?我卡住了,摸了一下我的小狐狸,嘴角一扬,写出了下一句:“粉毛小兽抱头窜。” 一点也不工整,打油诗而已,看来我写诗的天赋确实一般。 小狐狸听了,又气鼓鼓地看着我,眼神中透着不屑。 龙江又是一个大的浪头,砰的一声,小狐狸马上蔫了,我抱紧了它,说着不要怕。 这是傲娇,我懂的。 接着我们上路了,离弦域越来越近,路上来往的人也越来越多。一开始小狐狸还会和我一起走路,后来它干脆回到了书箱里,它呀,探出个小脑袋,两只爪子扒拉着,真会偷懒。 看样子小狐狸是彻底把我的青藤书箱当成家了。 在离会试还有一月余的时候,我们终于来到了弦域。 租房子的事有些麻烦,我没有料到下弦城的房价也是那么贵,剩余的钱只能去弦域周边的小县城租个小房子了。 回陵县、映山县和台娄村这三个地方我和小狐狸都比较中意,映山县最远,但价格最优,台娄村最近,但是环境有些嘈杂,回陵县居中,依山而建,最为安静,我便选了回陵。 复习赶考的日子,是枯燥的,考试不像是看书,看书你能随心所欲,看自己想看的,而考试只能看考纲规定的那么几部书,看着看着,都觉得书已经死了。 每到我看书的时候,小狐狸总会很听话,自己趴在我的旁边,从不打扰我,但是,它那条晃来晃去的粉毛尾巴,着实惹人注意,好几次我都被吸引过去了。 摸一下,再摸一下,还摸一下,嗯,舒服了,继续看书吧。 章一百九十三 白术(五)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复习,我已然胸有成竹,这次会试势必拿下。考试一共有三场,每场三日,考题各不相同,我必须离开九日,只能安置一下小狐狸。 我准备好这几天小狐狸要吃的东西,当着它的面,给它讲解了好几遍。 它很聪明,微微点头,我才放心的前往考试的贡院。 在一番细致入微的身份核查之后,我进到了考试的单间,我要在这样的单间里苦心答题,写下文章了。 第一场是史论,第二场是本国政治和艺学策略,第三场是古今的经典论述,没想到这次的考题活了一些,第三场考到了我没有复习到东西,但这并不影响,我靠着自己的底蕴,临场发挥了,感觉答得还不错。 这三场考试很快就结束了,我赶紧回到回陵县,也不知道小狐狸怎么样了,它呀,有没有乖乖的? 我还没到家门口,一个粉色的身影就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快地朝我奔来,是它!我紧紧地抱着小狐狸,它幽怨的眼神,似乎在说‘你还知道回来!’ 它的粉毛,几日不摸,甚是怀恋啊。 三月考试,四月放榜,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了。 放榜的前一天晚上,我居然有些辗转反侧,万一考官不喜欢我的观点怎么办,我会不会考不上? 我在想自己为什么要读书,为什么要去考会试,甚至今后的殿试。 一开始,我是因为父亲的决定而读书,接着,我越读越多,越发明白了一个叫做理想的东西,渐渐地,我知道了,我读书是为了自己。 我的理想是什么?我,我想让历史记住自己。 身旁的小狐狸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异样,它居然贴近了我,小舌头舔了舔我的脸颊,似乎是在安慰。 在一股幽香之中,我睡着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我躺在地上,身旁放着自己的青藤书箱,四周是空荡荡的林地,我蒙了,这里是哪里? 慢慢地我才回过神来,面前熟悉的景物告诉我,这里还是回陵县,但是回陵县的建筑、居民全部消失了,除了我。 小狐狸?我手边的一撮粉毛吸引了我的注意,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压在粉毛下面,我轻轻拿起,只见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小字:‘再见。’ 署名是一个爪印。 “喂,有人吗?小狐狸,你在哪里呀?”我开始呼喊,可是没有一个人回应我。 去弦域看看吧,也许能有些消息,我背上书箱,把那撮粉毛好好地收起来,焦急的向弦域赶去。 那里丝毫没有回陵县的消息,我忽然背上冒起一身冷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理智告诉我,现在不能轻举妄动,我决定先去看看放榜的结果。 红榜之上,我一下子就看到了前三甲的名字,第三,李术,是我! 我有些惊喜,看来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身旁的一位同是考生的人找我搭讪,他告诉我,今年的会试,前三甲都是大家族的人。 我很疑惑,我不是大家族的呀? 他接下来的话让我同今日看见回陵县消失一样震惊,他说,第三名李术,是上弦城五大家族李家的四公子,原名‘李武裘’,以科举正名,表示决心,特在考试前改名‘李术’。 章一百九十四 白术(六) 我瞪大了眼睛,把红榜再次扫视了一遍,没有第二个李术的名字,我这是落榜了吗? ‘李武裘’改名,回陵县一夜消失,这两件毫不相干的事,猛地在我的脑海里联系起来,一个可怕的结论呼之欲出了。 按照传统,前三甲的文章会公示在贡院的告示墙上,我飞快地前往贡院,我要看看前三甲文章的题目。 同样,贡院的门口也围了很多人,一位大儒正在点评着张贴的文章。 “这次会试的第三名李术,确实不负李家的盛名,大家请看,他这篇‘问帝王之政’语言犀利,观点新颖,如果不是我们的一个考官不喜欢这样的直接的语言,或许这位李家儿郎就是今年的榜首,请听我细讲......”大儒的声音像是天上的响雷,打得我一惊。 这就是我写的,一字不差,一字未改。 那个可怖的猜想,被证实了。李武裘冒名顶替了我,为了灭我的口,李家连夜屠杀了回陵县。 可是我为什么没有事?小狐狸为什么会消失?一个又一个疑惑充满了我的脑海。 人的崩溃往往就在那么一瞬之间,你永远不会知道最后一根稻草会什么时候落到你的身上。某一刻我绝望了,一种从心底里生出的无力感,侵蚀着我。 从父母意外身亡开始,我就一直在故作坚强,我用看书来逃避孤独,用理想来掩饰寂寥,玩世不恭的态度,游山玩水的心性,都只不过是支撑自己蹒跚前进的那根拐杖。 后来遇见的那只粉毛小狐狸,它成了我心里少许的寄托。 我一直以为科举是寒门学子的一条出路,我错了,这个世界黑暗的地方,比我想象的还要无情。我的理想没了,我的小狐狸消失了,我也累了。 夜幕降临,我随意漫步着,不知不觉就走出了下弦城,从北城出来,看见了一家药铺。‘大青囊’三个字高挂在那里,我走了进去。 守着药房的,是一个气质华贵的少年。“老板,来两斤砒霜。”我微笑着说了出来。 “师父,有人买砒霜。”少年喊道。 师父慢慢走出,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说道:“这位读书郎,你想不想当我徒弟?” “啊?”我惊了。 “年纪轻轻不要想着寻死,读书没出路,不如试试别的,当个医师同样可以造福一方百姓。”师父诱导着:“成为我的徒弟还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哦。” 挣扎了一会,我居然答应了,这或许是我这辈子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那个时候并没有理解师父所说的愿望是什么含义,许的是看尽天下医书,师父便将大青囊‘药方病例室’的钥匙交给了我。 那个气质华贵的少年是我的五师兄,柏子仁,我呢,也取了个新名字‘白术’,同样有术。 我便一直在大青囊里学习医术,后来,师父收了七师妹、八师弟、九师妹,哦,补充一下,前不久还刚刚收了一个十师弟呢,哈哈,我的家人越来越多了。 这些年,小狐狸一直没有音讯,我用它留给我的粉毛做了一只笔,每次写东西的时候,仿佛它还在我的身边小憩,对了,我还欠小狐狸一个名字呢,取什么好呢?‘樱波’樱花在波动,好名字。 先写到这里吧,大青囊里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呢,我以后慢慢来写。 ...... “樱波,小狐狸,别走。”白术忽然动了一下。 吓得慧冷连忙关上了那本‘白术的自述’,看了一眼六师兄,没醒,这才小心翼翼的把书放回原位。 慧冷轻轻熄灭光髓,找了件衣物替白术搭上。 章一百九十五 春日出游 二月仲春,是出去游玩的好日子。按照传统,大青囊的众人要去药圃庆祝春日的到来。大师兄早早地就在安济坊请好了假,这一天他们不接诊。 但是必须留一个人守着大青囊,便有了抽签这一说。除了麦冬、白丁香和甘草这三个年龄不大的孩子之外,其余的几个师兄弟们参与抽签,结果是七师姐枸杞子留下来。 这位高挑的少女微微蹙眉,居然拥抱了一下挠着头的牛膝。 续断发出了‘嘘’的声音,肉桂心下意识的捂住白丁香的眼睛。 师父也咳嗽了一声,弄得枸杞子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你们早点回来。”枸杞子挥手说道。 柏子仁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了拍牛膝的肩说道:“老牛啊,这就是爱情,我们都懂。” 棒槌也附和了一句:“出息了呀,老四。” “一边去。”牛膝推开了两个师兄弟,他一脸痴情的看着枸杞子说道:“嗯,等我!” 众人上路,朝着南城郊外的后山走去。 春天的药圃充满着繁荣的景象,各种当季的药草尽力生长,贪婪的吸收着月光。 师父从储物灵器里取出一个大的青铜鼎,来到了药圃最中心的地方,先洗手,然后焚香。 续断引导着师兄弟们按顺序排好,围在了鼎的周围,作出了盘腿的姿势。 师父的嘴里念出一段晦涩难懂的呓语,伴随着缓缓上升的烟雾,一点一点的涌入众人的心中。 慧冷听得有些眩晕,某一刻,他仿佛感觉不到时间在流逝了。 片刻过后,鼎中的香燃尽了。 “醒醒。”续断推了推慧冷:“小甘草,你睡着了?” “啊?”慧冷这才发现,师父还有刚刚的鼎不见了。 “师父呢?”慧冷有些疑惑:“还有刚才是在做什么呀?” 续断看了一眼白术,说道:“这个你六师兄应该是比较懂的,他来说。” 白术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一种祭祀,师父是无神论者,他的祭祀的不是神。” “我们可以理解为一种更为抽象的东西。”白术停顿了一下:“师父崇尚时间,或者说是生命。” 肉桂心在做菜,周围居然架起了铁锅还有灶台,她拿着锅铲说道:“师父应该是去进行后面的流程了。” “没错。”棒槌说道:“大概月亮落山,师父才会回来,我们先吃饭,然后整理一下药圃。” “所以说,现在是自由时间。”牛膝的嘴里含着一株狗尾草:“大青囊的春游,开始了!” 慧冷似乎有些开心,春游?听上去还不错。 “别闲谈了,来帮忙。”续断动员着大家一起帮二师姐。 不一会,饭就好,众人围坐,无声的吃饱之后,讲起了有趣的事。 “喂,牛膝,和我们说说你和枸杞子的事呗。”柏子仁怂恿道:“乘着她不在。” “嗯,等我!”棒槌模仿着牛膝刚刚和枸杞子道别的样子。 一开始牛膝是坚持不说的,但在众人的软磨硬泡之下,他屈服了:“好吧,我说,说还不行吗。” 二师姐停下了收碗的动作,白术合上他正在读的书,慧冷的八卦之心也熊熊燃起。 “你们呀。真是的。”只见牛膝的目光看向远方:“还得从上弦城的平乐坊说起。” 章一百九十六 枸杞子(一) 弦历三零五年,平乐坊里的一处小阁楼里,一对母女正对着铜镜梳妆,母亲替女儿盘起头发,慢慢插上玉簪。 屋旁生着一个燃着炭火的小炉子,熬药的罐子冒着袅袅烟气。 “来,苟儿,喝药。”母亲盛了一碗,递给打扮好的女儿。 “苦。”女孩小口地饮下,她的脸蛋很精致,像是个可爱的瓷娃娃:“娘,过了年,苟儿就五岁了,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呀?” “看到窗外的那棵树没,等到它的最后一片叶子落下,父亲就回来了。”母亲擦擦了女孩嘴角残留的药汁:“苟儿,这枚父亲送的玉佩你一定要好好保管,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戴在身上。” “嗯。”女孩点点头,摸了摸玉佩上的祥云图案,慢慢将视线集中在了依然青翠的大树上。 “咳咳。”女孩忽然重重的咳嗽起来。 母亲连忙拍了拍女孩的背,眼中充满了担忧。 ...... 苟儿的母亲是平乐坊的清倌,靠卖艺为生,苟儿自幼身体不好,经常染上风寒,药几乎没有断过,两人的生活不算好,但是能过。 弦历三零八年,母亲生病,微薄的收入难以供应母女两人,年满七岁的苟儿被迫成了平乐坊的端茶女。 那年冬天,一位有权势的李家权贵调戏苟儿,母亲前去阻止,被打了个半死。 调戏苟儿的人姓李,名武裘,是李家的三公子,权势滔天,这对母女只能忍下。 重伤在床的母亲无钱医治,没能挺过来,断气的那一刻,直到最后也没有闭眼。 乐坊里的树,绿的耀眼,怀里的玉佩,冷的瘆人。父亲还是没有回来。 从那之后,苟儿就知道了一个道理,活着,只能靠自己。 ...... 弦历三零九年,苟儿自学古琴,通过考核,成了乐坊里的清倌,为了更进一步,苟儿更是偷学乐坊头牌的舞蹈,在一次机会中,苟儿一舞惊艳众人。 苟儿的一切落入了乐坊之主‘昭平君’眼里,乐坊之主同时也是宫廷的舞师。 她看中了苟儿出众的容貌以及天赋,决定亲自教苟儿乐舞还有琴棋书画。 昭平君是一位严格的老师。即使苟儿经常生病,她的训练也不能轻易打折扣。 “苟儿,这个动作摆正一点!” “苟儿,跳起来!跳你懂吗?” “做一百组!做不完不许吃饭!” “俯、仰、冲、拧、扭、踢!标椎!” “云手、穿掌、凤凰三点头、风摆柳,基础最重要了!” 苟儿在那棵一年四季都是青色的树下,洒下了无数汗水。 就这样,苟儿的舞艺日益精湛。 ...... 弦历三一一年,平乐坊按照传统,需要选出今年的花魁、头牌。花魁仅一人,头牌仅三人。那段时候,正值科举放榜。 苟儿站了出来,她凭着自己的舞技当选了上弦城平乐坊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头牌。在乐坊的中心舞台上,她跳了自己成为头牌的第一支舞。 舞名‘风吹盘中人’。 讲的是一位身体极其轻盈的女子,站立在仅容一人圆盘之中,轻轻舞动的故事。风吹过,女子仿佛要随风而去,那种若即若离的朦胧之感,吸引着无数看官们的视线。 随着一阵大风刮过,女子握住了悬空的丝绸绫带,在烟雾中消失了。 乐声安静,台下爆发出了掌声和欢呼,某一个瞬间,苟儿发现自己,开始享受这种时刻了。 又是一阵烟雾,苟儿再次出现,行礼告退。 章一百九十七 枸杞子(二) “台上的姑娘,可否下台一叙?我家公子甚是欣赏姑娘的舞姿。”不远处的雅座,传来了一阵粗犷的嗓音。 “唉,李无才,你惊到人家了。”一位公子优雅的起身,折扇一收,踮脚敲了一下身旁壮汉的头:“姑娘,你刚刚的那支舞确实惊为天人,让我有些心动,不知?” 苟儿喘了一口气,刚刚的那支舞几乎用了她全部的力气,她低着头,看着沾满灰尘的脚尖,杏眉微微扬起:“呼,奴家有些累了,想要奴家陪酒可得花上大价钱,公子,可知?” “那当然了,我李家,李武裘的名号这上弦城谁人不知!啊呸,是李术,李术。钱不是问题。”李武裘身上的袍子绣着重叠的龙纹,再一次说明了他的身份。 当听到李武裘三个字的时候,苟儿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地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 苟儿咬咬牙,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说道:“等奴家收拾一番,这就来。” “好,给我腾出乐坊最好的雅间!”李武裘扬起嘴角,今夜也许是个不眠之夜。 平乐坊最好的雅间,一百金石一晚,想要成为花魁的一个条件是有人为她开十次这样的雅间,有话说‘千金一花魁’。 会试三甲与乐坊头牌,看上去又是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 科举之前,李武裘的坏名声就‘人尽皆知’,他喜好幼女,仗着李家的威势不知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谁会想到这样一个纨绔也能有真才实学。 怀疑?没有人敢。 此刻,台下不少明事理的人在暗暗感叹,又有一个洁白无瑕的少女要沦陷了。 在后台,苟儿赶紧喝了一碗药,要不然她的老毛病又得犯了。 她慢慢换上母亲那日穿过的衣服,有些宽松,那是一条素裙,她有些希望能够勾起这个间接杀母仇人的些许回忆,希望能从他的眼里,看出一点愧疚。 推开雅间的门,只见李武裘敞开衣襟斜躺在长椅上,迷离的眼神带着热切。 “来了。”李武裘随口一句:“白裙,我喜欢。” “公子,奴家先为您弹上一曲。”苟儿跪坐下来,小脚露在外面,柔软的手指开始抚琴。乐声悠扬,是母亲当年弹得那一曲。 李武裘慢慢上前,一把搂住了苟儿。 “公子,您可还记得这首曲子还有弹过这首曲子的人?”苟儿很镇静,她没有丝毫慌乱,依然一个音符不错的弹着。 “记得记得,我能记一辈子呢,就是你。”李武裘舔了舔嘴角,摸上了苟儿抚琴的手:“这也弹够了,不如我们?” 琴声戛然而止。 “公子,我们这里只卖艺,请自重。”苟儿迎上了李武裘的脸颊,吐出了一口热气,嘴唇微动,凑了上去。 “很会吗。”李武裘看着苟儿的双眼,伸出舌头,回味过后,接着说道:“这是十金石,服侍的好,就是你的了。” 苟儿摇摇头:“不如,公子等奴家弹完这一曲。” “好。”李武裘退回长椅,拿起玉酒壶,大饮一口。 片刻过后,李武裘开始疲惫起来,在长椅上睡着了。 苟儿拿出手帕擦去了嘴唇上残留的迷药,一只亮着寒光的匕首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她摸了摸腰间的玉佩,似乎在祈祷。 她要报仇! 章一百九十八 枸杞子(三) 刀刺了出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弹开了。 苟儿倒在地上,面色苍白,手颤抖着,匕首叮的一声,掉在地上。 “孩子,如果我是你,就会安安稳稳地呆在这儿。”声音是从屋外传来的,可以透过窗户看见一个身影斜靠在墙上。 “你还挺聪明的,这迷药涂在嘴唇上,我都没有发现。”身影接着说道:“差点坏了大事。” “不!他,他曾经害死了我的母亲!”苟儿瘫坐在地上,试着爬起来。 “我知道,他干过不少坏事。”身影换了一个姿势:“只是,现在还不是清算的时候。” “清算?你不是他的护卫?”苟儿有些疑惑,毕竟清算不像是一个下人能说的出口的。 “不是,你可以理解为监督他,护送他。”身影推开窗户,一跃而入,没有一点声音:“你觉得律法上的审判,会不会比你这样刺杀他更好。” 苟儿看去,是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 “审判?他可是李家公子。”苟儿叹了口气:“他醒来时候,知道我迷晕他,我就完了吧。” “这月国可不是李家的月国。”黑衣人投去一个眼神。 “你放心,他不会知道的,他只是喝醉了。再说了他马上要坐上离开上弦城的马车了。”黑衣人仔细扫视了一遍苟儿,看到苟儿腰间的玉佩忽然瞪大了眼睛。 黑衣人慢慢蹲下,凑近看了看:“李武裘,不,这个李术,要去闲门书院深造,为期五年,不得随意出入。” “为什么,他不是会试三甲吗?”苟儿直起身子。按照道理,他应该可以做官。 “他称不上三甲的名头。”黑衣人直截了当:“去书院,是为了缓冲。” 苟儿听得似懂非懂。 “时辰到了。”黑衣人扛起李术,目光留在了苟儿的玉佩上,他转过身去说道:“好好活着,一定会看到这些家伙被审判的一天。” 希望吧,苟儿舒了一口气,强撑着的身子有些体力不支,歇了好一会,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除了李术的侍从李无才闹了一会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那之后,苟儿便一直期待着那个黑衣人的承诺实现的一天。 ...... 弦历三一二年,苟儿的身体更差了,但是她的表演一场都不能少,她是头牌,这是乐坊的规矩。 仇恨与梦想,两个矛盾的词,当人们有了一些寄托的时候,就会去追求精神上的东西。 苟儿也是这样,她几乎每次都是带着痛苦,在台上展现出最美的笑。 或者说是身体上的痛苦。 其实,她不痛。从她跳‘风吹盘中人’收获掌声的那一刻起,她就属于这个舞台了! 离这年的花魁、头牌评选,还剩一个月。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苟儿摸了摸浮肿的脸颊,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个样子,也许是喝药喝的吧,苟儿有些自嘲的想到。 这一场跳的是为评选做准备的半成品。 “快点,苟儿,马上开场了。”乐坊之主昭平君喊道,打断了苟儿的思绪。 苟儿涂上厚厚的脂粉,掩饰起脸上的瑕疵,穿着一身舞衣,调整表情,上台了。 章一百九十九 枸杞子(四) 苟儿穿着一身素裙,洁白的裙摆上点缀着零星的花瓣。 悠扬的乐声响起,她那纤细的腰肢,灵巧的手臂,做出一个又一个动作,脚下一滑,慢了一拍,但她很快补救了过来。 台下很多人可以清楚地看见,苟儿跳得很吃力。 她的这支舞叫做‘霓裳’,讲的是一只白色的蝴蝶,绕着花香翩翩起舞的故事。这是苟儿自己编的舞。 原本的那只蝴蝶是金色的,舞衣十分华丽,但苟儿的身体,已经无法穿着厚重的配饰表演了,现在这个版本,是她唯一能跳完的。 在平乐坊里想当上花魁有两个条件,一是,有人为你掷上千金,二是,一年评选里的第一。 苟儿想靠着这支舞在一个月后争上半个花魁,也就是评选第一,只怕是目前的身体状况,光是保住头牌的名号,就已经很难了。 不知多少次小的失误之后,乐声终于进入尾声,最后一幕是那只白色的蝴蝶飞起的样子,屋檐的一根丝绸绫带缓缓落下。 苟儿深吸一口气,做出大跳的姿势,小腿发力,裙摆微微展开。 绫带近在眼前,伸手,握空了。 扑通,蝴蝶重重的摔在地上。 台下传来一阵嘘声,昭平君赶忙出来道歉,派人将苟儿抬进了后台。 “苟儿,你不适合再跳舞了。一个月之后的评选,你就不参加了。”昭平君在后台跟她说道:“你的身体,唉,我答应过你的母亲,要好好照顾你,我们乐坊的人本就是自由身,到了契约日期就可以离开,你还差的这几年,干脆还是去做个清倌。今天你不接客,休息吧。” 苟儿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独自回到了小阁楼的房间里,刚关上门,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苟儿,有人找。”门外的小厮轻轻说道。 谁?不是说不接客吗?苟儿还是整理好衣服出来了。 来找她的事一老一少,老的穿着一身白衣,比她刚刚表演的那只蝴蝶还要白,少的容貌平常,面相上有点杀气。 苟儿很是疑惑,这里两人不像是来找她的。 “奴家苟儿,请问二位先生有什么事吗?”苟儿微微行礼。 “你有病。”年少的说道。 年老的拍了一下年少的头:“牛膝,切记我们医者不能太直白。” “知道了,师父。”牛膝仔细盯着苟儿看了看:“你确实有病,而且很严重。” “奴家知道,奴家从小就身体不好。”苟儿朝着牛膝眨了眨眼睛:“药罐子罢了。” “你肾不好。”牛膝说罢,看了师父一眼。 师父点头。 “啊?”哪有人一见面就说你有病,你肾不好的,苟儿瞪大了眼睛,她的有些男客人确实会有肾不好的,她偶尔还会用这个开开玩笑,她自己怎么可能? “你颜面浮肿,面色青黑,还会经常全身乏力。”牛膝一口气说出了苟儿的症状。 “确实是这样。”苟儿有些相信了:“请问能治吗?” 师父居然摇了摇头:“太晚了,很难。你只有半年时间了。牛膝,去把脉。” “什么?”师父的话让牛膝也很吃惊,他没想到这个女孩病得这么重了:“你别急,把手腕放在石桌上。” 半年?苟儿皱了皱眉头,这个老人凭什么说她只能活半年? 苟儿的手腕存有温热,牛膝明显有些慌张,他小心地搭了上去,慢慢说道:“脉弦而郁结。” 章二百 枸杞子(五) “师父,我判断不出。”牛膝摆了摆手,给了师父一个眼神。 “你喜欢跳舞吗?”师父忽然问了一句。 “当然,奴家小时候偷学舞蹈,只是为了生活,可是现在,却有些忘不了台上的感觉了。”苟儿不明白这个问题和她的病有什么关系。 “如果有机会,我愿意在台上跳完那支舞。”苟儿有些坚定地看着师父。 “我这里有一颗药,可以让你恢复如初。”师父停顿了一下:“但副作用是半个时辰后,死亡,时间刚好够你跳完那支舞,吃不吃看你自己。。” “牛膝,耽搁太久了,我们走,你还得去考核呢。”师父拿出一个装药的木盒,递给了苟儿。 “不是师父你要来平乐坊听曲的吗?”牛膝小声嘀咕了一句,看了一眼端着木盒的女孩,朝着师父说道:“等我一会。” 牛膝把苟儿拉到一旁,轻声对她说道:“你叫苟儿吧,我小名就叫小六,差不多。今天看了你的舞,很惊艳,跳的非常好!可是当时我从你的脸色上看出了不对劲,这才请求师父来帮忙看看,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我真的只有半年时间了?”苟儿的声音有些嘶哑。 “师父是我遇到的最离谱的郎中,最变态的医者,他的话,只真不假。”牛膝的目光转向了那个药盒:“这颗丹药,你先别吃,你的病也许还有办法。我马上就要去考医师徽章了,等我几个月,我一等能找到治疗的办法!” 眼前这个少年的话,居然让苟儿有些期待。 “喂,我要走了,记得我们在下弦城北城南面的大青囊,有什么事派人送信给我!你可不能为了半个时辰放弃半年的命。”牛膝挥了挥手,连忙跟上远处的师父。 苟儿抱着药盒,回到了房间里,她躺在床上,脑袋里浑浑噩噩的,不知不觉想了很多事情,答应替她声张正义的黑衣人,未谋面的父亲,过世的母亲,还有曾今头牌的自己,舞蹈对她来说究竟是什么,是谋生的手段吗? 是她在这样的世间里,唯一追求过的梦! 她想跳完那支‘霓裳’,她想作为那只金色的蝴蝶在台上翩翩起舞,她要拿一个第一! 当晚,苟儿发了一场高烧,要了她半条命,离花魁、头牌的评选还有一个月,只怕她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没法起身,苟儿就在自己的脑袋里,一遍又一遍的完善‘霓裳’,吃了药就可以恢复如初吗,那她一定要试试做出以前从未试过的姿势!一个崭新的想法慢慢浮现。 接下来的时间,苟儿花光了自己的积蓄,找林氏布行定做了一套金色的服装,并向着昭平君说明了自己要跳最后一舞。 然后,她给‘大青囊’写了一封邀请信,请的是师父和牛膝。 一月之后的那场评比来得很快,那天,牛膝提前到了,他还想着去阻止苟儿,但是苟儿坚定无比的眼神,让他停住了脚步,他知道,这支舞,她一定要跳,哪怕是死也要跳! 只记得那天,苟儿的舞,让无数人中途慕名而来。平乐坊的内内外外,甚至附近的街道都站满了人,结束的那一刻,是扑面而来雷鸣般的掌声,‘花魁!花魁!’的欢呼声一阵接着一阵。 ...... “后来,师父和我把苟儿带了回来,师父用一株千年的枸杞子,救活了苟儿,还是老套的愿望与拜师。”牛膝叹了一口气:“我记得苟儿没有说愿望吧,好像是什么跳完那支舞后,她就没有遗憾了,她说她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章二百零一 麦冬(一) “老牛,你这讲的不是我们想听的东西呀,有些事我们都是知道的,就是甘草他们不是很清楚。”柏子仁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根狗尾草,叼在了嘴里。 “对呀,老四,俺们想听的是你和老七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棒槌一只手搭在了牛膝的肩膀上。 “一边去,就这么多。”牛膝闪到一边,目光看向了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麦冬,他微微上前,说道:“八师弟,小麦?” “在。”麦冬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再下个月就是你和小甘草住了,不如趁现在讲讲你的故事?两人熟悉熟悉?我们也顺便听听。”牛膝飞快的想麦冬使眼色。 麦冬来大青囊快三年了,除了肉桂心师姐之外,其他人都对让他过去的事不是很了解。 “你眼睛进沙子了?没事吧?”续断微笑地看向牛膝。 “就此来看,他是想转移话题了。”白术一本正经地说道。 “在小甘草和小白丁香来之前,小麦可是我们大青囊最宠的人了,谁都不能欺负他。”肉桂心护在麦冬旁边,拦住了靠近的牛膝,说道:“小麦,你不想讲就别讲。” “可以讲的。”麦冬居然从二师姐身后探出头来,直直的看向慧冷。 慧冷知道了麦冬的意思,起身,慢慢坐在了他的身旁。 “嘘,大家安静。”续断比了一个动作。 麦冬轻轻点头:“故事,不长。” ...... 在下弦城东城,一条格外冷清的街角,有一家奇怪的店铺。 铺子的装修很讲究,高牌楼,还有一个大牌匾,上刻着四个金字‘东城桅厂’,门口摆着大大小小的木棒,似乎在说明铺子的行业。 几乎所有人都不愿意经过这件铺子门口,大多选择了绕路,甚至好些住在铺子附近的人没多久就搬了家。 这家所谓的‘东城桅厂’,俗称‘杠房’,他们从事的是殡葬行业,负责把逝世者从丧居抬到坟地或者是庙里, 桅厂的主人是一对夫妇,二人都是四十多岁。厂里还有几十个雇佣的杠夫,几个敲鼓奏乐的乐工,一个六十多岁管账的执事夫。 除了这对夫妇和执事夫老刘头之外,其他人平时是不在‘东城桅厂’的,只有到了出殡的之前,他们才会聚集于此,毕竟这个行业,不光彩,他们也不愿很多人知道,自己从事这种行业。 三百六十行,唯独这一行,在行外。 大概在弦历三零四年的时候,夫妇两人生了一个儿子,取小名为东东。 东东的性格很孤僻,这条街上没有愿意和他相处的朋友,除了一个叫做邓云的大哥哥,对他不错,只是后来,邓云去了四大书院中的一家,他们便很少联系了。 东东很喜欢独自坐在‘东城桅厂’门口的石阶上,瘦小的身影蹲在大大小小的木棒旁,呆呆地看着来来往往纷纷避开的人们。 “一个,两个,三个......”东东数着:“一根,两根,三根......” 在东东四岁的时候,父母选择了送他去了下弦城的一家小书院学习识字。 东东很期待小书院里的生活。 章二百零二 麦冬(二) 在东东第一天去书院的时候,他终于交到了他的第一个同龄朋友,而然,当他告诉他的朋友,自己的家从事殡葬行业后,那个朋友居然主动疏远了他。 渐渐地,东东的事传遍全书院,从那之后,几乎没有人愿意和东东说话了,哪怕是眼神的交流,都会选择回避。 小书院的生活,一点也不美好,还不如以前东东一个人坐在门口石阶上的日子。 排挤、孤独、身上淤青;冷落、释然、最后一排,这是东东在小书院的第一个年头。 某一天,一个小女孩来到最后一排,竟然坐在了东东旁边,女孩那种明媚的笑容,让东东有些融化了。 女孩是最近才入的书院,兴许不知道东东的事。 “喂!东东连忙回避道:“离远一点。” “我不叫喂,我有的名字的好不好。”小女孩杏眉微蹙,反而将脑袋凑近了些。 小书院里的同学不多,东东每一个人都记得,他这才回忆起女孩的名字。 “魏里茜。”东东小声说出了三个字。 “你是叫丧东?”魏里茜说出的名字是别人给东东取的外号。 “嗯。”东东没有辩解,扭过头去不再看小女孩,她知道我的事了,为什么还要这么靠近? “丧东,和我成为朋友吧!”魏里茜一把拉住东东的手,强行盯着东东澄澈的眸子。 东东有些惊讶,这也许又是某个人的恶作剧吧。 “不。”东东很干脆,即使这不是恶作剧,和他成为朋友,女孩会被连累的。 魏里茜扑闪着的睫毛眨呀眨:“我是从另一个书院转来的,你知道为什么?” “不想知道。”东东想挣脱女孩的手,却发现自己没有女孩的力气大。 魏里茜忽然提高了声音:“我家住东城小龙湖三十二号,‘下弦木厂’就是我家开的!我的父母和你一样,都是干那一行的!” “小声一点。”东东发现周围同学的眼睛都看向了他这边:“别说了。”东东很担心,这个女孩也会和他一样被排挤冷落,女孩转书院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吧。 “怕什么,我就要说出来,让他们听见,殡葬行业不偷不抢,凭什么总有人会用一样的眼光看待这个。”魏里茜一只脚踩在了小板凳上,说道:“你们都听好了,从今往后,丧东由我罩着,谁都不许欺负他!” 那一刻,女孩就像是火焰,烧的他浑身温暖。 四周开始有些吵闹,同学们对着这一幕指指点点。 “安静。要上课了。”教书先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这才恢复了秩序。 东东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保持着一个姿势持续了小半炷香,直到旁边的魏里茜拍了一下他,他才回过神来。 “喂。”东东叹了口气:“你,会和我一样的。” “没事,他们什么样子我不管,至少,我们会成为朋友。”魏里茜扬起嘴角,又露出了她标椎的微笑:“对了,叫我茜茜。” “嗯。”东东没有继续说话,但那一瞬间,他的世界里多了些东西。 “后面的学生,好好听课,否则戒尺伺候!”教书先生看向了开小差的东东和茜茜。 只是,东东低下了脑袋,茜茜迎上了教书先生的目光。 章二百零三 麦冬(三) 东东身上的淤青是被书院里的几个人打的,那些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找东东的麻烦,因为东东从来不告诉别人自己身上的伤,那几个人就越发变本加厉了。 小书院离东东家不是很远,父母便没有来接送,欺负东东的人有时候会在他回家的路上堵他。 本来东东和茜茜回家有一段路是同路的,但是为了保护茜茜,东东选择了绕路,认识茜茜的第二天他就说:“茜,再见,我是走那边的。” 茜茜答应着,还点了点头。 东东绕过一个小胡同,回头看看,身影脱离了茜茜的视线,他这才跑起来,没过多久,离家只有两条街了,东东松了口气,今天没人拦他。 正当东东放松的时候,那几个人又出现了,他们把东东撵到了一个巷子的死胡同,围在一起,说起了格外刺耳的话: “丧东,听说你昨天交了好朋友,怎么,小东西胆子大起来呀。” “你这个不幸的东西,不要把你的霉运带给我们!” “还罩着你,明天我就要让她改名叫丧茜,和你一样成为一个没人要的垃圾。” “呸。”不只是谁吐了一口唾沫,紧接着是几个人的拳打脚踢。 东东一句话也没有说,他蹲下来,双手护着头,等待着风暴的降临,早就习惯了,大不了,今天又得让厂里的执事夫老刘头给他抹药。 熟悉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东东听见了女孩的声音。 “你们几个,住手,放开那个男孩!”茜茜伸出手指,仰起头,站在死胡同的入口处:“你们被我包围了!” “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这个小废物的垃圾朋友,本来是想明天找你麻烦的,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几个人中为首的一个说道:“你一个人?包围我们三个?” “茜茜?快跑!”东东抬起头,捂住眼睛的双手露出一点缝隙。 只见茜茜健步冲出,扬起小粉拳,挥向了比她还高半个脑袋的人身上,当另一人出手的时候,茜茜立马闪避格挡,动作无比娴熟,俨然是身经百战的模样。一阵激烈的碰撞之后,那几个人被打得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 眨眼之间,一个人的的胳膊被茜茜狠狠地抓住,扭曲成了一个痛苦的姿势。 “你们记住了,以后我魏里茜,就是这一片的老大,谁敢找丧东的麻烦,我就断谁一条手臂!叫我茜姐。”茜茜的手加大了力道,弄得那个人疼得呻吟起来。 “对不起,我们错了,茜姐,不要折断我的胳膊。”那个人害怕的双腿颤抖。 另外两个人甚至差点跪了下来:“我们保证以后不会欺负丧东了。” “丧东,别蹲着了,我们走!”茜茜一把拉住不敢相信的东东,走出了这个死胡同。 “丧东,看到我这个样子,你会不会不跟我做朋友?”茜茜没有刚才那种英气逼人的模样,反而听出了一点点害怕。 “怎么会?你刚刚的样子好厉害呀!”东东被一团热乎乎的带着茧的手握着,但他感觉很舒服。 “我转书院就是因为,我以前打伤了一个家族比较厉害的同学,在以前的书院里,我也没交什么真朋友,只是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打出了一片天地。”茜茜回忆道,她又看向东东:“丧东,你呀,不要在意那些人的眼光,他们不懂。” 章二百零四 麦冬(四) 东东没有接茜茜的话,茜茜也不愿意往下说了。 两人走着走着,来到了东东的家门口。 东东坐到了石阶上,茜茜也坐到了旁边。 “什么呀,丧东,你家就在这儿,还说不同路。”茜茜看着一根门口涂着漆的木棒。 “茜,以后不要叫我丧东了。”东东忽然说道:“那是他们给我取的外号,我不喜欢,叫我东东吧。” “好。”茜茜点头,还是说道:“丧东,你觉得我们父母的殡葬行业怎么样?” “丧东就丧东吧。哼。”东东放远目光:“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些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但是我想明白一个事,没有殡葬的话,这个世上逝去的生灵就少了送他最后一程的人。”茜茜慢慢起身,又露出了一个微笑,说道:“我该走了,我家还有一段路呢,明天见。” 东东听懂了一点,他想着回一个微笑,但是抽搐的嘴角,却做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嗯。” ...... 有了茜茜这个这个朋友,东东的生活充实了很多,他的话从短语变成短句,再到长句,当然了,只有在面对家人和茜茜的时候,东东才会偶尔说说长句。 时间到了弦历三一零年的时候,东东六岁了。 那天是觉醒日,和无数同龄人一样,东东在父母的陪伴下来到了中央广场。 觉醒的结果有些不尽人意,东东初始三颗微粒,能修炼,但是难以取得成就。 父母安慰东东,以后再怎么不济,最差也可以继承他们的‘东城桅厂’,还给东东买了一只大大的冰糖葫芦。 东东舔了舔嘴角的糖渍,牵着父母的手,一蹦一跳地回到了家,觉醒没什么的,当个平常的人也挺好。 回家后,东东父母马上去忙工作了,据说前两天有一个穿白衣服的人预订一批黑檀木的棺材,付了一大笔定金,也不明白这人为何要订购这么多棺材。东东一直很抵触桅厂的工作,但他今天也去帮忙了,在父母欣慰的眼神里,他弄了一整个下午。 那天晚上,东东忙完后,坐在石阶上休息。 门口亮着的灯笼,还有竖着的木棒,独坐台阶面无表情的小孩,这一幕有些诡异。 一个气喘吁吁地身影朝着东东跑来,是茜茜,她扶着墙,喘了口气说道:“咦,刚刚从远处过来,差点吓到我了。东东,我是过来问问,你的觉醒怎么样?” “不怎么样,初始三颗,以后可能要接替桅厂的工作了。”东东抬头,给茜茜让了一个位置。 “三颗呀。”茜茜没有坐下,她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东东:“这是我做的木雕,送给你了。” “怎么忽然送我东西?”东东没有推辞,接了过来,木雕是一个小棺材,用的材料是上好的金丝檀木。 “有些贵重,等我想好送什么回你,额?一个金纸做成的纸扎怎么样?”东东朝着茜茜投出了一个微笑,他的嘴角依然在抽搐,但至少,这是一个标椎的微笑了。 “我们的东东还学会开玩笑了。”茜茜看向街道的一边,黑黑的没有人经过,她说道:“好了,以后谁欺负你,就把这个小棺材拿出来,报魏里茜的名字。” “嗯。”东东摸了摸木雕上的纹路,很清晰。 “我出来的很匆忙,该走了,再见。”茜茜最后认真的和东东对视良久,离开了。 第二天东东去小书院的时候,没有看见茜茜。听教书先生说,茜茜觉醒日先天八颗微粒,天赋极佳,被崇阳郡的乾元分院重金挖走,今天早上,关了‘下弦木厂’,全家搬走了。 东东在那个小棺材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丧东,乖,别哭鼻子,等茜茜学成归来。’ 章二百零五 麦冬(五) 茜茜走后,那些人又开始欺负东东,东东还是抱着脑袋蹲在墙角,还是那个孤独的小孩。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从不远处的邓云家烧起,一直蔓延到了‘东城桅厂’。 东东一家人还在睡梦当中,都没有意识到灾难的降临,当他们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场火很奇怪,连水都无法扑灭,火势把东东家的檀木棺材烧了个干净。 父母为了保护东东,双双牺牲,东东自己也被烧得面目全非,留下了数个狰狞的疤痕,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才恢复。 衙门出人调查,结果无功而返,这场火灾成了悬案。 火灾过后,桅厂的杠夫、乐工纷纷解约,去了别家。 唯有执事夫老刘头留了下来,成了东东唯一的亲人。 东东也不再去书院,他被烧成这个样子,不想吓着别人。他决定好好跟着老刘头学习桅厂的工作。 又是几个月后,一个穿着白衣服的老者前来取棺材,然而,那人出的黑檀木早就烧了个干净,东东和老刘头用残存的材料,只完成了一具。 东东一个劲的赔着不是,老刘头也在向这个白衣老者道歉。 “你们知道,我出的黑檀木值多少钱?”白衣老者伸手比了一个数:“一千金石,十口棺材。” “对不起,我们这里出了一场大火,您的檀木没能幸免。”老刘头解释道:“您先坐,我们商量商量?” “我知道,弦域这么多木厂,我找你们家就是因为你们的工艺我很喜欢。”白衣老者有意识的和老刘头保持距离,他没有坐下来:“你们看怎么办吧,即使算上你们的这口棺材,还得陪我九百金。” 东东怕吓着别人,一直低着头,他说道:“您能给我一点时间吗,我们一定可以赚到钱还给您的!我可以用我的命保证!” “哦?少年,抬起头来,让我看看。”白衣老者似乎有些好奇:“你的命?” 东东捂着脸,还是颤抖着抬了起来,少年很坚定:“嗯。” 他的整张脸上,没有一块是完整的。 “烧伤呀。”白衣老者忽然上前,摸了摸东东脸上的疤:“还好,没有伤到里面,可以治。” 老刘头和东东都很吃惊,烧成这样能治好吗? “恢复如初的话,要很多钱,你们,付不起。”白衣老者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这样吧,给你两年时间,还不上九百金,你的命就是我的了,记得到北城郊外的大青囊找我。” 白衣老者留给了他们一个背影。 这两年里,东东学习很多关于殡葬的知识,靠着老刘头,‘东城桅厂’的工作也慢慢恢复正轨,只是,一个小小的桅厂,怎么能在两年里赚到九百金呢?这不可能。 依然没有茜茜的消息,东东想着留一封信给她,但是他犹豫了,临走时,他告诉老刘头,‘东城桅厂’就交给老刘头了,如果以后,有个姑娘来找他,就告诉她,东东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 “我烧伤了,欠了师父很多钱,师父用千年麦冬敷好了我脸上的疤。就这样。”麦冬一口气说完了。 “你的愿望就是治疗疤痕吗?”慧冷问道。 “嗯。小甘草。”麦冬点头:“你脸上的也可以。” “我许别的愿望了。”慧冷摇头。 “好了好了,你们看看,我们的小麦脸都红彤了,大家被难为他了。”肉桂心揉了一把麦冬的脑袋,感觉不过瘾,又揉了揉慧冷的脑袋。 章二百零六 白丁香(一) 白丁香在一旁小憩,小脑袋枕着肉桂心的大腿,嘴角还溢着口水。刚刚师姐摸两个小师弟头的动作似乎惊动了她。 “什么?师父回来了吗?”白丁香睁开惺忪的睡眼,抬头撞上了肉桂心胸前的柔软。 “没呢,小丁香,你可以继续睡。”肉桂心换了个姿势,好让自己舒服一些。 “二师姐,我做梦了,是一个奇怪的梦。”白丁香嘟着嘴,还没有清醒。 续断指了指白术,说道:“解梦的话,我们的六师弟还是颇有研究的。” “不敢当,只能说略懂。”白术谦虚道:“说吧,九师妹,我们听着呢。” 众人也都做出倾听的模样。 “那个梦,很清晰又很模糊,我感觉自己亲身经历过,却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白丁香托着腮,说一句便停顿一下。 ...... 很多年前,大概五十多年的样子,那个时候,华缘还不叫华缘,他是‘青囊门’的一个外门弟子,名叫华小游。 ‘青囊门’地处弦域以北,位置在一座名为‘华天山’的山腰上。宗门靠着传下来的医术赚钱培养修士,在江湖上积累了不少好的口碑,毕竟在外面闯荡,谁都有受伤的时候,没有人会去得罪一个医师。 华小游二十多岁,实力在四轮大轮师的样子,资质不错,算得上是外门的天才。 为了成为内门弟子,他经常冒险去‘蔚北之森’采药、修炼,这个森林里妖物横行,据说在深处,更是有从圣境的妖中圣者存在。 这一次去‘蔚北之森’,华小游需要炼制一颗帮助五轮强者恢复外伤的丹药‘拟掌控复原丹’,用来参加进入内门的评选,年轻气盛的他,似乎想哪个评选第一。 君药是一株达到一百年的‘骨碎补’,年份自然是越老越好,华小游决定必须要略微深入森林了。 一路上还算顺利,遇到都是些二三轮实力的小妖兽,华小游秉着生命至上的原则,并没有伤害它们,而是通过一些药粉以及实力的威压来逼退这些小妖兽。 剩下的臣药、佐药、使药都已经采的差不多了,唯独没有看见‘补碎骨’的影子。 ‘补碎骨’根状茎长而横走,密披蓬松灰鳞片......华小游默念了一遍书上‘补碎骨’的描述,慢慢收起威压,继续深入的话,他可不敢惊动那些实力远强于他的妖兽。 一只天荡虎匍匐在坚韧的树枝上,均匀的鼻息,正在休憩,它背上的五道金纹似乎在告诉入侵者们,它的实力是五轮。 天荡虎的虎爪下,按着一个枯枝制成的鸟巢,一只一轮实力的小雀妖被死死的钳在了虎爪中央,动弹不得。 它嘴角残留着血迹,从地上凌乱的羽毛可以看出,已经有一直雀妖丧生了。 小雀妖的母亲小心翼翼地靠近虎爪,生怕惊醒了这只天荡虎,似乎还想拯救这只小雀妖。 华小游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有些感慨,这只麻雀妖只有三轮的实力,它们一家也许都要死于虎口了。 人冲动的时候,往往只是因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念头。 华小游想着,他的一个药方,需要很多麻雀粪便,养一只雀妖,兴许还不错? 救吧,他凝出微粒,收敛气息,从怀里拿出了一把烈性药粉,冲上前去。 章二百零七 白丁香(二) 药粉直接撒向了天荡虎的脸上,华小游微粒凝出的拳头震向了虎爪。 天荡虎被惊醒,药粉散入了它的眼睛,张起血盆大口,发出一声愤怒的虎啸。 华小游乘着天荡虎抬爪的空档,脚下发力,以腰为弓,腾空而起,抓起小雀妖。 他给了小雀妖的母亲一个眼神,然后撒腿就跑。 三轮的麻雀妖似乎明白了,但它没有逃跑,反而挡在了华小游身后,似乎在说,孩子就交给你了,它要断后。 华小游叹了口气,就知道会这样,这些妖兽真傻,傻得有些让人敬佩。他把一颗‘爆回复丹’喂到嘴里,腿上附着的微粒更加凝实,他加快了速度。 天荡虎回过神来,这只母雀妖挑衅似的在它眼前晃荡,弱小的攻击仿佛在挠痒。天荡虎伸出虎爪,一击毙命。 远处飞奔的人居然抢走了它的午餐,还有刚刚那一把灼眼的疼痛,弄得它无比气愤。 它一口吞下了死亡的母雀妖,朝着华小游追去。 还有第二只天荡虎!华小游朝着外围狂奔而去的时候,感知到了另一股同样的威压,这股压威更强,他似乎被包围了。 外围不行,他就向深处跑!这是唯一活命的办法。 踩断的树枝,飙升的心跳,淋漓的大汗,华小游情急之下走错了路,被逼到悬崖,进退两难。 两只天荡虎居然都出现在了华小游面前,它们的身影缓缓重合,化为了一只六道金纹的巨虎。华小游再次惊了一下,读过的妖兽百科,给出了解释,这不是普通的天荡虎,是它的进化,‘阴阳天荡虎’,刚刚那只五轮的,是迷惑对手的阴虎。 为了一只小雀妖,丢了性命,值得吗?冲动了呀,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还没有手掌那么大的小雀妖一直在发抖,弄得华小游手掌湿湿的,还有污秽的东西,他有些嫌弃的摸了摸小雀妖的毛。 要是五轮的天荡虎,他还可以拼上一拼,但是六轮,他不可能打赢。现在这个局面,只有唯一的解了,那就是跳! 华小游盯住悬崖壁上的一处树枝,也不顾脏,把小雀妖放进怀里,一跃而下。 ‘阴阳天荡虎’大啸一声,在悬崖边上徘徊了许久,看了一眼云雾缭绕的下面,还是离开了。 华小游双手凝出微粒,奋力抓住悬崖上的那截树枝,他的脚拼命地贴在崖壁上,好让下落的速度慢上一些。 奈何那截枝条过于青嫩,断了,反作用力太大,华小游没能保持住正确的姿势,飞快的坠落下去。 眼看就要落到崖底,摔个粉身碎骨的时候,啪的一声,一株带刺的藤蔓猛地缠住了他身体,藤蔓上的尖刺狠狠地刺入他的皮肤,无数血洞被扎了出来。 缠绕的巨大力道让他的五脏六腑几近破碎。 一张惨绿色的人脸张着大口等待着藤蔓将华小游送进去。 这是‘鬼脸毒刺蔓’,怎么会在这里生长? 幸好,虽然被扎的很痛,但至少,这个藤蔓救了他一命,现在该想想怎么挣脱了。 章二百零八 白丁香(三) 华小游用唯一能动的手拿出几个瓷瓶,书上说这‘鬼脸毒刺蔓’畏火,弱点在它的鬼脸上,他要试一试。 藤蔓越缠越紧,离那张正在进食的惨绿人脸也越来越近,华小游看准时机,正对着鬼脸扔了下去,几个瓷瓶在碰撞当中破碎,飞出的液体和粉末混在了一起。 他猛地吹燃了手里的火折子,向下一甩,火星飞溅,点燃了那团混合物,砰的一声,爆炸了。 鬼脸感受到了灼热,缠住华小游的藤蔓猛地将他甩了出去,数条它控制的其他藤蔓迎上火光,将之扑灭。 华小游重重的落在了松软的泥地上,他飞快的吃下一颗‘万用解毒丹’,喘着粗气,开始审视四周的一切,他现在正处在一条峡谷之中,到处是浓浓的瘴气,能见度极低。 他身上的血慢慢止住了,但情况并不好,他有些视线模糊,看来‘万用解毒丹’效果不佳,恐怕这‘鬼脸毒刺蔓’的毒要发作了。 怀里的小雀妖也被藤蔓扎到,再加上刚刚缠绕的力道太大,挤压到了小雀妖,它的嘴里也渗出血迹,早就昏了过去,情况不容乐观。 就在绝望来临之刻,一股味道钻入了华小游的鼻子,丹香!那是极品丹药的香气,华小游忽然精神一振,光是吸了一口,他就忘了身上的疼痛,如果不是他居然站了起来,他都会觉得这股丹香是幻觉。 一步两步,一个血脚印,两个血脚印,华小游看到了一间茅草屋,突兀的立在他的面前,那股丹香就是这里发出来的。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药,光是香气就能让弥留之际的人感到充满力量,华小游推开残破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具盘坐的骸骨,在骸骨的左右手上,分别放着一个玉盒。 玉盒上贴着分别贴着两个古体字‘妖’、‘人’。 华小游看见了一块镇石,下面压着一张羊皮纸,年代有些久远,他隐约可以认出纸上写的是:‘有缘人,吾是华天山青囊门的第一任门主,被同门师兄暗算,掉落于此,却因祸得福,发现了这个千年难得一见洞天福地,此处生长着各种超越正常年限的药材,每一株拿到外面都是无价之宝。’ ‘吾潜心炼药六十年,终修成正果,这两颗药一颗名为:破厄透妄,另一颗名为:塑体成形,前者能恢复伤势,突破瓶颈,增强感知,适用于人;后者能还原形体,重塑本源,凝练人形,适用于妖。’ 华小游吐了口血,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扶住桌子,接着看。 ‘只可惜,吾实力低微,无法离开这个地方。这些年来,吾把自己的经验见闻着成了几本书,吾乞求你能够把它们流传出去,这两颗丹药,便是谢礼。’ 后面的字迹越来越乱,到处写着‘死亡’、‘秩序’、‘时间’、‘生命’,这里的主人,似乎有些疯狂了。华小游慢慢看到了最后一行。 ‘吾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听好了......’ 华小游看到这里忍不住颤抖起来,这个秘密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羊皮纸没有署名,结束了。 管不了这么多了,华小游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离开这个峡谷,他现在能救命的只有这颗丹药。 他打开人字玉盒,龙眼大小的金色药丸浮现在眼前,香气扑鼻,没有一点要消散的意思。 他张嘴吞下,盘腿而坐,运转微粒,吸收药力。 章二百零九 白丁香(四) 华小游运转功法,身上散发出微弱的波动,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四周的微粒以一种无比恐怖的速度向着他凝聚而来,眨眼之间,他全身的伤口已经恢复。 突破就像是捅破一张纸那么简单,他五轮了,气息的增长还没有停下的迹象。 与此同时,华小游的感知也有了十足的进步,他停留在凝神大成很长一段时间,瓶颈说破旧破,已然达到了破妄小成。 停下,不能再突破了,华小游知道继续下去毁坏根基,他停住功法,强行将药力压了下去。 这一颗丹药居然抵得上平常人数十年的苦修,传出去定会让无数人疯狂的。 小雀妖已经奄奄一息,如果没有刚刚吸入的丹香,它就已经毒发身亡了。 唉,救它吧。 医者不会随便放弃他面前的任何生命,华小游是这样劝自己的。 他打开了另一个贴着‘妖’字的玉盒,同样是扑鼻的丹香。 这颗丹药?有些大。他愣住了,手里的小雀妖居然和丹药差不多大。炼药的这位先生也想不到,会有人把这样的神药拿来喂一只小麻雀。 怎么治?他又不是兽医,华小游难住了,把丹药磨碎吗?会不会损失药力? 不管了,死马就当活马医吧。 华小游取来了房间里的一个研钵,顾不上是否干净,他就把‘塑体成形’丹放了进去,磨成药粉,均匀的分成了十小份。 先喂一份,看看情况吧。 小雀妖依然是昏迷的,华小游把这里主人留下的羊皮纸撕下了一角,卷成管状,插入了小雀妖的嘴里,慢慢地将药粉灌了进去。 他凝出微粒,聚集感知,试着替小雀妖调理。 如果说人的筋脉是大树和枝干,那么这只麻雀的筋脉就是一根草。 运转一个周天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小雀妖奇迹般地苏醒。 它又被华小游吓到了,一抹污秽的东西从它的身后排出,正巧落在了华小游的掌心。 华小游差掉爆了粗口,但他还是忍住了,继续替它调理药力,这个时候稍有不慎,这个小家伙也许会爆体而亡的。 小雀妖感受到华小游手上的温暖,这才放下警惕,竟然靠在上面睡着了。 药力吸收的很慢,按照这个进度,恐怕要一个月时间,才能消化这一小份,全部吃掉的话,差不多一年时间吧。‘塑体成形’?这只仅仅一轮的小家伙,吃完之后会变成人?华小游有些不敢相信。 没有特殊血脉的正经妖兽要想修成人形,至少得七轮之后。 华小游安放好小雀妖,他决定出去看看。 外面的瘴气依然很浓,他小心翼翼的顺着来时的血脚印找到了跌落的位置,他做好记号,继续往前走,这一圈都没有羊皮纸上说的植物,很奇怪。 是结界!华小游发现了一张褐色的大旗,旗下还有几颗发光的微核,品级居然都是六轮以上。 有几颗已经失去了光泽,看来是在时间的流逝中消耗了。 这个结界应该有着掩盖丹香的能力,否则这里早就被人发现了。 当华小游走出结界的那一刻,四周的瘴气慢慢变薄,这片福地的奇景才终于展现出来,他激动地双腿颤抖,跪在了地上,差点哭了出来。 章二百一十 白丁香(五) “你见过拳头大的桂圆吗?”华小游今天算是长眼了。 “我的天,蒲扇一样大的车前草,手臂这么粗的苦麻子。”华小游好不容易重新站了起来,再次惊呼道:“这是马齿苋吧,看样子至少得有三百年的年份。那是我需要的补碎骨,十年,百年,千年,居然有一大片!” 华小游控制住自己的手,没有直接上前去摘,毕竟采药也是一门学问。关于采药,他们是有规矩的,在没有不可抗力利因素的时候,他们必须保证可持续发展,竭泽而渔的事他不会做。 这么多天地灵宝,即使一辈子在这里也值了,华小游想到。 接下来他花了几天时间,探查了一下这里的地形,华小游发现,他所处的位置是一处狭长椭圆形的谷地,炼药先生的屋子处于谷地中央,结界将谷地分为了东南两面,而他掉下来的地方,就在中央偏东一点。 有一件事情很奇怪,谷地里没有妖兽,他看到的都是巨大的普通动物,那些动物丝毫没有的进攻意识。 华小游还试着往边缘探了探,两边的崖壁上全部都是‘鬼脸毒刺蔓’,甚至还有更恐怖的无名植物,他亲眼看见天上一只六轮境界的‘郁金鹫’被那株无名植物捕食了,吓得他跟紧退回了谷地。 那次之后,他给无名植物取了个名字‘幽冥森藤’。 后面的一年里,华小游都在这片谷地里修炼微粒、消化药力、学习医药知识,他被那位炼药先生留下的笔记深深折服,甚至还自作主张行了拜师礼。 他选择了结界阵旗的附近,把老先生的遗骸埋了下去,还立碑刻着:‘青囊门第一任门主之墓’,外加一行小字‘天下第一丹师’。 那只小雀妖每个月都会吃下一份‘塑体成形’丹的粉末,渐渐地居然连羽毛都泛着一层金光,它和华小游也越来与熟悉。 只是小雀妖喜欢随地大小便的毛病一直没有改掉,好几次都明目张胆地拉在了华小游脸上,华小游还得小心翼翼地把粪便收集起来,他可不能浪费‘白丁香’这种上好的药材。 在小雀妖吃下最后一份粉末之后,异变发生了,它陷入沉睡,身上居然长出了一层金色的茧,茧似乎在以极其微弱的速度变大,华小游推断,等到小雀妖破茧而出的那一刻,它也许真会修成人形。 又过了很多年,华小游已然成长为了一代大师,他的实力达到了七轮,医术更是深不可测,他决定离开这里。 没有储物灵器,他只能背上一个大麻袋。小雀妖的茧已经有脑袋那么大了,被他直接塞进了麻袋里。 华小游选择了一处离那株‘幽冥森藤’最远的崖壁,他凝出微粒,腾空而起,‘幽冥森藤’居然还能感知到他,离着百米的距离,数只藤蔓向他射来,还有各种其他的植物,都想发疯似的攻击他。 因为华小游的准备很充分,再加上他已达到了七轮‘天命者’的境界,费了一些功夫,他终于出来了。 那些植物没有继续追击,似乎到了一定的高度,它们就停下了。 华小游站在崖顶上,任由高处的风吹过,他忽然想到了羊皮纸上最后书写的秘密,最开始读来,他只觉得可怕,现在,随着实力的增长,他越来越感受到那个秘密描述的真实。 人生还有那么长,想这些烦恼干什么呀,华小游收拾情绪,望向了远处,是时候让他的名声传遍江湖了。 章二百一十一 欢声笑语与一场婚礼 ...... “我呀,梦见自己居然在师父睡着的时候,偷偷在他的脸上做那种事情。后来我被师父狠狠地揉搓,他还喂我吃一种奇怪的药。”白丁香回忆着:“对了,我梦里的师父很年轻,都没有白胡子和皱纹。” “那种事情是什么事情,你得说清楚一些。”白术朝着她眨了眨眼。 “哎呀,人家不好意思说,你近一点,我说悄悄话。”白丁香抬起头,红着脸说道。 白术弯下腰来,把耳朵凑近白丁香,只听细软微弱的音调道:“就是拉粑粑。” “哦,那个东西是黄色的,按照解梦里说,代表着财富。至于师父,有所思便有所梦,小丁香你应该是太敬爱他了。”白术的神色没有变化,他接着说:“总之,是吉兆。” 白丁香微微侧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牛膝忽然看向慧冷,说道:“小甘草,你还没有和我们说说你以前的事呢,现在大家都在,额,除了我的苟儿。” “暴露了呀,牛膝,你的苟儿。”柏子仁发现了亮点。 “就是我的苟儿,不装了,摊牌了。”牛膝有些兴奋:“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续断拍了拍慧冷的肩说道:“小甘草,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们说说的,别在意这几个家伙的。” 慧冷很认真地看着师兄师姐们的样子,慢慢开口了,他决定毫无保留地说出来,除了一些羞羞的话题,还有他的蚊子。 众人在慧冷讲述之后,眼神里都多了些东西,他们的关系又一次更进了一步。 时间流逝,转眼之间,月亮已经有了落山的迹象。 这个时候,师父回来了,他的脸上多了一些疲惫,他平静地说道:“回家吃饭。” 夜晚的大青囊里,又一次传来了欢声笑语。 “我的苟儿呀,今日我们的小甘草可说了一些他之前的事,你想不想听?” “谁是你的苟儿。” “喂,小甘草你干嘛捂住我的嘴,这有什么说不出来的。” “哈哈哈。” 没有什么比得上与家人一起说笑的日子了。 ...... 又过去了半年的时间,慧冷跟着剩下的两个师兄师姐学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枸杞子居然教给他几种壮阳的药,弄得慧冷一愣一愣的。麦冬更奇怪了,教的是殡葬知识,慧冷不理解,医师怎么要掌握这个。 至于白丁香,她的年纪还没有慧冷大呢。慧冷和她住的时候,大多时候是在照顾她。 师父的话是,学会照顾也是医师的必备能力。 和每个师兄师姐学习的日子结束后,慧冷终于有了自己独立的房间。 这半年里,还发生了一件大事,牛膝向师父许愿了,他要娶枸杞子为妻,师父当然应允。 两人便在大青囊办了一场简单的婚礼,在师父的面前拜堂成亲。 只记得这天晚上,闹洞房的声音格外有趣。 ...... 细细算来,慧冷来到大青囊整整一年了,他已经彻底融入了进去,感知力上虽无进步,但医术上,他已经可以治疗一些伤风感冒了。 他呀,希望自己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下去。 偶尔他也会想到墨,想到明镜儿、丁瞳她们,他总会看看‘瀚海蓝镯’上的那颗光点,那是唯一和明镜儿有联系的东西了。 ...... 这一天是弦历三一七年七月初十。 续断一大早就在大青囊门口贴上了一张告示,上面写着:‘即日起,大青囊关门,众弟子进山修习深造,开门日期待定。对此深表歉意。’ 章二百一十二 炼丹室门前 进山修行的消息是师父昨天就说了的,他还嘱咐徒弟们准备一件干净的衣服,以及带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据说会有很长一段时间。 肉桂心师姐也早早地备好了将近半个月的干粮,这也是师父的要求。 众人收拾好之后,抱着衣物来到了大青囊后院的炼丹室门口,同时那些干粮也摆在那里。 炼丹室处于地下,仅有一个通风的烟囱,隔音效果极好。那里专属于师父,平日里都是锁着的,其他人都不允许进入。 大青囊的十个弟子按顺序站成了一排。 慧冷有些不解,为何出去修行只带一套衣服?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鬼?还有这些干粮?于是他小声问道:“喂,你们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吗?” 白丁香摇了摇头,麦冬看向了枸杞子,枸杞子又看向白术,一个接一个,最后到了续断。 续断耸了耸肩,说道:“我也不知,刚刚师父还叫我锁好大青囊的门,我在想,我们出去修行怎么还把自己锁在里面了。” “跟着师父这么多年,以前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续断接着说道。 “会不会是师父要教我们炼药?”牛膝忽然想到:“我们几个似乎就只有二师姐有这方面的经验了。” “丹师虽源于医师,但还是有很大的区别。”肉桂心谦虚道:“我还是更擅长于熬些药粥什么的。” “俺也对药材深有研究。”棒槌用胳膊肘推了推牛膝。 “听说有的丹药可以让人实力大增,一颗的价值可达百金,比治病救人来钱快多了。”牛膝反手推了回去:“师父是不是要开始让我们赚钱了。” “炼药宗师牛膝参上!”他突然跳到枸杞子的面前。 “滚。”枸杞子杏眉微蹙:“安分一点了,等会师父又批评你。” 柏子仁一脸坏笑的拍了一下牛膝,说道:“看你这个样子,昨晚一定策马奔腾了。” “我猜测,四师兄说不定吃那种药了。”白术插了一句。 “壮阳药吗?我学过了。”慧冷也接住了他们的话。 麦冬拉了拉慧冷,小声说道:“小甘草,看破,不说破。” “嘿,你个小甘草,还有麦冬,你们学坏了呀。”牛膝撇了撇嘴。 枸杞子的小脸微红,没有说话,似乎默认了。 “壮阳药是什么呀?”白丁香疑惑地看向四周。 “咳咳。”师父在这个时候从炼丹室里走了出来。 众人马上安静下来,连忙重新排列好正确的位置。 白丁香见没有人搭话,看向了师父,差点又把那个问题问了出来,还好她旁边的麦冬和慧冷即时捂住了她的嘴,这个时候说出来,就尴尬了。 师父的表情很是严肃,他今日依然穿着一身白衣,只是袖子上居然有一处刺眼的污渍。平时的话师父一定会马上换一件的,现在他居然没有注意到。 师父不知从哪里拿出了十个蒲团,放在了众人面前,说道:“你们盘腿凝神,先把心静下来。” 众人纷纷照做。 天色有些阴沉,几片乌云半遮半掩地罩在了月亮上,仿佛带着面纱的女孩。 “时候不早了。”师父慢慢地走着,他来到了续断面前,认真的看了他片刻,才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说道:“续断,跟我先进去吧。” “接下来我叫一个人,你们便进来一个,你们饿了就吃干粮,晚上我会安排休息。”师父又说道。 续断从蒲团上起身,他比师父高上了小半个脑袋。 两人进入了炼丹室。 是石板摩擦的声音,炼丹室的门关上了。 章二百一十三 十天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中午的时候炼丹室里没有一点动静,牛膝静坐地有些不耐烦了,他悄悄挪动位置,来到了枸杞子身后。 棒槌有些饿了,他起身拿了一块干粮啃了起来。 其他人也开始窃窃私语,都对师父的做法有些疑惑。 “你们都安静,这种时候闹什么闹!”忽然之间,炼丹室的石门开了一个口子,师父严肃的声音传了出来:“现在吃干粮,吃完之后,马上给我静心。” 师父隐约透露出了一种威压的气势,这是师父生气的表现,在大青囊里是少有的。众人马上排好位置,无声的啃起干粮。 这次之后,没有人敢随意说话了,都在按照师父的要求静心。 到了晚上,石门又开了,师父的声音没有一点感情:“肉桂心,进来,其他人回房休息,明天辰时,继续静心。” “是,师父。”肉桂心收拾了一下,走了进去,还不忘回头给几个师弟师妹们说:“你们都听话些,这次师父真的生气了。特别是你,白丁香,要乖乖的呀。” 慧冷睡得很不安稳,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第二天辰时,没有一个人敢迟到。 “棒槌。”这次师父的语气依然有些冷漠:“今日三餐你们按时解决,明天依然是辰时。” 这一天炼丹室的门都没有打开,一直到了晚上,剩下的人才回房休息。 乘着夜色,牛膝偷偷把大家聚集了起来。 “大师兄、二师姐还有三师兄都进去了,没有出来,你们说师父他们究竟在干什么?”棒槌把所有人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确实,我都没见师父他们吃干粮。”柏子仁说出了他观察到的细节。 慧冷试着向蚊子传音求助,蚊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猜测,是在闭关。”白术捧出了一本书,说道:“我看到书上写的,有些丹药的炼制需要很多人分步骤提炼药材,会花上很多时间,厉害的丹师往往会选择闭关。” “干粮,也许师父在炼丹室里准备的有。”白术接着说道。 众人的讨论无果,牛膝自告奋勇,明天一早去问问师父。 第三天,牛膝在门口问了一句,结果,被一股无声的威压掀倒在地上。 所有人这才意识到,这次炼药非同小可。大家也默认了闭关炼药的结论。 直到第四天的正午,牛膝才在师父的要求下,进了炼丹室。 徒弟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去一个,柏子仁、白术、枸杞子、麦冬。一直持续到了第八天,只剩下慧冷和白丁香了。 这些天的气氛越来越压抑,白丁香忍不住,居然哭了,她只是个五岁的孩子,看着一个又一个进入炼丹室的师兄师姐,她很害怕。 慧冷安慰着她,师兄师姐们是去闭关炼药,我们等会也会去的。 两个人依偎着,都没有回房间,在蒲团上度过了一个晚上。 第九天,白丁香也进入了炼丹室,走的时候,还给慧冷说道:“小甘草,你一个人不要害怕。” 慧冷重重的点了点头。 大青囊里静悄悄的,似乎只剩下慧冷一个人,他仿佛又回到了末世里逃亡的日子,那个时候的世界也很安静。 别想了,炼药而已,慧冷竟然有些受不了孤独的感觉,也许是这一年里和这些师兄弟师姐们闹腾惯了。 第十天,师父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甘草。”只有两个字,却听出了沉重。 章二百一十四 甘草(一) 慧冷长舒一口气,走了进去。 炼丹室里的石门又一次关上了。 室内灯光昏暗,孤零零的燃着一盏光髓,一个偌大的炼丹炉伫立在中央,火焰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声音。 除了师父,慧冷一个其他人都没有见到。 “师兄师姐们呢?师父。”慧冷问道,他的心里阴影有些悸动。 师父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一头的白发居然秃了好几块,身上的衣服也满是烟尘,现在慧冷面前的人,完全不像师父。 “你很聪明,应该看出来了。”师父叹了一口气,抬起了释放微粒驱动丹炉的手。 “他们?”慧冷盯着丹炉,久久说不出话来。 “没错,你们就是我炼药的药材。”师父颤抖着,不只是第几次说出这样的话了,每一次他都觉得心痛。 ...... 时间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续断走进炼丹室。 “续断呀,你跟着我二十多年了。我现在需要你一些东西,你愿意付出吗?” “当然。是二十四年。师父,您满足我们的愿望,不是无偿的。” “我需要的是你的命。” “我知道了。” “你不问为什么吗?” “没必要,从您救我,恢复我的腿的时候,我的命就是您的了。” “对不起。” 炉子里的火焰在微粒的加持下达到了恐怖的温度。 续断没有发出惨叫,他闭眼的时候说:“师父,太痛了,等会师弟师妹们,您要轻点。” 肉桂心走进炼丹室。 “师父,大师兄呢?” 师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丹炉,眼角还有泪痕。 “我懂了,原来您给我们取药材的名字就是为了这个,我们就是您这次炼丹的材料?” “是。” “早在那个时候,我就想死了,没想到您把我拉了回来,还给我带来了这么多年的快乐日子,舍不得啊。”肉桂心沉默了许久,才继续说:“我的命一直都是您的。” “对不起。” “没事,只是可怜了麦冬、白丁香和小甘草,他们呀,才这么小。”肉桂心是自己跳进丹炉的。 棒槌走进炼丹室。 “这一天到了吗?俺知道迟早会来的。” “你本就是一株千年金参,该履行诺言了。” “好,在宝山,你给俺接胳膊的时候就说好了的,你不进山伤害我弟,我弟立下契约不再害人,我当做药材给他赎罪。” “对不起。” “其实,在你帮俺见父母最后一面的时候,俺就真心地想做你的徒弟了。” “你我互不相欠。”棒槌最后说道:“再也不能和你们喝酒了。”他的目光看向外面。 牛膝走进炼丹室。 “师父,续断、肉桂心还有棒槌他们呢?你们偷偷打麻将呢,都不带着其他徒弟们。” 师父斜了牛膝一眼,他现在笑不出来:“你和枸杞子结缘开心吗?” “开心,那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这还的感谢你师父,当年要不是你带我去听曲,我还遇不到苟儿呢。” “我愿意对苟儿一辈子好,给你生一堆徒子徒孙。” 师父没有让牛膝继续说下去,他一个手刀,把牛膝打晕了,自言自语道:“对不起,有时候,不知道,往往就不痛苦。” 章二百一十五 甘草(二) 柏子仁走进炼丹室。 “我嗅到了血的味道。师父,你这炉丹药不简单啊。” “你不觉得悲伤吗?” “谈何悲伤,那个时候我的心就死了,是你强行拉回来的。” 师父的眼睛有些发红,没有继续说话。 “我当年说希望天下太平,人人平等。现在这个皇帝,还算可以,你算是实现我的愿望了。” “对不起。” “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我好不容易看到这个世间的美好。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我们,我很不解你是为了什么才愿意牺牲我们,换来这样的丹药。再见师父。”柏子仁轻轻朝着空中做出了拥抱的动作,随后跳进了丹炉。 白术走进炼丹室。 “书上说,排除所有错误答案,剩下的那一个再不可能,也只有选择相信。师父,您在做什么?” “炼药,只是你们是我的药材。” “以,以理性而论,论什么呀。前面的师兄师姐们,被您炼成丹药了?”白术还是不愿意相信,他拼命地掐了掐自己。 师父沉默了许久才说:“你看尽天下医书的愿望,没能完成。” “其实,您已经帮我实现愿望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当年寻死,是您救了我一命。” “对不起,时候到了。”师父没等白术说完,一股微粒强行拖着他进了丹炉。 “唉,师父,最后拜托,您得把我房里写的东西烧掉。差点就写完了呀。我,我舍不得你们。”白术哭了,他的泪却被无情的火焰蒸干了。 枸杞子走进炼丹室。 “师父,我的小牛呢?还有师兄师姐们?” “你们是我这次的药材。”师父捂住胸口。 “您教导我们医者不会轻视任何一个生命。您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 “我是为了打破那一层东西,我必须要做,哪怕只有我一个人!” “您做错了。您有什么问题可以告诉我们一起来解决,我们是一家人呀,您永远不止一个人。” “对不起。” “我很感激,您能给我条那支舞的机会,感激您又给了我一条命,感激您给了我一个家。您要知道,哪怕是死,您的几个徒弟都是没有怨言的。至于,牛膝呀,我会劝他,他敢不听我的!”枸杞子是微笑着离开的,她最后嘴角还在动,似乎在说:“小牛,师兄师姐们,我来了。” 麦冬走进了炼丹室。 “师父。” “你应该知道了。” “知道。” “你愿意为了我付出自己的命吗?” “不愿意。” “对不起。” 一股无法挣脱的力托着麦冬进了丹炉。 麦冬最后没有说话,他在心里默念师兄师姐们的名字,重复着:“你们是我永远的朋友。” 白丁香走进炼丹室。 “师父!”那个小小的影子冲过去想给师父一个拥抱。 无形的微粒挡住了她。 “小雀妖,对不起。” 白丁香不明白师父在说什么,她也被一个手刀打晕了。 在丹炉里,她痛得醒了过来,微弱地说了一句:“师父,好痛呀,救救我。” 师父只是闭上眼,一遍又一遍的念着静心的法决。 ...... “为什么?我们明明生活得这么幸福。”慧冷克制住逃跑的冲动。 “我和你喝过一场酒。我说过,我想打破规则。但是代价是,牺牲你们。”师父的微粒已经限制住了慧冷。 慧冷的眼睛里忽然流出了晶莹的东西,他甚至想冲上前去,打上师父一顿。 “对不起,你的愿望我没能完成。” “垃圾的愿望,你就是个骗子。”慧冷的情绪失控了:“欺骗了我们十个人的感情。” “时候到了,心里好受些,你尽管骂我吧。” 微粒包围着慧冷,将他轻轻放进了灼热的丹炉。 章二百一十六 甘草(三) 炉子里暗暗的,没有一丝光亮,可以嗅到铁锈和鲜血融合的味道。一团晶莹剔透的药液静悄悄的漂浮在空中,散发着柔和的气息。 灼热的温度开始侵蚀慧冷的皮肤,即使他换过骨,身体恢复强度异于常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撑不了多久。 “蚊子,我该怎么办?”慧冷没法发出声音,他勉强传音道。 “这是绝境了吧。”蚊子叹了口气:“除了奇迹,便没有办法了。” “也许......”蚊子忽然发现了什么,它停顿下来。 只是一瞬,慧冷身上就开始渗出血迹,他身体的应激功能被激发了,沉淀在那具骨骼里的微粒散发出来,在慧冷的身体表面形成了一层散发着虹光的膜。 “现在,你还能撑住十息。”蚊子感知着慧冷的变化。 一股微粒将慧冷牵引起来,迎上了空中那团漂浮着的药液。炉子里的温度居然还提高了几分。是师父,他在操控着炼丹的进程。 十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的脑袋里又成了一片空白,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再一次将慧冷包裹。 咔嚓,那层膜的薄弱之处已经破开了,裂口之处有洪水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一个血点,紧接着变成一条血线,顷刻间血线将身体割裂成了血片。 还是那么痛,痛得他有些麻痹了。 有些可笑,慧冷的感知力突破了,他就在那种痛苦之中,达到了凝神小成的境界,可是现在,这点突破没有任何作用。 热力的烧灼越来越盛,慧冷的神志开始不清,他隐约看到了一个影子在向他招手。 又长又直的紫发! 是墨吗? 他努力地睁大双眼,却发现什么都看不见。 慧冷的意识慢慢微弱,就这样结束了吗? 黑暗之中总有那么一束光,当我们绝望的时候照进来。 那团药液触碰到了慧冷的感知,一股清凉之意向慧冷袭来,这是? 是师兄师姐们! 他清楚地感知到九股微弱的气息融进了药液里,那么熟悉,又那么温暖。 “小甘草,振作起来!” 黑暗深处,慧冷听到了九个不同的声音,他猛地提起精神,用他仅剩的一点力气传音道:“你们还好吗?” 没有人回答。 炼药的进程还在继续。 那团药液接触到了慧冷血液,居然依附着慧冷的身形,再一次形成了一道膜形屏障。 这道屏障比刚才的更加坚韧。 “一炷香。”蚊子的声音忽然在慧冷的脑袋里传出来:“唉,你的师兄师姐们,为你争取了一炷香的时间。”慧冷听得出来,连蚊子也有些悲伤。 更多的微粒注入了进来,丹炉里的温度上升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慧冷真的看到了一束光!那束光牵引着他走进了一条虚幻织成的甬道。 丹炉之外,师父停下了动作,他拼命地抱住自己的头,痛苦的蜷缩着,嘴里在不停的重复:“怎么会这样?难道秩序注定无法打破吗?” 师父猛地站了起来,眼里充满了血丝,似乎决定了什么东西,一股决绝的神色在他的眉间显现。 章二百一十七 甘草(四) 传说人在快要死的时候会回顾自己一生的画面。如同一盏走马灯,发出着最后的光。 慧冷的在那条虚幻的甬道里,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他并没有看见自己的过去,而是师兄师姐们的回忆。 ...... 穿着裘皮长袍的跛脚小巫医,天还没有亮就偷偷起床,独自一人站在比他还高的草野里扎着马步,艰难地挥着拳头。 春去冬来,一天接着一天,小巫医从未停止。终于,在他满十二岁之后,某个璀璨的月神祭节,小巫医鼓起勇气,为了心底里的那份执着,他踏上了擂台。一个照面,小巫医就倒在地上,他看着天空的时候,眼角流着泪。 慧冷想起了自己与大师兄住的第一个夜晚,果然,故事都是骗人的。大师兄主动断腿的时候,慧冷看得有些惊心动魄,幸好,师父医术高超。 ...... 阳光明媚的午后,穿着杂役服饰的女孩眯着眼,困意袭来,女孩慢慢把头靠在了身旁瘦削的男人身上。暖风拂过,带来些许烟火的味道,知了鸣叫,传递着微微夏天的气息。 “来两个杂役,收拾一下!”催命符一般的呼喊声无比刺耳。 女孩猛地惊醒,男人摇摇头摸了摸女孩的头发:“桂,你再眯一会吧,我先去顶上。” “嗯,阿鼠,谢谢。”女孩换了个姿势,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二师姐,原来‘菜和虫’是这样来的,慧冷把二师姐的回忆看到了最后,忽然有些感慨。二师姐也是个苦命的人。 ...... 宝山深处,孕育了两株奇参,一株为兄,一株为弟。哥哥善良淳朴,潜心修炼,弟弟品性顽劣,贪玩厌学。多年之后,喜好人世间的哥哥舍弃一阵修为,终成人形,化为了一个婴孩,被一户人家收养。弟弟不甘示弱,为了赶上哥哥,不惜走上了邪路,靠着吞噬生灵来提高实力。急于求成的弟弟为宝山下的村子引来了无穷的祸端,无数贪婪的人类趋之若鹜。村民、养父母都被屠杀了,哥哥想尽办法也没能阻止这一切。最后只能和一个高人定下约定。 没想到三师兄居然是一株金参,慧冷回忆着那个偷摸喝酒的壮汉,原来他每次的多愁善感都是在想着过去。唉,要是还能一起再喝一杯,该多好。 ...... 平堑军的一只小队被敌人包围,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被迫走散了队伍,他饿的不行了,看着地上的那株最高的草就啃起来。刚刚吃完,一个白袍人从天而降,吓得他以为是敌袭。白袍人张口就是要少年做他的徒弟,还说什么实现愿望。 开什么玩笑,他小六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相信。于是白袍人用十个土豆和他打了一个赌,赌的是少年马上就会气血上涌,支起帐篷,少年自然不信。 最后呀,白袍人操作了一会,才解决了少年的问题。少年言出必行,成了徒弟。 慧冷是带着微笑看完这一幕的,怪不得每次问四师兄这个赌是什么,他都支支吾吾地推脱呢,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 ...... 章二百一十八 甘草(五) 上弦城的雪都是华丽丽的,两个少年,一高一矮低头在地上滚着雪球。啪嗒,衣着破旧些许的少年率先出手:“晴天!看球。” “仁,你的破绽露出来了。”另一个少年说罢就是一记反击。 两个人的欢声笑语一直持续了很久,这才精疲力竭的靠在一起。 “仁,你说你一个皇子家的仆人,流出的汗怎么都是香的。” “啊?真是香的吗?我怎么感觉不到?” 许晴天抱住人狠狠地吸了一口:“怎么说,有点忘不了这种味道了。” “滚!” 在遇见师父之前,五师兄的生活似乎只有和许晴天在一起时才是暖色调的。慧冷忽然觉得帝王家的日子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好过。 ...... 一间透着田园气息的小木屋里,一只粉毛狐狸正气愤的扬起爪子,它的大尾巴又被这愚蠢的人类压着了,咦,真想给他一爪子。突然,一股诡异的感觉从天而降,小狐狸身上的毛猛地竖了起来,这是?禁忌法术?怎么可能? 时间不给它等待的机会,小狐狸一咬牙,背后出现了九条尾巴的虚影,一道屏蔽感知的屏障将它们护了起来。 周边的景物全都消失殆尽,太可怕了。小狐狸虚影的尾巴也只剩下七条。 一个身影落到了它们身边,只见他喃喃道:“奇怪,算了。”便消失了。 小狐狸松了口气,它虚弱地找出一张纸,在上面印了几个爪印,似乎在说些什么,然后它留下了一撮毛,也去向了远方。 慧冷清楚地看见了那个身影,是嗜血圣者!可是他能怎么样呢?只能无力地看着。 ...... 乐坊的阁楼里,离评比开始还有一会,一个全身臃肿的女孩拼命地尝试着起跳,奈何,现在,她连最基本的动作都做不到了。女孩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脸肿的就像是一个大盘子,真可笑。她看向那颗药丸——那是一个月前时候,名叫牛膝的少年和他的白衣师父给她的。 吃下之后真的能全部恢复吗?代价是只有半个时辰的命。女孩犹豫着拿道嘴边,然后又放了下去。 金色的蝴蝶流光裙挂在木架上,女孩摩挲着裙子,吃下了药丸。 奇迹发生了,她身上的水肿在一股霸道的力量下消退了,女孩舞动四肢,没有一点僵硬,就仿佛轻柔的云朵。 她不悔。女孩穿好衣裙,上台了,她要跳最后一支舞! 慧冷目瞪口呆看完了七师姐的最后一舞‘不动霓裳’,唉,真是便宜牛膝这货了。慧冷很感慨,但又很悲伤。 ...... 东东在书院又被欺负了,回到桅厂里,又坐在台阶上闷闷不乐。父亲拿着做棺材的凿子慢慢来到了东东身后。 “小东东,怎么了?不开心?”父亲摸了摸他的头。 东东没有说话,眼睛直直的看着父亲。 “来,试试这个。”父亲把凿子递给了他:“心烦的时候就用这个磨木块,磨着磨着就不会烦了。” 东东结果凿子,试了起来。 “我们桅厂一业总要有人去做的,这意味何为我们独有的责任。”父亲拍了拍东东的肩:“是那些欺负你人不懂。” “责任?是什么?”东东开口了。 “责任有很多,对我们而言,就是这件桅厂。” 慧冷对八师兄的孤独有些同感,他有时候也是个蔫小孩。 ...... 章二百一十九 甘草(六) 一只头顶一撮金毛的小麻雀在宽阔的院子里闲逛,吃着地上散发着金色气息的谷物,一边跳还在一边排出污秽物,有些不雅。小麻雀的身后蹲着一个年轻人,他拿着一个瓷瓶,一双木筷,正一丝不苟地收集着污秽物,生怕漏了一颗,有点像仔细挑鱼刺的食客。 “小祖宗,你慢点。”眼看地上的谷物要吃完了,年轻人立马伸手,又从怀里掏出一把,捧了上去。 小麻雀扬起眸子,扑腾着小翅膀轻松一跃。 “别,小心一点,千万不要拉在我的手上!”年轻人连连后退,有一种如临大敌的严肃:“我去!迟了。” “咦?这颗白丁香的成色还不错。”年轻人放下小麻雀,居然舔了一下。 九师姐是一只麻雀,怎么可能?可是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慧冷只能信了。 ...... 甬道还没有结束,慧冷慢慢静下心来,接下来的画面应该就是他自己了,然而,他看到的是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子,眉眼之中和师父有几分神似,男子的脚下踩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滚吧,我的目标只有他们那些老家伙。”男子猛地一踢,球型碎裂开来,爆发出几丝血雾。 无数弟子如同惊弓之鸟,四散而逃。 男子站在青囊门的山门前,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壶酒:“敬你们!” 他的眼里看不出悲喜。 整个山上早已是一片狼藉,尘土与硝烟布满视野。 “从此,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青囊门!”男子放下一句话,腾空而起,一道微粒劈向了牌匾。 慧冷看见了师父的记忆,与他的师兄师姐们不同,师父的记忆都是破碎的片段,隐隐约约拼凑出了一段往事,可以看得出来,师父在某段时光里是个很喜欢喝酒的人。师父因为某段事情变得洁癖,变得自律了。 为什么会出现师父的记忆,慧冷想不通。 甬道似乎到了尽头,该结束了吧。 “清醒一点,甘草!”师父的声音传到了慧冷的耳边,清晰的仿佛师父也进到了丹炉里。 “你!”慧冷咬牙切齿,却发不出更多的声音。他想骂出声来,可是还是那么的无力。 “我错了。”师父接着说:“我也没错。” “我失败了,也没有失败。”师父有些癫狂:“悬崖勒马?亡羊补牢?不,我要的是让规则也猜不到!” 一股奇异的能量从上面倾泻而下,强行让慧冷做出了盘腿修炼的姿势。 咔嚓一声,一层屏障被打破了。 “规则,你看,我终究还是打败你了!哈哈哈!” ...... 弦历三一八年的春节已然临近,大青囊的门已经小半年没有开了。 炼丹室的炉子依然在燃烧。 砰,静室里的丹炉忽然裂开一道口子,浓浓的腥味扑面而来,一个一丝不挂的白净少年睁开了眸子。 丹室的门口整整齐齐的摆着:一张雕云腾龙弓,一块刻着‘桂’字的木牌,一坛喝干了的酒,一把布满锈迹的土豆刨子,一颗散发着‘人’字光芒的瓷石,一支粉毛装饰的毛笔,一枚刻着‘苟儿’的玉佩,一个木雕的小棺材,一撮麻雀的毛,一件洁白无瑕的长袍。 《日和月》第二卷‘十与始’完 章二百二十 黑袍白面人 慧冷又一次觉得自己做了很长一个梦。“蚊子,我这是死了吗?”慧冷试图睁开了眼睛,强光虽然刺眼,但无比亲切。 “你不但没事,还突破了!”蚊子的传音中气十足,没有丝毫虚弱。 “突破?不就是感知到了凝神小成吗?”慧冷回忆着:“我记得我走过了一条甬道,看见了很多往事,然后就没有意识了。” “你可以修炼了,你试试看,你已经有十颗微粒。”蚊子停顿片刻:“我想是你的师父,他最后居然也跳进了丹炉。” “怎么可能?”慧冷的身体可僵硬,饥饿感、疲劳感、无力感涌上心头。 正当慧冷尝试活动的瞬间,炼丹室的门被推开了。 是陌生人!慧冷从来没有感知过这人的气息。 大青囊里怎么可能会有人来? “‘白面壹号’恭迎主上回归。”隐约听见膝盖跪地的响声。一颗温暖的丹药喂进了慧冷的嘴里,片刻后,慧冷才舒服了一些,慢慢恢复过来。 慧冷睁开眼,正巧对上了那人。 那是一张被白色面具遮住的脸,面具洁白无瑕,没有一丝纹理,面具在眼睛处附有灰色的膜片,透露着无神的光,那人的头发埋在纯黑色斗篷里,看不出男女,仅能从声音判断。 “主上,请您吩咐!”黑袍白面人再次行礼。 “我不知道。”慧冷摇摇头,他现在还是懵的状态,他明明应该是快死了的! “想必您是失忆了。”黑袍白面人把慧冷扶了起来:“根据您之前的交代,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助您重新回来!失忆、实力跌落、相貌改变等等我都准备过应急预案!” “唉,只是,您的情况似乎有点严重。”黑袍白面人接着道。 失忆?怎么可能? “蚊子?这个家伙是不是把我错认成别人了?”慧冷传音道。 “很有可能。先解决眼前吧,要不然将错就错?这个人的实力可是深不可测呀。”蚊子紧张到。 “你就是白面壹号?好,和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慧冷同意了蚊子的说法。 “稍等,我还要确认一下。”白面壹号将门外那件白袍端了进来,是师父穿过的,白袍的旁边放着一枚紫玉储物戒。 白面壹号将储物戒递给慧冷说道:“这里面有您的面具,请拿出来吧。” 慧冷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脸上的疤,还在。 他接过戒指,正在担心暴露了的时候,戒指亮了,一道印记融入了慧冷的感知,戒指里面似乎全是灰蒙蒙的封印,除了一张纯黑面具以及一本手写笔记。 慧冷感知一动,面具被取了出来。纯黑的面具,依然没有花纹。 “是您没错!主上!”白面壹号朝着黑色面具拜了下去。 “之前您已经达到了寿命的规则极限,为了寻求突破,您采用了炼丹的方法,看样子是成功了,只是副作用有些大。”白面壹号解释道。 “那我的师兄,不,我的徒弟们都,都没了?”慧冷瞪着眼说道。 “您的计划不是早就开始了吗,牺牲是在所难免的。”白面壹号微微鞠躬:“您定的十口棺材我已经联系好了,马上送来,他们不日便下葬。” 慧冷喘了一口气,试图接受眼前的局面:“你先出去吧,让我先静一静。” “是,主上。”白面壹号收拾了一下:“晚饭时叫您。” 章二百二十一 十颗 为什么他能打开师父的戒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慧,你快看看这个!”蚊子忽然传音:“这本笔记,似乎没那么简单。” 慧冷感知一动,泛黄的笔记出现在慧冷手里。 慢慢打开,第一页......第十页,一页一页全是混乱的文字,隐约可以看见规则、秩序之类的双音节词。 慧冷翻得很快,到了最新的一页,上面的字迹清晰起来,写道:“小甘草,还有我的的徒弟们,对不起。我真的错了,错的很离谱!我被规则耍了,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另起了一行:“最后活下来的应该就只有你吧,小甘草。我曾经答应过你,实现你一个愿望,我说道做到,你有十颗微粒了!可以修炼了!你要记住,替我们十个人好好活下去,带着我们十人个人的意志活下去!” 接着写到:“我留了一些东西给你,‘恸紫’戒指里封印的是一些灵药,现在的你还没有到使用它们的时候,等你的实力足够,或许会有用的到的一天。那个面具是我创立的一个组织,壹号会好好辅佐你的,在没有实力之前,好好听他的话。有微粒之后去找个书院吧,多认识些朋友,不要老是一个人。对了,大青囊的掌门,今天起,就是我的十弟子,甘草的了!” 后面还有一个括弧:“不要哭,眼泪滴到我的本子上,我会生气的,可别把我气活了!” 我就哭怎么了,你活过来呀!我还把鼻涕抹在上面呢!有种你就活过来!慧冷无能狂怒着,我不要那十颗微粒了,我只要你们能够活过来。呜呜。 慧冷感知一动,十颗砂砾一般的微粒浮现出来,凝聚在他的右手掌心。它们紧紧地围绕在慧冷身边,发出温暖的光。 “续断、肉桂心、棒槌、牛膝、柏子仁、白术、枸杞子、麦冬、白丁香还有师父。”慧冷一颗一颗的数着:“一、二、......、十。”慧冷将微粒拥入怀中,很久都没有松开。 良久,慧冷才好了一点,他意识到自己没有穿衣服,便起身走出了炼丹室。 “您出来了。”白面壹号居然在门口摆好了桌子,饭菜很丰盛,用微粒隔热,白面壹号说道:“您饿了么?” 慧冷微微点头,刚刚的那颗丹药仅仅帮他恢复了身体的气。他忽然看到地上整齐放着师兄师姐们的物品,好不容易收拾好的情绪,又波动起来,他赶忙掩饰道:“白面壹号,帮我找一件干净衣服来。” “是我疏忽了。马上来。”白面壹号一个瞬身就消失了。 慧冷猛地转过头,擦了擦眼泪。 “您请。”白面壹号回来了,慧冷还没反应过来。 “我们等会就去安葬吧。”慧冷眨了一下眼睛说道:“我不想再让他们在室外露宿。” “是,但我建议,还是明天最好。”白面壹号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本黄历:“上面写道明日宜安葬。” “好吧。就听你的。”慧冷也不懂这些,他只是希望能让师父和师兄师姐们早日安息。 章二百二十二 下葬 饭桌上慧冷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对的人,再好吃的山珍海味也是味同嚼蜡。白面壹号静静的候在旁边,像是一个木偶。 吃不下啊。忽然回忆起大师兄的话:“小甘草,粮食是劳动者们的成果,切记不可浪费。” 慧冷微微呼气,还是大口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慧冷吃的很干净,却又感觉不到吃饱后的那种温暖,反而拔凉拔凉的。 夜晚很安静,熟悉的房间里弥漫着腐朽的味道,慧冷直直的盯着天花板,脑袋里充斥着过去的回忆。睡不着,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许久,慧冷爬了起来。 天还没亮,大青囊的院子中央就摆好了十口黑檀木棺材,白面壹号拿着一把鸡毛掸子,系着粉色的小围裙,正在认真地清理着大青囊里的浊气。 “您醒了?时间还早,要不要早餐?”白面壹号停下手里的工作朝着慧冷行了一礼。 “我睡不着。”慧冷摇摇头,“早餐先不吃了,我们早点出发吧。” “是。” “我想了很久,葬礼还是一切从简。他们太累了,人世间的最后一遭,不必太过吵闹。”慧冷依次收起师兄师姐还有师父留下的东西:“就葬在南城后山的药圃里吧,那里很美。” 慧冷找到一个装药的木盒,把炼丹炉里的炉灰装了进去。 “我们出发。”慧冷试着搬起一个棺材,有些重,但还是可以接受。 “我来吧。”白面壹号扬起袖子,将十口棺材收进了一个储物袋子里。 “谢谢。”慧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 一路上没有说话,气氛很冰冷。 大约卯时的时候,他们到了。 “这里的结界很厉害,不愧是您之前的手笔。”白面壹号在边缘试探了一下,然后走了进去。 慧冷没有接话,他想到了上次他们出游的地方,那里似乎还不错,就是那里了。 离目的地越近,心情似乎也越沉重。 “开始吧。” “好。” 十口棺材被拿了出来,慧冷慢慢打开它们,依次把遗物放了进去。 “不要用微粒,让我来,可以吗?”慧冷阻止了想要帮忙挖的白面壹号。 “是。” 铁制的铲子在上下翻腾,一铲又一铲土。 过了很久,慧冷才挖好第一个。 “您要歇会吗?” “不!” 白面壹号拿出一颗丹药,递给了慧冷:“您先吃下吧,要不然会累倒的。” 慧冷虽然固执,但他还是有理智的,吃下丹药后,他的力气恢复不少,他继续挖着。 直到午夜,第十口棺材才正式下葬了。 慧冷填好土,立下了一块大石碑,让白面壹号在上面刻道:“大青囊的过去。” 最后的某一刻,慧冷还是哭了,他跪了下来,一个又一个的磕着头,压抑了一整天的疲劳也在这一刻席卷全身,他一个踉跄,晕了过去。 “真是个傻孩子呀。”白面壹号朝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向着埋葬师父物品的方向,磕了三个头。他单手抱起慧冷,顺手凝出微粒把药圃的结界加强了一番,然后向着大青囊的方向返回。 章二百二十三 黑白 月光意味着新生,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慧冷有些消沉,躺在床上,不想起来。 白面壹号推开房门,居然把慧冷提了起来,像是被拎住命运的小猫。 “我不要!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慧冷扑腾着。 “主上,废了这么大得劲,不是为了看你感伤的。我们的道路还要继续前进!”白面壹号将慧冷放在了一张板凳上:“以后你每天都必须抽一个时辰来学习我们组织的事务,不学的话,即使你是主上,可休怪我动用教规了。” 慧冷哦了一声,没有什么激情。 “这是您最近几天的计划,我都列出来了,请过目一下,必须严格执行!”白面壹号拿出了一张纸。 “五天之内加入一家书院?”慧冷看见了最难完成的一条,又往下念到:“尽快招人,恢复大青囊的营业?” “没错,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修炼。”白面壹号语气严肃:“书院里的集体生活也可以更好地帮您恢复。大青囊也不能丢下,这可是我们的收入来源。” “我不想去!”慧冷摇了摇头,他有些害怕,在某个午后又会见到明镜儿、丁瞳他们。 “您必须去!我们组织的未来可都在您的身上。” “我他妈就不是你所谓的主上,可以不要再您、您、您的叫了吗!”慧冷被忽然的压力给弄爆发了:“你可以不要再烦我了,我们各自两清,你回家去好不好?” “主上,您发烧了?”白面壹号上前摸了摸慧冷的头,慧冷想躲开,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定住了。 “不烧啊?难道是后遗症?”白面壹号自言自语道:“要不我们的行程推迟几天?您在恢复一下?” 慧冷蔫了,他抿着嘴,说道:“你给我说说,你所谓的组织吧。” “好,您请听。” “我们名为‘黑白’,也可以叫我们‘黑白会’,或者‘黑白道’。在整个月国,遍布着我们的同僚,目前共三十二人。您戴黑面着白袍,我们戴白面着黑袍。” “三十二人?遍布?” “就是有一点分散,最近还有好几个失联了,所以,必须要您出来主持一下大局。我们是多线联系,按照实力和贡献划分数字。一般您直接吩咐我就行,我掌握着其他人的联系方式。” “所以说,壹号,你是其中最强的?”慧冷问道。 “这个不一定,我们的编号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重新评定了。” “那我们组织是做什么的?” “什么都做,也什么都不做。小到扶老人过路,大到改朝换代。”白面壹号回答得很模糊:“只有一个宗旨‘知黑守白’。” “我不明白。”慧冷又摇头,三十二个人怎么可能做到改朝换代? “您会明白的。”白面壹号摸头。 “唉,我有个要求。”慧冷真诚的看向他:“以后不用再叫我主上、您什么的,等我有一天,真正有能力的时候,你再这样叫我,行吗?” “是。那我叫您少爷吧,也符合您现在的样子。”白面壹号替慧冷理好衣服:“时辰差不多了,您也该去找书院了。” “有什么还想问的,我们晚上再说,去吧。”白面壹号一个眨眼来到了大青囊门口,帮慧冷打开了门。 “你不去吗?” “这个得靠少爷你自己。我去就没意思了,晚上等你的好消息。”白面壹号再次摆出请的姿势。 “哦。那我走了。” 章二百二十四 碰壁 走在路上,慧冷赶忙找出了自己的半边面具,戴上之后他才敢上街。 “小木,我心累。”慧冷呼唤着蚊子。 “往好了想,你至少活下来了,你至少拥有了微粒。”蚊子安慰道。 “可是我似乎又是一个人了。” “谁说的,还是那句老话,无论你怎么样,你都还有我呢。” 慧冷好受了一些,他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 慧冷想到了自己觉醒日那天乾元书院的陈院长似乎答应过他,只要他一年之内突破十颗微粒,就可以加入乾元。也不知道还算不算数,时间上可能超过了,但慧冷决定先去乾元看看。 四大书院坐落在弦域四周的高山之上,紧紧地围绕着上弦城。 时隔大半年,慧冷又一次走在了熟悉又陌生的大理石路上,道路两旁的‘月影树’还是那么的美。 许久后,慧冷来到了乾元书院的山门前,一路上他就感知到空气中的微粒越来越浓郁。 “哪里来的野孩子,禁止向前,这里是禁区。”两位手持金枪的高大守卫拦住了慧冷的去路。 “我是来报名的。” “你?报名?”守卫竖眸一动说道:“滚,不要在此扰乱公务,今年的觉醒日早就结束了。” “陈院长答应过我,让我入书院的!”慧冷仰起头,他的身高只到了守卫的腰这里。 “那你可有他的书面记录?或者卷轴?法令?” “没有。” “没有,你岂不是在消遣我们!”守卫瞬间爆发出一股威压。 两轮,慧冷居然很轻松的挡住了,只是身体晃了晃。 “你们是否还记得去年觉醒日的那个女孩。”慧冷稳住身形问道。 “当然!那可是我们乾元今年的玄级班第一!镜儿女神!”一个守卫犯起了花痴。 “注意形象。”另一个咳了几声:“怎么?你也是‘明镜后援会’的成员?” 什么鬼?明镜儿这一年连后援会都出来了吗? “那个时候,和女孩一起的还有一个男孩,对吧。” “是有这么回事。”守卫点头。 “就是在那个时候,陈院长答应我的。”慧冷一脸真诚地看着他们:“现在我能报名了吗?” “好吧,我去找一下教习。”守卫捏出传音的法决,不一会一阵波动袭来。 教习穿着黑金长袍,英气逼人,守卫们朝着眼前的教习行了一礼:“刘师,刚刚说清楚了。” “嗯,确有此事。”刘师点了点头:“但是。”刘师的眼神里闪着看透一切的光芒,审视着慧冷,他接着说道:“现在是弦历三一八年一月七日,离你们的约定,超过了半年。” “小辈,你的感知力不错,但微粒,着实可笑。劝你另寻高就吧。”刘师看了一眼山门深处:“今日,陈院长与你的因果,便画上句号了。” 慧冷没有什么可说的,他确实超时了,他低下头,朝着刘师行了一礼,问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明镜儿过得还好吗?”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刘师走入结界:“她现在,已经突破三轮了。” 三轮了吗。慧冷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章二百二十五 偶遇 正午时分,慧冷回到了中央广场,他准备先吃个午饭,然后再接着去第二个书院。 点上一碗寻常的‘花椒清汤面’,酥麻的感觉让他有些感慨。 目光一瞥,忽然看见街边乞讨的人,咦?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是那个谁来着,又遇到你了!”慧冷有些惊喜,这正是觉醒日的那个觉醒官,慧冷在拜月节的那天也遇到过他。 “你是微粒排斥体质!”佟和平擦了一下脏兮兮的脸,说道:“你就嘲笑我吧,唉,我早就不是觉醒官了。” “遇到了也是缘分,请你吃面。”慧冷微微一笑,让老板又加了一碗。 佟和平整理了一下,发现自己太脏,依然有些不妥,就端着碗蹲在了一旁的地上。 慧冷没说什么也蹲在了佟和平的旁边。 “你怎么了?怎么回事?” 吃得有些感动,佟和平吸了一下鼻涕,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太难了。” 他开始向慧冷诉说经历。 佟和平自从那次觉醒日之后,他的事业就急转而下,本来以为会青史留名什么的,奈何他给明镜儿做的那份报告被属上了他的师父、他师父的儿子、他师父的亲戚等数十个人的名字,可就是没有他的名字,连最后一位都没有。 这是个什么世道,除了抱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佟和平心想算了吧,忍一忍,至少他是个受人尊敬的觉醒官。 可是没过几天,他的那份报告被检查出了原则上的错误,上头必须要找人承担,除了他还有谁呢?有好处的时候,他只是个学生,要背锅的时候,那他就是...... 于是乎,他被抓起来,关了几天,还留下了案底,然后就被开除了。 弦域不会要一个有案底的人来工作,佟和平只能沿街乞讨了。 “我父母没得早,独自一人来弦域打拼,微粒低微,就去读书,读了大半辈子,才考得觉醒官的职位。结果全在人家的一念之间,什么都没了。”佟和平狼吞虎咽,似乎感觉不到花椒的麻。 慧冷也不知该怎么接话,他自己都还没从悲伤中走出来呢。 “谢谢你的面。”佟和平舔了舔碗:“我以前想的是赚点小钱,娶个媳妇,养养老。可是现在,完全看不到头。” 慧冷想起了白面壹号的要求,他们要恢复大青囊的营业,佟和平不就可以吗? “你愿意去我们那里做工吗?”慧冷问道:“在北城郊外,有一家药店,名叫大青囊。” 佟和平眼睛一亮:“真的吗?你不嫌弃我有过案底?你能做主吗?” “嗯,不嫌弃。”慧冷收拾好碗筷,结了一下账:“我可以做主。” “少爷!”佟和平行礼喊道:“从今往后我就是大青囊的人了。” “我们见了几面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慧冷转过身,在瀚海蓝镯雾气的掩饰下从鳞片里取出一件衣服,外人看上去,像是从怀里拿出来的。 “穿上吧,你先回大青囊,我还有些事。” “我叫佟和平,少爷你呢?” “慧冷。” 佟和平皱了皱眉,觉醒日的时候他听过慧冷的名字的,但那时他不屑于记下。 “少爷你要办什么事?或许我知道一些。”佟和平毕竟是在弦域这么多年的,比起慧冷应该有经验不少。 “我已经修炼出十颗微粒了,想找个书院。” 章二百二十六 破格录取的方法 “书院?少爷你的排斥体质?克服了?”佟和平惊讶道。 “费了很大的代价,我宁愿我还是那个没有微粒的孩子。”慧冷眼神落寞:“木已成舟,改变不了了。” “少爷你的年纪已经超过最佳入学时间,除了破格录取,没有别的办法。而想要破格录取,要么找关系,要么你是难得一遇的天才。”佟和平分析道:“我建议你按照四大书院的排名依次去看看,乾元、紫徽、葱麓、闲门,排名越前的越好,被录取的难度也越大。” “我去了乾元,他们拒绝我了。”慧冷答道。 “等等,我记得每个书院的录取条例上都列出了例外,乾元的好像是引起一块什么石头的共鸣。”佟和平抠了抠脑袋:“听说很难,至建立乾元书院以来没人成功过。接触那块石头的程序很复杂,有想法的话可以去申请。” “我没有试,算了,不去浪费这个时间了,后面还有三家书院呢,我再去他们那儿看看。”慧冷摇了摇头,他就是犟,去过一次被拒绝的地方,他不会再去的,他总要为自己的懦弱找点理由吧。 “紫徽是擂台挑战,葱麓是测试什么亲和力来着,闲门是登山门,上千级台阶。这些测试平时人还挺多的。”佟和平回忆道:“就是证明你的天赋。” “听上去可以去试试。”慧冷抿了抿嘴。 “后面我陪少爷你一起去吧。”佟和平自告奋勇道。 “好。” 佟和平换了身干净衣服,找了一处湖水洗了一下脸。 怀着忐忑,两人来到了紫徽的山门前。 紫徽的气息比乾元多了一丝张扬,有一种锋芒毕露的锐气。 擂台就在山下,居然还很热闹,排起了长长的队,慧冷他们也加入了排队。 两人还没进去就被穿着紫徽工作服的人拦住了去路,那人瞄了一眼慧冷,说道:“你们也是来参加擂台的?打擂台一个银石。看比赛一个铜石。” “打擂台年龄必须合适,大于十岁的不可以参加。”那人补充道。 “就只有我家少爷。”佟和平指了指慧冷:“年龄是合适的。” “先交钱。” 慧冷在拜月节后的半年里还是挣了些钱,一个银石还是有的,也不知道难度怎么样,打架的话他还是有信心的。 “壹肆贰,你的号码,你可以进去了,叫你的时候就上。”那人说道。 “那我怎么才能加入书院?” “哈哈,你?”那人审视了一下:“打败十个低年级紫徽学生,即可破格录取。记住了,拳脚无眼,想认输的话,就跳下擂台,我们可不管你的死活!” “报,管事,徐疯子又来了。”一个小厮忽然朝那人禀报。 “他真当这里是挣学分的了!安排他去打高级点的场次。”那人低声说。 “你们赶紧的!”那人又转向了慧冷:“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参加的人很多,机会摆在那里,试一下也算了却一桩心愿,家长希望孩子成为人中龙凤的心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大多数人一个照面就失败了,书院低年级的学生微粒数至少都有两位数,甚至两轮的也不是没有,即使侥幸赢了一场,马上就会因为体力不支而下台,没有人想要自己的孩子受伤。 章二百二十七 失败 “壹肆贰号。”慧冷被叫到了。 看了好几场比赛,战斗都不是很激烈,完全是小打小闹。那些低年级的紫徽学生也没有用什么力气。 慧冷上台,蚊子给他的指导是速战速决,节省体力,由于他对微粒的使用还不熟练,蚊子让他先暂时放弃微粒,用身体的优势与他人对战。 第一战,他的对手是一个瘦削的男孩。 “开始!”铃声一响。 慧冷的速度提起,他冲向对手,猎豹一般的势头,将男孩撞下了擂台。 在男孩发懵之中,慧冷胜了。 没过多久,慧冷靠着这不讲武德的方法连胜五人,高强度的冲击,让他的体力消耗的很快。 擂台背后,管事被惊动了,他安排道:“今年的指标都满了,绝对不能再让人进了。你去看看徐疯子怎么样了?让他打第七场。” 第六场,慧冷遇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对手,那个人提前预判,躲过了慧冷的撞击。 片刻时间,那个人就凝聚出了九十七颗微粒,紫徽的初级功法‘紫星决’开始运转。 “耍小聪明,垃圾就是垃圾,我来送你回家。”那个人似乎已经锁定了慧冷。 “要害。”蚊子指点道。 慧冷强行止住向前冲的惯性,一个转身,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慧冷想起了蚊子之前的教导:两边的脖子都有‘颈动脉窦’,按之可致人死地。他上次就是靠着这一击将王家的那个人击晕的。牛膝教他推拿和针灸基础知识的时候,也说过,那里是‘死穴’。 在快要碰的那一刻,慧冷停下了:“认输吧,我不想下手。”半边面具戴在脸上,宛若斗士。 那个人看着近在咫尺的慧冷,选择了收力。 “第六场,壹肆贰胜。” 慧冷喘着粗气,迎接他的第七场擂台。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腥气,那个人的重心很低,脸上还有血迹,几乎是匍匐着的战斗姿势。‘伏虎势。’宛如猛虎。 “徐北。”干脆利落地报上名号。 “慧冷。” “小心点,这个人不好对付。”蚊子提醒道。 两人没有多余的话,碰撞一触即发! 徐北没有凝出微粒,他要和慧冷对拼肉身。 拳头与拳头碰撞,慧冷惊讶的发现,他自己的动作有些跟不上感知了,片刻之中,他又慢了一拍,徐北的拳头狠狠地打在了他的小腹上。 慧冷想退后喘息一下,奈何徐北就像是粘住他的糖,退一步,便会经受更狂暴的攻击。 要害!慧冷的感知猛地集中,看到了徐北的破绽!不行,是陷阱!慧冷本能地做出判断,他在瞬息之间又让出了一个身位。 慧冷借助力量优势招架住了徐北的双手,徐北扬起头颅,迎面就是一击,慧冷怎么也想不到,徐北会这样出招。 “无趣。”徐北突然爆出微粒。在战斗中凝聚微粒,可见他的感知至少有凝神大成。 两轮天石围绕在他的身边,威压让本就有些力竭的慧冷格外难受。 “附着,‘紫星气’。”微粒开始缠绕在徐北的拳头上。 一拳!两拳!力道是刚才的百倍! 慧冷喉咙一甜,没来得及认输,就被轰下了擂台。半边面具也落在了地上,台下发出吁声。 “很遗憾,壹肆贰号止步于第七场了。就差一点了,按照规定,你明天可以继续来挑战,只不过费用是两个银石。”管事宣布道。这样的规定,也是为了防止那些恶意参赛的人。 章二百二十八 指导 佟和平扶着慧冷,说着安慰的话:“少爷你已经很强了,但是第七场他们派出的那个人明显不一样。” “输了就是输了。”慧冷的声音有些失落。 “你明天还来打吗?”佟和平问道。 “不打了,我们今天先回去吃饭,明天去葱麓。”慧冷看了一眼大青囊的方向。 “蚊子,我感觉这个徐北的身体强度很厉害,比同是二轮的林行天强上很多。”慧冷在分析着:“如果我天天训练,而且体力没有消耗,那是不是今天和徐北的对战有机会打赢?。” “公平一对一,五成。但搏命,你能赢。那个少年体术比你强上很多。”蚊子的话很直接。 天色已晚,月亮落山,月光鸟们正蓄势待发。 隔了很远,慧冷他们就看见大青囊里亮着灯笼。 “少爷回来了。”白面壹号行了一个礼:“饿了吧,饭已经好了。” “我失败了,今天去了两家书院。”慧冷述说着情况。 “没事。”白面壹号似乎已经知道了。 “还有,他是我今天新招的人,以后我不在时,大青囊的事务就由他来安排。”慧冷指了指佟和平。 “叫我小佟就行了。”佟和平打量着白面壹号,对这个面具人有些好奇。 桌上整齐的放着两副碗筷,似乎正是为他们二人准备的。 白面壹号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二人吃饭。 吃饱喝足,佟和平识趣地去洗碗了。 “今天我们该上课了,先来给你讲讲弦域势力的划分。”白面壹号负手而立。 “老白,你可以先教我战斗技巧吗?”慧冷还在对今天的擂台耿耿于怀,吃饭的时候都在复盘。 “嗯,找个人实战,比我的讲解好很多。实践是最好的老师。”蚊子对慧冷的决定给予肯定。 “好。”白面壹号没有拒绝,还感慨了一句:“老白吗,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 “你出招吧,看看你的底子。” “小心了。” 白面壹号没有放低重心,也没有摆出姿势,看上去全身都是破绽。 砰!慧冷好像打在了石头上,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险些跌倒。 看不出白面壹号的眼神和表情,只见他说道:“少爷,如果遇见速度比你快,实力比你强的人,你应该怎么和他对战?” 慧冷想到了今天的擂台:“我会先蛰伏,找到他的破绽。” “是个不错的思路。但我告诉你,应该跑。” “跑?如果跑不掉呢?” “你是说堵上性命的战斗。”白面壹号没有动:“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非战不可,那就战。” “你要记住,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活命的基础上。”白面壹号帮慧冷纠正了一下发力姿势。 “你的动作有些野。”白面壹号点评道:“很业余。” 慧冷觉得顺畅了许多,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这个蚊子怎么就没有纠正过他的姿势? “嗯。”慧冷似乎有所感悟。 “我也只是提供一种战斗的思路,以后你训练的越多,就越有经验。”白面壹号在沉思。 “你现在的微粒数只有十颗,等进了书院后,必须打好基础,找到适合自己的修炼方式。你的动作跟不上感知,是多方面的原因。” “我先教你一套基础拳法。‘五步拳’。” 章二百二十九 再次碰壁 “弓、马、扑、虚、歇,五种步型。”白面壹号先自己打了一套,然后指导慧冷做出正确的姿势。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慧冷仍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好好休息吧,记得在脑袋里回一下今日学的东西。”白面壹号交代着:“我去和小佟讲一下大青囊里的事务。” 慧冷又打了最后一遍‘五步拳’,才回房休息。 躺在床上,慧冷又开始胡思乱想。 “蚊子,我今天好像从悲伤中走出来了。和别人对战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控制身体。”慧冷握着拳头打了一式,摇的床板吱吱的响。 “这是好事。人总要生活的,一切都会过去。”蚊子有感而发。 “我想先尽力找个书院吧,没准以后还能再见到镜儿。” “你不是不愿意见吗?” “谁说的。我那是怕影响了镜儿。然后让大青囊恢复正常,又算是给师父还有师兄师姐们一个交代。”慧冷长叹一口气。 话音一转,说道:“小木,你怎么就不教我拳法呢?你看看人家老白。” “我忘了。”蚊子很直白。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吵完闹完感慨完,慧冷干脆盘腿而坐,他似乎有找回了之前修炼的激情,运转起之前蚊子教他的‘无上清心诀’。 ...... 早晨慧冷独自来到了葱麓书院,佟和平要记录大青囊还剩下的药材,就没有陪着他。 葱麓的环境散发着浓郁的自然气息,空气中的微粒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生命力。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葱麓书院的山门排满了长队。队伍里有老有少,各种职业的人都有。慧冷的前面居然还排着一个旅游的队伍。他们也是来尝试破格录取的? 慧冷问了路人才知道,这是测试与‘月神之树’微粒的亲和力,只要能引起‘月神之树’的反应,不论是谁,都可以被破格录取,即使年龄太大的,也可以在书院里谋得一官半职。当然,收费是一个铜石。 这是不是有点儿戏了?路人继续解释,既能赚取一笔不俗的费用,又可以筛选出天才,何乐而不为?况且,能引起共鸣的人很少,有时候要个把月才有那么一个。 还能怎么样?慧冷只好也排起队来。 “亮了!”聊得正起劲时,远处有人成功了。‘月神之树’的光让慧冷的心有些悸动。他又想到了觉醒日那天光芒四射的明镜儿,要是他自己也能这样,唉,不想了不想了。 “我去前面看看,小兄弟你帮我排着。” 过了一会,路人回来了,告诉慧冷,是一个叫做渠岭的男子,很健壮,看着有些胖,年龄合适,被成功破格录取了。 除了羡慕,慧冷的心里还多了一点期待。 从早上一直排到了傍晚,饭也边排边吃,可恶的是慧冷被小贩宰了一顿。 离慧冷只有上十个人的距离了,他才看清楚所谓的‘月神之树’,那是一株散发着温和气息的树苗,枯廋的枝丫上零星地点缀着些嫩叶,有一层结界保护着它。 终于轮到慧冷了,他先将一颗铜石投进箱子里,站在了树苗前面,轻轻将左手靠近了‘月神之树’。 “请勿再向前了。”管事提醒道。 慧冷停在了树苗前一尺距离,他屏住呼吸,感受着自己的心跳,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章二百三十 没钱了 乘着夜色,慧冷回到了大青囊,怎么说,失望总归是有的,但比起觉醒失败的那天,他已经坚强很多了。明天再去闲门试试吧。 佟和平和白面壹号在静候着慧冷,一桌简单而营养的饭菜,让慧冷觉得有些温暖。 “少爷,有个坏消息。”佟和平在白面壹号的示意下开口了。 “说吧。” “我和白老大统计了一下大青囊剩余的药材,假设都卖出去的话,按照我们每日的开销,可以支持半个月。”佟和平拿出了一本账簿:“很多药材都坏掉了,听白老大说你们停业了半年?” 有一些药材是需要保养的,单独放着药力会大大流失。 “没错。”慧冷看着密密麻麻的账簿,有些头大,他对经营药店可谓是一窍不通啊。 “南城后山的药圃呢?”慧冷问道。 “这个暂时还没统计,但情况也不容乐观。”佟和平摇了摇头:“明天我再和白老大去看看药圃。” 白面壹号忽然说话道:“我的工资,是每月一个金石。” “啊?”慧冷一直觉得白面壹号和他是主仆关系的,没想到是契约关系。 “可以先欠着。”白面壹号的话让慧冷松了一口气。 “我可以不要工资的,一日三餐管饭管住就行。”佟和平很配合地说道。 “那可不行,按照规矩,小佟的工资是每月十个银石,然后每月依次长一颗,直到五十颗封顶。”白面壹号没有感情的语调很平静:“也可以先欠着。” 慧冷尴尬地挠了挠头,他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他猛然想到了师父还有师兄师姐们的积蓄,问道:“那个,我们有积蓄吗?” “安济坊确实有俸禄的。”白面壹号话锋一转:“但是,需要本人带着医师徽章去领取,一年以上未主动行医的话,就自动捐献了。” 这个?直接一点说,就是领不了了。 “我整理一下遗留的物品。”白面壹号看向大青囊里其他的房间:“少爷,允许的话,可以卖掉,估计能换十个银石的样子。” 慧冷舍不得买,那些可是他师兄师姐们的东西,他摇摇头,说道:“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还有一件事,我们每日的饭钱至少一个银石,这三天来,花了四颗银石,少爷,报销一下。” “先欠着。”慧冷忽然觉得自己嘴里的菜不香了,要不然他去吃五个铜石的清汤面? “可以省一点吗?”慧冷嘟了嘟嘴。 “少爷,现在是你恢复身体与修炼的最佳时机,你必须保证营养。” “还是节省一点吧。”慧冷说道,他想起了今天排队时被宰的场景,早知道就饿着肚子了。 白面壹号看了一下账簿,也点了点头。 慧冷边吃边思考对策,一想到要省钱,他就吃的特别干净。 “少爷,要上课了。”白面壹号提醒道:“我们来讲讲经营的问题吧,我准备分三天给你讲一讲基础。” “那弦域势力的划分?” “可以过几天讲,先解决燃眉之急吧。” “讲完之后,我可以练习一下昨天的拳法吗?” “当然,别忘了好好消化我讲的知识,我主要是辅助你的,一切还是靠你自己。” 章二百三十一 登山门(上) 关于经营的一些内容慧冷获益匪浅。他有一点不解,白面壹号懂得这么多东西,为什么不干脆由白面壹号来安排,这样岂不是简单很多。 白面壹号给他的答复是:“你是‘黑白道’的主上,承担了这个责任,就要有相应的能力,我总会有离开的那一天。一家药铺都没法经营,谈何管理一个组织,更不用说做出成绩。最差也要有判断对错的能力,至少能听懂下属提出的方案。” 慧冷强忍着无聊的情绪,在课程结束后,他一边打拳一边思索起白面壹号交给他的东西。 ...... 没有睡的太好,慧冷早早地就来到了闲门。 闲门听起来像是个门派,加上书院二字显然有些别扭。虽说是四大书院最末,想要碰碰运气录取的人依然不少。 慧冷了解到,闲门书院的石阶有一万级,越往上威压就越大,只要不借助外力成功登上山门,就能破格录取。成功率也很低,毕竟有这个实力的人都去更好的书院了。 闲门书院的气息有些内敛,给慧冷的感觉就像是被包裹着的月光。 没有所谓的报名费,这一点让不富裕的慧冷很满意。 慧冷调息,开始登山门。 一级,感觉就像脚上多了一个铁块,还好。 十级,感觉仿佛背上多背了一个人,可以接受。 一百级,感觉似乎有几只铁手在拉你的后腿,慧冷开始吃力。 一千级,感觉宛如有人捏住自己的鼻子,再加上胸口上压着百斤重的巨石,慧冷开始喘不过气。 此时,几乎没有人仍然在爬,慧冷的身影有些孤独。 他忽然看见不远处坐着一个盘腿修炼的人。 那个人也发现了慧冷:“同学,你是要登山门吗?看样子你的体力很不错呀,一千级还没有使用微粒,很有希望的!” 慧冷在重压之下说不出话来,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受不了的话,就用微粒吧,微粒可以帮助抵消不少压力。”那人说道:“我叫王韬涛,先继续修炼了。”说完那个人就盘腿摆出了姿势。 “蚊子,微粒该怎么用?”慧冷抬起右手,凝出了十颗微粒。 “我忘了。”蚊子的回答让慧冷很绝望。 “要你何用!” “你试试把微粒附在腿上?我看其他人是这么做的。” 慧冷小心翼翼地感知着微粒,每一颗似乎都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缓缓地移动着,将微粒附在了腿上。 “没有用啊。”压力依然是这么大,慧冷有些控制不住,附在腿上的微粒散开,围绕在他的身边。 “要不你试试将微粒附在脚底?” “我是实验品吗?哼!”慧冷被气得一个踉跄,从台阶上跌落下来。稳住!他控制肌肉,没有摔得太惨,他一直跌落到了九百多级。 慧冷咬咬牙,继续往后退了一些,直到八百级的时候他才停下来,这一级的威压比较适合他。盘腿,然后运转起‘无上清心诀’,慧冷想要适应这一级的威压,然后以这一级为跳板,登得更高! 章二百三十二 登山门(下)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在三家书院里失败了,或许是因为他那种性格,慧冷决定要和这石阶碰上一碰。肚子饿了,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干粮,他可不会再犯昨天被宰的错误。 远远地可以看见,一个身影从八百级一跃而上,到了两千级又退回来,调息,然后再冲,重复了很多次。 慧冷的每一次冲刺似乎都比第一次多上那么一点。 登山门的时候,慧冷遇到了一些在台阶上修炼的人,他们或鼓励或建议。 “放弃吧,不要老想着四大书院了,弦域那么多学堂,找上一个去修炼不也差不了多少?” “同学,加油!” “你只有十颗微粒呀,即使入了书院也难以生存。” “你只差八千级了!再努力一点!” “还有七千级,你才爬到一半不到呢。” 这些消极的话都暂时还没有动摇慧冷的心,鼓励的话便成了他的动力。 等闲峰顶。 一个满是络腮胡的教习端着一个碗在吃饭,他盯着下方的一万级台阶,似乎很感兴趣。 “老曹,今天这个登山门的小辈,有点意思啊。”络腮胡说道:“他的恢复能力,有些异乎寻常呀。” 曹教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对微粒的操控,完全是一张白纸,即使体力好,他这样几乎不可能能登到五千级的。” “我想收了他。”络腮胡瞪了瞪眼。 “别,你那个班呀。可不能又多一个毕不了业的,达不到指标,小心你明年撤职了。” “我们打个赌怎么样,我赌他能爬到五千级,赌赢了,我们就收下他。”络腮胡摸着胡子说道。 “那你输了呢。” “输了,闲门今年的卫生,我那个班包了。”络腮胡想的是反正输了,他自己又没什么损失。 “一言为定。” 他们话音刚落,慧冷就又一次登上了四千级的高度。 “看样子,我要赢了。”络腮胡的嘴角露出微笑。 “不一定,你看他已经到极限了。”曹教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络腮胡的身后。 “你看,他放弃了。” 络腮胡哼的一声,跺了跺脚:“不争气呀。看走眼了。” 慧冷不知道这二人的赌约,他真的只是太累了,再加上天色已晚,他决定明天再来接着爬。 下山的时候,减轻的压力让慧冷觉得很舒服。 白面壹号给他时间是五天内加入书院,他还有两天,这也是他自己给自己定下的期限。 回到大青囊,饭菜没有昨日那么有营养,但荤素都有。慧冷狼吞虎咽,听着佟和平的汇报。 “南城后山的药圃清点完了,现在是冬天,只有几块种‘乌头’的田地长势还可以,其他的荒废了很多,需要清理。”佟和平又多出了两本账簿。 慧冷思考着他在白面壹号那里学到的东西,回答道:“如果说我们接取种植药材的订单,多久可以回本?” “这个?”佟和平只是半路出家,他只能看向白面壹号。 “想法不错,但接订单的话,会有很多问题,我会在后面给你细讲。”白面壹号说道:“今天你累了,我们就不讲课,好好休息。” 章二百三十三 碰的头破血流,依然要碰 夜晚,慧冷没有修炼感知,他实在是太累了,即使是拥有极强的恢复力,他的全身依然都是酸痛的。白面壹号来到慧冷的房间,缠绕着微粒的手开始在慧冷的全身游走。 一股暖流慢慢替代了酸胀感。 “谢谢,老白,你的推拿手艺真好。”慧冷在白面壹号的引导下顺畅了许多。 “你注意一点。天天这个样子,可是要加钱的。”白面壹号加大了力道。 “痛痛痛!”慧冷的骨头发出噼啪的响声。 “这是一瓶‘忘痛丹’,也许你会用上。”白面壹号离开时说道:“忘痛只持续半个时辰,过后,在感知的放大下,痛苦会百倍回来,慎用。” “一颗一金石,先欠着。”白面壹号补充着。 慧冷摸着小玉瓶,心里有了想法。 ...... 月亮刚刚升起,慧冷已经又一次来到了山门,慧冷换过骨,他的身体强度本来就大,再加上白面壹号的帮助,他已经完全恢复了。 慧冷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再次登了上去。 这一次的四千级,对他来说压力依然很大,但比昨天好上很多,有了之前的经验,他很快就适应了。 慧冷凝聚出微粒,顺着经络按到他自己的‘足三里穴’,这是他昨天从白面壹号给他推拿的过程中领悟的,似乎在微粒的加持下,对身体穴位的按压比起单纯的按压更有作用。 修整片刻,他准备再次冲级。 ...... 等闲峰顶。 “老曹,我就说我的眼光没那么差。”络腮胡教习一副得意的样子:“我昨日还低估了他,这小子的恢复力完全是妖孽。” “别高兴的太早,五千级可不是那么好登上去的。”曹教习正在扎着她的长发。 ...... 四千七,四千八,四千九。 慧冷喘着气,这一波,他想要登上五千。如同潮水一般的威压不断袭来,慧冷用尽全身解数,坚持着向前迈步。 到极限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距离五千级只差十步的时候,慧冷对身体控制的那根弦,颤抖起来,快断掉了,他又走了一步,加油,再走一步!还不能放弃! 痛苦的不断积累已然超过了慧冷所能承受的最大阈值,他看向了怀里的‘忘痛丹’。本来想九千级的时候再吃的,可是现在,他必须要吃了! 有的时候,感悟是一瞬间的事,那个瞬间错过了,就很难再进入。 慧冷就像是弦上的箭,他想抓住这个瞬间。 丹药入口,身上的疲劳、酸痛仿佛真的忘却一般。 ...... “哦?他违反规则了。”曹教习目光一凝。 “我们的规则是不能借助外力,这丹药似乎是封闭痛觉的,不算吧。”络腮胡教习摸着胡子。 “是‘忘痛丹’,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远处传来了声音:“这个小娃娃有点决心啊。” “赵丹师也来凑热闹了。” ...... 五千级!慧冷没有停下来,他知道这一刻他一旦放松,他就很难再次达到这种状态了,他不顾肌肉的挤压,继续向前冲去。 六千级!慧冷的身上开始流出血水,他感觉不到痛,他的面容开始扭曲,半边面具濒临破碎,身上的衣物也开始出现裂痕。 七千级!慧冷感觉面前有了一堵墙,他的动作开始变得缓慢,但他没有停下,机械地迈动着脚步,再坚持一下!纵使碰的头破血流,他依然要碰! 衣物在重压之下化为齑粉,慧冷的肌肉线条出现了撕裂。 章二百三十四 七千一百四十二 慧冷抬起的脚又放下,然后再次抬起,再次放下,一步,在爬一步啊!他支持不住趴在了石阶上,他手脚并用又上了一级。 上不去了,即使忘记了痛苦,下一级的压力他也没有办法强行战胜,那是远超极限的威压。 这就是我的终点了吗,慧冷默默地记下了数字,七千一百四十二级。他眼前一黑,忘痛丹的药效也在这一刻耗尽了。 痛得昏过去,比清醒好得多。 一道身穿闲门服饰的身影接住了向后倒去的慧冷,满脸的络腮胡显示了他的身份。 五轮天石在他的身后显现,微粒包裹住慧冷,闲庭信步一般,带着慧冷登上了一万级台阶。 “算你过了。”络腮胡把昏迷的慧冷交给了刚刚出来的赵丹师,说道:“老样子,疗伤吧。” “老曹,这次我可是赢了,赢得非常彻底!嘿嘿。”络腮胡得意的扬起嘴角。 “焦捕醒!你虽然赢了,但是你明年达不到指标,依然是要滚蛋的!”曹教习微微嗔怒道:“刚刚五千级的时候,我就想下去救这个孩子了,你呀,硬生生拖到了七千。” “我这不是看他都服用丹药了吗。”络腮胡没有多少歉意:“我们的教学理念不同。” “还是循序渐进更好一点,你看看你教的班。”曹教习怼道:“哼,记得向院长申报。” 络腮胡拿出一块青色的留音水晶,说道:“早就准备好了,你去拿给院长吧。” 嘴上说着烦人,但曹教习还是接过了络腮胡的水晶。 “唉,还记得我们书院刚对下弦城的人开放的时候,那场面,百来号人登山门呢,都是两轮天石的好手。”络腮胡叹了口气:“可是现在,新入门的能有几个登得上一万级的。” “我怎么记得某人当年还挺不愿意那个差事的。” “时代变了嘛。” ...... 大青囊。 一席白面黑袍人落在了门口,拿出钥匙,打开铜锁,推门而入。 “白老大,怎么样,少爷过了没?”佟和平似乎已经融入了他自己的角色。 白面壹号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今天多做两个菜?”佟和平询问道。 “不了,他今天回不来了。”白面壹号留给佟和平一个背影:“饭菜自己解决,价格控制在二十个铜石以内。” “好嘞。”佟和平想起了什么,说道:“白老大,明天大青囊就可以重新开业,买药的流程我都基本掌握了。” “嗯。” ...... 慧冷醒来的时候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药材味,除了身体有些僵硬之外,他还感觉不错。 “醒了。你可以叫我赵丹师。” 慧冷适应了一会:“多谢相救?我记得,我在闲门的等闲峰登山门,然后威压太大,昏了过去。” 面前这位赵丹师有些憔悴,皱纹和白发可以看得出他的年纪有些大了。 赵丹师叹了口气道:“我们焦教习看中你了,决定把你收入他的班。” “焦教习?”慧冷念着有些绕口的称谓,忽然回过神来:“这么说,我成功了?不对呀,我才登到七千多级。” “你完全恢复还要一段时间,到时候你自己去问。”赵丹师转向了远处燃烧着的丹炉:“我很忙的,没工夫跟你解释。” 章二百三十五 赵丹师 “对了,你那瓶‘忘痛丹’,还有吗,给我看看。”赵丹师忽然想到了什么:“放心,‘忘痛丹’不是什么稀有物,我不会抢小辈的东西的。” 慧冷摸了摸,猛然发现自己没有穿衣服,还好‘瀚海蓝镯’、鳞片和‘恸紫’戒指都还在,‘瀚海蓝镯’的雾气将它们隐藏得很好。 “不用担心,我们是正经书院,你的储物灵器什么的,我也看不上。”赵丹师看出了慧冷的顾虑。 “那您转过身去。”慧冷有些羞涩,毕竟自己是光着的。 慧冷打开鳞片拿出了一身棉衣,赶忙套在身上,又寻出半边面具戴了上去,这才放下心来地拿出装有‘忘痛丹’的瓷瓶。 “给。” 赵丹师倒出了一颗,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又轻轻用指甲盖在上面刮了一下,然后还对着天上的月光看了很久。 赵丹师沉浸其中的时候,慧冷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他看见远处丹炉冒起了黑烟:“赵丹师,您的炉子好像糊了。” “啊?”赵丹师回过神来,但他依然没有放下手里那颗‘忘痛丹’,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背后凝出了四轮天石,挡在了慧冷面前。 “要炸了。”赵丹师似乎很平静,这听见嘭的一声,烟尘四起。 “赵卜祝!你给老娘消停一会!”曹教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早就料到它会炸的。”赵丹师真诚地看向慧冷。 难道不是因为你忘了时间,没有操作,丹炉才炸的吗?慧冷忍不住吐槽。 “刚刚那个是我们书院的主任,曹教习,你可千万不要惹她,院长不在的时候,书院里大大小小的事物都归她管。”赵丹师放下‘忘痛丹’,似乎若有所思,看慧冷的眼神有了一些变化。 “你好好休息,我再去炼一炉丹。”赵丹师拍了拍慧冷的肩,把丹药还给了他。 慧冷看着赵丹师焦黑的背后,有些无奈。 “你没有助手吗?”慧冷问道。赵丹师一个人在忙碌,有些孤单。 “这么多年了,闲门就只有我一个丹师兼医师。之前是招过一个小丹童的,但是,他因为太危险,辞职了。”赵丹师往丹炉里添柴,忙的不可开交。 “丹师应该挺受人尊敬的。”慧冷又想起了他的师父。 “也许吧。灼阴帝重建‘丹部楼’的时候,我就应该报名的,现在起码也是个学士起步。”赵丹师感慨道,一边说,还在一边整理药材。 “其实都一样,现在这个世道,虽然和平,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赵丹师接着说:“前两天我还遇到‘丹部楼’的老张呢,他居然在羡慕我闲门这里很轻松。” “外面的想进去,里面的想出来,哪里不是呢?”赵丹师说了很多。 慧冷还是那样,他引出的话题,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于是便沉默起来。 “小子,以后出来了,记得不要当丹师,更不要当医师,这两行呀,难。”赵丹师升起炉火,准备开始了。 慧冷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赵丹师的话,他似乎没有想过未来要做什么,他一直在走一步看一步,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大青囊和‘黑白道’。 章二百三十六 登记 也许未来他会开一家药铺,然后背地里其实是一个神秘组织的老大?慧冷觉得这样很美好,要是他的身边再多几个伙伴就更好了。 过了许久,慧冷喝下赵丹师的最后一副汤药,立马就能下床了。赵丹师感慨了一下慧冷强大的恢复力,原本要至少三天,慧冷这才一天不到就好得差不多了。 在赵丹师的指引下,慧冷来到了闲门书院的登记处。 蔡地枢是闲门书院甲级班的毕业生,他放弃了继续深造,转而选择在书院门口当个‘登记官’,这是好听的说法,难听一点,就是‘看门的’。但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错误,按照他自嘲的话是:我起码少走了三十年弯路。 现在不是入学季,蔡地枢的工作十分轻松,每天除了给走读的学弟学妹们登个记,就没有别的事了。与乾元的全封闭管理不同,闲门采取的是半封闭式管理,自然也有走读生。 蔡地枢没事的时候就学一学科举的内容,他准备来年考个功名,加上他四轮天石的实力,在如此内卷的世道里,他必然能杀出一条血路。 “这个是小蔡,你的学长,登完记后,去‘闲而不怠’找焦教习报道。”赵丹师交代了几句,马上离开了,他走的时候,似乎忘记灭掉丹炉的火了。 “学弟你就是昨天那个破格录取的孩子吧。”蔡地枢放下了手里的笔,他似乎在写着‘史论’,慧冷偷看过他六师兄白术的自述,知道这个是科举的内容。 “嗯。”慧冷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摸着半边面具。 “别拘束,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蔡地枢拿出记录用的簿子,递给慧冷毛笔:“写下名字和一些信息就可以了,实力一项先空着,等你恢复一些后,应该会有专门的测试。” 慧冷又嗯了一声,他看着出生年月,写下了弦历三百一十年六月初六。 “你才八岁不到,就一个人登山门,有点勇气。”蔡地枢饶有兴趣地看着慧冷:“我可比你大了一倍多,我呀,今年二十一了。” “字有些不工整。你别介意,我最近在研读历年状元的考卷,有些敏感了。”蔡地枢很健谈的样子。 慧冷写到了父母那一项,他不知怎么,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选择了空住不填。 “怪不得一个人过来,也是个可怜人。”蔡地枢想伸手摸摸慧冷的头,但看着慧冷有些冷漠的样子,他又停住了:“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叫我一声蔡哥。” 慧冷小声地叫了一声:“蔡哥,我填完了,然后怎么做?” “你去前面的那个方向,绕过‘菡萏池’,继续走,有一处‘疏影园’,穿过去就能看到‘闲而不怠’的牌匾,你顺着找,到丁级九班就可以看到焦教习了。”蔡地枢指了指远处:“对了,学费的话,我们是每年五个金石,今年过了大半,你应该可以少交一点,焦教习会和你说。” “闲门还是有那么大的,你要是实在找不到路,可以问问里面的其他人。”蔡地枢叮嘱着。 “还有一件事,焦教习的那个班,有些,怎么说呢,你去了就知道了。”蔡地枢继续提醒慧冷道:“如果你觉得他的教学方法不合适,你可以申请换班的。” 慧冷说了一句谢谢,朝着蔡地枢行了一礼,沿着他指的方向离去。 慧冷走后,蔡地枢又重新投入到‘史论’的学习中。 章二百三十七 迷路又赏景 闲门书院内很安静,冬日的‘菡萏池’还没有冻上,隔着水面可以看见几条橙红色的游鱼,偶尔漾起层层微波,倘若拿上一本古书,在此读上片刻,未尝不是一件雅事。 慧冷的心里有些激动,他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要在书院里来上课了,一激动,慧冷就忘了方向,走着走着,慧冷不知道路了,他也没有见到刚刚蔡地枢告诉他的‘疏影园’,他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决定找个人问问。 一位身着闲门后勤工作服的老人正在扫着地上的灰,那把笤帚有些破旧,但在老人的手里显得很灵活。 “老人家您好。”慧冷行了一礼,问道:“我是新来的学生,您知道‘闲而不怠’在那个方向吗?”慧冷表现得很恭敬。 老人微微回礼,显得有些卑微,他了一个方向,接着扫地去了。 慧冷终于看到了‘疏影园’,很美,嫣红的、鹅黄的、绛紫的花瓣点缀在青褐色的枝干上,微风拂过还能嗅到淡淡的幽香,宛如待字闺中的少女,神秘而又让人向往。 一朵妃红的花瓣飘落在了慧冷的衣襟里,轻轻地,又有些冰冷,仿佛冻僵了的手在和少年开着玩笑。 少了一点什么,慧冷在这里驻足片刻。 “少了点雪。”蚊子说道:“有雪才是梅花的真谛。” “还是你懂我,小木。”慧冷前一刻还在赏景,下一刻发现自己又迷路了。 还好,‘疏影园’的路不是特别曲折,慧冷终于走了出来,然而,慧冷继续走着,路过了‘闲而不堕’、‘闲而不慌’、‘闲而不弃’的牌匾,可就是没有看到‘闲而不怠’。 令他惊讶的是,他居然三次遇到了那个扫地的老人,每一次,都是慧冷行礼,然后老人还礼,两人没有对话。 第四次遇到的时候,慧冷受不了,才又开口道:“老人家,我还是没有找到‘闲而不怠’,您能再指一下吗?” 老人没有说话,又指了一个方向,跟着慧冷一起走去,似乎要带路。 过了一会,慧冷看着面前的‘闲而不怠’,想对老人说声谢谢,奈何,当他转过身去的时候,老人不见了。下次遇见后,再感谢他吧,慧冷是这样想的。 慧冷透过一间间学堂的窗子,看见里面整齐地坐着一排排稚嫩的学生,头一次看见这么多生理意义上的同龄人,一种归属感油然而生。他们每个人都听得那么认真,似乎没有一个人被慧冷的经过而打断。 丁级一班、二班......九班,慧冷发现这一片区域全是丁级班的,他到最后才找到丁级九班,每个班大概十多个个人的样子,九个班也就百来号人。丁级九班的人最少。 九班的里面,一位身着靛蓝色棉袍的教习正在讲着什么,声音很洪亮,一把玄黑色的络腮胡格外引人注意。 和前面几个班的老师讲学生听有所不同,这个班似乎有些吵,学生们在和络腮胡教习讨论。 慧冷不想打断他们,决定在门口等待一会。 章二百三十八 论微粒 “安静一下。”络腮胡教习拍了拍手,样子很随意,没有一点老师的风范:“刚刚你们的自由讨论已经结束了,现在想要发言的可以说说。” “你们觉得微粒究竟是物质还是意识?”络腮胡教习重复了一下问题。 一位皮肤黝黑的少年站了起来,说道:“我认为,微粒是一种物质。” “黄三斤,很有勇气,就由你来开头吧。”络腮胡教习鼓励道:“说说你的理由。” “因为我们可以使用微粒来改变现实中各种物质的状态。”黄三斤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粒可以移动物体,可以攻击敌人。” 黄三斤说完后,慢慢坐下,给络腮胡教习一个眼神。 “说的不错,有别人还想说的吗?” 又有一个白净的少年站了起来,慧冷注意到,这似乎是昨日他登山门遇见的人,好像是叫王韬涛。 王韬涛说道:“微粒是意识。” “微粒是靠感知力控制的,而感知力就是源于意识。”王韬涛说的很流畅,应该是在心里组织过一遍语言了。 “有道理。”络腮胡教习喝了一口茶,看见学生们有些不踊跃,便点了一个人:“那边埋着头的澄莹,刚刚你讨论的还不错,可以和我们交流一下。” 澄莹有些柔弱的样子,长长的黑色刘海遮住了眉毛,她小声说道:“我,我觉得,微粒既不是意识,也不是物质。” “哦?理由呢?” 澄莹求助的看向一旁,她磕磕巴巴地说道:“因为,因为,我不知道。” “意识和物质是平等存在的,微粒起到了一种连接物质和意识的作用。”懒懒的声音从一个角落里传来,说话的人好像没有睡醒,也没有站起来回答问题:“有没有一种可能,微粒是世界的第三种性质?” 慧冷在门外听得津津有味,他对微粒有了新的理解,他凝出微粒,用感知力轻轻拨动,有一种懂了,但又没懂的奇怪感觉。 “瞿天戈思考的很有深度,澄莹也不错,能勇于说出自己的观点。”络腮胡教习忽然看向了门外,他往讲台上盘腿一坐,接着说道:“咦,门外的小子,可以进来了。” 慧冷愣了一下,连忙收拾了一下身上,犹豫着走了进去。 “听了我们的课,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 慧冷刷的一下脸就红了,嫣红嫣红的,就像疏影园里的花。他摸了一下半边面具,没问题,戴上了就好。 “蚊子,怎么办?” “唉,你自己要多思考,这不就是个选择问题吗?总共就只有四种观点,是或不是,都是或者都不是,你就说现在还没有被他们提出的那一种。”蚊子传音道。 “微粒既是物质也是意识。”慧冷顺着蚊子提出的思路回答道:“物质和意识应该没有绝对的界线吧?” “嗯,看来你听进去了,回答的不错。”络腮胡教习撑起了下巴。 “最后我终结一下,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的答案,如果说你认为物质先于意识,微粒就属于我们所做的事,也就是实践的一种。而如果意识平行于物质,也可以认为微粒是第三性。意识先于物质的观点也是值得思考的。”络腮胡教习提高了声音:“我个人比较倾向于第一种。你们现在还小,有疑问很正常。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课后和我继续深入讨论。” 章二百三十九 迷津峰 “这是我昨天收的学生,大家欢迎一下。”络腮胡教习的目光重新转向慧冷。 慧冷低着头,有点羞涩,看着脚上的棉鞋,动了动脚趾。 “介绍一下自己吧。” “我叫慧冷,智慧的慧,冰冷的冷。七岁半,微粒十颗整,住在下弦城北城郊外。”慧冷也不知道怎么介绍,他事先没有准备呀,太突然了,他只能简单的报了一下自己的信息。 “这小子是我破格录取的,年龄比你们大些,很正常。学习要求是和你们一样的。”络腮胡教习解释道。 黄三斤最先拍起桌子,鼓起掌来,班上的氛围也被带动起来。 慧冷有些不适应,头低得更下了。 “好了,我要带着小慧冷去曹教习那里一下,你们先自行修炼,把选择的功法至少运转一个周天,等会我会回来检查的。”络腮胡教习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说道:“特别是你,瞿天戈,不要偷懒。” 瞿天戈朝着焦教习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 两人走后,丁级九班的学堂内吵杂起来,讨论了一会这个戴着半边面具的少年,然后就马上安静了,每个人都在认真地运转着功法,瞿天戈也不例外。 慧冷屁颠屁颠地跟在络腮胡教习身后,焦教习的步子很快,看得出性子有些急。 “你是叫慧冷吧。你可以称呼我为焦教习。” “嗯。” “昨日你登山门的表现不错,七千级台阶已经是你这个微粒数的极限了。”焦教习放慢了步子:“你的感知力也还可以。” “我主要是看中了你的恢复能力,想必你有修炼过身体对吧?” “是,可以这么说。”慧冷换骨的事情必须保密,他也确实在沙漠中炼过体。 “以后的修炼路上,记得发挥好这个优势。先不多说了,我们快一点。” “嗯。” “你不怎么爱说话呀,和澄莹差不多,是个内向的孩子。”焦教习带着慧冷来到了等闲峰的一处悬崖。 焦教习拿出一个刻着墨梅的铜令牌,靠在了悬崖边上的阵盘里,五轮天石在他的身后凝聚,然后焦教习将微粒注入了进去。 一道洁白的雾气从等闲峰开始延伸,慢慢消失在远处。 “这是‘云桥’,可以通向闲门的另外几座山峰。曹教习在给乙级班上课,她们在‘迷津峰’。”焦教习拉着慧冷走上了云桥。 云桥上,慧冷觉得地面变得很松软,但踩下去又会有一股阻力保护着他。往下看的时候,确实有些害怕。 对面的山峰若隐若现,仿佛戴着面纱的少女。偶尔还可以看见悬崖边的树梢上停着休憩的月光鸟。 不一会他们就到了迷津峰,来到了一座挂着‘迷津院’牌匾的地方。 “你稍等一下,我去给曹教习说一声。”慧冷被门前的童子拦下了,只允许焦教习进去。 慧冷停在迷津院门口,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迷津院里的微粒格外浓郁。 往里面看去,有一个很大的道场,中央挂着‘指点迷津’四个大字,道场里整整齐齐的盘坐着一些学生,慧冷大致数了一下,没有等闲峰的多,大约有三十来个的样子。 章二百四十 规矩 曹教习应该就是之前觉醒日那天代替闲门院长来抢人的那位,慧冷也不知自己是否能被记住。 过了一会,一个童子就领着慧冷进去了。 迷津院内,慧冷有种微粒不自觉涌动的感觉,很神奇。 他们走过一条写满名家名言的长廊,来到了堂内。 焦教习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翘着二郎腿,一副惬意的样子。 除了曹教习之外,还有其他的几个人,他们似乎也是教习。 “焦捕醒,你确定吗?收下这个孩子,你明年的指标就必须又增加一个了。”曹凌红目光一凝。 “多一个也无所谓,反正我们的焦教习是很难完成了。”一旁的一个秃顶的教习说道。 “田步腊,我再怎么教,完成的指标也比你头上的毛多。”焦教习瞪着眼说道:“某人想升职到甲级班这么多年了,还是不咋样啊,老秃子。” “哼,总比你一直留在丁级班强。”田教习摸了一把他的头顶,眼看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曹教习咳了两声:“先安静,你们要吵就去‘分寸峰’上的擂台打一架,别在这扰乱秩序。等会还要上课呢。” “你就是慧冷?”曹教习看向了候在一旁的少年。 “嗯。”慧冷恭敬地给各位教习行了一礼。 “我们书院不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曹教习的感知力已经将慧冷扫了个遍:“身体素质确实可以,常人至少三天才能恢复,你这么快就好了。” “你没有过入学宣教,焦捕醒,你来给他讲讲我们的规矩。”曹教习喝茶的动作很标准。 “简单来说,除了最基本的尊师重道、礼义廉耻之外,你必须要在入学一年之内突破两天石轮,然后晋升到丙级班,之后的三年内突破到三轮天石,到乙级班,再用至多五年时间达到四轮天石,进入甲级班。”焦教习举起杯子大饮一口,他的喝茶动作就没那么雅观了。 焦教习接着说道:“到了甲级班,你可以选择一年之后毕业,到朝廷之中分配工作,也可以继续深造,冲击五轮境界,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别说得这么远,你怕是不知道你们焦教习的班升学率是多少吧?”田教习打断道:“去年只有一成!哈哈哈。” “你说的是事实,懒得和你争辩,教育方法不同。”焦教习握紧了拳头,继续对慧冷说道:“慧冷,如果你在规定的时间内无法突破,我们会让你退学,分到弦域的各个学堂里。” “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让教育资源更合理的分配。其它书院也是一样的要求,乾元甚至更严一些。”曹教习补充道。 慧冷从他们的话里感觉到一种压迫感,怪不得丁级班那些孩子们都如此努力呢,他能在一年内突破吗?管他的,不试试怎么知道!明镜儿不到一年就突破了三轮,他的小目标是超越明镜儿。 慧冷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坚定。 “学费是每年五个金石,你的话,今年交三颗就可以了。”曹教习说道。 嘶,慧冷暂时拿不出三个金石,学费的问题从一入书院就开始困扰他了,要不然会大青囊找白面壹号商量一下? 章二百四十一 小青囊 “我现在没带这么多钱。”慧冷诚恳地看着曹教习,说道:“我需要回去一趟,报个平安,顺便商量一下。” “好吧。”曹教习颔首,说道:“读书是大事,实在是没钱的话,可以找乂丁钱庄借贷,他们对书院的学生有优待。” “借贷?”慧冷的倔强让他有些不乐意欠别人东西。 “我记得利率一般是五个点,一个金石每年得多还五个银石。”焦教习很了解的样子:“其他商会我不是很推荐,有利率低的,但是骗子居多。” “我会想办法的。”慧冷说道。 “每日寅时末卯时初,会有早课,别忘了。”焦教习拍了一下慧冷的肩。 慧冷再次行礼后,在焦教习的带领下,从小路下了山,小路上没有威压,走得很轻松。由于闲门在南城和西城的交汇处,离大青囊有些远,慧冷在天色渐晚的时候才回到了大青囊。 ...... “你们觉得这个少年怎么样?”在焦教习走后,曹凌红朝着众教习说道。 “年龄大了些,微粒太差。” “感知力还不错。” “下盘很稳,有点气场,性格懦弱。” “可以教,但是我认为焦教习教不好。” ...... 大青囊门口,白面壹号已经在等慧冷了,他的一身黑袍在灯笼下有些诡异。 慧冷注意到大青囊换了一个牌匾,取而代之的是‘小青囊’三个字。还多了一张告示,慧冷仔细阅读道:大青囊华医师携众弟子远游,大青囊医馆兼药铺取消治病业务,改名小青囊。各种常见药材依然在售,开业大吉,酬宾三日,全场促销,欢迎光临!太子参,肆拾伍铜石一斤;甘草,壹铜石一钱...... 后面是一张价格表。 “少爷,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小佟会跟你汇报一下近两日的状况。”白面壹号替慧冷推开门。 慧冷有些吃惊,大青囊,啊不,是小青囊这么快就安顿好了吗,他都没怎么出力。 饭菜很丰盛,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不是说要省一点,今天的菜,看上去至少得一个银石吧。”慧冷担心起三个金石的学费。 “少爷你成功加入闲门书院,我们是给你庆祝呢,不会是天天这样的。等我们小青囊完全运转起来之后,有了收益,天天吃这样吃也是无妨的。”佟和平翻看着账簿说道。 “咦?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成功了的?”慧冷的心里有些暖暖的。 “少爷,你不用操心,我有我的方法。”白面壹号很干脆:“等你以后有了能力,我便将这种渠道交给你。” 慧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们小青囊,今日就开业了,营收的话,不是特别理想,净利润一共一百五十三个铜曜石。”佟和平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算盘:“加一下五,分九进一双下五。我验证了一遍,算的没错。” “佟和平,你还会打算盘?” “白老大教得好。” “有一件重要的事,北城的安济坊找我们参加竞标,是一些药材的订单。”佟和平看了白面壹号一眼。 “竞标?”慧冷念着有些陌生的名词。 “看来你有很多需要学习的。”白面壹号严肃地说道:“吃完之后,我们多上一个时辰,我来给你讲一讲。你明白之后,再自己做决定。” 慧冷想起了学费的事:“书院今年的学费要三个金石,我们交得起吗?” 章二百四十二 方法 “按照我们目前的收益,我只能说交不起!”佟和平敲打着算盘:“但是只要拿下订单,哪怕只有一个,定金也应该是足够的。” 白面壹号默认了佟和平的说法。 看来只能去竞标了。慧冷记得以前师父在时,从来没有过竞标,没了接诊的收入,自给自足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如果我们没有安济坊需要的药材,该怎么办?”慧冷问道。 “可以自己种,毕竟在南城后山有那么大一块地。” “竞标在五日之后的冬至日,到时候你和佟和平一起去。”白面壹号俯身从储物灵器里拿出了一大堆书,接着说道:“这几天我们来恶补一下相关的知识。” 慧冷望着一人高的书堆,什么市场、什么价值,光是书名就让他眼花缭乱,幸好,没有一本比他背的药草集厚,还是医书的内容更多呀。 “闲门是可以走读的,你明日记得去申请。”白面壹号提醒道。 这顿饭吃得不安心啊,幸好慧冷的心理年龄远超七岁,要不然怎么学得懂这些东西。 饭后,慧冷用鳞片把这些书搬到了‘药方病例室’,白面壹号夸了一下慧冷的小聪明。这里是他的六师兄管理的地方,现在腾出了一个书架,当做慧冷学习的书房。 “我们开始吧。” “招标和应聘是一样的,你必须拿出吸引买家的地方,我总结了三种拿下订单的方法,威逼、利诱、找关系。”白面壹号背着手,在一盏昏黄的月影灯下严肃地讲着:“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招标就是找结婚对象。” 慧冷啃着笔头,事关学费,他听的很认真。 “你想一想,我们小青囊,能拿出什么来吸引安济坊?”白面壹号提出了一个问题。 “诚意?”慧冷好不容易才从脑袋里蹦出了一个词。 “诚意每个人都有,必不可少,也一文不值!不能把它当做一种优势。”白面壹号微微摇头:“你得找到一种别人没有的,而只有我们有的。” 绞尽脑汁,慧冷和蚊子都不知道。 “可以从药材的价格、品质还有产量,这三个要素中找。”白面壹号‘抛砖’,希望能引出‘玉’。 慧冷接受了他的观点,说道:“降价?以极低的价格卖出?” “没错,我们目前没有办法提升药材的品质和产量,只能从价格上入手。”白面壹号满意的看向慧冷:“此次安济坊招标,采用的是竞价模式,每种药材报价共三轮,每轮取最低的药材报价。” “如果有人一直往低了报价呢?” “总有一个底线的,若是恶意破坏市场的报价,会按违约处理,那些逐利的商人不会因为一个订单放弃自己多年积累的口碑。”白面壹号解释道:“对于药材的品质,安济坊有一套自己的评估方法,必须达到最低标准他们才会收,否则也会按违约处理。” “违约会怎么样?” “很简单,赔钱。”白面壹号喝了口水:“这段时间的行情是,按照全款的两倍赔付。” 章二百四十三 早起 “你对各种药材的理解怎么样?”白面壹号话题一转。 “一些常见的药材我都很熟悉,稀有的药材我也能基本掌握。”慧冷对于这个方面还是有一些信心的,毕竟他过去的一年时间里,基本都沉浸在药材的学习中,那本师父给他的药草集,他都写了很多笔记。 “你了解冬季适合种什么药材吗?” “有桔梗、白术、川乌、丹参、白芍、牡丹......这些都可以秋冬季播种。”慧冷有些磕巴的回忆道:“种植的知识,药草集上涉及的不多。” “还有就是,你知道市场上这些药材的行情吗?”白面壹号又抛出一个问题。 “这个,不知道。”慧冷摇摇头,手里的炭笔被他啃出牙印。 “听我慢慢道来。”白面壹号语气一沉。 两个时辰的课程,听得慧冷的脑袋有些发胀,好在他记了不少笔记,时常回顾一下,便又可以捡回遗忘的知识。 慧冷整顿精神,吸了一口薄荷脑制成的清凉油,开始练习五步拳。 直到亥时,慧冷才上床休息。 “白面壹号,记得寅时初叫我起床。”慧冷睡前交代道,感知力今日就不练了,太累,累的让人不想思考。 天还没亮,慧冷就被白面壹号从热乎的被子里提了起来。 “你就是这么对你的主上的吗?”慧冷的起床气还是有的。 “过早自己解决,我只叫一遍。”白面壹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慧冷揉着惺忪的睡眼,洗脸漱口一气呵成。 佟和平还没有起床,慧冷秉着不能让自己一个受罪的想法,于是他猛地敲起佟和平的房门,然后他飞快地跑开了,只留下佟和平一人独自在风中凌乱:“谁啊?大早上的,淦!” 寅时的北城很安静,几家早餐摊冒着香气。可见那些人起来的比慧冷还要早,白面壹号在昨天的课里说过那些劳动者们是最美丽的,慧冷忽然有些认同这种观点了。 慧冷来到‘朱记小面’点了一碗花椒清汤面打包,他自己带了打包的盒子,是上次‘拜月节’吃鱿鱼饭留下的竹制饭盒,那天他太悲伤,忘了退押金,便一直留下了。 他原本不喜欢吃这个面的,但那种麻麻的感觉,让他有些难以忘怀,也许是对大青囊的怀念吧。 朱大娘已经认识慧冷了,寒暄了几句,问到了这些天的事,慧冷只能强忍着不悦,撒了谎,说师父还有师兄师姐外出游历去了。 走了一会,慧冷总算是来到了等闲峰下,他绕了一圈,从后山的小路爬了上去。 “蔡哥。”慧冷的背后流着汗,大早上的,即使没有威压,爬山总归是一件累人的事。 “哦,是慧冷呀,在这签个字就行了。”蔡地枢的手里捧着一本‘艺学策略’,看得津津有味:“时间还早,你不乐意和那些人卷的话,可以吃完再去。” “那些人?” “他们寅时不到就去修炼了,一个个的都不睡觉了。”蔡地枢抱怨了一句:“搞得我也得这么早起,给他们登记。” 慧冷决定先吃面吧。面有些凝固住了,要不明天晚点起?吃完了再去,或者在等闲峰山脚下过早? 章二百四十四 钟声 “早课还是在‘闲而不怠’吗?”慧冷的花椒清汤面冻成了一坨,吃起来很别扭。 “不在,你到了‘闲而不怠’,得继续往里走,有一座名为‘闲而不悔’的道场,学生们都在里面。”蔡地枢放下书本,语重心长地对慧冷说道:“你中途入学,得花个半天了解一些我们书院的情况,也好快些适应。” “嗯。” 一个眼熟的身影从小路上走来,是昨天齐刘海短发的澄莹,她走路很轻,慧冷没有刻意的去感知,都没有发现。 澄莹没有和蔡地枢打招呼,只是轻轻地签下了一行小字。 “慧冷,这是你们班的吧,你找不到地方可以跟着她。”蔡地枢的簿子一页写满了,他翻了一页新的。 慧冷的嘴里嚼着面,看着澄莹的背影,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一前一后,保持着安全距离。 走了一会,“肚子疼!”慧冷的下腹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蠕动,一定是起来太早了,没有调整过来,慧冷冲到澄莹前面说道:“附近有茅厕?” 澄莹低下头,指了一个方向。 “谢谢。你能在这里等我一会吗?”慧冷忍痛说道:“我不知道‘闲而不悔’的地方,我马上就回来。” “好。”澄莹没有拒绝。 茅房的牌匾很清楚‘幽香圈’,文绉绉的,不像是五谷轮回之所。慧冷在这种状态感知力是高度集中的,没有迷路。 ‘一泻千里’之后慧冷舒服多了。 叮!咚!一道青铜钟声响起,惊动了山林里的飞禽走兽。 不好,要迟到了,慧冷提起裤子,冲了出来,澄莹小小的身影还在寒风中站立着,慧冷松了一口气,幸好她没走。 “钟声一共响二十下,每次间隔十息。”澄莹的声音很轻,她的眉眼里可以看得出焦急:“一定要在钟声停之前赶到道场!不然后果会很严重的。” “对不起啊,让你等了这么久。”慧冷说道:“要不你在前面跑,我跟着!” 澄莹没有说话,只是凝出微粒,附在了她的脚上,一眨眼,速度就提了起来。 这个女孩的境界比他高呀,慧冷靠着他过人的体力,勉强能跟着。 终于在越过一条小溪流之后,他们看到了‘闲而不悔’的牌匾。 “十五”一个身影在闲而不悔的门口报数,身音洪亮。 澄莹喘着气,在钟声第十六次响的时候冲了进去。慧冷已经被甩开了一截,他在第十八响的时候才赶了上来,还没刹住,被门槛绊了一下,摔到了澄莹的脚边,半边面具也没有戴稳,掉到了一旁。 慧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面具,脸上的尘土都没有擦,就戴了上去。澄莹的眼里并没有异色,应该是没有看清楚自己脸上的疤吧。 “你是叫?”慧冷掩饰着说道。 “澄莹。” “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 “不,我应该谢谢你的。” “二十!”刚刚报数的人走了进来,说道:“你们两个有毛病啊?。” 澄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慧冷也尴尬的看向一边。 “快点,上早课了。”那人左手拉着慧冷,右手拉着澄莹,径直来到了道场内丁级九班的地方,慧冷这才想起来,这个在门口报数的人是瞿天戈。 “困死我了。”瞿天戈找到一个蒲团,盘腿,低头,闭眼,似乎睡着了。 章二百四十五 向前 丁级九班包括慧冷的八个人都到齐了,其他班上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股波动。慧冷也学着学生们的样子,也找了一个干净的蒲团,由于他们是最后到的,没有靠前的位置了,慧冷只能选了一个角落。 闲而不悔道场中央立着一块石碑,只有一个大大的闲字慧冷看得很清楚,石碑上其他的小字,慧冷离得太远,密密麻麻的,看不清。 似乎越靠近石碑,学生们身上的波动就越大。 “你来了?”焦教习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慧冷身后:“早课是修炼感知的,偶尔会有大能者甚至更强者来讲道。一般卯时和申时两个时辰” 焦教习穿的还是昨天那件靛蓝色棉袍,头发蓬松,刚起床的样子。 “我们小声一点,你的感知力在这些孩子里已是名列前茅,想必有自己的功法吧。”焦教习做出了嘘的手势。 天生极强的感知力不是没有,但也少得可怜。 慧冷点点头。 “那你开始吧,你可以试试用感知力接触那个石碑。”焦教习不忘提醒一句。 慧冷屏息凝神,运转起‘无上清心诀’,他的感知力早已达到了凝神小成,他对周身一丈的事物都可以清楚地感知到。 感知周身十丈,才能凝神大成,百丈,才能达到破妄境,他必须要努力了。 人在安静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想事情,慧冷更是如此。 他现在有了微粒,被四大书院之一录取,还阴差阳错成了一个组织的老大,幸运吗?也许吧。他感觉自己又做了一个梦,一睁眼师父还有师兄师姐就都没了。也许会有醒来的时候,醒来了,还能看到大青囊的过去吗? 大青囊的过去是慧冷亲手埋葬的,那一天他希望自己把悲伤也埋进去,但是悲伤就是藏在心里的,要把心挖出来,才可以埋。 龙舞云河前,他告别了明镜儿,他想全心全意投入到大青囊里,没有天赋和希望,当个普通人,没什么不行的。可是上天又给他机会啊,给了他十颗微粒的小小希望,他仿佛又看到了明镜儿的笑容。三轮,差的还不远。等小青囊经营起来,钱也不是问题。 还有墨,他还想要找到墨! 让自己看起来很忙碌,才能使悲伤慢慢淡去吧。 慧冷的眼角湿润,他眯着眼扫视了一下四周,都在修炼,没有人注意到他,慧冷轻轻擦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蚊子,我要继续向前吗?” “废话,当然要啊!” “嗯!”这一刻慧冷的血似乎热了起来,既然没法改变过去,何不让现在变成过去仰望的存在。他的心性发生了一些变化,‘无上清心诀’也更契合了。 石碑!慧冷开始集中感知力慢慢向着石碑靠去,在离石碑还有五丈的时候,慧冷的感知,到了极限。再近一点!奈何,慧冷怎么努力都很难再延伸了,但他没有放弃,依然在尝试着。 要是坐得近一点,就好了。 “哪里来的气息,也敢干扰老子!”一个临近石碑的身影忽然起身,怒吼道。 这一声怒吼惊得周围的人纷纷停下了冥想。 章二百四十六 小冲突 那人身着绣有波纹的棉衫,身下的蒲团也有专门的印记,一看便知道,是王家的人。 并不是每个人都是那么拼命修炼的,总有人没有,需要拼命的理由。投身一个好的家族与百里挑一的修炼天赋,你会怎么选? 上弦城王家的王立,未来早就被安排好了,在书院上个几年学,镀个金,然后靠着家族关系找个闲散职位。即使修炼天赋一般,中途退学,家族总有办法创造出例外。 王立修炼的地方被其他感知侵犯了,他就该说出来,这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他们上弦王家的傲气。 王立看了一眼,那道感知来自丁级九班,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吼道:“道场边缘的丁级九班?来,让我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该不会说的是我吧?王立的那个方向,正是慧冷刚刚探查的区域。慧冷眨了眨眼,难道这里修炼不能随意感知吗?应该不会有这种规矩。死不承认,会没事吧。 丁级九班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个谁,没听见我的话吗?还在低着头的!”王立几个大踏步冲到了他们面前,指着仍然低着头的瞿天戈说道。 瞿天戈坐怀不乱,仿佛没有听到王立的质问。 “垃圾一样的东西。”王立被人无视,有些怒了,他抬起腿,一脚踢在了瞿天戈身下的蒲团上。 瞿天戈摔在地上,睁开了双眼,茫然地看着四周,说道:“下课了?” 四周被打断修炼的学生们,都被这个上课睡着了的少年逗笑了。 王立的愤怒宛若打在了棉花上,他觉得踢一脚还不解气,便开始凝出微粒,他的‘地煞气’已经开始初具雏形。 “够了。”远处的堂内传来一道威压,一位身着道袍的白眉教习走了出来:“你是一班的王立吧,作为上弦王家人,不要丢了我们的脸!要打架去‘分寸峰’上打,这里是修炼感知的地方!你再扰乱秩序可休怪我拿出院规了!” 王立的气焰不降反升,他扫了一眼丁级九班的众人,说道:“你们等着,今年的大考,我要一穿八!”他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头也不回的回到自己的蒲团。 “都继续修炼,你们看看三班的那几个,练得多认真,不是你们的事,不要看热闹!”白眉教习瞪了慧冷一眼,接着说:“修炼一途,切记,不可急躁,循序渐进才是成功之路。”似乎在提醒慧冷。 看见道场内的秩序恢复之后,白眉教习才回到了堂内。 王韬涛的修炼刚刚也被打断了,他注意到了慧冷,便悄悄来到慧冷身边,把自己的蒲团拿了过来,打了个招呼,说道:“没想到你十颗微粒就能爬到七千级,很不错的,我现在才五十七颗,是一轮五阶,极限只能爬到五千级。” 听到别人夸他,慧冷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脑袋。 王韬涛比慧冷高上一点,浓密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很清秀。 “那个白眉毛是三班的教习,他也是王家人,平时得叫他王教习,人还不错。就是脾气有点怪,他的眉毛全白了,我们背地里都叫他‘白自信’。”王韬涛和慧冷对视了一眼:“不说了,继续修炼吧。” “嗯。”慧冷重新运转起‘无上清心诀’,速度似乎稍微快了一些。 章二百四十七 小鞠城 慧冷听进去了白眉教习的话,没有再强行延伸感知的范围,他开始试着感受身边的一切,落叶声、风声、呼吸声、脚步声、心跳声,草?为什么还有鼾声? 慧冷睁开眼,发现瞿天戈居然睡得更香了。 又是钟声响起,瞿天戈第一个起身,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刚刚好像做噩梦了。管他的,反正下课了。” 其他学生们也纷纷起身,结束了感知力的修炼。也有一部分人还在继续修炼。 慧冷也舒展身体,他这个早上感知力的提升不大,但他平静了不少,目标也更明确了。他在心里说着,不要急躁,不要急躁。 “早就和你说过,你在感知力方面就是一块朽木。”蚊子不忘嘲讽一句。 “滚。等我达到破妄境,不得怕死你。” 王韬涛拉着慧冷,说道:“怎么愣着了?等一会是体术课,在‘等闲崖’上的开阔地,一起去?” “好。”慧冷回过神来,他想问一问后面课程的情况,有点害羞,没有问出口。 “我们有一盏茶的休息时间。那些只会修炼的变态,他们都不知道要劳逸结合。”王韬涛整理了一下衣服,道场里还在修炼的人有不少,他说道:“你喜欢蹴鞠吗?” 这个话题有些突然,慧冷摇了摇头:“我不是很懂。” “那你可得去见识一下了。”王韬涛一把拉着慧冷的手,朝着一个方向跑去:“我们男孩子休息的时候都会在这个‘小鞠城’里玩一玩。” ‘小鞠城’是一个矮墙围成的露天场地,两边各有一个高约一尺半的木质圆洞。 两人气喘吁吁的来到‘小鞠城’,王韬涛一脸遗憾的说道:“我们晚了一步,没球了,一共只有十个球。” “瞿天戈应该抢到球了,看他在哪儿。”王韬涛指了一下‘小鞠城’内球不离脚的瞿天戈。 慧冷好奇地看着这一切,一个皮质的鞠在脚下飞舞,跳跃,抽射,进了那个木质的圆洞里。 不知怎么,看得有些激动。 ‘小鞠城’里有单个人踢的,也有一队一队踢的,一派繁荣的景象。 “瞿天戈!一起玩呗。”王韬涛和慧冷来到瞿天戈面前。 话音刚落,一个带着劲风的鞠朝着王韬涛飞来。 “好球。”王韬涛一个跨步,接住了球。 足球?慧冷的脑袋里突然蹦出一个词,他似乎对着种运动有过了解,也许是他丢失的那段记忆。 “慧冷,你要不要来一脚?”王韬涛一个倒钩把鞠踢到了慧冷脚下。 身体里某种记忆被唤醒,慧冷抬脚,发力,朝着木质圆洞踢去。 球擦着边飞了过去,差一点。 “偏了。”瞿天戈把球带了回来,说道:“新手?多练练,想踢进‘风流眼’还有一段时间。” “来,我们互传。”王韬涛提议道。 三个人围成三角,踢了起来。 直到钟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小鞠城’内的众人才停了下来。他们三个赶忙朝着‘等闲崖’方向赶去。 “蚊子,为什么那个木质圆洞要叫‘风流眼’啊?” “呸,明知故问。” “居然还踢的挺开心的。” 章二百四十八 体术课(上) 等闲涯在等闲峰顶的平台上,是一片很大的场地。幸好离小鞠城很近,慧冷等人压着点赶到了。 每个班都有各自的区域,丁级九班处在一个小角落。教习们都换上了宽松的服饰,在所带班级前清点人数。 焦教习背着手,说道:“到齐了。还是和以前一样,你们六个男生两两对练,澄莹则进行一些体能训练。” “新来的慧冷就跟我一起,我来看看水平如何。”焦教习的目光锁定了在四处张望的慧冷身上。 “是。”丁级九班几个学生的回答不怎么整齐。 其他班级也都开始了练习,不同的体术看得人眼花缭乱。 “慧冷,我观察到你感知力的修炼有些急啊。”焦教习打开放在地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刚才老王也点了你一句。” “嗯,我会改的。”慧冷抿了抿嘴。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实话实说吧,整个丁级班感知达到凝神小成的,不足五人。”焦教习看了一眼正在练习的学生们:“瞿天戈,你不要放水,认真点打!” “感知力的修炼讲究极少成多,聚沙成塔,不可能一蹴而就的。”焦教习说道:“凝神小成,就足够控制三轮天石了。我们这些教习也都停留在凝神大成,或者破妄小成,很多年了。” 道理什么的,慧冷都懂,但野心啊,他还是想冲一冲。慧冷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好了,讲正事吧。你的身体素质很好,有过炼体的基础,来,对着我打一套。”焦教习做出防御的姿势。 慧冷脱下棉衣,露出了里面的绿色毛衣,这可是二师姐给他织的,唉,他舍不得埋葬。 集中感知,将五步拳的走势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 “小心了。”慧冷出拳,一套按掌结合冲拳打的很熟练。 焦教习似乎能预测慧冷的行动,不管慧冷如何尝试,都被焦教习轻松接下。 “五步拳?”焦教习看出了慧冷的路数:“确实很适合你,你的姿势也很标椎,但你少了一样东西。” 慧冷收拳,说道:“请赐教。” “微粒。”焦教习的手上缠绕起一圈微粒,出拳,打在了一旁的木桩上。咔,木桩断了。 “我不会,我不知到该怎么样让微粒与自己的身体结合。”慧冷对附着微粒的攻击并没有感到吃惊,他问道。 “你缺了大半年的课,我来慢慢给你补上。”焦教习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微粒就像是身体外的气、血,它的流动,跟我们的筋脉是一致的。” “你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微粒与气血的流动相适应。”焦教习比划了一下方向:“这一点相当于入门,你需要自己多尝试。” 焦教习的三两句话,为慧冷打开了一个新天地,怪不得他用微粒按压足三里穴的时候,会更有作用,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和他学习过的人体穴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慧冷右手凝出微粒,尝试着附在了他的左手上。 他回忆着四师兄教给他的全身穴位图,由于学的时间太短,那七百多个穴位,他没怎么记住,勉勉强强控制着微粒的流动。 “消散了?”慧冷皱着眉头:“为何我一附在左手,微粒就没有了?” “不要心急。这是新手常犯的错误。”焦教习指点道。 章二百四十九 体术课(下) “你要仔细感知自己的微粒,它们就像是是你肢体的延伸一样。”焦教习再次抬手示范了一遍:“失败是在为成功积累经验。” 慧冷一步一步的跟着焦教习的示范,然而,当他控制着微粒碰到左手的那一刻,他与微粒的之间的感知悄无声息的切断了。 “我再试几次。”慧冷重复地凝出微粒,但一次也没有成功。 “切记,要放平心态。”焦教习拍拍慧冷的肩,说道:“我当年的时候,也是试了上百次才成功的,你那些同窗们也都练过一段时间,那个谁,黄三斤吧,他试了上千次才成功呢。” “嗯。我会加油的。”慧冷重重的点头,又试了起来。 “你继续练,我去指导一下其他学生,瞿天戈又偷懒了,这小子皮又痒了是吧。”焦教习给了一个眼神:“慧冷,体术课结束后,记得留一会,我们把入学的程序弄完。” “好。” 凝聚微粒,附着,出拳,消散,失败。败得一气呵成。 慧冷也不记得自己失败了多少次,总之,他的左手都僵硬了,机械的向前挥动。 失败的多了就会怀疑自己,什么信心、什么雄心都会烟消云散。 也许我就不是修炼微粒的料吧,慧冷想起了他的微粒排斥体质,难道他注定没法打破这道枷锁吗? 左手累麻了,试试右边。 经过刚刚的练习,慧冷对那十颗微粒的控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也许是努力的些许回报吧。 他的右手一凝,微粒就出现了,附上去,我一定要附上去! 居然成了! 那十颗微粒在慧冷的右手顺着气、血的方向循环流动,出拳,带起一股劲风,打在空中,震得慧冷手臂抖了一下。 “力道至少大了一倍!这就是微粒吗?”这一刻,慧冷身上的疲劳仿佛都不见了,努力收获了成功,让慧冷的压力小了一些。 他又凝出微粒,再次出拳,成功! 记住右手的感觉,再试试左手。我打!又是在出拳的那一瞬间被切断,明明和右边是一样操作的,为何左手不行? “你的微粒排斥体质,恐怕只好了一半。”蚊子一直在鼓励慧冷,它看出了些什么:“你试试看,小慧啊,你的左手,甚至左边身体,可能都无法运转微粒。” 慧冷试着将微粒附到了左腿和右腿上对比,果然和蚊子说的一样,左边无法感知微粒了,而右边却能很清楚。 “这可如何是好?”慧冷忧伤起来。 “无论怎么说,你至少能运用微粒了。”蚊子的传音很轻柔:“不要轻易放弃,你别忘了你的野心。你的前进。” 慧冷呼了一口气,没有传音了,凝出微粒附在右手上,完整的打了一套五步拳。 过了一会,午时的钟声响起,下课了。瞿天戈又是第一个冲出去的。 王韬涛来到慧冷身前说道:“慧冷,午时是我们的休息时间,可以去吃饭,午休。一起?” 慧冷答应了,说道:“好,你先去吧,焦教习好像找我有事。” “行吧,斋房也就是食堂,名叫‘闲而不慌’,我去帮你占个位置。” “谢了。等不到我的话,你就先吃。” 章二百五十 入学程序 “你成功了。很不错。”焦教习来到了慧冷身后:“只是你的重心有些奇怪,总是朝着右边偏。” “我们大多数人都习惯右拳,这是通病。”焦教习指点道:“往往在交战时,会被别人抓住破绽,左边的修炼也需要重视。你要多多注意。” “好的。”慧冷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先不把他只能右边身体控制微粒的事说出来。 “我们先去找曹教习完成所有的入学手续,你应该决定好了吧。” “当然。只是钱还不够,能先找乂丁钱庄借个几天吗?”慧冷尴尬的摸摸头,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大概四天之后,我应该就能还上。” 只要拿下一份招标的订单,一份就行! “我可以先帮你垫上。”焦教习看出了慧冷的难处:“钱庄的程序还是挺复杂的,你初次去弄得花时间,即使只借四天,也还是要付利息的。” “感谢焦教习了!”慧冷连忙行礼:“我保证四天之后,一定还给你。” 不用那么急着还的,焦教习看着慧冷坚定地眼神,心里的话没有说出来,这个孩子握紧拳头做出承诺的样子,让他想起了自己当年的时候。 两人走过云桥,来到‘证道峰’,这里也是甲级班的学生修行的地方,由于甲级班人少,各个教习休息办公也都在此处。 曹凌红的处所是一个两层的小竹楼,牌匾上写着‘凌红小筑’,堂内的檀木桌上有序的摆着各种文件资料,什么斋房采购清单、甲级班大考名册、教习资格评分等等,可见书院大大小小的事物基本都归她管。 “老曹,这个孩子已经决定好了,今日就把上次没弄完的程序弄好吧。”焦教习在竹楼门口喊道。 “行了,别大呼小叫的,这几天好不容易赵卜祝消停一会。”曹教习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进来吧。” “学费是三个金石。”焦教习从鞋底的暗格里倒了出来,散发着一股酸味,递给了曹教习。 “又是你资助?今年你们班都有三个人是你全款的了。”曹教习没有收:“你那一年十个金石的工资,可经不起你这般折腾。” “不是的,会还的!”慧冷抢着说道:“我只借四天,四天之后我一定还!” 曹教习看着慧冷不想让人误会的焦急的样子,觉得这个孩子有些可爱。 “好了,我收下了。”曹教习拿出一个盒子,让焦教习把钱放进去,她并没有直接接触焦教习从鞋底拿出的金石。 然后她从抽屉里找到一份收据,签好字,并盖上了刻有闲门书院四个大字的公章,将收据交给了慧冷,嘱咐他要保管好。 “我们需要你的一滴血,送去研月院检查。还要测一下你目前的整体实力,你吃过午饭没?”曹教习询问道:“最好在饭前测试。” 慧冷摇摇头,说道:“我和焦教习都还没吃呢。” “那我们赶紧去吧,现在‘证道楼’应该没什么人。”曹教习锁上门。 “我也跟着去看看,毕竟是我招的学生。”焦教习说道。 ‘证道楼’是测试、颁布证件的地方,免去了学生去天石殿办理业务的麻烦。 章二百五十一 纯度 证道楼的管事也是由天石殿直接派人来的,做出的认证是同等效力。 “李长老,这里有个新来的孩子,给他来做个全身的测试。”曹教习对着证道楼的主管说道。 李长老的袍子上绣着龙纹,有种霸气的味道,他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 “测试的费用是一个银石。”李长老温和的看了慧冷一眼。 慧冷耸耸肩,准备拿出他仅剩的几颗银石。 “不用,测试的费用包含在学费里。”曹教习解释道。 “李长老可是来自五大家族之一的上弦李家,年纪轻轻三十多岁就当上天石殿的供奉,这里还需要你多多费心了。”曹教习抱拳说道,看似在和慧冷他们介绍,实则另有所指。 “哪里哪里,多是靠家族罢了。”李长老谦虚道:“您也不简单啊,这不闲门马上要设立副院长了,您可是众望所归。今后还是要您多多照拂的。”李长老朝着曹教习行了一礼。 两人之间的恭敬看得慧冷头皮发麻。 “李紫、曹凌红你们快点,有完没完了。早点测完,早点吃饭。”焦教习坐不住了。 “咳咳。这位就是要测试的?”李长老问道。 “没错,去吧,慧冷,别紧张。”焦教习说道。 “先填一下基本信息,然后是一滴血。”李长老吩咐几个天石殿的学员过来,他从储物灵器中拿出一个瓷瓶,上面刻有阵法。 慧冷费了些劲,咬破了手指,将血滴了进去。 “测试由我来主持,给你们做个示范,你们几个好好看着。”李长老对着几个学员说道。 “观摩一下,小友不介意吧?” 慧冷点点头,这是能拒绝的吗? “第一项是你微粒的性质,包括微粒数目和纯度。” “纯度?”这是慧冷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这是我们的专业名词。你们谁能解释一下原理?”李长老他们来到了一个没有窗户的暗室,里面没有用光髓,而是点着蜡烛。 一个学员说道:“有一种在月光下形成的晶石,它含有极其微量的微粒,我们叫这种晶石为月石。可以通过对比修炼者的微粒融入月石后的透光度,来判断微粒的纯度。” “问你个题外话,月石还有什么作用?” “月石的性质十分稳定,是极其昂贵的装饰品,深得女子们喜欢。”学员思考了一会说道。 “说的不错,到时候给你加分。”李长老赞扬道:“好了,你叫慧冷是吧,我确认一下。可以开始了,释放你的微粒。” 慧冷的十颗微粒释放了出来。 “才十颗,有些少啊。”李长老吩咐一个学员记录。 李长老拿出三颗月石,分别放在特制的长筒里,再用相同的烛光照射。 暗室墙上的幕布上呈现出不规则的图案。 “摹写师,月石十四、二十八、五十七号的图案确认一下。”李长老对着幕布后面的人说道。 “长老,三块都没有问题,可以测试。”幕布后的人说道。 “你现在控制你的三颗微粒分别进入到三颗月石里。”李长老指示着慧冷,又看向他的学员说道:“你们知道为什么要用三颗月石?” 另一个学员抢答道:“减小误差。” 三颗月石在慧冷的微粒融入后,似乎有了些变化。 章二百五十二 物极必反 李长老用同样的方法将融入微粒的月石投射在幕布上。 “提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的光源用的是蜡烛,而不是光髓。”李长老看向学员们。 “光髓的光是源于微粒的,会产生干扰!”几个学员异口同声。 “不错。” “摹写师,将绘图对比一下。”李长老带着众人来到幕布后,说道:“一起来看吧。” 只见被称为摹写师的老者将三张标有编号的图纸覆盖在了三枚月石的投影上。 “这几张绘图是根据没有注入微粒的月石所绘制出来的,随着其中微粒的消散,可以重复使用。”李长老拿出放大用的镜子仔细观察着,几个学员也有模有样的操作起来。 他们写写画画,敲打算盘,做出计算。 “李师父,怎么会这样?是我算错了吗?”一个学员似乎有了结果,但是不太自信。 过了一会,几个人交流一番,眉头才逐渐舒展。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你微粒的纯度,是无限接近于十成!”李长老说话的时候很平静。 “怎么可能?十成的纯度,自有记录以来,就没有出现过。”曹教习反而一脸吃惊。 “不好办了呀。”焦教习也是一脸愁容。 慧冷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十成?难道不是好事?蚊子表示他也不懂。 “我们几个验算了好几遍,几个学员的答案也是如此。”李长老坚定道:“我可以保证这次测试的结果没有问题。” “无限接近于十成意味着什么?”慧冷问道。 “唉,是好事也是坏事,你有没有听说过物极必反。”曹教习叹了口气:“老焦啊,你跟这个孩子解释吧,你应该为明年的指标担心了。” “微粒纯度越高,发挥出的效果越强大。”焦教习靠在桌子上:“我的微粒纯度是七成多,与十成相比,在完全相同的条件下,我的微粒聚成的法术、体术什么的,就会比十成的低。” “这个不是好事吗?你们怎么叹气?”慧冷有些侥幸,原来他的微粒这么特殊。 “老曹刚刚说过,物极必反,纯度越高,也就越难以修炼出来。”焦教习停顿了一下:“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五成纯度微粒的修炼速度比十成纯度微粒的人快上一倍。” “这个差距越到后期越明显。”李长老补充道:“我们天石殿记录在册的有一个纯度九成七的人,他穷其一生,止步在了三轮境界。” “是不是只要够努力,够拼命,就能修炼出来!”慧冷的眼神里透着坚定。 “理论上说,是这样的。你必须比常人付出更多,更大的努力,耗费巨额的时间。” “那又怎样,我能坚持的!”慧冷笃定的说道。 努力只是寻常人欺骗自己的手段罢了,慧冷会明白这个道理吗? “焦教习,你还要带着这个孩子吗?你的指标。”曹教习使着眼色:“我可以给一个转班的名额。” “不了。我既然决定破格录取,就早已有了觉悟。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我的学生。”焦教习摸摸慧冷的头,他很喜欢这个动作,说道:“慧冷,你有信心一年之内突破两轮吗?” “有!” “好,那我也有带着你走得更远的信心!”焦教习的斗志,昂扬起来了。 “该去测下一项了。”李长老提醒道。 章二百五十三 认证 几人来到了证道楼的二层,测试感知力的器材是几个不透明的盒子,里面装有特制的铁球。 “你需要记住铁球的气息,然后我们会将这些盒子放在你的不同方向。”李长老在记录的纸上勾画,接着说:“分别距离你一寸、十寸、一丈、十丈,以此类推,我们这里最多能测十丈,百丈的距离也就是破妄境,你就需要去天石殿的几个总殿去认证了。” “判断的准确度达到六成,就算达到那一个境界了。” 感知力强的人可以自然判断出感知力弱的人的感知范围,这也是教习们知道慧冷已经是凝神小成的原因。 慧冷集中注意,记住了铁球的气息,一寸和十寸处,他全对,一丈处,仅八成,十丈处,仅一成。 “如果是我的话,肯定全部都是全对了。”蚊子忽然传音道。 “我那是境界不稳。”慧冷抽空回了一句。 “你的感知力远超同龄人了。”李长老夸奖道。 慧冷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他和蚊子的对话很自由,但面对其他人他就得收敛一点了。 “我会继续加油的。”慧冷谦虚道。 后面的几项测试是关于身体素质的,有好几项,第一项是拉弓,以拉满为准;第二项是举大石,以高过头顶为准;第三项是跑、跳;第四项是...... 总之这些体能测试是在无微粒的条件下进行的,慧冷都取得了很好的结果。 花费了小半个时辰,所有的测试都结束了,找证道楼的效率很快,马上就把报告送到了曹教习手中。 “这个孩子除了微粒不太行,其他的都还可以。”李长老评价了一句:“我们这个世道,信奉微粒,你应该明白的。” 慧冷听懂了李长老的暗示,微粒不行其他的再行都是空话。 “这是你的证件,你现在就是十颗微粒的准轮使了。”李长老交给慧冷一个绿色的小本子,上面刻着朝廷的金章,一轮圆月显得格外精美。 “准轮使?” “等你可以将十颗微粒融合成天石的时候,你就是正式的轮徒了。”焦教习凑在曹教习身边,在看慧冷的测试报告,他说道:“有很多基础的东西都还没给你讲过,下午课上完后的自由时间,我再来给你补补。” “嗯。”慧冷只能点头。 “以后境界提升的时候,可以来我们这里更新一下,这个本子你要保管好。”李长老叮嘱道:“我就不送你们了,希望下次再见你时,已经是二轮了。” 慧冷咬咬牙说道:“我会的,一定会!” “老曹,我请你吃饭吧。”焦教习忽然说道:“这段时间为了我的任性,你都找了好几次院长了。慧冷也一起吧。” 曹凌红眉毛一扬,说道:“亏得你还有良心,走,天麟酒楼。” “顶多就书院证道峰的斋房,天麟酒楼你把我卖了,都吃不起。”焦教习一副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两位教习,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王韬涛和我说好了的,我得去等闲峰的斋房找他。”慧冷插话道。 “你们焦教习难得破费一次,你真不要?” “不了。” “那你去吧。” 章二百五十四 斋房里 “焦教习,云桥,我还过不去。”慧冷忽然想到。 “我先去给你打开,老曹,你等我一会。”焦教习带着慧冷来到云桥处,激活后,目送着慧冷慢慢过去。 等闲崖上还有人在继续修炼体术,甚至有人把饭端到了这儿来,看得慧冷压力陡增。赶紧顺着山路往下,路过小鞠城,慧冷看了几眼,咦?瞿天戈,这个家伙呀。 慧冷走着走着似乎又迷路了,奇怪的是路上居然连个学生都没看到,他想问个路都不行。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扫着地,枯黄的落叶被堆成一簇一簇的,笤帚富有节奏。 是上次帮慧冷指路的老者。 “老人家,上次谢谢你给我带路。”慧冷连忙靠过去,行了一礼。 老者依然没有说话。 “这次我又找不到地方了,您能告诉我一下方向吗?在闲而不慌,等闲峰的斋房。”慧冷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个时候,忽然刮起了一阵怪风,吹的落叶飞起,迷了慧冷的眼睛,便抬手擦拭,隐隐约约看见老者离开了。 慧冷听见寂静的四周,逐渐吵杂,学生们的身影多了起来,他往旁边一看,闲而不慌的牌匾就挂在那儿。 他疑惑地摸摸头,这?他到了? “蚊子?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老者?” “啊?我在修养呢,没注意。” “要你何用!” 不多想了,反正他到目的地了。 慧冷走进斋房,扑鼻而来的是饭菜的香味,咕噜,慧冷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斋房里面摆满了四人位置的桌子,学生们三五成群分散在四处。 慧冷仔细搜索一番,总算是在一处角落发现了朝他挥手的王韬涛。 “我来了。”慧冷主动说道。 王韬涛的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激动地说道:“慧冷,我们这儿的饭是十个铜石一顿,基本是统一的,两荤两素一个汤,你快去吧。” 慧冷连忙排在了后面,幸好,饭点过了,队伍不长,没过多久,慧冷就端着盛有六个小碗的木盘来到了王韬涛身边,坐了下来。 甜酱红烧肉、红汤猪排骨、清炒娃娃菜、竹笋焖青椒还有紫菜鸡蛋汤,很丰盛,只要十个铜石,慧冷觉得挺实惠的。 “你吃完了,可以先走的,不用等我。”慧冷不想耽搁别人的时间。 “没事,反正中午也是休息。”王韬涛喝了一口紫菜鸡蛋汤,说道:“对了,你是走读还会住读?” “走读。”慧冷思考了一下,说道。 “我是住读,你应该还没有去斋舍登过记吧。”王韬涛问道。 “没。斋舍是你们住的地方吗?” “是的,在‘闲而不堕’,你是走读也得去登个记,因为中午想午睡的话,是要用到斋舍的。”王韬涛举起瓷碗,一饮而尽,接着说:“凭借你交了学费的收据,就可以分配斋舍了。” “那我快点吃完饭,去弄吧。”慧冷想秉承一下大青囊食不言的优良品质,但很快被王韬涛的热心打破了。 “这个汤是免费的,我再去打一碗。你还需要吗?” “谢谢了,等会我自己来吧。” 章二百五十五 舍友 吃饭的过程中,王韬涛一直在找话题,慧冷总是接上一句嗯、额还有不错,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把天聊死了。 “慧冷,我说你一句。”王韬涛开始收拾碗筷:“你呀,要学会交流,垃圾话会让人烦的。” 垃圾话?墨也曾经这样说过他。 “我知道了。”慧冷耸耸肩:“还有一点时间,你带我去斋舍吧。” “走。”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斋舍门口。 “晨伯伯是负责管我们斋舍的,刘婆婆是女生管那边的,记得打招呼。”王韬涛提醒道。 “我之前看到过一个扫地的老者,会不会是晨伯伯呀?他还给我指过路呢。”慧冷问道。 “可能是吧,书院的服务人员还是挺多的。”王韬涛回了一句。 刘婆婆穿着闲门后勤工作服,躺在竹藤长椅上晒着月亮,丝毫没有被冬日的寒冷影响,工作服的样子比慧冷见到的扫地老者新颖一些,也许是女款的缘故。 “刘婆婆中午好!”王韬涛喊道:“晨伯伯在吗?我有个新来的同学,也要入住。” 刘婆婆眯着眼说道:“哦,小小王啊,晨伯伯中午一般不在,你也是知道的,登记入住的事,我可以代劳一下。” “多谢刘婆婆了。”王韬涛将慧冷拉了出来,两人一起行礼。 “收据给我看一下吧,然后填一下信息。”刘婆婆不徐不疾地从长椅上做起,活动了一下身体。 慧冷转过身去,在瀚海蓝镯雾气的加持下,小心翼翼地从鳞片里取出收据,双手递给刘婆婆。 “还挺礼貌的。”刘婆婆夸了一句:“是走读还是住读?” “走读。” “家住的近吗?” “在北城郊外。” “有点远啊,还是建议你住读的。”刘婆婆拿出笔记录着,一手字很有力道。 “不了,我晚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慧冷还要去听白面壹号讲课。 “离得远的话,最好能有人接送,我们登记也是为了学生们的安全着想。”刘婆婆拿出一份协议:“你决定好走读的话,在这里签个字吧。” 慧冷的字歪歪扭扭的,将填好的信息交给刘婆婆。 “好了,等会晨伯伯来了,我会跟他说的,小小王你们贰捌伍号斋舍还有两个空床吧?”刘婆婆看见王韬涛点了一下头,接着说道:“那小小慧就分到你们一起吧,怎么样?” 小小慧?慧冷的嘴角有些抽搐。 “刘婆婆,您真是太明智了!”王韬涛拉着慧冷飞快的来到了贰捌伍号斋舍,他轻声说道:“我们还有一个舍友,也是我们班的,叫黄三斤,也是住读,现在他在午睡。” “我们小声一点。” 贰捌伍号斋舍里整齐的摆着四张床,左右各两张,中间有一张木桌,上面摆放着各种书籍和用品,很整洁,没有异味。 王韬涛和黄三斤的床在左边,慧冷选了右边靠窗的那一个。 黄三斤睡得很熟,胸口微微起伏,可以听见渐强渐弱的鼾声。 “你需要的话也可以休息一会,等一下会有起床的钟声。”王韬涛伸了一个懒腰。 章二百五十六 讨论教习(上) 床铺是现成的,床单上积累了一些灰尘。 “你可以等会在收拾吧。”王韬涛低声说道:“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我的床上坐会。” 叮咚,钟声响起。 “这么快。先去上课吧。” 黄三斤一个打挺,起身然后收拾了一下,弄完后才注意到了慧冷,说道:“你是新来的同学?好像叫慧冷是吧。” “没错。” “我叫黄三斤。以修炼为重,别打扰我。”黄三斤的介绍很简洁。 “抓紧时间吧,这次的钟声也是二十响。” 三人很快的来到了闲而不怠的学堂。八个人到了七个,瞿天戈还没有来。 早到的人正在讨论着事情,慧冷他们也加入了进去。 “你们知道焦教习今年的指标吗?” “废话,这不是早就传开的事。” “什么指标?”慧冷也一直想问。 “那得从上一届说起了。” “我来说,我来说!”王韬涛抢答道:“上一届焦教习班上的晋升率只有一成不到,十三个人的班只有一个人成功突破了两轮。” “书院特地开了批斗大会,连院长都亲自点名要开除不作为的教习。”另外一个学生说道。 “没错,后来是曹教习亲自担保,再给焦教习一个机会,他必须要让我们这一届的晋升率达到十成,来弥补,否则他就得永远离开闲门书院了。”王韬涛一脸惋惜的说道。 “焦教习人很好的,我还记得第一次课的时候,他带我们从云桥上滑下来。”又有一个学生加入:“结果啊,被巡逻的曹教习抓到,又被批了一顿。” “滑云桥还是挺有意思的。” “确实。” 慧冷想象着从高一些的云桥往底处滑,值得一试啊。 “焦教习还给我们班上的三个人补助了一整年的学费。有瞿天戈、我,还有?”一个学生说道。 “我,我也是的。”澄莹细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没错,我们三个。所以呀,不管怎么样,我们大家都要努力修炼,帮焦教习渡过难关。” “对,一起加油!”班上的人异口同声,但黄三斤没有吱声。 “你们太盲目乐观了。慧冷,你的微粒只有十颗,对吧,那天你介绍过了。”黄三斤把众人的目光引向了慧冷。 “是的,我还没凝成天石。”慧冷点点头道。 “也就是说你连一阶都不是。”有人总结道。 “嗯。” “你只有半年时间。”黄三斤一字一顿。 “啊?”不是一年时间吗?慧冷有些疑惑,他很清楚的记得焦教习和他说的,是在一年之内突破两轮。 “我们一年一度的大考,就在半年之后,你以为,书院会为了你一个人而推迟大考吗?” “这个?” “肯定是不会的。”黄三斤推测道:“也许焦教习的教学生涯真的就止步于此了。” “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几个学生反驳道。 “我说的是事实,你们几个看看,慧冷来之前,我们班微粒最差的就是瞿天戈了,他现在都才三十来颗的样子,半年时间他能突破吗?”瞿天戈现在还没有来上课,黄三斤一脸失望的看着那个空位。 章二百五十七 讨论教习(下) 班里没人说话了,被黄三斤问得哑口无言。 慧冷的心里压力又上升了一个层级,如果真的只有半年时间?他有可能突破吗? 这就像是你正在精心准备一年后的考试,突然有人告诉你,考试提前了半年,你的心态会不会崩塌? “蚊子,我有没有可能在半年之内突破两轮?”慧冷的心怦怦直跳。 “明镜儿能在一年内突破三轮,你为什么不行。”蚊子反问道:“认为自己行,就成功了一半!” “我可以的!半年就半年!”慧冷太过激动,居然喊了出来,打破了班里的宁静。 众人以奇怪的目光看向慧冷。 有些尴尬,慧冷缓缓地低下头,确认了一下半边面具戴好了。 黄三斤看慧冷的目光居然柔和了一些,他说道:“有斗志是好事,但要把斗志转化为实际的行动,才是王道,我并不是想打击你们,只是让你们认清现实!” “我也很喜欢焦教习,也不想他离开。”黄三斤叹了口气:“我还记得体术课上,我为了摸清微粒的走向,练了上千次附着,一直到未时,才勉强成功,是焦教习一直陪着我的,那天他连午饭都没吃。” 好几个同学也都说了一些关于焦教习指导他们的事,无不体现着一个优秀的教师对学生们的关爱。 “等会瞿天戈来了,我会好好跟他交流的,我们丁级九班,不能落下一个人!”黄三斤的情绪有些波动。 “他就是这个样子,慧冷,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们平时都喊他‘愤斤’的,愤青的谐音。”王韬涛一副乐观的样子。 “王韬涛,我还没说你呢。你今天是不是又去小鞠城玩了?”黄三斤的矛头转了向。 “怎么了?偶尔放松一下是为了更好地修炼。我都五十八颗微粒了。” 慧冷怎么记得早课的时候,王韬涛和他说的是五十七颗?什么时候多了一颗的?等会私下问问呢。 “玩物丧志啊,你看看瞿天戈,都玩成什么样子了。五十八颗也不能掉以轻心,在没有进入二轮之前谁也不能放松!慧冷,你可不要学王韬涛的,别被他带坏了。”黄三斤嘴唇有些干燥,喝了口水:“我都七十六颗微粒了,你看看我,什么时候玩过。” “午睡,你每天必须午睡半个时辰!”王韬涛反驳道。 “这不是玩,午睡是属于为下午的课积蓄精力。” “那我们蹴鞠也是积蓄精力。” 黄三斤一副不想和愚蠢的人争辩的样子,说道:“那我就不说某人蹴鞠受伤,是谁照顾的事了吧。” “好吧,你赢了。”王韬涛哑火了。 “咳咳,不说了,大家一起读一遍‘基础微粒学’的第五章,想成功,总的付出吧!”黄三斤带了个头。 班上的气氛在这次讨论后,好了很多,书声也格外整齐。慧冷没有领书,他站在王韬涛旁边,也跟着念着,仿佛也融入了这个集体。 二十下的钟声刚好结束了,瞿天戈像风一样,冲了进来,准时赶到,咦?今天大家怎么这么认真?算了,不关他的事,先眯一会吧。 章二百五十八 课堂 “喂,瞿天戈,等会自由修炼的时候,我有事和你说。”黄三斤趁着空,来到最后一排,拍了拍瞿天戈。 瞿天戈答应了一声,马上又趴在桌上了。 慧冷小声对王韬涛说道:“你早上不还是五十七颗微粒吗?” “体术课的时候修炼出来的。”王韬涛说道:“和黄三斤对打,被他压制了,然后心有不甘。” 这个时候焦教习进来了,他没有拿任何教案,从容不迫地来到讲台。 “慧冷,你还没拿书吧,先上课,等会记得到‘等闲阁’拿书,凭着你的收据。”焦教习看了一眼桌上空空如也的慧冷。 “‘等闲阁’在书院外面,老赵的丹房旁边,你应该有印象的。”焦教习补充道:“你就先和王韬涛共用一本书吧。” 慧冷点点头,更靠近王韬涛了。 王韬涛翻到了目录那一页,上面写着什么‘微粒的本质’、‘微粒的实战’、‘最重要的微粒’等等,慧冷比对了一下,没有那本药草集厚,还是可以接受的。 “先给大家说个绕口令吧。”焦教习嘴角一扬说道:“喂胃里微粒没威力,敢感知柑子用竿子。” “怎么样,我现编的,嘴皮子溜不溜?” 慧冷在心里也试了一下,有点平翘舌不分。 学生们的氛围活跃了一些。 “好了,今天,我们要讲的是第五章的第一节,微粒与环境。”焦教习依然没有板书:“我先来给大家讲一讲基础原理,然后和之前一样,给几个问题大家讨论一下。” 时间过得很快,连慧冷也被这里的氛围感染,险些加入了激烈的讨论,心里的羞涩让他有点不敢说出自己的观点,只能附和一下其他人,但至少他在思考,他对微粒的理解更深刻了。 讨论的时候,瞿天戈没有睡着,他也会偶尔插上一句,他的思考角度很独特,有时候还会打破僵局。 钟声响起,焦教习总结了一下讨论的内容,说道:“这次就到这里了,慧冷和瞿天戈出来一下,我找你们有事。其他人根据自己的情况自由修炼,申时钟响后就可以放学了。” “我叫慧冷,我们一起踢过球的。”慧冷朝着同样被点名到的瞿天戈打招呼,从自己的观察来看,瞿天戈似乎是个坏学生。 “瞿天戈。”瞿天戈没有和慧冷对视,漫不经心的介绍着自己的名字。 两人被焦教习带到了等闲崖上。 这个时候的等闲崖,人依然很多,有个班甚至没有去上理论课,直接在等闲崖上修炼了。 焦教习的脸上少见的有了几分严肃:“单独叫你们来,是因为修炼的问题。” 慧冷有些期待,瞿天戈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慧冷你打两遍上午学的,我先和瞿天戈交流一下。”焦教习率先说道。 “瞿天戈,你家里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但是你不能自暴自弃啊。微粒是虽然不能决定一切,但他是我们平民改变命运的最好方式。”焦教习语重心长道:“你这段时间不论是上课还是自修,都很不用心。” “你不用管我的,我爱怎么玩就怎么玩!”瞿天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章二百五十九 分与合 “你凝出微粒,我看看吧。”焦教习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呼出一口浊气,反而换了一种询问方法。 “哼。”瞿天戈随手甩出几颗微粒,零零散散的,还有一轮小拇指大小的天石。 焦教习仔细的观察着,片刻后说道:“三十九颗,你凝聚的方式和运转的路径,都有一点瑕疵,我来说一下。” 瞿天戈有些不配合,但还是勉强改正了。 “你先回学堂吧,我向你保证,你父母的事情一定会解决的。”焦教习温和地说道。 “我不信,老骗子。”瞿天戈用语言发泄着不满,只留给焦教习一个背影。 慧冷在右手上附着微粒打完了两边五步拳,他有些心不在焉,因为要偷听瞿天戈的事。 “焦教习,我两遍我打完了。我想问一下瞿天戈他是怎么了?”慧冷说道。 “和你说一下也没什么,他的父母在闹离婚,我之前劝过几次,都效果不好。”焦教习眉头皱着:“他叫我骗子,也确实。我想再去一次家访,彻底了却这事。” 安慰别人,慧冷不擅长,他只能沉默着。 “不说了,还有你的修炼呢。”焦教习话锋一转:“我来给你补一些你之前落下的课。” “没问题。” “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凝聚出第一轮天石。”焦教习进入状态了:“何为天石,天石就是一个阶段微粒的聚集体,微粒成石才意味着你凝出的微粒完全接受你的感知。” “我讲解的过程中,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打断我。”焦教习停顿了一下。 “嗯,我正好有疑问,为什么要成石?我的感知不就已经能控制微粒了吗?十颗凝聚成一颗天石,不是多此一举?”慧冷也认真起来。 “很好的问题。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解答,假设你达到了五轮天石的掌控者,你凝聚微粒需要将感知分成至少十万份,而天石就只需要将感知分成五份,凝聚出聚合体就可以了。”焦教习的手演示着。 “有点明白了。” “那我接着讲,先前是你的十份感知控制着十颗微粒,现在你需要用你的一份感知控制这十颗微粒。”焦教习言传身教,凝出了十颗微粒,融合成一轮天石:“看清楚没有,我再做几遍。” “我们凝出的每颗微粒会有不同的气息。” “分很容易,而和很难。”焦教习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人生是这样,微粒也是这样。” “这个可比体术课上学的附着要难得多,慧冷,不要怕失败,要用心打好基础。”焦教习继续说道:“慢一点没什么,你看黄三斤当时用了十天的时间才彻底领悟,是我们班最慢的,但你看他现在,后来居上了,微粒数反而是最多的了。” 慧冷尝试凝出微粒,那十份感知分别对应十颗微粒,慢慢聚合到了一起,他隐隐约约悟了。成石的过程,没有一点阻碍,就像喝水一样,一瞬间,一颗小拇指大小的天石浮现在了慧冷的右手心。 “焦教习,我成功了。” “啊?”焦教习刚刚还在准备安慰的说辞,这个孩子难道是天才? 慧冷看着落山的月亮,心里一片清明,他能如此容易就凝出一轮天石,也许是大青囊众人的保佑吧,大青囊是本就是一体的,这颗天石让慧冷又一次感受到了已经逝去的温暖。 章二百六十 修行 ...... 瞿天戈板着脸,眉毛紧皱,嘴巴也嘟着,那个焦教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不值得啊! 他经过小鞠城,没有丝毫迟疑,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段,小鞠城没人。 瞿天戈抄起一个球,猛地踢向风流眼,没进,再踢,依然没进,如此重复。 “哼!”瞿天戈扬起拳头重重地捶在鞠上,鞠从地面弹起,砸在了他的脸上。 “怎么什么都跟我作对。”他咬着牙,离开了小鞠城。 他前往的方向是闲而不怠。 ...... “蚊子,怎么样,我还是可以的。”慧冷在偷偷得意。 “额,勉强算你合格吧。”蚊子傲娇的声音传来。 “很不错,比我预计的要快上很多。”焦教习有些惊讶,但他马上又恢复了平静:“我推测和你微粒的纯度有一定的关系,我记得有个甲级班的教习,写过相关的文章。” “但你的成石的速度着实太快了,如果有机会,以后可以来深入研究一下。” “焦教习,我有个问题。”慧冷盯着右手的天石,将微粒分开,又和在一起,很是轻松,没有一点阻力。 “放心问吧。” “我是不是得在半年内突破两轮?”慧冷还抱有一丝侥幸。 “半年?我们之前不是说的一年之内吗?”焦教习偏着头,在思考。 焦教习用拳头捶了一下自己的手掌,瞪大了眼睛,说道:“对啊,半年之后是大考,你也应该会参加的。” “那我是不是?” “没错,你确实得在半年之内突破了。”焦教习的眼里似乎没有光了:“之前是我的问题,我没有仔细想清楚。” “我知道指标的事了。”慧冷坚定地说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焦教习伸手摸了摸慧冷的头,一定是他班上那些孩子们说的,都是好孩子呀。 既然学生有信心,他一个当老师的还有什么好怕的,焦教习背着的手,握紧了拳头,他说道:“慧冷,我同样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您现在能教我怎样修炼微粒吗?”慧冷忽然很庆幸能有这样一个好老师。 “微粒的修炼是时间和精力的双重消耗,简单来说,分为三个阶段,同化、提纯、融入。”焦教习示意微粒盘腿坐下:“我们普通人一般修炼出一颗微粒,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 “两到三天?那上课怎么办?” “你先不要急,这个问题我会在讲解中给你解答。”焦教习从容不迫道。 “首先是同化阶段,这个过程很快,需要用你的感知力在外界寻找容易提纯的微粒,记住一点,一定要集中感知与一点,这样才能看清本质。然后再用感知将环境中的那一颗微粒包裹起来。”焦教习闭上眼,一股磅礴的感知力爆发出来:“你可以试着学一下我的动作。” 怎么样感知外界的微粒?什么样的微粒容易提纯?慧冷的心里冒出这两个问题。 慧冷感受到了焦教习的方法,他将感知力集中在了身后的一根野草上。 “静下来,用心感受。” 慧冷似乎看到了什么,无数光点在慧冷的感知里放大,四周的微粒也越来越清晰。 章二百六十一 同化与提纯 “我似乎看清这个世界了。”慧冷若有所思道:“可是又有些醍醐灌顶的感觉,第一天来闲门的时候,我旁听过你们讲的微粒与物质、意识的关系,现在回想起来,有些混乱。” 慧冷的感知包裹着那一颗外界的微粒,来到了自己面前,但当感知力不集中的时候,那颗微粒逸散了。 “等你拿了书,可以补一下相关的内容,在微粒的本质那一章里,有一些可以帮助你领悟的介绍。”焦教习讲解道:“混乱是正常现象,说明你真的思考进去了。” “如果你很感兴趣,可以来找我讨论。”焦教习继续说道。 慧冷应了一声,重新集中感知,再次将那颗微粒移动到了面前。 “这样就是同化吗?我感觉不怎么困难。” “嗯,两次就成功了,很不错。”焦教习鼓励道:“接下来的提纯,是修炼微粒最困难的一步,听好了。” 慧冷竖耳倾听。 “提纯的一步,是将外界微粒与自身相悖的‘杂质’去除掉,让它更能与自身契合。”焦教习语速放慢了:“这里的‘杂质’是一种很玄妙的物质,没办法用语言描述出来。这种契合,举一个不巧当的例子,就像是男女之间慢慢培养的感情。” “男女之间?额,你的年龄还不能理解吧,就是人与人之间感情的培养过程。”焦教习换了种说法。 蚊子表示男女之间,慧冷已经理解透了。 “就是培养我和这颗微粒的感情?”慧冷说道:“很奇怪。” “可以这么理解。”焦教习对慧冷的说法表示赞同:“但也不全是这样,也可以说成是用你的气息感染这颗微粒。” 等闲崖上,那个带着整个班不上理论课的教习,突然来到了慧冷身边。 “呦,这不是焦捕醒吗,怎么又来给差生补课了?才十颗啊?上次还是三十颗的呢。这怎么还活回去了。”那人阴阳怪气道:“还是老一套,你赞同的‘微粒感情论’早就不行了。” “第五湃,你好好带你的学生吧。我现在不想和你争论。”焦教习连连挥手说不。 田步腊和焦教习只能说是竞争关系,而第五湃和焦教习那就是有仇了。 第五湃比焦教习年轻很多,薄眉,高鼻梁,短刘海,身上的棉袍背后还写着‘一心为民’四个字。 慧冷想起来他在弦域进城的文书上,研月院的印章也是这个。 “得了,那我就不打扰你误人子弟了。”第五湃转身一走,扭动着腰肢。 “他是丁级一班的教习,提倡‘微粒工具论’,与我的观点完全相反。他的冷嘲热讽,你不要当回事。”焦教习的语气明显带着不悦:“我和他之间有一些很大的矛盾,你最好不要被卷进去。” 嘲讽没什么的,慧冷只是觉得这个叫第五湃的教习很讨厌。 “收心吧,继续给你讲解。”因为第五湃的缘故,焦教习的面色沉下来几分,他说道:“回答一下你之前的问题,我们一般会将同化后的微粒带在身边,上完课、下午的自由修炼或者抽时间可以进行提纯。” “丁级班之后的丙、乙、甲就没有理论课了,都是纯粹的修炼时间。”焦教习解答道。 “原来如此·。” “万事开头难,你来实践一下吧。你要找到那种感觉,领悟出来。” 章二百六十二 赌约 ...... 等闲峰,闲而不怠学堂 瞿天戈踹门而入,丁级九班里很安静,只有少数一两个人被他打扰。 他刻意的制造出响动,重重地坐到了位置上。他还能怎么办呢?修炼吧。 黄三斤注意到了瞿天戈,他来到瞿天戈身边,怕打扰到其他同学,便小声说道:“瞿天戈,你是不是又想着去小鞠城蹴鞠?你看看,慧冷来之前,你的微粒在班上是最差的,你得努力了呀。” “我想踢就踢,关你何事。”瞿天戈的逆反心理被激发了,他本来是想修炼的,但是如果有人这个时候劝他来做这件事,他反而不乐意了。 “同学们都很努力,连新来的慧冷都下了决心,我们不想看着焦教习在大考之后,就离职。”黄三斤微微提高了音量,瞿天戈的一些做法让他有些不舒服,他接着说道:“你还踹门,吵到大家了,是什么给你的勇气?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瞿天戈有些怒了,他本就在气头上,他说道:“你懂什么,我家里的事情,呸。我现在就走,不影响你们了,总可以了吧。” “逃避有用吗?”黄三斤压低声音,不让自己的情绪扰乱了同学们的修炼,他说:“修炼微粒不管怎么样都对你有用处,哪怕只是为了自己,你也应该认真对待。” 瞿天戈听不进话,他胡乱的收书,站起来扭头就走。 黄三斤一把抓住瞿天戈的肩膀,一丝微粒凝聚在他的手上,钳制着瞿天戈,让他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还不让我走吗?”瞿天戈比黄三斤矮上小半个脑袋,他也凝出微粒去抗衡。 班上的同学被他们的动静打断,纷纷投来目光。 王韬涛连忙上前,拉开他们两个,说道:“分寸峰的擂台外是绝对不允许私斗的,被抓到是要被开除的。黄三斤,瞿天戈你们要想清楚。” “瞿天戈,你打不过黄三斤的。”王韬涛补充说道。 黄三斤在心里暗夸了王韬涛一句,这个舍友还是有眼力见的。 “不就是微比小爷我多上个三十来颗吗?”瞿天戈收住微粒,斜了一眼。 “别的你也比不过我!”黄三斤气势很盛,说道:“身高、体质甚至是蹴鞠,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你刚刚说到了蹴鞠?我瞿天戈一个可以踢你两个,信不信!”瞿天戈同样不服输,他从来没有在小鞠城里看见过黄三斤,这个家伙怎么可能踢得比他还好。 “敢不敢比一场?” “有何不敢!” “打个赌吧。我赢,你给我从今之后,安安心心修炼,不要再逃避那些事了。”黄三斤眼神一凝,说道:“我输,你爱怎么玩,怎么玩,我不会干涉你了。” 瞿天戈很自信的接下了这个赌约,全班同学作为见证。 “放学之后,小鞠城见。” “好!” ...... 慧冷深吸一口气,用感知渗透进了那颗微粒,与自己的那十颗微粒不同,慧冷感觉这颗微粒很陌生。 焦教习的意思应该就是将这颗微粒提纯为与那十颗微粒相似的情况,有点似懂非懂的。 感知的渗透让慧冷仿佛忘记了一切,只有这颗微粒和他了。 章二百六十三 对射比赛(上) 修炼可以忘了时间,也可以忘了周围了的一切。 提纯的过程很抽象,慧冷还在探索之中。 过了许久,钟声响起,焦教习拍了一下慧冷说道:“时候不早了,该放学了。” 慧冷猛地从修炼的状态中抽出感知,才发现天色已晚了,月亮落山,已然逼近黄昏。 “你的修炼很专注,好好保持。”焦教习夸了一句,接着说道:“我也该下班了,晚些时候去一趟瞿天戈家里,争取把这事个解决了。” 慧冷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看向四周,等闲峰上还有很多人依然在修炼,第五湃的那个班甚至一个人都没有走。 焦教习看着慧冷似乎也想留下来继续修炼,他说道:“修炼不是别人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的,你需要慢慢摸索,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 “我推崇劳逸结合,他们那些填鸭式的修炼,学生们不理解原理就去硬着头皮练了,虽然短期确有成效,但是长远上呢?”焦教习摸了摸他的络腮胡。 “可是不拼命修炼,我就没法半年内突破两轮了。”慧冷小声反驳道:“您做不成闲门教习,还谈什么长远” 焦教习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你说的也对,我一直在思考,是不是我的教学方法错了。” “不说了,先去吃个饭什么的吧,总不能饿着肚子修炼。”焦教习止住了想继续说下去的慧冷:“我回证道峰了,明早见。” “教习辛苦了,明早见。”慧冷挥手道。 慧冷决定先回小青囊,晚上还有白面壹号的讲课,早点回去吧。 从等闲崖下来,路过小鞠城,慧冷看见小鞠城里挂起了月影灯笼,灯火通明的样子,很热闹。 慧冷忍不住好奇,走了进去。 我们班的人?他看见丁级九班的学生们全到了,瞿天戈和黄三斤站在中央,王韬涛做了裁判,其他人围坐在一旁,还有一些看热闹的其他班的学生。 慧冷上前,拍了拍站在角落里的澄莹,问道:“澄莹,发生什么事了?” 澄莹不是很喜欢这种人多的场面,她柔声说道:“蹴鞠,黄三斤赢了,瞿天戈就得好好修炼,瞿天戈赢了,黄三斤就不再打扰他。” 有点明白了,虽然不知前因。 慧冷干脆站到了澄莹身边,吓得她赶紧往旁边摞了摞。 “开始了”慧冷踮了踮脚。 小鞠城中央,王韬涛将鞠放在了石灰划的中线上,他正声说道:“两人拼头,胜者决定出手顺序。” “拼头?”慧冷看向澄莹道:“是什么意思。” 澄莹耐心的给他讲解道:“是他们球场上的方言,比拼拳头,猜丁壳的意思。” 石头剪刀布啊,慧冷明白了。 瞿天戈运气不错,拼赢了,他选择先手。 球被王韬涛扔到了瞿天戈脚下。 “最简单的对射比赛,一人进攻一人防守,踢到木板得一分,踢进风流眼的三分。共踢五局,分高者胜,平局则加赛一轮,以此类推。”王韬涛宣布规则的样子很神气,他说道:“双方没有异议的话,那么,比赛开始。” 王韬涛手臂一挥,瞿天戈接到信号,聚精会神地看着脚下的球。 章二百六十四 对射比赛(下) 调整呼吸,集中感知,瞿天戈的力量汇聚在小腿处,他抬头盯着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抽射出去。 鞠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黄三斤猛地一跃,挡在了球的必经之路上,巧妙的一个后撤,卸去了球的巨大力道,看起来很轻松。 还差一些。 “轮到我了吧。”黄三斤一个漂亮的颠球,将鞠运到了脚下。 “这个黄三斤似乎很厉害的样子。”慧冷暗叹一句。 微粒开始在黄三斤的脚下凝聚,慢慢附在了脚背上。 “黄三斤,你使用微粒?”瞿天戈很吃惊,他平时蹴鞠都是不用微粒的。 “规则上没说不能使用微粒吧。”黄三斤朝着不远处的王韬涛看了一眼。 王韬涛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使用微粒的,众所周知,正规的蹴鞠联赛都是允许使用微粒的。” “没有别的,那我就踢了。” 黄三斤腿上的肌肉紧绷,只听见脚与球相撞的声音,刷的一下,球就到了。 只感觉身边经过了一阵风,瞿天戈愣在那里,还摆着起身跳跃的准备。 “进了!风流眼。”几个看比赛的人情不自禁的喊道。 王韬涛将球捡了回来,重新扔给了瞿天戈。 “第一轮,黄三斤领先,比分三比零。”王韬涛喊道。 这么快?瞿天戈从来没有防守过这样的球,但他不怕,他是瞿天戈,他怕过谁啊,你用微粒是吧,我也用! “小心了。”瞿天戈的微粒也凝了出来,他选择的基础体术就是一套腿法,有鞭腿、扫腿等各种基础,与蹴鞠结合,是他的第一次。这是他讨厌的事物与最喜欢的事物相结合。 这一球速度很快,飞得很高,黄三斤却早有判断,提前跃起,在微粒的加持下,跳跃到了常人难以达到的高度。 球瞄准了风流眼。黄三斤抬手,球擦过了他的指尖,偏离了方向,球咚的一声,撞在了木板上。 “一分,还可以,如果你也有七十颗微粒,这一球也许就进了。”黄三斤感慨一句。 “没进就是没进。”瞿天戈的神情十分认真:“你来吧,这一球,我可不会轻易让你进了。” 黄三斤又是朴实无华的一记弧线球,力道之大,在地面都踢的尘土飞扬。 一定要接下!瞿天戈心里默念着,无形之中,他的感知集中到了绝无仅有的地步。球会贴着他的左上方飞来!他看出来了! 抬手阻挡的时间不够!怎么办?思维飞速运转,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瞿天戈猛地跃起,用头顶撞在了鞠上,球的轨迹改变,没有进风流眼,踢中了木板。 幸好,他拦下了。瞿天戈喘着气,摸了摸头上的汗珠。 “第二轮,平手,总分四比一,黄三斤领先。” 第三轮、第四轮的对射比赛进入了焦灼,两人谁都没有继续踢进,大概是逐渐掌握了对方风格的缘故。 第五轮的时候,瞿天戈已经很累了,但他还是拼尽全力踢向了风流眼,只为最后再争三分。 黄三斤的状态好上一些,他也费了一些力道才把这最后的‘挣扎’给拦下。 第五球,黄三斤选择不踢,因为,他已经赢了。 “我宣布,这次比赛,黄三斤胜,最终比分,四比一。” 章二百六十五 不睡 “瞿天戈,最后一球我不踢了。”黄三斤看着有些落寞的瞿天戈说道:“我想留着等你再强一些的时候,我再来踢。” “好!”瞿天戈的眼神里多了些燃烧的火,他站直了身子,说道:“那就等大考结束的时候。” 黄三斤留给瞿天戈一个背影,张扬的话语萦绕在了瞿天戈耳边:“到时候,微粒别又还没我多。” “开玩笑,小爷我认真起来,你们都得被踩!”瞿天戈默默地握紧了拳头,大声吼道:“我会认真修炼的,至少在大考之前。” “记好了,按照去年来算,距离大考还有一百八十三天,你的时间不多了。”黄三斤离开的时候,嘴角上,扬着计谋得逞的笑。 ...... 因为看比赛,慧冷比一般时间晚了一些回到小青囊,白面壹号和佟和平早就等在哪儿了,很准时,饭菜也没有因为晚到而冷掉,都是热乎的,吃起来有种刚刚做好的感觉。 暗自记下了那个离大考的时间,慧冷让白面壹号贴了张横幅挂在‘药方病例室’的书房里,白面壹号写的是离大考还有一百七十二天。 “和我吩咐的怎么不一样?少了十几天?”慧冷问道。 白面壹号的解释有些玄乎,他说虽然今年的大考时间没定,但他算得到。 慧冷姑且是信了。 晚上的课讲了‘市场与经济’,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 他懂了很多,比起修炼感知和微粒,似乎这些东西上,他还有些天赋的。 “明早丑时喊我。”慧冷一咬牙说道。 “丑时?少爷,你不睡觉了?”白面壹号看着这个身心俱疲的主上,有些共情了。 “我想试着去抢一个好点的位置,修炼感知力。”慧冷坚定地说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了,他说道:“我必须要在大考之前突破两轮!” “我有一种丹药,可以保证你不睡觉也能恢复精力。”白面壹号的话给慧冷提供了一个方法。 “不睡觉吗?”慧冷思考着,他如果冥想的话,虽然也不需要睡觉,但是他白天会很疲劳,而且他的精力恢复的很慢,用一句话说就是效率低下。 如果真有能恢复精力的丹药,那岂不是晚上的时间也可更好地利用。 “蚊子,我决定不睡了。”卷吧,卷死那些人。 “随你。”蚊子回了两个字。 “那吃吧,有效的话,我今晚想试着提纯一下微粒。”慧冷的眼神里满是干劲。 “此丹名为‘瑞草魁丹’,君药是一种茶叶。是之前的你,特制的。只是这药有几个副作用。”白面壹号拿出了一个瓷瓶:“只能隔一天吃一颗,连续吃的话,会成瘾的,甚至会有抗性。长期服用,会导致睡眠紊乱。是药三分毒。” 之前的你,指的是慧冷的师父。 瑞草魁?慧冷有印象,药草集里有的,丹方的话,这里应该也有,有时间他可以去看看。 “我知道了。”慧冷接过瓷瓶,倒出一颗,没有犹豫,张嘴就吞了下去。 “唉,别急,我还没说完呢。”白面壹号摆了摆手,说道:“算了。一颗一金石,便宜卖给你了,先欠着?” 丹药的味道有些涩,慧冷苦着脸,重复着:“先欠着吧。”欠多了也就习惯了。 药力很快发挥出来,感觉全身的疲劳仿佛消退了一般,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我开始了,我提纯的时候会很投入,别忘了丑时叫我。” “知道了,我只叫一遍。天天这样的话,叫醒服务可是要加钱的。” “加。” 章二百六十六 占位置 早起天还是黑的,慧冷再一次被白面壹号提着衣领,扔到寒冷的室外。 还没等慧冷清醒过来骂人,白面壹号就回房了。 慧冷收拾好一切,精神还不错的样子,这个丹药效果很好,这不得喊一手佟和平?他猛地一敲,跑开了。 “谁啊?大半夜的?天都没亮。”佟和平气愤的声音传来。 “舒服了。”慧冷大摇大摆的向着闲门的方向走去。 借着路上的月影灯笼,慧冷跑着爬上了山。书院的大门黑漆漆的,上面刻着奇异的花纹,蔡地枢的登记处还没有开,留了一个小的告示,上面写着:摇铃登记开小门。 慧冷摇了摇放在一旁的铜铃,不一会,蔡地枢慵懒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自己登记,小门给你开了,记得从里面关上。” “谢谢蔡哥。”慧冷礼貌的回应一句。 “慧冷啊?这么早,也是啊。破格录取压力更大。加油吧。我再眯会,等下也该看书了。”蔡地枢略微清醒了一点。 慧冷从小门进去,直接来到了等闲峰闲而不慌的斋房,他用两个铜石,买了两个肉包,径直带到了闲而不悔道场。他没有和之前一样迷路,反而很清楚地就找到各个地点。 包子在路上就啃完了,道场里的人不多,零零散散的不到十个人。这么早了,还不是第一个来道场的?那些人真是太拼了。 慧冷选了一个离石碑一丈多一点的蒲团,坐了下来,吐出一口浊气后,准备修炼感知。 “喂,你是几班的?你坐着我的位置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推了一下刚刚静下心的慧冷。 慧冷睁开眼,被这个少年的容貌给吸引了,他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五官格外精致,嘴唇红润,像个瓷娃娃一般,这是眼底有重重的暗纹,定是早起的缘故。瓷娃娃?形容男孩子好像不好。 “这个位置不是早来就可以占吗?”慧冷问道。 “不是的,你坐的蒲团是我自己带的,上面有我的名字。有的蒲团,不算公共位置。”少年解释道,长长睫毛忽闪忽闪。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慧冷抱歉了一句,他起身看了一下,蒲团上确实绣着一个名字:“北芪福。” 慧冷想到药草集上北芪是黄芪的别名,这个名字有点奇怪。 “你知道有哪些蒲团是公共的吗?我是丁级九班新来的,我叫慧冷。”慧冷低声问道。 “就是那些有补丁的,破一些的。”北芪福和慧冷差不多高,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你好,慧冷。” “你好。”慧冷看向四周,才发祥凡是靠近石碑的蒲团都是新的,而远离的都很破旧。 “我能把别的蒲团移近一点吗?”慧冷不能随便抢别人的位置。 “不可以的,这些位置都是定好了的,随便加人的话,感知与感知会产生干扰,影响修炼的。”北芪福耐心的对慧冷说。 “那岂不是来得再早,也占不到好位置了?”慧冷有些生气,但没有在北芪福面前表现出来。 “可以这么理解。”北芪福微微点头。 不远处,一个很高很壮的学生看见了慧冷和北芪福在对话,慧冷身下是北芪福的蒲团,那个学生冲了过来,挡在了北芪福面前。 冲着慧冷吼道:“你干什么?欺负我们家小福吗!” “哥,不是的,他没欺负我。”北芪福拉着壮硕少年的衣角说道。 章二百六十七 一拳 壮硕少年似乎没有听见北芪福的话,伸手猛地向慧冷的衣领抓取。他比慧冷高上一个脑袋,眼神很可怕,留着一头朝天的张扬短发。 慧冷皱了皱眉,不是谁都能提他的衣领的!他抬起头,用手迎上了这壮硕少年。 “不好意思,我是不小心才坐到你弟弟的位置上的。我跟他道歉了。”慧冷觉得这个人力气很大,但对他来说,还是很容易招架的。 “哥,你们别这样,只是个误会。”北芪福的眼里仿佛要流出泪水了。 “你看看,还说没有欺负,小福,你都哭了。”壮硕少年的微粒开始凝聚,附在了他的另一只手上,扬起拳头向慧冷砸去。 这就动手了吗?不分青红皂白?慧冷重心一稳,用胸膛接住了这一拳。 壮硕少年的拳头仿佛打在了石头上,不对,附着了微粒的一击,普通的石头早就碎了。 不足两轮的攻击,轻了,比起登山门的压力,这就像是棉花一样无力。慧冷眼里的自信一闪而过。他可有着在紫徽书院入院擂台上连胜六人的战绩,虽然有些不讲武德,但他至少赢了。 “能好好说话吗?同学。我确实没有欺负你的弟弟。”慧冷没有还手,再次辩解道。 “我管你起没欺负,老子就是看你不爽了。”壮硕少年附着在拳头上的微粒更多了,似乎准备用全力。 慧冷不能忍了,他摆出姿势,十颗微粒凝聚在了右手上。 “十颗?你是在看不起我吗?”壮硕少年的眸子好像要喷出火来。 “你们别打,不能私斗,要被开除的。”北芪福细小的声音,试着阻止剑拔弩张的两人。 “就一拳。”壮硕少年说道。 静心!慧冷将感知集中于右手,五步拳,出拳。 在慧冷的感知中,虽然壮硕少年破绽百出,但他没有躲,他选择了直面这一拳。 砰,两拳相撞,紧接着传来咔嚓一声。 壮硕少年的胳膊折了。 “哥,你怎么样?”北芪福看着他哥哥被打退了好几步,有些担心道。 “没事,折了而已。”壮硕少年扶着胳膊说道:“我北芪洪认栽了。” “我真没欺负他。”慧冷挠了挠头,说道。 北芪福抽噎了一下,说道:“哥,我们快去包扎吧,我来帮你。慧冷,是我哥鲁莽了,我会说清楚的,这个位置就先给你。” 过了一会,北芪洪回来了,他缠着绷带,又把刚刚静下心的慧冷拍了一下,搂住慧冷的肩,说道:“对不住了,今天确实是我的错,我太冲动了。你叫慧冷吧,这个位置本就是我帮小福打出来的,你的实力比我强,就送给你了。” “啊?这不好吧,你们的感知修炼?”慧冷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们最近都要试着翘课冲击两轮了,平时这个石碑也看不明白,远一点无所谓的。”北芪洪粗犷的嗓音让慧冷想起了他的三师兄棒槌。 “那就多谢了。”慧冷示意要修炼。 “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你的身体很不错啊。”北芪洪用拳头开玩笑似的打着慧冷的肱二头肌,说道:“我是丁级一班的,有事可以找我。” 说罢,北芪洪才慢慢回到了不远处北芪福的身边。 “好。”慧冷朝着北芪福看了一眼,北芪福给了慧冷一个似水的眼神。 章二百六十八 第一次感知石碑 慧冷慢慢收心,仔细看了看不远处的石碑。 除了那个大大的闲字,其他的小字依然有种看不清的感觉,距离这么近,为何会觉得模糊? “蚊子,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慧冷决定问一问。 “我也看不出。”蚊子没有多做解释。 “小木,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回想这段时间,从来到大青囊开始,你似乎就没有出来吸过我的血了。”慧冷有些感觉蚊子似乎没那么活跃了。 “我还有什么呀,待在鳞片里挺好的。”蚊子提高了声音:“好了,你试试感知力吧。” 慧冷没有多想,他运转起无上清心诀,凝神小成的感知已经可以达到一丈多一点了。在他的感知里面,这块石碑和地上的石头没有什么区别。 “咦?”慧冷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眼前石碑上的字居然清楚了一些。 “第一个字是无。”慧冷很吃力的分析了出来:“从字上,我感知到一股微弱的杀气。” “第二个是上,无上?”这和无上清心诀有什么关系?慧冷稍作休息,光是看清石碑上的字,对慧冷的感知力消耗很大。 “蚊子,你教给我的无上清心诀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石碑上看见这两个字?”慧冷继续观察第三个字,同时问向蚊子。 蚊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停顿了很久:“我也不知道。这是两年前的事了吧,我记不清了。” “还说我记性差”慧冷吐槽一句:“我还记得你说我是朽木呢。” “有吗?” “没有吗?” “好像是有的。”蚊子承认了,它语气一转:“第三个字,看出来没?” “嗯,题目一共有四个字,‘无上杵法’。”慧冷重复念了一遍:“石碑上刻着一套体术?” 蚊子传音道:“根据我的分析,有两种可能。一为这个‘无上杵法’和无上清心诀是同一个人创造的,二为,这是个简单的巧合。” “我也是这么想的。”慧冷表示同意:“你抢我台词了。” “继续往下看吧。” 下一行是正文部分,慧冷的感知刚刚渗透,一股强烈的杀气直冲天灵盖,吓得慧冷差点从蒲团上摔下来。他看了看四周,上早课的人都来齐了,都在用心修炼,没人注意到他。 慧冷这才发现自己的腿麻了。 “上早课的钟响了没?”慧冷喃喃道:“过了多久?” “早就响了,你没听见。”蚊子回答道:“约莫一个多时辰了。” “怎么可能,我观摩石碑才感觉过了一小会。”慧冷很疑惑。 蚊子反驳道:“不对,从你看了那四个字之后,你已经盯着这个石碑很久了。” “我只是在看正文,才扫了一眼,就被强烈杀气给驱逐了,我没法再看下去。”慧冷的背后冒出细密的冷汗。 “这个石碑有点古怪,你先别尝试了,等下早课后去问问你的教习吧。”蚊子给出方案。 “行吧。”慧冷停止了对石碑的探索,重新运转起无上清心诀。他没有发现,石碑上的无上两个字似乎闪了一下。 章二百六十九 谣言 王立今天起晚了一点,敲钟到十一响的时候才赶到了闲而不悔道场,他瞟了一眼丁级九班,七个人,还差一个,幸好,他不是最晚的。他找到自己的蒲团,准备钟敲完之后再来修炼。 王立有些疑惑,他的斜前方不应该是他们班那个长的像女孩的少年吗?怎么今天换人了? “喂,王立公子,你听说没,今天有人抢我们班人的位置了。”说话的是王立旁边的学生。 “我来的有些晚,你快说说吧,我没注意。”王立一副好奇的样子。 “那可就有得一说了。”那人凑到了王立耳边:“据说是丁级九班破格录取的学生,天还没亮就把北芪福堵着了,抢了他的位置。” “北芪福?他哥不是北芪洪吗?北芪洪可是我们班的体术第一,微粒第四,最有望在这个月突破两轮的人之一。”王立还不忘自夸一句:“本少也是之一。” “没错,等闲峰的学生都知道,北芪洪是个没有理智的护弟狂魔。” “我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王立出奇没有狂傲。 “精彩的来了,看见北芪福受辱,北芪洪自然要上,因为禁止私斗的缘故,他们就互打一拳。”那个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到:“你猜猜结果怎么样?” “卖什么关子,赶紧给本少说。” “结果就是,北芪洪被打骨折,认怂了,将他弟弟的位置拱手让人。钟响了,不说了,修炼吧。” 王立仔细看了看那个位置上的人,就这个体格,能打得赢北芪洪?难道昨天那个丁级九班的感知力干扰了他的也是斜前方那个人? 梆的一声,一个石块敲在了王立头上。 “好好修炼,认真一点,你今天来晚了。”第五湃的声音回响在王立耳边。 ...... 体术课上,焦教习居然夸了慧冷一顿,说什么让他在第五湃面前长脸了,但是告诫他不要做出太出格的事。 慧冷云里雾里的,他早上的行为不是正常的维权吗? 然后慧冷问了一下石碑的情况,焦教习的答案是,能看清四个字已经很厉害了,就连院长也只能将正文的第一行看出来,自闲门创立以来,石碑一直在等待它的有缘人。 “应该是乾元把有缘人都抢走了。不要强求,好好修炼才是正途。”焦教习说了句俏皮话。 结束了上午的课程,慧冷又和王韬涛一起去吃午饭了。 斋房角落。 “慧冷,你今天可是厉害了,你抢位置的事,我都听了好几个版本的了。”王韬涛给慧冷夹了一块肉:“今后就靠你罩着我了。” “都什么呀,我只是想坐得离石碑近一点罢了。”慧冷挠挠头。 “据说你单手把北芪福按在地上摩擦,然后被北芪洪抓到,为了灭口,把他一只胳膊打断了。”王韬涛喝了一口汤。 “还有一个更离谱的版本,你是北芪福和北芪洪之间的第三者,不惜大打出手。” 听到这个,慧冷刚喝的汤喷了出来,一个又一个问号在慧冷头上冒出。这是群六、七岁的孩子们里面都是些什么思想。 “谣言,这些绝对是谣言!” 章二百七十 竞标前的一晚 ...... 上弦城,水月桥的桥洞。 漆黑的月影灯笼下,两个黑影在交流着什么。 “东西呢?” “给,壹号,你要这个做什么?主上有动作了?” “嘘。有些事不需要你知道,明白吗?”一股威压悄然降临。 “清楚明白。” 听到肯定的回答后,威压才消失。 ...... 又有两天过去,慧冷差不多适应书院的生活了,他还发现了王韬涛的秘密,这个家伙,除了蹴鞠,一有时间就会去山门的石阶上修炼,在压力下,怪不得他的微粒进步的很快。 班里的其他人会在比较长的自由修炼时间选择来到山门上,其他班的人也是。 石阶上修炼十分耗费精力,多数人选择偶尔去一去。 当然翘掉早课偷偷去修炼微粒的也有一些,只要不被随机抽查的教习们抓到。被抓到的后果就是,浪费正课的时间去打扫书院卫生。 慧冷这两天的自由修炼时间,他也会去山门的石阶上,一般他会选压力适中的一千级处,他终于修炼出了第十一颗微粒。 明天就是安济坊的招标,白面壹号恶补的各种知识让他获益匪浅。 回到小青囊,他才发现自己忘了请假,要不然翘课? 饭后,白面壹号表情严肃的来到慧冷面前,递给了他几张画着符号,全是看不懂文字的纸。 “这些是明天有关招标的情报,你需要做的就是从‘参考本’上破译出情报的内容。”白面壹号又递给慧冷一个崭新的本子。 慧冷翻看了一下,本子里面写满了各种符号对应的文字。 “这个?时间够吗?”慧冷有些头大,他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要破译这几张纸的话,起码需要几个时辰。 “这是我们黑白道交流的根基,你必须掌握。”白面壹号嗓音低沉,话锋一转:“算是先开个头吧,你今后的一段时间,会面临很多次情报的破译。今天时间紧迫,我译好了,一张一金石。后面也是一个价,除非你能掌握。” “好吧,给我吧。我知道先欠着。”慧冷默数着,五张纸,又欠了白面壹号五个金石。 纸上的字迹很清秀,排版也赏心悦目。 这份情报包含了安济坊所有参加招标的人,包括他们的身份信息、资金情况、经营项目甚至连最能接受的药材底价都分析了出来。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这次招标居然吸引了很多不是开药店的资本。 慧冷忽然有种开卷考试的感觉。 “老白,等我拿下订单,一定把欠你的钱还清。”慧冷很有信心,他摩拳擦掌地说道:“才五张纸,我要全背下来!” 白面壹号似乎在叹气,他不徐不疾地说道:“少爷,你要学会从中提取关键信息,有一句话叫做三分靠情报,七分靠分析。情报不能全信,还是那句老话,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傻背是最吃力不讨好的。” 看着慧冷有些茫然地眼神,白面壹号知道今晚自己又要加班了。 “还是我来教你吧,先给你示范一张纸,你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弄后面四张。”白面壹号俯下身,指点起来。 一颗瑞草魁丹下肚,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第二天卯时,慧冷才嚼透了这些情报,他弄好准备工作,拿着邀请小青囊的请柬,带上佟和平,准备出发了。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白面壹号弯腰朝慧冷鞠了一躬。 “嗯,我会的!对了,老白,你等会能帮我去闲门请假一下吗?我忘了。”慧冷偏偏头问道。 “不可以,没时间。” “加钱?” “一个金石。” “行,欠着。” 章二百七十一 竞标会(一) 竞标会分上下两个半场,在辰时开幕,中途用午膳,然后持续到申时,在晚膳时公布成功中标者。 地点选在了北城的四房酒楼,包了一楼的正堂一整天。 慧冷被白面壹号打扮了一番,他穿着一件拖着披风的大衣,围一条妃红色的围巾,带着从北域流传来的墨镜。半边面具取了下来,疤痕隐藏在脂粉下,不贴近去看,是看不出的。 还特意学了外八字的步伐,小小的个子,走起路来无比嚣张。 可谓是挺胸收腹头抬高,走路看天不看人。 佟和平也是如此,跟在慧冷身后,他的任务是扮演一个狗腿子,这不就是本色出演吗。 ‘白面壹号的竞标秘籍第一条:做全场最靓的仔。’ 酒楼门口的侍从在检查请柬,慧冷摆出了无比风骚的姿势,两只手指夹着请帖,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我是来自北城外围最诚信的药铺小青囊的代表,麻烦通报一声。”慧冷刻意提高了好几度声音,蚊子也在给他鼓劲:加油,按照情报,不能出错,一定不能。 好几个已经走入堂内的客人被慧冷吸引,纷纷回头看看是谁。 “不用通报,你们进去就好,有人给你们看座的。”侍从在憋笑。 慧冷的小脸有些微红,他咬咬牙,继续走着他嚣张的步伐。 ‘白面壹号的竞标秘籍第四条:不要脸,你就成功了一半。’ 一个小厮领着慧冷二人来到了堂内。 正中间就坐的是朝廷派出的专员,公正官月廉,他的身旁候着一个研月院的学士,正在提笔记录。 其他竞标的人则坐在两旁,一人一桌,旁边会候着随从。 慧冷抬起墨镜,扫视了一下众人的席位,虽然还没有坐满,但凭借着一些特征还是能与情报上的内容对应的。 “大家安静一下!”慧冷跨过门槛,带着墨镜,没看路,差点摔倒。幸好,身后的佟和平扶了一下。 他临危不乱,伸出手指向众人,以睥睨天下的眼神看向四周。 研月院的学士停笔了,就连月廉也看向了慧冷。 “我是下弦城北城最诚信的药铺小青囊的代表,慧冷!”慧冷又重复了一遍台词,稚嫩还有些洪亮的嗓音让堂内的众人都看了过来。 佟和平鼓起掌来,于是堂内也爆发出了掌声。 “老于?你干嘛鼓掌啊?”一个富商问道。 “老谢,我是看你鼓掌我才鼓掌的。”另一个人说。 “明明是我看你先鼓掌的。” 人是从众的,一人鼓掌,就会有很多人盲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鼓掌了再说吧。 ‘白面壹号的竞标秘籍第五条:只要你不怕尴尬,那尴尬就是别人的。’ 在掌声安静下来后,那个小厮给慧冷他们安排了一个靠后的空位,慧冷不为所动,他反而走到了几个商户面前。 “谢平峰,谢老板,有礼了,你们‘不谢钱庄’怎么插手药材业务了?今年是不是准备一鸣惊人?”慧冷逮着空隙,根据情报的描述找到了对应的人。 “蒲宫蛟,蒲掌柜,有礼了,听说‘平德药房’盈利颇丰,这次竞标的开门红你们有争夺的想法吗?” 章二百七十二 竞标会(二) “于庆里,于东家,有礼了,你们‘万药堂’可以一直是竞标的大头,不知这次又要拿下多少订单?” 慧冷一口气把靠近他的几个人问候一个遍。 几个商户面面相觑,被慧冷称为蒲宫蛟的老板开口了:“小兄弟,这位才是蒲掌柜,那位才是于老板,我是谢平峰,你认错了。” “嘶。”慧冷吸了一口凉气,他明明是按照情报上分析的啊?最胖的那个是于庆里,留八字胡的是谢平峰,结果反了。 慧冷秉着不能尴尬的秘籍,陪笑道:“你们聊,我再去看看其他老板。” 他顺着远近次序,挨个询问,情报全都错了,他暗骂了一遍白面壹号,要不是抹了脂粉,从外表看不出来,他的脸已经红透了。 箭在弦上,慧冷选择继续相信秘籍。 ‘白面壹号的竞标秘籍第十条: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竞标先找大腿傍。’ 傍大腿,慧冷重复了一遍,草,真有大腿,白花花的。 慧冷注意到距离公证官最近的那一个位置上坐着的人,那是一个尽态极妍的女人,身着一身貂皮雪绒大袄,扎着干练的马尾,一头乌黑的长发,配上桃腮柳眼。双腿倾斜,薄纱的裙摆,透露着似雪的肌肤,隐隐约约尽显神秘。 就是她了,慧冷的脑海里涌现出了昨日记下的情报,保佑,这次千万不要出错了。 慧冷一个骚包的转身,坐到了女人的身边。 “寇柔,寇代表,有礼了,你们‘跨城贸易’居然也插手了这一个小小的药材竞标。”慧冷的说辞有一套公式,当然是白面壹号总结的,人物加行礼加问题。 上弦寇家,五大家族之一,这是情报重点标出来的。 寇柔作为弦域‘跨城贸易’的北城代表,自然没有那么简单,她回忆起关于小青囊的信息,是一句不值一提。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脂粉都掩藏不住脸上羞色的少年,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你笑什么。”慧冷扶了一下他的墨镜,是不是情报又出错了。 “我在笑你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孩子,也要来参加竞标,你懂这些吗?”寇柔撩了撩她的头发,一股香风,惹得人心里发痒。 “那边‘普世商会’的戚公子不也没有成年吗?他也来参加了,我也可以的。我懂很多知识的。”慧冷一个劲儿的辩解着,这个问题超出情报范围了,他只能自由发挥。 寇柔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在杯口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水痕。她轻声说道:“普世商会给了戚公子一千金石让他在各个行业历练,这场竞标对他来说只是个游戏,难道你也有这样的资本?” 被这么一问,慧冷刚才塑造了那么久的形象有些垮了,他故作镇静地说道:“我,我虽然没有资本,但是我有一颗真诚的心。” “真诚的心?呵呵。姐姐我还以为多有意思呢。”寇柔微微嗔怒,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几分,说道:“小厮呢?把这个人拉回他自己该坐的位置上。” 慧冷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他只能拿出了情报里面最后的杀手锏了。 章二百七十三 竞标会(三) 这个杀手锏只能用一次,用第二次会被打的,这是白面壹号的原话。 ‘白面壹号的竞标秘籍第三条:学会虚张声势,做一个谁也猜不透的谜语人。’ 慧冷不顾形象的靠近寇柔,以极近的距离凑到了她的耳边,飞快地说道:“你想知道为什么这次竞标,会吸引这些资本参加吗?寇代表,我想你也很疑惑,为什么上面会派你来。” 寇柔的神色有了几分变化,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小厮已经过来了,将慧冷拉了起来。 “慢着。这个小家伙勾起了几分我的兴趣,给我的旁边再加一个位置。”寇柔吩咐道。 慧冷似乎松了一口气,虽然情报很不靠谱,但白面壹号教给他的第一步计划,算是成功了。 寇柔托着粉腮,挺了挺傲人的胸脯,声音比刚才细了几分,夹着嗓子说道:“来,告诉姐姐,你知道些什么。” “等今日竞标会结束的时候,我再告诉你。”慧冷将身体远离了几分,说道:“现在说了,我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小家伙还算有点心机。但也得给姐姐透透底吧,要不然姐姐我就认为,你是诈我的了。”寇柔的身子往前一探,露出了深深地沟壑,她慢慢将貂皮大袄的坎肩往上提了提。 这也太近了,香气都扑到了脸上。蚊子提醒慧冷道:你才七岁,你才七岁,保持本心。 还好,他现在还小,没有起生理反应。 香水的味道?似乎是‘不移’,其他的香水慧冷闻不出,但是这个他还是有些熟悉的。。 默念了一遍无上清心诀的口诀之后,慧冷才说道:“寇代表,我来自朔州。” 这五个字似乎有魔力一般,让寇柔的螓首上冒出了汗珠,她拿出手帕微微擦拭香汗,坐直了身体说道:“确实得等会再说了。” 过了一会,寇柔又恢复那副诱人的样子,将手帕甩到了慧冷面前,语气越发嗲了:“不要叫什么寇代表了,叫姐姐。” 慧冷正襟危坐,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因为在竞标会正式开始之前,情报上是让他自由发挥,这样一个尤物,慧冷害怕发挥着,稍有不慎,就会被她给吃了,渣都不剩的那种。 “哼,刚刚还一个劲儿的接近姐姐呢。怎么这才多久就不行了。”寇柔说着挑逗的话语。 慧冷是一个正经人,他把帕子还给寇柔,说道:“寇代表,我还没有成年,请自重。” 帕子上绣着一只妖兽的图案,慧冷和蚊子都认不到,应该是寇家的印记。 “帕子就送给你做信物了,等会竞标会结束后,来我的马车上详谈。”寇柔抛给慧冷一个秋波,语气微微严肃,说道:“你可别不知好歹,多少人想要,姐姐都不给呢。” 慧冷一个激灵,将带着香汗的帕子胡乱收到了身上。 “这还差不多。”寇柔的脸颊上泛着红润,说道:“看来你喜欢硬的,姐姐我也喜欢。” “寇代表,你。”慧冷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没听到吗!不准叫寇代表了,要叫我姐姐!”寇柔的胸脯有些起伏:“来,叫我听听,否则把你赶出去。” 蚊子惬意的传音道:“从了她吧,慧冷。” “寇姐姐,你刚刚说的,我听不懂。”慧冷屈服了。 “跟着姐姐学上一个晚上,就懂了。” 章二百七十四 竞标会(四) “吉时已到,北城安济坊竞标会现在正式开始。”一个公公从背后的屏风中慢慢走出,提着嗓子喊道。 “咱家来宣布一下流程。”公公在公正官月廉的示意下,说道:“这次竞标会安济坊需要大大小小一共千余种药材,分为三个类别,大量订单、普通订单以及稀有订单。” “上午的竞标会以大单和稀单为主,下午以普单为主。”公公继续说道。 总算是开始了,慧冷又可以按照情报操作了。 寇柔换了一个姿势,不经意间露出如玉的脚踝,她说道:“你叫慧冷吧,奇怪的名字。小家伙,姐姐考考你这几种订单的区别。” 这个他会,慧冷思考了片刻背诵道:“大单为最常用的一百余种药材,每单涉及金额可达上百金石,没有实力和底蕴,不能拿下。” “普单涉及的药材最多最杂,是小商户们竞争的重点,有时候会把价格压的很低。”慧冷卡了一下,接着道:“稀单稍微少一点,多是一些指定的珍惜药材。” “说的不错,小家伙。”寇柔摸了摸慧冷的头,有点触不及防。她说道:“你知道姐姐今天的目标吗?” “你们跨城贸易是这次竞标会的最大头,一定是会抢大单的。”慧冷断言道,这是他结合情报和自己看法的结果:“你们有渠道,可以将订单外包给更小的商户。” “那可不一定哦。”寇柔娇嗔一声,说道:“这次,有的大单可是持续到未来八年时间,姐姐我啊,也得好好斟酌一下。” “八年,会发生太多事了。”寇柔微微叹气,眼神还是那么充满魅惑。 不远处的公公说道了具体项目:“每种订单我们采取三个轮次的竞价,以三个轮次之后价低者得之。请大家将所能接受的价格写在我们等下发放的纸上,竞价过程严禁语言交流,不竞价者则不写。” “每轮竞价结束后,我们会公布这轮竞价的最低价格,给大家参考。”公公说的有些口干,喝了口茶,说道:“大家在每一轮都有一次机会,可以要求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到静室单独交流。” 公公话音刚落堂内一片哗然,这样的规则,完全不给商户们活路。 慧冷有些镇定,他早就听白面壹号讲过规则。 这些商户的消息似乎不怎么灵通,但那几个大资本表现得很平静。 寇柔盯着慧冷,说道:“小家伙,你难道不担心亏本吗?” “安济坊这样做是在给百姓们活路,药材这个东西是有价无市的,只有安济坊才能消化下大批的药材。”慧冷不紧不慢的说着自己的理解:“只要有一点利润,加起来也是天文数字。” “百姓?”寇柔的眼里多了些东西:“小家伙,这样的看法很天真,要是都像你一样就好了。现实会告诉你对与错的。” “都静一静。”月廉发话了:“安济坊本就是为民而建,你们的药材能赚多少心里没点数吗?这样的暴利行业,朝廷已经留了很多余地,请大家想清楚。” 堂下,慧冷身后的佟和平突然义愤填膺地说道:“我们小青囊愿为朝廷和百姓尽一份力!” 于是各大商户开始了此起彼伏的宣誓。 “吓我一跳。”慧冷悄悄说道。 “白老大交代的,他让我在适宜的时候活跃气氛。”佟和平在慧冷耳边小声说道。 “下次记得提醒我一下。” “收到。” 章二百七十五 竞标会(五) 研月院的记录员飞快地挥笔,将竞标会上发生的事情记录下。 月廉清了清嗓子,正声说道:“在开始之前,交代大家一句,切莫意气之争扰乱了秩序。底价,我相信大家都心里有数。徐公公,可以开始了。” 徐公公敲了一下锣,宣布道:“大单竞标现在开始。第一轮竞价,一炷香时间。” “最后提醒大家,竞价之时,请勿做任何语言交流,否则休怪我不讲情面,只能请你出去了。”月廉补充道。 几个侍女顺着长廊鱼贯而入,将装有笔墨纸砚的檀木盘送到了每个人面前。 慧冷仔细扫视了一遍,纸上很工整的写着各种药材的需求。 第一项就是甘草,每年需要一万石,石是装甘草的单位。甘草的大单持续八年,每半年结算一次,朝廷的定价是二十个铜石一石。 根据情报,各大商铺的底价多是一个铜石左右,朝廷还是留有很多余地的。 ‘白面壹号的竞标秘籍第十二条:合理地扰乱一下秩序也无妨。’ 沙沙的书写声,让气氛显得有些紧张。于庆里在奋笔疾书,谢平峰在观察四周,蒲宫蛟在用眼神交流,各显神通的时候到了。 寇柔也进入了状态,她先是通读了一遍纸上列出的大单,然后抬头与堂上的月廉对视了一眼,才有条不紊的沾起墨水。写字时的小拇指微微翘起,可爱中透露着一丝俏皮。 香已过半,是时候了。 慧冷猛地一拍桌子,吓得寇柔身子一颤,抬起翘眉,一脸疑惑地看着。 堂内的众人也被这一响声吸引,纷纷看向了慧冷。 慧冷一脸急迫的神色,捂着嘴,表示不能说话,指了指月廉,又指了指自己的下半身,他举起已经写好了的竞价的纸,将纸空白的背面朝向月廉。而纸的正面朝向堂内众人,好几个眼尖的已经看了个遍。 于庆里借此机会动了动嘴唇,谢平峰一副我懂了的样子,其他人也都做了一些小动作。 纸的背面上歪歪扭扭的写着:打扰大家了,人有三急,肚子痛,能去个茅厕吗? 月廉皱了皱眉头,无可奈何的看着慧冷,开口道:“来个小厮,带他去。” 慧冷赔笑着跟着小厮去了。 没一会慧冷又回来了。 一炷香已经见底,很多人已经写完了,正在检查。 慧冷却一反常态,拿起笔在纸上飞快的书写。 不少写完了定价的人察觉到了这一幕,居然也重新拿起笔,改起来。 寇柔以及其他几个大资本没有被慧冷影响,慢条斯理的琢磨着细节。 “时辰到,香已尽,收纸。”徐公公又敲了一下锣:“竞价完,可以自由交流一下的,弄得咱家有些紧张了。” 堂内这才吵杂起来,似乎都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方式,还有些不适应。 月廉亲自下场,将每个人的纸收了起来,拿到了屏风后面,几个负责统计的学士在月廉的见证下汇总。 不一会,一张清楚工整的报表贴了出来,上面是第一轮各种药材竞价的最低价。 “根据这张表,大家可以要求与你想要的人去静室单独交流。时间也是一炷香。” 章二百七十六 竞标会(六) 一个学士悄悄在月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月廉的神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他继续说道:“经过核查,‘刘记药店’、‘清河堂’的竞价单不合格,有恶意竞价的嫌疑,全部内容作废,如若再犯,失去资格,逐出会堂,缴付罚金!” 被点名批评的两家老板纷纷鞠躬道歉,接连说着解释的话语。 一场小的插曲没有影响众人的兴致。 “甘草的最低价居然降到了每石五个铜石,这第一轮竞价就这么吓人,着实可怕呀。”几个人纷纷交谈着,想打听一下其他人的口风。 “可以找人单独交流的,有没有老板开个头?”在几位老板的起哄下,有人站了出来。 “诸位,我是万药堂的于庆里,就由我来。想请跨城贸易的寇代表去静室详谈一番。”于庆里最先发话了。 寇柔一副毫不吃惊的样子,颔首轻点,两人便在一位侍从的带领下进了一处静室。 其他商户也不在矜持了,有几个胆大的甚至还向着不谢钱庄、普世商会这样的大资本发起了邀请。 这样的邀请是可以拒绝的,毕竟时间只有一炷香,而大资本只有那么几个。 “静室准备了很多,大家请依次入内。”几个侍从维持着秩序。 慧冷处变不惊地坐在原处,没有找任何一个商户,根据情报,他本来是需要找寇柔的,但是被于庆里抢先了。 约莫大半炷香后,于庆里一脸微笑的回来了,寇柔莲步款款的跟在后面,神色平静。 “我是普世商会的戚才扬,不知寇代表能否赏光,静室详谈?” “寇姐姐,我要找你到静室里去。”慧冷和戚才扬几乎同时来到寇柔面前,两人对视一眼,从戚才扬的眼里,看见了火花。 好几个商户也紧随其后对寇柔发出了邀请,就连不谢钱庄的谢平峰也起身,朝着寇柔走来。 “几位抬爱了。”寇柔微微行礼,考虑片刻后说道:“时间剩的不多了,谢伯伯、戚公子,我们可以等下再谈,还有两轮竞价。” “其他商户,时间有限,恕我不能奉陪,有机会我们可以以后再来合作。”寇柔说着拒绝专用的漂亮话。 商户们也都明白寇柔的意思,也都客套的回应着。 慧冷听到后,失望地将头低了下去,有点不知所措,后面的情报是建立在和寇柔交谈的基础上的,难道他要失败了? 他早该想到寇柔会很受欢迎的,他没有从情报上分析出来,做出预案。 寇柔回到位置上,酥麻麻的声音响起:“小家伙,坐得离姐姐这么近,有什么话就说嘛,非要去静室,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慧冷收拾表情,说道:“寇代表,啊不,寇姐姐,有一些话只能在静室里说。” “走吧。”寇柔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我就喜欢你这种又羞又愤的样子。” 呼,慧冷松了一口气,重新摆起嚣张的姿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和寇柔走进了静室。 从两人走入静室开始,商户们才开始重视这个变着法子吸引人的少年,似乎都有了一些猜测。 “帮我去查一下这个人的背景。”大资本们则很平静的吩咐着侍从。 章二百七十七 竞标会(七) 静室是由酒楼的客房修改而成的,竞标会结束后,就会还原。 四周都有守卫,保密工作还是挺好的。 “有什么快说吧,若是想借这个机会把你的秘密告诉姐姐,我也不会介意的。”寇柔靠在藤椅上,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 “那个,得等竞标会完了,我才能告诉你。”慧冷摇了摇头,说道:“我找你是为了别的事。” “哦?难道你们,那个什么小青囊,也想插手大单吗?小家伙,我的调查,你们好像没有能力吃下这么多。”寇柔眨了眨眼,说道。 “加油,小慧,把你心里想的说出来。”蚊子的鼓励让慧冷更坚定了。 慧冷握着拳头说道:“不是的。我要你们第三轮出价,把所有的药材都直接降到底价!” “说说理由吧?”寇柔的大眼睛灵动的一转:“这么做,吃力不讨好啊。” “我曾经在安济坊和师父接诊的时候,看见很多百姓,他们的病有药可治,但是他们没钱买药,结果活活地越拖越重,直到病入膏肓。我想能不能把药材的价格多降一些,这样他们就有钱买药了。”慧冷站直了身子,这些都是他自己的想法,与情报无关。 寇柔忽然笑了,她掩着面,遮住露出的贝齿,说道:“呵呵,小家伙,你果然很天真。那些百姓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代表罢了。” “你能把药材的价格压低,你能救很多百姓!没了百姓,你找谁赚钱?找谁种粮?”慧冷思路清晰,他反驳道。 “不会没有的,他们会生孩子,会繁衍,会源源不断。”寇柔很自信地说道。 “那他们不生孩子呢?” 寇柔愣了一下,因为传宗接代是她自幼就根深蒂固的思想,她说道:“不生?不可能,你太异想天开了。” 她缓缓上前,玉指勾住慧冷的下巴,把慧冷逼到墙角,居高临下地说道:“小家伙,以后可不要再有这么危险的思想了。” 身前的柔软,压得慧冷喘不过气,嘴里想说的话也被堵住了。 “乏了,居然和你一个小屁孩在这里争论。”寇柔不紧不慢的起身,准备从静室里出去。 “等等。”慧冷没有功夫回味,他连忙说道:“寇姐姐,没事,你不答应也没关系的。我还想再求你一件事。”夹带私货失败了,他必须按照情报来。 “说。”寇柔背对着慧冷,大袄上的图案与给慧冷的帕子上如出一辙。 “出去的时候,能不能这样......”慧冷踮起脚,凑在寇柔的耳边说道。 “小家伙,别吹气。”寇柔娇吟一声,说道:“行吧,陪你玩玩,也不影响我什么,就当做给你有勇气的奖励吧。” 慧冷收拾了一会,两人才一前一后走出静室。慧冷在前,依然是那副无比嚣张的朝天脸,生怕别人看不见慧冷脸上的喜色。 而寇柔走在后面,低头皱着眉头。 这一幕让所有的商户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查过了,这个小青囊的慧冷是最近两年来到弦域的......”侍从火急火燎的在给大资本们传话,将慧冷的信息如实禀报。 “难道这个小家伙背后,有丁家插手?” 章二百七十八 竞标会(八) “大单第二轮竞价,现在开始。这次相信大家都熟悉了流程,时间便缩短到半炷香了。”徐公公一声令下。 时间的减少让商户们的情绪又紧张了几分。 慧冷没有继续作妖,他也认真的核对着每一项的价格。关于大单,他的任务基本完成了,现在是听天命的时候。 最低价的统计报表很快出来了,再一次引得现场一片哗然。 甘草的价格已然被降到了每一石两个铜石,距离底价只差一颗。其他的常见药材也有很多都接近了底价。 “月廉大人,在下想问一下,这张报表有几种药材最低价后面还有一个数字,这是何意啊?”一个商户斗胆上前。 月廉指着说道:“哦,是我的疏忽,忘了提醒大家,比如甘草后面的这个数字代表有五家商户出了同样的价格。” 竞争确实非常激烈。 寇柔媚眼如丝,说道:“小家伙,你的目的就快达到了,都不用我出手,下一轮竞价很多药材恐怕都要低于底价了。朝廷的这个方法,着实狠辣。” “确实挺有招数的。”慧冷附和一句,他想起了他的五师兄柏子仁,也许现在的朝廷是在为百姓们办实事。 “得了,我该去找谢伯伯谈一谈。”寇柔起身,撩起裙摆,步步生莲地走向谢平峰。 谢平峰起身行礼,说道:“寇代表亲自来请,谢某可是受宠若惊啊。” “哪里哪里,不谢钱庄乃是北城支柱,还是需要谢伯伯多多提携的。您先请。” 两人入了静室。 一个身影居然在这时来到了慧冷面前,是普世商会的戚才扬,他以略微恭敬的态度说道:“小青囊的慧冷小兄弟,能否请你到静室一叙?” 慧冷很是惊讶,他没有想过在大单的竞价中会有人来主动找他,情报上也没有写相关的内容,完了,又得随机应变了。 ‘白面壹号的竞标秘籍第十五条:遇到突发情况,就先跑,保命要紧。’ 这算是突发情况吗?慧冷决定逃避一手,他掀起墨镜,嘴角一歪,说道:“不去。” 戚才扬皱着眉头,家族里的修养让他收起了想打人的冲动,他微微弯腰,咬着牙,慢慢说道:“我想知道,你和寇柔究竟在静室里谈了些什么。” 不只是他,很多在场的商户都想知道。 “就不告诉你。哼。”慧冷猛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改口道:“是关于第三轮就把药材压到底价的事。剩下的,属于机密,就不能告诉你了。” 慧冷的声音很大,一副生怕别人听不见的样子。 这么轻松就问出来了?戚才扬很是疑惑,难道这是刻意放出的迷雾?压价对跨城贸易甚至丁家都没有好处啊?很多听见慧冷话的商户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戚才扬说了句客套话,回到位置上,开始思考。 在一炷香燃尽之时,寇柔和谢平峰都是满脸疲惫,才从静室里出来,两人似乎谈了很多。 第三轮竞价很快来了,结果更是让人大吃一惊。几乎所有大单上的常见药材都被压到了底价,还有几种甚至比底价还要低,甘草更是降到了半个铜石一石。 “有请跨城贸易寇柔、不谢钱庄谢平峰、普世商会戚才扬、万药堂于庆里、和谐药草坊张伟......到内堂一聚。”月廉宣布道,明眼人都知道,这些被点名的商户,恐怕是出了相同的底价,谈合作去了。 徐公公扯着嗓子喊道:“安济坊大单三轮竞价结束,具体结果晚膳时分公布。大家依然有一炷香的单独交流时间,请自由支配。” 章二百七十九 锦囊 一盏茶的功夫后,被喊道内堂的几家商户们出来了,基本上神色都没有不悦,谈的应该还不错。 “小家伙,你难道不想知道什么情况吗?”寇柔拿起桌上的蜜饯,贝齿轻咬一口。 “那寇姐姐,怎么样?”慧冷确实想知道。 “吃吗,这可是姐姐吃过的。”寇柔把沾着晶莹口水的蜜饯递到慧冷面前。 慧冷连连挥手摇头。 “这次,我们北城的跨城贸易,占了大单的大头,三成左右的样子吧,其他大商户瓜分剩下的七成。”寇柔没有多说什么,她摆着轻松的姿态:“价格都是历史新低,能赚,但是赚的不多。” “对了,月廉还给我们透了点风口,其他的三座城,也会采用同样的竞价方法,甚至会慢慢推行到整个月国。”寇柔补充道。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慧冷忽然很庆幸,自己生活在一个越来越好的和平时代。 堂上,徐公公伸了个懒腰,才说道:“稀有订单涉及到很多罕见药材,需求也不是那么大,请大家对能提供的药材上写下价格,没有的同样空着。这次只有一轮,节奏快一点,我们争取不超过饭点。” 只有一轮竞价是因为,稀有药材,有市无价。 “赶紧开始吧。”月廉也吩咐道。 这个时候,佟和平突然给慧冷一个玄色的麻布锦囊,低声在他的耳边说道:“白老大害怕少爷你空手而归,便让我在第二轮订单的时候把锦囊给你。” 关于稀单,慧冷是不准备竞争的,难道是新的情报?慧冷好奇地打开了锦囊。 里面是一张小纸,上面工整的写着:百年‘麒麟竭’五十斤,我有弄到的方法,可以拿下。 慧冷看到后,有一种想骂白面壹号的冲动,他感觉自己从竞标会开始到现在所有装模作样的努力,所有惹人脸红的尴尬,都白费了。 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当众社死的感觉被这个锦囊放大了。 草!有锦囊不早点给他,偏偏要中途才给,回去之后,一定要审问一下这个不安好心的家伙。 慧冷在竞价的纸上,准确的找到了‘麒麟竭’这一项,每斤的价格居然达到了四十银石,这还不是最贵的,排行第一的千年‘优钵罗花’,只需一株,价格标到了一千金石。 要是他能弄到一株,大半辈子就不用愁了吧。 停下幻想,慧冷计算了一下,如果他出到朝廷的标价,五十斤换算下来,两千银石,也就是二十金石,按照订单先付一成的规矩,他能拿到两个金石,好像,离还清焦教习替他交的学费还差一颗。 还要考虑其他商户的选择,也有可能其他商户没有出价‘麒麟竭’的,啊,很头大,慧冷揪着头发,要是他多了解一点信息就好了。 赌了,他赶紧把‘麒麟竭’的后面写下了他的目标价格,就四十银石一斤。 很快稀单的报表就出来了,有好几种药材没有人出价,后面是一片空白,毕竟达到一定年份的药材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麒麟竭’后面写着三十五银石,还有两个商户出价,慧冷暗叹一声,他的定价高了。 章二百八十 拿下稀单 “请以下几位商户到内堂一叙。” 小青囊的名字居然也被叫到了,慧冷有些奇怪,明明他的价格定高了的。 内堂里有很多研月院的学士,他们要么敲着算盘,要么在纸上写写画画,都是很忙碌的样子。 慧冷他们三家竞价‘麒麟竭’的商户,被带到了一个学士面前。 “我们对麒麟竭的需求是至少五十斤,这两位定价三十五银石的商户都只能给到二十斤的份额。”学士说话很干脆:“小青囊虽然定价四十,但给到了五十斤,经过讨论,我们想全部拿下。” “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慧冷知道了原因,他点了点头说道:“可以的,我没有问题。” “这恐怕不好吧,我们家的麒麟竭可是达到了七十年的品质,这位小兄弟的量虽大,能拿得出相同品质的吗?何况你们的定价还略高了。”另外两个商户都有些不服气。 显然他们也想把价格弄高一点。 “请问是不是品质越高越好?”慧冷问了学士一句。 “那是自然,如果有千年的麒麟竭,我们也要,价格可以翻上百倍甚至千倍。”学士淡然道。 底气来了,慧冷继续着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气势汹汹道:“那不好意思了,小青囊提供的麒麟竭有百年的品质。” “百年?”两个商户皱了皱眉,不说话了。 “甚好,但是你能保证吗?”学士看着只比桌子高上一点的少年,他表示怀疑:“根据我们调查,你们小青囊似乎从来没有过做过相关的业务。” 慧冷很信任白面壹号,他慢慢说道:“我能保证,可以签订合约。” “这你可就要想好了,违约的话,可是订单底价的两倍赔付,你可就要至少赔上四十个金石。”学士拿出了几张篆刻着红章的文件。 “我知道的。”慧冷接过文件,抬起墨镜,阅读起来,上面写道,如果违约,又没法赔付,安济坊有权将小青囊的地契收走,进行拍卖。 小青囊从来没有过和安济坊的交易,又没有资本,这样做是为了防止骗取定金的行为,而那些大资本,信誉好,一些繁琐的程序也就免了。 怎么跟借钱差不多的感觉,慧冷有些无奈。 商讨结束后,就是签字盖手印的环节,慧冷成功的拿到了写有两个金石定金的票据,可以去安济坊兑换。 “小家伙,怎么样?”寇柔是先出来的,她靠着软垫,将一双修长的腿搭在了慧冷的空桌上。 “成了。”慧冷的心里有些悸动的,忍不住炫耀道:“定金有两个金石。” “才两个金石就高兴成这样,要不跟着姐姐,天天都是两个金石。”寇柔交叉双腿,换了个姿势。 “不了,我还得上学呢。”慧冷摇摇头,他来参加竞标会,不就是为了挣到学费吗? “上学?”寇柔愈发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少年:“上什么学啊。有了姐姐,包你少走五十年弯路。” 慧冷没有说话,回到位置上。 寇柔将玉腿放了下来,说道:“算了,姐姐不逗你了。” 稀有订单的竞价告一段落,寇柔代表的跨城贸易也拿下了不少订单,寇柔的原话是稀有药材的利润是最可观的。 在徐公公的尖声宣布下,午膳来了。 章二百八十一 结果 闲门,不逸峰,不逸亭,院长住所。 一个带着白面的黑袍人悄无声息的越过了结界,来到了南宫院长的房里。 “闭关?挺好的。”白面壹号喃喃道,他随意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道:“冬至日,丁级九班慧冷请假一天。” 白面壹号坐在了南宫院长的床上,伸手,轻轻摩挲着柔软的衣物。 他微微叹气,在枕边放下了一个刻着山茶花的透明瓷瓶。 “走了。”他没有多做停留,轻车熟路的消失在远处。 ...... 北城,四房酒楼,竞标会场。 午膳的饭菜很香,寇柔喝了点小酒,微醺的脸颊,迷离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媚态。她一个劲的劝慧冷尝一尝四房酒楼的大河曲酒,慧冷则是以没有成年的理由搪塞过去。 其实他想喝的,但是得矜持住。 期间,还有好几家商户上前来敬酒,说着阿谀奉承的俏皮话,你来我往,不亦乐乎。慧冷知道这是人情世故,想在世上生存,即使很讨厌,他也必须去学。 下午普通定单的竞价也很激烈,这也是好事,价格压得越低,对百姓们也就越好。 慧冷很幸运,他靠着自己从白面壹号那里学到的知识成功抢到一小份乌头的普单,是和几家商户共同分担的,小青囊的存货还没有多到吃下这么多。 定金也是两个金石,正好也能把南城后山药圃的存货卖出去。凑到了学费,还能多一个金石,算得上圆满成功了吧。 只不过,等回去之后,一定要找白面壹号当面对质,这个家伙的情报,太多不靠谱了,害得他尴尬了一整天。 晚膳的时候,月廉照例宣布了竞标成功的名单,没有丝毫疑问,跨城贸易占了绝大多数。 寇柔很兴奋,她完全喝醉了,其他人的敬酒,她也是来者不拒。 甚至她都衣衫不整,香肩半露,就差左拥右抱了。 酒过三巡,夜幕降临,众商户纷纷离去。 “来,小家伙,喝一个。”寇柔举起酒壶,一边外面走一边说道:“等会记得来姐姐的马车,上面有很多好康的。” 慧冷连连摆手。 她眼神一凝,靠到慧冷的耳边,小声说:“可别忘了,你答应告诉姐姐的东西,欺骗姐姐,下场可是会很凄惨的,我很擅长折磨人。” 酒气混着香水的气味打到慧冷的脸上,有些刺鼻,寇柔的话让他打了一个寒战。 慧冷敷衍着应了一声,他四处张望,在找机会。他也不知道那几个问题的答案,都是用来接近寇柔,才使出的方法,这种时候,只能跑路了。 乘着寇柔转身上马车的功夫,慧冷找准时机,右脚上附着微粒,拉着佟和平,拔腿就跑。 车夫掀起帘子,问道:“小姐,需要我去追吗?” “追,给我把他提回来!”寇柔的眼里完全没有醉意,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是装的,她轻哼一声:“这个小家伙,居然敢欺骗姐姐我。” “要活的吗?”车夫手里凝出四轮天石。 寇柔颔首,把玩着手里的发簪,说道:“我要好好问话,看看是谁指使的。” 章二百八十二 密谈 车夫正准备行动的时候,忽然停下了动作,一股威压悄然降临。 “小姐,这种威压至少六轮往上。”车夫神色一变,拿出了一个卷轴:“如果来着不善,小姐先跑!” 寇柔神情严肃,说道:“请问阁下是什么人?我们上弦寇家虽然落魄,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阴影里,一个黑袍人走了出来,他戴着白色的面具。 “我没有恶意,瞬发的法术卷轴可是很珍贵的,对我效果不大,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白面壹号沉声道:“我可以回答你的一些疑惑。” 寇柔看见白面壹号的装束忽然激动起来,她的眼睛居然都红润了,仿佛马上要流出泪来。 “你,你是!”寇柔大口呼吸着,饱满的胸脯不断地起伏,她说道:“白面黑袍,终于出现了。” “寇三,我要单独和他谈话,你先退下吧。”寇柔看了车夫一眼:“不会有危险的。” “小姐?”车夫看着寇柔不同寻常的样子,将马车停到了远处的角落。 白面壹号拿出了一把刻着纹路的旗子,插在了地面上,一张无形的结界展开了。 “这件名为‘隔音小旗’的灵器可以阻断感知,你问吧。”白面壹号靠着墙壁,借着阴影愈发神秘。 “今天的那个小家伙,是你安排的吧。”寇柔压下了自己的情绪。 “是。” “让他虚张声势,接近我,引起商户们的猜疑,好让竞价压下去?”寇柔推测道:“大单的竞价他以上茅房为由,将自己的订单展示出来,干扰商户们的判断,结果大单他一个也没有拍,没错吧。” “是这样的。” “然后借与我单独会谈,彻底放上了压到商户们的最后一根稻草。”寇柔咬了咬嘴唇。 “你很聪明。”白面壹号夸了一句。 “这个小家伙,很天真,和我单独商议的时候,还妄想我直接压到底价。他也不知道自己只是个棋子吧。” “哦?”白面壹号不自觉的动了一下。 “你们这样做究竟有何目的?难道只是为了百姓吗?这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寇柔接着说道。 白面壹号没有丝毫迟疑:“也许吧,我们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我们走的路是黑白道。” “黑白道?”寇柔似乎听过这个名词,但不知从何时记起。 片刻沉默后,寇柔才问道:“那个小家伙用来接近我所说的话有依据吗?还是你胡扯的?” “那些话,我可以和你解答,但是需要你将一件东西还给我。”白面壹号的声音有低沉了几分。 “什么东西?” “你还记得你们寇家落魄的原因吗?”白面壹号没有正面回答寇柔的提问。 “当然记得,一辈子都不会忘!”寇柔来到了白面壹号的面前,差点贴了上去,声音颤抖道:“弦历三一五年,八月,朔州爆发枯涸瘟疫,传送阵被封,寇家家主,七轮天命者,请命护送物资,从白金之路前往朔州,结果全员身亡,无一幸免。” “寇家家主是我的父亲!” 章二百八十三 留言 “上弦寇家,历代忠于朝廷,出了无数镇守边关的大将,就连从圣者的寇家老祖也死在了那场战役里。”白面壹号感慨一句:“你的父亲寇立命倘若没有身亡,恐怕离从圣也不远了。从那之后,你们寇家愈发衰落,更是分为两支,你父亲为首的那一支受到了很多打压。你本可以接手跨城贸易,但被你的舅舅背刺,分配到北城,当了个小小的代表。” “你说这些干什么?请回答我的问题。”寇柔很不愿意继续提及那段往事了。 白面壹号没有顾及寇柔的感受,继续说着:“白金之路上的那场事故罪责全都归到了瘟疫上,朝廷将其判定为一场意外。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护送物资的行踪是别有用心之人暴露的。” “我早就怀疑是我的舅舅了,只是没有证据。” “有人在查,会有结果的。”白面壹号看向了远方。 寇柔苦笑一声:“有人查?是你们所谓的黑白道吗?” 白面壹号没有回答,似乎默认了。 “你到底要什么东西。” “你父亲留下的那个箱子。我想你应该打开过了。” “没错,里面装的是一身黑袍,以及一张白面,白面背后的序号是九十八。”寇柔一字一顿道:“我的父亲也是你们的人。” 白面壹号点了点头。 “那你们为什么今天才出现,这么久了,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寇柔的情绪起起伏伏。 “在观察你,看看你有没有资格。”白面壹号微微拉开了一点和寇柔的距离。 寇柔抚了抚遮住眼眸的碎发,说道:“你们想让我也加入吗?我应该有资格吧,没有资格,我是不是就不会活着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没有那么严重,顶多就是忘却一点东西。” 寇柔从储物灵器里拿出了那个刻着法阵的箱子,滴了一滴血在上面,箱子才慢慢打开,将它交给了白面壹号:“强行破开的话,会激活阵法,产生爆炸。箱子得还给我,那是父亲最后留给我的了。” 白面壹号答应了,从里面取出白面和黑袍,点火,烧了。噼啪的燃烧声,让寇柔脸上充满了震惊。 “你在干什么?”寇柔冲上去,用身体扑灭火焰。 “你先等等。”白面壹号拦住了她。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从火焰里发了出来:“女儿,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要不然壹号不会烧掉我的战袍。我是为了自己的理想才加入这个组织的,早就做好了死的觉悟。一直以来我都很对不起你,你的母亲走的早,我真正陪在你身边的日子很少,柔柔,对不起。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寇柔已经成了泪人,一个劲的擦拭着眼泪。 声音还在继续:“怎么?传音还有时长限制啊?快!还有一句话,壹号,帮我个忙,抱着柔柔,给她一个肩膀,然后对她说,我爱你,我的女儿。” 白面壹号轻轻来到寇柔面前,只是给了寇柔一个温暖的拥抱,没有说话。 章二百八十四 加入(上) 寇柔挣扎了一下,挥起粉拳,拼命的砸向白面壹号:“臭爸爸,死爸爸,又丢下我了,滚,给我滚!” 白面壹号没有任何动作,默默承受着。 过了很久,寇柔打累了,才缓缓靠在白面壹号的胸膛上,抽泣着。 “谢谢。”寇柔嘶哑道。 “没事,哭够了,说说正事吧。”白面壹号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 “为何很多下弦城的大资本开始加入药材行业。”白面壹号不给寇柔说话的机会:“朔州瘟疫之后,朝廷认识到药材储备的不足,准备调整策略,放开一部分土地。虽然各大家族和一部分重臣一再阻挠,但是已经有不确切的消息,明年开春,即将公布新的法案。” “我想,这个消息,是你们的人放出的吧。”刚才的悲伤没有影响寇柔对局势的判断。 白面壹号依然没有肯定回答。 “解答就这些,有些话还不能说,需要你加入黑白道,才能了解。” “什么是黑白道?”寇柔发问。 “知黑守白。” “那什么是黑?什么又是白?”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黑也是白,白也是黑。” “你们想做什么?” “解放压迫,铲除不公,让人人平等,天下太平。” “很天真的道路。”寇柔没有继续问了,反而沉默了很久,才将目光收回来,说道:“既然我的父亲认可你们,那我总要接他的班吧。” 寇柔挺直了身子,严肃道:“我愿意加入。” 白面壹号拿出了一身黑袍,一张白面,递给了寇柔。 “一百一十一?”寇柔念出了白面后面的数字:“我们只有百来个人人吗?” “多了,包括你,只有三十四个人,三十三白面,一个黑面。除了壹号由人继承之外,其他的号码,人死则消。” 有种被忽悠着上了贼船的感觉。 “黑面是谁?” “是我们的主上,黑白道的领导者。” “那个搞笑的小家伙不会也是白面吧?我们的组织这么寒碜吗?”寇柔怀疑的看着白面壹号。 “他不是白面。其他白面的身份我不能透露,需要他们的同意,同样,你的身份也是。放心,他们有些人的地位,你难以想象。” 寇柔点点头:“我能见见主上吗?” “会有机会的。” “我有什么任务?”寇柔摸了摸那张朴实无华的白面,缓缓的戴在了脸上。 白面壹号从怀里拿出一个本子,递给了寇柔:“会有不定期的情报,这个本子可以破译出来。黑白道很自由,所谓的任务,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守住自己的道即可。” “参考本。”寇柔念出了上面的字。 “你我接头的地点就定在北城的燕回巷吧,每月的参考本都会有变化,我会提前给你。” “那如果我想做一些事呢?”寇柔反问道。 白面壹号回答道:“在你同意的情况下,我会分享给其他人,他们也可以决定是否帮你。” “那他们不乐意呢?会阻拦我吗?” “会。” “真是个有趣的组织。” 白面壹号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唯一的要求,主上的命令,必须执行。” “这不是矛盾?你们的道是人人平等,为何要选出一个主上,不就不平等了吗?” 章二百八十五 加入(下) “很好的提问。”白面壹号迟疑片刻道:“在黑白道最初创立的时候,没有所谓的主上,就是一群因为理想聚集到一起的人,但因为没有统一的目标,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差点覆灭了。” “所以黑面应运而生。领袖、群众、组织、国家,我们需要一个领袖。”白面壹号掷地有声说道:“主上的命令,有一个前提,在我们三十三张白面讨论之后,得出多数的结果,才能由主上下达为命令。” “你这么说,似乎合理了一些。那有人不同意这个结果呢?他能阻拦吗?”寇柔的脸上有些许红润。 “不能,这和个人的意志是不一样的。我们会对那种人消除记忆,或者抹杀。”白面壹号的声音有些可怕。 “主上有时候会以个人的方式发布一些任务,你们想做就做,不想做也没事。”白面壹号补充道:“滴血吧,在你的白面认主的时候,你有三十息的功夫说上自己最想留下的话。” 寇柔优雅的划破手指,雪白的肌肤上渗出红色的血点,缓缓的滴在了那张一百一十一号的白面上。 一阵微弱的光芒闪过,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又顿住了:“留给我自己的话,不要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寇柔投给白面壹号一个眼神,示意她说完了。 白面壹号心领神会,微粒一凝,阵法完成,那句话留在了一百一十一号的白面里。 “很简短,但是很有决心。”白面壹号浅浅的评价一句。 “能安排我去见见那个追查线索的人吗?我也想加入进去。”寇柔贝齿轻咬嘴唇,坚定道。她将那张白面戴在了脸上,披上了那身黑袍,一股异样的责任感在寇柔的心头涌现。 白面壹号向着寇柔行了一个弯腰礼,用听不出喜怒的音色说道:“一盏茶后,北城燕回巷。” 他收起隔音小旗,退后,进入了阴影里,瞬间气息消失了。 如果不是身上的黑袍和白面,寇柔一定会觉得自己在做梦,她飞快的收拾好衣装,朝着远处的车夫走去,心里在想:一盏茶?有点问题,怎么看也像是提前安排好的。 ...... 慧冷拖着佟和平,终于回到了小青囊门口。 “慢一点,少爷您慢一点。”佟和平的半边身子都是灰尘和泥土,一副生无可念的表情,他从一开始狂奔,到最后的拖地滑行,他现在感觉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们没有追来吧,慢不得,被那个寇姐姐追上,她不得吃了我呀。”慧冷这才回过头,看向佟和平。 “咦?你怎么这么狼狈。”慧冷疑惑道。 佟和平苦笑着爬了起来,握紧的拳头又松了,在心里默念,他是少爷,他是少爷。 小青囊的门紧锁着,慧冷上前敲了敲,喊道:“白面壹号,出来开门。”几声呼喊无果。 佟和平拿出钥匙,说道:“白老大可能出去了吧。” “哼,一定是他心虚,告诉了我错误的情报,躲起来了。”慧冷喃喃道:“也好,今天不用上课了,瑞草魁丹也可以明天吃。” “谁说不用上课了。”白面壹号不知从里冒了出来,吓了慧冷和佟和平一跳。 章二百八十六 家访 慧冷平复心情,气冲冲地说道:“好你个白面壹号,你提供的情报也太不靠谱了吧。” 白面壹号毫无波澜,平静道:“那你成功了吗?” “当然。” “既然你完成了任务,那不就了结了。过程什么的,是一段属于某个人独一无二的经历,殊途,但同归。” “可是,我今天出糗了,很尴尬的那种。” “这就怪不得我了,我在之前给你打过预防针的,那些情报只供参考。”白面壹号摊了摊手。 “不,我怀疑你是故意的。”慧冷嘟着嘴。 “你自己试试去破译参考本,不就知道了。”白面壹号点亮一盏月影灯笼,挂在了桌子前面,接着说道:“今晚的课,你就把这张情报靠自己解读出来,相信你已经很熟悉相关的内容了,限个时,两个时辰。” “喂?这也太急了吧。”慧冷苦笑着,开始了他的破译。 ...... 弦域周边,台娄村,亥时。 焦捕醒想着,那个叫慧冷的孩子今天居然敢逃了一天的课,唉,老师难当啊。 他提着一包药材,徘徊在一户破旧的房屋前,犹豫了许久,扣了扣柴扉。 “瞿大娘,我是焦教习,我还是想来谈谈天戈上学的事。”焦捕醒捋了捋他的络腮胡。 屋内传来了有些虚弱的声音:“是焦先生啊,门没锁,当家的前半夜才回来,你等一会吧。”紧接着是一阵仓促的咳嗽。 焦捕醒轻轻推门而入,生怕一用力,这门塌掉了。 屋内的各种摆设无不提现了一个字:穷。 “焦先生,你这个月已经来找我们三次了,当家的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家,不需要天戈继续读下去了。”瞿大娘端来一壶水,给焦捕醒满上。 “钱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我来供。”焦捕醒把药包放在桌上,递给了瞿大娘:“你的伤风拖了这么久,这副药好好服用。” “药我不能要,你用不着帮我们到这个地步。”瞿大娘推辞着,又连声咳嗽道:“当家的也是想小瞿早点去矿场,多个人劳动,我们家也好过一点。” “可是读书,能改变命运。” “我们都知道,唉,可是你看隔壁朱家,花光了全家的积蓄,拼命供出了一个两轮天石的轮徒,本来以为可以找个好差事,奈何,现在根本不需要这么多的轮徒,他们家又没有关系,最后还是回到了矿场,轮徒嘛,身体好,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却只拿一份工钱。呼,即使天戈能读出来,起码还要十多年,我们俩怕是都活不了那么久了,不如让天戈下矿,我怕以后啊,进矿场都要托关系。”瞿大娘说了很多。 焦捕醒没有说话,沉思着。 嘎吱,一个醉酒的精瘦汉子,摇晃着身体,扶墙走了进来。 “姓焦的,不是说你不要来了吗?明天就把天戈接回来,去矿场。”汉子空空的酒壶上满是尘土:“快滚,这里不欢迎你。” “再给我一些时间,至少让天戈上完这个学期的课,以他的天赋,一定能突破一轮的!”焦捕醒坚定道。 “一轮?有个锤子的用。”汉子醉的有些厉害了,把酒壶一扔,吓得瞿大娘的身体发抖起来。 “对不起了,我不想这个孩子以后后悔,他本人是想读书的!”焦捕醒凝出微粒,一股威压让面前的汉子喘不过气来:“要么同意,要么修怪我无礼了。” 半晌,焦捕醒拿着印好手印的文书离开了,他叹了口气,说道:“我想叫醒他们,但是叫不醒。” 章二百八十七 半年修炼 当晚,慧冷就被布置了长达半年的冲刺计划,他问老白,那麒麟竭怎么办?白面壹号告诉他,等他二轮天石的时候,再去采,时间够的。 第二天一早,慧冷就去换了定金,把钱还给了焦教习,但是因为逃课一天,而被惩罚打扫闲而不悔道场,事后越想越气,质问白面壹号,他的原话是,绝对替慧冷请好假了。慧冷表示不信。 后面的日子里,瞿天戈不知怎么,像打了鸡血一样,也开始努力起来,每天早上没有压着点到了,甚至还会提前去占座,去小鞠城的时间也在渐渐减少。 小半年的时间转瞬即逝,慧冷每隔一天都会服用瑞草魁丹,凭借着他不要命的精神,微粒的数目达到了整整八十一颗。 看着那张写着离大考还有七天的横幅,慧冷问了白面壹号一句:“能不能天天磕药啊?” “你有病啊?”白面壹号道。 “没。” “没病磕什么药?隔天一颗,是你的极限,你要想清楚,后果自负。” “我已经很清楚了。” 这半年里,除了微粒,他学习最多的就是情报的破译,参考本换了很多,但万变不离其宗,慧冷最快已经可以在一盏茶内看完一张情报。在白面壹号的教导下,他的各种分析能力达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步。 小青囊的生意好了一些,那一批乌头也成功交付了,和安济坊的订单也算完成了一半。 焦教习在这段时间转变了教学模式,把下午的课换成了纯粹的修炼,没有讲道,没有讨论,也没有故事与笑话了。 焦教习多次怀疑过自己,他想坚持自己的初心,但是为了丁级九班能够升学,为了那些孩子们的未来,他只能选择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丁级九班的每个同学都十分刻苦,教学模式的转变也卓有成效,目前除了慧冷和瞿天戈之外,都已经临近突破了,实力最强的黄三斤甚至到了二轮一阶的地步。 瞿天戈五十七颗微粒,离目标还很远,但是丁级九班没有一个人责怪他,他的改变有目共睹。瞿天戈自己从来没有因为修行慢而放弃,他经常约上慧冷,一起磕药,至于价格,欠白面壹号的越来越多了。 “焦教习,我有个地方一直想不通,我感觉修炼慢就是卡在了这个地方。”瞿天戈在某一天放学,特地留下了。 “你说,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都可以为你解答,传道、授业、解惑是教习的天职。”焦教习欣慰道。 瞿天戈一脸严肃:“我在思考修炼有什么用,只是为了达到那一个门槛吗?” “非也,修炼一修心,正心方可达天下;修炼二炼体,强体才能卫小家;修炼三顾情......”焦教习解释着。 “这些我都懂,我就是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是,要么修炼,要么下矿,我没有别的选择了,连我最喜欢的东西都必须舍弃。”瞿天戈露出了一个苦恼的表情。 焦教习拍了拍瞿天戈的背:“不要想这么多,一切会有答案的,你还小,路还长。” “可是我的路只有一条。” “一条路走到黑。” “和你讲道,反而疑惑更多了。” “是吗?” 瞿天戈虽然不懂,但他的心里种下了些东西。 章二百八十八 焦教习的‘最后一课\’ 离大考还有三天,焦教习将丁级九班的众人聚集到了一起。 焦教习面不改色地宣布道:“这是我给大家的最后一课了。” 天空中飘着一朵孤零零的云,凝重的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慧冷红着眼,上面布满了血丝,他已经连续磕药四天了,没日没夜的修炼也只到了八十九颗微粒。他咬着牙说道:“焦教习,不要气馁,大考之前,我一定能够突破的!” 瞿天戈低着头,沉声道:“对不起,是我拖累了大家。” “你们都是好样的!”焦教习没有接话,反而像之前一样,以一个无比轻松的姿态盘腿坐在了讲台上,漆黑的络腮胡里隐约可见扬起的弧度:“这半年里你们每个人都有了很大的进步,作为你们的教习,我感到非常荣幸。”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的教学方法错了吗?”焦教习提高了声音:“我想了很久很久,我没有错。” 焦教习停顿了许久,才接着道:“培养一群只知道修炼的孩子能行吗?” “我要给大家说声对不起,因为,这段时间,我也开始逼迫大家修炼了。”焦教习大笑一声:“没办法,你们要升学,我也想保住自己的饭碗,私心,我肯定是有的。” “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未来你们无论怎么样,或者拼命修炼,或者研究学问,再或者进厂下矿,你们都要找到自己的方向。”焦教习越说越激动:“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三观嘛,都给老子摆正一点,走上邪道,休怪教习我清理门户。” “黄三斤,你有天赋,也很勤奋,但你要沉下心,休要浮躁参与一些无妄的意气之争。” “是。” “澄莹,胆子大一些,自信一点,你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 “嗯!” “慧冷,成熟是好事,但作为一个孩子,不要一直压抑自己。” 慧冷点头。 “王韬涛,你懂得劳逸结合,升学后不要因为恶性竞争丢了自己。” “知道了。” ...... “最后是瞿天戈。”焦教习意味深长的看了过去:“你和慧冷一样心思有点多。” “之前你问过我,修炼有什么用。我当时的回答有点敷衍。”焦教习瞪大了眼睛:“现在我想重新解答,也是告诉你们每个人,修炼是为了让普通人能有更多的选择。是一个无限接近于从必然到自由的过程。” 瞿天戈似懂非懂。 “你不只有修炼或者下矿两条路,你的未来,你们的未来,有无限的可能!”焦教习起身:“我很矛盾,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像我一样矛盾。” 焦教习朝着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刻意隐藏了眼里的湿润。 “最后,我想和大家一起,重游一下,疏影园,带大家玩玩游戏。” 一行一个班,在疏影园中玩起了老鹰捉小鸡、跳房子、丢沙包...... 孤独的云被阳光笼罩,慢慢散去,化为一片蔚蓝。 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这所谓的最后一课。 章二百八十九 嘲讽与开幕 大考当天,丁级班的学子们陆续聚集到了等闲崖上。 九班的众人也是。 慧冷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按照身高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他摸了摸脸上的半边面具,平复一下忐忑的心情。 “吉时到,请学子们登上云桥,前往不逸峰参加考核。”巨大的传音响彻云霄,通往不逸峰的云桥也在这一刻开启。 无比壮观的云气涌动,化为一座座栈桥。 “哟,焦捕醒?最近怎么也开始模仿我的教学模式了。”第五湃鼻孔朝天,傲然道:“你班里还有两个孩子没有突破,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第五湃一边说,一边难掩脸上的笑意:“你离开闲门的时候,记得叫我,我们呀,给你办个欢送会。” 焦教习没有和第五湃争论,他看着丁级九班的众人,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要在意别人的话,大家好好发挥。慧冷和瞿天戈,我有些辜负了你们,要是我早点采用,唉,不说了。” “焦教习,您的教学方法很好,比第五湃还有其他教习的都好!”黄三斤喊到。丁级九班的众人也分纷纷附和。 “虚荣的态度,焦捕醒你真是活回去了。抛开事实不谈,你们的焦教习啊,确实不错。”第五湃哈哈大笑起来。 被这么一说,丁级九班的众人只能低下了头。 这个时候,王立从一班的阵容里走了过来,他一摇折扇,嘴角扬起从容不迫地说道:“除去那两个拖油瓶,丁级九班其他人的实力也不强嘛,我已经二轮三阶了,没有一个人比我强。但是我一穿八的目标可能实现不了了。” “只能一穿六了,因为呀,还有两个没有资格!”王立停顿了一下,也笑了起来,他和第五湃站在了一起。 丁级九班的众人都握紧了拳头,只能无能狂怒。 慧冷叹了口气,想起了白面壹号昨天给他的情报,也许是时候了。 不逸峰上有一处巨大的平台,乙丙丁三个年级的所有学子都来到了这个平台上。 曹凌红穿了一身玄色的长袍,扎着发髻,英气逼人,她宣布道:“今日院长闭关,大考由我来主持。” 她拿出一颗蓝色的留音水晶,释放微粒激发出来,传来了一阵柔和的嗓音。 “规则同前几次进行过的大考一样,凡实力达标者,按照乙、丙、丁班级的顺序,前往天、地、人通镜。每面通镜,都折射着一片妖兽森林,妖兽的最高实力分别为五轮、四轮和三轮。” “你们需要通过自己的智慧与力量猎杀妖兽,一轮一积分,两轮十积分,以此类推,可以对同学出手,抢夺他人积分,被抢者与抢夺者都有一个时辰的积分冷却,此期间,积分不会变动。时限为一天一夜,从今日辰时开始到明日辰时结束。” “如果遇到生死危机,或者难以解决的问题,可以捏碎分发的玉符,会第一时间将大家传送回来。我们每位教习也会一对一实时检测通镜内的情况,保证大家的安全。” “规则和之前唯一有变动的地方是,合格者的标准发生了变化,之前按照乙丙丁,到达六千、六百、和六十积分者可升学。” “但是现在,乙级班取前十,丙级班取前二十五,丁级班取前五十。” 规则宣布结束,立刻暴发出了一片吵杂。 章二百九十 补充条例 “为什么今年的指标降了这么多?”几个教习也很疑惑。 有些沉不住气的孩子甚至爆发出了微粒,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肃静。”曹凌红的威压一扫而过,正声道:“这是朝廷颁布的指标,是经过研月院多方面统计得出的结果,今时不同于八年前,请大家有序的参加大考。” “除此之外,我们新增加一项思想品德的评分,会有专门的教习对你们在通镜中的表现进行统计,什么恶意伤人、扰乱秩序等等,会扣分的,这一项的评分没有高低,只有合格与不合格。”曹凌红没有暂停的连续说道:“不合格者,取消升学资格。” “蚊子,这种限制诸多的考核能筛选出人才吗?”慧冷传音道。 蚊子懒洋洋的回应着:“和平年代嘛,朝廷是想要全面发展的人,有片面在所难免,这已经是很公平的大考了。” “宣布几条禁令,一,禁止携带任何灵器、卷轴,二,禁止携带任何丹药......”曹凌红念着,这样的规则是为了拉小富家子弟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 “请符合升学条件,且同意以上规则的人,到指定地点,认证并签字。” 几行队列不一会就排好了。 慧冷拉着瞿天戈也排了进去。 “你们干什么?”焦教习一脸疑惑:“你们两个的实力没有达到要求。” “不,焦教习,我们有自己的安排,您看着就好。”慧冷投给他一个眼神。 “好,你们不要冲动。”焦教习没有阻拦,叮嘱道。 第五湃饶有兴趣的走了过来:“我也想看看这两个孩子怎么自取其辱。” 不一会就排到慧冷了,负责登记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教习。 “慧冷,九十七颗微粒,一轮九阶,瞿天戈,五十九颗微粒,一轮五阶。”那人的感知一动,邹着眉头说道:“你们没有资格参加大考,快些离开,不要在此扰乱秩序。” “我和瞿天戈自愿参加!一切后果自负。”慧冷略微提高了声音:“你们的大考补充条例上,应该有这一条规则。” “这?”年轻教习被慧冷的气势唬住了,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观察的曹凌红。 其他人的目光也纷纷投了过来,看向这两个少年。慧冷忽然有些脸红。 曹教习点了点头,走上前去,解释道:“确实有这一项条例,是为了给那些临近突破的孩子们一个机会,在大考中突破也是可行的。” “只不过,慧冷还有机会,瞿天戈,你,不可能了吧。”曹教习摇了摇头。 焦教习也走上前去,拦住了瞿天戈:“天戈,你参加大考,确实太危险了。” 瞿天戈的眼里闪过一丝倔强,不顾其他人的眼光,他说道:“我已经想清楚了,曹教习、焦教习希望你们能成全。” “你自己决定,我只是给你们建议。”曹凌红挥挥袖子,拿出了两张表:“这是一份免责条款,签下字就代表你们接受了上面的要求,在大考期间,因实力低微,而致残、致死等情况,书院概不负责。” “我想努力了大半年,总要参加一次考试,给自己一个交代吧,不管结果如何。”瞿天戈毫不犹豫的接过了那张表。 “我也是。”慧冷昨天在看到白面壹号的情报时,他就做好了决定。 “进去之后,如果有危险,一定要赶快捏碎玉符!”焦教习叹了口气,目光悠长。 章二百九十一 最后的时限 闲门的众人效率很快,距离辰时还有一段时间,各种基础工作都做完了。 曹凌红不知何时一直在往焦教习的方向查看,两人的眼神撞在一起,焦教习明白了,向着曹凌红点了点头。 “在大考开始是之前,我来公布一下院长对一些不作为的教习的批评文件。”曹凌红有拿出了两颗蓝色的留音水晶,仔细辨认选择了其中的一颗,南宫院长的声音响起,与之前宣布规则的音色无异。 “弦历三一八年,六月二十二。一年前,教习焦捕醒学风低劣,平行不端,使用错误的教学方法使得其升学率不足两成,性质恶劣,情节严重。念其为闲门元老,立下为期一年的令状,望其功过相抵。” 焦教习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一切即将尘埃落定,他也坐不住了,眼神里尽是遗憾。 第五湃嘴角的弧度愈发上扬,如果不是场地限制,他恐怕要奏乐起舞。 田步腊从他带的班来到焦教习的身边,搂过肩膀,安慰道:“老焦,不就是离开闲门嘛,你的能力,绝对能东山再起的,到时候,我们再来竞争。” 焦教习没有说话,他在等待留音水晶说出下文,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今查验焦捕醒教学结果,依然不合格,距离令状中的十成升学率相去甚远。遂将其逐出闲门,永不录用!其他教习引以为戒,不再犯相同的错误。” 南宫院长的声音很温柔,但这一段话,仿佛刀子一样扎进了焦教习的心。 “大家没有异议的话,这份批文就正式生效了。”曹凌红扫视了一眼众人,在焦教习的身上停留了最久。 “没有异议。”焦教习深呼吸,说出了那几个沉重的字。 “我有异议!”慧冷喊道,虽然无比害羞,他还是要喊。一瞬间,全场的目光集中在了这个半边面具的少年身上。 焦教习苦笑道:“慧冷,不要闹了,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我已经接受批文了,我的学生有些不懂事,大家不要介意。”焦教习试图压过慧冷的声音。 曹凌红也想看看这个小家伙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问道:“你有什么异议?” “你们的赌约写的很清楚,为期一年,升学率十成,没错吧。”慧冷反问。 “对。” “那么,我们还没有参加大考,离一年之期还有五天,是不是说明,这份批文要在五天之后才能生效!至少也要大考结束!”慧冷的眼神依然有些飘忽,当众讲话的能力还是需要继续锻炼。 “你怎么知道赌约的清楚日期?”曹凌红思考着,其他负责的教习也都皱着眉头,最终说出了一句:“确实是这样,焦捕醒,你的丁级九班还有五天时间。” 焦教习的表情有些控制不住,嘴角开始抽搐:“五天,即使再拖五天,有什么用。慧冷若能在通镜内突破两轮已经是难得的奇迹,更何况瞿天戈,甚至不必说积分前五十。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奇迹。” “焦教习您不能对自己失去信心啊!”黄三斤出列了,他朝着丁级九班的众人吼道:“我们一定可以的!不论是慧冷还是瞿天戈!” “对,我们可以的!”团结像一股绳子,把丁级九班孩子们的心捆在了一起。 焦教习忽然笑了,他挨个看了一眼把他围住的孩子们,眼里颓废的光消失不见,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既然你们都下了决心,教习我还有什么必要畏畏缩缩的,我相信你们!” “丁级九班集合!,开始制定战术!” “是!” 章二百九十二 即将开始 一场激烈的讨论在丁级九班几个人围成的圈里展开,仿佛又回到了课堂上,焦教习指点江山的日子。慧冷在情报的加持下,提供给了焦教习很多不一样的思路,让众人的信心增加了很多。 “请大家上交灵器,准备入场了。”一道威严的声音把焦教习他们拉了回来。 慧冷取下鳞片,褪去瀚海蓝镯,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放进了书院提供的木盒里,木盒上的编号是壹肆贰捌。 在经过几个教习的仔细审查后,慧冷的名字上打了一个勾。 “蚊子,你还跟着我吗?”慧冷传音道。 “废话。”蚊子投来了一段问号。 慧冷集中感知,问道:“喂,小木,你从鳞片出来后,怎么感知不到你?” “我隐藏起来了,这里这么多强者,被发现,可就麻烦了。” “哦,最近你都没吸过我的血了。” “喝腻了!” “靠,等我的感知锁定,必须拍死你。” 三面通镜在数位教习的开启之下,发出了璀璨的光,那是三面完全隔绝感知的通道,镜面上一层一层漾起的波纹充满了神秘的色彩。 几个想抢占先机的学生,被拦住了。 “大家稍等。”曹凌红感受到了一股气息,一只穿着银甲的白毛狐狸突然出现在曹凌红的面前,它拿出一块蓝色的留音水晶,口吐人言:“院长的传话,请所有人听。” “这是南宫院长专门用来传递信息的妖兽,应该是比较着急的事情。”曹凌红接过水晶,微粒激发,只听见:“乙、丙、丁年级,各自的大考第一者,奖励进入不逸峰‘海纳阁’选取任意功法或灵器一件。” 这无疑是一项无比吸引人的奖励,几个不想暴露实力的孩子,也都跃跃欲试,开始谋划第一的争夺。 白毛狐狸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在慧冷面前,吓了他一跳。 一人一狐对视片刻,狐狸就消失了。 “我怎么感觉,这只狐狸白了我一眼?它似乎在骂我?有什么事吗?”慧冷有些疑惑。 没等他仔细思考,曹教习就宣布可以进入通镜了。 “走!”丁级九班的众人也纷纷排队,有续进入。 不一会,场上就只下教习们和实力不达标的孩子们了。 曹凌红释放出了微粒,六轮天石在她的背后凝聚:“各位教习,准备连接通镜,请大家在手里的子镜中观察母镜的情况,请密切注视每一个人。” 一道无形的线从一面通镜上接来,连上了教习们面前的小镜子。 “赵丹师可否就位?”曹凌红感知一动,锁定了在一旁打瞌睡的赵卜住。 赵丹师一个激灵,连忙说道:“就位了,各种丹药都有准备,连天元丹也备了五颗。” “你们几个,机灵一点!”赵丹师对身后的一排助手说道,这些人是他为了大考特意招募的,伤员多的话,他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嗯。”曹凌红点了点头,重新回到了那几面通镜。 “老曹,有个问题。”赵丹师喊道。 “说。” “天元丹太贵重了,如果用了,书院能报销吗?” “滚。救活才给报销!” “那说定了。” 章二百九十三 神木山岭 “欢迎来到,人通镜,‘神木山岭’,你们将被随机传送到各个角落。第五十名的合格积分将显示在大家的积分令牌上,附上地图一张,各位玩的愉快。”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传入了每个丁级班孩子的耳朵里。 进入通镜除了有一些眩晕感之外,没有别的不适,慧冷很快地调整状态,开启感知,扫向四周。 那道声音有些突兀,慧冷看了看自己的积分令牌,上面的数字是零,第五十名是贰,一股紧迫感油然而生。 “四周没有特别强大的气息。”蚊子的感知强于慧冷:“一轮、两轮的妖兽你能轻松解决吧。” “嗯,三轮的也可以一拼!后面靠我自己感知吧,小木。”慧冷和之前不一样了,他不是特别想依赖蚊子。 蚊子释然到:“长大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苍翠欲滴的参天大树,叶子随风摇曳,散发着大自然的味道。 抬头看天,也升腾着一轮明亮的月。 “这片世界,似乎是现实的投影。”蚊子提示道:“天上的月气息很淡。” “我知道。”慧冷回忆起这几日破译的情报,再加上刚刚和焦教习讨论后的一些战术,他折下一枝树枝,插在空地上,对着月光照射的地方。 现在辰时刚过,慧冷想通过影子找到东面,确认自己在地图上的位置,他的目的地在一个名为‘神木湖’的地方,是丁级九班八个同学的集合地点。 “就是这个方向。”慧冷的微粒凝聚,附在腿上,在地面上踏出一个又一个小坑。 一只一轮的‘铁爪山猫’安静的享受着月光浴,耳朵边忽然响起了沉重的踏步声,它警觉地弓起身子,隐藏在了树下的阴影里。 它的背后刮起了一阵,让它寒毛竖起的拳风。 轰的一声,铁爪山猫的颈部挨了一击。 山猫一个闪身,冒着寒光的铁爪迎向了拳头。 它在疑惑,是什么时候,这个人类来到它身后的。 慧冷的五步拳在微粒的加持下,力量达到了一个很恐怖的地步,他的感知预判了铁爪的路径,再次一击,攻向颈部。 五拳毕,山猫亡。铁爪山猫的尸体化为一道光芒融入到了慧冷的积分令牌里,数字由叁变成了肆。 “这样不遗余力的攻击,对微粒的消耗很大,还好,我的恢复力强。”慧冷稍稍调息,说道:“第五十名的积分已经是伍了,其他班的也都很拼,不知道第一是多少。” 蚊子很惬意:“你离‘神木湖’还有一段距离,加油哦,少年。” 目前慧冷还没有遇到二轮的妖兽,也没有遇到其他的同学。 ...... 瞿天戈揉了揉眼睛,他这是在哪里?一片漆黑?回忆起最开始听到的一段声音,‘神木山岭’,他的四周怎么没有木?树呢,一棵都没有,他忍不住吐槽道:这是取的什么名字。 这么黑,地图也看不了啊?瞿天戈试图摸索起来,他沿着边界,摸到了嶙峋的壁,那是一种不一样的触感,如石头般坚硬却又带着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咔嚓,他的脚下踩到了一块凹陷。 亮了!一块明亮的发光髓,闪瞎了瞿天戈。 ...... 章二百九十四 用树枝的少年 神木山岭的中心有一棵巨大的树,遮天蔽日,直冲云霄。树的顶上筑着一个鸟巢,生活着一只妖兽,名为‘紫喙断木啄’,实力三轮九阶,它便是这次大考人通镜内最顶尖的妖兽,击杀它便可以得到一百积分。 不考虑隐藏实力的‘老六’,月苍生是丁级一班实力最强的人,也是整个丁级班实力最强的。他的微粒达到了二轮七阶,感知力凝神小成。 月姓,无疑说明了他的身份。五岁开始修行,一开始便赢在了起跑线上。身为月国身份地位最尊贵的那一部分人,他承受的压力很大。 一身干练的劲装,黑发,紫眸,虽然模样稚气未脱,但发育起来,不知会迷倒多少少女。他的身后背着一跟长长的树枝,和他的人身差不多高。 原本他应该背着一把极品灵器的长剑的,但因为规则的原因,暂时被没收了,他选择了一跟和之前长度差不多的树枝。 从进入神木山岭开始,他便一路向前,朝着中心的那棵神木奔去,无数妖兽在他附着微粒的树枝下化为积分,他想向他的长辈们证明自己,这第一他必定拿下。 “二轮三阶?”月苍生锁定了面前的一只‘玉背脊虎’,两轮天石围绕在他的身边,第三轮的位置也隐隐有了雏形。 ‘玉背脊虎’对这个突然闯入他领地的人类充满了敌意,张着血盆大口,一个飞跃朝着他扑了过来,一人一虎几十米的距离瞬间拉近,丝毫不给月苍生反应的时间。 猛虎如玉的背上同时发出微粒凝成的光球,双管齐下,这样的两道攻击不知会让多少孩子栽在这里。 月苍生没有躲避,他居然直面了猛虎的扑击,他收敛感知,将微粒以一种奇妙的顺序排列到了一起。 “法术,月光屏。”一道微粒凝成的透明屏出现在了月苍生面前,这是他们皇室的法术。本来丙级班才能去研学的,但他提前掌握了,作为底牌之一。 ‘玉背脊虎’像是撞到了铁板一般,猛地停在了月苍生身前的一寸之处,反作用力让它有些眩晕。 “剑法通识,刺,劈,斩!”树枝散发出了锐气,划开猛虎的皮肤,他用最朴实无华的剑法,击杀之。 没有血光飞溅,‘玉背脊虎’化为点点积分,融入到了令牌里。 “唉,又断了。”月苍生苦笑道,从不远处又折下一根。 “运用法术的同时,只有精力用出最基础的剑招了,微粒数和感知还是不够!控制力也又所欠缺。”月苍生喘了口气,调息起来,隐隐之中他注意到了什么。 “你们几个出来吧,不要妄想渔翁之利,我的杀招能在你们用出玉符之前,秒杀你们!”月苍生目光一凝,树枝直指身后。 草丛里这才窸窸窣窣的窜出了三个身影,连声道歉:“我们是五班的齐氏三兄弟,正好路过这里,没有要偷袭的意思。” 他们还将积分令牌拿了出来。 “我不屑于你们的积分,别处去吧。”月苍生看着三个都不到二轮四阶的人,摇了摇头,重新向着远处的神木冲去。 月苍生没有把这几个人放在心上,他目光灼灼地看向神木,心道:不知我的那一招能否越级斩杀三轮的妖兽。 齐氏三兄弟目送着月苍生离开,其中一个说道:“不出手吗?这树枝能秒我们?” “还不是时候,他只是替我们削弱三轮妖兽的工具。” “但是俺忍着憋屈。” “为了第一,必须用点手段。” “那好吧。” ...... 章二百九十五 北芪兄弟的大冒险(一) “弟弟,你在哪里呀?”北芪洪虽年纪不大,但他的嗓音已然有了几分粗犷的味道。 他死死地盯着地图,在一个又一个位置上划上记号。他喃喃自语道:“这里也找过了,没有,接下来是这个方向。” “哪里来的两轮妖兽,不要干扰我!”北芪洪被一只二轮一阶的‘紫毛獾兽’拦住了去路,那只獾兽护着身后的几只小獾,恶狠狠的朝着北芪洪示威。 “投影罢了。”北芪洪轻叹一声,裹挟着微粒的重拳砸响向了獾兽,可以听见拳头摩擦空气的声音。 獾兽尖叫一声,微粒形成的音波弹向北芪洪。 一道晶莹的壳附着在了北芪洪的身上,但仅仅只到拳头的位置。 “体术,‘冰结甲胄’,简化版。”北芪洪没有躲,用凝出甲胄的拳头迎上了音波的攻击。 这是一幅具有暴力美学的画面,数十拳后,北芪洪积分加十五。 在北芪洪调息的时候,忽然感到了意思心悸。 “怎么回事,我的心被什么揪了一下?”北芪洪疑惑的感应到了什么,他猛然朝向一个方向。 一道声音传了过来,撕心裂肺,响彻山林,似乎使用了一些非同寻常的手段:“哥,救我!” “不好!是体术,‘狮吼’。只有在危机时刻,我弟才会使用。”北芪洪的气势瞬间变了,他的骨架隐隐有扩大的痕迹:“弟弟,我来了,冲!” ...... 北芪褔在他哥哥的千叮呤万嘱咐之后,进入到了通镜内,他穿着小兔子印花的布衫,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 面对妖兽,这个来自北域的少年多少一些经验,只不过独自一人,有些害怕,以前都有哥哥陪他的。 “哇,这是连一轮都没有的‘柔骨猫’。”北芪褔凝出微粒,凑了上去,摸了摸‘柔骨猫’的小脑袋。 ‘柔骨猫’似乎很喜欢北芪褔微粒的气息,亲溺地蹭了蹭这个友好的人类。 果然,猫这种生物他是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的。 北芪褔抱着小猫,哼着儿歌,东看看,西瞧瞧,在神木山岭里,和郊游一样,轻松无比。 “这是两轮的‘斑纹长毛兔’,我要摸摸它的毛!这里有一轮的‘彩鳞鼠’,等我,来了!天啊,两轮的‘矮脚铁背虎’耶,和我差不多高,大猫猫。”北芪褔的眼里放着光。 他一只妖兽都舍不得杀掉,怎么办呀。虽然哥哥告诉他这些生物都只是投影而已,不是真杀,可是他狠不下心。 嘭,一道光球顷刻间砸到北芪褔刚刚摸过的‘彩鳞鼠’身上,小老鼠的鳞片脱落一地,一副半死的模样。 这道光球是一种基础的法术。 “谁!”北芪褔提高了声音,但还是懦弱的童声。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出现在不远处,她伸出手指,仰头,脚下还踩着一只不知名的妖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南城‘魏劼武道’魏梓玫!丁级二班,二轮四阶。”女孩用力一踏,脚下那只妖兽化为了点点积分。 “我看你一会抱抱这只老鼠,一会亲亲那只猫,有毛病啊?实在是忍不住才出手的。”魏梓玫眉头微蹙。 章二百九十六 北芪兄弟的大冒险(二) “不允许你伤害它们!它们都是我的朋友。”北芪褔嘟着嘴,狠狠地说道:“我讨厌你!” “不击杀这些投影,就没有积分,升不了学的。”魏梓玫撩了撩秀发,向着北芪褔逼近了几步:“你难道不想取得一个好成绩吗?” 北芪褔凝出微粒,一副势必抗争到底的样子,说道:“我不管,我要保护它们。” 他挡在了那只奄奄一息的彩鳞鼠面前,手里还抱着柔骨猫。 魏梓玫朝前走进了几步,忽然贴上了北芪褔,不由的说了一句:“咦?你还挺好看的。” “你想干什么?”北芪褔猛地退后。 魏梓玫手掌一抬,说道:“我想收下这些妖兽的积分。” “法术,微粒魔弹。”魏梓玫的感知控制着微粒,绕过北芪褔的身前,一道光球朝着彩鳞鼠飞去,眼看就要打到了。 “不可以!”北芪褔,轻放下柔骨猫,侧过身去,朝着光球进攻的方向扑倒,用自己的手臂硬生生抗下了这一击。这一下的倒地,弄得他那身可爱的衣衫有些凌乱。 一道青紫色的斑块出现在北芪褔的手臂上,似乎要肿起来了。 “好痛,你想要积分,先过我这一关!”北芪褔爬了起来,把彩鳞鼠和柔骨猫一起护在了怀里。 “你的实力,能护得住几个?”魏梓玫看向不远处的斑纹长毛兔,她一个冲刺,迎向了还在吃草的兔子。 感知锁定,威压笼罩,兔子一动不动,发着抖。 这种食草的妖兽一般都没有什么攻击、防护的技能,除了逃跑,但在微粒的威压之下,那只兔子早已丧失了逃命的勇气。 “体术,魏·武道拳。”魏梓玫面对两轮的斑纹长毛兔,用出了她最擅长的招数。 “不可以。”北芪褔连忙放下猫和鼠,狼狈地朝着兔子赶去。 他双手抱头,护在兔子面前,眼里满是怒意,连微粒的波动都有一些不稳,隐隐有什么东西要从北芪褔的身体里钻出来。 “你就只会挨打吗?”魏梓玫打完了一套拳法,北芪褔没有还手。 “我也不想伤害你。”北芪褔放下了被打得有些麻木的双臂:“你若是再这样下去,休要怪我用出绝招了。” “绝招?”魏梓玫微微一笑:“我想见识一下,你们一班那个月苍生最强吧,我承认,我打不过他,但是其他人,我还是可以碰一碰的!” “你用吧,你的绝招。”魏梓玫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两人僵持了着,有些尴尬,北芪褔还是没有动作。 “是不是要我的一些催化。”魏梓玫一个转身,凝出了数道微粒球,锁定那只彩鳞鼠,再次砸了过去。 “不!”北芪褔眼见没有办法再次赶过去,他只能喊到:“体术,狮吼。” “哥,救我!”声音震耳欲聋,响彻云霄,惊得魏梓玫手里凝聚微粒的动作都猛地一愣。 不一会,远处的树林,传来鸟兽四散逃离的声音,隐约可以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横冲直撞,朝着这里奔袭而来。 压迫感越来越强,气息也越来越近。 章二百九十七 北芪兄弟的大冒险(三) 几个呼吸的功夫,响声已经到面前了,一个庞大的黑影直接装碎了一棵树,那个黑影停在了北芪褔面前。 黑影足足有十尺之高,宛若人形凶兽。眼里的杀气仿佛要吞噬一切,但在看向没有性命之忧的北芪褔的那一个瞬间,眼神便渐渐缓和下来,膨胀的体型也慢慢消退,化为了正常的高度。 北芪洪喘着粗气,显然刚刚不顾一切的冲刺,令他消耗很大,他亲昵地打量着北芪褔,注意到了北芪褔凌乱的衣服以及手臂上青紫色的瘀斑。 “弟,是谁伤了你?”北芪洪的眉头越皱越紧,说出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充满了怒气。 “哥,你先不要冲动,面前的这个女孩,你别伤害她,把她赶走就是。”北芪褔不断的向着魏梓玫使眼色。 魏梓玫毫不在意。 “她想要这些妖兽的积分,而我想保护这些妖兽,彩鳞鼠、柔骨猫还有小兔几、大脑斧,我舍不得它们消失。实在是没办法,我才喊你的。”北芪褔解释道。 北芪洪正声道:“那你的伤,与她有关系吗?” “这个。”北芪褔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有,就是我直接导致的!”魏梓玫抢答一般,没有隐瞒:“我早就想和一班的二号人物交手了。前些日子,你似乎有过被一个十班的人击败的经历,我想亲自看看,你的名气符不符实。” 在魏梓玫说出‘有’字的时候,北芪洪已经凝出微粒了。 北芪褔连忙喊道:“你快走,你打不过我哥的!小心受伤。” 魏梓玫没有理会北芪褔,她稳固重心,压低下盘,一个起手的姿势摆了出来:“体术,魏·武道守。” 北芪洪携着两轮天石,面不改色地朝着魏梓玫撞了过去。 “你的力量太笨拙。”魏梓玫还有余力点评一句,她一个推手,就将北芪洪冲撞的势能卸到了一边,与此同时,魏梓玫往后退了几步,消除反作用力的同时,拉远了与北芪洪的距离。 北芪洪一个踉跄,一手撑在了地面上,借着受力点,才稳住身形。 “还不错。”北芪洪赞叹一句,他重新调整,再次向着魏梓玫袭去。 只是又一次被卸力了。 北芪洪转头看向他弟弟,说道:“不打了,没意思。你走吧,看在你只是轻微的伤到了我弟弟的份上。” “你明明都碰不到我。”魏梓玫摊了摊手。 “第二击的时候,你的手已经在发抖了吧。这样的攻击我还能重复十次,你能每一次都当住吗?”北芪洪大大咧咧地问道。 魏梓玫沉默着,她确实难以在继续下去了,她干脆往树上一靠,说道:“我不走了,我决定跟着你们。” “为何?” “你的积分令上已经有了不少积分吧,你准备怎么和你的弟弟解释?”魏梓玫没有回答,灵动的大眼睛一转,想到了什么,反而问道。 “哥,你不会也想那些无情、冷血、没有同情心的一些人一样吧。”北芪褔吃惊的捂上嘴巴。 无情、冷血、没有同情心这三个词像是三把利剑直直的插入了北芪洪的心里,他尴尬的挠着头,一个字也说不出。 “喂,和我组队,我就告诉帮你解释,北芪洪,同学,你也不想你的弟弟就这么误解你吧。”魏梓玫靠到北芪洪的耳边,轻声说道。 “你们怎么忽然说起悄悄话了?我也要听!” 章二百九十八 北芪兄弟的大冒险(四) 北芪洪朝着魏梓玫瞪了一眼,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她的传话,他马上看向北芪褔,抱住他的肩膀说道:“好好好,你也来听。哥哥我呀,这些积分也是有原因的。” 魏梓玫把北芪褔拉到一边,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些悄悄话,你哥不能听。” “不,我讨厌你,我不想单独听你的。”北芪褔叉着腰:“哥。”北芪褔说出了颤音,一脸求助的看向北芪洪,撒娇的样子让北芪洪都沦陷了。 “你哥一起也不是不行,但是,想要解释清楚,北芪洪,你只能看着,不能因为你弟弟的任何情绪波动,而暴躁。”魏梓玫敢紧说道。 “好。”北芪洪接受了。 魏梓玫深呼吸一口,说道:“小褔你先调整情绪,放平静。” “小福是你能叫的吗?”北芪洪插话道。 “再这样就不帮你了。”魏梓玫一个眼神,北芪洪连忙把最捂上了,无声的做了一个封住嘴的动作。 “那边的彩鳞鼠,死了。”魏梓玫的话一瞬间让北芪褔的目光移了过去。 北芪褔集中感知力扫过柔骨猫附近,什么都没有,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一个,那只彩鳞鼠化为积分了。 “你这个坏人,坏人,鼠鼠这么可爱,你为什么要杀鼠鼠。”北芪褔的眼泪如同决堤的大坝,打湿了他身前的衣衫。 北芪洪浑身的骨头发出噼啪的响声,一副要发作的模样。 “可是不是我杀的,与我没有关系,我的积分没有变化。”魏梓玫伸手指向了那只柔骨猫,说道:“你们也知道,这里是现实的投影,现实之中发生的一切会真实地模拟出来,你们仔细看看柔骨猫的嘴角。” 北芪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了一丝血迹,他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飞快地靠近柔骨猫,又把它抱起来看了看。 一丝染红的鼠毛还残留在柔骨猫的嘴边,它的肚子明显大了几分,抱起来的手感也不一样了。这种迹象无不都在说明:彩鳞鼠被柔骨猫吃了。 北芪褔抽泣了一会,看着柔骨猫,轻轻的拍打着它:“坏猫猫,坏猫猫!” “你觉得猫这样做对吗?”魏梓玫提出一个疑问。 “不对!”北芪褔脱口而出。 “可是猫若果不吃食物,会饿死的。” “我可以喂给猫猫食物!”北芪褔无力的说着反驳的话。 “你的食物从哪里来?你每天吃的肉呢?” “从?”北芪褔沉默了。 魏梓玫觉得是时候说清话题了:“这和我们获取积分是一个道理,我们为了升学击杀它们,来彰显我们有进一步深造的资格,更何况它们只是现实的投影,过去了很多年了。” “你也不要伤心,明年的大考,这些投影又会在微粒下从新再生,你的猫猫、老鼠又会回来。”魏梓玫安慰道。 北芪洪见到北芪褔平静了很多,这才收起了隐隐释放的威压,他差一点就绷不住了,要上前揍魏梓玫一顿。 “如果升不了学,我们会被遣送回北域的。”北芪洪在魏梓玫嫌恶的眼神下敞开了衣衫,他有些热了,他接着道:“而如果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拿了第一,我们的父母会收到请柬,表彰大会的那一天,他们极大可能会过来。” “让你说话了吗?” 北芪洪有一次捂住嘴:“我这不是也想帮忙吗。不说了还不行吗。” 章二百九十九 北芪兄弟的大冒险(五) 北芪褔痴痴的看向远方,眼里晶莹的东西不断闪动,嘴里自言自语道:“拿下第一,爸爸妈妈,会来看我吗?小福不想回北域,一点也不想。但是小福很想见爸爸妈妈。” “小福,你的哥哥也和我一样,有一些积分了,我们并不是以杀死妖兽为乐趣,目的只是想升学,现在你明白一些了吗?”魏梓玫让北芪褔靠到了她的怀里:“不哭不哭,现实世界里,我和你的哥哥,都绝对不会随意击杀弱小的妖兽的。” 看见魏梓玫的动作,北芪洪气的咬牙切齿,他都只是偶尔这么紧的抱着小福的,小福现在应该在他怀里,哼,嫉妒让他再次握紧拳头。 “我明白一些了。”北芪褔取出一个绣着花纹的小方巾,擦了擦鼻涕和眼泪。 他清了清因为情绪而有些沙哑的嗓子,说道:“哥,魏梓玫,我想拿第一,想见一见爸爸妈妈。” “好,我们就去拿第一!”北芪洪的双拳撞在一起,有了弟弟的话,他身上的肌肉都兴奋了,他靠近了,想给弟弟一个拥抱。 “小福,我长你几岁,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一声姐姐,我愿意和你一起组队。”魏梓玫一把拉住北芪褔,不给北芪洪几机会。 “姐。”北芪褔羞涩的叫出了口。 这一声姐叫的北芪洪气血上涌,怒气又上来了。 “小福,你哥哥如果想欺负姐姐,该怎么办呀?”魏梓玫得意的问道。 “不可以,这样小福会讨厌哥哥的,哥哥和姐姐应该和睦相处。”北芪褔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北芪洪的怒火。 “放心,小福,你的‘亲哥’我呀,会和你‘刚认的’姐姐好好‘交流’的。”北芪洪特意的着重强调了几个字。 “嗯,这样小福就放心了。”北芪褔开心的将三个人的手叠在一起:“组队!‘北芪魏’小队出发!” “出发。”北芪洪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句,另外北芪魏是什么鬼。 北芪褔走在最前面,北芪洪和魏梓玫护在北芪褔的两边,北芪洪小声的对着魏梓玫说道:“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可不要和我抢弟弟,我的弟弟只属于我!” “那就要看你能不能比我厉害了,你的积分不会还不如我的吧,不会吧不会吧?”魏梓玫捂嘴笑道,拿出了她的积分令牌,上面写着叁拾壹。 北芪洪看了看自己的,由于没有刻意的击杀妖兽,他的积分才贰拾柒。 “现在的第五十名是叁拾,你还没前五十呢。”魏梓玫银铃般的笑声吸引了前面的北芪褔。 “哥,姐,你们在笑什么呢?” “哦,我们在说等会击杀了妖兽,就由小福你来打最后一击,积分就是你的了。”北芪洪一个劲的给魏梓玫使眼色,让她不要把积分低的事说出来。 “可是,我不想,我有些下不去手。”北芪褔摇摇头,像拨浪鼓一样,然后他又自我安慰道:“小福,你要坚强,为了见到爸爸妈妈!我一定要克服!” “遇到的弱小妖兽,我们就一击解决,尽量把痛苦减小到最低。”魏梓玫补充道。 就这样,这个奇怪的组合也踏上了刷积分之旅。 章三百 汇合 慧冷凭借着微粒加持下的肉体力量,击败了一只两轮的‘恐爪猿’,在现实中击杀这种群居的妖兽,必须立刻脱离现场,以免引来这种妖兽同类的报复。慧冷熟背情报,他没有选择喘气调息,保险起见,他调动着所剩不多的微粒,换了一个稍微安全点的地方。 这一路上,他遇到妖兽主动袭击他的次数不多,其他班的同学遇上过几个,但因为不熟,没有打招呼,便匆匆远去了,如果不是正好撞上了这只‘恐爪猿’的面门,他也不会在汇合之前这样消耗,他的积分刚刚达到了壹拾玖。 距离神木湖还有半柱香的距离,慧冷放满了移动速度,也许他还会遇到和他一样,丁级九班赶往神木湖的人。 不知何时起,慧冷身边的雾气渐渐浓郁起来,他和蚊子都没有意识到,感知力似乎被雾气削弱了。 雾气之中,慧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他隐隐感到,自己绝对遇到过这种相同的雾气。 远处,一个模糊的人影,佝偻着背,做着一些动作,慧冷集中感知,想让自己看得清楚一些,当他快要接近那个人影的时候,一道声音从他的耳边传来。 ...... 外面的世界,不逸峰 一道又一道声音准确无误的传道每个统计分数的人的耳朵里。 “仔细监视瞿天戈,他有危险,立刻把他拉出来!” “好!” “给我把这个北芪褔的思想品德扣上五分。” “是。” “齐氏三兄弟居然在狩猎实力低的人的积分?虽然规则上允许,先扣个十分吧。” “遵命。” “不好,曹教习,您过来看看,我这边观察的是壹肆贰捌号丁级九班的慧冷,他的画面怎么这么模糊,突然之间就这样了,他也没有遇到强力的妖兽。” 曹凌红一个飞身,检查了一下那人负责的子通镜,眉头紧皱,将它与母通镜的链接切断,重连了一下,还晃了晃,不一会,又出现了慧冷清晰的画面。 “好了,只是信号不好。他可能误入某些地方了,注意一点,遇到生命危险之前一定要把他拉出来。” “是。” ...... “慧冷?你怎么了?”是有些熟悉的女声。 慧冷猛地一颤,发现自己面向着一面仿佛镜子一般的湖水。 “神木湖?我到了?”慧冷回忆起上一刻的感觉,他明明距离神木湖还有一段距离的。 “喂,慧冷等你多时了。”王韬涛靠在树上,手里拿着一片细长的叶子,他换了一下支撑身体的腿,说道:“刚刚你突然从林子里窜了出来,然后就像呆住一样,眼神空洞,杵在这里一动不动。” “我和澄莹还有他们三个都有些担心你呀。”王韬涛继续说道。 “蚊子,怎么回事?”慧冷传音。 蚊子发出了慵懒的声音:“啊?什么?我睡着了。” 问不出个所以然,慧冷只能暂时放下这个奇怪的事了。 “现在只有我们六个人到,瞿天戈和黄三斤还没有出现。我们再等一柱香。”王韬涛说罢将那片长长的树叶放在了嘴唇上,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好。”其他同学表示同意。 “这是什么?还挺好听的。”慧冷问道。 “路上随手摘的‘冬青叶’,很适合吹叶的,你也可以试试。”王韬涛把他吹过的叶片递给慧冷。 “不要,脏,我要新的。”慧冷拒绝。 章三百零一 湖边危机 乐声过后,谁也没有注意到,神木湖的湖面泛起了隐隐的波纹。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看着积分令牌上第五十名不断上涨的数字,几个人在湖边也有些按耐不住。 “我们不等了。”慧冷整理了一下半边面具,说道:“按照之前的计划,给他们在湖边留个记号。” 慧冷撕下了裤腿上的一小块布条,埋在了湖边的沙地上,用石块弄了一个约定好的记号,六块石头,代表六个人已经汇合了。 澄莹、王韬涛和其他三个人也学着慧冷的样子,在神木湖附近的别的地点埋下了布条,只做一个记号很容易被破坏。 王韬涛小心翼翼的来到了神木湖边上,伸手摸了摸湖水,清澈、冰凉,很舒服,他挖了一个被水淹没的小坑,把布条埋了进去。 “你埋这么隐蔽,他们能找到吗?”一个人问道。 “你可不要小看黄三斤,他有时候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他可是......”王韬涛话没有说完。 “快跑!”慧冷忽然吼道,他和蚊子几乎同时感到了异常。 神木湖里瞬间水花四溅,宛若沸腾的油锅,一道巨大的影子从水里钻了出来,朝着王韬涛袭去。 王韬涛此时正背对着神木湖,感觉到一股压迫感,慧冷的吼声提醒了他,来不及凝聚微粒了。身体的本能控制着他往侧面一翻,摔倒在沙地上。无暇顾及冬青叶,脱手扔在一旁。 那道影子擦过王韬涛的手臂,留下了一道血色的痕迹,影子一闪而过后,重新回到了水里。 慧冷速度最快,一把拉住王韬涛,退回了远离湖边的安全位置。 “是飞鱼?”一个人看清了一些。 “差不多,准确的说是‘银翼燕鳐’,有三轮的实力。”慧冷看了看王韬涛的伤口,还算不深,仅仅是一道血线。 “焦教习说前几次大考,这片湖里实力最强的妖兽只有两轮。”王韬涛露出了一个没有事情的微笑:“上当了啊。” 通镜内的植物、水等等都是真实的,只有妖兽是投影。 慧冷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了一些可以治疗伤口的植物。 “这是‘阴行草’,又名‘刘寄奴’,还有一段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传说,你把它敷上,有促进伤口愈合的作用。”慧冷很专业的说道:“最好还得把伤口清洗一下,再上药。” “小伤而已,慧冷你懂的很多呀。”王韬涛在慧冷把草敷上去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 “没什么,我之前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慧冷不好意思道。 湖面很平静,那只‘银翼燕鳐’出奇的没有继续攻击,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澄莹在一旁帮着王韬涛包扎好,动作很细致,其他三个同学则凝出微粒,守护在一旁。 “不如我们把这只妖兽,当成第一票吧。这可是一百积分。”王韬涛提议到。 有人疑惑道:“凭我们几个,能行吗?” 慧冷思考着,脱口而出:“能行!我们需要把这只燕鳐吸引到岸上,它的实力必定会大幅度削弱的。” “可是怎么把它引到岸上?从刚刚开始,‘银翼燕鳐’就不见踪影。” “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为何这只燕鳐只进攻了一次。”慧冷的大脑飞速运转,有什么结论就要思考出来了。 章三百零二 合力 “有几种可能性,来分析一下。”慧冷在脑海里理清着思路:“第一,也就是可能性最大的,这只燕鳐鱼是因为王韬涛靠近水面,误入了它的领地,惊动了它;第二,燕鳐鱼被我们中的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所吸引;第三,偶然情况,燕鳐鱼正好路过。” “银翼燕鳐,生于纯净水源之地,极喜悦音。”蚊子在提醒了一句:“你能自己思考问题了,我甚是欣慰啊。” “欣慰个锤子。”慧冷一拍手,醒悟过来,传音道:“对,你说的没错,想起来了。”他回忆起自己亲手破译的情报,隐隐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有时候,你还是靠谱的。”慧冷微微夸赞蚊子。 “别自言自语了,你到底有没有办法?”一个人问道。 “想到了。”慧冷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湖边,捡起掉落的冬青叶,头也不回的退回安全距离。 几个人看着慧冷这么莽撞,有些惊讶,生怕再次惊到了那只燕鳐:“你捡那片叶子干什么?” “银翼燕鳐极喜悦音,它很大概率是被王韬涛吹叶的声音吸引过来的!”慧冷摸着下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既然如此,怎样把它吸引上来?” “先听我说。”慧冷将几个人靠在一起,说道:“你们中有人练过法术吗?” 那三个人都摇了摇头。 王韬涛摊了摊手,说道:“不会,丙级班的课程。” “澄莹,你呢?”慧冷见到澄莹一直没有说话,才单独询问道。 “我,我......”澄莹握紧了拳头,又马上松开了:“不是很会。” 慧冷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来布置战术吧!即使猜错了,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一翻交流之后,几个孩子在慧冷的安排下鼓足了劲,按顺序站在了神木湖的周围,他们都有些紧张,毕竟有的人还是第一次面对妖兽,更何况是三轮境界的妖兽。 悠扬的乐声缓缓奏起,王韬涛离得最远,冬青叶在他的嘴唇上跟随着气流振动,不只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他吹奏的动作有些颤抖。 一曲吹罢,湖面还是一片平静。 感知紧紧锁定湖面的慧冷,回过头,说道:“再吹一曲。” 话音刚落,异变骤生。 “来了,王韬涛继续吹,其他人跟着我的动作。”慧冷早已站在了岸边。 一条身长八尺的成年燕鳐从慧冷的头顶呼啸而过,带起一阵晶莹的水花。 慧冷脚下的微粒凝聚,猛地刺激足三里穴,对抗重力,附着微粒的拳头朝着正上方打去,瞄准了燕鳐的腹部。 砰的一声,慧冷像击中了铁板一样,手臂反震地一麻。燕鳐的平衡也在此时被打乱。 它的腹部有大量的微粒防护。 那只燕鳐鱼意识到了情况不妙,身体居然在空中扭曲起来,鳐翼微微一动,托着它找回平衡,下落的方向发生了转变。 “我们的目标是让这只燕鳐落到岸上,快,我们四个一起进攻,逼它往王韬涛的方向。”慧冷说话的同时,五步拳的起势已经摆好。 在众人的合力之下,那只燕鳐硬生生的被逼上了岸。 没有给人喘息的机会,燕鳐鱼周围的微粒似乎开始凝聚,慧冷和其他几个人都感知到了危险,喊到:“澄莹护着王韬涛,做好跑的准备!” 章三百零三 苦战 燕鳐鱼的口中出现一道水蓝色的光柱,微粒推动着水流,形成了旋转之势,径直朝向王韬涛的方向。 澄莹愣了一下,众人的呼喊提醒了她,她才回过神来。 她的身体突然有些不受控制,颤抖起来,脚下刚刚集中感知凝聚的微粒,也在忽然之间消散了。 “你怎么了?澄莹?”王韬涛感受到了澄莹的反常。 “害怕,害怕。”澄莹的嘴里断断续续蹦出了几个字。 片刻的迟疑,那道光柱到了。 王韬涛一个健步,站在了澄莹的前面,张开双臂护在了她的面前,还不忘说道:“别怕。” “体术,地煞甲。”一百多颗微粒盘旋在王韬涛的身后,化为了一块手掌大小,凝实漆黑的甲胄。 挡住了!一个呼吸后,光柱才缓缓消散。 巨大的冲击力让王韬涛的五脏六腑一片翻腾。“呕,呜呜。”王韬涛差点吐了,连忙自己捂住了嘴,硬生生吞了回去。 澄莹蜷缩着身体在不停的发抖。 “澄莹,你呆着别动,我去支援他们。”王韬涛转过身,向着燕鳐奔来。 与此同时,慧冷和其他三人用尽全力,各种体术朝着银翼燕鳐的身上轰去。 燕鳐一个转身,地面上满是它挣扎的痕迹,它锁定了朝他进攻的一个人,又是一道光柱,比刚才那道细,但是更快。 那个同学闪躲不及,光柱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个小指大小的缺口,削掉了一小块肉,他疼得哭了出来,流着鼻涕,依然坚强地说道:“没事,不用管我,打它!” 慧冷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是他懈怠了,刚刚的攻击,他可以预判的! 燕鳐不准备给这几个人类机会,它身体一摆,连续发出了三道光柱。 “快退!”慧冷提前喊了出来,他不能再让同学们受伤了,在三道光柱射出之前,他移动过去,正对着燕鳐。 他的左边身体没法凝聚微粒,以右边为主,挥动右拳。 四十五颗微粒是慧冷现在能附着到右拳上的极限。 感知集中一点,正对着燕鳐发出光柱的地方,打了过去。 破碎的声音响起,升腾起一阵水雾。 “刚才的碰撞让它很虚弱,来一个积分最低的,给它最后一击。”慧冷有些虚弱的喊到,他的手臂上都是卷起的肉条,红白相间,红色的是血,白色的是骨,甚是可怖,右半边衣服全破了,露出了身上狰狞的疤痕。 他一手住抓着上颚,保持着撑开燕鳐嘴的姿势:“弱点就在嘴里。” “你,你没事吧?要不要捏碎玉符?出去救助一下。”一人问道。 “费什么话,我没事,快,要不然积分就是我的了,你们还想不想升学了。”慧冷吃力地说道。 终于一个同学鼓起勇气,发出全力一击,打向了燕鳐的嘴里。 银翼燕鳐消失了,那个同学的积分涨了壹佰。 成了,慧冷松了一口气,手臂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 王韬涛没有赶上最后一击,还有些遗憾,他上前看了一眼慧冷,问道:“疼吗?” “还好。” “别强撑了,你看看,他都哭了,你比他伤的重。” “我恢复力强,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慧冷擦去手臂上的红色,露出了光洁的皮肤。 “靠。”王韬涛和其他人瞪大了眼睛。 没人注意到湖面上再次泛起了波纹。 章三百零四 危机 慧冷擦去脸上的血水,挤出了一丝微笑:“你们还好吧?” “小伤,能坚持得住!”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他们都是皮外伤,除了第一个同学上稍微重一点。 “澄莹呢,没事吧?”慧冷朝着身后看去。 澄莹抱着头,发抖的身体稍微好了一点。 “坚强一点,自信一点,澄莹呀,妖兽的攻击,没什么可怕的。”王韬涛安慰道:“你看看我们几个不还是好好的。” “是啊,你也有两轮一阶,比起我们还多上个几十颗呢。”一个同学补充到:“你可以的!” 水柱! 说时迟那时快,慧冷的感知猛地一动,他朝着正在说话的王韬涛扑过去,一道手臂粗的蓝色水柱贴着头皮飞过,击穿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如果不是慧冷,王韬涛身上的某处,已经被贯穿了。 “你们快散开!”没有多余的时间给慧冷思考,他突然想起自己一直隐隐担心的事,他漏掉了情报上的一条:银翼燕鳐,群居。 其他的几个同学都消耗很大,此时如果再来一条燕鳐鱼,他们必定会全军覆没,更何况隐藏在水中,没有上岸的银翼燕鳐。 “玉符,快!”有人已经拿了出来,捏在了手里。 慧冷开始后悔自己没有记清楚,要不然他一定不会冒险。之前他独自破译的时候,白面壹号就让他把重点划出来,‘群居’二字不正是银翼燕鳐的重点吗? 慧冷也有了捏碎玉符的想法,难道丁级九班就止步于此? “如果只有一只,你的身体强度,可以冒险下水一试。”蚊子的声音从他的心底里传来:“没时间了,做决定吧。” “大家先握紧玉符,恢复微粒,我先来挡住它!”慧冷吼道,他不顾王韬涛的拉扯,走入了神木湖中。 湖水翻腾起来! “别愣着了。”王韬涛用力拍了一下死死抓住玉符的一个同学:“给我全力恢复,慧冷还需要我们的帮助!” 那人咬咬牙,摸了一把鼻涕,说道:“好。” “澄莹,你也要快些振作起来!”王韬涛没有忘记任何一个人。 湖水很深,带着刺骨的凉意。慧冷潜了下去,憋着一口气,迅速将感知放开。 “一只。”蚊子和他又一次同时喊到。 这只燕鳐比刚刚那只弱上一阶,但依然有三轮一阶的实力,它在水中的速度比慧冷快了不止多少个档次。 慧冷的行为似乎更加激怒了它,它开始在慧冷的身边来回游动,每一次经过,都会发出一道恐怖的水柱攻击。 燕鳐很聪明,它知道这个人类没法在水里呼吸,它所要做的,就是消耗。 水中难以借力,慧冷只能拼命抵抗着。 他承受过三轮的威压、抗下过七千多级的登山门,这些三轮的攻击不算什么,他能挡住! 机会,他要找一个机会,慧冷干脆闭上了眼,放弃了延伸感知力最大的器官,世界安静了下来,仿佛只剩下这只燕鳐和他。 水面之上泛起了红色,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担忧。 沸腾的湖水停了下来,恢复平静。 “慧冷?还在吗?” “捏碎玉符?” 章三百零五 反击 水中,燕鳐的一道残影,又一次掠过,就是现在! 慧冷蓄积的力量突然爆发,湖面又是一阵翻腾。 “现在捏玉符,还早着呢!”慧冷的声音隔着浪花传了上来。 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影缓缓出现,他的手里拖着燕鳐鱼的尾巴,衣服和半边面具早就消失,露出了胸口和脸上的疤痕。 慧冷试图将它拉到岸上。 “快,我先去帮慧冷。”王韬涛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刚刚的消耗不大,已经恢复的很多了,回头看了一下其他三人,说道:“你们三个抓紧恢复,拖着疲惫之躯上前就是在给慧冷添乱。” 他再一次凝出了那一小片地煞甲,附在了他的拳头上。王韬涛和慧冷交换了一下眼神,他踏进水中,出拳,瞄准了燕鳐的眼睛,足足打了数十下。 燕鳐被打的有些眩晕,挣扎的动作都小了一点。 慧冷知道机会来了,他全力迈步,向着岸边接近了几分。 “低头。”慧冷提醒王韬涛,他自己则腰部发力,一个旋转,将燕鳐朝着没人的方向甩了出去。 燕鳐裹着泥土,滑动一小段的距离,撞到一棵树才停下。 咔擦,慧冷的手臂发出奇怪的声音。 “怎么了?” “脱臼,小问题。”慧冷一个抬手,仅仅皱了皱眉头,就将错位的肱骨复位了。 为什么会觉得慧冷好像比这只银翼燕鳐还要可怕?王韬涛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但马上回过神来。 “该反击了,在岸上,至少不会被偷袭。”慧冷喘了一口气,与燕鳐搏斗的时候,他居然有了一种虚脱的感觉,强大的恢复力,也是有极限的,他似乎要到了。 王韬涛率先冲到了燕鳐面前,没等燕鳐反应,一双铁拳再次砸向了燕鳐的双眼,这是它全身除了腹部、口腔之外最薄弱的地方。 燕鳐鱼恶狠狠地盯着王韬涛,似乎记住了这个一直打它眼睛的人。 “站在侧面,小心它的水柱。”慧冷片刻后才过来,出拳的同时不忘告诫一声:“我现在有些虚弱,我辅助,你主攻。” “好。” 燕鳐身边的微粒开始躁动,它必须让这几个人类付出代价。“嘶!”燕鳐凄厉地发出一声的嚎叫,有什么信息传了出去。 一道更加恐怖的水柱在燕鳐口中凝聚,慧冷和王韬涛都感知到了气息,一种心悸的感觉涌现出来。 “躲。”慧冷吐出一个字,他现在没有信心硬接下这样的攻击。 体术课还有小鞠城,他和王韬涛的默契早就形成了。 两人一左一右,向着湖面,分开远离燕鳐。 光柱发了出来,以一个无比刁钻的角度,攻向了王韬涛。 “群居。”蚊子的声音传道了慧冷的脑海里,不对劲,慧冷的感知力再次一动,他的脸色变化了。 湖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三道两轮的气息,竟然还有三条小的银翼燕鳐!在湖底的时候,他明明探查过的,只有一条。 三道光柱从三个方向攻向了王韬涛的背面,每个方向都被锁定,除非能飞,王韬涛必须接下这几道攻击。 “玉符!”慧冷也不想王韬涛丧命,他的身体没有办法在这几秒内,挡在王韬涛面前。 章三百零六 化解 ...... 外面的世界,不逸峰。 赵丹师坐在太师椅上,清闲的闭目养神,都开始这么久了,他怎么还不来生意,现在的孩子们都这么厉害了吗? “老赵,乙级班强行揪出来两个误入五轮妖兽巢穴的人,伤口还有些大。” “死不了,你们两个学徒去处理一下。”赵丹师看了一眼,吩咐道,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午的月亮,饭点快到了吧,等会投放食物和药品的时候,他也要忙起来了。 其他的教习都很认真的盯着面前子通镜,生怕学生们出了问题。 闲而不堕斋舍的刘婆婆面前有一面子通镜,晨伯伯也有,斋房打饭的大叔、阿姨,很多熟悉的面孔此时也都负责着一个学生,一线教习的人手不够,有些退到二线、三线的也来帮着维持这场大考。 “快看,又红了。”一个人教习说道。 子通镜如果发出红光的话,代表着学生遇到的危险远超自身,需要负责观察的教习出手干预。 “准备出手,这个丁级九班就没有一个人是消停的。”通镜的画面显示的正是慧冷几人围攻燕鳐。 “先等等,同样的情景,为何我负责的学生,通镜没有亮红光?”身旁的一个教习问道:“就是这个慧冷,通镜是不是又坏掉了?刚刚曹教习还修过一下呢。” “没坏。”曹凌红似乎也在关注此处,她的声音传了过来:“先别出手,这个孩子也许能与燕鳐一战。” “他们居然真的打过了。好几次我都要出手了,太折磨了。” “这个澄莹不怎么行啊,我看思想品德上,她要被狠狠地扣分。” “不好,又红了。燕鳐鱼是群居的,他们判断失误。” “这个慧冷恢复力太强了,那面通镜,还是正常的,没有红,我们再等等吧。” “唉,等吧,又得考验我的小心脏。” “完了,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王韬涛无处可躲。”那个教习已经将手抚在了镜面上。 “等一下。”声音是从另一个人那一边传来的,他负责的通镜内,是一个女孩子的画面。 ...... 人通镜内,神木湖旁。 王韬涛看到了几颗拳头大小的微粒泡,代替自己接上了身前身后一共四道光柱。噼啪几声,光柱被微粒泡改变了方向,偏离目标,打在了地上。 “法术,风压泡泡。”澄莹怯生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抬起肉嘟嘟的手指,一圈又一圈旋转着的微粒开始包裹空气,在感知力的控制下,压缩空气的微粒泡弹射出去。 王韬涛心有余悸的摸了摸掌心里完全湿润的玉符,他朝着澄莹比了一个大拇指。 趁着燕鳐乏力的功夫,两人再次围了上去。 其他人也都恢复过来,主动守在湖边,防止湖里两轮的小燕鳐偷袭。 燕鳐不甘心的发出低吼,它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了,这两人的攻击,它本就难以招架,再加上时不时还有移动诡异的泡泡。 慧冷再一次掰开了燕鳐的大口,在澄莹疑惑和胆怯的眼神下,将她的泡泡喂了进去。 澄莹的积分也由零变成了壹佰。 章三百零七 七个人 湖里的小燕鳐没了踪影,慧冷几个人终于放松下来。 汗水混合着战斗胜利的喜悦,神木湖旁少年少女们,重新找回了不断被打击的信心。 天空之中,是最开始那道戏谑的声音:“午时已到,发放食物和丹药。正在战斗者,延迟发放。” 一道光芒闪过,慧冷他们面前神奇的出现了斋房里最常见的荤素搭配。 “一颗恢复丹。”那个手臂受伤的同学说道:“还有绷带和金疮药。” “我的怎么是爆气丹,可以让微粒暂时补充或者提升。”另一个同学的身上只有一些擦伤。 “看来丹药是随机按需发放的。”王韬涛得出了结论:“我的也是恢复丹,慧冷你呢?” 慧冷看向了丹药,叹了口气:“忘痛丹,我就知道,居然还有一套新的衣服。” 他赤裸着上身好一会儿了,没想到还挺人性化的,他连忙换了一身。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吃着饭交流起来。 “澄莹,你的法术很厉害。”王韬涛夸了一句。 澄莹低着头,想要把脸埋进饭里:“也没有啦,主要还是你们的功劳。” “我之前太害怕了,害的你硬抗下了一击,对不起。”澄莹越说声音越低:“从刚进入神木山岭的时候,我就很害怕,还好,我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你。” “没事,都是一个班的,你怎么说也是救了我。”王韬涛往澄莹的身边靠近了一些。 一个同学说道:“慧冷这次还是强的,看来我们听到的传言不假。” “是啊。”有人附和了一句。 “谣言,那些是谣言。”慧冷连忙解释。 什么人?慧冷忽然感知到了一个迅速接近他们的身影,下意识的凝出微粒,警惕地盯着那个方向。 “是我!看来我到的正是时候。”一个皮肤晒得发黑的少年在远处打了个招呼:“你们到齐了吗?”他的衣着有些乱,恐怕也是经历过战斗的。 “黄三斤?还没到齐呢,就差你和瞿天戈了。”王韬涛朝着他的肩膀给了一拳以示友好:“你早不来,我们刚刚可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差点就淘汰了。” “我也是路上耽搁了,和一群两轮的猴子发生战斗,被追了一路,还好引开它们了,我才敢过来。现在我可是有叁拾贰分,已经入了前五十了。”黄三斤炫耀的拿出令牌,在王韬涛面前晃了晃。 “也不多嘛。”王韬涛交叉双臂,说道:“我们已经有两个人的积分破百了。” “什么!” “来,我们边吃边说。”很快,他便融入了进去。 一场战斗,在王韬涛绘声绘色的描述下一一浮现。 慧冷忽然想起大青囊安静吃饭的场景,与这样热闹的画面,有些不一样。 吃完后,乘着片刻修整的功夫,他盘腿开始运转微粒,除了积分,他的目标还有突破两轮。慧冷发现自己同化和提纯的过程居然轻松了许多。 几个人在讨论中定下了接下来的目的地,他们要往中心的神木靠近,那边的妖兽多上一点,给瞿天戈留下了记号,这支七人小队,出发了。 章三百零八 天戈的悟(一) ...... 某处神秘之地。 瞿天戈被突然的亮光吓了一跳,他平静下来,开始探索。 四周都是封闭的,没有出口,除了一眼看不到头的上方,难道说,他要往上爬? 一个蒲团,一具盘坐的枯骨,还有发光髓正对壁上的混乱文字,除了这些,瞿天戈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感觉自己处在一处洞窟之中,他仔细的看了一遍地图,只能是毫无头绪。 神木湖是他和班上同学约定的地点,该怎么去啊。 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被死死地困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积分令牌上前五十的积分不断上涨。瞿天戈的心里愈发焦虑起来,各种不好的念头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这些天他承受的压力,似乎爆发了。 “奇迹,可笑。”瞿天戈捶打着坚硬的壁:“连个机会都不给我。” “我不服,不服!”瞿天戈有些癫狂,直到双拳捶出了血,他才停了下来。 玉符被他拿了出来,温热的感觉,仿佛在诱惑着他:捏碎吧。 也许他应该捏碎,断了最后的念想,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早点回去,早点结束学生时代,也可以早点为家里分担负担。 瞿天戈咬咬牙,将玉符收了回去,不顾脏乱,他盘腿坐在了那个满是灰尘的蒲团上。 “静心,静下心来。”瞿天戈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发动了自己修炼感知力的功法,现在修炼比起胡思乱想是更好的选择。 瞿天戈突然抬头,壁上的混乱文字隐隐清晰起来,他渐渐地看清了,上面写着:我是谁?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微粒是什么,究竟是什么?规则、秩序,压迫、束缚,桎梏、樊笼,必然,自由。 还有很多瞿天戈难以理解的符号,但他忽然有种感觉,写下这些字的人,理解他的心,理解他所想。 瞿天戈缓缓上前,踮起脚,抚摸上了规则二字。 过去的记忆似乎在他眼前浮现。 ...... 半年前,弦域周边,台楼村。 “爹,娘,我回来了。”瞿天戈的脚下运着一个劣质的球,他灵活的踢向水缸,一个转身,便进了。 “快收起来,等会你爹看见了,不又得打你。”瞿大娘微微咳嗽:“好长时间没见了,让娘看看。” “爹还没回来吗?”瞿天戈连忙将球藏到了柴垛里:“今晚就过年,爹爹不放假吗?” “你想什么呢?当然不放。”瞿大娘慢慢走了出来,驼着背,一副苍老的样子。 瞿天戈给了母亲一个拥抱,疑惑道:“我们焦教习曾经讲过,有规定的。” 瞿大娘打断了儿子,说道:“大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你爹一天的工钱,就是我们家一天的饭钱,歇一天就得饿一天。” “那爹爹今天算是加班吗?会不会工钱多一点?”瞿天戈天真的问道。 “不放假算什么加班。”瞿大娘苦笑了一声。 这几个字听起来很是辛酸,瞿天戈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夜幕降临,父亲回来了,带着一壶酒,以及一把崭新的铁镐。 章三百零九 天戈的悟(二) “当家的,天戈也回来了,今天过年,我特意弄了几个你爱吃的。”瞿大娘替瞿父更衣。 “父亲。”瞿天戈低着头,似乎有些害怕。 “儿子。”瞿父醉醺醺的眼里,扫了瞿天戈一下,带着些许怒意。两人这样保持了一会。 瞿大娘才破了沉默:“当家的,你新买了一把铁镐?” “没错,用新的铁镐下矿,挖的更快一些,也好多整几个钱。”瞿父坐到了桌子前:“有个工友,今年干的最卖力,被奖励了一把曜石镐,那速度,羡慕死我了。” “等天戈不上学了,也攒钱买一把,到时候,一个人抵得上两个。”瞿父打开酒壶,小酌了一口。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一荤三素,这便是年夜饭。 “瞿天戈,后面半年,你别去书院了,没有用。”瞿父混浊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但却在这个家里充满了威严。 “是啊,隔壁朱家的孩子,前些年考上了紫徽,家里变卖房产,四处借款,这不年前回来了,才两轮吧,落得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下场。”瞿大娘附和了一句:“前几天当家的还在矿场看到他呢。” “你现在什么水平?”瞿父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一轮三阶。”瞿天戈没有底气的说道。 “你们要两轮才能升学,按照这个速度,你太慢了。我们瞿家不是修炼的人才,你的天赋太差。”瞿父的话越来越冰冷。 “后面半年,我还是想去试一试的!”瞿天戈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即使修炼不行,我还能走别的路,父亲,母亲,你们看。” 瞿天戈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着‘少年蹴鞠协会邀请函’。 “哼,你又不务正业,蹴鞠没有出路。”瞿父不怎么认字,但他从纸上画着的木鞠便看了出来。 他一把夺了过去,将那张皱巴巴的纸撕成了碎片:“我今天不想打你,这是我最后一次说了,你给我好好记住,蹴鞠和这个家你只能选一个!”说罢他重重的拍了拍桌子,每一下都敲在了瞿天戈的心上。 “当家的,别生气,天戈还小不懂事。”瞿大娘给瞿父夹菜。 “明天你就去退学吧,早点去矿场,对我们都好。”瞿父又喝了一大口,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不,我去书院用的又不是你们的钱,是焦教习的,我不能辜负他。”瞿天戈倔强的说道。 瞿父提高了声音:“那是他自愿的,我们又没有强迫他。” “来,这把新铁镐干脆就送给你,书我们不读了,行吗?”瞿父摇了摇空空如也的酒壶,语气忽然柔声道。 瞿天戈握紧了拳头,微粒隐隐凝了出来,他反驳道:“我们穷难道是因为挖矿的镐不好吗?” “难道不是吗?”瞿父把酒壶一扔:“谁让你这样跟为父说话的,反了你了。” 瞿父一手抬了起来,一手抓住瞿天戈的胳膊,巴掌要落了下去。 瞿天戈反抗了,他爆发微粒挣脱出去,眼里充满了苦涩的意味,他没有说话,头也不回地往闲门的方向跑去。 “当家的?” “让他滚,滚了就不要回来了。”只听见碗碎裂的声音,以及一个妇人挨打后的呻吟。 章三百一十 天戈的悟(三) 那天夜晚,闲门众人,大多都已经放假回家,大门紧锁。瞿天戈只能在山门外,幸好遇到了潜心研究丹道的赵丹师,在他的丹房里呆了一夜,只记得心很冷,丹炉里的火格外灼痛。 后来,瞿天戈的父亲来闲门找了焦教习一次,两人的交谈在争论中结束,如果不是焦教习拦着,瞿父甚至会直接将瞿天戈带走。后面,瞿父还嚣张的找焦教习要了十颗铜石,作为他旷工半天的补偿。 自此瞿天戈便开始自暴自弃了。即使慧冷到来之后,丁级九班众人的照顾,焦教习耐心的讲解、劝说与教导,都没能解开瞿天戈心里缠绕最深的绳结。 ...... “规则,秩序。”一道突兀的声音猛地将瞿天戈的沉思打断,这是哪里传来的声音?他很疑惑,但他确实听见了!似乎这道声音是过去留下的痕迹。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如此多的压迫?为什么时间到了,人就必须死去?为什么救不了?为什么我的这一身无双的医术无能为力?为什么!”声音愈发疯狂,一股外来的感知力涌进了瞿天戈的意识里:“什么是离经叛道?什么是按部就班?必然太多,何时才能自由?” 痛苦,凄凉,悔恨,各种负面情绪开始滋生,强烈的排斥感刺痛着瞿天戈的身体,但他没有放下手,而是更加坚毅地贴了上去。 瞿天戈看到一个画面,那是一个身着白袍却满身是血的中年人,他抱着一个面容姣好却奄奄一息的少妇,神色慌张,一看便知他们在逃离追杀。 中年人替少妇摆好盘坐的姿势,他脸上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不断滴落,中年人抬手输入微粒,拿出一颗有一颗无比珍贵的药草与丹药,喂下,并度化药力,重复了一次又一次。少妇却越来越虚弱。 看着手里空空如也的瓷瓶,丹药都用完了。中年人的努力毫无作用,都是徒劳。 随着‘不’的一声惨叫,中年人抱头痛哭,少妇的身子软了下来,没了呼吸与心跳,死了。 中年人愤恨地凝出微粒,发出一道又一道斩击,他面前的壁上,出现了各种混乱的文字。 中年人的影子出现在了瞿天戈的位置,那道身影也做着和瞿天戈一样的动作,将手靠在了规则二字上。 瞿天戈和中年人的身影逐渐重合。 过去和现在,在这一刻交织了,他们同时说道:“我想通了,我要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一道巨力将瞿天戈弹开,他退后几步,喘着粗气,他发现自己的微粒和感知在这一刻全都消耗完了。 瞿天戈的眸子里明亮了不少,他之前一直迷茫的问题,顷刻间豁然开朗了,他重新找回了修行的目标。 盘腿,正襟危坐,凝聚感知,同化并提纯微粒,瞿天戈不顾疲劳虚弱,还有微粒的竭耗,做出了一系列连串的动作。 他四周的微粒开始狂暴起来,疯狂的朝着他涌来,此刻,他仿佛就是无数微粒的中心。他身上的气息开始疯涨。 在他面前的壁上,所有混乱文字的末尾,有着一个模糊的署名,只能看见一个‘华’字。 章三百一十一 第一个到神木的人 中心神木。 天色有些暗,时间已是午后。 一个身着黑袍,头戴兜帽的人突兀的出现在此处。如果此时有教习利用通镜注视着他的话,一定会发现这个黑袍人不是他们的学生。 黑袍人抬头看了一眼直插云霄的参天神木,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身为情报人员,本来就忙,还得加班,算了,早点开始,早点收工。” 他凝出微粒,一个跳跃就来到了那棵神木靠近中心的位置,能够如此操作,他的实力至少已经达到五轮掌控者的境界。 神木十分粗壮,哪怕是十几人手拉着手,也都不能将它环抱。 “这片空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神木是真的。”黑袍人忽然绘声绘色的说道:“一场好戏即将开始,是时候重现了。”声音洪亮,仿佛他正处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报幕。 黑袍人拿出了一颗黄色的留音水晶,说话的声音也恢复正常:“还得提前录好,播放起来真是羞耻,怎么能让我说这样中二的台词呢?” 又是一个跳跃,他将留音水晶镶嵌在了神木中心最纯粹的地方。 “空心的?”黑袍人有些疑惑,但这并不是他现在需要操心的事。 “下一步是唤醒。”黑袍人喃喃自语道,他伸出手,触碰神木,无数精纯的微粒被注入到了其中。 神木之上渐渐泛起了数道奇异的纹路,不断延伸,如同展开的蛛网。 黑袍人落在了一处树枝上,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茶壶,饮了一口,说道:“成了。” 紫喙断木啄发现了这个不怀好意的人类,但他散发出的气息太过恐怖,它只能缩在巢穴里瑟瑟发抖,祈祷着这个人类早些离去。 “哟,三轮九阶?感觉不够这群孩子玩啊,光是那个姓月的小家伙就能单挑。”黑袍人嘴角微扬:“模拟的妖兽还是有点意思的,投影是吧,我也能操作,不如来加把火吧,提前培养一下团队能力。” 一道无色无味的粉末被洒进了紫喙断木啄的巢穴里。 紫喙断木啄吸了一口,猛然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它现在甚至想冲出去,和这个人类干上一架。 “哎呀,一不小心洒多了。”黑袍人故作吃惊的捂着嘴说道。 远处忽然传来了斩击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挥剑。 黑袍人感知一动,朝着那个方向望了过去,说道:“来的这么快,我也该走了。居然是树枝?还以为有人作弊了呢。” 空气之中泛起一道微粒的涟漪,黑袍人消失不见,仿佛他没有来过一样。 片刻过后,一道身影朝着神木飞快的袭来。 是月苍生,他停了下来,熟练的扔掉又一次折断的树枝,余光看了一眼积分令牌上面的数字:壹佰柒拾玖。他已经单独斩杀了十五只二轮境界的妖兽。 他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微风吹过,带来了些许凉意。 他应该是第一个到的吧,月苍生对自己的速度还是很有自信的,除非有人运气好,在最开始进入的时候直接传送到了这里。 月苍生感知力集中,扫向了神木附近,除了一些弱小的妖兽之外,没有其他气息了。 “很好。”他的目光看向了云层里的巢穴,紫喙断木啄就在那里。 月苍生扬起树枝,剑指此处。 章三百一十二 拔‘剑\’ 两轮天石在月苍生的身后凝聚,一道气息直奔紫喙断木啄。 紫喙断木啄感知微动,鸣叫一声,刹那间锁定了这个挑衅它的人。吸入药粉后,它的眸子里被杀意填满,疯狂的意味笼罩住它的身躯。 一个抖动,暗色的羽毛落下了些许,断木啄没有在意,朝着树下的俯冲而来。 九千颗微粒的压迫感险些让月苍生踉跄了一下,他才七百颗微粒,更是独自一人,是谁给了他勇气? 这只妖兽有些奇怪,月苍生敏锐的感知发现了一些不对劲,但这又何妨,他是要拿下第一的人。 月光屏瞬间发动,他侧身过去,无形的屏障挡在了断木啄的一边。 同时他挥动手里的树枝,打出了他‘破天剑法’的第一式,青龙出鞘。 树枝朝向断木啄的要害而去,刁钻无比,难以闪躲。 断木啄尖锐的喙发出耀眼的紫光,与月光屏碰撞,发出了金戈之声,火光乍现,灰尘四起,月光屏几近破碎。它根本没有在意月苍生的树枝,这点攻击,对吸入要药粉的它来说,和挠痒差不多,虽有伤痕涌现,但它感觉不到。 断木啄再次起飞,咔擦,刺入断木啄身体里的树枝又断了。 月苍生躲了过去,连连往神木的方向退后了好几步,他捂着胸口,平复了一下翻腾的气血。虎口还在发麻,差点裂开。 好险,自己低估了这只断木啄的实力,如果不是他的侧身,正面接上断木啄附加了重力的那一击,他绝对会受重伤的,不死也残。 断木啄的攻击并没有停止,它稳稳的落在了神木之上,两只利爪以近乎垂直的角度抓着树皮,就像是吸附在上面的磁石。它血红的双眼再次盯向了月苍生。 树枝!月苍生看向了面前的神木,离他不远处,正在冒出新芽,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长度很趁手。 他必须做些什么,没有剑的他就像是失去牙齿的老虎。 没时间思考了,月苍生在断木啄俯冲的同时,微粒附在了双腿上,体术,‘游熵身法’,宛如一阵散开的能量,极速朝着神木而去,一个跳跃,他飞快地抓住了那一株萌发的新芽。 速度还是慢了一丝,没能躲过去,月苍生的背上被断木啄带来的微粒涟漪,刮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洞。 月苍生不顾疼痛,全力一拔。 拔不动,月苍生皱着眉头,这枝新发的枝条为何如此坚韧? 断木啄的攻击又要到了,他只有五个呼吸的时间喘息。 月苍生从怀里拿出了一颗丹药,扔进嘴里。‘青纹爆气丹’,是刚才随机按需发放的,可以在一柱香的时间里增加微粒。月苍生的微粒瞬间暴涨,达到了二轮九阶的地步,甚至有突破三轮的势头。 微粒附着在手上,再拔,嫩枝终于断开了,一道极其浓郁的生命气息通过裂口缓缓散开,仅仅只有一瞬,神木之上的裂口就复原了,气息也停止了溢散。 月苍生嗅了一口,身上的伤势竟然止住了。 他狼狈的落到地面,断木啄来了!月苍生连滚带爬,没有一丝形象的绕到了神木的后面。 断木啄来不及调转方向,在距离月苍生仅有三寸之处,紫喙撞上了神木,卡在了上面。 章三百一十三 弦月变 这是机会。月苍生没有丝毫犹豫,现在是时候用出那招了。 月苍生屏息静心,整个人进入到了一种玄妙的状态,此刻,他的眼里只有那根嫩枝。 他身体里的微粒以一种奇异的顺序运转着,从脚上开始逐渐涌现出月光,渐渐蔓延到全身,仿佛他自己变成了一颗亮色的发光体。 静电的作用下,令他的黑发竖起,空气之中发出噼啪的摩擦声。 秘法,‘弦月变’。月苍生使出了皇家独有的顶级秘法。 四周环境中的微粒疯一样的向着月苍生涌来,他的气息开始以一个无比诡异的速度暴涨,微粒数从服用丹药后的九百变到了一千八,再到三千六,终于停了下来。 ‘弦月变’一共三变,每一变,都会让微粒数翻倍。持续时间在一柱香后,微粒会开始衰弱,直到无法凝聚为止。他现在只能用出两变,距离‘弦月变’最高境界,还差一些。 这道秘法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方便,它的使用条件是无比苛刻的。实力低微的还好,可以从外界吸收,但是随着实力的提升,五轮之后使用‘弦月变’,需要大量妖兽的微核辅助,毕竟环境之中没有这么多的微粒用来吸收。 使用者的感知力也有要求,太弱的甚至会因为无法操控数量激增的微粒,爆体而亡。 而它的代价是整整一个时辰无法凝聚微粒,一天之内都会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这些说明了只有在非常紧急的关头才能使用。 月苍生并没有被冲动蒙蔽双眼,他用出这招,只是因为,他想试试自己的剑心,是不是一往无前。 无数道微粒组成的线,缠绕在嫩枝上,在末端缓缓形成剑锋的虚影。锋锐的气息散发出来,削掉了月苍生的几缕秀发。 换作是其他的普通树枝,早就断掉了,月苍生很幸运,找到承受他绝招的‘剑’。 微粒的躁动激起了风势,月苍生的衣襟被吹得呼呼作响,几片落叶依风而动,围绕着他,形成了一个不规整的圆。 所用靠近‘嫩枝剑’的树叶,都被锐意斩断,留下了平整的断面。 紫喙断木啄的疯狂稍微缓了几分,它被面前突如其来暴涨的气息震撼到了,两只利爪不断挥动,想将自己插入神木的喙拔出来。 与此同时,它凝出微粒,煽动双翼,朝着月苍生发出凛冽的羽剑。 附着微粒的羽毛,犹如一柄柄飞刀,带着森然的寒光,发出破空的声音。 羽剑很快,顷刻间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月苍生没有动,甚至没有眨眼。 破天剑法,旨在一个破字。月苍生一直在领悟自己的剑道,他该如何攻,如何守,都是困扰他的地方,他在思考,破究竟是不是他的道? 一往无前,就必须破除一切吗? 月苍生的手有些颤抖,他所操控的微粒数已然超过了自身的感知,有些握不住了。 剑势已成,他必须出手。 月苍生向着前方迈了一步,双手举起嫩枝与肩平齐,朝向紫喙断木啄刺了出去。 章三百一十四 黄雀 嫩枝剑带起了一阵劲风,而四周的落叶被这阵风卷起,围绕在嫩枝周围。 破天剑法,第九式,孤注一掷。 月苍生承受不住一往无前的剑意,只能用出破天剑法的最后一式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手里的嫩枝愈发握不住了,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一式将会让他提前进入无法使用微粒的时期。 此刻,他的嫩枝剑已然脱手而出,全部的微粒都倾泻出去,数量庞大,无法控制,导致身体里面的微粒一丝不剩。 紫喙断木啄到达月苍生面前的羽剑被硬生生逼停了,在狂暴的剑意中搅成了粉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只见一道光,嫩枝剑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贯穿了过去。 断木啄被巨大的力道撕扯,从神木上拽了下来,它的胸前有一个清晰的洞,嫩枝将它钉在了地上。它的眼里满是不甘,充斥着愤怒的火焰,它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如果不是投影,此刻早已鲜血横飞。 月苍生一撅一拐缓缓地向着断木啄走去,身上的虚弱感几乎让他撑不住,险些栽倒在地上,还差最后一击,积分就要到手了。 变故骤然发生,神木后面窜出了三道身影,一人拦住了月苍生,两人直奔断木啄。 “齐氏三兄弟?”月苍生咬着牙,说出了那几个字:“你们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 “月苍生,你现在还能‘秒杀’俺们吗?”拦住他的人阴阳怪气地说道:“俺们刚刚被你赶走的样子真是憋屈,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我!”月苍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另外两个人分工明确,一人拔出了插进断木啄伤口的嫩枝,还有一人居然将没有奄奄一息的断木啄拖到了月苍生面前,仅仅凭借肉体的力量,可见这个人也不简单。 那人嘲讽道:“现在你连这破树枝都举不起来,给你个机会,打我呀。” 月苍生使不上力气,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他啐了一口痰:“呸。” “你怎么敢!”一人举起了手,隐有微粒凝聚,他被月苍生激怒了。 “老三,别冲动。”拖着断木啄的那人擦了一下脸,缓缓说道:“这是你的积分令牌吧,啧啧,还不错,居然有这么多积分,还不是便宜了我们。” 月苍生死死地护着手里的令牌,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与不甘:“我的身份,你们惹得起吗?” 那人不紧不慢地一根一根掰开了月苍生软弱无力的手指,夺下了令牌,在月苍生面前晃了晃,说道:“你有什么身份,只是姓月罢了。月苍生,你只是个闲散亲王的野孙子,为何分到闲门,你自己心里有数。” 月苍生咬着嘴唇,沁出了血,确实,他的母亲只是个随用随弃的奴婢,他拼尽全力想拿下第一,就是为了向父亲证明自己。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各种压力之下,他的眼里不争气的留下了泪水。 他才不到七岁,那又怎么样呢?有的时候,大人们只看成败,不会看你过程中的艰辛。 “真可怜呀。哈哈哈。” “哭了,打不过就哭了。” “来叫声爸爸,我再给你个机会。” 齐氏三兄弟一人一句,不亦乐乎。 章三百一十五 逃跑与来到 “老大,你,你......”齐氏三兄弟中的一人突然面露吃惊的神色,双腿颤抖,伸手指向身后。 “老二,怎么了?”他回过头,意识到自己拖动的妖兽,不见了踪影,冷汗从他的脖子上冒了出来,宛如雨后的笋。 威压就像是狂风骤雨,悄然而至。 紫喙断木啄的身上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变化,气息疯涨,冲击着四轮的地步。 巨大而又充满恐怖气息的喙直面齐老大的面门。 吓得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连手里的积分令牌都拿不住了。 整个神木山岭的空间震动了一下,是人通镜内的规则出手了,妖兽的实力会被强行压制到三轮。 断木啄似乎在抗衡,眼里的疯狂更深了几分。 跑!这是齐老大现在唯一的念头,他拿出玉符,二话没说,捏了下去。咔嚓一声,一道光柱将他笼罩,齐老大被传送了出去。 另外两人面面相觑,颤巍巍地喊到:“大哥,我们呢?令牌和玉符都在你手里呢!等等我们呀。” 说罢,二人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躲了起来。 月苍生靠在神木上,一脸平静的看着他们,他有些想笑,但悲伤的情绪还是更多。 他用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丝力气,捡起积分令牌。 底牌,他其实还有,只不过,看着这里的人太多,他暂时不想用。 月苍生忽然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清楚的听见远处传来了大量的脚步声。 有很多人被刚刚这里爆发的动静所吸引,纷纷赶了过来。 来的最快的是西面的一处地方,远远看去,只见飞沙走石,树一棵接着一棵的倒下去。 片刻后,他们到了,是北芪褔一行人。 北芪洪嗓音洪亮,对着身后徐徐而至的另外二人说道:“还好,我们来得及时,不然就被月苍生抢先了,趁他没有剑,我们可以欺负一下他。” “姐,苍生兄好像不行了,而且这只妖兽有点不对劲。”北芪褔居然牵着魏梓玫的手。 “确实,小福不用担心,我们会护着你的。”魏梓玫宠溺地揉了揉北芪褔的笑脸。 “你们够了!我才是你亲哥啊。”北芪洪在心里无力的喊道,他锤了一下胸口,才说道:“我先去把月苍生拉回来。好歹他也是我们一班的” 其他班的人也陆续到了,他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到一起,居然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们人多,还有保命手段,这些给足了他们信心。 王立也集合了一批队友,他似乎还是队伍里的首脑,他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便站在了一块石头上,正声说道:“各位,这只妖兽在突破,我们趁此机会,集火干掉它!” 一呼便有很多人回应。 慧冷他们也到了,几个人选择了在远处观望。 月苍生被北芪洪提了起来,飞快地脱离危险地带。 “谢了。”月苍生轻声道:“帮我捡一下那根嫩枝。” “怎么了?这么虚。”北芪洪随手拾起了地上的嫩枝。 月苍生接过嫩枝剑,叹了口气说道:“用了秘法,没想到被人趁虚而入。” “是谁,我替你出气。” “小事,等大考结束,我下战书,去分寸峰上打!”月苍生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对了,这位是?”月苍生看向了拉着北芪褔的魏梓玫。 “二班的魏梓玫,目前是队友,小福也想拿下第一,需要人帮助。” “这么说我们是竞争对手了。” “还对手,等你恢复再说吧。”北芪洪看向了断木啄,说道:“小福,姓魏的,我们准备,这些积分,收下吧。” 章三百一十六 率先出手 “大家会法术的就用法术,不会的,也可以上前用体术进攻!”王立凝出了他的微粒,已然有二轮三阶的地步,他率先出手,打出了一道微粒波纹,是比较基础的法术。 断木啄有所感应,恶狠狠的朝着王立的方向看了一眼,吓得王立哆嗦了一下。 几个沉不住气的孩子被王立带偏了,也纷纷发出了几道试探性的攻击。 “不要怕,这只妖兽被限制住了。”王立飞快地没入到人群中,他可不想被断木啄当成第一目标。 “喂,如果我们打死了这只妖兽,积分怎么算?”有人没有出手,反而提出疑问。 “平分?” “怎么可能。”王立连忙制止:“当然是最后一击者得之,规则上也是这么操作的。” “我们这么多人出力,最后让一个人得了好处,不好吧?” “只能这样了,平分起来太难,再说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没有二轮三阶的就自愿退出吧,去找些小妖兽,能升学就行了,不要在这儿掺和。相争第一的就留下。” 北芪洪没有参与他们无意义的讨论,他大步向前,冰结甲胄简化版覆盖在身体之上,他出手了,跑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携带势能的一拳轰出,直击断木啄身上被嫩枝剑贯穿的洞。 断木啄感受到了一股让它都有些战栗的气势。 “你们别浪费时间了,这积分自然是实力强的人得到,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北芪洪的行动让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每一次挥拳都会让断木啄抖动一下,无比骇人。 其他班的强者也有些按耐不住,纷纷上前,或是凝出法术,开始进攻。 也有些人选择了远离此处,去其他地方寻找妖兽,不愿意参与。 王立似乎松了一口气,断木啄的仇恨完全被那些强者吸引了,他的计划正在稳步进行中。 他偶尔发出一道没什么消耗的微粒波,然后便会歇上片刻。 “咦,这不是丁级九班的人吗?”王立忽然注意到了比他摸鱼还要明显的一行人:“怎么一个一个如此狼狈,好几个人都缠着绷带呢。” 经过一下午的努力,虽然积分收获了不少,但是慧冷他们的消耗很大,好几个人都被迫用出了随机按需分配的丹药。 “不要回应他。”黄三斤说道:“没有意义。” 王立见他们没有反应,居然来到了他们跟前:“怎么,你们一个人都不会法术呀。” 澄莹微微动了一下,但被黄三斤制止住了:“不关你的事。” “一二三......”王立伸出手指,数着:“怎么少一个,哦,是那个连两轮都没有的垃圾,不会被淘汰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我相信瞿天戈。”慧冷说道。 “我们也相信他!” “相信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啊?能升学啊?”王立更嚣张的说道:“没突破两轮的人就不要掺合了。”他特别看向了慧冷。 “你们不要妄想坐收渔翁之利,还站在这里的,都是每个班的强者,你们没有机会的。”王立不停的说道:“我劝你们早点捏碎玉符,退出吧。” 章三百一十七 羽剑 “我们去别处吧,瞿天戈也不在这儿。”王韬涛说道,他们过来的目的本就是想看看瞿天戈是不是也会被吸引,现在确认他也不在此处。 “也对,在这儿浪费时间,不如多杀几只妖兽。”黄三斤举起了缠着碎布条的手,显然是受过伤,慧冷包扎的。 众人纷纷点头,完全无视了又一次扬言一穿八的王立。 天色已有些许昏沉,晚饭的时间快到了。 神木山岭的空间又一次震动起来,那只紫喙断木啄居然挣脱了人通镜的规则,突破了,成石的过程发生在一念之间。 断木啄发出一声怒鸣,强大的威压震开了围在它身旁不停进攻的孩子们,就连冲在最前面的北芪洪也退后了好几步。 后方使用法术的人也被波及到,紊乱的微粒让他们难以保持平衡,有人还摔倒了。 那道戏谑的声音再次出现,很奇怪的是,声音是无比平静的,甚至语速还慢了几分:“警告,紫喙断木啄突破限制,请中心神木方圆一里内的学生注意安全,如有变故将会强制传送。” “大事不好。”王立在心里暗暗说道,他一个闪身,躲到了一块巨石后面,动作无比娴熟,仿佛预演过无数次一般。 “齐氏的那两个?”王立看到了早就躲在巨石处的齐老二和老三,面对臭味相投的人,他骂骂咧咧道:“滚远点,这里现在归我了。” 慧冷紧盯着断木啄的方向,虽然他们离开了一段距离,但他们还在断木啄的方圆一里之内,也就是它的攻击范围。 不仅仅是因为那道戏谑的声音,还有这四周的氛围,他和蚊子不约而同,心里都生出了强烈的不安,他喊到:“先找掩体,见机行事,大家沉住气。” 丁级九班的众人明白他的意思,马上行动起来。 断木啄身上的伤势在一瞬间完全恢复,那个贯穿它的洞居然也消失了。它喙上的紫色更胜,发出耀眼的光,隐隐有晶体化的趋势,仿佛就像紫水晶一般。 当那断木啄突破五轮,它的喙将会完全晶体化。 一万多颗微粒,整整四轮天石出现在它的身后,分开然后凝聚成了一片片羽剑,比起刚刚月苍生面对的,这些羽剑不知道强横了多少倍。 微粒数量上虽然只多了一千,但每一轮天石的增加都是量变引起的质变。 “躲开!”距离最近的北芪洪嘶吼一声,他在提醒所有人,但他自己没有退,因为小福就在他的身后。 面对铺天盖地,不断增多的羽剑,有人承受不住压力捏碎玉符了,这也许是他们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 羽剑风暴! 断木啄的双翅不断挥动,牵引着无数羽剑,顷刻间发动!犹如沸腾的油锅。 无差别的攻击撞到神木之上,居然镶嵌了进去,发出割裂之声,可见威力之强盛。 寻常树木更是凄惨,一棵接着一棵被拦腰斩断。 就连坚硬的巨石也被削出了豁口,断面平整,仿佛天然形成。 一道道强制传送的光芒升起,教习们出手了。烟尘过后,还处在断木啄附近的学生们仅剩下不到五成。 章三百一十八 怒 王立惊魂未定地摸了摸头,吓死他了,刚刚数道羽剑割裂开了巨石,贴着他头皮飞过,他飘逸的头发只剩下半边,形象有些不佳,变成了阴阳头,确实难看。 要不是他及时趴到了地上,不得身首分离啊。 其他同学的情况也不好,很多人都拿出了一直舍不得用掉的丹药。 “你们怎么样?”慧冷感知了一下四周,他们处在羽剑攻击的外围,受到的波及不多,都可以承受。 众人都表示没有事情,除了两个同学的手臂有些擦伤外,他们都安然无恙。 慧冷收回视线,看向了不远处,依然伫立在紫喙断木啄面前的身影。 “蚊子,我能正面抗下羽剑吗?”慧冷传音道。 “能。”蚊子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 “会很痛吗?” “废话。” 慧冷忽然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和北芪洪一样,成为大考中某个耀眼的存在,也许,某个时空,站在紫喙断木啄面前的会是他。 “快看,北芪洪动了!”王韬涛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北芪洪是承受羽剑攻击最多、最狠的那一个,他的正面无比可怖,充满了大大小小的血洞,甚至还有数道贯穿伤。 “哥,你没事吧。”北芪褔柔弱的声音响起,但在北芪洪心里,这却是他最大的动力。 “放心,小福,四轮妖兽一千积分,你哥我必定帮你拿下第一!”北芪洪机械的转过头,露出了一个生硬的微笑。 骤然间,他的微笑变得狰狞,因为他看见北芪褔的脸上多了一道淌血的伤痕。 “你受伤了?”北芪洪的声音不大,但却带着森然的寒意。 魏梓玫替北芪褔捂着脸,轻轻揉了揉,她的身上也很狼狈,但因为北芪洪挡在前面,她的情况要好上不少,她缓缓说道:“从侧面来的羽剑,激起了一块沙石,速度太快。” 一旁的月苍生靠在树上,他的身上也有些淌血的伤口,多亏了北芪洪的帮忙,要不然,他也得捏碎玉符了。 月苍生没有插话,而是暗暗在心里吐槽道:“护弟狂魔,这点小伤,我都不用看的。如果完全激怒了北芪洪,这只断木啄大抵是完了。” “嗯,我没事,哥,你不用担心。”北芪褔话音一变:“用那招吧,这只啄木鸟太不听话了,教训一下它。” 北芪洪没有回答,他用行动说明了此刻的怒火。 他的身躯再一次膨胀起来,撑破了他的衣服,盘虬一般的血管暴起,搏动着。雪白色的毛发冒出,逐渐遍布全身,他的样貌完全发生了变化,身体达到了十尺的高度。 他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这是?”魏梓玫发出了疑问,她之前见过北芪洪膨胀身躯的招式,但变化没有这么大。 “泰坦白罴。我们家的血脉。”北芪褔一脸骄傲的说道。 “你也能变成这个样子?”魏梓玫明显有些吃惊。 北芪褔嘟着嘴,似乎生气了:“我不知道,我暂时用不出来。” 月苍生补充说道:“血脉之力是北域人特有的,算是上天给生在极寒环境的他们,一点补偿吧。” 魏梓玫和北芪褔不约而同,看了他一眼。 章三百一十九 到前面去 说话的功夫,北芪洪的变身完成了,除了脸满是怒火的面容,他现在和一头来自远古的熊没有区别。 断木啄感受到一种来自本能的压迫感,它再次起飞,来到了神木的顶上,瞳孔收缩,锁定了北芪洪。 与之前相比,这一次断木啄飞得更高,进攻更凛冽。 “小心,它的俯冲很可怕。”月苍生高声提醒道:“我刚刚吃过亏”。 速度太快!月苍生话音刚落,断木啄的攻击就到了,仿佛是天上的流星,带着一条紫色的拖尾,先有摩擦空气的响声,而后才看见。 北芪洪化身为的熊重重的踏了两步,在地面上留下了深坑,他举起宽厚熊掌,更为凝实的冰结甲胄附着在了上面。 嘭,正面相撞了,紫晶与熊掌摩擦,碰出火花。 北芪洪用尽全力,试图擒住断木啄的喙,居然成功了,断木啄开始挣扎,数道羽剑出现在它的身后。 不好,北芪洪有所顾忌,他无可奈何的松手,张开宽阔的双臂,拦下了射向他身后的羽剑。他那雪白的毛发上也开始染红。 断木啄摆脱北芪洪的熊掌后,它的攻击没有停止,刹那间,俯冲又到了。 依靠速度的优势,断木啄不断进攻,砰砰砰!一连五次,没有留下任何喘息的时间。 高频率的撞击下,北芪洪的身体一阵抖动,冰结甲胄碎裂,一双熊掌血肉模糊,连着退后了几步。 “姐,苍生兄,你们捂着耳朵。”北芪褔一脸严肃的说道。 两人配合着做出了动作。 “哥,加油!”北芪褔焦急的喊道,巨大的声音震耳欲聋,用出了他的体术,狮吼。他也不知道,这只断木啄会这么强,看着没有还手之力的北芪洪,他现在很担心。 “其他人,帮忙啊?不是说一起打的吗?”北芪褔的喊声没有停止。 王立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附和道:“对,现在还能留在这里的,都是各个班的精英,我们应该合力出手!” 似乎是王立的话起了作用,数道法术从各个方向袭来,只是没有人敢像北芪洪一样,近身肉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迟早要被消耗的没有体力,北芪洪没有考虑到连越两阶战斗会如此艰难。 “谁能站出来,替我挡住断木啄一盏茶的时间。”北芪洪交叉双臂护住了头顶,竭尽全力又一次挡住了断木啄,他继续喊到:“我的必杀需要蓄力,我有绝对的把握改变现在的局面。” 四周忽然变得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自告奋勇,好几个使用法术的帮忙的学生低下了头,不敢看向这边。 “我!”几百米开外的远处,慧冷发出了没有底气的声音。 丁级九班的众人都看向了他。 “你们先去其他地方吧,我想留在这儿,到前面去。”慧冷眼神坚定。 “喂,我们可是一个班的,要留一起留。”王韬涛脱口而出。 “可是会很危险,如果断木啄再来一次大招的话。另外还有两个同学的积分不够。” “没有慧冷,可以说我们早就被淘汰了,我承认你很强。”黄三斤上前,拍了拍慧冷的肩:“去吧,这其实是很简单的矛盾,我们将这里设为新的集合点,积分不够前五十的,先一起去刷积分,够了再回来。” 章三百二十 蓄力 众人接受了黄三斤的提议。 慧冷鼓起勇气再次举起手,向着北芪洪他们示意。 北芪洪粗略的扫向四周,完全没有注意到远处的慧冷。他感受到了人性的悲凉,居然没有一个愿意的人,他叹了口气。 “同学,你听到没有,远处似乎有声音传过来。”几个人在窃窃私语。 “是哪个方向吧,听不清,远处那个人又蹦又跳的,还在挥手。”另一个人说道。 王立不知什么什么时候凑了上了:“我知道,是丁级九班的那几个,不用管他们。” “哦,记得有人连两轮都没有吧,估计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妖兽,求援呢。”其他人也表示同意,纷纷选择了无视慧冷。 慧冷快步往前,想让自己的想法表现的清楚一点,但真正临近的时候,他又不好意思了。正当他满怀期待的向前时,北芪洪边的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子举起了手。 慧冷停住脚步,好不容易的想法又被冷水浇灭了。 魏梓玫的面色严肃,似乎考虑了很久,她缓缓说道:“名字里有个洪字的,我来吧。” “你?”北芪洪满是凶光的眸子里泛起疑惑:“姓魏的,你不行。” “谁说的,我的武道守,可是能卸去你的撞击之力,卸去断木啄的,应该没有问题。”魏梓玫有理有据的分析道。 “我的撞击只是小打小闹,这只断木啄的力道,起码是我的未变身的十倍。”北芪洪记不得是第几次挡住断木啄的俯冲了,他磕磕巴巴的说道。 魏梓玫没有理会北芪洪的劝阻,她反而独自上前,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在四大书院混,谁还没有个底牌,你别婆婆妈妈的,蓄你的力去,赶紧的!” 断木啄吃惊地发现,一个瘦弱的身影拦在了北芪洪面前,只见她搂膝拗步,摆出了一个姿势。 她们家族的武道来源于多种武学功法,太极是根基之一,她至记事起便苦心修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她的双手之上开始凝聚微粒,逐渐形成了一层透明的微粒薄膜。 经过长时间的消耗,断木啄的攻击不减反增,它在战斗中愈发熟练的控制自己突破后的身体与微粒,现在的战斗更加困难。 相撞了!并没有刚刚北芪洪的气势,断木啄与魏梓玫的碰撞,仿佛是落入深潭的树叶,仅仅激起了一丝涟漪。 体术,魏·大风云手,魏梓玫顺着断木啄冲击的方向推去,巧妙的化解了这一击。但她的身体发了疯似的抖动起来,手掌与喙接触的地方磨破了,刮去了一层血肉。 “你看,我可以的。”魏梓玫朝着北芪洪投去了一个艰难的笑。 “笑得跟哭一样,真难看,不要逞强。”北芪洪的蓄力早已开始了,他在魏梓玫站在他身前的时候就已经全新心意集中于此,这是他的决断。 “小福、月苍生,你们往后方退!快些。”魏梓玫没有忘记他们,提醒道:“不要让断木啄有可乘之机。” “其他人,帮忙干什么?愣着啊!你们不愿上前,至少保护一下这两个没有战斗能力的人,不要让我们分心。”魏梓玫没有丝毫保留,说道。 章三百二十一 苦苦守护 这时其他人才行动起来,有人还上前,将北芪褔和月苍生带到了稍微安全一点的位置。 魏梓玫全心全意地集中感知,更加凝实的微粒薄膜再次附着在了她的手上,流血的位置被薄膜止住。 北芪洪的熊掌之上浮现出一圈微粒,他在不断的往这一圈微粒上加压。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可以说明,他现在非常紧张。 树梢上的紫喙断木啄发现了不对,它隐隐感到那个熊一般的身影非常危险,他手里正在形成的东西更是让它有几分心悸,它决定做些什么,打断那个人类的进程。 微粒带起了一阵风,断木啄的身后再一次出现无数的羽剑。 不好!众人慌乱的寻找掩体,不知所措。 魏梓玫的眼里充满了坚定,她没有退后,双马尾在风中飘扬,有些凌乱。 羽剑没有像刚刚一样散开,然后射出,反而在缓慢的聚拢,彼此之间克服了斥力,逐渐融合,一柄愈发巨大的羽毛出现了。 怎么办?魏梓玫的心里出现了一丝动摇,这是四轮妖兽的全力一击,她没有丝毫把握抗下来。 天空之中一道戏谑的声音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氛围:“酉时已到,发放食物和丹药。正在战斗者,仅发放丹药,食物延迟发放。” 这道声音很人性化,与之前不同,居然提前把丹药发放到了学生们的手里。 数道光芒闪过,这里参与战斗的人手里都出现了一颗丹药,暂时没有饭。 慧冷端着忽然出现的饭盒,有些格格不入呀,虽然又多了一颗忘痛丹。这说明了,天上的那道声音认为慧冷没有参与战斗。 魏梓玫定睛一看,是青纹爆气丹!她没有犹豫,张口吞下,片刻后,她的气势重新恢复。 “名字里有个洪字的,脚能动吗?”魏梓玫厉声问道。 “能。”北芪洪说话的时候一直紧盯着熊掌里的愈发狂暴的那一圈微粒。 魏梓玫摆出了起手式,连忙说道:“正面我无法接住这一击,我要改变它的方向,在我转身的时候,你必须紧跟我身后,还需要你和我同时翻滚!” 北芪洪的脸上很专注,他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巨大的羽剑射了出来!巨羽轰击! 魏梓玫神情凝重,她的大风云手运转到了极限,羽剑狂暴的撕扯着空气,她一边的马尾被斩断了,头发散开,随风而动,宛如狂风骤雨中的柳枝。 推,收,转,换!一气呵成,她的力道全部集中于羽剑的边缘,让羽剑的方向偏离了那么一点。 这一点,就足够了。 魏梓玫低头,翻滚,躲过了羽剑的锋芒,她身后的北芪洪也做着同样的动作,因为手里控制着微粒圈的缘故,他的翻滚明显慢了一拍。 轰的一声,地面之上被砸出了一个深坑,烟尘散去,北芪洪半跪在地上,保持着蓄力的姿势。 与此同时,断木啄携带着它的势能急掠而下,它的目标是魏梓玫身后的北芪洪。 没有时间犹豫,魏梓玫不顾几近脱力的躯体,发力跳了起来,再一次拦在了北芪洪面前,迎上了紫喙断木啄。 她的右手握着玉符,随时准备捏碎,她挡不住了,她要借助传送来抵消这一击。 章三百二十二 陨落 “我好了。”北芪洪的声音仿佛是世界上最安稳的药剂,那三个字带给了魏梓玫无穷的安全感。 他飞快起身,左手一抬,粗暴地接住了跳跃到半空中,迎上断木啄的魏梓玫。 “姓魏的,头发都乱了,不好看。”北芪洪没有看断木啄,仿佛它不存在一般。 魏梓玫没有力气说话,她的眼神里带着嗔怒。 北芪洪右边的熊掌之上那一圈微粒被压缩成了条状,微粒条组成了一个圆环,环的正中间,一颗浑圆如玉、拇指大小的天石浮在上方。这是北芪洪的第一轮天石。 “天怒陨落!”四个字仿佛来自地狱一般。 断木啄尖锐如剑的喙在这一刻与北芪洪熊掌之上的那一圈微粒条撞到了一起。 那段脱离熊掌的微粒条蕴含着些许毁天灭地的能量,仿佛真的就像天上坠落的陨石一般。 一阵刺眼的光芒闪过,爆炸的声音随后才到,周围的学生们都听了耳鸣之声,比起巨大羽剑的攻击还要强盛,威力足以与四轮顶尖强者全力出手相媲美。居然让神木山岭的空间都震动起来。 爆炸的中心,北芪洪紧紧的抱着魏梓玫,用他宽厚的背挡住了一切。他雪白的毛发完全染红了,背上的伤口无比恐怖,露出了蠕动的内脏,有什么湿漉漉的条状物拖到了地上。 北芪洪像是没事一般,将那湿漉漉的条状物按了回去,投给魏梓玫一个安心的表情。 怀里的魏梓玫很平静,除了脱力,没有受特别严重的伤,她睁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北芪洪的气息扑面而来,还带着血腥味,魏梓玫的心跳有些快。都打完了,还要抱多久?快些放开她呀。 一颗‘天元丹’直接喂到了嘴里,药力开始浸润全身,再加上他血脉中蕴含的强大恢复力,北芪洪的伤口逐渐愈合,没想到他居然随机分配到了这样的极品丹药,应该是有教习刻意操作的缘故。 紫喙断木啄又一次奄奄一息了,它的眼里满是不甘。正面迎上如此恐怖的爆炸,它的一边翅膀化为飞灰,空荡荡的。要不是模拟的妖兽,它现在样子估计会比北芪洪凄惨得多。 ‘天怒陨落’是来自北芪洪家族的不传绝技,需要利用独一无二的运转法门,不断的将微粒聚集在手心,压缩。北芪洪一共压缩了三次,用他们的话说叫做‘三圈’,微粒才变成了条状。 更强一些的是‘六圈’,也就是也就是压缩六次,那个时候,微粒条会变成线状。北芪洪距离这个境界还很远,起码他的微粒要达到大能者的地步,才能使用。 要不是北芪洪在压缩两圈的时候,随机分配到了天元丹,他也不敢冒险进行了第三圈的压缩。 传说‘天怒陨落’最终可以压缩九次,那个时候,微粒线会完全消失,变为更加恐怖的存在,比起真正的陨石都有过之,但是目前,北芪洪的家族还没有人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 “小褔,你去给那只啄木鸟最后一击吧。一千积分,第一是我们的了。”北芪洪如释重负的说了出来。 章三百二十三 抢夺 北芪褔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凝出微粒,准备用出体术课上学习的拳法。虽然他击杀模拟妖兽的时候,还会心存芥蒂,但比起一开始,好上很多了。 这只啄木鸟是坏的家伙,北芪褔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边吃边看的慧冷,有些饱了,北芪洪的蓄力给了他很大的震撼,原来微粒可以这么使用,那种压缩微粒的方式,让他有所领悟,隐隐有种想要尝试一下的冲动。 正当北芪褔上前出手的时候,四周陆陆续续响起了微粒运转的声音。 慧冷能看得出来,那个跟他有过谣言经历的少年,想要这一千积分,有些悬了。 “你们想干什么?小福,快些,用出你最强的招数!”北芪洪呵斥道,他膨胀的身躯这个时候已经缩小了下来,逐渐恢复正常的高度。 “我们?你自己看不出来吗?当然是拿下积分了。”有人速度很快,已然踏步向前,攻击落到了断木啄身上:“积分最后一击者得之,这是公认的道理。” 北芪洪没有余力阻止,只能试着用言语威慑道:“我们家族在北域可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你应该很清楚,北域距离这里我们这儿,有多远。” “对,他们两个能在闲门修行,也是有原因的。”又有人补充道:“我们不能让北域人抢了我们的第一。” 这么一说,让原本还在矜持的一些少年少女们,动了心,毕竟这也算是一个正当理由,他们不顾形象,你推我攘,争夺起来。 一股无力感慢慢的出现在北芪褔的身上,他还能拿下吗?哥哥让他用出最强的招数,那就是这招了! 北芪褔气沉丹田,数百颗微粒一齐涌动,气势逼人。 “小福,你可以的。”北芪洪虚弱的喊到。 “你们真讨厌!”体术,狮吼,北芪褔的声音竟然一时间让冲上前的孩子们愣住了,这是什么招式?难道想吓死紫喙断木啄吗? “唉。”北芪洪叹了口气,仿佛知道了结局。 魏梓玫一脸遗憾地看着北芪褔,还是没有说话的力气。 这个时候,一道声身影如同离弦的箭,飞一般的冲了过来,只听见招数的声音:法术,地煞爆气! 是王立,他从一开始就在划水,一直节省自己的微粒,他等这一刻很久了! 镀金、纨绔是他在闲门中的形象,但他的微粒从来没有落后与大部队的脚步。谁不想努力?谁又没有野心?也许拿下第一是他向家族证明自己的第一步! 王立一口气吃下了两颗随机按需分配的丹药,他一直忍到现在才服用,是‘逆反丹’和‘青纹爆气丹’,都是提升微粒数的丹药。 地煞爆气是他目前最强的一招,同时他凝出地煞甲,朝着断木啄轰去。 微粒化成的零星光点落到了断木啄身上,然后爆开,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坑。 机会大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王立成功了。 断木啄化为积分,进入到了王立的令牌中。 北芪褔又哭了,他转过头,无助的看向了他的哥哥。 章三百二十四 法不责众 ...... 外面的世界不逸峰。 齐老大狼狈不堪地传送了出来,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泛着红光的通镜。 “你是三兄弟中的老大?”一个教习看着他问道。 “没错。” “你被取消大考资格了。”教习严肃的说道。 齐老大皱着眉头,不服的说道:“难道因为我提前传送出来吗?我的积分应该够多了,我记得没有哪一条规定认为提前传送,积分作废吧。再说了,抢夺积分也是合理的,你们规则中有写。”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的抢夺是蓄意的埋伏与欺凌弱小,经过多位教习的讨论打分,你的思想品德不合格,直接取消资格。” “凭什么?”教习没有给齐老大继续辩解的机会。 这个时候,很多教习面前的人通镜都冒起了红光。 曹凌红的声音在全场响起:“四轮妖兽,看来通镜之内出了些问题,请大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我请求,中断这次大考。”第五湃喊道,有几个教习不愿意承担责任,又有几个人也同时附和。 “四轮的妖兽,正好考一考他们的能力,遇到一点挫折就放弃,怎么能成长。出了事我负责!”曹凌红霸气的回绝了第五湃等人的请求。 曹凌红接着厉声说道:“赵卜祝呢?别躺着了,快些备好丹药,我们等会更改规则,在战斗中发给学生们!斋房的师傅们也快些准备,饭点要到了。我们闲门始终是学生们最坚实的后盾。” 赵丹师一个鲤鱼打挺,马上进入战备状态。 有很多身影一个又一个被传送出来,或是主动,或是危机太大而被动。赵丹师他们忙的不可开交,终于,赶在酉时之前,准备好了全部的丹药。它们将通过每一面教习的子通镜按需发放到学生们的手中。 “天元丹?”负责北芪洪子通镜的教习问道:“不会不公平吧?” 曹凌红看了他一眼,缓缓解释道:“神木山岭只有他和月苍生能有机会对战四轮妖兽,月苍生用了秘术,丹药不管用,只能选他了。” “为何是天元丹?” “因为他的那招,会两败俱伤。” “我也有不解,为何又给慧冷忘痛丹?”这是负责慧冷子通镜的教习,他很奇怪,慧冷的通镜一次都没有亮过红光,他有些怀疑曹教习的判断,但他不敢说。 曹凌红微微一愣,说道:“他微粒太少,技巧能力也不多,也许忘痛丹能带来奇效。” 时间流逝,有很多学生被传送了出来,但还在通镜内的依然不在少数。 “居然真的成了!”有几个教习发出了惊呼,他们清楚的看见那道爆炸是多么的可怕,要是他们面对上,也不一定能安然无恙。 断木啄被打倒后,子通镜的红光都消失了,众教习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不好,这些孩子们怎么会生出趁着别人虚弱,而抢夺别人成果的念头啊。虽然规则允许,但至少,通过堂堂正正的战斗抢夺才是正确的。” “给他们的思想品德扣分吧。” “王立是你们王家人,你怎么看?”第五湃问向了身旁白眉毛的教习。 三班的白眉王教习说道:“扣吧,虽然丢脸,但第一是上弦王家的,也还可以接受。” “我想这也是我们的问题。”曹凌红的声音让一众教习沉默了:“最近几年来,我们越来越不重视学生思想上的教育了,把微粒数目看成了评判学生优劣的唯一指标。” “所以,院长大人才在本次大考里增加了思想品德这一项。”曹凌红的话引起了很多思考。 “那还扣分吗?” “少扣一些,法不责众,念在初犯,总不能都淘汰。”语气有些无奈。 章三百二十五 紧急处理 晚膳的时辰到了,一盒又一盒新鲜的饭菜被送入了通镜之中,几个教习也轮换着端了饭,边吃边关注着通镜内的举动。 突然,场上有惊呼声传来,一切发生的很快。 “不好!怎么回事?”一个教习率先喊了出来,紧接着几乎全部丁级班的通镜亮起了红光。 曹凌红的眼里由淡然变为了紧张,六轮天石出现在她的身后,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面母通镜面前,没有丝毫犹豫,她严肃的说道:“立刻终止丁级班的大考,将所有学生强制传送出来,快!” 教习们看着通镜内的画面,放下饭碗,甚至有人直接扔掉,局势非常严峻,一刻都不能耽误。 “失效了!”一道道声音响起,有些沉重:“试了很多次,我们与通镜内的联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完全终断。” “怎么办?他们会死的。” “打破通镜,把他们救出来。”有教习喊到。 “不行。”第五湃眼神冰冷,似笑非笑的说道:“那片空间的本体就是通镜,强行打破,会引起微粒乱流,学生们之中,没有几个人能承受的住。” 丁级三班的白眉王教习提出见解:“既然出不来,那我们为何不进去救援?” “不可以。”第五湃很了解通镜,因为这是研月院的产物:“失去神木山岭的联系,进入会迷失在其中,永远,除了从圣者之外。” 曹凌红在长考之后,终于发话了,她掐着法诀,向着远处发出了一道微粒,在向着远处传递信息:“所有丁级班负责的教习集中微粒,布置‘八方镇妖’阵,将通镜内阵法的压制力提升到最大!感知力达到破妄的,与我一起重新建立与神木山岭的联系,我要和镜灵沟通!乙、丙级班的各位教习继续监考。我已试图通知南宫院长。” “即使有阵法压制,学生们恐怕连一柱香的时间都撑不住!你们重新建立联系不知要多久。”有教习提出疑问:“强行打破还能救上几个。” “是啊,月苍生没法用微粒,北芪洪一时半会无法恢复,丁级班里还有谁能抗住这样的危机?” “曹教习,你必须做出决断!” 曹凌红双眼微红,她的微粒波动起来,带着威压的声音反驳了那几个教习的质疑:“我的方案是最稳妥的,所有的责任我来承担!” 众教习这才配合起来,纷纷盘腿而坐,强大的感知力进入到了通镜之中,犹如石沉大海。 “赵卜祝,丹药和救援!” “遵命!” “第五湃往西南方向移动一个身位!还有你们几个,退后三步,微粒尽全力输出!”曹凌红有条不紊地布置着,试图用阵法来加强通镜内对妖兽境界的压制。 他们需要时间才能找回神木山岭的联系,只能用这个方法来给通镜内的孩子们一点帮助。 曹凌红已然有了决断,她拿出一颗丹药喂进了嘴里,丹名‘安神玉丸’,有稳固感知力的作用。 她的眼里瞟向了丁级班唯一一面从来没有变红过的通镜,是照映慧冷的那一面,因为她知道,自慧冷进入起,这一面子通镜从来没有坏过,从来没有! 她要问问,掌管通镜的镜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章三百二十六 危机之前 ...... 中心神木。 时间退回一点。 “小福,别哭,等你哥恢复,打他一顿!”北芪洪慢慢的将魏梓玫放下,让她靠在了一棵树上。 “是我太差了。”北芪褔反而哭的更厉害了,哭声之中蕴含着狮吼的威能,听起来很是凄惨:“哥,魏姐姐,你们费了这么大的努力,结果被一个耍小聪明的人抢过去。都是我的原因,要是我也能变身就好了!呜呜。” “小福,你确实要好好反思。”魏梓玫直白的说道:“等我恢复了,也要去挑战王立。” 北芪洪恶狠狠的看了魏梓玫一眼,似乎在告诉她,不要责备北芪褔。 魏梓玫虽然脱力,也瞪着眼回了他一眼。 他将北芪褔搂进怀里,继续安慰道:“不急,我们小福的变身,会到来的,而且会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变身!” 北芪褔这才好了一点,趴着抽泣。 王立此刻已成为了众人目光紧盯的对象,似乎下一刻他就要被生吞活剥一样,他自己打着算盘,想的是,如果有人挑战他,不接受不就行了。 “你,你们,不要想抢我的积分啊。”王立的声音很没有底气:“我可是上弦王家的人,和那些闲散亲王的孙子或者外域的交换生不一样!在此之前,你们可要想清楚后果,我们王家人可是有仇必报的!” 闲散亲王的孙子和外域的交换生明显意有所指,月苍生和北芪洪都瞪了王立一眼。 抢夺积分是规则上允许的事,但聪明的人都应该知道,这里的抢夺是指堂堂正正一对一的挑战。 但是这里除了月苍生和北芪洪之外,没有人想要为了一个大考第一,得罪上弦王家。 众人只能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个时候,美味的晚膳传送到了每个人的手里。 慧冷早已经吃完了,他忽然舒了口气,看来这里完全不需要他呀。 “小木,你说我早些冲上去,我会不会也能融入他们。”慧冷眯着眼。 “也许吧。”蚊子回答着。 慧冷缓缓转身,战斗结束,他该去和丁级九班的同学汇合了,他从北芪洪的招式里又所领悟,至少这一趟不亏。 王立忽然出现了,他把一千多积分的令牌挂在了胸前,无比显眼,仿佛天上的月,与他的阴阳头发型‘交相辉映’。 “慧冷是吧,怎么又回来了?你的伙伴们呢?”王立喜形于色,嘴角都是扬起来的:“他们是不是看你没到两轮,嫌你太差,把你丢下了,哈哈哈。” 他一边说一边把他的积分令牌擦了一下,壹仟多的数字格外晃眼:“眼馋吗?这可是你这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仰望吧。” 慧冷想反驳着什么,但他一时间竟然找不到理由,只能无声的看着。 北芪洪端着饭碗,拿着汤匙,一勺一勺的喂进魏梓玫嘴里,他的动作有一种正在穿针的感觉,很小心:“你还要人喂,真是的。” 本来一开始是北芪褔喂的,但是北芪洪想,小福只能喂他一个人,于是他便上手了。 魏梓玫颤巍巍地抬起包着棉布的手,又放了下来:“烫!你看看,这样我怎么吃,还不是为了小福,我才成这个样子的。” “呼。”北芪洪吹了一下:“姓魏的,这样总可以吧。” “双标男,你怎么不喂我。”一旁的月苍生在心里吐槽着。 章三百二十七 重现 咚,有什么东西移动了一下,有人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吃惊的放下了饭碗:“靠?是我眼花了吗?这棵巨树动了。” 众人的目光聚集到中心神木上,慧冷也停下脚步看了过去。 空气凝固,气氛有些冰冷,只能听见呼吸声,神木山岭内天色渐暗,夜晚快要降临。 “明明没动,想不到你还会骗大家了。”另一个人拍了拍那人的肩。 但他的动作马上停止了,因为他也看到,神木动了。 顷刻间,地动山摇,神木山岭的空间就像一个球,被人摇晃起来。 那颗巨树的根须从泥土里拔了出来,重重的踏在地上,宛若擎天的石柱,激起的沙尘不断翻滚,朝着人群淹没而去。 一股威压扑面而来,带着古老而又沧桑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 这种举手投足间无意产生威压的能力,无不说明了,这棵巨树,有七轮的实力,它已达到天命。 树干的中心,有一颗闪耀的光点,将四周照亮,它真在逐渐膨胀,变得越来越亮! 本来是没有风的,但是树枝活过来了,在空中摇曳,于是便有了狂风。 一道声音响起,和这个场面格格不入:“这片空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神木是真的。一场好戏即将开始,是时候重现了!”咔擦,留音水晶承受不住中心的威压,破碎然后化为齑粉。 树枝摇动的更加剧烈,仿佛在舞动,庆祝着新生,又仿佛在呼应,附和着那道声音。 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无力,那么弱小,那么卑微。 这棵巨树面前,人就是尘埃。 捏碎玉符!这是此时几乎每个丁级班的学生在想的事情,没有其他选择,也不可能有。 咔擦,咔擦,一道又一道玉符破碎的声音响起,但是并没有如常所愿,亮起传送的光柱。 “怎么回事?玉符失效了!” 这几个字让他们的身体颤抖起来,唯一仪仗的保命手段不能用了,他们该怎么办? “有人死了,五班的齐老三。”忽然响起了凄厉的哭声,那是一副无比恐怖的画面,一个孩子被一块巨石拦腰斩断,生前还保持着捏碎玉符的动作。 齐老二跪在地上,满是悲凉和绝望。 一根导火索被点燃了,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孩子们大哭起来,濒临崩溃。 “我要妈妈,呜呜。” “早知道就不参加大考了。” “闲门的人呢,不是说好不会出问题吗?” 质疑、紧张、颤抖,很多孩子吓得流出了污秽物,很多孩子都失去了理智。 “快来帮忙,王立被沙土埋在下面了。”有人喊道。 “没错,我相信书院会出手的,他们应该遇到了什么问题!大家保持冷静,不要乱,现在这种时候需要我们一起努力!来几个人帮忙!”是北芪洪的声音,他左手抱着北芪褔,右手提着月苍生,身后还背着魏梓玫。 北芪洪强势的声音让周围的哭声少了一些。 月苍生在心里吐槽:“为什么要提着我,就不能温柔点。” 神木的动作忽然停了,就像是某个人按下了静止的按钮,夹杂着夜色,中心耀眼的光点也渐渐暗了一些,升起一股诡异感。 “趁此机会,能自由行动的人,帮助一下队友!”北芪洪表现的算得上镇定。 章三百二十八 犹豫 王立的下半身还在地面上,两个腿拼命的抽动着,他刚刚跑得最快,可是没想到运气不好,脚下的地面突然陷落,一头栽了下去,他的手里还死死地撰着积分令牌。 几个人很快将他挖了出来。 还有人搀扶起失去兄弟的齐老二。 “趁着神木没有注意到我们,敢紧撤离。往远处的开阔地跑!” 几乎所有人相互扶持,飞快的逃离此处,不顾形象。 慧冷静静的站在哪儿,王立跑的时候,他没有动,有人捏碎玉符的时候,他也没有动,他就这么直钩钩地盯着前面。 半边面具早就碎了,露出有些狰狞的疤痕。 不知为何,慧冷没有试着去捏碎没有作用的玉符。 “蚊子,你说我应该跑吗?”慧冷不知何时将那两颗随机按需分配的忘痛丹握在了手里。 “还是那句老话,在问的时候,已经有答案了。”蚊子的语气没有波动:“一个忠告,七轮面前,现在的你可能会死,请保护好大脑和心脏,还有活的机会。” “当然。”慧冷自言自语道:“忘痛丹都发了,一个金石一颗呢,不吃,怪可惜的。” 有人拉住慧冷,想带着他跑,但是却拉不动:“你干什么呀?愣在那里?不是被吓傻了吧。” 慧冷摇头,没有说多余的话。 “想耍酷也得分时间吧。”那人鄙夷的看了慧冷一眼接着说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强行进入大考的家伙,真是无药可救。”说罢,他也赶紧没入到了大部队中。 北芪洪也注意到了慧冷,粗犷的声音有些发颤:“慧冷?跑啊,七轮,兄弟,不跑绝对是脑袋有问题。我本来还把你当成过竞争对手,没想到这半年你落后这么多,不说了。即使你没有受伤,先保命要紧啊。” 慧冷看着携带着三个人的北芪洪,依然选择了摇头。 “哥,你把我放下吧,我能跑的,你去把慧冷抓起来,他可能真的是被吓傻了。”北芪褔动了动身体,被放了下来。 北芪洪一把揽过慧冷的腰,然后发力。 慧冷抵抗。 “走啊!”北芪洪吼了出来:“你没看见有人死了,这不是游戏,生命只有一条,不管你怎么想,请给我珍惜!” 慧冷发出细弱的声音:“我想试试拦住这棵神木片刻。” 北芪褔没有管慧冷脸上的伤,而是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说道:“哥,没有发烧。” “拦个锤子!”北芪洪很焦急,因为他发现那棵神木中心的光重新亮了起来,他继续发力喊到:“理智一些,我最后给你一个呼吸的时间思考。” 魏梓玫有气无力的说道:“不要连累我们。” 有实力的人选择留下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我们叫他疯子,没有实力的留下,我们叫他傻子。 月苍生看着这一幕,在心里吐槽道:“矫情,我的话就不管这个名为慧冷的傻子了。” 慧冷好不容易鼓起的一点勇气,接二连三的劝阻又将其浇灭了,就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 他手里的忘痛丹被捏的变了形,他松开了手,像是没了力气,放弃了抵抗,没错,即使他能拦住这棵神木片刻,又有什么用呢。 他被北芪洪一把抱起,像是一根僵硬的木头,飞快地前往远离神木的地方。 章三百二十九 思考 他们一路奔逃,遇到的人纷纷加入,队伍渐渐壮大,丁级九班的众人也在其中。 除了人类,各种模拟的妖兽都没有逃难,它们似乎不害怕神木一般。 神木又动了,一道仿佛来自远古的声音在每个人的心底里响起:“复仇!杀光你们!” 无形的恐惧开始蔓延。神木的目标就是他们。 神木正在朝着人最多的方向移动! “我们快到神木山岭的边界了。”黄三斤站在开阔的原野上,触碰到了透明的墙。 不顾一切的赶路,他们都很疲惫。 “大家停下休整,恢复实力,等待救援。”北芪洪似乎已经成为了整个队伍的领导者,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实力,还有做出各种决策时的果断。 他一直都很聪明,当然,只有在北芪褔面前,他会变苯。 神木越来越近,众人的心里生出一种逃不掉的绝望。 慧冷没有说话,这一路上他都很沉默,他一直在想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小木,你记得之前有个老卦师,他说我必遭离别之苦。”慧冷发着呆,问道。 “是有这回事。” “我以为墨就是我的离别之苦。”慧冷怅然的看向逼近的神木,说道:“可是后来的大青囊也是。” 蚊子即刻回答:“是巧合吧,我都不信算卦的。” “那现在呢?”慧冷的情绪很复杂:“我想,如果我还像之前一样,什么都不做,等着一切自然而然发生,也许最后,整个神木山岭里只有我一人幸存。” “这不好吗?能活下来。” “不好,我好不容易融入到丁级九班这个集体,我不想再一次失去了。”慧冷飘忽不定的眼神里带着茫然。 蚊子反问道:“这只是你最坏的假设,下一刻可能教习们已经解决问题了呢?” 这是侥幸,是慧冷期待的侥幸。 王韬涛坐在了慧冷身旁,拍了一下他的肩:“想什么呢?我们几个人的积分都到前五十了,应该高兴一些。” “除了瞿天戈,还不知道他的情况。”黄三斤补充到。 “没想什么。”慧冷微微摇头,思绪被拉了回来。 “你不会也和澄莹一样又被吓到了吧。”王韬涛凑了上去:“安啦,教习们会出手的。 黄三斤安慰道:“我猜呀,这是一场突发情况的考验,还会打分呢。所以逃跑的过程中,我特意保持形象。” “还形象呢?你黑不溜秋的,谁看啊。”王韬涛怼到。 “有的是人看!哼。”黄三斤的拳头硬了。 两人俨然是要开打的势头。 慧冷做了一个表情,装作好了的样子,他知道,他们都很害怕,只是为了安慰慧冷才这样表现的,慧冷早就感知到了王韬涛颤抖的手,还有黄三斤略有结巴的语气。 一股气浪袭来,掀起王韬涛的留海。 他们能看见朝着他们移动的神木! “人类,还给我!还给我!”低沉又有些疯狂的声音响起,愈来愈响,仿佛阵前的战鼓,打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数百丈开外,一根粗壮的枝条扬了起来,正朝着四周随意挥舞,攻击就要到了。 章三百三十 阵起 身体膨胀的声音再次响起,北芪洪又一次化身为了泰坦白罴,只不过这一次的变身十分痛苦,似乎耗尽了他的全力,他嘶吼着:“所有有余力的,一起帮忙!” 北芪洪站到了最前方,有很多人和北芪洪一样,选择了上前,挡在了受伤的人面前。 慧冷、王韬涛、黄三斤没有例外,他都想出一份力。 啪。 树枝抽了过来,似乎是无意识的随手一击,就连微粒都没有携带,仅凭树枝本体的力量,便将组成的人墙打得七零八落。 如果这一击附带微粒,后果将不堪设想,恐怕会全军覆没。 由于重伤未愈,北芪洪变身不稳,甚至被打回了原来的样貌,其他人更是苦不堪言,甚至被击飞了数米远。 神木的背后忽然升起了数百道枝条,每一条都带着微粒,看得人心生绝望。 ...... 通镜内,神秘空间。 “南宫大暑,您在哪儿?”曹凌红凝聚出的声音在整个虚无的空间里回响,久久不绝。 那道熟悉而又戏谑的声音响起:“说很多遍了,不要念全名!叫我暑暑。” “暑暑大人,按照协议,人通镜内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您能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吗?”曹凌红的声音质问中带着恭敬。 “有人意外的唤醒了这棵‘千骑将军木’,打乱了联系,我也没有办法。”镜灵暑暑遗憾的说道:“这棵神木是人通镜的核心,制作我时,是老大出手将它的本体留在了这儿。” 老大指的是院长大人。 曹凌红接着问道:“我们需要与神木山岭的联系,将孩子们救出来!” 暑暑从曹凌红的一边飘到了另一边,似乎有个影子在曹凌红的耳边吹着气,说道:“找回,需要时间。” “我们为你提供感知和微粒,同时,你要将我们布置的八方镇妖阵送到里面。”曹凌红有些命令的语气说道。 暑暑依然是那么戏谑:“可是人家都失去神木山岭的联系了,怎么把大阵送进去。” “救人出来很难,但送东西进去,你总有办法吧。不要逼我用手段。”曹凌红软硬兼施,说罢掐着法决,一副要出手的样子:“我已经通知院长了。” “服了你们了,动不动就威胁我。唉,谁让我无私奉献呢。”暑暑立马服软,说道:“大阵动用秘法,马上能送进去,但是找回联系,要一个时辰。” “好,再帮我带去一句话。” “只能十个字以内,秘法能力有限。”暑暑说是这么说,但她跟人的感觉是没有压力的,仿佛通镜内发生的事与她无关。 ...... 神木的动作忽然停了,它举起的数百道树枝变了进攻方向,朝着天空抽去,发出噼啪的声音,似乎在抗拒着一些东西。 一道圆盘一样的巨大阵法穿越空间,降临在了神木之上。 “教习们出手了!”学生们如释重负的声音响起。 八方镇妖阵穿越空间而来,在神木的攻击下瑶瑶欲裂,但外面教习的不断努力下,终于成型了,虚空之中隐隐有锁链的碰撞声,覆盖在了神木之上。 片刻后,神木的气息开始缓慢的下降,七轮,六轮,五轮,停住了,似乎达到了一种平衡。 那道戏谑的声音来的很干脆:“曹凌红留言:一个时辰,救大家出来。” 章三百三十一 布置 “人类,还我心来!我的心,被你们挖了两次!”神木的声音变得凄厉起来,有些癫狂,仿佛是尖叫的妖兽,震痛着人们的耳膜:“痒,心里好痒,又很痛!” “你们还想要困住我多久?”那是一道质问的声音,神木的身后背负着大阵的压力,却依然凝出了数十万颗微粒,足足有五轮的境界。 冰冷的感知力将众人扫了个遍,威压让人双腿发颤。 神木的气息不断起伏,还在与大阵抗衡,留给学生们的时间不多了。 “一个时辰。”北芪洪很虚弱,变身只持续了数道呼吸。即使吃了一颗天元丹,他也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全恢复,他现在的身体是伤上加伤。 北芪洪毅然决然看向神木,留下了一句话:“有胆量的人往前一步!自愿。” 王立下意识的往后一退,低着头,发现没人在看他。 一个人上前,就有很多人跟着,北芪褔,魏梓玫,月苍生,齐老二,黄三斤,王韬涛,还有很多慧冷叫不出名字的人,就连澄莹也跟在其中,丁级九班的所有人都来了。 “小福,你给老子留下。”北芪洪一个温柔的飞踹,接着说道:“伤员和境界太低,实力太差的,就不必了,送死拖不了多少时间。” 北芪褔嘟着嘴,委屈的看着北芪洪。 “撒娇也没用,老实呆着。” 北芪洪然后看向了月苍生、慧冷等人,说道:“月苍生,你暂时连微粒都用不了,还有你们几个,微粒数太少。” “我还有底牌,只是用的话会跌落境界。”月苍生的语气很淡:“最多撑住一盏茶。 “你确定吗?”有人惊讶的看着他:“跌落境界基本意味着永远停滞不前了,无限等于你会被家族放弃。” 月苍生叹了口气,在心里吐槽道:“当然不确定,靠,但是就凭你们,能撑住一个时辰吗?最后还不得看我。”他没有把心里说想说出来,而是帅气的点了点头。 有几个微粒数刚刚达到两轮的主动退到了后面,只有慧冷还没有退。 “慧冷,我承认你的勇气。”北芪洪说道:“但请你清醒一点。” “说难听点,等会开战了,会添乱的。”月苍生手握嫩枝,似乎在做最后的准备。 丁级九班的几个人替慧冷辩解道:“慧冷很强的,他不会添乱。” “你们整个班都对自己的实力有一种盲目的自信,看看实力,他连两轮都没有,有个什么用?你们也是,一个个都才二轮一阶。”一个第五湃班上二轮三阶的佼佼者说道。 “这个叫慧冷的,都说丑人多作怪,脸上还有疤,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刚刚还看见他在神木来的时候发呆,想拉他一把,都被拒绝了。”又有好几个人表示了谴责。 慧冷一直没有主动说话,而是看着神木的方向。 北芪洪瞪了那些人一眼,才安静了些,他说道:“硬是要去,我不阻拦,但请配合我的指令。” 远处的动静平缓了一些,神木与大阵达成了某种平衡,它不断上下波动的气息,停留在了五轮一阶。 “请这几个体术强者与我一起吸引神木的仇恨,其他人提供法术支援。”北芪洪知道时间有些来不及了,他飞快的说道:“月苍生是我们最后的防线,等我们撑不住的时候,麻烦你赌上自己的前途!” “请大家不要保留,不遗余力,这不是儿戏,而是生死!” 章三百三十二 逞英雄(一) “确实。”慧冷突然开口,很突兀,他没有在意许多人异样的眼光。 慧冷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他很久没有这么清醒过了。 其他人都没有动,在等待北芪洪的一声令下,而慧冷提前动了,他不徐不疾的向着神木的方向走去。 “你要干嘛?请听指令行动。” 慧冷疯狂的张开双臂,歇斯底里地说道:“你们也知道这不是儿戏!此刻上前,会伤,会残,会死,会跌落境界,纵使活着,也会有无限的悔恨,你们的一辈子会毁在上面。清醒一点!一群小屁孩,逞什么英雄。我大你们一年,要逞也是我逞!” 炮语连珠,噼里啪啦,劈头盖脸的砸在众人心上。 “我不怕死,不怕活,就怕孤独,好不容易认识了这么多人,怎么能看着你们一个个艰难的倒下!”慧冷说着自己心底里的话。 “我就是脑子有问题,怎么着!”慧冷磕下了一颗早已被他捏的变形的忘痛丹,唾沫横飞。 他以自己最大的声音吼道:“神木是吧,你他妈来追我啊,你的心在我这儿呢,打倒我,我就还给你!” 众人目瞪口呆,满脸疑惑。 “他是在自杀吗?”这是有人的想法。 慧冷留下了一个背影,没有犹豫,每一步都很坚定。 神木山岭的天已经黑了,那棵巨树中心的光十分耀眼,像是一个小型的月,将这里照亮。 “你!有熟悉的感觉,死!”神木无形的感知将慧冷死死地锁定,这意味着,神木接下来的攻击,慧冷将无法闪躲,只能硬接。 一枝附着了微粒的枝条朝着他抽了过来。 有人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慧冷被一击打成两半的恐怖画面。 劲风先至,灰尘迷眼,一人粗的枝条紧随其后。 慧冷将全身所有微粒运转到了极限,九十七颗全部集中到了他的右半边身体。 他这半年里全部精力几乎都花在了修炼微粒数之上,除了五步拳,他没有再修炼其他的术法。 慧冷的倚仗是他的骨,慧冷在赌。 赌他的骨比神木硬! 啪,慧冷飞了出去,划过了一道弧线,落到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慧冷,你怎么样?”丁级九班的人都很焦急,要不是北芪洪阻拦,他们都要上前去看看情况。 “还能怎么样,不死也昏。”有人说道。 神木再一次发出了声音,它的目标是没有动静的慧冷:“你输了,我的心!还我!” “还我!”神木又问了一次,语气愈发愤怒:“你是在骗我!你没有,你根本没有。” 它背后的枝条转移了目标,已然朝向了学生们。 北芪洪紧皱眉头:“神木被彻底激怒了。” 一丝责怪的情绪在众人的心头升起,如果不是慧冷冲动,他们也不会这么早面对愤怒的神木。 “他,他还活着!” 慧冷爬了起来,他的右臂折了,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内脏强烈的震荡伤让他将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喂,你还没有打倒我!”慧冷断断续续的声音,听着就觉得痛。 “如你所愿。”神木所有的枝条朝着慧冷一齐瞄准了慧冷,这一刻,它毫无保留,暴风骤雨的攻击朝着那个蝼蚁一般的身影攻去。 章三百三十三 逞英雄(二) 神木枝条击起的尘土甚至遮掩了视线,模模糊糊,只能看见一个弱小的影子在地面上不断下陷。 大地在震动,狂风在哀嚎,宛如一万匹独角马奔袭而过,声势浩大,每一击都重重的打在了人们的心上。 没有人敢说话,北芪洪慢慢捂上了北芪褔的眼睛。 就像是砧板上被厨师捶打过成千上万次的肉,慧冷会不会变成肉泥? 一阵雾气悄无声息的覆盖在了场上。 慧冷猛地睁开眼,下意识的摸了摸右臂,完好无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不是在被神木的枝条攻击吗?”慧冷疑惑的说道,他只记得自己被打的蜷缩起身子,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蚊子?小木?你在吗?”四周很安静,慧冷甚至喊出了声:“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有种来过这里的感觉。难道我死了吗?” “对了,神木湖,我在去神木湖汇合的路上也遇到过相似的雾气。”慧冷笃定的说道。 “在。”蚊子说道:“我也觉得这里很熟悉。” 慧冷一边试着探索,一边叹气:“蚊子,这个世上微粒的数目真的就代表这一切吗?” “当然。”蚊子回答着:“对于没有起点的人,微粒数就是唯一。” “我这半年里这么拼命的修炼,还是只有九十多颗,于是有很多同学,看不起我,看不起丁级九班,瞿天戈更可怜。”慧冷叹息着。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舍命冲动,激怒神木而去试图救所有人,逞英雄?你带着丁级九班的人躲起来不就好了。”蚊子很直白的问道:“你的恢复力再强,骨再坚硬也不是五轮的对手,更何况你之前还准备面对七轮。” 慧冷干脆盘腿坐了下来:“我不站出来,那些孩子也一定会很惨的,他们都才不到八岁,不应该这么早就面对这样的灾难。你说残疾、死亡还有失去微粒,会影响他们一辈子。” “你不也是吗?不到八岁。”蚊子咬字清晰。 “这只是生理上的,你也知道,我自己心理上已经成年了,我了解很多东西。”慧冷目光悠长,似乎想看透包裹着他的雾气:“我比他们大,也比他们懂得多,什么残废、死亡我都不怕。” “这样很圣母唉,妄想拯救一切。” “这些日子,我积压的各种不好的情绪和压力,刚刚都爆发了。”慧冷没有接蚊子的话,自顾自说道:“其实本质上我就是想在很多人面前证明一下自己,让他们知道,我不是废材。害怕孤独是原因之一。” “白面壹号的情报里也没有涉及到神木的东西。”慧冷眨了眨眼:“我是不是真的很冲动?真的脑子有问题?” “现在想想,我不该这么冲动的。”慧冷忽然话锋一转。 “我也觉得,后悔了吧。” “我应该先跑远一些再挑衅神木的。”慧冷握着拳头:“也许还能多拖一点时间。” “真是油盐不进。” 扫帚清扫落叶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与地面轻轻摩擦,沙沙,沙沙。 慧冷紧张的站了起来,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穿着闲门后勤工作服的老人,慧冷之前没有注意,他的这身工作服款式很旧。 “老人家?怎么会这儿遇到您?”慧冷嗅到了一丝古怪,还是行了一礼。 老人微微回礼,伸手指向了地面的落叶。 章三百三十四 逞英雄(三) ...... 外面的世界,不逸峰。 “还要多久?”一声沉闷的质问响起,是曹凌红在与通镜对话。 “半个时辰,哪这么多废话,催催催,你就知道催。”镜灵南宫大暑随意回了一句。 “神木山岭之内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人牺牲?”众人都无比想知道通镜内的情况。 回应他们的只有沉默。 “请大家稳固大阵,不要出了乱子,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又有一些完成了监考的教习腾出手来,主动加入到救助的行列中。 轰,是远处某座山峰上发出的声音。 曹凌红收敛心神,感知一动,说道:“奇怪?刚刚等闲峰上发生了轻微的地震。” 因为现在有更紧要的事件需要处理,众人都没有把它当一回事。 ...... 慧冷顺着老人指的地方看去,一片又一片发黄的叶子散落在地上,首尾相连,有点像某种图画。 “您想表达什么意思?”慧冷没有看懂,很是疑惑。 慧冷微微抬头,老人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在了雾气深处,和他们的数次相见一样,没有留下一句话。 慧冷上前去追,却发现自己绕了一会,又回到了落叶图的地方。 等等,慧冷猛地回过神,站在更高的地方朝着地上看了过去。 “蚊子你有没有发现,这图很像是一个盘腿而坐的人!只不过只有半边身体。”慧冷惊喜的说道。 “我明白了,这是微粒运转的路线。”慧冷即刻说道。 蚊子也附和着:“没错,你看的很准,似乎只有一半。” 慧冷忽然想到自己不正是只能在右半边身体里运转微粒吗?这一幅落叶图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难道是某个强者留下的福源机遇?正好被我遇到了?”慧冷挠了挠头,将他在闲门遇到的一些事联系了起来。 “俗活说一个成功的修行者背后一定站着一个默默奉献的老头。”蚊子没好气的说道。 慧冷盯着落叶图,没有立刻凝出微粒试验:“我想这个老人是在让我自己做出选择。” “可是你早就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不知是蚊子的叹息还是慧冷的自言自语。 盘腿,凝聚感知,慧冷不再犹豫,将微粒按照图上的顺序,运转起来。 也许是这半年里的积累,也许是心里的不甘,慧冷同化和提纯微粒的过程,无比顺畅,水到渠成一般。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慧冷的微粒数一颗接着一颗的提升,转眼间就达到了一个临界值。 接下来是成石,慧冷等这一刻很久了,他将分开的微粒合到了一起。 一瞬间,成功了。 慧冷的面前出现了一颗人眼大小的天石。一大一小两颗天石围绕在慧冷身边,此刻,他突破了,两轮一阶,一百一十颗微粒。 如果有人在他身边看着,一定会惊讶的说道:“这么简单就成石了?” 神木面前的地面上,有一个巨大的深坑,一个交叉双臂,护住头顶,蜷缩起身子的僵硬身影处在深坑的底部。 他的手臂是凹陷下去的,已然粉碎。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奄奄一息的身影,他的右半边身子上发出幽幽的光。 章三百三十五 逞英雄(四) 神木张牙舞爪的枝条终于停下,它对自己不知疲倦的动作感到了一丝无聊,这个人类如此弱小,但却坚硬的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 没有人再嘲笑这个发了神经逞英雄的少年,因为无论如何,这个少年至少拖住了神木一柱香的时间。 澄莹闭上眼在默默祈祷,有很多人也希望这个少年能重新站起来。 北芪洪他们微微振作,做好了随时接受神木进攻的准备。 “有光!” 有人惊讶的发现不远处的深坑里有什么东西再发亮。 难道他还活着?不可思议! 慧冷睁开了眼,一股精纯的能量从他破碎的右臂中溢出,瞬间就布满了他的右半边身体,他的伤正在逐渐恢复。 “我突破了!那个微粒运转的法决很厉害。”慧冷感觉自己在浓雾中过去了很久,但在现实里,似乎只有一瞬。 “我怎么感觉自己的右手更灵活了一些。”慧冷握了握拳,发出噼啪的响声,就像新的一样。 蚊子解释着:“你把它彻底炼化了,右臂的骨已经完全属于你。” “那身上其他部位的呢?” “还早着呢。你的实力和感知力都还太少,你的每次突破,应该都有可能会伴随着某一部分骨的炼化。” 还没等慧冷回味,他忽然皱起了眉头,全身痉挛起来,叫出了粗口:“靠,忘痛丹的药效过了,又酸又麻,还很痛。” 烟尘散去,慧冷从坑里爬了出来,吞下了他的第二颗忘痛丹,虽然药效会大打折扣,但至少聊胜于无。 几片碎布遮住他的隐秘部位,两轮天石绕在他的掌心。 慧冷没有给神木反应的时间,用他带有挑衅意味的语气说道:“就这样吗?是不是没吃饭。你不要你的心了吗?” 说话的同时拔腿就跑,他想按照先前没来得及实施的想法,将神木引开的距离人群远些。 神木很震惊,甚至连追慧冷的动作都慢了一拍,它明明在一直在进攻,为何这个人类还能生龙活虎地站在它的面前,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也许他真的能拖一个时辰。”不知是谁的心里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比起突破前,慧冷的右拳上附着的微粒数翻了一倍,从四十五颗达到了九十多颗,这意味着他的力量与速度,都提升了近一倍。 “不可以!”神木发出了一声怒吼:“还给我!给我!” 它的枝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长,本体没有动却已经追上了窜出去数十丈的慧冷。 在相对静止的状态下,附着着微粒的粗壮枝条无声无息的缠绕在了的慧冷身上,收紧,然后甩了出去。 慧冷又一次站了起来,喊到:“再来!你的攻击越来越弱了!” “他难道不会痛吗?他不会死?”这一幕给了在场所有人难以磨灭的震撼。 数次之后,神木看着又一次爬了起来的慧冷,它终于受不了了,它察觉到自己在逐渐变得虚弱,不能再等了。 一枝更为粗壮的枝条死死缠住慧冷,将这个少年拉倒了自己面前。 慧冷被枝条固定在半空,他距离发光的神木中心,只有不到一丈。 章三百三十六 逞英雄(五) “虫子,有虫子!”神木的声音近在咫尺,震得慧冷耳膜发麻:“给我,不然死!” 枝条不断收紧,宛若饥饿的蟒蛇缠住猎物一般。 慧冷的骨很硬,神木暂时奈何不了他,但此刻越收越紧的枝条在慧冷的肺部施加压力,想让他窒息而亡,一切归于尘埃只是时间问题。 面前的光亮是从神木内部发出来的,透过了一层厚厚的树皮,强烈的而又刺眼,使得慧冷眯起眼,瞳孔缩小。 他没有去和神木进行无意义的对话,而是在打量着那处发光的地方。 “挨打够了,有点想反击啊。”心里竟然升起了这样的念头:“蚊子,你说我能不能打破神木的皮?” “试试?”蚊子回答道,和慧冷达成了同统一。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慧冷的眼前都出现了重影,耳朵里居然听见了咚咚的敲击声,难道是自己的心跳?但似乎是从神木里面传来的。 幻听、幻视接下来就是昏厥和死亡。 现在还不能,他要放手一搏,他和自己说好了的,要试一试。 慧冷闭上眼,右边身体里运转起刚刚学会的那套不知名字的法门,所有微粒调动起来,在他的手心慢慢聚集。 压缩,慧冷在脑海里重复的回想看见过的战斗画面,北芪洪的蓄力、魏梓玫的大风云手、澄莹的风压泡泡,还有其他人身上的各种不同的甲。 在缺氧的状态下,他明白了一些东西。 一颗接着一颗的微粒首尾相连,加以感知力的控制,微粒与微粒之间发生了相融,就和成石的过程一样,后者是无序的堆叠,而前者是刻意的塑形。 慧冷的冷汗直冒,呼吸急促,终于形成了一个完美贴合拳头的膜,比起刚刚的极限九十五颗,这层膜消耗了他的全部一百一十颗微粒。 “要是微粒再多一点就好了。”慧冷隐隐有些可惜,他感觉自己的感知力还有余力。 心跳犹如激烈的鼓点,一个声音似乎在提醒他,就是现在。 慧冷从嗓子里挤出微弱而嘶哑的声音:“松开我,我就把心还给你。” 神木收紧枝条的力道突然松了几分,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它的声音从疯狂变为渴求:“快拿来!” 松了! 慧冷贪婪的大吸了一口空气,左臂死死地支撑住身体,好让自己不至于掉下去。 他高举右拳,单手撑着身体向上,发力,在脱离枝条的那一刻,双脚腾空,就像在飞一样。 神木发现了异常,枝条飞快地折返,再次向他袭来。 你慢了一步,我更快! 包裹着慧冷全身微粒的右拳,砸向了神木中心最明亮的地方。 没有支撑点,巨大的反作用力让慧冷倒飞出去,此刻,神木就像是愣住了一样,它没有动,枝条也停了下来。 “你说蚍蜉为何想要撼大树?”慧冷喃喃道。 “我打破了吗?”慧冷在空中下落,浑身都是钻心的疼痛,第二颗忘痛丹的药效居然提前过了。 蚊子也很虚弱,用着安慰孩子的语气说道:“嗯,裂了一点点小口,就像蚊子咬过一样。” “我不是废材对吧。” “不是。” 嘴角微微上扬,慧冷摔倒地上,昏厥了过去。 章三百三十七 必拿下 “游戏快要结束了,五十息后,传送恢复,请准备。”戏谑的声音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意味,似乎有种恶作剧成功之后的喜悦。 慧冷打出一击后落到了地上,昏迷不醒。 “你们干什么,只有最后一会了,丁级九班的人不要添乱!”有人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的王韬涛等人,因为他们似乎想上前去看看慧冷的情况。 北芪洪同样伸出手臂阻拦:“传送恢复后,会将我们所有人送出来的,请你们不要冒险,很可能会惊动神木!” “可是......”王韬涛想说些什么,却被黄三斤制止住了。 黄三斤摇摇头说道:“他们说的对,现在要沉住气,不能让慧冷的努力白费。” 站在后方很远的王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人群中央,他那壹仟多积分的令牌依然挂在显眼的胸口,只剩下一半的头发吸引着眼球。 他站在了一块不高不矮的石头上,说道:“全体目光向我看齐!马上要离开了,这么说,是不是可以提前宣布,闲门书院丁级班的大考第一。” “没错!大考第一就是我们无敌的王少!”在人群中说话的是和王立组队的某个跟班。 “必拿下!”又有跟班表示同意。 “低调,低调。”王立挥手示意:“等出去之后,上弦城天麟酒楼我请客,所有丁级班的人,包场一天!” 有人发出了欢呼。 嚣张,先让你嚣张一会!月苍生在心里暗骂。 倒数的过程慢慢变成了很多人一起,三十七,三十六...... 很古怪,神木依然没有动,孩子们中间升起了一种重获新生的氛围。 “只有三十息了,第一一定是我的!”王立也愈发兴奋。 “那如果第一不是你的呢?”远处的北芪洪抱着手臂看了他一眼。 王立哆嗦了一下,说道:“你,你受的伤还没有恢复,打,打不过我的。我是上弦王家,我什么身份!” 北芪洪摊了摊手,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似乎在看王立出糗。 王立也想明白了北芪洪的做法,他的语气变为了肯定:“三十息,如果第一不是我的,我就把脚下这颗石头剁碎了吃!” 有些赌气的话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有些好笑,又有些生气,因为确实没有人。 十,九...... 王立已经在幻想出去之后的画面,得到家族重视,迎娶月姓公主,走上人生巅峰!对了,还有院长承诺的一件物品,拿什么好呢?真是好难决定啊。 就在众人数道五的时候,天忽然变暗。 熄了,神木中心一直发光的地方熄了! 咔擦,有人听见了破开的声音,以及有些熟悉的语气。 “这个光髓怎么一打就碎,吓我一跳。幸好这层壁不知被什么东西打破了,我瞿天戈终于出来了!” 瞿天戈茫然的往前踏了一步,自言自语的说道:“咦?怎么天黑了?也对,一共有两顿饭,我入定后忘了时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进前五十。” “靠,踏空了。”瞿天戈也从空中落了下来,但他的身后凝出了三颗发着淡绿色光的天石。 时间到了,数道传送的光芒升起,孩子们陆续重新回到了不逸峰。 章三百三十八 就很意外 伴随着月光的升起,新的一天到来,乙丙两个年级的大考也结束了,学生们都拖着疲惫的身躯,但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轻松的光。 丁级班的众人提前出来,接受着赵丹师医疗小队的检查。其他两个年级都还好,但受伤的人、脱力的人、躺下的人依然很多。 “丁级班竟然只有一个人死亡,这简直就是奇迹!”不知是哪一位教习感叹了一句。 曹凌红是久经风雨,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但这一次,她显然也有些失态了,在挨个询问过一些出来的学生后,还是难掩脸上奇怪的表情,盯着天上的月亮,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事情。 “学生们都很疲惫,曹教习,您什么时候宣布结果?”第五湃看着他们一班的人,脸上全是骄傲:“第一应该毫无疑问,是我们班王立的吧。” 曹凌红扫了一眼不逸峰上的人,丁级九班的孩子们不在这里,去了别处,焦教习也从大考开始后就离开了。 她慢慢说道:“再等等,吉时未到。” 慧冷和几个伤得特别重的孩子被送到等闲峰外的丹房里,情况都已经稳定。 他提前醒了,甚至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往外面走去。 丁级九班的人很早就在丹房外面候着,没有留在不逸峰上等待大考的结果宣布。 “瞿天戈,你居然三轮了,靠,怎么回事?”黄三斤很惊讶,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嘴里甚至可以塞下一颗鹅蛋。 瞿天戈刚出通镜就被曹凌红带走问话了,应该是一些关于他实力暴增的事情,月亮出来的时候他才赶来。 “是啊,快和我们说说。”王韬涛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当时被传送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里面很黑,然后忽然就亮了,我便看到了一颗发光髓,一具骸骨,一个蒲团,还有壁上混乱的文字,我感觉自己在一个神秘的洞窟当中。”瞿天戈回忆着。 “看着壁上的字,后来...怎么说呢?用曹教习的话说顿悟了。”瞿天戈一边说一边比划。 他将三颗天石凝了出来,绕在手心,说道:“就很意外,突然,一下子就想通了,然后微粒就刷刷的涨,怎么都控制不住。”瞿天戈的表情很是得瑟。 “瞿天戈?你三轮了,我没做梦吧?”慧冷走了出来,扶着墙,看见了他手里的三轮天石,做出了和黄三斤一样的表情,差点没有扶稳 众人围了上去,黄三斤说道:“慧冷,你醒了?赵丹师说你没事,果然。你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我差点真的以为你疯了。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拖住了神木一个时辰。” “那可是五轮,你救了我们很多人的命!”王韬涛轻轻拍了拍慧冷的肩。 “也没有啊,只是脑袋一热。”慧冷挠着头:“赌命,还挺幸运的。” 慧冷飞快的转移话题说道:“瞿天戈,你接着说,我昏迷的之前,好像还听见了你的声音,后面怎么样了?” 众人的目光回到了瞿天戈身上。 章三百三十九 钟鸣 ...... 证道峰,一处偏避的凉亭。 焦捕醒提着一壶酒,独自喝着,他的身后是一个收拾好的包裹。 田步腊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这里,端着一碟‘翠竹花生’,一盘‘辣酱牛肉’。 “老秃子,怎么,来给我践行?”焦捕醒随意的拿起一把花生米,喂进嘴里:“你们班考完了?” 田步腊夺过他的酒壶,拿出瓷杯斟了一盏:“还行,应该有大半的人能够升学。” “你就不好奇一下自己班上的情况?”田步腊抿了抿嘴:“大河曲酒,不错。” “全部通过大考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焦教习抓起牛肉:“结果早就注定了。” “我还以为某人一开始就振作起来了,原来是装给学生们看的。”田步腊说的是焦教习一开始布置战术的样子。 “我是孩子们的榜样,我不能先萎了。”焦教习说道。 “偷偷的一个人萎?”田步腊笑了出来。 焦教习瞪了他一眼:“有屁快放,我还等着曹凌红宣布结果后,早点跑路。” 田步腊忽然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想不想来打个赌?” “赌什么?”焦教习大饮一口,酒壶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你就对你的学生们那么没有信心?”田步腊看向了远处的不逸峰。 “不是没信心,我这叫自知之明。”焦教习一个踏步踩到了椅子上:“要是那八个孩子全部通过大考,我就,就当着全体师生的面,倒立减掉我留了这么多年的胡子!” “好,我们就赌这个。”田步腊也踩了上去,气势不减。 “你这不是给我送温暖吗?”焦教习盯着田步腊的头顶:“我不爽你头上仅剩的三根毛很久了。” “我输了的话,我也着全体师生的面,倒立减掉我头上的小黑、小白和小灰。”田步腊露出了锃光发亮的头顶,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就三根毛,你还给它们取名字。” “我乐意,哼。” “安静,要宣布了。”焦教习的心跳居然有些快。 咚,咚,钟声响起。 ...... 等闲峰外面,丹房门口。 “后面,我入定了很久,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三轮了,然后那颗发光髓变得特别亮,我当时都睁不开眼。”瞿天戈靠在墙壁上,换了个姿势说道:“既然都三轮了,我便想试着打破困住我的那层壁。” “先别说了,钟声响了,要宣布大考排名了。”众人屏住了呼吸。 ...... 不逸峰。 “曹教习,快些宣布吧,您还在等什么呢?”场上越来越多的人等得有些不赖烦。 曹凌红依然没有动。 片刻后,那只白毛银甲的狐狸又一次出现了,扔给了曹凌红一颗蓝色的留音水晶。 院长柔美细腻的声音传了出来:“小曹,处理的不错。另外,结果我知道了,没有异议,你自己看着办。” 曹凌红松了一口气,释放威压,让嘈杂的众人安静了下来,她说道:“此次大考的结果,已由院长评判,请大家理性对待。” “钟鸣十响,鸣毕,宣布结果。”充满威严的声音慢慢传开。 章三百四十 晃动 ...... 上弦城,皇宫,太阴殿。 阴影里的灼阴帝在龙椅上眯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今日可是闲门大考出结果的日子?” 候在一旁的公公答道:“回禀陛下,确是今日。” “朕要第一时间知道结果,你马上去办。” “遵旨。” 皇帝的命令被层层传递,引起很多猜测。灼阴帝前几年从来没有过如此关心闲门的情况,第一时间了解消息这种事更是前所未有。 有人发现了什么,难道说仅仅是因为这次闲门大考,有一个月姓的人? ...... 乾元书院,皇极峰,悬空台。 明镜儿盘腿坐在一块浮在空中的玉石上,她的头发有些乱,脸上顶着两个黑眼圈。 玉石由感知操控,至少要达到凝神小成才有可能让玉石脱离重力,明镜儿悬空台达到的高度,说明了她的感知力已经有了凝神大成。 不知是山间的风还是别的,明镜儿的玉石摇摇晃晃有些不稳,她险些跌落。 一个玉树临风的人坐在明镜儿的旁边,穿着一身绣有山茶花的华服,身上飘着淡淡的香味,是丁瞳。 “镜儿,你今日怎么了?心神不宁的。”丁瞳凝聚感知,帮明镜儿稳定了一下悬空台。 “丁瞳瞳,你明知故问!”明镜儿有些嗔怒,目光看向了远方:“没有跟那个家伙联系快一年了吧。” “是啊。”丁瞳一个起身坐到了明镜儿同一块悬空台上:“没想到他真的能修炼微粒了,入了闲门,强行参加大考,还是那个又固执又可爱的小屁孩。” “你干嘛?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明镜儿俏脸微红,却主动靠近了一些。 “之前又不是没做过。”丁瞳将明镜儿揽进怀中:“我的这个身份,可帮你拦下了不知多少人的骚扰。” “希望他能够通过大考。”明镜儿真诚的说道。 “这么担心,你怎么不自己请假去看看?”丁瞳问道:“每次收到他的消息,你都激动得像个小麻雀。” “谁是小麻雀?哼,你不也在担心他吗?见面的话,现在还不行。”明镜儿的眼神忽然坚定,连她们身下的悬空台都升高了一点:“我们都很清楚,没有实力之前,就是在害他!修炼吧,不要闲谈了。”说罢便闭上了眼。 丁瞳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感慨了一句:“三轮三阶,保持这个速度,再过个两三年,你的微粒数恐怕就要超过我了。” “慧冷那个小屁孩,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丁瞳调整气息,进入了冥想状态,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脸上留着疤痕的面容,她的悬空台也不知怎么,晃了一下。 ...... 钟声响了十下,速度比起早课前的钟声要快上很多,差不多一息一响。 王立带着他的一众跟班,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发‘曜石礼炮’。 “听我号令,大家准备好,听到我的名字,就放!”王立满脸骄傲的说道:“我已通知了上弦城的族人,他们有可能派使者过来记录,表现好一点!” 章三百四十一 念排名 正当曹凌红准备宣布的时候,几道身影跃过云桥,出现在了不逸峰上。 王立吃惊地看了过去,脸上满是喜色:“王厉叔父你怎么过来了?” 当朝驸马王厉身着一身绣着麒麟的文绮,缓缓的从轿子上走下,他身边仪态端庄的女人正是公主月晴。 “我当年也是从闲门出来的,来着看看我的好侄儿。”王厉上前柔声说道:“侄儿,做的不错,我们很有缘分,不仅名字同音,而且都名震闲门。” 王厉摸一下王立的头,虽然王立的头发只剩一半,有些奇怪,但是看着顺眼啊。 王立受宠若惊的搓了搓手,谦虚道:“哪里哪里,我也是用了些手段才取得第一的。” “曹教习,不知焦教习最近怎么样?”王厉没有看王立,而是话锋转向曹凌红:“我还记得多年之前是他拦住了一时冲动的我,我至今还忘不了他那茂密的络腮胡。” 王厉话里有话。 曹凌红很直接的说道:“放心,他很好。” 第五湃也来到了王厉的身边,低声下气的说道:“厉先生不用担心,关于焦捕醒的通报批评已经宣布了,不日他便要离开闲门。” 王厉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语气却有些遗憾:“哎呀,看来,来迟了一点。” “乙级班,前十如下......丙级班,前二十五如下.....丁级班,前五十如下.....”念排名的声音在微粒的加持下,整个闲门都能听见。 乙、丙两个年级的排名没有什么异议,都是在教习们的注视下产生的。 而丁级班因为神木的缘故,通镜突然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联系,曹凌红特地选择留到了最后念。 “第五十,丁级九班澄莹,二轮一阶,一百三十一分。”曹凌红的声音一出,全场的注意瞬间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丁级九班居然也有人进入前五十?”场上传来了不解的声音:“恐怕只有这一个人吧。” “没错,侥幸而已,那个被开除的教习带的班,他们都没脸呆在不逸峰上。”又有人说道。 积分之间咬的很紧,每一个名次仅仅相差个位数。 “咦?怎么有些古怪?”是一个七班的学生:“我的排名比我估计的差上一个位次。” 不只是他一个人,很多人都开始有了这样的疑惑。 “第四十一,丁级九班慧冷,二轮一阶,一百四十七分。” “第二个人,丁级九班居然进了两个,那个慧冷突破了!”第五湃的脸色有些奇怪,他的心里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曹凌红继续念着,从第三十名一口气到了第二十名,令所有人吃惊的是,其中一连五个位次全部是丁级九班的人,黄三斤更是取得了第二十名的好成绩。 场上有些吵杂,纷纷在寻找焦教习的身影,但却没有找到。 “重申一下,排名都是经过院长大人审查过的,没有异议。”曹凌红的话似乎在为接下来的宣布做铺垫。 远处证道峰的偏僻亭子上,焦教习震惊地站了起来,双腿颤抖,酒壶都提不稳了,从曹凌红念到澄莹的名字开始,他的心跳像离弦的箭一般,极速飙升,每念到一个名字,就心悸一下,一连七次。 章三百四十二 来的更猛烈些吧 “老田,我没有喝醉?我的孩子们太争气!”焦捕醒捂着胸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一点风口?刚才的打赌是预谋好的?” 田步腊敢紧搬了个椅子,扶着焦教习坐下,露出了一个笑容:“你缓一点,等会还有个大的。” “还有?只剩瞿天戈了,难道他能进前二十?开玩笑吧?”焦教习张口呼吸,胸廓起伏。 他接着说道:“扶我起来,我承受的住,来得更猛烈些吧!” 丹房门口几个人的庆祝声一阵接着一阵,孩子们之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纯真味道。 “慧冷,你什么时候也两轮了?” “真厉害!” “安静,马上到我们几个了。” “第二十,哈哈哈,王韬涛,我比你高上一个名次。”黄三斤爽朗的笑声在四周回响。 王韬涛苦着个脸,有些郁闷的说道:“下一次,我必须超过你。” 瞿天戈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他的脸上有几分强颜的笑。 随着排名的继续,魏梓玫、北芪洪、北芪褔还有月苍生都在前十。 “第二,丁级一班王立,二轮三阶,一千零九十一分。”曹凌红话音刚落,王立身边的几个跟班马上启动了礼炮,将王立淹没在了缤纷的色彩中。 “第二?”王厉斜了王立一言,脸上隐隐有青筋暴起:“就是你说的十成十的把握?” 王立摸了摸脸上的灰,也瞪大了眼睛,疑惑不解的打断了曹凌红:“为什么,我比前一个人足足高高九百分,凭什么我才是个第二,第一是谁?” “还请曹教习给我们班的学生一个说法。”第五湃也皱着眉头问道。 曹凌红忍住冲动,才说道:“王立的一千积分是最后一击,击杀四轮妖兽得到的,没错吧。” “当然,神木山岭里难道还有第二尊四轮的妖兽?不可能有人比我高!”王立有些自信的看向王厉,似乎在急于证明自己。 “这么说,可以默认,最后一击击杀妖兽者,得到所有积分。” “肯定啊!” 曹凌红没有继续回答,而是重新凝出微粒,提高了声音:“第一,丁级九班瞿天戈,三轮一阶,一万分整!” 瞬间不逸峰上炸开了锅。 王立行礼,朝着王厉说道:“叔父,请替侄儿做主!瞿天戈是那个两轮都没有的废物,怎么可能一出来就三轮了?” 这么多人看着,王厉有些下不来台,只好说道:“曹教习,据我所知,人通镜内的极限才三轮,一万积分还是整数,这未免有问题吧。” “哼。”曹凌红眉毛一扬,说出了令所有人震惊的结果:“瞿天戈给了‘千骑将军木’,也就是神木,最后一击。” 证道峰的凉亭上,焦教习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磕到了桌角。 酒壶顺着手里滑落,滚了几圈,流出清澈的酒液。 教学数十载,他焦捕醒从来没有向今天一样失态,他只感觉整个天地都在旋转,他喝醉了,他在做梦,没错,他一定是在做梦! 田步腊飞快的上前,掐住焦教习的人中,说道:“就说你承受不住,老焦,老焦!你不会是装晕想赖账吧。我们的赌约,我可赢了。” 晨风吹拂,田步腊扶着一瘸一拐的焦捕醒,踏上通往不逸峰的云桥,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大剪刀。 章三百四十三 分析 丹房门口,瞿天戈也很懵。 “第一?深藏不露啊,瞿天戈。我就知道,没看错你。”黄三斤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说说看,你到底干了什么,那可是一万分。” “难道说你击杀了那一棵神木?”慧冷给出一个猜测:“神木山岭内只有它够一万分,你继续说后面发生什么了。” 瞿天戈紧握着的拳头松开了,他努力回忆着:“刚刚才说道我在试图打破那层困住我的壁。” “我全力攻击了很久,一直打不破,然后我就听到了一声非常响亮的撞击声。感觉是从外面来的。”瞿天戈流露出不解的神情:“那颗发光髓越来越亮,我受不了了,一气之下就给了那颗发光髓一拳。仅仅一拳,发光髓就破碎了。” 慧冷似乎记得自己在被神木的枝条捆住时,确实听见过咚咚声,当时他以为自己幻听了。 而瞿天戈听到的撞击声是他不顾一切的最后一击。 “那层壁,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从内部出现了皲裂,我想也许是那道撞击起的作用。”瞿天戈摸了摸下巴:“接下来,我很容易的破开了那层壁,出来了。” “没错我们最后听见过你的声音,慧冷也提到过。” “嗯,那时很黑,我还踏空了。”瞿天戈活动了一下说道:“是在空中被传送回来的。” “神木中心的光确实在最后熄了。”王韬涛说道,其他几个人也纷纷点头。 “这么说你真的被困在了神木里面?”慧冷得出了结论,这也是唯一这么多奇怪现象的解释。 瞿天戈的脸有些发烫,他很激动:“应该是吧。” “我刚出来时,被曹教习他们问过话,回答的也是这些内容。”瞿天戈继续说道:“他们没告诉我多少分,我还以为自己要离开你们了。” 在之前的对话中,瞿天戈没有提到自己在壁上看到字,也没有说浮现在他面前的影像,更没有告诉别人他喊出的:“我要成为制定规则的人。”这些东西深深地藏进了他的心里,成为只有他自己知晓的秘密。 神木内的奇妙经历给瞿天戈埋下了一颗冲破必然,追求自由的种子。 “慧冷,那层壁是不是你打破的。”黄三斤忽然问道:“当时有雾,神木太高,我们只能看见你的身影。” 慧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我确实试着打了神木一下,但是我想应该与瞿天戈打破的发光髓有很大的关系。” “那颗所谓的发光髓,就是神木的心。”慧冷的脸色认真起来。 “我们都通过了大考,焦教习是不是不用走了。”不怎么说话的澄莹开口道,她的目光里也难掩喜色。 “没错,我也很想看看焦教习现在的样子。”王韬涛模仿着焦捕醒捋胡子的样子,说道:“我猜他会激动地把他心爱的络腮胡拔下来。” 远处传来了曹凌红宣布的声音:“请念到名字的学生前往不逸峰参加典礼。” “走,我们去不逸峰,让他们看看,什么是丁级九班。” “走!” 一行八个小小的影子,在一个教习的帮助下踏上了云桥。 章三百四十四 撤销 “快看!是丁级九班的人,还有焦教习,他们来了!” “那个就是瞿天戈,三轮,丁级班的第一人。” “他能打败神木?不会吧?那可是五轮,也许是谣言。”有人不信。 几个孩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架势,小脸红扑扑的,有点不知所措。 曹凌红亲切的靠近,说道:“老焦,你很不错。” 焦教习被田步腊扶着,依然有些站不稳,直到他感知了一下自己学生们的实力,瞿天戈真的三轮了,他才逐渐相信了这一切。 丁级九班的孩子们一见到焦教习,就马上把他围了起来,说着有些煽情的话。 “我们速战速决,大家都累了。”曹凌红的视线回到了人群,她轻咳了两声,说道:“请获得升学资格的孩子们上台领取证书。” “接下来是给乙丙丁三个年级的第一颁发去往‘海纳阁’的令牌,凭此可以任选一件院长收藏的宝物。”曹凌红抹了抹头上的汗珠,随着流程的不断推进,已经是正午时分。 “别犹豫了,都说好了的。”焦教习被田步腊推到了曹凌红面前,说道:“我们的焦教习有话要跟大家说。” 曹凌红给了他一个眼神,奇怪的看着焦教习手里的大剪刀,似乎在说你看着办。 “我跟老田打赌输了,赌的是我的孩子们不会全部通过大考。”焦教习的脸上似乎还有泪水的影子:“我焦捕醒很庆幸,在这段日子里能够教导你们,丁级九班!不耽搁大家的时间了,感情都在剪刀里!”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焦教习单手倒立,咔嚓数刀。 胡子剃的很干净,露出了下巴,整个人都英俊不少,焦教习一直混浊的眼神变得有光,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焦捕醒又回来了。 曹凌红拿出了两颗蓝色的留音水晶,和最开始宣布焦教习处分的时候很相像。 她仔细辨认后选择了其中一颗,说道:“既然焦教习的学生们都通过了大考,升学率达到了十成,我便借着这个机会撤销对焦教习的一切处分。” “弦历三一八年,六月二十二。一年前,教习焦捕醒学风低劣......” “额,不好意思,拿错了。时间是昨天的,不影响结果。”曹凌红道了声歉,马上换了手里的另一颗留音水晶,看来院长大人早已做了两手准备。 “弦历三一八年,六月二十二。教习焦捕醒一年来尽心尽力,教书育人,学风端正,品行上佳,其升学率达到十成,功大于过,遂撤销相关批文。” 焦教习下意识的捋了捋胡子,才发现已经剪光了,他擦了一下脸上的水,不知是汗还是泪。 留音水晶继续放着院长的声音:“焦捕醒的事迹值的大家学习,今年优秀教习的候选人加上他。” “老焦,优秀教习,奖金翻倍啊。”田步腊笑道。 焦教习又差点没有站稳,一个劲的摆手,喊到:“老曹,这个候选人我不要了,能不能换个别的。” “能撤销批文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想要什么?”曹凌红有些不悦。 章三百四十五 表彰 “我想接着教导这群孩子。”焦教习看了曹凌红一眼。 丁级九班的孩子们也都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说道:“我们也想继续接受焦教习的教导!” 曹凌红的脸色微微缓和:“升学后丙级班,你一个教习带八个人,有些多,但我会请示院长大人的。” “想升职就直说嘛,管弯抹角的。”田步腊没好气的说道:“成功了记得请喝酒。” 焦教习点头应下。 微风吹过,抚起了学生们发丝,很凉爽,但在有些人的脸上,却是火辣辣的。 王立看着手里的证书,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耸拉着脑袋,说不出一句话,身上还残留着刚刚礼炮落下的礼花。 “王哥,你还请我们吃饭吗?天麟酒楼?” “吃吃吃,吃个屁。”王立甚至想敢紧逃离这里。 月苍生和北芪褔一行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王立身前,他们的谈话被王立听得一清二楚,似乎是刻意为之。 “北芪兄,你还想去分寸峰上打王立一顿吗?”月苍生摸着重新回到自己怀里的极品宝剑,有些虚弱的坐着。 北芪洪摇摇头,把缠着绷带的手搭在北芪褔的肩上,说道:“不了不了,我想看某人吃石头呢。” “你呢,月兄?” “我?我也想看。哈哈哈。” 王立听得咬牙切齿,但是无法反驳,他确实在出来之前立下了一个不拿第一就吃石头的承诺。 他背后的王厉一动不动,沉默的可怕。 身为当朝驸马,王厉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情绪,那种很尴尬,下不来台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要不是这个小辈信誓旦旦说什么必拿下第一,要不是第五湃承诺焦捕醒一定会垮台,他才不会来什么闲门,当年不是为了娶公主,谁会来这种地方受气。 焦捕醒这个庸师居然还得了表扬,这几乎和当面打他的脸没什么区别。 回去之后,家法伺候,哼!一开始还觉得这个小辈的半边头发很有特点,可是现在越看越不顺眼了,王厉一边想,一边凝出微粒,朝着王立的半边头发划出了一道波。 瞬息之间,王立变成了光头,他不解的看过去,却被王厉可怕的眼神吓得哆嗦起来。 “等结束了,我们一起回去。”王厉的传音让王立打了一个寒战。 曹凌红的目光扫过,继续说道:“最后,我来表彰一下这次大考中的一个人。” “丁级九班的慧冷。” 慧冷愣了一下,被很多人盯着的感觉很不自在。 “在神木失控的时候,虽然我们失去了山岭内的画面,但是经过多方调查询问,还原了一些当时的情形。”曹凌红说道。 “慧冷独自一人,凭借着以命相博的方法,拦住了神木一个时辰,他的勇气和能力毋庸置疑,我们决定给予他特殊的奖励。”曹凌红宣布道。 不知是哪里拍了一下,场上立刻响起了掌声,比起突然冒出来拿下第一的瞿天戈,丁级班的孩子们对慧冷的印象更深刻。 “大考正式结束,请大家有序离开不逸峰。”曹凌红舒了一口气,说道:“请慧冷同学留下来,还有些事情。” “应该是奖励什么的,去吧,好孩子。”焦教习有些骄傲的说道。 慧冷的脸上很烫,他现在说不出一句话,跟着曹凌红来到了一处静室。 章三百四十六 补偿与奖励 静室之内,曹凌红盯着慧冷,没有说话,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院长大人有话给你。” 慧冷有些惊讶,这种气氛,难道不是奖励他的事?还没等他说话,那只身着银甲的白毛狐狸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白毛狐狸没有拿出留音水晶,而是亲自开口。 语气有点跋扈,像是那种大家族里刁蛮的小姐一样,它传话说道:“慧冷,你必须把你在通镜内遇到的异常情况保密,不能对外透露任何东西。” 异常情况?难道说院长知晓自己进入到了一片神秘的雾气之内,他的眉头微皱。 “您指的是什么异常情况?” 白毛狐狸又一次斜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慧冷,继续说道:“我们会给予你应有的补偿和奖励。” 曹凌红拿出了一张带有阵法的契约,拍了拍慧冷的肩:“签下这个,配合一下我的工作。” “什么补偿?我签了会有危险吗?” 慧冷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 “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我最讨厌矫情的人了。”白毛狐狸一个闪身。 慧冷只觉得手指一痛,一滴血滴到了契约之上,光芒一闪,只感觉身上多了些东西。 “行了,我该复命去了。对了,你的补偿和奖励就是免学费一年,外加我出手传递消息三次。”白毛狐狸消失了,不给慧冷一点机会。 “粉大人是急性子,你不要介意,这个契约只有你说出某段禁忌的时候才会触发,让你失声。”曹凌红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但能让院长大人在意,一定是某件大事。” 慧冷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虽然过程很仓促,但一年学费的减免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处,他甚至都不知道异常情况指的是什么东西,这就相当于是白来的。 他问道:“那个粉大人?怎么让它出手?” 曹凌红凝出微粒,在慧冷的眉心画上了几笔,一个透明的印记留在了上面,她说道:“现在你对着空中叫三次名字就行了。” 慧冷试着念了三声,瞬间,白毛狐狸就出现了。 “有毛病啊?跑到一半就被喊回来。有话快说,什么消息要我传递的?你可是用掉一次机会了。” 这么灵吗,他只是试一试而已。 “能不算吗?” “不能,你消遣我呢?” “可以给一个不知道在哪里的人传递消息?”慧冷指的是墨,他思考了一会才说了出来。 “你有没有那个人的贴身之物,或者留下气息之类的东西。” “额,没。”慧冷犹豫了一下,他想起了那两颗一金一紫的珠子,只不过好像留在虚妄之森里了。 “没有就不行了。” “那我暂时没有什么需要传的消息。” “没有就不要打扰我,我赶时间。” 在曹教习的软磨硬泡下,粉大人总算是不追究慧冷的尝试,留下了一句下不为例。 “曹教习,为什么粉大人的毛是白色的,而名字是粉?” 曹教习比了一个嘘的姿势,没有在说什么,带着慧冷离开了静室。 章三百四十七 进海纳阁 ...... 上弦城,水月桥的桥洞。 “你是不是傻,传送错了人。”白面壹号的声音低沉的可怕。 “不是我的问题,是那个镜灵耍了花样。我很确认,指名传送到树心的人,就是那个半边面具的少年。” “可是他没有被传送到树心,而是便宜了另一个人。”白面壹号挑了挑眉,隔着面具,看不清表情:“算了,殊途同归,两轮,慢就慢了点。” “壹号,没我什么事,就先溜了。” “滚。” ...... 今日是到海纳阁领奖的日子,瞿天戈连续几天都没有睡着,一直在思考着一些东西,他天还没亮就爬了起来。 按照程序,瞿天戈可以要求带几个人一进去,来指导他做出选择。 然而,瞿天戈没有请那些德高望重的教习,而是喊了慧冷、王韬涛和黄三斤这三个人,他这是要干什么?炫耀吗?有人表示不解。 海纳阁处在不逸峰的阴面,月光很难照到,四周都是绝壁,布置着可怖的阵法,只有一条路能够通向这里,没有令牌擅闯此处,恐怕会被各种微粒吞噬。 在曹教习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此处。 海纳阁的牌匾还有些俏皮,在阁字的后面画着一个涂鸦,处在阴影之下,有些看不清,似乎是一只鸟。 门口站着两个老者,脸上满是沟壑,带着些沧桑的气息,没有开口却能感受到他们的声音:“允许进入,只可携带一件而出,多则斩之。有些灵器,需要认可,方能带出。” “上老,下老,有礼了。”曹教习率先行礼,瞿天戈等人也躬身,行了大礼。 曹教习提前给他们讲了一些海纳阁的规矩。 上下二老点了点头,打开了海纳阁的大门。 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 “瞿天戈,你真的不要教习陪同吗?要不然你们甚至会空手而归。”曹凌红问道,她对这几个小孩子有些不放心,她有些怀疑他们能不能做出合适的判断。 “不了,我已经想好要什么了。”瞿天戈摇头,不听劝阻,走了进去。 海纳阁内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灵器与宝物,没有楼梯,想要取得高处的灵器甚至需要飞起来。 往天上看去,在最顶处与一个空缺的豁口,似乎之前存放过某件物品。 几个人走马观花,看得眼花缭乱。 “这是‘辨明笔’,上一代闲门院长的灵器。放的有些高。”黄三斤的见识比较多。 “好大的发光髓。” “星陨铁都有,我记得月苍生的那把剑就是星陨铁打造的,他没有带进神木山岭。” 几个人七嘴八舌,虽然他们有很多认不到的东西。 瞿天戈忽然停了下来,他的面前放着一把漆黑的刀,只不过刀柄是红色的,似乎是某些液体流过的痕迹,有些显眼。 那柄刀忽然震动了一下,一股肃杀的气息袭来。 瞿天戈下意识的伸手,几乎要握上了刀柄,他好像被这柄刀吸引了。 “算了,我要的不是你。”瞿天戈自言自语道,他收回了手臂,看向了堆放杂物的一个角落,一瞬间,他的眼里布满了惊喜。 “怎么会,居然真的在这里!”他喃喃自语道。 瞿天戈快步跑了过去,伸手,抱起了一个东西。 章三百四十八 选了个球 那是一个沾满灰尘的球。 “我想了很久,也许选择某一把灵器会让我的实力提升很多,但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瞿天戈慎重的看向远处。 只看见那个球上刻着一个名字:崔尘。 字体飘逸,带着疯狂的气息,瞿天戈轻轻拂去球上的灰,名字越发清晰起来,烫金色的纹路显示着当年的辉煌。 “我知道,这个球是上一代的蹴鞠天王在全大陆蹴鞠赛上用过的,据说当年在上弦城的拍卖会上卖出了很高的价格,怎么会出现在海纳阁里。”王韬涛跟了过来,也想去摸一摸:“这样随手放在杂物堆里,太委屈了。” “没错,确实让这个球蒙尘了。崔天王当年就是凭着这个鞠,单刀直入,突破防线,七轮的实力,以一记流星赶月射穿了深海玄铁制成的风流眼,创造了以一敌五的奇迹。”瞿天戈有些激动,脚下还比划着,他接着说道:“崔天王可是我的目标!” “你真要选这个?”王韬涛揉着睡眼,他拍了拍愣住的瞿天戈,说道:“你可要慎重啊,虽然这个球很有意义,但是我怎么感觉刚刚的那柄刀比这个好很多。” 黄三斤也靠了过来,同样劝了两句。 “我意已决。”瞿天戈是这样回答的,他紧紧的抱住了那个球,仿佛抱住了一团火。 “今年的假期也要举行全大陆蹴鞠赛了,四年一度。”瞿天戈忽然说道:“我们组队参加吧!错过了这次又要等四年,我不知道四年后自己是否还有机会。” “需要四个人,三个球员一个替补,少年组的。” 王韬涛有些兴奋说道:“好,我也挺想参加的。” “慧冷,黄三斤你们呢?” 慧冷从进入海纳阁起就感觉到恍惚,特别是看向顶上那个空缺的豁口时,他回过神来,回答道:“我有一些事情,办完的话可以参加的。”慧冷指的是安济坊的订单,他还要去采麒麟竭,也不知道白面壹号靠不靠谱,当时信誓旦旦的承诺过他的。 “我,也可以,但是不能耽搁我的修炼。”黄三斤也答应了,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他的眼神带着期待。 “那我们就定了,等会就去报名,耶!”瞿天戈一个小跳,嘴角都是扬起的。 于是这四个孩子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从海纳阁走了出来,与丙级班乙级班的第一名相比,创造了最快出来的记录。 四人走后,上老叹息了一声,说道:“这柄‘不羁血刃’很久没有这个样子了,我还以为终于迎来它的主人了。” “是啊,奈何这个孩子没有一点眼力见。”下老苦笑道:“居然选了一个球?这不是纯纯的浪费机会。” “玩物丧志啊,这么年轻的三轮。另外三个也是狐朋狗友,第一就这个水平,闲门也许后继无人了。”上老的眉头皱了起来。 离开海纳阁后,慧冷才开口问蚊子:“为什么进入海纳阁之后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慧冷默默传音。 “是你太敏感了。”蚊子脱口而出。 “那你觉得海纳阁里的灵器怎么样?有没有适合我的?” “里面确实有很强的灵器,但你的鳞片和镯子已经很实用了,武器?看你自己吧。那些兵器比不上你的骨。”蚊子的话似乎带了几分傲气。 “好吧,我也觉得拳头更好一些。” 章三百四十九 抽签与位置 七月的月光正盛,是修炼的好日子。 从海纳阁带出来的球被瞿天戈挂在了床头最显眼的地方,每每一睁眼都能清清楚楚的看见蹴鞠天王的签名。 这些天从瞿天戈报名蹴鞠大赛开始,他们就一直在忙碌,虽说修炼很重要,但这群孩子都有一颗不服输的心。 年轻嘛,谁不想在人群中展示自己。就连心系修炼的黄三斤,也时不时的参与到所谓的训练中。 小队的名字必须加上闲门的前缀,瞿天戈绞尽脑汁给他们的四人小队取了出来,叫做‘闲门自由队’,听起来有点脸红。 队服和球鞋是白面壹号设计的,没有要钱,白色的底色配上黑色的印花,但是印上了小青囊的地址和标志,还有一句尴尬的广告语:小青囊,您身体的锦囊,要求是必须在比赛之前念出来,美其名曰赞助。 好吧,他们忍了,要不是不要钱,谁会穿呀。 与职业组相对公平的积分制不同,由于少年组参加的人很多,而采取的是残酷的淘汰制。以书院或者地区为单位随机抽取两队,输的就淘汰,最终取十支队伍进入决赛。 这其中有很大的运气成分,万一你第一场就遇到冠军实力的球队,也是没办法的事。 少年组十支进入决赛的队伍可以到上弦城的‘月曜鞠城’里蹴鞠,那可是全大陆最豪华最气派的蹴鞠场地,可以说是瞿天戈梦想的地方。 今天是他们‘闲门自由队’抽签的日子,瞿天戈特地在菡萏池洗了个手,就去抽签了。 结果不尽人意,他抽到了紫徽书院的一支队伍,但是幸运的是他们比赛的场地就在闲门的小鞠城里,算是主场作战。 慧冷从白面壹号那里要来了情报,紫徽那只队伍的四个人都是两轮以上的厉害角色,队长还是之前在擂台上和慧冷交过手的徐北,已经突破了三轮,有些难缠。 几个人按照他们最近训练的东西,来到了小鞠城,开始布置战术。 “我的球技不如你们,‘中朋’还是我来当。”慧冷来到了风流眼的正对面,说道。 ‘中朋’是负责站在风流眼附近守门,不直接参与对抗的人员,很适合慧冷。 “‘球头’自然是我了。”瞿天戈秀了一下脚法。 ‘球头’,需要将鞠踢进对方的风流眼,属于得分夺筹的重要角色,是整个蹴鞠场上的焦点。 “我还记得我们之间还有一球的约定。”黄三斤看向瞿天戈说道:“要不是你的微粒现在超过我了,其实我也挺想当‘球头’的。” “那一球是我欠你的。”瞿天戈忽然脸色一变,有些郑重的说道。 “小问题,这一场我当替补吧,你们受伤的话我来接替。”黄三斤笑道:“我可是什么位置都能踢的全能选手。” “那‘正协’就是我的了。”王韬涛雀跃的说道。 ‘正协’是为瞿天戈创造进球机会的人,相当于辅助。当然‘球头’与‘正协’的职责是可以随时交换的,他们的最终目标都是为了得分。 “安排好了,接下来我来说一下我们的对手。”慧冷拿出了一张做满笔记的册子,开始介绍起来。 “徐北和他的三个队友,有些不和,这是我们的机会之一。”这是慧冷的第一句话。 章三百五十 入场 几个孩子在比划与讨论之中度过了一个下午,每个人都是那么的精力旺盛,从正午聊到了月落,从战术聊到了梦想,从现在聊到了未来。 焦教习端来了几杯冰镇寒瓜汁,一杯下肚,疲惫一扫而空,孩子们碰杯,而后告别,说着明天必胜的豪言。 没有络腮胡的焦教习不经感慨:“这就是少年啊。” ...... 在这片大陆,蹴鞠属于全国性的运动,灼阴帝本人也是非常喜欢蹴鞠的,据说冠军会由他来亲自颁奖。 少年组的比赛只有正式蹴鞠场的一半大小,而小鞠城正正好好就这么大。 蹴鞠协会的‘教正’早早就到了,带着几个实习的年轻学生做着检查与布置的工作,赵丹师也已就位。 教正指的是裁判负责整个比赛的组织。 除了慧冷他们,还有其他的队伍也会到小鞠城里来比赛,等闲峰开了一条快捷通道,负责检查的蔡地枢忙得不可开交。 一场比赛的时间是半个时辰,今天的安排是八场比赛,慧冷他们是第二场。 时间过得很快,轮到慧冷他们几个人,随着‘教正’一声令下,球员们入场了。 慧冷个子最矮,站在最前面,依次是王韬涛、瞿天戈、黄三斤。 他们一字排开,其中三个人退后了一步,留出了瞿天戈的位置,只见他放下手中的球,使出一道‘下截解数’,鞠如同轻盈的蝴蝶,在瞿天戈的脚下穿梭,看得人眼花缭乱。 ‘解数’指的是踢球的花样和动作。 ‘教正’惊叹了一声,喝了一口茶,赞扬道:“你这招‘迎头拐’踢的不错。” 瞿天戈一个抬脚,球未落地,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 在场的众人纷纷叫好,而然话音未落,就听见他们四人一起喊道:“小青囊,您身体的锦囊。” ‘教正’愣住了片刻,忍住笑的冲动,才说道:“闲门自由队到齐了。” 徐北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穿着紫色的队服,特意刷起了袖子,露出有些晒黑的肩膀。 他后面的三个人有些懒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紫徽三队人齐了。”徐北没有做出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 “规则大家都懂,我便不再赘述,请摆阵。” 慧冷飞快的退后,守到了风流眼前面,王韬涛和瞿天戈站在靠近中场的对称位置,是很常见的二一站法。 徐北耸了耸肩,他的眼神有些遗憾的看向了慧冷他们,仿佛盯着猎物的猛虎,突然动了恻隐之心:“第一场就遇到我,你们运气真差。” “徐北,我们之前打过一场的,你还记不记得我?”慧冷活动着身体,喊道。 徐北摇了摇头,理了一下他的流海,说道:“我只会记住比我强的人。” 慧冷嘟了嘟嘴。 “你们两个,那谁,当‘左朋’和‘右朋’的,守门去吧。”徐北动了动表情。 他们队伍的另外两人不紧不慢地退后,守在了风流眼旁,完全舍弃了正协的位置,是有些极端的一二战法,这意味着徐北需要以一敌二。 章三百五十一 开踢 焦教习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候场的位置上,他的旁边就是黄三斤。 “徐北已经三轮了,他算是紫徽书院新生代的强者之一,和瞿天戈的实力一样。你们昨天讨论的很激烈,有没有信心?”焦教习依然有摸胡子的动作,但幅度小了一点。 “当然有,他的弱点已经被我们摸清楚了,这一场都不需要我上场。”黄三斤胸有成竹的说道:“看慧冷的样子,他好像还有些生气。” “这个徐北本来可以进紫徽一队的,那个一队据说是今年少年组夺冠的热门。”焦教习往阴凉的地方靠了靠。 “对,慧冷也是这么说的。”黄三斤给焦教习让了一点位置:“徐北因为不愿意屈尊于一队当个中朋,就自己独立出来。” “焦教习,你也喜欢蹴鞠?”黄三斤忽然问道。 “当然,想当年,我和老田,老赵还有老曹还组过队呢。我们闲门的小鞠城就是那个时候修的。”焦教习回忆到:“只不过,现在不行了,我们书院就只有你们一队参加少年组,不像其他几个书院,都有好几队呢。” “那我们怎么不也组织一下?多弄个几队?” “没资金啊,你也知道,咱么书院最穷了,队服、球鞋、教正什么的算起来又是一笔钱。”焦教习回过神看向场地中间:“不说了,他们开始!” 两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蹴鞠场中央。 正式的比赛与之前瞿天戈和黄三斤对射的规则有一些区别,难度上更大一些,鞠不可落地,射进风流眼计为得一筹,落地则输一筹,踢到风流眼旁边的木板不得筹,一局比赛得筹多的队伍获胜。 教正挥手示意,退到了场外,只见他凝出微粒,发出一道笔直的波动,射到球上。 比赛用的鞠是特制的,选取了三轮妖兽‘裂纹猪’的膀胱作为内胆,外面包裹上一层熟牛皮,其内镶还嵌着一颗月石,刻有特殊的阵法,能够在微粒的激活下发光。 瞿天戈从海纳阁获得的那个球,虽然材质更好,但因为退役的缘故取下了月石,价值上没有之前那么贵重了。 在教正激活鞠的那一刻,就意味着比赛开始。 徐北的反应很快,他没有选择耗费一点时间来凝出微粒,而是抢这一瞬,冲刺,他比瞿天戈快了一拍,率先拿到了球的控制权。 瞿天戈不甘示弱,改变身体的角度,一个侧踢,铲了过去,用出一招‘斜插花’,想要抢断这一球。 “真慢。”徐北还有余力,轻蔑的撇了撇嘴,跳跃起来,做出了‘转乾坤’的动作,鞠从他的左脚移到右脚,巧妙的掠过瞿天戈。 他落下的地点,正是瞿天戈铲过去的方向,即将踩到瞿天戈的小腿。 “不好!”此刻,王韬涛已经凝出了微粒,朝下俯冲,他飞快地推了瞿天戈一下,正好与徐北的落点错开。 然而,徐北重心一转,依然是朝着瞿天戈的小腿而去,就像是他一开始就在谋划这一击了。 啊的一声,瞿天戈发出了吃痛的叫,只见他的小腿上破了皮,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痕迹。 章三百五十二 射 教正上前,叫停比赛,检查了一下瞿天戈的伤势,并给徐北一个警告。 开场不到一柱香就叫停比赛的球赛,有些少见。 整个比赛肢体接触或者使用法术而蓄意直接伤人可判为犯规,情节恶劣者甚至会罚下场,但是借助鞠而间接进攻,是能够被允许的。 蹴鞠属于对抗性的运动,没有对抗就没有意思了。 “我没事,继续踢!”瞿天戈对着已经起身的黄三斤说道,他有些怒了。 徐北的脚法很脏,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技术很好。 “按照战术,不要乱了阵脚。”慧冷平静地说道,他的身后就是足足一丈高的风流眼。 比赛继续,徐北带球踢过中线,借助转身的动作踢出了一道‘入鬓拐’。 瞿天戈和王韬涛一左一右,形成夹击之势,追了上去。 面对着逼近球门的徐北,他们有一点着急,奔跑的速度快了一些。 徐北猛地一停,将球拦截,这是对身体有着极佳的控制才能做到的,瞿天戈和王韬涛又慢了一步,等回过头,徐北已然摆出了射门的架势。 三轮天石出现在徐北身后,一部分化为微粒进入鞠中,一部分则附着在了他的脚背上,是紫星气,紫徽书院的紫星诀运转到极致才能修成,上次擂台,他就是凭借这一招将慧冷一击制胜。 这一次徐北的实力更强,凝聚出的紫星气更加凝实。 在踢过来的鞠面前,守门的中朋或者左右朋可以选择接与不接,两者都会承担风险,接的话必须稳住球,不让其落地,不接,就有踢进风流眼的可能。 射门的人也有风险,踢偏了而落地也是算失分的,球的所属在最后接触球的那个人身上。 慧冷沉住气,紧盯着徐北的方向,他飞快的做出了判断,徐北不是那种会采用‘戏法’的人,这是一个必须要接的球。 微粒出现在慧冷的右脚上,暂时没有名字的功法开始在慧冷的身体里流动,他朝着瞿天戈二人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的。 徐北抬脚抽射,裹挟着紫星气的鞠仿佛是一张狰狞的虎口,带着一条散播微粒的拖尾,径直朝向一丈高的风流眼。 慧冷在微粒的加持下猛的一跃,来到了鞠的面前,他张开双臂扑了过去,以右肩迎上旋转的球。 砰的一声,紫星气散开,球带着人撞上了风流眼的那一块木板。 有点小痛,但可以承受。 慧冷借着木板的反作用力,顺利的回到地面,一个踉跄,差点没有站稳。 球有些颠簸的顺着慧冷的身体滑下,他找到了平衡,使出学习很久的‘旱地拾鱼’,将险些落地的鞠运回到脚上。 还好,如果徐北的这一击再快一些,他可能就接不住了,即使他能挡住这个球,但是他没办法保证在一丈高的距离内平稳落地,也算失分。 “徐北,你我之前的差距没有那么大了。”慧冷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似乎是刻意为之,他眯着眼,正对着月光有些晃。 “你,能拦住我三轮的攻击?”徐北有些惊讶,他显然对自己的招式很有信心。 章三百五十三 得一筹 慧冷将鞠停在脚背上,没有半边面具的脸上有一点发红,他舒了口气,大声地挑衅道:“你不可能越过我的,你们输定了!” 他的目的是激怒徐北。 “虚张声势。”徐北冷哼一声,眉毛上挑:“我这一球,你站都站不稳。” 慧冷没有回答他,徐北的话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按照计划。”慧冷以极快的速度将球传回给了王韬涛,并且投给他一个眼神。 王韬涛心领神会,转身带球。 瞿天戈收到了慧冷的信号,他与王韬涛二人默契的分开,隔了一段距离。 徐北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杀气,他的重心压低,以伏虎式的姿态向着王韬涛袭去,他的战斗技巧来自于本能,远胜王韬涛和瞿天戈。 从他们二人的分布来看,他已经预判到了闲门自由队的目的! 徐北同样用出了‘斜插花’,铲了过去,在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就是现在,王韬涛等到了这个机会,他立足停球,凝出地煞甲,附着在脚背之上,一记‘长虹贯日’,将鞠踢飞了起来,方向正是斜对面的瞿天戈,他的目的是传球。 徐北一招落空,但却没有丝毫的慌乱的神色,只见他的伏虎式姿势一变,单脚附着的紫星气从脚底爆开,形成一股推进力,徐北腾空而起,用出了‘翔鹰式’。 鞠飞的很快,但在形成抛物线的最高点,也就是鞠速度最慢的时候,徐北的‘翔鹰式’朝着球撞了过去。 ‘玉佛顶珠’,徐北用头将鞠顶了过去,朝向了后方的一个队友。 “那个谁,接一下球,控住,踢给我!”徐北吼道。 紫徽三队的左朋和右朋明显愣了一下,才慌忙的行动起来,一个人正要上前,想要把球接住。 瞿天戈虽然小腿受伤,但并不影响他的速度,此刻他已经来到了接球的人面前,一个格挡,‘铁山靠’,用背部拦在了那个人和球的中间,不给他们碰到球的机会。 鞠落到了地上,最后接触的人是徐北。 教正挥手暂停,喊道:“闲门自由队得一筹!” 每次得筹后需要教正再次发球,他们有一小段休整庆祝的时间。 “好耶!”瞿天戈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朝着徐北竖了一个小拇指,紧接着他跑向队友,给了王韬涛和慧冷各自一个拥抱。 “慧冷你真厉害,居然连徐北要用的招式都安排的一清二楚。”王韬涛赞叹道。 慧冷比了一个手势:“嘘。” “黄,后面还是我来!没踢尽兴。”瞿天戈对着候场的黄三斤说道。 “行。”黄三斤端了一杯水给他递过去。 “你用力撞啊!”徐北的眉头像是拧紧的麻绳:“撞倒他只会警告一次,但他碰到球,我们就得筹了!” “我不是很会,徐哥。”那个人低着头有些唯唯诺诺地说道。 徐北喝了口水,扔下杯子:“真的是来凑数的!你先下吧,换另一个人上!” “那你承诺的一场比赛一个银石,还有吗?” “丢了球还想要钱,滚啊。” 在教正的示意下,鞠再一次发出。 章三百五十四 对冲与受伤 这一次的开场非常激烈,瞿天戈和徐北同时碰到了离地一尺的鞠,两人势均力敌。 “你抢的过我?”徐北凝出的微粒散开,全部附着到脚下,徐北的微粒数和瞿天戈一样也达到了三轮一阶。 瞿天戈用来抢球的是他没有受伤的腿,他感知一动,凝出微粒抵抗:“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们从最初的力量相争发展到微粒的碰撞。 鞠在微粒的充能下,发出耀眼的光,一半紫色一半绿色,彼此之间,争夺着球的控制。 时间在流逝,两人僵持着,谁的微粒先耗尽就是失球的一方。 一抹紫色开始在徐北的手心凝聚,他的紫星诀持续运转,是沉不住气还是另有所图? “快让!这一球我们不要了!”慧冷忽然发现了不对劲,这个徐北一直在凝聚紫星气。 瞿天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听了慧冷的话,他一个侧身,想在失球的同时将其引导到另外一个方向。 “晚了。”徐北的声音有些虚弱,他耗费了一些精力才做出了这一击。 紫星气传递到鞠上,从徐北的脚背脱离,直奔侧身的瞿天戈。 那道攻击爆裂开来,在瞿天戈的腿上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 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左右摇摆,瞿天戈没有办法保持平衡,摔倒在地上,丢了球。 “教正,应该是我得筹了吧!”徐北投去一个可怕的眼神。 在蹴鞠场上,这种利用鞠为媒介进行的攻击一直都颇具争议,有人多教正不耻于这种行为,但明面上没有禁止。 “警告两次,再犯你就下场!”教正板着脸:“紫徽三队得一筹。” 瞿天戈自己爬了起来,腿上是有些严重的挫伤。 他们的战术中都没有想到徐北会用出这么极端的招式。 赵丹师下场处理,慧冷上前帮忙,清创止血包扎,一气呵成,黄三斤和焦教习也围了过来,查看了一下情况。 “黄,我想继续,有点憋屈。”瞿天戈的眼里有些怒气。 第三次开球,王韬涛接替了瞿天戈抢球的位置,他们没有选择与徐北硬碰硬,而是采用了干扰战术。 徐北只有一次犯规的机会了,他的出手明显有所顾忌,射门的动作歪了一点。 慧冷再一次拦住,胸口的衣服在与鞠摩擦下有些破洞,没有片刻停顿,他将鞠传到了瞿天戈脚下。 确实有点痛啊,瞿天戈痉挛了一下,抖动脚踝,稳住了鞠。 他看向对面的风流眼,深吸了一口气。 总要踢进一个吧,无论如何。 徐北追了过来,他的速度超过了瞿天戈,紧紧地朝他逼来。 王韬涛一个闪身,挡在了徐北面前,他双臂张开,一副防守的姿态,只有一片的地煞甲附着在他的前臂。 “你射两次了,现在该我们。”王韬涛扎着马步,在地上留下痕迹。 “你拦不住我。”徐北向左一晃,身体却是朝右,‘游蛇式’变换了一个身位,轻而易举的越过了王韬涛。 正当徐北得意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拉住了。 王韬涛扯着徐北的衣服,喊道:“天戈,踢!” 章三百五十五 进球 “好!”瞿天戈不再有所顾忌,他集中感知,三轮天石出现在他身后,迎上了紫徽三队的另外两个人。 王韬涛犯规为瞿天戈争取了时间。 鞠被微粒带起了的一段气旋,缓缓旋转起来,瞿天戈默念着自由二字,顺着鞠旋转的方向,全力踢了出去。 徐北突然爆发,他怒目圆瞪,肌肉隆起,挣脱了王韬涛的拉扯,露出残留疤痕,晒得黝黑的背部。 伏虎式蓄力,游蛇式拉近距离,翔鹰式跃起,‘擒龙式’扑击,四式合一,名为‘四兽无相’,顷刻间徐北已然来到了瞿天戈面前。 然而,徐北慢了一丝,鞠已经出脚。 他的‘擒龙式’却没有停下,一条紫龙的虚影若隐若现,径直扑了过去。 瞿天戈沉浸在那一球中,没有注意到攻击过来的徐北,他一点也没有躲。 球凭借着旋转的角度,划出了一道诡异的飞行轨迹,紫徽三队的两个人跳跃拦截,居然连球都没有碰到,眼睁睁的看着球变了方向。 流星赶月!瞿天戈喊了出来,以特殊角度踢出的弧线球,借助微粒的可控性使之突然改变方向,他成功了。 鞠碰撞到风流眼的边缘,上下反弹,发出清脆的声音,匡的一声,进了! 徐北与瞿天戈撞到一起,紫龙的虚影将瞿天戈击倒在地,又留下一声惨叫。 焦教习一个跳跃来到了徐北面前,有要出手的倾向。 教正也直接入场,拦住了焦教习,吼道:“让我来。你们紫徽的天才都是这样的臭脾气,一个球而已,都用出了杀招!” “你被罚下场了。闲门自由队得一筹。”教正连连挥手,喊着赵丹师来检查情况。 瞿天戈抱着腿,有点痛的厉害,他好像还听见了裂开的声音,靠,昨天慧冷说的不错,激怒徐北果然有风险,但是利大于弊,他认了。 赵丹师看了两眼说道:“没有大碍,一点骨裂,少说也要修养一个月,扶他下场吧。” 徐北的脸像死鱼一样,他一点也没有害怕焦教习,低沉地嗓音对着他们说道:“下场就下场,规矩这么多,没有擂台打的爽,小爷我不踢了!” “紫徽三队的几个人,我们球队,到此为止,散伙了。”徐北脱下被扯烂的衣服,光着膀子嚣张离开。 “你们还踢吗?”教正看向紫徽三队剩下的人问道。 “不踢了,徐北还欠我们一个银石呢。”一人似乎想要去追上刚走的徐北。 “我怎么感觉要不到啊,我们也打不过他。”另外两个人叹了口气。 黄三斤正准备上场,耸了耸肩,这样也好,今天没他事了。 教正拿出纸笔,一边在纸上勾勒,一边宣布道:“闲门自由队二比一,进入下一轮。请于今晚派代表到老地方抽签。” 几个人答应下来,朝着教正行了一个礼。 “先放开我!”瞿天戈看着欢呼的几个人说道。 “怎么了?” 瞿天戈一瘸一拐地动了动:“我还没有做进球后的专属动作呢,我都构思好几个晚上了。” “不行。”慧冷面无表情地说道:“小心骨裂变严重了。” 章三百五十六 黑手 傍晚的风儿甚是喧嚣,瞿天戈硬是杵着拐棍亲自去抽签,说什么也要洗刷自己黑手的传言。 去菡萏池洗了三遍手,瞿天戈才出发。 “乾元皇极队。七天之后,在乾元书院的皇极峰与他们进行淘汰赛的第二场。”瞿天戈看到签的时候,整个人打了个冷颤,只感觉有些头晕目眩,硬着头皮带回了这个消息。 瞿天戈他们的目标只是想踢个前十,去月曜鞠城里看一看,然而,这意味着他们的下一场,要和有资格获得冠军的队伍踢了。 “都说不要你抽,得,中大奖了。”黄三斤扶着瞿天戈说道。 “这也没有办法,官方为了避免那些强队在十强之前碰到,把他们的签弄到了一起,由我们这些不属于强队的来抽。”慧冷替瞿天戈解释,他等到瞿天戈回来,正准备离开闲门:“但是那么多队伍,天戈你专挑最强的一支抽,就过分了。” 王韬涛刚刚洗完澡身上还冒着热气:“黑手瞿,以后就这么叫你了。” “乾元的人确实很强啊,和我们差不多年纪三轮一阶的就有好几个。” 慧冷不自觉的想到了明镜儿还有丁瞳,对啊,回去之后问问白面壹号,有没有她们的情报,七天之后他们要去皇极峰蹴鞠,难道能再次见面了? “天戈,七天时间,你的伤恐怕好不了。”王韬涛瞄向瞿天戈的腿。 瞿天戈抿了抿嘴,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小问题,有黄替我,不考虑微粒,黄的球技比我好呢。” 沉默片刻,才有声音打破宁静。 “明天讨论战术,怎么样?剩下的时间一起训练,总能找到机会的!”瞿天戈看向大家,挤出一个笑。 嘴上说着很困难,心里也知道不可能完成,但是他们都没有想要放弃。 几个人都看向了慧冷,因为需要他来提供情报。 慧冷却摇了摇头:“比赛是七天后,明天我有点事情要去处理,快则一天,最多三天。” “什么事情,你答应参赛之前好像也说过的。”黄三斤问道。 “一个订单要到截止时间了,交付不上要赔很多钱,我得去采药。”慧冷说的是麒麟竭,白面壹号给了他一张采麒麟竭的地图:“前面半年都在努力修炼,没有时间处理。” 瞿天戈低下头,有些小声地说道:“好吧,你注意安全,早些回来。”他的情绪不知怎么变得低落起来。 王韬涛和黄三斤也投给慧冷一个眼神,他们对慧冷那里的情况有过一些了解,并没有多问。 “喂,天戈,你有多想去月曜鞠城?”慧冷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折返,大声说道。 “啊?很想,非常想!”瞿天戈愣了一下,他的声音提高,抬起头,擦了擦,有点惊喜:“你不去了?” “还是得去,时间很紧。但我准备通个宵,明天把那只队伍的情报分析弄出来,带给你们。”慧冷投去一个真诚的微笑。 “好!” “我回来的时候记得让我看到你们的成果。” “肯定的!” 也许有一座大山挡在前面,但是今晚,几个孩子想的是翻山! 章三百五十七 势力划分 回到小青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佟和平在收拾碗筷,叮叮当当的。 药房病例室的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一堆书,最上面放着的是一张复杂的地图还有一份等待破译的情报。 “老白,这个是弦域的势力划分。”慧冷略微扫了一眼,都没有用到参考本。 “你分析一下,提出见解,算是作业。”白面壹号冷漠的说道。 “今天我踢球赢了,能不能放松一点,干点别的?明天还要去采药。”慧冷拉长声音说道。 白面壹号扶了一下面具:“不可以。” “就知道,那我先去分析了。对了,下一场我们对阵乾元,我想要所有的信息!你等会给我。”慧冷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遵命,少爷。”白面壹号行了一礼,从怀里掏出情报,一看就是事先准备好的。 慧冷对参考本的规律已经很有了解:“弦域为月国都城,已有三百年余。”跳过废话,慧冷直接找出重点:“上弦城以月氏皇族为尊,有研月院、天石殿受其管制,五大家族丁、王、林、李、寇分庭抗礼,四大书院彼此制衡。” “月氏皇族因血脉原因,无法突破七轮而从圣。”看到这里慧冷皱起了眉头,他提笔,歪歪扭扭的写起自己的分析:“也许月氏只是五大家族选出来的一个代表,相当于傀儡。” 但是慧冷很快划去了这一句话,因为他看到了后面的内容:“弦月变是月氏皇族能够在五大家族中为尊的重要原因。” 弦月变慧冷有过了解,之前在月苍生的信息中,他知道弦月变的极限能够让微粒数翻倍三次,这也就意味着月氏皇族的七轮强者能够凭借弦月变与那些八轮的从圣者抗衡。 除此之外,每一个会弦月变的月氏族人都能够有着越阶挑战的能力。 一定是发生过一些事情让五大家族臣服于月氏,有了今天这种局面,慧冷推测着,写了出来,他对那段往事忽然有了一些兴趣。 “丁家重商,掌握有乂丁商会,投资遍布衣食住行,获得过乾元书院的支持,进日开始进军香料、药草行业。”慧冷一下子就想到了丁瞳。 “王家尚武,王家二公子是当朝驸马,紫徽书院高层均是王家内部人员,整体实力有超过丁家的势头。” “林家注重实业,以布行遍布大陆,葱麓书院与其有着明显的合作关系,研月院两位院长之一,姓林。” “李家为官者居多,天石殿的很大一部分权利在李家手上,底蕴很深。” “寇家变故很大,除了跨城贸易,其他产业分崩离析,需要机会。” 时间流逝,慧冷从驳杂的信息中找出关键,一点一点的总结,在规定的范围内弄完了白面壹号给他布置的任务。 接下来还有乾元那支球队的情报,累啊。 夜深了,慧冷喝了一口瑞草魁丹泡的茶,伸了个懒腰,他终于分析完了。 “老白,睡了没?明天帮我送到闲门,瞿天戈的手里。”慧冷探出头问道。 “没,等少爷你呢。”白面壹号突然从阴影里冒出,有些吓人。 章三百五十八 乘妖兽 “采药的地方有点远啊,在肴州,华天山,蔚北之森,咦,这个地方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慧冷比对着地图上的的记号。 白面壹号吹灭了燃着的发光髓,说道:“华天山,青囊门的遗址就在那里,你不记得了吗?” “好像有点印象。”慧冷之前看见过他师父记忆的一些片段,所以觉得熟悉。 “你不是说快则一天吗?”慧冷起身问道:“走着去或者乘马车,至少要四天起步,一个来回,十天就没了。” “早就给你安排好了,我有个朋友,研月院妖兽部的,负责训练妖兽,最近他们开发了一种新型的交通方式,能够大大节省时间。”白面壹号收起慧冷的写下的东西:“据说速度上仅次于传送阵。” “妖兽?”慧冷的语气里有一丝怀疑:“价格怎么样?贵吗?我记得传送阵的价格一般是用微核支付的。” “免费的。”白面壹号的语气很自信:“你明天去了就知道了。” 免费?不应该是先欠着吗?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 说起传送阵,慧冷有金边令牌,但是因为很多原因,他不想用,傲娇、赌气、怕麻烦等等情绪,总之很复杂。 “明天早上他在我们南城后山的药圃等你。”白面壹号继续说道:“路上注意安全,我给你的路线千万不要偏离,千万不要。按照路线走,你会很顺利的。” “知道了,保证像我们的乌头一样,顺利交付订单!”慧冷立正说道。 第二天一早,慧冷简单的收拾好采药的工具,带着一些生活必需品,放进鳞片里。徒步来到了南城后山。 药圃中药材的长势都很好,一看便是佟和平经常搭理的结果。 慧冷忽然叹了口气,情绪有些不好,他驻足在了一块大石碑前面,纵使这么长时间过去,再次回到埋葬师兄弟们的地方,他还是忍不住的想哭。 时间能洗去悲伤吗?希望可以吧。 翅膀扇动的声音吓了慧冷一跳,他感觉到有一股风吹来。 “你好,戴着半边面具,慧冷对吧,有点矮,我是研月院的第五航,是你答应了这次实验吗?”第五航有些试探性的声音传来。 哪有见面就说人矮的?慧冷抬头看去,一个五官端正,浓眉大眼,气宇轩昂的青年乘坐在一只不知名的禽类妖兽身上。 实验?慧冷瞪了瞪眼,就知道免费的没有好东西。 妖兽停稳在空地上,第五航一个跳跃来到慧冷面前:“签字画个押,就代表您同意这次实验了。” “行吧。是去肴州,免费的,对吧。”慧冷问道。 “签了字,想去哪里都可以。”第五航信誓旦旦的说道,顺便还拿出了印泥。 “有点像狮子,这只妖兽怎么没有见过。”慧冷之前在进入神木山岭前,恶补过一些妖兽的知识,有点不放心的问道。 “没错,我称它为‘载人翼狮’,是我们部门杂交培育出来的品种,正在推广阶段。” 慧冷无奈的按了个手印。 “可以了,上来吧。”第五航露出了一个笑容。 慧冷在第五航的指导下,爬上了这只妖兽的背部,坐到了一个类似马鞍的东西上。 “那我们出发?”第五航摇了摇手里的铃铛。 “好。” 一阵颠簸,‘载人翼狮’腾空而起。 章三百五十九 中介 “五三,你慢点,左转,左转啊!”第五航拉住记在妖兽脖子上的类似缰绳的东西,喊道:“前面是下弦城,方向反了,那边禁空!有阵法啊!” 载人翼狮一个急刹,转回了正确的方向,终于重归平稳。 “五三?” “五三是它的代号,五来源于我的名字,三是代表第三只培育出来的。”第五航解释道。 怎么说也是第一次飞行,慧冷吓出了冷汗,擦了擦,问道:“这个实验你们做过多少次啊?” “没有上百,几十次是有了。”第五航一边看地图一边说道:“就是愿意参与的人太少。” “那结果怎么样?” “都成功着陆了,只是......”第五航脱口而出。 第五航顺着气流,向后仰了仰身体,说道:“受伤的人有一点一点多。” “啊?” “中介人都给我说过你的情况了。”第五航转过头真诚的看向慧冷:“你是炼体之人,心智成熟,不怕摔。” 中介人三个字一出,慧冷马上明白了情况:“是不是一个带着白色面具人找的你。” “没看清楚,当时他戴着黑色的兜帽,他跟说我有一个非常优质的实验对象,只要一个银石的中介费,我没带这么多钱,就用我身上的玉佩做抵押了。”第五航的头发吹得有些乱。 好你个白面壹号,我就说免费的没有好东西,原来是这样,还要人家的玉佩做抵押,那一个银石怎么说也有我的一半吧。 “我看你年纪不大,真的不怕摔吧?” “滚。”慧冷瞪了他一眼:“你安心看,看,看地图。” 说话之间,载人翼狮猛地摇晃起来,垂直转了个一圈,要不是慧冷腰上系着绳子,他可能就要摔下去了。 “怎么回事?” “五三乖,表现的不错。”第五航扔给翼狮一个吃的东西,接着说道:“正常现象,飞得速度到了一定的值后,会遇到相反的气流,很难控制。” “多久能到啊?” “肴州的话一个时辰,快的嘞。” 慧冷点了点头,时间上他还是很满意的,除了有些摇晃,颠簸。 一路上第五航的嘴停不下来,讲了很多东西,慧冷有时候很羡慕这种随时都能找到话题的人,好吧,慧冷有时候也会这样,只不过是在非常熟悉的人面前。 前面有一段很长的直线飞行,第五航干脆不管翼狮了,面对面的看着慧冷,进入到‘自动驾驶’。 “慧冷小兄弟,你是不知道找人来实验有多难。”第五航诉苦道:“一些其他部门的人都花钱买人过来做,有时候我好不容易谈的一个客户就被别人给的多的抢了。” “那你怎么不给的更多?” “我的父亲不支持我,于是克扣了整个妖兽部的预算。唉。光是养妖兽的钱都不够。”第五航神色黯然:“要不然我也不会连一个银石的中介费都付不上。” 慧冷听出了一些东西:“你的父亲?” “他在研月院里权利很大。”第五航没有多说。 慧冷便不再问了。 “我的梦想就是将载人翼狮推广到全大陆!”第五航激动的说道:“今天咱们的实验似乎格外顺利,之前的一些失误都没有发生。” “希望如此吧。”慧冷默默的看了一眼云海。 章三百六十 飞翔 “糟糕!五三好像有点不舒服!”第五航连忙拉直了绳子,说道:“慧冷,坐稳了,我要紧急降落。” 慧冷集中精神,下意识的抱住了第五航的腰。 噗的一声,翼狮的后面喷出一片固液混合物,月光照过,泛着彩虹的颜色。 第五航松开绳子,恢复正常:“靠,慢了一步。” “五三最近吃的有些差,老是拉肚子。”第五航解释道:“在天上排泄总归不道德,没办法,太急了。” 还以为是遇到什么危险了,慧冷松了一口气,捂着鼻子,确实很有味道,他想到了一个词:自由飞‘翔’。 时间飞快的过去,慧冷打了个盹,被第五航叫醒了。 “我们已经进入肴州地界了,这里以美食闻名,民风淳朴,各个都是吃辣的好手,要不要去逛逛?”第五航将载人翼狮飞行的高度拉低了一点。 “时间很紧,我得先去采药。”慧冷委婉的回绝。 “你的目的地在哪儿?只要不是禁空的城池,我都能把你送到。”第五航将飞行的地图摊开,指着上面的一个点说道:“我们现在大概在这附近。” “华天山旁边的蔚北之森,往那边。” “得嘞!” 载人翼狮一个转向,不一会就来到了蔚北之森的上空。 慧冷透过散开的云,看见了一片雾气笼罩的偌大森林。 白面壹号给他的地图上清清楚楚地标着一条路线,指向森林深处的一处椭圆形谷地,那个地方在地图上面有些狭长。 “不要偏离线路。”慧冷没有忘记白面壹号的交代,将自己的地图指给了第五航。 “哦,放心,妥妥的。”第五航驾驶载人翼狮的速度慢了一些,问道:“我的官方地图上,这片谷地属于未被探索过的危险区域,咱们慢一点。” “你那个路线是人步行的,与我们飞行的路线有一些区别,雾很大,我看着办了,不影响目的地。”第五航提醒了一句。 慧冷微微点头,没有放在心上。 “这里就是那片谷地的上空了!”第五航让载人翼狮停在空中,说道:“这里的瘴气也太浓了。” 慧冷往下望去,谷地给人一种琢磨不透的感觉。 蚊子突然说话:“小慧,你有没有发现这片森林里野兽的叫声特别少。”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慧冷眯着眼。 四周很安静,安静的有些异常。 “你地图的落点是从这边进入谷地的,我过去了。”第五航说明了一下,他将载人翼狮的高度下降了很多。 “那个中介人给了我一封信,要你在离开肴州的时候打开,一天之后我来接......” 话还在嗓子里,变故骤生! 一根象腿一般粗细的带刺藤蔓绕过瘴气缠在了载人翼狮的身上,听见了空气摩擦的声音,速度之快,犹如离弦之箭。 “这是什么东西?”白面壹号还留给他信了,但是现在顾不上这么多。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又有数十根更粗的藤蔓射了过来。 藤上泛着森森的黑气,被死死缠住的慧冷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意。 第五航凝出微粒,拼命挣扎,四轮天石仅仅一个照面就被淹没在了无数的藤条之中。 章三百六十一 五次 慧冷感觉自己正在被拖动,从有光的地方被拖到了黑暗的地下。 粗壮的藤条上带着尖刺,蠕动着,仿佛每一根都有生命一般。 尖刺扎破慧冷的皮肤,流出了红色。 墨绿色的毒素顺着皮肤的裂口侵袭到全身,慧冷能够免疫,但依然感觉到了倦意。 第五航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有一根毒刺正正好好刺进了他的额头,他直接昏了过去。 就像蟒蛇对待猎物一般,藤条越缠越紧。 缺氧的窒息感让慧冷十分痛苦,他之前在神木山岭之中也是被藤条缠过的,这还没几天,怎么又要遭受。 现在该怎么办? 慧冷集中感知,从脖子上的鳞片里拿出了一瓶‘冰片粉’,用嘴打开,摇晃着洒落,冰凉的气息直充脑门,清醒多了。 他只有完全炼化的右臂还能够活动,这是他的机会。 慧冷将全部的微粒集中到了他的右手上,用出了他通过压缩悟出来的那一招:‘守护的一’ 一什么来着?一拳! 藤蔓碎裂了一部分,但马上长出了新的,将露出的空隙填补。 慧冷在藤条恢复之前猛地吸了一口气,窒息感才得以缓解。 唉,他的实力还是太弱了,算上鳞片里带的应急恢复丹药,这样的全力一击他现在拼了命最多只能用三次。 “蚊子,我还能脱困吗?我的生活好不容易才步入正轨,难道?” “安啦安啦,再坚持一下,会看到希望的。”蚊子说道。 慧冷强行控制心跳,平静下来,让自己消耗空气少一点,蚊子说的没错,还不能放弃,他要脱困,然后去采药,去皇极峰踢球! 慧冷第四次用出了‘守护的一’,他已经突破了极限!他贪婪的吸了一口空气,右臂脱臼了,完全抬不起来。 他的右拳正在缓慢的结痂,不断流出的红色,透过破口渗进了藤蔓里。 第五次,他还要用出第五次! 慧冷试图移动左手,将脱臼的右臂接起来,奈何他的上半身已经麻了。 手不行,他还有脚! 在空气消耗的间隙,慧冷吞下最后的恢复丹,默默的启动无上清心诀,运转起那套无名功法,将全部微粒集中到了右腿上。 慧冷的脑海里浮现起瞿天戈射门的画面,他其实也想要当球头,也想试试当众射门的感觉,如果能够出来,他一定要试试! 嘭,慧冷成功了,但只争取了片刻的喘息。 不能睡,我还不能睡!脱力了,精神和生理上都到了极限,再强大的恢复力也难以支撑。 对了,他还有办法,那只狐狸,现在只能一试了。 慧冷从嗓子里挤出声音,微弱的喊道:“粉大人。”一连三次。 他的光芒一闪,一道虚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距离太远,本体没法过来,这是我的一道感知,有什么要传递的消息就快点说,大概的方位,要传递的人,有那个人的信物自然最好。赶时间呢。”粉大人的影子完全没有在意慧冷现在的情况。 粉大人的虚影凝实了一点,看向慧冷说道:“是遗言吗?那最好了,也不用我在出手两次了。” 唰唰唰!这个时候,藤条忽然松开了。 章三百六十二 传话 视野模糊的慧冷、昏迷不醒的第五航、趴在地上浑身是伤的载人翼狮出现在了一处幽暗的地方。 “得,你运气不错,暂时脱离危险了。”粉大人的语气还有点遗憾。 慧冷宕机了好一会,才缓缓起身。 粉大人有些不赖烦了,催促到:“你再不说话我就走了,算你用掉一次机会了。” “等等。”慧冷从鳞片里拿出一个参考本,放到那个虚影面前,说道:“传话给这个本子的主人。” “他在下弦城北城的小青囊,带着白色的面具。”慧冷补充道。 粉大人的虚影停顿了一下,仔细靠近了参考本,似乎做出了嗅的动作,它说道:“很近,你稍等,我可以让你们对话。” ...... “咦?怎么会有熟悉的气息?”粉大人的本体一个传送就来到了小青囊里。 佟和平在替客人抓药。 白面壹号则是躺在一张躺椅上,晒着月亮,面具没有取下来,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某人,慧冷找你。” “哦,小狐狸,来了。”白面壹号一把提起粉大人的后颈,抱进了怀里。 ...... “好了,因为我的本体就在弦域,方便的,你说,我来转述,快一些,不要讲废话,这样的长途,很耗费微粒。” 慧冷没想到还能这样操作,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老白,我遇到危险了,被不知名粗大藤蔓袭击,差点没命,那些藤蔓不知怎么,突然放开了我们。” 粉大人转述的声音有点奇怪:“你是不是偏离我给你划的路线了?” “是。”慧冷有些脸红的说道:“我想快一点,就选择了飞着过去。” “第五航怎么样?”白面壹号居然问起了他。 慧冷起身过去,摸了摸第五航的脉搏,还很有力。 “他中了毒,昏过去了,暂时没事。” “我现在通过传送阵赶过来,你们先不要随意移动,那株妖物名为‘幽冥森藤’,是非常恐怖的存在!”白面壹号话锋一转:“记得报销一下传送阵的费用,十个金石,先欠着。” “小狐......”对话突然中断了。 粉大人有些疲惫的说道:“你们有完没完,累死我了。下次可不能传这么长的对话了。” “额,你还有传话的两次机会,祝你好运。”粉大人的虚影又一次没入慧冷的眉心。 慧冷没有来得及说不,就又欠了十个金石。 ...... “喂,某人,别摸了。”粉大人嗔怒道:“他还等着你去救呢。” “不急,还不时候,你也先别走。”白面壹号的面具之下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冥想片刻,慧冷的微粒恢复了很多,他缓缓起身,看向了周围的环境。 他们处在一片阴暗潮湿的洞窟里,上方有微弱的月光照进来,一看便是出口, 慧冷尝试着爬了上去,居然看见了一整条枯黄的藤蔓,和接触过枯涸瘟疫而变得干枯的人一模一样。 藤蔓上还有新鲜血迹,绝对是攻击慧冷他们的那几根。 章三百六十三 巨口 轰的一声,大地摇晃起来,慧冷一个不小心,重新跌落回原处。 他飞快的寻找掩体,将第五航拉到了背后,慧冷压低身子,保持冷静,难道说幽冥森藤又来了? 响声越来越大,仿佛无数头独角马群在狂奔。 四周的岩石裂开了一道口子,逐渐蔓延开来,形成蜿蜒的裂缝,难以形容的气息不断的从裂缝里冒出。 藤条重新伸了出来,发疯似的舞动,没有丝毫章法,如同陷入泥泞沼泽的巨蟒。 顷刻间,洞窟崩塌,露出了满是瘴气的天空。 慧冷擦了擦脸上的灰,看见了无比震惊的一幕,他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平台,正在飞快地上升。 一株视野里都装不下的巨大植物出现在眼前,就在他们的正下方。 那些幽冥森藤只是那株植物的一部分! 托着他们上升的是一根幽冥森藤。 植物的正中央,也就是慧冷他们的底下,有一张硕大无朋的人脸。 慧冷想到药草集上的一种毒物‘鬼脸毒刺蔓’,很相似,但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简直大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幽冥森藤在药草集上并没有记载,缠绕他们的藤条确实有些古怪,融合?慧冷想到了一种情况。 那张人脸逐渐扭曲,与谷地的狭长椭圆合在了一起。 此刻整个谷地就像是它的巨口,无数群魔乱舞的藤条就是它搅动的舌头与牙齿! 下方居然还有一处小院,只是眨眼之间,就荡然无存,化为废墟陷入到翻涌的泥土里。 地崩山摧,排山倒海! 环境中的微粒变得紊乱,在毁天灭地的威势面前,慧冷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蚊子,上次我在旱龙卷和沙幻鲸面前,也是这样的无能为力。”慧冷居然还有些平静:“你说,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能力。” “也许不会有了,世界末日才会吧。” “呵,我就是来采个药,交付个定订单,赚点学费而已,就这么而已!我连现在发生的一切是个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吗,蚊子,你不知道!”慧冷没有给蚊子辩解的机会。 咔嚓,碎裂的声音在此时显得很突兀。 那张巨脸竟然从根部开始枯萎,一点一点,雪崩一般的扩大,直到每一根延伸出的幽冥森藤,来的快,去的也快。 慧冷所处的平台终于支撑不住,崩塌了。 失去视野的最后一刻,慧冷看见的是化为尘埃的那株植物。 黑暗之中,一个闪着荧光的阴影漂浮着,它居然控制着一块巨石支撑起了掉落的石块,形成了一个安全的空间。 它一会儿来到慧冷面前,一会儿飘到第五航的脸上,一会儿骑着载人翼狮,诡异至极。 慧冷已经清醒,只是没有力气,但他没有敢动,装作昏迷的样子,有些害怕。 阴影的身上突然冒出无数微粒,没入到了几个人的身上,第五航和载人翼狮的伤居然神奇的恢复了。 轮到慧冷的时候,阴影停了下来,似乎朝着慧冷弯了一下腰。 没有动静了很久,慧冷才缓缓睁开了眼,激活瀚海蓝镯照亮了这里。 “是谁?白面壹号吗?他为什么不现身?”慧冷有些疑惑,但马上否认了猜想,因为那道阴影没有实体。 章三百六十四 反悔了 ...... 肴州城中也引发了一些微弱的地震。 州志中是这样记载的:弦历三一八年七月初四,蔚北之森发生强烈的地动,波及肴州城,无人伤亡。 ...... 第五航清醒,爬起来,他的载人翼狮居然也安然无恙,呼哧呼哧地打着瞌睡。 他心有余悸的摸摸额头,连疤痕都没有。 “慧冷,有什么事发生?我的脑子有点乱。”第五航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说道:“我只有与你在空中对话的记忆,然后突然被什么东西袭击了。” 慧冷简单解释了一下,隐去白面壹号与他对话的内容。 第五航有些疑惑,但还是选择相信,他起身来到载人翼狮旁边,摸了摸它的毛。 “我都可以没命,幸好,五三你没有事。” 等等,幽冥森藤好像死了,那是不是意味着白面壹号没有必要过来救他,传送阵的费用可是很贵的。 慧冷一再权衡,准备再呼叫一次粉大人,让白面壹号不要来,但是,这样会不会浪费了这个机会啊?不管了,那可是十个金石,十个啊!他也想看看自己的猜测对不对,那个阴影是不是白面壹号。 “我弄个东西,你们先不要出声。”慧冷朝着第五航说道。 第五航比了个行的手势。 “粉大人......”又是一连三遍,这一次白毛银甲狐狸的虚影出来的慢了一些。 “又有危险了?这才多久?”粉大人抬起爪子舔了舔。 慧冷连忙说道:“帮我联系一下白面壹号,问问他上传送阵没?没有的话,让他不要来了。幽冥森藤变成了一张鬼脸,然后离奇地枯萎。我和第五航的危险暂时解除。” 粉大人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开启转述,而是直接说道:“好了,你的话传到。他在传送阵那里排队,差点就出发,被我拦了下来。” 慧冷嗯了一声,心里想的是省下了十个金石,不亏,看来阴影另有其人。 粉大人留下一句话后,又消失了:“我走了,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 “啧啧,呼叫呼叫!你看看,不用我了吧。”白面壹号的语气很得意:“快回复吧。” “小狐狸,还学会骗人了。”白面壹号呆在小青囊里,根本没有丝毫要出发的意思。 粉大人甩了一下毛茸茸的大白尾巴,说道:“还不是为了显示一下我的重要性,要不然这个家伙又反悔,上次他就是,呼叫了我,又不让我办事。” 白面壹号透过面具,眼神一凝,说道:“当年蔚北之森的那片洞天福地始终是一个隐患,这样也好。” 说罢,他将抱着的粉大人放了下来,说道:“小狐狸,这片屋子里有你在意的东西吧,去吧,我不拦你。” “某人,谢了。”粉大人跑的方向是药方病例室。 ...... “虚空狐?”第五航看出来了粉大人的物种,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种级别的妖兽,它们一族非常稀有,整个弦域,据说闲门书院的院长好像有过一只。” 章二百六十五 虚空狐 “这就是南宫院长的那只,因为一些原因,它许诺帮我。”慧冷在这片空间里四处移动,试图找出薄弱的地方。 第五航明白了,也学着慧冷的样子,到处敲上一敲。 “正好,我给你讲讲虚空狐吧。”第五航是研月院妖兽部的,对这些非常了解,忍不住想要给慧冷科普一些东西。 “你说。”慧冷其实也很感兴趣。 “虚空狐可以连通传送的虚界和现实,本体可以在两界穿梭,从而达到一瞬万里的地步。”第五航从他的储物灵器里拿出了几盏发光髓制成的灯,这个临时空间顿时亮了不少。 虚界应该指的是传送构成的通道。 “虚空狐的毛色是不是有所区别。”慧冷试着问道。 “你说道点子上了。”第五航站起身,兴奋道:“我看刚刚那只狐狸的毛色是白色的,但是有一些杂质,说明它是在蜕变!” “蜕变?”慧冷对这个词的定义有些不解 “虚空狐在成年的那几年里它们的毛发会从各种其他的颜色转化为纯白,据说全部转化完成之后,就能直接相当于我们的天命者,也就是七轮境界。”第五航深吸了一口气:“只不过没有那么容易,没有特殊机遇,这个过程至少需要百年。” “原来如此。”慧冷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要想办法出去。”慧冷抬起拳头,砸在了面前的巨石上。 巨石摇晃了一下,稀稀疏疏的土壤崩坏,然后落下。 “似乎不能用太大的暴力,这里的土质很奇怪。”第五航蹲在地上,摸了摸,说道:“可能会引发更严重的塌陷。” “我们算是被困在这里了。”慧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说道:“我的食物和水很充足,够我们吃很多天,包括这只妖兽。” “我也带了一些食物应急。”第五航看向了慧冷的瀚海蓝镯说道:“你的镯子很漂亮。” 慧冷还是有些戒心的,他掩着镯子说道:“除了采药,七天之后我还有一场很重要的球赛,如果这个空间没有出口,我们就只能用暴力了。” 空间内只能听见两人一兽的呼吸声。 “等等!”第五航眼睛一亮说道:“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空气并没有减少的迹象。” 慧冷回过神,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没错,不是密封的,有口子!” “就只有这个地方没有试过了。”慧冷和第五航同时看向了睡的正香的载人翼狮。 “五三,醒醒,你挪个地方,翻个身。”第五航拍了拍载人翼狮的头说道。 五三似乎听懂了,它摇着尾巴,懒散地动了一下。 一个不规则的洞口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靠,灯下黑了。”第五航惊喜的说道。 就在他们探头往那个时候洞口下面看的时候,那块巨石动了起来,朝着他们的方向,整篇空间要崩塌了,最担心的情况即将发生。 “来不及想了,被埋在下面不能呼吸,没有空气,一定会死的!”第五航喊到:“你先跳,我要带着五三!” 慧冷犹豫了一下,开始行动。 第五航的身后凝出微粒,用出了一计法术‘微粒葬送’,炸出了一个载人翼狮能够通过的洞。片刻之后,巨石完全堵住了那片空间。 章三百六十六 信 除了有一点摔伤,第五航和载人翼狮都没有事。 慧冷打量着周围的情况,他们来到了一处很复杂的地下石洞中,与他们一开始被幽冥森藤带到的地方很相似,只不过这里到处都是通往未知的洞口,慧冷数了一下,大概有二十三个。 “你先休息,我们轮流探路,以这个洞口作为集合点,一路上做好标记,找到出口为止!”慧冷没有迟疑,严肃地说到。 “等等。”第五航拦住了慧冷,说道:“还是我们一起吧,遇到危险也好有个照应。” “也行。”慧冷点头。 “对了。中介人留给你的信,一直找不到机会给你。”第五航从储物灵器里拿出一个密封着的信封,递给慧冷:“他说要你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才能看。” 慧冷皱着眉头接了过来,他清楚的看见信的封面上是加密过的他的名字,只有拥有参考本的人才有可能看得懂。 脑袋里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猜测,慧冷忍不住好奇,选择了提前打开:“我现在看应该也没什么。” 只见信的第一行写道:“主上,这是你身为黑白会之主的第一次重大选择,请认真思考。” 慧冷精神一振,继续往下看:“研月院的局势想必你很清楚,我们要做的是打破这个平衡!” 研月院?慧冷想起了前几天分析过的情报,研月院的两位院长彼此制衡,但谁也看不惯谁,最近因为药材市场以及灼阴帝重建丹部,他们的矛盾隐隐有扩大的趋势。 难道说白面壹号,不是,黑白会想要其中的一个人掌握大权? 没错,第五航,他姓第五!研月院的那位院长也姓第五! 慧冷深吸了一口气,心跳加快,信上写道:“你身边的第五航是大院长第五阁的小儿子。第五阁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人是你在闲门见到的第五湃,他们的背后站着王家。” “二院长林浔是五大家族中林家的嫡系,你应该清楚。现在,第五阁和林浔,你选择谁?” 这怎么选,我都不怎么了解这两个人的情况,慧冷面露难色。 “行动的日期是你踢球的那个早晨,选择林浔,你需要拖住第五航,在七天后的返回,而选择第五阁,你可以随时回来。” 慧冷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他抬头看向第五航。 第五航正拿出食物喂给他的载人翼狮,根本没有在意慧冷。 信的最后附上了很长一段文字,慧冷不得不拿出参考本逐一翻译,上面列举的是第五阁和林浔在任期间分别做出的各种事迹,有好有坏。 末尾附上了一句话:“相信你能从中做出正确的选择,白面壹号、玖号......壹佰壹拾壹。” 一共有二十一个序号,十二个空缺,签下的符号和手印代表这些白面都同意让主上来选择。空缺里都填写着未联系上。 白面壹号说过白面有三十二人,现在还多了一个。 “蚊子,你说我该怎么选?” “按自己感觉来。”蚊子说道:“其实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想办法出去,找到采药的地方,你出去之后再选也不迟。” 当担子落在身上的时候,慧冷选择了暂时逃避。 “看完没?”第五航拍了一下愣住的慧冷。 慧冷一个机灵,起身机械的说道:“差不多了。”他有些不敢看第五航。 章三百六十七 谈论 “哟,有秘密?写的什么呢?放心,你那封信上都是些鬼画符,我都看不懂。”第五航瞥见了慧冷闪躲的眼神。 “没什么。”慧冷尴尬的一笑,说道:“走吧,先从这里开始。我们想办法出去。” 那个洞口有些狭小,载人翼狮无法通过。 “额,先换一个,这些小的洞口我们最后来查。”第五航低头拍了拍慧冷,说道:“带着五三我放心一些。” 洞口很长,慧冷有些心不在焉的在前方探路,手里的瀚海蓝镯发出幽幽的光,心里想着怎么选择的事情。 他们走了很久,除了一路上的枯骨之外,什么都没有看到,甚至连植物也没有,这个洞口很是荒凉。 停下来吃点干粮,休息了一会儿,才继续上路,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一路上的岔路他们选择了暂时回避,因为实在是太多了,再加上载人翼狮无法进入,只能先行放弃。 “返回吧,是死路。”慧冷苦笑道,他凝出微粒,使出守护的一,打了一拳。石壁上出现了一个缺口,但下面还是石壁,岩层很厚,以目前慧冷他们的实力,完全没有开辟出一条通道的可能。 一个来回,消耗了两人一狮很长时间。 洞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两人选择了轮流守夜,慧冷还是比较习惯的,不睡的日子,他经历过很多,这种冒险比起机械的修炼,似乎有趣多了。 唉,如果他在洞里一直被困着,是不是上天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不行,他还要去踢球呢,瞿天戈受伤了,没有他,闲门自由队就和直接认输没有区别,他一定要及时出去! “我睡不着,慧冷,讲讲话吧。”第五航靠在载人翼狮柔软的毛上。 慧冷在看信上面附加的内容,对第五阁和林浔做着评判,他说道:“好。”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关于载人翼狮、虚空狐什么的,都可以问问。”第五航偏过头。 “第五航,你姓第五,来自研月院,和我说说你的父亲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慧冷突然看向他。 “啊?你已经知道了,唉,应该告诉你假名的。”第五航撅着嘴,没有在有所保留:“你不会去告诉我父亲,我偷偷带着五三出来做实验吧。” “怎么可能。”慧冷矢口否认:“你放心好了,我可不是那种人。” 第五航露出了一个微笑,说道:“你应该不知道举报可是有奖的,一个银石呢,要不是你我一起困在这里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好几次都想雇人举报我自己了。” “这么说,你的父亲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慧冷听到一个银石的时候,居然动了心思。 “没错,我的几个实验对象就是这没被搅黄的,每次被发现,他都会打我一顿,还用了微粒。但是他只对我和大哥是这个样子,算是严父吧。”第五航的眼睛往上看去,似乎在回忆:“他也是院里械部的部长,平时特别忙,脾气时好时坏。” “你觉得他正确吗?”慧冷问出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章三百六十八 奇怪的话 “对也不对,母亲走的早,是他一手带大我们的,他一定有一套他认为是正确的观点,我和大哥都能够理解。”第五航换个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按照父亲的意愿去走,在尽量不违背的情况下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算是我的生活了。” “可是这样很累。”慧冷想到了一些东西:“迎合,应该形容的没错吧。” “你看着年纪不大,中介人说你心智成熟,果然没有骗我。”第五航摸着载人翼狮的毛,隐隐发力,揪下来几根:“确实,我想做的就是在妖兽部里喂喂它们,可是我的父亲硬是要我继承他的衣钵,他想把械部传给我。” “难道不好吗?”慧冷咬咬牙说道:“你比很多人的平台不知道高了多少。” “我第五航决定要做的事,就一定要把它做好,但是掌管械部,我不喜欢,也没有信心。”第五航低下头:“有时候我甚至在想自己要是不是第五阁的儿子就好了。” “你不是还有个大哥吗?他在闲门当教习。你父亲怎么不让他来继承?”那个眉眼里带着阴柔的第五湃和他身边的第五航,真有几分相像。 “唉,为了一些事情,不说了。”第五航忽然停止了。 “是王家?” 第五航很淡然:“你这么问,我开始有点怀疑你跟着我的目的。” 慧冷沉默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第五航。 “你呀,还得多练练,这套话的能力,有待提高啊。”第五航的话让慧冷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的。”慧冷附和了一句。 “最近几年里,好像是从灼阴帝登基的时候开始吧,父亲和那个家族的人走的很近。父亲的助手换成了一个很漂亮的王家嫡系,还让我们叫后妈。就连我哥,也算是入赘王家。”第五航没有保留,居然将这些信息告诉给了慧冷:“后来,我哥去了闲门,另有目的,你现在还不是知道的时候。” “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慧冷很疑惑,按照事情的正常发展,第五航不应该这样。 “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些东西的。”第五航的话再次让慧冷匪夷所思了。 “不说了,睡吧,外面已经过去一整天。”第五航揉着眼睛。 慧冷想了想,还是问道:“这里没有昼夜变化,你是怎么知道时间的?” “简单,五三每天会准时吃三顿饭,它的作息比我都还准呢。”第五航解释道。 第二天,载人翼狮先醒了,嚷嚷着,似乎在说饿了。 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他们就出发了,继续对比较大的洞口探索。 这一次轮到第五航开路了,他随便选了一个洞口,慧冷紧跟其后。 没想到的是还没走多远,第五航就停了下来。 “前面崩塌了,但是土层很薄弱,要不要试着挖挖看?” 慧冷挤过载人翼狮,上前摸了摸,是那种很湿很软的泥土,和他们种植药草的沃土手感很相似,很有可能是地表下陷导致的。 “可以,我们小心一点,如果太厚的话,还是另寻他路。” 章三百六十九 挖通 第五航指挥着载人翼狮在前面刨土。 慧冷负责将挖到的泥土收进鳞片里,然后来到洞外卸掉,毕竟他的鳞片空间有限。 为了加快效率,第五航也将他的储物灵器里塞满了泥土。 两人一进一出很长时间,他们竟然真的挖通了。 慧冷呼吸到了一股枯萎腐烂的味道,他让第五航小心一些。 两人同时探出头,这一个洞穴里的情景让慧冷倒吸了一口凉气。 洞穴很大,一下子看不到尽头,里面全是一株株残破不堪的药草,它们随意散落着,都死了,几乎没有一丝微粒残留。数不清的、形态各异的树倒在地上,一棵一棵,像是进入耄耋之年的老者,没有丝毫生气。 地上还有很多碎裂的瓦片与砖块,可以从残骸中判断出房屋之前的外形。 “这里应该是从地面上塌陷下来的一片废墟。”第五航做出了较为中肯的判断。 暂时没有危险,慧冷率先爬了出来。 他飞快的冲向某一棵倒下的树,眼里带着惊喜。 “这几棵树是龙血树!怎么会这么大一棵?虽然它没了生机,但也许还有一点树脂,它的树脂就是我此行采药的目的,麒麟竭!”慧冷拿出工具,二话没说,划开了龙血树的干枯的表皮。 第五航和载人翼狮也跟了过来,饶有兴趣的看着慧冷。 “唉,按照书上记载,只要轻轻划开,就会有暗红色的树脂流出,这一棵没有。”慧冷遗憾的叹了口气:“这么大的龙血树,要是还活着,感觉可以采集到千年的麒麟竭。” 慧冷咬咬牙,将枯败的几棵龙血树全检查了一遍,结果不尽人意,什么都没有,他干脆把树干全部收进了鳞片里,实在不行,就用这个交差吧,回去就算是榨汁也要给它榨出来! “忙完了?你为什么一副这种吃了排泄物一样的表情?”第五航在给载人翼狮喂食,动作很熟练。 慧冷痛心疾首地摸起地上的一把灰,苦笑道:“这里之前好像全是灵药,年份长到难以衡量的那种,结果现在,似乎什么都不剩,生机全部消失。我一时间有点心痛。” “以前丹部里的家伙炼丹失败也是你这种表情。” “这里看上去是密闭的,而且比前面一个洞窟要大上很多。”第五航语气一变:“我们分两个方向,一左一右,来探索一下这个地方。” “行。” “那我右边。”第五航微笑道。 慧冷也开始行动,他仔细检查着地面上的残骸,曾经有人在这里生活过吧。 继续往前,慧冷看到了一面满是破洞的褐色阵旗,旗子下面的有着一块块碎裂的微核。 “这里有过很强大的结界。”蚊子传音说道:“只不过这个灵器也坏掉了。” “等等,石碑?这里有字。”慧冷用手抹了抹倒塌石碑上的泥土,擦干净,念道:“青囊门第一任门主之墓。” “还有小字,天下第一丹师。” 慧冷愣住了,嘴里默默的说道:“青囊门?这是师祖的墓?” 章三百七十 发现出口 师父的宗门应该是在华天山吧,等有机会一定要去那儿看看,慧冷半跪下来,将那个倒塌的石碑重新立起,要不要磕一个头? 他还是犹豫的跪了下来,朝着碑的方向点了一下。 “这样够意思了。”慧冷在心里暗暗说道,师父交给他的是大青囊,与青囊门关系不大。 在低头磕头的瞬间,慧冷猛然看见不远处的地上好像有月光照进来,他用余光一瞟,难道说是出口? 小心翼翼的挪动过去,现在还暂时不能让第五航知道。 慧冷顺着光的来源伸手,慢慢探出视线,他看到了外面混浊的天空。 “我靠!”慧冷有点激动,赶紧捂住嘴,他一个退后,随手拿起几根枯枝,将那个小口挡的严严实实。 第五航闻声,喊道:“怎么了?有什么发现没?” 慧冷的呼吸有点急促,他假装跪在石碑面前,回答道:“我发现了一处坟墓,居然和我的师门有些渊源,很是吃惊。你呢,有没有收获。” “哦,我这边暂时没有。”第五航的声音是从有些距离的地方传来的,还有回声,这个洞穴很大。 慧冷松了一口气,但又纠结起来,真的很巧,为什么发现出口的人正好是他。 一个选择摆在了慧冷的面前,是早点告诉第五航这里有出口,还是拖到六天后?这个选择,关系到了研月院的未来。 还有蹴鞠,如果早些回去,训练的时间也可以多一些,但是选择了拖住第五航,他就没有时间磨合战术了,甚至还有可能错过蹴鞠赛。 就好像上天也有所偏向一样,慧冷面前,也存在着主观的倾向。 “啊,好难呀。”慧冷揪着头发,找到了一处视野盲点坐了下来,拿出白面壹号给他的信。 这才一天多一点,信纸上就布满了汗渍和褶皱。 运转起无上清心诀,深呼吸了很多次。 “蚊子,你说我能做出正确的决定吗?”慧冷对比着第五阁和林浔的事迹。 “你是不是有答案了。”蚊子懒散的传音道。 慧冷一个接一个的叹气,说道:“这次和往常不一样,我真不知道怎么选。” “选第五阁?你看他的背后有王家,能够让研月院发展的更好,你那个什么黑白灰,也许还能买个人情。”蚊子提出建议。 “是黑白会!”慧冷摇摇头:“但是如果让王家完全执掌研月院,一定会改变弦域目前的局面,再加上第五阁的作风有些不好,他的事迹里有不少贪污腐败。” “排除一个,那不就有答案了,选林浔。他背靠林家,投资过不少实体行业,有很有实力。” 慧冷又摇摇头:“林浔的理念有些激进,他的事迹上写明了他乐于活人实验,还有过失杀人的意外,而且他的年纪也有些老。” “都不选?别人说你矫情是对的。”蚊子吐槽道:“要不然扔骰子。” 慧冷咬咬嘴唇,说道:“白面壹号和我说过,我们的宗旨是知黑守白,我刚刚说的是那两个人的黑,你说的是那两个人的白。我不懂黑白的具体界限在哪里,或者说他们,我们,每个人都是站在黑白这条线上的。” “你说的这些,听起来很像是废话。” “我不能再逃避。”慧冷自言自语道:“需要做出选择了。” 章三百七十一 赶会弦域 过了一会,慧冷返回,告诉第五航,说道:“没有发现。” 第五航的眉毛上挑了一下,摇了摇头,表示也一无所获。 “接下来,我们把这里作为汇合的地方吧,这里没有岔路,只有一个入口,如果说在其他的地方有危险到来,也方便退回防守。”慧冷解释道。 “可以,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探索小洞口的时候,可以吧载人翼狮留在这里,比第一个洞窟更安全。”第五航居然没有多问,还给慧冷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两人短暂的休息片刻,开始继续探索其他的地方。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慧冷的行动已经在说明他的决定,他选择了拖住第五航。 不提前回去,意味着没有办法磨合战术,为了给闲门自由队,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慧冷这些天刻意开始练习腿部的微粒控制。 他们对其他洞口的探索都是毫无收获,除了枯枝和残骸之外,依然没有见过任何活物。 慧冷也不止一次的询问第五航关于研月院的一些消息,第五航没有保留,一五一十的全盘托出,潜移默化中加深了慧冷对自己决定的判断。 数着载人翼狮的吃饭的顿数,眨眼间来到了最后一天。 第七天的凌晨,轮到慧冷守夜的时候,他偷偷起身,扯开了自己隐藏住的洞口,发动微粒将它一点一点扩大,生怕吵醒了第五航。 弄完一切后,慧冷回到了睡觉的地方。 “怎么了?”第五航感知到了慧冷的异动。 “没什么,起夜,上个厕所。” 早晨,慧冷推了推熟睡的第五航,语气装作很惊喜的样子,说道:“是出口!刚才那边的不知怎么的,突然塌了,你睡得很熟,怎么都叫不醒。” 第五航回忆着,他明明没有听到响声,难道他真的睡得很熟? “有月光,应该能通向外面!”第五航清醒了,他凝出微粒轰在上面,缺口更加扩大,好让载人翼狮能够通过。 两人一狮出来了。 第五航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拥抱天空的动作,载人翼狮也兴奋地原地起飞,绕着他们在低空转圈。 看着这么开心的第五航,慧冷的心里生出了一点愧疚。 他们正处在这个椭圆形狭长谷地的中间区域,四周都是残破的废墟和巨大的枯藤,天空中的瘴气散了一些,能够隐约看见那轮无与伦比的月。 “你还要去采麒麟竭吗?”第五航乘上了载人翼狮,喊着让慧冷上来:“这周围应该没有危险了吧?” 一回生二回熟,慧冷凝出微粒,一个跳跃,稳稳当当,正巧坐到了鞍的尖锐处上。 “应该吧,我们还是要当心一点,啊,痛!”慧冷敢紧移动了一下:“采药,不去了,先用枯掉的龙血树交差吧,我们现在敢紧回弦域!” 慧冷想的是蹴鞠,今天一定要赶上! “你慢点。”第五航嘱咐到:“目的地还是下弦城南城郊外的后山?” “不,我们去乾元书院皇极峰!”慧冷的话掷地有声。 “好嘞,几个书院都不禁空,保你送到。”第五航拉起绳子,载人翼狮起飞。 章三百七十二 困局(上) 皇极峰鞠城。 “下面有请闲门自由队入场!”教正的声音回荡在场上。 只有三个瘦弱的身影缓缓而入,为首的人居然还是一个瘸子。 瞿天戈没有表演他很擅长的下截解数,没精打采的喊着嘴里的词:小青囊,您身体的锦囊。 顿时场上吁声一片。 “天戈,有慧冷的消息吗?”王韬涛小声问道。 “没,我昨晚又去了那个什么小青囊,连续四天了,还是只有佟掌柜在买药。”瞿天戈眉头紧锁:“虽然我们演练了很多次,但是毕竟少一个人。” 黄三斤靠在瞿天戈的耳边说道:“慧冷不回来,你上吗?” “我,我上吧!”瞿天戈撑起腿,努力的做出还能射门的姿势。 “咳咳。”教正轻咳两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喂,你们三个挪挪地方,主角们要上场了。” “请乾元皇极队入场。” 林行天身着林氏布行独家定制的顶级球衣和球鞋,带领着他的队伍昂首向前。 “报数!”林行天一声令下:“一,球头林行天。” “二,中朋李清廉。”一个身材高大强壮的少年喊到。 光头微胖的少年请了清嗓子:“三,正协罗大全。” “四,副协陆炎。”跟在最后,续着长刘海的少年立马接话。 一瞬间欢呼声响起,似乎全场来看比赛的都是为他们而来。 教正毫不犹豫的介绍道:“林行天在上一届蹴鞠大赛中以副协的身份获得少年组的冠军,此次作为球头,他必将带领乾元皇极队再创辉煌!接下来简单介绍一下他的队友!” 闲门自由队的三个人候在一旁,黄三斤苦笑道:“这个教正怎么也不介绍一下我们,势利眼。” “我们也没有什么可以介绍的。”王韬涛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瞿天戈没有说话,他揉了揉腿,开始拆绷带。 教正认认真真的端详了一下两个队伍的队员,对瞿天戈说道:“你们队差一个人,你腿上还有伤,能踢吗?” “能。”瞿天戈选择了坚守。 “你们真要踢?要不放弃吧,乾元的四个人,林行天,李清廉都有三轮一阶的实力,另外两人也都是二轮八阶的好手,光实力上就比你们强太多了。他们各个方面都比你们强!”教正毫不留情的说道。 瞿天戈看向自己的腿,坚定的摇了摇头:“踢,必输的局我也要踢。” “嘴真硬,但我就喜欢天戈你这种脾气。”黄三斤上前一步:“你是队长,你说的算,只不过我来当球头!” 王韬涛交叉双手扭了扭,朝着他们默默点头。 林行天露出了一个微笑,问道:“慧冷呢?他在哪儿?” “你们认识?他暂时不在,有事情。” “那真是太失望了,我还准备试试那一招呢。”林行天往看台上投去一个凛冽的眼神。 “大姐头在上面看着我们呢,都给我好一点踢,我说一个数,十比零!”林行天转身退到中线后面,比了一个十的手势。 瞿天戈跛着脚,来到了风流眼下面,对着王韬涛和黄三斤说道:“按照慧冷的战术,好好防守!我们还有机会!” 他们真的还有机会吗? 章三百七十三 困局(下) ...... 研月院地下三层,议事厅。 天还没亮,这里就坐满了人。 一张圆形的餐桌摆在议事厅的正中央,由两个半月形状的桌面拼成,又名月桌。 桌上满是各种佳肴,最中间有一盘名为‘乌海之心’的压轴好菜,但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械部第五阁居左,面朝大门,坐尊位。 第五阁的助手王莞尔身着一身显露身材的衣裙,候在他的身边。 礼部月青松、户部闻人南、兵部寇尘世、刑部赵又坚、吏部月无暇、新建的丹部许群、观天部月天枢,这七个部门的尚书、侍郎、部长或者代表各自三人分居桌子两侧。 妖兽部的人因为特殊原因暂时没有出席。 化部林浔背对大门,坐在第五阁对面。 “菜都冷了。”林浔率先开口。 “不冷,再等等。”第五阁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一丝疲惫。 林浔拿起筷子夹起‘乌海之心’正中间唯一的一个大鲍鱼,唯一一个!说道:“等什么?” “等我发话,你们要看看谁才是朝廷钦点的大院长!”第五航挥手,一旁户部尚书闻人南马上拿起筷子止住了林浔的动作。 “哦?闻人南,我记住了。”林浔起身,白花花的胡子有些发颤:“如果我今天非要吃呢!” “我们可以走流程,按照院规,投票决定。”王莞尔拿出了章程表,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关于选举研月院唯一院长的投票书’。 林浔翘着二郎腿,把身体往椅子上一靠说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了。” “彼此彼此,谁不是呢。”第五阁皮笑肉不笑。 “那我们开始,同意第五阁先生当选的,请起身!”王莞尔刻意的声音细化。 唰唰,闻人南、赵又坚没有丝毫犹豫,不假思索的起身。 “只有两个人,小阁,你还是没有老夫有威信啊。”林浔眯着眼,看向了坐在一起的三位月姓官员。 第五阁毫不慌乱,摸了摸手上拇指头一般大的月石戒指,说道:“三位,坐地起价就不对了,这样,我给你们的菜加倍。” “阁先生客气了,我们支持您是本职工作,哪有半分怠慢,只不过啊,都是些老胳膊老腿,想要安享晚年罢了。” 第五阁比出了一个三。 “哎呀呀,阁先生盛情难却,我们三个同意了。”三位月姓的官员这才缓缓起身。 “现在,我们有五个人,林浔,你还有什么想说的。”第五阁拿起筷子,朝向的是林浔刚刚夹过的目标。 许群拿起筷子准备拦下。 “沉住气。”林浔稳住了许群。 “哈哈哈,看来我们的林院长很识时务,这个大鲍鱼是属于我的了。”第五阁将其夹到了碗里。 “我也想吃大鲍鱼,怎么只有一个啊。”寇尘世是在场年纪最小的,兵部因为一些原因只排了一个代表过来。 第五阁笑了:“傻孩子,你若是站起来,也能分到一点鲍鱼汤,要是还坐着,小心啥都没有了!”说话间,他看向许群。 “那我也站着。”寇尘世无知的点了点头。 “六个人,林老爷子,你们没机会了。” 章三百七十四 碾压(上) ...... “这里是弦域留音社的独家实习报道员齐光,为您带来全大陆蹴鞠大赛的解说。”一个手握蓝色留音水晶的年轻人在助手的帮助下记录,说道:“这场比赛是本次少年组的夺冠热门乾元皇极队对战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队,叫什么闲门自由队。” “虽然两个队伍都是出自四大书院,但是闲门和乾元的含金量着实相差太大,即使有奇迹,这道鸿沟也没有办法逾越。”齐光严肃的说道:“光从队员上的身体素质上来看,闲门不可能获胜。” “他们开始了!” 林行天凝出微粒,使出一招‘虎啸山林’,庞博的气息让黄三斤愣了一下,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林行天抢到了中场的鞠,带着球扬长而去。 正协罗大全没有闲着,他一个闪身一招‘铜墙铁壁’拦住了准备支援的王韬涛。 “正如我所说,闲门自由队没有丝毫机会,这次失球,是他们败局的开始!”齐光说出了有些刻薄的评价。 瞿天戈急了,他往前冲了过来,试图抢断林行天的鞠,一瘸一拐,但气势不减,一记斜插花穿了过去。 林行天带着球的身影轻笑一声,化为虚影消散了,重新出现在瞿天戈的身后,抬腿射门! “出现了,是法术,穿林幻影,林行天凭借着这一招不知道晃过了多少人,我敢说在进入十强之前,没有任何队伍能够破解!”齐光兴奋的站了起来。 瞿天戈回过神,他提前了解过林行天的招数,但没有想到会这么难以捉摸,他敢紧起跳,利用微粒借力,试图用身体挡住风流眼。 齐光露出了一个嘲弄的笑:“这个瘸腿的队员有些决断,但是还远远不够,这一球,我看都不用看,林行天必进!” 哐当,鞠贴着瞿天戈的背飞过,连风流眼的木板边缘都没有碰到,正中靶心,声音清脆。 林行天当着瞿天戈的面,比了一个一的手势,说道:“还剩九个。” 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很羞耻,瞿天戈的脸渐渐发烫。 “天戈,他们的压迫感太强,我的技巧根本用不出来。”黄三斤发出一声苦笑。 闲门自由队的三人交换眼神,即将放手一搏。 短暂休整,再次开球,瞿天戈大喊一声:变阵! 黄三斤、王韬涛直接回防,三个人全部守在了风流眼面前。 “他们放弃了球权,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齐光断言道:“这样也许能够输的体面一点。” 林行天将鞠停在了脚上,说道:“你们就不怕我一直将鞠停在这里,拖到比赛结束?” “你不会的。”瞿天戈一副肯定的样子。 “我确实不会。”林行天眯起眼喊道:“大全、清廉、炎子,咱们一人一脚,谁踢不进或者失球,悬空台上加练一天。” 后方传来了三声好字。 林行天的微粒注入鞠内,翠绿而耀眼的光布满全场。 “是流星赶月!崔天王的绝技,林行天的这一招是在向昔日的球神致敬!”齐光揉了揉眼睛,心生感动。 瞿天戈皱眉,这一招他也会。 三人依次锁定三个角度,将鞠的行进路线锁死,无论如何都要拦住! 章三百七十五 碾压(中) 然而,又是幻影,林行天的球技可谓是出神入化,闲门自由队的三个人起跳早了,鞠又一次轻轻松松的进入风流眼内。 接下来是罗大全,他的球风大气,力道惊人,瞿天戈硬是用自己的胸膛死死拦住了这一击,没想到的是林行天从后面突刺,截断了反弹过来的鞠,又踢进了。 李清廉的鞠化为了一道腾龙,在触碰到瞿天戈的那一刻发生了轻微的爆炸,王韬涛和黄三斤也被余波干扰,面对近在咫尺的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进入风流眼内。 陆炎替换了罗大全上场,按照计划,他们三人此时应该去抢断陆炎的球,可是林行天和李清廉护在两旁,完全没有给他们一点机会。 陆炎的球势略逊于之前的几个人,但依然不是他们三个能够防守住的,仅仅一个照面就突破了前两人的防守,瞿天戈用脸接球,却没有控制住力道,鞠飞了出去,乾元皇极队又得一筹。 局势呈现一边倒,眨眼之间,比分定格在了九比零。 齐光喝了一口水,缓解了一下冒烟的嗓子:“时间才刚刚过半,我居然高估了闲门的这支队伍,我想按照这个趋势,二十比零不无可能。” 瞿天戈、黄三斤、王韬涛三人都红着眼,不顾身上的伤,一字排开,组成了一道人墙,无力感充斥在几个孩子们的心头,这就是被碾压的滋味,放弃吗?要放弃吗? ...... 林浔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了脸上的表情,他夹起一片满是油水的猪五花说道:“既然如此,我吃别的总可以吧?” 第五阁只笑不语,过了一会,才抬手吩咐道:“莞尔,跟我们的林老爷子说说看,你这投票书是怎么写的。” 王莞尔理了理遮住视线的头发,娇声说道:“落选的一方,强制退休。林院长,您的年纪大了。” “那我吃点青菜喝点汤,退居二线。”林浔带着商量的语气,放下了那片五花肉转向了一碗清汤寡水的小白菜。 “你是没听清楚王小姐说的吗?林老头,你老了,老得不能够继续在这个院里待下去了。”闻人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最敬重的人就是老师您,闻人南请放尊准一点!我许群......”许群真的动怒了,但却依然被林浔阻止。 “群儿,坐下来,我们来好好说话,小阁,你可知道把人逼急了会怎么样?”林浔按住许群的肩膀。 兵部的寇尘世不知怎么冒出了一句话:“我知道狗急跳墙。” “哈哈哈,寇家是吧,挺好的。”第五阁率先笑出声来,说道:“来,这碗乌海之心的汤先给你盛上一碗。” “收回刚刚的话,你这是在骂我的老师!”许群冲着寇尘世说道。 三位月姓官员都没有说话。 赵又坚开口了:“许群,我们都是经历过上一个朝代的人,你的老师确实老了。我把话摆在明面上,他退休已是必然,下一个动刀的就是你,弃暗投明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 章三百七十六 碾压(下) “你不就是选错了,才落得孤身一人的下场,这一次,你不要又站错了队。”闻人南深深地看了许群一眼。 许群听出了他话里面的意思,那段往事触及到许群的逆鳞,他气得站起身,退后一步,抬手把桌子一掀。 “按住他!”第五阁的身上爆发出威压,六轮天石出现,弄得许群动弹不得,身体僵住,停在刚刚触碰到桌子的那一瞬间。 闻人南和赵又坚一左一右扯着许群的胳膊将他强行压回了椅子上面。 “你给我坐好了!” 林浔突然发出一声轻笑,似乎实在自嘲,他将左腿抬起放到了右腿上,发出老鹰一般盯着猎物的眼神,不徐不疾的说道:“小阁,你还记得是谁领着你进门的吗?” 第五阁夹起碗里的大鲍鱼,张嘴细细品味,说道:“真不错。” 一口一口,慢慢吃完,咂咂嘴,他才忽然回过神,像是受了惊一样,说道:“林浔,这和你没有关系吧,我没听错?你没牌打了?玩起感情牌,我可不吃这套。” “我是想告诉你,人不能忘本。”林浔很平静。 第五阁冷哼一声:“本心?我记着呢。” “你记得个锤子。我们研月院进门的院墙上刻着四个大字!你们都应该一清二楚。”林浔站了起来,影子在发光髓的照射下摇曳:“一心为民,你做到了吗?你以后能做到吗?” “你真的老糊涂了,为民?你还是想想怎么安度晚年吧,先得为自己!”第五阁没有正面回答林浔的话。 “或许我也应该掀桌子了,你真的以为我们只有两个人吗?”林浔自言自语道,他的的身后同样是六轮天石,气势不逊于第五阁。 一道波动从林浔的身上散开,化为一层层涟漪,他嘶哑的喊了一声:“动手!” 林浔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研月院。 众人屏住呼吸,安静的仿佛连一根铁钉掉落都能听见。 预料之中的吵杂声、兵戈声、微粒碰撞声没有到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浔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又一次凝出微粒波纹,放声高呼:“动手!” 如同投入无垠大海的一粒石子,依然掀不起一点浪花。 “哈哈哈,这简直是我们林老爷子开过的最有意思的玩笑,你们都笑啊,怎么不笑。”第五阁拍手鼓掌,连声叫好:“一把年纪,还给我表演助兴。” 饭桌上立马响起了拍手声。 “我的人呢?”林浔红着眼,质问道。 “你的人?”第五阁起身,绕到了林浔身后,伸出手摸到了林浔衣服上那一枚象征着院长身份的令牌,他一发力,拽了下来,没有丝毫留手。 “你出一倍,我给三倍,放心,他们现在是我第五阁的人了。”第五阁打量着手里的令牌。 “我不信小谢他们会因为钱背叛我!”林浔的身体开始发颤。 第五阁扬起嘴角,说道:“当然有几个宁死不屈的,被我关在了第下四层。” 林浔像是没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他的后手,他的底牌,全部被针对,等第五阁的手段将他碾压的体无完肤。 章三百七十七 逆转(一) ...... 明镜儿站在皇极峰的最佳观景台,俯瞰着山腰处的皇极鞠城,杏眸里满是焦急。 “丁瞳瞳,你说阿冷怎么还不出现啊,他们那只队伍都被林行天这个家伙踢成这个样子了。”明镜儿握着粉拳喃喃道:“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林行天!” 一丝清冷的风吹过丁瞳的发丝,带着些许寒意,丁瞳打了个冷颤,亲昵的摸了摸明镜儿的头,什么也没有说。 明镜儿来来回回了好几次,突然看见云层里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是阿冷!他瘦了。”明镜儿跳了起来,眼里的目光从凛冽变得柔和,片刻后,她转过身退了出去,说道:“丁瞳瞳,我们走,修炼去。” 丁瞳微微一笑:“你期待了这么久,甚至花了小半年攒的奖学金才租到的观景台,才看一眼就走了?” “一眼就够了。”明镜儿留给丁瞳的是一个毅然的背影。 “不看看结果吗?” “不看,我只是来看他。” 远处的天空之中传来了一阵吵杂声,众人的目光被吸引,正准备射门的林行天将鞠停住,也看了过去。 “谁?”皇极鞠城的守卫瞬间出现。 伴随着妖兽煽动翅膀的气流声,载人翼狮硕大的身躯破云而出,缓缓降落。 第五航笑嘻嘻的出示了一下通行令牌,他们从进入乾元的地界开始已经被拦下来三次,令牌也是在刚进入时办理的,花费了一些时间,要不然他们可以到的更早一点。 慧冷一跃而下,半边面具上带着一种别样的力量感,他望向观众席,仔细寻找那个娇小的身影。 一番扫视过后,慧冷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他没有看到明镜儿,唉,无论无何,先踢球吧,瞿天戈他们一定等了很久。 “请暂停一下!”慧冷喊到,他来到教正面前,将半边面具取下,露出愈发狰狞的疤:“我是闲门自由队的队员,现在请求上场。” 教正点头同意。 “天戈,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慧冷冲上前,一下子站在了风流眼下方,顶替了瞿天戈的位置。 瞿天戈他们三人围住慧冷,狠狠地给了慧冷的肩膀几下。 “你还知道回来,你看看我们踢的多么辛苦。”黄三斤指了指九比零的牌子。 王韬涛长叹一声:“他们太狠了,压的我们喘不过气,根本就用不了你的战术。” 瞿天戈摸了一下眼睛,回到了候补的位置上,皱着眉头,留给慧冷一个眼神,似乎在说踢完之后有你好看。 慧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尴尬一笑。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怕了呢。”林行天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慧冷面前,眼中的战意闪动:“中朋,你能守得住吗?” “后面,我不会再让你们进一个球!”慧冷的眼神变得坚定,对着林行天说道。 不远处第五航向慧冷挥手,骑上载人翼狮走了,他的动作很快,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教正下令,球赛继续。 章三百七十八 逆转(二) 黄三斤使出全力,一击蜻蜓点水干扰了林行天的抢球,但仅仅拖住了一瞬,鞠就从林行天的脚下变换了位置,穿林幻影,对他们而言没有办法破解。 王韬涛被罗大全牵制,鞠眨眼之间越过中场,直奔风流眼。 齐光解说道:“即使换上了一个腿不瘸的来守门,闲门自由队依然没有丝毫机会。让我们为即将到来的十比零欢呼!” 林行天再次踢出了流星赶月,这样苛刻的招式在他面前仿佛没有难度一般。 慧冷的面前居然从一左一右两个方向同时出现了射过来的鞠。 “穿林幻影,双重流星赶月,慧冷你拿什么守这一球!”林行天的目光又一次向看台望去。 慧冷起跳,脑海中浮现出了七天前的那个夜晚制定战术时的画面,破解穿林幻影,也许他可以! 往左拦住鞠的同时,慧冷发出一道感知朝向右边的鞠,他得出一个结论,两边都是假的。 真正的球正在借着穿林幻影的光影隐藏在林行天脚下。 在慧冷还停在半空的时候,林行天动了,抬腿射门,朴实无华,全力一击。 慧冷依靠幻影借力,极速改变方向,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下,硬生生在空中完成了急转弯,拦住了那颗真实的鞠。 这是闲门自由队本场比赛第一次正式接住乾元皇极队的球。 “这一球,额,额......”齐光有些愣住了,解说难得出现了冷场。 慧冷伸出三根手指,这是代表着黄三斤的意思,他的‘弯月长传’绕过林行天。 黄三斤的位置很刁钻,接到鞠后,他立刻将微粒灌注到其中,来到了对方的中场,李清廉摆出防守的姿势,身后隐隐有银龙的虚影闪烁。 ‘凤凰三点头’配合‘神龙摆尾’,黄三斤的技巧用到了自己的极限。 鞠在他的脚下来回穿梭,让人难以分辨最后踢出的方向。 “技巧只是决定得筹的一个小方面,仅仅针对相同实力的人,眼下的二人实力差距太大,我敢说再完美的技巧也是徒劳!更何况,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还妄想中场射门。”齐光回过神,找回了一些自己的话题。 确实如齐光所说,黄三斤没有机会,他自己也知道。 “冲!”黄三斤突然大喝一声。 慧冷、王韬涛突然提速,一左一右护在了黄三斤身旁,林行天、罗大全紧随其后,即将追上。 按照天戈的话来说,总要踢进一个吧。 三人的微粒毫无保留的传到了鞠里,传递到慧冷的脚下。 两人形成的阻拦让林行天和罗大全没有办法突破。 慧冷屏气凝神,用感知力将附着在鞠上的微粒压缩。 守护的一!鞠踢了出去,带起一道尘土飞扬的痕迹,爆炸般的拖尾,一往无前的气势。 反震力险些让这几个人跌倒。 李清廉背后的银龙在这道鞠面前,居然显得有些渺小。 轰,是鞠进入风流眼的声音! 李清廉衣衫凌乱,眼里含着歉意。 “这,这,闲门自由队,踢进了,真是难得的一次突破!”齐光的声音不断颤抖,激动得站了起来,差点从看台上跌落。 章三百七十九 逆转(三) 瞿天戈也很惊讶,瞪大了眼睛,甚至忘了自己瘸着的腿。 “风流眼破了。”有人看见球门上出现了裂痕。 “不可能!”齐光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擦了擦眼睛,探出身子想看得清楚一些:“制作球门的材料乃是沉与乌海的百年铁木,至少要五轮的攻击才有击碎的可能。” “不会让我们赔吧。”王韬涛嘀咕了一句。 教正也是一脸震惊,不敢相信这道裂纹是这三个不足三轮的小家伙造成的,他安排人手检查修理,最终得出了年久失修的结论。 齐光找回了一点场面:“我就说不可能,好了,现在比赛继续进行,时间已经接近尾声,我很肯定,乾元皇极队一定能够踢进第十个球! 林行天卷起裤腿,露出结实的小麦色肌肉,指向慧冷说道:“我小看你们了,就用那一招来做最后的终结吧。” 一朵乌云飘了过来,正好遮住明亮的月,林行天全身上下的全部微粒都在这一刻剧烈的波动起来。 四道穿林幻影一齐出现,毫无悬念地夺得了球权,乌云的阴影之下,林行天犹如插入敌人腹地的一支骑兵,无人可挡,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的越过中场,来到了风流眼面前。 慧冷的消耗已经恢复,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守住风流眼,巍然不动。 “这一击,我本来是想在决赛中用出来的,但是,慧冷,你值得我用出来!”林行天的身体骤然停下,腰部弯曲,弧度达到了诡异的地步。 毅竹定! 四道穿林幻影合一,毅竹定的强大弹力传递到脚上,身体结构形成了一个放大力量的杠杆,鞠射了出去,没有声音,或者说超过了声音。 “我称这招为‘叶落无声’。”林行天嘴角微扬。 鞠的速度快到难以想象。 慧冷下意识的做出跳跃的动作,还差一点,不行,不能进! 守护的一在慧冷的脚下炸开,鲜血洒落,模仿徐北的翔鹰式,慧冷终于逼近了那一球。 高度还是不够,慧冷用脸撞了上去,鞠不但没有停住,竟然反弹了。 林行天转身接球,夸赞了一句:“还不错,但是这只是第一阶段。” 四道穿林幻影散开,每一道幻影都摆出了毅竹定的姿势。 “狂风骤雨!”林行天喊出了招式的名字。 无数鞠,或真或假,朝着慧冷飞去。 一个,两个,三,三个,慧冷用身体硬抗,鞠不断反弹,每一次都准确无误的回到林行天的脚下。 第四个,慧冷没有反应过来,接不住了。 黄三斤,王韬涛不知何时来到了慧冷身后,说道:“喂,还有我们呢。”他们也学着慧冷的样子,用身体强行扑球,几个呼吸间,淤青与红肿就布满全身。 三人齐上,林行天高强度的攻击逐渐有了疲态。 “时间到!”教正挥手喊停。 比分定个在了九比一。 “让我们祝贺乾元皇极队。”齐光最后说了些结语。 乌云飘走了,刺眼的月光洒在闲门自由队几个人的脸上,他们输了,但是不知怎么,很开心。 章三百八十 逆转(四) ...... “林老头,这里没有你的位置了,收拾东西,滚吧。”第五阁靠在椅背上:“这是我留给你最后的体面。” “院长,化部的新尚书,我已有了人选。”闻人南当着林浔的面说了出来。 “唉,你心急了,至少等林老爷子离开了再说吧。”赵又坚附和道。 林浔颤巍巍地起身,气得咳了几声,落寞的背影映照在随风而动的光髓下。 许群搀扶住林浔,有些傲气地说道:“我也不干了,丹部,送给你们。老师咱们走,回去游山玩水,比在这里勾心斗角好得多。” 纵使这么说,林浔的眼里依然满是遗憾,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 “桀桀桀。”奇怪的笑声突兀的在这个空间里响起,声音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是外人。 阴影里,一身黑色的袍子显露出来,深邃的黑,犹如深渊。 “谁?擅闯研月院重地,可是死罪。”闻人南率先上前,护在了三位月姓官员的面前。 哒,哒,脚步声很清脆,那个人的身影渐渐显露,漆黑的袍子下面有一张惨白的面具脸。 “白面黑袍?”第五阁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镇静的有些可怕:“本来以为你们是一个很神秘的地下机构,想买我一个人情,现在才出现,是不是太迟了。” 那张惨白的面具脸居然有了表情,嘴上露出了一个极致弧度的笑,语调很奇怪,沙哑的就像是脚踩碎石板路的声音:“林院长,等等,我是来上菜的,这场饭局,才刚刚开始。” 林浔愣了一下,仔细的盯着那一身黑袍,想看出些什么。 这个白面黑袍人的意思,似乎是来支持林浔的。 “哦,你们算什么东西,是想与我们的第五院长为敌吗?”闻人南发问道,身上的威压释放出来。 “不,我们只是做选择而已。”白面黑袍人凝出微粒抵抗,四轮天石显得有些弱小,但却说出了无比傲气的话:“我们选谁,谁就会赢,林浔,院长之位,是你的。” “四轮,这么狂妄,你信不信我能一击秒掉你,连渣都不剩下?”闻人南的气势更盛。 “我信,但是同样,我能一瞬间蒸发掉在场的所有人,你们敢赌一下吗。”白面黑袍人的抬起手臂,拿出了一张古老而又充满毁灭气息的卷轴。 第五阁交叉手指,示意让闻人南退下,他不敢赌,于是便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小小的四轮,拿什么菜来翻盘。” “林院长,许尚书,坐,其他人也坐。”白面黑袍人命令的口气,让他们觉得很不舒服。 他的手指捏着卷轴撕了一个小口,恐怖的气息使众人一怔,他说道:“这可是七轮法术‘业火焚烬’,你们也不希望研月院的地基下降一层吧。” “你!”第五阁一派的人被他的得寸进尺弄得哑口无言,只能先配合。 “桀桀桀,这样就好的多。”面具上笑脸的弧度更大。 “先自我介绍一下。”他露出了一点点兜帽下的数字:“白面九十五。” 章三百八十一 逆转(五) “月天枢、月无暇、月青松!”白面九十五的第一刀从这三个人身上下手了。 礼部月无暇淡定的盯着那张白面,有恃无恐的说道:“小辈,直接喊我们的名字,可有些不尊重啊。” 九十五接着说道:“你们做过很多事。” “废话,你到底想说什么。”月天枢翘着手指,似乎在计算。 “有一个地方,‘大同矿场’你们都知道吧。”九十五一句一句地将线索吐出。 几个人的神色微微变化,但马上恢复平静。 月青松摸了摸稀疏的白发,有些不自然,说道:“那可是我们月国的重地,几乎一半的曜石全部来自‘大同矿场’,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想必各位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我就不多说了。” “有什么决断,套话这点伎俩在我们面前也太小儿科。再说了,‘大同矿场’可归户部管。”月无暇一字一顿。 “桀桀桀,还没到户部呢,不急。”九十五的白面突然严肃起来:“相关证据和人,早就全部处理干净,所以,你们不怕。” “但是,总有处理不了的东西吧。”九十五说一句话,边往前走一步,越来越逼近第五阁。 月姓三人同时看向闻人南,眼神之中带着疑惑。 闻人南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凑到月姓三人的身边,说道:“清缴的前一天晚上,失踪了一个人,丢失了一部账本。” “你不是说办好了吗?”月青松强装镇定,那一抹胡子都在细微的颤抖。 “借职务便利,你们贪了多少,我就不说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个失踪的人,丢失的账本,在我们手里。”九十五的说话的时候,漆黑的兜帽下满是汗珠,似乎很紧张,但是他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像打在了这几个人的心上。 “闻人南你个废物,让你办点事,都办不好。”月无暇骂了一句,有些慌了,冲着九十五说道:“只要你把一切处理干净,研月院院长的认定,就依你们。” “没错,我们没有直接参与,实在不行把闻人南拉出去顶罪。”月青松咬牙说道。 九十五只笑不语,看向了闻人南。 闻人南冷哼一声,苦笑道:“脏活累活都是我干,最后只分得半成利益,连一成都没有,呵呵。” “我下去了,你们一个也跑不了!”闻人南同样威胁着月姓三人。 九十五拿起筷子,在餐桌上的那盘乌海之心里搅动,感慨道:“真有意思。” 第五阁从刚才到现在没有说一句话,此刻迎上了九十五的眼神,他的身上突然爆发出威压,让众人安静。 “就这一点?”第五阁站了起来,一道凛冽的法术瞬间出击,将九十五死死围住。 法术名为‘定身取命’。 九十五挣扎了一下,手里那张卷轴没有办法发动。 “四轮,在我面前,不就是跳梁小丑吗。你们几个也是,他都没拿出些实质性的东西,全被唬住了。”第五阁提起了九十五的衣领:“我倒要看看,你这张滑稽的面具之下是什么东西。” “第五院长,三思啊!我们也害怕,万一他们真的有那些东西呢。”月天枢试图制止。 章三百八十二 逆转(六) 此刻,九十五只有嘴里还能发出声音,那桀桀桀的笑声很是格格不入:“第五阁,你看看我腰间挂的是什么?” 第五阁的目光瞟了过去,猛然瞪大了双眼,松开抓住九十五的手,一连退后了好几步:“玉佩?这是航儿的玉佩。” “没错,你的小儿子第五航,是不是已经失踪七天了。” “是。”第五阁呼出了一口气,从容镇定的神色依然没有变化:“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了?”他没有收回那道法术,提起九十五的力道反而还大了几分。 “伤害了我,你的小儿子可就......”九十五被掐住喉咙发不出声音。 第五阁已经碰到了九十五的面具,冰凉的触感有些心悸,说道:“会死?无所谓。地位,比他们重要,这是我的选择。” 咚的一声,议事厅的大门被一个彪形壮汉撞开,众人一愣,第五阁也停住了动作。 “妖兽部部长沈皓汇报紧急情况!” “说!” 沈皓的嗓音震耳欲聋:“今晨感知到第五航载人翼狮的踪迹,出现在皇极峰,目前已经派人去沟通。” “有趣。”第五阁称赞道:“干的不错,正好,我手里的这个人说他们绑架了航儿。” 第五阁微微松手,九十五才喘过气来。 “你一开始的那些什么大同矿场的证据,也都是吓唬人的吧。” 月姓三人以及闻人南都目光灼灼的盯着九十五。 九十五平复呼吸断断续续的说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死到临头,还嘴硬。” “林院长,你说解决不必要的麻烦,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方法是什么?”九十五偏着头。 林浔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突然问他,是在求救?但是那种语气有些不像是临死之人能说出来的。 “从麻烦的根源抓起。”许群替林浔回答了这个问题。 “说的没错。”九十五又一次桀桀桀的笑了起来,他的身体动了,从手开始,逐渐碰到了怀里带着毁灭气息的卷轴。 众人纷纷退后几步,第五阁却还是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有些奇怪。 所有人都很惊讶,第五阁的定身取命失效了吗?怎么可能。 “三,二......”九十五没有管他们的疑惑,而是在倒数。 第五阁忽然捂住胸口,面色发绀,说道:“毒?怎么会下毒,不可能,任何毒物进入上弦城都是要备案的。” 助手王莞尔连忙扶住第五阁。 “没错,这就得问问他们了。”九十五指向了闻人南和赵又坚:“下弦城的竞标会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了很多药材,没错吧。” 九十五继续说道:“这本来是惠及百姓的大计,能够让无数买不起药的民众安心,可是自竞标会以来,安济坊的药材价格不降反升。傻子都知道,这是有人从中牟利,将那些低价药倒卖到上弦城,赚取上百倍的利益。” “这其中,有一味名为乌头的药草,没有经过任何审批,悄无生息的来到了你们研月院,制成了乌海之心的底料。” “那只鲍鱼,用料最多,谁吃谁死。” 章三百八十三 质问 ...... 燕回巷,转角隐蔽处。 “壹号,差点就是失败了,我们真的有大同矿场消失的账本和人吗?”九十五的声音很疲惫。 白面壹号站在他的对面,不紧不慢地说到:“暂时还在找,要不然月姓的那三人早就下台。” 九十五接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羊皮纸:“那这张卷轴呢?气息不假,但内容?” “假的。”壹号接过,居然将卷轴撕开,那道让人心悸的毁灭气息瞬间溢散,化为一张废纸。 “很疯狂,五年前,我居然主动加入了你们,第一次任务竟是这样,全靠唬人。”九十五自嘲道。 “真相是让人痛苦的东西,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真相,确实,呵,为什么完成任务后,我的心里空落落的。”九十五靠着墙壁。 白面壹号拍了拍九十五的肩膀,伸出手,取下了白面九十五的面具。 一张满是泪痕的英俊脸庞落入眼中。 “哭什么。”白面壹号抹去了九十五脸上的水。 九十五蹲下来,抱住头:“最后的时候,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悔意。” “不杀,不行吗?”九十五质问道。 白面壹号在安慰人上明显很是欠缺,这一点似乎和慧冷有些相似,他无法回答九十五的提问,只能静静的立在一旁。 ...... 小青囊。 慧冷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桌子好菜。 “喂,老白,你居然还敢收钱!说,第五航的玉佩在哪?你买了多少钱,分我一半。”慧冷直击主题。 白面壹号很熟练的来到慧冷身边,说道:“我是那种人吗?玉佩早就还给他了。” 白面壹号接着躬身迎接,问道:“少爷,情况怎么样?” “你肯定知道,明知故问。”慧冷嘟着嘴,眉毛上挑,他不是因为输球的事心烦,而是因为没有见到明镜儿。 “我问的,是你第一次代表我们做出选择。”白面壹号的那张面具对上了慧冷的眼神。 “额,我也不知道。”慧冷低着头,看向自己的鞋,这个动作他经常做。 慧冷突然抬头,一口气问出了几个问题:“老白,我的决定正确吗?你们的行动成功了没?第五航怎么样了?” 白面壹号的声音从面具底下传来:“是我们的行动。没有谁的决定一定正确,林浔已经是研月院唯一的院长,至于后面研月院怎么样,谁都说不准。” “第五航,他会接任妖兽部的部长。”白面壹号替慧冷摆好碗筷。 “那就好。”慧冷松了一口气:“对了,第五阁呢?” “死了。” 慧冷抿嘴,沉思良久。 “佟和平在后山,打理药圃。”白面壹号话锋一转:“你的麒麟竭采到没有?” 哐当几声,慧冷从鳞片里拿出了好几根被吸干的龙血树:“我只找到这些,还能用吗?” “能,只不过,捣药你会吗?” “废话。” “你需要把着每一棵都切成块状,然后一点一点研磨成粉。” “听起来好像不难。” 白面壹号耸了耸肩:“我还有事,你自己慢慢弄。” “等等。”慧冷的目光一凝:“你告诉我,第五航是不是我们的人?” 留给慧冷的是白面壹号那一段悠长的笑声。 章三百八十四 挖 夜幕降临,月光消散。 今日没有上课,慧冷要早点将龙血树处理完,把安济坊的订单给交上。 从吃完饭开始,就一直没有歇息,慧冷的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他忙碌了许久终于将一人粗的龙血树研磨出一点点麒麟竭,这才是第一棵,等待他的还有很多。 这个白面壹号,怎么也不帮帮忙啊,佟和平也是,早不去药圃,晚不去药圃,偏偏是今天,多个人帮他也好啊,慧冷欣赏着手里那一滴麒麟竭,都有点不忍心交出去了。 经过不懈努力得来的劳动成果,总是那么难以割舍。 咚的一声,佟和平火急火燎地冲进小青囊,手里还抱着锄头,撞上了小心翼翼提取麒麟竭的慧冷。 那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到地面上,瞬间挥发。 “啊,我的药!”慧冷一个猛扑,还是慢了一步。 佟和平满脸焦急说道:“少爷,大事不好。” 慧冷的眼里冒出了怒气:“说。” “我们家的坟被挖开了。”佟和平低着头。 “怎么回事?”慧冷深吸了几口气,扔掉了手里的研钵。 “南城后山上的那处墓,一直都是好好的,我也按照白老大的要求,时常去整理,清清杂草什么的。”佟和平放下锄头,喘了一口气:“今天在我松土施肥之后,路过那里,突然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坑。” 慧冷的脸愈发阴沉,问道:“继续。” “坑里有十具黑檀木棺,有一具被打开了,我看见有什么东西在棺材里动,吓得我立马跑回来报信。”佟和平退后了几步,慧冷身上的气息让他有些害怕。 “白面壹号!”慧冷朝着角落喊了一声。 四周出现一道波动,白面壹号瞬间出现:“少爷,何事?” “立刻马上,带我去南城后山,我要看看,是何人敢做出如此行为!” “少爷,我也要去。”佟和平自告奋勇,说道。 慧冷斜了他一眼:“你,留下来,把这一棵,啊不,是这十棵龙血树研磨成汁液。” 两人消失,没有给佟和平拒绝的机会,留下他一人对着这些干枯的树干。 半晌,慧冷和白面壹号出现在南城后山。 一个大坑将那十具黑檀木棺暴露无遗,刻着‘大青囊的过去’字迹的石碑在这一刻也是摇摇欲坠。 慧冷一下子凝出了全身的微粒,身子忍不住的在颤抖,他往下望去,是六师兄白术的棺材被打开了。 他甚至没有思考先和蚊子或者白面壹号沟通一下,而是发自本能的动作。 慧冷一步向前,这一刻他的感知力凝聚到了极限,凝神小成的瓶颈松动了,隐隐有突破的痕迹。 白面壹号没有阻止慧冷冲动的行为,负手而立。 棺材里面有东西在动! 守护的一,慧冷没有丝毫犹豫,压缩微粒然后朝着那一团黑影而去,直接用出了自己最强的一招,没有任何人能够亵渎他的家人!家人! 正当慧冷即将命中之时,异变骤生,白色的雾气将黑檀木棺笼罩,挡住了慧冷的攻击。 “是那个不长眼的敢打扰本大人休息!”语气有些熟悉。 章三百八十五 粉大人 慧冷旋转压缩后的攻击不断摩擦,发出猎猎的声音。 六师兄白术的棺材上出现了一道微粒凝结而成的屏障,那一击仿佛触碰在了棉花上,没有激起一丝涟漪,消散的无影无踪。 跨步跳跃,慧冷落入坑内,毫无章法地击打着那道屏障。 “滚,不要破坏了这里!”棺材内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发出威压,让慧冷连连退后。 白面壹号出现在慧冷身后,替他化解了这道威压:“冷静些,你忘了我给你上的课了吗?” 慧冷深吸一口气,说道:“冷静不了!白面壹号,请不要阻拦我!”便再次冲了上去。 “唉。”白面壹号叹了声气,伸手一指,法术,‘深邃黑手’。 慧冷只感觉身体一顿,脚踝被什么东西死死抓住,定在原地。 与此同时,阻挡的屏障也在白面壹号那一指下破开,露出了棺材里的画面。 “粉?粉大人?”慧冷感觉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一只白毛狐狸居然在棺材里肆意扭动,隐约抱着什么东西。 “某人?”没有穿银甲的白毛狐狸看向了慧冷身后的白面壹号。 紧接着传来了少女一般的惊呼:“非礼啊!本大人没穿衣服!” 白毛狐狸的大尾巴一动,遮住了自己,说道:“快背过去。” 白面壹号不动于衷,慧冷也没有动作,一只狐狸,要啥没啥,有什么可看的。 “喂,这里埋葬的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你怎么会出现!”慧冷反而向前一步。 粉大人大尾巴缓缓移动,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显露出来,支支吾吾地说到:“我也不是故意的,这里,这里有我恩人的味道,我找了很久很久!” “恩人?” “对!你看这支笔。”粉大人的怀里是那支白术用过的装饰着粉色毛的笔,粉大人娇声道:“这是人家的毛。” 慧冷瞪大了眼睛:“你的毛?这明明是粉色的,你是白色的。” “蜕变,我是在蜕变!”粉大人的声音提高了些。 慧冷突然想起第五航给他讲过虚空狐的知识,而且六师兄的自诉里面确实有一只狐狸。 “等等?你说,这里是坟墓?他,他死了?是谁杀的!”粉大人的气息猛地一涨,似乎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棺材里面,甚至忘记了自己遮住身子的大尾巴,一摇一摆,完全暴露出来,显出一片洁白。 “嗯。”慧冷怅然的望向前方,久久才回答道:“没有谁,是命运吧。” “滚,别打哑迷,说清楚前因后果。”粉大人无比郑重地说道。 慧冷的情绪稍微好了一些,他耸了耸肩问道:“有些长,在这里讲吗?但是我有些不想回忆。” “就在这里讲!”粉大人的小爪子扒拉着棺材盖子。 白面壹号朝着慧冷点了点头:“少爷,有些话讲出来,比憋在心里好得多。我先回避一下。”说罢,消失了。 慧冷背靠棺材,与粉大人只隔了一层木板。 如果六师兄的那只粉毛狐狸就是粉大人,说说也无妨。 沉默良久,缓缓开口:“故事要从我觉醒失败说起。” 漆黑的夜空下,一人一狐,隔着棺材,讲述着那一段难以释怀的往事。 章三百八十六 填 夜深了,白毛狐狸的尾巴不知从何时起耷拉在了慧冷的肩上,暖洋洋的,还带着浸过泥土和草地的味道。 慧冷的声音随着思绪不断纷飞,竟有些哽咽,纵使夜色遮住了发红的双眼,慧冷还是仰起头,不让泪水滴落。 讲了很久,出奇的没有隐瞒。 “喂,给我感知一下你的微粒,就是那十颗。”粉大人有气无力地说道,眼角还有几分湿润。 慧冷集中感知,将他的第一轮天石缓缓散开,化为了十颗微粒,围绕在慧冷的指尖。 粉大人一颗一颗的仔细探查。 其中一颗微粒竟然不自主地飘了起来,伴随着慧冷的感知来到粉大人的面前。 “是他!不会错的!”粉大人惊喜的说道:“有一道极其微弱的气息,与你连在了一起。” 慧冷沉默地看着手里的微粒,不知说些什么。 “李家,还有那个嗜血圣者!等我蜕变结束,就去大闹一场!”粉大人的白毛都竖了起来,宛如一只炸毛的母猫。 慧冷起身,调整情绪,抬起手臂擦了擦,说道:“你都知道了,那便不要辱了这里的清净。将这里恢复原状吧。” “哼。”粉大人不情愿的从棺材里面出来,一身银甲瞬间出现在她的身上,她念念不舍的关上棺盖。 慧冷半跪下来,从鳞片里取出铁铲,一捧一捧地铲土。 粉大人有些不解,问道:“你怎么不用微粒来填,省力很多的?” 话音刚落,粉大人便释放感知,庞大的微粒聚集在身后:“我来吧,一下子就给你还原。” “不要!”慧冷低沉的嗓音让白毛狐狸的动作都慢了一分。 “不用就不用,我还不乐意呢!” 慧冷不再跟粉大人解释,沉默的填着土。 “说话呀?你这样填,天都要亮了。” “你是聋了吗?” 询问数次,依然没有回应。 白面壹号悄然出现在粉大人的身边,他瞪了白毛狐狸一眼,用慧冷无法听见的声音传音道:“帮忙干什么?愣着啊!小狐狸,他一直都没有放下,他很固执。” 粉大人传音回应:“某人,为何他不肯用微粒?” “少爷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逝去之人的敬意。” 粉大人思考了很久,才回答道:“我好像明白了,我们的族人死后,会被葬到虚界里......”说到这里粉大人突然停下,猛地回过神:“某人,偷偷帮帮他吧,我错了,不该随便把这里弄乱的。” “不可以,这是他的坚持。你记着等会好好道个歉。” “嗯。” “对了,某人,我决定就住在那间药材铺里了!”粉大人的传音越来越离谱。 “你得问少爷,我可做不了主。” “做个交易?我出手传递消息一次。” 白面壹号摇摇头,示意太少。 “两次,啊不,三次总行了吧。” “五次,五次已经是极限了,你要知道跨越虚界可是一件很累的事。” 白面壹号背着手,传音到:“成交,还有一点,今天我们少爷跟你说的事情,请立下秩序之言,务必不能透露半分。否则,即使是她,我也不会讲半分情面。” “知道了。”粉大人举起小爪子,立了誓言。 章三百八十七 五年寒窗(一) 时间在方向面前,就是一段不断延伸的横坐标,回看时,便会发现,经历的诸多过程,不过是一幕幕的碎片。 慧冷的第一个方向是找到墨,时间淡化了他的执念,找不到,便不找了,藏在了他的心里,很深。 在很久很久之后,他找到了新的方向,他想赶上明镜儿。 于是慧冷开始发了疯似的修炼。 从丙级班到乙级班,慧冷需要突破三轮,时间为三年。 按照他目前的修炼速度,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但慧冷决定,拼上一拼! 很幸运,焦教习争取到了继续教授丁级九班孩子们的机会,刮下络腮胡的他同样立志,要把这个班的升学率维持在十成。 瞿天戈已至三轮,跳了级,加入到新的班级里,他的修炼至此一路绿灯,仿佛再也没了瓶颈。 其他人在入丙级班后,修炼的作息发生了很大变化,花费在感知力的时间大大减少,而更倾向于微粒数以及体术、法术的修炼。 慧冷的微粒纯度高,修炼极其缓慢,为了不被别人领先太多,也为了能够升学,他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挤出时间,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 在闲门的山门上,每天,甚至每个时辰,都能看到慧冷的身影,就连吃饭,他也选在了第五千级石阶。 似乎世界上的每个人都认为成功必定会经历痛苦,歌颂苦难,是我们从小到大的必修之课。 慧冷也是,他坚信,努力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问,法术和体术的异同。”焦教习在山门门口开始了他的讲授。 慧冷站了起来,抢答到:“二者最大的区别在于是否脱离身体,脱离者为法术,附着者为体术。二者相同之处很多,最重要的是它们之间的转化。” “焦教习,您的课我都自学过,我下去修炼了。”慧冷靠着白面壹号传授的记忆方法,加上蚊子的提醒,他已经了解了乙级班几乎所有需要掌握的理论知识,这是他抢时间修炼的第一步。 “他说的没错,广义上来讲,它们就是一样的,当我们的实力达到一定境界,就不存在体术和法术之说了,有教习在推广取消这二者的界限,我也比较支持。”焦教习朝着慧冷点了点头,他选者在山门处上课,就是为了方便慧冷。 其他同学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从第一个月起,慧冷就没有选择修炼某种体术或者法术了,他完全放弃了体术和法术的实践课,他将所有的经精力都放在了微粒数目上面。 这也是他和焦教习讨论过的结果,如果不这样做,他是绝对没有可能在三年时间里突破的。 斋房里、课堂上、斋舍里,慧冷不再愿意和人讲话,甚至他的几个很好的朋友,他也选择了暂时避开。 慧冷渐渐放弃了一切社交,放弃了一切娱乐,放弃了所谓的生活,他的眼里只有微粒数!一千颗! 只要能够突破,下一阶段他的时间就能延长,他就能够继续留在闲门,就能,有机会,有机会追上明镜儿。 带着这样的方向,慧冷埋头走着。 章三百八十八 五年寒窗(二) 磕下了一颗又一颗瑞草魁丹,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寂寞的夜晚,慧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微粒同化与提纯的过程。 从两天一颗,到一天半一颗,再到一天一颗,慧冷的修炼速度已经达到了他自己能够接受的极限。 渐渐的山门的威压已经不再适合慧冷他们,焦教习便带着孩子们前往分寸峰的‘分寸井’里承受水压,悟道修行。 井内刻有威压法阵,深十丈,每一丈的压力都会倍增,比登山门的威压强上数倍。 分寸井的每一丈都对应着二轮天石的一个阶段。 在水里修炼是一件很痛苦的事,除了水压之外换气是不可避免的。 慧冷每一次都必须消耗光肺里的最后一丝气,才去握住身旁换气用的软管,大吸一口。 虽然分寸井免费开放,但是换气用的软管取至‘乌海鲫鱼’的鱼泡,属于消耗品,一般一银石一颗,若不是小青囊逐渐走向正轨,有些收入,慧冷的修炼恐怕还要大打折扣。 每次结束修行,慧冷全身浮肿,胖了一圈,这便是一整天都呆在水里的后遗症。 没办法,省钱的同时,时间,他需要时间,一点都不能浪费! 慧冷的唯一优势是他比同等级的孩子们潜入井底的更深。 不只是他一人如此,丙级班的很多孩子,也都在拼尽全力。 有人群的地方就有争斗,分寸峰擂台的榜单就是绝大多数天骄们证明自己的凭证。 获胜、冲榜,都会有一定的曜石奖励,参加一年一度的‘闲门分寸擂台赛’还会得到灵器的奖励,第一名甚至也能够去海纳阁取一件珍宝。 慧冷没有时间,他选择了放弃,一场擂台赛他都没有打过。 北芪两兄弟曾经还来找慧冷约过战斗,慧冷全都避而不见,于是慧冷在闲门里有了一个外号‘小青蛙’,寓意是指他常年呆在井里修炼,就像是井底之蛙一样。 这只是别人对他的评价,慧冷不在意的,慧冷真的不在意吗?他只能愈发努力,因为只有突破,才能留下来。 瓶颈是限制一个人成长的阻碍,一般的学生只有在突破某一个阶段的时候才会有。 而对于慧冷,每天都是瓶颈。 他不止一次地抱怨自己,为什么微粒纯度要这么高,低一点不好吗?气馁过后,那便爬起来,接着修炼。 重复的多了,就变得熟练,熟练的多了,就会厌倦。 修炼,有捷径吗? “老白,恸紫戒指里有提升微粒的药材吗?我很想用。”慧冷低着头,揉了揉躺在他腿上的白毛狐狸,他又一次提纯失败,这意味他今天的拼命修炼,几乎打了水漂。 漠生墨莲的莲子、千骑将军木的树心,都是提升体质的天材地宝,越是努力,慧冷就越会想,要是吃下的那个人是他。 白面壹号总会摇摇头:“改变体质,太过稀有,可遇而不可求。我记得这么多年,有过一株药草,但药力太强,并不适合你,得等你根基稳固一些。” “那要几轮?” “怎么说也要六轮之后吧。” “六轮?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一百万颗?我现在一千都费劲。” “少年,不要总想着登天,一步一个脚印,打好基础,学会举一反三,才是修炼的王道。”白面壹号如是说着。 章三百八十九 五年寒窗(三) 纵使如此努力,在第三个年头,慧冷还是没能突破,他的第三轮天石修炼到了八百三十四颗。 丙级班的大考,慧冷因为落下了很多体术、法术的修行,单单凭借肉体的强横,无法支撑着他胜过同年级的人,慧冷最终也只取得了一个中庸的成绩。 奇迹只不过是垂死挣扎的幻想罢了,对于普通人而言,哪有这么多。 王韬涛、黄三斤还有澄莹等人都已突破,顺利升学。 那天下午焦教习举办的庆祝晚宴,慧冷没有参加,独自一人回到小青囊。 慧冷想着,是时候和书院的一切告别了,但是怎么有那么多不甘心啊!他靠着墙,目光深邃,对白面壹号说道:“老白,这样也好,唉,以后,我就能一心一意地处理咱们黑白会的事务。唉。” 白面壹号什么话也没有说,他拿出一纸公文,递给慧冷,转身离开。 慧冷看清了公文上的字,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闲门,乙级班旁听生通过文书,时限五年。” 慧冷又一次鼓起勇气,决定再试一试! 作为旁听生,慧冷忍受了很大的压力,靠着分寸井,他在半年之后终于突破三轮。 然而,下一个大境界,四轮,一万颗,慧冷突然感觉到,有些遥不可及。 第四个年头,新的一届蹴鞠大赛开幕。 瞿天戈早已崭露头角,他是分寸榜上新晋的天才,他的修为一路突飞猛进,一手‘神木微粒’纵横擂台,连续数次越阶挑战分寸榜上的一些老学生,打出了乙级班第一人的称号。 曹教习将瞿天戈纳入院长亲传,那柄海纳阁里尘封多年的不羁血刃更是作为礼物送给了瞿天戈。 不羁血刃认主的那一天,闲门爆发了难得一遇的异象,甚至引来了其他书院强者的关注,和明镜儿的觉醒相比,各有千秋。 后来听说瞿天戈凭借着不羁血刃,与一位甲级班的天才打的有来有回,若不是瞿天戈微粒数有所差距,那一战恐怕还难定输赢,至此,学生们都将瞿天戈称作‘闲门不羁刀’。 偶尔慧冷修炼结束,经过小鞠城的时候,他都能听见瞿天戈蹴鞠的声音,偷偷往里面望一望,那个瞿姓少年总是身着最新款的球服,在蹴鞠场上驰骋。 球服的钱是瞿天戈打擂台挣的,也有书院的奖学金。 慧冷会叹气,感慨一下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这是一种很酸的感觉。嫉妒,没错,就是嫉妒。 三轮九阶的瞿天戈创建了一只新的四人球队,队员都是闲门之中的佼佼者,这一次他带领着新的‘闲门自由队’一路高更猛进,踢进了决赛,在月曜鞠城里大杀四方,战胜林行天的乾元皇极队,直逼夺冠。 在最后冠军的争夺战中,瞿天戈对上了天石殿的少殿主李万物,李万物是这届少年组唯一一个四轮的天才! 不被看好的瞿天戈,硬生生在球场上突破瓶颈,踢出了让四追三的奇迹,一举夺得冠军之杯。 从此,瞿天戈一战成名,与乾元明镜儿、天石殿李万物、葱麓渠岭并称‘弦域四星’。 章三百九十 五年寒窗(四) 微粒是一个人的资本,和平年代的修炼,靠着一点一滴的积累,很难。没有掠夺,没有家族,没有投机,更没有奇遇,普通人终其一生,达到三、四轮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枯燥的、没有区别的每一天的修炼,一点也不精彩,这种生活,不要也罢。 “少爷,明镜儿的消息。”白面壹号递给慧冷一张情报。 明镜儿又一次拿下了乾元大考的第一名。 不知从那一天起,慧冷开始格外关注明镜儿的事,虽然这些年他们没有一点联系。 慧冷有些希望是明镜儿把他忘了,也有些害怕明镜儿把他忘了。 “镜儿几轮了?” “四轮二阶。” “嘶,两万颗,以我现在的速度得四十年,头发都白了。老白,我能赶上她吗?”慧冷的眼里愈发没有光了。 白面壹号没有说话,这种时候,显然很难做出评判。 蹴鞠大赛后,瞿天戈直接进了甲级班,某天,瞿天戈在路上遇见了慧冷。 “喂,最近怎么样?”瞿天戈问道。 “天戈。”慧冷打了声招呼,摇了摇头,留给他一个背影。 瞿天戈回过头,朝着慧冷喊到:“喂,不能放弃呀。” 因为这句话,慧冷又坚持了一年。 迷津院前悟大道,分寸井里看苍天。 这一年,他的微粒数依然稳定而缓慢,他的境界还是三轮一阶。 “蚊子,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拼命的修炼微粒,好像我身边的每一个同窗都是这样,不顾一切,不遗余力。”慧冷坐在小青囊门口的石阶上,手里抱着一个研钵。 蚊子说道:“你该问问自己。” 白毛狐狸在躺椅上小憩,享受着正午的月光,听见慧冷的声音,她好奇地竖起了耳朵,她发现这个少年总喜欢自言自语。 白面壹号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悠悠地从远处走来,替慧冷遮住天上的月:“少爷,该吃饭了。” “焦教习曾经告诉我,修炼是为了让普通人能有更多的选择。是一个无限接近于从必然到自由的过程。”慧冷加大了手里捣药的力气:“可是,我感觉瞿天戈、明镜儿,还有很多人,都不自由。” “老白,你自由吗?” “我?”白面壹号的那张白面,无法看出任何波澜,但从他这一刻的停顿来看,慧冷的这个问题很刁钻。 白毛狐狸突然窜了出来,说道:“我很自由哦,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慧冷和白面壹号不约而同的看了她一眼。 “算了,不用回答我。”慧冷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他突然起身,对上了白面壹号:“我们的黑白道就是在追求自由吧,是想让全天下人都自由。” 白面壹号朝着慧冷轻微点头,似乎认可了慧冷的说法。 “我决定了。”慧冷看向小青囊,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皱皱巴巴,满是痕迹的文书。 那是白面壹号给他的多出五年的机会,旁听生文书,也是他的希望。 慧冷曾经很多次的把这份文书拿出来,很多次。 撕拉一声,文书碎成两半。 一旁的研钵上出现了一道深深地裂痕。 弦历三二三年,六月十九,慧冷放弃旁听的机会,从闲门退学。 《日和月》第三卷‘起与弃’完 章三百九十一 一个绝望的矿工挥下了最后一镐 大同矿场,深层曜石矿底。 老杨头是大同矿场的老工人,干了四五十年,他的一辈子都埋在这暗无天日的矿洞里。 他呀,每天的工钱正正好好,够他们一家人吃个温饱,一分多的都不会剩下。 偶尔喝上一杯‘大河曲酒’就是老杨头这辈子最大的奢望。 “你听说没,渊层的老瞿不干了。”赵工是这层矿洞的监工,有着两轮天石的实力,和老杨头相处了很多年。 老杨头摸了摸手里的铁镐,说道:“可羡慕死俺了,老瞿可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听说他儿子的奖学金,每个月就有一金石。更别说其他来巴结他们的,送礼都排起队了。”赵工拿出来一个酒壶,给老杨头倒上了一杯。 “咦?怎么,还请我喝酒。”老杨头两眼放光,细细抿了一口:“这日子越来越难过了,好久没有闲钱,喝上一杯。” “可不是嘛。”赵工席地而坐,靠在石壁上说道:“虽然渊层的工钱多一点,但是危险啊,深层可安全不少。” “上面出了新的方案,老杨啊,你没有微粒,对吧。”赵工突然话锋一转。 “废话,赵工。”老杨头似乎听出了些什么,马上挥起铁镐,说道:“虽然俺没微粒,但是俺这一身力气,一天挖上五大筐原矿可是没有问题的。” 赵工眯着眼:“现在有很多年轻人涌入我们矿场了。” 老杨头咬咬牙:“一筐两个铜石,不能再少了,再少,俺,俺家人就......” “一筐一个铜石。”赵工伸出一个手指,打断了老杨头:“你可不是老瞿,你什么都没有。念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我便不开除你。” “老杨,你是知道的,现在的情况。”赵工拍了拍老杨头佝偻的背。 “一个?”老杨头的眼里满是疲惫,还是点点头,卑微的应了下来。 表层、浅层、中层、深层、渊层,越深曜石矿的纯度越高,但也越危险,坍塌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这一天,老杨头无可奈何,下到了渊层六十六号矿洞。 “活着,好累啊,什么时候,这样的日子才是个头。”老杨头感慨道。 他颤抖着挥起铁镐,汗水在空中挥洒,铁镐触碰到坚硬的矿石,闪烁起零星的火花。 有什么东西忽然亮了。 紧接着砰的一声,山崩地裂,摧枯拉朽。 ...... 小青囊,药方病例室。 白面壹号递给慧冷一张情报。 “丁家要在上弦城举办‘品香会’,少爷,这是近几年来丁家首次明面上的大动作,我看有必要一去。”白面壹号双手交叉,躬身说道。 慧冷的影子在发光髓的照射下摇晃:“‘品香会’?和丁瞳有关吧,我再想想。” 说实话,慧冷不愿意去面对丁瞳还有明镜儿。 从闲门退学后,慧冷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纵使是他自己的选择,但不甘心一直都存在。 突然,佟和平推开了药方病例室的门,喊到:“少爷,门口有人硬是要找你,外貌上是个乞丐,说是叫邹子阳。” 慧冷猛地起身。 白毛狐狸趴在慧冷的腿上小憩,一下子摔了下来,有些茫然的看着飞快跑向门口的慧冷。 章三百九十二 阳说(一) 邹子阳的手里握着一根笔直的树枝,斜靠在小青囊的招牌前,似乎在阅读着上面的药草和价格。 他穿着满是补丁的单衣,脸上的流海垂下,遮住灰扑扑的脸,一只布鞋还破了个洞,露出了孤单的大脚趾,但邹子阳的眼神里却像闪着光芒一样,与他的外貌截然相反。 “子阳?你怎么来了?”慧冷回想起朔州的那半年,他有些小声的说道:“大......”大哥二字着实是叫不出口,慧冷挂在嘴边,选择了把声音吞回腹中。 邹子阳张开双臂,但他马上有退后一步,说道:“冷弟,好久不见,我身上脏,就不抱了。” “没事。”慧冷没有犹豫,迎上前去:“到里面来。” 慧冷介绍到:“这个是白面壹号,额,是指导我的人,还有佟和平,小青囊的管家,这个狐狸,宠物。” 白毛狐狸没有多说,嫌弃的退回屋内,幽怨的斜了慧冷一眼。 “冷弟,看来你过得还不错。”邹子阳年长慧冷一年余,居然比慧冷高上了一个脑袋。 慧冷迟疑了好几刻,才挠了挠头,其实他觉得自己过得不好。 慧冷抿了抿嘴问道:“你呢?怎么样?怎么找到我这里的?”慧冷记得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过和朔州的联系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邹子阳坐的很端正,接过佟和平端来的茶,虽然身着简陋的服饰,但他的礼节都很到位。 “记得好几年前,我在净书院里意外看到了一本奇书。”邹子阳嗅着茶杯里飘起的雾香,品了一口。 ...... 六年前,朔州,净书院,方静文的藏书室。 “子阳,啊,子阳,虽然不能修炼微粒,但是你的目标呢,你的梦想呢!”邹子阳自言自语道,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重新振作精神:“我要让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的想法!” “可是,我的想法是什么呢?” 邹子阳忽然之间陷入了迷茫。 命运里,总有一些事情就是安排好的,它会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给你一束光,或者一巴掌,也许照亮你,也许打醒你。 一本古老的典籍摆在书架的角落,封面上画着一朵山茶花。 古书尘蒙已久,突然引起了邹子阳的注意。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只见有些奇怪的书名‘愁乡’。 “愁乡,愁乡”?这个名字越读越觉得,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味道。 ‘愁乡’这本书介绍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理想世界,邹子阳一夜未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但他却很精神。 他忽然觉得,‘愁乡’的世界不正是自己一直追求的吗? 一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他想试试,能不能找到‘愁乡’。 邹子阳是个十足的行动派,他花了十天将‘愁乡’全文摘录,然后告别家人,背上行囊,离开朔州。 于是,从那一天起,邹子阳走出了藏书室,走出了净书院,走出了朔州,独自一人,开始流浪,寻找一个名叫‘愁乡’的地方。 章三百九十三 阳说(二) 邹子阳跟着商队沿白金之路走出沙漠,来到了南岗。 疯子会不顾一切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也许是离开家乡给了他勇气,邹子阳走上南岗街头,带着他那本手抄的愁乡开始宣读。 “各位,你们有听说过愁乡这个地方吗?”这是邹子阳的开场白。 “世界之极,空域之尽,有一极乐地,名为愁乡。孤游历至此,感慨万分,惊疑此地不应存于世间,遂书此文,望后人知晓。”邹子阳的声音很洪亮,就像是春日里的惊雷。 南岗位于‘望州’的边缘,和大多数月国的小城一样,每个人都很忙碌,无论是修炼还是工作,都将人们的时间占据的满满当当,偶尔的娱乐已成奢望,更不必提的是有时间去思考。 突然出现一个在街头诵读的人,无疑是一件奇事。 人们因为鲜新感将邹子阳围住,看热闹一般的听他讲着愁乡的故事。 “怎么会有不用钱的地方,我的生意不就做不成了,不行不行。”一位大腹便便的商人说道。 “说书郎,你怕是在骗大家,愁乡是不可能存在的,怎么可能有这么理想的国家。”一身素衣的读书客是这么想的。 “要是真的有愁乡就好了,俺一定要去那里。”满头大汗,赶路的农人说。 “扔几个铜曜石给你,大家当做故事听吧,不要当真,这都是编出来骗小孩的童话故事。”衣着华丽,乘坐马车的某位先生说。 大多数人居然将邹子阳当成了说书匠。 实现理想也是要先吃饱的,邹子阳明白这个道理,他便欣然接受了人们扔给他的铜曜石。 从第一天,到第十天,再到第一百天,邹子阳从日升读到日落,从南岗城东读到城西。 虽然风餐露宿,虽然饱一顿饥一顿,邹子阳乐此不疲,风雨无阻。 愁乡讲完了一遍,于是他开始讲第二遍。 在第二遍里,邹子阳加了很多他自己的想法,有自由,有平等,有公正,有他的梦。 可是,人们的热情不复从前,说书,你好歹换点新的素材吧?老是重复的讲一个没有波澜的故事,是无法吸引人的。 来听邹子阳读书的人也越来越少。 记得某一天,下了暴雪,邹子阳靠着捡来的破大氅,冒着冻僵的危险,颤抖着读愁乡。 那一天,世界很白,他没有听众,只有他一个人,那么,这一望无际的世界就是他的听众! 他越来越激情澎湃,仿佛听见大雪在为他欢呼,狂风在为他喝彩,掉落的瓦片是他赢得的掌声,飞扬的枯叶是他获得的礼花! 终于他读完了,邹子阳向着大地深鞠一躬,他突然意识到,好像真的有点冷,邹子阳的身子猛地哆嗦起来。 “太奶?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接我到愁乡的吗?”邹子阳看到了一束光,他的面色发紫,冻晕了过去。 要不是正好路过了一个热心人,邹子阳恐怕就见不到明天的月亮。 那天之后,邹子阳决定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在南岗城门,邹子阳将那本手抄的愁乡扔了,因为,他已经能倒背如流。 章三百九十四 阳说(三) 去往望州的路很是曲折,来往的人都说南岗旁边有一座会吃人的森林。 那片传说中的有去无回的森林一直都是禁地,不知为何,这段时间,禁地的范围变大了。 这使得一些流通的物资价格上涨。 风浪越大,鱼越贵。 这年头,平民生活不容易,即使危险,来往的商队不减反增。 邹子阳混进了一个人很多的商队,叫什么‘崇阳柳’,大抵是望州城里的崇阳柳家,追溯起来,朔州城主的夫人就是崇阳柳家人。 但是无论哪一家商队都和邹子阳没有关系,只要不赶他走就行了,跟着商队一起,总要比一个人安全,更何况邹子阳没有微粒。 赶路中,闲着也是闲着,他便开始在商队里讲述着愁乡的故事。 一路上,周围的人都认识了这个有些固执却又好笑的年轻人。 进望州之前,邹子阳遇到了流浪之路里的第一件无法解决的事。 他,邹子阳,没有文书,无法进入望州城。 为了避免人流全都涌入收入、消费更高的大型城池,进入各州的主城都需要文书,当然朔州是个例外,毕竟没人愿意去往人烟稀少的沙漠。 总不能半路回去吧,他还没有找到愁乡呢! 邹子阳开始尝试各种进城的方法,强闯,翻墙,隐藏,沟通,卖惨,能试的都试了,他甚至试图用愁乡的故事去感动守城的侍卫,奈何全都失败。 正当邹子阳一筹莫展之时,柳家商队里的一只外观华丽的马车停在了他面前。 “你就是偷偷混进我们队伍里的那个说书人?”马车很高,声音从上方传来,居高临下,如同铃铛般悦耳,但又有一种冰冷感。 “说书人,额,按理来说,我不是。”邹子阳一本正经道,他行了一礼,然后挺着腰,努力站直身子:“我是在诉说自己的想法。” 啪的一声,一本精致的书册从马车的帘子里扔了出来,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到了地上。 “我觉得你讲的故事很有意思,就是太假了。”声音依然是那样空灵,有点傲娇:“这是望州通行的文书,送你了,作为我偶尔,偶尔听你说书的报酬。” “不假。”邹子阳抬头向上看去,试图从马车的帘子缝隙里看出些什么,他无比坚定的说道:“愁乡是真的。我坚信,有一天我一定会找到那里的!” “天真。”马车里的声音留下了两个字,带着飞扬的尘土离开了。 邹子阳捡起地上的文书,抖了抖上面的灰尘,说道:“莫名其妙。” 就这样,邹子阳的说书路在望州城开始了。 他的第一站选在了望州人最多的广场,那里可谓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邹子阳的声音显得有那么一丝的小,说到声音嘶哑,仅有少数几个人回头。 从站在高处喊,到使用扩音的装置,再到攒钱买留音水晶,邹子阳传播愁乡的方式愈发多彩。 传道之路,从不会一帆风顺,有时候会遇到衙役来驱赶不合规的摊贩,邹子阳跑的最快,因为他只有一人一嘴。 章三百九十五 阳说(四) 这一天,邹子阳像往常一样在广场上讲着愁乡,一个带着轻纱的女子公然上前,反驳道:“你讲的故事,在逻辑上有很多漏洞。” 邹子阳皱了皱眉头,女子的声音很熟悉,哦,他想起来了,是那个商队里把进入望州的文书给他的人。 “既然如此,你问,我解答。”邹子阳眼神一凝。 “好。” 围观的人也来了兴致,谁不喜欢看热闹呢。 轻纱女子底气十足的说道:“一个社会,一个国家,没有货币体系,就只能以物易物,这完全限制了发展,现实之中,这种地方根本无法存在,即使存在,也不可能长久。” “假设愁乡处在一个与世隔绝,而又物质资源极度富足的地方,那么它就能长久存在!”邹子阳思考片刻:“既然物质资源极度丰富,那要货币有何用。” “这?”轻纱女子迟疑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差点被你绕进去了。” “愁乡中的人付出的劳动如何计算价值?以房子为例,你要建造它,就需要劳动,这并不是物质资源,肯定有人不愿意去付出这样的劳动。” 邹子阳不假思索道:“我已经讲过很多次了,愁乡中的人也是极为丰富的,每个人都能自由的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每个领域也都有一群自由的人。并不是你需要房子,那些人才去造房子,而是那些自由的人设计建造的房子,多到你能够随意选择。” 轻纱女子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我们都看中了同样一间房,愁乡里怎么选?” “哎,那一间房,整个愁乡只有一间,没有办法再有第二间了。”轻纱女子马上补充道。 “我会让给你。”邹子阳回答:“房子在愁乡里不是必须的,我为何要和你抢?” “那不说房子,食物,食物总是必须的!”轻纱女子握了握拳头。 “你急了。”邹子阳从容不迫道:“你忘了愁乡的大概念,物质资源极度富足,食物不可能缺少的。” 轻纱女子的身后涌现出一阵波动,三轮天石出现在她的面前,沉默良久,她才说到:“哼,今天算你厉害,等我想一个晚上,明天再来!” 民众们看得很乐呵,纷纷鼓掌,管他听没听明白,有意思就行了。 邹子阳被微粒的气势吓了一跳,还是说道:“乐,乐意奉陪。” 后面的很多天里,邹子阳讲愁乡的地方多了一个女子,在他无懈可击的理论面前,几乎每一次,女子都是铩羽而归。 终于,一天傍晚,轻纱女子突然靠近邹子阳的面前,在他的耳边柔声到:“喂,我们一起去找愁乡吧。” 女子说完之后,红着脸,马上跑开了。 “啊?那个谁。”邹子阳一头雾水,他想叫住女子,但是他猛然发现,自己居然连女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突然,邹子阳感觉到头上传来一股很强劲的力道,他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只看见一位身着华服的妇人举着一个黑色的麻袋,向着远处走去,嘴里还念叨着:“就你,还想勾引我的女儿!” 章三百九十六 阳说(五) 望州郊外,邹子阳睁开了眼。 “醒了?”妇人用黑布蒙着脸,看不出外貌,但她的身材有些傲人。 邹子阳一脸茫然,除了讲愁乡之外,他没有仇人啊,问道:“您有事吗?” “我想让你离开望州,最好永远不要再来。”妇人直击主题地说道。 “啊?不可以,我难得遇到了一个听众。”邹子阳摇摇头。 “听众?她那是无知,你在诱骗少女,你懂吗。”妇人恼怒道:“她每天一有时间就去琢磨你那个什么愁乡,结果每次都被你的诡辩给说服了。” “虽然醒醒已是及笄之年了,但她什么都不懂。”妇人双手叉腰,显露出纤细的身姿。 邹子阳明白了,这个妇人应该和那个面纱女子有些关系,很认真地说到:“及笄?很老呀,比我大。” “可是她说要和我一起去找愁乡,而且我答应了。” “我不答应!”妇人跺了跺脚,语气突然转为平和:“你要怎样才肯离开我们家醒醒。” “您误解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邹子阳连忙摇头:“愁乡不是诡辩,是存在的,是现实!她只是被愁乡的描绘吸引了。” “这里是十颗金曜石,离开望州,就是你的了。”妇人拿出一个沉甸甸的丝绸袋子。 邹子阳连连摆手,退后几步。 “嫌少?一百颗,这可抵得上普通人一辈子的收入了。”妇人的嘴角微微扬起:“收下这一百金石,你就不用费尽心力去找什么愁乡,一百金石足够让你过上愁乡中衣食无忧的生活!你找愁乡不就是向往其中的生活吗?” “哦?看样子您也了解过我讲的愁乡。”邹子阳似乎从容了一些:“没错,我承认您说的对,但是,我要找的不是我一个人的愁乡,而是世间所有人的愁乡。” “你拿什么找?”妇人呵斥道:“你没钱,你没有势力,热血,梦想,有个屁用,开玩笑,老老实实回朔州不好吗?” 邹子阳皱眉,妇人的话里暴露出一些信息。 “您说的对,其实从我传播愁乡的第一天起,我就做好了找不到它的打算。”邹子阳沉默片刻:“找不到,我就让全世界都知道,有过这样一个地方,即使没有,我的传播也会让愁乡出现在人们的心里,只要一个人的心里有过愁乡,那么愁乡就不会消失。” “所有人?”妇人从怀里拿出一本文书:“那你一定无法拒绝这件东西,离开望州,它就是你的。” 文书上是月国其他所有州和郡畅通的凭证。 “没有它,你的愁乡将寸步难行。” “没错,这正是我现在最需要的东西。”邹子阳瞪大眼睛,没有一点迟疑的接过去:“我答应你,现在就离开望州。”没有拿那一袋沉甸甸的金曜石。 “对了。”邹子阳又折返回来。 “想通了,钱也要?” “不是,我想问问她叫什么名字。” “柳醒醒。” “告诉醒醒,找到愁乡的时候,我来接她。”邹子阳消失在通往另一个州的路上。 妇人朝着身后的树说道:“醒醒,你看看,我就说吧,他肯定靠不住,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朔州人士,毫无背景,你说,怎么就看上了他。” 面纱女子从树后出来,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她的心里却有着激烈的活动:“醒醒,绷住啊,不能笑。要不然帮他弄到通行文书的事情就败露了。想些生气的事情,我这么处心积虑的帮他,他居然还说我老!” 章三百九十七 阳说(六) ...... “我感觉自己挺幸运的,靠着那本通行的文书,我去了晦州、晴州、缺州、圆州,在一些险要之地留下了足迹。本来以为我会一直孤独下去,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好几个也想要追寻愁乡的人。”邹子阳的目光看向远处,嘴角是不是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我们建立了自己的组织,我们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过愁乡这样一个地方。说起来有点惭愧,组织的名字叫阳说。我的那些小伙伴们还准备写下一本传世的书,也叫阳说。” 慧冷认真的倾听着,他想到了很久之前讲给丁瞳的桃源乡,他的心里很笃定那种地方怎么可能存在,慧冷盯着邹子阳的眼睛:“你那个组织里的人呢?” 邹子阳的眼神突然变得忧伤起来:“唉,一年前,我们游历到临弦郡,因为靠近弦域,我们每个人都想大显身手,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愁乡。” “因为价格便宜,我们在一个叫做小柴村的地方租下了活动场地,定期由我还有其他几个人讲述一些关于愁乡的见解。什么印发传单,什么送小礼物,我们都做过。愁乡的影响度逐渐变大,能在临弦郡的街头听见人们讨论。我们当时甚至还想在临弦郡最大最有名的酒楼老福鑫记里开一个大型的茶歇。”邹子阳长长的深吸一口气,停顿了很久,才说道:“正当一切风生水起的时候,唉,我当时,当时怎么就没有早点发现!” 邹子阳握紧拳头,咬牙说道:“临弦郡郡守唐卫,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个名字!” “唐卫下令,都城之下,严禁异教,违令者斩。直接把我们判为了蛊惑人心的邪教。”邹子阳站了起来:“那个清晨,我只记得整个小柴村都成了炼狱。唐卫一方只出了一人,在空中宣读了指令。” “他们都死了,那些曾经跟着我信仰过愁乡的人都死了。” “子阳,你活了下来。”慧冷不知如何安慰。 “为什么我活了下来。”邹子阳反问道:“大可、小豆子、斜眼......都死在了我的面前,他们一个个的都对我说,子阳啊,先走一步了,有你在愁乡才能传下去。” “我拼命的跑,我恨自己为什么怎么弱小,要是我有微粒,哪怕是只有一颗!”邹子阳的眼里有些湿润:“我力竭了,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小柴村后山的小庙里。” “后面我才知道,整个小柴村,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 临弦郡,小柴村,后山,小庙,这几个词联系起来让慧冷感觉很熟悉。 白毛狐狸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紫珍珠一般的眼眸,饶有兴趣地盯着邹子阳看。 邹子阳的茶冷了,佟和平过来替他换上新茶。 慧冷想着上前扶住他,可是犹豫了。 “我没事。”邹子阳摇摇头,挥起破洞的袖子,自己擦干了眼里的湿润:“先前,我是消沉过一段时间,但是,我想通了。” 章三百九十八 想通 慧冷从邹子阳的故事里感受到了共鸣,他想起了他的师兄师姐们,还有师父,直到今天,慧冷仍然感觉自己没有走出来。 他有些迫切的看向邹子阳,希望从他的话里听到一些解答。 “我们这一辈子,都在一条结局已知的路上闷头向前。”邹子阳的眼神重新恢复了神采:“反正到最后结局都一样,为什么不活的精彩一点!” “可是你只有一个人了。”慧冷一针见血,这个问题他也在问自己。 “一个人?可以这么说吧。”邹子阳眉毛上挑:“我们那本还未完成的阳说可不止一个人。” “只要我还在,或者阳说还在,就会有一群人在!”邹子阳靠近了一些。 慧冷抿嘴。 邹子阳继续说道:“我依然在继续追求着愁乡,我想来弦域传播我们的道。” “之前我收到过明镜儿的信,她说我来弦域的话,可以到映山县找一个叫做老付的掌柜。是付掌柜告诉我小青囊这个地方的。”邹子阳回答了慧冷最开始的疑问。 慧冷很沉默,邹子阳的话仿佛一柄铁锤,狠狠地敲了慧冷一下。 慧冷的手里慢慢凝聚出他的微粒,一千四百二十八颗,三轮一阶,慧冷记得很清楚,这一千多颗微粒是他这几年拼了命才修炼出来的。 即使放弃了,那些微粒依然存在着。 慧冷的目光聚焦在第一轮天石的十颗微粒上,这十颗微粒,就是他慧冷的阳说! 在追寻愁乡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梦面前,邹子阳都能够不顾一切地冲下去,修炼微粒上面,他慧冷凭什么不能继续坚持! 人生的意义就是过程,就他妈的是这无法估计,充满随机的过程!结局,结局都一样! “子阳,谢谢你,我也想通了。”慧冷突然抓住邹子阳的肩,摇晃起来。 “谢啥,我只是陈述事实罢。”邹子阳微微挣扎,说道:“冷弟,强啊,微粒都三轮了!你的力气也是,又大了很多。” “时候不早,反正你在弦域没有固定的住处,不如就在这里住下。”慧冷真诚地看向邹子阳。 “好。”邹子阳答应的很干脆。 于是,小青囊里多了一个心怀远方的人。 “佟和平,你带着子阳小兄弟进去收拾一下吧。”白面壹号突然说道。 邹子阳进房后,白面壹号凑到慧冷旁边,小声慢慢说道:“邹子阳经历的小柴村那场事故,我听说过,没有那么简单,并不是一场非法传教,他们的行为是合乎礼法的。” “怎么说?”慧冷的表情发生变化:“有临弦郡那便的情报吗?” “有,只不过需要再核实一下。”白面壹号一边收拾一边说道:“初步判断,那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 “彻查吧。”慧冷丢下三个字。 白面壹号躬身应下。 “对了,老白,我还想通了一件事情,丁家的品香会,我一定要去!”慧冷的感知剧烈波动起来:“我,不想后悔。给我全部,关于品香会的情报!” “遵命。” 章三百九十九 分析 天空中偶尔闪过月光鸟的轨迹,仿佛是带着长长拖尾的流星。 黑夜把一切都画上句号,整个弦域慢慢响起均匀的呼吸,很多人已经入睡了。 药方病案室里,一盏发光髓孤独的亮着。 慧冷举起僵硬的手臂,喝了一口瑞草魁汤。那份满是怪异文字的情报,被翻来覆去看了无数次,密密麻麻的笔记布满了整张桌子。 “蚊子,这样不行,不行!”慧冷对着空气说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蚊子反问。 慧冷指着一处笔记说道:“此次冒险参加品香会的目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明镜儿。”蚊子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滚,肤浅。我现在是黑白会的主上,当然不是。” “真的不是?”蚊子逼问到。 “是,是总行了吧。”慧冷摆手:“这只是次要目的,最主要的还是另一点。” “我怎么觉得这才是主要目的。”蚊子嘀咕着:“你想想,明镜儿那么厉害,她的追求者不得从咱弦域的东城排到西城?” 慧冷嘟着嘴,握住手里的炭笔:“你怎么知道明镜儿就一定会去?” “这还用说?丁瞳啊,明镜儿目前公认的搭档。”蚊子的话很烦人:“其实明镜儿和丁瞳在一起,未尝不是一件妙事,他们很般配。也许就是借这次品香会,来宣布一些东西。” 慧冷把笔头放进了嘴里,牙齿轻轻地咬了上去,留下浅浅的痕迹:“那你还让我去试试?” “你的心里不是一直都装着一个叫做墨的人吗?”蚊子突然说道:“现在看来,明镜儿好像也住了进去。” “有心,却无力。”慧冷叹气。 “说正事吧,不能再偏离主题了。这次品香会的流程连情报上都没有,我只能按照有限的资料推测出一些东西。”慧冷恢复了严肃认真:“我先演练一遍,等会再给老白汇报。” “历年以来的品香会都没有过这么大的规模,这次邀请的嘉宾也都是弦域里一些大家族的年轻人。”慧冷用炭笔圈出重点:“最近乂丁商会传出了会长候选人的话题。” “结合这几点,我想,丁瞳或许会在品香会上宣布他也要加入候选人的争夺。”慧冷有意识的停顿了一下:“比起他的大哥,我更希望他能够取的胜利。” “为黑白会赢下丁瞳的支持,我想这就是我参加品香会的原因。”慧冷笃定道。 “小木,推测的怎么样?应该没有大的漏洞吧?” 蚊子似乎嗯了一声:“我来模仿老白问你一个关键的问题,为什么要选丁瞳?而不选比他更强的丁泉眼?” “因为你和丁瞳熟悉,而丁泉眼当年抢过金边令牌?” “肯定不能这样回答。”慧冷微笑道:“朋友只是一种关系,这是老白教我的,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黑白会都需要丁家。” “你变了,小冷。”蚊子如是说。 “没错。现在的我更看重的是利益。” 当你踩着无数尸骨,终于触摸到天上那朵洁白的云,你会突然发现,云也变成了红色。 章四百 序幕 ...... 上弦城,皇宫,定坤楼。 灼阴帝眺望远方,俯瞰着弦域的盛景。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北城的方向。 “马统领,这次叫你来,你明白朕的意思吗?”灼阴帝一字一顿的说道。 马统领下跪行礼,答道:“保护公主殿下的安危,末将在所不辞。” 灼阴帝搅拌了一下手里的‘天青观音汤’,细细的抿了一小口:“墨儿是我和芝兰唯一的女儿,她这次去品香会,最重要的就是安全。” “老马,这里没有其他人,不必太多繁文缛节。”灼阴帝接着说道。 “陛下,您一开始不是反对墨公主参加这种活动吗?”马统领的身体放松了不少。 灼阴帝停止喝汤的动作:“唉,她非要去,我有什么办法。她到了出嫁的年纪了,也是时候出去露个面。草原上的狼王、我们城里的家族,都是我目前考虑的对象。” 马统领点点头,替灼阴帝呈上一碗汤。 “老马,你猜猜我的第二个目的?”灼阴帝起身上前,来到了定坤楼的栏杆边上。 马统领挠了挠头:“额,陛下,为难我了。” “哈哈哈,好了,老马,不用你猜了,你就好好执行保护墨儿的任务吧。”灼阴帝拍了拍马统领的肩。 马统领走后,月灼阴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惆怅,他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汤,自言自语道:“那一场交易,朕竟然有些后悔了!” ...... 乾元书院,皇极峰,悬空台。 第零号玉石台今天居然空了,没有人在上面修炼。 对于乾元的众人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这个玉石台是乾元第一明镜儿的专属位置,这几年以来,每一天明镜儿都会准时登台修炼,风雨无阻,从未有过不来的时候。 三年前的一次大考,明镜儿与王留行争夺大考第一,拼的一个两败俱伤,明镜儿险胜之后,拖着疲惫的身体,依然坚持完成了那一天悬空台的修炼,可见其自律程度。 ‘明大姐头不登台。’被乾元书院的人用来形容不可能发生的事。 哎,你们说怎么着,今天,偏偏就发生了。 明镜儿在皇极峰有单独的洞府,她紧张地坐在一面铜镜面前,完全没有在意外面的情况。 “镜儿,你准备好没?”丁瞳的声音传了过来。 “没,我不知道该怎么化,好几年都没有用过胭脂了。”明镜儿的背影很是窈窕,一头如瀑的长发格外惹眼:“我还是不去了,今天的修炼我都错过了。” 丁瞳慢慢靠近明镜儿,替她挽起长发,找到一支羊驼外形的发簪,将头发扎起来:“说好了陪我去撑场面的,不能反悔。” 明镜儿嘟了嘟嘴:“干脆不化妆了,反正我就是去走个过场,裙子什么的,瞳瞳你就随便给我选一件。” “我知道的,你是在想把最完美的一面留给他吧。”丁瞳把手搭在了明镜儿的香肩上:“你距离五轮也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就能去找他了。” 明镜儿的脸瞬间变红,比凝出微粒的速度还要快:“瞎说什么呢。我和陈老头的赌约只有两年了,我更要抓紧时间修炼。” 章四百零一 又遇 “知道,知道,就陪我一天,当做是给自己放个假。”丁瞳无奈的说道:“其实这些年你有很多机会能够去找他的。” 明镜儿咬咬嘴唇,贝齿上都染上了绯红的胭脂:“我更想他来找我。” “那个小屁孩,很明智地从闲门退学,安安稳稳的在那个药店里过一辈子,也挺好的。”丁瞳突然感慨道:“我呀,就很想像他一样,开一个自己的香水店,然后什么都不用想,唯一操心的就是自己研发的香水。” “他不可能来找你的。”丁瞳继续说道:“我有一点一直都想不明白,你们这么久不见面,而且没有丝毫的交流,为什么你还会钟意他。” 明镜儿的眼里暗淡了些,她也会经常的想这个问题,那个少年究竟有什么地方让自己难以忘怀,好像没有,但又好像是全部。 每个小女孩的心里或许都藏着一个梦,梦里会有一个英雄一般的人从天而降,拉起她的手,说上一句海誓山盟,明镜儿也做过这样的梦,但似乎她是那个从天而降的人。 “我无所谓的,那就等我去找他!”明镜儿好不容易画好杏眉,手一抖,歪了一点。 丁瞳叹了口气,抢过明镜儿的眉笔,帮她调整。 “不用不用,我就要这个样子。”明镜儿眉毛一挑,那画歪的眉梢,像是跳动的火苗。 “随你,到时候可别后悔,我们弦域的青年才俊可都要来会场哦。”丁瞳嘿嘿笑道。 明镜儿满意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心里想的是画丑点好,丑点就不会被选中了。 ...... 一辆寻常的马车飞快地穿行在小巷里,目标是去往上弦城的官道。 马车行道僻静之处,一道身影刷的一下窜了出来。 佟和平戴着斗笠,说时迟那时快,急忙拉住缰绳。 那道身影说巧不巧,正正好好贴到了急刹的马车。 “哎呀,你们撞到老人家我了。”身影顺势倒了下去,说罢还吐出几口血来。 碰瓷? 马车里抱着白毛狐狸的慧冷冒出了无数问号,他要不是赶时间,也不会选择走这条小路。 “息事宁人吧。”慧冷做出了决断,这个时候不能耽搁。 白毛狐狸有些挣扎,警惕地看向那个身影。 倒下的那个人是一个老者,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无比熟练。 “私了还是报官,把我撞成这个样子,至少也得一个银石。”老者抬头,与慧冷对视一眼。 “你怎么,有点熟悉?”慧冷感觉见过这个人,他一拍大腿,沉睡的记忆苏醒:“你是算卦的那个?” 老卦师先是一愣,尴尬道:“年轻人哟,我们又见面了。” 慧冷疑惑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干这种勾当?” “唉,还不是行情不好,没人听我忽悠,啊不,没人听我解惑。”老卦师急忙改口:“这也算是我的一点副业。” “佟和平,给他一个银石吧,都不容易。”慧冷叹气。 老卦师连忙起身说道:“相遇便是缘分,你的钱我收下了,不如我在帮你算上一挂。” 章四百零二 此香彼香 “不必,我们赶时间。”慧冷摇头。 老卦师在月光下打量着那一枚闪闪发亮的银石,说道:“你说我算的准吗?” 从某种意义上讲,老卦师算得很准。 “模拟两可的话,只要解释的准就是准。”慧冷想起了之前与老卦师的两次遇见,他选择不听:“佟和平,接着走。” “你现在迫切的要去一个地方。”老卦师掐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你本来不愿意去这个地方,但你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做出决定。” 看着远去的马车,老卦师提高了声音:“我劝你不要去,这一去,你一定会后悔!离别之苦,离别之苦,你逃不掉的!” 慧冷的马车没有丝毫慢下来的意思。 “什么离别之苦,我不信。”慧冷的脸上尽显挣扎,他无意之间竟然将白毛狐狸的毛揪下来一小撮。 粉大人恶狠狠地盯着慧冷,一副即将要爆发的样子,在心里嘶吼着:“若不是与某人的交易,我怎么会答应陪你去!” 在慧冷消失后不久,老卦师收拾了一下,离开这个偏僻的小巷,似乎他一开始就在等待慧冷一样,他喃喃自语道:“还是不听劝,也许,下次,还有下次吗?” ...... 上弦城,丁点香楼。 丁点香楼是香水产业兴起后新建立的,牌匾是丁瞳的父亲题写的。楼的两边种满了盛开的山茶花。 它座落在龙舞云河的上游,与王家的天麟酒楼一南一北,似乎将上弦城分割开来。 丁点香楼的门口停满了各种华贵的马车,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品香会就在今日。 “这里是弦域留音社独家报道员齐光,为您第一时间带来丁家品香会的报道。”昔日的实习报道员齐光转正了,以正式成员的身份,拿到丁点香楼的报道通行证,成功进入其中,给大家带来了第一手消息。 齐光正色道:“此次品香会非同凡响,打破了前几次品香会的桎梏,规则更是有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几乎弦域所有的青年才俊都收到了邀请,让我们拭目以待。” “我第一时间拿到了品香会的保密日程,今日之前,没有人知晓,来给大家分享一下。”齐光举着紫色的留音水晶,将声音录制进去:“弦域大族、甚至皇宫里的十位适龄女子,将会登上品香会的‘凤翔玉台’,各大家族的青年才俊皆会带上面具,在台下经过数轮的识香竞争,获胜者将能够优先选择写下三位心意女子的名字。” 齐光停顿了一下:“在品香会的最后,十位女子中得到最多人喜欢爱的那一个,将会得到一个称号,以及神秘的宝物。” “按照得票顺序,决定反选阶段的顺序,每位女子能够选择一位书写过她名字的才俊,他们将一起在登上‘舞云船’,在龙舞云河上度过美妙的一晚。”齐光露出了大家都懂的表情。 他以最后一句话结束了自己的开场:“品香品香,此香非彼香。” 章四百零三 入场 慧冷找了一处不太拥挤的地方,将马车停下。 来到丁点香楼门口,回来正好听到齐光报道的声音,他的眉头皱了起来,靠,怎么又和情报上的完全不一样? 负责登记的管事穿着研月院一心为民的袍子,少说也有一定的官职。 “请出示请柬。” 请柬的档次分为三等,天地人。据说天级请柬丁家这次只发了十张,正好对应十位女子。 拿到天级请柬的人才算得上是弦域真正的天之骄子。 今早白面壹号将灿金色的天级请柬摆到慧冷面前,提出高调入场的策略,慧冷拒绝了,他现在很多地方有了自己的想法。 一个没有实力和地位的人成为焦点,并不明智。 慧冷双手将紫褐色的人级请柬递到管事面前,微微鞠躬。 管事念着请柬上的内容:“弦域上弦城慧家公子协仆从、宠物入品香会。” 宠物二字再次让白毛狐狸愤愤地磨爪子。 请柬上的身份自然是白面壹号伪装的。 管事朝他点了点头,把两张闪烁着紫褐色光芒的面具递给慧冷和佟和平,一张是长耳兔子,一张是三瓣嘴的黑猫,他们没得选,全靠分配。 慧冷戴上了兔子的面具,也成功的遮住了他脸上的疤,面具很严实,哪怕是熟悉的人走近了也很难看出来。 就在这时,绘有九轮圆月的马车携流光而来,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脚踏雀步,从容走下,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丝绸长袍,衣襟伏地,袖口是从小到大排列着的的九轮圆月,腰间束着一条犀角带。 那是一张俊美绝伦的脸,眉毛如画,鼻若悬胆,肤光胜雪,让人有些怀疑自己,这样的旷世容颜怎能存于世上。 “是李万物!”有人惊呼道:“见到活的了!”若不是丁点香楼门口有侍卫拦住,恐怕围观的人群会将李万物包围。 李万物的声音带着浑厚的底色,却又听起来酥酥的:“管事,这是我的请柬。”同样,也是深深地鞠躬。 请柬上的金色光芒都没有他的容颜耀眼。 “您请。”管事也愣了片刻,才回礼道。 李万物选择了那一张栩栩如生的白虎面具,戴上之后,他的光芒才微微收敛。 齐光见缝插针找到机会,一个闪身来到了李万物面前,采访道:“玉面公子李万物,您的对手瞿天戈也来到了会场,他选择了雄狮面具,狮虎相争,您怎么看?” “瞿天戈?我从来没有把他当做我的对手。”李万物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说罢,李万物头也不回地走入贵宾通道。 慧冷都有些呆住了,他怀里的白毛狐狸更是痴痴的盯着李万物的方向。 “喂,该进去了。”慧冷转过身,白毛狐狸这才依依不舍的回过头。 “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佟和平感慨一声:“容貌、实力、家世全都是顶级的。” 慧冷苦笑了一声,抿了抿嘴。 几人从需要排队的普通入口慢慢入场。 章四百零四 展柜 六轮修为的大能者手持探查灵器挨个检查,慧冷被瀚海蓝镯遮掩住气息的鳞片也被查了出来。 在通过繁琐的杀意以及危险波动的测试之后,才终于允许慧冷进入。 这样严格的检查是为了防止居心叵测之人,没有人愿意看到如此盛会受到袭击。 反观另一边的贵宾通道,铺着长长的丝绒红毯,一路无比顺畅,甚至连检查者都没有。 步入一楼正堂,抬头向上,映入眼帘的是一盏琉璃光髓吊灯,一幅绘有山茶花的壁画镶嵌在吊灯的顶上,那一圈山茶花丛巧妙的围成一个圆,与吊灯形成整体,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一排排摆着各式产品的展柜错落有致地分布其中,在发光髓下绽放出迷人的色彩。 每一个展柜都有着独立的隔绝法阵,避免味道的流失或者串扰。若是想要品香,仅需靠近展柜,激活法阵。 一个水晶雕凤沙漏立在正堂的中央,沙子已经快要见底,距离品香会正式开幕仅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在此之前可以在一楼的正堂里走走,二楼及以上暂时封闭,除了天级请柬的十个人能够提前上楼。 人不算多,但是算上各位的侍从,一百来号人是有的。 慧冷有些局促不安,心里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心悸?没错,是有些心悸。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悸动的心平静下来。 慧冷和佟和平也试着走向了一处展柜。 “鹅梨帐中香。”佟和平念到:“线香的一种,由沉香、檀香和鹅梨制成,前调如梨汁般清甜,后调带有沉香和檀香的厚重,具有助眠安神之效。” 慧冷用微粒激活法阵,展柜内的香瞬间燃了起来,一股奇妙的味道扑面而来,感觉好像是梨的汁水蒸发的气息,越到后面这种气息就越重,确实让他的心宁静不少。 “很浓的味道,但是我不习惯。”慧冷跟佟和平说道:“你也来试试?” 佟和平点点头,皱着眉头退开:“少爷,焚香什么的,都是大户人间弄的玩意。” 白毛狐狸也尝试了一下,将两只小爪子飞快地捂住黑黑的鼻头,敢紧逃开。 “粉大人的嗅觉可能比较厉害,这么稠,她不喜欢。”慧冷慢慢走向下一处展柜。 各式各样的香,让人眼花缭乱,闻过一些之后,慧冷觉得嗅觉疲劳。 “这一楼正堂的展柜怎么没有看到香水?”慧冷有些疑惑。 “这位兔子小哥问的不错。”一道声音从慧冷的身后传来,很有活力,感觉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慧冷回过头,一个戴着银色鳄鱼面具的人走到他的面前。 “怎么说?”对于主动搭讪的人,慧冷认为他一定有所企图,更何况是地级请柬。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关于接下来品香会的一线情报,作为交换,你要帮我一个忙。”鳄鱼说道:“这个忙,对你不会有任何坏处,快答应我。” “你需要说说是什么事情,我不能随便答应。”慧冷委婉的说道。 鳄鱼盯着沙漏:“我还要去找别人呢,时间不够了,等会开幕之后不允许我们随意走动。” 章四百零五 交易 “你先透露一部分,我也不是没有准备就直接来参加的。”慧冷指的是他提前了解的情报:“你知道的东西也许我已经知道了。” 鳄鱼摊了摊手说了四个字:“目重大师。” 目重是丁瞳的化名,所有顶级的香水几乎都出自目重的手笔,慧冷很早就了解过,白面壹号带来的情报,或者说慧冷的情报已经能够涵盖弦域的很多地方。 目重大师的人设是一辈子浸淫在制香上的奇才,潜心研究香之一道数十年,最终才创造出香水这种产品。 这样的设定使得香水一经出世就获得不菲的关注。 至于为何丁瞳要这样隐藏,慧冷目前确有一些猜测,某天晚上,他甚至还和白面壹号讨论过,丁瞳的做法很有可能关系到丁家继承权的问题。 “我有一些很隐秘的小道消息。”鳄鱼接着说道。 慧冷打量起鳄鱼的穿着,那身青色衣衫的布料一看就是来自林氏布行的云锦。衣角处遮掩住的令牌让慧冷嗅到了一丝蛛丝马迹,似乎是乾元的令牌。 “行,我算是答应你了,只不过你要我做的事情必须合乎情理。”慧冷的目光透过面具看到了鳄鱼少年居然有些紧张。 鳄鱼仿佛松了一口气:“只是小事而已,我需要你在最后的环节填上那个女孩的名字。” 慧冷明白了,这个鳄鱼少年在给他喜欢的女子拉票。 “你们人级请柬只是出于礼数过来凑数的,不管你的三位心意女子选谁,都不会有多大用处。”鳄鱼看慧冷依然在思考,连忙劝说到:“这样,你只要你写了我要求的,我可以给你一个金石,外加那个消息。” “一个金石?”慧冷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依然保持平静:“你也只是地级请柬,即使你帮某位女子拿下头筹,也依然没有机会,五十步笑百步罢。” “你说得对,但我依然想试试。”鳄鱼的声音很坚定:“是不是一个金石少了,十个。” 钱不钱的都无所谓,主要是想听那个消息,慧冷弯腰低头,迎上了鳄鱼少年:“那肯定的,您让我投谁,我就投谁。佟和平,快跟上这位少爷。” 虽说小青囊已经成型,慧冷他们能够维持收支平衡,但是欠了白面壹号太多太多,这十个金石也许能够缓解一下。 鳄鱼的语气有几分刻意的停顿:“我们达成口头协议。” “若是我到时候反悔呢。”慧冷反问。 “反悔也无事,那个消息就当我赠予你,我们交个朋友。”鳄鱼深吸一口气:“点头就算你答应。” “好。”慧冷显然是被鳄鱼的真诚打动了,不是那十个金石,不是! 鳄鱼少年凑到慧冷耳边,说道:“香水都在二楼的展厅,目重大师将会在品香会上宣布退出香水界,这一次品香会将会流出他最后的作品,还有一场拍卖会在第二日举行。” 慧冷皱眉,这个消息再次让他有些觉得丁瞳的行为难以捉摸。 等等,慧冷的余光瞟向了向着另一个人走去的鳄鱼,一个猜想隐隐浮现。 章四百零六 开幕 片刻后,水晶雕凤沙漏滴下最后一粒沙,轻柔舒缓的丝竹声骤然响起。 “品香会,正式开幕。”司仪浑厚的嗓音传遍到楼里的每个角落:“请各位在引导下有序入座,非必要时,不要离开自己的座位。” 慧冷寻了一处稍远的角落,确定了位置。 光髓吊灯的光在这一刻全部熄灭,正堂中央的舞台上,遮掩许久大幕布终于揭开。 怎么回事,慧冷的心突然飞快地跳起来,那种心悸的感觉,又出现了。 “请本次品香会的五位主角,依次亮相!” 一道身影出现在舞台的一角,紫色的微粒逐渐亮起,构成一圈光环,扩散开来。 慧冷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台上,失了魂魄一般的呆住,一个字卡在了他的嗓子里,马上就要喊出来。 ...... 半月前,台娄村,大同矿场。 月亮还没出来,透着清晨的雾气。 一身破烂打扮的邹子阳独自来到了台娄村。 还不到卯时,进村的路口来来往往很多人,两边错落的排列着一些小摊。 这些小摊很奇怪,除了歇脚的椅子之外,什么商品都没有,但依然站满了人。 “这位大叔,请问大同矿场怎么走?”邹子阳寻了一处人少的小摊,问道。 赵工悠闲的躺在椅子上,交叉双臂枕在后脑勺,不耐烦道:“要下矿就去那边排队报名,我这里是最后审核的地方。”伸出手指了指这一片。 邹子阳有些惊讶,这么多人?难道都是来下矿的? “今儿的名额还有五十七个,要报名的快些。”赵工催促道。 队伍前面还有十来个人,应该是能轮到他的,邹子阳敢紧排了上去。 “这位小兄弟,看你的样子,和我的年纪差不多啊,之前没见过你,新来的?”没过多久,邹子阳的身后多了一个人,也是过来下矿的。 “嗯,今天刚过来。”邹子阳打量着比他稍微矮一点的精瘦少年。 “你也是没找到工作的吧。”精瘦少年问道。 邹子阳微微掩饰:“是的。” “喏,给你看看,这是前段时间刚出来的矿工政策。”精瘦少年递给邹子阳一本皱皱巴巴的册子。 ‘下井矿工规范化训练手册。’几个字连在一起,读起来有些冰冷。 精瘦少年靠近邹子阳,感慨道:“唉,我们人口太多,工作不好找,没想到矿工也有需要培训的一天。” “谢谢,我看看。”邹子阳仔细阅读着册子里的内容,大脑飞速运转,他想到了四个字,触目惊心。 册子的大致意思很简单,从一年前开始,所有新入职的矿工必须要经过五百次下矿的训练,然后才能够取的独立下矿的资格证。每一百次下矿对应深一层的矿区,浅层一百次,中层两百次,深层三百,渊层四百,达到这么多的次数才能够进去。 册子的最后几页盖满了黑漆漆的印章。 “我还差十四次就能够独立下矿了。”精瘦少年指着印章骄傲的说道:“幸好我提前了两年进入矿场,给我算了三百次的经验。” 章四百零七 审核 “闫小四。”邹子阳念出册子上的名字。 “是我,你呢?”闫小四露出有些发黄的牙。 “邹子阳。” “怎么算工钱?”邹子阳紧接着问出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按照册子里的内容,未满五百次的就不是正式的矿工。” 闫小四苦涩的一笑:“暂时没有工钱,朝廷会给补贴,一个训练矿工每天五个铜石。” “五个?吃饭都不够吧。”邹子不假思索。 “其实省点吃也是够的。我呢,三餐在家里解决,花不了多少,还能存一点。”闫小四抿嘴,自信的说道:“等成了正式矿工一切都会好的,我在的深层矿坑两个铜石一筐呢,我一天能挖十五筐!一个月就可以挣九百!渊层更是了不得。” 邹子阳沉默了,攥紧手里的册子。 过了一会,轮到邹子阳,经过非常简单的登记后,他也得到一本崭新的训练矿工手册。 这时候回头望去,村子门口,已经排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赵工打了个哈欠,重重的咳嗽两声,把声音拉长:“今天,到此为止,人够了。” 瞬间人群沸腾,一个来迟的壮汉猛然起身,挤过来:“赵工,昨天太累,起晚了片刻,我只差一次就是下井矿工了!您通融通通。” 壮汉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塞了一个沉甸甸的包给赵工。 “还有我。” “俺也是。” “我是第一次来,赵工您能不能也?” 赵工推开众人,义正言辞道:“大家太热情了,礼物,我不能收,今天因为情况特殊,我们少招了几个,但是。” 众人期待的等着赵工的下文,丝毫没有不满的情绪,还一个劲的劝说着赵工把礼物收下。 “勘探师卞燕飞,卞学士前不久发现了新的渊层矿井,明日,我们将新增三百个岗位,你们都有机会!”赵工背着手,将礼物递给一旁的助手:“既然大家盛情难却,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感谢卞大学士。”不知是谁起哄喊了一句,立马就响起了呼喊声。 “赵工,那明日招工的时间?还是老样子?”一位很熟悉流程的青年问道。 “当然,今日戌时,会公布明日招工的地点,大家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我们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赵工点点头:“我们的宗旨是实现大同!” “我们开始审核吧,还是一个原则,过度疲劳或者伤病的训练矿工,我们暂时不收。”赵工示意让大家排好队。 闫小四感叹一句:“你看看,赵工他们真好啊,还关心我们。幸好来的早。” 邹子阳握紧拳头,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他依然沉默着。 赵工还有些严格,有几个只差几天的矿工因为疲劳被刷了下去。 邹子阳很快被叫到了。 “哦?第一次,欢迎欢迎。好好干,争取早日成为下井矿工。”赵工拍了拍邹子阳的肩,直接让通过了,根本没有检查。 闫小四全身上下被检查好一会儿,也过了。 “没有通过的,我也是为了大家着想,空缺的名额,由我点的这几个。”赵工指了指,说道:“新人优先。” 被刷下去的一个青年苦着脸,跪了下来说道:“赵工,啊不,赵爷,您让我去吧,我......” 章四百零八 下矿 “你也只差一次了。”赵工皱眉看着青年的册子,为难地叹了口气:“这样,还差一次的,我通融一下,提前让你们到新开的渊层矿洞去。只不过你们得想清楚,这可是新的渊层矿洞。” 顶着黑眼圈的青年仿佛如获新生一般,连连道谢。 少顷,一群人来到了大同矿场的外围。 四周充斥着沙土的味道,几乎每个矿工都是灰扑扑的。 “请各位排好队!领取铁镐,浅层、表层的训练矿工不要领。”一个衣着干净的监工说道:“老赵,等你多时了。” 闫小四拍了一下邹子阳说道:“赵工是三号深层曜石矿的监工,今天正好轮到他负责招人,等会我们随机分到各个监工的手里,会有正式的下井矿工带教。有的下井矿工会很严格,你的做好准备。” “那我是不是只能去表层?”邹子阳试探性地问道。 “对的,前一百次是这样。”闫小四拿出了自己的铁镐:“我花了十个铜石买的,比这里发的顺手一些。” 邹子阳点头:“你应该可以下渊层了?” “太危险,我这段时间还是去深层吧。”闫小四挠了挠头说道:“我还需要更多的经验,等成为下井矿工之后,我再去。” 在几个监工的安排下,众人来到了升降梯里,邹子阳分到表层的朱工手里,而闫小四跟着赵工前往深层。 赵工拉了一下升降梯的铜铃,升降梯瞬间动了起来。 很快表层到了。 朱工看上去很平易近人,没有留胡子,皮肤很光洁,他介绍到:“这个升降梯是研月院械部出品的,我们人下去的同时能够将下面一层的原矿拉上来。” “那我们该怎么上去?” “问得好。”朱工轻咳一声:“请看。” 表层矿区的四周都是一个接一个的大型滑轮,下井矿工们几人一组推动着滑轮的转动。 朱工寻到升降梯旁的躺椅,直接坐下:“你们在浅层的任务就是负责维护升降梯的运行。你,跟着三号矿区组的崔师傅,你,跟着......”朱工将新来的训练矿工们一个个安排好。 邹子阳来到崔师傅面前,看着推动滑轮运作的矿工们,忽然感觉有些像是推磨的驴。 “你是第几次?”崔师傅黝黑的皮肤上满是汗珠,抽空问道。 “第一次。” 崔师傅皱着眉头,脸色一变:“你到我的位置,顶住这个把手。” 邹子阳学着崔师傅的样子靠上去。 “记住铃声一响,你就必须用全力推,而不是顶住!我先歇会。”崔师傅松开粗糙的手,就地坐下。 突如其来的一股巨力直接让邹子阳的手臂一麻,连连退后。 “给我抵住,没用的家伙。这都不会,认真一点,干什么吃的。”崔师傅骂道:“若有下次,扣你的补贴。” 邹子阳咬咬嘴唇,还是抵不住。 崔师傅呸了一声:“还以为来了个能干的,又是个不中用的家伙。”说罢,起身抵在了邹子阳的身后。 就在这时,铃声响了。 章四百零九 无形的压 齿轮碰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推!”崔师傅大喊。 邹子阳如同陷入茫茫大海的浮萍,在其中随波而动。 几近筋疲力竭,总算是停了下来。 “崔老师,你们正式矿工怎么算工钱的?”邹子阳趁着喘气的功夫问道。 崔师傅用满是茧的手擦了擦汗珠,叹了口气道:“这表层原本是一天二十个铜石,现在又降了,十五个一天,上面说什么降本增效。” 叮,又是一声铃响,邹子阳还没缓过来,再次被推着走。 “认真一点,不要当我们这组的累赘。”崔师傅责怪道。 邹子阳逐渐找到规律,适应了一些,接着问:“那有没有想过换工作?” “你在开玩笑吧。”崔师傅找准空闲和了口水:“现在的正式矿工可是响当当的铁饭碗,自从训练矿工的政策出来之后,好多人抢着进呢。再说了,其他的行业,起点太高,更难做。” 邹子阳眯着眼,很珍惜难得的休息:“你觉得这个政策很好?” “当然。”崔师傅不假思索道:“矿工本来门槛就低,若是没有这个政策,这年头,岂不是无数的年轻人要涌进来,那还要我们这些老人做什么。” “唉,温水煮青蛙。”邹子阳感慨。 “什么青蛙?好吃吗?” “没什么。” “年轻人,你要珍惜眼前的机会,好好干,五百次下矿之后一定会有光明的前景!”崔师傅拍拍邹子阳的肩。 不知过了多久,邹子阳累得话都不想说了,终于,到了换班的时间。 中午的话能够歇半个时辰,吃个饭,外加眯一会。 午饭得买,一荤一素一主食就要五个铜石,如果没有额外的收入,训练矿工根本没法养活自己。 崔师傅拿出提前备好的咸菜加馒头,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我们都不买这里的饭,贵。” 邹子阳很无奈,还是花了五个铜石,吃起干巴巴的糙米。 午时闲聊,邹子阳干起了老本行,抱着些许残留的希望,对着三号矿区组的成员们说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愁乡?” 自然是有人不解,也有人向往。 短暂的休息过后,邹子阳很快重新投入工作。 变故突然发生,六号矿区组的一个训练矿工反应不及,手指卷到了滑轮里,升降机没法停下,硬生生地连同手臂撕了下来,鲜血染红了滑轮,那个训练矿工当场昏迷。 邹子阳想停下工作去救人。 “管好自己,那只是个训练矿工,多的是。每天这样的事,数不胜数。”崔师傅的话,拉住了邹子阳。 朱工依然在躺椅上,没有丝毫要行动的样子,伸手指着:“你还有你们,随便来两个训练矿工,把他的尸体扔到那边的零号升降机上。” “明明还有救。” “这种伤,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没救了。”崔师傅命令道:“你去吧,帮忙抬,干活利索一点,巴结好朱工,也许还能减免几次训练。” 邹子阳颤抖盯着那台零号升降机,这竟然是利用尸体的重力,在运送下层的矿石。 章四百一十 矿区的累 低头往下往下望去,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黑漆漆的,满眼是无底的深渊,一股让人心悸的威压骤然降临。 这下面恐怕有不得了的东西! “不要多问,不要多想,安心办事。”崔师傅的忠告回荡在邹子阳耳边。 处理完之后邹子阳还是忍不住的问道:“这究竟是什么?” 崔师傅以极小的声音说道:“零号升降机直通渊层,嘘,我只说这么多。” 漫长的下矿终于过去,邹子阳已然累瘫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想动的地方,就连大脑也不想思考。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麻木,没错,邹子阳在繁重的劳动下变得麻木。 朱工早早的按时下班,三号矿区组的所有人都自愿加班了一个时辰,要不然邹子阳也不会这么累。 “加班应该有额外的钱吧?”邹子阳咬牙问道。 “想啥,我们这个不叫加班,我们是应该完成的工作没有做完。”崔师傅的手上又多出了一道皲裂的口子,他面不改色地说道。 邹子阳很不解:“这么大的工作量怎么可能做完?这就是在加班!” 崔师傅从怀里拿出碎布条,随手缠在自己裂开的地方:“做不完也得做。又不是你一个人这样,你看看,大家都是。” “朱工呢?其他人呢?他们不这样,甚至从来没有。”邹子阳大口喘气。 “所以呀,你们年轻人要努力的干,总有一天能够成为朱工他们那样的人。”崔师傅拍拍邹子阳的肩:“未来这片矿区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邹子阳似乎被说服了,没有再继续说话。 “小子,这才第一天呢,走带你去勾选一下补贴。”崔师傅拉起邹子阳,两人顺着陡峭的木梯爬上去,这是除了升降梯之外的通道。 木梯被踩的滋呀作响,发出刺耳的声音,腐朽的味道很浓厚。 虽然仅仅只在表层呆了一天,但依旧有一番重见天日的感觉。 纵使外面的空气带着厚厚的沙土味道,比下面好上很多,邹子阳贪婪的吸上几口。 “习惯就好。”崔师傅不经意间扬起嘴角:“你们训练矿工登记盖章必须正式矿工带着去,每一百次还必须要监工的签字,最后一次要有总负责人签字盖章。” “很繁琐。” “确实,你遇上不好的正式矿工,他们呀,甚至会卡着你的盖章。”崔师傅叹气道:“隔壁六号矿区组的向师傅你可千万不要去他那里,卡过四五次人。” 负责登记的地方排着长长的队,只开着一个窗口,里面的人态度很差,在不停催促着:“快些!要下班了。” 很久才轮到邹子阳,他本以为能够拿到幸苦赚来的五个铜石,崔师傅告诉他,月结。 崔师傅的领到了十三个铜石,不明原因还扣了两个。 他掏出一杆烟枪,摸摸口袋:“呀,抽完了,没有烟丝。本想抽一口,算了,我也得回去,家里妻儿等着我呢。” 邹子阳来到矿区的小店,花上十个铜石买了半卷烟叶,递给崔师傅。 “懂事。我收下了。”崔师傅截取一点,放进烟枪里。 “我想问些问题。”邹子阳很严肃的说道。 章四百一十一 不可理喻 零星的月光鸟发出昏黄的光,透过夜色中的云层,有些朦胧。 崔师傅随意坐在地上,点燃烟枪,深深地吸了一口。 “这里的一切,难道没有人反抗吗?”邹子阳盯着崔师傅的双眼:“我不傻,这种政策下,无论是正式矿工还是训练矿工,拿到的报酬就是少了。” “反抗?开什么玩笑,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我现在的钱能吃饱肚子,养活家人,已然足够,我感谢这个政策都来不及呢。”崔师傅吐出烟圈,打在邹子阳的脸上,味道很冲。 邹子阳擦擦鼻子说道:“十三个铜石一天,仅仅只够一家三口温饱,倘若是生病呢?怎么活下去?” “这还不简单,想要多挣钱就去深一些的矿区,多干些活,努力一点。”崔师傅有些骄傲地说到:“我的儿子早就成了正式矿工,就在深层,一天能挣三十个铜石,多得很。我是老了,才呆在表层的,想当年我也是下过渊层的人。” “你觉得累吗?” “累啊,但是日子得过。” “你付出的东西,不应该这么累的。” 处在不同层面的人之间交流会产生很深的代沟,此刻邹子阳觉得崔师傅的想法完全不可理喻。 “不问你这个了。大同矿场,晚上开放吗?”邹子阳换了一个话题。 崔师傅不假思索道:“废话,晚上有夜班,训练矿工值一个夜班能算两次下矿,正式矿工每次能多五个铜石的补贴。你要是急用钱,也是可以去的。” 邹子阳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又一批灰头土脸的矿工从里面出来,一个和邹子阳差不多大的少年领完工钱后跑到了崔师傅面前。 “爹,今天怎么在等我?”少年摇晃着口袋:“三十一个铜石,攒的钱能够买一把新的曜石镐了!” 崔师傅起身,眼里全是满意的神色:“走,回家。” “对了,小子,看在你烟丝的份上,再给你一个忠告,将钱学艺,学艺赚钱,踏踏实实做事,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崔师傅离开后没多久,闫小四走出来,看到了就地坐下发呆的邹子阳。 “邹子阳?”闫小四有些激动:“嘿嘿,你猜猜我今天挖了多少?” “是二十筐!”没等邹子阳开口,闫小四抢先说道:“这就意味着等成为正式矿工之后,我一天能够赚四十铜石。” 邹子阳仿佛看到了救星,他用问崔师傅的方式再次向闫小四提问:“你想过反抗吗?” “嘘。”闫小四谨慎地看向四周,找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才缓缓说道:“这两个字可不要轻易说出来,否则只有一个下场。” “什么下场?” “半年前,深层的训练矿工曹力平带头抗议,引发训练矿工小范围的罢工。曹力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工头杀了,一刀砍中脖子,血都喷出来,死状极惨,尸体被扔进零号升降机,罢工也不欢而散。”闫小四小声说道。 “后来凡是参与过那场罢工的训练矿工,都被派到渊层最危险的矿区,无一生还。” 邹子阳听得心里一惊:“这可是人命,弦域边上的大同矿场,天子脚下的产业,没有人管吗?” 章四百一十二 夜探矿区 “我们只是训练矿工罢,矿场的最底层,死了就是死了,不会有人愿意管的。”闫小四难得苦笑道:“所以要努力拼命成为正式矿工!” “报官?衙门,研月院,没有人去做吗?” 闫小四用汗湿的衣衫擦了擦手里的铁镐:“有,但是全都不了了之。子阳,我劝你用心工作,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我父亲常说胳膊拧不过大腿。” 两人边走边聊,在台娄村的路口分开。 夜渐渐深了,月光鸟的光越来越稀疏。 时辰差不多了,邹子阳折返回大同矿场,借着黑暗隐藏身形,小心翼翼地沿着摇晃的木梯走下去。 他从白面壹号给他的储物口袋里拿出一个护符,名为‘避感玉’,能够一定程度屏蔽破妄境以下的感知。 夜晚的矿区很黑,连发光髓都没有,值夜班的矿工们几个人一起才配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监工都下班了,偶尔来巡逻的护卫也没精打采的打瞌睡。 没有费多大的力气,邹子阳成功的下到了深层矿区,很奇怪,这个木梯并没有直接通往渊层。 几个矿工正在附近,邹子阳敢紧隐藏到黑暗里,悄悄观察起来。 那是一个驼背的身影。 梆!梆! 抡起铁镐超过头顶,双腿站稳,以腰发力,铁镐上的锈迹划过一道痕迹,敲击矿石发出清冽的响声,一次不行就很多次,终于一块不大不小的曜石原矿被敲了下来。 “老杨头,还不下班?” “今天腰痛犯了,才挖了四筐,没挣到十个铜石,我再挖一会。”老杨头痛苦地扶着腰。 “听说没有,深层三十一号矿坑又有一个训练矿工自我了结了。” “这可是今年的第四个人。” 又有一人说道:“不用说他们,我们正式矿工也不好干呀,要是连续三天挖不到五筐,监工就会来找我们谈话,甚至会扣工钱。” “老杨头,你可要小心呀,我们几个先去歇一歇。” 老杨头叹了口气,黑暗的矿区重新陷入寂静,除了此起彼伏的梆梆声。 邹子阳继续行动,找到了位于深层矿区的勘探处,通往渊层的另一条路就在勘探处旁边。 这个时间点,勘探处外围竟然还亮着光。 因为‘避感玉’的缘故,邹子阳成功绕过勘探处附近的守卫,进到里面,屏住呼吸,躲在了屏风后面的死角里。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待。 约莫半个时辰后,三道身影陆续进入,坐在了中间的实木月桌上。 邹子阳一个机灵,激活了一枚紫色的留音水晶。 “到齐了?” “齐了。” “没人知道我们几个的行踪吧。” “当然,我正在平乐坊里喝得酩酊大醉。” “我在家中陪着妇人。” “我在映山县抚琴玩乐。” 三人相视一笑,都有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我们开始吧,王辰,卞燕飞。”一道严肃的声音响起。 “等等,月鎏金大人,我们这次的谈话依然绝对不可以泄露,这是隔音的灵器,范围笼罩房间,后面我们几个谈论的一切,将只有我们知晓。” 章四百一十三 多与少 卞燕飞将一份近期训练矿工死亡的报告递给月鎏金:“又有人死了,自我了结的,我们这样太狠。” “你想带着良心把曜石赚了?”月鎏金没有接下报告。 王辰连忙拦住卞燕飞:“哪里的话,没有良心才能赚曜石。” “你们知道就好。”月鎏金举杯喝茶,淡然发问:“成本几何?” “训练矿工,一人一天五个铜石。”卞燕飞、王辰同时答道。 月鎏金嘴角扬起:“我觉得多了。” “减!三个?两个?” “还是多。” “一个?” “还是多!” “总不能给我们钱吧?” 月鎏金一拍桌子:“哎,你开窍了,就是给我们钱。” “替我们把活干了,还给我们钱,说不通啊?”卞燕飞挠头。 “说的通,要看怎么说。”王辰与月鎏金交换眼神。 “怎么说?” “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自圆其说。” 月鎏金大手一挥:“训练费,或者说学费。” “我们教学下矿的技术,提供下矿的场地,得收钱。”王辰附和道。 “定价几何?” “一个?” “我觉得少了。”月鎏金眼神漠然。 “两个?三个应该是大多数能够负担的极限。” “那就三个。” 王辰继续说道:“正式矿工,两个铜石一筐。” “他们好办,将筐扩大,钱减半。”月鎏金没有犹豫。 “逼急了会不会反抗?”卞燕飞试探性地问道。 王辰接话:“狗急跳墙。” “墙很高,他们跳不过。”月鎏金指着扔在地上的报告,踩了一脚。 “万一?我是说万一呢?” “可别忘了,我们背后有谁。”王辰看向卞燕飞:“闻人大人只手遮天,我们王家略微掺和。” “礼部、吏部、观天部,我那三位舅舅才是中流砥柱。”月鎏金轻咳一声。 王辰、卞燕飞相视一笑,行礼道:“多亏几位大人在上面打点。” 月鎏金再次提问:“朝廷要求几何?” “每日十万筐。” 卞燕飞有些骄傲:“我们能挖二十万。” “老样子,上报一半,留一半,四六分成。” “会不会留的太多?” “不多不少,正正好好。”三人看向彼此。 月鎏金又是一个问题:“新的渊层情况如何?” “明日开放。” “四百次以上的训练矿工不能多。”月鎏金瞟一眼道。 卞燕飞点头:“明白,让他们下渊层。” “再加些限制,新的下井矿工只能是少数人。” 月鎏金问出了最后的问题:“怎样赚的更多?” 王辰突然说道:“不止矿场,推及到各行各业,能赚更多。” “不错,上面也有这样的想法。”月鎏金欣赏地看向王辰。 “人太多,岗位供不应求。”卞燕飞也明白:“他们没有选择。” “只能任人摆布。”笑声逐渐猖狂。 谈话进入尾声,月鎏金拿出账本,三人分别签字。 数个装满金曜石的储物袋落到了各自怀里。 “有月鎏金大人亲自掌控账本,绝对不会出现之前的失误。”王辰恭维道。 “回去复命。”三人彼此行礼,收住隔音灵器,按照来的顺序,依次离开。 他们没有注意到,黑暗中的一角,一枚留音水晶记录下一切。 章四百一十四 渊层 勘探处的灯光渐渐熄灭,重新归于黑暗,也许它本身就是黑暗的。 邹子阳的眼里满是泪水,他现在的心充满了异样的情绪,他完全没有想到现实距离他所追求的愁乡这样遥远,这颗留音水晶他无论如何都要将它公之于众。 强行压住心里的波动,邹子阳走进勘探处旁边的隧道。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颗丹药,犹豫片刻吃了下去,‘遮云蔽日丸’,药效一柱香,能够和避感玉组合起来发挥作用,产生更加强大的屏蔽效果,甚至能够勉强屏蔽感知乘风的一瞬间。 渊层是他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矿区一直以来有一条必须遵守的规矩,子时过后,渊层禁行。 邹子阳小心翼翼地扶着石壁,缓慢走到尽头,越往深处刺鼻的味道就越浓。 那是一种死亡经过发酵之后产生的味道,忍不住让人干呕。 时不时有粘稠液体滴落的声音传来,仿佛是地底深处骇人的鼓点。 脚下的触感有些粘腻,土壤发生了质的变化,邹子阳知道,已到渊层,他立刻驻足,屏住呼吸,避感玉死死地抱在胸前,全身保持静止不动。 这里到处是散着不同光亮的曜石,随手的一颗就能抵得上深层的十倍!但是任何一点贪婪的情绪都没有产生,邹子阳只想退回去。 发毛的感觉开始在邹子阳的心里蔓延,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感。 片刻,一股裹挟着阴寒气息的风,扫过地面,皮肤之上瞬间遍布细小的鸡皮疙瘩。 就是此时,风过之后,邹子阳动了,他确定方向,五十步一停,三十步一屏息,逆风而行。 紧接着他来到一处满是枯骨的地方,腥味愈发浓郁。抬头向上看去,极其遥远的顶上有一个空洞,孤零零地系着绳索,那里是第零号升降梯。 邹子阳凭借着地上散落着的碎裂衣物,辨认出了今天被扔下来的那个训练矿工,此时,除了枯骨,只剩下那本染血的下井矿工规范化训练手册。 再次等待着风过之后的空隙,邹子阳捡起手册,翻看到其中的一页:矿区提供地点供应训练矿工提升技术,训练矿工如在矿区出现意外,均由训练矿工本人负责,与矿区无关。 手册的最后,那个人名叫申多健,训练九十七次。 邹子阳收好手册,继续向前。 白面壹号与他做了交易,他需要将惰性药粉洒在渊层最新的那一个矿洞里。 邹子阳不是修士,没有炼体,让一个素人完成这样的任务着实为难。在等风的时候,他失误了很多次,甚至有几次迎风而动,但好在并没有出现可怕的情况。 也许是因为屏蔽感知的缘故,邹子阳很顺利地来到了还未开放的渊层第六十六号矿洞。忙碌许久,这个矿洞布满无色无味的惰性药粉,等待着引物的激发。 六十六号矿洞并不是渊层的最深处,那股风是从更深处的地方传来的。 理智让邹子阳停住了脚步,选择原路返回。 接下来的每一天,邹子阳依然在矿区的表层下矿,只不过他一直在关注着通往渊层的第零号升降梯,他在等一个信号。 章四百一十五 冲动的少年 ...... 丁点香楼,品香会。 “墨!”慧冷失去控制地发出声音,这一个字仿佛用尽了全力。 女孩身着暗紫色丝绸长裙,一轮皎月构成的镂空雕花显露出羊脂玉般的小腿,若隐若现,浮想联翩。 慧冷没有任何犹豫,这一刻,他冲了出去,直奔凤翔玉台,他脚步虚浮,甚至接连踏空,差点摔倒。 身旁的白毛狐狸都被慧冷的冲动吓了一跳。 暗处,一道威压将慧冷拦住,有些威严的声音响起:“人级面具?三轮实力?休要扰乱会场秩序。请退回原位。” 众人的目光望向这个跌跌撞撞的兔子面具少年,纷纷好奇这是哪家的公子,怎么会如此失态。 在距离那个女孩一丈远的地方,慧冷顿住脚步,难以移动,他拼命地凝出微粒,附着在小腿之上,守护的一直接轰出,竟然突破了那道威压。 “停下,否则格杀勿论!”更加强烈的威压到来,慧冷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上,再也难以前进一步。 他无比艰难地抬起头,挤出微笑:“墨,我终于找到你了!” 齐腰的黑发如瀑一般,紫色的眸子满是高傲,皮肤白皙,仿佛嫩出水来,齐刘海遮住额头,一支翡翠圆月玉簪穿过柔顺的发丝,腰肢纤细,身段柔美。 女孩缓缓开口,天籁般的声音萦绕在耳边:“马叔,把他给我赶出去!哪里来的家伙,真不懂规矩,干扰本公主的出场!” 慧冷喊到:“墨,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慧冷啊!面具,对,我戴着面具,你认不出我!”他挣扎着强行取下兔子面具。 “不,不可以,我脸上有疤。”慧冷猛然想起来,发疯似的遮住半边脸,再次看向台上的女孩。 侍卫们上前,架起慧冷的胳膊,等待着女孩发话,准备将他拉出去。 女孩居高临下的眼神没有一丝情面:“我完全不认识他,快些!破相了,真丑,影响心情。” 黑色的幕布后面,丁瞳的声音响起:“轻墨公主息怒,这位慧冷公子怕是有什么误会,认错了人,我在这里赔个不是。” “小屁孩,清醒一些!”丁瞳的传音出现在慧冷的耳边,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让慧冷失神的双眼重新聚焦。 慧冷忍住心里的激荡,跪拜下去:“公主恕罪,我失态了。” 马统领来到月轻墨的身边替丁瞳传话。 月轻墨眉毛上挑,似乎达成了协议:“嗯,你好自为之,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去。” 慧冷深吸几口气,退后到原来的角落里。 佟和平小声问道:“少爷,怎么回事?这是您的安排吗?” “没什么。”慧冷微微摇头。 此刻慧冷的脑海里已然是波涛汹涌:“蚊子,木,她绝对是墨,即使头发变黑了,皮肤变白了,也绝对是墨!” “你再想想墨还有没有别的特点?”蚊子传音问道。 “我想到了,左边额头上的黑痣!”慧冷拍了一下桌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凤翔玉台。 司仪的声音重新传来:“刚刚的插曲希望大家不要介意,让我们重新开幕!” 章四百一十六 逐个出场 ...... 后台。 明镜儿焦急地看着铜镜,连忙问道:“丁瞳瞳,你不是说慧冷不会来吗?我这妆怎么化成这个样子。还有我的衣裙,来不及了,快帮我再拖一些时间!” 丁瞳露出了一抹微笑:“早就让你画好看一点,你看你,裙子里面还套着练功服,你最后出场吧,敢紧补救一下。” “这怎么可以,这是你的盛会,应该你压轴的。”明镜儿很不好意思。 “没事,出场顺序不影响,快去吧!”丁瞳连推带送。 明镜儿三下五除二地脱下练功服,找到水池,捧起一舀清水,干脆利落地打在脸上,时间来不及了,素颜就素颜! ...... 发光髓再次熄灭,身着紫色长裙的月轻墨重新出场,天籁般的嗓音从扩音灵器中传出:“墨公主,月轻墨。” 第二道身影步伐轻缓,鞋底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一次间隔都非常规整,一丝淡雅的蓝色映入眼帘,仿佛是山间流动的潺潺流水一般,飘到了中央。 声音轻柔,少女吐息一般流淌在耳边:“上弦王家,王大炮。” 紧接着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白色的影子飞快地跑到王大炮旁边,低着头,小声道:“林家,林叮叮。” 白色的影子相比而言有些丰腴,她捂着羞红的脸,根本不敢看台下的人。 就在这时,鳄鱼面具不知何时来到了慧冷身边,自顾自的说道:“兔子,你比我强啊,竟然想出这么一手来吸引注意?” “不是不可以随意走动吗?”慧冷不徐不疾地喝了一口茶水,他现在已经恢复理智,顺着鳄鱼的话说道:“彼此彼此。” 鳄鱼面具摆手:“我是换了座位,没有乱走。” 慧冷突然叹了口气,说道:“这么端庄优雅的少女竟然叫王大炮,太委屈了。” “王家那些事,上弦人都知道。”鳄鱼面具似乎在等着什么。 “说吧,要我在最后投谁?”慧冷看向鳄鱼面具。 “来了。”鳄鱼面具起身,指向那位名叫林叮叮的女孩,他在向刚才联络过的所有人传递信号,就投她。 慧冷想到了什么:林叮叮,林浔的外孙女,林氏布行最天才的设计师,情报上说她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看来又是一段狗血的往事。 “我喜欢她。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让她拿下第一。”鳄鱼面具靠在椅背上,他所做的一切暂时没有人出手阻拦,所幸舒了口气。 喜欢与拿第一,这根本没有因果关系,慧冷很想这么说,但他没有:“放心,收了你的钱,我会投她一票的,鳄鱼,为什么要换到我旁边,和我说这些。” “因为,感觉我们很像,你也为了不可能的感情拼上尊严。”鳄鱼眯起眼:“当众冒着被斩杀的风险冲上台。” 慧冷也不好解释什么,尴尬的又喝了一口茶。 此刻,慧冷突然将这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他难以置信的揪一下腿上的白毛狐狸,从它龇牙咧嘴的表情来看,慧冷没有做梦。 章四百一十七 平静的少年 视野之中骤然出现了一抹红色的亮光,定睛看去,映入眼帘的是绯红雕花裙,绛紫琉璃鞋,羊脂玉宝石项链,月影纹翡翠手镯。女孩一头紫色短发,皮肤依然是那么白皙,略施粉黛,浓淡适宜,清秀之中透露着尊贵。 慧冷反复擦眼,再三确认,没有喉结。 这是丁瞳?女孩? 丁瞳就像是一朵绽放的山茶花,在台子中央开放,光彩夺目,无比耀眼。 声音让慧冷很熟悉,只不过多了几分柔色:“上弦丁家,丁瞳。” 此刻台下也开始嘈杂起来,因为在他们大多数人的认知里,丁家的这位一直以四少爷的身份露面,怎么突然换了性别? 些许往事浮现在慧冷的脑海里,一些古怪的细节得到了解释,怪不得初次见面的时候,丁瞳身上这么香。 等等,岂不是说丁瞳和明镜儿只是闺蜜? 慧冷身旁的鳄鱼评价道:“丁瞳似乎有点手段,但比起她的大哥二哥,还要差上很多,丁家的内部争斗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大家稍安勿躁,还有最后一位,即将出场!”司仪出声安抚众人。 经过了几轮的打击,慧冷躁动的心在这个时候忽然平静下来,瀚海蓝镯里记录的某一个光点正在接近。 慧冷很清楚的知道,下一个出场的是谁,一想到那个喊他阿冷的少女,他的嘴角总会不自觉的上扬。 有些人在她出现的那一刻起,她的气息就被刻进了感知里。 明镜儿急匆匆地小跑到后台,深吸一口气,登上台子。 她的黑色裙子上没有任何花纹,仿佛是从没有月光鸟的夜空扯下了一角。 她小心翼翼地走着小碎步,偷偷摸摸的抬头,往台下张望,寻找着什么,当与慧冷对视的那一瞬,明镜儿马上把小脑袋低了下去,比她脸上泛起的红晕还要迅速,生怕慢了一拍。 滋啦,布匹撕裂的声音隐隐响起,明镜儿踩到了自己长裙下面的拖尾,一个踉跄,向前扑倒,这个少女本能的凝出微粒,硬生生地将自己的身体给停住,竟然重新站稳,非常熟练。 慧冷舒了一口气,都这么些年,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明镜儿留着长发,羊驼形状的玉簪扎着发髻,稍微有些偏斜,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丁瞳连忙上前,替明镜儿整理一下。 “朔州明镜儿。”声音之中展现着紧张。 慧冷目光游离地看过去,似乎在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眼神逐渐柔和,长高了这么多,挺好的。 鳄鱼碰了慧冷一下:“明镜儿,弦域四星之首。今天怎么看着这么奇怪?”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晶莹的水珠,之前化歪的眉毛不再跳动,仿佛是熄灭的火焰。 慧冷敷衍的摇摇头:“我觉得还好。” “你有没有发现,明镜儿脖子上戴的项链非常劣质,是地摊货吧,不应该呀。”鳄鱼敏锐的眼光盯着前方:“这绝对是比她不化妆还要大的污点。” 慧冷咬着嘴唇,这条项链是当年他送给明镜儿的假冒鲛人泪。 章四百一十八 五面 “请大家往上看!”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发光髓聚焦的光分出一束,照射到了二楼的观台上。 两束光芒交相辉映构成了一个交叉。 同样的五道身影依次起身。 五张不同样式的面具显示着他们的身份。 白虎面居中,雄狮面靠右,应龙面从旁,异兽面偏左,麒麟面稍后。 或玉树临风,或雄姿英发,或英气逼人,或生人勿近,或气势雄浑。 慧冷明白这五个人或许才是这场品香会真正的主角。 “天戈。”慧冷心里暗叹一句,戴着雄狮面的少年气势竟然不输给戴着白虎面的李万物丝毫。 另外三人是谁,慧冷回忆着不靠谱的情报推测道:“这应龙面想必是王家的那位天才王紫琛,紫徽书院青年一代的第一人,仅次于弦域四星之下。而麒麟面的先生,身形如此高大,定是葱麓书院的渠岭。” “至于这异兽面?”慧冷犯了难,有些犹豫的看向鳄鱼。 鳄鱼冷哼一声:“当然是月姓的那个人。” “颐亲王的世子月烬。”慧冷仔细看去,异兽面的那个人的手上戴着一枚乏着绿光的戒指。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从那一枚戒指上,为何慧冷感到了寒意。 那张异兽面格外狰狞,下一刻居然对上慧冷的视线。 慧冷连忙移动目光,应该是巧合,正好对上了,不是那人刻意看向慧冷的。 灼阴帝杀伐果断,在九轮荡朝事件之后仅仅只封了四位亲王,不是不能封,而是只剩下了四个,闲门的月苍生就是另一位碌亲王的庶子。 “可惜当朝皇帝至今只有墨公主这唯一一个女儿。”鳄鱼叹了口气。 “圣上也是个痴情人。”慧冷附和道:“除了芝兰皇后,就没有再纳过妃子。” 鳄鱼忽然正对着慧冷,说道:“嗯?你难道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那可是唯一的公主!想要得到墨公主的青睐,只有站在二层楼上。”鳄鱼深吸一口气:“现在你明白吗?” 慧冷往前看去,月轻墨的目光一直都在二楼上。 他不再说话,陷入思考。 “我的意思是,等会最后的选人,你就不要白费力气写墨公主了,三个全部写林叮叮。”鳄鱼劝诱道:“帮我这个忙。” “还能三个全写一个人?” “当然,规则又没说不允许。” “鳄鱼兄,说到这里,我应该不会依照你的意思写林家小姐,我另有打算。”慧冷真诚地看向鳄鱼:“许诺的金石报酬不用给了,那个消息,我欠你一个人情。” 鳄鱼有些错愕,但他一点也不奇怪:“行吧,我猜你是不是会写三个墨公主?” 回复鳄鱼的是慧冷的笑容。 一番简单的介绍过后,司仪宣布了品香会的下一个章程:“我们将进行选香,比香,识香三个阶段的比试,依据大家的表现来决定选人的先后顺序。” 随着五位拥有天级请柬的少年出场,气氛已然烘托到了顶点。 “接下来,让我们开始第一个阶段的比试,选香!” 章四百一十九 选香(一) 在几个侍从的引导下,二楼的展厅终于开放,众人也终于走上了这第二层。 东南角的展厅摆着一个巨大的矩形展柜,由楠木制成,展柜的四周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山茶花丛。 这个展柜被巧妙的分割成数千个的小格,每一个小格里都陈列着一种名贵的香,或是线香,或是香粉,又或是香水。 “柜名为壬柜,为了此次盛会特意打造,其中有九百九十九种香。”司仪的声音再次吸引了说有人的目光:“选香的规则很是简单,就是在这九百九十九种香中选出一种最喜爱的即可。” “请大家按照请柬的顺序入场选择,天地人各个级别的请柬共分三轮,每一轮限时半个时辰,先选的香不可以被重复选择。我们的五位明珠也会选出她们最喜爱的香。”司仪摆弄着手里的瓷瓶,向大家演示了闻香的标准动作,左手举瓶与嘴唇平齐,右手扇风,做抚柳状。 司仪继续说道:“倘若诸位选的香与五位明珠们选的香匹配上了,那么恭喜诸位赢得了这第一轮的胜利,诸位将会获得一朵象征分数的玉雕山茶花。” “请天级请柬的五位才俊先行入场选择!” 白虎面的李万物一马当先,头也不回的奔向展柜中央的那一款香,他的衣袂飘然,取香的动作优雅淡然,他选了产自堑州的‘奇楠琼脂香’。 应龙面的王紫琛紧随其后,他的目标似乎也是‘奇楠琼脂香’,但他起身的动作慢了一分,与香盒失之交臂,他失望的朝着李万物拱手,说道:“李家公子好手段,看来我们得到了同样的消息。” 李万物不露悲喜,限于礼数淡淡拱手,没有留下话语,反而是看向远处的五位女子。 王紫琛略有遗憾的选了旁边的‘月桂知秋香’。 麒麟面的渠岭没有像李、王二人一样提前确定了目标,反而是一个格子接着一个格子的仔细挑选,在闻了一百多个格子之后,他才终于选定一瓶名为‘绿意盎然’的香水。 瞿天戈随手选了距离他最近的一款‘浓情红玫’。 唯独异兽面迟迟未动,临近时限结束,众人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一束褐绿色的微粒从他的身边凝聚出来。 “沉檀龙麝四大名香,我却独爱这瓶月光的厚葬。”异兽面的微粒向前延伸,触碰角落里一个格子,那瓶香水被托起,在感知力的操纵下回到异兽面的手心:“前调如月升之初,耀眼夺目,中调急转直下,后调更是带着一种绝望。” 异兽面目光灼灼地看向丁瞳。 门外的众人纷纷感慨,还是这位公子厉害,一出手就出尽风头。 “这样的规则摆明了是给那五个人优势。”鳄鱼又一次来到慧冷身边:“这先选的人往往能够被记住,我们后面人多,选过的又不能被重复选,机会渺茫啊。” 慧冷忽然问道:“我在想一个问题,这里一共才不到一两百人,倘若没有人与她们选的香匹配呢?” 章四百二十 选香(二) 鳄鱼轻描淡写的回答道:“说不定早就内定好了,根本就不存在不匹配的情况。哎,该我们地级请柬的进去了。” 慧冷目送着他进入展厅,仔细注视,还瞧见几个熟悉的身影,林行天、第五航还有月苍生竟然也过来了,北芪家的两兄弟也在地级请柬的人群之中。 ““现在由弦域留音社的齐光为您带来品香会的第一手报道,刚刚五位天级请柬的天才少年已经选出了香。”不远处的齐光兴致勃勃地使用留音水晶记录,他和一个耄耋老者坐在一张讲桌旁,说道:“我们请到丁家香铺的制香大师丁东峒先生来个大家做出评论。丁大师,您对于前面五位的选择怎么看?” 丁东峒的面前摆着五种样品,分别对应五个人的选择,他拿起一份,细细嗅了一口:“李家公子的选择非常有见解,这奇楠琼脂香毫无疑问可以衬托出他独一无二的气质。” “我听说墨公主对这种香情有独钟,是不是意味着李公子已经提前表达心意。”齐光的话语带有一定的诱导:“天石殿的公子配上月国的公主,岂不是一桩佳话。” 丁东峒没有接齐光的话,继续说道:“月桂知秋,这香更适合有一定阅历的妇人,虽是名贵之香,王少爷这一步恐怕有些危险。” “坊间有传闻,王少爷似乎也有意于墨公主,这第一局怕是落后。”齐光叹息一句。 “浓情红玫,象征着欲望,瞿姓公子在乱选。”丁东峒摇摇头。 齐光嗯了一声:“我也看出来了。” “渠岭公子选的绿意盎然是一种男士香水,因为名字的缘故,常常被用来暗示。”丁东峒微微一笑:“也是个不懂香的小白。” 齐光脸色一变,隐隐想到了什么,拿起丁东峒面前的绿意盎然仔细嗅上一口,咦,他的好友似乎送过他这种香水,齐光调整表情,准备工作结束之后再去调查。 “最后的这位月烬小王爷着实让我惊讶,这瓶月光的厚葬是目重大师的作品,香味里带着辛辣,销量一直不好,但我认为这是目重大师不可多得的佳作。”丁东峒注意到齐光的变化,小声示意道:“齐先生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我们继续。”齐光重新开启一块新的留音水晶,停顿了片刻才说道:“从这里可以看出小王爷懂得品香,让我们期待他后面的表现。”说罢匆匆结束了第一轮的报道。 片刻之后几个留音社的工作人员拿走了齐光制作的留音水晶,不出一柱香的时间,这里的事情就会传遍弦域。 民众们关心的往往是这几个最耀眼的存在,至于其他人,陪衬罢了。 慧冷听了一会,感觉很没意思,这个齐光什么想法,偏袒的太明显了吧,还有丁东峒大师,是不是收了李家的钱?他的拳头握的更紧了。 怀里的白毛狐狸挣扎了一下,慧冷这才回过神来。 佟和平端来一些糖心桂花糕,递给一人一狐狸,作为等待过程中的消遣。 章四百二十一 选香(三) “甜的龇牙。”慧冷评价了一句,反观白毛狐狸,似乎很喜欢吃这桂花糕。 慧冷吩咐道:“佟和平,多给粉大人拿几块来。” “好,那边还有杏仁酥、绿豆糖、七彩豆什么的,我多去拿一点。”佟和平把各种小吃都拿了些。 白毛狐狸眼睛一亮。 很久之后,才终于轮到慧冷他们进去选香。 慧冷带着白毛狐狸进入展厅,佟和平则是候在外面。白毛狐狸用感知隐藏了气息,这里没人能够发现它的身份,只当是普通的宠物。 走马观花的顺着展柜依次看去,慧冷很快找到了移情、移心和不移,是丁瞳之前用移花调制的香水,可惜的是不移被一个地级请柬的人选走了。 要是没有被选走,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不移。 记住一种味道,就像是记住一个人。 慧冷记住了不移的味道,也意味着他记住着一个不移的人。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移情和移心,各自闻了闻,放了回去,没办法,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繁星、烛火、龙涎行气香、乌海沉檀香、天空之梦、无垠大地。”慧冷走走停停,或是被名字吸引,或是被颜色吸引,可是没有一种味道让他心动。 白毛狐狸吃饱喝足,在慧冷怀里小憩。 “蚊子,我该怎么选才能得到这一朵山茶花?”慧冷传音。 “喜欢什么就选什么呗,你若是真和那个什么墨公主有缘,便就会选一样的。”蚊子说得很轻挑。 慧冷眼里闪过一丝遗憾:“不移已经被人选了,我没有喜欢的。奇楠琼脂香也在李家少爷手里。” “其实如果只要求得到山茶花的话,有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蚊子吊胃口道。 “说!” “不是要和她们五个匹配上,就能得到吗?你认识明镜儿和丁瞳,可以选好之后,找她们其中的一个人帮忙。”蚊子提议道。 慧冷很犹豫,还是回答道:“算了,我自己选吧。”相比于选香,他更不愿意面对镜儿她们。 于是慧冷又开始在各个展柜之间漫无目的的寻找。 “时间还有半柱香,请还没有选好的公子抓紧时间。”司仪的声音催促道。 片刻之后,就只剩慧冷一人还在徘徊。 既然选不出来,那便交给命运吧。 慧冷来到展柜的中心位置,闭上眼,彻底屏蔽了自己的感知,伸出手随意一点,暗暗数着:“点到谁我就选谁。” 睁眼,顺着手指的方向来到那个展柜,取出瓶子,闻都没闻,看上去是一种香水,慧冷直接说道:“就选它。” “你不闻一下吗?”蚊子传音道。 “不,怕不喜欢,又不选了。”慧冷咬咬嘴唇。 司仪示意所有人退出展厅,拉起大幕将展厅内部的情况遮起来,那五位女孩子要开始选择了! 鳄鱼看到慧冷出来,问道:“这么久?选了什么?” “啊?我纠结时间太长,最后随便选了一个,忘了看名字。”慧冷挠头。 那瓶香水有一个很长的名字:‘唯一的月光鸟。’ 章四百二十二 选香(四) 展厅内。 五位少女很是谦让,没有人抢先去选。 墨公主身份最尊贵,礼貌性的推脱一个回合,众人一致的意见下,她才率先上前。 月轻墨眼睛一眨,慢悠悠的走到奇楠琼脂香的前面,狡黠的一笑,竟然跳过了它,转手拿起月桂知秋。 “我选好了。”说罢就要去登记确认。 马统领急忙来到墨公主身边,轻声问道:“公主殿下,您不是心悦李公子吗?之前内定好的,陛下也准许。” “马叔,我选什么轮不到你管,放心,我自有打算。”墨公主玉手一挥,劝退了马统领。 王大炮拉着林叮叮来到奇楠琼脂香那里,说道:“叮叮,墨公主在给我们机会呢,如果你们林家和李家联姻?” 林叮叮犹豫片刻,摇摇头:“王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有想选的香了。” “哦?莫非是月小王爷?另外的两人恐怕都不适合我们这等女子,渠岭或者瞿天戈都只是有些幸运的普通人罢了。”王大炮温婉的声音,徐徐道来。 “不是,不是那五个人里面的。”林叮叮脸红的低下头,却看不见自己的鞋。 王大炮理智的劝道:“叮叮,你要仔细想好,如果你真的选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你的家族会做出什么事情。好了,言尽于此。” “嗯。”林叮叮重重的点头,仿佛下定了决心,走向名为不移的那瓶香水。 王大炮看向林叮叮的眼里多了几分羡慕,她调转方向,选择了月光的厚葬,她的心里回荡着长辈们的交代:王家必须和颐亲王绑在一起。 明镜儿看向丁瞳,问道:“丁瞳瞳,你怎么还不选?” “走吧,你要选什么,我帮你把关。”丁瞳反问,伸出手指向那边,那瓶香水的名字她竟然都感觉道陌生,真是奇怪:“慧冷选择了......” 明镜儿轻轻捂住丁瞳的朱唇:“嘘,打住,我不想听,他选什么关我什么事,找他的墨公主去,哼。” “那你是不准备选和他一样的了?”丁瞳露出一个微笑。 “当然。谁让他见面不跟我打招呼的!”明镜儿眉毛一挑,气鼓鼓的说道:“奇楠琼脂香没人选,那就我选了,嘿嘿。” “天才少年与天才少女,也不是不行。反正这李万物打不过你。”丁瞳调侃道。 “快快快,你选什么?”明镜儿催促道。 丁瞳摊摊手:“我不选。” “为什么?” “这些人里,没有我喜欢的。” “阿冷呢?要不你选他吧,没人选他的话,他会不会伤心?”明镜儿轻轻推了推丁瞳。 丁瞳理着遮住眼角的发丝,嗔怒道:“怕他伤心,你自己去选呀。我不能选他。” “可是?” “好了,这只是第一轮,后面的第三轮才是重头戏,到时候再说。”丁瞳深吸一口气。 很快,展厅内的结果揭晓,着实让众人大吃一惊。 唯一没有悬念的是只有李、王、月三家公子得到了第一朵山茶花。 章四百二十三 识香(一) 鳄鱼的身体肉眼可见的颤抖,他在众人惊疑羡慕的目光下把那朵山茶花别在胸口。 “叮叮选我了,我就知道,她明白我的心意。”鳄鱼此刻将喜悦分享给慧冷。 慧冷的心里再一次确认了鳄鱼的身份,他就是林叮叮的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嗯。”慧冷不知说些什么。 “我现在要沉住气,把下一轮拿下,兔子你也不要失望,会有机会的!”鳄鱼面具下的是那炯炯有神的目光。 有几个人走过来想要与鳄鱼结交,慧冷竟然看见带着白熊面具的北芪两兄弟也在其中,他连忙离开,说道:“鳄鱼兄,你们聊,我去别处看看。” 即使身处一室,也许不该相见吧,反正慧冷是这样想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几只月光鸟哀嚎着飞向天空,品香会也进入到最激烈的识香阶段。 司仪的脸庞红润,正色说道:“识香,顾名思义就是识别气味,我们的五位明珠会在不同的屏风后面候着。” 慧冷仔细听着,规则并不难懂,大概就是闻出香味,然后写下对应香的名字,还要以自己的见解,选择其中的一种香,发表一段对味道的评价,最后如果你的香识别对了,就能获得一朵山茶花,评价写的好,就能再得一朵。 理论上说最多可以得到六朵山茶花。 “还要写见解啊?”慧冷忽然有些头大,他只管闻,对什么前调、中调后调完全一窍不通。 鳄鱼这个时候,又来到了慧冷旁边,笑道:“我这里有个写评价的模板,要不要参考一下?” “不要钱吧?”慧冷凑过去。 “免费。”鳄鱼勾住慧冷的肩,从怀里拿出一张小条。 慧冷小声阅读道:“某某香的味道沁人心脾,前调果香入鼻而来,中调花香持久悠长,后调木香浓郁可人。” “据说七成的香水都可以通用。”鳄鱼收起小纸条。 很快众人回到了丁点香楼的一楼,五面风格各异的屏风已经摆在了凤翔玉台上面。 没有争议,又是天级请柬的几个人先手。 李万物一步跃出,犹如轻盈优雅的白虎。 异兽面说巧不巧,正好拦在李万物面前,丝毫没有让步的趋势。 李万物也没有选择绕开,他负手,四轮天石轰然出现,凝出一条金龙,巨大的龙口饱含着恐怖的波动,声音隐含怒意:“让!我心情不好。” 恐怕是墨公主的临时变卦让李万物有些糟心。 突如其来的威压使得司仪有些站不稳,暗处已有无数微粒凝聚而出,保护着屏风附近的安全。 异兽面没有丝毫慌乱,背后也有墨绿色微粒凝出的虚影,但他竟然收住了。 原本剑拔弩张的局面并没有出现,只见异兽面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绿色戒指,退开一步:“玉面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李万物冷哼一声,来到了最中间的屏风。 慧冷眯眼,说道:“月烬三轮七阶,他为何要拦李万物一下,还说上这么一句没有头尾的话?” “谁知道呢?也许是一时兴起。”鳄鱼没好气的说道。 章四百二十四 识香(二) 屏风之后。 丁瞳来到明镜儿这里,主动交换位置,拿出四瓶不同的香水,依次涂在自己身上。 明镜儿不解道:“怎么了?这么多种香水?是想把自己腌制成五香味的...鹌鹑?” “你才鹌鹑呢。”丁瞳深吸一口气,说道:“增加点难度。” 丁瞳接着说:“竟然有人提前知晓了我们的排列顺序以及香水名字,还把它高价卖给了一些公子,真是无趣。” “我想看看这些人当中有没有真正懂香的人。”丁瞳的眼里难得生出几分向往。 明镜儿的小手搭在丁瞳肩上,替她将一缕调皮的秀发移到耳后:“丁瞳瞳,你会选那个所有的香都认对的人吗?” “我都这个样子了,选还有谁能闻出来?如果真有人一口气拿下五朵山茶花,我就选他!”丁瞳赌气似的说道:“走,我们也让她们三个换换位置。” “好。” “喂,丁瞳瞳,是不是你提前把那些信息透露出去的?”明镜儿突然想到了什么。 “嘘,看破不说破。”丁瞳敲了明镜儿的头一下。 有些巧合的是,月轻墨早就蹦蹦跳跳的来到林叮叮的地方,默许之后,两人也交换了位置。 然后几个人定下了每隔一盏茶就交换的新规则。 与此同时,李万物先行来到屏风面前,仅仅只用了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就结束了识香,开始在纸上奋笔疾书。 “李公子,有些快啊。”异兽面的声音带着戏谑:“可不要一时大意,丢了脸面。” 李万物的笔停顿了一下:“走个过场,不用你管!” 王紫琛也慢慢上前,在屏风处停留片刻,来到了最中间的屏风面前,打好的腹稿脱口而出:“你的味道深深吸引了我,无论如何,我都会选择这面屏风身后的人,请好好的等着我!” 咦?怎么听见了细微的笑声?是谁?王紫琛朝着身后望去,几个人都带着面具,看不出表情。 瞿天戈干脆放弃了识香,在纸上随便写了几个名字,渠岭更是坦然的什么都没写,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异兽面朝着屏风鞠了一躬,来回走过三遍,依次说道:“热烈、高傲、淡雅、朴素、复杂。”在他评价为复杂的那一面屏风,他停留的时间最久。 只见异兽面凝出微粒附在双腿之上,一个灵巧的跳跃来到二楼之上,众人都非常不解他到底要干什么。 异兽面在存放着众多香的壬柜里寻找良久,终于惊喜的来到一种香水面前,喊到:“我确认了最后一种味道就是它!” 直到时限快要结束时,异兽面才开始去书写。 地级请柬的人也纷纷开始识香,只不过因为人多的缘故,他们与屏风的距离又远上一些。 慧冷有些汗颜的看着这一幕,岂不是等会轮到他们,要站的更远,这还怎么闻? 于是慧冷带着白毛狐狸来到丁点香楼里一处僻静的角落,小声问道:“粉大人,我不是还有最后一次找你帮忙的机会吗?” 白毛狐狸这才略微精神,有气无力的说道:“有屁快放。” 章四百二十五 识香(三) “不是传递消息,而是帮我闻一下香水的味道。”慧冷真诚地说到。 见白毛狐狸不为所动,慧冷加价道:“再加一个月的各种点心!” “成交。”粉大人依然的满脸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于是慧冷和白毛狐狸达成交易,等会识香的时候白毛狐狸会凭借着敏锐的嗅觉帮助作弊。 等待或许是件没有意义的事情,赋予等待意义的,反而是等待的结果,结果是过程的意义,很矛盾不是吗? 慧冷发着呆,机械的摩挲着粉大人的毛,偶尔从佟和平的盘子里拿出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好生无趣。 鳄鱼红光满面的回来,看样子他很有信心,小声对慧冷说道:“我弄到了内部人员的消息,是屏风后面的顺序以及香水的名字,价值十个金石,要不要也听听?” 慧冷摇摇头,粉大人帮忙的话,没有必要再欠鳄鱼人情。 很快,司仪划出一片区域,距离屏风整整有一丈的距离,众人也都默许这种不公平的规矩,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 慧冷不好意思往前面挤,站在人少一些的地方,怀里的白毛狐狸鼻子微动,不一会就有了反应。 “第一面屏风可以了?”慧冷小声地试探道。 粉大人给予回应。 慧冷凝出微粒,聚集在脚上,他想也和异兽面一样,跃上二楼,来吸引众人的注意。 感受到异常微粒的气息,负责保护的马统领等人纷纷出手,一股屏障瞬间将慧冷笼罩。 慧冷跳了出去,撞上微粒屏障,狼狈的落下,蜷缩的摔到地上,还不忘抱紧怀里的白毛狐狸。 “又是你,干什么幺蛾子?”严肃而带有威压的声音让慧冷一颤。 “我只是想到二楼去,确认一下对应的香。”慧冷淡淡说道:“刚才月小王爷也做过的。” “你是你,他是他,还是安安稳稳的走上去吧,若是下次平白无故凝聚微粒,修怪我不念及情面。” 慧冷抿抿嘴,难以掩饰脸上的尴尬,他抱着白毛狐狸,三步并两步地跑上二楼。 顺着壬柜依次寻找,在粉大人的指引下,慧冷确认了第一面屏风对应的香。 “奇楠琼脂香,极大概率是墨,等会的评价词就选这一个。”慧冷在心里暗暗说道。 就这样,有些滑稽的一幕在丁点香楼里上演,一个抱着白毛狐狸的少年在一二层楼之间不顾形象的来回跑着,时不时的带起一阵穿堂而过的微风,让人忍俊不禁。 不远处地级请柬的北芪褔对着北芪洪说道:“哥,你还记得这个人吗?” “有些印象,之前觉得他很强,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泯然众人了。”北芪洪叹了口气。 “还要结交吗?” “不必,现在的他真是哗众取宠。” 鳄鱼也在叹气,他才结识没多久的朋友,好像有些神经,是不是他看错人了? 瞿天戈更是捂住眼睛,喃喃道:“我之前竟然还是这个人的兄弟。” 渐渐的,越来越多人级请柬的宾客完成了识香,最后只剩下慧冷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