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水浒之心》 第一章 我是梁山好汉 扬子江边听浪歌,平时卖酒过生活;走起路来跳又快,人称绰号闪电婆。 … “唉,我说王定路,你快喝呀!” “喝就喝谁怕谁呀?” … “各位哥哥们,宣州就要破了,冲啊——!” … “大爷,你这块玉石多少钱啊?” “一百块,这可是水浒作者施耐庵他们家传下来的。” “真的假的?您逗我?” “小伙子,我说的都是真的,不骗你。” … “大郎,此去南方,一定要小心啊,方腊不是好相与的。” “放心吧阿爷,我梁山中那么多的好汉,扫平方腊指日可待!” … “王定路,我说你一定是转世托生的梁山好汉吧?!那个谁来着?对了,活闪婆王定六!哈哈哈...” “去去去,你才转世托生呢,你全家都是梁山好汉。” “王头领?!王头领?你坚持住!大夫马上就来.” “吵什么呀?你们谁呀?啊——!” “王头领?王头领?!快去报与宋江哥哥,王头领中了毒箭,快不行了。” … …王定六不知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像是睡着了,睡了很久很久...在昏昏沉沉,一片混沌之中,他就觉着,脑子里出现了许多既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好像隐隐约约还有人在叫他。 突然之间又觉得体内如万箭攒心般的疼…他想起来了,他的确是中箭了…因为山寨中的玉麒麟卢俊义哥哥,正在率军攻打方腊占据的宣州,都快进城门了,眼看就要胜利在望了,王定六也冲在前头,就是在这时候,他中箭倒下了。 “山寨?玉麒麟卢俊义?对了,我上了梁山了,我跟着宋江哥哥招安了,我又去征讨方腊了,我正带着卢俊义哥哥的部队往宣州城门口冲呢。啊!...” 此刻的他,感觉身体如同掉进巨大的火炉子,又像泡在烧开了的沸水里,突然转瞬之间,又像被一坨冰块裹住,忽冷忽热疼痛难忍。 两只耳朵嗡嗡作响,脑袋里感觉像打鼓了一样,震得他太阳穴不停直突突。眼前金星乱冒,忽明忽暗,俩眼皮也睁不开,只想睡过去…他意识到自己,要撑不住了,他中的是毒箭!…他拼命的睁开眼,自己身边亲兵的样貌都已经看不清了,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刹那间,王定六脑子里再次涌起了无数杂乱的回忆画面… 老父亲王太公,在征方腊临走时对自己谆谆教诲的模样… 山寨中及时雨宋江、豹子头林冲、浪里白条张顺、神医安道全等等众位哥哥的样貌,都历历在目…当然还有方腊军狰狞的面目…朝廷厢军军官那趾高气扬的嘴脸,全都混在了一块,出现在眼前…最后,他看见了金陵扬子江边,家中那简陋的小酒店… “阿翁啊,儿子再也回不了家了,也不能继续陪你了…您今后要保重身体啊,我真没想到,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早知如此,这梁山,当初还不如不上呢!唉,那时候可没人逼着我上梁山啊,现在儿子后悔也晚了…” 就在这弥留之际,已经疼的麻木的王定六,还不知不觉的想起了少年时代,仿佛看到了自己十四五岁时,掉入扬子江里的情景…还看到了一块鸡蛋大小的玉石,出现在江底… “是水浒之心!这是我买的那块水浒之心!…不对!我什么时候买的水浒之心?!我是谁?!我不是水浒里的王定六吗?不,我是二十一世纪的王定路?!…” 他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就像是被憋醒的,出了一身冷汗…仔细一看,眼前又回到了家中这间古香古色的房间里,阴暗破旧,自己正躺在家中那张木床上。 “这是我的家吗?对,这应该是我的家,我认的。 旁白:他定了下神,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差点被淹死,前两天刚刚被人从扬子江里救上来。 我刚才是,又做梦了?梦到了我以后会上梁山?会成为一百单八将之一?可有那块水浒之心呢?好像也是我买的啊,还是在二十一世纪买的,那个时候我在滨海市农林所上班,名字叫王定路。那是我转世以后吗?这...我到底是谁啊?究竟是后来水泊梁山上的那个活闪婆王定六?!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在农林所上班的王定路呢? 记得这种情况,在二十一世纪有个名称,叫穿越吧?!” 想到这里,王定六一脑袋迷茫,仰面朝天躺下,大睁着双眼,呆呆的盯着自家屋顶的旧房梁,一动不动。 “就算是穿越,可我到底是怎么穿越过来的?” 他仔细回想着二十一世纪的那些情景,发现一切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天自己正跟农林所的同事一起,到水浒之乡旅游景区度假。当天晚上大家在水泊里的游船上喝酒闲聊。有个同事看到他脖子上挂着一条白天时候,在景区路边摊上买的项链,是一块心形的玉石,名字挺好听,叫水浒之心。是的,一切都从这块水浒之心,开始的… 第二章 水浒之心 男同事:“哎,大伙听我说啊,我发现一事儿,王定路,你的名字就跟水泊梁山其中一个好汉一样,就是那个叫活闪婆王定六的,你们都知道吧?现在你又带着这块水浒之心,你是不是转世托生啊?” 王定六:“你胡说八道,我的的名字是王定路,马路的路好不好,不是水泊梁山里那个王定六!” 男同事:“你得了,你就是!哈哈。” 男同事:“你别急啊,我跟你说啊,你看活闪婆什么意思?那个婆,是婆婆的婆,指的其实是北宋南方一带的鳄鱼,现在叫扬子鳄,那可是珍惜动物,俗名叫婆龙,活闪婆也有通灵的意思,就是形容这个人动作敏捷,活像婆龙。你看你,动作这么灵活,跑得也快,平时也,神神叨叨的,跟水浒传里的活闪婆王定六一样啊简直,这是夸你呢,你说不定就是前世托生,对不对?” 另一男同事:“对!没错,哈哈。” 王定六:“简直是鬼扯!王定六是个虚构的小说人物好不好,什么前世?!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己…”同事二:“不行不行,你俩说的都有道理,干脆喝酒定输赢,谁喝赢了谁说的就是对的。好不好?” 王定六:“喝就喝,谁怕谁啊?一块干了?” 男同事:“干就干!你不许耍赖。” 王定六:“你才耍赖呢,一起来?!” 另一男同事:“我来给你俩喊。听我的,预备——开始!加油,加油!” 王定路与人拼酒,一边喝着,眼角余光还不忘看着他那同事,两个人可喝的是白酒啊,他那个同事喝了没两口就喷了,引来一片的惋惜声,可王定路看着挺乐,心里也踏实了,他算是赢定了,这酒喝的反而也更猛了,反正嗓子眼儿跟胃里像火烧似的,那也顾不了了,一瓶儿白酒,最后竟然一滴都没剩,全喝了! 虽然仗着年轻气盛,一时痛快,喝完了可难受了。天旋地转,找不着北了,屁股一歪没坐稳,竟然栽到了湖里。 女同事:“不好!快救人!他不会游泳!”女同事:“你快下去呀!” 另一男同事:“他也喝了不少,还是我来吧。” 男同事:“不行,王定路沉底了,快去再喊几个人来!” 落到水里的王定路,这时已经连喝了好几口水,意识逐渐模糊。忽然之间,隐约的看见眼前出现一个穿着古装的人,这人过来一把就把他搂住了! “哎呦喂,这是谁呀?!别掐我肉啊…” 他拼命想要挣扎,却死活睁不开对方,只觉着脑子里似乎有了两个灵魂,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不知道是谁?似乎跟他很熟悉,又似乎完全不认识,可渐渐的,两人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慢慢的在互相融合着…而且一发不可收拾。逐渐的他知道了,那个水里突然出现的人,就是水浒里的王定六,现在已经与他彻底合二为一了。 而作为王定六本人,他现在正躺在自家的木床上,像这样琢磨了两天。虚拟与现实,前世和今生,始终都想不明白。如果说自己真的是穿越了,那么怎么会穿越成水浒小说里的虚拟人物呢?王定六后来死于征讨方腊时的毒箭之下,可是怎么又跑到水里与自己合二为一了呢?仿佛他死的一瞬间,穿越了八百年的时空,跟二十一世纪的王定路落水相拥,相互融合,可这怎么可能呢?他是施耐庵小说里的虚构人物,怎么会跟八百年后,现实里的王定路发生联系呢?… 难不成就因为我们俩名字像?王定六、王定路,傻傻分不清? 王定六:“对了,我脖子上戴的那条水浒之心呢?怎么不见了?记的当时那老头还说是施耐庵家族传下来的,我还以为那是假话,本想就当买个纪念品,花个一百块钱也没啥。现在想起来,老头说的话该不会是真的吧?也许这块玉石真的是施耐庵家里传下来的,里面带着施耐庵和水浒传的某种神秘的怨念,才导致自己穿越的?那我可是中了大奖了!” 王定六:“不过咱再退一万步说,就算穿越了,也穿越个好点的吧?打虎武松?豹子头林冲?九纹龙史进?小李广花荣?是不是?…梁山上这么多好汉呢,就不能选一个好点的? 再不行反派人物陆虞侯,甚至白衣秀士王伦也能接受啊,人好歹有几个心腹之类的吧? 王定六是什么人?文不成武不就,在水浒整本书里也是可有可无,酱油类型的角色,穿越成他?你让我在水浒世界里怎么混啊?…” 活闪婆王定六,这个人的生平的确可以用十二字来概括,生的平凡,活的中二,死得窝囊…什么叫中二呢?就是他老也长不大,一直活在幻想中。 最后王定六就是抱着这种江湖幻想,死于征方腊宣州战役中的药箭之下,也许临死之前才有所醒悟,可惜为时已晚,是个既可悲又可怜的人。 王定六:“可是也不能因为他死前的怨念,就让我穿越成他吧?还是这是上天对我当初放弃自由搏击的一种惩罚?…” 说起来二十一世纪的王定路,从小还真是个热血少年,不但喜欢看古代小说和武侠小说里描写的江湖人物和传说,当然也包括水浒。而且还在高中时期,就参加了自由搏击训练,大学时更参与了全国性的业余比赛,还进入过省十六强啊。省十六强听着名次不高,那也是从几百名选手里脱颖而出的啊。要不是在复赛时手臂的意外受伤,没准他还真就会成为一名职业自由搏击选手了,根本不会到冷门的农林所去工作… 可是现如今再想这些也没用了,他都瞎琢磨两天了。 他现在要做的,是首先确定自己,穿越到的是不是水浒世界。 第三章 奇葩的猪脚 王定六先扭头看了看,这记忆中家中古旧的房间… 只见头顶不到五米,是灰黄色的房梁…身下是黄梨木的旧木床,翻身时候吱嘎作响。自己身上盖着一床被子。用手捏了捏,里面好像填满鸡毛、柳絮、碎布头,乱七八糟啥都有,还挺薄… 哦不对,身边还有一副厚被子,记忆中在这个年代似乎叫重衾? 这幅重衾面上是麻布,不过里面摸着像是填的棉花,可是有点软不塌塌的…他想起来了,好像这个时期的北宋,棉花质量也不太好,用的是天竺棉,也就是印度棉花种子种出来的棉花,不像后世用的是美洲大陆传到中国的棉花种子。相对的弹棉花的技术也不过关,弹不开。别看这样,这种重衾此时的价格可不便宜,家中仅此一床,是老爹王太公特意留给他盖的,老头自己都没有。 再看自己身上,穿着一件粗糙厚实的灰色麻布衣,对了,这个时候连棉布都还没大量出现呢,得过几十年以后,到了南宋才会大面积推广棉布纺织。王定六有些吃力的坐起来,觉着脑子还有点发懵,你想前两天落水差点淹死,又整整躺了两天啊。 他晃了晃脑袋定定神,想起来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自己也不到一个月就要满十五岁了,比二十一世纪那时候年轻了近一半啊,这倒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毕竟也算是从少年时期开始,重活一遍嘛。 刚高兴一会,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两天的时间没吃饭,让他现在已经饿的前心贴后心了。说实话,刚开始醒过来的时候,他差点没又吓死过去。怎么呢?看着哪哪都不认识啊,完全没印象,我这是到哪了?!你想谁没事时刻准备着穿越啊?一点心理准备没有,突然之间来到似是而非的环境,周围的人一个也不认识,他能不害怕吗?偏偏这些人看着自己都还特激动,一个个说的话自己全听不懂,不知道他们急扯白脸的在干嘛。特别是其中一个老头,显得极为激动。 当时他还心说你谁呀?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却又一下子记不起来了,老头的发型在他眼里也极为新潮?那么长不说还盘起来梳个髻,还贴我这么近哭什么?嗯?还管我叫大郎?这句当时倒是听懂了,可气得他差点骂人。你什么眼神啊?有我这么帅的武大郎吗?!再说了,我也没看见潘金莲儿啊?在哪呢?不是该潘金莲喂我喝药吗?你凑活过来干什么?那么我不是那个武大郎?那我是谁呢?怎么想不起来啦? 突然又意识到坏了!这些人发现我不对劲,该不会把我当怪物捆起来,再扔到江里吧? 王定六越想越怕,又加上语言不通,干脆假装疲劳过度,处于昏迷状态,实际上闭着眼不说话,不管是谁叫他名字,也不答应。 他心里也有个希望,兴许眼前看到的都是梦,是自己喝多了产生的幻觉,等到自己彻底醒过来,眼前这一切,也就都通通消失不见了。 就这样,他足足躺了两天,睡了好几觉了,最后才终于确定,这两天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他再也回不去了…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最主要的是,他的记忆经过两天时间,已经彻底恢复了。 比如说像他的亲爹,老太公王全…还有这两天照顾自己的店里伙计王平,厨子王福,发小王安,还有江宁城里的那个大夫安道全,以及那个把自己从江里捞上来的油里鳅孙五,他都想起来了… 他可以确定,这些都是真实的人,绝对不是拍戏,或者为恶搞自己假扮的。谁那么大闲工夫花两天时间陪着我玩啊? 而且王定六本人十四五年的记忆,这个时候也逐渐全部被他继承了下来,他现在就是王定六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前世的王定路,今世的王定六,感觉心里还挺难过的… os:我还回得去吗?回不去了吧?要回去是不是还得跳江再死一次呢?得了,我也没那个魄力去尝试一遍。唉!老天爷啊,你也真不讲究啊,我是练过自由搏击没错,也最喜欢水浒传,也确实幻想过自己成为其中的某个好汉猪脚,在北宋末年的华夏大地,冲州撞府,义结金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我也没那么大罪过,把我直接穿越过来啊?重点是,咱就不能换个人吗?干嘛非得是活闪婆王定六不可呢? 说起梁山一百单八条好汉当中,人物特色鲜明,可以说各有看点。比如像打虎武松,花和尚鲁智深那样,义薄云天,豪爽慷慨;有的像及时雨宋江、智多星吴用那样腹黑心狠,杀人于无形;有的像豹子头林冲,九纹龙史进似的愤世嫉俗,又心怀忠义;还有的像黑旋风李逵,混世魔王樊瑞那样鲁莽混沌,杀人不眨眼,梁山好汉所有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点,尽管大家经历各不相同,但就没有一个是心甘情愿想当山贼草寇的。连李逵都是因为救宋江劫了法场,才不得不上梁山落草。 唯独这个活闪婆王定六,他是个例外,是水浒传全书里头唯一的一个没人请他,也没人逼迫,也不是被擒后受到优待,才下定决心落草为寇的,他是自己主动,上赶着上梁山的,用现在的话来说,这就是个三观不正的奇葩。 等到上了山以后呢,王定六也没什么突出表现,还是一天到晚瞎混,武艺也不见涨,你说梁山上那么多有本事的英雄好汉,你又那么年轻,你就不会拜个师,跟人好好学学吗?就算你上山晚,离征辽国、征方腊也有几年的时间呢,临时抱佛脚也管点用啊。 他不,还是浑浑噩噩的瞎混,最后浑浑噩噩的随着宋江招安,又浑浑噩噩的就死在方腊军的箭下,让他的父亲王太公,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其情可怜可叹!也因此,人之将死的时候,王定六心中必定产生了愧疚后悔的念头,可惜幡然悔悟,为时已晚啊。 第四章 金手指 这也是穿越之前的王定路,特别反感同事拿王定六跟他开玩笑的原因,就因为王定六这种人,在他看来太愚昧了,用现代的话说太二了…谁愿意像他呀?你说你本来是个良民,又没人逼你,没人迫害你,梁山的人也没主动请你,你好好的酒店不干了,闲的去做贼?这不有病吗?人家浪里白条张顺,是上金陵来请神医安道全,给宋江治病的,水浒里讲的很清楚,你碰巧遇见了,激动个什么劲?你也跟着上梁山?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 现在二十一世纪的王定路穿越成水浒里的活闪婆王定六了,虽说荒诞不经,可他始终也想不明白这点,他觉得唯一的可能,就是王定六是家中独生子,可能平时太孤独了,所以才向往江湖中的所谓兄弟义气。没准就是这样。所以啊,后世的年轻人,还是多生孩子吧,不然家庭教育环境的孤单,也会让孩子心理产生很多问题啊。当然这是借这个话题开个玩笑啊。 话再说回来,水浒里的王定六,好好的良民不做,年纪轻轻的去做强盗、山贼,最后不但自己的一生毁了,连个后代也没能留下,九泉之下的父母,情何以堪呐? 所以此刻的王定六,越想自己这猪脚身份越是窝囊… 不过好在现在还没上梁山,一切都来得及…可是另一个疑问又出现了,我的金手指呢?在哪呢?没有吗? 自打醒过来装睡这两天,他已经无数次在心里默念了,默念什么? 系统、系统、系统、系统…都两天了,到现在也没出现回应,既没看见所谓的白胡子老爷爷,耳多里也没听到什么主神的声音,更没有脑海中一阵剧痛,双眼看见透明面板的这种情况发生。 以上几种不都是网络小说里常见的描述吗?他一种都没发现。 包括什么身体的力量、敏捷、体质啊等等各方面也没有任何提升。自己后世玩游戏不都是熟悉这种设定吗?同样一个也没有。 王定六心里有些憋屈,又郁闷又着急还又害怕。嘴里就情不自禁的低声喊出来了:“哎呦喂拜托了,这可是水浒世界!连这些身体基本素质提升都不给?就我这武力值,你让我怎么混?啊?” 话刚一出口,就听到一声机械僵硬的声音:“王定六身份已确定,水浒之心正式融合…” “谁?!谁说的话?!谁在那?!” 王定六听到说话声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突然只觉得眼前一道刺眼的光芒笼罩全身,亮的他睁不开眼。胸口部位再一次热得滚烫,让他瞬间喘不过气来。好在这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也许只有一分钟,或者十几秒…等他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瘫坐在了地上,出了一身的虚汗。 王定六:“喂?!…刚才是谁呀?又是发光,又是发热的,你是穿越系统吗?” 他低声喊了几句,又查看了全身上下,没有再发现任何异常,胸口处连个痕迹都没有,浑身的力气也没有什么提升。 os:难道我又做梦了?我干脆别叫王定六了,直接改成多啦a梦得了。这不折腾人嘛?一会清醒一会晕过去的,分不清真假,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os:“刚才听到说水浒之心?是那块游览区街边买的玉石吗?那个声音刚才说王定六已确定是什么意思?就是选中了我?可我还没答应呢…” 心里话音未落,一瞬间眼前再次出现那块水浒之心。 一阵白光闪过,化作了碎片,消散在了周围的虚空之中… 王定六:“喂!…等等,多说几句呀,水浒之心到底是干嘛用的啊?你倒是说清楚了啊…” 还没等他说完,王定六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脑海中涌入了大量的信息… os:“好嘛,又来了,你拿我脑袋当硬盘了是怎么的?” 他就这样晕晕乎乎,足足过去小半个时辰,也就是四十多分钟后,这才慢慢回过味来。原来刚才那一番动静,那是给我的金手指啊,什么金手指?感情就是那块水浒之心啊,刚才那一通折腾,这块玉石的使命算是完成了,彻底破碎了… 说这水浒之心到底有什么使命啊搞这么神秘?就是留给了王定六在这个世界,发展壮大的金手指!再讲白一点,就是给他留下了一个新手大礼包!就跟玩游戏一样,一开始给你点资源,金钱、衣服啊,以后就看你自己成长了。那你说明白点,他这大礼包都有什么呀? 具体来讲吧,首先这金手指大礼包没有留给他钱,一分都没有,有人可能会觉着那这就不对了,人家玩游戏新手大礼包给的东西可不少,包括什么金币啊,武功秘籍啊,刀剑兵器啊。最差也得给俩铜钱吧?买个馒头买件衣服,买把刀剑之类的防身呐,你这一个铜子都没有,这叫什么大礼包啊。那有没有武功秘籍,兵书战策之类的呢?也没有。 不但如此,王定六的身体素质,也没有得到任何的提升,不会一下子由王定六变成打虎的武松了。 第五章 信息的优势 那王定六这金手指到底是什么呢?其实很简单,总结起来只有两个字,信息!你看二十一世纪的社会,相比于古代社会,最大的优势不就在于信息的获得吗?具体来讲,王定六获得的信息金手指来源在于两个方面,分为现代和宋代。 现代信息金手指主要体现在,凡是他在现代看过的所有知识资料,不管是文字还是视听图像,亲身经历等等,都会加深记忆力反馈给他。比如他所学过的农林养殖和种植技术之类的,这在当今的北宋还是非常好用的,这些记忆他现在比以前更清楚了,也包括一些搏击训练方法等等,当然还有任何他看过的文字、图片和影音资料,甚至听过的故事都算上。这些都需要他慢慢去发掘整理,或者什么时候等到他用上了,才能涌现出来。 古代信息金手指就更实用了,包括整个水浒世界中,江湖好汉的人物传记、历史知识、地理环境,以及各地方言等等,这些同样也是他急需的。起码与人交流起来再不会有丝毫障碍,这一点也非常重要。 你要知道哪怕就是到了现代社会,二十世纪,都有所谓百里不同音,甚至十里不同音的现象存在。什么意思?就是隔着一座山,山这边跟山那边的人,说话口音都不一样,要是外来人根本就分不清,也听不懂,有时候连本地人,听着都费劲,这还是现代,更何况北宋?所以很多的古代贫民百姓,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自己周围二十里的范围,不仅仅是交通不便,离家远了连语言交流都成问题。 要是没这个古代信息的金手指,王定六的成长环境也要大大受到限制,但是有了这个金手指,能听得懂大宋境内三山五岳、五湖四海,四百军州内,亿万黎民说话的口音,这对他以后结交各路江湖好汉,以及增长见识学习武艺,都打开了方面之门。 从这个意义上说,他获得的这个金手指,不可谓不大。 水浒之心带给他的好处,除了信息之外,对他的身体素质提高,也并非完全忽视,因为有了现代的那些身体训练资料,只要他自己努力,提升自己的身体各项指标绝不成问题,不过提升的程度呢,还得看他自身的潜力… 其实对于提升个人武力,王定六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你看后世,王定六虽然只是个业余散打选手,成绩也一般,但相关的身体素质科学训练方法资料可没少学习,也亲身体验过,他这方面的信息收集十分丰富,十年以后到了二十五岁,也就是身体最巅峰的状态时期,多了不敢说,最起码能提升原先百分之四五十的实力吧? 那相当于谁的武力值呢?王定六心里合计了一下。嗯,豹子头林冲、花和尚鲁智深这种水平的咱不敢想,但是赤发鬼刘唐、拼命三郎石秀那样的,还是可以期待的吧。 他暂时按耐下内心的憧憬,打起精神,就先梳理起脑子里,关于水浒世界的一些古代年份信息,这也是他穿越得到的最重要的福利之一。要是没有这金手指,这些内容他还真记不住。比如说现在是哪一年?水浒故事最开始又是哪一年?现在还差几年林冲就要发配了?武松打虎又是哪一年发生的?宋江什么时候三打祝家庄的,等等后续情节,哪一年发什什么,他哪记得住啊?毕竟他是学农林专业又不是学历史或文学专业的。就算喜欢水浒这本书,也没有事先特意背诵过水浒故事发生的年代和地理呀。他哪知道要穿越过来啊?要早知道他肯定事先多背几遍。 可是现在既然来了,你要不知道这些水浒故事的时间线,就做不到趋利避害,提前准备,兴许最后混的还不如人家原本的王定六呢。幸好有了这个信息金手指,才能先做做功课。这一回想,哎?还别说,果然他就发现,对于水浒传小说的时间顺序,此刻真是回忆的特别清楚。 政和元年,也就是公元1111年…这就是水浒故事发生的起始年份。 什么意思?就是高俅担任大宋禁军殿帅,同时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从东京汴梁出逃陕西的时间,这两者都是在政和元年,也就是公元1111年的正月发生的。还挺好记,四个一,这他以前都没注意过。 政和之前的年号就是大观,也就是现在王定六所处的年号。大观这个年号持续时间为四年,今天呢,正好是大观三年,也就是公元1109年的十二月,二十八号,俗称就是腊月二十八。当然现在没有公元这个年号,大宋朝用的就是大观三年十二月二十八号。 而王定六在水浒原着里上梁山是什么时候呢?应该是在大观之后的政和年号再往后,就是宣和元年,也就是公元1119年的十二月,才上的梁山。当时的年岁书中没说,但应该不太大,大约二十五岁左右,在梁山中属于最小的之一,他这一算,现在的自己,可不正好只差几天,才到十五岁… 知道了自己大概所处的时间年代,王定六站起来活动了几下胳膊腿儿,虽然屋里地上摆着个炭盆,里面呢,也还有些炭火烧得挺旺,可还是让他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os:对了,这里是江宁府?又叫金陵,就是后世的南京啊。 看来这北宋的南京,冬天可比后世冷多了啊… 他站起来转了两圈,伸开双臂,茫然四顾,心里又郁闷了,怎么呢?他发现自己的个子,实在是太矮了… 站到门框边上比了比,大概一米五多一点,都不到一米六。唯一庆幸的地方,就是他目前还不满十五岁,过了年正月初十才满十五周岁,只要够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六章 大人不是随便叫的 唉!自己平时太喜欢吃鱼了,这绝对不行,得吃牛羊肉喝牛奶…咦?他忽然想起来,此时的北宋畜牧业,那可是非常发达呀,牛肉很便宜,牛奶更是贱的没人要,自己不喝白不喝…不过,此时家中,应该没有牛羊奶吧?得买点备上… 家里的小酒店,现在是在江宁城西门外的长江边上,长江此时叫扬子江。王定六披上一件衾袄,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外面是一个不小的院子… 此时正下着小雪,院内积了厚厚的一层,右侧的门直通家中的酒店内堂和厨房,王定六边想着,边迈步走了过去。 “咦?小郎君起来了?身子可大好了?” 一个十七八岁,身穿粗麻褐色絮袄,头戴灰色窄沿絮帽的年轻人,刚从院外头抱着一捆柴火进来,面带惊喜的冲他喊道。王定六脑子一恍惚。 王定六:“你是?...” 王定六差点没认出来了,这信息金手指运用还不熟练呢,脑子里的信息得跟现实比对一下。定了下神才想起来,这是他们家的店小二王平,这两天也没少围着他转。 王定六:“喔,是王平啊…无妨事,某家起来走走,我阿爷呢?我家大人可在?” 也许有人要问了,王定六还有爷爷?家里还有人当官?都不是,北宋时期,多数的老百姓都管爹叫大人或阿翁,京畿和京东一带又管父亲叫阿爷或耶耶,发二声,祖父是叫爷爷,是发一声。金陵百姓受京师影响,也因此都这么叫。因此大人和阿翁、阿爷,都指的是父亲。 所以我们在现代看影视剧里面,经常出现在宋朝称呼某某官员大人,什么张大人、李大人,包括最有名的京剧铡美案里头演的,动不动就说包大人您给我做主啊。这都是不对的,在宋朝以前,大人这种称呼绝大多数情况下是专门儿指的父亲,如果你见一个官员就叫人家大人,等于满大街叫爸爸,这根本不合情理。你敢叫,人家还不一定敢答应呢,怕你讹上人家。 这些内容,都是水浒之心给王定六脑子里灌输的信息,这时候自然而然的就涌现出来了,要不然他本人才不到十五岁,又没出过远门儿,他从哪知道去?就算在二十一世纪,他也没接触过这些史料… 王平:“小郎君?你感觉如何了?还是回房内歇息吧。” 王定六回过神,冲王平摆摆手 王定六:“无妨,怎的不见我阿爷在?” 说起王定六这个阿爷,对他可不是一般的疼爱,反正在他的记忆里,那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溺爱了。现在他穿越过来了,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身份,第一时间他就想起来,老太公好像已经一天没见人影儿了。 伙计王平见他一再追问,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答。两人就这样儿边说边聊着,走进了酒店的大堂。家中这酒店大堂,空间不大,只摆了四五张旧黄梨木桌子,他皱着眉头,掇了一条长凳在屁股底下。 这时候后厨又出来一个人,借着桌案上点着的油灯,能看见他身穿黑色麻布短袄,系着围裙,戴着旧缁撮,也就是一种这个时代老百姓最常见的包头巾,甚至很多官员也是这样打扮,就像黄梅戏天仙配里头董永带的那种,不过这人长得可不像董永那么帅气,一脸的横肉,身材是又高又胖。 王福:“呃,小郎君莫急,太公他…料来无事…” 厨子王福勉强的笑着说道 王福:“太公临走时,托我等嘱咐郎君,要好好将歇,县里的一位叫做崔将仕的故交,郎君可知晓?” 王定六:“出了何事?我阿爷去哪了?甚的崔将仕?我家何时有这一位故交?” 他觉得有些不妙…低头回想着家中在金陵城内的关系网,这些在王定六前生,他根本连想都没想过,他才不操那个心呢。可这位崔将仕是谁呀?他到底又是何居心呢?! 王定六脑子里头,迅速搜索着水浒之心的信息,原来这位崔将仕是一位九品文官。所谓的将仕,是一种官职名称,全称叫将仕郎,不是指的姓崔的武将。北宋这时候称呼某位官员,都是官职名称再加上姓氏,比如姓崔的将仕郎,就叫崔将仕,姓张,那就是张将仕。并不像那些影视剧里演的,逮一个官员就叫大人,那就等于是叫爸爸了。普遍管官员叫大人还是明清以后的风俗,包括见了官员动不动就要下跪等。这是题外话暂且不谈。 忽然王定六又想起一个事来。 王定六:“对了,此地为江宁府,又叫金陵,是否还名为建康?” 王平:“建康?…从未听过,小郎君哪里听到的?” 王平和王福两人面面相觑。 os:果然,施耐庵水浒传里记载的建康,显然是错的,现在的北宋南京城,在历史上的确应该叫江宁府。 那么也就是说,这就意味着水浒之心带我穿越的,不仅仅是水浒传的书中世界,还是个有很大史实成份的,真实的北宋水浒世界?… 王福:“王平,给小郎端一碗热汤面,拿两个炊饼来…再将案子上的一斤牛肉一发将来。” 王福见王定六低头沉思,以为他担心王太公安危,走过来堆起一脸横肉笑道。 王福:“小郎君莫担心,那项三儿不过是个泼皮,打断了腿是那厮自找的,谁让他劫了小郎君许多钱财?!太公到县里分说清楚,一两日自然便回,昨日想是歇在崔将仕家中也未可知。” 王定六先是一脸懵逼,接着猛然回想起事情的前因后果…是了,在他掉进扬子江中的前一天,正是在自己的请求下,由截江鬼张旺和油里鳅孙五两人,教训了那个几次抢劫自己财物的旱地獒项三儿,将其打断了右腿,抢回了自己的两贯钱,才在夜晚到张旺的船上喝酒,不小心失足落水的。 此事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总觉着有点不对劲,但仔细再一琢磨,又没啥头绪…不过关键是,这关王太公啥事?怎么到县里去了一天没回来?…难道? 第七章 落江的疑点 王定六毕竟不再像以往那般浑浑噩噩,没心没肺的了,既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最低限度也不能再坑爹了吧。 王定六:“可是那项三儿报官了?…我阿翁是替我去的县衙?!你等如何不早告知某家?” 王定六说着,拍案站起身来,就要出酒店大门。 王福:“小郎君!?…哎呀,小郎君使不得!” 王福死死抱住他的胳膊,本就比他高出快两个头的身体,力量也比他大不少,王定六挣了两下没挣开,王平也拦住不让他出去。 王平:“小官人如何又使性子,需知太公临走时特意吩咐,说这一去定当无事,万不可让小郎君冲动之下坏了事。” 王定六怒目喝道:“尔等欲陷某家于不孝?!某家一人做事一人当,岂有让老父代罪,自家却快活的道理?!” 王定六挣不开两人的拉拽,只好重新坐下,忽然又想起来:“那张旺和孙五两人何在?” 王平:“昨日此二人还在店中吃了一顿酒,今日却未见,想是年关将近,又趁着下雪,他二人去江中做那摆渡买卖去也。” 王定六听罢脸色阴沉,摆渡?…此刻他的记忆飞转,水浒后续故事情节早就涌上心头。哼,这两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好鸟,十年后在江心做杀人劫财的买卖,差点把浪里白条张顺给弄死。亏了张顺水性好,在江底挣脱了绳索,游过岸去来到王定六家酒店,这才与他认识… 难道这两人现在就开始做这种营生了?自己平日就是跟这种人混,可想而知能有个啥出息…而后来记得水浒中自己又毫不犹豫的帮着张顺除掉了张旺,想必那时候长大的王定六,心里也对其所为充满了鄙视,或者说自己当时单纯是为了仰慕、巴结梁山好汉?… 不管怎样那都是还没发生的事了,如今仔细回想当前,项三儿这件事必定有蹊跷,自己当时并没有主动对张旺和孙五提起自己被劫道的事,毕竟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光彩的经历,可那张旺却怎么会知道的呢? 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回想此事的经过… 记得当时那两人来酒店吃酒,自己像往常一样过来听他们吹牛,这一向是他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打听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忽然就听张旺问起他被项三儿打劫,说是听人说起的?谁说的也没讲清楚…这首先就是个疑问…项三儿在通往府城的这条官道上厮混不是一天两天了,跟他碰面也不是一两年,而是起码脸熟二三年的时间了,为什么到现在才想起来劫他?前两年他岁数更小的时候,身上也经常带着几十文钱,打劫他不是更容易?… 再来,此事在三日前被张旺道破后,自己当时恼羞成怒,要找项三儿拼命,被两人拦住…那张旺主动要求给他出气,他怎么这么好心?要知道这家伙是个见利忘义之徒,后来还杀了自己多年的伙伴孙五。这次按常理来推断,显然应该是没安好心,这是第二个疑问… os:有没有可能,正是那张旺向项三儿故意透露出自己身上有钱,撺掇那个无赖向自己下手的呢?然后他再来装好人,以给自己报仇为名,反抢了项三儿那厮身上的钱。 他这么想不是没有道理,需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事,在当今的大宋一点也不稀奇,反而要被坊间传颂为义举,就连官府受理这种案件,也要从轻发落的,这是古风。只不过行此事的人,目的可就不尽相同了…张旺自然乐得充这个好人,还能落个人情。可显然他是属于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呐… 王定六因为是穿越过来了,现在有点事后诸葛亮,反正当时心思单纯的他,的确是被张旺忽悠住了。大喜之下答应一同前往复仇,还免了他俩当日的酒帐…其实现在他仔细一想,那张旺还另欠了他们家不少的酒钱没还呢,自己这不是缺心眼吗?… 至于后来三人在去往江宁的官道边密林外拦住项三儿,痛殴一顿后打折了项三儿的腿,这个事…还真是他亲自下的手,赖不掉。 然后他抢走了项三儿怀里的十几文钱,张旺带着他们又逼着那厮回到下处,将他自己积蓄的三贯多银钱都赔给了王定六,想来就是因此,被项三儿记恨才报的官… 不过王定六拿了三贯多银钱后,却分给了张旺一半,还兴高采烈的相约,当晚到他的船上吃酒庆祝,这一番操作就让人一头黑线了… 这账是怎么算的?被抢了两贯多,拿回三贯多却要分给别人一半,这不是里外里自己还是亏了吗?倒不是说他斤斤计较,事后反悔,只是由此也可见,那截江鬼张旺,根本就是冲着银钱才帮他的,这是第三个,也是最大的疑点,说明张旺有动机… 再然后,记得当晚酒酣耳热之际,张旺夸赞他身手敏捷,活像个活闪婆。王定六本就是个人来疯,听得心喜难耐,一时兴起,在渡船上走跳了起来。却不料酒后失脚,竟落入了江中,慌得孙五大半夜的急忙跳进冰冷的扬子江中救人,这才有了后续的一切。 如今想起来,那可是十冬腊月,眼看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又下着大雪,也幸好号称油里鳅的孙五水性娴熟,不一会儿就把半醉的倒霉孩子托了上来。 听王福他们讲,当时连孙五都冻得浑身冰凉,脸色铁青,自己更是双眼紧闭,不省人事,惊得老太公赶紧命人连夜去城里请来了最近小有名气的名医安道全给他诊治,忙乎到快天亮,他才终于再次睁开了眼,却已经变成了后世农林所的王定路… 第八章 宠儿狂魔的父亲 此刻的他思路远比前世清晰,这几日的过往在脑中闪回一遍,王定六脸上不禁一阵抽抽… os:还敢再有点出息不?活闪婆是个什么鬼绰号?就能让自己当时高兴得掉江里? 虽说在江淮一带,活闪婆是褒义,形容如扬子鳄般快如闪电,但作为现代人,实在对这个绰号接受不能… os:嗯?…似乎自己当时脚下打滑,像是踩了油汤?还是菜汤酒水?那船上甲板怎么会有那么多油水的?是不小心撒上去的吗? 这又是个不小的疑点…他想了半晌无法确定…又念起此番连累太公受苦,心下一片愧疚,心想作为当儿子的,我亲爹为我奔波受难,我岂能就这么干看着?! 王定六对老爹王太公的愧疚很深,并不是没原因的。要说这些年,别看王定六能耐不大,但这惹祸的本事倒不小,滋扰乡邻、打架斗殴是寻常事。不是他打了别人,就是被别人打,光掉江里差点淹死,算上这回就有三次,王太公为了他也是操碎了心。 老太公名叫王全,是三十多岁才有的王定六,在北宋这个年代真可算得上是老来得子,因此对他倍加呵护爱惜,可以说是百依百顺,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王定六老娘死的早,原本还有个兄长,不到四岁就早夭了。王太公本以为要孤独终老,却不想老妻在死前能给他再次诞下一子,延续了老王家的香火,这简直是祖宗保佑。 因此,王太公总觉着王定六长大后必定不凡,可着劲顺遂儿子的心意,再加上怜其年幼失恃,对儿子更是宠爱,无论他从小要做什么,王全都尽量满足。从称呼上就可见一斑,有别这个时代惯常的叫法,不叫他二郎而是直接唤儿子大郎,可见是将上一个孩子的希望也全部都寄托在了老二王定六的身上。 王定六少时也的确聪明伶俐,活波可爱,给王太公带来了无尽的天伦之乐,就连更大些不爱读书,性格跳脱,顽皮不定性,在他的眼里也都不算啥事。曾有邻里好言相劝,你家大郎自小没长性,大了恐难成事,何不送去江宁书院,请严师管教? 王太公当即就不高兴了,我儿还年幼,谁敢断言大了不得成才?只要儿子能快活,他王全就快活,又干他人屁事?一来二去,金陵城里的街坊们,都知道了王定六顽劣难驯,王太公又护犊子不听劝,也就懒得再说这对父子,相互之间的关系,也就渐渐淡漠疏远了。 因此四五年以前,王全一家索性卖了房子搬到了这杨子江边,开了这处酒店,躲开了金陵邑里那些聒噪的邻里,落得耳边清净。 而王定六也立刻就离不开了扬子江,天天泡在水里不上岸,两次差点淹死,可把王太公好一阵紧张,便也只好把酒店交给伙计们看着,陪着儿子练习游泳。天幸不到两年,王定六竟然练出了一身不俗的水性,让王太公大喜之下,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英明,儿子天资不凡。 在江里玩腻了后,三年前,王定六忽然开始迷上了枪棒,拽拳踢腿,拿枪抡棍,把后院的坛坛罐罐,门窗桌椅都砸了一遍,也没练出什么眉目来,这心倒是越发野了。打伤了好几个人家,也被人揍了不少次,陪给人家治伤看病的银钱也是越来越多,到此时,王太公才终于开始暗暗叫苦了! 俗话说穷文富武,要说老王家过去在江宁城里也算是殷实人家,可架不住这儿子能造啊。本来半大小子就吃死老子,又要练武就更得吃肉,太公为了疼儿子哪里敢怠慢,鸡鸭鱼肉尽情管够,可说来也怪,王定六从小只喜欢吃鱼,不喜欢吃肉。 最要命的是,吃了十多年好饭菜,可就是不长肉,还是一副瘦小伶仃的样子,倒是五官依然清秀。 不长个子倒是好说,可除此之外,迷上练武的王定六,这衣服鞋袜也是颇为靡费,几乎不到半年就得一换。这年月的衣服鞋帽,不但不结实还不便宜,最次也得几百文一套,稍微好点都得好几贯钱,王太公疼儿子又好脸面,怎么舍得让儿子穿的太次?再加上还要给王定六请师傅教授拳棒武艺,所有这一切下来,靠一家小小的酒店哪能供应的上啊? 偏偏王太公也倒霉,一年前好不容易在江宁街头,遇见一位价钱便宜的教头,答应了一年五十贯的费用,来传授王定六。也是爱子心切,王太公一咬牙,当场将手里的十贯钱给了对方做定金,相约在城外江边王家酒店相候。却不想左等右等,那位教头拿了钱就再没露过面,一下子音讯皆无,这件事也在金陵城里,一度传为笑谈。 王太公因此差点气病了,几个月没进城,也再不好意思提此事,只能自认倒霉。好在王定六没心没肺全不在乎,从没提起过再让老爹遍请名师学艺的事,只是东一拳头西一棒子的瞎练胡混,更多的是喜欢围着那些泼皮混混们,打听江湖各色传闻逸事,以此为乐。 即便如此,王家的财政也是日渐枯竭,几年下来家中的仆妇不得不一次次的减少,现如今只剩下了维持酒店的厨子和小二两人而已。 回想了一遍家中这几年的状况,王定六自己都忍不住骂自己混账,熊孩子真不省心呐。 王定六:“可知我阿爷临走时,带走了多少银钱?” 王平:“太公赶着驴车,包袱里带走了三锭银子共十五贯,原本小人是想挑了一副担儿,捡些铜钱儿一同前去,太公却道要送给那崔将仕打点,挑着二三百斤需不好看,因此揣了大银。” 第九章 再遇抢劫 王定六本来只担心老爹钱没带够,恐怕替他吃官司,却被王平话里的斤两数字弄得有点懵。 os:二三百斤?十五贯铜钱有那么重吗? 他印象中似乎一贯铜钱是四五宋斤,大约相当于后世的五六斤重,十五贯也不过九十来斤,最多一百斤吧?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王平的话让他脑补出了一幅画面,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计,挑着扁担,两只筐里装满了铜钱,老爹王太公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人们外出的一种普遍方式,虽然看似带着这么多铜钱赶路行走不方便,但这确实就是现实,这个年代的人出门,就是这么把钱装在筐里挑着走的。 一般有经济条件的人家,是赶着一辆驴车或者雇一个伙计挑着担子,想要省钱就干脆自己挑一副扁担,筐里就装着百十斤重的铜钱或者银两,以及货物和日用品,因此这也导致外面劫道的贼人特别多,因为那是真能劫到现金硬货啊! os:不对吧?北宋不是有交子、纸币出现了吗?老百姓怎么不用呢?旁白:王定六脑子里刚起了这种疑问,水浒之心立刻给他提供了这方面的信息。 原来纸币的使用在北宋灭亡后的大金朝?北宋现在的交子,是不完全流通的,主要是川陕一带专门在东京兑换铁钱才使用。而且即便是少量的纸币,使用起来也很麻烦,还得兑换,还有兑换期限。 王定六这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年代,无论平民还是官员,出门儿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赶车挑担,装着大量的现金赶路的,水浒故事中有名的生辰纲,就是这么运送才被人劫了的。 从王定六家的酒店到江宁城,有大概二十里路,这几年来在路上看到、遇到劫道的事情,就不下二三十次之多。幸亏王太公在金陵一带住的时间长,认识的人多,一般的无赖混混们没人敢对他下手,不然怀里揣着十五贯银两出门,足有好几斤重,也不是那么安全的。 要知道无论是北宋历史上的真实年代,还是水浒世界里,山贼和劫匪都是多如牛毛,即便金陵这样的大州府,荒郊城外,草高林密之处,也成了泼皮小贼们伏击外乡过路人的绝佳场所,官府也是屡禁不止,基本上这种现象,在大宋朝比比皆是,根本管不过来。 他虽然不再担心王太公路上出事了,却又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这大半年来,在这附近遇到的一些糟心窝囊事。 江宁府的田地大多数集中在金陵城的北、东、南三个方向,唯独西面直达扬子江的官道两旁,很少有田地存在,都是丘陵密林,虽没有大盗惯匪藏身其中,也少不了一些小佞贼徘徊梭巡。 王定六是本地人,家境也不富裕,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一般的泼皮小贼们不会去招惹他。可不知为何,这半年来他屡屡被那泼皮项三儿劫了好几次,他每次反抗之下,换来的结果都是一顿暴打,虽然没受什么大伤,也是林林总总损失了几贯钱,窝了一肚子火。 原来的自己对这些遭遇还没往深处想,可现在穿越过来的他,冷静思索之下,发现这其中有问题啊!项三儿那个泼皮,怎么会盯上自己了呢?一次两次还好说,半年下来一二十次,这就是故意针对他啊。 os:当初我是因为什么惹了项三儿的?…怎么想不起来了?…他不会无缘无故觉得我好欺负吧? 唉…老爹想来早已为了家中用度在暗暗发愁了,可偏偏自己又不争气,惹了事连累老父去衙门问话,恐怕还要再赔上许多银钱…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不行,我还是得去城里衙门亲自看看。 王定六下定了决心要进城,不过走之前,他还是先吃了一斤多牛肉,填了三四个炊饼垫了垫肚子,毕竟是两天没吃饭了。 歇了一会又到后院选了根哨棒带上,披了件絮敞,顶了锦帽,趁两名伙计不注意,直撞出店门… 从王家酒店一直往东,就是江宁城。延绵的官道铺满了皑皑白雪,像是条蜿蜒的长蛇,连脚印都很少,可见这个时节出行的人不多,但王定六于情于理都不能不去,顺便也当是散散心,同时见识一下这水浒世界真实的样貌如何。 出门第一眼,就让他有种雪舞银蛇、原驰蜡象的画卷感,这个时代的植被茂密程度,还是远超他的想象。 此时的金陵,在记忆中虽然是个繁华的大城市,但是城外不过二三十里的地方,却依然保有着某种程度上的原始自然风貌,丛林密布,沟壑纵横,路旁很多无人打理的灌木杂草,竟然夸张到有半人多高,这不是平白给人提供藏污纳垢的犯罪场所吗?也难怪这时代有那么多人选择去劫道,因为根本就抓不着,太容易跑了… 王定六迎着刺脸的寒风,走在密林中,听着脚下积雪的咯吱咯吱声响,心中不时涌起对老父的惦念,他深刻意识到,自己处于一个再真实不过的北宋世界。这绝不是游戏,更不是幻觉…所以绝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懵懂昏沉的活着了,就让改变从现在,从这件事开始吧… 边走边感慨着,不到半个时辰,只见前面拐弯处一片树林,忽然前面人影一闪,几个汉子窜出来,拦住了去路。 “这位小郎君?敢么是进城耍子?你身上的银钱可把来借几个花花?…” os:这是遇上劫道的了?怎么又来了?老子是看着就这么好欺负是吗? 第十章 小试牛刀 王定六心下一阵恼怒,眯着眼打量一下,却依稀认出几人是金陵邑南门一带的一伙泼皮,为头说话的人,三十来岁,正伸出手来,大冬天胳膊上露出苍鹰刺青的,这人叫做花臂鹰赖钟。 边上两个一高一矮的弱冠年轻人,是封大、封二兄弟,这三人常在南门远近那一代对陌生的过客、乡民敲诈勒索,干一些巧取豪夺的腌臜事。 王定六过去经常去西门和南门一带玩耍,对江宁县这些所谓江湖上的好汉们一向久仰。顺便说一下,这江宁府城的范围就包含了城北上元县,和城南江宁县两个县的全部地盘。 王定六平时的活动范围,大多数就在靠近江宁府西门和南门的江宁县附近。因此,这几个货多少与自己也有过一面之缘,平日遇见过几次,还好歹点头打个招呼什么的,当然大多数情况下,是他自己主动巴结。 不过今天这是又怎么了?这几个无赖怎么又跑到西门外招摇了?还一反常态的翻脸不认人?这不就是后世所谓的装逼吗? 虽然心下蹊跷,王定六依然压下不快,脸上还是惯常那样的堆起笑容,抱拳一礼。 王定六:“这不是赖家大哥和封家二位哥哥吗?一向少聚失了计较,却是某家怠慢了,今日进城里却是家中有些急事,银钱上不大方便,未曾多带,改日请三位哥哥吃酒如何?” 花臂鹰与封家兄弟对视一眼,放声大笑。 赖钟:“哈哈哈,你这厮年纪不大,却是嘴上油滑,说的比唱的好听,只是你也需知道俺花臂鹰这条膀子一伸出来,向不走空,在这金陵邑西南门一带也数得上名号,又眼见得正旦将至,如何却把虚话来哄俺,莫不是以为,俺这条膀子打不得人?” 封大:“就是!废话少说,这天寒地冻的,谁鸟耐烦你这小儿在这耍嘴皮子?拿钱来!” 封二:“我家哥哥在此地等候多时了,你这厮遮么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快点掏钱!” 王定六意识到他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光凭嘴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伙人等的就是自己!至于这几个人是怎么猜到他从这经过的,已经容不得他多想多问。他穿越至今,本来脑子里就一团乱麻,各种倒霉糟心的事赶到一块儿,让他心情烦躁,无处发泄。前世又是练自由搏击的,虽然一直遵纪守法,没主动欺负过人,但怎么说也是好勇斗狠之辈,此时哪还忍得住?心里怒火升腾,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又加上正好想适应下对这幅身体的掌控力,眼前这三人别看嘴上说的话挺硬,身材并不强壮,脚下也有些虚浮,一看就没多少斤两,正好拿来练练手。 也不再多话,顺手一抄赖种的手腕,脚下一个边腿顺势手上一送,赖钟啊的一声,惨叫声未落,已经摔出了一丈多远。 os:“呼…这幅身体的力量还是不够,筋骨倒也勉强,有可塑性。” 事实证明,后世的散打,在水浒世界里依然有效。 虽然这花臂鹰不是什么江湖上成名的好汉,也虚有其表,但是王定六本身底子也薄弱,年龄又小身体没完全长开,两人可说是半斤八两,如果按照原本的实力,此时的王定六肯定不是花臂鹰的对手,但现实却是恰恰相反。 这一试给了他极大的信心,说明按照后世的散打搏击训练方法,在水浒世界里,依然是可以立足的,起码能做到自保。 而且隐隐又觉着,自己似乎比之前力量也增大了一些,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水浒之心的作用? 他刚才之所以没动用哨棒,选择用拳头,是他心里没底,怕手里没轻重,万一又把对方腿打折了可就麻烦了,弄不好又得惹上官司。前世就没接触过刀枪棍棒这类兵器,今世也没得过名师指点,之前从家中临走时非要拿着哨棒,完全是为了壮胆。 相比起来,还是记忆中那点散打底子更让他心里踏实,别看他伤后退出了正式比赛,可是作为业余爱好,直到穿越前,训练却是一直在进行的。 此刻王定六扭了扭脖子,把手上的哨棒往雪地上一戳,对还未从震惊中醒过味来的封家兄弟一笑。脚步前后隐隐跳动,双拳也不自觉的护在了眉前,俨然一副过去训练比赛时的状态。 赖钟:“好打!啊…敢摔你乃翁…快来扶我一下,尔等还不动手?” 花臂鹰疼的都站不起来,却还在嘴硬。 赖钟:“哎呦喂,你…你踢我肉嘞。” 王定六嗤笑一声。 os:我可不踢你肉上了吗,你以为自己是铜皮铁骨怎么着? 其实赖钟并不知道,刚才王定六是故意瞄准他肋下部位踢的,这本来是自由搏击当中禁止使用的招数,因为那地方要是受伤了,刚开始疼的还不明显,只是感觉岔了气,第二天才会疼得起不来身,要想完全恢复起码得一个月!今天用在这家伙身上,也算是给他长个记性,出一口恶气。 见赖钟恼羞成怒,还要招呼封大封二兄弟俩,王定六早一个跨步过来,先是一个侧踹,狠狠将畏缩不前的封二踹出两丈多远,扑通一下摔在一颗大树上。借着回力,又左拳一晃,右拳已经砸在了一脸懵逼状态的封大腮帮子上,后者连惨叫都未发出,就一头栽在了雪地上。 赖钟:“你…你要作甚?有种你打死乃翁?…” 第十一章 幕后主使 花臂鹰捂着肋下,呲牙列嘴的坐地耍赖,他也确实起不来了。这个结局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早知道王定六小小年纪这么能打,他是死也不会招惹的。江宁城的这些无赖,都是欺软怕硬之辈。他面露恐惧的看着对方提着哨棒过来,吓的直往后躲,嘴上却仍然不服,这也是混混儿的必修课,输人不输阵。 乃翁的意思就是你爹,这是宋代以前对父亲的口语俗称,就算没有脑海中水浒之心的解读,王定六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那句着名的古诗,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他还是记得的。只可惜在这水浒世界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却是在这种无赖嘴里。 王定六:“哼哼,你这厮再敢嘴上讨便宜,某家打碎你满口烂牙,让你这厮今后只能喝粥!你信不信?” 见王定六提着哨棒冷笑不止,那包了铜皮的碗口粗棍棒头,指着他的脸不到三寸,随时都会落下来让他脑袋开花儿,花臂鹰彻底怂了,心里暗暗叫苦… 赖钟os:这小儿不知怎的,却似换了个人相仿,这还是那个江边酒店的浮浪子吗?怎的凶狠起来像是积年老混混儿一般?罢了,俺流年不利,如今也顾不上硬撑了… 赖钟:“小郎君息怒!是俺们午间吃多了酒,犯了混账,还望小郎君看在同为金陵乡邻一场的份上,放过我等一马。” 王定六:“哦?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同为乡邻?俗话说兔儿不食窝边草,你这厮老实讲,是谁人给你的胆子,让你在此处劫你乃翁?!…不说实话,信不信某先痛打你一顿,再一纸告到县里,让你等这厮们去牢里过正旦!还有你两个!别装死了!给乃翁老实讲!” 封大封二虽受了些轻伤,其实并无大碍,只是此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趴在地上不起来。一来是刚才让王定六那几下子给打懵了,气势被夺,不敢再嚣张;二来是又被王定六手里包着铜皮的哨棒震慑住了;最主要的是,平日里的主心骨花臂鹰赖钟,此刻都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无精打采一副喘不上气来的样子,看来被伤的不轻,再加上王定六的那一番话,让这两人更是对这少年心生惊恐。 可不是吗,这老大都不中用了,那我两个就别再逞能了… 当下三人吞吞吐吐的交代了事情的经过,王定六听了以后,心中不由大怒! os:截江鬼张旺?!果然是他!是那个混蛋撺掇这三个人,从今天开始在此劫他,说他身上有钱。可是,为什么呢? 又仔细确认了两遍,心中不由升起这个疑义,他虽然事前有些怀疑是张旺居心不良,可他还是不明白,张旺此举到底在图谋什么?有没有更深的居心? 至于赖钟三人交代的一切,他相信都是真话,因为赖钟他们没有说谎的理由,也只有张旺知道王太公被县里讯问的事情,也就很容易料到王定六会进城。 os:看来落江的事,真跟张旺脱不了干系,那厮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得想个法子彻底解决。 王定六指着赖钟说。 王定六:“今日就饶你等一条狗命,赖钟你明日肋下会疼上一个月,别说某家没提醒你,也是给汝长个教训,再犯到某家手里,决不轻饶!” 正说着,忽见远处驶来一辆驴车…由远及近,看着有些熟悉,似乎是…他家的那辆?莫非是太公回来了? 顾不得阻拦赖钟三人连滚带爬的逃走,却见那辆驴车来到近前停住,赶车的壮汉跳下来,却是个生面孔。年龄二十出头,穿着一领深蓝长袄,头戴白范阳毡笠,身高近一米八,高鼻深目,有点像是外国人的模样。 os:明明是我家的车啊?可赶车的这人却是谁?… 正纳闷时,只见车上帘子一挑,一名身穿黑灰色旧裘衣,头戴宽边暖帽,年近半百的老者从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绿色秀袄官服的人。 王太公:“大郎?如何却在这里?…身子可感到好受些许?快带好暖帽?莫冲了头!…” 果然是太公!自己今世的老爹。王定六看着老爹满脸的皱纹,消瘦的脸颊,发暗的眼圈,明显这两天老人家都没睡好觉,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瞬间浓郁起来,心里不禁一酸。 王定六:“大人?!孩儿不孝,累的大人受苦了!” 说着就要跪拜,慌得王太公急忙拉起来连连啐地。 王太公:“呸呸,大郎莫不是嫌弃为父年老,咒你爷早死?又没到正旦,跪甚?!” 崔将仕:“大郎侍父至孝,必成大器啊。” 一旁的绿袍官人捻着长须赞叹。 王太公:“快来见过崔将仕,此乃我家世交,该叫声世叔的,那项三儿的事,多亏了崔世叔打点,衙里才免了追究,却是要好生拜谢的。” 王定六这才注意这位穿着官服冬衣,颇有威仪的崔将仕,当下只好单腿跪地拱手叩拜,这在这个时代是很重的大礼了。 崔将仕单手做出一拂的动作,身后转过那位赶车的大汉,熟练的抢步上前,单手扶住王定六的胳膊,他随即只觉一股大力将他托了起来,让王定六呆呆出神。 os:这个人是谁?怎么这么大力气? 第十二章 开窍儿了 “小官人万万不可如此大礼,崔将仕也是职责在身,想那项三儿一向在江宁县城里耍横放赌,打伤人命,屡教不改。这次胆敢在城外剪径,正是咎由自取!等伤好了,也少不得发配远恶军州,小官人无需再担心后患。” 王太公:“虽然如此说,却还是要多谢崔将仕操劳,快些回到家中,也好叫小老儿父子制备酒席,请崔将仕和这位好汉吃上一杯酒再走。” 崔将仕:“你我两家世交,太公也不必客气了,本官还要赶紧过江公干,改日再叨扰不迟。” 几人再次上车赶路,王定六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对于赶车这活,他平日也没少干,当下接过来轻车熟路,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江边酒店。 崔将仕不顾太公苦留,以公务为由执意告辞,父子俩只得跟在后面殷勤相送。 王定六之所以在路上没什么话讲,一来是在这水浒世界的北宋,第一次遇到当官的,还有些不适应,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没这种经验;二来是深深感觉到了一种官民之间的差距感,那是一种微不可言的鸿沟。 崔将仕虽然表面上对他父子俩温言相对,但话里话外以及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上,都透着一种疏离,王定六凭后世的社会经验都能查觉出来,王太公想必也是如此,因此上双方话都不多。 而且,王定六也是被打击了一下,一直在震惊刚才那赶车大汉的力气,单手就能将他托起来,虽然也是因为他体重太轻的缘故,但也可见那人的力气已经远超常人了,他想问问是怎么练的,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os:这就是水浒世界的不同之处吗?随便一个官员的护卫随从,都有这么大的力气,看来仅凭着散打搏击那点底子,怕是不足以在这个世界称雄啊,原来那花臂鹰赖钟等人,根本不能作为参照。 忽然见那大汉回头冲他一笑喊道:“小官人虽瘦小,这筋骨却是结实得很,勤习枪棒,将来也未必不成材,某家告辞!” 王定六心里一热,想再答话时,大汉已走远了,竟连对方姓名都来不及问… 父子两人愣了半晌,待崔将仕两人身影远去,才怏怏回到酒店,制备酒菜给太公父子吃喝。 饭罢回到屋内坐定,王定六才问道。 王定六:“阿爷昨日可是歇在了崔将仕家中?” 王太公正喝茶,听了这话差点没呛到。 王太公:“咳咳,大郎想的甚美,我家六等下户,如不是仗着祖上与崔家相识那点旧交,如何能与他交谈?他家世代官宦,虽不是大富大贵,也是四等上户人家,若不是为父因此事厚着脸面求上前去,崔官人平日理都懒得理为父,还想到他家留宿?…昨日不过胡乱在衙门偏房里歇下罢了。” 王定六不知道什么叫上户下户之分,平日里也没往心里去,反正家中过得确实不富裕就是,如此家境,自己竟然还是爱到处惹是生非,心中越发对自己的过往所为感到惭愧。 王定六:“连累大人辛苦,儿之过也,还请大人宽恕,下不为例!” 王太公惊讶的看着他,要知道平时王定六可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的,甚至常常他说一句,儿子能顶回来十句,这次是怎么了?…莫非江神显灵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王太公:“哦,也无甚打紧…大郎无需挂心…” 太公见自家大郎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趁机又苦着脸劝道。 王太公:“只是大郎今后,恁的要安分些才是,莫要脑子一热,随便听信了人言,再惹出事端来。” 王定六唯唯称喏,太公见了,却又无端心下一疼。 王太公:“不过我儿也不必害怕!万不可任人欺负,就算捅出天大篓子,阿爷也站在我儿一边!项三儿劫道之事,若是早对为父说之,必要那厮好看!哪轮的着张旺那厮们捡便宜?哼!…” 看着太公横眉怒目的样子,王定六心中一暖,自家老爹虽然也有点中二,但对自己的爱护,那是真没的说啊。 不过要是王太公知道,孩儿今日又解决了一起劫道的,不知该作何感想?是报官吗?王定六心里早已否定了,既然初步判断张旺是主谋,没有搞清楚他的最终图谋,冒然报官无法永绝后患… 王定六:“阿爷,张旺之事…似乎是孩儿受了蛊惑,不该一时冲动就答应他们找项三儿报仇,却连本钱都未收回来,还惹上了官司,直让那厮们又在我家白吃了几顿酒,还白给了他一贯多钱。” 王太公:“看起来此次我儿是开窍了,正是此理!为父早跟大郎讲过,那油里鳅孙五,尚算的憨厚诚实,唯独截江鬼张旺那厮,为人心狠恶毒,不择手段,少与他交往为妙,不然早晚必吃大亏!如今天幸大郎醒悟,为时不晚也。” 王定六:“阿爷说的是,儿此次已吃一堑长一智,这些年孩儿无状,也从不顾家中生计,一味贪玩,今后行事必会多为家中着想,让大人早享清福,让您好生安度晚年!” 王定六抬起头看看呆呆发愣的王太公。 王定六:“大人也早些去歇息吧,儿身子已大好,这就去前面看着酒店。” 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出屋,老太公一把拉住,摸摸他的脑袋,脸颊有些激动的抽搐着。 王太公:“苍天有眼,因祸得福啊!我儿也懂得念家了?为父…” 王太公说着竟然哽咽起来。 第十三章 不再喝人奶 王定六心下一阵酸楚,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父母对孩子的亲情都是一致的,眼前就是个最典型的北宋宠儿狂魔,哪怕把儿子宠成了个山贼,也毫无怨言,自己今世说什么也不能辜负这老头啊! 虽然自己是个穿越客,但毕竟这个身体的记忆还在,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自己过往又如此行事荒唐,不务正业,摊上这么个儿子,以前也真够王太公喝一壶的了。 虽然说养不教父之过,王太公自己作为父亲,这教育之法确有可商榷之处,但王定六觉着,自己该担的责任还是要承担起来的,这一世起码得给老人家养老送终吧?再不能让水浒传中,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重演了。 王定六:“阿爷莫要激动了,念家是应该的,儿都已经长大了。对了敢问阿爷,时下牛羊奶水的价钱如何?” 太公从激动中恢复过来,不解的看着他。 王太公:“大郎因何问起此事?我家并未养牛羊,也不知蓄养之法,再者牛羊奶水腥臊难闻,世人鄙之,卖不上价钱,多为穷苦人家养育孩儿所用,一文能买好几斤,甚至多有白白施舍与人的,家中待要致富,还得另想办法。” 王太公的话其实并不准确,水浒之心已经告诉了他正确答案。原来此时的中原地带,真正产奶的奶牛很少,而耕牛的牛奶又很不容易保存,羊奶也是这个道理,这就导致牛羊奶非常容易变质,味道也不好,喝了很容易生病,很多牛羊奶就是这样白白扔掉的,除非万不得已,没人喝它。有钱人家,从小到大则讲究的是喝人奶,一直喝到老。他还记得在后世学过的课文,新中国解放前那个大地主刘文彩不就那样吗? 在宋代除非显贵富豪之家,才能够及时喝道新鲜的牛羊奶,可又不如干脆喝人奶方便,久而久之才以讹传讹,认为牛羊奶腥臊难闻,常喝牛羊奶会导致患病,因此稍微有钱的人家都不会喝牛羊奶,并以此为低贱。于是就跟这个时代的人大多不吃猪肉的道理差不多,一是不会弄,二是鄙视链的存在。第三,养猪确实也很脏,因为这个年月可没有养猪场,也不兴猪圈喂养。那猪都养在厕所里或者院子里,什么都吃。 难怪有点条件的人家都不愿意吃猪肉,甚至那些江湖好汉们,都对猪肉有种无形的鄙视,你听过哪位梁山好汉在酒店里喊过,店家,来三斤猪头肉!绝不可能。都是来三斤牛肉!这个年代羊肉最尊贵,牛肉最普遍,猪肉最低贱,这就是社会现实。 可穷人家的孩子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有什么吃什么!很多母亲生完孩子本来就缺少奶水,反而给孩子喝牛羊奶,甚至当饭吃。哪怕变质了,只要没得病死不了,长大后反而个个都是身强力壮!因为除了亲生母亲才带有的免疫因子外,人奶的营养价值不一定比得上牛羊奶。 王定六想明白这些道理,又联想到自己,原来我都快十五周岁了,却还没我老爹高,难道就是因为喝人奶喝的?记得去年的时候,好像还真的每隔几天就要喝一些奶水?不用问,以王太公对他的爱护,不可能给他喝牛羊奶,那么低贱便宜的东西能给他喝吗?肯定是江宁城里找的奶妈。 也就是说,自己喝人奶一直喝到了十四岁!…王定六想到这差点没吐了…这玩太恶心了,我爹真把我当成地主家的傻儿子养啦?也太溺爱我了吧?其实也不然,这个年头很多家境好点的人家,都这样做,不单是王太公,所以说在古代,奶妈一直都是个热门行业啊,社会需求是真大。 王定六越想越反胃,咧着嘴有些尴尬的挣脱了太公的双手,他也不想再多问人奶的事,问了也没用,反正已经喝到现在了。只能是到此为止,提都不要再提! os:哎呀,看来这几年下来,这王定六不但练武练的不怎么得法,又因为得了太公的溺爱,总喝人奶,这饮食强身之道也不对路子,得彻底改变才行,得给这幅身体打个好基础,这一点至关重要。即便不上梁山,要想在这北宋末年的世道上混,也免不了闯荡江湖,跟各色人等打交道,没个好身手怎么行?而身体就是一切的基础啊。 虽然前世他工作之前,只是个业余散打选手,没取得过太多好成绩,可是训练方法还是知道一些的,信息时代也有很多其他增强身体的手段,趁着目前年龄小,借鉴一下肯定会有效果… os:还有活闪婆这个绰号是真心别扭,不管在这个时代多霸气,可翻成现代意思,那不就是个灵敏的老娘们儿吗?这叫什么绰号啊?亏了还能以此为荣,高兴的差点掉江里淹死,这绰号到底是谁给炒作起来的?截江鬼张旺?张旺接触的人很少啊,这扬子江边这么僻静,根本炒作不起来了。那他又是听谁说的呢?难道是城里田二郎和刘二姐那两口子?不是没这个可能啊,谁让自己老逗弄人家呢?逗完了田二郎自己就跑,他老追不上我,久而久之就说这小子,简直就是个活闪婆!时间一长可不就传开了吗,对,一定是他! 第十四章 忽悠太公 田二郎和刘二姐,是他在金陵城里为数不多熟络的同龄人,是卖杂货的刘干娘家的女儿和准女婿,自己过去没少骚扰他们家,如今既然穿越成王定六了,又打算改变他的人生,又打算把这可笑的绰号扔掉,那些善良朴实的玩伴也别再去打扰人家了。 反正他必须从新做人,以后不再逗弄田二郎了,金陵城里街头巷尾,想必也就没人说自己是活闪婆了吧?拿定主意以后,跟王太公说。 王定六:“儿眼看就要十五六岁了,去年又已断了…那啥…不过这身体还是要继续打熬,牛羊奶水断不得,便想每日早中晚各饮一斤,以壮气力,可去刘干娘那里买来!儿有秘法,只需去城中药店中买来一些草药,调和牛羊奶,喝下便不会生病。” 太公一愣:“哎呀我儿何必如此自贱?明日为父…不,今日便去城中为我儿寻一新的奶娘,保证让我儿喝着味道更好!…” 王定六:“千万别!…大人饶了我吧,您要是当我是亲生儿子,就彻底断了为孩儿寻奶娘的念头!” 王定六这话说的很重,见太公错愕不已,忽然灵机一动。 王定六:“唉…实叫大人得知,孩儿自掉入扬子江中那日,脑中便时常有一金甲神人在耳边言语,传了孩儿一种秘法,让孩儿每日多喝牛羊奶,既然神人梦中相告,岂可违背?” 王定六为什么编这种瞎话呢?因为历来鬼神之事最令人神秘莫测,却又不得不信,尤其是在古代。水浒中这样的例子也不少,最典型的就是宋江梦授九天玄女娘娘,三卷天书的经历。 当然作者施耐安老爷子这么写被人严重怀疑是反讽,因为九天玄女地位尊崇,她不但是兵神,还是商朝之祖,师父圣母元君是元始天尊的妻子,西王母的妈,这样一尊人脉广博的道教大神,会轻易给人授天书吗?当然不会。 记载中九天玄女娘娘曾给黄帝传授过兵法天书,使得皇帝战胜了蚩尤,统一了华夏部落;还有一次,是授兵书助薛仁贵平高丽封平辽王。 以上两者,无论黄帝还是薛仁贵,前者是华夏之祖,炎黄子孙的始祖之一,地位尊崇自不待言,后者是人世间建功立业,功成名就的象征,可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而到了宋江这呢?与上面两位的反差之大,实在让人啼笑皆非,这不是反讽是什么? 不过如今拿类似的情节来忽悠王太公,却立刻起了立竿见影的作用。老太公整个身子绷直了,屁股都悬在椅子上,双手撑在椅背上,发出的声音活像是被掐住脖子的老公鸡。 王太公:“怪不得我儿最近变化许多,变的不但懂事念家,人也老成的不像十五六岁,倒像是个二三十岁的成人,原来是受了神人指点?不知那夜在江中究竟出了何事啊?” 见太公已被吊起了胃口,王定六微皱眉头,故作迷茫。 王定六:“其实孩儿也不大清楚,只觉落水昏沉之际,有一身高过丈,身披战袍的巨汉,身穿金甲,手持大戟,将孩儿托出水面…哦,不是那孙五,只因孩儿上岸后,其实一直就清醒,只是那金甲战袍巨汉还在孩儿脑子里传授秘法,令孩儿不得睁眼。” 王太公:“那巨汉可还说了甚言语?教授了我儿武艺或兵法?” 王定六自然不会抢宋江的梗,只是采含混其词的描述。 王定六:“说了甚多,除了防止喝下牛羊奶生病的秘法,儿一时也理不清,多是些地理、见闻和强身健体以及经济之道,并未传授太多武艺,嘱咐儿自去拜访名师,还说大难不死,儿必有后福。” 王太公听到这恍然大悟的用力一拍掌。 王太公:“正是如此啊!大郎此番醒来判若两人,想必就是此番造化所在了,只是…那巨汉想来应是勇武之人,身穿金甲,手持大戟?…哦!莫非是霸王项羽?!大郎为霸王所救,因此得传了秘诀?” 王定六有种翻白眼儿的冲动,霸王自刎那是乌江,不是扬子江好不?虽说离着也不远。 他原本就是那么顺嘴一胡扯,没想到老爹会脑补出项羽来,再说下去,估计该往二郎神那想了,还是就此打住吧…赶紧咳嗽一声摆摆手。 王定六:“咳…那位大神未留姓名,想来也是不愿儿记住他,只这一身见识也足够儿受用一辈子了。 王太公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生怕儿子不悦,见状赶紧点头。 王太公:“正是正是…哦,既如此为父这就去往府城一行,去西门内刘干娘处买几十斤牛羊奶来,这时节却也好存放!” 王定六:“大人刚回家,不必如此急迫,明日孩儿与阿爷一道去便是。” 父子俩正说着,忽听王平在外禀告。 王平:“太公,小郎君,孙五张旺又来吃酒了,该如何招待?” 太公气得直咬牙。 王太公:“恬不知耻的小人!又来吃白食了?让他们给我滚蛋!” 王定六:“阿爷请息怒,何必为此生气呢?不过几顿酒饭而已。” os:谁让你答应人家在这白吃三天呢?噢,现在又后悔了?您早干嘛去了? 埋怨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毕竟老太公也是爱子心切,关心则乱,这才一时高兴,让这俩人在他们家酒店吃喝三天。王家父子现在就算心里再恨,也得忍着。 第十五章 跪亲爹也有错吗 吩咐了王平照常招待之后,父子两人重新坐定。 王定六:“大人,家中冬日店里的客人来的可多?” 王太公:“唉!年关将过,哪里这许多客人来,这一年里常客不外乎张旺那厮和孙五两个,这两人经常赖账不还,这两日又在我家店里一吃就是半日的酒,吃的为父好不心疼!” 不能怪王太公抠门儿,家里本来就够拮据的,过的不富裕,又摊上王定六这么个熊孩子,作为一家之主,就更得精打细算,哪里大方的起来。 王定六也勾起了回忆,想起了这两个家伙往日的一些所为。 王定六:“怎的?那厮们过往一直都是吃白食?” 王太公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心里说你还问我?你忘了你一高兴,总请人家白吃白喝的时候啦?说实话有时候他真恨不得打王定六一巴掌,可又舍不得,这种念头只敢偷偷冒那么一小下,就被老太公狠狠掐灭了,无奈之下又化作一声长叹。 王太公:“唉!孙五那厮是个外乡人,来此不久倒也罢了,还知道隔三差五的还账,只张旺那厮平日里就赊了我店里五七贯银钱未还,如今仗着孙五救了我儿一命,越发得理不饶人,看样子直待要吃到过年方可,不行,为父这就去先找他理论清楚。” 王定六:“大人且慢!…刚才不是说了吗,既然答应他们白吃三天那就算了,何必置气呢?大人只管坐下歇息。” 把老头安抚下来,心里再三权衡,自己刚穿越过来不久,这事还不能这么冒然的打草惊蛇,免得这俩人狗急跳墙,那样更不好处理。 两天多前自己的那场意外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还没完全搞清楚,不能撕破脸,那样徒劳无益,自己的实力也不允许。 在他现在看来,那个油里鳅孙五,还不算完全恶贯满盈、无可救药,问题就出在截江鬼张旺身上… os:张旺,水浒传中的结局,就是十年后被浪里白条儿张顺抓住,捆起来扔到江里喂鱼了,这家伙当时做的就是利用摆渡,在江中杀人的无本买卖,这几日接二连三的给自己使坏,让金陵城里的泼皮混混儿劫自己,无非是想让自己对他更加依靠,到了适当的时候,对自己也来这么一手狠的,最后王家酒店剩下老太公一个人,才好方便他图谋家产!?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 王定六在心里,大致估摸出了张旺的打算,也是暗暗冷笑。别说他现在穿越过来,已经识破了张旺的诡计,就算是原着里的王定六,十年之后你也没把人家怎么地呀?十年之后王定六上梁山的时候,虽说可能家里更穷了,但是张旺和孙五俩人不也没敢动手吗?具体是为什么原因没动手,现在还不知道,兴许是因为王定六他们家太穷了,不知值得动手,要么就是俩人害怕了,怕惹上官司。 王定六倒是倾向于前一种原因,就冲现在他们家这家境,弄不好还没张旺有钱呢。不然怎么那么义无反顾的上了梁山了呢?很大可能是穷的,想到这站起身来。 王定六:“阿爷,稍安勿躁,那孙五毕竟救了孩儿性命,且容忍一时,阿爷不妨与孩儿到院子里走走,在房里恁是出不得活气。” 这话的意思,就是这两天在屋里太憋的慌了,您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吧。王定六现在说话的语言用词,不知是水浒之心的作用,还是原本如此,已经与这个时代无缝连接了,只是不知道这是北宋说话的语言风格,还是作者施耐庵所在的明朝时期说话的风格,反正他觉着还挺有代入感,连带着对周围和家中的一切状况,也更是感同身受。 王太公一见儿子要出去,赶紧蹲下身子把火盆里的木炭灭了。 王太公:“那大郎且稍等片刻,待为父多取件冬衣给我儿披上。” 旁白:见父亲低头拨弄火盆里的木炭,王定六心里一阵发酸,这也太节省了。 王定六:“阿爷白日把家里的炭都给儿子用,那晚上您如何过夜?儿已无碍了,这炭盆可以撤了,留待晚上阿爷自用,儿火力壮得很。” 王太公:“这可使不得,大郎当下可不敢离了火炭。” 王定六:“大人!您老对儿子太过宽纵了。你是爷我是儿,过去孩儿确实有些任性,常有顶撞冒犯之处,是孩儿的不是,今后你老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您尽管教训好了!孩儿绝不敢有怨言。” 王定六说着顺势就要跪倒磕头,吓的王太公赶紧手忙脚乱的扶住他。 王太公:“我儿何故如此啊?半日前在路上便是,为何一再要给为父下跪?是为父哪里不端否?我儿尽管道来,莫要藏在心里。” 王定六站在那张口结舌,一阵无语,不知该怎么回答…难道跪亲爹也有错吗?怎么反倒变的像是心里有愧?这父子俩到底谁是爹谁是儿子呀?还是我对这个时代有什么误解? 忽然之间想起水浒之心,一阵翻阅后才明白,原来这个时代并不实兴动不动就下跪,哪怕是父子、君臣之间都是这样,除非是特殊的场合和重大节日,婚丧嫁娶,中了科举封了官等等才这样。平常时节,上到皇亲国戚下到平民百姓,都是使用拱手、叉手、作揖之类的礼节,下跪并不常见,也难怪王太公是如此的大惊小怪! 第十六章 我该投奔谁呢 王定六刚才之所以行大礼,也不完全是受了后世影视剧的影响,更主要的是代表他完全接受了现在的身份,决心一切要从新开始。可王太公并不知道,心里还以为这又是霸王指点的,却还暗自感叹秦汉之时的人太重孝道,做儿子的竟然如此尊重当爹的?却不知现如今早已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反正就是看他那样子,还且得适应一段时间呢。 王定六:“阿爷晚间就与孩儿同住一间屋吧,也好省些木炭,孩儿真的不打紧,想去院子里走走,这两日在炕上,却也好生憋的难捱,大人意下如何?” 王太公眨么眨么眼儿,只顾着点头了,此刻的感觉还犹如梦中。要知道以前他就一直想让儿子跟自己同住一间屋的,一来就像王定六说的,那确实能省下不少木炭钱;二来也是疼爱儿子,总想亲近亲近,睡在一间屋里,一个炕上,扭头就能看见儿子,总觉的心里踏实。 可是无奈王定六不领情,去年他就只提了那么一句,让王定六板着脸好一顿怼,怼的他都没敢回嘴,满怀着亲近儿子的怨念却再也不敢提此事了。今儿这是怎么了?大郎怎么这么痛快就主动要求同住?还一口一个大人叫的让他心里舒爽,难道这都是霸王梦中所教? 王太公os:这霸王项羽,真乃我王家的大恩人呐! 他一边想着一边手脚麻利的端起炭盆,边往外走边回头嘱咐。 王太公:“既如此,大郎且稍待,且在屋中站一站,为父去去就来,呵呵,去去就来…” 王定六见老头乐呵呵的样子,心里是既感动又无奈。 os:还大郎?嘿,幸好我不姓武,不叫武大郎。不过想想人家武大郎,好歹也有个打虎武松的弟弟啊,我净掂着给别人当小弟了。还都是张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换句话说,其实我王定六现在的状况,还不如人家武大郎呢。 王定六在心里更遗憾自己怎么就不是姓史啊?就是梁山好汉九纹龙史进史大郎啊!那位九纹龙史进,跟王定六年龄差不多,也就稍大个二三岁,两人的经历也有相似之处,都是败家玩意,也都有个宠儿狂魔的父亲,可是史进人家的资本可比他强太多了。 不但本身天赋条件好,不远处附近,还有少华山的三位好汉,神机军师朱武,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等着史进做老大,过几年更是会认识鲁提辖这样顶级的英雄人物,上了梁山后自然也是妥妥的实力派,深得宋江重用和喜爱。相比起来,王定六最多是弱化几个等级的史大郎而已。 当然史进的结局也没好哪去,跟王定六一样悲催,都是死在征方腊的战役途中。 os:哎?好像在金陵的南方,远一点的江州境内,揭阳镇上也有不少的好汉,有没遮拦穆弘,小遮拦穆春兄弟?还有混江龙李俊、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以及开黑店的催命判官李立?自己不如前去寻找他们这几位好汉,结交一下怎么样? 没遮拦穆弘等人不说,尤其是那位混江龙李俊,后来还在暹罗立国。成为了一位国主,这可是一根大粗腿啊。暹罗就是后世的泰国。当然这是水浒传的演义,并非历史事实,也不知道他所穿越来的这个水浒世界,李俊还能不能在暹罗立国。但是不管怎么说,起码也证明了李俊这个人有能耐,也有眼光。 os:自己要不就跟李俊他们混去得了,省的一天到晚还总担心截江鬼张旺害我,惦记我们家那点家产,这倒真是条捷径啊…不行,凭自己现在这点能耐,人家还真不一定能搭理自己啊。再说我才十五岁,又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人凭什么收留你啊?算了,这条路有点不太现实。 再说这几个人也并非什么高手,就算自己跟着混江龙李俊混了,后来也在暹罗立国了,可这还有十几二十年呢,这么长时间自己怎么渡过?自己几年以后还要跟着李俊去劫法场,救宋江?说好的不上梁山呢?这不还是上了吗? 不行,就宋江和吴用那种缺德尿性,自己暂时真不能轻易上梁山替人卖命去,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跟水浒里自己原来的结局没两样,那自己还穿越个什么劲啊?费这么大劲折腾什么啊? 王定六想过可以避免梁山好汉悲惨结局的做法,就是不招安,不给宋徽宗效力,可自觉就凭他现在这种能耐,实在难以做到。 os:我拗得过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及时雨宋公明吗?我算计的过智多星吴用吗?兴许他俩把我卖了我还得替人数钱呢。 王定六真不是刻意要黑宋江和吴用,这两个人在江湖上,在梁山上的能量和作用,根本不是他能相比的,而一旦按照这两个人的理想,上了梁山这艘大船,不撞个粉身碎骨是难以罢休的,他目前这副小身板根本也扛不住。 穿越之后的王定六,确实有点怂了、缩了,因为他熟知小说和历史结局,不想死的太早,所以不得不暂时打消这种一心混江湖,从而上梁山的中二念头。 而且当前摆在他面前最迫切的问题,是怎么把这个小家撑下去,让含辛茹苦的太公过得好点,让自己过得好点,趁着年轻找到一个安身立命的出路,顺带着学一身还能过得去的身手,在这北宋末世中站住脚。至于结识梁山上几个还算真正忠义,自己又真心仰慕的好汉,并非现在的要务。 第十七章 改名改运 想明白了自己的现状,王定六逐渐定下了主意,先赚钱养家吧!天上不会掉馅饼,水浒世界也一样! 站在自家酒店的后院中,此时正是下午时分,响晴白日,蓝天白云,王定六闭着眼,深深吸了口北宋末年扬子江畔寒冬的空气。没有污染的香甜空气,令他精神不由一振。 目光所见,这院子虽破败,却也收拾的干净,比猛一看起来要大。正北三间正房,是王定六和老爹的住处。东西两侧分别有两间厢房,住着厨子王福和小二王平,印象中十年后上梁山时,这两人好像都已不在了,应该是家境进一步衰败,不得不把这两人遣退,只剩王定六父子俩操持这小酒店,王太公没有阻止儿子上梁山,恐怕也有家中状况难以为继的缘故。 除了正房对面的柴房和牲口棚,墙角还有一副兵器架子,立着一条木柄短枪和两根哨棒,院中另还有一张石桌,两只沉重的雕花镂空石凳。 打开正房左边的院子后门,不远处是一片树林,生长在一大块长约三四里,宽有二三里凸出的滩涂岸上。透过密林深处,能依稀望见远处扬子江心正在逐渐形成的江心洲,现在叫做龙恩洲。 只见此时的长江一眼望不到对岸,起码有二三十里,远比后世要宽阔许多! 但凡从江北过来江南,最好认的就是这龙恩洲。从这里过来上岸,直往东走二十里,就是江宁城的西门,也就是明代的三山门,后世的水西门。 因此从江北淮西一带过江的人,不少都选择从此地摆渡,而王定六家的酒店,正是在这龙恩洲东岸边,滩涂岸左侧.王定六看着这么宽阔的扬子江,暗道难怪截江鬼张旺干这种黑心的买卖呢,这江面太宽了!也没有什么北宋的水军衙门来巡逻维持治安,典型的是法外之地啊,没人管! 王定六:“大人,那张旺和孙五,莫不是在江中做?…” 王定六冲老太公比了下手刀,太公惊讶说。 王太公:“原来大郎亦知?!” 又回头看了看通向大堂的后门口,压低了声音。 王太公:“这左近江上本就僻静,每日些许过江客人,又只得靠他摆渡去江宁勾当,到了江心处还不任他摆布?那厮自打大半年前拉着孙五住到这江边坡下时,为父便猜到他不安好心,往日里嘱咐你少与那厮们来往,大郎还埋怨为父多事,如今却是醒悟的为时不晚也!” 王定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王定六:“我道前日里这两个泼贼恁的好心,还以庆贺痛打项三儿为名,请儿去船上吃酒?莫不是那两人刚做了一笔买卖?” 王太公:“很有可能,这半年来不知已做了多少次,官府只没有凭证,奈何他不得。” 王定六:“那莫非孩儿前日失足落水,也是这两个泼贼所为?!” 王太公:“呃,这倒不会吧…兔儿不食窝边草儿,张旺那厮再大胆也不至于敢害死我儿,否则为父岂能与他干休?” os:老爹呀,你怎么那么大自信呢?你怎么就断言张旺不敢呢?不过也别说,似乎水浒里张旺还始终就真没敢这么干,也不知道是老爹有什么过硬的后台给撑着。难道是那位崔将仕? 王定六这么瞎琢磨着,王太公还在一边劝导。 王太公:“虽然孙五那厮良心还未丧尽,将我儿救上来,不过往后还是少与他二人来往为妙。” 王定六点头答应,心里却想又到了另一个问题… os:这么说这张旺手里,已经打劫了一些不义之财?能有多少呢?几十贯?可能不止,起码上百贯吧?…可惜自己本事低微,又势单力孤,想要玩黑吃黑有点力不从心啊。不,这怎么能叫黑吃黑呢?我是替死者伸冤报仇!可惜了,也只能想想而已。 王定六之所以这么想,还是因为太缺钱了!现在是大观三年的年底,马上就要大观四年,也就是公元1110年,距离水浒故事展开就剩最后一年了,他必须趁着这一两年的成长期,为即将到来的水浒画卷做好准备,不但要解决家中的经济危机,还得学武艺长本事,几年后要让江湖中人对他另眼相看,要做的事太多了。 而要满足这些,首先就需要有钱! os:对了,自己老爹怎么给自己取了王定六这么个名字?一点也不霸气,绰号固然可以不用,但这怂名还能再改改不? 没想到一跟王太公说,老人家这一次却一反常态的反对。 王太公:“大郎可知,你这名儿是原本族里排好的,该是定字辈排行第六,因此才叫定六,却不好…无故更改…” 古时候的人,就算离开家族,分家另过了,但是对于一些传统还是看的很重的,不愿意轻易改名,这是件大事。王定六却听的眼睛一亮。 王定六:“俺族中还有何人?既然在金陵城内有家族,我父子何不回城中居住,也好过在这鸟酒店中苦熬日子也。” 王定六这么激动是有道理的,要知道在古代社会,家族的力量不是现代能想象的,有时候可以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所以王定六一听金陵城里还有他的族人,才这么兴奋。有个家族在后面撑着,那他要少奋斗多少年啊?这是现成的大腿啊,不抱白不抱。 然而王太公却显然不这么想。 第十八章 赚钱养家难 王太公os:搬回去?好不容易下决心搬出来了,要不是你自小顽劣,不得邻里喜欢,为父何必贪图那几百贯房钱卖了房舍,到这江边僻静处卖酒度日。 王太公:“大郎想的差了,俺家如今在城里已无五服之内的近亲,个别三两家也早已搬到明州、杭州等处过活,哪里轻易寻得到?剩下的不过狗眼看人低之辈,大郎如何忍得了那般鸟气受?” 王定六一下子泄了气,这才想起来自己在金陵城里那些所谓的族人眼里,就是个人闲狗不待见的主,没人喜欢自己。何况只看给王定六取的这大名就知道,王家族里也没啥有文化有见识的人,不是每家姓王的都是旧时王谢堂前燕的那个王。总之江宁城里的那些所谓远房亲戚,都没什么有能耐的,皆是碌碌小人罢了! 再说现如今也算不上亲戚了,都出了五服早已分家,最主要还都对他父子俩一副冷嘲热讽看笑话的心态,靠宗族亲戚发家这一条行不通。 那么读书呢?那更不用想了,他只上过两年学,胡乱认得几百个字,当然现在穿越后有些不同了,兴许能多认几个繁体字。可就算王定六现在肯下苦工夫读书考科举,他是学农林而不是中文系毕业,即便中文系毕业也不敢说就能在北宋人文荟萃的江南之地,凭科举脱颖而出。最关键别忘了,再过十几年还有大金国的兵马就要南下了,到时候在北宋朝堂上,他又能掌握多大权柄?一介文官,又能起到多大作用? 王定六深吸一口凉气,十几年以后的事还太远,先不想了… 王定六:“话虽如此,这名字也不是一字不能改,就将六字改为大路的路字便好,孩儿以后要走正路,大人以为呢?” 王定六这么执着于改名字,其实出于对前世的一种心结,虽说路和六在这年月念起来似乎一样,但他还是有些迷信,觉着改名改运,第一步是改绰号,第二步就是改本名,再来才是赚钱养家、学本事,彻底改变命运。 王太公不知儿子心里的打算,可多年以来习惯了顺着儿子的意,一听王定六说的在理,下意识的便点头应下。 王太公:“我儿说的是,为父明日上午便去找江宁县里的押司勾当此事。” 王定六看着太公言听计从的样子,心里也挺高兴,有个宠儿狂魔的父亲就是好啊,起码自己说什么是什么。既然这样,也不能让老人家光跑腿,家中的经济状况自己也得尽快想个办法,好好改善一下才行啊。 王定六:“刚才听大人说起卖酒之事,我家因何不酿酒自卖?却要到城中进货?” 王定六对这事还真上心了,按照后世的观点看,他觉的自家开着酒店,这货源还掌握在别人手里,实在亏得慌,这得少赚多少钱?虽然他是带着后世的很多农林方面,以及相关行业的知识记忆穿越过来的,又有水浒之心的很多资料参考,但真要想赚钱致富,一时之间还有点无从下手。 想来想去还是先从实际出发,家中既然开着这家酒店,而酿酒又是穿越者致富的法宝之一。,他就自然提出了自己酿酒的想法。当然宋代喝的都是黄酒,跟后世的白酒不一样,可是蒸馏的原理自己也知道。 王太公却一听他的想法就苦笑直摇头。 王太公:“我儿却又想到然耳,须知我大宋早有规定,酒曲须是朝廷专卖。自家要酿酒,都是买的酒库中的酒曲,赚不到几个钱,除非有秘法,能酿出极佳的酒曲和美酒,跟朝廷合作,寻常酒家,都是到城里朝廷的酒库去进酒来卖的。” 王太公os:我家大郎怎么一会一个主意?这都是霸王项羽给出的?可大宋与秦汉之时毕竟不同,在大宋这酿酒自卖,却是行不通啊。 os:难道自己又想岔了?水浒里不是有景阳冈三碗不过冈的故事吗?武松喝了景阳冈的好酒,这才引出打虎的情节啊。人家不就是自己酿造出来的美酒吗?既然那景阳冈的酒店可以,我们家应该也行啊,家中的酒店伙计都现成的,我又知道后世的蒸馏过程,我就不信我酿造出来的白酒,比不上这个时代景阳冈的那家?? 王太公怕他还不死心,又提醒了一句。 王太公:“大郎,可不要心存侥幸啊,需知私自酿酒去卖,那是要充军发配的!” 王定六听了一缩脖儿。 os:至于吗?不就酿个酒吗?我又不是造反。不过,好像景阳冈上那一家酒店,还真没听说到阳谷县去卖酒啊,不然武松也早该知道了。也就是说,那景阳冈上的酒店,就只是自家偷着在荒郊野外卖而已,正巧让武松碰上。这是为什么呀?难道真是怕让官府知道,把他抓了充军发配?不然没道理跟做贼似的,自家有了好酒,不上人多的地方卖去,不愿意多挣钱,却选个景阳冈那么个偏僻的地方卖酒啊? 要真是这样,这事还真不好办,弄不好就算私自酿出来高度酒,凭自己现有的实力,这配方也保不住的,唉… 王定六有些失望,看来酿酒致富,在北宋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纵观水浒全篇,田虎王庆宋江方腊,这四大贼寇手下的好汉们有做药材生意,有贩私盐的,还真没有靠酿酒起家的。除了梁山泊,还有那些黑店和蒋门神所在的快活林酒店除外。前者是为了打探消息,开黑店的是为图财害命,快活林酒店则是占了地理位置优势,都不是靠卖酒本身得利。 os:这么说来,自己对这个行业还真是有点想当然了啊。 第十九章 王定六的大杀招 王定六抬起头来又看到院外头江边密集的树林,忽然眼前一亮。 王定六:“阿爷请看,如此多树木,不如孩儿明日开始在此处砍柴,然后背去城里贩卖,也好补贴家用如何?” 本来是满怀高兴的一句话,不成想刚一出口,却见老太公掩面而泣。 王太公:“都是乃翁无能啊!想我儿自幼素有大志,不想如今眼见就要成人,竟要做此低贱营生!愧杀我也!” 说着蹲下身来嚎哭不止。王定六赶紧相劝。 王定六:“大人,大人!这是为何呀?快莫哭了。” os:我的天呀,愁死我了,这是干什么呀?我说什么了?不就砍个柴吗?有什么低贱的?就自己以前那些不靠谱的行为,又算什么素有大志啊?真以为你儿子是刘备啊?别说刘备,你儿子这辈子不成流氓就算不错了。 王定六这时候是真心发愁,作为一个有着现代灵魂的古代人,该怎么与古代的老父亲沟通,这是个学问,因为时代的差距,两边的脑回路都完全不一样,看来不光是王太公要适应他,他也得适应对方。 王定六:“大人莫要伤心,儿本是想一举两得,您看伐木乃是打熬气力的良法,又能缓解家中木炭拮据,图的是眼前之利,又非要做那长久营生,大人如此自责,莫非就是看准孩儿难成大器?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竖子不足与谋,扶不起的阿斗,烂泥扶不上墙,狗改不了吃屎?” 王太公终于被他逗笑了,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 王太公:“我儿哪里学来这许多逗趣的话儿?不过说的却也在理,确不可失了志气,家中用度自有为父操心,我儿只管练习拳棒,过得三五年,再不济也能考个武举回来。” 王定六张大了嘴,恍然大悟,原来老父打的竟是这个主意?!os:唉,那您老可想瞎了心了,要不是我穿越过来,就算十年以后,原本的王定六也不可能练出个啥来,还中武举?中个球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太公虽然是对自家的孩子一贯过分自信,但是王定六此时也绝不会再打击老人家的这份期望,看着他那张爬满皱纹的脸,心里反而更有了一种动力。 王定六:“既如此,就先按儿子所言,明日起就开始苦练,这江边许多树木待伐,正好也为我所用,还望阿爷多多备些牛羊奶,儿每日必饮上五七斤。” 王太公听了前面的话原本挺高兴,可后面的话又让他直皱眉。 王太公:“我儿为何非要饮用此腥臊臭水?不如雇些奶娘…哦不,买些蜜水,解渴如何?” 王定六一听王太公还要给他找奶娘,差点没暴走,幸好老太公及时改口了。 王定六:“孩儿却有一事不明,这牛羊奶怎么就成了腥臊臭水?不是听说不少宫里的娘娘、贵妃,都用来沐浴吗?!如何不能饮用?” 王太公:“我儿不知,那些宫中之用,不知加了多少香料花瓣,寻常人家岂能寻到?牛奶、羊奶虽不稀罕,但腥臊难闻,喝了多生疾病,只有北方胡虏,亦或穷困失孤之家,亲娘死的早或者家中拮据,无力寻找奶娘,方给孩儿们饮用,我儿何必自轻自贱呐?一切都有为父操办。” 王定六既感动又无奈,他也无法跟太公解释科学道理,这个时代就是这么奇葩,很多观念与现代甚至相反,未经处理的牛奶羊奶是很腥,但那才有营养,只要煮开了就可以消毒。消了毒再喝自然就没事了。怪不得中原人打不过草原民族,这身体底子从小就没打好,再怎么喝蜂蜜兑水也不可能比得上喝牛奶长大的人,再说能喝得起蜜水的毕竟也是极少数,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索性使出了绝招! 王定六:“啊哼,啊哼,我不,我就要喝牛羊奶,我就要喝牛羊奶,啊哼。” 您可能要问了,这王定六是不是穿越落下病根了?这什么毛病啊?都什么岁数了你还吭叽?怎么这么恶心呢?其实这不能怪他,因为原来的王定六十几年来就一直是这样的,这招是他对付老爹的最有效武器,每每使出来立竿见影,立刻有效。 再说十五的少年也并不算很大,就算孩子的年龄再大,在父母眼中,他永远也还是孩子,这在所有疼爱子女的父母眼里都是一样的。 最主要的是,王太公特别吃这套,他太疼儿子了。这招一使出来,王太公果然是连连安慰,甚至还有点高兴的样子。 王太公:“哦好好好,大郎莫急莫急啊,就依着我儿,为父稍候便令王平每二三日去金陵邑买上十数斤,冬日里却也不怕坏掉,只是饮用时,我儿却要好生筛过才是。” 筛过就是过滤一下的意思,王定六原本也是准备这么做的,自然没意见。 关键是此招再次建功,让他暗暗汗颜不已。不过总比跟王太公在那掰扯牛羊奶营养丰富的科学道理,甚至非要做个生物化学实验要强得多,舍下这张老脸撒个娇,简单有效,还是挺划算的。反正自己也就十五岁,而且这么做也增加不了家庭的经济负担,这是最主要的。 第二十章 砍柴是个热门行业 在王定六的记忆中,北宋此时的牛羊肉到处都有,这个时代并没有国营奶牛场一说,都是普通老百姓自己家里养牛羊,那牛奶和羊奶这种东西更是便宜的令人发指。 见王太公顺利进入宠儿模式,王定六接着又问。 王定六:“刚才听阿爷所言,这砍柴的营生不大容易?不是也有许多人做此勾当吗?” 他之所以兴起砍柴养家的念头,不仅是出于锻炼身体的目的,更因为他记得北宋这个年代,社会即便相对富裕,可对于家境贫寒的百姓来说,冬天烧炭取暖,也不是一件家家都容易做到的事。 历史上北宋时期,东京汴梁就曾连续多年发生过冬天炭柴不足而冻死人的事,为此甚至导致有些主妇上吊自尽,一则是羞愧自己没尽到主妇责任,导致家中有人因寒冷而死,二来也为死后能省下自己那份木炭,给家里其他人用。 直到前些年在苏轼苏东坡的带动下,北宋全社会开始用煤炭取暖,东京的采暖情况才得以缓解,然而这是东京,其他地方呢? 通过水浒之心的查询,水浒世界中,这种现象依然存在,跟历史中一样。尽管王家地处南方,在现代的南京附近,可冬天的杨子江边也是很冷的。而煤炭这东西在北宋,特别是东京以外的普通百姓家中,还是个稀罕物,大多数都用不起,老百姓冬日依赖的还是木炭为主。 也因此由于木炭原料的需求,砍柴的樵夫这一行业,在古代是经久不衰的,几乎相当于后世很长时间以来卖煤球的职业。理由很简单,有不可替代的需求。 很多历史上着名人物,都是依靠卖柴养家的,比如真实历史上,这个时期已经是二十出头的未来抗金名将牛皋,也就是岳飞传里的那个牛皋,就不知躲在河南的哪个山区,靠砍柴为生呢。 现如今木炭的价格,王定六具体不记得了,但根据自己记忆中家中的拮据状况,虽然不会像历史上前些年东京汴梁那样,涨价到二百文钱一担的天价,估计也不会低于几十文钱一担。 宋朝一担合后世一百二十斤,一百二十斤木炭又能烧几天?像王定六家父子二人带两个伙计,冬天四人住三间屋,带大堂和厨房共五间房需要烧木炭,不到四五天,一担木炭就用完了。一个冬天下来,起码要三四贯钱,这对普通人家可不是个小数目,北宋的采暖费可不便宜。 而作为木炭原料的一担木柴,以王定六的想法,在冬天怎么也能卖到二十文左右吧?一天砍个三担,也能赚六十文钱以上,不就卖卖力气吗?怎么就不能干呢? 知子莫若父,王太公一眼就看出来他的想法。 王太公:“大郎原来不知,这柴薪价钱全被炭局定死,整个江宁府城里也不过十几文价钱收购,那都是统购,与那酒库类似。你私下砍伐,信不信一担连十文钱都卖不到?弄不好还要被那些城里的泼皮讹诈,大郎可能忍得了?” 王定六一听就懵了,这些他完全没听过。 os:尼玛,什么炭局啊?怎么连砍个柴火还要受这么多限制啊?北宋还让不让人活了?说好的社会宽松呢? 听王太公给他一解释,这才明白,这炭局是北宋官方的衙门机构,专门为了砍柴取暖,和开采煤矿开办的,由官方规定所有木柴和煤炭原料的收购价格,包括所有从事这些行业的人,也得归它管。主要是为了给官府交税。可王定六并不想就这样加入这个所谓的炭局,他砍柴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锻炼,赚钱还得另想办法,没必要受这个约束,在没找到其他有效办法之前,砍柴只是个权宜之计。穿越者要是真依靠卖柴度日一辈子,那也真成了笑话了。 此刻他听了王太公的话,对砍柴这件事并没有动摇,只低头看着自己瘦削的双臂浮想联翩… 现如今这具身体,目测才近一米五五左右,当然因为年纪还小,今后肯定还能再长点,这两年尤其是关键,这也是他坚决要求喝牛奶的原因之一。 他现在不但矮,更是瘦削,站在那跟一捆柴火棍似的,这就要命了。如今的年代可不像后世,讲究什么筷子腿、锥子脸儿,那样的人无论男女,放到北宋这个时候,绝对是非主流。 北宋这时候甚至都有女子相扑,后来还传到了日本,可想而知这时候宋朝的审美开放程度,不可能欣赏筷子腿和柴火棍儿。其实宋代以前的中国,无论男女高矮,都是讲究魁梧健壮,身上得有肌肉,跟现代的漂亮国差不多,这也许是所有强盛富裕国家的普遍审美观。 而后世或多或少还是受到了满清甚至民国时期,扭曲的审美遗毒的影响。可是王定六现在距离强国这种审美标准,怎么看怎么差的有点远啊,唯一的优点就是双臂双手长的比较长,快到膝盖了,就像猴版刘备的感觉。 审美还在其次,他主要琢磨的是,自己这种身体条件适合练什么武艺合适。 os:我应该最适合练习射箭和长枪,这才能最大的发挥自身优势。伐木练的是力量啊,自己显然不适合使用力量型的兵器,那么伐木砍柴还要不要坚持下去呢? 第二十一章 江宁城 倒不是说王定六现在练武的基础还没打好呢,就不会走先要学着跑,非要执着于学什么兵器,而是他由此想起了这个时代很多砍柴为生的好汉,想以此作为自己的参照。 比如历史上砍柴的牛皋,后来用的就是双锏,那属于重武器;梁山好汉李逵,也应该有过打柴为生的日子,后来用的是板斧,同样是重武器;还有拼命三郎石秀,不过石秀后来用的是枪或者刀;还有一个王庆手下的大将縻貹,也是樵夫出身还做过猎户,后来也用的是双手斧。自己难道以后也要学他们,抡大斧子?想到这里,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os:咦?那位拼命三郎石秀,应该祖籍就是江宁府吧?现在在不在啊?自己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的名字呢?… 算了,就算石秀现在出现在我面前又能如何?凭现在的自己,还能指望招揽人家?再说了,石秀自己现在都没饭辙,好像做生意失败,流落到河北一带才去砍柴为生的吧,还是先锻炼自己的力量为主吧,抡斧子就抡斧子吧。 王定六不再犹豫,想到做到,取了一把利斧,来到院外不远的密林中开始伐木砍柴。 要说这可实在是个力气活,也是个技术活,王定六从没吃过这个苦,不到十分钟,就累得有些抬不起胳膊了。 但他知道这只是个疲劳过程,以他这个年纪,累个三两天,过了劲儿就会完全适应了,因此咬着牙坚持,左右手不时更换,很快就汗出如浆。 王太公在旁边哭着劝解,见毫无效果,只得赶紧又回去熬制姜汤蜜水给儿子服用,还特别嘱咐他不可擅自脱下冬衣,免得着了风寒。 这一下午时间直到天黑,王定六双臂都快抬不起来了,只将将砍了一担柴薪,约一百宋斤,合后世一百二十斤… 回家吃过饭还不多休息,又忍痛各做了三百个仰卧起坐、俯卧撑和蛙跳,以及自由搏击和刺枪突击动作,这些本来是他给自己拟定下的每日六百个的训练量,由于太累了实在做不了那么多,就这样也是直到快子时才做完,最后一头载倒在床上,陷入了昏睡! 第二天醒来就是大观三年,公元1109年腊月二十九日上午。 一大早天没亮他就起了床,虽然昨天晚上累的腰酸腿疼,那也得坚持起来锻炼,先是围着十余里滩涂地跑了一圈,吃罢早饭又做完了那一套散打以及各三百个锻炼动作,还特意在双腿绑上十斤的沙袋,做完这一切,又忍着浑身的酸痛,赶着驴车载着那一担柴薪,带着王太公,便踏入了江宁府城。 他对于这座江宁,也叫金陵的城池,不可谓不熟悉,前世去过南京城好几次。但是穿越过来,这还是第一次进江宁城,虽然脑海中有着很多印象,但是就好像回忆看过的旧电影,总感觉有些不真实,也距离自己太过久远。 这次亲身感受,当离着老远看见江宁的城墙时,就忍不住激动起来,可能是没有现代参照物的缘故,这种宋代的南京古城墙,在他看来显得太雄伟了。 等到进了城门以后,看着眼前的景物人群,只让他觉得大出所料。 以一个后世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此时的北宋江宁城里,其商铺鳞次栉比的繁华程度,又赶上快过年,街市上锦衣绣袄的男女人群之稠密,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记忆之外。最主要的是,金陵大街上男女人群穿的这衣服,虽然是冬天,可颜色依然绚丽多彩,五颜六色,简直是要多花哨,有多花哨! 而其实在历史上,北宋中前期,尤其在宋徽宗之前,中国老百姓的服装颜色是非常单调的,还是多以黑白为主,有点像后世看到的图片和视频里,清代朝鲜半岛上的人,一水儿都是白色衣服。根本不像韩剧里头演的那样,那是纯瞎扯。 至于无论是宋徽宗以前,还是清代的朝鲜半岛,老百姓为什么穿的这么素净?答案也很简单,一是贫困买不起带颜色的服饰,另外就是统治者,朝廷官府也对人们的着装进行了严格的限制,人为限制不让人们随便穿着花哨的服装服,那些是王公贵族才能享受的待遇。 倒不必笑话人家朝鲜半岛的人,其实北宋也是这样!只不过宋朝是没照相机没录像机,不然拍出来也是如此,大多数人穿的衣服不是黑的就是白的,跟朝鲜半岛一样,白的居多。原因为何?这样省得染色,省钱。 北宋老百姓什么时候穿衣服才显得花哨呢?那要直到当今皇帝,也就是官家赵佶,宋徽宗继位之后,这种情况才有了改观,他是个艺术家,用后世的话说,更是个颜值控,亲自下旨让北宋的贫民百姓放开了随便穿!没想到从而也刺激了北宋纺织业的大发展。这就显出赵诘这位艺术家皇帝的好了,不过这位皇帝也就这么点好。当然也是因为北宋人民的生活水平,经过百十来年的发展,到了一定的富裕程度有关。 所以赵诘继位以来,十余年下来,街上人们的服装,便已经开始五颜六色起来。 王定六这个身体十五年的记忆,再加上水浒之心的刺激,在他脑海里似乎此刻才被彻底激活,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看着周围喧闹熟悉的一切,王定六也迸发出了新的各种灵感,站在原地呆呆发愣… 第二十二章 活闪婆的由来 王太公看他半天不动了,以为他丢了东西,问他话也不答应,最后实在忍不住拉了儿子一把。 王太公:“大郎!如何呆想不动啊?遮么是失了甚么要紧?” 王定六这才缓过神来,抬手一指大街上来往悠闲的红男绿女们,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激动的发颤。 王定六:“这金陵邑,莫不是真有百万之众?” 王太公哑然失笑。 王太公:“就为这?何止啊…大郎想是多时不到这城里玩耍,却是忘了,如何不知这江宁府城乃我大宋最紧要之地,人物众盛直追东京汴梁,甚或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你看那边…” 父子俩一路走来,王太公又开始给他介绍金陵城的风物,王定六感觉自己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了,不知不觉走过了西门,也就是后世的水西门,在这所谓南唐故都,东南形胜之地,流连忘返,陶醉不已。回忆与亲身经历,还是有着完全不同的差距,这是他第一次亲自体验水浒世界的北宋城市,给他一种强烈的似真似幻的梦幻感,那种走进历史的亲身刺激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是家中那间阴暗的小酒店不能给他的,他就想这么一直走下去,走到历史的尽头,北宋江宁府的繁华和烟火气,让他彻底迷醉了。 王太公:“大郎快停下,刘干娘处到啦。” 王太公的呼唤把他从梦境中拉了回来,王定六一愣。 os:刘干娘是谁?我什么时候又认了一位干妈呀? 这个疑问完全是下意识的,王定六抬头一看,见眼前店铺牌匾上写着蜜刘坊三个字,门廊下站着一位中年妇人,身穿深褐色罗裙,红蓝对襟秀袄,足蹬獐皮窄棉靴,面色红润,未语先笑,眼角些许皱纹,冬衣下胸前隐现波涛汹涌之状。 刘干娘:“呦?…是王小郎君啊,闻听你前日吃酒又落到江里,今日可大好了?大过年了可不敢随便耍子。” 王定六:“多谢刘干娘挂念,某家无妨…” 刘干娘:“今日来此,可是需要置办年货?” 王定六:“啊?…哦,对对,今日却是来弄些牛羊奶。” 王定六仿佛终于从刚才的半梦半醒状态中恢复,赶紧拱手施礼,同时也想起了这位刘干娘是谁。其实他一直都记的这么个人,但是记得归记得,不见面还好,猛的一见面,还是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主要是他猛然想起来,他小时候还吃过这位刘干娘的母乳,这让他见了真人后心里多少有些别扭,索性不近前,让太公与她交割货物。 干娘的称呼,在这个时代是尊称,也有亲近之意,并非是什么干妈的意思。这位刘干娘年轻时是江宁城内有名的奶娘,家中在上元县又蓄养着五七百只牛羊,在这城里也算是个五等上户,比王定六家可要高出一等的。 此时店里又走出一对年轻男女,王定六也认识,那位及笄之年的少女正是熟悉的刘二姐,及笄之年就是虚岁十五的女子。这位刘二姐已经长得珠圆玉润,粉嫩白净,据太公讲,颇有刘干娘年轻时的风采了,王定六过去就是特别喜欢逗弄人家,年初还曾与人家调笑,言道想娶她为妻呢。 这当然是玩笑话,他根本就没那个心。可旁边那位十八九岁的男子却是当真了,那男子正是王定六平日戏耍的对象,是人家刘二姐的情郎相好,叫做田二郎,也是他这个绰号,活闪婆的原创者和推广人。 田二郎本是隔壁店铺的一位小伙计,朴实憨厚,家境说不上富贵,却也是殷实宽裕,倒跟刘二姐是门当户对。 人家俩人原本就挺好的,王定六招人嫌,没事进了城,老跟人家刘二姐瞎逗弄,什么我以后娶你呀,你什么时候嫁给我当娘子呀?我喝过你娘的奶呀?咱俩不是外人儿啊,等等不着调的轻薄话张嘴乱说。 得亏了是北宋民风开放,要是放在清朝,兴许能闹出人命来。 王定六讨厌和欠揍之处也在于此,要是真看上了人家姑娘也行,可以让王太公早点给你提亲去,估计凭着小时候喝过刘干娘奶水的缘分,此事还真有几分可能,老太公也还巴不得如此呢。可惜他还没那意思,就是嘴上讨便宜。 也搭上田二郎性子直,就一根筋的还当真了,自打半年前知道此事开始,每回见了王定六的面,打也不是骂也骂不出口,只是站在原地歪着头紧抿双唇,双手支楞着,用那双细长的小眼睛紧紧眯着,瞄着王定六一动不动,在那里暗自发狠,显得又委屈又气愤,又不好真的动手,因为动手也没用,每次田二郎被说急了追上去,王定六扭头就跑,田二郎也追不上他,只顾嘴里远远的骂着一句:你活闪婆!王定六因此越发得意,并引以为傲,还越是嘴上不饶人,继续重复以上操作。 今日田二郎一看见他,又是这样... os:原来活闪婆的外号还真是这么来的。 刘干娘:“你这小郎,就知道取笑玩闹,田二郎跟二姐两个本就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年后就要定亲了,你却休得再惦记。” 王定六正感慨着,刘干娘却是眼观六路,一边谈着生意,早看见田二郎又跟王定六两人在对眼儿,以为又是王定六欠招呢。此时反倒弄的他有些哭笑不得。 第二十三章 王定六的情敌 os:这位大娘啊,我穿越了,没那么无聊了…这个田二郎看似脑子挺轴,不会拐弯,难道是装傻?要不怎么会给我整那么个垃圾的绰号,还传的到处都是?连以后上了梁山都没扔掉,这厮莫非料到我以后是梁山一百单八将之一,给我起这个怂绰号是在下一盘大棋?…唉,也怪我以前太讨厌了,成天就没点正事干,到处招猫递狗的。算了,趁这个机会,给人家道个歉吧。 王定六正想着给田二郎和刘二姐抱拳施礼,赔个不是,却见田二郎听了刘干娘的话以后,瘦高的身材上,那小鸡胸脯又往起抬了抬,小屁股蛋儿撅着,小脚丫儿撇着,歪着头的模样活像北宋消瘦版的岳云鹏,王定六本来挺严肃,一见他这模样,再联想到小岳岳,忍不住噗嗤一下就乐了。 这下让田二郎紧张的小脸更加紧绷,小眼睛眯的更细了,那架势就跟那发了情要决斗的螳螂似的,显然他真的把王定六当做了情敌。 os:我去,这位智商可能真有点问题吧,你真看不出我是开玩笑的?这么当真?也怪不得以前王定六这么爱逗他呢。不对,这小子还是装傻,真傻的话怎么会给我起那么精准的绰号?算了,我调戏了你媳妇,你给我扣上个怂到爆的绰号,咱俩打平了,谁也不欠谁的。 王定六:“哈哈哈!…那某家可要恭喜二姐和二郎了,等你俩有了一儿半女,某家却待给孩儿做个义父如何?” 刘二姐:“想得美!” 刘二姐冲他翻着白眼,脸泛红霞的跑进店内,田二郎听他这么一说,那脸也涨得通红,不过这话却说到他心坎儿里了,小眯缝眼儿突然也睁开了,尴尬的四下乱转,脸上似哭似笑的不知所措。 刘干娘:“别傻站着,还不去各取来十斤牛羊奶,帮太公搬到车上去。” 刘干娘给解了围,田二郎这才在身后王定六的大笑声中,有些狼狈的跑进店里跟伙计去搬货了。 刘干娘:“你这小郎君,年后干娘也给你说上一门亲事,让你取笑他人!” 王太公:“敢问干娘,可是真有合适的女儿家,与我儿说合!?”。 王定六此时还不知道老爹又操心他的婚事了,他现在只顾咧着嘴乐,就由着往日王定六原本跳脱爱闹、浮浪无忌的性子,跟刘二姐和田二郎随性的出言调笑。 穿越过来到今天,他才算彻底放开了。看着周围的人来人往,叫卖喧闹,耳闻目睹着蜜刘坊内王太公与刘干娘,以及众伙计的言谈笑语,此时此刻,真是魂兮梦兮…他感觉自己彻底活过来了,这才是这个时代北宋真实的生活啊。之前他的记忆被扬子江边自家酒店里,那种阴暗潮湿的场景,以及张旺和孙五在江边的那两间破木屋给完全占据了,以为大宋的老百姓都是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呢。尤其他们家酒店的那种装潢,典型的是水浒小说里的黑店呐。可以想象王定六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下,那心态能健康的了吗? 只能说过去的王家父子太另类了,这都什么生活品味呀?放着如此繁盛热闹的金陵邑不住,搬到僻静幽暗的扬子江边去开酒店?这脑回路不知咋想的? os:对了,家里原先金陵城的那套宅子也不卖了多少钱?好像才几百贯吧?几千贯也不卖呀! 他这才意识到,敢情他这种败家的性子,归根到底,还是受了老爹王太公的影响。 可现在埋怨父亲也晚了,反正此时新旧的记忆重合后,只觉得看着金陵城里简直到处都是钱景,激发了他的很多灵感和信心,此刻他脑子里想起了各种赚钱的方法,如果一个穿越者来到了人口过百万的江宁城都活不下去,那还不如直接自我了断呢。 人的确都是需要环境的感同身受,才能激发出灵感,王定六现在就觉着,江宁城里到处都是赚钱的机会。不说别的,就算召集一批人挑大粪收夜香,都能年赚千贯以上,夜香就是大粪。你想这么一座大城市,百万人口,得有多少排泄物要处理啊?北宋的下水道系统虽然发达,可那也得要时不时的人工清理吧,所以挑大粪绝对能赚钱。 当然这主意想是这么想,干是真不能干啊,不是怕吃苦,而是这里毕竟是水浒世界,你真干了这个行业,那在江湖上没法混了,名声都臭了。没听说过哪位江湖豪杰,梁山好汉是挑大粪的出身?职业歧视在北宋,那可是更严重啊,还不如砍柴养家体面呢。 刚想到砍柴的事,就听刘干娘说话了。 刘干娘:“咦?这捆柴薪是?” 王定六:“哦,干娘问这捆柴火啊,这是某自家砍了,想要在金陵城里贩卖的。” 刘干娘许是因为刚才谈生意忙活半天累的,出了不少汗,脸盘子更红了,像是个有点发皱的大红苹果,拿出绢帕来擦了擦汗说道。 刘干娘:“难得小郎君知道长进,肯卖力气,可除非小郎君入了炭局,受它约束,不然这柴薪可卖不上价的。” 这话说的跟王太公一模一样,可是王定六哪会加入什么炭局啊,就是为了锻炼身体,养家倒在其次。 王定六:“那不入炭局的话,干娘可知一担柴能卖多少?” 刘干娘:“怕是只有十文最多了,还得与那炭局的干办,些许好处,少不得一两贯银钱,不然只能是八文钱一担。” 第二十四章 尺寸和斤两都分不清 王定六犹豫了,一两贯钱听起来不多,但其实在北宋的购买力可不低,一般送个礼托人办个事,也就送个五七贯钱,大事除外。没有几个傻二一出手动不动一下子就几百上千贯的,那是常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有几个敢收的?也得看什么事,通常那种事一旦败露,不是掉脑袋就是要充军发配的。 不过现在家中如此窘迫,他估计财产也就只剩三五十贯钱可用了,一贯他都不想再浪费,所以有些犹豫,宠儿狂魔王太公在边上看不下去了。 王太公:“也罢了,这一贯钱我家出了便是,还望干娘引荐…” 王定六:“阿翁且慢!儿砍柴非只为了生计,不必破费银钱。” os:这老头是真疼我,真顺着我,凡是我要的,老头花起钱来是真不低调啊。可问题是家中现状,是真不允许呀,咱不低调也得低调啊。 旁白:刘干娘却以为是王家父子抹不开面子,也不点破,王家的情况她再熟知不过,忽然又一拍掌。 刘干娘:“哎!还有一处!却不需耗另费银钱与他,只是一担柴只卖八文钱,却可以日日供应,大郎你可愿意?” os:八文钱?少是少了点,可是有人介绍还稳妥点。 王定六:“多谢干娘引荐。” 打听完了地址,离开蜜刘坊上路,王定六坐在驴车上,手里拿着一串铜钱,就这么百无聊赖的数着。 os:“居然是一千文,而不是史实中的七百七十文。看来自己穿越来的,果然是水浒世界加史实世界的复合体啊?” 一贯钱怎么是七百七十文?对,真实的历史中,宋朝一贯钱名义上说是一千文钱,实际上就是七百七十文。可现在他发现一贯钱居然是一千文,跟历史事实不一样,这就说明他穿越来的这个世界,还不完全是真实的历史,有演绎的成分。那干嘛非要纠结在这种小事上呢?一千就一千,七百七就七百七呗。不!这只是其中一件事,还有更重要的事王定六必须弄清,否则在这个世界根本无法生活。 他这两天一直觉着,周围的世界充满了矛盾,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比如说假设这里是水浒世界,不是真实的历史,可是现在所处的江宁城,却不叫水浒小说里的建康城,历史上要到南宋时,江宁府才改名为建康城。施耐安老爷子显然是搞错了,他在水浒小说里用的是南宋的称呼。可现在王定六穿越来的北宋,江宁府却是跟史实一致,就叫江宁城,也叫金陵。这怎么解释呢?这里到底是水浒世界还是真实历史呢? 就像此刻他手上的铜钱,一贯铜钱在北宋史实中应该就是七百七十文,可现在却又是一千文,他刚数的啊,这不是两者矛盾吗?按理说江宁城的名字既然跟史实一样,那这一贯铜钱的数目关系到民生问题,就更为重要,更应该与史实一致才对啊,。 他想不通里面的道理,百无聊赖的又拿起车上的年货之一,一块肥皂团…圆圆的像是个水果,这是这个时代的肥皂,比皂角高级一些,才卖三十五文钱。 王定六记得自己穿越之前也用过,这么大一块一家人大概能用一个月,是专门洗澡用的,普通人大多数时候用的还是皂角,这倒跟史实记载相同。北宋历史上的确在这个时期有了肥皂,而且虽然是统购,却没有专卖部门,这对他来讲是个机会… 这些先放一边,主要是这个世界中种种的矛盾存在,给他制造了不少障碍。最需要弄清的,就是各种度量衡问题,比如长度和斤两,说的都跟实际不符。 你钱数不管是多少,可这斤两、尺寸长短都弄不清楚,你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呀?原来的王定六可以稀里糊涂,快快乐乐的活着,不用操心这些事,可现在他立志要振兴家业,多赚一些钱,那就必须首先要搞清楚尺寸、斤两这些最基本的生活问题,否则就跟文盲差不多。你怎么跟人做生意啊? 他也问过王太公,还有家里的厨子王福和店小二王平他们,可越问越糊涂,一度让他以为自己因为穿越,造成智商出了点问题呢。 最要命的是连水浒之心,居然也没信息提示,一切让他自己慢慢琢磨。他这几天只搞清楚了一件事,就是这个时代的一宋斤,大概就是后世的一斤二两,还经常出错,连跟刘干娘讨价还价都做不到,跟个废物差不多,家中买东西还都得求助王太公出面才行。 刚才他那一捆柴禾,明明上称邀了整一担重,也就是一百宋斤,等于后世一百二十斤重。可是王定六刚才听刘干娘跟王太公在那谈话,俩人话里话外,又说这担柴火是二三百斤…他当时还问了,这不是一百斤吗?哪来的二三百斤呐?你们说的是我砍的这担柴火吗? 在他想来,这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疑问了,一担一百宋斤嘛,你们干嘛说二三百斤?多余的在哪呢?可没想到王太公跟刘干娘,包括田二郎和刘二姐,四个人一块都跟看傻子似的看着王定六。 最可气的是田二郎,可算逮着机会了,盯着他看了一会,扭头跟王太公煞有介事的说。 田二郎:“大郎这病大夫到底是咋说的?得早点治啊!” 第二十五章 太白酒楼 我呸!王定六差点啐他一脸,一看田二郎那副装模作样,一脸关切的假惺惺样子,再联想到他给自己起的活闪婆的绰号,就恨得牙痒痒!想是这么想,可是周围的人虽然没说话,看脸上的表情,居然似乎也这么看他,他就真有点糊涂了,心里暗道,难道我智商真出问题了?真要是这样,那这水浒之心可太坑人了,你让我穿越成王定六这么个废物也就罢了,还非把我弄成弱智啊?难不成正是因为王定六脑子出了问题,才在十年后上了梁山? 王定六一边琢磨着,不知不觉跟王太公就来到了太白酒楼。这是江宁府城内最豪华最出名的饭店酒楼之一,与东京的樊楼南北并称。 见这酒楼堂皇瑰丽,延绵上百米,足足有三十多米五六层高,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睥睨耸立,傲世天下了。 一到夜晚,这里是灯珠辉映,上下相照,处处华灯美酒,莺声燕舞,令人流连忘返。 不过王定六却只看过未曾进去过,一来是囊中羞涩,二来也是对这种花天酒地的场所不大感兴趣。也就在外面通过正门,看到过两侧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廊,还有众多灯火辉煌下,令人眼花缭乱的红裙倩影。 当时心中还想,那许多女子,如穿花蝴蝶一般,绕的人眼晕,还如何吃酒呢?又有何趣味可言?…只能说,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啊,另外小屁孩,也是什么都不懂呢。 此时的太白酒楼前,仅仅小厮帮闲就有八九个,分散站立在周围,一个个衣着黑缎冬敞,头戴红边锦帽,脚踏白底皂靴,精干利落,趾高气昂。 此时虽只近午,酒楼门前却已经车水马龙,人流往来不断。 要是过去的王定六,到了这地方只敢远远的看看,瞄两眼就走,现在穿越过来了,后世那什么豪华的场所没见过啊,就算没进去过也看过视频和图片吧?所以这点场面已经唬不住他了。一见王太公有点畏畏缩缩的不好意思上前,王定六一蹦就跳下车来走了过去。 王定六:“敢问杜管事可在?蜜刘坊刘干娘,命小可送来柴薪。” 旁白:门口那些小伙计们倒没有瞧不起人,其实古往今来,但凡生意做得越大的,反倒越是态度和蔼,不会轻易的捧高踩低,对来宾冷嘲热讽甩脸子,连带手下的服务人员也是这样。不会像小说或者戏剧里边讲的,假如有人穿的不好会嘲笑你几句,态度恶劣,那种生意都做不大。就好像后世任何一家五星级饭店大门,或者高档俱乐部,如果有人故意穿的破一点进门,一般人服务人员会礼貌的拦着你。 请问先生或者小姐,您到哪?哎呀您不能进,是怎么怎么回事,他会跟你好好说。不会像这样:不行,站住!干什么的?去去去去!…这是汉奸狗腿子才这样呢。真这样的的地方你也别进去,去了可想而知,你能享受到什么高品味的服务质量啊?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太白酒楼就好比这个时代的高档服务场所。几个伙计见了他父子二人赶着驴车,衣着朴素,可并未露出丝毫的轻视之态。只有一小厮过来往车上看了一眼,瞧见那柴火,笑着说道。 小厮:“想是趁着年节送给后面的吧?却是好运道,房掌柜刚刚发了话,今日起直到元宵节,无论谁人,只要送来柴薪,一担算十二文钱,可比平日多出四文钱呐。” 王定六一听高兴了,这还来着了? 王定六:“如此,有劳大哥通禀一声。” 拱手谢过后,却见众人虽笑着答应,却并无一人迈动脚步,进去给他通报。 王定六猛然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 王定六:“小可见识浅,但不知各位需多少门敬?” 门敬是清朝时候官场上的用词,这个时候还没出现呢,但是通俗易懂,几个伙计小厮都明白了,相视又笑。 小厮:“非是我等刁难,只是大过节的,我等兄弟却也要吃饭过年,你这小郎君既说的文雅,看在你父子二人艰难度日的份上,只收你八十文钱吧。” 王定六一哆嗦,还真不便宜啊。迈步走到驴车前,从筐里掏出一串散钱。这时代只要超过两贯以上的铜钱,基本都是装在框里的,两贯十来斤,没几个人愿意走哪一直背在肩上或者揣在怀里,那得多累呀。 这次出来,父子两人共带了十贯钱,其中七贯银两揣在老太公怀里,剩下的三贯都是铜钱,共约十四宋斤,大概合后世十六七斤左右,都装在一个筐里放在车上。 刚才在蜜刘坊刘干娘那买了二十斤牛、羊奶,以及六七十斤蜜水、奶酪、干果等年货,都加起来还不到一贯,二十斤奶才花了四文钱,跟白送差不多,如今一下子给门敬就要花八十文,这哪说理去?只能感叹平民百姓的生活不易。也因此刚才王定六的一哆嗦,还真不完全是装可怜… 小厮:“这位小郎君,既然心疼钱,那此事便作罢。” 伙计察言观色,看出来了,还善意的提醒他可以不给。 不管他是否虚情假意,就冲人这态度,也比后世大多数的服务单位强太多了。要是赶上后世,哪个单位不是想方设法给你下套,让你往外多掏钱啊?他才不管你富不富裕,心疼不心疼呢。 可是王定六这个钱还不得不给,错过这个机会上哪卖柴火去? 第二十六章 启发 王定六赶紧数完钱交给小厮们,为首那人轻叹口气,刚才他瞧见了车上都是些不怎么值钱的年货,尤其还有不少这个年月都没人要的牛羊奶,就为了送这区区一担价值十二文的柴薪而来,只道这一家父子日子过得着实不宽裕啊,不禁有些起了怜悯之心不提。 伙计进去没多久,就见一位身着藏蓝锦缎对襟绣氅的中年书生,缓步走了出来,身高八尺,长髯过腹,剑眉星目,英朗非俗。 杜岩:“老夫乃是太白酒楼管事杜岩,可是刘干娘推荐来的?” 王定六父子上前行礼,杜岩打量了父子二人几眼,命人将柴薪收了,给了十二文钱后,宏声又说道。 杜岩:“也罢了,你等年关辛苦不易,可前往东边二十丈外,那处红白栏杆的脚店,报杜岩的名字,那里今日有特价炒菜,火爆羊腰,酱爆牛肚,两个菜只要百十文钱,你父子要是打算年节打打牙祭,却是不可错过。更有细面炊饼,一个也只卖五文钱,好生去吧。记得每日天黑前,交割柴薪即可。” 杜岩转身进去,王定六却是站在原地呆呆发愣,半天不动换。一个小伙计过来碰了他一下。 小伙计:“唉,你这小郎,如何立在楼前呆想不走?敢么是觉着自家俊俏,打算等楼里面姐姐出来看上你?” 说完了以后众人是哄堂大笑。王定六却完全不理会,缓缓抬起头来问道。 王定六:“为何只有这两道炒菜?还有别的菜品否?售价几何?” 小厮:“你这孩子,一看就没进过大酒楼,我们这的炒菜本来就稀罕,大部分俱为蒸菜和炖菜,平时的价格也是现在的十倍,现在过年了优惠。我家太白酒楼论菜品之丰,还要超过那东京汴梁的樊楼,你能趁着年关,在我们太白酒楼的脚店内吃上一次炒菜,怕是在外能吹上几年不止,这还是我刚才进去给杜管事说的情呢,你别不知足啦。” 所谓的脚店,可不是洗脚房,足疗店,是北宋对酒楼分店的称呼。王定六一听赶紧拱手谢过,这才与自家的老太公,高高兴兴的往东边的脚店而去。 走不到半里地,来到近前就见这太白酒楼的脚店,比那正店小了十倍不止,但进去之后一看菜品,却是一样的精致昂贵,原来只不过是歌舞助兴的地方小了而已,分成了很多的单间,装潢依然雅致富贵。 两人报了杜岩的大名,果然只有这两道炒菜,在大堂找个地方坐了,又要了两个炊饼,这顿饭吃的父子二人,那真是甩开菜帮子,抡起大槽牙,风卷残云一般,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王太公吃得直打饱嗝,念叨着味道确实香呀,这都多少年没在这太白酒楼吃过炒菜了,不愧是大宋最有名的饭店!哪怕是脚店也是童叟无欺!味道真好!王太公在那边吃边感慨,王定六则是怀念后世的炒菜味道。虽然真论起来,这太白酒楼的炒菜由于各种作料无法完备,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比如味精,还有辣椒。所以味道还比不上后世的丰富,但是在这个年代绝对算是最高水准了。 父子俩边吃着,王定六还在想着心事,这时候就听身后面两名伙计小二在闲聊。 伙计:“哎我说,舅母一家安置的如何?” 小二:“已经在江宁县街里赁了房子,一家三口先住下了,只等过了年,与杜管事说说,在这附近自家店里再找差事。” 这附近一溜的街市,包括太白酒楼的脚店、茶社、店铺等等不下二十几家,门面绵延几百丈长,得有一里多地,全是他们家买卖。要真找个关系,安排一两个人在这干活,确实不算什么。 伙计:“唉!…那天阙村都说要撤保了,只剩那么三五户,俺看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晚走不如早走,哥哥此事安排得妥当。” 王定六听到这里,就停下筷子不动了。等王太公茶足饭饱,抬眼一瞧,王定六端着碗还在那发愣不动,心里就奇怪。 王太公:“大郎如何不吃啊?我看打刚才你就有心事?不妨跟为父说说。” 王定六回过神,扭头却问那说话的伙计。 王定六:“敢问天阙村可是在城南四十里外的天阙山脚下?” 小二:“正是那厢!客人也有那里的亲眷?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好,那天阙村常年河流泛滥,地恶难熟,根本养不活一保村民,近年又常遭山贼袭扰,如何撑得下去?” 王定六说正是家中有亲眷在那里居住,又趁机打听了天阙村的一些情况,最后话题又转到炒菜上。 王定六:“这炒菜真是不错!敢问两位,还有其他的炒菜吗?大概卖多少钱?” 就这么着,几个人聊了大半个时辰,他心中一些原本模糊的想法,就逐渐清晰起来了…王太公在边上忍不住也插话。 王太公:“大郎敢么是还想吃这里的炒菜?” 太公有心劝儿子省点钱,又心想反正快过年了,破费就破费一次吧,谁让他疼儿子呐,便又悄悄的问。 王太公:“你如何问起天阙村啊?我家又何时有亲眷在那里住?” 王定六:“呵呵,大人,孩儿有了些想法,此事咱们回家详谈。” 第二十七章 门户之别 就这样父子二人吃完了炒菜,出了脚店,王定六拉着太公先去了肉铺,买了二十斤猪肉,还有许多这个年代做菜的调料,又转道街市里面,看望了一名叫做王安的远房亲戚,是个孤儿,同时还是王定六的发小,比他大了一岁,两人关系从小就挺好,这些年也常在一块玩。给王安留下了一些年货,特意嘱咐他明日去江边酒店中过年,父子两人这才赶着驴车满载而归。 回到家中酒店,却正与两个来吃饭的客人打个对脸儿。 张旺:“哎呦,这不是太公和大郎吗?是去办年货了吧?羡煞我也。” 这位指指点点说话的精壮大汉,睁着一双发红的三角眼,正是截江鬼张旺,旁边还有一个精瘦的年轻汉子,一脸憨笑,留着络腮胡子,叫做油里鳅孙五。这两个就是他们王家酒店有名的白吃二人组,所谓白吃不是说他俩傻,而是说吃白食,总赊账。 两人都是二十出头,张旺看着稍大一点,有二十五六岁,脸上带着醉醺醺的酒意,王定六看见他心里就腻味,自己有八成是被对方算计了,因此根本不想搭理他,可是表面上还得暂时忍着,勉强一拱手。 王定六:“两位哥哥却是吃的快活,再次谢过孙家哥哥的救命之恩,请恕小弟病后不胜酒力,这次却无法奉陪了。” 孙五倒是表现的挺实在。 孙五:“大郎和太公自去歇息便是,我俩不妨事。” 王定六打过招呼直接去了后宅,王太公就冲孙五点了下头,理都没理张旺,吩咐王福和王平一声卸货,就自个也去后面歇息去了。 张旺看在眼里脸色一沉。 张旺os:嗬?!怎么地?看不起我?快过年了还给我甩脸子?哼! 张旺:“来,你我兄弟且快活吃酒,这次不许只饮半碗,全干了!来人,再给大爷我上三斤牛肉!” 孙五:“别了哥哥,我俩在这已吃了三日了,今日尽够了,且回家去吧。” 张旺:“兄弟你客气什么?!天都没黑呢,不吃够本哪能走啊?你可是救人一命,吃他家三日酒席是王太公亲口答应的,怎么的,你还要替他家省钱呐?来,坐下,接着吃!吃完咱哥俩再干一碗!” 张旺说话的声音挺大,显然是故意给王太公这父子俩听的。 且说王定六到后面进了屋,倒上茶水,往那一坐。见太公阴着脸,嘴里也嘀嘀咕咕啐骂不止,忍不住劝解。 王定六:“阿爷,不必与那两个小人一般见识,今日是最后一天,量那厮们明日便再无由头前来占便宜。” 王太公:“嗨,其实老夫只是一向心软,真要整治张旺那厮,并不费吹灰之力,想我家再如何无钱无势,也是个金陵邑的六等城坊户,如何还治不了他一个破落户?” 王定六:“哦?向来听闻大人说起五等户、六等户之分,究竟是个甚么说法?今日儿子却要请教个明白。” 王定六这话真不是敷衍,既然都已经穿越过来了,今后就不能像过去那样糊里糊涂的活着呀,入乡随俗,也得认清自己所成长的家庭环境,在北宋到底是个什么社会地位,顺便也长长见识。 王太公:“既然如此,今日且听为父与你说上一说…” 这一说可就是大半个时辰,天都快黑了才讲完,王定六也是恍然大悟,深刻理解了北宋时期严酷的等级之分。原来大宋朝为了方便管理城乡的户籍,更是为了方便收税,分别设立了两种户籍,住城里的人叫城坊户,也叫城郭户,住农村的叫做地户、乡户。是不是听着有点熟悉?对了,这就是现代所谓的城市户口、农村户口的由来!不是新中国首创的,从宋朝就开始有了。 不仅如此,宋朝还为这两种户籍分别设立了十等的户籍级别。 最低为第十等户,就是城、乡的破落户,什么都没有的流浪汉,没房产也没土地,也没个正经职业,连租的房子都没有,就在野外随便哪里搭个棚子住,指的就是张旺和孙五这样的人; 第九等城郭户,就是城镇有租赁住处的无产者,没房子,是租的。九等的乡户,就是九等农村户口,指的是暂时无地或者只有租赁数亩田地的佃农; 第八等城郭户,是城里有固定工作的人,也有租赁住处;八等农村乡户则是有购买数亩田地的自耕农;这就与与九等乡户不一样了,是自己买的地。 第七等城郭户呢?是城里有房产或工作收入的家庭,不但买了房了,每年工作赚的钱还超过十贯,这是第七等城市户口。七等乡户则是买了十亩田地左右的自耕农;第八等是不到十亩,第七等则是十亩以上了,随着等级的提升,给官府交的税当然也就更多了。 第六等城郭户,是城里要么有房产,要么每年收入数十贯的从业者,就是指的王定六他们家目前的状况,六等乡户则是在乡下有数十亩到百亩田地的自耕农; 因此从第六等户到第十等户,无论城乡,以上这些在北宋时期,全部被称为下户! 王定六这才明白,原来六等户在内到十等户都叫下户。从第五等户开始,就是上户了。从这时候开始,就可以称一声某某大官人了。就像水浒中有名的那位西门大官人,不用问,人家西门庆他们家,肯定是阳谷县的上户人家,也就是五等以上的户籍。与王定六家的六等下户,有着明显的门户之别。 第二十八章 王家必须翻身 那第五等城郭户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呢?就是有资产数百贯或同等价值固定房产的人家,王定六也明白了,原来他们家,就正好是从五等上户,卖了房子搬到江边租了块地方盖了房子,开酒店后,沦落为六等下户的。什么叫败家?其实这才是真正的败家。王太公为了满足儿子花钱的需求,真是不惜一切,卖房子也值了,甚至不惜户籍降等也认了,可见对他的宠爱。 第五等乡户也不简单,起码是要有数百亩的土地,家里有佃农的地主出身;个别小村保的保正就是五等户,都保的保正甚至是四等户。像梁山好汉托塔天王晁盖,那就是起码五等乡户人家,非上户人家,是当不了村里的保正的。 而第四等城郭户,要有价值数千贯的资产,第四等乡户,则是指的最低有上千亩以上土地的地主; 第三等城户那就需要家财万贯了,大多有各种产业,三等乡户则是要有上万亩田地的大地主; 第二等城户呢?就需要家产十万贯,乡户则是良田十万亩以上; 第一等那就不但要有财产和田地,还要世代簪缨的官宦之家或者皇亲国戚。光一代人当官还不行,还得好几代,甚至在前朝就是官宦人家,很多都是千年家族。实际上从第二等户开始,不管是城市户籍还是乡户,就基本都是世代官宦人家了,不是寻常百姓能比的。那一等户在整个大宋,更是凤毛麟角! 王定六等老太公说完以后,感叹大长见识的同时,也不出所料的点点头笑道。 王定六:“大人,如此说来,我们家要想翻身,看来就得争取天阙村保正一职啊。” 王太公:“嘶,我儿居然有此想法?不过,要说那崔将仕本是武官转职为从九品的文官,倒是正好管着天阙村一带的户籍治安差遣,官虽然不大,权利可不小,又是难得的在地官宦,听闻这一两年就要到别乡高升了。按大郎这一说,是要为父借着争当天阙村保正一事,将户籍升等?” 王定六:“正是此意!户籍不升,我家后续的生计也难有起色。什么叫翻身?咱们家怎么从五等户下来的,就再怎么升上去!六等变五等,一下一上,一字之差,可是天差地远呐。此事孩儿琢磨半晌了,不然在太白酒楼吃饭的时候,为何跟那两个伙计询问那么久,问那么详细?” 王太公:“可此等好事…真能轮到为父头上?” 王定六:“好事?呵呵,阿爷多想了,天阙村那边孩儿是知道的,刚才吃饭的时候又趁机打听过,可以说是残破不堪,左近山林里窝藏的盗匪不少,村里住户也都快逃散干净了,只是有时候靠着附近山上寺庙里的和尚们周济一二,却支撑不了一两年。此时那保正一职,正是个烫手的山芋,因为要做保正,那天阙村的一千亩不长庄稼的恶地,怕是也要全盘接过!” 太公捻着胡须沉吟。 王太公:“烫手的山芋?为父懂了,买了天阙村千亩恶地,却难收庄稼,只白白顶个保正的名头,还要交粮食税,没人愿意的,我家才有机会?” 王定六:“可不正是如此吗?” 王太公:“呵呵,大郎却有两条没想到啊。” 王定六:“阿爷且说哪两条?” 太公苦笑摇头:“第一条,保正一职可以转迁他处,所以历来当了保正的,人家不愿轻易放弃,保正这职务又可以迁移,不是死盯在一个地方不动的。第二是,我家家境实在不富,去哪里弄来几百贯钱买那一千亩地?更还要与崔将仕及衙门处打点,没有千百贯恐不济事,这还没算后续的收成要交税啊。” 王太公暗道这大郎懂事以后,心倒是真大,也挺敢想的,就好比村里这家人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想着要竞选村长呢。靠不靠谱先不说,这钱从哪来呀? 王定六摆摆手:“钱的事孩儿自会想办法,短则十余日,长则二十天,必定有一场富贵。何况据儿所知,我家酒店脚下这块地,当初官府也不过开价五百文一亩,那天阙村虽是有主私地,却还比不上这里,一亩的价格岂能贵过五百文?都算上也不过七八百贯钱而已,儿子定会凑足的,就看大人决心如何?” 王太公还是犹豫不定…要知道自家大郎的话虽听起来有道理,却存在太多的不确定性。王定六决定使出杀手锏,这次不能用吭叽耍赖这招了,而是说的很严重,甚至要上纲上线了。 王定六:“不瞒大人,此事可是那金甲神将,在梦中告知孩儿的,说你们家要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是绝难翻身,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上户啊?孩儿眼看年岁渐长,就要长大了,难不成将来只能寻一位下户人家的女儿做妻子吗?这辈子又如何甘心呢?” 这话可说到王太公的心里去了,事关王定六的婚姻大事,甚至传宗接代,他不能不重视起来。 王太公:“嗯,好!既然霸王如此提点,为父岂能不奋力一争?…只是…即便为父争到了那天阙村保正一职,难道我家真要迁到那处恶地偏乡的所在?这酒店不要了?” 王太公os:好不容易搬到这来了,还得往那边搬?这不瞎折腾吗? 第二十九章 雄心壮志 王定六:“哈哈,大人忘了?我家旁边的这块滩涂地可不下万亩,常言道人挪活树挪死,时才大人也说了,保正一职可以迁徙,如何不能招揽流民,在此地立足呢?” 王太公听了这话着实大吃了一惊,他站起身来像是不认识似的看着王定六。 王太公os:不想我儿竟有如此雄心壮志!? 招揽流民无疑是一项善举,而且历来都是要克服很多困难,需要大毅力、具有大气魄、酝酿大图谋才会这么做,远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能承担的了的。王太公隐隐觉得儿子内心里似乎有一种超乎他想象之外的盘算,他甚至感觉儿子身上突然涌现出一股英雄气概,让他震惊不已,感慨莫名,猛然又想到。 王太公:“难道,此乃霸王之意?!” 王定六脸上肌肉直抽抽,心说刚才那一通算是白装了,怎么什么都是霸王项羽啊,嗐算了,霸王就霸王吧,他也懒得再解释了。 王太公见他没有否认,便下定决心。 王太公:“我儿既然有如此雄心壮志,为父岂能不鼎力相助?这便舍下这张老脸,去找那崔将仕。” 王定六:“此事年后再说不迟,阿爷早点歇息吧,儿今晚还要好好琢磨这赚钱大计!。” 说完不顾太公一脸疑惑,径直出去找王福。 客观地说,能花几百贯招揽千把人的流民,在酒店旁边的滩涂地上组建一个村落这件事,江宁城中能办到的人,没有十万也有这半数之多,可关键就是没人肯做,原因很简单,无利可图啊。谁钱多了没处花了? 因为这样不但短期内见不到效益,如果没有后续的一系列赚钱措施,怕是要永远背上这个村保的税费负担,这是赔本赚吆喝的事。用后世的话说,你只是前期投入,一直没法变现,那谁会干? 可是王定六跟他们想的可不一样,建立村堡,只是他心中一个模糊计划的开始。穿越者要想改变命运,还是得仰仗超越时代的眼光。 来到酒店堂内,他先命王福和王平两人将数斤牛羊奶分别煮开放好,今后每日晚间都要如此,以备第二天饮用。 王定六特意闻了闻,这个时代的牛羊奶,确实腥味很大,不过营养应该更丰富,毕竟是天然饲料喂大的。 又询问王福有没有白砂糖,家中恰好还有二斤。 他拿来一看,是淡黄的颜色,尝了尝甜中带苦,不说是白砂糖,还以为是后世的那种幼儿打虫药糖呢。就这种质量居然一斤卖六十文钱,比白盐贵了两倍,据说还有更白的白糖,只有一点黄色,卖一百文以上一斤,属于官府统购统销,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专卖机构,就像炭局那种。 不过要是制作那种纯白色雪糖的话,这倒是又一个可以考虑的赚钱法子,只是具体的过滤步骤和装置要好好回想一下,也需要时间来完成。 这事先放一边,取来纸笔,连描带画的写了几张调料制作步骤和菜谱。这些才是他有信心赚快钱的主要凭仗。各种调料的栽培种植技术,他在后世的农林所里不但学习过,而且还在田间地头亲自实践过。可惜这个年代还有许多重要的调料无法获得,比如辣椒,还没传到中国呢,这年头交通又不方便,不可能坐飞机去趟墨西哥把辣椒找来。所以他只能根据这个时代北宋现有的材料代替或者自己配置,甚至要用到中药,不过这需要多次实践,不是一天能完成的。 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改着,在旁边王福崇敬的目光中,最后才将写好的菜谱和调料制作方法交到对方手里。 王定六:“此菜谱乃我王家秘传,万不可带出这间厨房!今晚睡前某家要看到结果,这红烧肉要先去毛,水烧热倒掉,如此这般…” 他耐心教授王福怎么做这个红烧炖猪肉。 嘱咐过以后,王定六用罢晚饭,又开始晚间拟好的日常训练,做完整套训练动作后,又拿起院中的七尺短枪,练习后世的刺杀。 既然来到了水浒世界,只凭借散打那几下子拳脚恐怕不够用,这年头兵器才是王道啊。就比如水浒里有个没面目焦挺,那一手摔跤的本事,连黑旋风李逵都怕他,一上手就摔李逵一个跟头,一上手就一个跟头,最后摔的李逵都躺地上不起来了,意思是我起来也是被你摔,还不如我自己老实点躺平呢,所以也有人笑言躺平就是从李逵开始的。 当然这是开玩笑,也可见焦挺身手确实过硬。可就是连焦挺这样的本事,就因为不会兵器,也不会骑马,最后在战场上却死于乱箭之下!实在太可惜了。 王定六绝不想犯焦挺那样的错误,他知道,哪怕散打的威力再大再强,终究是拳头,比不过兵器。 可现在练兵器又没师傅教他,他就只能回忆后世我人民解放军练习的步枪刺杀,以此来训练自己,起码做到自保吧。 步枪刺杀动作也很简单,就那么几下,核心要领是弓步前冲、后退、格挡、勾踢和撞击,还有几种步伐。他按照记忆中军训时练过的这几个动作要领很快就熟悉起来,嘴里还不停喊着…杀!杀! 没办法,他目前只能这样自我训练,而且这个时代大多数的所谓武艺开手师父所教的,在他看来还远不如这套刺杀动作实用。那当然了,毕竟是八百多年以后凝练出的刺杀精华啊。甚至他想起在江宁城闹市中见过的那些卖艺的,也大多数是华而不实的架子,估计连水泊梁山里打虎将李忠那两下子都没有,过去的他也许还能被唬住,现在是完全不屑一顾了。 第三十章 王家菜谱 就这样直练了两个时辰,天色早已黑了,又砍了半个时辰的柴薪,再次累的胳膊抬不起来,这才回到屋里。 厨房内王福正自一人忙活,却也出了一头热汗,一见王定六来,赶忙求告。 王福:“小官人来得正好,按这菜谱上写画的已做出两道菜,小官人尝尝如何?” 不觉中,王福的称呼都改了,要知道官人这一称呼在北宋是有特殊意义的,除了女子对夫君这么叫,在官府有正式任职的文武官员也是这个称呼。在民间,那则是对五等上户的家主才能称呼大官人,或者员外、朝奉,家主的嫡子才被称为小官人。 王定六家目前严格来讲,是当不起官人这一称呼的,这反映的王福一种微妙的心态变化。他觉着王定六这个少年有点不一般。 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王定六夹起两道菜分别尝了尝,微皱眉头,其实这两道菜就是我们后世非常熟悉的梅菜扣肉和咕咾肉,王定六尝了尝,这菜现在做的的确差点意思,条件有限嘛,好多作料都不全。不过头一次也不能勉强,又打开另一口大锅里炖着的红烧肉,尝了尝汤汁点点头,这顿肉还行。 回过身来重新指点他两道蒸菜和炒菜该改进的地方。 要问王定六为什么这么会炒菜?其实也很好理解,后世的男人只要是独立在外的,不少人多少都会点厨艺,只不过王定路还算其中比较出色的,因为他自己本身就爱吃,所以常琢磨怎么吃法,因此大概会那么十几道菜,真正说起来,所谓的厨艺也就那样,可在这个时代,那就算出类拔萃了。 炒菜在这个年头真这么稀罕吗?当然了,炒菜虽然早已出现,但大多数菜谱在宋代还不普及,在现代我们熟知的那些炒菜,绝大多数都是在明清时期逐渐完善的,北宋还没有出现。 而且在宋朝时候还有一点最重要,当时的人们不爱吃猪肉,跟汉唐一样,谁愿意吃养在厕所里的猪?即便逐渐不在厕所养了,改为院子里头放养,但是老百姓的观念还是根深蒂固,觉得吃猪肉低贱,有失身份,很没面子!自己都不吃更不可能拿出来招待客人吃。除非苏东坡那样,狂放不羁的另类人,连怀孕的小妾都可以送人的。所以很多猪肉炒菜的菜谱现在根本就没出现,因此王定六才把赚快钱的主意,选定在所谓的王家菜谱上。 他今晚教给王福的都是跟猪肉有关的菜,尤其是两道炒菜,王福是听都没听过! 随着王定六指点完毕,令王福重新再做一遍,只见这汉子慌得先唱了一个大喏,扑通一声跪拜在地。 王福:“启禀小官人,小人年后…不不,明日定会跟太公他老人家到府城内将契书再续上十年,以报小官人授艺之恩!” 王福的突然下跪,其实是不得不跪,这年代的国人虽然不随便下跪,可并非不知好歹,那得分时候。在王福眼里,王定六教给他的菜谱,是足以使他在这个世上安身立命的本事,王定六虽小,但对他那是有授艺之恩,两人已经有了实质的师徒恩情了,岂能不跪?北宋的人极为尊师重道,王福这一跪也等于是承认了这层关系。 王定六先是一愣,不过随后也反应过来,意识到他显然大大低估了这些炒菜对王福意味着什么。 王定六:“唉不必如此,你我非是师徒。至于到衙门签订契书,也不着急。明日衙门怕是要休沐,某知你心里所想,你且放宽心,只要你一年内不外传这几道菜谱就行,一年之后你来去自如,我家必不会拦阻你的富贵前程。” 王福:“这如何使得?!” 王福还要再拜,被王定六单手托住。 王定六:“如何使不得?某事情繁多顾不上庖厨之事,你只十日内将这三道菜做好便是,慢慢来总会成的。这些调料最是要紧,如不能配好需尽早告与我知,再做整治…还另有十余道菜谱想要传给你,你难道不想要?” 王福震惊的似看鬼一样看着小官人,不知所措。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男子本来就很少会所谓的厨艺,至多是像王福这样,会几样家常蒸煮翻炒的简单菜肴,真正会炒菜的厨师,在这个时代被称为菜博士,都沾了一个士子,可见一斑,因此菜博士本就不多。一般酒店多数情况下所谓的菜,基本都是大鱼大肉的弄熟了成块往上端,很少那么讲究。不然水浒里那些好汉们就不会动不动大喊:切三斤熟牛肉,来五斤好酒,一发算钱还你之类的常用语! 不怪好汉们不讲究,是实在没啥可讲究的,除非像东京七十二楼的樊楼,金陵太白酒楼、金凤楼,和大名府翠云楼等地方,但那是江湖好汉们去吃饭的场所吗?除非是去放火还差不多。 可在王福眼里,年仅十五岁的小官人不但会做炒菜,那经验看着怎么跟太白酒楼的菜博士一样?他弄不明白对方从哪学的,又为什么平白无故教他。王定六只能耐着性子再多废几句话。 王定六:“某不但不会拦你,还会支持你到金陵邑内开一家酒店,就用这几日教你的菜谱,某家只占你两成份子,如何?” 王福:“万万不可!岂不是小人太占便宜了,真有那一日,小人至多倒过来占两成还差不多。” 第三十一章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无赖 说起这事来,两人又争敬半天,最后王福才勉强答应自己占四成,还要自己出钱付店租,不然死命不干。 王定六:“好吧,暂且如此,那此事就宜早不宜迟,年后就开始在东门或北门码头附近寻找铺子,只有一样,除太白酒楼之外,万不可将某传你的菜谱流出去。” 王福:“小官人放心,小人就算是把手指剁掉,今生再不做菜,也绝不会将小官人的菜谱泄露给他人。” 心里暗暗嘀咕。 王福os:莫不是这菜谱,就是从太白酒楼所得!? 心里这么想也没敢问出口。 接下来的三天,王家酒店过了一个热闹而温馨的元旦,又叫元日,就是后世的春节。三十儿这天一家人兴高采烈的贴门神、点爆竹、饮屠苏酒,相互拜年,太公每人又发了一贯的岁钱,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见王安的人影,对于王定六那发小,太公心里一直很惦记。 王太公:“这孩子如何不来我家了?莫不是出了事情?明天进城给崔将仕拜年的时候,我儿陪老夫再去王安家里探看一番。” 旁白:王定六也正好送柴火,顺便再去一趟药店配一些调料辅材,就答应一块进城。 大年初一这天,江宁府可太热闹了,跟往年一样关扑三日,就是以相扑游戏来庆贺新年。东门附近那彩棚连成一片,棚里铺陈着冠梳、珠翠、头面、衣服、花朵、领抹等琳琅满目的奖励商品,男女日常穿的带的什么都有,引得人山人海,至晚不绝,闹了个通宵达大旦。 王定六对这一切早看腻了,虽说穿越以来这是头一回赶上过年,但是当下他也没多大心情看热闹,还得在家琢磨怎么赚钱。王福这三道菜做的不如预期,他还要为了调料的事操心,打算多买一些辅材多试验几次,争取达到现有条件下的最佳效果。 尽管在王福眼里,目前做出来的这几道菜已经快赶上太白酒楼的水平了,那个味道鲜美无比,他从没尝到过,可是王定六还是不太满意,还得继续研究这些作料的搭配。 另外还有对过滤的器材,他也有了不少想法,专门找到了记忆中西门附近的刘铁匠铺子,他印象中那家的打铁水平在整个江宁府也算数得上的... 不知不觉中,这银钱花的跟流水一样,也就是王太公宠溺,换了其他的家长早跟他家法伺候了,那材料买了一大推,煮完了随手就不用了,甚至扔了,让你这么糟蹋东西,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王定六心里一样着急啊,这是他的第一桶金,他比谁都想早点成功。看来在哪个时代钱都不是那么容易赚的…但是要想拿到这第一桶金,要想完善这些菜谱,这几种调料他必须实验完成!做菜一个是火候一个就在调料,没调料几乎就意味着失败一半,除了食材,这是最基本的先决条件,所以这道坎必须迈过去。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在大年初十他生日这一天,王福终于给他献上了一份满意的生辰贺礼! 王定六的三道菜谱终于彻底完善了!王福做出来了,几种调料也基本达到了现有的最佳效果。 王定六:“好,你且好生准备些衾被麻布,试着将这几道菜各做数道后,包在食盒内用被子包好,不致很快冷掉,元宵那日跟我进城。” 王福:“小官人是要到城内售卖?” 王定六:“哈哈哈,你到时便知!” 王定六心情畅快,这个时候偏偏又有人过来恶心他了。 张旺:“哎呦,大郎恁的兴发,俺们兄弟是也要来讨一杯喜酒!” os:我道是谁,又是张旺、孙五两个混账,也难怪了,这方圆十里范围内,我们家的酒店就这俩邻居,可真正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啊。过年有几天不见,都快把这二位给忘了,这刚过了年又来了?又要白吃白喝是怎么的?这回我可绝不再给你们俩赊账了。 王定六心里是真窝火啊,可是也只得强颜欢笑,拱手为礼。 王定六:“二位哥哥正旦新禧,小弟王定六拜年。” 孙五:“兄弟正旦新禧!” 孙五一见赶紧回礼,张旺也乐的咧开了大嘴。 张旺:“哈哈,回拜兄弟!怎不见太公?” 王定六:“老父近日身体不适,正在后院歇息,两位哥哥随便吃酒,小弟不奉陪了。” 张旺:“哎先别走哇,兄弟着什么急呀,好叫小郎得知,前几日我兄弟发了利市,赢了关扑博彩,却也打算在你酒店中搏个彩头,连饮三日你看可好?” os:什么?赢相扑博彩?你蒙谁呢?就凭你?那玩意要中奖难度虽然比不了后世的中彩票,要赢也是万中无一,你还以为我是过去的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不就是又做了几笔黑心的买卖吗?否则你那钱哪来的?我都不用看别人,瞧一眼孙五那模样就知道了。 此时站在张旺边上的那油里鳅孙五,对王定六正拼命保持着一种,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那脸就跟他后世常见的那种表情包差不多,那笑容都跟哭似的,可想而知,张旺就算真有钱,也肯定是来路不正。王定六不想跟这俩人纠缠不清,敷衍了事的说。 王定六:“如此却好,请恕小弟不胜酒力,却要回去歇息了,少赔少赔。” 张旺:“哎,小郎且住,既然允了俺们连饮三日,那酒钱便也三日后一发算了如何?” 第三十二章 隔墙有耳 王定六本来都迈开步了,听了这话忍不住再次停住,回头看了一眼张旺那张无赖的脸,咬着牙强忍着恼怒。 os:这个无赖的狗东西,浪里白条张顺怎么不早点把你扔江里呢?唉,不过就凭我现在这能耐还不能跟他翻脸,狗东西你别让我逮着机会,早晚有一天,过往的羞辱我会加倍讨回来! 王定六:“哈哈,如此也罢了…三日后,还望两位到时及时结账。” 说完转身就走,似乎一句也不愿跟张旺再多说。 望着王定六的背影,截江鬼张旺冷笑不止,眼里满是怨毒。孙五在一旁有些抱怨道。 孙五:“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呀?为何一再赊账啊?我等又不是没钱与他,何必为此失了面皮,脸上需不好看,这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张旺:“哼!谁跟谁低头不见抬头见?兄弟你看不出来吗?他们家当家那老头一向看俺们不起,这几日连这小畜生也想翻脸不认人呐,俺就看不惯他父子俩那副嘴脸,你看不起谁呀?你们家也不过是六等下户人家,凭甚如此狗眼看人,兄弟你不用管,且看俺怎么消遣这爷俩。” 接下来的两天,张旺和孙五二人果然在王家酒店天天从早喝到晚。王定六呢,则是过着锻炼身体、砍柴伐木、研究过滤器皿的这种规律日子,也轻易不再去前面露面儿。 话说张旺孙五这两人上王家酒店吃酒的第二天,一上午艳阳高照,往常这个时候,都是王定六外出砍柴之际,可今天一早,忽然发现家里的两把斧子都有些顿了,就让王平午后拿了去城内打磨,自己练了会儿散打和刺杀动作,也没再出家门,就跟王太公在院子里坐着叙话,爷俩喝茶聊天。 正说着天阙村土地的事,就听院墙外头,传来一阵踢里踏拉的脚步声,是有人从外头路过。王定六他们家门前是官道大路,后院外面就是一片滩涂地,再远点是大片的树林子,其实挺偏僻的一处所在,除了院子前面的官道有人路过,后院外面基本没有行人,偶尔有人从他们家后院外头路过,都是附近村里放羊的,养牛的农户,或者江对面前往金陵的客商,道路不熟的旅人等。所以父子俩开始也没往心里去,还在那慢条斯理的说闲话儿。 但是随后就听见一阵嘻嘻索索脱衣服的声音,然后紧接着就是一片哗啦哗啦的水响,爷俩这才停住话头,相互看了看。不用问啊,这是有人在他们家墙外头撒尿了。 os:这是谁这么不讲究啊?属狗的?还非得找墙根底下撒尿? 王定六心里鄙视,可嘴上并没有说什么,因为其实说起来这种事也算正常,要说这个年头的北宋,荒郊野外大小便本来也并不稀罕,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兴许是哪位过往的客商,走路时间长了一时内急,忍不住了,宋朝荒郊野外的可没有公共厕所。别说宋朝,就算后世这种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因为这院里有住户,出去呵斥一番也就算了,不是什么大事。 心里本来还挺不以为然呢,一转头,却看见王太公满脸阴沉,好似乌云密布,使劲咬着后槽牙,一边儿喘着粗气,一边还直看着酒店后堂的大门,面带愤恨之色。 王定六略一思索,立刻恍然大悟!他想起来了,这个时间点在他们家这附近撒尿的,能有谁呀?肯定又是那二位。张旺跟孙五这会不是正好在前面大堂里喝酒呢吗?看这意思是喝了不少,俩人这是正走肾呢,也可能是故意就要尿在王家父子住处的窗户外边。不然随便找个隐蔽的地方就行了,何必特意还绕了一圈,转到酒店后边来方便呢?难道是真忘了我们父子在此后院居住吗? 没多久果然就听外边张旺的声音先说话了。 张旺:“嗯嗯兄弟酒量…还是…不如哥哥我啊,...连尿的,都不如哥哥我...高...不如我远啊...啊哈哈哈…且等…明日与我,去那金陵…勾栏瓦巷中走一圈,带你...见识见识…可不能像...今日这样露怯” 孙五:“咯...全凭哥哥带契,咯,小弟量浅...如何敢与哥哥海量比啊?我实在是喝不动了,咯,差不多就回去吧。” 张旺:“兄弟...说甚鸟话?!怎的就,喝不动?这天还没黑呢,刚来...就回去?你莫非…怕喝倒了…来不及算账不成?你这厮…又无婆娘管束,怕个甚矬鸟?!喝倒就睡…怎么地?还怕那王老儿…催酒帐不成?” 孙五:“哥哥,咯,别这么说,说好这顿,咯,酒钱算我的,回去小弟我连上次,咯,哥哥欠下的酒帐,一块还上。” 俗话说言多必失,更何况是两个喝多了的人。如果他们俩出来撒尿尿完了赶紧回去也就罢了,接着再喝,哪怕喝吐了也无所谓,可是偏偏在那不停的说废话,又偏偏王家父子隔墙有耳,听了个一清二楚,也许这是冥冥中自有天定吧,两个人今天该着如此,截江鬼张旺一听孙五说要还账,立马不乐意了。 张旺:“不许还!…那王老儿酒钱,先欠着,欠着多好?那个老小子…只会怪俺…带坏他那不长进的…小猪狗,且待俺…出那一口鸟气才罢。” 第三十三章 忍无可忍 张旺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故意不还帐,还连院子里头王定六父子俩都骂上了。 院里的王太公气的浑身发抖,他本来就对张旺满腹怨气,立刻就想站起身来找他们理论去,却被王定六一把拉住。 王定六:“嘘,大人,先坐下。” 王定六把手指竖在嘴前,示意老太公噤声,想听听他们说什么。直到此时此刻,王定六还真没怎么生气,谁会跟一个醉鬼较真呢?再说王定六本来穿越过来,就是因为喝闹的,所以他感同身受,知道喝酒的人口无遮拦,不用当真,大部分说的就当听笑话。就听孙五继续说。 孙五:“哥哥,咯,何必与王员外生闲气?咯,街里街坊的住着,那老官儿一向待我二人,咯,不薄,几次赊欠酒帐也不见推拒,咯,人家对咱不错了,再说大郎又刚刚,咯,掉江里头,差点,差不多就…”说到这孙五似乎有点底气不足,欲言又止。王定六和王太公都竖起了耳朵,听的更仔细了。只听张旺一声冷笑。 张旺:“哼!那个老儿算,算个甚么鸟员外?还王员外,我呸!荒郊野外…咱俩为了做生意...才在这附近住...又算哪门子的街坊?兄弟啊,你也太...实在了...就那老狗,一向看俺不起…直当俺不知道?要俺说…兄弟就是太心软,那天就该…多找几个,跟着项三儿…直接把那…小狗给打死,只分给俺,一贯多?!…还不如江里做,十趟买卖!” 孙五:“哎呦哥哥,咯,你喝多了,怎么提起江中,咯,之事?!” 张旺说:“怎么不提?…要我说…你就不该救那小狗,只让那厮,淹死最好…拿眼蹬我干什么?...前几日俺,在江上…做买卖你就,下不去手…还是我替你…补那一刀,不然这场买卖…如何做得成?又哪来,这顿酒肉?” 孙五被张旺吓的酒醒了一大半。 孙五:“哥哥,你小点声!咯,这江里的买卖,咯,俺实在是没做过…咯,再多几次便好了,可那小郎君毕竟不一样,咯,常言道,兔儿不食窝边草,我看要不就算了…” 张旺:“呸!” 这时候就听咕咚一声,好像张旺推了孙五一把,撞在院墙上。 张旺:“你这腌臜泼才!只会…吃里扒外!要不是你…你这厮非要…救起那小猪狗,只待这小猪狗一死…这酒店,早晚散伙,到时候…咱俩再趁机下手,又能做成...一桩大买卖?我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在后船舱板上倒了油...让那小子滑到江中,本来等他死透了,就万事大吉?偏你又生出好心来,你是那老猪狗的干儿子是怎么的?这么向着他们家?” 王定六听到这里,已经彻底断定,原来这一切还真是截江鬼张旺提前布置好的,都是他的主谋!刚才这一番话,等于不打自招,来龙去脉都交代的清楚清楚,等于亲口承认了。虽然说酒话不能信,可那也要看什么话,别忘了还有酒后吐真言一说,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岂能是随口编造出来的?肯定是要亲力亲为才能描述出来,而且又全部回答了王定六心中的疑问。 os:我说怎么记着当时舱板上特别滑溜,敢情这个混蛋给抹了油了?那种甲板上不抹油都容易滑倒,更何况是故意而为?这是想要小爷我的命啊? 既然明确了双方势不两立,王定六不由得脸色阴沉,怒气填胸! os:怎么办?难道还要忍吗?要继续忍到什么时候?可是不忍的话,去报官,又有点太便宜这厮了。 王定六正在一边权衡利弊,听了许久的王太公却是已经忍无可忍了。大郎就是他的逆鳞啊,他可以一辈子委曲求全,对人低三下四,平时对自家儿子甚至连说话声调都弱了三分,但这有一个前提,决不能威胁到宝贝儿子一丝一毫的安危,特别是对上张旺这种明显对儿子有敌意的人,他可以不顾一切,完全将自身的生死置之度外。 当下王太公双眼通红,大喊一声就窜出院外,指着截江鬼张旺大骂。 王太公:“好你个恶贼!丧心病狂,死有余辜啊!竟敢让我儿故意摔落江中,我把你这泼贼千刀万剐!” 老太公边说着就冲了过去,向张旺一掌打了过去。 毕竟是上了岁数,老不以筋骨为能,那一掌在截江鬼张旺看来,跟挠痒没什么两样。可张旺作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也是正在血气方刚,才二十出头的年岁,再加上喝多了酒,连这一巴掌也不想白白忍受。要不是王太公突然出现,让他多少有些心虚,他早就反击了。即便如此,凭他那健壮的身体力量,哪是一位半百老头能扛得住的。 张旺身子一闪顺势一推,王太公哎呦一声,就被对方推倒在地。 等王定六忙乱之间,抽了一根短枪抢出院外时,就见自己老父亲正被不知所措的孙五慢慢扶起来。孙五倒是嘴里哆里哆嗦直说好话。 孙五:“老员外,别生气,他喝多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一见老父倒地,霎那之间,王定六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回忆,包括自己的前世今生,以及王定六本人的种种遭遇和结局。 os:我穿越至今,一直是该忍的忍,该让的让,为了改变原来的命运,从长计议,可那也得分什么事啊?既然今天这事被戳破了,截江鬼张旺明显已经骑到我头上来了,我还要忍吗?忍无可忍那就无须再忍! 第三十四章 泼男女干的好事! 张旺这时候还在撸胳膊挽袖子,指着刚爬起来的王太公大骂。 张旺:“你这老儿…胆敢,胆敢与爷爷放对不成?算上你家小猪狗?…你们爷俩加起来也不是个,你能怎们的?” 王定六见着这么疼爱自己的老太公跌倒在地,早就怒火中烧,大吼一声。 王定六:“泼男女干的好事!啊——!” 王定六双手紧握短枪,前腿弓后腿绷,这些日子苦练的刺刀招式自然而然使出,张旺比王定六高出一个头,这一枪带着风声,直奔张旺的肚子直刺过来! 张旺撇着大嘴本来还想再白活两句,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以为只要自己说两句狠话,就能把这对父子俩吓唬住,然后自己再服软给个台阶,今儿这事应该就算过去了。王家父子俩毕竟是做买卖的人,讲究和气生财,王定六年岁幼小,一向又软弱可欺,不会跟他不依不饶的,这半年多他一直就是这么吃定这爷俩了。 可没想到王定六今天的表现完全出乎意料。这少年人血灌瞳仁,像是一头要吃人的幼狼,脸上再没了往常挂着的微笑,更是二话不说,抬枪就刺。别看身材瘦小,这一枪却快如闪电,寒光一闪就奔自己的酒肚子来了,看那意思这一下要是扎上,以后再想喝什么酒也存不住了,恐怕只能改喝孟婆汤了。 他心里喊一声我命休矣!赶紧侧身闪躲,却不防王定六也不知跟谁学的,动作灵活至极,紧跟着一个垫步上来,狠狠一脚正兜在他那大肚子上。张旺噔噔噔噔直往后退了六七步,跟一块肉饼似的,狠狠贴在墙上了。 这一脚踹的,让张旺这七尺多的大汉一时半会竟然都没起来。这一记侧踹是王定六后世散打搏击常用的招式,要不是他现在身体没长开,力量不够,这一下都能把张旺踹死。就这样也把这一百五六十斤的截江鬼踹出了一丈多远! 其实这还是王定六临时收了力,尤其是那一枪在刺出的一瞬间,他稍稍停了一下,不然张旺根本躲不开。说实在话,就凭张旺几次想要害他,凭这家伙对自己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他真恨不得一枪把张旺扎个透心凉才解恨,可他最终还是手下犹豫了。 这就是现代人与这个时代的人最大的不同之处吧,王定六毕竟不是个亡命之徒,是受过十几年现代教育长大的,后世遵纪守法都已经形成习惯了,关键时刻他还是下不去狠手。或者说至少他得在水浒世界适应一段时间,现在还做不到那么义无反顾的心狠手辣。在出手的一瞬间,他脑子里确实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不要在这时候惹上人命官司。 但即便如此,他踹在张旺肚子上的一脚,也踹的坐坐实实,让对方半天缓不过气来。 张旺也是大意了,在他眼里,瘦削年幼的王定六一向就跟个废物差不多,别看快成人了,照样还是一事无成干啥啥不行,要不是看他们家开着小酒店,平常能占点便宜,张旺其实都赖得搭理他这种小屁孩。就这种窝囊废还整天想着闯荡江湖?口口声声什么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就王太公那老头也纯属想瞎了心了,也不看看你儿子是那块料吗?长的跟蝲蝲蛄似的,那么点个?除了走路走得快点,得了个活闪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匪号,就没什么出众的地方了。将来最多也就是个江湖上的鼠辈而已! 你还别说,张旺看人的眼光其实还挺准的,要按照原本王定六的成长经历,他就算十年以后也确实没多大能耐,要不是碰巧遇到了梁山好汉浪里白条张顺,估计这辈子也就这么穷困潦倒,默默无闻的过了,甚至连个江湖人都算不上。 因此张旺觉着打骨子里就把王定六看死了,这小子不会有什么出息。甚至刚才看对方拿着一条短枪,他打心里也没发憷,因为生死搏命,拼杀斗狠的事,他经历的不是一次两次了,手上的人命都好几条了,根本不会拿一个少年人手里的玩具木枪当回事,只以为那是唬人的。 直到王定六刺过来那一枪速度极快,差点没躲开,才让他冒了一身冷汗,连酒都醒了一多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紧跟着又被对方一脚踹在肚子上,顺着墙根滑到地上,五脏六腑痛如刀绞,脑子整个都懵了,他不明白一个平常看不上的小儿,怎么突然之间会动作这么快,这么狠?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坐在墙根那里,一边捂着肚子呻吟着,一边看着王定六呆呆发愣。 张旺虽然没怎么学过武艺,可半年多来毕竟有了好几次杀人的经历,其眼光见识就跟一般人不一样了,尤其是面临生死关头之际,他已经能掂量出来对方的意图。比如如果是手上未曾粘上人名的一般人打架斗殴,哪怕看着出手再狠,再没轻没重,甚至最后发现误伤人命了,但是当时出手时决不会带着杀气,因为这种情况下,绝大部分人并没有杀心,也不会流露出杀意。 这一点,只有杀过人的,才会特别敏感,才会对有没有杀心,有没有杀气判断的格外准确。张旺恰好就是如此,正因为他杀过人,还不是一个两个,所以才判断得很清楚。他此刻一边捂着肚子喘着粗气,一边琢磨,。 张旺os:刚才那小子是起了杀心呐?!绝不会错,他那一枪是带了杀气的,错不了,这小儿难道真要跟我拼命?!为什么?是他都知道了?知道是我找人截他钱财?还是刚才在院子里听见是我在船上抹油,故意害他?不然怎么会带着杀心呢?真要如此,还真是麻烦… 第三十五章 花钱消灾 张旺瘫在墙根这里琢磨,那油里鳅孙五也楞住了,吃惊于小郎君的身手,怎么突然这么强了,一脚居然就把张旺给撂倒了? 再看这时候的王定六,双手端着枪,怒目横眉的瞪着张旺,也在那原地大喘着粗气不说话。他并非是害怕,而是觉着身子发虚喘不过气来,长这么大从来没跟人干仗用过兵器,都是凭拳头,最主要的是,他从没起过杀心,原来杀心一起,由于愤怒的原因,就会凝聚全身所有的力量,一下子使劲有点使大了,得缓一缓。就算他前世练散打,可这一世的底子太薄了,体力消耗有点过大。 现在他也有点庆幸,幸好刚才关键时刻,后世的灵魂起作用了,让他收了力道,张旺这才能躲开,不然那一枪下去张旺就得穿了糖葫芦,为了这种无赖摊上人命官司,他总觉得有点不值得。见张旺摔在墙根站不起来,王定六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os:不行,我还真不能就这样把张旺给杀了,光天化日之下,这怎么说也是条人命啊,边上还有孙五看着呢,还有店里的伙计,我杀了他之后呢?他死了我怎么办?别刚穿越过来,我这还说着不上梁山呢,下一步就得流落江湖,落草为寇了? 也不能怪王定六多想,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北宋也是同样如此,而王家又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凭家中现有的那点家底,也根本没有肆意妄为,草菅人命的底气。杀了人不落草为寇又能如何呢?你水浒书里面也是经常有这样的桥段描写,动不动某个好汉在家乡与某人争一口闲气,杀了人逃走在江湖上,占据某个山头打家劫舍,又机缘巧合,幸遇宋江哥哥,如此等等桥段通篇皆是。 难道说,这种遭遇也会落到自己头上?如果杀了张旺,那不就是说的自己吗?王定六并不甘心这样的命运,这比原着强不了多少,甚至可能更惨。 os:可是我才十五岁啊,现在就流落江湖是不是早点啊?杀了他我能上哪呢?反正下大狱坐牢那是绝对不行,这年头的牢房里头太黑暗了,不死我也得脱层皮,监狱不能去那就只能跑啊。跑哪去?上梁山?现在离水浒故事展开还有一年,梁山的开创者白衣秀士王伦,估计刚参加科举吧?再说为了这么个泼皮无赖我就跑了,流落江湖,这有点太冤得慌了。 他一边喘气一边思索着,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跟张旺大眼瞪小眼,两人半天谁都没说话。 直到一扭头看见孙五了,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同伙,大喝一声。 王定六:“还有你这狗贼?!与他狼狈为奸!” 孙五吓的一激灵,赶紧唱了个大喏。 孙五:“小官人息怒!实不干孙五的事,都是张旺那厮自作主张,暗地里撺掇旱地獒项三儿和花臂鹰等人打劫小官人,更偷偷在后舱板上洒油汤,令小官人跌了一跤,这才掉下江去,还是俺立刻下去将小官人救上来,回去却又被那厮好一通埋怨,不信小官人问他。” 孙五的话等于坐实了张旺的所为,把张旺气的脸色铁青,却因为肚子疼,冷汗直流,咬着牙说不出话,脸上阴晴不定。 张旺os:你个废物,坏我的好事!若不是看你有点水性,早晚把你这蠢货剁了喂鱼。 王定六这时再次转头喝问张旺。 王定六:“泼男女!爷爷问你话,你可认下是故意害爷爷落水的?” 张旺使劲晃晃脑袋醒了醒酒,勉强开口,嘴依然挺硬。 张旺:“认下又如何?你难道还能把爷爷拿去见官不成?你有何凭证,道是俺故意害你?” 王太公:“呸!不知死的贼!还敢嘴硬?拿住你这厮送到衙门,好一顿大板子下去,怕你这泼贼敢不认?!” 王定六:“孙家哥哥可愿到衙门给某家作证?指认这泼男女故意害人?” 王定六虽然不愿就这么报官拿了张旺,可既然老爹发话,他又没什么更好的法子奈何张旺,只好顺势而为,先把这厮押入大牢再说,可还少不了孙五这个人证,他必须得选边站,同时也是给他个机会。孙五这时候也缓过神来了,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不打自招,他却没有一边倒向王家父子。 孙五:“大郎,员外,且消消气吧,我和张旺是吃醉了酒,满嘴胡说做不得准,还望闲父子饶恕这回,不如让他赔大郎些许银钱如何?十…就让他赔二十贯钱?可好?” 孙五的话等于完全承认了张旺干的,可他是想花钱消灾,可见多少还是做贼心虚,不过王定六却心里一动,一个之前拼命压抑不敢想的念头,因为孙五的话而疯狂的滋长起来。他冷笑一声讽刺道。 王定六:“哈哈,在孙家哥哥眼里,某家的命就值二十贯?” 王太公:“不必跟他废话,把这两个泼贼一发绑去见官!崔将仕好歹乃我家世交,这厮们死罪难逃!” 王太公的话是有感而发,他这次是打定主意,要把威胁自己儿子的狗贼张旺往死里整,这句话也彻底压倒了孙五和张旺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孙五这回知道自己嘴笨,张口结舌的再不敢乱说话了,只是在那磕头求饶。张旺却挣扎着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凶相毕露,王老太公的话,让他意识到了危险,他不得不垂死挣扎试图全力一搏。 第三十六章 心有不甘 只见他面露狰狞的摸向后腰上的一把尖刀,王定六见状一把将王太公拉在了身后,他知道张旺身上带着刀,对方要是狗急跳墙亮出刀子来,他虽然拿着七尺的短枪,看似在兵器上占着上风,但心里还是有些没底,毕竟自己年幼,也没杀过人,而对方却是个十足的亡命徒。 王太公的话等于将对方逼上了绝路,双方再没有缓和的余地,眼看今日必有一方要血溅当场。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紧急的脚步声,院子里王福王平两人及时冲了出来,王平提着一根哨棒,王福手里则拿着一把剔骨刀,锃明瓦亮,刀尖还带着血丝,再加上长的身高体壮,一脸横肉,凶相毕露,大喊一声说道。 王福:“员外!小官人?!出了何事?” 王定六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王定六:“哈哈哈哈,你二人来的正是时候,这个贼厮,年前时候在后舱甲板抹油,故意害某跌下江去,今日被某家识破,尚不知死,兀自抵赖!” 把前事的经过这么一说,两个伙计一听都是张旺主使的,气愤难耐,嚷着就要拿绳子把这截江鬼张旺捆了送官。不判个死罪也得充军发配!张旺到此时才算是真怂了,刚才本想狗急跳墙奋力一搏,这下彻底打消了念头,只看王福那副胖大的身材,还有那张脸,以及手里那把刀尖一尺多长的剔骨刀,就算是他要对付起来也没把握。 更何况旁边还有王定六端着短枪虎视眈眈,王平也手握哨棒。张旺脸色灰败,眼珠转了转,摸向后腰上的那只手又收了回来,那把短刀始终没敢拔出来。 可把孙五吓坏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孙五:“小官人饶命,老员外息怒啊,下次再不敢了。” 孙五的表现,就好像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他所做似的,其实跟他还真没什么关系,而且严格说起来,他对王定六还算有救命之恩。所以倒是让王定六觉得,这汉子还真是有可取之处。起码挺讲义气,都这时候了,还替张旺说好说呢。 要知道这孙五,正是在九年之后,死在了截江鬼张旺的手里,可见这么多年,孙五对张旺还真是死心塌地,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孙五:“小官人千万息怒,如今小官人到底完好无缺,又不曾有意外,让这厮多赔偿些银钱便是,好歹叫小官人出了这口气便罢,您饶他一命吧。” 张旺这时候一看人家人多势众,也彻底服软了,跪在地上同样磕头如捣蒜,哭求不止。 张旺:“小人灌了两口马尿,满嘴胡言乱语,当不得真,愿将所有资财二十贯钱,拿与小官人和员外赔罪,从此后再不敢冒犯小官人一丝一毫,只求员外和小官人饶了张旺一条狗命,我愿给员外一家立个长生牌坊,还望绕我一条狗命…” 王定六:“哼!二十贯休想,至少得五十贯!” 孙五:“啊?五十贯也行!就五十贯!” 张旺os:唉,这厮虽然脑子不大灵光,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忍气吞声,花钱消灾了。 张旺默默看了孙五一眼,身子一软,面色如土。王定六一摆手。 王定六:“罢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俩也不要高兴过早,最晚明天需拿五十贯钱送到我家,不然我还是要拿你等见官!” 张旺孙五俩人满口答应,屁滚尿流的跑回家去不提。两名伙计王福和王平,义愤填膺骂骂咧咧的回去继续看店,王定六搀着王太公也回到屋里坐下,却不知在想什么,一直低头不语,心事重重。 王太公看出来他有心事:“怎么?我儿可是心有不甘?” 王定六依然沉默,王太公回头看看外头没人,语气低沉的说道。 王太公:“大郎刚才在外面似有盘算吧,莫不是还想报官?不是为父多嘴,不肯替我儿出气,只是,一旦报官,那五十贯,甚至更多的银钱,恐难全部落入你我父子之手啊。” 听王太公话里有话,王定六这才抬起头来,父子俩相视一笑,看来是想到了一块,果然是知子莫若父。王定六也不是刻意想打哑谜,只是有些事还想不明白。 王定六:“孩儿心中所想,确实是张旺手里的银钱,也的确不仅仅是那五十贯,但此事要做起来,颇为困难。但有一条大人说的对,就是绝不能借助官府,否则我父子俩也是给他人做嫁衣,白忙一场。” 王太公:“为父之意是拜托那崔将仕,可听大郎之意,难道是…” 王太公有些迷茫,他觉得儿子的想法跟他预计的有些偏差,只见王定六坐在那低头无声的笑了,呆呆的盯着前方,像是跟他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还说着一些他听起来似懂不懂的话。 王定六:“儿不能不考虑这些钱的事啊,我家太缺钱了。不能告诉崔将仕,当然五十贯钱的购买力也不少,江宁城里一个三两重的炊饼,也才卖三文钱,一碗最普通的酒卖两文钱,一贯钱一千文,起码相当于后世的大几百元,可我现在想要的更多啊!五十贯够干什么的?刚才孙五答应的太痛快了,这说明张旺手里的钱绝对不止五十贯!所以此事不能告诉崔将仕,否则我家连五十贯都得不到。 截江鬼张旺做那无本买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可能没个积蓄?要趁此机会,将它全部据为己有!反正也是不义之财,也算替死者报仇了,谁让这厮正好赶上我家缺钱。” 第三十七章 王定六的第一桶金 王定六的这个念头,像野火一样疯狂的蔓延着,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后世的灵魂虽然有着理性的一面,但物质的极大丰富,更多的也伴随着贪婪。要是张旺没有那么多钱,方才只能拿出个五七贯钱来赔偿也就罢了,他冒这个险不值得。要是没穿越过来之前的王定六更是算了,他连想都不敢想黑吃黑.毕竟就算张旺手里的钱财都是不义之财,可那也是巧取豪夺,谋财害命,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孩子敢想的。但如今的他可不一样了,正像他所说的,王家太缺钱了,他下一步的发展同样也是需要银钱支持. 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邪财不富!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他必须得这么干!然而理性的一面再次提醒了他。 os:等等…我什么时候变的贼心这么大?这还有脸说不上梁山吗?难道自己注定就是个贼坯子?一百单八将的宿命躲都躲不过?尽管找的理由冠冕堂皇,什么替死者报仇,可说到底不也是杀人越货嘛? 不!不能这么类比…张旺干的本就是黑心的买卖,自己取之有何不可?此乃替天行道啊!… 王定六很快先说服了自己,既然想赚钱致富,就得需要个启动资金不是?他估计家中现在连五十贯钱都拿不出来,也许三十贯都够呛…王太公到这时候也终于觉察出来他的想法了,话音都有些颤抖。 王太公:“儿啊,你莫要想那些冒险之事,为父的意思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还是想请崔将仕出面。” 王定六:“此事绝不能提前告知官府,还得孩儿自家想法子了结。敢问大人,家中如今能拿出多少银钱?” 王太公:“三十九贯七百文…” 王定六:“每月家中酒店除去所有开销,获利几何?” 王太公:“多则六七贯,少则三五贯。” 王定六听到这,脸上浮上一种诡异的笑容。 王定六:“家中如此窘迫,何日能让阿翁享尽清福,孩儿还如何拜名师学武?又更是奢谈富贵?” 王太公看着儿子心里有点发毛,到这个时候,他哪还觉不出王定六的打算。 王太公os:大郎这是要干什么!?莫非真是要…杀人夺财不成?! 如果单纯批评老太公王全是个宠儿狂魔,说他对儿子的教育是过分溺爱,三分爱护七分纵容,是个失败的个案的话,那么在有些方面,至少充分体现出王太公和普通家长的不同之处。 正如此时此刻,要是换做普通的一般家长,那肯定是采取惊吓恐吓的手段,苦口婆心,痛哭流涕的相劝儿子,千万不能这么想,这是犯法的,可了不得的事,是要杀人偿命的!可是王太公此时不但没有继续劝阻,反而看着儿子那张笑容诡异的脸,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骄傲感,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更多的是感慨。 王太公os:不知不觉,大郎已经满十五岁了么?没想到这么快,就是个大人啦,竟然要行那,强横之事么!? 王定六为什么如此自不量力呢?因为此时的他也想明白了,这是他随着水浒之心穿越以来,在这个世界所面临的第一次重大选择!这是水浒之心给他出的考题!他必须得选,眼下他有两条路,要么是像原本水浒小说里的王定六那样,潜形缩首苟图衣食,夹起尾巴来低调做人,混个吃喝温饱,混到九年以后等着梁山好汉浪里白条张顺,来金陵城请神医安道全给宋江治病,顺带着把他收了,一块上梁山。从此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原着里王定六就是这么选择的,虽然书里没交代,但可能当时这父子俩就已经察觉到截江鬼张旺对他们家起了不轨的念头了,但是原着里的王定六选择了忍耐,没报官也没声张,装不知道,就这么窝窝囊囊受着了。直到九年以后,才帮着浪里白条张顺做掉了这截江鬼张旺,这是一种合理的推断,因为王定六此举说明他早就对张旺怀恨在心了!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王定六跟张旺住的不远,都在江宁府的扬子江边,属于典型乡里乡亲的近邻,张顺远从山东过来,就算王定六再仰慕江湖好汉,也没有轻易帮助外人的道理,尤其在古代,还有那种很深的地域相互帮助的亲近感,是老乡嘛。而一个外地来的人,王定六却会放弃邻里之情,帮着外人把自家邻居干掉,这是一般人能做得出的吗? 别说古代,放在现代也是不可能成立的逻辑。就算你的邻居再不对,最差你也会起码先保持中立,在旁边劝劝吧?让双方心平气和,有话好好说,都别着急上火,是不是这样?但是王定六偏偏不帮邻居,反而帮外人把他们家的邻居杀了,可想而知这得多大的仇?一定是积怨已久才会这么做的。这种做掉邻居的想法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才终于逮着机会,于是痛下杀手! 再看现在王定六面临的选择,别看现在他穿越过来了,就算知道小说的结局也并不能改变他眼前的险恶状况。结局都是以后的事,现在摆在眼前的,却是已经跟张旺和孙五撕破脸了,难道还能像原着里头王定六那样,继续忍耐?继续一边防备着张旺,一边苦熬日子,依靠菜谱上的炒菜每月赚那百十贯钱?小心翼翼的度日吗? 他当然不会选后一条路,不然穿越过来还有什么意义?所以他眼前只剩下了一条路!就是水浒里江湖好汉们多数选择的那条道路,除掉张旺,也提前拿到他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第三十八章 儿欲替天行道! 并非是古人推崇暴力,而是在北宋那种封建时代,制度的不完善使得底层老百姓有时候不得不以暴制暴,才能够崛起,才能翻身。大宋朝生活虽然相对富裕,却是历代以来,各地百姓起义最多的朝代,由此可见一斑。就像梁山崛起离不开晁盖劫取的生辰纲一个道理, 王定六选择这条路,也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他有种预感,此事一旦做了,杀了张旺,他今后将会完全不同以往!这是一种蜕变,也是一种重塑,甚至是革命。 再说张旺都已经打算要他的命了,是对方先起了歹心,可不是他主动见钱眼开,想图财害命,最多是主动防卫。如果他不这么干,那就得忍耐九年,等着梁山的浪里白条张顺来找他?这九年他得活的多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呐?他都可以想像,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张旺就住他们家旁边,还是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亡命徒,将会一直惦记他九年,所以这事必须得解决,越快越好! 不过现在困扰王定六的是,这件事想归想,做起来难,现在的他,是要武力没武力,要帮手没帮手,又没钱没势,仅凭自己爷俩这老的老小的小的,想杀人夺财,杀的还是年轻力壮的亡命之徒,这难度有点太高了。想到这冲王太公一拱手。 王定六:“大人!儿欲取张旺那厮性命,夺其资财,替天行道!大人可愿助我!?” 对自家老父亲没啥可隐瞒的,这种事也不可能随便找他人商量,只能找老太公。而且他发觉,王太公特别能理解他,跟他是一样的人格类型,就是在年轻时估计对江湖都有着一样的热血和向往,否则后来也不会支持他上梁山。 王太公果然也如他所料,一句替天行道,让老太公精神一振,一巴掌狠狠拍在椅背上。 王太公:“好!张旺那厮死有余辜!老夫早想把这厮除掉了,我儿可说到老夫心里去了,就这么办。” 王太公老脸涨的通红,瞪着眼攥着拳头满地打转,兴奋异常。 王定六:“大人且慢激动,那张旺恶感满盈,乃是亡命之徒,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啊。” 王定六反而有点迷茫了,他都怀疑王太公是否听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老太公这种兴奋的态度,有点把他给整不会了。 王定六:“大人,别说张旺那厮不是那么好杀的,本就是个亡命之徒,手上不知有多少人命了,就看孩儿这副小身板儿想杀他?算上您咱爷俩加一块也白给呀。这还没算上他身边还有个油里鳅孙五,那厮虽然朴实,却是个讲义气的,知道我父子要对张旺动手,不用问肯定是帮着张旺,不可能向着我父子啊。” 王太公:“呵呵,大郎莫忧,张旺那厮在为父看来,不过土鸡瓦狗尔。” 王定六脑子彻底迷糊了,他自问已经说的够明白了,不知道老太公的自信从何而来。 os:还土鸡瓦狗?你以为自己是关公斩颜良呢?看来我这中二的根源就是我爹遗传的,错不了了,杀张旺要是像杀鸡宰狗那么简单就好了,怎么你一点不担心呢?好像你儿子真有多大能耐似的,我又不是武松鲁智深那样的英雄好汉,这事按理说听起来根本就办不到啊,还是你想让我去送死?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啊? 王定六在一旁赌气不再说话,也不怪王定六瞎琢磨生闷气,这件事听起来本来就充满了危险,凭王家父子俩现有的能力,也不大靠谱,可是王定六这次是认真的,他非常想听听一向疼爱自己的老爹王太公给出的意见,可让他失望的是,他发觉王太公比他还不靠谱。就算明知此事不可为,也总要像一般的家长那样良言相劝吧?可王太公却像个老小孩似的只会加油拱火,说不出半点有用的建议。 王太公激动了一会,见一旁的儿子愁眉苦脸,这才恢复正常说道。 王太公:“大郎不必担心,那张旺虽然凶狠,又有孙五相助,可也不是奈何不得,你我父子慢慢商议,总会有法子的。” 王定六苦笑摇头,只好又把另一个重要问题提了出来。 王定六:“大人,就算我父子找了帮手,也杀了张旺,可你我父子又该逃往何处啊?阿爷可想过?” 王太公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王太公:“原来大郎是在担心此事?哈哈哈,那你可想多了,张旺那厮不过猪狗一样的人,杀了他何足道哉?” 王定六:“阿爷此话怎讲?” 王太公捻须微笑。 王太公:“前几日为父讲述我大宋户籍之制,大郎莫非忘了?。” os:这跑路跟户籍有什么关系呢? 王定六又有点糊涂了,虽然他知道了北宋时百姓户籍就已经分为城镇和农村户口,这是中国自宋代以来一脉相传的户籍政策,不是后世的专利。 可还真没仔细琢磨过,这种制度与杀人犯法有什么关系。再说自家也就六等下户而已,还能有什么优惠吗? os:难道说六等户杀一个不会被抓,杀两个才犯法?我们家要是七等户就得全判死刑?五等户就又完全没事了,怎么可能? 第三十九章 张旺的死穴 王太公:“为父给你举个例子就明白了,比如江宁城里的人,都是属于登记在册的城坊户。城外乡村种地的农民,则是在册乡户,我家虽然在此地开着酒店,却也属于江宁的城坊户,大郎还记得吧?” 王定六:“自然记的,那又如何呢?” 王太公:“城户和乡户,这两者都同样要给朝廷交税,也同样受到朝廷的某种保护和照顾,比如大宋刑律等等,对吧?这可就是关键。这种税收和所谓刑法的保护,只针对九等户以上的良民,十等户却是例外,他们不用交税,自然也不受刑律的保护。甚至十等户的意外死亡,都不算当地官员治理的政绩之中,比如,像张旺和孙五那种人。” 王定六张大了嘴,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他忽略了户籍等级制度下,北宋老百姓彼此之间的那种差别待遇。 王定六:“大人的意思是,张旺和孙五…死了都没人理,死了白死?” 王太公:“哼,有人给收尸,也不能叫没人理吧。” 王定六这才彻底意识到他所处的是个什么样的年代,封建社会的冷酷无情,不设身处地,是无法体会到的。也彻底明白了王太公为什么刚才对于置张旺于死地这么不屑一顾,不当回事。借此机会,父子二人又聊起了很多这个时代户籍制度差异的种种待遇。比如说九等户以上的人家被偷、被抢了,或者与某人发生争执了,甚至被杀了,无论是在城里还是在乡村,也总有个说理喊冤的地方。 同时你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也要有当地城乡所开具的路引才好方便上路。遇到某个关卡,要有路引才能通过,遇到驿站旅馆要寄包裹或者投宿,也要路引籍册凭证才有籍可查。 这些规定也许不那么自由,但也同样起到了保护作用,不过前提条件就是,在朝廷正式登记为九等户籍以上的人,才能享受到这些待遇。 十等户籍,就完全不一样了,实际上十等户就是没有什么正式纳税身份的人,他们也许因此不用交税,也可以凭钻空子住店打尖,走小路躲开关卡盘查,还可到处风餐露宿,像张旺孙五那样,在山野树林中随便建个房子就能居住,甚至也可以开垦荒地,自给自足,但也同时都没有了官府的刑法保护。 如果十等户被抢了甚至被杀了,官府最多也就敷衍了事而已,因为他们不算在官府治理的政绩案件之内,除非犯罪的人大辣辣站在衙门门前自首,那样官差才不得不处理。不然很少有人替十等户的死者伸冤,更不可能去抓捕罪犯。原因很简单,这对朝廷没有多大好处,十等户连税都不交,也就没有任何权利。 所以很多自称山野之人,不受官府约束的什么隐者大闲,听起来潇洒,其实那是要冒着很大风险的,自身也有着隐隐约约,这样那样的势力庇护才行,不然真遇到强盗,死了都没人埋,而这一点,也就成了张旺和孙五的死穴! 王定六一家那可是正经的江宁县六等城坊户,是受到北宋官方正式保护的居民,虽说好像与十等户同列为下户吧,却远比真正破落户的截江鬼张旺,强出天际了。 真正的破落户,就是形容已经放弃了城坊和乡村户籍的野人,他们不受官府税收的约束,同时也失去了官方的保护,十等户其实就仅比无户籍的野人,强了那么一线。 这种情况下,那十等户看着平时挺自在,你不用交税也没人管你,愿意住哪住哪,愿意去哪去哪,官差甚至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抓你,也不去理你,这多好啊?那是没出事则以,出了事就能看出与王定六他们家的明显区别。假如王定六家遭了贼,不用等到出人命,只要有人去金陵江宁府城里首告,官府必定要管,哪怕被灭满门没人告官,官府发现了也有人会追究,因为王定六家是江宁城登记的六等居民,王家出了事,跟当地知府大人的政绩是相关的。 可十等户籍的张旺就不同了,当然真出了事,也许官府还是会过问一下,但重视程度上就绝然不同,因为十等户籍出事,根本不算当地治安事件,死了也白死,除非有人自首。 孙五的情况也类似,甚至更不用担心,因为张旺好赖算是江宁府本地的破落户,他是当地的十等户。那孙五更惨,听说老家是在南方的歙州,就是后世的安徽那边,是来江宁做生意消折了本钱,赔本以后,才流落扬子江边安身的,连户籍都没有。也因此,这两人就算死了,只要把尸体处理好,根本不用担心有人过问,这年月的官吏,谁吃饱了撑的大冬天没事干?去找一个不交税的准野人下落? 王定六听完老爹讲解,并没有显得太过高兴,作为一个具有现代灵魂思维的人,他反而深深为张旺孙五感到悲哀。同时也明白了原着里,王定六一家为什么能与张旺和孙五,这两个恶人和平相处了这么久,直到九年后上梁山都平安无事。原来是张旺那厮顾忌王家的六等户籍身份,不得不忍耐。 当然也可能是王家太穷了,不值得张旺下手,不然搞不好张旺还是会起贪念杀心,大不了事后跑路,毕竟到哪里当野人不是当呢? 也怪不得王太公会这么兴奋,会觉得此事可行,实在是张旺的十等户籍身份,在北宋这个年代,存在一个巨大的法律漏洞,也可能是故意留下的漏洞,那是一种身份上的公开歧视,同时也是张旺的死穴,也给了父子俩这个机会。 当然前提是,王定六还必须有足够的魄力把它完成才行,要是过去的他,还是不可能,他根本不敢往这想,不被人夺财害命就烧高香了。 第四十章 我的心腹在哪里! 退路的担心一解决,王定六多少算彻底放下心了,不过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王定六:“阿爷,以您来看,那孙五的为人,用不用一起做掉?!” 王太公来回走了几步,捻着胡须沉吟片刻。 王太公:“以为父之见,张旺与孙五虽都只是年方弱冠出头,但那张旺明显是穷凶极恶之辈,手下杀人无算,罪无可恕!就算今日我儿放过张旺,为父也会想方设法将那厮送入江宁城大牢,或充军猛恶军州才会放下心来。而那孙五听其二人刚才言语,以及往日的表现来看,手上似还未沾上人命,还没到十恶不赦的地步,又心怀义气,尚可留他一命。不过行事之际,也要防止那厮热血上脑,还要多带几人为好。” 王定六:“正是如此!对张旺那厮,儿子与阿爷见识相同,之所以非要杀了他,也是怕整日提心吊胆,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啊!” 王太公:“好!我儿虽年未长成,却已有英雄之气,为父甚慰啊!” 王太公又要夸儿子了,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是他一辈子的最大喜好。 王定六赶紧打断他的话,怕话题带偏了,退路虽然好说,可此事毕竟八字还没一撇呢,体怎么安排人选呢? 王定六:“阿爷所言,既然要饶了那孙五,那此行就要多派人手,凭你我父子如何够?儿子打算把王平王福两个都带上,可稳妥?” 他能想到的,还算关系亲密的也就店里这俩伙计了,不找他们又找谁呢?王太公在屋里转了几圈,却断然否定。 王太公:“不妥!” 王定六:“有何不妥?” 王太公:“首先王福此人年近三旬,在江宁城内家有父母在堂,又已有了妻小,此事不但不宜令其参与,还需瞒着他为好。” 王定六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就是有点遗憾,那两个伙计属这王福身材最高最壮,刚才在后院门口,手里提着把剔骨刀,看着也挺唬人的,可是人家有家庭,这就难办了,让人家跟着你吓唬人行,甚至替你打一架也有可能,真要让人家跟着你去杀人?还是别想了,谁不为自己一家老小考虑?而王太公也在那捻着胡须具体分析着。 王太公:“再说王福与我家签了三年契约,眼看今年就要到期,如让其参与这等事,就算给足银钱堵住他的嘴,设若这王福契约一到走人,我家当如何?莫非要一辈子指望此人守口如瓶?” 王定六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封一个人的口,能封一时还能封住一世?除非把他也杀了,不然一辈子都是个雷,最好还是别让他参与。 王定六:“王福不行,那王平如何呢?我家不是有王平的契约吗?让他跟着我去打个下手总行吧?” 王太公:“王平那契约又不是卖身契,是有期限的,契约一到照样走人,跟王福一样,他也不妥。” 原来这宋代的主仆契约,多数跟现代的合同差不多,都是有年限的。其实在北宋别说是家里的伙计佣人,就是你纳的小妾都有合同,期限一到给人家钱都得走人。 王定六:“唉,此事难办了,要干大事没个心腹如何能成啊?” 事到临头,他深刻体会到了封建时代心腹之人的重要,弄得他也想喊出梁山王伦临死前那句撕心裂肺的呼喊: os:我的心腹,在哪里?!… 王太公听了儿子的话苦笑摇头。 王太公:“心腹之人岂是那么轻易可得?大郎年幼,我家又不是世家大族…不过此事慢慢来,既然大郎有这个心,为父也帮我儿寻觅就是。不过王福和王平这二人虽在我家为仆,可签的不是卖身契,又与金陵城里的本族,多多少少有些亲戚关系,就算签了卖身契,又跟王家族里没啥关系,那距离成为心腹之人也还差的远呢。” 王定六:“那又是为何?心腹之人为何如此难寻?” 王太公:“心腹之人不但要长期培养,用利益约束,还要心思单纯,最重要的是,懂得报恩,要忠心耿耿,就拿王平来说,这个小郎,年方弱冠,喜好读书,心思活泼善变,又有家人牵绊,如何能做心腹?” 旁白:王定六一听恍然明白,的确是这个道理,心腹之人的挑选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大户人家都如此,何况他这样的贫民下户家庭?那王福和王平确实都不合格!尤其王平,读书人的心思太多,不好掌握,尤其还又年轻,怎会轻易把自己一辈子的前途命运,就这么放在别人身上?那么除了这两人,还有谁呢? 王太公一看他有点垂头丧气,赶紧安慰。 王太公:“我儿不必灰心,其实还有一人,很有希望成为我儿的心腹之人,大郎却是忘了。” 王定六:“哦?是谁?” 王太公:“就是江宁城里我家那个远亲,也是你从小玩到大的伙伴,王安,大郎如何能忘了?” 王定六:“王安?忘到是没忘,孩儿年前进城不还刚还见过吗,不过王安才比孩儿大一岁啊,今年才满十六岁,如何能行此事?阿爷又何以见得王安可用呢?” 别看王定六才十五岁就敢谋划杀死张旺这件事,那是建立在他有个穿越者的灵魂上,在后世的华夏他都快三十了。王安可就实打实的是个少年人,这么小的年纪,而且身材也不强壮,又没学过什么武艺,所以王定六压根就没往他身上想。王太公却给出了充分的理由。 第四十一章 被忽视的发小 王太公:“王安年纪虽小,却父母双亡,家中只剩他一个,多亏了平时老夫的照顾,才能逐渐长大成人,此子也颇懂的感恩,去年就想与我家签下十年长约,曾说愿意永远在我家为仆,要不是家中拮据,为父早就答应下来了,即便他现在年纪不大,也勉强可用,最主要的是,这小儿日后必可成为我儿心腹之人呐。” 王定六精神一振。 os:对啊,这心腹之人得慢慢培养啊,关键是挑好了人选。王安现在年岁小这没什么,可以慢慢学习,也正好灌输知识和思想,关键这个孩子知根知底儿,这才是最重要的。 王定六:“确实如此!王安可用!…可是王安加上孩儿,这才俩人,还是不够啊。孩儿原打算今夜就行动,起码要四个人配合,一人望风,另一人绊住那孙五,待孩儿同另一人手拿兵器先解决了张旺,这就成功一大半了,为了防备孙五那厮死命反抗或者逃走,尤其别被他跳入江中,否则那可就麻烦了。” 王定六也是贼大胆子,就凭他现在这副小身板,居然就真的敢想敢做,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古往今来,往往一个人只要心存杀意,根本不会在乎自身有多大武力值,身体强不强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这个人有没有杀心! 凡是杀人的,内心的杀人欲望才是最重要的,这点起了决定作用,而不是取决于你长的强不强壮。后世媒体报道的那么多杀人犯,包括黑社会的老大,很多都看着普普通通的不起眼,有的身材也不高,也没什么肌肉块头,但是心狠手辣,敢于下狠手,这才是关键。 王定六现在正是如此,他对张旺起了强烈的杀心!当然这也得分对象,王定六现在也就敢琢磨着怎么对付一下截江鬼张旺这种人,对这种级别的对手他还算有点信心。可要是把杀人的对象转换成花和尚鲁智深,或者黑旋风李逵那样的人,估计他宁可自杀也没这胆子,别管给他多少钱也不会干。但问题现在真心是人手不够啊? 王太公:“大郎勿忧,要么说此事天助我儿,如今王安家中却恰好还有一人,可为我儿所用。” 王定六:“哦?还有何人?孩儿怎么不知道?那王安就只有孤单一人,又无兄弟,年前腊月二十九那天,孩儿去他家时也未看见啊。” 王太公:“为父前日进城拜年时,顺道又去王安家中才见到的此人,腊月二十九那天,我父子刚离开王安家,那人就来了,因此我儿未曾见过。此人乃是王安的娘家表兄,因大半年前王安生母过世前来吊唁,本准备带着王安回彰德府原籍,却因王安难舍金陵,故而今次留下陪他过一个孤年,现如今正好在此地未走。他那个表兄生的精干威猛,又对老夫持礼甚躬,关键是对王安极为照顾呵护,只要说动王安,不愁他那表兄不帮这个忙。” 王定六:“这…” 王定六想了想,还是直摇头。 王定六:“阿爷此言差矣,想他那表兄人家是一介良民,又与我父子非亲非故,即便有王安这层亲眷关系在,总归是个外人呐,又怎么可能助咱爷俩行这等恶事?还愿意冒着吃官司的风险?需知张旺虽然是个破落户,终究是个条人命,他那表兄完事后一走,到了外州府传扬出去,终究是个隐患,此举不妥,还是另找他人。” 王太公:“不过为父从王安口中得知,他那表兄本是一位江湖上的强人,非是什么一般良民,又极讲义气,故此为父才觉得此人可行。” 王定六听了还是摇头叹息,深深感觉王太公做事激进起来,真比他这个当儿子的还激进。 os:江湖义气能值多少钱?万一人家事后给咱们来个黑吃黑又该怎么办?就咱们父子俩这样,老的老小的小,能对付得了吗?还不是替他人做嫁衣,又让人捏了把柄? 王定六:“大人,王安虽然可靠,可他那表兄毕竟没与我家相处过,不知根底啊,就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这种生死大事岂能轻易相信人啊。” 王太公也觉着儿子说的有道理,想了半天,无奈的叹了口气。 王太公:“唉,我儿说的也是,那就算了吧,只听说他那表兄在江湖上刚有了点微名,叫作甚么锦豹子杨林,最爱帮助人了,谁知道是真是假呀!” 王定六一听到锦豹子杨林,猛然一把抓住太公的胳膊。 王定六:“是谁?锦豹子杨林?!真的假的?!…” 王太公:“我儿因何如此激动?好像是叫这名字。” 王定六:“那此人可用,您快快去请来!…” 王太公:“为何又如此断定此人可用?莫非大郎认识?” 王定六:“大人休要多问了,快去请来!” os:认识?哈哈!我太认识了,可以说仰慕已久啊,这是梁山一百单八将之一啊。锦豹子杨林,想不到王安的表兄居然是他?!怎么还来了江宁城了?这也太巧了,难道是水浒之心觉着我现在生活条件太惨了,所以派了个未来的梁山好汉给我帮忙来了?这真是天助我也啊!… 第四十二章 锦豹子杨林 王定六之所以这么高兴,不但是因为很快就会见到水浒世界中,第一位梁山好汉了,这本来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再有杨林这个人,别看武艺一般,但是在水浒中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 这位好汉虽然不以武艺见长,却是个难得的奔走之人。所谓奔走之人,就是不辞辛苦,干的都是跑腿送信,穿针引线,又不可缺少的细活累活。梁山上武艺高强的人不少,锦豹子杨林在其中根本排不上号,比他武艺高的多的是,在一百单八将中,他绝对排不上前四十名。可是杨林为人很热心,江湖上朋友也多,是个愿意帮助人的热心肠的真好汉!这就是王定六为什么决定请他相助的原因所在。 最主要的是,杨林不但讲义气,而且还是个福将,水浒原着中后来梁山人马征讨方腊,在杭州遇到瘟疫流行,山寨里六个头领感染,杨林就是其中之一,最后六个人里就只有他一个恢复过来了,连本来没病,去照顾他的那个笑面虎朱富都挂了,他愣是没事,又活过来了,可见是福大命大,这件事有杨林帮忙,必成无疑! 再说了,虽说杨林在梁山好汉里显得武艺不出众,但那是要看跟谁比,梁山是个人才汇聚的地方,十年以后的天下四大贼窝之一,一百单八将从卢俊义、林冲、关胜、秦明、花荣、鲁智深、武松等等往下数,那猛人太多了,杨林跟他们比是显不出来,可至少也比截江鬼张旺强多了,更别提现在的王定六了。他那点后世的散打基础根本不够看的,打架斗殴兴许行,说到抄家伙杀人那是两码事。 父子二人拿定了主意,王家酒店下午就早早关了门,王太公找个理由,把王福和王平打发回了江宁城里住,随后太公赶着驴车,亲自前往江宁城去请王安和杨林。四十多里路来回,约莫天刚擦黑,驴车就回到了酒店中。 王安长的身材虽然瘦小,可是看着比王定六还高大些,脸色有些发白,看的出来心情有点激动,很显然王太公在路上已经将事情全盘告诉了他,小伙子心里多少有点紧张。 王安:“见过小官人,此位就是俺家表兄杨林。” 王定六仔细观瞧,见王安身后转过一位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大汉,长的头圆耳大,鼻直口方,生得眉秀目疏,腰细膀阔,穿一领藏青色秀袄,身材高大细长。往那一站,一股洒脱彪悍之气,扑面而来!王定六抱拳拱手,心情也有些小激动,毕竟他没想到这么快就与第一位水浒世界中未来的梁山好汉见面了,说话都有些发颤。 王定六:“见过杨林哥哥!此事原委哥哥想必已知,不知有何见教?” 锦豹子杨林双膀一抖,衣襟敞开,隐约露出脖颈下刺的一只花豹,愤然拱手说道。 杨林:“小官人不必多礼,叵耐那甚么截江鬼张旺,直如此丧心病狂?欲置小官人于死地,杨林不才,愿助贤父子诛此恶贼!为民除害!” os:好!不愧是梁山好汉! 王定六在心里情不自禁大喊一声,这话说的真让人痛快。 让他从头到脚从毛孔里都感觉那么舒服,也彻底放下了心。其实之前他也暗暗做好了最坏打算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杨林和王安的表现,不像老父亲说的那样可靠,不愿意出手帮他,或者哪怕表现的稍微有点犹豫,不像水浒里描述的那么讲义气、热心肠,那就干脆取消行动,暂时别干了,另找机会再除掉张旺。他宁可认怂也不能落人把柄,毕竟他还年轻啊,还有成长的潜力,没必要非得冒这个险。 可没想到这锦豹子杨林一见面,就讲了如此痛快淋漓的一番话,用水浒里的话来形容,简直就跟他是意气相投,也许这是天意如此吧? os:要不等此事过后,我干脆就势提前上梁山算了?有了杨林帮我,再加上王安,我多少也有点班底了。 王定六在这里浮想联翩,王太公却赶紧招呼杨林,要置酒相谢,却被杨林阻止。 杨林:“太公且慢!先不忙吃酒,此事还要商议出一个大体章程来,两位到底怎么打算的?” 王定六父子还没说话呢,王安在边上喝了一碗水,听了这话此时把碗往桌上一扔,一抹嘴。 王安:“还商议个甚?那张旺既然不仁,就莫怪我家小官人不义!我等杀上门去,直把那厮撅翻在地,直扔到江里喂婆龙便罢!” 王安不仅年轻气盛、性情火爆,话说的也够干脆,很显然对王家也有着很深的感情。虽然近两年来,王定六其实已经不像少儿时那样,与王安整天形影不离的一起玩耍了,因为王安太安分守己,在他眼里不是什么江湖好汉,过去的他觉着,只有截江鬼张旺和旱地獒项三儿那种人,才能称的上是了不起的好汉。 多亏了王太公还一直尽其所能的照顾着王安,包括他母亲生病直到离世,都是靠着王太公出面照料打理,从而也让这少年人始终对此铭记在心。今天他直接称呼王定六为小官人,虽说以他们家六等下户的身份,是够不上这种称谓的,可见真是像王太公说的那样,王安还确实拿王定六当小主人这么尊敬,有报恩的想法,是个讲义气的孩子,这是成为他心腹之人的先决条件! 第四十三章 替天行道(上) os:我过去这十几年也是白活了,放着这么好的心腹搭档我不珍惜不培养,成天跟那个截江鬼张旺混个什么劲?活该后来落的那么个下场。 王定六的反省不无道理,无论在哪个年代,干什么事其实都得提前找好合作伙伴,平时的一言一行,也就决定了你成功的可能性。 王定六深知王安这么多年对自己刻意的疏远毫无怨言,还是沾了王太公的光,不然人家王安凭什么对他这么忠心?不就是看在王太公对他一家的恩情上吗? 否则就王定六平时那种糊里糊涂,没心没肺的活法,人凭什么愿意帮你,王安要不帮他,锦豹子杨林又认识你是哪位?所以今天得到这兄弟两人的相助,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王太公平日的积德行善! 四人饱餐一顿,戊时刚过,就是晚上九点以后,王定六提了短枪,杨林自带着短刀,王太公和王安各拿了一根哨棒,悄无声息的从王家酒店后门出来,也不点灯,下了江岸坡道,沿着西南江边密林而去… 张旺和孙五都是居住在扬子江岸东侧,就在距离王家酒店不到二里远,江边的林子里,王定六以前去过,两间搭的矮木屋,外表糊满了枯草烂泥,又用好几层木板和破烂的牛皮挡住房门,凑活着御寒,像个狗窝一样。 十冬腊八,月黑风高,扬子江畔一片漆黑寂静…王定六一边走着,一边琢磨。 os:就这种天气,这两人应该还在破窝棚里睡觉呢吧?要是跑了怎么办?跑就跑了吧,不行,那我的第一桶金可就落空了,不过,我这手心怎么直出汗呀,这鞋好像也不合脚。 一路上也不说话,王定六胡思乱想,心里扑通通通直跳,毕竟这是头一次干这种买卖,心里难免紧张,杨林走在四人最前头,王定六第二,后面是王安,老太公断后。四个人都小心翼翼,可就属王定六脚下弄出来的动静最大,磕磕绊绊,都快迈不开步了。想归想,做归做,事到临头他才发现,原来要下决心杀一个人,其实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正如此刻的他,距离张旺的住处越近,他的两条腿就越发沉。 杨林知道他紧张,实在看不下去了,回过头来安慰他。 杨林:“小官人但放宽心,量那厮们有何德能,今夜必难逃死路!小官 王定六用力点点头。 os:呼,我叫不紧张,一会儿见了面,只管往前刺!可…你说的轻巧啊,大哥,这大晚上的咱们几个毕竟是杀人去的,不是散步去啊,我能宽心的了吗?咱是个现代人,文明惯了嘛,君子动口不动手,真要非得要把事做绝了吗?要不就,放他一马? 杨林仿佛知道他心里所想,回过头来再次低声嘱咐。 杨林:莫要犹豫心软,你与那张旺已经是势同水火,今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就此放过他,脚下拌蒜,弄出那般大动静来,让他俩听见外面动静不对,提前察觉了,逃得性命,小官人固然不用再担心手上沾上人命,可下次再有此等危机之时,谁肯再来帮你?又置王安于何地?此非大丈夫所为也! 杨林的提醒,让他浑身一激灵,只觉的脑瓜子轰然作响。 王定六:多谢杨林哥哥点醒!小可明白。 os:唉!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给力啊?事到临头还犹豫什么啊?这腿哆嗦什么啊?想的挺好怎么做起来这么怂呢?我这真是烂泥糊不上墙吗?这辈子也就这出息了是吧?怪不得后来王定六混得那么惨呢,不是没原因的。难道真要像原来的他那样,忍气吞声的活到九年后? 其实王定六的这种表现太正常不过了,因为类似这种事在现代本来就是不可想象的,他从没有这种体验,哪会那么容易适应。可是他又觉着,锦豹子杨林他们,怎么表现的就那么轻松呢?好像杀个人是理所当然似的,连王安都比他强,甚至老爹王太公都比他镇定,这大概就是时代不同吧? 就这样脑子昏昏沉沉,不知不觉的,一行人就悄悄靠近了张旺的窝棚。 离着还有七八丈远,就着月光,已经看到了岸边正拴着两只草船,王定六心里莫名的一松。 os:张旺人还在?好吧,既然你命该如此,那今晚小爷就成全你! 杨林冲几个人点点头,分头行事,示意老爹王太公留在江边一侧望风,以防万一有人上来或者有人从江边逃跑,真遇到那种情形了,只需大声呼喊,给王定六他们提个醒就行。 至于说岸上大道那一边会不会有人过来,那倒不必担心,这个时辰大晚上伸手不见五指,一般没人来江边。 杨林又拍了拍表弟王安的肩膀,在耳边嘱咐了几句,这才跟王定六一点头,转身提刀,向着破棚屋摸去。 王定六悄悄紧跟在后,一直等到近前了,两间破棚子一点动静没有,他心里也纳闷。 os:该不会人都跑了吧?连船都不要了?应该不会吧?真跑了也是麻烦,指不定什么时候再回来给我玩阴的,我还得小心提防。 正在疑惑不定之际,忽听见屋里,有人说话了。 第四十四章 替天行道(下) 孙五:“哥哥非要走?” 张旺:“自然,今日之事你也看见了,那小猪狗父子把你我恨上了,如今不知怎的,那小狗变的心狠了,怕是不肯善罢甘休,他家又是江宁城里的正户,你我两人生死岂不是都攥在这对父子手中?” 孙五:“早知今日,哥哥又何必当初与他作对?况且白日里我等已答应王家大郎,明日早间就取五十贯钱与他,那王家大郎也允了,如今又反悔逃走,万一他父子气急报官,我二人岂不成了朝廷钦犯?” 张旺:“鸟的钦犯!呵呵,兄弟你恁没见识,我二人是破落户,又没得罪官府豪强,哪家差役管我俩这闲事?只沿着扬子江南去,寻一处稳妥处再干起旧日买卖,自在快活,谁人能奈我何?他王家父子只开这一家小小酒店,六等下户还能手眼通天不成?” 王定六听到这里,在外也是暗呼侥幸,要是自己再犹豫一晚上,还真就逮不着张旺了,天意如此,我也绝不能再心软。他暗暗咬紧了牙,攥紧了手里的短枪,此时又听孙五说道。 孙五:“不如哥哥先走吧,小弟留在此处,将我那份银钱给他便是,俺不想再提心吊胆到处流浪,小弟也实在不如哥哥心硬,还望哥哥恕罪。” 屋里的张旺沉默半天没说话,最后长叹了一口气。 张旺:“唉,也罢了!既如此,兄弟你把这十两金子收好,好生过活吧。” 孙五:“这…多谢哥哥!小弟必不忘哥哥恩德!” 张旺:“算啦,你且把身后的包裹递给我。” 孙五:“哪个包裹…啊!你!…为何如此?!” 听到屋里头一通乱响,杨林早一个箭步上前,踹开木门冲了进去,王定六也挺枪撞了进来,只见屋内灰暗的蜡烛光下人影乱晃,照着张旺那张惊慌扭曲的脸,这家伙转过身来,手中单刀一挥,向着杨林砍来,却被杨林轻松架住。 杨林:“兄弟还不动手?!” 话音未落,王定六猛然一枪刺出,把张旺活活扎了个透心凉。这一枪用尽了全力,后腿助力猛蹬,双臂全力爆发之下足足超过了两百多斤力道,快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狠狠贯穿了张旺的胸口窝,顺利的就像捅一块豆腐似的,看的杨林大声喝采!王定六一枪刺出后心态也随之放松了,一把将张旺掼在地上,眼见着这厮手中单刀撇在一边,双眼呆滞,有出气没进气,是奄奄一息了。 这才看向倒在地上的孙五,只见这精瘦汉子背后到肋下被豁了一道一尺多长的伤口。 孙五:“大郎饶命!饶命啊!真不关小人的事,从头到尾都是这张旺要害你,没我什么事。你看这么多金银在此,全给了小官人,都归你了,万望留我一命!” 王定六:“你们…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五:“启禀小官人,是那厮,张旺那厮想要杀我,想不到这厮如此狠毒,是俺瞎了眼啊,还望各位好汉明察。” 王定六大口喘着粗气,又深吸了一口,平复下第一次杀人带来的剧烈情绪波动,很快明白了屋中发生的一切,原来刚才在外面听到截江鬼张旺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张旺为了麻痹孙五,趁着孙五回身找包袱的时候,想要下狠手一刀直捅他的心脏,本来已经成功骗过孙五了,可也许是孙五命不该绝,没想到屋里点着蜡烛,烛影反射的阴影,让孙五回头的余光发觉了,一刹那间死命往后躲闪,由于俩人离的太近,只躲开了后背的致命要害,肋下还是被划伤了。 等张旺再要补刀的时候,恰好杨林和王定六已经撞开门创进来了。 此刻孙五血流满身,倒在地上又惊又怕,眼睁睁看着王定六把张旺给穿了个透心凉,以为自己也难逃一死,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王定六此时此刻,想起来水浒原着里,这张旺孙五俩人的结局下场,也暗自感叹命运的难测,要不是他们今晚杀死张旺,恐怕不但今晚上张旺会顺利逃走,弄不好连孙五最后也还是注定跟张旺在一块混,到头来同样也难逃原着里横死的下场。如此说来,今天王定六他们的行动,其实等于变相救了这油里鳅孙五一命,可是这些因果,孙五并不知道,他依然体似筛糠,以为王定六还是想连他一块杀。 王定六的心里也在犹豫着,孙五的确尚可挽救,可就这么放过他也绝对不行,万一从他的嘴里说出今天的事,多少也对王定六是个隐患。 王定六:“某且问你,这半年来你与截江鬼张旺,在这扬子江心以摆渡为由,害了多少客人?你可觉得良心不亏?!” os: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要不干脆一枪永绝后患!? 第四十五章 事了拂衣去 孙五忍着疼挣扎着爬起来,哭求道。 孙五:“好叫小官人得知,小人是年中才与张旺那厮相识,那厮见小人有身好水性,便百般劝诱小人与他做这无本的买卖,小人虽因穷困有些心动,可于心不忍,始终没有下手害人,只与他招揽客人,打个下手罢了。” 王定六:“哼,你这厮说的好似万般无奈,还不是贪心已起?!如不是某今日除掉张旺,你早晚也是与他一样货色!最后也是必定死于他手!” 孙五哑口无言,只是拼命的告饶!这时王安在边上说道。 王安:“小官人,这厮倒也没说谎,去年五月时,小人碰到王福到金陵酒库进酒,在路过客栈时,见过这厮因无钱付账正被掌柜的从店里赶出来,那时他想必是正流落金陵,却还未在这扬子江边居住。” 孙五:“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小人本想回歙州,却在城外遇到的张旺那厮。我与他相识不过数月,未曾害过一个客人。” 王太公这时候也进了屋,在边上给他使个眼色催促道。 王太公:“此地不宜久留,大郎,要早做决断!” 王定六明白老爹话里的意思,这是告诫他要杀就杀,要放就快放,不要优柔寡断。 os:这水浒世界的人都够心狠呐,连我老爹也是这样。不过既然张旺已经杀了,那孙五就算了吧,可是,这么轻易放了好像也不行,有了。 王定六:“你想要活命也行!拿起地上那把刀,先捅张旺三刀,给张旺个痛快,不然某如何信你之言?” 孙五:“啊?…孙五明白!” 孙五愣了下,扭头一看张旺果然还在地上挣扎导气,尚未死透,当下也没再犹豫,忍着疼爬过去抓起刀来,照着张旺的身上要害狠狠戳了三刀。 孙五os:兄弟一场,既然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孙五咬着牙,恨透了张旺,别说这时候为了活命,就算王定六不这么要求,他也恨不得宰了张旺,他万万没想到,这截江鬼张旺这么毒辣,能狠心对他下这样的毒手! 孙五的刀还没从张旺身上拔出来,忽然间一旁的王安竟然福至心灵,主动拿过王定六手上的短枪,转身狠狠刺了张旺一枪。虽然看着手臂都有点颤抖,但是态度很坚决。王定六都有点意外。 os:这是干什么?哦,这是在表明态度吗?我又不会出卖你。 不管怎样,王安的决断也让王定六更放心了,同时也对自己这位幼儿时期的玩伴刮目相看。 os:这家伙真是孺子可教啊,不但对我们家忠心耿耿,这脑子也够使,怪不得我爹说他以后能成为我的心腹呢,还真是!既然你做事这么敞亮,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其实换位思考,如果把王安换成王定六,他自问都不一定能做到这种程度。心里自然有这种感触,不单是王定六这么想,旁边还有个更明白的人,锦豹子杨林对王安的心思也了解的一清二楚,可他并没阻止他这么做,只是心里难免唏嘘。 杨林os:我这兄弟的确是个重情义的人呐,怪不得执意不肯跟我回彰德府老家,看来果真与这王家父子有很大关系,一直在说王家父子俩对他恩情很重,但愿他们是个好主家,不要辜负了我兄弟的这番主仆之情。 张旺彻底了账了,孙五的问题又摆在面前。 王太公:“老夫且问你,你这汉子可有去处?” 孙五:“回员外,孙五无家可归,又无亲友投靠,只得随处流浪。”王太公:“既然如此,那你先跟我们回去吧,暂且在我家中安身。” 孙五:“多谢员外收留!” 孙五感激不已,众人一看他伤势不轻,血流的挺多,赶紧先帮他包扎了下,又把咽了气的张旺绑了,头脚拴上大石头沉入了扬子江中,连同他那艘做恶的平底小船,也一块凿沉去跟他作伴了,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张旺留下的那些金银,大概有二三百贯之多,王定六心里更加放松了,父子俩今夜也总算是没白忙。 os:这杀人越货也不过如此嘛,没什么大不了,在这个时代立足,想来也没那么困难。 王定六顾不上得意忘形,几人趁着夜色点起火把,又将两座岸边木屋尽数焚毁,再弄乱了现场脚步痕迹,扶着孙五,从另一侧绕道大路回了王家酒店。 此时已是过了午夜,江宁城虽然是这个年代的百万人口大城,但是这江边酒店距离城里还有二十多里,属于荒郊野外的僻静之处,这么大动静倒是没人发现。 王定六他们回到家里,把几个人身上的血衣也都烧了,重新换上早就预备好的干净衣服,洗刷完毕后,众人却都了无睡意,刚杀完人没有谁能心安理得的睡得着?就算锦豹子杨林见过点世面,手里可能也有人命,但毕竟现如今也还年轻,精力正是旺盛的时候。王太公拿出提前热好的酒菜来,招待几个人吃喝。 又取来金疮药再次给孙五包扎一遍,见这汉子脸色有点苍白,皱了皱眉头说。 王太公:“你这伤还得赶紧治,明日上午老夫就去江宁城报官,就说昨日夜晚,江边来了贼人将张旺掠走,又将孙五刺伤,孙五拼死逃离,两人的棚屋也被烧毁,顺带着去找安小神医给你开些伤药。” 孙五:“啊?!多谢员外惦念俺,不过小人自能熬得住这点伤势,就怕报了官,反而露了破绽也。” 第四十六章 杨林的不快 杨林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杨林:“你莫要紧张,员外自有成算,你只按照员外说的做即可,年节期间,某家料道像你这等破落户,即便破家灭门,那押司差拨人等也没那个耐心为张旺出头,你慌甚?!” 杨林就差说衙门里没人拿你们这样的人当回事,你以为你是谁呀?张旺算个什么?死就死了,根本不必心虚。这话跟王太公之前与王定六说的差不多,大宋朝的十等户,的确没人权。 其实不光是孙五心里不踏实,王安也是同样心里打鼓,别看之前表现的挺坚决,现在也有点后怕,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王安:“老…老员外,如何不等过元宵后再报官?也…也让俺们舒坦几日。” 王太公:“哈哈哈,你这小儿,平时不都是叫我老太公吗?难不成是刚才在江心闪了舌头,如何叫上老员外了?” 王定六哈哈大笑,他这会是完全放松了。得意洋洋的抓过一把银子就塞给王安。 王定六:“兄弟莫怕!莫怕,今夜之事只有咱们几个知道,不会再告诉旁人!这几锭银子你且拿去,算是今夜的酬薪。” 凭良心说,王定六当时是真没有花钱堵上王安嘴的想法,也没有其他任何看不起王安的意思,只是下意识觉得,王安也该拿点钱。 这种做法在后世完全没毛病,可以说王定六这么做还挺仗义的,既然咱们一块杀了人了,钱也不能我全拿了?,怎么也得分别人点吧?这是后世正常的一种价值观和做事方式。可是不曾想他这么一来,却让旁边的锦豹子杨林脸色一沉。 王安:“大郎为何如此小觑与俺?!俺早说过,愿与王家世代为仆,只求庇护,今夜既然敢去就不怕事,俺又未成家,孤身一人,遮么图这些许银两对俺又济得甚事,俺不要!” 王定六:“莫要客气,让你拿着就拿着。” 王安涨红了脸死活不要,王定六嬉笑着拼命往他怀里揣,杨林在旁边看着不说话,脸色却越来越阴沉,皱紧了眉头。 作为当事人的王定六,还完全没意识到他这个现代人的某些想法做法,开始与这个时代某些人,尤其是江湖中人的想法和做法产生冲突了。是人都喜欢钱这没错,无论是哪个时代,可别忘了,同样是无论哪个时代,也都有不怎么看种钱财的人。能义无反顾的帮助他王定六去杀人的人,能够以一般做法对待吗?当然不能!这就暴露出王定六的不成熟,至少是与这个时代某些人的格格不入。可他自己还并不觉的,仍然以后世惯常的思维方式在那里不停劝导。 王定六:“唉,非是某小看于你,只是我王定六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今夜你也出了些力,如何拿不得银钱?快拿着拿着。” 两人相互推辞了半天,王安求助的看向其他人,连孙五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可王定六浑然不觉,应该说他今晚确实有些飘了,自以为能够掌控一切,俾睨当世。 然而杨林在边上直咬后槽牙,眼看就要发作起来。要知道后来能上梁山的人,一百单八将里除了王定六这种水货,可有可无的小人物之外,大多数的梁山好汉都不是一般人,至少很多人眼里是不揉沙子的,因此杨林对王定六的这一套做法很不适应,极为看不惯。 此时多亏了王太公在旁边看的明白,察言观色的能力还得说姜是老的辣,见情形不对,赶忙拦住王定六发话道。 王太公:“好了,既如此这二十贯钱就存在老夫这里,我给你存着,等你要用时来取便是,何况张旺的事既然决定要报官,这些日子城里怎么也得有些风声,你一个孤儿若是突然有了许多银钱,落在有心人眼里反生事端。” 王安:“老太公说的是!正是如此!多谢老太公。” 王定六一看老爹发话了,哑然而笑,不再往王安手里塞银两,也没再多想,忽听王太公又说。 王太公:“你也不要只顾谢老夫,只望你从今以后真心实意与我儿亲如兄弟,还有孙五,既然你无处可去,不如就跟在我儿身边,认他为主,我王家必不负尔等!” 王太公话音一落,王安和孙五连忙大礼叩拜于地,以仆从见主人的身份正式行礼下跪!王定六心里明白,这是老爹趁机给自己找了两个心腹之人。到了现在,他似乎有点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有点不对劲了,因为杨林的脸上似笑非笑,也不拿正眼看他,就像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到底是怎么了? os:我没说什么吧?这杨林怎么怪怪的?不过还是老爹疼我啊,多亏了他,要是换成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兴许就这么白白错过了招揽心腹的好机会。 在任何时代,与人交往,与不同身份的人交往,都是一门学问,都涉及到情商。同样的事有的人做起来就很简单,换个人可能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甚至效果截然相反。王定六在前世现代社会就属于情商不怎么高的,到了水浒世界自然也一样,可他一直都忽略了这点。 王安很高兴,他终于可以有机会报答老太公的恩德了,那油里鳅孙五也同样感动,流下了眼泪。 孙五:“谨遵老太公之命,今夜如不是小官人相救,孙五必死无葬身之地,小人愿世代为奴,以报小官人救命之恩!” 第四十七章 价值观的差异 王太公:“好!望你等不忘今夜誓言,忠心为主!” 王定六:“谈不上主人,谈不上主人,两位都是我的哥哥!” 王定六傻不愣登的站在那,又是高兴又是感慨,还有点不好意思,想把他俩扶起来又觉得不妥,最后只能坦然受了二人一拜。 os:哈哈,老子终于在这个水浒大时代里,有了真正的心腹之人啦!这个年代的人,对于誓言还是看的很重的,主要是我这一晚上表现的还算可以吧?算是挺有魄力的吧?肯定也是让这两人心里挺佩服的,所以才水到渠成,收了他们俩,嘿嘿。 王定六喜形于色,心里也是真的挺美,却完全没注意到杨林脸色的不自然,甚至还带了一丝嘲讽。 杨林os:这厮不过如此,唉,终究是个孩子,还以为将来会是个好汉。以银钱利益为手段,岂能长久?也不知我王安兄弟以后前途会如何。 王定六确实是有点得意忘形了,等老太公示意他跟着去厨房,去端一下酒菜的时候,才觉出不对劲来,。 王定六:“大人,酒菜不是都摆出来了吗?哪里还有呀?” 王太公示意他小声,看了眼外头,才开始低声敲打他。 王太公:“大郎刚才却是做的差了。” 王定六:“何故?还望大人指点。” 王太公:“杨林明显脸色不悦,你没发现?” 王定六:“呃,孩儿也觉出不对,却不知哪里做的不妥?” 王太公:“嗨,你那般拿出金银与王安,却让这些江湖中人心冷,道是为了些许银钱才出力不成?需知有些人最是重义气而轻财帛,杨林恰恰是如此。大郎如此行事,没的叫人看轻此其一;其二,即便你要与人银钱酬谢,哪有如此直截了当的?今日王安拒绝了,明日杨林走时,却让他如何还能拉下脸面拿你一分一毫?你可想过?却不是让人误会是大郎故意如此,好将银钱全部归自己,那杨林如何会有好脸色?” os:我去!原来是这么回事?王定六恨不得抽自己嘴巴,我这情商啊,还是不行啊,在现代就不是个混社会的,到了北宋的水浒世界,感情也一样啊,可我真没那个意思啊。 王定六:“大人看,如今该当如何补救?” 王太公:“我儿一会进去敬酒时,就当面实话实说,坦言承认失言,那好汉见你年幼,尚可原谅一二,切记日后行走江湖,万不可如此自作聪明,得意忘形,当三思而行才是。” 王定六深深给老太公行了一礼,从心里感佩不已,老爹做事的老练,彻底折服了他,这才是行事有理有据,坦诚待人之道。联想到刚才也是因为太公的一番话,才这么顺利的收了王安和孙五两个心腹之人,那越发感到王太公说话做事真是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理成章,不着痕迹。就凭这一点,他这个现代人根本比不了,实在太过幼稚可笑了。 他之前还总是觉着北宋既然商业发达,这老百姓也是应该利益为主,万事都跟后来的世界差不多,以金钱开道,可是他忘了北宋毕竟不是现代,这个时候民间还保留着很多华夏最古老可贵的品质和价值观,包括江湖中人也是如此,自己有点想当然了。 不过王定六前世也有一点好,能听的进人劝,这个时候意识到自己有点飘了,他就扪心自问反省。 os:看来北宋还是有能人的,我不能总拿后世那些观点来看待这个时代的古人。别人不提,就拿我爹王太公来讲,他还只是这个时代的普通人,也就对自家儿子比较尽心爱护而已,论能力、见识其实也就一般。可即便如此,在这件事上的表现,也远比我这个穿越者看的透彻。可还不是一辈子默默无闻?今后还是要谦虚一些,我要学的还很多啊。 王定六对王太公的评价其实并不客观,他老爹虽然一辈子默默无闻,可是毕竟岁数在那摆着,阅历也多,更主要的是,要不是因为宠儿子,兴许还能有所成就也说不定,等于是王定六把他爹给耽误了。 不好这一来,王定六终究是收起了那一丝穿越者所具有的时代优越感,再不敢小觑水浒世界里的人。王太公都如此,锦豹子杨林就更不用提,在梁山上就属于人缘好的,说明人家本来情商就高。虽然现在年龄不大,可是做事已经显得很老练了。细想起来,就连王安和孙五也是各有特色,前者年轻轻轻就懂得取舍,知恩图报,重情重义又很明智,这样的人在哪个时代都并不多见。孙五也是挺讲义气,最难得的还有一身好水性,试想能让在江上杀人越货的截江鬼张旺看中,百般拉拢多年,那水上的本事就绝不是一般人可比的,说不定比张旺自己本人还强不少。 他的绰号叫油里的泥鳅,并不是说他人油滑,人要是油滑就不会最后死在张旺手里了,这绰号看来是形容他水性好!就算和梁山的水军头领,浪里白条张顺、混江龙李俊这些好汉比不了,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至少不在童威、童猛等人之下吧?这个人培养好了,绝对可算是他的重要心腹助力。 os:唉,我刚穿越到这里才几天啊?就遇到这么多不俗的人,再想想那些梁山上的其他好汉们呢?武松、鲁智深、林冲,宋江、吴用等等,有多少人精啊,实在不能小看这个时代,绝不能以后来人的思维,仗着自己有点信息的帮助,就俯视别人,就觉的有优越感。即便我知道梁山的结局又怎么样呢?一个截江鬼张旺就差点把我吃死了不是吗?唉,自己过去那想法太愚蠢了。要是没我爹帮我,其实我现在什么都不是啊。 第四十八章 经济之道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经过一番反省,王定六再从厨房出来,就已经判若两人了,心态已经绝然不同,脸上再没有那种玩世不恭的得意假笑。众人落座后,王定六端起酒碗,先是郑重谢过了王安和杨林的相助之情,话到酒干,连喝了三碗。随后再次倒满三碗酒。 王定六:“杨林哥哥,还请哥哥原谅小弟年幼无知,不懂人情世故,时才竟试图以银钱犒赏王安兄弟,却不是污了王安和杨林哥哥这一番兄弟义气?却是小弟的不是,望哥哥万勿怪罪,小弟自罚三碗!” 说完不顾对方的诧异,又喝了个底掉。说实话这时候的浊酒,度数跟啤酒差不多甚至更低,以他的酒量就算喝个两三斤也没啥事,不过他也是真心想要赔罪,故此喝的极猛。也许目前他能在这个时代优于常人的一项特长,也就剩酒量了吧。 杨林面带惊讶,似乎没想到他能这么坦诚,又下意识看向王太公,后者笑着点头说道。 王太公:“老夫刚才教训了他,大郎毕竟年幼,可本质纯良,都是受了张旺那厮的蛊惑,沾染了些不良的念头,还望好汉莫怪他无心之过。” 杨林这才露出点笑容。 杨林:“哈哈,杨林粗鲁,喜怒形于色,倒叫人看了笑话,太公言重了,小官人也客气了,俺却也是心里有话藏不住的人,既然小官人直说了,却也没甚大不了。某家与我这兄弟相助小官人父子,确不是贪图这几十几百贯银钱,为的就是一腔义气!不过小官人毕竟还不是江湖中人,不醒得其中轻重,在所难免,此事揭过不提便罢,也无需银钱酬谢,只要往后善待王安,杨林心愿足矣!” 王定六:“杨林哥哥的话,某家会谨记在心,今日受了哥哥的教训,对小弟日后大有好处,却是还要敬哥哥一碗!” 杨林大笑着端起酒碗喝了下去,同样连喝了三碗,王安也在旁作陪。王定六的心也放到了肚子里。老太公在旁边连忙给各人布菜斟酒,杨林和王安孙五连道不敢,众人把酒言欢。 吃了两口,王定六又转向孙五,也倒了三碗酒。 王定六:“孙五哥哥有伤在身却要少饮,小弟我多饮几碗,喝了这酒后,今日我等又同案而食,来日你我名为主仆,实为兄弟,我王定六还有许多事要仰仗孙兄!” 孙五:“小官人使不得,孙五何等样人,值得小官人如此相待,何况今日对孙五有救命之恩,又与闲父子和杨林哥哥、王安兄弟同案而食,已是感激万分,如何还能与小官人兄弟相称?!万万使不得!” 北宋时代虽然已经开始实行一个桌吃饭,不像汉唐以前分案分餐,可是在官府和大户人家,依然保留了分案而食的分餐制度,这是一种礼貌和优雅的象征。 随着桌椅传入中原,以及五胡乱华和五代时期民族融合的的过程,游牧民族的合餐制开始进入华夏,这种饮食礼仪虽然产生了变化,但一人一桌的古老华夏饮食习惯,在普通百姓心里,还是有着特殊的存在意义和地位的。假如招待客人,真正把人家待为上宾,就应该一人个一张桌案。将客人都安排在一张桌上,是一种多少有些轻视的行为,但如果主人亲自做陪,那意义就大为不同,反而更显亲近,因此孙五才会说出同案而食,心怀感激的话语。 王定六:“如何不能?孙兄前些日子不也救过某一命?一命换一命,正是兄弟缘分也!” 王安:“是啊,不打不相识嘛,咱们今后就算有过命的交情了。” 三个人的一番话,杨林听的顺耳舒心,刚才对王安在王定六身边前途命运惴惴不安的心情也淡了许多,不禁开怀大笑,王太公趁机提议,众人举碗畅饮,宾主尽欢。 几个人边吃边聊着,见孙五有些失血过多,王定六扶住他的肩。 王定六:“此前阿爷说的是,既然孙五哥哥是夜间逃到俺家的,如不去告官岂不反常?这样,明日我与大人一起进城,正好顺路。小可到城里还要取些其他物件,毕竟俺家这酒店有些偏僻,难有甚起色,持家还需另谋出路。” 一听说起生计之事,杨林对此颇感兴趣,他年纪虽轻,却是久走江湖之人,知道生活的不易,当下问道。 杨林:“不知小官人对经济之道有何想法?” 王定六:“小弟?还未想好,无非是种些蔬菜瓜果,蓄养些牛羊马骡,再好好打理酒店生意。” 王定六当然有自己的想法,可目前还不太成熟。他前世所学是农林,相关协作单位往往涉及水利、地质和畜牧等行业,听起来挺实用,可在这个落后的时代,任何行业都与后世相差太远,目前能用上的知识真不多。 就说种地,他王家目前一亩地都没有,再说就算花钱买个一千亩,单纯依靠种庄稼发家致富也不太现实,周期也慢,更别提农业相关的水利建设,那也是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投入的,他目前没那个能力,搞农业已经在心里被他否定。 再说搞畜牧业,原则上在南京,也就是现在的江宁城这附近,搞畜牧业不是不可能,这个年代不比后世,即便是江宁城附近也到处都是丘陵草场。这个时代人们吃的最多的是牛肉和羊肉,可不是草原那边运来的,而就是大宋普通百姓自己养的。 但是一样需要广大的草地空间,荒郊野外看似空旷,实际上无主之地几乎没有,王家酒店旁边的那块大概一万多亩滩涂密林就属于官地,即便不用买下来,但是在此地养牛羊一样也是要交钱的,况且凭王家目前三百多贯钱的资本,也买不了几百只羊,搞畜牧业还不如开 第四十九章 大宋的马种 养鸡、鸭、养鱼的道理同养牛羊一样,而且在这个年代鸡鸭鱼的价格太便宜,卖不上价。 靠挖矿赚钱?不是不行,他虽然是在山东沿海城市农林所工作,但对于各地的地质土壤结构也有所了解,又生在信息时代,大概知道哪里有什么重要的矿藏,比如江宁城这附近也有后世的梅山铁矿和马鞍山铁矿,目前也没人开采。 北宋时代已经有了私人矿山包括铁矿、煤矿,但还是那句话,三百多贯的启动资金能干什么呢?要到官府去立契约交保,招揽人手,买物料等,非千贯以上不可,现在这点钱根本不够… 想来想去,还是先等几天后那笔快钱赚到手之后再说吧。几个人研究议论半天,王定六一听,在座的这几位也没啥好主意,想想也是,要是能有啥好路子发财,这孙五、杨林也不至于流落江湖了。 os:唉,算了,现有的二三百贯银钱,也就解一下家中的燃眉之急,想彻底摆脱家里经济的困境,还得慢慢来啊。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听杨林在旁又说起北地贩马的事。 杨林:“如今大宋马政虽败坏,官家却还鼓励百姓养马…不过一来这马匹娇气难养,费时费力,不是急切间能成事;二来这马种却更不好找,北地贩来的尽是阉割过的马,做战马都勉强骑乘而已,大多是拿来耕地,却又不如耕牛好用,且不能食用,渐渐的便也无人肯养马,都是贩马来卖,以图赚个快钱而已。” 王定六听到这心里一动,忽然来了兴趣。 王定六:“可小弟却听闻,东京城外不就养了一两万匹官马吗?怎么还说我大宋马政败坏?” 王定六这话还真不是瞎说的,历史上北宋这时候确实在东京城外有马场,而且前一段时间他还听人说起过,水浒世界里依然是如此。只不过要是按照历史轨迹的发展不变的话,这些马到了十几年后靖康之耻的年代,那就得白白便宜了大金国,愣是没鸟用。 杨林伸出大拇指:“小官人好见识!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近年官家对青塘、西夏多次作战,那些战马都是给西军所备,等闲谁敢动用?况且数十万西军,再加上十数万北地边军,两三万匹战马如何够用?还都是北地辽国、西夏淘汰下来的马种所育,因此我大宋之马,实比不得北朝。”旁白:王定六对照水浒之心给处的资料,明白了杨林说的意思,这几年大宋连年对西夏和吐蕃一带用兵,战马根本不够用,而且宋朝的马,确实大部分还都是人家西夏大辽淘汰下来的,先天就不足。 王定六倒是对培育战马,知道一些,虽然以他目前的财力,想要培育马种听起来有点可笑,但他记忆里水浒之心当中,可还真有不少有关后世日本和华夏培育军马的资料,而且绝对正确无误,这都是他有一次在山东那边,一个军转民的小型军马场里无意中得到的。 他好奇的试探问道:“北朝的马种不行,我大宋就不曾到别处引进过马种吗?比如大食国?” 大食念白了就是大食,也就是现在的伊朗和阿拉伯一带。杨林挠挠后脑勺。 杨林:“这个某家就不知了,只是去年在大名府一带遇到过一些北地贩马的客商,因此才对大宋马政一事略知一二…这么多年,想来我大宋应该也引进过海外马种,却不知为何,马政依然不振,好生叫人不解。” 王定六点点头,这事他倒是知道的很清楚,刚才有意询问,不过是想弄明白是不是与史实情况相同,这下确定了,果然是一样的原因。历史上包括后世的日本,在最初也是走了很多弯路才培育出着名的东洋马。仅靠大食马,也就是阿拉伯马,是培育不出东亚优良战马的,因为还缺少东欧的极寒马系。 王定六:“以杨林哥哥所知,我大宋战马,肩高普遍得有多高?” 杨林:“据闻都是五尺八寸到六尺上下。” os:晕啊,这六尺,到底得有多少啊?连我老爹都说不清楚,穿越过来这么久,一直在为度量衡发愁,搞得我像个文盲似的,今天这么多人在,正好问个清楚。 王定六:“哦?哥哥,你说的一寸到底是多少啊?” 杨林奇怪的看着他笑了笑。 杨林os:这位小郎君怎么连一寸都不知道?难道是大字不识的睁眼瞎?好像也不是啊,听王安说,他不是上过两年学吗? 杨林心里虽然纳闷,也不好当面询问,就下意识的用手一比划。 杨林:“自然是一指多宽啊,我大宋的战马,大多比北朝的战马矮小了三寸呐!战阵之上吃了好大的亏!” 王定六瞧了瞧杨林伸出来的手指,又跟自己的手指对照了一下,大概估摸出了尺度。趁机又多问了几句,其中有关马匹和驴子的身体长短,腹宽,甚至尾巴多大,连说带比划,又带动孙五和王安一块插话讨论,一番争辩下来,这才了然于心。 至此,今晚他终于搞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水浒世界的度量衡长度标准,还是习惯以商周、汉唐为准,尤其长度上是以汉尺,而不是以大宋的宋尺为标准,这是穿越以来他一直试图弄清楚,却一直没搞懂的。此事看似无聊,其实非常重要,跟生活息息相关,不弄清楚实在不方便,很多事情没法办。 第五十章 要混江湖还差的远 王太公就常念叨,说王定六将来必会长成七尺丈夫,那么这个七尺究竟有多高呢?他一直就弄不明白,因为王太公说自己就是七尺多点。 那么问题来了,宋朝的宋尺是后世31厘米多,如果按照宋尺标准,那王太公的身高现在是两米一十多?快赶上姚明了,这怎么可能? 真实情况是,王定六通过目测来看,王太公按照后世的标准,不过才一米六五左右,这也是这个时代合理的正常身高范围。而王定六现在比老爹还矮了小半头,但是按照宋尺六尺六寸算,他现在也得两米多?这根本胡扯呀。这种度量衡的混乱认知,让他怎么出门跟人做生意甚至聊天说话呢?不得时刻处于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的混乱状态之中? 因此他现在可以确定,此时的大宋,在现实生活里,民间老百姓通用的尺寸度量衡,还是跟汉朝一样,采用的是一尺最多23厘米的标准,而不是按照宋朝的官方尺度,这才说得通。 至少王太公和他自己目前的身高标准算是跟现实对上了,今天通过杨林告诉他的马匹牲畜的肩高标准,再次证明了他的推断。至于施耐庵小说中写的度量尺寸,那真是听听就好。 比如书中形容宋江应该身高六尺,要是按照宋尺那就是一百八十六公分,这可能吗?施耐庵是元末明初人,用明尺算更不可能,明尺每尺都在三十二公分以上,六尺那就要一百九十多公分了。 只有汉尺或唐尺的设定才能在一米四到一米五之间,符合书中黑矮宋江的外貌描述。 所以王定六今后总算对形容某个八尺大汉的出现不再震惊了,不过才一米八四左右嘛,不新鲜。要是宋尺,可就是两米五的妖怪了… 长度标准清楚了,对于马种培育他就更上心了。 os:虽说我目前财力不够,可是将来一旦允许,是不是该为水浒世界的华夏,真正做点什么? 王定六:“杨林哥哥在北地,可曾听过一位叫做金毛犬段景住的贩马好汉?” 杨林:“未曾听过。” 王定六:“…未曾?那你们可曾听闻江宁府这里拼命三郎石秀,还有铁笛仙马麟的大名?” 他接连说了三位后来梁山好汉的名字,几个人都面面相觑,摇头表示没听说过。杨林还面带尴尬说道。 杨林:“小官人真是见识广博,这几位的大名,某家从未听过,却是少见识了。” 王定六:“哪里的话,小弟也是偶尔听客人说过这几个人的名字,想是这几位在江湖上还名声不显。” 王定六有点沮丧,看来现在就想招揽梁山好汉来帮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也正常,那金毛犬段景柱是梁山好汉中专门贩卖马匹的,家是在北方河北一带,甚至靠近幽州,也就是现在的北京,离自己太远了,而且现在金毛犬段景住可能也还刚出江湖。而拼命三郎石秀,还有铁笛仙马麟这两位,虽然水浒书里写了,他们俩籍贯是在江宁府,但是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也许还是在别处。 就好比另外两位梁山好汉,病尉迟孙立、小尉迟孙新兄弟,只有到登州以后才在江湖上出名。但是这俩人的籍贯却是在琼州,也就是后世的海南岛,可你真到了海南岛,上哪找他们俩去?海南距离登州,也就是山东威海烟台那一带,那离着几千里远呐。 王定六忽然又想起那个神医安道全了。 os:这人倒是已经跟我家大人认识了,莫非就是因为年前自己的落江事件?也许水浒里没交待的剧情设定,就是如此吧?不过安道全人家是大夫啊,也对家里目前的现状帮不上什么忙啊。总不能我现在不学武了,跟着安道全学医去吧?学医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啊。 王定六暗暗琢磨着自己应该走哪条路,客观来分析,王定六这个人本身,在史实中根本就不存在,历史现实里没这个人。纯粹是水浒作者施耐庵杜撰出来的书中龙套角色,历史上倒是有宋江这么个人,宋江一伙大盗有记载的就只有三十六人,不是一百零八个,其中就没有王定六。 而且如今的南京又叫江宁府或者金陵,不是水浒传里写的建康城。当然施耐安不仅杜撰人物,而且书中的地理位置也很混乱。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主要是王定六既然明确了自己应该是穿越到小说和历史相结合的水浒世界,那就不能以纯玩游戏的心态面对现实了,也不用急着寻找和认识众多的梁山好汉。目前他需要的是赚钱而不是大撒钱,他可不是小旋风柴进,家底厚实能结交各路好汉供他挥霍, 最好是像杨林这样自然而然巧合相遇,可是要想收杨林为己用,目前看来还是算了吧,他还真没那个能力,就看刚才通过给钱这么个事,就差点把这位好汉给得罪了。虽然杨林大度,原谅了他,但他心里也有自知之明,目前根本不可能收服杨林为己用。 这是个真实的世界,人物不是游戏里的npc,不是说泄气的话,王定六已经意识到他虽然是个穿越者,可真要说到在水浒世界里混江湖,他还差得远,无论是武艺、名望、待人接物,全都不合格,连老爹王太公的见识都不如,人家杨林凭什么服你?你以为你是及时雨宋江啊?随便来一个江湖好汉就对你纳头便拜,叫你一声哥哥?还是要先长能耐,慢慢积累名声,当然目前还是先想想怎么赚钱立业才是最迫切的。 第五十一章 习武天分 大观四年正月十二日,天刚蒙蒙亮,王定六按照日常的训练计划起来锻炼,又早早砍了百十斤柴火背回院里。 此时天已大亮,就见杨林正在院内使一路拳脚,打的虎虎有声。杨林虽然没有被他收为己用,可是依然暂时住在王定六家里,昨夜王定六喝到半夜趁着酒劲,还跟杨林提过想让其留在江宁府,话里的意思就是不死心,想拉拢一下试试看,可人家杨林半点没那个意思,表示月底人家还得走。 之所以住在王定六他们家,完全是看在表弟王安的份上。多亏王安现在已经在王家认主了,杨林才自然而然也暂时住到了后院当中,所以王定六今早上喝完牛奶,就不由自主的立住了脚,看杨林打拳看的入神… 看了一会就发现,杨林的这套拳脚还挺实用,而且杨林的力气可不小啊,远比他想象的大,拳脚的威力也出乎意料,不用说,现在的王定六别看有那点散打的底子,也远不是杨林的对手。看来要想在水浒世界立足,还得学习这个世界的武艺。 这时候杨林也看见他了,收了架势。 杨林:“小官人好生勤快,直这般早起,倒叫哥哥惭愧了。” 王定六:“哪里的话,哥哥这套拳脚是甚么名堂?你需也知道小弟还未曾开手,不得传授,哥哥可愿将这套拳脚教给小弟?” 所谓开手就是启蒙的意思,王定六练武的确还没启蒙,一直这么瞎练也不是个事,既然留不住杨林,干脆趁机向他请教武艺。 杨林:“哈哈哈,兄弟果然是见猎心喜啊,非是愚兄藏私,自家人需知自家事,哥哥我身手不过泛泛,这趟拳脚也只有半套,还是西北路上自一位老军处学来的,贤弟愿学自无不可,却莫说甚么开手,哥哥我当不起的,你需另寻名师。” 杨林说他的开手师父还得另外找高人,半套拳法不足以为人师表。王定六知道他说的是实在话,武艺本来也不是杨林的长项,可他现在最缺乏的也就是这个时代的武功基础而已,杨林见识广博,起码能指出他哪里练的不对,哪里欠缺,哪里需要发扬,这就够了… 王定六:“哥哥莫要谦虚,虽然只半套拳法,足以给小弟打些基础,胜似某家胡乱琢磨。” 杨林一听这么说,不再推辞,欣然传授,王定六就开始跟着杨林初步学习这个时代的拳脚。得亏了他有散打的底子,虽然理念不同可是道理相通,领悟的快学的更快,让杨林颇为惊艳。 尤其在学习拳脚的过程中,他利用后世散打的基础和经验,让杨林也吃惊不小。其实像拼刺刀的刺杀技术,包括散打搏击那些招数手段,都是千百年以来武术搏击提炼出的精华,在水浒世界虽然不能通杀无敌,但是绝对也有一些作用的。那跟完全没学过,更是天壤之别。所以杨林才误会了,以为王定六没说实话,说他不像没开过手,没启蒙的样子,你这分明是学过嘛。 王定六:“哥哥不必怀疑,小弟是真没好好学过武艺,只是某幼年时期,约莫七八岁时,在扬子江上遇到过一位半百异人,大概五十岁的一老叟,传授过俺几招,却是记不清了,那老叟见小弟顽劣,却未曾多停留,只教了数日便离去了,彼此却并无师承关系,学的也不成系统,只是这些年胡乱强身健体用,小弟又一向懈怠,这才让那截江鬼张旺一再欺负。” 杨林:“兄弟做差了!如果能放过这等难得的机缘?此辈异人多是传说中才有,小官人好大的福气,却不珍惜。” 杨林扼腕叹息不已,深信不疑,仔细回想也是,虽然王定六看着像是学过,可是那些招数都是似是而非,底子明显不扎实。 后世的训练方法,的确是实用有效的,但在在现有的基础上,要说王定六刚穿越过来没几天,又是十五岁的年龄,就能跟杨林这种在江湖上已经开始闯荡的人不分上下,那也太夸张了,水浒世界的力量增强,也很大程度上弥补了花架子的不足,使得武功招数的威力大增,这正是王定六所欠缺的。两个人早上切磋了那么一会,更多的是杨林有意相让。人家不可能跟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认真。 但即便如此,王定六表现出来的潜力,也让他惊奇不已! 请教过拳脚,王定六又拿着短枪,用军训学过的拼刺刀的招数,也能跟杨林走上那么十几个回合,当然对方还是手下留情了,但他的身体素质和习武经验,也是在不知不觉中飞速的成长着。 杨林:“小官人,你确实有学武的天分,可真得找个好老师教授啊。”王定六:“不瞒哥哥,小弟却也想找啊,可上哪去找呢,前两年好不容易找了一个还是个骗子,到现在光收钱了不见人影,连我家大人都气病了,某家还愁无处找他算账呢!” 等吃罢了早饭,王家父子又赶着驴车,带着孙五和杨林、王安进了江宁城,直奔安道全行医的医馆。 给孙五诊治完毕敷了药。王定六并没有跟那安道全刻意的交好,只是拉着杨林给引荐了一下,让两人相互见礼,自己也在当中加深了安道全心目中的印象。 os:这个杨林要不是因为我,估计也得好长时间之后,才能跟神医安道全认识吧?我这也算小小推动了一把水浒故事的进程啊… 第五十二章 水浒之心的本意 安道全现在二十多岁,身高近七尺六,也就是一米七出头,已经留有了半尺的胡须,风度翩翩。 对王定六的态度比较淡然,可能觉得他岁数还小。也的确如此,王定六虽然年满十五岁,在北宋这个年代勉强算是半个成人了,但在多数人眼里还是个毛孩子。 而且他长得也矮,比安道全足低了大半个头,明显能感觉到对方居高临下拿他当孩子看的那种眼神,倒是与杨林俩人有些相见恨晚,也跟王太公更熟络些。 王定六也是暗自无奈,人家瞧不上他也有道理,他岁数小不说,瞧他那身板?都没长开呢。他下定决心要在赚钱之余,一定要把自己这小身板儿练上去!不是脑子里有那么多散打健身的资料吗?不能浪费了。自己的底子其实也没太差,看王太公的身材虽然也很瘦,可是骨架并不小,利用饮食和锻炼还有挽救的余地。 杨林也是这么鼓励他的,刚才路上一直说他的习武天资,在他见过的少年当中也算是不错的,更坚定了他的信心。 王定六现在已经对自己今后的发展有了规划了,十五岁的孩子不但要吃好、锻炼好,这疾病防治也得上心啊。自己吃了这么多年好吃的,虽说是挑食吧,可也不应该长成这种小身板啊?为什么这么瘦?很可能是肚子里有虫子,这年头老百姓没那么多讲究,可在后世这都属于常识。所以在药店里,王定六又请安道全给自己开了几副打虫药和调养的药剂。安道全还有些奇怪呢。 安道全:“小郎君这是为何呀?” 王定六:“回神医,某家自觉肚腹内总不舒服,似乎有虫蛭在内,恐虚耗体力,不利强身健体,某家对日后打熬气力,已有了一些安排。” 安道全:“大郎果然已是个成人了,真令人刮目相看,也颇为知晓打熬气力之道,以你之年岁,正当如此。” 两人找到共同话题,当下安道全就开了一副药方,又跟杨林、王定六三个人探讨了几句,该如何从饮食上,习练拳脚上相互配合的保养之法,也让王定六受益匪浅。大夫在这方面不愧是专家,哪个时代都是如此。尤其这安道全不但会行医,也会点拳脚,对于强身健体本来人家就很有心得。 经此一番,王定六和安道全才算自然而然的正式认识,而不是上赶着去结交,不过随后安道全开的那一张药方可是花了他十贯钱啊!连带几副药和孙五的诊费,差不多花了快二十贯钱出去了,打劫的那点资金一下子没了十几分之一。 os:唉!还是行医赚钱快呀。这安道全人还不错,记得后来也是万般无奈才上的梁山。不如将来等浪里白条张顺请他上山给宋江治病的时候帮他一下,阻碍张顺一下,那宋江是不是就会挂掉啊?那梁山的历史,是不是也就从此改写了呢? 王定六只是这么恶搞的想想,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因为他总觉得,彻底打乱水浒故事的进程就没意思了。比如将来替晁盖他们把生辰纲劫了?这还有意思吗?晁盖因此不用上梁山了,白衣秀士王伦一直活着,那梁山好汉还能聚到一块吗? 或者学成武艺后直接到郓城县把宋江杀了,反正王定六也讨厌他,可没有宋江的水浒,还叫水浒吗?不招安的水浒,也可以改名了,不用叫水浒传了?直接叫梁山就完了。 水浒之意不单是水窝,更是有出路的含义,施耐庵之所以给这本书取名叫水浒,就是要揭示这帮水洼草寇的出路何在?招安的下场又是如何?这才是作者的想法和用意。 因为历史上作者有过身为元末农民起义军张士诚的谋士,兵败无奈投降的经历,写这本书,就是作者内心的反省和控诉。 前世的伟人也早就说过,水浒这本书,好就好在投降!宋江不投降,水浒这本书就等于没写。 因此王定六是否眼看着水浒中的梁山好汉们全都招安,这也是水浒之心带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真正本意之一。 所以王定六作为穿越者,并不想对水浒情节的影响太大,他虽然不赞同宋江的做法,更不会走宋江的路,可依然相信宋江身上的义气。这个人也是可悲可叹的。 他在后世看水浒的时候就想过,义气这东西确实在中国历史上是存在了几千年了,是一种文化。义气是特别纯粹的一种情感,可以说是人类群体的一种情感本能。但是有一个前提,它不能掺杂政治,一旦与政治混在一起,这两者就分不清了,就变脏了,害人又会害己,这也是作者施耐庵想说的,是他总结的经验。张士诚那帮乌合之众的下场,就是他历史上的亲身经历。 辞别了神医安道全,走在金陵的街道上,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都是鲜活真实的面孔,还有身旁坦然的锦豹子杨林、兴奋的王安,和驴车上忐忑不安的油里鳅孙五,王定六不由得踌躇满志。 os:“终究有一天,这江湖之上,大宋南北,也会传颂俺王定六的大名!我身边也能聚集一批好汉!” 他已经打定主意,先苟起来猥琐发育,壮大自身的实力再说其他…梁山好汉们的命运,梁山的发展轨迹,他并不打算太多干涉,要保留这水浒世界的原味儿,最多机缘巧合之下,拯救几个命运悲惨,又尚可挽救的好汉们罢了。 第五十三章 王定六的面试 os:孙五和王安,虽然不是梁山好汉,但却是我的心腹之人,这样的人难道不更值得拯救吗?同样都是明辨是非、知恩图报的好汉啊,我先把身边的这些人维护住了再说吧。至于神医安道全,此人了身达命,显然并不在拯救的行列,不需要我多此一举。 安道全的小日子过得比王定六好多了,而且活的也很明白,结局也不错,这就是所谓的了身达命之人。他起码没死在征讨方腊的战役里,不像王定六那么惨,自然也不用他操心。除非将来金兵南下安道全身陷囹圄,没地方跑了,否则没必要强行干涉此人的命运,就让他顺其自然就好了。 其实王定六此刻还没有想过,水浒世界里除了梁山好汉们,还有不少值得结交的好汉。 现在是大观四年初,距离水浒的故事情节展开还有整整一年时间,距离林冲上梁山还有近五年。北宋四大寇中,另外三位田虎、王庆和方腊的故事情节还没展开,谁知道他这几年又会遇见谁呢? 王定六也预感到,只要他不像原主那样,一直窝在扬子江边,不时到处去走走,一定还会认识更多的好汉… 几个人来到府衙,王家父子领着孙五进去,杨林王安则在外面等候。 足足两个时辰以后,王太公才领着王定六和孙五出来,在门口向崔将仕叩首拜别。 王太公:“小老儿多谢崔官人相助!多有叨扰。” 崔将仕:“太公、小郎君不必多礼,此为份内之事。区区一破落户耳,太公不必放在心上。” 将仕郎崔勋今年三十五六岁,三绺髭须飘在胸前,显得很潇洒,这年头男人都喜欢留胡子。别看他是从九品的文官,只相当于后世副科级干部,官职虽小可却有实权。 而且宋朝严重重文轻武,是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从九品的文官,也比五六品的武官权利要大,地位要高。 从王太公嘴里他知道,崔将仕他们家从祖父那一辈就跟王家相识了,不过多年以来关系也不远不近,主要还是王家没出过什么值得让崔家折节下交的奢遮人物。 这不是势利眼,毕竟哪个时代都一样,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社会是现实的。 原本今天崔将仕都不打算见他们父子俩的,因为崔、王两家早就疏远日久,不怎么来往了。不过毕竟年前、年后王太公厚着面皮都已经求见了他两次,无奈之下还是却不过祖上的面子,崔将仕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在廊下偏厅跟王家父子俩又见了一面。 这一见面可就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当时就被震惊了,因为王家父子俩出手可太大方了。直接就是一百贯钱的见面礼啊,崔将仕愣了片刻,看在这十两金子的面上,不得不对王家父子温言相待。接下来,又是让他刮目相看的,却是王家大郎谈吐不俗,完全不像外界所传言的那样浮浪无忌,不学无术。两个人相谈甚欢,直说了两个时辰,崔将仕还又特意将王家父子送出了府衙。 王太公其实来之前不大赞成送这么多厚礼,这可是一百贯钱,不是一百文。几乎相当于王家现有财产的三分之一了,任谁都要心疼。可王定六吸取了前世情商欠缺的毛病,自打年前见到家中还有这么一位官府世叔后,执意要求太公必须巴结上,今天特地来登门拜访。 又是送礼又是给钱,还要曲意逢迎,推心置腹口若悬河的诉说自己的志向,反正后世面试那一套做的简直不要太溜儿,王太公在边上听得一愣一愣的,一句话都插不上… 上次跟崔将仕见面,王定六几乎没怎么说话,这让他事后反省起来大为后悔。不就是官威吗,有什么可怕的?再说只是个从九品的芝麻官儿,自己又没犯法有什么可犯怵的?最主要的是,这是王家翻身唯一的助力啊,必须要紧紧抱住这根大腿,别看是从九品的官儿,那人家拔一根身上的汗毛,也比王太公的腰粗。 特别是父子俩争取的天阙村保正一职,还是得指望人家崔将仕帮忙呢。 所以这次见面,就相当于后世面试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虽然是老爹当这个村保正,可要是仅凭着王太公那张嘴,那可说不出什么让人眼前一亮,打动人心的话来,还是得王定六亲自上阵。所以他才滔滔不绝的说了一个多时辰,除了开始王太公跟崔将仕之间的寒暄叙旧之外,主要都是他在那侃侃而谈。 还别说,后世的这套面试经验,这次是终于派上用场了,王定六越谈越让崔将仕惊诧不已,倒不是说王家大郎真说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见识和道理,而是让崔将仕觉着,这小儿也太大胆敢想了,可又听着这么合情合理,令人侧目。很显然,王定六虽然没上过什么学,可却是不学有术啊。 崔将仕之所以能跟王定六坐下来谈这么半天,除了因为他说的话还算靠谱,不是那种少年纨绔,不切实际的天马行空之外,主要还是因为他从心里也松了口气。因为他终于能确定,王家父子来找他,不是又惹了什么人命官司,或者为了作奸犯科之事来托他转还的,既然不用作奸犯科,如此那就一切好办了。 第五十四章 铁笛仙马麟 王家父子临走的时候,崔将仕捋着胸前的长髯说道。 崔将仕:“老太公和小郎君今日所言天阙村之事,本官定在三司衙门内尽力奔走,如无意外月内必有定论。” 崔将仕:“至于那肥皂团,虽然官府和私商尚无专卖,不过江宁城内使用人家颇多,就连本官家中,每月也要定下三五块。所以贤父子所制肥皂块,年后可于金陵城内自行散卖,月底拿来正式样品再行统购定价,雪糖和煤球炉子俱照此办理,如何。” 崔将仕的话几乎等于把刚才王定六所说的这一切,全盘答应了。首先天阙村保正他明确答应替王家奔走,这个月回话。王定六想做肥皂,还有白糖和煤球炉子,也都可以,只要月底拿出样品来。验收后如果可行,官府还可以统购定价,这是崔将仕能答应的最好条件了。 os:这就是那一百贯钱的威力吗?还真好使啊。 王定六:“一切就按崔世叔所言,小侄月底拿了样品,再来拜访。” 旁白:崔将仕看着眼前身量还未长成,却是器宇轩昂的王定六,心里也是啧啧称奇。 崔将仕os:“都说王家小郎不学无术,没有定性,谁想真是时隔三日令人刮目相看,如此年纪不但会弄什么肥皂块,连雪糖都会熬制?还有什么煤球炉?听着都新鲜。也不知是否是说大话。不过就算他是大言不惭,此等小小年纪就敢代他的老父亲应下天阙村保正一职,却又显得胆识过人了!虽说明面上是以王太公的名义争取,但是刚才堂下所见,这父子俩分明一切都是以他为主,这小子真是气魄不凡啊?且待我助其一臂之力,以全祖上相交之义。” 这就是所谓自助人助,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预备的,王定六凭借着水浒之心里面,后世的这些民生物品的制作信息,已经打动了崔将仕的心,这才让他生出了爱才的念头,打算好好帮帮他。 崔将仕:“那月底本官就在衙门恭候!只是还有一点本官要事先说明,那天阙村水域复杂,丘陵密布,贼匪几次逃脱官府剿捕,大郎查探之时还需谨慎呐。” 崔将仕说到这里忽然身子一侧,向后面说道。 崔将仕:“马麟何在?” 马麟:“小人在此!” 随着一声洪亮的答应,身后转出一位高鼻深目的年轻大汉,双目炯炯,身高足有八尺,粗手大脚,满面风霜之色,往那一站,叉手施礼,正是年前在酒店途中见过的那名赶车的伴当。 王定六大吃一惊,马麟?这…难道这就是后来水泊梁山上的那位好汉,铁笛仙,马麟?!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上次根本不知道这人是谁,只觉得有点不同凡响,力气很大,谁承想是马麟啊。虽然早知道梁山一百单八将里的那位马麟,原籍就是江宁府,他还一直以为不在这,是去闯荡江湖了,想不到近在眼前。 os:这到底是不是马麟呢?水浒里描写马麟长得像是外国人,不过仔细看他这眉眼轮廓,还真是有点像啊…或者至少像是哪个少数民族的混血?怪不得水浒里说他是小番子闲汉出身,原因就在于此吧。这样的人当帮闲?给官员当随从跑腿,还是没编制那种,又不是心腹,这不是糟蹋人材吗?哎?他是不是因为长得像外国人,才受到歧视啊? 王定六还真猜对了,要知道古代的华夏老百姓,还真是对自己的血统外貌格外的有优越感,不像现在似的。过去的人是对长得不像汉族人的,就是所谓不是黑眼睛黑头发的,还是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嘲笑和歧视在。 不过也有例外,像三国时期的孙权,那就是个碧眼儿,眼睛都是绿色的,谁敢嘲笑歧视?可是孙权毕竟不是一般人,他生下来就是诸侯的长子继承人,在普通老百姓眼里那种长相,恰恰符合地位高贵的特点,所以才被说成生有异象,成了贵人之相。你要是一个种地的,或者做小买卖的长成孙权那样你试试看,看老百姓怎么议论嘲讽你。 其实说实话,自从两晋隋唐以来直到两宋,华夏几次被民族大融合,就是北方的少数民族不断汉化的过程,这华夏之民里头,血统很多都已经混杂了,根本很难再找到纯种的汉人了,也说不清谁的祖上有哪个是有匈奴、鲜卑、羯胡甚至海外大食、甚至欧洲的血统,都谁笑话谁呀?但是在宋代民间,依然还是如此。 崔将仕随手一指马麟。 崔将仕:“这马麟是本官帮闲,使的好大滚刀,更能吹一手好笛子,最近人都叫他铁笛仙,可有此事?” 马麟赶紧低头抱拳,脸色微红说道。 马麟:“哦,此乃江湖诨号,有辱官人尊听。” 王定六一听大喜,还真是铁笛仙?!当下差点跳起来。 崔将仕一见他高兴,以为是他好奇马麟的长相,也凑趣说道。 崔将仕:“这厮对天阙村一带颇为熟悉,也知晓大宋土地买卖之事,贤父子有用他之处,只管驱使,五月份老太公上任之前,马麟暂时听王家吩咐。不过本官也不瞒贤父子,天阙村正在商议裁撤之事,此事一旦无可挽回,保正之职落不到实处,朝廷可是要收回的,本官最后再问一次,贤父子真能将这一村保落到实处?。” 第五十五章 夸下海口 王定六:“绝无问题!官人不是言道,半年之内只要能缴纳一保之人的税赋,保正一职就还可保留吗?” 崔将仕:“不错,但半年后终究还是要有百户人丁登记在册的,不然这一村保还是必须裁撤!” 王定六:“请官人放心,此事包在我父子身上。” 崔将仕也不明白这王家父子哪来的自信,见其意坚决也没再劝阻。 崔将仕os:嗯,反正官府要的是在册的人丁和税收,你们王家真有人丁又有钱没处花了,还愿意担这个保正的职位,那也不是不行,我在几位上司官人面前更好交代,该做的本官自会做到,你们好自为之吧。 王定六从崔将仕介绍马麟的神态语气上,感觉出来了一种微不可查的轻蔑,同样也看出来马麟有点自卑。 但是不管怎么说,崔将仕能把马麟借给他使用,说明已经初步取得了对方的信任,那一百贯银两没白花啊,至少马麟是个有用的人才,这人在水浒里还是个马上将,武艺还算不错,而且好好结交的话,还有可能通过他结识另外三个人,就是跟马麟一同在黄门山落草的黄门山三杰。算上马麟,这四个人被称为黄门山四杰。 这个称呼一点都不为过,除了马麟,其他三个人也都算是难得的专业人才,其中神算子蒋敬,有文化能算账,也会武艺,摩云金翅欧鹏,更是水陆两栖的军官出身。就凭这一点,欧鹏就比很多个人武艺出众的梁山好汉其实用处还大,在梁山的价值属于一直被低估了的。我们可以想想,欧鹏这样一个专业的大宋水陆两栖军营的军户出身,他的专业水平,会比不上阮氏三雄那种,在梁山脚下石碣村打鱼的渔民吗?或者浔阳江上混江龙李俊带领的那一群水匪吗?根本不太可能。黄门山四杰的最后一个人,是九尾龟陶宗旺,那位好汉虽然是个庄户人种地出身,可是学了很多种建筑技能,属于土木建筑人才,想干任何行业都得用的上。修营房挖工事,建码头造作坊,都缺不了这种人才。王定六唯一可惜的就是无法早点把这四个人都笼络在身边,不然这可以省太多事了。 总之这几个人是各有特色,都是难得的人才,实际能力远比梁山的排名座次要高,本来还觉得现在的金陵不一定能遇到这位铁笛仙,今天却也算是意外之喜… 拜别了崔将仕和马麟,王定六走出衙门老远,心里还挺美呢,王太公忽然一把拉过王定六来,顿足捶胸不已。 王太公:“大郎,祸事也!” 王定六愣住:“怎么了大人,有何祸事?” 王太公:“唉!我儿今日在崔将仕面前夸下如此的海口,如何去兑现?!什么肥皂、白糖、煤球炉这些倒还罢了,单说那天阙村,就是匪患由来已久,如今距离上任只有三个多月了,大郎虽然有了马麟帮衬,也是势单力孤,哪能那般顺利完成剿捕?这些日子为父也已经打探确切,天阙村那处千亩恶地,是乌衣巷尾张大户家的,村民都快跑光了,连他家三等上户都束手无策,可见此事不是那么简单的。我儿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刚才你也没说啊,我父子二人到时就算能招来流民,这花钱如流水,却哪里能支应的住?又哪里还有这许多银钱给官府交税啊?我儿可有良策?” 看的出来王太公是真急了,他能不担心吗?看王定六刚才说的天花乱坠的,他就一直想插话,强行忍到现在,实在忍不住才开口。 杨林听了以后也是吃惊不已。 杨林os:这王家父子胆子真大,就这种家境,六等下户居然还要当那个保正?一个村保正又不是朝廷正式的官吏,却是所图为何呀? 只见王定六似乎又是故态复萌,浮浪无忌的哈哈大笑。 王定六:“阿爷莫恼,儿肚腹饥饿,先去吃饭再听某慢慢分说。” 太公无奈,只得跟着他寻一处僻静的饭铺,找了个单间坐定,王定六混不在意,一边吩咐小二上酒饭,一边笑问道。 王定六:“孙家大哥,你倒说说我阿爷可做的那天阙村保正?” 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的孙五赶紧回话。 孙五:“启禀小官人,员外自然做的那天阙村保正,就连小官人也做的天阙乡耆长。” 耆长这个词念全了就是耆户长,耆长也行,就是负责一个乡里的治安捕盗的工作,相当于后世的派出所所长兼刑警队长的职务,从汉唐时期甚至更早就这么传下来的,是一个乡镇的三巨头之一,两外两位就是里正和户长,里正就是乡长,户长就是相当于民政局兼税务局局长,就是这么三个重要职务,这是古代在皇权不下乡的情况下,控制整个乡镇所有百姓,包括他们的户籍、税收、治安、教育、婚丧嫁娶等等所有事物的三个实权人物。上至皇帝下到县太爷,所有的政令,都得通过这三个人给你去实现,别看这三个职务没有品级,但是权利极重,现官现管,在老百姓眼里那比县太爷和知府老爷都管用。 王定六:“哈哈,知我者五郎也!” 王定六之所以问孙五,也是想让他早点融入这个群体,孙五这汉子太腼腆了,总是有点放不开,这可是自己以后的心腹之人,他很注意时刻拉拢培养,绝不能总不搭理人家,所以借这个话题也是半开玩笑半认真。 王太公当然看出来了,也只当是俩人闹着玩,同时心里苦笑不已。 王太公os:还耆长?那比保正都大几级,岂是一个少年能做的?还真敢想。大郎夸下如此海口,也不知到时如何收场… 第五十六章 又是霸王所教 王太公和孙五并不知道,其实王定六争这个保正,并非是临时起意,不是突然想一出是一出,他坚持让老爹争做快要散伙的天阙村保正,除了他之前给王太公分析的原因之外,还有水浒之心给他提供的信息。 天阙村的位置就在金陵城南四十里外,被小金河分割包围,天阙山也就是后世的南京牛首山。 小金河呢,是扬子江支流,可能是以后新秦淮河挖掘前的主干或支流,一直流向天阙山和观音山以东,观音山在十几年后经过岳飞在此地大败金兀术后又改名将军山。这一块方圆十几公里长的河流山脉,在后世王定六曾去考察实习过。 在当时他还看过当地的史料介绍,知道北宋时期天阙山下这里最早曾有个天阙村,所以水浒之心里才能有信息记录,明确告诉他,天阙村在大观四年就要裁撤了,没说具体时间,也就是距现在还有几个月的工夫了。 王定六在以前跟孙五两人吃酒时,听过天阙山盗匪的传闻内幕,那些盗匪其实大部分都是游民,也是占了地利才来去自如,但是数量并不多,共有两拨人,加起来也不到三十个人,武力也并不高强。 甚至以前截江鬼张旺和油里鳅孙五都与其中的首领认识,说起来还挺看不起他们的,连张旺和孙五这俩破落户都看不起的人,可想而知那些所谓的盗匪混的得有多惨。他昨天还特意跟孙五确认过,因此才有把握应对此事,再者他实际上压根也没想过要在天阙山下建立村保。 这村保建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先得拿到这个职位。在当今天下要是一个普通的正常村落,哪轮得到一无人脉,二无财力的王家父子啊?要知道一村保正虽然没品级,但那是朝廷正式认可也有实权的乡绅,都是像晁盖那种村中大户才能有资格担当,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你得有钱,得交的起税,还得能服众,能管住百十来户,甚至几百户人,不是随便谁都能干的。 可是要想在水浒世界混下去,王定六现在就明确了,你不做山贼,那就必须做一方豪强,所谓的豪强就是有钱、有势、有武力。再不然就读书当官,那画风不对,不是水浒世界该干的事。 因此要有钱有势力,就必须得先有人,村保正就是最好的一个起点,就算今后上了梁山,一个保正的身份,那起码也不比你晁盖、宋江低吧? 王定六:“阿爷休得多虑,这三数日内,儿就会做成一笔买卖,你道孩儿如何与王福围着厨下打转?我王家的十几道炒菜,起码也能卖个一两千贯,何必为银钱发愁?且吃饭。” 王太公os:哎呦,我们王家哪有什么十几道菜谱啊…这不无中生有事嘛。 王太公这两天看到儿子在厨房一通瞎忙活,他也不好说什么,宠儿子宠习惯了,糟蹋东西就糟蹋点吧,也没啥,他都没尝过王福做出来的那些菜。所以说王定六不当人子,就没想到提前给你爹尝尝那几道菜不就好了吗?也让他心里有点底。可他偏不,自己跟王福俩人像做贼似的,成天就闷在那厨房里头捣鼓,生怕别人知道他们的秘密,所以王太公至今都不知道其中的详情,心里能不嘀咕吗。 忽然看见大郎对着自己面前的一盘鱼,又不停给他使眼神儿。 王定六:“这江里出来的东西,就是好啊!又多又好” 王太公倒吸口凉气,猛然醒悟! 王太公os:嘶,哦原来是霸王项羽所授?老夫却忘了这一桩…只是,这霸王怎生这么有本事?都成神了还能伺弄的一手好汤水,又传给我儿作为立身之本,改日却要到霸王庙好生祭拜一番。 王太公让儿子忽悠的心里立马踏实了,既然有霸王项羽给托着,那这事老太公也就不操什么心了,他心态放宽,脸上也开了花儿了,这才坐下来连吃带喝,一通猛造。看在王定六眼里却暗暗偷笑。 os:嘿嘿,看来这封建迷信也不是一无是处,有时候还真能起到点安抚人心的作用。 几个人酒足饭饱,喝着茶水,王定六又要了文房四宝,太公又纳闷。 王太公:“大郎这是作甚?天色不早啦,不如回家练字却好?咱出来时间不短,回去还得二十多里路呢。” 王定六:“阿爷莫问,几位哥哥且坐下歇息,待我写几篇文字,马上就好,还要你们几位辛苦奔走哇。” 杨林好奇过来观看,见王定六拿起笔来在纸上又写又画,足足小半个时辰涂了好几张,拿起一张来递给孙五。 王定六:“哥哥赶着驴车到前面的铺子,请掌柜按照上面写的,把这些猪肉、下水和盐、油、调料和布匹买齐,按照五十贯钱买,之后到西门刘家铁匠铺子找我,哥哥的伤势可还能行得路?” 孙五一看王定六信任他,给他派差使也挺高兴。 孙五:“无妨!定不会误了小官人之事!” 王太公看他比划半天,也好奇的拿过那张纸来看了看,嘴里啧啧称奇。 王太公:“我家大郎的字判若两人啊,莫非这也是霸…咳咳。” 太公差点说漏嘴,赶紧假装咳嗽了下,又皱着眉。 王太公:“我儿这上面的二百斤猪肉,下水、猪油、草木灰、砂糖,大铁锅,还有这许多的调料布匹是何意?” 王定六“儿自有道理,过后便知。” 第五十七章 落魄的马麟 爷俩打的哑谜反正别人也没看出来,杨林是担心孙五的伤势,又是个闲不住的人,就执意要陪着孙五前去买东西,王定六一拱手。 王定六:“那就多谢哥哥了。另外还要劳烦大人去北门,找找苏州应奉局的人,问问有无明州、福州和泉州等地来的海商,儿需要这些种子,如有的话,可带来龙光门刘铁匠处与孩儿汇合。” 所谓苏州应奉局,就是北宋徽宗年间,为了给赵诘在江南一带搜罗花石纲,成立的一个单位,苏州杭州都有应奉局,在金陵城里,就有苏州应奉局的办事处,有专门的人在码头一带活动,而金陵的码头就在北门。 王太公一听还有他的差事,赶紧拿起另一张纸来,见上面写着十几个词:白叠、白筑、白棵、帛叠、白答、吉贝、织贝、口贝、家贝、波育、迎波罗等,完全不明白。 王太公:“这些是甚?” 王定六:“这些指的是一种棉花,又叫木棉,产自西域和天竺一带,阿爷可见过俺家重衾里的棉花?” 太公摇摇头,这个时期的北宋虽然有棉被,但是大多数人都没那个闲心拆开了看,而且宋朝以前也没有把棉花好好利用起来,都是在边远地区少量种植,内陆的老百姓只是把棉花当做一种观赏花,种着玩,这不糟蹋东西吗?中国要到南宋才会织出棉布,到了明朝才大面积种植棉花。 王定六可等不了一百多年了,而且棉花事关他下一步的重要举措。 几人分头行动,王定六直奔龙光门,也就是后世的三山门、水西门而去,刘家铁匠铺规模不小,距离太白酒楼其实不远。刚迈进刘家铁匠铺大门,却见里面一个身穿蓝秀长袄,头戴簪花,身背白范阳毡笠的大汉,正是铁笛仙马麟。王定六拱手为礼道。 王定六:“不想又在此见到马家哥哥。” 马麟:“大郎?怎么不见老太公?” 王定六:“家父另有他事,哥哥是要打造器械么?” 马麟:“正是来取前日打磨的滚刀,大郎可是要打造兵刃?某见你虽瘦小,却似颇有勇力。” os:呵呵,哥哥您实在太夸我了,就我这小身板儿还颇有勇力?其实不过就是手上有了一条人命,身上多了一种杀气罢了。 王定六:“小弟却不是为此而来,而是另有所求。” 说着话将几张画着蒸馏器皿和煤球炉的图纸递给刘掌柜和他的几个徒弟,又稍稍讲解了几句。前几天在他家定的过滤器械王定六觉得很满意,经过一次合作双方已经有了一些信任,因此这次王定六又直接找上他们家。趁着刘铁匠和他的徒弟们在一旁商议之际,转头又招呼马麟。 王定六:“不知马家大哥家住何处?” 马麟一听问他家住哪,有点不好意思说。 马麟:“只在后街处随便赁了两间矮房,胡乱睡下安身。” 王定六:“哦?为何如此?” 马麟:“唉,说起来,哥哥也是被迫无奈…” 王定六问他们家住哪,其实本来是随便客气两句,就跟后世俩人刚认识,没话搭了话客气客气,说吃了吗?哦,刚吃完。吃的什么呀?吃了碗拉面,类似这种意思。没想到这马麟还真坦诚,这一问家里的事,好家伙当下嘡嘡嘡毫不避讳如实相告。而且听那意思马麟混的挺惨,感觉现在都快成无产阶级了,距离孙五张旺那种破落户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原来马麟自幼父亲去世就早,唯一的老母去年初又没了,说是老母,其实也就四十来岁,那在这个年月足以称为老人家了,男子三十即可自称老夫。老人家去世以后,马麟挺难过,本来长的就受人歧视,像外国人,都瞧不起他。 话说这时代的华夏可跟后世不一样,要是像后世那样,假如有人长得像混血,说不得还占大便宜了,再会两句英语那就更佳,甚至就算彻底赢在起跑线上了。并非宣扬以貌取人,也不是贬低谁挖苦谁,而是就事论事,扪心自问,这种现象在后世普遍存在,其实多少反映了国人的一种自卑心态,从文化上到外貌上都如此。 可在这个时代,北宋可就正相反,华夏民族的优越感还没消失呢,别说是文化优越了,你只要长得不像中国人,很大可能就会被人从心里瞧不起,除非你是有权有势,身份高贵的贵族大户。当然无论在哪个时代这都是不对的,不该以貌取人,可是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宋代以前的国人,其心态其实与现在的欧美白人是差不多的。 在后世如果长一副东亚面孔,在欧美受歧视这种例子并不少见是,当然,大部分欧美白人不歧视你,但那是政治正确,心里究竟怎么想的,谁都心中有数。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长期以来在经济上、文化上、军事上、政治上的落后,从而延伸而来的,再影响到外貌上的审美崇拜。 再说受歧视的马麟,这下家里老人都没了,自己也没成家,也就更没什么事业心了,他就卖了房子在金陵城里随处安身,也没什么正经差事,所以才给人做个帮闲跑腿的,水浒里说他是小番子闲汉出身,想必出处就在于此。恐怕过不了几年,他就要去黄门山落草去了。 王定六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动。 第五十八章 马麟的好友 os:哎?这也是个机会啊,这马麟正是处在事业的低谷期啊,那我现在是不是能拉拢拉拢呢。 王定六:“既然如此,哥哥不如今日就到小弟家去,我家住处尽够,还不缺酒肉,今夜正可与哥哥痛饮一番。” 马麟os:这小郎倒是难得豪爽,不像一般人见了俺的相貌心存蔑视,可惜今日不得便。 马麟:“小官人好意心领,只是近日确实不得便,改日再去拜访。” 马麟婉言谢绝,王定六却不肯罢休,锦豹子杨林已经无法收为己用,马麟可不能再轻易放过了。所以他拉住马麟执意要到自家酒店去住,弄的马麟苦笑。 马麟:“难得小官人看重,非是某家不识好歹,只因家中另有他人,实在不便前往。” 王定六愣住了。 os:马麟说家中有人什么意思?不是没成家吗? 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北宋这时候社会风气开放,未婚男女虽然没结婚成家,可住到一块的也不新鲜,虽然是少数,但绝不是绝无仅有。最熟悉的就是宋江,跟阎婆惜住到一起,因为晁盖给他书信送金子才暴露的,因为被阎婆惜勒索,一怒之下把那女人杀了,才被官府抓获,有了后来梁山等人在江州劫法场的情节。还有金陵城里的神医安道全,人家也有相好的女子,水浒里都有交代,并不稀奇,马麟想必也是同样道理,他单身一人,有个相好的女子并不奇怪。 os:这样看来这件事自己还真是冒昧了,如果让马麟住我们家去,总不能连他那相好的也一块搬过去住吧?这不像话啊。 王定六:“却是小弟唐突了,不知道有大嫂在。” 王定六丝毫没有嘲讽的意思,虽然没结婚,那也得叫一声大嫂以示尊重。结果反倒把马麟臊的满脸通红直摆手。 马麟:“哎呀兄弟误会了!是某家一好友,乃是黄州人士,也是家中再无亲人,又在任上干的不顺便,因此相约来我处过个顺心年。” os:唉!这小郎君怎么总戳到俺痛处,说起来,琳儿她也好久没到我那里去了。 王定六心里哪知道马麟内心真正的隐秘,只是忽然有一种预感,让他又惊又喜的问道。 王定六:“却是小可失礼了,但不知哥哥家中的好友是何人?” 马麟:“噢,此人叫欧鹏,江湖人称摩云金翅,兄弟可听过?” 王定六猛的一拍大腿,果然不出所料。 王定六:“却不是正好!” 马麟:“大郎是何意?甚么正好?” 王定六差点仰天大笑,喜形于色。他本来只惦记马麟一个人,这又顺带着一个摩云金翅欧鹏,可谓是天赐良机啊。 王定六:“哥哥勿怪,小弟的意思是,某平日便最喜欢结交各路江湖好汉,摩云金翅之名早有耳闻,今日却不是天意?别看小弟身材瘦弱,却颇喜好枪棒,正好趁此机会要向两位哥哥请教!” 马麟闻听要请教拳脚枪棒,正所谓搔到痒处,志趣相投,当下就痛快答应下来,又等了王定六一会儿,听他指指画画的嘱咐铁匠师傅们好半晌,才包了一双青幽幽的锋利滚刀,领着他往自家行去。 两人穿街走巷非止一刻,用了快二十分钟左右,来到马麟家门前,推门而进,早见一高壮大汉正在小院内擦着一口长柄朴刀。 欧鹏:“贤弟如何去了这般久?” 王定六注目观瞧,这大汉真说得上身高体阔,神色肃然,细腰乍背,腰板挺直,脸颊和下颚上络腮胡须浓密,有点像是放大版的孙五,拿眼上下打量着身材矮小的王定六,暗自惊奇。 欧鹏os:怎的马贤弟带进一孩子来作甚?邻居家的?怎么没见过啊? 马麟:“哥哥莫怪唐突,这位小郎君却是金陵本地人士,他家在江边开着一家小酒店,自幼喜好枪棒,邀请我二人去他家吃酒,请教一番,哥哥您意下如何?” 欧鹏听了脸色淡然,打量几眼王定六,却面露讥笑道。 欧鹏:“哦?洒家不惯到生人家中吃酒,小官人的好意心领了。” 欧鹏这人,用后世的话说,性格有点格色,他祖上本来就是个军户出身,自家常年与各种人打交道,又见过点世面,一看王定六那满脸的假笑,就以为他是个金陵城里市井出身的浮浪子弟,好新鲜玩物,并非江湖好汉,彼此不是一类人,不愿跟这种人走的太近,所以才拒绝了。你还别说,要是王定六没穿越过来之前,欧鹏看的还真挺准的,王定六就是这么个没正形的玩意。 可现在当然不一样了。对于欧鹏近乎歧视般的态度,王定六其实在路上就有心理准备了,他暗暗琢磨过,知道欧鹏可能不是那么好说话,此人脾气古怪,不然也不会在水浒原着里恶了上官,逃走在江湖上了。估计现在的他,正处于逃走江湖还是继续混迹军营的矛盾之中。 所以王定六也毫不生气,面不变色的依然拱手微笑。 王定六:“欧鹏大哥何必心生戒备,小弟是真心结交各路好汉,只因自小喜好枪棒,却不得传授武艺,今日见了两位哥哥的风姿,便心生请教之意,还望万勿推却。” 欧鹏听了仰天打个哈哈,瞥了一眼比自己矮了一个半头的王定六,一屁股坐在院中石凳上,有些轻蔑的冷笑摇头说。 欧鹏:“结交好汉,喜好枪棒?…你这少年人想来不过是在这江宁城里,繁华市井玩乐腻了,将那些玩闹的哥儿姐儿比作江湖好汉了吧?洒家的武艺却不是做耍子与人取乐的!” 欧鹏说着顺手将手里的朴刀突然向王定六扔了过来。 第五十九章 又开始凌乱了 欧鹏的举动刹那间把马麟吓的面色一变,生怕把这小官人弄伤,可是想出手也来不及了。他刚才就已经打心里暗暗后悔了,后悔就不该带这小郎来此。怎么忘了欧鹏哥哥的倔脾气了呢?这位欧鹏哥哥心里本来就够郁闷的了,在军营里干的不顺心,昨天还跟他说想上山落草,马麟正在苦苦相劝,可想而知,欧鹏哪有那心思给这位小郎君指点枪棒啊?这要真伤了这孩子可坏了,有崔将仕护着他们家,弄不好我也只得跟着欧鹏哥哥提前上山落草了。 马麟担心着急不说,只见王定六早有所准备,一刹那间见这把刀竖着飞过来,刀柄奔着他正脸,心知欧鹏并没有伤他的意思,最多也就是砸他脑袋吓唬一下,让他知难而退。 就算如此,也是下意识的想要躲闪,可心里不知怎的涌起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劲,就这么站着没动,等朴刀离面前三尺左右时,猛地侧身伸手,身体往侧面被带了一个趔趄,同时双手却稳稳攥住了刀把。手中刀一沉,嗵的一声刀柄落地,发出一声闷响,连串动作也让他后背惊出一阵冷汗。 os:这刀份量可不轻啊…也够险的。江湖好汉们见面都是这样玩下马威吗?万一失手了砸我脸上可怎么办?幸亏我力量不大手臂还比较长,以我现有的能力勉强算接住这把刀了,再来一次都不一定。 王定六感觉到摩云金翅欧鹏的力量也远超普通人,他估计了下就刚才扔刀这么一下,力量大概应该有二三百斤以上。 大概相当于后世世界重量级拳王随手一拳打出的重量,对这方面他有着准确的评估。这还是没使出全力的情况下,已经能把一个人打飞出去了,水浒世界一名一般的武将都这么勇猛?随手一扔的力量就相当于重量级拳王?他实在有些惊讶。 心里正嘀咕呢,欧鹏却说话了。 欧鹏:“嗯,倒也有些胆魄,只是力气…只是这年岁太小。” 其实欧鹏和马麟也有点意外,特别是欧鹏,两人都能看出来王定六岁数小,可要知道欧鹏这把随身扑刀随他数年之久,远比一般的制式朴刀重得多,冷不防之下,就连一般的大宋厢军军士也不一定接得住,看来这小郎的反应速度和手臂长度还真不错。刚才说喜好枪棒也并非完全吹牛,的确有点天赋。 大宋民间对武器的管治大概是历代以来最宽松的,刀剑随便带,如果上宋朝的大街上看一看,可以见到佩刀带棒的普通老百姓比比皆是,比后世的美利坚带枪的人数还要多,这真不是夸大。 虽然大宋明面上是制定了各种禁令禁止,禁止民间私藏武器,但是这个武器禁止不包括枪、刀、弓箭和棍棒、短矛等等,只禁止盔甲和硬弩,以及一丈以上的制式长枪和神臂弓,这都是有史料可查的。可想而知这种所谓的武器禁令对老百姓来说,跟没禁令有什么区别?谁没事扛个长枪抬着神臂弓走街串巷呢?甚至很多人就把那种两米多长的制式长枪枪头一包,扛在肩上也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城,一般的州府厢军也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难怪水浒中描述,许多次梁山好汉都能轻易的混进城门,打下城池。 而且随着神宗年间之后,到现在宋徽宗在位,宋朝军队里面的厢军、乡兵日益逃亡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各种流落在外的武器也是越来越数不胜数,就更没人去多管老百姓携带刀枪的闲事了。 只要不是在东京或者大州府、江宁城这种繁华地带,明目张胆的招摇过市,就像类似欧鹏这种朴刀,随身带着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用麻布一包就行。 这也是宋朝山贼多如牛毛,还有起义造反比较多的原因之一,毕竟抄家伙太方便了,民间刀枪棍棒太多,不知道哪天就容易干起来了,有点自由美利坚,枪击每一天的意思。 但是同时必须也得承认,北宋民间的风气倒也并非野蛮无序的,相反还是彬彬有礼是主流,相对其他封建王朝来说,大宋老百姓也是相对富裕,日子过的也是比较幸福的。并不能因为大宋民间刀枪棍棒太多了,劫道造反的也太多了,就断定大宋整个社会整个国家都没有可取之处,大宋美好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就如后世的大漂亮国道理也是一样的,尽管枪击案件频发,种族歧视严重,流浪汉遍地,可还是照样有那么多人打破脑袋,争先恐后的移民留学,而且买房产子,一去不归。此时的大宋,哪怕在全世界范围内,其繁华富庶,文化鼎盛,被周边各国追捧的程度,绝不下于后世的大漂亮国。 王定六将手里这把朴刀舞动了几下停了手,颠了颠感觉颇为沉重。 只见这把刀刀柄是硬木所制,坚硬程度下金铁,刀刃长四尺,也就是快一米了,整个重量差不多有后世十四五斤左右,欧鹏也微微点头,终于不再轻视他。 欧鹏:“小官人果然有胆色!洒家这把刀可有二十四五斤呐,你如苦练之下,日后也未必不能使动。” os:多少?二十四五斤?那可相当于后世三十来斤啊,怎么跟自己估量的差了这么多?将近一半啊。 王定六又开始凌乱了。 第六十章 汉规宋随 王定六前两天好不容易把水浒世界的尺度标准弄明白了,这重量标准还糊涂着呢,他发现这个时代的人说话也都不靠谱,太喜欢夸张了,动不动就什么双臂有千斤之力,要是按照宋斤算,那可是足足一千两百斤,后世的挺举世界记录才四百多斤,差了三倍啊。 虽然是水浒世界的力量有增强效果吧,但是也不至于这么违合吧?他今天也正好顺便搞清楚,这个世界的重量标准,到底是如何规定的。 于是他假做遗憾的摇摇头。 王定六:“倒也不似想象中恁般重,愿求马麟哥哥的滚刀一观。” 欧鹏与马麟对视一眼,欧鹏接过自己的朴刀,对这小郎更加好奇了,好奇这少年人天赋虽不错,可口气也不小。 只见王定六将马麟的双刀拿过来碰了碰,挥舞两下,同样摇了摇头。 王定六:“原来一把只有五七斤重,还以为足有十斤,却是轻了。” 马麟:“哈哈,小官人,休如此说,小人这双滚刀非常人可舞的动,不下于鸥鹏哥哥那把朴刀,都是二三十斤,如何便轻了?” 王定六听了这话暗暗计算。 os:宋斤二三十斤,就按照二十五斤来算,折合后世也有快三十斤左右,但实际上这么掂一掂,马麟的双刀明明只有后世的十五斤左右,难道是按照汉斤计算的?只有宋斤大约一半?这个水浒世界说话夸张的风格,就是由此而来? 王定六:“可小弟明明觉着鸥鹏哥哥的刀只有十余斤重,是宋斤十余斤,并非二十斤。” 欧鹏、马麟闻听面面相觑,继而哈哈大笑。 欧鹏:“小郎君太过实在也!宋斤自然是实数,可江湖市井故老相传,多习惯照着汉斤翻倍来说虚数,有何怪哉?难不成你自小便这般斤斤计较,哦,你家是开酒店的,敢么是怕赔了自家生意?” 说到这里,欧鹏和马麟再次相视大笑,看那样子仿佛说实话的王定六倒成了个傻子似的。 os:果然如此!有个成语叫萧规曹随,这里是汉规宋随啊…宋朝虽然在制度和服饰上继承了唐代,感情度量衡上却还是紧跟汉代,至少水浒世界的民间是如此。 王定六不想被当做另类,赶紧自嘲的摸着后脑勺也大笑道。 王定六:“却是小弟不经世事,钻了牛犄角,没的让人笑话,还要多谢两位兄长解惑。” 欧鹏毕竟是好汉,收了笑意摆摆手。 欧鹏:“小官人未出江湖,些许错处难免,还请莫怪欧鹏刚刚的无礼。” 王定六心下苦笑,不过欧鹏的态度倒让他欣喜不已,赶紧顺杆爬。 王定六:“如此还请两位哥哥到某家酒店,吃酒赔罪如何?” 欧鹏:“定当如此!” 三人出了马麟家来到西门铁匠铺时,孙五和杨林早已等侯多时,锦豹子杨林、摩云金翅欧鹏、铁笛仙马麟这三位水浒中未来的梁山好汉见了面,果然是意气相投,相谈甚欢,唯独却不见王老太公在这里。杨林告诉他。 杨林:“好叫大郎得知,俺刚才陪孙兄弟回来时太公本已在此等候,因货已备齐,只这驴车太小,装之不下,故此还剩了二十多贯钱,太公闻听执意去集市现买一架牛车,再照样去买些货品,某待要同去时太公不允,只教某家在此等候小官人,老人家已走了大半个时辰,想是该回来也。” 几人只好在此边等边谈,果然不一刻,却见王太公牵着一辆牛车缓缓而来,来到近前与马麟欧鹏等重新见礼。 王定六一看,除了这辆半新的牛车外,太公又买了一扇猪肉,还送了一桶猪油胰脏等,各色调料、麻布、绸缎、糖、劣酒,好几大罐牛、羊奶,就这还剩了四五贯钱回来。 王定六一边感动老父的爱子之心,一边又汗颜大大低估了北宋的银钱购买力之强。这牛车连牛带车加起来才八贯,还不如家中的驴车贵,单买牛的话才六七贯钱,还能讲价。 难怪那位崔将仕收了王家一百贯钱后,满口答应直送出衙门外,还饶了个马麟。后来才知道,原来似崔将仕这等从九品的官吏,每月薪俸不过才五七贯而已,加上所有灰色收入也没有二十贯,而二十贯钱足可在金陵城里让一家五口过上一个月中等的生活了。那一百贯钱抵得上崔将仕大半年的所有收入,岂能不尽心尽力? 这也让王定六长了个心眼儿,知道今后该如何使钱打点,打赏送礼的时候给的太多,并不一定别人会念你的好,可能人家都不会收,甚至反而因此起了忌惮戒备之心。 回到江边酒店时天已全黑,王定六先将欧鹏马麟两人的住处安排在自己旁边的房屋,也跟杨林和王安紧挨着。 期间欧鹏悄声询问马麟。 欧鹏:“兄弟这一换了住处,琳儿姑娘本就找不到贤弟了,又躲到了这江边,你和她怕是就此断了,你就这么忍心?” 马麟:“哥哥说的什么话?俺平生只好枪棒武艺,如何能被一女子牵绊住?再说往后世事难料,难不成还让她陪着俺一世受穷?” 王定六本想请两人先自行落座吃酒,此时正好走近听了一耳朵,却不好打断两人的谈话,只听欧鹏叹了口气道。 欧鹏:“唉,我知道兄弟是个好汉,那琳儿又在太白酒楼那种所在,原就不是兄弟的良伴,断了也罢,省的烦恼。” 第六十一章 王家红烧肉 马麟故作潇洒的一笑,忽然余光看到王定六在不远处踌躅不前。杨林也从院外进来,连忙笑道。 马麟:“哈哈,小郎君,我兄弟却是叨扰了。” 王定六:“哪里的话,哥哥能来,小弟家中蓬荜生辉,正要和哥哥们畅谈,还要请几位哥哥相助小弟,去那太白酒楼做过一场也!” 马麟一惊,神色有些不自然,欧鹏却面带喜色,有心多说几句,却被马麟拉了一把。 马麟:“小郎君不可造次,须知太白酒楼非同小可,背后有几位官人撑腰,不下于那东京的樊楼,还是莫要把它意打到他家身上。” 王定六:“呵呵,非是哥哥所想那样,小弟自有主张,稍后再说,小弟先去去就来。” 杨林和欧鹏、马麟先去堂内坐定,王定六又去忙自己的。吩咐在院外密林旁边摆上三口大锅,算上自家厨房内的一口都烧上水,给王福、王安、王平吩咐任务,按照吩咐把各自需要放进去的物品分次序蒸、煮、过滤等。 又将从安道全那里得来的草药汤剂泡上,准备睡前泡个药浴。这一副药浴价值五百文,天天泡制,一个月加起来需十五贯,就算崔将仕那种五等上户人家都用不起。 安道全却极力推荐,言道这是他的恩师从汉代古籍中得来,乃是巨室大族子弟锻体的秘法。如有可能最低三日一泡,最好是一日一次,二十岁以下效果最佳,连续三年能起到脱胎换骨的效用,只是这期间必须要童身。当时安道全说这话时还满脸惋惜的样子,深为自己感到遗憾。 王定六虽然半信半疑,可谁让他对自家这副小身板儿充满了怨念呢?再说刚满十五岁,正是锻炼身体的最佳时机,绝不容错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安排妥当后才与马麟、欧鹏众人来到酒店堂内吃酒,家中酒宴早已备下,无非鸡、牛、羊、鱼等各式酒菜,整治的十分齐全。孙五临时充当跑堂,王定六又想到明日还要到金陵城里再买些佣人来,仅凭家中现有这几个怕是不够,至于这些江湖好汉们可不是干这些的料。 安排好了都坐下以后,王定六端起酒碗来。 王定六:“小弟王定六,这两日有幸能与杨林哥哥、鸥鹏哥哥和马麟哥哥相识,正是三生有幸,足慰平生!在此先干为敬!” 欧鹏、马麟、杨林见他为人豪爽痛快,三人也不推辞,酒到杯干,又与太公敬酒陪话,连孙五和王安等人都吃了一碗。王定六心情颇有些激动,看来这种与水浒世界里的英雄好汉们相识吃酒的场面,估计今后会越来越多,他告诫自己要淡定。 几人累了一天早已饥饿难耐,推杯换盏连吃了几轮,好几个炊饼填下肚,期间王定六不时到厨房和后院外观看,指指点点一通忙碌,几个大锅里也不知倒进了何物,烟熏火燎。 众人都很好奇,欧鹏忍不住问道。 欧鹏:“兄弟这是要蒸煮甚么?洒家看有些像是东坡肉,可又不太像。” 王定六:“咦?哥哥也知道东坡肉?” 王定六明知故问,为的就是引起话题。欧鹏颇为自豪的回答。 欧鹏:“那当然,当年苏学士贬官在黄州,见猪肉贱如泥土无人愿食,便伺弄出这东坡肉来,如今天下谁人不知?” 马麟:“如此,怎不见哥哥在黄州时食过这东坡肉?” 欧鹏:“你道这东坡肉人人都会做?黄州寻常百姓家的东坡肉少有正宗的。洒家却是只闻其名,不见多少人会咧,这菜虽说出在俺黄州,正宗的却是在杭州,闻说你们江宁城的太白酒楼也是做的一绝,却未吃过。” 杨林在旁边也很惊讶,这两日天王定六给他的意外太多了,又是给家里争取村保正一职,又是做什么肥皂、白糖、煤球炉子,现在又听说会炒菜,这位小官人怎么什么都会啊? 杨林os:就算没有师父,是从别人那偷师学艺,那也得有的偷,学的会啊,他才多大?这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 不知不觉中,王定六在杨林心里的称呼都悄然改变了,从小郎君变成了小官人,杨林自己都没发觉,他忍不住问道。 杨林:“莫非这就是小官人家传的菜谱?!” 王定六:“哈哈哈,小弟做的这东坡肉虽不敢说多正宗,却也不会逊色那杭州城的东坡肉多少,小弟还特意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王家红烧肉,今夜定让几位哥哥品尝!” 几位好汉俱各大喜,自然也凑趣道。 马麟:“如此我等却是有口福了。” 欧鹏:“那就先敬小官人一碗!” 杨林:“太公也吃一碗,还是老太公教子有方啊。” 王老太公已经对儿子种种离奇的表现麻木了,也不再多问多说,别说王定六忽然会做东坡肉,就是会做龙肉宴也没什么稀奇的,左不外又是那霸王传授的。 王太公os:却说那霸王倒也忒的长进,这自刎之后学了这许多能耐,伺弄的许多种好汤水,遮么家中也是开酒店的?与大郎…才如此…投缘?… 边想着边喝着,老人家不觉沉沉睡在了桌上,王定六忙让王安把王太公扶去屋内安歇,继续对几人说道。 王定六:“小弟今夜还准备了其他几道菜,这便让哥哥们尝个鲜,三位哥哥且先自吃酒等待,片刻就好。” 第六十二章 村保正是个大坑 王定六说着站起身来,又去指点王平王安他们几个。白砂糖过滤和肥皂制作的步骤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难,可王安、王平两人作为这个时代的人毕竟没干过,也不懂那些科学道理,还需要他不断的指导纠正,这些蒸馏、搅拌和过滤等器材要是后世人教一遍就能会,在这个时代可都算高科技,在王安他们的眼里充满了神奇。 王定六在外忙碌一会回到堂内时,欧鹏、马麟和杨林三人正说到一些江宁府和黄州地界江湖上的奇闻异事,见王定六回来,欧鹏一拍桌子道。 欧鹏:“听闻小官人正要去让老太公做那甚的天阙村保正,欧鹏不才,愿助一臂之力,剿了那甚的水匪山贼!” 杨林在旁也慷慨自荐,王定六先行谢过,他本来就有此意,又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马麟,见他像是有话要说。 王定六:“马家哥哥意下如何?” 马麟:“唉!非是小人…” 王定六:“哎?早都说了,你我几人兄弟相称,说甚的小人大人?莫不是嫌弃俺家年岁小,看某不起?” 欧鹏、杨林都笑,马麟便说道。 马麟:“非是哥哥泼冷水,天阙村保正之事恐不是头,还望老太公与兄弟慎重。” 欧鹏和杨林齐问缘由,一番话下来,却与王定六了解的史料一般无二。 马麟:“那些水匪盗贼根本亦盗亦民,就算我等剿灭了这一伙,只要天阙村不散伙,盗匪不绝,治标不治本,兄弟父子接这个差遣,却是草率了。” 欧鹏:“衙门里难道不知天阙村的事?那厮们这般做法岂不是养寇自重,白拿俸禄?” 马麟:“嗨呀,不单是如此,天阙村一除,府尹老爷考略上多少需不好看,这是其一,再有天阙村往东十余里外的乡村等地土地肥沃,只要天阙村源源不断出逃流民,因佃农人手不断,附近佃租就越发的高,这些流民要是不得不卖身为奴,对附近大户这又是一笔银钱,衙门里也又多一笔租税,这是其二,其三则是上下其手,押司、管事、杂役们每月都能多捞个几贯钱。” 欧鹏:“直娘贼!这就是洒家看不得官府作态,受不得那些腌臜闲气的缘由!如此官绅勾当,谁管贫民百姓死活?既如此,贤弟要太公做这保正却是差了,不正挡了人财路?” 王定六缓缓点头,之前虽然已经知道天阙村大致的情况,可内里这么多详情他还真并不了解,那位崔将仕别看收了钱,这些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跟王家父子讲的,也许,他的用意正是想通过马麟的嘴告诉自家?于是便问马麟。 王定六:“不过以某家看,天阙村长此以往亦非长久,恐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吧?官府究竟要如何?” 马麟:“实不相瞒,某听说新府尹和通判官人今年都要到任,天阙村必撑不过一年半载,新的通判或府尹官人一来,必除此痼疾,贤弟此举太冒昧了。” os:这么说,这是个大坑? 王定六心里一沉,看来哪个时代要想翻身都不是那么容易的,特别是封建时代,等级制度又那么森严,哪那么巧好事就轮到你们家头上啊?可是现在他没有办法,绝不能退缩,这是他在这个水浒世界逆转命运的第一步,说什么也得走出去。因此还是显得满怀信心。 王定六:“多谢哥哥相告,但也并非无法可想,小弟对此已有考量,正要请哥哥们相助。” 马麟等人相视一眼,心里也是暗暗惊奇,都说的这么坦白了,这位年少的小官人到此还是信心满满,还真是了不得。于是三人都一齐拱手说道。 马麟:“小官人有何吩咐,定不推辞!” 欧鹏:“兄弟有话请讲!” 杨林:“不必客套,但请吩咐。” 王定六:“好!正好小弟有意请杨林哥哥三位元宵后随小弟往天阙山一行,先剿它一次匪患看看究竟,另外还要请教马麟哥哥,我家酒店旁这一万余亩滩涂土地,大概价值几何?” 马麟:“什么?!小官人遮么是要?真是好气魄!…” 马麟听说王定六要买这么多的土地,大为吃惊,王定六的口气虽不小,但他并不相信王家能有这样的财力,这可是一万亩土地,虽然不长庄稼,属于下下等田地,可上面有树林,距离河岸、官道也近,可不会太便宜。 杨林:“这许多田地怕是最少要数千贯吧?!贤弟你家中…” 这三个人里,说起来杨林是最担心王定六家的状况的,再怎么说他表弟王安还在王家生活呢,他又刚帮着王定六父子做完张旺那笔买卖,也已经彻底知道了王家实际的情况,绝非什么大户人家,就算真能拿出几千贯钱来,买这么一大片滩涂荒林能干嘛? 杨林os:这不是白糟蹋钱吗?别到最后我表弟刚到你们家没多久,你家又破产了,那王安可怎么办? 马麟则是在一旁沉思片刻,这两年他给崔将仕当帮闲,对土地买卖价格的事挺熟,进一步给他解释。 马麟:“某从崔将仕口中得知,我大宋官、民田地都可买卖,田地分为五等。以这江宁府为例,头等田地似城中历代宫室左近、秦淮河两岸等土地,可说寸土寸金,每亩非数千贯乃至上万贯不可;” os:不是吧?这么贵?看来我家旁边的这块地,也不会便宜多少啊。 第六十三章 翻身之地 王定六忐忑不安的,继续听马麟讲述江宁府周边的土地价格。 马麟:“第二等却是朱雀桥畔乌衣巷等绝佳之地,每亩也在千贯以上;三等却是城内寻常土地与外城上好水田,每亩从数十贯到数百贯不等;” 马麟:“这第四等就是寻常旱田,数贯到数十贯不等;这第五等就是兄弟要买的所谓荒林或烂淤田,要么地恶难熟,要么洪涝不断,这两者都不产庄稼,每亩却也数百文不等;” 马麟:“而兄弟家中酒店旁这一万亩地本是官地,就算衙门里允许买卖,每亩也不会低于四五百文,合起来就是四五千贯银钱,贤弟可要想好?” os:呼…还好,没超过我的承受底线,要是几贯钱一亩地,那这事也别干了,还是老老实实砍柴吧。 马麟一说完,边上的两人齐齐倒吸冷气,果然像他们想的那样。数千贯钱在北宋是什么概念?那购买力起码相当于后世好几百上千万,虽然跟后世比算是便宜,也照样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一辈子都积攒不下来的财产。而且最关键的是,那一万亩地还不长庄稼,就跟后世光有土地,却不允许盖房子搞开发,如何还有活路? 在这个时代,买地种庄稼,就跟后世有了地就得盖房子搞房地产是一个道理。后世有了地不盖房子除非地下有矿,否则就等于白瞎了,在古代有了地那就是要种庄稼,这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思维局限。 欧鹏也在旁边苦苦相劝。 欧鹏:“哥哥我虽不识得农事,却也知道田地终是要长出庄稼来才值钱,既然此处地恶难熟,岂不是一文不值?贤弟花费那许多银钱,何日收的回来?莫上了那官府恶当!” 王定六却依然不为所动,慢慢摇摇头。 王定六:“哥哥且慢下结论,小弟自有生财之道,况且现今也只是买一千亩地建一个村保,最多再加两个作坊,用不了这许多钱,至于那四五百贯银钱嘛,也只一两日间便见分晓,到时候还请几位哥哥相助,如何?” 杨林:“相助之事自不必谈,只要贤弟发话就行,只是为兄多问一句,兄弟的生财之道,可是与那院外蒸煮之物有关?” 王定六:“哈哈,虽不中亦不远。非是小弟卖关子,元宵日就要请三位哥哥与小弟到太白楼一行,与他家洽谈菜谱之事。” 王定六说到这里,并没发现马麟神色中的一丝不安,欧鹏看了马麟一眼也同样没说话。 王定六:“另外,小弟主要还欲烦请几位哥哥随后出发,过扬子江往淮南一行,月底左右帮着招揽六七百名十五岁到三十岁的青壮流民,几位哥哥可愿往?” 欧鹏一拍脑袋,杨林也是张大了嘴,众皆恍然。 杨林:“原来贤弟打的是这个主意?!” 马麟:“小官人的天阙村,也要迁在这滩涂地上?” 王定六:“正是如此!” 三个人面面相觑,虽然知道他的打算了,可是内心更想不明白了,不知道他图的是什么。这又买地又招人的,岂不是更得花钱吗? 王定六当然也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可是他有自己的想法。土地在中国的任何时代,都是一切的基础,尤其在古代封建社会,更是任何豪强家族崛起的根基,没有土地一切都白扯,这一点甚至在后世也有一定道理,在北宋的水浒世界,自然也不用说。而想要有土地,先要有人。 在距离江宁府长江以北几百里外的淮水,常年泛滥成灾,到了十多年后更是有黄河夺淮改道的事件,水灾泛滥到整条黄河都改变航道了,可见严重的程度。因此这些年来淮南的流民就从来没断过,流落到大宋境内到处都是,北宋根本顾不过来。其中天阙村的人,大部分就都是淮南来的灾民,因此要想大批量招揽人口,最便利的就是去淮南招,可问题是,这同样需要钱呐,还是大量的钱。 欧鹏:“此事虽不难行,我等兄弟亦愿往,可几百流民一路数百里下来,寒风露宿花费不少,到了这里还要搭建房舍,这没有数百贯恐不济事,贤弟却也要准备妥当!” 其实欧鹏有的话还没说出口,这几百人天寒地冻的,到时候吃啥喝啥?每天要花多少钱?就算那滩涂地开春就能整治完成,种下庄稼也要一年后才收获,就这种滩涂地的贫瘠程度,不经过调理前两年收获也不会多好,这么长时间恐怕这要填进去数千贯钱,这小兄弟是要干啥?莫不是疯了?钱多的烧手? 不怪这个时代的人,他们的思维总是围绕在种地收庄稼上面,哪怕北宋重商之风兴盛,也难以改变普通人的这种思维惯性,更何况经商需要买一千亩田地这么大手笔吗?既然买了,如何能不想着,将这一千亩地变成能产庄稼的良田呢? 可是王定六要想做的事,完全与种庄稼不沾边,最多只有一点点而已,他的目的是将此地变成一座繁华的市镇,就跟后世地产开发的思维模式类似。要吸引人流来定居,从而把此地初步变成为王家崛起的翻身之地。 第六十四章 观战 王定六这些日子也没少琢磨这事,通过水浒之心和后世学过看过的资料,一番分析下来他得出总结,要想成为北宋末年的这一方豪强,首先必须得有个根据地,而人又是一切的基础。土地和人是密不可分的。 梁山虽然是个山寨,是草寇聚集的所在,但是其实已经具备了这两个成为一方豪强的先决条件,但是可惜梁山上的人,为了一个所谓的正统身份,却走上了另外一条不归之路。 当然王定六家中的酒店,跟梁山泊远远不能相比,这扬子江边的位置也不是那么隐秘,距离江宁府城太近,真想聚众干点什么也不太方便,但是这里可以成为他的起点,真要打造一个所谓的基地,可以另找别的地方,这只是王家翻身的一道门槛,他只要尽快迈过去就够了。 一个小村堡还只是初步,五六百流民勉强能组成一个稍大点的村保,最晚明年底前他就要往真正的基地正式移民,直至成为曾头市和祝家庄那样的都保或城镇。都保就是一千人以上的大村庄,城镇就是三千人以上。 只有有了一定数量的人,才能办更多、更大的事,形成更大的势力,也才能养更多的英雄好汉,才算能在这水浒世界站稳脚跟。 见王定六主意已定,胸有成竹,几位好汉不明觉厉,也不再劝,继续吃酒。 席间又说起前日里截江鬼张旺意图设陷阱谋害他,被王定六夜晚伙同杨林将其宰杀的事情,听得欧鹏两人拍掌叫好!果然还是这种事情最对梁山好汉的胃口。 马麟:“某家隐约知道张旺那厮,好似跟天阙村那边的贼人也有勾搭,只是一直没甚把柄剿捕他,不想这厮竟然狼子野心,欲图谋贤弟的性命,幸好死在贤弟枪下!” 欧鹏喝了一大口酒,一抹胡子骂道。 欧鹏:“甚么截江鬼?不过一腌臜破落户,狗一样的人!也敢如此大胆?洒家如早一日识得两位贤弟就好,必剁碎了那厮喂婆龙!贤弟杀得好!” 几人大笑着顺势干了一碗,却见欧鹏眼睛越喝越亮,竟要与杨林较量一番拳脚,众人兴致勃勃,一起来到院子里。各自把冬衣秀袄收拾利落,此际月朗星稀,寒气逼人,几人又刚喝了酒,正好发散一下酒力。 二人抱拳拱手施礼毕,虚腿实拳亮个架势,欧鹏两只拳头先是往前一晃,飞脚踢向杨林左肩。杨林单臂架住,进步一拳黑虎掏心,欧鹏侧身躲过,两人拳来脚往战在一处。 杨林用的果然是那半套西北学来的拳法,虽不精妙却极为实用,不在欧鹏之下,马麟和王定六在旁看的大声叫好。 根据王定六之前与杨林过招的过程来推断,后世的散打搏击,在水浒世界中绝对是实用的,至少不比任何所谓的武功招式来的差,而这个世界的武艺要是拿到后世,毫无疑问要有所不如,显得有些浮夸。 这也是符合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的,毕竟后世的格斗技巧,都是建立在过去的历史发展积累之上的。 然而妙就妙在,王定六发现在这水浒世界中,似乎武功招式的威力能够有所放大,却又没有到完全违反科学的地步,从而弥补了多少有些华而不实的缺点,这让他有些不解。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解释,也许是力量体系和生物定律有所平衡导致的?意思就是,本来按理说有些招式威力没那么大,很多都是花架子,就像我们后世看到的许多所谓的大师一样,什么马大师、牛大师、张大师、李大师之类的,是谁咱就不多说了,上去就让人练散打搏击的一顿海匾,根本不像他吹的那样神奇。 但是在水浒世界,可不是这样的,因为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是夸大的,有些英雄好汉力量远比常人要大的多,这就导致那些花架子威力大的出奇,可是又受到一定的物理定律约束,没到玄幻神话的那种程度,所以才叫力量体系和生物定律两者之间,有一种平衡存在,这水浒世界就是这么个情况。 因此不管怎样,王定六也必须适应水浒世界的这种设定,对他也未必不是好事。因为在他人还多少迷惑于繁杂的招式之中时,他却可以凭借科学理论训练方式直奔核心,这未尝不是一种优势,因为科学定律在这个世界还是某种程度上存在的。 所以场中的两人这一番较量,在王定六看来那真跟看武侠片似的,还是真实版的武侠片,因为力量和速度真的就那么大、那么快,威力那么强。两人转眼战了二三十回合,拳脚嘭嘭作响,头上微微见汗,又拿起刀、棍较量起枪棒。却见那欧鹏不愧是世代军户出身,一杆长柄朴刀使得是旗鼓严密,门户齐整,大刀呼呼作响,杨林二十多回合过后,只绊得遮拦回护。 王定六:“杨林哥哥想是吃多了酒,故此才…” 王定六刚对马麟说完这句,忽见欧鹏使了个拨草寻蛇,朴刀直探杨林胸前,被杨林侧身跳起猛然一转,手中哨棒一棒扫向他的后腿,欧鹏一时转身不及,竟啪的一下被打了个趔趄,口中却大声喊了个好! 马麟看到这也是大笑起来。 马麟:“杨林哥哥却不是藏私?好一招回龙棍,要不是鸥鹏哥哥使出全力,怕还逼不出哥哥这记绝招?” 第六十五章 马麟吃了小亏 杨林边擦汗边摇头笑骂。 杨林:“你二人不当人子,全无义气!明知道兄弟我身手不济,这一招乃是某家行走江湖时保命的招数,却在此时使出来,却不是出丑?真当某家不知欧鹏哥哥技高一筹,分明是在让某?” 杨林说的是实在话,你别看他这一招使出来确实算是表面赢了,可要是实战当中欧鹏并非是没有还手之力,最多是摔个跟头而已,虽然被动,也确实很危险,但要说就此彻底让欧鹏失去抵抗之力,甚至丧命那还不至于,欧鹏接下来肯定也会出绝招,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谁行走江湖还没个保命的手段呐? 所以欧鹏也说的实在,把秀袄半解露出前胸汗毛,嘿嘿直乐。 欧鹏:“杨林兄弟虽身手寻常,却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洒家要赢你,必得二三十合之后,更难得兄弟招式稳健不易冒进,却也是保身之道。” 欧鹏常自称洒家,这个称呼是源自宋代西北,就是山西甘肃那边,原来的意思是自称老子,指的就是靠厮杀为生的一帮人的一种玩世不恭的自称,后来军营里的人都这样泛指,就传开了。水浒里自称洒家的都是大宋军队里服役的,最有名的除了欧鹏,还有花和尚鲁智深和青面兽杨志,以及急先锋索超,当然也有很多文雅的军人,林冲、徐宁、花荣等等都不这么说。 王定六在一旁暗暗点头玩味,欧鹏的话一点没错,杨林的确是个稳健的人,能活到水浒故事最后不是没有原因。也许是懂得藏拙,你也可以说他是运气,总之一个人的武艺,看来总跟他的性格和行事有很大关联。 马麟:“小官人可有心得?” 马麟看他呆愣不语,知道他受了触动,又继续讲解。 马麟:“小官人切记,在江湖上遇到生人出招时,未知虚实前,使力万不可使尽,最多使到八分力,留那两分腾挪变招,以防不测,此最为初学者禁忌。” os:是这样啊,怪不得对张旺使出那招刺杀动作后,感觉那么疲累,原来是用力过猛。 王定六这才醒悟,他本来就武功底子太差,只看个热闹,用一些后世的训练方法和道听途说来理解这个世界的武功,难免有失偏颇,又缺少实战经验,一时还真悟不出这个道理。 不过这水浒世界的拳脚招式还罢了,看着挺好看,实战效果总体来讲未必比后世的自由搏击实用,不过要说到兵器那就不一样了。 如果加上这水浒世界中惊人的力量和速度设定,那威力绝对不可与后世同日而语,是要强出太多了。 因此他除了心生敬畏,感觉自己差距太远之外,也说不上有什么心得,只是越发期待后世的训练方式,在这个水浒世界中能不能促进自己的力量增长,或者让自己进步更快? 尤其对于他来说,本来对于刀法枪棒等器械类兵器,他过去几乎没接触过,在水浒世界前几年想拜个师还让人骗了,此时那就更渴望名师指点了。马麟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 马麟:“来来来!哥哥我先来指点你一二!某知贤弟未曾习武,就先让贤弟三招好了。” 说着话将掌中四尺长的滚刀往怀中一带,紧守门户摆开了架势,欧鹏杨林站在一旁观战。王定六见机会难得,转身拿起那根杀死张旺的短枪抱拳道。 王定六:“哥哥请指教小弟一些枪棒可好?” 马麟:“义不容辞!贤弟放心过来,三招后哥哥可不会留手!” 王定六此时心里牢记后世人民军队的刺杀要领,他就只接触过这个,在军训时也比较感兴趣,学的不错,教官还特意多教了一些,基本的动作要领都学过,只差后天的训练。此时虽然来不及抱佛教,只练了半个月,但是双腿左前右后的姿势一摆,也有那么点样子。 欧鹏:“咦?小官人似也不是一点枪棒未学,莫不是找过开手师父?这一招架势前后虚实不定,门户倒也有模有样。” 欧鹏话音刚落,王定六双腿、双臂力量爆发,猛地前冲刺去,这一枪基本没怎么留后手,因为他知道凭马麟的武艺,应该能应付的了。果然这一枪刺的虽猛虽快,马麟侧步横刀当的一声就挡了过去。 却不料王定六脚下像是装了弹簧,双臂微收方向一转,双脚飞快一弹,再次刺出一枪,与之前几乎一模一样的招式。又加上短枪比马麟的滚刀长了两三尺,一来二去间连续四五枪,王定六竟逼得马麟连连后退,再加上院内空间有限,旁人看去,那小官人竟似打了鸡血的田鼠一般,一窜一窜的直往前刺,一时间将马麟杀的还不了手。 不单是马麟大出意外,杨林和欧鹏也大吃一惊,微张着嘴,双眼紧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都来不及出声。 后世的拼刺刀技术,那是经过前人的积累和大量实战考验过的,刺刀的冲刺别看简单,却是挥臂距离最短,暴发力最强的招式,远胜过长剑和大刀的劈砍动作,这是有科学依据的。这种刺杀技术既适合大规模混战又擅长一对一。马麟也是倒霉在第一个遇到这种后世浓缩技巧的武艺,难免吃了小亏。 第六十六章 最终还是输了 不过王定六终究是个二五眼,人小力气又不长久,十几个回合过后,力量速度就慢了下来。马麟也被逼无奈忍不住滚刀使了些力量,将对方的短枪拨过一旁,紧跟着一刀反攻向王定六前胸捅来,速度之快,竟不下于对方的一刺。 王定六连忙后退,随手挥舞短枪碰撞对方的滚刀,没想到马麟只虚晃了一下,左撤右进,脚下极为灵活,再次挥刀直捅。王定六又退一步,马麟趁机连进几步,虚虚实实,王定六几次挥空,终于眼前一花,再看时,马麟的刀已停在了自家脖颈。 王定六最终还是输了,俗话说一力降十会,马麟的力量比他大,速度也不比他慢,他又怎么跟人家真正较量?就算招数再实用也不行,要是在后世也许还能坚持的时间长点,可在水浒世界,有着力量体系的加成,就好比是一个中学生,去跟拳王泰森拿着家伙比划,怎么可能赢得了?跟大人打小孩一样,再怎么先天力量上和体力上就吃着大亏呢。马麟要真想对付他,也许一招就解决问题了。 所以王定六一时间心里有些空虚,又有些放松。 os:唉!这倒也正常,怎么可能仅凭这点力气和过去所学的那点散打招式,就能在水浒世界的江湖中立足,跟梁山好汉拼个高下啊。 其实他也没想过,就仅凭这几下子,就已经比原来的王定六九年后上梁山时的水平都强了,原来的他纯粹就是个混子。 场下观看的几人这时也大声喝起了彩,包括没睡觉的孙五和王安,都纷纷过来追问,刚才小官人所使的招式为何人所授? 王定六早就预备好了说辞。 王定六:“好叫几位哥哥得知,小弟幼年时也曾在这江上遇到过一位白须老者,未留姓名,说与小弟有缘,便只传了小弟几招拳脚,和这一式名为刺枪的招式,嘱咐小弟勤学多练,另访名师,却因小弟没长性,白白荒废了,只学个似像不像。” 欧鹏闻听这话,跟杨林当时一样,好一番顿足长叹。 欧鹏:“唉呀!贤弟却是差了!如何能不多学一招半式?又为何这般怠懒,荒废了绝世枪法,好不叫人心痛!” 杨林:“是啊小官人,某家看你这一式,正是刺杀张旺那厮的一招,当时就觉快似闪电,威力十足。这招刺枪虽简单,却包含许多种变化,应该是贤弟尚未吃透,力气又小才没大用,如是年长些,练得精通,马麟兄弟方才必定不是对手。” 马麟:“杨林兄弟所说绝非虚言,小官人不可丧气?可是觉得不是某三五合对手?” 王定六:“哥哥说的是,小弟自觉武艺粗鄙至极,真的性命相搏,在几位哥哥手下怕是三合之内就要送命。” 欧鹏:“那可未必,洒家看你这招刺枪极善于用在战阵之上,即便是混战中愚兄遇到了,头次相遇一时大意,贤弟手中又有了趁手的兵刃,恐洒家也有可能栽在贤弟手中,须知混战之中任何鸟事都可能发生。” 欧鹏这话说的倒是事实,水浒中不少好汉也是这样被偷袭杀死的。他家不愧是世代军户出身,一眼就看出了刺枪的不凡之处,欧鹏的武艺目前在这三人中是最高的,本是后来梁山上的马军十六位小彪将之一,即便是放在水浒五虎将的水准比较,也是能跟任何人走上十来个回合的水平,此番对他的评价也算是权威性的。 马麟:“贤弟不必灰心,须知武艺好学,机缘难得,如小官人这般少年,有此机缘的也需不多见,又臂长过人,如学棍棒,一年可成,学刀只三四年,学枪五六年,天下便大可去得,以兄弟之年岁,将来怕是不下飞虎将军之勇。” 王定六并不知道飞虎将军是哪位?仔细想了想没想起来是谁,水浒之心里也没有,说明他前世就没看过飞虎将军的资料。 欧鹏解释一番,原来说的是唐末五代时期的李存孝,这个人也是不得了的猛将,同样也是身材瘦小臂长过人,却又力大无穷,极具天赋,所用枪法据说是将汉唐以来的马槊改良发展成了现在的枪法,有一代枪法大师之称。 王定六虽然知道这是马麟夸大之言,为了鼓励他,心中也暗自欣喜。os:唉?要是江湖上能传闻自己叫飞虎枪倒也不错,比那个活闪婆好多了,活闪婆那叫什么玩意?灵敏的老娘们?正常人谁愿意有这种绰号啊?飞虎枪不错,我以后的目标就它了。 他心里还挺高兴,可他却并没看过五代大将李存孝的资料,不知道那个李存孝结局可是相当的悲惨,不然他绝对高兴不起来。李存孝祖上是个胡人,都是五胡乱华以后改的汉姓,作战极为勇猛,最后是落得被五马分尸惨死的下场。王定六不可能愿意像他那样悲惨,马麟这几个人也是大老粗,光知道飞虎将军李存孝骁勇善战,可不知道他的结局下场。 欧鹏:“不知贤弟打算练习何种兵器,可是用枪?洒家三人只可作为贤弟的开手师父,略略指点,贤弟要想学高深绝艺,恐还是要另访名师。” 王定六:“为何?小弟正要拜几位哥哥为师,莫不是觉的小弟习武资质太差,不堪造就?” 第六十七章 异想天开 欧鹏:“非也!贤弟别看目前瘦小,这筋骨却颇为强健,年岁又少,只要真心肯吃的苦,勤加打熬,将来必定在我等之上,不过我三人却不擅长枪法,为贤弟开手打底尚可,还需找一位真正的枪法名师才行。” 王定六听了有些郁闷,欧鹏的话半是安慰半是真心,确实也有道理,要是按照原本的水浒故事剧情发展,凭王定六的身体条件,多次拜访名师学艺不成,到九年后也依然是武艺平庸,要么是太穷付不起学费,要么是没人愿意教他,不过那是原来,现在可不同了,他完全有信心能找个好老师。想到这索性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王定六:“哥哥们可知,东京汴梁有一位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还有一位王进教头?枪棒无敌天下,小弟找他两人拜师学艺如何?” 几人半天没说话,相顾无言,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os:喂!你们这什么表情啊?我又说错话了? 最后还是杨林忍不住首先劝道。 杨林:“贤弟有自信是好事,可就算自身天赋再好,想找禁军教头当老师,怕是也不妥,禁军乃是官家亲军也。小官人想的虽好,如是家中权势滔天,甚至皇亲国戚,有人引荐自然可以,否则怕是白费心思。” 马麟“他两人某家也听说过,武艺高强自不必怀疑,可惜身属禁军,有这一层关碍,常人哪得轻易会传授?” 欧鹏:“东京又与金陵相距遥远,彼此不知底细,换成是贤弟你,会收一个不明跟脚之人为徒否?将来在外闯了祸,被人找上头来如何承担?” 王定六也意识到自己异想天开了,而且林冲王进后续一系列的事,也不是目前的他能庇护的了的,他有那个本事跟高俅做对吗?王进的父亲当年曾经比武赢了高俅,高俅那时候还是个踢球的混混,现在攀上宋徽宗赵诘了,他能不想着报仇吗?这些仇怨王定六能阻止得了吗?难道还能现在去东京找到王进,告诉他明年高俅要上台让他赶紧跑?他又算那根葱啊? 林冲也是同样道理,等到三五年后,总不能能去东京汴梁跟林冲说,赶紧把你媳妇看好了,再回头跟高衙内说,林娘子是我大嫂,你离他远点?这纯属精神有问题。林冲信不信他的话不说,就高家父子在东京汴梁那么大的势力,一句话还不得把他皮给扒了?他王定六凭什么呀?看来找这两位高手学枪法根本不现实,人家认识他是谁呀?话说到这里,马麟这时在旁边不禁感叹。 马麟:“其实这世上不知有多少隐世的豪杰,小官人勿急,寻访名师要看缘分,即便自家习练,洒家看贤弟的心气,将来也未必不得成就。” 三人嗟叹称是,忽然欧鹏又接着提起一事。 欧鹏:“对了,洒家年前听闻军营中众人讲,夏日曾有一少年奇人,同一老者以及老妇人路过洒家那里的水营关卡,因口角与营中众军汉放对厮打,那少年听闻看上去也只不到二十,提着一柄五十多斤长柄大斧,却只凭拳脚竟然将洒家营中军汉打倒十几个,无人是他对手,洒家先前还不信,如今知晓贤弟有过这般机遇,想那少年也必有名师指点,方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几人忙问那少年姓名,王定六也挺好奇,不知是谁那么大本事?名字叫什么?欧鹏却说不知道,只听说是荆南口音。据说有一随行老者是少年的师傅,带着少年的老母寻访名医路过,当时赔了几贯钱就过江去了。 王定六暗暗调集水浒之心的资料查找。 os:五十多斤,长柄大斧,家在荆南?那是王庆后来造反的地方…原来那里有个王庆手下的猛将縻貹!就是他吧? 这个水浒世界可不只是仅仅有梁山好汉,北宋有四大寇呢,分别是河北田虎,淮西王庆,江南方腊,山东宋江,淮西王庆的势力范围,就包括荆南,那个縻貹后来就投了王庆了。要讲武艺,那縻貹可相当于梁山五虎将的水平,跟大刀关胜、豹子头林冲、双鞭呼延灼、双枪将董平、霹雳火秦明是一个级别,远比欧鹏、马麟他们又高出太多了。 os:唉,可惜离着自己太远,也无缘相识啊。嗨!想那个太远了,眼前这几位好汉自己还不一定能拉拢住呢,还是先想怎么从眼前几位好汉这里多学点本事吧。 当下又与三人请教了一些基本的步伐和拳脚,包括打熬气力之法,席间几人还随马麟来到江边,趁着夜色,吹起了他的竹笛,果然是音色悦耳,胜过金铁,随江远去,荡气回肠,不愧铁笛仙之名。 恰巧王福的几道菜,红烧肉与梅菜扣肉和咕咾肉等等都已做好,众人回到屋内吃的尽兴,当晚大醉而归… 大观四年正月,元宵日正午… 江宁城秦淮大街上,太白酒楼的生意更加红火,迎来送往的宾客络绎不绝,忽然门外一小厮心急火燎的冲上二楼,嚷着要见掌柜。 小厮:“掌柜的不好了!让人欺上门来也!岂有此理…” 旁白:房掌柜忙问缘由,那小厮言道。 小厮:“楼下门口有四五人挑了食盒在当道贩卖酒菜,还说甚的免费试吃,不过一道菜只卖五百文,说甚么只比我太白酒楼价低,却味道更好,引了好大一群看客,将我家门前都堵住也。” 第六十八章 真正的第一桶金(上) 房掌柜正在看帐,抬起头瞟了一眼小厮,缓缓说道。 房掌柜:“天寒地冻,酒菜岂不冷掉?如何入口?不必搭理,此等哗众取宠之辈,不知又是哪里的泼皮,想是趁过年尾发个利市,包个两贯钱与他们,打发走便是。” 小厮:“怕不是头!这伙人非寻常泼皮可比,其中那小郎君分明是这些日往我家送柴薪的樵子,枉我当日还可怜他度日艰辛,却不想正是个无赖!当是早就心怀歹意。另有两个似是军汉出身,还有个满脸凶光身长体壮,另有个长大肥胖的像是菜博士,那几人都气势不凡,俺们本来上前驱赶,被那其中一个军汉一手推到四五个,直引得众人叫好,越发围了许多人,掌柜的莫不如去衙门报官?” 房掌柜闻言一愣,一拍账本怒道。 房掌柜:“荒唐!我太白酒楼乃金陵名胜风雅之地,各地宾客南来北往争相传颂,年节之日,即便几个泼皮闲汉来打秋风又与我何伤?岂能动辄惊动官府?有伤天和。传扬出去,岂不自失了体面,更被那金凤楼看低了?便是东京樊楼知晓了,也少不得被他耻笑。” 小厮:“掌柜的看的长远,小人明白,可那伙人分明是冲着我太白酒楼来的,那为首小郎大言不惭,说他家甚么王家红烧肉,比我太白酒楼的东坡肉还好,价钱却又低了两三倍,即便冷的也不失味道,回去热一热口感更佳,不少路人品尝之下俱道甚美,其中有金凤楼的伙计已买了一份菜,飞也似的去了,小人特来禀明掌柜知道。” 房掌柜听到这里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面色难看道。 房掌柜:“金凤楼的伙计?!你看清了吗?” 小厮:“不止小人一个看见了,下面我家十几个伙计都在,掌柜不信可问问他人…” 金凤楼与太白酒楼只隔了条街,在江宁城甚至整个江南地区的名头口碑都紧随其后,两家做了几十年的冤家对头,任何动向都不可轻视。房掌柜来回走了两步,低头沉吟片刻。 房掌柜:“去请菜博士大李,账房王先生…还有管事杜先生也一同请来。” 小半个时辰后,王定六一行五人挑着食盒,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太白酒楼,直接被让到二楼的内堂,两边落座后,房掌柜温声笑道。 房掌柜:“小官人不知是金陵哪里人士?今日此举又是何意?我太白酒楼可有得罪之处?还望明示。” 王定六进门就在不停打量对面的四人,房掌柜他过去就见过,边上那人是太白酒楼的账房王先生,对他一副轻蔑厌恶的神情,另一边坐的是太白酒楼的菜博士姓李,就是他刚才在楼下尝了口红烧肉以后点了头,才迫使房掌柜不得不请他们上来的,最下手坐着一位身高八尺,颇为英俊的中年男子,正是那次晚上第一次送柴火见过的酒楼管事杜岩。 王定六微笑着起身拱手一礼。 王定六:“小官人不敢当,小可王定六,世居金陵邑,父子二人现在西门外扬子江边开了一家酒店,还要请房掌柜和诸位先生多多担待,小子迫于无奈,才不得不行此下策,在此给各位赔罪了。” 账房的王先生闻言皱着眉头一甩袖子。 王先生:“岂有此理!你既是金陵本乡本土之人,岂不知太白酒楼的跟脚,岂是尔等随意可欺?莫非真以为我太白酒楼不敢报官不成?你且实话实讲,是不是与那金凤楼有勾当?” os:金凤楼是什么鬼? 王定六略一思索就知道被误会了,其实他原本还想,要是在太白酒楼用这招行不通,下一家就找金凤楼的,至于说勾结,那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了。房掌柜这时反而扭头劝阻账房先生。 房掌柜:“哎?王先生暂且息怒,听王小官人分辨一二,有何无奈之处,那时再作区处。” os:呵呵,这是典型的一个红脸儿一个白脸儿? 王定六也不觉得奇怪,单刀直入的明说来意。 王定六:“小可阿翁三月后担任天阙村保正一职,因招揽流民缺乏银钱之用,小可才想到将祖传厨艺卖与识货之人。” 房掌柜与几人相互看了看,菜博士大李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菜博士:“这么说,小官人家大人也会厨技?” 王定六:“不是我家大人,就是小可我,对厨艺略知一二。” 菜博士:“什么?这不可能!” 菜博士和房掌柜等人满脸不信,王先生更是露出鄙夷之色。 王先生:“满口胡言,你断奶才几天?莫不是从娘胎里学的?你干脆直言,你的所谓下策,究竟意欲何为?!” 王定六:“哼,甘罗十四岁为下大夫,某已年满十五岁,如何学不的厨艺?” 菜博士:“呵呵,可据某所知,金陵城之内外,从未风闻有今日小官人你带来的这三道肉菜的做法和味道,如是你家祖传,又在江边开了酒店,为何不显于世?” 王先生:“也不知是哪里偷学来的一招半式整治汤水的法子,却以为我太白酒楼能稀罕不成?” 王定六:“稀不稀罕,李博士说句话,要是李博士说出一句不稀罕,小可立刻走人。” 菜博士大李听了这话,与房掌柜对视一眼,迟疑了。 第六十九章 真正的第一桶金(中) 实话说,王定六的这几道菜,在如今的北宋其实已经开始流传,只不过是在广东,以如今的信息条件和各家饭店敝帚自珍的环境,是不可能来找他要版权的,更何况后世的菜谱与如今这些菜,从配料上也天差地远。所以才让他有信心利用这地域差、时间差,赚取他在这水浒世界里,真正的第一桶金!截江鬼张旺那点钱,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块垫脚石。于是王定六好整以暇的回道。 王定六:“此菜谱其中许多调料为我家独家秘传,曾经失传,甚为难制,近日方才制作成功,又需猪肉为食材,还未来得及在自家酒店施展,因事急矣,不得不贱卖,倒让各位耻笑了。” 房掌柜与几人又相互看了看,还是不大相信,摆摆手问道。 房掌柜:“那也无妨,但不知道小官人打算将这三道菜谱,作价几何?…” 王定六咬咬牙。 os: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锤子买卖吧! 王定六:“其实小可有家传菜谱共十二道,打算作价五千贯!” 房掌柜一惊,账房王先生则大笑摇头。 王先生:“哈哈哈!你这小郎莫非失心疯了不成?甚的菜谱能卖到这许多银钱,倒不如去抢?!” 菜博士大李也苦口劝慰:“小官人要的高了,如小官人能将其中的调料秘法一同献出,这十二道菜谱倒也勉强能值得五七百贯,须知酒楼店家这行,每出新品菜谱,也不过几十上百贯银钱而已。” 王定六:“我家这调料秘法与当今许多做法不同,不仅能用在这十二道菜,更可推广,如不是急用银钱,仅这调料之法也值数千贯,此乃百世安身立命之道,更有十二道菜多用猪肉做法,传自小苏学士所创,开创当今先河,大师傅如得了这菜谱,当能举一反三,又岂止能做出十二道菜?五千贯还算少了。” 大李听到小苏学士苏东坡,有些迟疑了,他也没把握断言对方是在胡说,苏东坡又已过世,他也没法求证,只好看向房掌柜等人,几人一时都有点半信半疑的茫然。 王定六冲欧鹏等人一使眼色,好像颇不耐烦的站起身来一抱拳。 王定六:“小可非泼皮无赖,此番菜谱和秘法就在某家身上,若太白酒楼无意购买,小可去别家试试便是,金凤楼想必已经等候多时,告辞了!” 说完转身欲走。账房王先生突然大喝一声。 王先生:“站住!你等直来我家门前无理取闹半日,如今就想平白便走,哪里有这等便宜之事?!” 随着他的呼喊,门外此时闻声围上来十数个青壮伙计,一个个咬牙切齿,眼神不忿。王定六一转身,怒目圆睁大吼道。 王定六:“你等且待如何?难不成是要明抢?!” 仿佛是得了暗号,背后欧鹏听了这句,咔嚓一脚踹碎那张雕花木椅,大叫道。 欧鹏:“洒家拆了这家酒楼!小官人先走一步!” 还未等众伙计小厮上前,马麟过来只一把,将三五个呆愣的伙计推成一地滚地葫芦,杨林抄起一张椅子作势就要打砸发作,唬的众人脸色发白。 此时那一直未说话的管事杜岩先生大喝一声,起身拦住了马麟,转瞬间两人对了三五招,拳脚声呼呼作响,一时间竟不落下风。杨林、欧鹏见状大惊,正待要一起上前并了他,却见杜岩张开双臂大喊。 杜岩:“各位好汉且住手!万事好商量,伙计们先退下,且听房掌柜发话不迟…” 随着杜岩的大喊,几个好汉顺势住了手,其实王定六一行本就是作态,事先都料到了会有此事,一步一步都事先商量好了。马麟之前特别还提醒他,这太白酒楼背后有江宁府通判和兵马都监撑腰,甚至据说还有东京汴梁的关系,虽说不到万不得已,掌柜的不会轻易借助官府的力量,可要是闹大了却也不好收场。 不过即便说是那么说,事到临头几位好汉到底年轻气盛,哪里还忍得住,眼看就要动真格的,尤其杜岩的出现是个变数,幸亏他又及时制止了场面失控。此刻在场之人,唯有那位杜先生面不改色,端的是条好汉,从容抱拳施礼。 杜岩:“几位好汉请坐,在下杜岩,现为太白酒楼管事,还不知几位尊姓大名?” 四人看了王定六一眼,各自报了姓名,杜岩对马麟诧异非常。 杜岩:“好汉莫不是崔将仕跟前行走的那位铁笛仙?” 马麟:“正是某家,有辱尊听了。” 杜岩捻须微笑:“我道有些眼熟,薛琳儿那丫头,一直在打听好汉的下落,却怎好辜负了佳人的一番美意。” 马麟勃然变色:“杜管事此言何意?!莫不是折辱在下贪恋女色?某与琳儿姑娘清清白白,既无婚约又无私请,某既穷困,却也有自知之明,不敢虚耗佳人的年华,这才搬离原处,还请杜管事转告琳儿,她的情义,某…某来世再报!” 马麟说完后,咬着牙脸色涨红,低头不语。王定六之前听了马琳和欧鹏讲的一些关于太白酒楼琳儿姑娘的话,没听明白,可也不好当面细问,如今看来,这里面显然还有不少故事。 这时只见房掌柜和账房王先生在一旁交头接耳,王定六离的很近,隐隐约约听见几句,不由竖起了耳朵。 第七十章 真正的第一桶金(下) 王先生:“…是那个大食来的…前年的花魁,上次与崔将仕来,与这个…看对眼了。” 房掌柜:“要赎身吗?…” 王先生:“就他?…呵呵…哪里能出的起三千贯?” 房掌柜听到这里转过头来说道。 房掌柜:“这就是你等前来的目的?可是为了那…” 马麟面色通红的站起来怒喝道:“此事与小官人无关!某家也说了,那女子与某再无瓜葛,再要纠缠不放,是何道理?!” 王定六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什么,他的确什么也不知道,好在杜岩接着说道。 杜岩:“好汉不必动怒,此事揭过不提便罢,崔将仕正是吕通判的下属,说起来你原不是外人也,刚才是一场误会罢了,万勿怪罪!” os:这杜岩倒是个人物,说话面面俱到,行事果断,武艺竟也似不在马麟欧鹏之下?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莫非是化名?书生打扮,难道是智多星吴用假扮的?…年龄也不对啊,而且这杜先生看着都四十出头了,比吴用大不少,就刚才那两下拳脚,也不是吴用能比的,连马麟都隐隐被压制住,却又镇定自若,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不像是吴用那种乡村教书的出身。 正在琢磨着,房掌柜又已经跟菜博士大李和王账房交换了意见,这时也顺势转了话锋。 房掌柜:“小官人父子造福乡梓,为府尹大人解忧,为黎民纾困,其情可嘉,其志可勉,太白酒楼也理当襄赞,助贤父子一臂之力!” 王定六:“如此多谢房掌柜高义!” 房掌柜笑着摆摆手,又捻须沉吟片刻,问道。 房掌柜:“小官人这几道菜…真的是传自小苏学士之手?” os:当然不是,这不是为了抬高逼格嘛,谁让苏东坡有名呢? 这话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况且其中有几道菜确实也跟苏东坡有关,反正小苏学士也去世了,又不能当面去问他,随他怎么编。 王定六:“有几道菜确实来自小苏学士之手,比如这梅菜扣肉,当年苏学士在梅州…” 王定六也并非全是忽悠,将其中几道菜的由来,按照历史缘由娓娓道来…房掌柜和李博士等人听的也是频频点头,最终几人相视一眼,房掌柜拍板。 房掌柜:“原来如此…但小官人要价五千贯实在太高,而且还须小官人亲自在厨下施展一番,对照菜谱印证一二,再做定论,不知可否?” 旁白:话说到这份上,软硬牌面又都已看过,也就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是骡子是马还需拉出来溜溜,这也跟事先的预想差不多。王定六展颜一笑。 王定六:“正当如此!我家菜博士王福也可打下手,还望掌柜另开一席,招待某三位哥哥也见识一下太白酒楼的名菜,才算不虚此行。” …… 半天以后,王定六不顾太白酒楼众人的挽留,背着三千五百贯银钱踏出了大门,本来谈好了四千贯,在听说王家要开店后又被扣除五百贯,王定六也没再多讲价,便答应了下来,这已经比他心理预期的价格要好多了,他的心理底线是这些菜谱加调料的制作秘法,作价共两千五百贯。 三百多斤金银的重量,也得亏是这几个身大力雄的好汉才能轻松扛走,换成王福、王安几个还真走不多远就得累趴下,当然要是全换成铜钱那更没法拿走了。 王定六甚至婉拒了太白酒楼给付的钱引,也就是后世所称的交子,不愿图省事,宁愿背着金银出门,这也是北宋此时绝大多数商家和老百姓的做法。不是百姓们不知道一张纸揣在怀里轻松,而是因为此时的交子钱引是有指定兑换场所和使用期限的,必须在规定时间到规定场所去兑换,换成铜钱和金银才能花,过期不候,还有手续费,种种条件就大大限制了交子的使用和流通,而且在历史上还贬值的厉害,比如一百贯交子钱引,根本换不来一百贯铜钱和金银,那谁还愿意用?除非万不得已,王定六也同样不会因为一时图省事而当那个冤大头。 金银虽重,却实在,此时这几人更巴不得这些银钱再沉一些才好。 一个个高谈阔论,喜笑颜开,仿佛水浒中晁盖等人劫了生辰纲后的情景。 厨子王福脸上冒着红光赞叹不已。 王福:“小官人好生了得!半日间便赚下这许多身家,直如做梦一般,小人方才却差点吓尿了裤子,好不丢人。” 四人大笑起来,欧鹏显然是意犹未尽。 欧鹏:“那矬鸟掌柜忒过小气,倒叫他扣下五百贯钱,早知如此,必再多点些贵的酒菜,多吃他一桌酒席!哈哈哈!...” 众人又笑,马麟道:“哥哥却也吃的尽兴,那太白酒楼的酒菜端的不凡,别看小弟是江宁府人,平日都不曾舍得去他那厢打牙祭,只陪着崔将仕去过一回,今日我三人可沾了小官人的光!” 王定六:“值得甚么,还用沾小弟的光?往后兄长要去太白楼吃酒直管说话,都包在小弟身上。” 欧鹏:“如此先多谢贤弟!等从淮南回来,必要再去吃上一回。” 王定六:“不用哥哥自家提,小弟也要赶着哥哥再去,今日与那伙矬鸟掌柜磨破了嘴皮,累折了腰,却还不及三位哥哥吃酒吃得痛快,正要再去讨回旧账!” 众人大笑不止,那欢声笑语,在金陵的秦淮大街上远远荡了开去…忽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娇嗔悦耳的呼喊。 “马麟!你到底要躲到何时?!莫不是真的与我永不相见?” 刚刚还谈笑风生的马麟,听到这个声音,就像被施了定身法,肩上背的银两哐当一声就滑落当地,仿佛狠狠砸在了他的心上… 第七十一章 薛琳儿 王定六等人回头细看,只见一位罗衣迭雪,宝髻堆云的二九佳人不知何时追了上来,身穿素白锦袄,罩着一件白裘大氅,下衬翠绿罗裙,莲步轻移,宛如月宫仙子,仪态万方,只是来到近前微微气喘,葱白素手附着胸口,润泽鲜红的樱桃小口里发出娇脆悦耳的斥责声。 “马麟,你却闪的奴好辛苦,为何一再逃避奴家?何事不能当面分说?” 众人一听都呆住了,街上的行人也纷纷侧目,低声议论着。 马麟僵硬的转过身来,脑袋恨不得扎到地缝里去,只是叉手站在那一句话不说。 “你如何不说话?何不抬起头来?敢么是嫌奴身份低贱,不值得你铁笛仙一顾?” 这话一出口,引得周围行人更是停住了脚步,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杨林和王福面面相觑,互相摇了摇头,不知所谓,两人只顾将地上的银两捡了起来收好,摩云金翅欧鹏张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好,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耐烦的一挥手。 【欧鹏】:“莫要看了!且散了去!” 【马麟】:“…琳儿姑娘莫要折杀小人…小人福薄,今生无法消受花魁娘子的青睐,此情只得来世再报!” 马麟的这番话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口,说完以后脸色变得煞白,侧着头低低看着脚下的地面,身体都有点发抖,可见伤心至极。这时琳儿身旁跟随的一位身穿紫色锦袄的少女愤怒的说道。 “你这人好不识好歹!多少官人公子,大户豪门上赶着想与我家娘子一亲芳泽而不得,枉我家娘子还倾心于你,你却这般无担待?” os:我靠,这什么情况啊?马麟深了?!这是倒追啊,这么美的女子,你凭什么啊?有本事冲着我来! 王定六虽然与马麟这段时间处的不错,可这等男女私密之事还真不清楚状况,又不好现在多问,只能像周围绝大多数人那样当个吃瓜群众,暗地里腹诽。当然现在的他也无心撩妹谈情,只是觉的有些可惜了。这个琳儿绝对是他在水浒世界里,见过的最漂亮气质最出色的女子,对于后世见惯了化妆整容,美颜滤镜下制造出来的众多所谓盛世美颜的他来说,琳儿姑娘的那种典雅和妩媚,让他第一次领略到了什么是北宋这个时代的女神。 os:这个琳儿应该是太白酒楼的花魁吧?虽然好像是前年的花魁,但那也是花魁啊,果然是名不虚传,不过马麟这身家状况,还不如我呢,要养人家也不太现实,可能这也是他拒绝的缘故吧? 王定六在旁边拼命吃瓜之际,马麟终于抬起了头。 【马麟】:“非是小人不识好歹,只是…某家志在江湖…今生…恐难以成家立业,花魁娘子的抬爱着实生受不起!” 【船儿】:“你还是不是个…” 【薛琳儿】:“船儿!不要说了,既然马…既然这位好汉话已说绝了,我薛琳儿又何必苦苦相逼,如此,你好自为之吧。” 薛琳儿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看了马麟一眼,决然转身而去,走了没两步忽然又停住,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身问道。 【薛琳儿】:“奴只最后再问一句,可是因为…张小官人?” 马麟的头更低了,抱着拳头摇头不语,眼泪却滴在了地上。薛琳儿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脸上浮起一阵自嘲的微笑,眼泪却如泉涌,伤心欲绝的说了声。 【薛琳儿】:“你多保重!” 就再次头也不回的绝然而去… 马麟站在那里,好久动也不动,最后欧鹏拍了拍他的肩膀。 【欧鹏】:“贤弟,走吧,那小娘子走远了…此处也不是久留之地,莫要太过伤心了。” 马麟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仰天笑了一声。 【马麟】:“哈哈!今日了断此事也好,今生某家再不与女子结交。” 【杨林】:“哥哥说的是,男欢女爱的岂是好汉所为?且回去与小弟痛快较量一番拳脚,在吃上一顿小官人家的红烧肉,我等兄弟们共饮一醉,岂不强似与这等甚么娘子在一处快活?” 【欧鹏】:“说的正是!不过较量武艺还得洒家来,杨林贤弟还差点火候,马麟贤弟的刀法最近颇有进步,今日洒家定要与你分个输赢,输者需罚酒三坛!” 马麟闻言大笑,几人重新兴高采烈,仿佛刚才的事没发生过,吹散了满天的乌云。本来王定六心里还想起了满肚子后世谈恋爱的经验之谈,甚至撩妹的骚话,想要趁机说说,一看这架势又憋回去了。他猛然想起来水浒世界中,这大多数江湖好汉们的所谓普世价值观了。那就是不能沉溺女色,更是最好不要娶老婆,否则就不是好汉所为。 os:唉,这么好的女孩子,说断就断了?这叫什么奇葩的价值观啊?英雄好汉就不能成家谈恋爱啦?不过貌似水浒的现实还真就是这样的,算了,我还是随大溜吧,反正我现在还小,家里这情况也没心思想这些,我又不是矮脚虎王英那种人。 马麟和薛琳儿的事不过是一段小插曲,不管他认不认同这些梁山好汉们对男欢女爱的态度,都对他来说丝毫没有什么影响,见马麟渐渐的谈笑自若起来,他便也重新思考起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第七十二章 陈三公子 王定六吩咐王福再去应奉局前转一转,上次王太公没有买到棉花种子,这次趁着年节最后一天,想着再去碰碰运气。 三人扛着银钱包裹,直奔牛马市,想顺便再买一辆牛车用。沿着秦淮河大街,走过乌衣巷口,想起前日听王太公说起过,天阙村那的一千亩恶地,就是属于住在巷尾的张大户家,王定六因此不自觉的停下脚步观看,见这里古韵幽幽,重门叠户,果然有一种富贵气息。各个大宅门前还有三三两两的小厮家丁在门口站立接待访客。 欧鹏:“贤弟如何停住不走了?” 王定六看向马麟,对方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明白他的意思。 马麟:“小官人请看,那巷尾深处住的那家,就是张大户家。” 刚说到这,也是巧了,就见马麟手指的那户人家门户大开,呼啦啦走出来十来个身穿黑色锦衣,白底油靴的家丁护院,簇拥着为首一人,向大门内唱了个大喏,就带人朝巷口而来。 王定六几个人让开道路,只见为首的男子二十三四岁,身穿紫羊绒鹤氅,头戴天青罗帽,长的凤眼浓眉,白面红颜,相貌相当出众。 “咦?这不是…铁笛仙马麟吗?” 为首的男子路过几人身边,原本只是随便扫了一眼,看到马麟却停下了脚步,惊讶中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也不行礼,语气带着点嘲讽的缓缓说道。 “这是…劫了哪家财货不成?闻听你在崔将仕身边做帮闲,可莫要以为有恃无恐,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啊。” 欧鹏、杨林等人听了这话大怒,这是明显的羞辱,可却没有发作,这乌衣巷里住的人家非富即贵,不是好汉们轻易造次的地方,只拿眼看向马麟。后者面色铁青,显然也是压着怒火,冷冷一笑说道。 马麟:“我倒是谁?原来是小张贤啊,又到张大户家攀亲戚来了?某家虽穷困,却也一向安分守法,用不着你操心。” “大胆!你是何人?敢如此对我家大官人说话?莫不是皮痒了?看你不过是个番子而已,也敢在金陵邑内放肆?!” “你这厮不过是一介破落户,竟然呼朋唤友的在乌衣巷口惹是生非,冲撞我家大官人,还口出恶言,莫非不知有王法?” 马麟:“你等休得血口喷人!明明是张贤辱某在先,谁会去冲撞他?如此你等不如即刻去报官好了,就说某家故意堵在乌衣巷口,冲撞了张大户家的亲戚张贤!快去吧!” 马麟的声音故意放的很大,吸引了不远处的几户宅门的小厮注意,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张贤阻止了身边家丁的继续鼓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要不是顾忌乌衣巷内的影响,他真想给马麟几人点颜色瞧瞧。 张贤:“马麟,你这厮最好有点自知之明,莫要不知天高地厚,离薛琳儿远点算你聪明,否则…” 马麟一下子面色涨红起来。 马麟:“否则你敢把爷爷如何?!某家不见琳儿却不是怕你,你这厮趋炎附势之辈,文不成武不就,又哪里配得上琳儿?!” 张贤:“你!好啊…” 张贤也是恼羞成怒,示意众家丁围了上来,将王定六几人围在当中。 欧鹏:“腌臜泼才,敢跟洒家放对不成?一会可莫要讨饶!” 几人里除了王福有点不知所措外,欧鹏和杨林都是面无惧色,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放下了装着金银的包裹,亮开了架势,这点冲突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 其实王定六心里是并不愿多事的,可也不代表就任人欺负,更何况是对方先挑衅,又涉及到马麟,他没有多犹豫,也架起双臂,做出了散打的动作。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听两人刚才对话的意思,这竟然还内涵了一出北宋水浒世界的三角恋情,他觉的又荒谬又有些兴奋。 “前面是何人?好大胆子,敢在此地聚众滋事!” 王定六和张贤等人回头看去,只见此时乌衣巷口的一扇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另一伙七八十个锦衣绣袄,携带者棍棒的小厮家丁,以及不少丫鬟婆子,正簇拥着四五顶轿子来到他们身后,还牵着两匹马。说话的人显然刚从前面一顶轿子上下来,头戴深檐暖帽,穿一件貂鼠皮袄,三十来岁,长髯飘洒,微皱着眉头。 张贤面色大变,像是换了个人,满脸堆笑的趋步上前,深施大礼说道。 张贤:“不知三相公出门,惊扰贵眷,死罪死罪!小人这就离去。” 说完竟倒退着回到巷口,冲自家众家丁一摆手。 张贤:“快走!…哼,咱们走着瞧!” 临走时还不忘悄声对马麟放一句狠话,才匆匆离去。 王定六:“这个张贤到底是谁?说话那个人又是谁?” 马麟:“张贤那厮待会再说,说话的是陈应侯家的三公子。” 王定六隐约听说过乌衣巷里的陈应侯家,是整个江宁府甚至东南一带有名的大户,可过去的他对大宋这些真正的地方豪强并不感兴趣,也无意多打听,并不知道陈应侯家里到底有多大势力。只是刚才通过张贤的反应,也能略微领略一二。 看似嚣张跋扈的张贤,在这位陈三相公面前屁都不敢放,连告退都要弯着身子一直退着走,显得极为恭敬,这种做派在北宋时期并不多见。 第七十三章 江宁大户陈家 王定六见陈三相公一直在看着他和马麟几人,便上前施礼说道。 王定六:“见过大官人,小可是金陵城里城郭户,现在西门外扬子江边开了一家酒店,家中大人五月就要担任天阙村保正。因为缺少银钱周转,今日晌午卖给太白酒楼一十二道菜谱,换得了三千多贯钱,路过此处,却与那张贤一行起了口角,冲撞了大官人,万望恕罪。” 此时旁边刚才看热闹的一个小厮凑上前,指点着马麟,在陈大官人耳边说了几句,陈三公子点了点头。 陈三:“既然如此,你等还是早些归去吧。” 说完冲后面一挥手:“快些启程,小娘子怕是已经到了码头,陈贵你先带着人骑马迎着,告诉秀儿小姐,老爷马上就到。” 王定六几人连忙叉手施礼,蹲下来收拾包裹里的银两,重新打包各自分配完毕背在肩上,这时陈家的人陆陆续续出了乌衣巷,中间一顶四人抬的大轿子路过王定六等人身边时,轿帘挑起来,露出一张年过半百,慈眉善目的老人家面孔,还冲着王定六微笑着点点头。 王定六一愣,下意识的也笑着点点头,又朝四周看了看,确定轿子里的那个老人的确是在跟他打招呼。 os:咦?这人我没见过啊?是谁呢?我家不认识乌衣巷里的贵人啊。难道又是我家过去的某位故交? 他心里虽然奇怪,也没往心里去,只打算回家再问问王太公。 转眼间,陈家的大队人马前呼后拥的远去了。几个人包括大街上的不少行人都暗暗咂舌。 欧鹏:“这陈家好大排场,乌衣巷里果然是富贵乡啊。” 马麟:“这陈家往日里却也低调的很,今日不知为何,出门这等招摇,想是要迎来什么贵客吧。” 王定六点点头,刚才那位陈三公子说什么小娘子,又说是秀儿小姐,前者是对未婚女子的统称,后者指的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在北宋能当得起小姐称呼的只有两种身份,一种是高等风月场所里才艺出色的花魁或者名妓,一种就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以陈家的家世背景,不可能这么隆重的去迎接一位风尘小姐,那就只能是外地来的官宦人家的小姐,而且是出自高官门第。 王定六:“也不知是哪位小姐?话说马麟哥哥,那张贤说的琳儿小姐,可是之前与你…” 王定六内心的八卦之火再也压不住了,索性借着机会问个清楚。 马麟经过刚才的一番冲突,似乎反而心里更加看开了些,苦笑着摇摇头,边走边说道。 马麟:“我与太白酒楼的那位花魁薛琳儿,是在一年多前随崔将仕到太白酒楼勾当时认识的,那一次某家吹奏,琳儿边歌边舞,众人又一同放浪喝彩,某家才有了铁笛仙的名号。” 欧鹏:“那个张贤挫鸟却是何时横插一手?莫非是他在威胁贤弟?贤弟莫要烦恼,不若洒家替你除了那厮,绝不会露了行迹,连累贤弟的。” 杨林:“欧鹏哥哥所言极是,刚才某家便有此意,只是碍于乌衣巷口太过显眼,不好动手,不如我等引他出城后,再下手不迟!” 王定六在边上听着心里一紧。 os:我去!这就要下杀手?不至于吧?难道马麟、欧鹏就是因为杀了这个张贤,才不得不到黄门山落草的?这是水浒里的所谓隐藏剧情? 不怪王定六怀疑,水浒里为了争风吃醋杀人落草的好汉不是一个两个,那是典型的水浒作风,不过王定六实在做不到这点,不说张贤罪不至死,王定六自己毕竟也不是个杀人狂魔,这刚杀了截江鬼张旺,还算是替天行道。现在又要再杀一个,又是什么理由呢?难道是成人之美?这理由让他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因此没有接话。他的这一犹豫,让欧鹏和杨林察觉了,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他。 王定六不觉一阵尴尬,一咬牙,刚要说点狠话表个态,好在马麟及时开口表示了反对。 马麟:“两位哥哥的的好意小弟心领,张贤那厮虽说令人厌恶,可到底罪不至死,他是金陵城里的四等商户,家中做着丝绸皮货生意,家财万贯,却又不是官宦之家,只成天想着与乌衣巷里的三等大户张家攀亲戚,却被人不齿,也不过是个小人罢了。” 王定六:“那张贤莫非也看上了薛琳儿小姐?” 马麟:“不错,都是看上琳儿要纳她为妾的,只这金陵城里就有不下二三十家的大户人家,张贤根本排不上,可笑这厮还以为是某家坏了他好事。” 欧鹏:“不过那个…那个琳儿小娘子,倒是也对贤弟一往情深,却是要给你做浑家的,这与嫁与他人做妾不同啊,贤弟还是可以好好想想。” 马麟:“不必想了,琳儿小姐虽好,某家却配不上她,我与她相处过几次,可自家人需知自家事,我等都是江湖中人,四海为家,将来却不知要落在何处,岂不耽误了她终身,此事某早已想过,哥哥不必再劝了。” 欧鹏、杨林听了这话,都沉默不语了,连王福也低下了脑袋,王定六更是英雄气短,不由的叹了口气。马麟的做法也不无道理,问世间情为何物?其实不必到生死相许的地步,还是得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不适合最好及时回头,不然只能害人害己。 忽然又想到那让张贤畏之如虎的陈应侯家,王定六便换了话题问道:“那个陈应侯是不是个半百的慈祥老人啊?” 第七十四章 霸王钺 马麟:“咦,原来贤弟见过?的确是个和善的老人,不过,他家手里管着江宁府和东南各州府的炭局生意,还与东京汴梁各位官人有勾当,虽只是三等户,却不下大宋一二等的世代官宦人家,势力通天,非是张大户可比,更与张贤那种暴发户天差地远。” 王定六:“原来如此…小弟前些日子差点入了炭局,不然正归他家管。” 几个人边走边说,很快到了牛马市,买完牛车卸下了肩上的银两,几人这才轻松下来。又来到西门刘家铁匠坊铺,查看下王定六前日交代的各种煤球炉打制的进度,被告知还需要十几日才能完成。 刘铁匠:“小官人吩咐的那炉子倒是不难,只从未打制过,却是慢了些,三日后可取。但是锄、镐、犁头、锹、斧、锯、凿、钎这八样,各要一百单八件,却是要费不少时候,存货不多,伙计过年后来的不齐全,这已是最快了,俺已跟其他店家借了十余名伙计,小官人还请暂且宽限则个。” 王定六点点头,没办法摊子铺得有点急,还又赶上过年,也得体谅他人,至于一百单八件,纯属他的恶趣味了。 王定六:“请刘掌柜尽快吧,最迟也要十余日内,某今日特意带了银钱,先给各位伙计会账。” 刘掌柜听了这话大喜,做生意的就担心拖账,特别是过年期间,又是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刘掌柜过去也算对王定六有个印象,原以为他是个没甚出息的落魄浪荡子,却不料表现出来的魄力和财力突然之间令人刮目,也是世事难料了。当下见到了真金白银,语气又自不同。 刘铁匠:“小官人但放宽心,五日之内必定完成!” 又压低声音说道:“那几样锥、杆儿,铲子也已打造好,杠、筐、竹签子店里尽有,小官人不必去外面另购,就送于小官人,以防被人看破,须知干那种事毕竟人言可畏,面子上也不好看。” os:我不就定了几样原始的土质探堪工具吗?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干什么了面子上不好看?神神秘秘的闹哪样? 王定六听得一头雾水,却忽见杨林在旁哈哈狂笑,直笑的捂着肚子弯着腰直不起身,惹得欧鹏奇怪道。 欧鹏:“兄弟只顾这般癫笑作甚?发生了何事?” 杨林:“小…小官人被认作土夫子嘞!哈哈哈…” 杨林边笑边指着王定六说道,欧鹏和马麟一听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大笑不止。倒把一旁的刘掌柜弄的不好意思,在那里嘿嘿直乐。王定六则是一脸懵逼。 王定六:“各位哥哥因何发笑?小弟是做错了什么吗?还望解惑。”杨林:“嘿嘿,贤弟莫怪,实在是…土夫子就是盗墓贼,可懂了?哈哈哈,贤弟莫怪,想必是刘掌柜误会也。” 王定六:“啊?!这…” 原来是这刘大掌柜看他突然这般出手阔绰,又定制这许多奇形怪状之物,竟将自己当作了挖坟的,天理何在?!王定六只能苦笑摇头,也无法跟他解释这些工具的探勘用途,便岔开话说道。 王定六:“还请刘掌柜将那把霸王钺拿来我看。” 刘掌柜尴尬的答应一声,赶忙亲自去了后头,不一会双手抱来一副两截的乌黑短斧,合在一起大约三尺二寸长,合后世七十四厘米左右,样式却与此时的斧子大为不同。斧柄、斧头都是精钢打造,斧柄两指粗细,上头略细有眼儿。那斧头狭窄,斧刃下方带着略微的弧度,四寸长两寸宽,中间半指厚。斧刃另一端是呈弧度的一指半粗尖椎体,可破甲可钩挂。斧头底端带着两寸长的钢管,钢管周边外侧装有四颗钢钉榫卯,正好套在斧柄上连为一体,只是还未来得及卯死,要让雇主看看。 几位好汉好奇地端详这柄怪异的钢斧。 马麟:“这是小官人打造的兵刃?” 王定六点点头,略微欣喜的接过这柄后世改良版北欧战斧,这是他半个月砍柴期间想到的,既然已经砍柴这么久,何不除了枪法之外,再装备一件北欧战斧作为步战防身之用?要是嫌违和,左手再配上一顶圆盾,不正好攻守兼备? 北宋时期樵夫的斧子样式跟后世基本没啥区别,不大适合用来作战,而且木柄容易折断。北欧战斧尽管也是木柄,但是斧柄有弧度,斧头形状狭长,配重合理,更适合单兵劈砍和破甲,再配合上左手的盾牌,装备中型链甲。 在热兵器出现之前,北欧斧兵一直与瑞士长枪兵并称为欧洲两大强力兵种,深受各国王室贵族和教皇的喜爱,都是作为近卫存在的。这个时期的北欧斧兵们,刚狂虐完英格兰半岛和欧洲各国,正各自忙着在划分地盘。 霸王钺是将北欧战斧的木柄改良为铁质,保留弧度,重量和破甲能力增强,在这个水浒世界力量体系的加成下,威力更胜,绝对要比黑旋风李逵那种粗笨的板斧要强。 将斧头套上颠了颠,大概六宋斤,也就是七斤多沉,跟后世的冲锋枪差不多。虽然现在使用略显沉重,却也合适他未来成长,就当是一种鞭策吧,啥时候能自如使用这么重的武器了,就说明他算是在这个时代有了一些立足的武力基础。他本可以打造一把再重些的,以防以后力气猛增,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 一般的兵器重量,最好掌握在身体最大力量的三十分之一内最好,可以轻一点也别多了,太重了很容易影响使用时间,体力会跟不上,在战场上一场拼杀下来,怎么也要保证一两个时辰的重复挥舞时间,不然没有什么实战意义。 马麟:“小官人,这种兵器到底是有什么名堂?看着颇为怪异。” 第七十五章 霸王枪 见三位好汉都迷茫不解,便向几人介绍道。 王定六:“此物名为霸王钺,乃传自泰西之北,为各国王室护卫随身佩戴,如何?” 杨林抢先接过来,入手一沉。 杨林:“却是比旁的朴刀沉了一倍,足有十五六…呃,用小官人话讲是六七宋斤,好个霸王钺!” 欧鹏也接过来挥舞几下,摸了摸斧刃和斧尖。 欧鹏:“看这斧头极善破甲,果然是好兵刃!可惜洒家用贯了朴刀,其次是长枪,这霸王钺好是好,却短了些,洒家不习惯,更适合贤弟当前使用。” 王定六对满眼敬畏之色的刘掌柜道了声谢。 王定六:“某家很满意,将钺柄卯死,开刃吧,除了盾牌之外,今日还有一件长柄钢枪需要麻烦。” 刘掌柜:“小店荣幸之至,定尽全力而为,小官人尽管开口。” 王定六从怀中拿出图纸递给对方,展开一看,竟是一只通体精钢打造的丈八钢枪,取名为飞虎霸王枪,还是他听了飞虎将军李存孝的事迹后得到的灵感。枪杆也是两指粗细,枪刃长达两尺半,宽三寸,呈扁鸭嘴形两面开刃,厚一寸。 多亏了他现在搞清楚了这个时代的度量衡与重量换算,不然很多配重比和形状肯定要反复修改。 这里的丈八指的是一丈八寸而不是八尺,否则一把四米多长的钢枪舞动起来实在费劲,即便水浒世界这么夸张的力量体系也不行,因此王定六这杆钢枪总长大约是后世的两米五,他感觉正合适,基本上兼顾了步下和马上的作战需求。 实际上这个时代马上用枪的将领,据欧鹏等人讲所用长枪一般都在九尺左右,也就是实际上的两米以内,丈八钢枪又是一种夸张说法,打了个对折。 王定六在家骑着驴拿竹竿试了试,还是觉得两米稍短,在步下可以,但骑上马后估计控制范围不够,有历史记载,汉唐时代的马槊能到三米多甚至四米多,这的确是事实。虽然到宋代已经因无人使用继而失传,主要是因为马槊制作太困难,使用也不方便,而且官方和民间炼铁技术更为普及,所以武将都舍去马槊选择钢枪,这也是生产力的发展所致。 但无可否认的一点是,汉唐时期的名将远比大宋要猛的多,而且骑兵的冲击力所造成的效果也可怕的多,这与汉唐时期华夏在兵器使用的先进程度有很大关系。 换句话说,虽然宋代的炼铁技术更普及了,但是战法比汉唐时期并无什么更先进之处。汉唐由良家子组成的军人,使用的兵器就是马槊,其次是长矛,武将一般都是用马槊。这种兵器虽然制作困难,学起来也难,可它威力也够大,这直接反映在对周边游牧民族的战果上。 所以王定六定制的这杆霸王枪,重达二十五宋斤,也就是三十斤,用这个世界的话形容,那就是妥妥的五六十斤重钢枪!跟鲁智深的禅杖有一比了。虽然他现在还用不了,可那是为今后几年准备的,即便最后用不了,拿它锻炼也行。 刘掌柜也有些激动,直言这也是他第一次打造这么重的钢枪,定会尽心尽力。 马麟:“小官人雄心不小,何不将霸王钺再打造一支凑成一对?攻守兼备更好。” 王定六虽然觉的有理,可并未完全采纳,真的用双手斧就太极端了,只又定做了一副直径三尺的包钢圆盾,又给欧鹏用好钢定制了一杆九尺钢枪,重十五宋斤,号称三十斤,给杨林打造了一把铁杆朴刀,都是十日内来取。 又看了看两只煤球炉样品,提了些改进意见。见各方面都比较满意,也是个痛快人,当场付了全部银钱,结果所花用还是不到四百贯,刘掌柜还送了两袋煤渣。 王定六:“几位哥哥,可听过江宁城内或东南一带州府有开铁矿和石炭矿的商户东主?” 出了刘铁匠坊铺,王定六带众人一边往蜜刘坊行去,一边问道。 欧鹏:“洒家对这些一无所知,往日里也不大耐烦留意。” 马麟:“小人也不大晓得,只知道陈应侯家是管着江南东路的炭局。” 杨林:“却是某家听闻,大宋铁业、石炭俱在磁州、济州、徐州各地,江宁府既然有铁坊、炭坊,小官人还需亲去打探。” 马麟:“此等事都是一方豪富朝奉所为,乌衣巷内陈应侯家,不但包揽了江宁城内和江南东路的炭局,听说还在江北有老大矿场。即便以小官人家眼下数千贯的资财,要做这一行当,财力尚十不足一也。” 王定六听了以后,脸上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他知道还是自己太心急了点,刚赚了点钱就想着嘚瑟,还是慢慢来吧,先把自家五等上户这道坎给迈过去再说。 况且北宋的煤炭和钢铁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昂贵,不大量使用的话,买成品也不算贵… 大观四年,1110年正月十八。 扬子江上硕风呼啸,春寒料峭,一叶扁舟沿杨子江东南岸逆江而上,行了二十余里后,便能发现七八条岔道支流,由其中的一条当地叫做小金河的岔河,再往东行四十多里,便到了天阙村所在。 马麟指着北岸一片萧索低矮的泥土房说道:“小官人、孙大哥、王兄弟请看,这里就是天阙村了。” 第七十六章 天阙村 只见眼前是一块光秃秃方圆不到十里的泥坡地,外围茂密的树林间,远近散落着几十亩地,大致能看出些耕锄过的痕迹,田地中间戳着二十多间歪斜的土房,这些土房胡乱用稀疏的半人多高枯枝围了个篱笆,有的篱笆破损倒地,土房都已经完全坍塌,显然是废弃了。 村中湿滑泥泞的窄路仅容二三人通过,此时不过巳时,也就是十点来钟,村中寂静无声,毫无人气,更连条狗都没有,比他想象中还惨… 王定六:“村中还有多少人?” 马麟:“腊月前还有十几户,年前俺们几人驱赶匪盗时,某家过来点算村民,只剩五户二十三人,这五户因都有十岁以下孩童,想是不便迁徙,不然也剩不下…” 王定六此时还不知道,马麟所说的驱赶盗匪听起来威风,实际就是个笑话,那些乞丐无赖一样的所谓盗匪就像是老鼠,见了官府的差役手拿兵器掉头就跑,在山上到处乱钻。虽然两座山并不大,只有些野洞树丛之类的狐兔栖息之地,单凭几个人想要抓住其中为首的,也并不容易。那些匪类大多数比兔子跑的还快,往往转眼星散而去就不知所踪。 王定六:“既如此,我等先将草船拴的远些,留下两人看船,我四人拿了器械且步行汇合了鸥鹏哥哥他们再说。” 马麟和欧鹏原本该于前天一起北上淮南,为天阙村迁徙之事招揽青壮流民,不过考虑到马麟毕竟有个江宁将仕郎帮闲的身份,又曾经来过天阙村,王定六还是决定请两人暂缓,请几位好汉今天跟着自己亲自来天阙村一带探查匪情,杨林与欧鹏从陆上直插天阙村,这条路杨林却是走过的。 而马麟同孙五和王安则与他从水路而来,时间虽慢一点,却不会轻易被天阙村附近的盗匪发觉,很多人是认识马麟的外貌的,一见他露面立刻会跑去通风报信。 过年这几天直到元宵日前后,他们丝毫没闲着,除了昨日几个人在太白酒楼赚到了三千五百贯菜谱钱,随后就又买了六名终身契书的男女各三名仆妇,王定六为他们传授了雪糖和肥皂制作流程,分配完程序后连夜手把手的教,确保将肥皂的混合、搅拌、熬制、凝固、压制、裁切的整个制作过程都教会;然后还有砂糖溶解、过滤层制作、蒸馏、晾干等步骤,最后再提炼成白糖的这几个循环过程,这些都专门交由王安负责监督。 除此之外,王福还要继续寻找铺面,为王家红烧肉开店做准备。 王定六为了进一步创收,又新添加了制作煤球这一项业务,就是将煤渣和黄泥土混合搅拌、搓制、晾晒的过程,此事由王太公和王平负责。 此时他留下两名青壮男仆守着草船,嘱咐马麟戴好暖帽遮了头面,王定六四人悄悄向天阙村后面的密林摸去。 走不上三里,早遇见杨林和欧鹏二人提着一个人等在林中,原来两人在这里早已转了一遍,前面不远就是一间烂泥糊抹的木屋,里面只剩这一个倒霉蛋在睡觉。 那贼匪是个三十不到的壮年无赖,头发乱得像鸟窝,脸上一片青肿,泪流满面拖着鼻涕,还一脸眼屎。 王定六看他样子都觉着羞耻,这就是所谓的盗匪?江宁府的衙役这些年到底干啥吃的?能让这样的人成势? 欧鹏、杨林脸色阴沉一语不发,最后还是马麟答话道。 马麟:“某家认得这厮,是天阙山一伙的,说!你们的人在何处?!” 刘峰儿:“阿爷!阿爷饶命!俺刘峰儿就是混饭吃的,秦明他们那一伙人只在天狐洞中吃酒,只让俺这没造化的守在这里,只待今日夜晚下山进村,发一回利市。” 王定六听到这大吃一惊:“哪个秦明?!你把话说清楚!” 马麟:“某却知道秦明,是观音山那一伙的头目,是个独眼龙,不知怎的与天阙山那一伙在天狐洞中吃酒?” os:原来不是霹雳火秦明… 王定六暗暗呼了一口气,否则他们几个加起来也不是那后来的梁山好汉霹雳火秦明的对手,只有跪拜叫哥哥的份,那可是梁山的五虎上将之一。想也不可能,正牌的秦明此时大概已经在青州为官了,怎么可能在这种荒山野地做个盗匪头? 据这个刘峰儿交代,天阙山和观音山的这两伙毛贼,过年前后正商议着合在一处,好以后做点大买卖,王定六他们来的却正是时候。 天狐洞也并不远,众人押着刘峰儿顺着山道迤逦而上,很快就在山背后找到了那处洞口。 远远看去不过两丈多宽,也是合该这伙盗匪覆灭,外面竟无一人放哨,许是也没想到一直睁一眼闭一眼的官府会真拿他们当回事。 走近之后,都能听到里面的吃喝叫骂声,王定六示意王安拿出事先准备的火镰点燃枯草树枝,只堆在洞口往里扇风,很快就引来了里面的叫喊和痛骂。 有他们几个人在外堵死出口,里面的人哪出的来?先后四五个无赖盗匪试图冲出洞口,都被王定六等人放倒,躺在那里唉唉哭叫。没多久里面浓烟更多,纷纷有人咳嗽着呼叫饶命。 王定六命灭了烟火,冲里面喊道:“扔掉器械!趴在地上莫动,我等进去后,有起身者杀无赦!” 第七十七章 追剿匪首 随后的事情顺利的让人发笑,王定六等人用湿布裹住口鼻,进了洞一看,见众毛贼果然无一人敢起来,老老实实的趴了一地。 这洞本就不大,中间还有两张拼桌,上面放了半只狗肉,几只吃剩的油鸡,旁边还有两个单独的桌案。 一经审问,那个匪首秦明的绰号也不是霹雳火,而是叫山里魔,是个一只眼的匪头,就趴在其中一张桌子下,王定六指着另一张案子问道。 王定六:“那个坐地虎朱三卜何在?” 秦明:“那朱三卜临时有事,说好午间就回,想是快到也。” 这时忽听在外望风的孙五喊道:“小官人快看,远处有人向我这里张望!好像是朱三卜那厮…” 等到王定六冲出去时,只看到两三个背影钻入山林,想必其中之一就是那朱三卜,之前孙五也是见过。 见几个匪徒逃走的方向似乎是往山顶,那上面有一处寺庙,叫什么名字忘了。江宁府城内城外的寺庙之多那是出了名的,所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除了几个特别有名的,根本就记不过来。 王定六:“那上面的寺庙是什么所在?为何几个挫鸟往那里跑?” 马麟:“小官人却不知,那里有个广慧寺,据说是东京大相国寺主持的师弟在那里落单所建,那师傅是个苦行僧,向来不怎么接待外客的,再加上这江宁府城内的寺院太多,这里又不通道路,却是不大出名。” 欧鹏:“那几个泼才该不会去打扰那家寺院吧?” “啊——!救命啊——!快放开呜呜…” “快来人啊!” 欧鹏的话音未落,前面就传来了女子的呼叫声。 王定六:“奇怪,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女人?” 如果不是确定这里是水浒世界,王定六都有点怀疑眼前的情节是西游记里的套路了,可是明明刚才又确确实实听到的是女子呼救声,这让他有点犹豫,还是旁边的马麟给了答案。 马麟:“不好!一定是朱三卜那厮!这厮们每次逃到山上,官府都奈何他不得,也懒得追捕他们,不想这次却是丧心病狂,竟然逃走的路上还敢掠人,小官人,怎么办?” 王定六不再犹豫,却又微皱眉头说道:“这次一定要逮住这些无赖恶棍,只是这里山虽不高,树木却茂密,我等道路也不熟,该如何去救人!” 马麟:“这里的道路某家却熟悉,有两条路可走,正好能堵个正着。” 王安:“我也知道这里的道路。” 王定六:“那事不宜迟,孙五留下持刀看管贼匪,杨林哥哥和王安跟着我从这条路追,马麟和欧鹏两位哥哥从那边堵。” 王定六说完,手握短枪顺着山路当先追了上去,马麟等人随后兵分两路跟上。 王定六本来就比较灵活,身体底子又很好,这些日子的锻炼也初见成效,在山林中跑起来飞快,真不愧活闪婆的称呼,眨眼间就追到了半山腰。 见一个女子正蹲在那里眼泪汪汪的呼痛,却是刚才被朱三卜等人推了一把崴了脚。 王定六:“刚才是谁在呼救?!” 侍女:“几位好汉快些救我家小姐,她被贼人抢走了!” 这时候山顶上隐约也有人呼喊着跑了下来,却是一二十个家丁摸样的人,想必是这一家人的护院仆人,也不知这是谁家的女眷,偏偏跑到这里来上香。王定六不及细问,只问清了贼人逃走的方向,便一路追了上去。 不一刻已经甩开了杨林和王安,独自一人顺着山道追上来,远远就看见了前方两三名狼狈的男子,其中一人肋下还夹着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王定六大声喊道。 王定六:“放下那个孩子!否则今日让你等在劫难逃!” 前方的贼匪也是累的筋疲力尽,闻言又惊慌的加快了步伐,其中一个还摔了一跤,另一人回头看了一眼,见只有王定六一人,身材也不高大,于是向同伴喊了一声,提着手里的单刀迎了上来,气喘吁吁的威胁道。 贼匪:“小子…识,识相的…赶紧滚!别…别追着爷爷后面,不然…给你放血!” 肋下夹着小姑娘的正是匪首朱三卜,此刻也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停下来瞪着三角眼看向王定六,同时一只手还不忘紧紧捂着怀里小女孩的嘴。 朱三卜:“你…你这厮,毛都…没长齐,也敢…也敢来逞能…你不过,也是衙门里混饭吃的,帮闲…早早散了去…不然…要你好看!” 王定六:“今日这个帮闲我还帮定了!你快放了那个小娘子,是好汉的,何必为难一个小孩子?” 朱三卜不愿多说,眼神一冷,冲拿刀的贼匪点了点头,后者狞笑着举刀砍来。王定六丝毫不惧,这些日子毕竟也跟着欧鹏杨林等人练过几次,眼界开阔了不少,见对方脚底虚浮,豪气顿生,毫不犹豫的使出刺枪动作,一个垫步飞快上前,一枪刺出,嗤的一声扎进贼匪的胸口,那贼匪的单刀甚至刚刚举到头顶,就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前胸的窟窿,哀嚎着倒了下去。 欧鹏:“贤弟莫慌,洒家来也!” 马麟:“莫让这几个贼厮跑了!” 杨林:“小官人,我来了。” 随着几位好汉和王安等人赶来,朱三卜见势不妙,一把将怀里的小女孩推倒在地,夺路而逃,那小姑娘却挺坚强,并未哭啼喊疼,却指着朱三卜娇声喊道。 “快拦住他!他抢了奴家的宝贝!” 第七十八章 秀儿 王定六听了,下意识的垫步上前,正好拦在了朱三卜逃走的路上,抬枪就刺。吓的对方一个驴打滚,抬手扔了一件东西朝王定六砸了过来。王定六一侧身没躲开,啪的一下打在肩膀上掉在地上,仔细一看,却是一块心形的玉石。 王定六:“水浒之心?!…怎么…” 他急忙将玉石捡起来细看,才发现并不是他在前世景区街边买的那块水浒之心,只是大小和形状、颜色,与自己的那块已经消失了的水浒之心玉石非常相似而已。 王安:“小官人,朱三卜那厮已经跑了。” 王定六的视线从玉石上移开,见鸥鹏已经把另一个贼匪砍翻在地,杨林和马麟正对着一处山坡下的密林摇头,刚才朱三卜趁他躲闪之际,就从他身边逃走的,顺势滚下了那处陡坡,已经逃得没影了。 马麟:“这些贼厮们道路熟悉无比,一不留神就很难抓到,今日又吃他逃了一命。” 杨林:“可还有其他近路围堵?” 马麟:“这坡下山林茂密,根本无路可寻,就连某家也不知详细。” 马麟遗憾的摇摇头,王定六说道:“算他命大,改日遇到再与那厮算账,好在那小娘子…” 王定六的目光落在被劫持的小女孩身上,不由自主的失了神。 只见这是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少女,肤如凝脂,眉似罥烟,眼含春水,脉脉含情。虽然看着还没长成,却已经有一种国色天香的优雅气质,说不尽的妩媚风流。 os:这是谁家的小萝莉?怎么长的这么好看?这走路怎么怪怪的? 王定六半张着嘴,看着小娘子一扭一扭的来到他面前,福了下身子施了一礼,语声娇翠欲滴的说道。 “多谢壮士救命之恩,还请壮士将秀玉还给奴家。” 小女孩说着话,亮如星辰的剪水双眸看着他,让王定六有种闪瞎了眼的错觉。 os:太夸张了吧?这眼神这么诱人?是对哥哥有意思?呸呸!你还是不是人啊?那只是个小学生而已! 王定六:“啊?噢,这块玉石啊,给你吧。” 王定六老脸一红,赶紧将手里的秀玉还给了对方,又打量了一下这位小美人,认真的说道。 王定六:“小娘子是哪里来的?怎么到这么偏僻之处上香?江宁城内的汤泉禅院和鸡鸣寺等佛门圣地比比皆是,不比这厢好的多吗?” “奴家乃是东京汴梁人士,自幼在大相国寺中许了愿,得苦度禅师赠了这块秀玉,原是与奴家姐妹两个贴身所带,前年苦渡大师来到这广惠寺内修行,因此今年奴家才来此还愿,不想因贪看半山风景,却遇到了贼人劫掠,幸亏壮士赶来才得脱灾厄,秀儿在此多谢!” 陈三:“小姐?!你可安好?!” 这时,随着一声呼喊,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众家丁气喘吁吁的赶来,一见秀儿无碍,大喜过望。 陈三:“小姐?!你没事吧?陈三来迟了,罪过罪过!” 秀儿:“三公子不必愧疚,幸亏这位…还不知壮士姓名。” 王定六:“小可王定六,在西门外杨子江边开了一家酒店,前几日与陈三相公见过的。” 陈三:“原来是你?!多谢壮士相救啊!没想到这天阙山附近的盗匪直如此猖獗,竟然敢劫持童…好在几位壮士仗义出手,有惊无险,却让老夫好不后怕,多谢多谢!” 马麟等人这时也过来见礼,陈三满头是汗的连连施礼称谢,看来此事也是把他吓得不轻,也不知这位秀儿小姐是东京哪位高官的眷属,前几天到码头出迎的感情就是她?王定六倒也不好多打听,几人辞别下山,既然这些盗匪大半被一窝端,剩下的包括朱三卜几个不过是过街老鼠,以陈应侯家的势力不会放过他的,量也翻不出多大浪来。 至此,如玩笑一般的剿匪也算结束了。 而王定六并不知道,秀儿小姐手里攥着那块秀玉,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好久,还呆呆不动,让陈三公子也暗暗诧异。 众好汉到了山下,汇合了孙五,欧鹏问道:“马贤弟,这秦明身上可有人命?” 马麟知道欧鹏的意思,要是有的话就给他个痛快,这是江湖好汉们一贯的作风,他摇了摇头。 马麟:“想是没有,这天阙山和观音山两伙匪类,除了个别惯匪,大多不过是偷鸡摸狗,掐小娘腿儿,摸寡妇乳儿,无甚大恶,这朱三卜想是丧心病狂了,以为那官家小姐势单力孤,并不晓得那是陈家的贵客,不然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如此。” 杨林:“那厮想必是打算把那小娘子卖到勾栏之中,也是他合该倒霉,就算没有我等今日追捕,量那厮早晚也得被官府抓住,难逃一死。” 王定六皱着眉头训斥众盗匪几句,天阙村迁村在即,告诫二十多个无赖盗匪,包括刘峰儿在内少去山下打扰,不然少不了皮肉之苦,就将其放归山林了事,只马麟押了山里魔秦明去交差。 有几个受了伤的,正好命刘峰儿等人抬着,用洞里搜刮的两三贯银钱去附近乡里医治,马麟还有些担忧。 马麟:“其实那些人中,也就朱三卜几人最是顽恶,平日就靠着欺压附近乡村平民度日,今日我等又坏了他好事,杀了他两个弟兄,小官人要是迁村,小心将那厮也引到酒店。” 第七十九章 立村 王定六不以为然,就凭这几块料,找上家门又能怎样?连这等无赖都怕,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反而更坚定了迁村的决心。 下了山后,马麟和孙五请那五户中主事之人出来答话。 看着这破败的周遭环境,杨林不由得庆幸。 杨林:“多亏小官人没有在此立足,不然怕是要陷入绝地啊。” 王定六:“如何见得?” 王定六边问边摆弄着携带来的测量工具,蹲下身子挖起一把泥土查看着边问道。 杨林:“哥哥我在家中原本也有些许田地,如何看不出好坏?观沿江一路到此处,俱为恶地,江宁府千万良田大多在西面、北面、东面、东南,唯此处背靠天阙山,直到扬子江口河流泛滥,地恶难熟,治理起来费时费力,又不通人烟,非官道枢纽,难以兴盛啊。” 王定六深以为然,这里的土地虽然也不是不能治理,但困难的是河流水道太多,山不够高水不够深,距离江宁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距离江边酒店陆路四五十里,水路七十里,位置深入内陆,还正是十几年后岳飞大败金兀术的地方,根本不适合作为发展的基地。 本来扬子江边酒店的家也就是个跳板,但起码占了个水路交通便利的条件,不过码头还需要扩建… 正说着话,马麟孙五两人带着十余个衣衫褴褛的村民走过来,王定六见众村民衣衫单薄,冻得瑟瑟发抖,吩咐王安领众人先领十余套准备好的旧冬衣送与大家,然后让马麟聚拢这些村民,介绍了自己保正之子的身份。 见众人拿起冬衣穿上后,迷茫呆滞的表情有了些反应,王定六才正儿八经的大声说出请村民迁村的要求。 众村民犹豫了一下,纷纷议论,当即有人问道。 村民:“这位官人,我等迁到扬子江边虽好,可吃啥喝啥?这冬日里又住哪里?” 王定六:“只要到了酒店,从今日起无论男女老幼,从每日辰时直到酉时,一整天都可到滩涂林中伐木,每伐一根胳膊粗细,七尺以上的可用作搭建房舍的好木,放到指定的空地上,便得钱十文,多了不限。超出四寸粗细的木桩一根算两根,得钱二十文,每日都会有人在那里点检记录,并根据伐木多少在酉时之前给清当天的钱数,除此外每位伐木的村民还可以每半天分发到两个夹肉的炊饼,连续三日,今天就开始!” 随即让孙五搬过船上携带的炊饼夹肉和铜钱,当场分发下去,就从在场这几人开始算。 村民:“不知官人可还要增加人手,如肯宽限俺们一二时辰,还能多些许人来一起迁走?小人有几个相识今日却不在。” 王定六本就是要的这种传播效应,大手一挥说道:“有多少人要多少,小可自会给你等配发工具,不够了还可以打造,那江边万亩滩涂,俱是林地,能清出好大一块,就算千人来亦不多也,你等只管去呼朋喝友,只怕你不来。对了,今日某家带了百余个炊饼夹肉,这眼见午时已到,便趁此分发个沁净,你等早早快去唤人来,午时一过即出发直奔江边,天黑之前还要盖起几座木屋,时辰却不等人,速去,速去!” 王定六一副不差钱的样子,让村民们欢声雷动,虽说北宋一般人家已经开始了三餐制,可天阙村却没这条件,不少人家有孩童,也是为了那一口吃食才动心。这既有吃的还给钱,众村民已经对王定六的话信了八成。 虽不知这位小官人提前给肉炊饼又给钱图的啥,可是眼前的好处却是实在的,哪有不动心的道理,慌乱一阵各自归家四散。 不一会,那剩下十几个大人小孩就全部出来领炊饼吃。正午刚过,有不少左近的流民也已经携儿带女背着包袱自发赶过来,加起来共有四十多人,十几户人家。 王定六早让两户吃完的村民收拾破家当,由孙五架船提前从水路出发往酒店而去。此时见人聚拢的差不多了,便在村中留下一份告示,说明了天阙村迁村招人之事,率众人从陆路返回酒店… 下午回到酒店,时辰还不算晚,又连忙给众人分发斧、锯等工具,指使他们从滩涂地最外层,靠近官道的地方开始伐木。木料只按照一副工具一个工,但是没工具凡是参与的人,或者砍伐小树的人也都可以得到一个炊饼夹肉,天黑收工时会一块发下去,自此一天两顿,明日管够。 尽管人员不多,可众村民老少热情不减,干劲十足,不到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参与伐木的人已经堆积了不少木材。伐的多的有三十根左右,少的也有七八根的,其中四寸多宽的木桩有十几根,其他加起来林林总总有三四百根能用的木桩。 见虽然已经砍伐了不少木料,可是今夜这些村民恐怕还是住不上木屋了。好在王定六对此已经有所准备,早拿出十余顶牛皮帐子支起来,每顶正好可以住一户人家,这也宣告着天阙村正式在此地立村了。 这些皮帐还是昨日在刘干娘家旁边的那处杂货店,也就是给王定六起外号的田二郎所在的那家店铺里买来的。这么一顶一人高的褐色皮帐,就要五贯钱,说实话有点贵了,不过暂时也只能将就。等过了这一阵,他就要推出自己的新设计,那时又要在大宋掀起一场帐篷潮流了。 第八十章 赠马 支起了皮帐,王定六又招呼众人开始用锯子将四寸以上木料锯开,用带来的麻绳将所有木料捆扎成木墙,踩着简易木梯子,距离皮帐间隔半尺开始盖木屋,将皮帐盖在中间,地基要钉入地下一尺半左右,这时候就显出马麟、欧鹏等人超出常人的力量优势了,两把斧子左右开弓,不几下木墙就下去二尺,看的王定六咂舌不已,自己还需要多努力啊。 木屋搭建完毕后,也到了天快黑时,众村民先后共伐了四百多根可用的树木,处理之后大约合近七百根木料,勉强够搭建两座木屋,王定六亲自将钱发了下去,又散尽了炊饼夹肉,众村民拜谢,欢喜无限,言道没成想过了年了倒发了利市,对迁村之举更无怨言。 不过看来明日这个伐木的进度要大大加快才行,人员也要再招揽,不能干等淮南流民。孙五这时过来悄声禀报。 孙五:“启禀小官人,俺刚才巡视时似是见了个熟人,正是那朱三卜同伙中人混进了村民中,当初那厮们出面请俺和张旺入伙,想要干大事时见过他手下,不过那厮刚刚不敢相认,似是过来看风头的,贼头贼脑钻进了林子,俺怕这伙人对小官人不利,特来相告。” os:朱三卜都跑了,他的手下还敢来?真是不怕死啊。 王定六点点头,喊来马麟如此这般吩咐一遍,马麟欣然允诺。 马麟:“小官人放心吧,今晚某家在外值守,怕这厮们不来?往日这二三贼厮头子们只顾四处躲藏,寻他不着,今晚某家留在此地恭候这贼厮,小官人只管明日等着捷报。” 王定六:“哥哥也万万要保重自身,好在村保就在酒店旁边一二里,如贼人数量太多,可先往家中告知。” 马麟笑道:“贤弟太过抬举这等乌合之众,某家双刀在手,寻常三五十个禁军也不惧,更何况这等猪狗一样的泼贼。” 王定六一想还真是,上午剿匪的经历现在想起来都让他有些不好意思。除了追逃跑的朱三卜让他费了点力气,其他盗匪都根本不够看,轻易就被一窝端了。想来金陵地区自古以来真不是出土匪的地方,顶多是一些泼皮闲汉聚众闹事而已,遂不再担心。 只吩咐人拾一些枯草树枝铺在皮帐内地上,又将事先准备好的帆麻布和长裘衣铺上,给马麟做铺盖… 第二日一大早,王定六和杨林、王安等人早已经天不亮就载着数十柄斧锯、数件裘皮衣先行赶到村保位置,却见又已经比昨日多了数十名伐木的乡人,原来是昨夜就从江宁城附近村落赶来帮闲的农人。 再看马麟所在的木屋附近,赫然多了几具尸体,两个跪在地上的人正冻得缩成一团。 马麟:“小官人,昨夜约莫子时,果然有八九个贼子前来,却不敢靠近这木屋,直磨蹭了半个时辰,才大呼小叫的进帐子里待要入室强抢,俺直接冲上去杀了三个,其中竟然有那贼头朱三卜,剩下的哭爷唤母的逃散四处,因天黑不及追赶,只擒了两个跑得慢的在此。” 王定六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朱三卜胆大包天,白天跑了夜晚竟然又敢前来?这是想来报仇吗?想到此风绝不可长。 他脸色一沉道:“哥哥辛苦!无事就好,王安去将这三个首级割下插在木桩上立在村边,号令三日,看哪个蠢贼还敢挑衅?!” 此举效果果然是立竿见影,须知江宁府毕竟是江南文华首善之地,承平日久,哪里见过行事这般凶狠之人,众多村民一下子连伐木的速度都提高了许多,有两个胆小的甚至抛下手里的活,又逃去了家中怕惹官司。 王定六却有恃无恐,有马麟在这里,杀几个无赖还不至于让他粘上麻烦,咱好歹也算是衙门里有人的。 那两个冻的半死的贼盗也爬起来求饶,其中一个正是孙五认识的朱三卜同伙。王定六拿一只霸王钺在手,轻轻拍着那贼人的脑袋。 王定六:“某杀尔等如若杀鸡!若要活命,去给某砍树!不砍够一百棵莫想着吃饭。” 又命孙五监督二贼先将三具无头尸体拖到远处烧了,骨灰扔到江里,再监押着去伐木。 再唤马麟回去酒店睡觉,先是不肯,后被王定六强拉着拽上驴车,留下孙五和两名男仆看着,才返回酒店。 马麟上了车不一会儿就呼呼大睡,昨夜想是一夜未合眼,直到回家后命仆人抬下来才惊醒,王太公忙命人整治好酒席,众人坐下吃喝。 随后又送欧鹏和杨林去往淮南招募流民,随行带着五百贯铜钱,足足好几大箱子,又送了二人马匹骑乘。 远看着这两匹肩高还不到一米三的所谓好马,王定六不由得失笑摇头,这还是他咬着牙买了四匹金陵城内最好的马,直花了快六百贯。 这钱花着反正也值了,他至今连马都不会骑,正好趁早学。从酒店到江宁府城二十余里,骑马比骑驴快不少,三两刻即到,在这个时代骑马还是要方便的多,今后也有大用。 同时心里的一个念头也更加清晰。 os:今后要是有了钱,一定要为大宋培育出好马种,毕竟自己可是知道相关的培育流程,也算是为了这个世界的华夏尽一份心力。 第八十一章 海船 随即又问起马麟关于培育战马马种的事,令对方很是吃惊,对于这位小官人,马麟现在是颇为敬佩,只觉何事也难不住他。 马麟:“马种之事哥哥我委实不知,最好还是要问问江宁城甚或东京的那些西域商家和海外商家,要是能去明州定客舟,正好问问那里的海商。极北之地的马或者西夏的马,只好到大辽或者西夏去打探了。” 王定六:“金陵马市贩马的那些客商不行吗?” 马麟:“那厮们却是倒了不知几道手,问他们等于抢人饭碗,兄弟休做此想。” os:看来专业的事还是要找到专业的人啊,大宋其实不缺专业的人士,可坏就坏在人人想着怎么短期赚钱,没有长远的眼光。 王定六:“哥哥可听说北地有个叫金毛犬段景住的盗马贼?” 马麟:“此人的确没听过。” 专业人士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王定六无奈,看起来寻找这方面的人才还得慢慢来。吃过饭后,王定六直言送他一匹马,聊谢这些日子辛苦,马麟一听大喜过望。 马麟:“当真?!多谢贤弟美意!” 马麟可不像欧鹏在军营内有马可骑,高兴得一刻等不及,立马骑上后跑了出去,看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王定六对这时代马对江湖人的吸引力有了更深的体会。 其实严格讲,送给马麟的这匹马连战马都算不上,不过马麟前两年刚学会骑马,一直苦于买不起也养不起,不得不常常找机会借别人的马,骑一下过瘾,因此这回可算得偿所愿了。看他那副喜形于色的样子,王定六暗想。 os:即便为了水浒中的这些好汉们,我也应该把华夏战马的马种培育出来,更何况还有十几年以后的金兵南下… 正在出神的时候,王太公走了过来。 王太公:“大郎,如今俺家人畜渐多,已不够住,如何是好?” 王定六:“噢,正要和阿爷商量,我家既然已迁村,除了那千亩地外,不如再多买两千亩,将我家至江边的滩涂地尽皆买下,还烦请阿爷尽快办理。儿再找人于酒店侧后另起一处五进带跨院的庄院。剩下的地再建肥皂、白糖、煤球三个作坊,以及一座四千料以下的修船厂,儿闻听这杨子江数千里长河段,上下竟无一处修理船坞之地,只有江宁城北,上元县码头那处官办修理厂,这江左之地,便由我王家做这第一个私家修船作坊吧。” 王太公再次被儿子的雄心壮志所震惊,不由大惊失色道。 王太公:“那…那可是要数千贯啊…” 王定六:“大人还请放心,如今肥皂、白糖,还有煤球炉子等物就要大批量产,今日刘干娘那里就能试卖,月底就可拿着样品给崔将仕看,定好统购价格就可以大批发卖了,我家还需要买两艘三千六百料的海船,阿爷就等着日进斗金吧。” 王老太公听得这话喜笑眉开,感叹不已。 王太公:“固知我儿必成大器也!今日终于如为父所愿,你娘亲泉下有知,当无憾矣!” 王定六其实对自己过世的娘亲还真没啥印象,沉默半晌却说道。 王定六:“对了,如今俺家日渐兴旺,阿爷年未半百,不如再续娶一房正室夫人如何?也免得家中冷清。” 王太公:“大郎,这,这是何意呀?为父…一人过得挺好。” 王定六:“大人不必害羞,须知古语言道,多子多福,儿将来要赚下诺大的产业,我王家人丁单薄又该如何是好?岂不都便宜了外人?要是能再添一儿半女,王家家业有人继承,儿也有兄弟姐妹帮扶,岂不两全其美?” 这话说中了王太公的心事,他立刻面色严肃起来,这确实也是件需要面对的大事。要说过去王家家业破败还无所谓,现在可不同了,短短半月就仿佛天壤之别,即便这些货物售卖情况还不知如何结果,但明眼人都能看出,王家兴盛的苗头已起,只是早晚的事。的确该为添丁进口早做打算。 王太公os:还有我儿的婚事,也该早些着想了吧… 想到这里,王太公不由上下打量起自家大郎来… 王太公os:嗯,除了身材还是那样矮小瘦弱,长相倒也清秀,颇有老夫年轻时的风采… 王定六一眼看破了太公的心思,灵机一动忙摆手道。 王定六:“阿爷莫将主意打到孩儿身上,那霸王在梦中说过,孩儿身量未长成,不宜早婚,否则会折寿!” 老太公吓得一哆嗦,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嘴里嘟囔着。 王太公:“那霸王却说的这般唬人作甚,大不了大郎的婚事,待三五年之后再说不迟。” 王定六:“大人,那宅院的事就这么定了,海船的事该如何?” 王太公:“噢,买地建宅之事都交与为父,可那三千料的海船又何必非要买?我家莫非要做海贸?” 王定六:“是啊,我家有了这许多产业,今后如何不染指海贸暴利?现在只是先行培养水手,积蓄实力,两年后我家必定要向外扩展。” 王太公闻言更加欣慰,捻着胡须打量几眼儿子,点点头说道。 王太公:“既如此,买海船之事也让为父去操办吧,须知早年间为父也曾动过跑海商的念头,可实在有心无力,然平日也多番打听过此事,我大宋船厂需有定额,每年新建船舶近三千艘,有些海船建了卖不出去,却多有贱卖甚或直接凿沉之事,不过都是在明州、泉州等沿海之地,为父亲自去一趟明州,你只派孙五与为父同行即可,在江宁府买船太不划算。” 王定六:“那既然如此,有劳大人出马,此事必成!” 第八十二章 广告 接下来王定六又跟王太公商量了打算买马种的事,请太公帮着留意,一向疼儿子的老太公同样欣然应允。要知道过去的王定六在那般顽劣不堪时,王太公尚且百依百顺,何况如今。 随后王定六吩咐仆人,在院外临时搭建一间牲口棚,将两辆牛车和驴车,以及两匹马都暂时安置在里面,转身又琢磨马种的事不能仅指望太公去寻找,便回屋拿起纸笔写起了数张告示,准备贴在江宁城各处繁华地段,普遍撒网好过重点捉鱼。 马麟回来时,见王定六正在拿起刚写完的几张纸左看右看。 马麟:“重金求购大食、泰西、极北、西域、西夏、辽国等地未阉割宝马,需肩高六尺五寸以上,有讯息者请到扬子江边王家酒店告知!提供详实音讯者必有重谢!非诚勿扰!王定路拜上!贤弟这告知写的却好。” 王定六:“告知?不,此乃广告!取广而告之之意。” 马麟:“广告?某还是头一次听闻。” 虽然广告一词是十七世纪的外来语,但实际上北宋这个时代广告真不要太多,简直随处可见,只是称呼为告知。这些告知也就是广告,而且还是灯箱广告,晚上都能看得到。 比如安道全医馆的门楣灯箱上,一溜全是灯箱广告。其中内容有些是写的药材广告,有些是擅长医治的病症种类,还有饮食行业的广告,只要给钱,有合适的位置就行,简直跟后世一模一样。 太白酒楼上同样如此,甚至还有铜制的广告牌摆在秦淮河朱雀桥边,指引路径用。 后世中国历史博物馆中,就收藏有北宋的一款广告铜版,王定六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哪还用等到十七世纪再让广告一词从西方出现?既然北宋此时早已有名有实,他自然也打算利用推广。过去的王家太穷,那江边自家小酒店的画风,黑暗阴郁,真跟水浒中的黑店相差无几,他决心改变这一切。 首先匾额、酒幌都要换成黄底红字的王家酒店字样,还要有灯箱蜡烛照亮,晚上也能老远看见,而且灯箱一溜要点上六个,把门楣上贴上这幅广告。刘干娘处都照此办理。 不仅如此,门楣上也要写上经营的肥皂和白糖、煤球炉、煤球等品种,再制作几幅木制的广告牌放到各城门口,马种广告也争取常年买下太白酒楼的最好位置刊登。 城里其他繁华场所也要有,想要有成效,不花钱是不行的,而且这个时代的广告费用也不太贵。 把自己的打算跟马麟一说,听的对方一愣一愣的,只顾挑着大拇指重复一句。 马麟:“小官人好生了得!” 不仅仅是王家酒店广告如此,他还写了三份广告,一份王家酒店招民伐林垦荒,一年内有效;一份天阙村招揽无地流民,低价出租田地,常年有效;天阙村这个名称估计还得换,不过这并不重要。还有一份就是王家庄常年招揽各路江湖好汉担任教头,月薪五贯管吃住的广告。 虽然最后那份还有点为时过早,王家庄连个影子都没有,但未雨绸缪未为晚也,他现在实在是分身乏术,恨不得一人分成几个忙,也没时间到处去拉熟悉的水浒各路好汉,连师父都没抽出时间去寻找,只能行此下策,虽然五贯钱少了点,可万一有人来呢? 也顾不得这样做会扰乱梁山未来发展的轨迹了,而且在他看来,他开出的价格确实太低,至少史文恭那样的人绝对看不上每月五贯的月薪,连刘唐那种人也不可能动心,那帮家伙都成天想着干大事,弄个十万贯生辰纲之类的,再说南北相距也远,暂时对未来的梁山影响不大,此举只为了在江南东路扬名。 想到就干,这些广告每份至少要印五十份,北宋这时代印刷业务已经空前繁荣了,他准备张贴到江宁府五县之地各醒目处,甚至方便的话,他都想贴到东京汴梁去。 所谓五县,除了江宁府外,其实就是三县的地区,这时代的江宁府奇葩之处在于,上元县、江宁县、江宁府,两县一府之地都在一个城里办公,就是江宁府城,也就是金陵邑。 以秦淮河为界,北面就是上元县直到扬子江边,上元县以东是句容县;秦淮河以南就是江宁县,包括了后来的新秦淮河直到天阙山,再往南过了天阙山脉就是溧水县,东面则是溧阳县。 王定六这次去府城也拉着兴奋不睡的马麟,顺带也试着学习骑马,沿路下来停停走走,马麟将一些骑马的知识尽相传授,他发现还要招揽一名懂马的马倌,不然自己可没那个时间。 马这动物太过娇贵,一天只能最多跑三四个时辰,也就是最多六到八个小时,不然就会生病,还不是全力冲刺的那种奔跑,那种跑法半个小时后马就趴下了,因此这三个时辰必须是跑马、走马相结合才能持续。后世的马匹冲刺时间世界纪录是不到半个小时,还是着名的西班牙安达露西亚马完成的。现在这种安达卢西亚马种在北宋时期还没培养完成,不然他一定想尽办法搞到手。 因此骑兵除了每天三个时辰的骑马时间以外,其他时间原则上也可以骑着马走路,但实际上根本不可能。由于马匹一天要吃四顿,所以也就没太多时间走路。马吃饭还得定时,主要是晚饭,不然还是要生病,每次吃都要半个多时辰左右,也就是一个小时以上的细嚼慢咽,吃完还要遛马给它揉肚子,不然会消化不良,另外还要饮马、刷马,这货出汗系统发达,不刷马会着凉的,以上种种可见,一匹合格的战马,每天如果没有专人照顾是绝对不行的,怪不得马麟养不起呢,这就是个活祖宗… 第八十三章 白糖与白盐 也难怪古代中原的骑兵总也打不过草原民族,首先生活条件和环境就不具备照料马的条件。中原人成天不是种地就是做工养家,普通人家哪可能分出一个壮劳力去专门照顾马?也缺乏广大的草场。 当然粗糙放养也不是不行,那样的话这种马往往就做不了战马,都是普通的拉车耕地的马,肩高普遍都没超过一米三的,即便这样也还动不动掉膘或生病,影响工作,因此养马真不是一般百姓能干的。 这些信息都是水浒之心提供给王定六的,让他暗暗直咧嘴,看来培育战马马种,绝非是件轻易能办到的事。不过万事开头难,他也并没有退缩。广告的事就首先落实,太白酒楼的广告位置现在处于稀缺状态,幸好接待他的杜岩杜先生答应了他,在酒楼旁边立一块自家设计的考究点的广告牌,也不收钱,这算是个意外之喜。 只是杜先生说话时,双眼时常有意无意喵向王定六腰间别的那只霸王钺,以及背后背着的圆盾,只觉得这形象颇有特色,也没多问。 杜岩却不知王定六自打如此装扮以来,在江宁城里不知吸引了多少眼球,他这副打扮要是落在欧洲人眼中,妥妥一个北宋版的维京战士。 接下来几天,忙印刷、定牌匾,规划蜜刘坊货贸行里外店面的陈列等,王定六忙个不停。 刘干娘极为配合,新出炉的白糖,还有油纸包好的肥皂以及煤球炉,这些都被摆在蜜刘坊最外面,顿时吸引了不少往来的行人,虽然没有正式开始大量出产,也算是活广告。 王定六已经答应在没找到自家店铺之前,都算在蜜刘坊寄卖,每卖出一件货品,给刘干娘一成的毛利,以后可以八折的批发价供货给蜜刘坊。 煤球炉子一架卖十贯,赠送二斤煤球,单卖煤球一斤十文,这已经很低了,两架炉子很快就被人买走了。不过他已经又定做了十架,后日可取。 白砂糖经过不下十次的过滤蒸煮后,样子明显比现在北宋的砂糖更白,味道也更纯,价格定为现有砂糖的不到三倍。宋人喜欢图新鲜,也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可一个时辰了也没卖出去,这给他当头浇了一瓢冷水。 os:时候我想当然了?还是定价太贵了?明明围了那么多人,最后怎么没人买呢?要不…降价试试?不行啊,这种新品价格最后的定价权不在我这里啊。 他最后还是打消了降价的念头。要是在后世,新产品促销的确可以把价格压的很低,等消费者形成消费习惯再把价格涨上去。可这里是北宋时代,他现在只是试卖,最后白糖的价格要由官府来定价。一旦他现在把价格降下来了,后续官府就很难再升上去,官府的销售渠道和相关的规定和计划他也根本不了解,恐怕反而会给后续销售添麻烦。 最重要的是,正因为白糖终究是要官府统购发卖,如果此刻他试卖就把价格降下来,过几日跟崔将仕以及相关负责的官员商谈时,可就不方便抬价了,受损的还是他。 而且王定六算了下,要是降到每斤白糖比北宋原有的白糖价格高出三成,差不多就能卖出去,刚才围观的人也这么议论的,可这样的话成本几乎打个平,每百斤糖他只能赚半贯钱,这是他不愿接受的,利润太少了。可想要大批量生产降低成本,就必须大量买进便宜些的砂糖或者干脆自己炸糖,这难度和工作量就太大了。 王定六对白糖行业是这么打算的,就是利用现有的大宋最常见的砂糖,过滤提炼出白糖,损耗不过三成,却可卖出两三倍的价格。比如现如今江宁府普通百姓吃的砂糖,在二十至四十五文左右一斤,比他的白糖不仅颜色黄,颗粒粗而且还有异味,不那么甜。 他直接可以进最低价格的粗砂糖,成本加上损耗也不到二十文钱每斤,卖价到一百二十文钱,能净赚一百文。 以北宋的消费能力,他以为人们应该能接受,到时候他就能说服朝廷高价收购他的白糖,每月不用多了,产出一千石的话,就是一百万斤白糖,他至少就能赚取上万贯。 可现实给了他一个无情的回击。难怪崔将仕说先少量试卖看看效果,原来人家的意思是不大看好?须知白糖这东西虽然不像盐那样控制的严格,却也是不准大批私卖的。 os:这些白糖的受众,明显不完全是这些街上往来的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普通人最多也就是尝个新鲜,不是常用客户,这些白糖针对的市场,主要应该是那些达官贵人才对。要是扩大市场,让普通老百姓能经常消费的起,除非我想办法降低成本,可这… 王定六陷入了纠结,要是他打定主意为了降低成本,去四处收购粗砂糖的话,的确能够降低白糖成本到十文以下,但那就要扩大生产投入不少资金。不这样的话,照今天的情形看,他最多能加价现有糖价的三成,至六十文卖给官府,差了一半,他还担忧官府能否接受这种高价。 os:如果官府压价太低呢?比如压到二十五或三十文,那就没多大赚头了啊,那样的话,我跟砂糖作坊的雇工有啥区别?只不过是手底下还要养一大帮人,岂不是赔本赚吆喝了?要是加大资金投入,那与其做白糖,还不如直接提炼雪盐呢。 第八十四章 香皂的意外热销 北宋时代的白盐可远不如后世吃的盐那样雪白,虽然提炼的原理跟白糖差不多,可盐这东西太敏感了,不要提制作,自己贩卖都要跟朝廷申请盐引,又是一项大投入和麻烦事,如果为了降低成本还需要找沿海地区晒盐,那就要等他以后发展到一定程度,看自己的财力而定了,总之不是现在的他能想的。 尽管卖白糖受了点挫折,可有一失也有一得,那五百块肥皂却被一抢而光。王定六制作的肥皂有半个巴掌大小,一指多厚,卖六十文钱,比现在北宋的皂角和肥皂球贵多了。另外他前几日特别还做了十几块香皂,更小一圈,定价一贯,却依然被买走。 这可实在出乎他意料,要知道香皂这东西,他本来是想过一段时间再推出的,想走的是高端路线,价格上就能看出来,一贯起步。 因为北宋这时代鲜花产业很发达,一年四季都有扔掉的凋谢鲜花,不愁原料,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这才试着做几块香皂卖。 而且他事先在香皂包装这方面下了点功夫,用上好的柳木盒子,长五寸宽四寸高两寸,刚好放下一块粉色香皂,盒子底部抬高半寸,有两道镂空缝隙可保证不存水,木盒外表刷了黄漆描上红边儿,绿底金字儿刻上当今宋徽宗的瘦金体字样:诸如恭贺新春,福寿延绵,阖家欢乐,龙凤呈祥等吉祥话。 盒子用完了垫上麻布,还可以装其他东西,也可以继续用来装香皂或者肥皂。王定六甚至想好了,以后再推出凡是拿着盒子来二次购买的可以打九折的优惠活动 总之他本来是怕香皂定价高卖不出去,因此在外表上多动了些脑子,这些在后世的花招太多,根本不用怎么想。 可没想到事先被他看好的白糖没达到预期,香皂和肥皂却意外受欢迎。 这让他搞不懂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呢?真是包装原因? 他和马麟一块琢磨了半晌,最后的结论也就是如此…北宋这个年代,人们都是外貌协会,注重奢华外表,连大男人不管长得是人是鬼的,都流行在头上戴一朵大红花。马麟就是这副打扮,好几次王定六都忍不住差点被他的怪样子笑喷了。 os:好像水浒里有好多梁山好汉都这副模样啊,这叫啥审美,呵呵… 王定六没再多想,即便想明白了原因也没用,反正目前看来用白糖赚大钱的想法暂时不大现实,价格首先就被官府统购死死卡着,绕不过去这道坎,因此价格就不可能上去太多,除非直接制作雪盐,甚至卖私盐,这条路比上梁山落草还危险,他要同时面对黑白两道的竞争和打压,暂时不会考虑。 不觉已是未时过后,也就是下午三点以后,王定六和马麟才离开蜜刘坊,买好三百多个炊饼夹了红烧肉,直奔天阙村而去,今晚王定六要亲自在那里看守… 今天参与伐木的人数终于突破了一百人,砍伐的木料达到了三千七百多根,搭建了十几座木屋。听孙五禀报,附近十里八村的很多人都先后听说了这里需要人手伐木建造简易屋,明天参与的人数估计还会翻倍。三天后大致能突破六百人,十日内如果一直需要人手的话,最多能突破一千人左右,这是极限了。 王定六算了下,按照这个进度,大概四五天以后就能搭建起百十座以上木屋,基本上能满足五六百名移民的临时安置需要。 不过这钱也花的流水相仿,他手里的资金已经有些不够了。 十余日后还有淮南来的流民要安置,随着天气转暖,这些居民可能要正式盖泥土村房,即便是仅仅将木屋糊上淤泥,但是数量要翻番,毕竟现有木屋太小,因此现有木屋起码还需要翻倍扩建才能住下,每一天都意味着几十贯钱花出去。 别忘了这之后要继续扩大作坊,还要在这个春天把千余亩地开垦出来。年底或最晚明年,他还打算去趟东京汴梁以及山东半岛,前者是为了水浒故事即将开启做些准备,自己打算笨鸟先飞一步; 后者到山东半岛,则是为了寻找前世记载中的那个山谷地带,准备盖真正的王家堡,那就涉及到烧砖窑和买石材。为此他还回想了下水泥的制作过程,应该不在话下,但水泥没必要弄出来,至少短时间内用不着。 现阶段先把江边的王家庄建好,一步步来。王家庄的后面,靠近还有江边还要开一座修船厂,以及能停靠四千料客舟的码头,这些都要开始建造了,其实已经有点晚了,欧鹏他们去淮南走的就是水路,要是王家酒店的江边有个能停靠大船的码头那就方便多了。 过几日王定六去淮南运河边接欧鹏他们,只能临时租用几艘千料以下的船,不然都无法在王家酒店靠岸。而流民招揽又是一项长期工程,记得去年夏天山东曾经发生大旱,十几万流民如今就散布在郓城和梁山伯一带,这一笔民力他不打算放过,也因此到山东半岛开分基地的事,他一直都惦记着,因为山东一带有着充足的人力资源供他利用。 他甚至怀疑,也许梁山最初的那个寨主白衣秀士王伦,就是趁这次山东大旱的良机,才煽动了几百号人跟他上了梁山的吧? 第八十五章 拼命三郎石秀(上) os:哼,这么好的机会,十几万灾民,才忽悠了几百号人跟着上了梁山,老子今后比他有钱有势多了,还弄不了万把人来? 虽然他信心十足,但招揽这么多流民,却需要大的海船方便运输,一路吃住以及后续的费用也不少,需要他持续的花钱。 还有同样重要的肥皂、白糖以及煤球作坊,甚至明年到了山东后要开的雪盐作坊,这些都要扩充人手,起码要几百上千人,这都是钱。 王定六感觉脑子都快炸了,事情太多,摊子铺得有点大了,还有马种的事也要争取早点开始,那项工作更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一年两年能完成的,那是以十年、数十年计算的,而且是个纯花钱一时半会见不到收益的事业,但他还是希望能有成果,早一年做就早一年收获。 王定六在夜里就这样躺在皮帐里,辗转反侧的盘算着,只觉千头万绪… os:唉,摊子太大,事情太多,真希望有人能帮帮忙啊… 忽然,一阵脚步声在外面响起,隐约又传来一阵低声的嘀咕。 os:嗯?莫非还真有不怕死的贼匪,又敢前来? 王定六站起身,默默抽出霸王钺和圆盾,沉重的感觉让他心里顿时沉稳了下来,这时也听外面传来一声高喊。 “里面的那厮,出来相见!” 声音在午夜显得格外刺耳,听起来像是年纪不大。 王定六:“某家王定路,是这位好汉呼唤在下出来?” 王定六手持盾斧出了帐篷一看,夜色下见对面站着四五个人,靠前一个二十郎当岁的青年,近七尺六寸的身高,头上戴着簪花,双眉入鬓,掀鼻爆睛,一双三角眼目光中透着狠辣精明,死死盯着王定六上下打量,手握一根胳膊粗细的木棍。 石秀:“某家石秀,人称拼命三郎,是你杀了朱三卜?” 王定六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猛的又一机灵,才意识到眼前是谁。 os:拼命三郎?!是梁山好汉拼命三郎石秀?!我去…他家的确是在江宁府,可是,之前怎么一直没找到,却这么突然就冒出来了?而且看起来还对我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我啥时候招惹他了? 他尽量按耐住内心的恐慌,因为石秀的武艺按照水浒书中所描述,可是比欧鹏还要高的,看这架势又是找他麻烦来的,要是一言不合动手,他可绝不是石秀的个。 王定六:“好汉可是人称拼命三郎的石秀?” 石秀:“正是某家!” os:能对话就行,先拿话稳住他再说。 王定六惊喜之下刚要搭话,突见石秀往前猛地一窜,手中木棍呼的一声带着风声向他的胸口点来。王定六急忙退步后仰,左手圆盾快速一挡,右手霸王钺紧跟着向前斩去。 这两招还是临时跟马麟反复学的,这几天私下苦练不止。 石秀手中木棍轻点圆盾后快速左挡,却嗤的一下被霸王钺削成两截。就势飞退一步,手臂一震稳住身形,又见对方另一手圆盾直推过来,后手的怪异铁斧斩向他的腰部,不得不就势一个侧滚翻避了开来。 嘴里却高声喝彩。 石秀:“好兵器!” 石秀起身后脸上丝毫没有狼狈之色,双眼盯着王定六手中武器说道。 石秀:“可否拿来某家观看?” 见月光下石秀的神色坦然,王定六犹豫一下,单手往前一递。 王定六:“有何不可?” 要是与别人在搏杀之际对方提出这种要求,王定六还真要防备,担心对方反噬,但对于石秀他还是比较放心的。虽然石秀这人在水浒书中描写的确做事狠毒,尤其后来在翠屏山为了给病关索杨雄捉奸,杀了与和尚偷情的潘巧云,还杀了通风报信的贴身丫鬟,可这些作为是这个时代的价值观,不能强求。尤其对此人的义气是不用怀疑的。 即便如此,王定六左手的盾牌,依然牢牢护在胸前。 见王定六坦然将武器递给他,石秀笑道:“你倒是个爽利的小郎君,不怕某家取你性命…咦?这兵刃好生怪哉,这一只铁斧怕不是有十五六斤重?” os:哪有十五六斤,明明就七八斤重。 王定六当下解释了霸王钺与圆盾的功用,石秀又接过那只圆盾看了看,赞叹不已。 石秀:“好个霸王钺!好个霸王盾!某家却是用不惯这双手兵刃,不过某观小官人似武艺寻常,岂不白白浪费了这般好器械,不知是何故?” 这话让王定六有些尴尬,这些日子他尽管跟欧鹏、马麟、杨林等人学了一些基本的武艺,但还远没有到精妙成型的地步,被行家一眼就能看出来。石秀的武艺要比马麟和欧鹏、杨林等人还高出一块,更是一眼便知。如果今日石秀不是手持木棍,而是拿着钢刀与他生死相拼,三合之内死的一定是王定六。 王定六:“某尚未曾正式拜师学艺,只找了开手师父,故此武艺并不娴熟,刚才三郎问的朱三卜,可是那边木桩上的首级?” 石秀闻听面色肃然的点点头:“正是!某今日晌午被人请了吃酒,受人所托,特来问个明白。” os:原来是这样,这不是吃人嘴短吗?不过这也符合拼命三郎爱冲动的个性,不是这样爱打抱不平的性格,后来也不会替人捉奸了。 第八十六章 拼命三郎石秀(下) 王定六想到这里,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几个猥琐身影,暗暗点头。 os:想必其中有朱三卜的同伴不死心,才找到他的吧。 王定六:“朱三卜那厮却是某家兄弟杀死的,只因那厮们前日纠集了一伙人,白天在天阙山中劫持官家小娘子,被某坏了他的事,杀了他两个手下,那厮前夜晚便试图进村中入室抢劫报复,某家兄弟铁笛仙马麟正好在此,顺手就宰了那朱三卜。” 石秀听了这话,鹰凖一样的眼神转向身后几人中的一个,那人吓的退了半步,声嘶力竭的喊道:“三郎休听那厮胡言栽赃,我等与朱三卜俱是江宁县世代良民,这鸟人勾结官府,强占土地,还唆使那番子随意杀人,眼里还有王法不曾?!” 王定六:“哈哈哈!你这贼厮们还讲王法?不过是一群好逸恶劳的鼠辈无赖,某家父子是从官府衙门处买的这江边恶田,只为安置淮河来的流民,那一日起某家迁来天阙村村民伐木建屋,特意每人分发了银钱,还管两顿炊饼夹肉,此事十里八村一问便知。你等在旁看在眼中只顾眼红,却不思多卖力气,前日里本打算劫持官宦人家小娘子,被某撞破,晚间一来想报复,二来又想着抢夺良善村民辛苦赚来的财物,根本是死有余辜!何来栽赃?” 那泼皮还待狡辩,石秀一脚下去将其踹出了数丈远,半晌挣扎不起。 石秀:“某家还道你平日一向好吃懒做,怎的下决心拿出银钱请某吃酒?却原来只想让某家助纣为虐!给你当刀使。某本待打死你这厮,看在你肯为朱三卜报仇,有些义气的份上,饶你这次,再让某看见你,直把你填在这江里做鱼肥,还不快滚!” 几个泼皮扶着朱三卜的同伴屁滚尿流的跑了,王定六看了这一幕,心里暗暗感叹,水浒书中的石秀就是这样的性格,见事极明,很有主见,凡事又以义气为先,虽然现在还是年少,但是已经显露出鲜明的行事个性。 这件事要是没有义气的成份在里面,石秀肯定会把那泼皮痛打一顿,甚至直接杀了,就像对待潘巧云的丫鬟一样,丝毫不会放在心上。但是这泼皮好歹也算是名义上为了朱三卜报仇请来的他,尽管利用了他,他也绝不能翻脸无情,义气二字是他心中大义所在,他踹的那一脚,又何尝不是对那盗匪泼皮的保护。 石秀:“还望小官人莫计较石秀无礼,深夜打扰,却当告辞了!” 王定六正在沉思品味石秀的为人,见对方要走,哪里肯放,忙拉住对方让进木屋里夜谈,又拿出剩下的几个炊饼夹肉来,虽然冷了,但江湖人哪里计较这些,两人边吃边聊… 王定六:“这么说,三郎明日一早就要与叔父去北地贩卖羊马?何必如此急迫?…小弟父子刚刚接手这天阙村保正一职,百废待兴,又在扬子江边酒店开了修船厂和肥皂厂等许多作坊,连酒店都要扩建,正需要各路兄弟帮衬,哥哥不若留下帮小弟如何?” 石秀迟疑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叔父已将肉铺和家产变卖,此行已成定局,如何反悔?石秀只剩叔父这一个亲人,又不能撇下他独自一人北上,只得等一二年后回来再说。” 王定六听了暗暗苦笑。 os:哎呦,哥哥啊,你可别走啊,你这一走指定回不来了,你叔路上就要挂了,你这一去数年,最后就此上了梁山啊… 虽然这都是原着里的情节,但这些话说了石秀也不会信,而且这才是石秀的性格,他对拿准的事轻易不会后悔。况且,如果王定六是个一文不名的江湖落魄之人,那石秀兴许会考虑一下,劝说叔父留下,与他一起患难相助。 但是此刻王定六虽然艰难,事业却已经明显开始起步,石秀留下只能跟在王定六的后面亦步亦趋,锦上添花,在江宁府这一带苟且。这与石秀心目中闯荡天下的江湖理念不符,他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对未来还有无尽的向往,不可能被家乡牵绊住。 王定六瞬间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心中怅然。见他言语称呼中也始终对自己留有距离,知道再也无法留住石秀,只能无奈暂时放弃,也许这也是水浒故事情节发展的惯性,不是轻易能改变的。 低头掏出身上所有的金银,大概只有五六两,并没多带,感叹说道:“哥哥此去北方,山高路远,不知何日才能回来相见,千万保重!小弟不及相送,这些银两作为临别赠礼,万望收下!” 石秀惊讶的连连推辞:“这是为何?在下星夜前来问罪,本已是自家的不是,又无寸功与小官人,如何敢厚颜收此大礼?小官人家正是用钱之时,在下与叔父身上尚不缺银两,不必担心。” 王定六:“非只如此,正要有一事相求,还请贤叔侄相助。” 石秀:“哦?那小官人请讲,如能相助,必不推辞!” 王定六虽然是为了找借口,但还是将准备千金求购北海与极西好马和草原好马的要求告诉了对方。 石秀尽管觉着对方此举异想天开,也希望渺茫,可也没多做劝说,心里暗暗记下,但告辞之际,银子最终还是坚决不收… 第八十七章 皇莆琦 王定六无奈的与石秀拱手相别,一直送出好远,夜色中直到望不见石秀人影了,还在那里呆呆发愣。 忽见月光下石秀急匆匆去而复返,王定六急忙跑过去惊喜道:“哥哥莫不是改了主意?留下来帮小弟了?!” 却见石秀歉意的摇头笑笑:“叫小官人失望了,非是此意。” 王定六:“那这是?…” 石秀:“是某家走的匆忙,猛然想起一事,觉的兴许对小官人寻找极西好马一事有所帮助,这才返回告知。” 王定六闻言尽管难掩失落之色,也只能强颜笑问道:“哦,但不知何事?” 石秀:“记得听我家叔父讲过,江宁府上元县东街有一人名叫皇莆琦,原是东京太医院太医学徒,只因相貌奇特致官家不喜而被发落回乡,今在上元东街药店打杂。如此还罢了,却是此人祖传善相良马又善医马、医人,某叔父多曾向其请教。更奇的是,此人去岁曾去过泉州,据闻在一大食海商家医治过数匹病马,那马据他言说有七尺二寸多高,只是浑身脱皮,后来也不知如何了。” 王定六精神一振,惊诧不已的问:“什么?!竟有…此事当真?!” 石秀:“秀也不知真假,小官人最好亲自去上元县东街药店寻皇莆琦问问便知。” 王定六:“多谢石秀哥哥相告。” 石秀说完拱手告辞,走了老远,回头见王定六还在原地望着他的方向,心中不由感动。 石秀os:“这小官人好生义气!枉我在江宁府许多年,竟不知身边有如此义气的好汉,下次回乡定要好生相聚。”… 王定六一直站了半晌,其实都在想着刚才石秀所言之事。 os:居然如此之巧?莫不是上天都在崔我快为华夏培育马种?… 皇莆琦年近三旬,长得赤须黄睛,在上元县东街一带人都称他为黄须儿,很好辨认。 当王定六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与一二十五六岁的白衫男子吃酒。此人他同样也认得,却是与神医安道全同在金陵医馆行医的大夫何修,据说医术也相当不错。 皇莆琦:“官人欲买马亲自育种?某劝官人还是休做此想,许多年来抱此想法的人不知几许,都是图费钱钞,甚至倾家荡产也不为奇。只是最后全都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皇莆琦说话时都不抬头,只顾低着头吃酒,在这个时代如此做法显得甚为无礼,不过王定六能从他稍显蓬乱的发髻,和躲闪的眼神察觉的出,这皇莆琦怕是心理受到过创伤,对自己的外貌没了自信。 可想而知,被当今官家赵诘嫌弃的人,是很难在这个时代再获得主流社会的认可的。尤其作为医者,其实在哪个时代都一样,对外貌都有一些要求,也不能说赵大艺术家的态度就完全没道理,作为古代大夫,望闻问切与患者的接触更要比后世多得多,首先外貌不能给患者过多的刺激,就好比后世挑选护士也要选外表和声音温柔些的,就是此理。 可偏偏皇莆琦长得不但像番子,而且面相稍显凶狠,比马麟还丑,不但与大宋皇帝赵诘的审美相差太远,也确实会对行医问诊造成一些阻碍。赵官家就是在偶尔见到一次皇莆琦的外表之后,稍微显露出那么一丝厌恶之态的,可想而知下面的人怎会不拿着鸡毛当令箭?于是本来医术还不错的皇莆琦,没过多久就被打发回家了。 但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当初皇莆琦能进入如此看重外貌的北宋太医院,说明其在医术上的确有独到天赋。 此刻王定六对皇莆琦的良言相劝自然不为所动,只说自己爱马成癖,提到石秀提过泉州有大食良马,因此今日特来询问,如果属实,打算重金邀请皇莆琦与自己同往泉州买马。 皇莆琦:“小官人也不必消遣与某,需知那海外良马到了我大宋内陆,动辄千贯,岂是一般人家养的起?莫要将来消折了本钱,血本无归,却要怪在某家头上,还是另找他人去吧。” 王定六知道对方半信半疑,只得拿出些见识来说道。 王定六:“此事小弟并非为消遣取乐,就拿那海外大食战马来说,与我大宋良马非不可培育出好的战马,而是还要与极北之地和极西之地的战马混合培育,方才能出好马,小可会一步步来,定为我中原华夏,培育出好马种来,哪怕用尽一生,在所不惜!” 皇莆琦:“咦?小官人如何得知大食良马要与极西和极北之地良马混合培育?” 皇莆琦这才抬起头来正视王定六。 王定六:“噢,此乃我家祖上遇到的一位海商所言,小可就算花上十年八年乃至更长,耗费万金也情愿一试。” 皇莆琦见他说的坚决,敛容正色,心里不由得信了六七成。 王定六说的话还真的并非虚言忽悠,前世他就在山东半岛一座军转民用的农场里,看过关于日本东洋战马和中国军马的培养步骤,对两者印象很深。记忆加深大概就是他穿越的最大福利了,凡是前世看过的资料,会在他脑海中反映的非常清晰。 两宋之弱,很大程度上也跟战马有关,既然生在这个时代,他理所当然想要做出些贡献。 不要说北方,其实就算江宁府地区的纬度也并非养不出好马,主要是没找对方法。 第八十八章 梁山好汉他哥 他记得当初日本培养出肩高超过一米六的混血东洋马时,开始也很不顺利,刚开始培育出的战马,肩高才一米一十几,二十几,用的是阿拉伯马和草原马,后来又逐渐实验加入东欧着名的顿河马,花了十多年才终于成功,用的战马有阿拉伯马、顿河马、蒙古马、日本马,其中细节步骤他都记得。 而中国的军马培养也差不多,用的分别是伊犁马、河曲马、蒙古马和阿拉伯马,其中伊犁马就是与顿河马杂交繁衍出来的。中日两种战马各有优劣,东洋马最高大,冲力力最强,耐力稍差但也够用。中国军马肩高只有一米四五到一米五五,冲击能力不如日本马,但是耐力好,对各种地形环境的适应能力更强,可在雪地和沙漠中适应,是加强版蒙古马。 他不相信脑海中有这两种东亚最好战马的培养方式,会培育不出好马种?再不济哪怕培育出肩高只有一米四左右的军马,在这个时代的北方,也算是最好的宝马之一了,这个时代的蒙古战马肩高超过一米五的极少,大多数都是在一米三五到一米四之间,跟后世差别不大。就算现在的西域战马也多数都在一米五以下,肩高一米五的伊犁马,还是要在西域马与俄罗斯顿河马混血之后才出现。 当然现在还没有顿河马,不过有西南欧的安达卢西亚马前身,也就是伊比利亚马。所谓顿河马就是俄国在十九世纪用安达卢西亚马与西伯利亚蒙古马,以及阿拉伯马混血交配出来的。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代要培育马种,大概需要阿拉伯也就是大食马、极北之地的西伯利亚马、西南欧伊比利亚马、西域马或西夏马以及大辽草原马这几种大概就够了。 比较难找到的就是伊比利亚马和西伯利亚蒙古马… 皇莆琦听完王定六的话后呆了半晌,苦笑着对何修摇头说道:“某家直如此时乖命笃,这辈子看来当真医不了人,只得医马。” 何修:“兄长不必丧气,你医术惊人,早晚会时来运转,且先忍耐几载。” 皇莆琦:“呵呵,贤弟不必安慰,愚兄算看透这世道,无非以貌取人而已,全不看真才实学,就连年前来金陵探望的我那堂弟皇莆端也是如此,医术绝不在某家之下,如今也只得干脆做了兽医。” 王定六心中一震,难以置信的问道。 王定六:“什么?!敢问令堂弟何名?” 皇莆琦:“皇莆端啊…小官人休做肖想,只某家如今也无甚鸟事,成天在那里晒药材铡草药,小官人如果真的非要去泉州,某家陪你走一趟便是,至于我那堂弟皇莆端,远在东昌府,且到处走动,却是不方便找到的。” os:这是遇到未来梁山好汉他哥了? 王定六:“敢问令弟莫不是江湖人称紫髯伯的皇莆端!?” 皇莆琦:“咦?我那弟弟不久前才在北地闯出这名号,小官人怎知?” os:果然是如此! 王定六:“哈哈哈!小弟一向喜好结交各路江湖好汉,令弟之名也是刚刚传到耳中,我父子如今在西门外江边一带招揽流民,准备在滩涂地边拓田土、立村堡,防盗贼、护乡梓,少不得蓄养牛马猪羊,亟需兽医,闻得令堂弟最善相马,要是哥哥与贵堂弟有意,可到我天阙村担任乡兵教头一职,暂时月领五贯钱,管吃住,除了需要医治我王家庄人畜之外,对外出诊费用另归个人。不仅医马,亦可医人!如何?” 皇莆琦:“这…小官人这话可是当真?” 皇莆琦听得大为心动,要知道他如今的状况可谓窘迫至极,人人都因他不被赵官家所喜而躲着他,眼看这辈子都前途渺茫,最大可能是与紫髯伯皇莆端一样,干脆改行做兽医,毕竟他家族在幽州有祖传的相马医马之术,只是苦于大宋马政羸弱,好马太少,无用武之地。 要是在金陵乡里之间能找到饭碗,不用背井离乡的倒也真不错。须知他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要养活一家子,现在在上元县东街医馆药店做杂工,一月下来才两三贯钱,一家五六口人连吃喝都勉强。 一旁的何修似乎也对此有兴趣,打听道:“只是听闻小官人不过刚刚招揽移民,那江边酒店的滩涂林地也是地恶难熟,且人丁、牲畜稀少,恐怕待诊治的也不多吧?” 王定六喊小二过来先上一坛好酒,切五斤羊肉,再来两个热蒸菜上来。这时代羊肉最尊贵,牛肉最便宜,猪肉基本不吃,街上的酒楼饭店,基本都是如此。待酒肉再次端上来,王定六亲自给二人倒上酒,端起碗来说道。 王定六:“今日与两位哥哥相识,小弟不胜荣幸之至,先干了这碗!” 三人吃了酒,又吃了几口羊肉,王定六这才接着解释道。 王定六:“二位哥哥不知,我王家庄目前人少不假,但近千淮南流民过几日就到,现今有数百临近村民正在盖房舍,小弟还准备买数十头耕牛、千只羊在周围放牧,马匹自然也少不了,这所有一切,皆不超过一月之内,定会配备齐整。” 皇莆琦:“阿也,这怕不是要耗费几千贯?小官人家中…” 皇莆琦欲言又止,就差没说王定六是在败家了,一旁的何修倒是对此有所了解,微笑道:“据闻小官人几日前卖给太白酒楼十几道家传名菜?得了数千贯钱,市面上多有传闻,想来是真的?” 王定六自豪的点点头,这种事没必要否认,又顺势提到自家准备在秦淮河沿岸寻找店铺,开一家货贸行,还说自己打算再开一家王家红烧肉酒店,真真假假一通忽悠,两人这才有些相信了他的财力。 第八十九章 华夏的餐饮文明 王定六见何修意动,也趁机相劝:“闻得何神医医术不在安神医之下,如有不谐,可来王家庄任一医护教头,如今虽每月薪酬少些,小弟打赌不过半年,会涨到十贯,往后每年上涨一成,诊费还归个人,一文不取,绝不食言!将来王家庄会成为都保,直至乡或里,人口何止数万,岂能无两位用武之地?” 王定六一副快到我碗里来的态度,虽没有立刻让二人表态加入,毕竟王家庄八字还没一撇呢,但态度上明显有些心动。 其实两个人目前的情形都有些不顺利,皇莆琦的状况不说,何修的现状也不能说完全如意,就拿他就职的金陵医馆来说,共有大夫二十几位,这些大夫的诊金可并非一致,来看诊的百姓谁都想找安神医或其他几名有名气的老大夫,就像后世在医院排专家号一个道理。 何修的医术即便已经具备了相当的水准,可奈何一来年轻,资历不够,二来不如安道全出名,这就尴尬了,诊金就是上不去。更何况诊金可是要给医馆抽成的。因此何修行医月收入也只十几贯钱而已,问诊人少时还不到十贯。百万人口的金陵城中医馆、药店不下上百家,竞争内卷无处不在,哪行也没那么好混。 如果王家庄真像对方描述的那样,本乡本土也不太远,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于是三人这一顿酒吃的尽欢… 正月二十八号这天,太白酒楼雅间中,王定六父子在此宴请了江宁府以及江宁县的数位官员,包括那位崔将仕,以及他的上司林推官、田、李两位奉承郎等人,皆各自分案置酒。 在后世国人的宴席,基本上是烩食合餐的方式,就是众人聚在一个桌上吃饭,八人十人一桌,桌子上摆满了几十道菜,一道一道的上,也不把菜分开,就是自己在一个盘子里夹菜吃。这种方式就是典型的烩食合餐方式,其实在宋代以前不是主流。 从唐代开始,这种烩食宴席吃饭的形式虽然已经开始在民间少部分流传,不过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没那么多讲究也没文化的人才这么吃饭。只要生活条件稍微好一些的人或者讲究礼仪的官宦人家,都还保持着过去的分餐制方式,也就是所谓的分案置酒的习惯,就是所有的菜品分别摆在单独的桌案上,或者两三个关系亲密的人用一张桌案,但是每张桌案后面,再配有一位面容姣好的侍女给上菜、分菜、盛汤、倒酒,与名画韩熙载夜宴图中的描绘基本一致。 韩熙载是南唐的名臣高官,自然讲究礼仪,但是在普通老百姓家里其实也都是大同小异。吃饭的桌案分开,即便不分开,也要有晚辈把菜品分开,盛到家中每个人的餐具里再吃,这就是华夏自古以来的分餐制。而不会像后世那样,大家一上桌,甩开腮帮子抡起大槽牙,都在一个盘子里夹菜吃,这是游牧民族的烩食制吃饭方式。 因为游牧民族生活条件差,有时候连碗都没有,一家人能有个锅就不错了,所以大家就只好一个锅里,一个菜盆里这样吃饭,才产生了烩食制的餐饮方式。 而分餐制是一种延自汉唐以来华夏的礼仪和餐饮文明,在北宋这个时代依然还保留着,王定六记得连上次在天狐洞看到的盗匪头目,都知道分案吃酒来彰显自己的身份,也难怪他穿越过后还奇怪,王太公在家中为何非要跟自己分两个桌案吃饭,在一个桌上吃不香吗?后来才明白,这是王太公特意的穷讲究,常言道民以食为天,王太公是要守住家中餐饮礼仪的那道底线。而今日所见的一幕,更加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北宋这种餐饮文化的氛围。 os:看来明清时期以来,一直到现代的那种大家围坐一张圆桌,一起合餐吃饭的所谓传统,根本就不是中国人的传统,更多还是因为西域圆桌和高脚椅子的出现,才逐渐形成的,最重要就是南北宋灭亡之后,华夏餐饮习俗被游牧民族更进一步的影响导致。好像从中日韩这三个东亚国家的分餐制习惯就能看出来,越是被游牧民族统治的时间长,受到的影响就越明显。日本是完全保留了华夏的分餐制,韩国是半分餐,而中国则是完全的合餐制了,餐饮制度的发展结果跟西方国家完全相反,西方人在中世纪以前都是烩食合餐,直到文艺复兴时期才开始分餐制,也很快走上了工业革命的领先道路,唉… 虽然水浒之心给他提供的这些信息算是题外话,可却让王定六感慨良多。他越发意识到,原来他现在所经历的时代,也正是古代华夏文明最后的辉煌了,虽然他觉得今日贡献出了四百贯大银,有些肉疼,不过这钱花的也值了,使他彻底坚定了心中的某种信念。 最主要的是,整整大半天与几位官人的讨价还价也终于有了结局,比他想象的要好不少。所以这一顿酒,众官人吃的爽快,钱收的也踏实,王定六也不觉的亏。 期间太白酒楼的掌柜和杜先生,免不了过来敬酒寒暄一番不提,酒过数巡之后,崔将仕借着如厕间歇暗地里告诉他说。 崔将仕:“大郎,恭喜呀,天阙村保正一职已经批下来了。” 王定六:“哦,多谢崔将仕相助!” 崔将仕:“不必客套,举手之劳罢了。只要你父子俩任劳任怨,本官不吝相助。” 王定六:“正要与世叔询问,若是流民能够招揽千人,这天阙村可能升为都保?” 第九十章 被人盯上了 崔将仕:“嗯…这个嘛,要想升为都保,起码要等明年以后,待新的府尹和通判官人到任稳妥后最好,可懂?” 王定六:“小可明白官人的意思,那敢问日后这都保,可还有指望再升为乡里?” 崔将仕诧异的看着他,从王定六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勃勃的野心。 崔将仕:“贤父子壮志不已,倒是颇为可嘉…此事,还是要慢慢来,就算能再升为乡里,最快也要等到明后年,要看年底的考评,那样两位官人的政绩考略才更显眼,你可明白?” 王定六:“小人明白,定会稳步推进,不急不躁。” 王定六再次谢过了崔将仕,同时也明白了江宁府新来的府尹和推官,必定跟崔将仕关系匪浅,不然对方不会一心一意替对方着想。于是顺便也将自己迁村的规划大致给崔将仕讲了一下,崔将仕鉴于这两次合作愉快,点头答应他可上报江宁县,将扬子江酒店旁三千余亩不产粮食的官有荒林,以每亩三百文钱的价格卖给王家,税率为每亩半石的一成,也就是每年三十贯钱,还有田地产出任何收获,朝廷都有优先收购权。 这种官田私有化趋势在大宋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对于朝廷能顺利答应,王定六有着绝对信心。因为北宋一切政策都是以经济利益为导向,宋高宗就曾说过,大致意思是:朝廷要是开荒,如果没有利益,那图的什么呢?因此大力鼓励民间的资本投入土地拓荒,卖出的土地不管是种庄稼和经济作物,还是开作坊搞商业,朝廷只负责收锐。颇有些后世大搞房地产开发的道理,只是花样没有那么多罢了。 因此如果民间资本如果觉得无利可图,那么土地就卖不出去,大宋朝廷更不会自己投钱去搞开发。王家酒店旁靠近官道的这一大片滩涂林地就是如此,一直就这么荒着,也没人愿意买。 王定六想明白这里面的缘由,就趁热打铁,又提出在扬子江边开建四千料以下客舟修船厂和码头的建议,要是准许王家兴建,那么今后朝廷的船可以免费停靠,维修费用也可以优惠八折,崔将仕略一沉吟,也都答应下来代为上报走动。 北宋官府的原则,的确十分鼓励能够将土地变废为宝的民间投资,这也是官府最重要的政绩之一,看起来王定六毫无疑问,已经用他的实际行动,初步获得了朝廷地方官的信任。 王家旁边的那块滩涂林地纵横有四五里,差不多一万六七百亩,崔将仕讲明了朝廷只算他一万亩,仅仅三千贯钱,让王定六大喜过望。虽然他现在还买不起,但是只要时机合适,年内就准备借钱也要全部拿下,不过才每年百余贯的税,干什么不挣出来了? 如此一来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快就会一跃成为江宁府至少在纸面上数得着的中等大地主,马上就能成为五等上户甚至更高。 短短的数日之内,一个近乎破落的平民,就靠一己之力达成如此壮举,不能不说是个奇迹,特别是他刚刚满十五岁。 崔将仕表面平静,内心实则震撼不已!尤其当最后听闻王定六拜托他替王太公求娶续弦之事,心中更是暗恨自家女眷稀少,都没有合适的对象联姻。 不过常言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说完了这些高兴的事,总要给人添点堵,这也是崔将仕想要交代的最重要的事,他斟酌着字句说道。 崔将仕:“你家的…煤球炉子和煤球的制作配方嘛,贤侄回去多与太公商议,还是不要死攥在手里,须知怀璧其罪的道理,王家人丁不旺,又无多少族内老亲支持,恐怕…” os:什么意思?这就被人盯上了?老子连一分钱都没见到呢,这就有人眼红了? 王定六心里一沉,他早料到在这个封建时代,平民百姓要想翻身不是那么容易的,有时候恐怕还要冒着人身风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王定六:“还望世叔明示,可是有人觉着,小侄这几样买卖有利可图?想要分润一二?” 崔将仕捋着胡须,轻叹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崔将仕:“唉,贤侄颇懂经济之道,乃是王家的福分,只不过世事艰难,要看的长远,不要目光狭隘,只看眼前之利。据本官所知,自打你在蜜刘坊推出这两样货品后,金陵城内至少有三四家上户已经在询问了,本官与你家这层关系,也是好意相劝,需知自食难肥的道理。” 王定六此时已经调整好心态,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既然知道自己闹得动静有点大,早晚会被其他的豪强大户盯上,那就只能坦然面对,无非就是让出一些利益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os:哼,看的长远?这个时代没有人比我能看的长远的,有谁能看到最多还有十几年,北宋就要灭亡了?好吧,老子就先忍着。 王定六:“世叔说的是,小侄却并没打算王家独揽所有生意,正在寻思哪种买卖可放手,莫非有人看上了这两样生计?” 崔将仕郑重的点点头:“本官不妨直言,乌衣巷陈应侯家贤侄知道吧?” 王定六:“早有耳闻,他家是江宁府的三等上户人家。” 崔将仕:“你知道就好,其实他家远比一二等上户人家还要有势力,陈应侯本是蔡太师门生故吏,数十年追随蔡公相,蔡太师如今虽然罢官,可还是楚国公,家中后辈依然把持朝政,门生故吏遍及天下,起复也是早晚的事,不是王家可以抗拒的。” 第九十一章 我要走反派路线吗 os:什么?!陈应侯家居然是蔡京的人? 王定六听到这里已经是震惊不已,只听崔将仕又继续说道。 崔将仕:“陈家本来已经垄断了江宁城乃至整个江南东路的炭局生意,这是蔡公相早有的布置,岂能容你这煤球炉子横空出世?乱了规矩?故此贤侄最明智的做法,还是要趁早与陈家合作,千万莫要意气用事。” 王定六明白崔将仕话里的意思,这是陈家担心他动了大宋江南东路的炭局这块蛋糕,或者说看到了扩大这块蛋糕的契机,不管是哪种缘由,都与他有关。他更隐约明白,陈应侯家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蔡京的仕途筹集必要的资本,兼作为东南一带的耳目,而他自己,显然过于单纯了,心里只想着怎么发家致富翻身而已。 os:尼玛的老子不过是弄个煤球炉子想赚点钱而已,谁承想这都能牵扯到蔡京了?那老家伙在北宋末年几上几下,用不了几年就要官复原职了,我哪斗的过他呀,关键是我也没想跟他斗啊。 崔将仕:“王家应该庆幸,幸亏本官的上司与陈应侯的三公子是同门师兄弟,陈应侯本人也一向和善,换了其他几家大户,你父子怕是有些麻烦了。” 王定六也是不得不低头逊谢不已,没错,陈应侯家作为蔡京的亲信爪牙,在地方上多少也要顾及一点身份影响,可换了其他的大户豪强,估计就直接来硬的了,要么栽赃陷害,巧取豪夺,无所不用其极,要么直接把他当做一个小蚂蚁给碾死了。 他已经有些体会到,水浒里为什么那些江湖好汉要上梁山或者落草为寇了,因为现实社会里要想往上爬,确实是有着重重阻碍,不知什么时候还可能得罪了惹不起的人而不自知。他还算运气好的,有崔将仕给他及时提点,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但总归是好话,因此王定六也只能忍气吞声的频频点头。 王定六:“但不知陈家欲要如何?小侄又该如何应对?” 崔将仕见此子可教,欣慰的抚须点点头说道:“两百贯…陈家出两百贯,要你的煤球炉子和煤球配方。” 王定六只想避开与蔡京爪牙的直面冲突,心里其实已经答应了,可出于商业考量,表面上还是做出一副紧咬牙根,难看至极的表情。 王定六:“未免太少!这可是小侄家传的秘方,价值何止万贯?他陈家太过贪心也。” 崔将仕:“并非仅此,官府统购后,每架煤球炉子和每斤煤球,陈家会给你王家两成的分润。” 王定六:“这不可能!他陈家空手套白狼,王家无法接受!” 崔将仕没听过空手套白狼这句话,愣了一下才明白,苦笑摇头。 崔将仕:“贤侄勿恼,听本官良言相劝,其实你跟陈家合作可以省去许多麻烦,你陈家的势力想必你也能想到这点,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此外,陈家保证王家除了完成官府契书内的订购,每月买卖净利将不低于五万,也就是每月保证王家至少有一万贯的分润。你家现如今连店铺都没有,每月要赚到这一万贯谈何容易?何况你还可以自家随意开店,不受官府和陈家的约束,这种好事到哪里去找?” 王定六做出左右为难的样子,半天嘴里哼出了几声猪叫,脸色涨红的说道:“哼!那每卖出一架煤球炉子,不还是要给他家八成分润?他陈家啥都不做,坐享这么多,哪有这般道理?” 崔将仕听了,无奈的摇摇头反驳道:“嗨,贤侄是聪明人,如何这般糊涂?怎么甚都不做?贤侄想过否,王家与陈家合作,因此你就打开了大宋南北所有的货卖销路,更有蔡家在背后,今后王家的生意哪个还敢伸手?王家不还不赶紧借此拉住这层关系,今后自有说不尽的好处啊,就连本官也能沾光不是。” 崔将仕最后一句话,终于说出了他最根本的目的,没有这层利益在,崔勋是不可能对他这样苦口婆心的。 其实王定六早已明白这个道理,之前的表现不过是做作成分,一个小小煤球炉子和煤球,还不足以让他如此痛心疾首,更何况他现在也没有能力自己生产煤球炉和煤球,尤其是煤球,那玩意太脏太耗费人力,不达到一个巨量产能根本赚不到钱,还不如交给有能力的大商家。 只是他不能表现的太过成熟妖孽,一下子想通这层道理,那样反而会引起怀疑。实际上因为陈家有蔡京在背后撑腰,别说只给他王家两成分润,半成他都巴不得愿意,因为后续他还有不少产品要推出,正好扯虎皮拉大旗。 os:不过这样一来,我就算跟北宋和水浒第一大奸臣蔡京扯上间接关系了?这是要走反派路线的节奏啊?不过话说回来,我有的选吗?要想做大做强,不跟这些大宋的权臣奸佞有所勾连,就只能走老路,窝在扬子江边那间小酒店里,等到九年后上梁山?唉!也只能选前者吧。 王定六:“唉!小侄家中境况世叔也知晓,这些年着实不易,既然世叔如此推心置腹,王家岂敢不领情?万望下不为例,王家的其他买卖,还需世叔照应,不可全让他人端了去。” 第九十二章 花石纲香皂 崔将仕见他答应下来,不由大喜,这样一来,他也终于跟蔡家有了那么一点点关联,对他仕途的影响不可估量,这才是他最看重的。 当下忍不住喜形于色,眉开眼笑的拍了拍王定六的肩膀,夸赞道。 崔将仕:“哈哈,贤侄真王家麒麟儿也!假以时日,王家成为本地上三等大户,指日可待!你但且放心,岂有一而再再而三的道理,只要你家的煤球炉子和煤球与陈家合作,其他的白糖和醇酒、肥皂一律让王家自主。” 任务达成,崔将仕与王定六更感觉亲近了几分,又多说了几句。 崔将仕:“其实你道陈家能拿到八成分润否?他家比你家拿到的多不了许多,你明日就与太公亲自登门,将此事与陈家定下,到衙门里早签下契书,万事都好进行。” 王定六满口答应,本以为此事就此谈妥,刚暗暗松了口气,不料崔将仕又微笑着说出一番话来:“另外你或者你父,还要尽快亲自去一趟东京,到朱应奉府上拜访一番…主要是进献你那带盒子的香皂,贤侄可明白?…” os:这位朱应奉又是哪位大神啊?…盒子香皂?就是我那款高档的木盒子盛放的的香皂?还进献?难不成这一项也被人看上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那可不是小数目啊… 王定六忐忑不安的同时又一头雾水,崔将仕一见他紧张的样子,也不再故意逗他。 崔将仕:“贤侄莫慌,这是好事,朱勔朱官人父子,那可都是当今官家面前的红人儿,苏州应奉局就归他父子管辖…” os:朱勔?!…这,这不就是给赵大艺术家弄花石纲,后来逼反了方腊的“牛人”吗?…居然被他看上了?!那可就真完蛋了… 王定六一脸无辜的苦笑道:“这…何至于此啊?!…不过区区一香皂,朱官人偌大排面,岂看得上我父子的香皂?” 崔将仕:“呵呵,贤侄果然又是误会了,你年幼想不到此也是常理,你应知朱应奉父子如今的权势非比常人,连蔡太师也要让他父子三分,只因官家最爱他父子进贡的太湖石花石纲,而你那香皂正可利用…” 崔将仕的解释让王定六又冷静了下来,看来自己想的差了…不是朱勔贪图自己的卖香皂钱,这东西还没正式开卖,朱勔又怎么会知道里面利润丰厚?原来是为了取悦赵诘,可这事沾上了花石纲更严重…朱冲、朱勔这对父子,先是在杭州受到蔡京的赏识推荐,后来依靠负责花石纲运输的差事,在北宋末年的权势一直持续到了靖康之耻年间。这父子俩的宠信之所以能长盛不衰,就是因为能够投赵诘所好,总是能玩出花样来,太湖石花石纲只是其中主要之一罢了。 os:可这样一来,自己与花石纲一旦沾边,那就坐实了反派走狗的路线啊,花石纲是间接导致北宋灭亡的重要缘由,那将来在史书上自己都要留下骂名啊,不行,这事绝不能干! 王定六虽然心里坚决抗拒,可又不敢直接表露出来,斟酌着自眼儿说道。 王定六:“世叔,想那花石纲是天大的事,我父子俩不过一金陵乡下贫民,又无甚才德,如何敢担这种差遣职责?万一要是坏了事…” 崔将仕愣了一下,仰天大笑一声说道:“大郎异想天开啦!不是让你父子去寻那太湖石,押运花石纲。是说你那香皂盒子,正好可以用零碎的太湖石制作,必能得官家喜爱,此事宜早不宜迟,过不了多久,你那香皂一旦问世,必有人会这么做,现有陈家的推荐,你可以带着香皂盒子样品去东京汴梁直接找朱官人,岂不先下手为强?” 王定六梦然醒悟,拍拍自己的脑门。 os:关心则乱了,还好不像自己想的那样,这倒也对,那些太湖石花石纲的下脚料,确实能做出漂亮的香皂盒子来,还真可以在这方面动动脑筋…怪不得这朱勔还没看过自己做的香皂盒子,就提出让自己进京献上样品,原来又是陈应侯家的关系,这两人都可以说是蔡京的死党,朱勔父子先抱上了小王都尉和蔡京的大腿才有了如今的权势,陈应侯本来就是蔡京的爪牙,两人沆瀣一气这就说得通了。 看来陈家真是手眼通天,在金陵城里更是耳目众多,事无巨细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也只有金陵本地的陈家才见过香皂盒子,又能很快反应过来应用到太湖石上… 想通了这一切,王定六不禁感叹,陈家不愧是蔡京的狗腿子,一切作为都为了主人着想,这份媚上的敏锐常人难及。这么一来赵官家高兴,蔡太师必然会满意,朱勔父子也能固宠,他陈应侯家在蔡京和朱勔的心中也更加重了份量,还把自家也间接绑在了这辆车上,给花石纲添砖加瓦,一举数得,果然不是一般的豪强大户能想出来的。 os:可这样一来,此事一旦传出去,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必定受损,一名崭新的奸佞萌新走狗,在江宁府就要诞生了啊。 转念一想,很快他又摇头苦笑,应该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既然这木盒香皂已经被有心人注意了,自己不做必定会有人去做,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己亲自来做,起码还能利用太湖石花石纲的一些废料变废为宝,赚了钱多补贴一些江南的百姓不就好了,更何况如今由得自己拒绝吗? 第九十三章 合作达成 崔将仕见他不语,特意嘱咐道:“你父子千万记得,见了陈应侯万不可提起此事是谁的主意,就当不知。” 王定六点头答应,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关碍,其实他才不愿意掺和官场里面的这些暧昧,也毫无兴趣。 王定六:“只是小侄有一事不明,既然要见朱应奉,那为何不去苏州应奉局,却要远赴东京汴梁?小侄又该何时启程为好?” 崔将仕:“那苏杭的应奉局是朱冲一直在督办,朱勔官人时常陪在官家左近,特别是秋末冬初之时,贤侄此去也不一定会见到朱应奉,只需献上陈应侯的书信和木盒香皂,后续自然妥当。” 王定六沉吟片刻道:“世叔的意思是,如今距离秋收尚早,不如小侄索性打造几只太湖石香皂盒,一同献上?” 崔将仕喜得一拍掌,仰天笑道:“贤侄真聪慧之人也!如此最好!…只是,那太湖石价值不菲,恐贤父子又要破费。” 王定六再次露出一副便秘的表情,最后一咬牙道。 王定六:“无妨!十只花石纲盒子可够?” 崔将仕:“足以!尽够了!哈哈哈…” 王定六装作表面无奈,又有些心事重重的应了下来。其实他知道历史记载,那些所谓的太湖石个大的收集起来才值钱,运输也很费劲,块小的边角料根本花不了几个钱,很多都在南方湖边白捡,只要给出合理的价格,有的是当地乡民愿意搜集。 花石纲其实指的是运输名称,水上通常十艘船为一纲,运粮的叫做米纲,运酒的叫做酒纲,运的是太湖石,就称为花石纲,花石纲的主要害处是当地官府以此为名目巧取豪夺,烂收银钱,将花石纲价值无限放大,肆意摊派、压榨贫民,随便拆除、毁坏从而霸占自己看上的民宅和田地,导致很多人流离失所。 如果能正确处理花石纲的供需关系,公平执法,其实根本不会造成那么大破坏,甚至导致有人起义造反,后世现代那么多花鸟奇石市场,怎么没见老百姓怨声载道?可见不在花石纲本身。 不过此刻王定六为了讨价还价,必须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果然又得到了崔将仕的回报承诺。 崔将仕:“贤侄不必为难,虽说又少不得破费一些银钱,但需知此去东京,也是为了王家今后着想,你少不得要到朱官人和蔡太师府上拜望一番,此举也让王家受益匪浅。另外本官在其他货品统购价钱上,也可以此为由,替贤侄家说上几句话。” 王定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最好结果,知道再不能得寸进尺了,便一通马屁,千恩万谢一番,再说东京汴梁他自己确实也是打算走一趟的,原先还拿不定主意,这下不去也得去了… 两人回到屋内,接下来崔将仕红光满面的宣布,王家的货品全部通过验收,直接以江宁府的名义统购发卖全国,并商定了进货价格和零售价格,就连王家自己卖,也不能低于这一定价。 最后谈妥的情况如下: 肥皂统一改名为江宁肥皂,官府进价为五十文,数量每年十万块,自二月起每月交货不低于五千块,零售价格为一百文,年底交货完毕。 香皂则统一改名为江宁香皂,单盒官府进价为八百文,数量每年一万块,零售价格一贯五百文,自二月起每月交货不得少于一千块,年底交货完毕。 江宁双盒香皂,官府进价为每盒一贯五百文,数量每年一万块,零售价格为三贯,交货情形与单盒相同。 江宁煤球炉,官府进价为五贯,数量五万架,自二月起每月交货不少于五千架,零售价格为十贯,十月底交货完毕。 江宁煤球,官府进价为五文一斤,数量每年五十万斤,零售价格十五文每斤,九月底交货,另三百贯钱收购王家煤球配方,并准许向他人出售配方。 江宁白糖,官府进价为五十文,数量每年十万斤,零售价为一百五十文,每月交货不少于三千斤,年底交货完成。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新品,昨日刚刚酿造出来的蒸馏白酒,被命名为金陵白,度数大概二十五六度。谈到最后,王定六不得不决定献出酒曲配方,换来每年官府酿造不得低于一百万斤,王家每斤可得五十文钱的红利,按年底零售数量结算,大概占最低零售价格的二十分之一,这已经了不得了。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酒价极低,最差的酒只卖十文左右一斤,一碗两文钱,当然那是黄酒,白酒在这个年代很少,度数这么高的也没有。因此这金陵白明显是作为高档酒来卖的,最低价格每斤两百文钱,估计到了太白酒楼这样的场所,那就是要一贯以上一斤了,可惜王家无法按照最高价格抽成。 因此他不得不让出酿酒配方,要是官府卡着专卖不让步,王定六一点办法也没有。另外一个原因是他实在顾不过来,摊子铺得太大了,最重要就是每年几百万斤酒的利润太容易让人眼红了,煤球炉子就冒出来一个陈应侯,还算是他运气好,有崔将仕给转环,酿酒盯着的人更多,真要是自己一家做起来,那可是一年百万贯的利润,绝对是祸非福,连蔡京都护不了他。 煤球的道理也差不多,而且是民生必需品,需求量太大,那位奉承郎大人张口就要五千万斤,他怎么做的出来?幸亏有陈应侯家的江宁炭局顶上。 所以他知足了,还是主要从事不起眼的香皂、肥皂赚钱比较划算,如今又有了花石纲香皂,在这方面打些主意利润更大,还要感谢穿越前辈,从香皂着手果然高明! 第九十四章 钱不够了 从二月开始,王定六将要开始每月还土地钱和交货,压力山大,不过收获会更大,他大致估算了下,从二月底开始他就可以每月进账了,每年刨去三千贯的还款,一年总共收入大概是…不低于二十余万贯! 大头竟然还是陈应侯家答应的每月一万贯煤球炉的利润,尽管被他家狠狠咬下了一大块,可也是帮他挡住了很多麻烦,说王家即将开始日进斗金,一点也不为过。 这是还没算自家找到店铺,开了货贸行后自行售卖的金额,怪不得那几位朝廷的官员,看他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似是在冒绿光,也似是在围观一位活生生的财神爷诞生的经过。 也因此最后的一项要求,他提出来也显得合情合理,王家庄要设立五百乡勇民兵,用来保证开荒和作坊生产,以天阙村乡兵的名义组建,装备自理,江宁府负责发放官凭和印证。这样的话,就意味着这只队伍可以在大宋境内,扛着武器明目张胆的穿州过府了,这也是王定六为何非要争取到村保正这个职位的重要原因。 这下不但王太公的保正职位确定了,王家也将顺利升到五等上户,虽然现在还比不上祝家庄、曾头市那样的大豪强,但也算是在金陵一带崭露头角,有了点名望身份,王家崛起之势再无疑问… 是夜,王家大排筵席,王太公先是大哭,继而大醉而卧… 王定六十分理解老太公的心情,自己终于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穿越过来一个来月,家中也终于有了点起色,可是他还不能如此失态,因为随之而来的事情还有太多等着他。 王家庄的建设是首要一项,明日开始就要扩建江边定名为王家庄的庄院。既然江边滩涂地和整片密林都买下来了,那庄院可以再扩大点,五进院子东西都带跨院,墙高三丈,正面宽三十丈,长百丈,这还只是内院,只住王太公一家以及王家的客人。 内院外又起一圈外墙,将整个王家酒店以外的部分,包括王家庄,江边滩涂林地那三千亩范围全部囊括其中,外墙高约两丈五,周长共八里左右,比寻常的小县城足足大了一倍。 里面建有能分别安放千头牛、羊的畜牧场,一座马场,还有修船厂、肥皂作坊、白糖作坊、煤球作坊、酿酒作坊,以及数十座仓库,还有一座军营,以及千余套独院民宅。 酒店也要扩建,往左边拓宽一倍,加盖二层,不过这可以放一放,明日修庄院的人一早就来,先圈好地,将牲口棚子建好,然后是肥皂、白糖、煤球、酿酒作坊优先,都是先搭个大概轮廓,不能影响生产,修船作坊可以先靠后。 明早先要去府城再买八辆带牛的牛车,外加十头耕牛,皇莆琦从明日开始就要正式加入王家庄了,做一名民事教头,月领五贯钱。他还能带两名二十出头的徒弟来,一名还有兽医天赋,即便没有也没什么,至少可以打下手,每月只要两贯就行,王定六哪里会不同意? 乡兵营这里他模糊了概念,明着是打着天阙村的名义,其实天阙村本是公,虽然这地是他的,但原则上那是大宋朝廷的天阙村,就算今后升为都保或乡里,那也是朝廷的乡,不是他王家的。 但是封建时代就是如此,所谓家、国天下,在乡下就是家、国不分的,皇权不下乡,那就只能依靠士绅豪强治理村镇,尤其是在北宋,这就为野心勃勃的王定六提供了机会。 所以天阙村即使将来升等成为了乡,那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王家的乡。里正、户长、耆长三职,还能落到外人手中吗?就像祝家庄等三庄,以及曾头市,都是如此的概念。 反正给大宋朝廷交粮食、税赋就行了,没有这些豪强,谁能给你老赵家开荒增税呢?… 又是匆匆一月过去,大观四年二月二十八号这一天。一大早,干劲十足的王太公,要带着孙五去往明州买海船时,却被王定六拦住了。 王定六:“大人,买船的事还是往后推迟吧,现在咱家钱不够了。”王太公:“为何?!昨日不是刚跟陈应侯家签了契书,也拿到了官府的那份二百贯煤球炉秘方钱吗?现在家中还有多少银钱?” 王太公自打一个月前因为儿子表现得太出色,已经放心的把家中的财政大权全权委托给了王定六,如今一听银钱吃紧,心里不由得一惊,以为儿子又犯了以前的毛病。不过又一想,这两个月来王定六分明是兢兢业业的一门心思赚钱养家,哪有丝毫以前的纨绔行径啊?接下来儿子的话也证实了他的判断。 王定六:“大人,孩儿现在手中才总共两千贯钱。不过俺家需要供货的产品种类太多,有白糖、金陵白酒、煤球炉、煤球、肥皂、香皂,以及相关的配套包装物品等,以上大部分产品,除了煤球炉和煤球陈应侯家是主力外,其他都还需要孩儿自家招揽和培训作坊工人,大概不少于五百名。还要继续支付修建庄院和作坊的其余款项,天阙村那边简易木屋已经建造完成,下一步就要组织垦荒,孩儿想着怎么也要意思一下开出个五百亩菜地吧,四月前至少要完成一千亩土地的开垦,以便少量种植些瓜果。还有王家庄内的房屋完善都没算在内,需要钱的地方太多了,买船还是等四五月份资金充裕些再说把。” 第九十五章 白净汉子 王太公听了儿子的汇报却松了一口气,总算自家大郎没有浪费钱,这一笔笔的都花在了刀刃上。虽然林林总总算下来,三月这段时间他至少要拿出五千贯钱周转,仅仅天阙村那边一千名村民,以及后续的垦荒,一天就需要数十贯钱支撑,王家至少需要坚持四十天,两千多贯钱的投入,所以要说垦荒是件费钱费力不讨好的事,没几个大户肯这么干的。至于后续直到秋收之际,甚至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王家都要自己买粮食养着村民,这都还没算在内。不过粮价目前还算便宜,一年也没多少钱。主要是现在手上只有这点钱还要招揽乡兵,剩下这三千来贯的缺口确实听着挺吓人。王太公思考片刻微笑道。 王太公:“大郎也不必烦恼,如今我家不比寻常,可寻一家江宁府可靠的商家借贷即可,只需到江宁府城内抵档库做一签押即可。” 王定六不解的抬起头来问道:“抵档库?大宋还有这等所在?不知我家有何可做抵档之物?” 王太公:“呵呵,东京的抵挡所开业多年,各府县也自有抵档库,此何足为奇?大郎关心则乱,兴许是平日多不留意此事,也忘记了我家那许多土地和作坊了?至多三五日就会拿到地契,立刻就可以办理抵档,何须发愁?” 王定六还真对这抵档库没有什么记忆,水浒之心只提供了水浒传中地理、人物和事件的详情,不包括这些。而在后世他又没有接触过这些知识内容,所以水浒之心里没有显示,只得又问道。 王定六:“看阿爷胸有成竹,似乎已有了借贷对象商家?” 王太公:“哈,这是自然,太白酒楼不就是最好的商家?他家多年在江宁府从事抵档生意,今后我家生意越发做大,信誉树立之后,其实也可这么做,须知这抵档也是要收利息的,稳赚不赔。” 王定六:“既如此,此事就交与阿爷操办,最好今日办妥,明日再去买海船不迟,儿还要去组织建庄,需先要等待建房匠人和皇莆琦来此嘱咐几句。” 太公点头答允,领着一名仆人赶着驴车直奔江宁城。 来到太白酒楼时,却见一众小厮伙计正推搡着一个长大白净的年轻汉子往外走。 小厮:“走吧走吧,跟你说了多次,你这厮一个外乡人,没见过市面,如何拿着一根破簪子抵挡二十贯钱?要俺说五贯钱都不值。” “各位大哥,好歹再去通融一下,俺这簪子是祖传的手艺精心打制,足足值五十贯钱,如今小人折了本钱,没了盘缠,急等用钱,这才不得不抵档此物,将来却是还要赎回来的,还望各位禀报一声。” 小厮:“你这厮好不晓事!这里是什么所在?你在此胡缠了半日不肯走,莫不是以为我太白酒楼好欺?快些散了去,莫要等老爷用强!” 那汉子始终堵着门不肯走,围了不少人观看。 管事杜岩这时走了出来,冲那人喝道:“咄!兀那汉子,看你也是江湖中人,如何这般不懂道理,既然是抵档,自然是由抵档库定价,你那抵档库开具的契约上明明写着五贯钱,你却要抵档二十贯,是何道理?!” “杜管事,十贯可好?这回俺只要十贯!” 杜岩:“岂有此理!都似你这般视官府开具的契书如无物,自家随意定价,岂不天下大乱?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太白酒楼之所以愿意给你这汉子做抵档,还是看在你一表人才,又有一份手艺的份上,休得再无理取闹,得寸进尺!” 白面男子低头不语,眼含热泪喃喃说道:“莫不是天要绝我?本就赔了本钱,家中大人又刚刚离世,五贯银钱却如何够用!” 王太公刚巧站在这男子身边,闻听这话不由起了同情之心,忍不住问道:“你这汉子孝心可怜,不知姓甚名谁,为何流落到此,需要多少银钱?又有何手艺在身?可愿详细说说?” 白面男子转过身擦擦眼泪,看向王太公,见是一位长者,又穿着体面,忙施了一礼惭愧道:“好叫员外得知,小人郑天寿,江湖人称白面郎君,本是苏杭人士,今年二十有四,祖传手艺是个银匠,还通些文墨。与我家大人本是一路在京东和江南一带贩卖和打制银器为生的,不想年前到了江宁府时赔了本钱,家中大人又生了疾病去世,正在穷困无门之际,这才不得不抵档家中祖传银器,本打算得了银钱后扶棺回乡葬了老父,再变卖家产赎回此物,却因价钱定的太低,进退不得,故而在此纠缠,倒叫长者见笑了。” 此时太白酒楼的管事杜岩本来已经要转身进去,见王太公与那汉子问话,却停下了脚步。王太公于是对杜岩说道。 王太公:“老夫今日本是为家中抵档作坊和田地而来,巧遇此事,却欲替这汉子担保,不知太白酒楼可能通融,多与他一些银钱?” 杜岩一愣,随后微笑摇头说道:“太公仁慈,是这汉子运气。不过我太白酒楼做抵档多年,一切都以抵档库的契书金额为准,无法通融。不过,我见太公家中不是张贴了不少招聘江湖好汉的告知吗?我太白酒楼门外就有,何不问问这汉子可愿去王家庄做一教头?” 第九十六章 第一位来投奔的梁山好汉 杜岩的话,让王太公猛然醒悟。 王太公:“你这汉子可会枪棒?” 郑天寿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道:“小人虽是个匠人,却自幼喜好枪棒,善使长枪,还会水性,也曾到过北地京东一代江湖上勾当。俺也看到过金陵城内贴的告知,只是,不知员外家中为何需要这许多教头?可有官府准许?” 郑天寿的话也吸引了周围人群的关注,连杜岩都好奇的听着。王太公打起精神,仰天大笑一声大声说道。 王太公:“哈哈!你这外乡人却不知,我儿为老夫争取到了西门外扬子江边的天阙村保正一职,如今在那里新建了千人的一个大村保,还有开了四五家作坊,万亩田地,又新建了五重的大庄院,这往后看家护院,往来运送货物银钱,如何离得了人手?故此我儿又得江宁县准许,立了五百人的一营乡兵,亲自担任团练,这才四处招揽教头。” 王太公话一出口,引得周围一片议论声,连杜岩都面带惊讶,很多人虽然听闻过西门外扬子江边最近挺热闹,但不知道详细,这一下王家的名声算是小小的传播了一把。 郑天寿也精神一振,连忙说道:“如此,小人愿意!愿意去到员外家中做一教头!” 王太公却笑着摆摆手:“你先莫急,我家一切都是我儿大郎做主,你要做教头却不是那么容易的,还要通过我儿的亲自考察才行,这两月来也有不少江湖中人前去应聘,却无一被录用,可见非真正的英雄好汉,我王家却是不需要的。” 郑天寿呆滞了一下,又有些犹豫了,王太公叹了口气。 王太公:“这样如何,老夫给你两条路,一条是去我家应幕乡兵教头,如是通过自不在话下,我家有安家费,自比你这二十贯钱还多;另一条是你通不过应募,老夫自掏二十贯钱与你回乡葬父,与你五月期限,五月之后,你可来王家庄赎回你这根簪子。” 王太公的仁至义尽之举,不仅让郑天寿颇为感动。也让一旁的杜岩刮目相看。 郑天寿:“小人在此多谢员外!” 王太公:“如此,你且先去西门外扬子江边酒店,找我儿王定六去吧。” 杜岩os:这王家父子,真乃本地奇人也!这种种作为所图非小,不是一般人才有的见识,莫不是有什么家学传承?以往倒是小看了他家… 现在的天阙村一派热火朝天,每日干活的人已经达到六百人,还在增加,因此夜晚那边也并没有再留人看守,几户原本留守的村民和三四户过去散去的村民,又数十里巴巴的从天阙山那边赶过来定居,现在已经搬进了新木屋,村址周围围上栅栏,都已经平整完毕了。 王定六只可惜的是,欧鹏和杨林都不会在这里待太久,马麟也悬,崔将仕只答应借到五月份。 而五月前后,王定六还要去和皇莆琦下泉州,来回没有三四个月回不来,回来后就要立刻动身去东京汴梁了,现在连找店铺都只能委托给刘干娘,这几日看了两处,位置偏僻都不甚满意,价格也不划算。 正与马麟在酒店中合计着,王安来报,说有位好汉受王太公推荐来应募,请求一见。 os:我爹怎么会推荐江湖好汉来应聘?不可能啊。 这两月先后有几次所谓的江湖好汉来应募乡兵教头了,都是一些泼皮无赖打算来混饭吃的,因此王定六渐渐的也不抱什么希望了,本来五贯钱的价格开的也低,不大会有什么真正的英雄好汉来投,连柴进庄上洪教头那种货色都懒的来。不过王太公的面子怎么也要给的。 王定六:“他叫什么名字?可说了?” 王安:“他说叫郑天寿,江湖绰号白面郎君。” 王定六:“什么?他说叫白面郎君郑天寿?” 王定六停下了脚步,心里一喜,终于算是有个水浒传中有名号的好汉来投奔自己了。 os:嗯?不对啊,这五贯钱就能让白面郎君郑天寿来应募,这价钱也太低了吧?该不会是有炸吧? 他猛然又想到一事,问道:“来的是几个人?他是只有一人吗?有没有跟着其他的伴当?比如身材矮小的?或者…头发赤黄的?”…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见了郑天寿的面一问,王定六得知了详情才松了一口气,还好矮脚虎王英和锦毛虎燕顺都没跟来。 他打量着身材高大,白净英俊的郑天寿,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os: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我和我爹的运气也不错,要不是这次遇见,估计郑天寿葬了父亲,立刻就要去投奔清风寨的矮脚虎王英和锦毛虎燕顺了吧?我这算改变水浒中的故事情节了? 王定六沉思起来…不过很快就做了决定,这郑天寿怎么说也是第一位主动来投奔他的,又是日后梁山上有名姓的好汉,况且对水浒故事情节,似乎影响也不大,这个人跟王定六本人有一比,都属于可有可无的酱油角色,收了也就收了。 只不过此时不知这白面郎君郑天寿,与那矮脚虎王英,以及锦毛虎燕顺相识了没有?这两位可是吃人的魔王啊。 倒不是王定六对此二人有什么偏见,真要是三人一起来投,他考虑了一下还是要收的,谁叫他缺人呢?唯一的遗憾是这三人本事实在不怎么样。 尤其矮脚虎王英的好色让人腻味,或者说令人嫉妒,特别是娶了英姿貌美的一丈青扈三娘,最让他不能容忍。 os:凭什么是那种货色娶了扈三娘?有本事让我来?!哼… 第九十七章 用人不疑 反正扈三娘早已经上了王定六急需拯救的名单,而且排名靠前,主要是王英实在配不上那位苦命的女子,后来还双双惨死在征方腊的某场战役中。王英那种货色死也就死了,可惜扈三娘如此的红颜佳人,身子被那样一个又矮又丑的色鬼糟蹋不说,又没几年死在华夏无谓的内斗之中,白白给宋江做了升官上进的炮灰,活的太不值了。 矮脚虎王英的人品不怎么样,死不足惜,另一位清风山三头领之一的锦毛虎燕顺倒是挺义气,如果有机会,倒也不是不能招揽。至于吃人的问题,王定六对此倒没有觉得不可饶恕。并非是他残忍,而是不能拿后世的道德去约束这个时代的人物,还是个江湖人物。 历史上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或者枭雄,吃人的例子简直不要太多。 从周文王到齐桓公,再到刘备、曹操等人,或有意或无意,都有过吃人的记载,他并不觉得这些人比那些没吃过人的人,残忍恶毒到哪去。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很多江湖人,为了显示凶狠更是故意如此,连官吏出身的宋江也不例外,怎么不见有人鄙视他呢? 当然作为后来者,王定六自己是不会突破这层底线的,但吃人与否,不能成为判断此时人们善恶的唯一标准… 王定六:“我听说好汉也算见多识广,不知在京东东路,可有结识几位好汉?” 王定六似乎无意中笑着询问。郑天寿不疑有他,恭敬的回道。 郑天寿:“好叫小官人得知,小人在青州结识了一位好汉,名为矮脚虎王英,与某战了五六十合不分胜负,本想此次回返苏州过后前去投奔的,却天幸在太白酒楼前遇到了王老太公,故此特来相投。” 王定六的年轻虽然让郑天寿惊讶,但是王家庄附近的建设场面更让他羡慕不已。他早看到了周围众多忙碌的庄客,此际王家庄已经开始大建设,聚集在酒店旁边的庄客乡人不下千人,好一番蓬勃景象。这起码说明王家的财力不俗,足以让他施展。郑天寿鼓起了自信心,有意讨好道。 郑天寿:“如小官人还需要教头的话,小人愿一封书信送去青州,招我那王英兄弟前来可好?” os:不好!别来。 王定六心里拒绝,外表却面露微笑,心里也在衡量着利弊。 os:到底要不要招揽矮脚虎王英呢?相信郑天寿一封书信过去,这时候的王英还真有可能过来投奔,可是,这样的人我真的需要吗? 他对此人实在没啥好感,不是因为王英吃人,而是这人实在不算真好汉,起码在他的眼中是如此。试想为个有夫之妇,就是清风寨刘知寨的夫人,竟然都跟宋江和多年的好兄弟燕顺都差点翻脸,这种人自己能笼络住吗?又值得吗?想到这里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王定六:“好汉先不必着急,我王家庄本是良善之乡,又有许多产业买卖,自当以招揽南人乡里可靠之人为主,且先与我这位马麟哥哥一试身手,再做计较。” 用这个这个理由婉拒还是说得过去的,这个年代的豪强,至少在没有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前,很少有人愿意招揽外乡人效力。苏州距离金陵并不算远,郑天寿与王定六也算半个乡里,这也是他愿意前来王家庄的重要原因之一,他相信对方会给他一个机会。 当下郑天寿不再多说,遂摆开架势,王定六自然请马麟使滚刀与其对战…两人斗了二十余合,郑天寿便渐渐抵挡不住而叫停。 心下惭愧,自知武艺低微,也体会到这位小官人手下并非无人,因此拱手默默不语… 郑天寿os:唉!看来我最终还是没这等福份,只得去找这家的老员外,抵档二十贯钱先去救急了。 心灰意冷的郑天寿当下就要告辞,不想却被王定六叫住了。 王定六:“好汉不必急着走,我王家庄百废待兴,好汉虽然武艺不算出众,可毕竟通些文墨,能写会算,也有用武之地,可留在我庄上做为民事教头,如何?” 郑天寿只觉得苦尽甘来,大喜过望说道:“多谢小官人收留!小人必定尽心尽力!” 王定六:“既然如此,哥哥不必多礼,今后还要多多仰赖哥哥,你我兄弟相称便是,先借与哥哥三十贯钱回乡安排丧事,今后每位教头都会有一笔安家费,多少还未确定,但定比这三十贯只多不少。哥哥尽管花用,不必节省。” 郑天寿感动莫名,王定六的意思,就是说这三十贯钱说是借,实际上等于提前给他的安家费用,根本就不用还了,让这位颇为看透人情冷暖的白面汉子,不禁眼圈微红,半晌后抱拳施礼道。 郑天寿:“大恩不言谢!小人此去多则五月,少则三月必回,从此这条性命就是小官人父子的!” 王定六:“哥哥言重了,此去苏州也不必急着返回,尚有两件事要交与哥哥办理。” 郑天寿:“小官人尽管吩咐,小人无不从命!” 王定六:“首先还请哥哥到杭州、苏州各处包括太湖附近,为王家庄搜集零碎不堪用的太湖石,也就是所谓的花石纲边角料,不能小于一尺见方;另外还要押运一千石稻米,送给当地为朝廷搜寻太湖石,搞的家境不堪的穷苦百姓。就给你半年时间,哥哥可能做到?” 郑天寿:“小官人但放宽心,定不辱命!” 王定六叫来王安,让其与郑天寿交割银钱车辆,即日起自去办理这两项任务。马麟在旁看的分明,心下也是感叹。 马麟os:这位小官人做事越来越老道,用人不疑的手段越发纯熟,真不像十五六岁的少年,看来这白面郎君半年内必返,不然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第九十八章 王家的地租 王定六所为自然是有意如此,他先让马麟压一压郑天寿的心气儿,却并没有因为对方武艺低微而鄙视他,过后再委以重任,从而让对方感恩戴德,这一套下来,已经有点老江湖的味道了。 虽说白面郎君郑天寿此人在水浒众好汉中比王定六强点有限,但怎么说也算是有点才能,起码能识字会算账,这就挺难得,更别说多少会点武艺。王定六估计一下,真打起来,比自己现在的水平还略强一些。 至于那矮脚虎王英,则是提都不再提,郑天寿依然感激不已。 郑天寿也并不笨,明白他的意思。这个人在梁山虽然属于可有可无的类型,但却符合王家庄现在的需求。而且目前看来,郑天寿既然还没有正式跟王英和燕顺开始吃人肉的生涯,也属于尚可挽救之列。 一千石粮食合一百多贯钱,加上路费以及借给郑天寿的三十贯钱,也就二百多贯,此举就是个试探,如果此人不贪不占,老老实实完成交代的事,那证明还算可用。收下他既不影响梁山后来的发展轨迹,又能为己所用,何乐而不为?否则那就退给清风山也不晚… 此时天阙村的木屋,再次扩建了一倍,总共搭建了二百一十多座,同样都配上了牛皮帐,甚至王定六还想拿来煤球炉试一试效果,后来一想又放弃了,因为只要一拿出来,可就收不回去了,牛皮帐就遇到了这个问题,他正与马麟商议此事。 他原本是想等开春后,重新在木屋的基础上盖新房,到时候将牛皮帐收回去卖,哪怕降价处理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可现在试着问了问村民,没一户愿意将这帐子上缴的,这物品好歹是个稀奇物件,值几贯钱,村民们竟然都想将之作为家中大件儿,哪怕王定六要出钱买回来也不愿意,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哭求。 小民趋利,虽情有可原,但不是这么干的。马麟为此愤愤不平。 马麟:“这厮们得寸进尺,那几百顶皮帐是小官人花了许多银钱买来,当初怜惜尔等天寒受冻才借与尔等,如今却赖着不还,是何道理?!待俺带着人挨家挨户抢出来,看哪个敢赖账!” 王定六:“哥哥且慢!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王定六也窝火,但用强是肯定不行的,不然这人设就彻底崩了,可烂好人也不能做。须知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现在天阙村迁村后又是初建,必须先把规矩立起来,把道理讲通,一切都要有理有节,再有不守规矩的再行处罚不晚。 于是王定六将住在新村落里面的十几户村民集中起来,又请王太公出面,算是跟大家正式见面,也开诚布公的讲了道理。 还别说,老太公的身份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他是这天阙新村中的正经保正,王定六毕竟太年轻,在村民眼里充其量是个保正二代,说话难以服众。 当下王太公捻着胡子,面色冷峻的直接宣布了规定,先说了天阙村每户村民可分得荒地二十亩,都成为王家的佃户,不愿意的可以走人,这在北宋叫做撤佃,很常见,就是当一块地变换了主人,原有租户可以继续租种也可以不租,不租就是撤佃。 而地租在宋代分三种,分收获地租、劳役地租和银钱地租。 王家的佃租形式统一为收获地租的对半分成租,这也是北宋常见的,就是每年收获的一半收成归主家,种什么是主家说了算。 当然王家规定,还可以用粮食换取佃户手中剩下的一半收获,佃户不得拒绝,不得将田地收获卖与他人。第一年的粮食,王家可以免费提供给村民,不需用租子还,从第二年年底开始,村民再吃粮食,就要用租子来等价换取。 这些木屋连同里面的皮帐,折合两年的地租,必须要还!而且王家只收田地收获租子,不再收劳役地租和银钱地租,有需要村民再开垦之事,王家还照旧付钱。 说完之后,众村民也无异议,就算定死了,王太公让众人画押立约,就此生效,今后来的村民也照此办理。 其实这些规定,在这个年代算是厚道的,没有巧立名目留下陷阱的地方,关键是免费给了一年多近两年的粮食,又搭建了木屋还赚到了伐木钱,和一顶牛皮帐子,村民自觉已经占了很大便宜,再要不知好歹,怕就是祸事来临了。由于天阙村这里,现在每天都能聚集数百近千人,所以房屋建造的速度已经不在话下了。 不到三天时间,村中不仅又建起了一百多座新木屋,还另建了三座大型仓库。王定六命人先后买来了三千石粮食堆在王家庄的仓库,反正天气还没热也不怕坏。才花了四百五十贯钱,此时的北宋一石粮食才一百五十文钱,再往前几十年更要便宜一半,远不是末期一两贯的时候。这些粮食够一千多人吃八个月的,他打算将天阙村尽快建成三千人的都保村。 现有的劳动力被他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继续建房子,大约能到四月前后,村中的新房子突破到六百座时才会停。 另一部分人早已开始开垦农田,以及清理江边淤泥,修筑码头,刚忙碌了没几天,期盼已久的移民在三月初终于到了… 第九十九章 哥哥们闪的小弟好! 王家事先以每天十余贯钱的高价租了三艘千料河船,载着一千余人总算辗转来到了江边酒店后停靠。 王定六与欧鹏、杨林先后见礼毕,互道辛苦,先令马麟、孙五二人领流民在酒店门前吃罢晚饭。 除挑选一百余老实憨厚的男女青壮,转为王家终身奴仆补充作坊之外,剩余九百多人,全部前往二里外的天阙村安置。 足足一千出头的流民站满了官道两旁,杂乱之余也立刻为王家庄平添了无穷人气。这时候的王家酒店门前,早已经不像两月之前那样黑咕隆咚,夜晚照样灯火通明,旁边的工地热火朝天,一片喧闹。 由于赶工期,王定六又舍得拿钱,庄院和旁边的作坊建设同时进行,加班加点昼夜不停,让看到这一切的杨林和欧鹏目瞪口呆。一个月前分明还一副荒村野店的样子,这眼看着就要起诺大的一座庄子,还有码头、船厂、各式作坊之类的,看来王家生发崛起指日可待啊,两人看着面前的王家酒店和王定六,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欧鹏:“马麟贤弟,常言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这里既已安定,哥哥我也该告辞了。”… 大观四年三月初十,阴霾满天,竟淅淅沥沥飘起了细雨。 一叶扁舟载着数人,在扬子江南岸逆流行驶,船上诸人气氛有些沉闷,王定六一路上更是强颜欢笑,内心苦涩。船行二十余里后,欧鹏和杨林命船靠岸,转过身拱手一礼说道。 欧鹏:“小官人,各位兄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此处吧,洒家二人自上岸行走即可。” 杨林:“小官人不必送了,还望好好善待我那王安兄弟。” 王定六点点头,见已经送出了这么远,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早知道有此一天,临别之际还是难免伤感难舍,紧紧拉住欧鹏和杨林的双手,未语却先是眼圈红润。 王定六:“哥哥们却是闪的小弟好!鸥鹏哥哥要去大营应差,不敢误了时日,杨林哥哥如何不能多停留在小弟处三五月?再做区处?” 杨林苦笑着摇摇头说:“贤弟盛情,哥哥如何能不知?可惜年前就与那火眼唆倪邓飞约好,在荆湖西路有一番买卖勾当,实在不好失约,改日有暇,必去寻贤弟的庄上耍子,又不是不认路,我家王安兄弟还需哥哥多多照料。” 王定六:“哥哥哪里的话,王安就如我亲兄弟一般,但请放心。” 王定六心知挽留不住,这些日子,他总觉着与欧鹏杨林等人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无法彻底交心,不知是因为什么,也许只能归咎于自己的情商太低的缘故吧。 os:唉!我毕竟不是宋江啊。 王定六:“小弟多谢哥哥们连日来的帮衬,恨不能与两位哥哥朝夕相处,还望两位早晚多多保重,常来书信,临别之际无物相赠,且将这四十两金子带上,路上有个备用。” 杨林:“贤弟这是作甚?我二人皆是孤家寡人,要这许多银钱有何用?还请收回。” 王定六:“几位哥哥也需知道,小弟现如今并非缺少银钱使唤,只是聊表心意而已,些许俗物值得甚么?何必放在心上,只盼哥哥们一路顺利,将来…将来盼与二位哥哥能早日相见!” 说完竟泪如雨下,哽咽不能言…杨林、欧鹏,以及旁边的马麟、孙五、王安等人想起这段时日的相处,深觉得小官人义气豪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见状亦跟着流泪。 二人至此再推辞不过,将金子收了放在怀中,一抹眼泪,冲跟着来送行的众好汉一拱手,跳上岸大步而去。 马麟在后面跟着喊道:“欧鹏哥哥且去!小弟下月必去寻哥哥吃酒。” 欧鹏摆了摆手,消失在远方… 王定六看着他们走远,心里怅然若失,空落落的。 回去的一路上闷闷无语,半晌方不解的问道:“鸥鹏哥哥既然在大江军营内不顺心,因何不辞官不做?小弟问他,却只见他摇头不语,莫非想要在官宦之路上有所进益?” 马麟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轻叹说道:“贤弟不知,我这位哥哥最是性子执拗,他家世代军户,为这老赵家看守大江沿岸,到了我哥哥这一代,实在忍不得军内种种贪腐,欺上瞒下的行径,又实在不忍丢了祖上的那份担当,因此内心苦闷,无处解说,只待忍无可忍,早晚是要跳出这监牢,却哪里还想着这前程。” 王定六:“是了,某家看鸥鹏哥哥少则一年,多则两三载,怕是终究要舍了这身份,去江湖上讨生计,到时候还望马麟哥哥多多相劝,莫忘了小弟这里殷殷期盼,你需也知道小弟这里急需人才,莫只顾在外快活,忘了兄弟情份。” 马麟听了这话,欲言又止的说道:“贤弟你…若是如此,某有句话,还望贤弟莫怪。” 见王定六转过头来看着他,凝神静听,马麟轻叹了口气。 马麟:“贤弟还是早做打算,多寻些稳便憨厚的良民慢慢培养为好,莫要指望我等这些江湖中人。那些良民求的就是安逸,可像我等江湖之人,每日念的是冲州撞府,路见不平,心野难定,些许银钱怕是难以羁縻于一地也。” 第一百章 江中誓言 马麟说的是大实话,至少欧鹏和杨林这几个人心太野了,根本不是踏实下来搞创业的人,只想着闯荡江湖。王定六又何尝不理解,穿越前的他不正是这样想的吗?只不过是武力低微,没人搭理罢了。 他意识到自己之前有些把这些活生生的人想简单了,以为有钱有势,就能吸引来大批的好汉过来相助,现在仔细想想,水浒中的祝家庄和曾头市如何?不也就只三两个江湖好汉过来投奔吗?其中还有史文恭那种只看重利益的懵懂之辈。天下好汉那么多,宋江、田虎、王庆、方腊手下无不是能人如雨,怎么没一个投奔过去的? 显然做大宋豪强这一条路,固然有其优势,但却也有着先天的劣势,那就是吸引不来真正的江湖人才,这可是硬伤… 看看自己就知道,短短的时间内遇到了欧鹏、杨林、石秀、马麟四位梁山好汉,机遇不可谓不优厚,但却一位都没能留下,只有一位本事低微的白面郎君郑天寿,还是因为给父亲办丧事实在没钱,走投无路才不得已穷困来投。 os:或许在那些本事高强的好汉们眼里,自己真的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那以后要是再遇到梁山的一些正将呢?像武松、鲁智深、林冲、花荣等人会如何?仅凭自己有钱就行吗?难不成终究还是宋江那套最好使?宋江的那套也不是一般人能学来的,最主要的是他也不大愿意那么做,其实这些天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代入了这种戏码,可惜还是然并卵啊…想到这里禁不住仰天长叹说道。 王定六:“小可本扬子江边一介纨绔,自幼仰慕江湖上各路好汉,恨不得朝夕相伴,亲如兄弟…奈何福薄命笃,先后有幸结识如摩云金翅鸥鹏、铁笛仙马林、锦豹子杨林、拼命三郎石秀、油里鳅孙五、扬子蛇王安,白面郎君郑天寿,竟要先后舍我而去乎?!悠悠苍天…何其薄我?!…” 说罢竟放声痛哭…孙五、王安早撇下舟船,也跪地大哭道。 王安:“小官人因何如此自轻?哪怕今后小官人刀山火海,我等必誓死追随!” 孙五:“小官人父子待俺恩重如山,有再造之恩,如今却叫孙五如何自处?!” 两个大男人的哭泣感染力确实不小,马麟也终于黯然泪下。 马麟:“兄弟心意,哥哥尽知!且不必悲伤,某家此去也只是在江湖上多加历练,早晚必回到贤弟身边效劳,以全兄弟之情!鸥鹏哥哥和杨林哥哥也并非全无留恋,只是另有他事牵扯,一时不得相见而已,早晚愚兄必为贤弟寻得他二人前来相聚,马麟愿在此立誓!” 王安:“王安可保证,杨林哥哥绝对也会回来相聚的,小官人但放宽心!” 王定六泪眼婆娑的一把抓住马麟的手,又单手将孙五、王安一一扶起来。 王定六:“哥哥们需不是唬我!” 马麟、孙五、王安:“绝无虚言!” 王定六:“好,小可也在此立誓,苍天在上,此生必与众位哥哥们同富贵共患难,不离不弃,至死方休!天地可鉴!” 马麟、孙五、王安:“愿从贤弟之誓!”… 王定六这才擦了擦眼泪,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os:难道,还真是宋江的这招好使?这是水浒世界的必杀秘籍? 他刚才这一番作为并不是在秀演技,实在是真的百感交集。穿越以来对前世的留恋,本主今生的悔恨,未来的压力,再加上几位好汉的相继离开,才让他有了今天扬子江中这一番情绪的宣泄。 总算这顿痛哭没有白费,收获了马麟、孙五、王安几人的明确效忠,想起来也是真不容易。那孙五和王安,大概也是从此刻开始,才算真正死心塌地的成了他的最心腹之人… 而马麟更是多少吐露出了肺腑之言。 马麟:“贤弟不知,欧鹏哥哥私下里讲,贤弟虽义气深重,所行之事也让我等望尘莫及,令人感佩,却终究是与我等江湖之人并非一路,无法做到快意恩仇,随心所欲,恐我等将来无意中做出横事来,反连累了贤弟。” 王定六听了马麟的话,苦笑摇了摇头。 os:唉,果然是像自己想的那样,觉得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啊。 虽然他有所预料,也知道这一点很难改变,这是他与这个时代很多江湖中人的巨大鸿沟,可他还是想推心置腹的说说自己的想法。 王定六:“鸥鹏哥哥还是看不透这世道,也不懂小弟的苦心啊,有些话还望哥哥将来转告给鸥鹏哥哥。” 马麟:“贤弟请讲,愚兄一定转告。” 马麟听的认真,孙五和王安也专心致志的看着王定六。 王定六:“说实话,小弟虽年幼,却岂不知这世道黑暗,朝廷腐败已无可救药?可男儿要想在这世上横行无忌,必定要具备钱、粮、人三件,岂是仅有义气二字就能成事的?当然义气为先,此话小弟并无异议,小弟自小也向往江湖之上快活随性的日子,却养成了浮浪纨绔的性子,以至于一事无成,空有一腔热血,却险将家业都败了个干净。” 孙五:“那官人的意思该如何?” 第一百零一章 自强! 见众人的眼光都在看着他,王定六扫了众人一眼,一握拳头。 王定六:“要自强!小弟醒悟到,义气虽好,却也要利用好这个世道,自强不息。不是说就要与那些腌臜人物同流合污,而是借助这个世道给我等提供的条件,去改变这个世道!或者至少要让自己和周围的兄弟家人,自己周围的百姓良民过的好一些,要想自强,手里就要有足够的钱、粮和人,那样我等就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假若我王定六有一日能庇护百万黎民,手握雄兵十万,何事不可为?!” 马麟等人一脸震惊,王安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迟疑的说道:“小官人你,莫非是要?!…” 王定六:“哥哥想多了,小弟可没想着造反,况且说这些一切都为时尚早,我等还年轻,诸事大有可为,先要有了足够的实力再说其他,这总比整天怨天恨地要强。别的不敢说,小弟现在做的这一切,定不会给各位兄弟带来什么困扰和危险,反而能给大伙带来安定和富贵,只是凡事要慢慢来,刚才这些话还望各位不要外传为好。” 众人似懂非懂的点头应允,各自沉思着,消化着王定六的话… 而王定六也肯定,他的这番话一定会传出去,至少传到欧鹏和杨林等人的耳中,包括郑天寿也会听到,他的志向和名声,也必定会在江湖上逐渐传开。这也的确是他脑海中逐渐清晰的思路,他要走一条与宋江方腊田虎王庆四大寇完全不同,却又有所借鉴的道路。 王定六:“马麟哥哥,崔将仕能否允许再借用哥哥半个月?” 马麟:“应无问题,本就说是到四五月,只因哥哥我已经与崔将仕提过,三月开春就会离开江宁府去寻欧鹏哥哥,所幸四月这一段只在贤弟这里厮混罢了。” 王定六:“呼——,谢天谢地!哥哥可是帮了小弟大忙!淮南怕是还要劳烦哥哥走一趟,小弟这里实在是分身乏术,恨不得多来几位哥哥这样的好汉相助。” 马麟:“此事义不容辞!” 王定六:“还有,小弟已决定,今后将所有教头分为民事教头和军事教头两类,从事的职责不同,比如孙五、王安、郑天寿就会划归为民事教头,马麟哥哥和鸥鹏哥哥、杨林哥哥将来有一日回来,就是军事教头,所有教头又分三级,不过每月酬薪统一为二十贯,从半年后开始。” 马麟:“但不知道贤弟如何将各位教头分级?” 王定六:“这要等乡兵训练出来之后再说,下个月先将各位教头的薪俸提高到十贯,教头划分为普通教头、都教头、营教头,以及最高的总教头四等,一旦有事,自总教头以下,到普通教头、乡兵、庄客,皆要层层听命行事。各级教头虽然薪酬一样,但是将来领了具体执事不同,还会有额外职薪,类似赵官家的具体差遣。比如担任乡兵队的都头一职,就有了额外的都头职薪十五贯,合起来是每月三十五贯,要是没当上都头的军事教头,可以暂时作为拳棒教头,每月多了五贯,拿二十五贯。” 孙五:“敢问小官人,如民事教头无具体差遣,又当如何?” 王定六:“哥哥们不必多虑,目前我王家庄只恨教头不够,哪里会无差遣?新来的皇莆琦就是民事教头,马上就要有数十头耕牛和这许多驴马要照顾,还要跟某家下泉州,可得空闲?那郑天寿已经去了苏杭太湖一带,还有这许多房屋田地、作坊和生意都要人照料,进货、出货、押运、账目管理、售卖、制作、储存,这许多人员的衣食住行等等,百十个教头也不嫌多。” 王安:“那乡兵队需要多少都头?” 王定六:“暂定五百人,最少五个都头,如今哪里够?”… 回家之后,流民招揽的工作继续进行,马麟当仁不让挑选了十名精壮的仆人,又带了王安,自行出发再往淮南。 王太公带着孙五自去明州购买海船,商议的结果是,此行先购置三艘三千六百料的客舟,也就是运输客船,载重大约三千石,能搭载五百多人,水手不到五十人,现阶段暂时就够用了,明年江边码头修好后,再买够二十艘客舟。 接下来的日子,王定六就开始督促监工,并且苦练武艺基础,继续泡药浴喝牛羊奶,打熬气力。另外请石匠打造了不少后世的哑铃和单杠等锻炼器材,同众人一起训练。 孙五和王安的武器现在与他一模一样,都是单手一根霸王钺,左手持蒙铁皮的圆盾,只是他两人的霸王钺要细小一些,只有三斤半重。王定六希望孙五两年以后,在陆上也能跟马麟、欧鹏这样水平的武将走上十合,在水上走上二十合以上就行。 此外当然也没忘了练习骑马,这之前没少向欧鹏和马麟请教马术和一些基本的枪术。等到马麟再次招来一千余移民后,王定六眼见马麟离去的日子紧迫,又拉着他突击训练了几日,围着江宁府城五县之地转了一大圈。 这一路徐行,他可算领略了古代交通道路的恶劣,路面颠簸不断,土质还软硬不一,南方多雨尤甚。难怪北方游牧民族在南方不习惯,一个是温度,一个是道路不适应。 敢情这种道路状况下天色稍微黑一点,骑马赶路简直就是自杀,举火把都没用,除非是慢慢走,否则不知哪里地皮一软就成了天然陷坑,不知要坑伤多少马腿。 第一百零二章 王家的第一次会议 训练的一路之上,马麟耐心给他和孙五讲解马的习性和操控要领,王定六天赋不错,不到三天就已经能单手持缰绳跑起来了,但却跑不到二里就要停下。 一个是马不行,另外就是他身上插着霸王钺背着圆盾,再加上右手提着几十斤重的钢枪。美其名曰全副武装,越野拉练,这种情况下除非真正的战马,还得是宝马,一般的劣马根本跑不久。也是他太心急了,于是不得不先把身上的重武器全部放下,轻装上阵才找到感觉。 马麟也只教了王定六步下、马上枪术的基本概念,无非刺、戳、撩、扫、挡、砸等,还有一些简单的冲击动作,凭借着超强记忆,他的实力在不知不觉中快速增长着。 半月来就这样一路不断的跑马、冲刺、颠簸的练习,王定六和孙五的屁股,以及双腿就双双被磨破了。而要成为一名合格的马上骑将,没有三五年的苦练根本不要想… 三月底的时候忽然郑天寿意外归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但是精神却很好。 郑天寿:“启禀小官人,小人安葬完父亲后,刚巧在苏州找到一批花岗石的边角料,足足有二三尺大小,被乡民们用来垒池塘,小人没花几个钱就拿到手,担心误了事,这才马不停蹄的用船运回了。明日便押着一千石稻米回去太湖。” 王定六:“哥哥辛苦了!不必如此急迫。” 见郑天寿精明肯干,王定六非常欣慰,此时正好马麟也要辞行,被王定六苦苦劝住,非要等参加完第一次王家庄会议后为其饯行。 王定六:“哥哥也说早晚要与小弟团聚,岂能还拿自己当外人?哥哥此去寻找鸥鹏哥哥,也好与他讲说小弟这里的近况、发展如何,说不定还能帮小弟拉来几位好汉。” 马麟有些心不在焉的答应了,王定六以为他心怀愧疚,也没往心里去。 第二天,现有教头和负责人都参加了第一次王家庄全体会议。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多少有些新鲜,多数人都习惯了上面怎么说,下面怎么干就行,可王定六并不这么认为。 会议的地点,就在王家江边酒店大堂,参加的人员有:王定六、王太公、皇莆琦、孙五、王安、郑天寿、王平、王福,马麟。 以后这样的会议,还会不定期召开,这次人员虽少,可要的是个约定成俗的秩序。大家习惯了这种规矩和秩序,今后哪怕他不在场,王家这个集团也能顺利运行下去。当然他不在场的情况,一般不会发生。 此外,屋里还用上了新出产的煤球炉子,众人都觉的很新鲜围着观看,也很暖和,甚至在这个月份的江宁,都显的有些热了。 数丈长的铁皮烟囱竖立起来,拐个直角直通到屋外,也是刘铁匠铺子所制,这烟囱产业利润很低,他以后就不打算再据为己有,任由其他铁匠作坊仿制。 会议开始后,宣布内容主要有三项,第一是通报王家庄各产业目前取得的进展;第二项宣布王家庄的发展规划。第三项是今后的人员安排和福利制度。 会议的目的,就是让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个明确的目标,清楚权责,知道该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干。 首先是王家庄货品在金陵城内蜜刘坊的营业情况。 目前蜜刘坊代卖一个半月来,共盈利两千二百七十六贯,虽然要给刘干娘一部分,但这个数字也相当惊人,基本上是太白酒楼小半个月的营业额。就算因为开业新鲜,今后会逐月降低,也基本上能保持在每月利润一千贯左右的水平,这还是在他人店铺代卖的情况下。 仅这第一项,就听得各位不知情况的好汉们惊讶不已。要知道这个年月,大宋的银钱是相当值钱的,在周边各国基本相当于后世的美金,一千贯,能抵得上大宋一个下县三个月上缴的税收,这还只是一个月而已。 上交朝廷统购的肥皂、香皂、煤球炉、煤球、白糖、金陵白,共盈利七千三百八十二贯; 累计盈利九千四百五十八贯。 刨去一个多月来的进货和投入资金,目前还剩余七千一百余贯。 众人听说到这里,都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这近两个月,王家不但顺利完成朝廷的首月订单,并且已经拿到了第一笔钱款。如今不但能立刻还清太白酒楼的借贷,还能加大生产规模和移民速度。 接下来又开始介绍建设进展,分王家酒店、王家庄、天阙村三部分。 先说王家酒店,也属于王家庄左近的一部分。 目前酒店左侧的扩建已经大致完成,下半部分砖石结构,上半部分是木料结构,上层加盖正在进行中,大堂的外扩都加起来,估计最多还有半个月,酒店整体就能全部完成; 酒店右侧的庄院已是初见规模,内院墙已经建好,里面的房间还需要两个月完成,一律的青砖瓦房砖石结构,外院墙是环绕小半个滩涂地,把密林包括在内,因此长度竟达七里半,这还是留出了一个码头和修船厂的位置后。 外院墙内侧排列的千余间庄丁、仆妇房间也是砖石结构,只完成了一小半,三个月才能竣工,内院侧后方的各种作坊却都已粗略完成。整体来看,王家庄虽然还未完全建好,可王家的豪阔之气已经显露无遗,也让各位教头安心不少。 第一百零三章 梁山好汉的恋爱方式 由于人员和资金投入不足,码头建设如今只进行了一半不到,勉强能停下两艘三千料以上的大船。那条王家庄旁的道路也没修好,这些需要资金。 王家庄的整体建设资金,包括内部的内院和外院内的作坊、码头、船厂等,总资金大概需要在一万二千贯左右,如今还差三分之二,就是八千贯左右,需要在今后两个月内全部补足。鉴于资金不算充足,看来还是要借贷。 再说天阙村的情况,天阙村目前有居民一千八百多人,共三百六十七户,木屋六百一十间,剩余二百四十三间,不够的房间继续修建,准备过几日再走一趟淮南即可。 天阙村的房屋目前还是木屋,如果要重新建立半砖石结构房屋的话,还要追加资金千余贯,不过这是记在村民租赋上,将来可以回收的… 王定六接下来宣布王家庄的新规定,包括教头们分为民事、军事两种,每位教头每月薪酬十贯钱,四月后二十贯,再根据个人职司不同领取差遣费五到十贯,新来的教头每人安家费定为五十贯,日后免费入驻王家堡单独小院一座,王家堡地点待定,目前先在内庄东跨院安置。 今后新来的教头,不管军民范畴,都暂时每月领十贯钱,第二个月才领二十贯,免费享受王家庄各种产品,如肥皂、香皂、白糖、煤球炉、金陵白等。 挑选精壮庄客组建两百人的乡兵队,三个月为期,王定六为总教头。孙五暂时转为民事教头,为客舟运输和酒店、码头督造差遣;皇莆琦为人、畜医药差遣;王安为王家庄作坊监工差遣;郑天寿为太湖石边角料搜集和粮食分发差遣; 王福和王平虽然不是教头,差遣费照领。王福为王家酒店和新开的王家红烧肉酒店差遣;王平为蜜刘坊和金陵城货物转运差遣; 天阙村房屋建造、开垦、播种等,由王定六负责,王太公坐镇酒店和王家庄。王定六还找到安道全安买来中药,配合天然肥料,给天阙村的千亩土地提前沤肥,再开始种植一些蔬菜… 大江之上,一艘崭新的三千六百料客舟劈波斩浪前行。 自家的大海船就是用的踏实啊…这一次王定六带着王安、孙五亲自前往淮南,每日的租金不但省了,今后前往山东半岛或者南方,走海路也方便许多。 马麟三天前就走了,但是昨夜才算真正送走了他。王定六想起那一幕还不觉苦笑摇头。 昨日夜里午时已过,王安悄悄把他从睡梦中叫起来,说是有人在庄外相约。王定六迷迷糊糊的,根本也没有怀疑什么,只是好奇这半夜三更的到底是谁会来找他?看王安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问他也不说,心道。 os:难道是杨林来了?是惹上人命官司了吗? 当他在月光下看到不是杨林,却是马麟,而且手中还提着一颗人头的时候,他才完全惊醒了! 王定六:“哥哥你这是?!这是谁?” 马麟:“贤弟莫怪哥哥事先瞒着你,也是为了不连累贤弟。这是张贤,那厮数次辱我,如何能不出这一口恶气?况且这些日子以来又逼迫薛小娘子与他做妾,否则就要把她卖到东京的下等勾栏院中,如此仗势逼人,某家得知焉能不救?这才下了杀手!” 王定六:“什么?!这,怎么…” os:不是说罪不至死吗? 王定六张口结舌半天,又问道:“哥哥,此事可是确凿无疑?那薛小娘子该如何?哥哥是要把她带走吗?” 马麟:“此事是琳儿身边的侍女船儿给俺报信的,那张贤家有悍妻,家中已经死了两个妾了,仗着自己有钱,能给琳儿赎身,就还要硬逼着琳儿进门,某家如何能坐视不管?我这一生受尽了旁人的奚落嘲笑,只有琳儿娘子真心对我,虽不能与她相伴一生,也定要报答她的这一番情意,这张贤撞在俺手里,也是自取死路!” 王定六看着马麟那张悲愤又有些心酸的脸,心里忽然觉的有些恍然。 os:是啊,这马麟并非对薛琳儿无情,而是知道自己配不上,却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情,这也许是梁山好汉独特的恋爱方式吧,嫉恶如仇,快意人生的同时,也总是爱的血淋淋的!…这样看来,马麟的确是因为杀了张贤,才到黄门山落草的? 王定六:“哥哥,此事你可留下了收尾?今后又有何打算?” 马麟:“那张贤是在城外被我杀掉的,还有他的七个家丁,八人无一生还,也无人看见某家面目,贤弟不必为莫担心,琳儿自有些银钱过活,跟了俺反而受连累。某今夜告辞,便去找欧鹏哥哥,少不得要去落草,还不知日后何时相见,特来告别!” 王定六心里倒吸一口冷气。 os:我曹!这铁笛仙马麟真狠,看着憨厚,居然一口气杀了八个人!不过这也才是水浒的画风啊。 王定六:“哥哥可需要在我庄上躲一阵再走不迟?” 马麟:“嘿嘿,贤弟不怕我连累你?你可体会到欧鹏哥哥所言,你与我等不是一路人的道理。” 王定六一愣,竟无言以对。他恍然发觉欧鹏和杨林包括马麟等人,其实早就一眼看透了他的内心,古人并不比他这个现代人笨,只是彼此的想法和行事手段不同而已。 王定六苦笑着摇头:“哥哥可是觉的小弟生性懦弱?小弟也是敢于拼命的,只是要看值不值得,为了义气二字,小弟却也甘愿冒这个险,哥哥且在我庄上躲避一时,等过了风头再走不迟。” 第一百零四章 上淮南 夜色中,马麟的双眼亮如星辰,沉默片刻,拍拍王定六的肩头膀用力点点头。 马麟:“兄弟有此心便好!我没有看错你!记住,义气二字比什么都重要,这也是某今夜来此的目的,不过不可在此多停留,还是早点走为好,量此事一时半会也查不到某家头上,如果留在此地,反而是麻烦。” 王定六:“那,哥哥何时想来,尽可来此,小弟扫榻以待。王安,去拿一百贯银两来…” 马麟:“不必!银两有的是,都是那厮的。” 马麟笑着掏出怀中的一把金银,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又扬了扬手中包着的人头。 王定六:“哥哥为何要带着张贤的人头?何不扔到江里?” 马麟:“这厮的人头某准备带到天阙山那边去,却不是正好?” os:祸水东引?这倒是不错,接下来崔将仕倒是有的忙了。 马麟:“某家告辞了!后会有期!” 马麟转身大步而去,没走两步却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说道。 马麟:“贤弟也不必沮丧,其实你的路也未必不妥,某觉着贤弟看的更长远,只是俺有些鸟不耐烦罢了!哈哈,不过江湖上未必都是我和欧鹏、杨林这等心野不定性的粗汉,也有如同贤弟这般渴望安稳的好汉,贤弟不妨多去江湖上走走,或许有所遭际也未可知。” 当夜送走了马麟,王定六回去久久无法入睡,心事重重怎么也想不通,趁夜又喝了个烂醉。 今日一早,索性借着招揽流民之机,到淮南去散散心,就像马麟跟他说的那样,多到江湖上去走一走,也未尝不是排遣愁绪的一种方式。 os:这个时代的好汉们,为啥心都这么野呢?兴许也有希望安稳过日子的江湖好汉,可那种人还算江湖中人吗?人家既然想安稳过日子,谁又会来平白无故投奔我呢?这不是悖论吗? 王安:“小官人,可要吃些酒饭?前面进了运河就快到槐庙镇靠岸了,就在那附近招揽流民即可。小官人这许多大事要办,何必亲自前往。” 王定六:“酒饭就不吃了,某家从未来过淮南,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王定六怏怏的点头道,他也是不放心王安和孙五两个前来,三个人好歹多份力量,因为王安曾经跟马麟走过一回,算是轻车熟路,此行便以他为主导,孙五跟着学习外加熟悉船舶。 几人顺利靠岸后,将船停在简易码头旁,留下水手看船。三人带着器械,走了不到一程,刚要进前面的镇子打尖休息,忽见前面大堆衣衫不整的人群,前呼后拥,吵吵嚷嚷的观看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壮汉。王定六待要近前时,那壮汉打马冲进了镇子不见了。 王安:“这些腌臜泼才,最爱聚众看热闹,这是又看上了人家好马。小官人可将告示贴出,就在客栈中坐镇,俺与孙五前去招揽移民,五七日就可完成。” 王定六点头答应,心里也不免想着刚才那汉子的胯下坐骑,远看确实是一匹乌黑宝马,颇为神骏,也不知是何人,来此何干? 来到槐庙镇上的一家客栈,由于连日来借酒浇愁,有些宿醉未醒,王定六到了房里倒头便睡… 醒来已是天色向晚,急忙出去镇外观看,走了一会来到距离镇子二三里外一颗大榕树下,这里已经立了棚子,王安和孙五两个正坐在一张桌案前忙碌,周边围了不少远近的流民。 此前两人已经将告示贴出去十几张,王安上个月又来过一次,期间有个见他脸熟的本处青壮正在与他搭话。 “敢么是江宁府外的王大户家又来招人?俺们失了地的本地村户,一家人可愿要?” 王安:“已说过许多次,俺家主人这次只要十六以上,三旬以下的男女青壮,不按户招人。” “你这男女好生不讲道理,为何上次却是按户要人,俺本村的赵干娘一家六口,老少皆有,一发随着去了江宁,怎的到了俺这里却又只挑青壮?你叫俺爷和俺妹妹如何?” 王定六:“既然有相熟之人,那便破例一二次也无妨,其他的人却要青壮为主。” 王安:“既然我家小官人允了,却不是你家的福气?” 那年轻汉子衣衫破旧,长的虽不高大,双臂却很长,模样颇为英挺,道了声谢,欢天喜地的去寻家人。 这时,旁边却有人说话了:“这位,就是王大官人?真是…年少的很呐…” 王定六回头看时,是站在里圈的一位二十八九岁的大汉,身边还跟着七八个面带流气的脏汉,叉着八字步,正斜睨着看他。 那大汉脸颊上有一块醒目的半红半青的斑纹,也不知是刺的金印划去的,还是天生如此,王定六猛一看差点以为是赤发鬼刘唐或者青面兽杨志在场,意识到根本不可能,遂扭过头没接话茬。 之前马麟和杨林都特意叮嘱过,淮南这边净有不少各式各样的无赖、痞子和流贼混迹乡间,还有些可能是逃兵、配军人等,招人时需要格外留意,这几种人虽往往看上去身强力壮,却是万万不能要的。眼前这人脸带金印痕迹,很可能就是犯过事的贼配军,王定六并非少不更事,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未免惹麻烦,也不愿去搭理他。 “咦?这小官人背上还背着锅圈儿,却是怪哉…” 那大汉说着话竟伸手摸向王定六的后背,后者早有防范,猛的转身撤步,噌的拽出霸王钺,左手圆盾摆个架势,冷眼盯着那汉子道。 王定六:“这位好汉,说归说,动手脚却需谨慎些!” 第一百零五章 陷入危机 孙五:“你那厮待要怎的?!光天化日莫非是要造反?!” 大汉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色,对孙五一笑说道“这位兄弟何必动怒,俺不过看着你家小官人器械稀奇,这才忍不住想看看,你家又不是真官人,何来造反一说?” 孙五重重一拍桌子喝道:“俺们带着江宁县开具的官凭!招的是流民,挑的是乡兵!你这厮刚才百般无赖,直缠了半日,现在又阻碍小官人办事,与造反何异?莫以为某斧子不利!” 大汉眼角一抽,看了看王定六几人,打个哈哈道。 “嘿嘿,此戏耍而已,却当真了,无趣!无趣!” 说完带着几个流民转身而去。走了数十步外,大汉身边一个壮年流民低声道:“那两个黑瘦长大汉子也还罢了,有二三十人逼住了即可,哥哥却看那小矬鸟如何?那斧子分量可不轻,我等还需谨慎。” 脸上有金印痕迹的大汉目露凶光,冷哼道:“哼!吓唬乡野村夫却倒也罢,哥哥我好歹也是在西夏经过战阵的,怕他何来?” 另一壮汉说道:“哥哥看的却准,那小官人分明还未长成,洒家看他最多也是将将能使动那对斧盾,他几个都是新手,回头把器械都分下去,我等只需联络百八十人,再裹挟个三五百,此事必成!” 为首逃兵头子说:“还需注意不得伤人命,只拿住那为首的小矬鸟,逼迫船上的人将银钱抬下来,那厮们答应每个青壮给钱百文,上船交割,招一千人需得备上百贯不止,那可是几百斤铜钱。” 几人纷纷点头,暗自计议… 七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这一日王定六正于客栈后院练枪,王安来报说,这几日天气转暖,刚好镇子附近的流民增多,招揽移民很是顺利,已招了一千出头,答应上船给钱,明日即可坐船回转。 王定六听了自然欢喜,看来此行算是异常顺利,丝毫也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 因为要组织人员登船,还要发放铜钱,王定六几人第二天凌晨便早早起来,孙五甚至半夜就去了船上招呼伙计水手做准备。 等王定六和王安吃罢早饭,收拾完毕正要迈出客栈大门时,却见孙五满头大汗的跑进来说道:“小官人,此事不妙!” 王定六:“有何意外发生?怎的这时候却赶回来?” 孙五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劲来,回禀说道:“好叫小官人得知,出镇的道路上全是人,直到河边好几里路,都被流民所阻。” 王定六:“嗯?不是跟他们说去河边等候吗?或许是流民散漫,无人带领,孙大哥是要我等现在出去组织他们?” 孙五:“不可!小官人万万不可出去,某家来的路上看不少人都带着棍棒,尤其镇上,两头的路都已被堵上,我等出去就成了没头苍蝇,进退不得也!” 王定六这才意识到不妥,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询问。 王定六:“王安哥哥,上次与马麟哥哥来时也是这般?” 王安:“这,却也未曾有过啊,也不知为何如此?” 见王安也不知所措,王定六心里一沉,他终究是有点后世的见识,隐约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王定六:“如某家所料不差,这是要哗变?不!是有人起了歹意!这…” 猛然想起了什么,惊觉这大堂内安静的可怕,转头四看,才发现此时这大堂内已经空无一人,掌柜和伙计不知何时一个都不见了。上去拍门时,发现所有门户都已紧闭,任是你怎么呼叫都无人应答,连通向后院的大门都已关上,只剩下几人的马匹孤零零站在院门口。 王定六脑子一时有些懵了,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竟也会遇到流民哗变这种事。 os:我!老子怎么这么倒霉啊?看来在淮南招流民这事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之前把这事想的过于简单了。 其实说起来类似的事情也并不稀奇,淮南之地自古民风彪悍,也是出强兵的地方。 当年汉末时刘备和曹操那么大的本事,都曾在淮南招兵遇到过麻烦,曹孟德第一次去招兵,好不容易忽悠了几千人,结果走到半路,人都哗变跑散了,气得他直哭。 而所谓招兵的对象,其实就是天灾泛滥所导致的流民。这些人流离失所,大多数都是无地的破落户,敢于铤而走险,也许就是看上王定六三人年纪又小又有钱,人又武力不足,这才动了歹意。 明白这些道理已经为时已晚,王定六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os:这些人应该是冲着钱来的…那定是有人在背后暗中组织,在这里耗着显然不行了,搞不好那些人见我们不出去,马上就会闯进来,那就真成了瓮中捉鳖了。 想到此他将钢枪插在马上,这兵器太重现在还使不动,而且在步下也不方便施展。他抽出盾钺,咬牙一发狠说道。 王定六:“事已至此怕也是无用!我三人唯有杀到运河边方才有救,哥哥们准备拼命吧!” 王安虽小却也有些血性,盾钺一摆怒声喝道:“小官人说的是,大不了拼了!我二人步下掩护,小官人且骑马杀出去!” 王定六摇头拒绝,三人一旦分开更容易被各个击破,而且人多狭窄的街道上,骑在马上反成了最大的目标。就他那骑术,没人碰都往马下掉,万一被人再来一下就此挂了,那可就太冤了。 第一百零六章 墨云飞龙 三人先驱赶着三匹马在前,发一声喊冲出了客栈,组成三角阵型,王定六在中央,孙五、王安排在左右,直向河边冲去。 逃兵头子:“小贼哪里去?!” 刚出来就被斜刺里数名手持棍棒的流民拦住去路,借着微亮的天光,见其中几人手中还拿着明晃晃的单刀,其中一人正是前几日的疤面大汉。 王定六也不答话,手中霸王钺直取那汉子胸腹。当的一声被朴刀架住,两人都各自一震。 王定六这三个月来个子长了不少,已经超过了一米六,也就是七尺高,虽然还是很瘦弱,但不断的苦练下力量增长了何止一倍有余,如今是真的能使动手中的这副盾钺了。 那汉子显然低估了他的力量,却又立刻凶相毕露的大刀一挥,寒光闪过叮当连响,与王定六战在了一处,后者也是退无可退,拼命抢攻,几个简单招式下,竟然将这汉子逼得步步后退。 奈何对方身边的人太多,马上又跳出数人在旁夹攻,给那汉子解了围。王定六左遮右拦,幸好孙五和王安及时迎上,才免于手忙脚乱。 数个回合之下,竟然先是王安一钺将一个手握长棍的流民胸口砍个正着,随着一声惨叫的同时,孙五手中单钺也划破了对手的肚腹,肠子都流了一地,只疼的对方惨嚎连声。 众流民稍微一愣神之际,王定六顺势一钺砍在对方一人的肩上,眼见得脖子都歪在半边不能活了。 转眼间对方死伤了三个,流民们有人大呼小叫散去了不少。却被持刀疤面军汉喝阻住。 逃兵头子:“都不要乱!那厮们只有三人,围住他们,看那厮们还能坚持几时?!” 说罢带着十数名心腹再次围上,刀棍乱挥,王定六三人好不容易看到突围的希望,被再次破灭,人群重新围上,远远看去不下数百人之多,逼得他们不得不退到墙角相互依靠抵档。 短短一刻钟工夫,三人都有些气喘,那汉子满脸狰狞冲几人喝道。 逃兵头子:“洒家也不非要取你等性命,却可以放一人回去船上,乖乖将那一百贯钱抬到此处,洒家必放你三人安然离去如何?” 王定六也发了狠,这一段时间的憋屈,在内心汇成一句话。 王定六:“哼!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那为首的汉子气的横肉直抖:“你!既然你等找死,需怪不得洒家心狠!” 众流民鼓噪一阵,刀棍齐上,三人的头上、身上瞬间挂了彩,虽然又砍倒了对方三四人,可终究寡不敌众。 王定六大口喘着粗气道:“是我连累了两位哥哥,却不想今日死在这群乱民手中。” 孙五:“小官人莫要如此说,孙五的命早就是小官人的,能与小官人死在一处,是孙五的福分。” 王安:“我三人死在一处,黄泉路上却不寂寞,不过,还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三人奋力冲杀,又让流民添了几个伤亡,气的为首的疤脸汉子大骂,正要命人下死手时,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雷鸣般大吼。 “你这厮们为何阻住去路?!还不给某滚开?!” 疤脸汉子正在气头上,闻言怒喝一声:“又是哪个不知死的?…你,墨云飞龙?!这厮怎的又来此地?” 王定六也转头看去,只见好似一阵旋风刮过,又像是一片乌云掠地而来,伴随着流民们一阵鬼哭狼嚎的连声呐喊,数十名持刀拿棍的流民青壮,被一骑马的大汉连撞带砸杀的东倒西歪,非死即残,转眼之间躺了一地。 那壮士来到近前,王定六看得分明,端的好条大汉! 二十二三年纪,白净面皮,淡黄髭须,头戴黑麻折耳棉笠,身穿藏青点缀长袄,八尺二三身材,骑一匹纯黑色四蹄雪白卷毛乌骓,肩高足有六尺四五,手中一支丈八乌黑铁枪,威风杀气有若天神。 那壮士一横手中那根差不多二十来宋斤重的钢枪,指向疤脸汉子冷笑道:“又是你这厮在此作恶?” 那疤脸汉子瞬间张嘴结舌,王定六擦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忙拱手施礼说道。 王定六:“小可江宁府人士,本是来此地招揽流民,这贼子却要抢劫某家财物,还望壮士相助!” 那名为墨云飞龙的汉子大怒!手中抢直捣黄龙刺向疤脸汉子前胸,那大汉倒也遮拦的及时,一个驴打滚躲开,不过两人战不上三合,只见墨云飞龙钢枪横扫,一颗人头就被挑上了半天。 疤脸汉子周围十几人还待迟疑,忽然远处嗖的一声一箭飞来,将一名持刀的汉子面门射穿。紧接着又是连续两三箭,箭箭不落空,瞬间又倒下好几个。 众人这才害怕,惊的一声呐喊,拼命往镇外跑去,连推带搡的又踩倒十几个。那壮士在后骑马紧追,兴起处只见那条丈八铁枪,横扫直抡,真宛若黑龙一般,瞬间又将六七十个村汉打的如滚地葫芦。 还亏了孙五在后面高声大喊:“好汉且留手则个!莫打杀了性命!” 王定六本来都看呆了,此时也反应过来:“还望壮士手下留情啊!” 这些人固然活该,可要是杀的人多了,往后可就再不能来此地招人了,而且出了这么多人命,终究也是麻烦事。 见那墨云飞龙还在野地里不断追打手拿棍棒的流民,于是也跟着在后面继续高喊道。 王定六:“壮士且枪下留人!不可杀伤性命…” 第一百零七章 柳暗花明 “小官人但请放心,俺家哥哥枪下有数,这厮们虽少不得吃些苦头,却不会坏了性命,不让其吃些教训,这厮们终不得消停,日后还会作乱,小官人不必为此担忧。” 王定六回头看时,见又是一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二十来岁年轻壮士,手拿弯弓,器宇不凡。 os:嗯?…这不是几日前见过的那个本地青壮吗? 见其身后又带着一位憨厚老者,一名十来岁的女童。果然是自称本地有家人的那位壮士… 王定六:“小可江宁府王定路,还未请教两位壮士大名?” 那年轻人闻言一抱拳:“在下淮南高可立,人称太岁神箭,骑马追杀的是我哥哥墨云飞龙刘赟。”… 王定六连连称谢,却是一脸呆滞,这一早上有惊无险,却是着实的惊魂未定,让他半天也没想起这刘赟是谁,更别说高可立这个名字了,只隐约觉着都有些略微耳熟。 水浒之心的记忆加深,当然包括水浒中的人物和典故,可一时之间真没找到两人是哪里的好汉,肯定不会是梁山好汉,看样子那位墨云飞龙的武力也比欧鹏高不少,至少是五虎八彪将之类的级别。 至于那位太岁神箭高可立,弓箭极为犀利,虽然比不得花荣,可也不见得差太多,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兴许是江湖上不出名的好汉,毕竟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人物多不胜数。可要说完全无名,他又似乎有点印象,但印象很淡。只能确定这两人大概是江南的吧… os:嗯?江南?对啊!要说江南还能有谁最牛,那就首推方腊了… 睦州刘赟…我了个大去!是刘赟!这是方腊手下八彪骑之首啊! 王定六脑子猛然一阵晕眩,却已经反应了过来,差点大喊一声。他终于想起了这位刘赟的生平事迹。 在十几年后宋江征方腊的过程中,遇到三大王方貌派出八彪将,与梁山的八人混战,双方都是各自的绝对主力精锐,其中跟大刀关胜对战的,就是这位号称飞龙大将军的刘赟! 当时双方战了三十个回合,刘赟丝毫没露出败相而收兵撤退,当时双方共有十六名将领对战,名字实在难记全,所以一时才没想起来,幸亏了水浒之心的记忆增强,才事后反应过来。 os:对了,最后方腊占领的苏州城破,刘赟也是唯一一个逃脱的将领,最后不知所踪了,估计是隐姓埋名了吧。他起码是花荣、杨志的水准,也可能更高,跟关胜比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可是位大牛人啊。 此时那位高可立也被他想了起来,居然是方腊手下江南十二神之一,号称太岁神的一位,专门以放冷箭出名。他还有个搭档张近仁更是猥琐,这两位可以说配合的天衣无缝,高可立放箭,那个张近仁负责在一边捡漏,连杀了韩滔、彭玘两人。 os:怎么没见着张近仁呢?也不知他两人是不是还没认识?不过这俩可都是难得的人才啊… 这时候正好刘赟和高可立两人下马过来相见,王定六心花怒放,满脸笑容的不自觉学起电视中曹孟德的做派,见到这两名拱手行礼的大汉,一把扶住拉住了人家的手。 王定六:“两位壮士可是人称墨云飞龙的睦州刘赟?以及淮南太岁神箭高可立?小可王定六久闻大名,今日相见,足慰平生啊!” 这番做派让刘赟和高可立二人面面相觑,明显对他的说法有些尴尬。须知这时候的刘赟还不太出名,要等到十来年后才名扬江南,被方腊拜为八彪将之首,高可立同样如此。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刘赟和高可立见这少年极为热情真诚,也在暗暗打量他,见他虽然年岁未长成,可是自有一股自信的气概,远比同龄人成熟许多,甚至让两人有种错觉,竟是比自己还要成熟一些。看其家中又那般豪富,更兼义气深重,倒是心里都有了要好生结交一番的念头。 刘赟:“见过王大官人,在下正是睦州刘赟,区区薄名何足挂齿,却是大官人之名,一路上听高贤弟屡屡说起,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幸何如之。” 王定六哈哈大笑,又深施一礼说道:“小可狂悖之人,不自量力,意图招揽流民拓地开荒,险些送了我几位兄弟的性命,幸得刘赟哥哥和高可立哥哥相助才有惊无险,在此多谢救命之恩!” 刘赟两人见他说的郑重,赶紧双手扶住躬身的王定六道。 刘赟:“大官人不必谦让,此乃路见不平,份内之事。只是我这位高贤弟家中穷困,不得不流离失所,还望大官人多多照顾。” 王定六心里早就花朵盛开了,却故作不满的说道:“这是哪里话?大官人这称呼小可又岂能当得?今后我三人当兄弟相称,不必推辞,两位哥哥于小可有救命之恩,如再推辞便是小觑与俺。” 两人见这位土豪如此义气深重,也只好逊谢不已,心里倒是对他越发有了好感… 却不知王定六心里对他两人早就志在必得,高可立是可用之才这不用多说,况且凭他现在的家境其实也没的挑选。 而刘赟此人平生更是文武双全,虽然不一定比的上关胜,但是也绝不次于杨志、花荣等人,特别是善于明哲保身,嗅觉敏锐。知道方腊事不可为而果断抽身而退,不失为明智之举。 王定六并不觉得这是懦夫行为,人家该给你卖的命已经卖过了,凭什么给你陪葬呢? 最难得的是,这两人似乎目前都是渴望稳定的那类江湖好汉,并没有像后来到了方腊手下那样野心勃勃。 os:马麟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这是柳暗花明,天意如此吗? 第一百零八章 苦尽甘来 组织流民上得船来,王定六又趁热打铁,三人一路上朝夕相伴,同舱而眠,说一些江湖上的奇闻,介绍了些王家庄的现状,竟是越谈越投机,因为双方的需求竟然是互补的。 王定六不再掩饰,直接说道:“兄弟我求贤若渴,一路与两位相见恨晚,实在不舍得离别,还望刘赟哥哥不弃,与高哥哥一样,来王家庄屈就一军事教头,小弟万幸!” 这话说完后,王定六心里噗通噗通直跳,生怕又是一个欧鹏、杨林那样的结果,想到这里不禁眼圈发红,真情流露。 os:唉,哥真是伤不起了,连续遇到好几位梁山好汉都没忽悠成,现如今又遇见方腊手下,但愿能有个好结果吧,方腊好歹也是水浒里的重要势力啊,更何况一来就两位,这不就是天助我也吗! 刘赟看了看高可立,见自己兄弟的眼中也带着期待,又见王定六眼中泪花闪闪,不由得心中一软,苦笑道:“某家本是四海为家之人,除了这身武艺外一无所长,不想在此地遇到小官人这般义气之人,又如此投机,刘赟不才,愿到贤弟庄上为一乡兵教头,与几位兄弟朝夕相伴,还望收留!” 王定六张大了嘴,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回答。 王定六:“当真?!小弟认死理,哥哥可莫要戏耍与我。” 见王定六说着眼泪又流下来,刘赟心下也是一酸,郑重说道:“当真!刘赟不才,愿到王家庄上做一乡兵教头,大丈夫一言既出,决不食言,还望贤弟收留!” 再次得到肯定答复后,王定六不禁放声大笑,笑了又哭,哭了又笑,更让刘赟和高可立二人感动不已。 os:老子终于苦尽甘来啦,终于摆脱苦逼状况,有了两个武艺拿的出手的下属兄弟了,太尼玛不容易了。 王定六的激动不是演戏,的确是发自内心的。除了代入这个时代的义气之外,还因为作为兄弟下属,这两人的整体素质,比梁山好汉们其实更高。 平心而论,对比宋江和方腊两人手下将领的武力素质,方腊真不一定比宋江差。但是方腊一方缺乏正规领兵将领倒是真的,不像宋江那边有那么多原本朝廷的将官。 而即便如此,在水浒小说里,宋江还是在征讨方腊的过程中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最后更是在朝廷官兵的帮助下才完成,以此可见方腊集团的强悍之处。 哪怕是史实中,方腊也是被大宋战力最强的西军剿灭的,未来的南宋咸安郡王韩世忠亲自出马,才擒下了方腊。 而史实宋江三十六人只是流寇而已,却在流窜到海州时,就被地方守将张叔夜击败而投降了,都不像方腊集团那样敢据地称王。虽然张叔夜也是名门出身,能力出色,可手下并没有西军那样的大宋精锐,只是一帮厢军民勇。 由此可见,宋江和方腊两伙起义军的实力和影响力,在北宋末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因此方腊集团的将领,其实还是要强于宋江手下的。 然而现在王定六不解的是,水浒世界是小说与历史两者结合的真实年代,那么刘赟这人怎么会出现在淮南呢?… os:难不成是水浒之心清楚历史上方腊将领太强,特意要我来挖对方的墙角?还一送就是两个?… 询问之下才知是他自己多想了,原来刘赟到这里纯粹是会友,专门来找高可立比马的。 就是将两人的马匹相互比较,看看谁的比较好,就跟后世两人同样都有一部好赛车,想要相互炫耀比试一番的道理。 王定六:“小弟观两位哥哥的马俱都是宝马良驹,高哥哥的马虽是阉割过的青塘战马,恐在北地一路买来,花费亦不少吧?” 高可立:“唉!贤弟说到痛处了,江湖好汉看似自在,其实多半终日风餐露宿,甚至到了食不果腹的境地,些许家业也因各种缘由败的干净,就如愚兄和刘赟哥哥,还有我另一位兄弟来说,我三人为了胯下这一匹宝马,几乎用尽了家当,还拆借了他人的许多银钱才如愿,如不是遇到贤弟,去哪里找这般义气又安稳的所在。” 王定六:“一向还未曾询问,两位哥哥这马,费钱几何?又是哪里买来的?” 刘赟:“愚兄这匹乌骓,与张贤弟的那匹都是在辽东女直人那里买来的,幸亏未曾阉割过,足足花了四百五十贯!要是在江南至少还要翻倍,高贤弟那匹是四百贯,乃是西夏国的宝马,都是超过六尺三寸的良驹,即便是如此,我三人也先后花了大半年,才千辛万苦得来,一路上仅遇到的强人就五六起,枪下杀伤的人命不下二十条。” 王定六:“几日前淮南镇上那些军汉强贼,莫不是骚扰过哥哥?” 刘赟:“嗯,此辈倒是无足轻重,其实还算不上强人嘞。” 众人说起买马的事都唏嘘不已,王定六暗暗盘算。看来北方对流向中原的好马管制极严,想要得到未阉割过的好马不容易。而且目前最好的的草原马也就是肩高一米四五左右了,再高估计也高不到哪去,其实跟后世华夏的军马也差不多,但在这个时代就显得神峻异常。大概史文恭和宋江的照夜玉狮子马就属此类,肩高超不过一米五左右,包括西夏的宝马也是如此,有机会倒是要去辽东、西夏等地看一看。 第一百零九章 孙五落魄的原因 正想着,只听王安插话说道:“刘赟哥哥的马若是在这江南,起码要千贯以上,还有价无市,欧鹏哥哥吃酒时,多说起过平生未得一宝马,实乃一大憾事,不见小官人你临走本要送欧鹏哥哥一匹马的,欧鹏哥哥死活不要,其实是因嫌弃江宁府的马拉出去不好看,嫌丢人,弄的杨林哥哥也没好意思要。” 王定六:“还有此事?!” 王安:“可不怎地,此乃欧鹏哥哥亲口所言,只不好意思实言相告罢了。” 众人见王定六尴尬的神态,都大笑不止,令他摇头苦笑。 王定六苦笑不止:“原来如此!却也无妨,日后小弟送众位哥哥每位一匹宝马,还要胜过刘赟哥哥和高可立哥哥这两匹。” 众人只当随口一说,可没想到十余年后,这话还真实现了… 此时刘赟在旁忽然道:“既然贤弟这里需要人,为兄倒是有一位兄弟推荐,不知是否唐突?” 王定六心中一喜,脸上却一板道:“不是说了嘛,我等兄弟以诚相待,今后当共富贵!有何话不可说?但不知是哪位英雄?” 刘赟:“与某家是本乡猎户,有一身好武艺,名张近仁,使一杆纂金枪,人称霹雳神枪,武艺不在某家之下。” os:果然是方腊麾下的战将,日后江南十二神将中,杀了梁山好汉韩滔、彭玘的那个猥琐流,张近仁。 虽然张近仁杀韩韬、彭玘都是依靠偷袭,但是这也反映出战场上的敏锐嗅觉,再说战阵之上是以成败来定论的,输了就可能会死,哪来这许多侥幸?那韩滔、彭玘可是大宋正儿八经的军官,受过系统性的正规训练,是那么好杀的吗?刘赟所形容武艺不在他之下可能有些夸大,但最起码也是梁山十六彪将中上的水准,王定六哪里会不欢迎。 王定六:“如能得三位哥哥相助,大事可成!”… 回到王家庄后,拜见了太公,王定六将刘赟和高可立一家都安顿在王家庄东跨院内,奉上安家费以安其心。 分配流民已毕,暂时请刘、高二人挑选三百名精壮乡兵,按照王定六制订的训练计划,进行简单的体能训练。 当晚置酒相待,请太公和众教头作陪,众人吃酒吃得尽兴,忽听石匠来找王安,王定六随口问起,那石匠头言道:“启禀小官人,庄院的石材不够了,可否借家中牛车每日去直渎山一带贩运一些来?” 王定六摆摆手,此等小事何必放在心上,且喝酒。 王安:“小官人,家中石材确实颇为耗费,俺却不太懂其中缘故。”却见孙五在旁边拱手插话道:“好叫小官人得知,俺看那些石匠技艺不精,浪费的太多,故此石材总是不够,多是被他们雕废了。” 王定六:“哦?哥哥如何得知?” 孙五:“小人本就是石匠学徒,学艺在老家歙州的石山,只是技艺不精才改行做草药生意,没想到却更是消折了本钱流落在此间,但是眼光却不差的。这些时日见此间石匠手艺一般,废料过多,倒还不如去歙州请几位好匠人来。” 刘赟:“孙五兄弟说的是,歙州与某家乃是临近州府,那里的石匠却是闻名天下,俺州中大户建庄子,多有请歙州匠人的。” 王定六点点头,吩咐王安记下此事,自去到歙州请师傅。忽然高可立又想起孙五的身世,好奇问道。 高可立:“对了,既然哥哥家乡就在歙州,却也离的江宁府不算太远,为何不回去看看?却怎的与俺一般,成了破落户的?” 孙五被高可立问到伤心处,咬牙切齿恨道:“还不是被俺们乡间大户所骗,先是骗俺用十亩地作抵,把俺从地户变成了无地乡户,以此借给俺五十贯钱,又鼓动俺去贩药材,俺才凑够百贯买了他家的药材上路,本想一路去沧州,可才到了江宁,那药材竟全部坏烂不可用也。” 刘赟:“那兄弟如何不报官?告他欺诈之罪?” 孙五:“嗨!俺走前本来签了契书,可到了江宁府衙才知,那上面根本没有官府押印,是张白契,官府不认做不得数,就这样白白被那大户骗了钱、地,户籍也没了,闪的俺有家也不得回。” 王定六:“何至于此?哥哥不是有乡户籍贯吗?回乡伸冤有何不可?” 众人闻言也纷纷点头赞同,王太公插话了,摇头叹息说道:“你等不知啊,此乡下常见骗术耳,须知乡村地户抵押了土地后,一旦改为无地乡户就等于失了土地,除非拿出带有官府押印的契书,把借的钱还上才能把土地归还给他,否则就等于是无地破落户,大宋行商之风盛行,不知有多少乡下的无知村民受骗上当,将自家的土地抵了银钱去做生意,弄的血本无归,流落江湖啊。” 孙五惭愧的低下了头,王定六也想起水浒中的梁山好汉们,确实有不少都是像王太公说的那样,因为做生意赔了本落草为寇的。想必最开始的本钱,也不是抵押了土地就是抵押了房产的。可他还是不理解,像孙五遇到的这种明显是诈骗,被巧取豪夺剥夺了土地的,大宋官府居然不管吗? 第一百一十章 骗子师兄 王定六:“刚才孙家大哥不是说了,那是张白契,既然原本就做不得数的,不是正好以此去官府告他诈欺吗?” 孙五激动的说道:“俺也是这样想的,谁知到了衙门,官府反倒说俺是诬陷好人!” 王定六:“岂有此理?!为何会这样说?” 王太公:“唉!其实说白了不足为奇。须知契书一式两张,我料孙五前脚刚走,那大户必使钱到押司那里将白契押了官印,如此,那大户的一张才成了真的,孙五那张成了伪造,既是伪造自然就是诬陷好人。既是孙五伪造契约,那土地自然就归了大户,孙五无处伸冤,赎不回土地,籍册便也作废,路引也失了效,他又无钱无势,谁肯替他出头?只能沦为破落户!此等巧取豪夺田宅之事,为父听闻的太多了。” os:原来是这样!这就是所谓的钻法律的空子啊,大概历朝历代,像孙五这样的事都会存在吧,被巧取豪夺的对象,大多是平民百姓。 高可立等人闻听纷纷大骂不止,痛斥官府豪强的黑暗无耻,这也的确太狠了,直接让人没了正常的活路,还没处申诉。怪不得北宋时期那么多山匪、强贼,不光是活不下去,心中那口闷气不得发泄也是很大缘故,只能做强人了。 王定六:“哥哥那家乡就没有亲友乡邻,好歹事先帮你看看那契书?” 孙五:“那乡里多是他家佃户,受了那厮的好处,哪个肯提醒俺?俺又早早没了爹娘,不识几个字,直坑死了俺!” 众人摇头叹息,这孙五实在够倒霉的,要不是遇到王定六,人生会更悲催,忽见孙五又抬起头来拱手说道。 孙五:“能在此地遇到小官人和众位好汉,真真是小人的福气,其实小人在家乡还有一位师兄,是俺师傅的独子,好生了得,平日对俺颇多照顾,要不是他那些时日正好出去访友,小人岂能被那大户如此欺凌!” 王定六见孙五一副笃定的神情,也不由起了兴趣。 王定六:“哦?这么说哥哥那师兄武艺不凡?怎的一向未曾提起?” 刘赟等人也提起了精神,孙五此刻黑脸上兴奋的直冒油光说道。 孙五:“各位不知,我那师兄文武双全,两臂足有千斤之力,小人还没见过比他更大力的,就算二三十个张旺也近他不得,即便欧鹏和马麟二位哥哥也绝非敌手。” 王定六:“真是如此?!” 孙五:“小人绝无虚言!” os:真的假的?!怎么今日刘赟和高可立一来还不够,还逼出了孙五这么一位了得的师兄来?难道自己猪脚光环终于爆发了?… 张旺那种身手不算什么,在水浒众好汉中估计连号都排不上,但二三十个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更何况欧鹏、马麟也不是对手…那岂不是林冲、鲁智深或者杨志那种等级?!至少不会比刘赟差吧? 刘赟:“兄弟仔细讲讲,你那师兄使何种器械?如何不知你家小官人正要寻找名师嘞?” 在船上王定六就流露过向刘赟拜师的意思,可刘赟年轻抹不开脸面,又觉得自己刚刚答应来王家庄做教头,怎敢如此托大与王太公同辈?死活也不愿认他这个徒弟,只说可以传授对方枪法,却不可做师父。因此才有这一提议。 孙五听了,一拍脑袋憨笑几声:“哎呀!却是小人忘记了,小官人最爱枪棒!俺那师兄正好使得好一条钢枪,足足有四五十斤,车轮大的石磨也只一枪砸的粉碎,他家本是歙州山里的猎户,又祖传雕刻石碑,远近闻名…之所以一向未曾提起过,却也摸不准他如今在不在家…只因我师兄有一样嗜好。” 见孙五说的热闹之际,忽然声调低沉了下去,同样听得入迷的王太公在旁打趣问道。 王太公:“呵呵,有何嗜好?莫不是喜爱俊俏娘子?此年少常事也。” 孙五:“非也!太公不知,俺那师兄端的好汉,今年虽二十三四正值青壮,却也不近女色,我师傅急的头发都白了。” 王定六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孙五是典型的水浒世界江湖好汉们的价值观,不近女色就是好汉,倒是与梁山中很多位相同。 王安:“既不好女色,那定是好吃酒了?咱家酒店常会遇到这等人嘞。” 孙五:“不,也不太好吃酒,只是有些好赌,却是喜爱到外乡去赌。” 王定六:“喜欢赌钱?为何还要到外乡?” 孙五:“俺师兄说,在本乡本地赌,输赢全不尽兴,在外乡才得放开豪赌,倒也不是赖账,而是心中不觉亏欠。” 王定六是越听越感有趣,问道。 王定六:“但不知哥哥那师兄,到底叫甚名字?” 孙五:“俺师兄名唤王寅,却跟小官人是本家。” os:王寅?…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又不是未来梁山之人。 刘赟等人在边上也一头雾水的样子,显然也是未曾耳闻。 刚才听了半晌,王定六还以为是哪位梁山中的好汉在未上山之前的一段经历,可王寅这个名字的确与梁山好汉无关,但怎么又是如此熟悉呢?他沉下心来仔细的回想着。 os:王寅…歙州…我去!…原来是他?! 有水浒之心的帮助,王定六终于想了起来,心中高兴的刚要叫出口,却见一旁的王太公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嘶吼道:“我把你个骗钱的贼厮!” 扭头看去,见自家大人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显然悲愤至极。 弄的孙五也尴尬的不知所措。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南下泉州 孙五:“太公?员外?员外为何动怒?可是我师兄得罪了员外?” 王太公:“老夫问你,你师兄果然是叫王寅?!家住歙州?!二十多岁?!” 孙五又惊又怕的连连点点回道:“俺师兄的名字的确叫王寅,也是家在歙州不假,可如何会骗了员外的银钱?敢么是有人冒名顶替? 王太公想起前年受骗,后来被人嘲笑的奇耻大辱,至今还觉的气愤难平,十贯钱虽不多,却是被金陵城的坊间邻里耻笑了大半年。所谓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啊。 王太公:“既是名字是王寅,定不会错!就是他了!两年多前老夫在江宁城一家赌坊门外遇到一个叫王寅的贼厮,也是二十出头,正指点人拳脚,我见他似不是浪得虚名,便邀请那厮为我儿教授武艺,当场给了十贯钱定金,约在城西江边王家酒店,如今整两年半了,却再没见到人影,令老夫好不叫满城人等耻笑!” 王定六当然也记得这件事,不过当时他没怎么当回事,谁成想竟然是这么一位牛人?如果不是救了孙五,却不是要彻底与这位日后方腊麾下的兵部尚书失之交臂?看来自己多行善举,救了孙五,终于得到了没曾想过的回报。 说起王寅此人,虽然不在梁山好汉之列,可不是一般的草莽之将可比,其人精通谋略很有文采,不然也不会在方腊手下当文官,但却又武艺精熟。水浒小说中描写,在歙州城被宋江军突破的时候,王寅在仓皇突围之中还能撞翻李云,几枪杀了石勇,虽然这两位的武艺在梁山众人中排不上号,但随后在突围的危局中又力敌孙立、黄信、邹渊、邹润四将毫无惧色,这就不简单了。 尽管最后死在了豹子头林冲的枪下,但那是五人围殴啊,又是仓惶之际,正常情况下王寅绝对不比林冲差多少,至少要高于孙立、索超,甚至秦明的水平,妥妥的五虎将级别,既然是孙五的师兄,又与自己有这段未了的师徒缘分,那岂能放过?! 想到此处,王定六不顾王太公在旁气急败坏的大骂不止,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冲孙五唱了个大喏,慌的孙五连忙不明所以的起来还礼。 王太公也闭嘴不骂街了,疑惑的看着儿子:“大郎,这,这是何意?”… 经过反复衡量,王定六最终还是没有急着先去寻找王寅,因为皇莆琦提醒他,如今已然是四月下旬,那泉州再不去的话,那些大食来的种马恐怕赶上马匹怀孕运输不便,又要等到明年了。 因此他急忙借贷了两万贯银钱凑成三万余贯,嘱咐高可立继续训练乡兵,带着刘赟与皇莆琦,又找了两名伴当,坐着三千六百料的客舟,自五月初一离开江宁府直奔泉州。 一路之上昼夜航行,期间又向刘赟请教枪法,颇有心得,花了近一月才到了泉州,不禁令王定六感叹海路艰难。据说要是从泉州去南洋,往返最快也要半年多之久,这要是去现在的欧洲,还不得一两年?让他心里一阵发凉。 泉州也是大宋的福建市舶司所在,这里各国的人都能看到,皇莆琦熟门熟路,顺利带着他来到一座城外的庄园,看门面有着典型的中世纪欧洲风格。 os:嗯?不应该是阿拉伯风格吗? 庄园主人阿巴尼不在家,迎接他们的是一位白人。 皇莆琦:“麦根拓,你好!” 皇莆琦与一位褐色卷发的中年白人,来了个拥抱再加拱手的怪异组合礼。随后讲了来意。 皇莆琦:“阿巴尼在哪?某家带我家小官人特来找他的,是为了马种。” 麦根拓:“哦不不不,这可不关我事,你知道这批马很多人都抢着要配种,价钱可不便宜,听说路上死了一大半。” 麦根拓说着流利的官话,皇莆琦介绍说,此番子十岁就来到了大宋,至今已经三十年了。 王定六却从对方的话语里听到了更重要的信息。 王定六:“你是说又新来了一批好马是吗?哪里的马?” 麦根拓愣愣的转转眼珠,市侩的斟酌着话语。 麦根拓:“那么…你们是不知道这件事吗?对了,来了还不到十天…哦!那你们真走运,也可以说不走运。” 王定六:“此话怎讲?” 麦根拓:“我的意思是说,这批马中有好几匹非常棒,高度达到了七尺,有一匹甚至有七尺五寸,你们要是为了配种那可来着了,不过价钱恐怕会很贵。” 皇莆琦在旁不耐烦的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说道:“休要信口雌黄麦根拓,你这厮好的不学,在大宋恁的学的油滑,你当某家不知这么些年配种的人越来越少?尔等生意多不顺利,莫不是拿我等当冤大头?” 麦根拓:“嘿嘿,好吧,恕某家刚才无礼开个玩笑,那你等不配马种,莫非是要买马?” 麦根拓:“呃,恕老夫直言,这几十年老夫看了太多这种事,此于事无补也,大宋的马与大食、波斯的马无法育出良种,你岂能不知?就算这次的卡斯蒂亚马也不行,而且价格更贵,劳尔他们穷疯了,肯定会狠狠宰上一刀,买马实在得不偿失。” os:卡斯蒂亚马?那是?… 王定六在边上听的很认真,好在这个麦根拓的大宋官话非常标准,他一边听着,水浒之心飞速转动着寻找着相关的资料,听到这里不由精神一振。 os:卡斯蒂亚马?那不就是伊比利亚马吗?正是我需要的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伊比利亚种马 王定六:“这次难道是从西班牙来的?!哦,是从泰西来的?伊比利亚?还是阿拉贡?莱昂?!” 麦根拓听了他的话好像见鬼了一样,一双蓝眼瞪的溜圆。 麦根拓:“噢天哪!你知道伊比利亚?还知道莱昂?!不不不,这不可能,对了!你事先已经见过劳尔和加西亚吧?” 王定六不知道谁是劳尔和加西亚,不过也大概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难掩兴奋的继续问道:“不知这次来了多少匹马?某家全要了!在哪里?!” 麦根拓:“就在这里,呃不过我不能带你去,阿巴尼不在家…” 麦根拓是这里的雇工,却不是主人,当然无法做主,不过赶巧的是,正说着,阿巴尼和另外三名欧洲面孔的白人走了进来。 阿巴尼:“哦?!我的朋友,见到你太高兴了!” 谢顶的阿巴尼一看就是典型的波斯人,只不过穿着宋朝的衣服。 三名欧洲人面孔中,其中一个年轻人是他的同胞,另外一名黄发中年人是劳尔,来自卡斯蒂亚,也就是后世的西班牙,另一名黑发年轻人是来自卡斯蒂亚属国莱昂王国的加西亚。 皇莆琦与对方一番寒暄,再次说明了来意。几经翻译后,阿巴尼与劳尔等人对视一眼,阿巴尼叹了口气说道。 阿巴尼:“正像麦根拓说的那样,我的朋友,这次你来也许是你的幸运,但也许是不幸。” 王定六:“愿闻其详,我有足够的诚意想要得到这些种马。” 王定六的话被阿巴尼翻译过去后,劳尔点点头。 随后阿巴尼耸耸肩膀:“实话说吧,我就要走了,要回到塞尔柱去,啊啦在召唤我,遥远的卡斯蒂亚人和伊比利亚骏马来到我的家乡,而我的同胞又载着他们来到遥远的大宋找到了我,这一切都是啊啦的意志,我想回去了,所以我这里的一切都会尽快处理掉,包括我那七匹可怜的马,我不想让它们跟着我再受颠簸,所以你们是幸运的。” 王定六提出想去看看那些马,阿巴尼欣然同意,带着几人来到后面的马场。老远就看到其中有两匹肩高至少超过一米六的高头骏马,其中有一匹更高些,肩高超过了一米七。 所谓肩高就是指的马匹前腿肩胛骨,与马脖子最下面一块骨头的交界处,从那里往马的背部有一块凹陷,正是放马鞍的地方,人坐在那里,正好与马的肩胛骨平齐。 其他五匹马也不错,看样子是纯种的阿拉伯马,至少都在一米四五以上高度,典型的头小眼大,颈直额宽,样子比大宋当地的马要清秀,个子却高大的多。两匹公马五匹母马,四匹纯黑色,两匹白色一匹青色,只是其中两匹身上还留着脱皮的痕迹,稍显瘦弱,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而年龄都在十岁以上了。 远处的一溜马厩,是二十匹新到的伊比利亚马,以棕黑色和白色、黄色为主,肩高也统一都在一米五以上,最好的两匹惊人的达到了一米七多,这在伊利西亚马中也是极为罕见的,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后来更高大的安达卢西亚马。其中十二匹公马,八匹母马,都是五岁以内。 这些马乍一看其实比蒙古马纤细,因为腿太长了,但是说到培育马种,伊比利亚马最好的作用其实是混血用,尤其与高寒地区的马培育混血,才能产生既高大,负重又好的战马,就是后来的顿河马,阿拉伯马也是类似的作用,仅依靠中原马和草原蒙古马是做不到这点的,无论是在后世还是在目前的大宋。 仔细看完了伊比利亚种马,王定六冷静下心情,故意露出微皱眉头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那几匹大食马尚可,可年龄偏大,而这些伊比利亚马负重能力又不足,恐怕难以培育出好的战马啊。” 翻译过后,来自卡斯蒂亚的劳尔是个有经验的商人,虽然知道对方是在讲价,还是露出不悦的神色说道。 劳尔:“尊敬的先生,我这些马可都是纯血马,那些大食马在二十岁前还能繁育好几年时间不说,这些伊比利亚马则是全世界最古老的马种,适合与任何良马培育混血,如果您只是想拿他们去驼粮食或者耕地,那它们连大宋的马也不如,您讲的是外行话,您真的是来买种马的吗?” 王定六:“呵呵,如果一匹好马连驼粮食和耕地都不会,那还能干什么?” 听了翻译的话,旁边那位年轻的小伙子加西亚忍不住说道。 加西亚:“它们的后代能战斗!就算它们自己也能踏过敌人的胸膛!能奔跑如飞,这不正是大宋的马所缺少的吗?” 劳尔制止了加西亚的冲动,王定六瞥了他俩一眼,嗤之以鼻道。 王定六:“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大宋军队所穿戴盔甲的重量,那要将近七十磅!懂吗?凭这些战马的小细腿能承担的了吗?” 劳尔和加西亚听了后脸涨得通红,却被问住了,他们是知道些大宋着名的铁扎甲的份量的,但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这些大宋的奇葩官员们,将那些铁扎甲都用在了步兵身上,而不是像欧洲的骑士那样用在骑兵身上。这也造成了大宋骑兵不伦不类的被动局面,而大宋自己给出的理由则是,正因为大宋战马不行,所以才索性加强步兵的防御。 其实这是典型的怠政,不但使得大宋的骑兵更弱,也让大宋的步兵机动力更差,很难真正取得一场战争的胜利,可就是这样错误的犬儒战略,却一直实行了一百多年,东京城外蓄养了两万匹的马场,一直到靖康年间被大金国接收,也没真正用在实处。 但此时王定六的话,却让两位不知情的外人哑口无言。 半晌后还是劳尔勉强回了一句:“这些都是您要解决的问题不是吗?这也是您来这里的目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求购骏马的人 王定六没再怼两位国际友人,气势占了上风,目的达到就行了,装13不能装圆了,最终目的还是要尽可能的砍价。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王定六:“唉!我不远数千里而来,实在不甘心空手而回,说个价吧,某家全都要了!”… 最后的结果是,阿巴尼的七匹阿拉伯马折价三千五百贯,劳尔的二十匹伊比利亚马以一万六千五百贯,总共两万贯的价格将这些马全部买下。大手笔交易达成也起到了立竿见影的作用,劳尔和加西亚立刻喜笑颜开,连脖子都是红的,阿巴尼的秃顶似乎也在冒油。 这个价格其实并不算高,要是劳尔两人等待个五年到十年,也许能比这个价格卖得更高,但不会有人一次性买这么多,做生意的都怕压货,喜欢回款快速。 加西亚还答应了与王定六三人一起回到江宁待一段时间,查看下马匹的情况,今后的五年,劳尔会从大食和伊比利亚再拉来不少于三百匹四岁到八岁的种马,以每匹八百贯的价格,由加西亚直接送到王定六的驻地。 皇莆琦仔细检查了一遍二十七匹马的身体状况,为此又多呆了三天,趁此机会王定六也找到了一家木棉纺织作坊,签了三年契书,雇佣了一百名织娘,购买了五千斤棉花和三千斤种子,几人才从泉州驾着五艘大海船,装运种马返回江宁府。 五艘客舟都是三千六百料,是王定六在泉州以每艘三百贯的价格新买的,水手中有三分之一签了三年契约,其他人都是花了高价雇佣,到了江宁府后再自行回转。 途中在广州停靠时,王定六也没到岸上太远的地方走动,只在陆地上站了站,却还是引来了有心人的注意。 “敢问大官人可是这队客舟的东主?我家主人有请。” 一名军官打扮的男子冲王定六施礼。他扭头看去,见不远处一群人簇拥着一位四十五六的长须中年人,暗黄的脸色似有病容,正在拱手微笑。 王定六:“小可王定六,江宁府客商,敢问老人家有何吩咐?” 这位老者风度不凡,身边好几人看着颇为精悍,从衣袍领口内能看出暗藏甲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须知着甲在大宋可不比携带刀剑,那是真的要被官府过问的。 “老夫房如海,辽州榆社人士,现离任泉州出永兴军节度使。” os:节度使?大官啊,房子都如海,是很有钱吗?看着倒不像。 王定六:“见过房官人!” os:这位大官人家住山西那边,怎么到这么远的地方为官,还一下子又调回北地,真能折腾啊。 房如海说话微带气喘,声音有些嘶哑道:“哈哈,需知老夫在阿巴尼那里晚到了一步,一路从泉州追赶,总算是追上了。” 王定六:“哦?但不知官人有何见教?” 房如海扫了一眼王定六的几艘大船,捋髯笑道:“老夫自然是为了买马而来。” 王定六心里早料到这一出,不然追这么远还能干啥? 刚要拒绝,只听对方又问道:“不过见郎君一次购买如此多的海外骏马,心有疑惑,不知郎君可肯见告,为何如此豪掷万金,莫非是为江宁府培育种马?” 王定六一愣,沉默片刻才回道:“小可确实有自行培育马种之意,此乃小可自幼喜好,与江宁府无关。” 房如海:“原来如此,那么不知郎君,可否割爱一匹好马?” 王定六:“这个嘛,不瞒官人,这些骏马价值不菲,恐非千金能得。” 房如海不出所料的摆摆手说道:“无妨,郎君说个价吧。” 王定六:“最低两千贯!” 话刚出口,就听方才问话的那位虞候喝道:“放肆!竟敢如此无礼?你这厮怎么不去抢?” 王定六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房如海喝退虞候,苦笑道:“不瞒小郎君,本官清廉,任上少有进项,宦囊羞涩,两千贯未免有些多了,五百贯如何?” 王定六心里嗤笑一声,他是绝不可能答应这个价的。 os:呵呵,您老都做到节度使了,难道真就缺这么一匹好马? 王定六:“敢问房官人,为何如此执着于一匹骏马?莫非官人也是自幼嗜好?官人在北地就无好马可寻?” 房如海摇头叹了口气:“老夫惭愧,并非是为本官自己,乃是为犬子求购,老夫家中独子自幼习武,酷爱战马,他数年前自打见过一匹大辽国的六尺六寸宝马后,便四处求购相似的高大战马而不得,此次本官恰逢官人来泉州买马,才因此厚颜求购一匹。” 王定六微皱眉头,心里为难。老实说他真是一匹马都舍不得,能买到这二十几匹马纯粹是走了狗屎运气,数量离他的要求还远远不够。要打算快点培育出新马种,起码各种马需要百匹,最低三十匹不能再少了,不然恐怕得二三十年才能见效。 马匹最低交配年龄是四岁到六岁之间,取中间值是五岁,就算王定六知道后世良马培育的大致顺序,也至少要三代相互混血,交叉培育才能得出最后的理想马种,也就是说,他至少需要十二三年才能见到最终成果,这是最快了,六七年只能看到大致趋势。 本来种马就不够呢,哪还有往出卖的空间?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以甲换马 而且他要的成果不仅仅是培育出一匹、两匹来,而是一出就要数十匹上百匹,否则等这些马一代代一匹匹慢慢繁育,恨不得都到元朝了差不多才能养成规模,那还有球用? 而且五百贯的价格也太低了,管你是不是清廉?既然是买卖,怎么也不能让自己亏本吧?他又不是开善堂的。 王定六:“此事恕小可不能从命,官人的出价太低,更何况小可还有个先决条件,即便是卖与官人的公子,也希望能在一年后,小可配完马种再出售。” 虞候说:“使相官人与你买马,是抬举你,莫要不知好歹!” 另一虞候道:“真是小人吝啬,不识抬举!眼里只有那些阿堵物!” 房如海身后从人尽皆面露怒色,纷纷指责他,王定六也不在乎,北宋可不是明清年代,这个年代对商人的保护还是执行的很严格的,再说大庭广众的这许多人在,量这房节度使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os:节度使相公又怎样?北宋的节度使可不像五代之前那样大权独揽,官民皆管,要是在五代时期之前遇到所谓的节度使,这些马一批匹都保不住,全归你老子也认了。可现在的节度使除非是蔡京、童贯那类人,否则根本就毫无实权,就是个样子货,想唬谁呢? 房如海也果然没有发作,反而止住了众人的斥责,沉吟半晌道。 房如海:“本官实在宦囊羞涩,不如以其他物件代替银钱,凑足千贯可否?” 王定六:“官人且说何物?”。 王定六也有些好奇,对方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交换。 只见房如海身后的几个武将虞候出去,不一会带人抬来三口雕花长木箱。 房如海:“小郎君请看此物如何?” 打开箱子后是,是一副美轮美奂的铁甲躺在里面。拿出来细看,从头盔、顿颈,前后甲衣、甲裙、披膊、臂甲等一应俱全,上面雕刻的纹路,装饰的吞口造型也异常精美华丽,就像是不可多得的艺术品。 房如海:“此套铁扎甲为禁军制式,装备成本价格三百贯,对外售卖何止四五百贯?三套甲胄再加上四百贯银钱,购一匹五岁口六尺六寸以上的宝马,可乎?” 王定六有些贪婪的抚摸着这三副铁甲,心内震动不已。 os:我的天呐!这就是闻名已久的宋朝铁甲?太精美,太难得了… 他的惊叹绝非做做,宋朝铁甲他不但在这个时空没见过,就算在后世也同样没见过。因为在现代就没有一件宋朝的铁甲出土现世,当然更连图片都没一张,不得不说是一大遗憾,今日终于得见真颜了。 这副铁甲拎起来大约是二十多贯铜钱的重量,大约有六十来斤,打磨的光滑细腻,摸着像缎子一样,任是谁见了都要动心。他有些不敢相信的抬头看着房如海问道。 王定六:“官人…真要用这三副甲和四百贯钱,换一匹宝马?” 房如海不知为何,那一瞬间眼神有些异样,但还是微笑着点点头。王定六本来的确有些心动,见状忽然想起一事,洒笑道。 王定六:“哈哈,官人何必相戏?我大宋对甲胄管制极严,特别是铁扎甲。小可一介草民,如收了这三副铁甲,怕是官府一纸诉状,小人就要吃官司,不妥不妥。” 房如海闻言苦笑着直摇头:“哎呀,郎君太过小心翼翼了,本官绝无陷害之意,况且想我大宋许多规定,又哪里执行的一板一眼过?乡间村坊中铁甲亦不新鲜,郎君家中又自有村保乡兵,何来吃官司之说?” 王定六又想了想,确定找不出什么其他的陷阱圈套之类痕迹,反正少一匹马也无关痛痒,终于还是对铁扎甲的贪婪之心占了上风,咬牙说道。 王定六:“好!既如此,只要令郎能忍耐一载,小可就答应!” 房如海大喜,忙令人送上银两,王定六包好三副铁甲,一直到回了自家船上还觉得不可思议。 os:这位房大人也太溺爱自己的儿子了吧?宝马虽好,可一下子拿出三幅珍贵的铁甲来,外加四百贯钱,怎么看都是亏了,这究竟是为何?该不会是假的吧? 王定六带着疑问,找刘赟仔细观看把玩,对方也看不出究竟。 启程后房如海的船与他的五艘客舟编成一队继续北上。一路不必细表,二十日后到了明州… 房如海:“这位就是老夫犬子房玄度。” 房如海宠溺的看着自己的独子,后者的眼神一直都落在那群马上,在皇莆琦的带领下眼也舍不得眨的挑选自己的坐骑,最后挑选了一匹肩高六尺六寸的灰白色伊比利亚母马。 也多亏了皇莆琦这位兽医照料以及加西亚的尽心尽责,二十七匹宝马一路上没出什么大意外,只是有点掉膘,到了江宁后调养一段就能好转。 为此,那位二十一二岁的年轻衙内一个劲的点头赞同,甚至就算王定六不提,他都会主动请求暂时到江宁府住一段,照顾他的宝马。 王定六则见了面后,一直愣愣的看着这位年轻矫健的青年官二代,内心又是一番波澜起伏。 os:房玄度?…这,这人莫非就是日后田虎手下,镇守榆林县的那位大将?我!我这是终于人品爆发了吗?竟然又遇到一位五虎级别的大将?难不成我在水浒世界中,真的是与梁山好汉无缘,冥冥中让我专门挖田虎、王庆、方腊其他三大寇的墙角?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怀疑 房如海与儿子汇合,一家一百五十多人索性退了所在的客舟,改乘王定六的海船,路上也多了叙话的机会。五七日后早到了江宁府,双方之间已经熟络到叔侄相称了,王定开随口问道。 王定六:“世叔在江宁府可有门生故吏,亲朋好友需会见?” 那位官二代房玄度脸色一变,房如海却微微苦笑的摇摇头。 房如海:“还是直奔贤侄的王家庄吧,老夫去拜访一下太公,看一看贤侄的作坊即可。” 王定六将房玄度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奇怪,也没多问。众人继续沿江而下,过龙恩洲夹江后便望见江边远远一处高大围墙,足足有七八里,都超过一般小县城了,让众人好生惊呼一番。 码头也已经修建了两座,伸出江岸数十丈远,停留着十几艘大小不一的船舶,其中十艘正是与王定六所买的海船一模一样。 房如海站在船上,凝神望着不远处围墙内隐约可见的各式作坊,见里面烟气蒸腾,人员往来不断,十分热闹。 “贤侄真是做的好大事业!不愧江宁府一方富豪啊。” 王定六赶紧谦逊一番,心下也是感慨万分,见庄院和作坊区都已经基本完成,江边二层的酒店也遥遥在望,几排三丈长短的大红灯笼在顶楼鳞次高挂而下,上写着王家酒店、金陵白酿等字号酒幌,老远就能看见,夜晚必定会显得更加醒目耀眼。 与两三月之前走时,更与半年前端的不可同日而语… 此时已是六月底,王定六满载而归,将房如海一家及随从在酒店安置下来,原来这两个多月不仅仅是王家庄建设大部完工,连带这附近的一些设施也在逐渐齐全。已经有嗅到商机的江宁府商人,在王家庄官道对面开辟出了一溜产业,仓库、店铺、客栈、茶楼等先后开始出现。房如海家一百多随从来的正当其时。 第二日,王定六又带着房如海父子参观了天阙村。天阙村村民现在已经满三千人,估计半年后将正式升为都保,村民也在原本木屋基础上完善了自己的新房子。千亩田地也早已种上了蔬菜和一些瓜果。 整个王家庄虽不能说是富裕豪奢,却是作坊林立,气势非凡。 在房家父子眼里,这王家庄远比他们想象的大,分为内庄和外庄,居然除了几大作坊外,还有一座军营和船厂。那船厂据说还是大宋长江沿岸上唯一的一座修理厂,正有两艘官军战船在此停靠。 此外,王家仅大海船就有十五艘,再加上摆渡以及运输的内河草船,王家拥有不下五十艘船只,更别提还在扩建的码头和各类仓库,以及热火朝天的白糖、肥皂、煤球和白酒作坊。昨日随船而来的那一百名织娘,正领着两三倍的女徒在一处空地晾晒棉花,说是准备制作棉布,那可也是大宋一种稀罕物,此处又要新建一座纺织作坊。 看了王家庄的布局后,房如海父子目瞪口呆,暑气蒸腾的大热天里,房玄度忍不住倒吸口冷气说道:“没想到这位王大官人直恁般奢遮!” 房如海有些面色变幻不定的捻须点头。 房如海:“我大宋豪强都是在土地上打转,如此多产业作坊的富豪不说没有,却绝不多见!非是数十上百年经营不可得。可难以置信的是,不过才半年时日,这王家人如何经营到如此程度?虽亲眼所见,仍感匪夷所思啊。” 房如海宦海多年,眼光毒辣,见庄内军营、作坊、船厂等面积如此之大,如何觉不出其中奥妙?脑子里不禁冒出一个念头,此枭雄之姿也!随即却又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房如海os:此地何处?江南首善之地也!距离江宁府不过二十里,真有什么不轨之念的话,这位王大官人却又目光狭隘了…难道是,另有缘故? 也是王定六太过自信,才让房如海如此轻易窥探到了他的一丝野心。此刻他坐在王家庄客厅内,面对房家父子显得有些轻松的品着好茶,正琢磨着对方到底打的怎么个主意? 房玄度这个人,通过这几日的观察还是非常值得拉拢的,血气方刚有正义感,还没什么官宦衙内的架子,很单纯的武将世家。 可能房如海身体不大好,大概率没撑到田虎造反就过世了,所以才导致房玄度被田虎拉拢走了。而日后房玄度的表现,仅仅武艺这一项也能让人刮目相看。 水浒中无论简本和繁本哪种版本,都对他评价不低,比那位屠龙手孙安差不了哪去,孙安并不逊色与玉麒麟卢俊义,而房玄度使一口斩马刀,与孙安两人曾大战了五十合不分胜负,最后是死在解珍的夹攻之下。这侧面也证明,房玄度其实与卢俊义也相差不多。 os:武将世家出身,多少还知道些练兵之法吧?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太可惜了,最好还是到某家碗里来吧… 想到这里,王定六随口问道:“世叔仅在泉州呆了两年就调任永兴军,似乎在我大宋不常见啊?莫非是朝廷特意照顾,让官人离乡近些?” 王定六随口说完,房如海还未讲话,房玄度却恨声骂道:“还不是朝廷的那帮奸贼!连官家…从上到下都没好矬鸟!”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大宋是要亡啊! 房如海:“放肆!跟你说过多次了,不可对朝廷心怀怨怼。贤侄莫怪。” 王定六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见房如海喝止房玄度,也有些好奇这父子俩究竟有何内情不好名言,此时房内还有刘赟、高可立二人、及郑天寿、皇莆琦等众教头俱在,便劝慰道。 王定六:“世叔不必担忧,小侄这里皆心腹之人,绝不用担心有些话外传,尽可不吐不快。” 房如海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后,忽然紧盯着王定六的脸,探出身子来盯着他的脸,沉声问道:“贤侄,有句话或许稍显冒昧,却又着实不吐不快。” 王定六:“世叔但讲无妨。” 房如海沉默片刻,冷哼道:“那汝家,意欲何为?!” 王定六心里一激灵,就觉着房如海的一双老眼好像看到他心里去了,心说怎么回事?我哪漏了破绽了?目前为止可能全大宋也就我一个人知道北宋还有十几年就要灭亡了,难道你也知道?你也是穿越过来的?当下强装着镇定:“啊?小侄不明白您是何意?…” 就见房如海伸手一指窗外,朗声问道:“贤侄在这江宁府开荒造田,兴办作坊,整备码头都还罢了,此庄内玄机颇多,可藏兵数千,你可是有何打算?” 王定六一阵张嘴结舌,心说原来是这个啊,吓我一跳,随后苦笑摇头:“哎呀,世叔千万别误会!小侄只是个买卖人,最多不过一腔热血,见我大宋马政败坏,不思进取,身为华夏之民,想为大宋尽一份心力罢了,天日可鉴!修这庄院,建乡兵营,也不过自保而已,以图令那些贪官污吏,江湖屑小等试图乱伸爪子的鼠辈们知难而退。” 我那乡兵营就是吓唬人的,让想占我便宜的人掂量掂量,我没别的意思。 房如海板着脸看了他半晌,忽然摇头洒笑说道:“嘿嘿,老夫姑且信你。大宋要是像贤侄这样的有识之士多些,也不会到如今的地步。马政败坏?呵呵,何止是马政败坏而已…整个朝廷狼藉狗行之徒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辈纷纷秉政!尸位素餐,欺上瞒下,豪奢浮夸,自欺欺人也!…长此以往,某看这大宋是要亡啊!” 房如海说到痛恨处,气的啪啪直拍椅子,把王定六弄的莫名其妙。 os:这什么情况啊?…怎么说着说着,突然之间就我大清…哦不对,我大宋要亡了?不至于吧? 王定六:“世叔且不必动怒…小侄不解,敢问何以有此结论?” 王定六当然知道北宋的结局,也就是这十几年的事了。 但是说实话,截止到目前为止,他还真没看出这大宋朝要亡的征兆。百姓的日子虽然不像后世很多人讲的那样富足,起码比其他封建朝代要强不少,就是山贼多了些,可也不至于说的大宋什么都不是吧?不知房如海又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呢? 房如海:“贤侄可是觉得老夫危言耸听? 王定六:“呃,小侄见识浅薄,愿闻其详。” 房如海:“呵呵,你又可知本官是如何被调往永兴军?” 王定六摇摇头,刘赟等人也好奇的竖起耳朵,房如海感叹说道。 房如海:“只因八年前,那时老夫还是大宋军器监少监,在一次官家校阅禁军,为即兴的画作题跋时,忍不住说了一句劝谏的实话,就被蔡京、杨戬、童贯三人进了谗言,恶了官家,导致之后七年换了五个为官去处,颠沛流离苦不堪言,直至现如今一介文官,却被高挂永兴军节度使荣耀虚衔,实职差遣却一路贬为从八品,直成为大宋百五十年的一桩笑谈!” 房玄度这时在旁忍不住咬牙恨声说道:“要儿说阿翁不如弃了这狗官职,省得受那奸贼们的鸟气!” os:七年换了五个地方当官吗?一路上听房家父子讲述过,这几年房如海上任的地点好像分别是从东京汴梁到四川,再到河北,再到山东,再到泉州,再回到陕西…可着大宋地图对角来回调动,的确是故意的无疑。 房如海:“老夫在从京东路去泉州的路上,还遇到了贼人下毒,令腹脏受创至今未愈,地方官府只推给贼匪,不了了之,但老夫知道那就是三贼指使的。” 说到这里,王定六记忆中北宋的史实与水浒世界的现实就不相符了,蔡京历史上八年前好像知大名府,或是刚到东京,还没获得赵诘的信任吧?至于那童贯好像是在杭州公干,与蔡京刚刚相识,两人还在互相取暖的阶段,不可能有机会同在赵诘身边,斥责房如海的… 不过不管蔡京这三个人当时是不是机缘巧合凑在一起,以北宋的官场文化环境,大概谁都不喜欢当众打脸的官员,特别是还打了皇帝的脸。这房如海也是过于耿直了些吧?他不禁有些好奇当时房如海到底说了什么话,让赵诘和三贼如此痛恨报复他。 王定六:“世叔到底八年前说了甚言语,得罪了三贼和官家?” 这时,只见房如海迟疑了一下,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王定六。 房如海:“贤侄觉得,老夫送你的三幅铁扎甲如何?” 王定六:“精美绝伦,战阵至宝也!” 不但王定六这样肯定的回答,刘赟和王寅等人也是点头赞同。 房如海却嘿嘿冷笑道:“可老夫要说此乃华而不实,中看不中用的浮夸之物,贤侄以为如何?” 王定六:“什么?!这,怎会如此?!莫非这铁扎甲是纸糊的不成?” 房如海:“哼!虽非纸糊,可也并不比纸甲强到哪里去,耗费银钱却百倍之,如何不是华而不实?”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宋朝的铁扎甲真渣 刘赟:“还请官人恕小可多嘴,这如何可能?某家曾拿起细看,那三副扎甲的确是精铁打造,重量不下五六十宋斤,虽华美却不失真材实料。” 刘赟一路上原本见了王定六的三套铁扎甲欣喜不已,想要讨要一副的,今日所闻无疑当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让他感觉难以接受。 房如海:“哈哈哈!尔等此语与那蔡京、童贯、杨戬等辈所言如出一辙,可见官家定也是深信不疑!” 众好汉面面相觑,不知所以…房如海见状令房玄度取来自用的斩马刀和随身钉锤,打开三副铁扎甲,摊开在石桌上摆好。又见高可立腰侧正好带着自家的单刀,也一并令其近前。 房如海:“好汉这把刀可是宝刀?” 高可立:“这个嘛,某家这把刀虽不是甚的宝刀,也是精铁打造,等闲十几贯也买不到。” 房如海:“那好,你可全力一刀斩下,看看如何?” 高可立扫了一眼四周,见王定六等人点头答应,遂拔出刀来一道寒光砍下去,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众人凑近看时,那副铁扎甲毫发无损,高可立的刀也安然无恙。 os:这不是挺好吗? 房如海见众人面露不解,再命房玄度抽出自己的斩马刀,用力斜切,又是一声“嘡”的刺耳声响,众人再看,忽见那副铁扎甲竟被砍出了一道深痕。 高可立直咂舌的叫道:“阿也!衙内这是宝刀吧?强过小弟这把甚多!” 房玄度却面色肃然的摇了摇头:“某家这把虽然强过贤弟这把,但在西夏算不得甚么宝刀,只是一什长所用,装备价不过五贯。兄弟可敢与某家对斩试刀?” 高可立略一迟疑,就答应下来说道:“有何不敢?” 两人拉开了架势,众人也凝神观看,只见电光火石间一阵大响,两人对砍了三四刀,再看时,见高可立的刀竟崩出了一块半寸长的口子,两相对比,高下立见。斩马刀与与单刀虽不相同,却都是制式器械,有着相似可比性。 高可立因此摇头笑道:“衙内这刀却是好刀也,不知那西夏寻常兵士的刀枪如何?可真能与此相比一二?” 房如海这时指着两把刀评价说道:“老夫在军器监多年,岂不知西夏此种刀造价不过一二贯而已,多年来我大宋西军将士,无不以得到一把西夏士兵用刀剑为喜,为何?实乃西夏和大辽早在数十年前,灌钢之法已超过我大宋,而我朝不仅技不如人,装备造价还一直居高不下,因此我朝虽然人多势众,却始终拿一个小小西夏不下,连年损耗甚巨。” 刘赟:“这倒是实情,小人去过西夏,的确知晓多年前,那里的军民的确都为有一件西夏刀剑为荣。可据说西夏已将自家灌钢秘法送与我大宋了,以示议和之态,可有此事?” 房如海:“好汉见的极明,西夏的确已经明面上将灌钢秘法送与大宋,可实际上自家依然保有绝密,而我大宋贪图表面上的虚荣,不以为怒反沾沾自喜,也因此自十余年前开始,大宋、大辽、西夏这三国,冶炼水平便已拉开了距离,以我大宋冶炼之法最为落后,此事乃三国心照不宣之密也!” 众人闻听此话后议论纷纷,全然不肯信。只王定六若有所思,皱着眉头看着一个地方发呆。却见房如海又冲房玄度点点头,后者抽出一根三尺短锤,边比划着石桌上的扎甲边说:“再看这只大辽、西夏马步军所用钉锤,试试大宋铁甲成色?” 说着当啷一声,一锤狠狠砸在华丽的扎甲上,众人看时,隐隐有一浅痕,貌似还算不错?… 房如海:“嘿,战阵之上,那里就只有一锤子买卖的道理!” 话音未落,房玄度再度挥舞短锤连连砸下,又是一通叮当乱响,众人再凑近细看时,却见扎甲叶片上已经有些细密不规则的纹路。房玄度再度拿起短锤又是乱砸,这次不到十下,这华丽扎甲竟被砸得四分五裂,叶片粉碎,明显不可修复了。 房如海:“你等可看出了端倪?” 一旁的刘赟犹豫着说道:“总共三数十下,一副铁扎甲就算报废了,若是战况激烈之下,身穿此甲的战将性命堪忧啊。” 房如海点点头,讽刺的笑道:“若是这种铁甲只要数十贯钱,老夫也不多说了,最多是不堪用而已,可偏偏此等甲胄要几百贯才能装备,还大量存在,大宋军队如何能全力以赴的作战?老夫在军器监五年,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就以此种铁扎甲的韧性,不论如何保养,不出十年必然朽坏碎裂,如遇战阵寿命更短,故而贤侄多有得罪,老夫却是骗了你也!这三幅铁甲加起来连五百贯都不值!” os:五百贯?白给都不能要,样子货的铁甲要来干什么用?送死吗? 王定六脸色阴沉的站在那里,拿着如渣一般的铁扎甲一言不发,只是在皱眉沉思着。 房如海咳了几声又说道:“大宋普通的刀,遇到大宋制作的铁甲,还算正常无恙,那是因为同样出自大宋的冶炼之法,而遇到大辽、西夏更上乘的冶炼法制出的刀枪和锤箭,就是这样的下场。虽不能说完全不堪用,但却物值不符,多耗银钱。长此以往,国力日渐颓败也!” 第一百一十八章 真相扎心 高可立和刘赟等人面面相觑的摇摇头。 刘赟:“某家还是觉着难以相信,不是说我大宋,戎具精劲,近古未有么?” 房玄度:“啊呸!此不过欺世盗名之言也!皆出此谄媚阿臾之辈口中,不然岂不断了许多人财路?我家大人八年前在校阅禁军时,见官家只顾品评那副描绘禁军队列的画卷之精美,甚至亲自提笔修改描绘,引得众臣喝彩,实在没忍住讲了一句,我大宋军中甲胄如今大都华而不实,不可再涨浮夸之风,还望官家明察。不想此话就当场恶了官家。” 房如海:“唉!若是只有官家恼怒,尚可担待些,却不想在场的蔡京、杨戬、童贯等人,竟指本官无中生有,说老夫暗讽官家浮浪不堪,藐视至尊。官家当日怒形于色,不数日老夫便被贬职蜀中,后来竟至七年间颠沛流离五处,受尽了排挤冷落,还差点被毒杀身亡,起因不过是一句实言而已。” 高可立听到这里猛的一拍石桌,大怒喊道:“此等狗朝廷,如何不让人泄气?!俺要是碰到蔡京那三贼,直射杀了早点为国除害!” 在场的众人纷纷气愤附和,痛骂不休。 王定六却在快速回忆着后世的一些资料,虽然真实的历史与水浒世界多少有些出入,但他愕然发觉,关于铁质盔甲这一块,双方竟有着惊人的相同可疑之处。 比如后世关于两宋时期铁扎甲的史料,就有一个巨大的疑问存在,那就是不见有任何出土铁甲存在。 说起历史上华夏古代的铁甲出土,从春秋战国时期开始就有,直到秦汉隋唐,以及两宋同时代的辽、西夏、大金、蒙古,都有出土铁甲,却唯独没有宋朝!这是一个无法解释的谜团。 大宋在史书资料上还一直自称披甲率高,记载是超过了七成,可现实中出土的铁扎甲却一件都没有!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无法自圆其说的疑问和漏洞,就好比夏朝一直缺乏出土文物作为存在佐证一样。 但夏朝毕竟相距现代太过久远,加上地理环境的多次巨变,很多物证湮灭在历史尘埃中还算情有可原。可两宋时期毕竟才不过八九百年而已啊,怎么会没有铁甲出土呢? 王定六此刻搜寻了所有记忆,确定是没有遗漏,北宋包括南宋,都没有哪怕一件铁甲出土,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不是怀疑宋朝没有过铁扎甲,眼前刚刚破碎的铁扎甲就是实物,但是为什么没有出土呢? 这里是水浒世界,与现实世界还有点差距,但现实世界都没有铁扎甲出土,这个世界的铁扎甲今后就会遗留下来吗?他同样表示怀疑。 os:还是说,此刻发生的这一幕是水浒之心有意营造的环节?目的就为了给房如海这样的官员鸣不平,让自己探究历史的真相? 不管怎样,我如今身处这个世界,为了整个华夏的命运也好,为了自己今后不被这些铁扎甲坑了也罢,都不得不去探寻真相,那么造成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到底又是什么呢? 王定六沉思想了半天,只试图在后世的历史资料中寻找原因,最后找到了两个最有可能的因素。 一个可能是,正如房如海所言,也像是他这段时间亲身体会的,大宋朝整个年代浮夸成风,大多习惯言语夸大。 比如号称披甲率七成,也许九成九都是皮甲和纸甲,甚至麻布甲,而铁扎甲太少,因此相对的后世出土的铁甲就少,一直还没被发现;否则没道理连战国秦汉时期,以及唐朝和元明清的铁甲都有出土,甚至西夏大辽的都有,唯独没有宋朝的吧? 另一个原因是,宋朝的锻铁技术确实已经相对落后,而绝不是像宋朝自己官方记载的那样领先。很可能汉唐五代时期的冶炼技术到了大宋,已经因为因循守旧,因为自大而停滞不前造成了断代,始终没有解决炼铁含硫量高的问题。炼铁含硫量高的问题,也是后世通过大宋的其他军用和民用铁制品出土发现的问题,并不是他的臆测。 而这个问题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很可能炼制的铁扎甲太过脆弱,战场上被重武器破甲的几率极高。就像房如海父子刚才展示的那样,进而后世保留下来的铁甲也很少,出土的一件也没有。 王定六个人倾向于认为两种可能都有,宋朝的冶炼技术本来已经稍稍落后,但好大喜功、浮夸贪腐之风盛行,使得大宋朝从上到下隐瞒了真相,没人愿意承认。 宋代华夏的冶炼技术,都是灌钢法,直到十八世纪欧洲的坩埚炼钢法出现之前,灌钢法都是最先进的。因此来说,通过历史字面资料来理解,说大宋的冶炼技术是世界最先进的并没有错,只是没提到跟同时期的大辽和西夏以及大金国比水平如何。 顺着历史再往下捋,元、明、清虽然也是灌钢法,但灌炼次数一再减少,直到明代时一次炼成,比之宋朝又有所进步。 不管愿意承认与否,实际上是蒙古人从欧洲带过来的技术,包括改进的布面甲,才使得灌钢法和盔甲技术更进一步,一路发展延续到明清。 回来再看当时的宋朝周边这几国,西夏和大辽可以断定也是类似大明朝那样,通过减少灌炼次数,使得灌钢法前进了一小步,但是与北宋其实并没有拉开代差。不过房如海父子的举动,却让王定六无意中从记忆里,震惊的发现了当时四国中的一个小bug,女直人,大清女真人的祖先,也就是大金国的冶炼技术秘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猥琐发育的大金国 宋朝的冶炼技术,在当时不仅已经稍稍落后于周边的辽国和西夏,竟连看似愚昧落后的大金部落也大大不如。 不要觉得奇怪,他已经找到了根据,水浒之心提醒他,后世二十世纪六零年代,在黑龙江小岭东川出土过一个大金国的炼铁炉子遗址,发现了金国在使用世界上当时最先进的原始坩埚冶炼法,同时也出土了大量的从铁锅、铁铲等民用品,到枪刀等军事用品作为佐证,证明了大金国虽然政治上、经济上落后,但是在军事冶炼科技上意外的强悍,这则报道他是看过的。 如今想来,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大金国突然之间就能摧古拉朽的覆灭了大辽和北宋了。 历史上覆灭一个国家可能会是一次偶然,但不可能总是一个接一个偶然发生,必有必然的缘故。 正如后来的蒙古一个接一个灭亡了百余个国家,那是偶然吗?必然有它先进的军事实力作为支撑。 大金国也同样,就算能偶然灭了辽国,也不可能偶然间又灭了北宋。实际上灭辽国就不是什么偶然,而是他的军事科技、他的冶炼工业水平已经超过了辽国,他的重要战略物资马匹又不次于辽国,再加上辽国自身的腐朽,以及大金国从上到下的悍不畏死,战术正确,所以才能顺理成章的灭了大辽。 要说唯一的偶然,其实就是大金国的龙兴之地黑龙江,刚好盛产石墨,在冶炼时可能无意中用到混合了石墨的黏土,形成了原始的坩埚冶炼,暗自猥琐发育,让大金国一跃而成为周边冶炼工业技术最强的国家。 你可以说这是大金国的国运到了,但并不是北宋灭亡的必然原因,必然原因还是房如海父子给他讲述的,北宋从上到下的那种浮夸、虚假、自欺欺人之风。 如果真像房如海所言,那宋朝的的冶炼工艺技术,和他的制甲最高水准,也许只能停留在艺术画卷上。因为画卷怎么画都可以,还可以让赵大艺术家及其祖辈们指点江山,指出哪里画的不像,画得不够好。 这么说并非无脑黑,宋代的很多位皇帝,那可是很有艺术修养的,往往琴棋书画,书法音律皆通,直接称其为艺术家一点不为过,尤其是靖康之耻这位宋徽宗,一部书画作品,在后世那是要以上亿元的价格来衡量的。 也因此导致大宋朝的冶炼技术,更可能不但只停留在书画上,还烙印在宰相给官家的文报资料上,即那句着名的“戎具精劲,近古未有”。于是官家和全国百姓就都信了,所谓诈骗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自己都骗。结果自然也就是造就了历代皇帝最悲惨的下场。 这八个字的形容词甚至连很多后世的史学家们都深信不疑,认为宋代既然这么富裕,那军队就自然应该真的兵甲犀利,远迈前朝,为历代封建社会之最。 宋朝的确是封建社会历朝历代最富有啊,有钱自然就会兵甲犀利啊,这是后世人一贯的思维认知。 但真的是这样吗?历史已经做出了回答。恰恰是最贫穷落后的国家笑到了最后,先是大金国,后来是蒙古部落,当然还有更后来的我大清。 王定六本就一直对宋代所谓国富兵强论持怀疑态度,因为资料描述与历史结果相差太远。历史结果是富裕的北宋被灭,贫穷落后的大金才是胜利者不是吗? 所以北宋真的那么强盛吗?大金真的那么落后吗? 就好像要让后世的人相信,现代北美贫穷落后的哥斯达黎加,突然先灭了墨西哥,再灭了大漂亮国一样,让人找不到丝毫可信因素,但如果真的发生了,那肯定有原因吧? 再回到两宋盔甲的疑问话题,到了南宋还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曾经有官员上报,愿意用一百副铁甲换取五十副纸甲给士兵使用,这又是一个典型例子。一方面说明纸甲质量好,一方面也反衬出铁甲的质量有多差。 王定六更愿意相信大宋的纸甲绝对比大金国的纸甲质量好,因为大宋朝的造纸业发达,这一点是不用怀疑的。 但军事冶炼工艺却找不到大宋朝比大金国强大的资料,连出土文物佐证都没有。 最讽刺的是,宋朝的纸甲可是在后世贵州有出土为证的,而铁甲却依然没有,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有一种说法是当时唐宋时期的法律禁止盔甲兵器陪葬,因此没有宋代铁甲出土。可为什么唐朝有铁甲出土而宋朝没有呢?宋朝的人就那么听话守法吗?这个理由难以服众。 也因此,关于两宋时期没有铁扎甲出土这一现象合理的解释只能是,两宋的铁甲因为质量不过关,易碎难以保存,连死去的人都不愿意用这种劣质物品陪葬,所以未能留下出土实物,至少是数量太少没能有考古发现。 不得出这样的结论,无法解释为什么两宋在后世没有铁质盔甲出土的尴尬现实。 元朝修宋史,是不会替前朝解释有关铁甲质量差等这些现象的,但是灭南宋的蒙元大将伯颜,在拒绝南宋小皇帝和谈使者讲的那句话蕴含深意:“得国由小儿,失国由小儿。” 字面意思就是,大宋本来就是从欺负柴氏小孩子得到国家的,也就是梁山好汉小旋风柴进的祖先,而到自家小孩子也被欺负国家灭亡结束。 引申的深层含义却是指,大宋如儿戏一般从欺骗开始得到国家,最后大宋的官家也如小儿一般,被一骗到底而灭亡。 os:后世的史学家和文学家,也并非没有对大宋戎具精劲,近古未有这一点抱持疑问者,或许施耐庵就是其中一位,因此才让我设身处地经历这一幕?… 第一百二十章 种马怀孕 想到此,他从思绪中抽离,冲房如海深施一礼。 王定六:“多谢官人警醒!不然小可直如梦中一般酣睡未醒。” 房如海脸色晕红,隐隐浮现一种病态,咳嗽几声,推开边上搀扶他的房玄度问道:“贤侄待如何?莫非又要开炉炼铁不成?须知这又是费力不讨好之事,贤侄还是先将马匹培育好再言其他。况且大宋官场积弊不除,纵然锻铁技艺再出类拔萃,也是枉然…” 王定六一声苦笑,拱手说道:“哈,小侄自有分寸,某幼年曾得一法,可少许提升炼铁之效,原本以为我大宋锻铁技艺精湛,不必多此一举,今番听得官人之言,如梦初醒!当一试究竟,纵不成亦无损,亦当重金悬赏,求诸国海外有锻铁绝艺之人相助,殊可以继之。” 房如海大感欣慰的点点头:“咳咳,好!如此,待本官助贤侄一臂之力!” 房如海转身低声吩咐房玄度几句,片刻后,后者带进来二十余名房家家仆,有老有少,房如海指着这些人说道。 房如海:“此皆为跟随老夫多年的家中锻铁匠人,有几位还曾经是西夏国的名师,如今送与贤侄,望你矢志不移,窥得秘技,早日使得我大宋戎具精劲,近古未有之说名副其实,老夫,此生无憾矣!” 王定六郑重的拱手拜谢,房如海又对房玄度说道:“老夫明日启程赴任,我儿也不必挂念,过年前可来永兴军寻找为父即可,往后当再来王大官人处效力任一马军教头,替为父出一份力,还望王大官人不弃!” 王定六本来就有这种打算,心里乐开了花,哪有嫌弃的道理… 数日过后,新建成的种马场中,加西亚站在两匹肩高一米七的阿拉伯马跟前,难以置信的小心抚摸着其中一匹母马的肚子。 “上帝啊,真不知该说什么,即便在海上也没能阻止它们相爱,这只能说是天意,是上帝的意志。” 王定六:“这么说,你确定它们是怀上了?” 加西亚:“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错不了,的确都怀孕了!也恭喜您,这都是您的骨血啊。” 什...什么?!王定六心说这话什么意思?我的骨血? 不像话...不过也知道加西亚中国话说的不好,没能表达清楚,应该说都是我的心血还差不多。 边上皇莆琦也乐了,那两眼还带着黑眼圈呢,这几天显然也是没睡好,却还是显得精神亢奋不已。 皇莆琦:“大官人,我等绝不会看错,共四匹马怀上了,已经快一个月了,要不是长途跋涉这么远,兴许还会有许多马怀上,虽说上个月已是发情季末,却总算在船上配上了。” 加西亚:“您知道吗?我带来的这批伊比利亚种马可是第一次怀孕,也许它们知道终于到家了,心情放松才忍耐不住,这说明就连上帝都站在您这一边。” 王定六哈哈大笑,这的确是个好兆头,当场吩咐各赏给两人一百贯银两作为奖励。 皇莆琦补充道:“最难得的是那两匹年岁见长的马,就是最高大的那两匹大食母马,官人需知马匹超过十岁口就很难怀上了,这次却双双有孕,真是天助官人成功也。” 房玄度:“还有某家那匹马,也立了大功啊!” 房玄度的那匹母马也是四匹怀孕母马之一,配偶还是那只最为高大的伊比利亚大青马,欢喜之余也有些遗憾,因为马的孕期长达十一个月多,这也意味着他今后一年也别想再骑爱马了… 种马顺利怀孕是个好兆头,王定六虽然心里挂念,可也不能总在家里干陪着,又帮不上什么忙。眼见家中各项事务走上了正轨,五百乡兵继续训练,他还得赶紧动身南行寻找师傅王寅。 在皇莆琦拍着胸口保证,一定仔细照料好这二十几匹种马后,七月上旬,王定六才带着孙五和刘赟南下前往歙州。 刘赟自去寻找张近仁,因睦洲就在歙州的旁边。 一路上王定六和孙五继续向刘赟请教枪棒武艺和骑术,数月的不断训练,现在两人已经能自如的骑马奔驰了。 从江宁府顺着官道南行,要路过太平州和宣州,于路少不得遇到四五起剪径强人,少的七八人,多则二三十,开始见他们人少,还待上前拦路抢马,早被三人冲上去撞翻在地。 一来二去几次,王定六见这些盗匪大都蓬头垢面,衣衫破旧,与天阙山上的那些无赖没什么本质区别,纳闷问道:“这些强人直如此不堪么?就没有能走个三五合之辈?” 刘赟:“哈哈哈!小官人如今却是技痒难耐了?需知真正厉害的强人还是北地居多,往往哨聚山林,何况这里毕竟是江南之地,承平日久,又靠近官道,哪来许多真正的强人。” 王定六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此辈莫非都是失地破产的流民?官府因何不想个周全之法,彻底根除?” 刘赟:“小官人不知,这些人中原本也有失地破产者做贼的,可也并非全部,需知如今人人都想做买卖生发,却有几人如小官人这般脚踏实地的?大多是白白消折了本钱,流落他乡,不做贼却又如何生活?这些人既做了贼,尝到了好处哪肯轻易放手?一来二去就成了惯匪,越闹越大,直到被官府剿灭。” 王定六:“原来如此,不过某家看这一路上虽然没遇到甚么出众角色,可这些佞贼层出不穷,要是寻常客商却也难免被抢。” 孙五:“可说呢,还是在江上行船稳便,走陆路免不得三五十里就遇到一茬,要是人单力孤,定会被他劫了财货。”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南下寻师 os:是啊,可想而知这要是雇两个伙计,挑着两担铜钱走路,很难走过一百里以上的距离。官道还安全点,一旦天色黑些没赶上住宿,或者道路荒凉些,八成是要悲剧。怪不得这个时代那么多人选择做强盗这行,这来钱真快啊,这年月做生意的行商又多,来往运送钱物、货物的也多,怎么没有镖局呢?这市场是真大啊。 王定六:“两位哥哥,我家买卖如今方才有些起色,不知以后如要到邻近州县,如这宣州、歙州之地开起店铺来,财货运送如何进行?官府有无代为押运一说?” 两人相互看看,纷纷摇头,刘赟笑道:“从未听说官府还管押运客商财货一说,又不是官家的粮纲或花石纲,如何能惊动官府?众多客商都是自行押送自家财货,即便官府答应运送,却不知要费多少银钱?” os:这么说起来,镖局行业还真可行?… 二十余日后三人到了歙州,刘赟继续东行,王定六在孙五带领下往黄山而去,他和王寅就在绩溪县的黄山脚下居住。 到了王寅家中,接待二人的却是家中仆人,原来王寅父亲王太公,也是孙五的师傅,去年就已经病逝,孙五免不了一番伤感,又得知王寅与一位好友出去游玩,归期未定。 两人随后祭拜了太公,就只好先进了县城,包了一家客栈的后院住下等候,打算等几天再去王寅家看看,不然好不容易来一趟,轻易回去也不甘心。于是每日二人在院内练武打磨,孙五还悄悄去了他的老家金盏乡榆树村去看了看,也没人发觉。 王定六早就嘱咐他,此行只在寻师,找那大户报仇之事不急在一时,先没必要惹麻烦。他家那块地即便要回来也不值几个钱,孙五更不可能去种,将来再说。 如此一连等了五六日,王定六不免有些心焦。这天准备再次去王寅家时,忽听客栈有人议论纷纷。 客人甲:“也不知哪位好汉…昨晚那一箭射的忒的准!正中咽喉,听闻于员外是登时了账,衙役搜了一整晚,整个榆树村没半点踪迹可寻,好不蹊跷。” 客人乙:“那于大户这些年做下这许多亏心事,早晚有今日…” 孙五听的猛然一怔,忙低声说道:“小官人,那几个矬鸟议论的那…那于大户,正是俺家仇人。” 王定六:“嗯?不会这么巧吧?莫非是你?” 孙五:“不不,不干小人的事!小人怎敢坏了小官人的大事,只偷偷去村里看过一眼,都没看见那厮,且为兄何时会使弓箭?” 王定六一琢磨也是这个道理,孙五一向还是尽忠职守,很有分寸的,便点点头低声说道:“如此也不关我们事,是那厮罪有应得,我等却也不好在此地多做停留,还是赶紧去找我师父。” 说着两人回去收拾东西,结了账拿了钢枪就要迈步出去,刚到门口,却被一伙差役堵住了大门。 “等等!都不要走动,某家绩溪县都头家余庆在此公干!外乡人需拿出路引凭证。” 正中簇拥的一人看着有二十七八岁,面色淡黄,三缕山羊短须,手拿一条熟铜棍拦住了去路。 os:家余庆?!…这名字好生奇怪,既陌生又耳熟啊?… 客人甲:“唉?这不是家都头吗?怎的来此公干?小人可是这县里的熟脸儿,还请都头吃过酒的。” 店中几人明显与进来的这伙差役有些相熟,还在与他们调侃着。 那家余庆冲边上的人点了点头,目光却只盯在王定六和孙五身上来回打量。 家余庆:“你两个是哪里人士?怎么还带着这么沉重的兵刃,来我县中有何贵干?” 王定六好半天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有些心虚的抱枪拱手。 王定六:“哦,小可王定六,江宁府人士,与家仆来此处寻找一位枪棒师傅,本是山上的石匠,姓王名寅。敢问都头尊姓大名?” 家余庆一边查看路引,一边抬头看了他一眼:“某家名唤家余庆…你找王寅啊,某家知道,你是江宁府…天阙村…” 王定六再次得到确认后,心脏不由的怦怦直跳,他现在已经确定,的确是遇到了水浒中的冤家对头了。 亏了水浒之心的缘故,他才终于想起了家余庆是谁! 原来王定六本人就是死在这家伙的手中,这位后来方腊军的宣州守将。这个家余庆跟刘赟一样,后来在方腊失败后也不知所踪了。 os:老天啊,你是几个意思?为啥让我撞见他啊?这是种警告吗?让我别嘚瑟赶紧回家?别挖方腊的墙角了? 家余庆显然就是冲着他两人来的,脸上神情透着古怪的问道。 家余庆:“那王寅的确是武艺高强,可性子古怪高傲,你一个江宁府的小儿辈,貌不出众,如何与他认识的?” 王定六硬着头皮只好实话实说,将那年王太公怎么在江宁府城遇到王寅,然后拿出十贯钱定金请他教授武艺,约定在家等候,却至今不见踪影的详情经过说了一遍… 期间不可避免的提起了孙五与于大户的恩怨,那家余庆闻言立刻将怀疑的目光锁定在了孙五身上。 家余庆:“莫不是你那汉子杀了于员外?还不从实招来?!” 王定六“都头何出此言?小可证明,孙五哥哥昨夜并不曾出去,客栈的人也可作证。” 第一百二十二章 牢狱之灾 家余庆神色古怪的嘿嘿笑了笑,盯着两人一声断喝道:“巧言令色,还敢扯谎!来人!” 话音未落,冲进来二三十个衙役班头,围住了两人。 家余庆:“先给他们锁上,带回去自有太爷定论!” 王定六待要反抗,稍一犹豫间,铁链枷锁齐上,已经把他和孙五捆了个结实。收走他身上的三件兵器时发现都比寻常兵器沉重,还险些砸伤了人,家余庆这下更加怀疑这对主仆有重大嫌疑了。 王定六拼命分辨道:“某家是江宁府一方富户,甚么鸟员外值得某家亲自过来下手杀害?!难不成还贪图他家那两亩破田产?直叫某笑掉大牙,某家在江宁只田地就有数千亩…速速放了我!” 他大声的喊冤,家余庆却不管不顾,吆五喝六的将两人推往县衙,引得于路众多人围观,都道是抓住了杀害于大户的凶手。 王定六和孙五喊了一路的冤枉,毫无作用,只得暗暗叫苦,心里憋屈万分,算是充分体会到了众多梁山好汉被逼无奈是怎么一种心情了。 本待发作起来将那家余庆打死,能不能办到先不说,却又觉得此举不值当的,自己和孙五毕竟是无辜的,啥都没干。 可就这么被押入大牢,时间久了万一尔等想来个屈打成招该如何? 王定六进退两难,一边暗骂不知是哪个混账王八蛋,怎么专捡这个时候把那于大户杀了,就不能错开几天?一边又感叹命运的难以逆转。 os:难道这王定六是命中注定,必会要命丧家余庆之手?又难不成施老爷子是这方世界的所谓主神,一切都在他冥冥中的注视下,重要人物的命运无法更改?要这样的话那就太阔怕了啊,那我不就成了小蚂蚁,一直在做无用的挣扎?… 王定六胡思乱想着,好在到了县衙没有先来一顿毒打,只将二人分别看押了起来。只少不得忍受些牢里的肮脏恶臭,虱子跳蚤之类。 第二天县令老爷将两人过堂受审,王定六昨夜想了一夜,还是不能冲动,唯一的办法只有据理力争了。 在堂上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在江宁府的所作所为详细说了一遍,跟朝廷的各种契约,与陈应侯家的煤球炉合作等等,意思就是证明自己是个良民,甚至隐隐暗示他背后也有人。 不过对这些县令都无动于衷,直至说到自己招揽了数千淮南灾民去拓田开荒,围堤修路等事,才让县令的印象大为改观。好言安抚他等到本县去往江宁府取证后,如他所言是实定可释放,又嘱咐换个好点的牢房。 此时看在场县令和押司、主薄等人的脸色,已经有点相信他的话了,只是苦于无法立刻取证,便令他耐心再等几日江宁那边的音信,王定六也只好忍着。 就这样又关了七八日,正在度日如年的苦熬时,这天家余庆忽然在外高喊,有人探监。 抬头观看,见家余庆领着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壮汉走了进来,生的身高八尺二寸,英气逼人,膀圆腰壮,面皮白净,长得颇为斯文。 家余庆:“王定六,你可认识他?” 王定六茫然的摇摇头。忽听对面牢房的孙五悲声喊道:“二郎?!师兄!你却是害的兄弟我苦也!” 王寅:“师弟?!真的是你?!兄弟受苦了…” 只见那健壮年轻人冲到孙五跟前持手哽咽着,又转身对王定六拱手深深一礼说道:“王寅来的迟了,前几日恰巧去访友,不想让两位惹了官司,王寅之过也!” 王定六急忙还礼,愣愣的上下打量着王寅,张嘴笑了笑,却啥也说不出,这见面场合太尴尬了,而且他总觉得王寅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似的。家余庆在旁似笑非笑的说道:“还望王小官人莫怪,某家也是职责在身,不得不如此,等此事过后,某家愿向小官人赔罪。” os:我信你个鬼!你就是我的灾星! 王定六暗骂,不过脸上还是赔着笑脸。心里倒确实松了口气。其实他最担心那个暗中杀了于大户的人,要是在私下给县衙上下打点,把他和孙五办成个以假乱真的真凶铁案,那可就彻底完蛋了,连提前上梁山都是妄想了。还好最差的情况没有发生… 王定六:“此乃小可时乖命笃,岂能怪都头忠于职守。” 王寅眼圈微红,神情有些激动,但明显也是不想多说什么,只是看的出来,与孙五师兄弟的感情不错,竟相互喜极而泣,王定六更不好多问。随后王寅安慰了几句便离去了。 又过了五六日,王安从江宁那边赶来,言道家中一切安好,只是太公等众人十分惦记官人,好在绩溪县终于拿来了取证,证明一切属实,王定六于是大难得出,无罪释放。 王安陪两人先到外面洗去一身污秽,在王寅带领下,来到了县里的一家普通酒楼,迈进了一间僻静的单间。 王定六一路没说话,尽管心中喜悦、庆幸、后怕、愤恨等等情绪百感交集,但心中却更有挥之不去的疑问,此刻他预感应该要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 这时只见房内还有两人,一位是那位家余庆都头,面上带着诡异的微笑,正在拱手施礼,口称得罪; 另一位是二十一二岁年纪,身材矫健,眼神犀利的青年,却略带尴尬的抱拳不语。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因祸得福 王定六还未说话,却见王寅关上房门,大礼参拜道:“让小官人和贤弟蒙冤,皆是王寅罪过,还望两位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必怪罪都头与我这个好兄弟,一切都是王寅之罪…” 孙五在一旁早扶住王寅,含泪说道:“孙五此生还能有幸与师兄相见,已无憾矣!岂敢怪罪,只是可怜我那师傅终不得看上最后一眼也!” 说罢两人又抱头痛哭。在这个时代,师徒传承情如父子,是整个社会的大义所在,王寅与孙五现在更是父母都已不在,所以更感亲近。要说这个年代人的寿命之短,可并非是一般家庭,连皇家也是同样如此,生养个孩子弄不好就是连母带儿一起夭折,很多家庭的父母都活不过四十岁,甚至连三十都不到就去世了。使得儿女早早就成了孤家寡人,绝非孙五和王寅是另类。 等二人续完了旧,王寅才转过头对着王定六再次施礼。 王寅:“三四年前在江宁城,在下确是无礼,竟令贤父子空等一场,但在下却是有万不得已的苦衷。” 王定六看了一眼家都头,明白他已经把自己此来的目的告诉了对方,于是静等下文。 王寅继续说道:“在下为人不好酒色,唯喜读书练武,所传枪法传自唐末,本为马槊改进而来,却需一宝马载乘方能尽显威力,小官人也知道在这江南之地,一匹上佳宝马恐是要千贯以上才能购得,可在下家境不富,于是自少儿起便寄望于靠赌术邪财致富,哪知道往往越赌越输。” 王寅:“那年在下本欲至江宁府寻些买卖生意,积攒银钱,不想却遇到一位北地贩马的客商,言道他有一两岁宝马名转山飞,愿意卖与有缘人,在下心动之下却苦于身上银钱不多,刚巧那人也是好赌成性,于是便与那客商以赌论胜负,胜则得马,输则做三年家仆,在下无奈应了下来,可又赌资不够,便上街寻人借贷,这才巧遇王太公,答应了他做教头一事。” 王定六:“这么说来,王师傅当时是输了赌局?” 王寅摇摇头笑道:“万幸的是,这次在下却是赢了。不过那厮当日却说马在辽东,身上已无钱,本待赢一些银钱回转家中,不想连马都输了,在下哪里肯信,就要拉他去见官,他却苦苦哀求,赌咒发誓自己赌品一向极佳,决不食言,只要在下跟他到辽东,那匹转山飞宝马立刻送上。在下犹豫良久,终究是抵不过宝马的诱惑,答应了跟他去往辽东,那十贯钱却好作为路费盘缠,在下也只好无奈失约与王太公,实在万分惭愧!” 王定六:“哦?这么说,师傅是得到那转山飞了?” 王寅:“唉!那厮好歹没有食言,不然定要他狗命!不过也没再多给银钱,在下当时近乎沿路乞讨,才勉强回到歙州,而家父又已身体有恙,因此这一两年一直不得机会再至江宁,万望小官人恕罪!” 王定六长嘘了一口气,心中一个疑团解开,心怀也一松。 os:原来竟是如此曲折…要不是有了刘赟和高可立告诉我在北地买马的艰难经历,这王寅的话倒真是难以相信。不过这时代的一匹宝马,价值还要超过后世的所谓宝马汽车,差不多要一两百万人民币,太多人哪怕倾家荡产也买不起,而且一路上还有生命危险,王寅的确是情有可原,不算全无信义之辈。 王定六:“那此际小可找上门来,王师傅可愿收下小可为徒?” 王寅:“哈哈!请恕王寅万难从命,还请勿怪才是。” 见王定六脸色错愕,王寅微笑解释道:“王某自视甚高,却也知道小官人颇具天赋,那柄五十斤钢枪和怪异单斧皆世所未见,只要稍加点拨,三五年后,小官人将不弱于某家。王某所学枪法,最适合臂长之人发挥,可在下虽比小官人大上十岁八岁,却事先有负于太公所托,不便为师,然可代师传授武艺,你我二人与孙五相仿,以师兄弟相称,岂不美哉?” 王定六转忧为喜,大笑道:“此求之不得也!如此见过王师兄,见过孙师兄。” 孙五连连推辞,只称使不得,又将这几年的经历对王寅讲述一遍,引得王寅也是一番感慨。 王定六:“孙师兄且听某讲,过去之事不提,你也需知我为江宁大户,现下有数千亩田地,名下许多产业作坊,眼下说句日进斗金亦不为过,却偏离不得水运海路,手下最是缺乏水军人才统领,师兄一身好水性,人称油里鳅,岂是白叫?也该多为师弟分忧才是,不可自囿于身份。” 王寅也在旁相劝,又惊讶于王定六所说的产业进项,不免问起了详细。王定六刚才之所以特意吹捧自己,就是为了凸显自身未来的潜力无限,加深王寅及在座两位的印象,有时候一味低调也不行。 尤其是这次的经历,让他更加明白实力、名望的重要,自己在江湖上要是有宋江那样的名声,绝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如今他对外接触日久,耳中已经能从来往客商和流民耳中听到山东及时雨的大名,连刘赟和高可立都知道,可见宋江在江湖上有多知名。 生活在这水浒世界,他也不得不效仿。于是大致介绍了几句现况,引得众人惊讶不已,王定六才看向对面那位一直默默无言的年轻人。 王定六:“小可不才,因祸得福,却已猜到于大户的事另有蹊跷,还望各位为某家解惑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位杀星 王寅闻听站起身来,打开房门看了看周围,才又进来介绍道。 王寅:“这位是某家好兄弟,也是临县好汉,姓庞名万春,此事因师兄我而起,还是某家来分解…” os:什么?!竟然是庞万春?!那个杀死六七位梁山好汉的梁山克星?… 他万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这位杀星!不过既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因为庞万春的确是歙州人。 os:那不用怀疑了,看来那位坑害孙五的于大户,就是被这位未来梁山众多好汉的苦主,一箭穿喉的。 王寅:“某家因阿翁病重,一直不得找那于大户算账,去年家父走了之后,还特意嘱咐某家去寻找孙师弟,可天下之大,一时又到哪里去找?家父去后,某家难忍这口鸟气,想着于大户这些年良心丧尽,恶事做绝,早就死有余辜,便去找了庞兄弟来,借助他那一身绝佳射艺,替师弟报了这一桩冤仇。” 王寅说到这里,庞万春这时候才起身拱手,声音清亮的说道:“却不料俺此举又令两位兄弟蒙受了牢狱之灾,此万春之过,在此亦向两位赔罪了。” 王定六:“哪里哪里,哥哥快快请起,不知者不罪嘛。” 王定六又看向自己的苦主家余庆都头,却见对方也点头微笑道:“小官人可是不解某家衙门身份,在其中的角色?其实某家早在数年前就与王贤弟在江湖上相识,却于孙贤弟走后,无牵无挂之下,来到这绩溪县做了都头,早在两位到来之前,某三人就已打算了结于大户那厮的性命,为孙贤弟报仇出气,小官人不过是赶巧了,却也是得罪,白受了许多苦,这三杯酒,家某自罚!” 至此,王定六疑云尽去,心怀大喜笑道:“哪里的话,却正是苦尽甘来!不如此,哪里能天幸得与几位好汉相识,家都头实有功无过也!哈哈哈。” 王寅:“师弟所言正是此理啊!” 众人大笑欢饮…王定六趁机又说道:“我王家庄正是用人之际,敢请庞家哥哥到我庄中做一军事教头,万勿推却!” 王定六又将王家庄乡兵营具体的状况和待遇简单介绍了下,庞万春大为心动,却又有些迟疑。 王寅:“师弟所言极是,哥哥我如今去往江宁快活,岂忍兄弟在此山乡僻壤受苦?不如一同去王家庄做一教头如何?只是不知师弟那厢,是否约束太多,不得随意外出?” 王定六:“师兄多虑了,怎会如此?除非是在庄子里有了固定执事在身,例如训练壮丁,或者负责监督一方作坊的生产、进货等俗物,一般有事只要事先说定归期,自去江湖上闯荡有何不可?” os:不过只要一来了,哪还有你们闲着的时候,乖乖做个996吧。 王寅一听更加放心的点点头,家余庆在旁边却一拍桌子道。 家余庆:“小官人恁的小觑某?如何不请某家去小官人那里过活?” 王定六吃了一惊,随后便欣喜非常的说:“当真?都头愿意来,小弟自然是求之不得!还称甚的小官人?叫一声贤弟便罢,还道哥哥是官身,不便骤然辞官而去,故而未曾开口。小弟那里百废待兴,一载后治下便要突破万人,这许多事要忙碌,正需哥哥这样的人才鼎力相助!” 说真的,王定六本来确实是没打算邀请家余庆的,因为在北宋年代,或者任何年代,正经的官身都是受到百姓尊崇的,一县的都头,就相当于后世的县刑警大队长,是那么能轻易舍得抛弃的吗? 想那梁山好汉武松,如此义气的人,守着一个都头职位还百般认为那是他自己该走的正道,哪怕充军了也想着回来做良民。林冲亦然,都觉的不能轻易落草。尽管王定六现在也是做的正经行当,但毕竟比不了官身,也给不了官身,可这位家余庆仍然决定投奔他,这纯属于义气过人了。 而且原本是原着里未来的冤家苦主都能投靠自己,那种酸爽的感觉也不可言表。 王定六:“家哥哥辞了都头,户籍迁转会不会有麻烦?” 家余庆:“贤弟过虑了,此乃大宋寻常之事,县令大人无法阻拦。最多为免惹人注目,待兄弟们先走后,过两日某家再提出辞官罢了。” 庞万春此刻似乎是受到了家余庆的影响,也下了决心说道:“兄弟既然有此意,那哥哥我亦理当前往同聚,只是,家中尚有老母、幼妹…” 王定六与孙五对视一眼,笑道:“庞家哥哥只管放心,来之前小弟刚刚做出的决定,今后所有来投奔相聚的教头,每位皆可携带家眷,庞哥哥不必顾虑,有多少家人同来便是。” 庞万春:“那就太好了!如此我亦愿往!” 庞万春大喜之下顾虑消除,这才又推杯换盏,王定六再提出要学习箭术,庞万春也痛快的答应下来,王定六趁机详细询问道。 王定六:“庞哥哥,敢问你这一身箭术何人传授?” 庞万春:“吾师尊乃是巴蜀中一隐士高人,某家幼年起便得传授,后师傅离去后,又以打猎不断磨炼,十余年间方得成就。” 王定六:“那么令师是否还教授了兄长军阵箭术?比如连弩之类?” 庞万春闻言大吃了一惊,愣了半晌才问:“兄弟是哪里见过某家师尊吗?…不可能!可既未见过,如何能知道某家有军阵连弩之法?!” 第一百二十五章 庞万春的绝技 os:看来果然是有啊! 王定六:“小弟只是猜测,想那些出身巴蜀的隐士高人,多有绝艺在身,当年诸葛武侯就以发明连弩兵而后世闻名,只是据闻失传而已,小弟纯粹是自己误猜误撞,不想还真猜到了。” 庞万春听了这话,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异样,带着些许的惊讶和敬畏,叹息道:“唉!不怪兄弟能做出老大的事业,真是道头知尾,聪慧过人。不瞒贤弟,某家的确有诸葛连弩之法,却也不甚全,只做到一弩三发而已,而且制作起来并非轻易,因此某家自身从未试过。” 王定六:“小弟一向对所谓奇技淫巧的工匠之事感兴趣,如哥哥信得过,却说不定能帮哥哥完善一二诸葛连弩的缺欠之处,还望哥哥多多考虑。” 庞万春:“还考虑甚?等到了江宁,必将此法献与贤弟参详。” 王定六闻言暗自大喜…他其实并非心血来潮偶尔提起此事,是因为在他心中一直对梁山征方腊的昱岭关一战有着疑问。 说起这位庞万春,正是其中主角,那着实是个狠人呐! 那一战庞万春率部下在昱岭关共杀了梁山军七名下属!… 先是九纹龙史进,再紧接着是拼命三郎石秀、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打虎将李忠、病大虫薛永共六名好汉,当然还有后来的欧鹏。 但是最令他疑惑的,却是昱岭关下一同丧生的那两千多梁山军卒。 要知道整个昱岭关,庞万春的守军全加起来也不过才三千人,埋伏的人肯定没那么多,万箭齐发也不可能射那么准,连将领带军卒一个居然都没跑掉?他总怀疑是不是庞万春所率领的弓箭部队,在军阵箭术上另有奥秘。 如今答案显而易见,庞万春搞不好是在方腊属下时期,就捣鼓出了所谓的残缺版连弩,这才能一弩三发,在狭窄范围内快速发射,才能将跟自己部队人数差不多的敌方全歼… 既然庞万春都到自己碗里来了,那这连弩之法,也该让它重见天日,而不是又在华夏的内耗中湮灭消失掉。 此行的收获之大,他连做梦都想不到,虽然遭受了十几天的无妄之灾,可是却收获了三名得力的教头帮手。 其中王寅绝对是五虎将前三级别,不会比林冲差哪去,而且文才也不错,王定六得知他还参加过科举,只不过是落第了而已,加上这身武艺,那可比王伦、吴用那种科举落第含金量高多了。 庞万春虽然武艺不佳,可是箭术绝不在小李广花荣之下,又有了连弩之法,其作用还要大过花荣。家余庆也是有用的人才,武艺起码不在同为都头的青眼虎李云之下。 王定六拿出两锭大银,分别交给庞万春和家余庆,言道这是安家费,师兄的那份回到家中再给,几人本待推辞不收,却被王定六义正言辞的以规定为由,强制几人收下不提。 出发过了宣州后,家余庆和庞万春赶着驴车,先后追上来在官道与王定六汇合,众人进入江宁府时,已是十月上旬。 王寅的坐下马转山飞也让人意外,肩高居然达到了六尺六寸左右,这已经超过了一米五,在江南绝对是鹤立鸡群了,一路上许多路人都忍不住回头观看,让王寅颇为得意… 到了王家酒店后,王太公等人早就等急了,正准备派高可立去南下迎接,见王定六回来,太公满眼含泪的扑过来紧紧抱住儿子。因他在歙州蹲了大牢,太公好一通埋怨又心疼。 王定六安慰太公半晌,又赶紧给双方众人介绍互相见礼,王太公也顾不得再埋怨王寅的事,同样的笑脸相迎,好像从来没发生过那场误会一样,只要儿子回来他一切都好,对所有人也都热情欢迎,重礼相待,王寅自然连连的拜谢赔罪不已。 王定六请庞万春为弓箭教头差遣,和王寅、刘赟、高可立、张近仁五人,分别为百人队都头差遣,房玄度为骑兵都头差遣,家余庆为王家庄、天阙村治安都头差遣;六人各多领十贯差遣薪酬,本月开始所有教头都是三十贯的薪酬。 张近仁也已经随着刘赟到来,生的刚猛果决,还有些虎头虎脑的,王定六置酒殷勤相待,请他今后与高可立专为王家庄招揽流民,不过最早要等明年后再开始… 大观四年十月十六,王家庄庄院第一进中间大厅内,王定六、王寅、庞万春、房玄度、刘赟、高可立、张近仁、家余庆、皇莆琦、何修、孙五、王安、郑天寿,共十三位教头济济一堂,王家庄的好汉们也算是一次小聚义。 何修则是十余日前新加入的民事教头,协助皇莆琦担任总揽王家庄人员医药事务的民事,皇莆琦今后专门负责马匹配种,并已经向北地他的堂弟,紫髯伯皇莆端发出书信邀请。 同时,王定六也召开了第二次王家庄全体会议,这也是他真正意义上建立起初步班底的会议。 会议首先是王定六介绍了上次泉州之行的收获,二十七匹种马,其中卖给房玄度一匹,半年后才可骑走。这么一算,房玄度过年时是没办法骑着自己的宝马回永兴军了,只能等他回来后再说,难免有些不舍。 于是王定六干脆宣布,还剩的二十六匹,暂时一匹也不再外卖,任何教头都不例外,让几个见了王家庄这许多宝马后,原本虎视眈眈的教头们不禁丧气。不过随后听说五年内还将继续买进几百匹,又燃起了希望。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一次会议 目前王家庄拥有三千六百料海船客舟十五艘,每艘载重三千石,能容纳四百余人,容纳五到十人的小舟三十五艘,水手齐备。这些船只和两座码头统一归油里鳅孙五统领。 一百名织娘已加入王家庄纺织作坊,江宁城内的十数家合作伙伴,如蜜刘坊、铁匠铺、裁缝店等买卖、联络、制作监督事宜,统一归王安负责管理。 现在王家庄有肥皂、白糖、煤球、酿酒、纺织、冶炼、修船七大作坊,建设都已完成,平日工作由王定六统一负责,王安和孙五轮流监督。 目前每个月的总收入基本稳定在一万两千贯左右,借贷早已还清。实际上太公已经私下告诉他,王家几项产业这三个多月共进账七万多贯,还打着埋伏呢。 在场的众位好汉却是大吃一惊,他们只是从孙五口中听说,说他这位小师弟有经世济用之能,并没有具体的观感。这几日看了王家庄的格局和码头作坊本就震撼不已,今日又听闻每月这般泼水一样的赚进银钱,如何不感到踏实心安? 好汉们虽说到王家庄来,最主要因为志同道合,不是那么看重金钱,可钱财这东西确实能给人带来安全感,这个真理无论哪个时代都一样。 相对而言,王寅就只是单纯为王定六高兴了,不禁与庞万春暗自感慨:“今日始知师弟之能,真陶朱公转世也!” 庞万春:“某家看是财神爷转世吧?家哥哥你说呢?” 家余庆的脸色都有些发红,王家的财力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不禁庆幸自己的选择正确。当下只把两只出汗的大手擦了又擦,只不停嘟囔一句,小官人定有神助… 一旁的刘赟也对张近仁说:“如何?愚兄没有吹大话吧?” 张近仁:“难以想象,小官人如此年纪,如何恁般了得!” 高可立:“唉,王贤弟如此赏识我等,刚到来之后还无尺寸之功,却发了五十贯安家费用,如今竟又提高薪酬,直比朝廷八品官也不差多少,今后我等兄弟直把命卖与他就是!” 张近仁:“兄弟所言极是!” 要是王定六听到这些话,估计会感慨不已,怎么梁山好汉们就不这么觉的呢?还是说我与梁山好汉们的缘分未到?… 在座的人中,原本的梁山好汉白面郎君郑天寿看起来脸色涨红,一副与有荣焉,死心塌地的样子。这几个月他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还是可用的,王定六交给他的两件事办的相当不错,最近他又增加了对作坊移民的管理工作,作为王安的副手。 王家庄各作坊人员目前大约六百人左右,今后要补足一千人,全部都是签下十年契书的长工,有些甚至是终身制,都住进了外庄的砖瓦房。现在整个王家庄连同酒店,以及庄子内外的道路都已完工,只剩下外圈围墙还需要一个月时间完善,主要是码头和船厂附近的收尾,要留下大约十丈宽的出口。 天阙村最迟明年将升级为都保,房屋则由村民自行完善,大概还需两个月时间。 王家庄七大作坊中,纺织作坊和冶炼作坊除了王定六本人外,严禁任何外人进入;种马场除了皇莆琦和他的徒弟田祥、田瑞,以及王定六四人,就算其他教头们也不能随便进入,家余庆要重点看护。 王家酒店由王福负责,王太公兼管庄外的仓库租赁。 王家庄院内军营已经完善,这个月内入住七百余名乡兵。 王家庄现有千余名庄户、雇工等人员,以及附近十里内治安,全部由鬼见愁家余庆负责,昼夜巡视,配备二十名乡兵协助。 王定六最后总结,按照目前发展,王家的生意会进军海贸,可能明后年要在沿海寻找一处根基之地,到时候移民之事又要开始,十五艘海船用其中十三艘做移民工作,不仅限于淮南,山东也要去招揽,高、张二位教头要做好准备。 他没有明说山东连年正好大旱,流民极多正是好机会。反正淮河附近也有不少流民,大宋还是不缺人口的。 今年种植棉花已经来不及,只能趁明后年四月份山东半岛基地的建设时候再播种了。反正从泉州买的那些种子,只要保持干燥,倒是还可以保存好几年没问题。 家中教头的人数目前看还是不足,贴出的广告这数月来效果不大,多是些闲汉、流民,或者类似柴家庄洪教师那种货色来投奔,不要说不是王寅、房玄度这样的顶尖高手的对手,连陆上的孙五都不如,郑天寿这样的水平居然是绝无仅有了。 王定六为此再次强调,王家庄教头分两类,不管是民事还是军事教头,必须首先要有特长。 民事教头举了孙五、家余庆、郑天寿、皇莆琦、何修几位教头的例子,而军事教头要么身手至少能达到家余庆这样的水平。王定六估计家余庆至少也能达到梁山好汉青眼虎李云,插翅虎雷横这样的水准,要比郑天寿强了不少。要么像暂时离开的欧鹏,和如今的房玄度这样有正规军事传承,多少会练兵的水平,当然两者兼备更好… 第一百二十七章 王家兵法(上) 王家庄围墙内的一处百余亩的隐秘林地,外面用围墙遮蔽,里面搭建了数十间整齐的砖石房屋,这里就是乡兵军营。 七百余名庄丁穿着统一的褐色麻布短袄,排成七十几行,正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接受王定六的训练第一课,站军姿。 乡兵成立数月,王定六看着总觉着不满意,趁着年前这段时间,众教头也在,他要好好训练一番,也将王家兵法传给在场的军事教头。 刚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王寅和刘赟等人,甚至房玄度都只觉得匪夷所思。要知道兵书战法,这可不是随便能学到的秘籍,大宋能有完整兵法体系传承的武将世家就那么数得着的几家,还大多数都在西军,连房玄度家都没有所谓的兵法传承。怎么王家一个开酒店起家的,会做买卖也就罢了,居然还懂兵法?众好汉对此都是半信半疑。 此际王寅、庞万春、房玄度、刘赟、高可立、张近仁、家余庆、孙五、王安、郑天寿,除了皇莆琦、何修两位大夫,所有的教头都站在操场正中,与七百多乡兵一样大眼瞪小眼,站立不动快大半个时辰了,家余庆忍不住悄声问道:“小官人…王贤弟,这站着作甚?莫不是贤弟会做法?请神附体?” 庞万春噗嗤一下被逗笑了,却听王定六喝道:“不准动!站够一个时辰才准动,抬头、挺胸、收腹、提臀,双手放在两腿侧!” 王寅和刘赟、房玄度倒是没有丝毫取笑的意思,都好像明白了一点意思,却又抓不住要领,只沉思不语,照做不误。 又过了半个时辰,不少壮丁开始腿打哆嗦站立不住,就连王寅、刘赟也忍不住的扭动身躯。 王定六一边在乡兵队中间巡视,手拿木棍看到懈怠的上去就是一棍,一边喝道:“一个月好吃好住顿顿有肉,不事生产,拿五百文钱,只要能坚持住三个月后,便可以每月拿一贯钱,却是那么好拿的?!一年之后就能拿到两贯钱,那也要你有那个福分!都给某家站好,我王家庄的乡兵先要学会站和走,再分左右,然后是跑,一月内学会这四样,才能领到银钱,不然还是回家啃老米去!”… 好不容易到了时间,七百多人大半都瘫坐在地。实在是没受过这种罪,谁想到当个乡兵而已,怎的比禁军还严格?可这话谁也不敢说出口。 王定六让众人原地歇息一炷香,走到王寅等人身边问道:“几位哥哥感觉可劳累?是不是不解何故?” 张近仁:“某家明白贤弟是想让庄丁们听话,可这种招数太过浪费时日,不如直接让尔等习练兵器拳脚即可。” 庞万春:“是啊,贤弟要是打算训练弓手,此法不妥也。” 王定六又看看王寅等人,也是一样皱着眉头沉吟不语。便神色一正,故作神秘的说道:“想必各位哥哥皆是有此疑问,小弟不妨今日交个底,此皆为我王家兵法上所记载,还望小弟今日这些练兵之法,哥哥们万勿外传。” 王寅和房玄度等人不疑有他,立刻坐直了身子,郑重说道。 王寅:“师弟,但不知王家兵法,从何而来?哦…今日之言,只我等数人闻知而已,绝不漏泄!” 王定六也肃然点点头。 os:唉,看来在这个年代要想提高做事的效率,还总是得搞点神神叨叨的背景出来才能唬住人啊。 王定六:“此兵法乃小弟幼年时得异人传授,本名黄石公兵略,可惜只得两年,师尊就远游海外不得音讯…” 王寅:“什么?!黄石公?!可是那汉末张良的恩师?” 众人闻言肃然起敬,更加聚精会神的聆听着,大气都不敢出。 王定六:“师弟我也不知,恩师并未提及来历,也没留下原版,只将其中精髓留下数篇,小弟后来又整理成册。” 王定六说着掏出怀里事先写好的兵法书册,那是他将后世的新兵训练内容七拼八凑的修改一番,结合看过的明清时期士兵训练内容,两者糅合在一块写出来的。他大致说了下训练计划,准备在今后训练中,以此为模板,就算自己不在场,训练也能照常进行下去。 当下他打开兵法书册,一板一眼的读道:“王家兵法首先第一句:庄丁或乡兵,训练比照兵士,兵士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三个月的训练主要目的,是让兵士养成令行禁止的习惯,并且今后还要继续贯彻下去…” 新兵具体的队列内容几乎完全仿照后世,为站军姿:立正、稍息、左右后转身、齐步走、跑步等,以及奖惩措施;目的就是养成听令行事,哪怕刀山火海也要上前的服从性。 早晚十里越野跑,仰卧、深蹲、卧撑各两百次;上午半个时辰队列训练,两个时辰持九尺长矛进行端枪训练,一个月后劈刺训练;下午半个时辰队列训练,两个时辰双臂、腿部力量训练等; 孙五:“这岂不是跟小官人早晚所练一致?” 第一百二十八章 王家兵法(下) 王定六:“孙师兄所见极是,小弟就是借鉴了此兵法的练习方法,才有如今的变化。” 孙五:“原来如此!俺说师弟你如何在这数月间长的如此长大,好似脱胎换骨,却原来是习练了兵法…” 郑天寿:“莫说是小官人,就连小人这数月以来,只要有空就按照小官人之法打熬筋骨,也觉着长进不少。” 现在的王定六与过年的时候几乎是换了个人,跟吃了猛药一样,身高已经达到了七尺六寸,几乎快赶上房玄度了。 王定六继续介绍兵法内容:乡兵们住宿要统一管理,严格限制外出,注意个人和营区清洁,各都专人轮流打扫,茅厕的设立、风向规定等。物品统一整齐码放,吃饭、洗漱皆排队列,三人成行,二人成列,走路皆需直线,专人监督等。 每三日一次白日紧急集合,不定时夜晚紧急集合,要求全副武装一炷香时间之内集结完毕,紧接着白日、夜晚越野十里跑、两个月后二十里跑。房玄度听到这里不由咂舌。 房玄度:“这训练如此严苛,却比禁军还严啊,不过军队层级如何划分?是仿照大宋吗?” 王定六:“下面马上要说乡兵营编制方式。” 新兵训练半个月后,王定六规定乡兵们需自行选出伍长、什长,五什为一队,任命队长,两队为一都,由高可立、张近仁、刘赟、庞万春、王寅担任都头,盾钺都由家余庆、孙五、王安担任正副都头。 庞万春半月后组建弓箭都,为弓箭都头,王寅兼任营指挥,房玄度为哨骑队教头,两个月后进行队列初步会操,三个月后队列、枪术、盾钺术和弓术会操。 两个月后枪阵分为单人刺杀、双人刺杀、三人组单组刺杀,双组、三组合击刺杀,什、伍合击刺杀,什、队、都单独刺杀、合击训练等,盾钺都同样。训练地形划分为平地、林地、泥地、雪地、船上、高坡、仰攻、俯冲、防御等… 此外乡兵们半个月后还要进行夜晚半个时辰的识字,每日早晚定时起床、就寝等。 说到半途,又再将乡兵们集合起来继续站军姿,回来接着说了小半个时辰,其中的刺杀细节,还需要几人结合实际情况进行,但是原则上大致如此。 三个月训练完成后将五都混合编队,五都外加四队为一营,才是最终的王家庄乡兵形态,碾重、工兵、哨骑、宪兵各一队,共七百余人为一营。 又详细说了王家今后的乡兵营人员编制,十人一什,设一什长,两伍长;五什为一队,设一队官,一队副,一旗手,共五十三人;两队一都,设一都头,两副都头,一旗手,一吹鼓手,一传令兵,共一百一十二人; 乡兵营设立五都,弓手、长枪手各两都,钺盾兵一都,此外含碾重队、工兵队、宪兵队、哨骑队各一队。 其中碾重队含医护、炊事、兵器、粮秣、牲畜五什。 工兵队含扎营、修补、器械共五什。 宪兵队司职军法、纠察、督战等职。 哨骑队司职哨探、警卫等职。 算上旗手、文书、吹鼓手、令官、机秘各两人,营指挥使一人,副指挥使两人,各都头、副都头、队官等共七百七十余人,比大宋禁军的一营几乎多了一半人。 王定六最后总结道:“以小弟的最终标准评断,王家一营乡兵的战力,至少要抵得禁军五营两千人的战力,而且具备独自作战的能力。”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极高的要求,甚至是野心,要知道在场的各位虽然对他的练兵之法心存敬仰,但终究是半信半疑,没经过实践检验。在座诸位也都没任何经验,仅凭他一张嘴,就说要胜过大宋禁军三、四倍的战力?!众好汉难免有些怀疑。 大宋禁军此刻在各位江湖好汉心中的地位,那可不像靖康年之后的形象,现在不敢说无敌天下,那也是绝对的精锐存在,乡兵营还要以一敌三?该说王定六自不量力呢,还是发了癔症? 再者说了,就算王定六没有胡吹大气,王家兵法果真独步大宋,真要能练出此等乡兵来,这王小官人,王贤弟到底是要干甚呢?… 包括王寅在内的各位教头,闹不清王定六是什么打算,纷纷面带惊异。 王定六:“各位哥哥不必猜疑,王家非是要造反。” 第一百二十九章 展望 王定六看出众人的骚动,甚至在房玄度和高可立、张近仁等人的眼中,还有一股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的兴奋。 王定六:“哥哥们莫要多想,王家既然要做海贸,危险和机会并存,如何能不早做准备?所以明年咱们的乡兵,要扩建到四个营三千多人。” 说到这里又把兵法书册郑重交到王寅手中,嘱咐道:“刚才所言,还有野战阵型、扎营、哨探、攻城等诸多详细,尽在此书中,这王家兵法今日就传与几位哥哥,大家可次序观看,不得外传。还望众位能以身作则,即日开始刻苦训练,三个月后让这乡兵营初见成效,一年后,望能练成一只精锐乡勇!” 王寅难掩激动的神色,双手甚至微微抖动的接过兵书,珍而重之的小心揣进怀中,才抱拳说道:“多谢师弟传授兵略之法!愚兄敢不呕心沥血,以报师弟信重之恩!” 房玄度:“枉房某长在军营,今日方得贤弟再造之恩也!” 两位好汉说完,刘赟、庞万春、高可立等人亦皆大礼参拜,王定六慌忙扶起众人。 王定六:“这是作甚?快快请起!小弟誓与众兄弟共富贵,何分彼此?” 可是众位好汉执意下拜不起,连一向桀骜的庞万春都脸色凝重的单膝跪地,迫使王定六受了一礼。 尽管大家对他刚才的忽悠持保留看法,可毕竟王定六还是拿出来了真东西的,这一点众人都看在眼里,也感同身受。 主要还是因为这个时代知识的宝贵,远超后世人的想象。尤其是专业知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兵法更是轻易不得见。 就连其中在水浒中被评为颇有谋略的王寅,其实也是不懂得什么练兵之法,也就看过些似是而非的兵家故事而已,不然方腊集团也不至于那么容易灰飞烟灭。 因此上王定六传授兵法此举,无疑被众多好汉看做恩同再造… 只可惜放眼望去,十名好汉倒有六人是方腊手下的大将。 os:莫非这是天意?让我完善方腊起义军的战力… 刚这么一想,就赶紧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os:反正无论如何老子也不会加入方腊一边,更不会允许这碗里…这庄里的好汉再去投方腊… 金秋十月,本是收获的季节,王家庄的作坊出品生意兴隆,王定六家也顺利成为了江宁府的五等上户,为此,王定六还特意随王太公去了陈应侯家专程去拜谢,这一切的背后,不能不说都有人家的影响。 陈应侯带着陈三公子,亲自见了他父子俩,陈三相公特意提起年初春季救了秀儿小姐一事,王定六连连逊谢,陈家父子于是热情款待了一番,给足了王家面子。陈应侯五十岁出头,长得的确和蔼慈祥,还笑容可掬的细问了王定六的八字生辰,有无婚配等细节,让王家父子心内忐忑。不过直到父子俩被送出了大门,陈老员外也并无其他的确切话语,不禁让人费解。 只在最后拿出一封书信,委托他过些日子到了东京后,亲自送到蔡太师府上,也没说送什么礼物。 不过王定六心领神会,礼物的事是让他看着办,他知道这不是故意让他破费,王家的财力也今非昔比,陈应侯知道的很清楚,礼物不是重点,关键在这封书信,当下慨然应允。 等出了陈家大门,王定六才不由疑惑的问道:“阿爷,陈应侯家可有与孩儿年纪相仿的女娘?” 王太公对此也很不解,迷茫的摇摇头:“他家是百年大户,人口上千,旁人哪里知道详细,虽然同为上等户,可他家绝非寻常大户人家,我王家如真能与他家攀上亲,那可是高攀了。” os:这陈应侯是蔡京的爪牙,这种家族可决不能粘上啊。不过或许是我想多了,不可能是陈家的女娘,该不会是,替蔡家相亲?更不可能吧?想什么呢? 王定六自己都觉着自己有点胡思乱想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有点飘了?不过近一年来他的身高几乎称得上是疯长,大约七尺五六寸,大概一米七五左右,外表气质也与年前天差地远,确实更显得一表人才,连带着自信心也是爆棚。总之…嗯,是有点飘了… 其实他也并非一味排斥与这些大宋的大户人家通婚,那些人家家教不错,家中女子的颜值也算有保证。不过他却从没想过巴结,特别是跟那些当朝权贵,当然怎么想这种可能性都真的不大。 os:东京汴梁,看来是必须要走一趟了,不知道见到林冲、王进、高俅这些人,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情景呢?还有那个李师师,现在也长大了吧… 第一百三十章 王进 就在这浮想联翩中,在年前王定六终于来到了北宋的最繁华都城,东京汴梁。 此行带着房玄度、王寅和刘赟、王安、郑天寿五名教头,以及十余名伴当,赶着数辆牛车,踏入了这个时代可以说最宏伟的城市,汴梁城的大门。 除了房玄度以外,众人都没来过东京,当那周长六十余里的高大城墙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所有人无不瞠目结舌,连王定六都惊呆了,之前他还以为东京也就跟江宁城就是后世的南京差不多呢,看起来还是想错了,连城墙高度都差着数丈。 依托如此巨城,怎么会十几年后就不战而降呢?大金国尝到如此甜头,又怎么可能不滋长其占领北方的野心? 王定六心内暗自感叹,不由得对赵诘父子更多了份鄙视。 见城门口有虞侯兵丁验看入城关引,又叫符照,后世所谓拜托某人关照关照,就是这么来的。王定六不敢造次,吩咐大家将随身长兵刃藏在车上,提前将关引凭证拿出来。 “哦?这位大官人要去蔡太师和朱应奉府上?” 王定六坦承了此行的目的后,那官员也客气了不少,还特意告诉他两位官人府邸的位置。 一路上从东水门走便桥,直到大相国寺旁的织物街客栈停下,直走了半个多时辰,居然还是外城,可见东京城的广阔。边走,房玄度边给众人介绍东京的景物,他虽然离开汴梁日久,可是总还有些印象,什么御廊西街、龙庭晚照、州桥夜市等,所见物华天宝,人物众盛的风貌,还要远胜金陵。 这汴梁城内的主要马路宽有百余米,一眼望不到头,店铺林立,人潮涌动,除了房玄度,可让其他人看得目不暇给,连王定六也不例外。 最让他不可思议的是东京的大街,干净整洁远超他的想象。整条马路被分成三部分,中间部分被隔离开的是御街,御街都设有排水沟,然后两侧才是主路,主路两边居然还有栽种了树木的绿化带?! 再看十字路口,还摆放着写有“贱避贵,少避长,轻避重,去避来。”这十二字的交通提示牌。 此时他才体会到,这北宋的所谓先进和文明程度,在这个时代确实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太有规矩了,街面上这么一看,显得秩序井然。 可惜了…如此华夏如何能眼看着落入游牧部落之手?! 王定六穿越近一年来,其实并没有多少家国情怀,也没有什么挽救大宋于水火之中的民族主义抱负,想的更多的只是如何改变自己的个人状况,摆脱贫困。就算看过了金陵城的繁华,也没有多少触动,北宋是注定要灭亡的,他一直是这么认为,最明智的做法是效仿混江龙李俊,在海外避难,这才是他真正的打算。 再说女直人的大金国,那不也是华夏民族吗?何必较真呢? 但此刻身处东京汴梁,他的心态却逐渐发生了变化。他猛然意识到,从后世的角度看,北方的游牧民族固然是华夏的一员,也属于炎黄子孙的分支,可此时他们的文明程度,却实在太低了。 大金灭北宋,绝对是一种历史的退步,文明的退步而不是前进啊… 想一想房如海那些人,以及王寅、孙五等众兄弟,还有太公和天阙村的数千乡民,再看一看身边东京城这些普通的百姓,他们在十几年后的这一场灾难中,下场会如何?… 覆巢之下无完卵,自己真是该把眼光从江湖山寨挪开,放得更远一些啊… 歇息一日,第二天一早,王定六率众人先去了蔡京府上,送上陈应侯的书信,以及五十盒木盒香皂。 也不停留,再顺利找到了朱勔府邸,递上拜帖,等了半日,府上干办回说,朱大官人进宫伴驾未归。 见不到人也是意料之中,只好留下事先备好的五十盒木盒香皂,还有那十盒花岗石盒子的香皂,这才是重中之重,只说是金陵陈大户让送来给朱应奉赏玩。 又说了下榻之地,自己到正月一直都在,便告辞离去了。 “大官人不回金陵过正旦,却让太公牵挂。” “无妨,某家与大人事先已说过,这一趟东京许多事待办,却是不得不如此。明日你与郑天寿兄弟先去寻找王进教头的住家,再去大相国寺左近看看有无僻静些的宅院出售,另外…再打听下殿帅府的新任殿帅何时上任。” 虽说跟来的几人都事先知道,此行汴梁耗费时日不短,可此时才十一月,距离过年还有近两个月,这么长时间呆在东京,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 来之前王太公也是不满,王定六找了百般理由,说要上下打点、考察东京市井,寻找地段买宅子,增长见识等,太公还是不愿松口,岂有儿子过年不回家之理? 不得已,又被他搬来霸王托梦作为借口,才勉强过关。 王安和郑天寿有些面面相觑,这两人对东京本就俩眼一抹黑,找王进的家和寻找宅院都可以托人问问,可打听殿帅府高层任免这种事,是寻一般人能问的吗? 还是房玄度在旁道:“此事还是愚兄去问吧,他两个怎会有此门路?不知小官人哪里得知殿帅府此等机秘事?” 王定六命几个庄客伴当在门外守着,不让旁人靠近,这才对几人道:“此乃陈应侯透露给小弟的,那个高俅本是当今官家旧日宠信之人,前年又特意在西夏军中混了军功,就为了此时方便拔擢高位,此事你等万勿外传。” 这些当然不是陈应侯所说,而是历史事实,在这个水浒世界应该也相差不远。 众人闻听惊诧不已,王寅摇头苦笑道:“某家阿翁在世时,还叮嘱某家以科举博个出身,岂料殿帅此等高位,也不过是贵人私相授受的玩物而已,我等百姓岂不可怜可笑?” 众好汉默然无语… 房玄度冷笑道:“某听说过高二那厮,不过一踢球的浪荡子而已,这朝堂之上,大都是这等幸进小人,大宋朝政又岂能不崩坏?” “哥哥既然因叔父恶了官家,离开东京数年之久,向日的同僚故交,想必对哥哥父子也唯恐避之不及,如何还能打探殿帅府里的机密?” “小官人勿忧,若是我家大人寻常故旧同侪,却已多不往来,但某有一少年时徐姓玩伴,过去在禁军中做一押官,他表叔早年间却也在禁军中做过教头,想这禁军正归殿帅府所管,对于此事他必有所闻。” 王定六一听来了兴趣:“哦?你那玩伴姓甚名谁?他叔父不知又是哪位教头?” “我那玩伴姓徐名朗,只记得他叔父姓张,已近六旬了。” 王定六有些失望,原来不是姓林,年纪也对不上。 王寅此时疑惑道:“师弟如此热衷打探殿帅府之事,可是与那王进教头有关?想是你心急学习武艺,因此才…” 要知道王寅自从到了王家庄,对王定六的武艺可以说是倾囊而授,但唯一要求是他现阶段必须打好基础,才能深入学习枪法。因此截至目前,王定六依然没有开始正式学习飞虎枪法,而是还在打牢基础阶段,每日练习上千遍的几个枯燥动作,王寅担心他有些急不可耐了。 王定六连忙摇摇头:“师兄切勿多想,我岂不知学习枪法需长年累月,慢慢积累,某对那王进教头虽然有心结交,却并非为了武艺上急于求成。只因闻听人言,那王进教头的父亲王升,早年间较量枪棒时曾打伤过高俅,如今那位身居高位,焉能不报此仇?某看王进这教头,怕是做不长也。” 几人一惊,郑天寿却道:“何以至此?想那高俅既然做的恁般高官,却如何还计较多年前的事?再者小官人也曾说,这禁军中的教头不下几百上千个,想必也未必记得他吧?” 刘赟问道:“即便王进辞官不做了,官人却又如何护得了他?万一那高球是个瑕疵必报之人,恐连累了官人家。” “刘赟哥哥说的是,小官人还需谨慎,以某家所知,那高二不是什么善人,乃是个真小人也,若得知小官人家庇护了王进,必会报复你家!” 王寅、王安听了也在旁苦劝,王定六苦笑道:“说起庇护王教头还为时尚早,某家也是可惜他的一身武艺,至少提前给他点醒,也好让其早做准备。” 房玄度见其意坚决,只好答应去寻徐朗,王安和郑天寿自去找牙人看宅子不提。 一连三日在客栈里等候消息,王定六也并未闲着,除了打熬气力练习拳脚、枪法基础,依然是喝牛羊奶、泡药浴,几个伴当就是帮忙干这个的。 这日晚间正在伺候他泡药澡,忽见房玄度进来禀报,徐朗那边一切都已约好,明日正好休沐,午间请他往家中一行,王进教头和张教头都到。 隔天王定六便以房如海故交的身份,带着王寅等人以及几十盒香皂上门赴宴,原来那徐朗正月里就要升为十将,看来这几年混得不错,正是以此作为理由庆祝,才约上王进和张教头两人,因此众人相聚倒也顺理成章。 却见徐朗约比房玄度只大个一两岁,生的面宽体阔,颇为雄壮。 王进有四十出头,身材高大精壮,面色黑红,一看也是武将出身,只是此时面带疑问,不停看着王定六。 需知此前徐朗与他并无多少交集,只是面熟而已,禁军中此类同僚简直数不胜数,可谁知日前那徐朗偏偏通过张教头叫上了他。有心不去,却抹不开张教头前辈的薄面,又说是金陵来的一位故交有事相告,好生叫人匪夷所思… 张教头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倒没有让王定六过多关注。 众人寒暄半晌,举杯庆贺徐朗高升后,王进忍不住问道:“不知王大官人从金陵来,有何事相告与某?还望见告?” 王定六年纪虽小,可近年来长得身高体壮,又逐渐养成了一股上位者的沉着,外表衣着也不俗,令人再不敢小觑,这一声大官人,倒也名副其实了。 王定六微微一笑:“某家今日来此,是无意中听闻房家哥哥的好友升为十将,此其一;二来是,殿帅府的殿帅在正月里也要换人,特来告知王教头!” 王进、徐朗、张教头,三人闻听都是不约而同吃了一惊… 王进神情有些古怪,半晌才道:“此事与王某有何关碍?再者此乃朝廷机密,某身在禁军尚且不知,大官人又是如何听来?” 徐朗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王定六道:“此事前些日子某也听说过,不过话说,王大官人远在金陵,到底是从何处听来?徐某也是不解。” 张教头从震惊中醒来,点头道:“说的正是,此间能坐在此处的,想来也无需见外。恕老夫直言,老朽离开禁军多年,不知这军中机密却也不奇怪,就连我女婿也不知,可大官人是如何得知的?还望相告,又与王教头有何关系?” 徐朗奇怪道:“此事有不少禁军中人已有耳闻,难道连林教头都不知吗?” 王定六正嘴角微笑的端着酒杯打算喝一口,装个13再接着说,听到这里手一抖,顾不上杯中酒都洒了出来问道:“哪个林教头?!” 第一百三十一章 指点 “小婿林冲,也在禁军中做一任教头,大官人听过?” “可是那人称豹子头的林冲?!” “正是,些许匪号,有辱尊听了…只是,大官人还未告知,又是如何得知殿帅府殿帅之事的?” 王定六没想到这外表平凡无奇的老者,居然是林冲的岳父?…心中电转之下,决定不再拐弯。 “实不相瞒,我家在金陵与一位本地陈大户有生意往来,那陈大户却是当今蔡太师的门生爪牙,某家因此得知高俅会在正月上任殿帅府殿帅一职!” 张教头和徐朗闻言恍然大悟,这个理由太合理了。 蔡京是谁?那是连高俅都要巴结的真正当朝权贵,赵官家要任命高俅,不可能不提前告诉蔡太师。至于这个消息又是怎么从蔡太师那里传到金陵的,这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徐朗一拍大腿:“俺就说!此事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可这与王教头有何关系?” 只见王进此时神色茫然,双眉紧锁,嘴里喃喃念叨着:“这不可能…高二不过一介泼皮,如何就做了太尉?…” 王定六轻叹一声:“其实此事不难猜测,那高俅本就是赵官家旧识,一直想要抬举,只愁没个理由。前年听闻那高俅去了西夏刘仲武麾下效力,就是为了混军功,这半年来官职好似青云直上,王教头难道没察觉?做个殿帅有何奇怪?” 殿帅一职位高权轻,没多大实权。本来赵诘的意思,是给自己的宠臣一些表面上的荣誉而已。可赵官家却忽略了,殿帅这个职务实权不大,影响却很大! 因为它是天子的近臣,禁军的监督者,天下的表率。 如此儿戏的做法,不知伤了多少大宋武将的心,这也是王进这种单纯的武将不大愿意相信的原因。不然也不会直到高俅当了殿帅都点卯了,王进才意识到自己陷入危险,就如此刻他的心情一般。 “家翁早年确是打伤过那高俅,不过也是较量枪棒之下失手所伤,又已过世,如何会被记恨至今?某家自然听说过一些传言,知道他近年官场得意,却是不信那厮能做到殿帅府太尉。” 王定六一时张口无言,却没料到王进能倔成这样,都说明白了居然还不信?! 倒是徐朗好心规劝道:“教头此言差矣,据某所知,那高俅并非善类,如哥哥家中大人真与他有仇,万一他真做了殿帅府太尉,常言道县官不如现管,还须早做准备为好。” 知道王进依然心怀疑惑,王定六苦笑道:“王教头不必相疑,小可自幼喜爱枪棒,常仰慕江湖上各路好汉。当年高俅与王官人比试之际,家父恰好在场旁观,因而得知此事,小可这才趁着来东京行商之际,特来告知教头,顺便请教枪棒。如教头将来有何不协,可往金陵城西,扬子江边王家庄一会,我家中有乡兵一营,正缺少教头,必扫榻相迎。” 该说的都说了,王定六也算仁至义尽,心中块垒尽去。 要是正月里王进事到临头,依然选择去西北老种经略相公麾下效力,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只见王进半信半疑,终于还是拱手一礼道:“多谢王大官人厚爱,真有那一日,王进自有区处。至于指点枪棒一事,不敢推辞,某明日请几日假,后日大官人可到家中相会。” 王定六大喜,两人说了地址,众人这才把酒言欢… 于是接下来的十几日,西华门内西南角的王进家中,不时传来枪棒交击声和呼喝声。 院内的王定六正手持自己的丈八钢枪,点、扎、扫、砸,似一条长龙将对面的王进卷入旋涡中。 反观王进,任王定六攻势如潮,只手拿一根镔铁长棍,宛如江中之石,岿然不动,一一化解… 转眼间十余合过去,王定六气息稍泄,王进镔铁棍猛然劈空砸下来,王定六慌忙使枪格挡,却挡了个空,王进大棍陡然化作长枪,闪电般直奔对手前胸,只一搅,王定六只觉手中钢枪似乎活了一般把握不住,扑棱棱掉落地上。 不等他做出反应,王进的大棍已到了眼前,慌的他往后便倒,一个驴打滚躲了开去…起身时,王进大棍正指在脑门上,惹得一旁的王寅和刘赟、王安、郑天寿等人一阵喝彩。 “大官人得罪!莫怪!” 王进连忙将王定六扶起来,又问道:“可再来?” 王定六苦笑摇头:“这已是今日第九次了,某家受益匪浅,尽够了!尽够了!且稍歇…” “大官人年岁虽小,基础却已稳步打下,只是枪法还不成体统,年后便可以正式开始矣。”说着便对边上的王寅点点头。 两人开始对战,王进边打边说道:“大官人且看,王贤弟这枪法精妙已不在某家之下,关键是活用手中大枪…即是枪…又是棍…又是刀…又是叉…又是锤…又是鞭!” 王进说一句,变化一种招式,王寅也抖擞精神,大喝一声应对,两人正是旗逢对手,令人目不暇给。 场中另一位不到三十岁,豹头环眼的大汉同样看的目不转睛,王定六笑道:“林教头,我家师兄这两日进步非小,也有林教头的指点,某家在此多谢了。” 林冲脸庞微红拱手道:“大官人客气,愧杀林某也!王寅贤弟枪法神妙,绝不在林某之下,前日我二人才大战二百愈合未分胜负,该是林某多谢大官人才是!” 说罢深施一礼… 林冲这一礼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原本他与王进并不太相熟,作为后辈,虽然佩服王进在禁军中的人品,但内心里对他的武艺其实并不怎么服气。 不料十几日前,因为岳父张教头相约之顾,来此与王进切磋,又与王大官人相识,却是让骄傲的林冲大吃了一惊。 不仅王进的武艺隐隐在他之上,就连金陵一位乡间大户的手下教头,一个个都如此了得,好几位居然与他不相上下,让林冲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后来了解,这几位也非是一般常人,各自有一番机缘,心下这才平衡点,转而发觉自己这些日子,武艺竟也略有进境,让他大为欣喜。 要知道越是武艺练到高深,要再进步就越是艰难,要不是王大官人手下这三位教头,自己在这东京城内,恐也难寻一位好对手,此等机会的确难得,当然要好好谢谢对方。 从而内心里,也更觉得这位王大官人直恁的奢遮,怎能一下子就寻到三位如此了得的高手?平常连一位都难得了。 尤其昨日告辞的那位房衙内,最后一次过招时,自己竟差点输在对方手上。这还是因为对手刚换了兵刃之顾,要是下次再相遇,自己都没把握能与对方战过百合了。 王定六扶住林冲,嘴上逊谢,满脸却笑嘻嘻的喜不自胜。 正如林冲所想,这十几天来,他们一行人的收获最大,王进真是堪称一位良师!他自身的武艺高低暂且不说,这些天在他指点下的每一位好汉,几乎都进步明显。 从王寅、刘赟、房玄度到王安、郑天寿,每人得到的好处不等,当然也包括自己,然而最大受益者却是房玄度。 以前的房玄度习惯使用双手斩马刀,有时也单手,最适合马上,对付来自步下的攻击有时难免显得防守薄弱,尤其对付长兵器,这一点几天就被王进指了出来。 在水浒世界中,后来的房玄度也确实是在与关胜、索超的交战中,被步下将领汤隆夹攻导致所杀,由此可见王进的眼光十分毒辣。 在他的建议之下,房玄度的单手斩马刀改成了双刀,左手单刀稍短且宽,更加灵活,右手刀也比原来的刀略短,却改进了配重和弧度,如此双刀配合之下更有利于攻守平衡,兼顾马上和步下。 实战中也证明了此乃明智之举,房玄度领悟的也极快,在原有刀法改进下,王进又传了他几手双刀招法,使其攻防速度进一步加快。练习几天后,竟让王寅和林冲都有些不适应,手忙脚乱的支撑了百余招,就浑身大汗的喊停。 这下估计再遇到关胜、索超与汤隆的马上、步下双夹攻击,房玄度应该能稍微从容应付些了。 由此更显得王进的厉害,难怪明年九纹龙史进只跟他学了半年,武艺就提升了几个档次。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朱勔 进入了腊月,东京汴梁洋洋洒洒下起了小雪,王定六也从几处牙人推荐的宅院中,选了一处宅子,花了一千二百贯,也算在东京有了一个落脚地。 此宅院在大相国寺以东,织物街以北一处僻静的所在。两进院落,十几间房子,只因后街斜对面是一处棺材铺,所以挂出许久无人问津。 王定六对此也不在乎,他打算将此地当做一个情报站,留人长期驻守。 众人这一日刚回到客栈,忽然有伴当回禀,朱应奉家中今日派人来客栈找他,让他明日上午前去回话。 怎么隔了这么久?… 带着疑问,王定六第二天又去了朱勔府上,这次见到了朱大官人本人。 朱勔表面上温文尔雅,一团和气,一点也看不出贪官酷吏的样子,但王定六知道,历史上他就是个十足的恶棍,花石纲造成的灾难,一大半都是此人一手酿成。 却不知他隔了这么多天,今日找自己来又是为何? 刚进来时,借着弯腰施礼之际,见朱勔桌案上摆放着一只花石纲香皂盒子,看来还是与此事有关… 朱勔先温言问了他姓名和年岁,家中情形等,就像一位可亲的长辈嘘寒问暖般,让人不觉的心情放松,然后突然道: “本官这么多天才唤你前来,是否觉着有些怪异?” 王定六心里一惊,赶紧答道:“不敢!小人这几日刚在织物街后巷买了一处宅子,安顿下来准备常住,又找了一位禁军的教头学些枪棒耍子,只一心候着官人召唤。” “哦,看来陈应侯这厮,料定本官早晚会见你。” 这话不知该怎么回答,王定六只好躬身不语,这些当官的就不会好好说人话?总让人费尽心力去猜很好玩吗? 还好这个年代不像元代之后,见了当官的就要下跪,否则不知得多难受… 过了半晌,朱勔又语气轻柔的缓缓说道:“你献上的这太湖石香皂,确实巧思,是陈应侯的主意吗?” 王定六忽然警醒,这不是问的陈应侯,这尼玛是在试探是不是蔡京的意思?! 朱勔怎会不知道金陵陈应侯是蔡太师的爪牙?他以为这是蔡京有所打算?… 想到这里,王定六一阵心累,他没那个精力和才能跟这些官场牛人兜圈子,只得干脆装作傻乎乎的和盘托出。 “陈世叔本不让某家将他说出来,既然应奉问起,小人当实话实说,这主意本是小可想到,陈应侯想是为巴结应奉,故而命小人献上此物。” 朱勔呼哧一声笑了出来:“哦?那么…蔡太师府上,也献上了此物吗?” “小人只给应奉献了此物,别家绝无仅有。” 见王定六摇头,朱勔微笑道:“难道陈应侯不用巴结蔡太师?还是你有所隐瞒,未讲实话?!” 王定六心中一凛,不由恼怒,心道老子恨不得一拳打死你个狗官!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只顾跟老子兜圈子干甚? “小人怎敢?小人说的句句是实,的确只有应奉这里有此物,蔡太师那边并无花石纲香皂。至于陈应侯为何如此吩咐,小人实在不知…” 朱勔哼了一声,又问道:“也罢,你且说说,此物造价几何?想好了再说!” 王定六刚要按照原本的回答说几贯,忽然又一想,历史记载此人狡猾残酷,贪婪无限,江南花石纲草菅人命,逼人家破人亡的惨剧都是此人父子造成。胆子大到随便就可以假传圣旨,霸占任何人的财产、房屋、田地。他苏州的家中,陈设富豪程度都超过了汴梁皇宫,可见贪腐之甚。 今日找我来,目的想必是弄清蔡京的打算,以及这东西的造价,看来他是真打算献给赵诘了,同时也不放过借此敛财的机会。 要是按照原先的回答肯定不会让其满意,我又何必找这个不痛快…但愿我的话不会给江南的百姓,带来更大的痛苦。 “启禀应奉官人,这花石纲香皂盒子,甚为难制。首先寻找材料不易,制造更难,那太湖石必须仟度合宜,肥瘦适中,再配上内中的香皂,要制成独具匠心的造型颜色,做到色、香、味、型、意俱全,更是难上加难!一副花石纲香皂,要耗时近一月之久,最低造价也要费钱八…百十贯不可!” 这番话说完,王定六自己都觉得脸红的发烫,这种差事以后绝不再干了,太丢人,太缺德了! “原来如此!此物竟如此难制,却也难为你王家了。” “不敢!小人愿为应奉官人效劳。” 朱勔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拿起那副花石纲香皂盒,一个人旁若无人的赏玩,又过了一会说道:“此物本官先验看两月,无其他瑕疵的话,明年适当之际,会献与官家,明年此时,你可再来东京,到本官府上再回话,且去吧…” “遵命,小人告退!”… 从朱勔府上出来后,王定六决定马上回乡,只留两名伴当看守宅子。正好王进明日就要点卯上班,这段时间的指点也要告一段落,王进对于高俅的报复还是半信半疑,自己也没必要在此干等,还是趁过年前返回金陵为好。家中的事还太多,主要是突然觉得,东京汴梁实在不适合自己待下去了。 告别了王进和林冲、徐朗,一行人归心似箭,十余天就回到了金陵,王定六的心情这才好转,东京的那一片污浊,直把人心都要染黑了… 家中产业一切在有序进行,未来的道路却刚刚开始。在这一年的翻天覆地变化中,有喜悦也有忧虑。不管如何,王定六也正式迎来了水浒篇章的开启年份。 政和元年,1111年的元旦… 由于这么多好汉聚集,王家庄可比去年热闹太多,太公命大排酒宴,红包就派出了千贯,过了一个团圆的豪奢年。 可是王定六这两天却有点魂不守舍,经常呆呆地在屋里发愣,一坐就是大半天,连每天照常的习武健身都有点懈怠了,为此王太公还有王寅特意敲打了他几句。 “现在你可是处在武艺枪法即将登堂入室的关键时期,万万不可马虎怠慢啊。” 王定六赶紧告罪:“大人不必担心,师兄也勿挂念,某家这几天只是有些疲劳,两日内稍事休整,立刻恢复正常!” 王太公和王寅这才稍稍放心离去。那么王定六为什么这么反常啊?其实都是因为水浒之心闹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新模式 政和元年一到,水浒故事情节就正式展开了,因此正月初一的一大早,他的脑海里也蹦出了水浒之心给的选项。几行灰白色的文字出现在眼前。 机械音:请选择水浒故事的主线目标,一、拯救赵宋王朝模式;二、争霸全球模式;三、随波逐流模式;四、海外创业模式;五、拯救英雄美女模式。 每一种模式选择以后,目标和获得的帮助都不相同。 王定六都傻了,他一直以为水浒之心早就消失不见了呢,没想到怎么还有啊?还要自己选择?他定睛细看,五种模式各不相同。 第一种拯救赵宋王朝模式,如果选择了以后,就要以大金国不能过黄河,老赵家不能被金兵俘虏为条件,更别提东京汴梁也是绝不能失陷了。王定六如果选择水浒之心的这一主线目标,那就会获得文采帮助,在科举之路上顺风顺水,十年之内就能进入大宋中枢,可是有一样,必须得周旋于蔡京童贯朱勔高俅等朝中大臣的周围,与他们及其爪牙斗智斗勇,当然还得应付好赵大艺术家,最后的结果是保护这些人不能像历史上那样被金兵抓走,惨死在异国他乡。 王定六想了想,先把这条选项给否定了。 心说我吃了蜜了?为了你们这帮人委曲求全,呕心沥血,而且最后结果还不一定能达成?我图什么?那我还不如直接躺平呢。 第二条选项是全球争霸模式,会加强他的近现代军事知识,王定六也给ps了,龙傲天谁愿意当谁当,反正我不当,在这个时代要想争霸全球,那得点亮多少黑科技,耗费多少脑细胞啊?没那个兴趣。 第三条是随波逐流模式,给他的帮助是情商提高,江湖人缘和知名度大大提升,王定六犹豫半天,说实话要以他的性格,他真想选择这条,不过一看说明,如果选择了这条,那他将来还是要上梁山,或者投靠方腊或者王庆的势力,等于比原主强不了多少,王定六也给否定了,他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心血了,哪能甘心寄人篱下呢? 第四条选项海外创业模式,等于跟后来的梁山好汉混江龙李俊的选择差不多,而且给他的帮助是与海外民众的沟通能力增强,具有天生领袖的素质。可是一旦选择这条,那么水浒世界的江湖好汉们绝大多数就都不会再投奔他了,这一点让他却步了。真跟水浒世界的这些好汉们都分道扬镳,那何必穿越过来呢?这条也不行,跟海外民众沟通我也没啥兴趣。 等看到第五条,拯救英雄美女模式,才真正让他有点心动了。倒不是就冲着那几个所谓的美女,但是这条选项不管怎么说还算接地气一点。水浒世界最大的乐趣就是与这些英雄好汉们接触,美女虽然不多吧,但也有几个有名有姓的江湖中人,还不算背离水浒故事的主题。 另外选择第五条,虽然使得历史大事件的发生更难以改变,赵宋的灭亡更加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是却能使得他的武艺真正入门,并且大大提升,还不妨碍自己心中定下的目标。王定六是想挽救大宋百姓的,可不是为了拯救老赵家那些人,何况第五条也不妨碍自己下一步进军海外的既定步骤,所以只有第五条才最适合。 确定了水浒之心的第五条目标,拯救英雄美女模式,脑海中一阵久违的光亮闪过,浑身似乎又平添了不少的力量,王定六这才满怀信心的走出房间。随后跟随王太公四处拜年,又忙碌了十余日,眨眼过了元宵,赶紧又与江宁府在去年货物原价的基础上,签下了两年的供货契书,而且王家也顺利升为了四等户。 个人能力的增强固然可喜,可让王定六觉得不太满意的,还有这一营乡兵。 由于自己没有选择争霸全球模式,所以军事上的帮助提升就有限了,他又总是有事牵绊,没有全部心思放在乡兵的训练上,尽管他根据后世的记忆拿出了王家兵法,却缺少必要的执行实践,乡兵训练总不上正轨。 需知军力才是自己的根本,这次东京之行的经历,让他体悟更深。 要想不再忍气吞声,受官府那些腌臜气,将来一切还要看自己的军事实力能成长到什么地步。所以王定六决定,趁着春耕前后,王家庄乡兵进行一系列突击训练,为期三个月。 必须初步达到王定六的要求,然后再正式成军。 一个半月后,庄内训练场上喊杀连天! “杀!…” “刺!…” “杀!…” 严格按照王家兵法的要求,众好汉和乡兵们在队列训练下,终于有了一点军兵的样子,王定六也规定开始划分具体的兵种分类训练。 目前乡兵营就只有枪兵、弓箭兵和斧盾兵三种,骑兵训练另外安排。由于众乡兵都是庄稼汉和普通灾民组成,完全没有当过兵的经历,相对的也倒是好灌输一些王家兵法要领,怎么教怎么是。 其中长枪兵的训练相对最简单,就是格挡和刺杀,当然团体配合,以及各种地形的运用是要多加习练的。王定六也不打算教太复杂的动作,多了也用不上,这次在东京虽然从王进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但他发觉都是关于个人武艺的提升,关于军队整体的训练内容,大宋还是要落后于后世的,因此乡兵营的训练,还是他从军训课上学习的那些内容,枪兵其实最核心的也就是那一招,弓步刺枪! 这些他也跟王进请教过,大致要求其实也是异曲同工。 要领就是:快、准、狠!三字。 战场上简单实用的就是王道,在各种混乱的情形下,越是最省力最直接,也就最科学最有效。 这也成了王家兵法的核心要领! 还别说,以他目前跟王进学习的这半个月水平,又刚开始学习王寅枪法,端着九尺长枪用出这一招,连猥琐流张近仁都一时不是他对手了。 所以以行伍排列的乡兵一旦稍稍有个组织队形,哪怕是三两人一组,用此招数也立刻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第一百三十四章 训练 “兄弟闪开一旁!俺还不信了,难不成这一身枪法都学到狗身上了?” 张近仁有点急眼了,端着他的点钢枪跟一什乡兵较上了劲,对方分成了三个组,呈品字形包围了他,几次都无法突破而去,虽然他枪法远比这十个乡兵精妙,力量也更强,但每次都是打倒其中三四个人后,自己也要中枪,幸亏训练用的是木枪头,要是在战场中,他不死也要挂彩,仅仅这一什乡兵就够他喝一壶的。 张近仁哪里拉的下脸来,把不顺手的木枪一扔,忍不住抄起了真家伙。 “兄弟不要鲁莽伤了人!且住了手,待哥哥来试一试。” 刘赟见状赶忙给他个台阶下,与高可立一起把张近仁拉下去。他自己也是有些好奇,这十来个乡兵不过训练长枪一个半月,之前半年就没怎么认真,却能将张近仁逼得如此狼狈,虽说这一什算是两都长枪兵中最出色的,但如此看来,王家的兵法也绝非浮夸妄言,真的有绝佳的效用。 其实张近仁不太擅长步战,舍弃了他的战马,战力本身也是打了很大折扣的。能以一对十不落下风,已经算是合格的战将了,这一点在边上观看的众好汉自有评断。 王寅转头对王定六说道:“可惜我等现如今无有甲胄护身,要是张贤弟身上有甲,这一什乡兵败亡不过转眼的事。” “哥哥不必安慰小弟,这三三阵型看似简单,实际上端的厉害,灵活万变,你看刘家哥哥却也颇为费力。” 这时候刘赟端着木枪,也跟张近仁刚才一样,陷入了短暂的困境之中,也是这一什乡兵刚才经过实战后信心大增,配合越来越熟练。那什长和伍长分据两组,与另一组三面夹攻,长枪次第穿刺而出,攻势仿佛连绵不绝一样。 要不是刘赟拿出压倒性的力量来,恐怕还真有点危险,不过能看出终究是双方的武艺相差太大,即便将来乡兵们都着了甲,仅凭一什人也难以留住刘赟,但的确能有效威胁到他,这就不简单了。 “你等的后腿蹬踏还是力量不足,弓步不够快速,要弹射而出,同时手中枪要同步刺出,现在知道站军姿的另一作用了吧?你们的军姿训练还是不够,腿部力量不足,当然蛙跳也是关键,还要苦练才行,明白吗?!” “明白!”众乡兵齐声回应。 原来如此!…这站军姿原来还有如此效用?…家余庆和刘赟、王寅、郑天寿等人,以及围观的众乡兵们这才恍然大悟,众好汉对王家兵法这才更加心服口服。 刘赟拍打着身上的灰尘道:“某家看这三三战法,要是排列成排也威力更大,这一什乡兵要是认真练上一年,对上厢军足可以一当十,就算大宋禁军也敢与他放对厮杀。” 王定六经过刚才的观看,心里也算有了点底,终归是理论不如实践,心里暗道大宋禁军又算什么?从与王进的接触来判断,那帮人其实早就腐败不堪了,不过是仗着那身还算华丽的铁扎甲罢了,当然还有神臂弓,不过这些都不是足以制胜的条件,否则也不至于面对周边敌国军队毫无寸进了。 至于乡兵的甲胄嘛,也是肯定要解决的,但是不能明目张胆,毕竟这在大宋是犯忌讳的事,至少现在不行。 “这些乡兵半年后要找机会让他们见见血最好。” 众人见王定六如此说,面面相觑。 “师弟,此事却难,金陵地处繁华,承平日久,些许盗贼根本不堪征讨,乡兵又不得轻易跨州外出,如之何奈?” 王定六还没接话,边上庞万春又道:“正是如此!俺这弓箭都连弓弩都只三十副,还只是二三斗的软弓,半年恐怕难以练成啊。” 这倒也是个问题,本来王定六以为大宋军制每营以弓箭为先,一营起码装备近两百弓弩手是寻常之事,可崔将仕那里一直含含糊糊不吐口,言道乡兵非正式军制,不可沿袭大宋禁军和厢军模式,只咬定乡兵营本就只能有三十副弓箭,再多属于违制僭越。 后来王太公几次试探,在一次酒宴中崔将仕终于透露出,此事还需金陵新来的徐都监首肯,大概总要六百贯钱才行…当然弓弩还需自理,这个钱是要上报东京打点报备之用的。 王定六当时差点气笑了,不就是要钱吗?至于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一个乡兵营编制的事,至于上报东京?我信你个鬼!…有心不给这个钱,去陈应侯家请托,又觉得为这么点事有些大惊小怪不值当,所以此事一直从去年恶心到今年也没做决定,看来最后王家也不得不妥协。 估计那个徐都监也是把握住了这个分寸,没要太多,要是张口一千贯钱,王定六说不定就发狠托陈应侯走蔡京的路子,也要给那个徐都监上点眼药,以泄心头之恨。 可五六百贯嘛,这点钱说实话只让他觉得有点恶心罢了,还不至于有多大恨。即便跟陈应侯抱怨几句,落到蔡京耳朵里,徐都监也不至于背多大罪过,反而显得他小气…咦?这大宋的文官武将,黑钱的分寸都拿捏出艺术感了哈… 王定六摇摇头甩脱这些烦恼:“哥哥勿忧,此事月内崔将仕那里定会办妥,会先凑齐二百副五斗弓,另外小弟对连弩之法已经有了眉目,新设计了三段击之法,先用普通软弓轻箭习练,鼓手与铁哨也另有妙用。” 刘赟闻言递过一只两寸铁哨,这是按照王定六的要求特意定制的,吹起来声音尖利刺耳,穿透力极强,能在战场起到不可缺少的号令作用。 又将各队、都的号手、鼓手、掌旗官叫到近前,现场演示了小半个时辰,郑重说道:“此鉄哨和皮鼓以及旗帜的数种用法,各队官和都头、掌旗官必须熟知和掌握,可以随时替换人员,战场之上一旦发生意外不测,也免得乱了阵脚。最主要的是,要让每个乡兵都会看、会听,做到令行禁止。” 众人纷纷点头,刘赟暂时代为斧盾都头,于是又问道:“却不知小官人对斧盾兵的训练有何要求?某家看那霸王钺配合圆盾,攻守兼备,威力非比寻常。” 第一百三十五章 训练(续) 王定六早已拿上自家的铁盾和霸王战斧,亮开架势,依然是弓步造型,圆盾顶在身前遮蔽了大半个身子。 没错,王家庄乡兵的盾钺都就是同样的装备。 “各位注意看我的弓步,依然是前腿弓后腿蹬踏,却又加上了半旋转和盾击…右手的战斧主要是旋斩和劈砍…” 王定六前世非常喜欢看一部美剧,叫维京传奇,对其中号称北欧最强战力的维京战士的战法私下做过研究,还找了很多西方的历史资料,以及复古视频进行观看,虽然没有亲自实战过,但是怎么也比这个时代的乡兵们有见识,教授他们也绰绰有余。 维京战士的战力毋庸置疑,那是打遍大半个欧洲,直接锻造了盎格鲁萨克逊民族的现实存在,其战斗技巧和排阵之法,在后世早被研究的透了,已经没什么神秘可言,但在当今这个时代,应该依然是世界上最强的步兵兵种之一。 这次在东京,连王进都对这种兵种赞不绝口,还提了不少宝贵的意见,让王定六对此更为有信心。 “哥哥且来攻我!” 刘赟闻听,拿了根九尺木枪,端在胸前稍稍蓄力,口中低喝一声:“杀——!” 双臂平伸,一枪闪电般刺出… “嘭——!” 虽只用了三分力,仍然震得王定六退了半步,但接下来只见其圆盾一斜,卸了对方枪上力道后弓步半转身一抹,不知怎的就到了刘赟身前。右手霸王钺战斧划出一道乌痕,猛的向刘赟脖子上砍去。 刘赟现阶段武艺远超王定六,急忙用长枪格挡,但一来是突然想到木枪杆不禁用,二来忽觉对方的劈砍速度快了许多,远非熟悉的大宋刀剑类兵器所带来的威胁,可对方近身之下来不及变招,只得手上加了两分力量,大枪拍在近在咫尺的圆盾上,试图推开化解掉对方的攻击。 “嘭——!” 预想中的对方退后没有发生,不知怎的感觉对方的力量突然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很多。然而没推开对方的后果是,对方的霸王钺课已经到了自己脖子不到一尺远的地方,似乎没有停止的迹象,吓的刘赟一下子冒出身冷汗,狼狈的翻身来了个驴打滚。 “师弟住手!” “贤弟且慢!” “小官人快停!” …… 围观的众好汉可吓坏了,看到刘赟终于化解了危机,这才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师弟近段日子,果然是武艺大涨啊!” “小官人啊,你可唬杀我等,险些害了刘赟哥哥性命!” 谁都没想到王定六居然能把武艺远高于他的刘赟逼成这样狼狈,众人都猜测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莫非这是小官人家传的绝学之一?还是那东京王教头所传?”家余庆问,他老后悔没跟着一起上东京了。 只见此时刘赟早已拄着木枪走了过来,双眉微皱的似乎还在琢磨着刚才一幕,边走边道:“某家看…似乎除了这一段官人武艺大涨之外,还有这圆盾战斧之法,与我大宋的刀盾兵战法颇为不同。” “不仅如此,某家来看,这就像俺听西夏那些见过战阵的边军所言,行伍战法于江湖武艺的不同之处。”张近仁在旁看得清楚:“此盾钺兵之法固然不同于我大宋刀盾兵战法,但主要还是兵器带来的实用性,此种战斧攻击线路短而力强,其重量兼具破甲之力,配合身体下盘的步法,因此带来了不同的攻击战术,再加上左手的盾击之法,远比大宋的刀盾兵强的甚远。” 王寅默默点点头,他也一直在震惊实战效果带来的冲击。 之前只知道王定六的双手短兵器有特色,但从来没放在心上,对方一直在向他和刘赟求教长枪基础战术,从没主动向他们请教过双手兵器怎么用,因此他一直以为这圆盾和霸王钺,只是王定六临时性的防身工具,连在东京与王进讨论霸王钺时也没太在意。没想到此物能在战阵之上起到如此大的作用,简直比长枪都要实用得多。 “要某家看,刘、张两位贤弟此话过矣,刘赟贤弟只是兵刃不趁手,又无着甲,突然被近身自然措手不及,要是以单刀应对,未必会如此狼狈。” “非是如此,刚才某一枪拍在小官人圆盾上,忽觉他力量大增,如今恍然,这是此种盾钺战法的独特所在。即以弓步侧身携圆盾之力,攻可以自身腿部、腰部、臂膀助力,防又可以借浑身之力、卸对方之力,再以转身弧步和弹跳缩小攻击距离,增加攻防速度,因此大大缩短了敌我双方之力量差距,可是如此?” 两人的话也代表了在场众人的大致想法,王定六此际正要让众人对盾钺兵有个全面认识,面对刘赟的疑问,于是笑道:“你二人的话都有些道理,再说刘赟哥哥又非步将,某家却是攻其不备,不如家哥哥再用单刀亲自试试,看看效果又如何?” “如此,得罪了!…” 家余庆善使熟铜棍,单刀也颇为精通,武艺又跟王定六差之不远,闻言单手撤刀摆个架势,也是弓步弹出,一刀却攻向对方的下盘,看来也是看出盾钺兵的唯一弱点所在。 王定六按理应该不得不撤步回防,圆盾荡开对方的单刀。 却不退反进,用圆盾直接回顶,直接撞在家余庆身上,将对方撞出几步远,接着转身弧步贴近,战斧已经顶在对方脖子上。 家余庆还不服气,也换成左盾牌右单刀与王定六再次放对,却不懂得卸力弧步之法,被对方硬打猛冲之下,三五合再次败北,不由有些丧气。 “看来这江湖武艺,对上战阵之法的确不大管用。小官人不必安慰,哥哥我不至于倒了骑枪,失了心气,只是感叹我大宋所谓戎具精劲,近古未有,实在是多有不实之处。就说小官人这圆盾,我看绝非我华夏所有,远比我大宋军中制式盾牌沉重结实,防护力极佳又可用于进攻,哥哥输的不冤。” 第一百三十六章 训练(再续) 王定六定制的维京盾牌是上好柚木包铁皮打制,又大又沉重,用法当然与大宋当前的盾牌截然不同,但他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打击大家的自信。 “哥哥何必失了志气,此盾牌和霸王钺本是我华夏所创,乃是小弟家传样式,出自华夏先秦更早期,只是如今大宋文恬武嬉,失传已久罢了。” 见众人为他的讲古所吸引,就接着忽悠道:“后来据我遇到的那位江上异人所考,此盾牌斧钺还在先秦时流传到泰西大秦,又称罗马,为北方异族所爱,风靡千年所向无敌,与教皇国禁卫长枪兵,并称当世两大步兵,令各国闻风丧胆。此际在我华夏重见天日,也是适逢其会而已。” 众好汉连连赞叹,王定六又趁机叫过一什盾钺兵,演示了几种阵法,分为上下排列的三层叠阵,专为抵挡骑兵所布;圆阵是死守阵型;横阵是两军对垒的普通阵型;竖阵是攻城阵,是维京战士借鉴了罗马的乌龟阵演变而来;以及三三混战攻击阵和埋伏阵等,战法之丰富实用,令人大开眼界。 王寅建议道:“某看此盾钺兵几无弱点,何不单独成军?” 王定六叹道:“盾钺兵看似全面,实则装备远未齐整,首先全身要着甲,目前就绝无可能,其次还要装备三根三尺短矛,攻击可达十五丈以外,如此才能一展所长。此等装备耗费太大,训练也非一年半载可成,小弟也不想太过惊世骇俗,只能日后再说。眼下只能以弓弩兵和长枪兵弥补其不足。” 王寅心下震惊无比,要是真像王定六所言,那这盾钺兵岂不逆天了?怕是比步人甲也丝毫不差吧? 王定六要是知道王寅以步人甲作比较,心下定会嗤之以鼻,事实上步人甲就是个最笨的失败产物,后来也证明对上金兵球用没有,失去机动力后就是个活靶子,穿着六十斤重的铠甲打仗,也不骑马,累也能把你累死了,还怎么杀敌? 看似能起到短暂维持住阵线的作用,但是等于把战场主动权彻底放弃了,就等着力尽躺平。而游牧民族却能把自己的机动优势全面发挥出来,还不用担心被追上。 从战略上讲,这就是个完全失败的兵种,尽管可能会赢得局部一两场战役的胜利。 不说王定六说的山寨版北欧步兵,即便现在这种轻步兵维京战士的装备,训练个一两年,也比笨重的步人甲强得多。 而他内心里其实想的是再现原版的北欧步兵,即从头到脚全身锁链甲,双手战斧,背后圆盾,腰挂单手斧,背插短矛,远近攻防兼备,还不失灵活性,能做出翻滚和跳跃的动作。历史上深受教皇和欧洲各国王室信赖的北欧步兵,绝非浪得虚名,实际上也是近代步兵的最初模板,影响到近代步兵之父古斯塔夫的建军思想,以及后来的普鲁士士兵以及德军,当然还有英军和拿破仑的法军。 不过要想重现这种顶级步兵的辉煌,有四个难点。 首先是北欧战士,最初也叫维京战士,他们与生俱来的血勇,难以复制,那是千年的厮杀,与寒冷的恶劣环境搏斗,又将欧洲各国蹂躏几百遍啊几百遍所养成的。据说北欧禁卫作为雇佣兵在为欧洲皇室和教皇效力的几百年里,从没出现过投降和叛变的个例,都是战至最后一人而死,这一点只有瑞士长枪兵做到过。 如此悍勇无畏,目前的大宋士兵根本不具备。 第二点是长期食肉喝牛羊奶养成的强壮体魄和力量。 第三点是严酷的训练与捕猎、搏杀技巧。 最后是全身着甲,最少是皮甲,北欧禁卫是着重链甲。 王定六觉得第一点也是需要后三点作为支撑的,而后三点却是他目前能想方设法加以弥补的…就是饮食上、训练上和盔甲装备上。 由于王定六的倾囊传教,在接下来的训练里,他同样就此得到了众好汉们不遗余力的武艺指点。王寅和刘赟、张近仁亲自手把手纠正他马战、步战的几大要领,以及几招快速易学的攻击防御招式。正像王定六写的王家兵法中那样,枪术也是在于每日基础动作的苦练,近半年来,这几大要领动作练的还算扎实,年后已经开始学习招数,以他目前的水平,也才只能明年大致学完王寅的枪法。 “师兄这一门枪法改自马槊,名为飞虎枪,乃是五代时期飞虎将军李存孝的绝技,需臂长力大,柔韧性极佳方可。” 这么巧?看来是天意啊。王定六是年前再次听到李存孝的大名,此时已经知道了这人下场不好,但惊人的武艺却是名垂史册的。 王寅还肯定了他将钢枪定在一丈八寸长度的做法,言道这样才能发挥出原本枪法的最大威力,自己也有意重新打造一支这种长度的钢枪,可惜又担心长度太长韧性达不到,反而容易折断,刘赟和张近仁也有这种顾虑。 王定六却知道,这是大宋冶炼之法还不完备的缺欠。 庞万春和高可立也特意告诉他,以他手臂长的特点,可以多练习弓箭,两人也愿意倾囊相授。 人都是这样将心比心,假如王定六之前不向几人无私地传授兵法,两人即便教给他弓术,肯定也不会这么干脆。不过王定六虽然欣然接受,其实对连弩之法更感兴趣… 自从房如海走后,王家庄就已经新组建了冶炼作坊,可是坩埚冶炼法始终没有成功, 过年后的这段时间,王定六训练之余,便索性一直盯着炼铁作坊,乡兵训练只是每日查看一遍,交给了王寅、刘赟等人,直到三月初,第一炉坩埚铁水才胜利出炉。 之所以拖了这么长时间,是要派人到百里外的马鞍山来回寻找矿藏,共跑了十几趟。记忆中那里有一些零散的小石墨矿藏,具体位置很难确定,先后找了多个地方才挖到。 又回到王家庄混合了黏土,烧制出石墨坩埚炉,因此先后花了大半年。 第一百三十七章 坩埚冶炼和布面甲 坩埚炉子是根据二十世纪初,西北军的密闭坩埚炉样式建造的,最多一次炼出五十宋斤钢水。当第一炉钢水流出时,几位铁匠像是在看神迹,也的确可以如此形容。因为这大概是全世界第一次冶炼出液态钢水。比欧洲早了七百多年。 要想在大宋重现北欧步兵的风采,弥补其不足之处,坩埚冶炼是重中之重! 王定六顾不上自我陶醉,开始吩咐铁匠们注意把控温度,要求控制在七百到九百度,此时也没有温度计,这就需要铁匠的经验了。幸亏有房如海赠送的那二十名铁匠帮忙,尤其是两位西夏来的汉人铁匠非常有经验,技艺也在江宁城内的刘铁匠之上,不然王定六还要花时间去找可靠的人。 坩埚冶炼法最好的作用就是炼制出液态钢,能有效的除去杂质,然后在不断冷却、锻打的过程中脱碳,碳成分减少到一定比例后,从而得到比灌钢法更有韧性和延展性的钢铁。 王定六不确定女直人现在是否已经发觉了石墨坩埚炉的原理,但肯定没有炼制出钢水,只是肯定已经在黑龙江那个华夏最大的天然石墨产地,开始冶炼兵器了。混合了石墨矿物质的钢铁,也要比普通灌钢法炼制出来的钢铁强上许多。 这就是一个民族的国运来了,貌似谁也挡不住,连老天都似乎在帮它们,历史也的确是这样的结果,而王定六这次却要试着改变它的结果。 说起来女直人也是狡猾,居然一直在假装落后,扣扣缩缩的与大宋做着三瓜俩枣的铁器贸易活动,从后世黑龙江出土的坩埚炉以及现场的众多铁制品可以断言,那些看似野蛮粗鲁的女直人,其实就是在迷惑着大辽国。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向大宋买铁器的这点小动作,是不可能瞒住大辽的耳目的。从大宋官员的尿性就能想到,他们的这点举动不可能不通过大宋的嘴传到大辽,从而引起进一步的嘲笑和轻视,而这也正是完颜阿骨打想要的。 女直人此举把两个大国都骗了。 历史是绝不会偏爱一个傻瓜民族的,谁自作聪明就会付出代价。 如果不出所料,女直人一定是在四年后的护步达岗之战,以石墨坩埚炉子炼制出来的精良武器,给了大辽国一个巨大的惊喜。 王定六相信,即便女直人现在占据着最大面积的石墨矿产地,用原始坩埚炉子冶炼出的钢铁,由于密封和工艺等环节要求,也比不上自己现在炼制出来的钢水,毕竟这是几百年的技术代差,唯一遗憾的就是数量太少。 王定六也一直在暗暗发愁,如今冶炼坩埚炉子实验成功,每日可出钢三次,单凭这一座炉子解决不了大用,要想量产,起码得在庄内再起十几座新炉子,将坩埚炉子增加到二十座,每日产量达到三千多斤钢水,锻打后才可产钢铁接近三千斤。 可他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首先是根本没处找那么多擅长炼制钢铁的铁匠,虽然说大宋不缺铁匠,但是大多数都是普通铁匠,能炼制精铁,贴别是掌握好坩埚冶炼技术的铁匠太少了。而王定六需要的恰恰就是技术出众的精英铁匠,才好慢慢培养,起码也得像江宁城里刘铁匠那种水平,才能有驾驭坩埚冶炼这项技术的潜力。 房如海给他的那二十多名铁匠里,也就五六个人具备这个水平,其他人还得慢慢来,这需要时间啊,随便招揽民间的铁匠,不知根脚也也不靠谱,这是第一个难处。 再有这王家村的位置也是个硬伤,非常容易暴露秘密,几十座炉子一下子闹出的动静太大了。而且王家庄乡兵忽然多出这么多远超这个时代品质的兵器,简直是不打自招的行为。 因此庄内冶炼作坊数量目前只能限制,先少量炼制众位教头的兵器,明年到了沿海再开始大批量招揽培训年轻的铁匠,教授坩埚冶炼的一些技术要领,准备过个几年再大批量产,还有铁矿石的质量也要提高,这都不是在此地短时间能解决的。 这些日子冶炼作坊出品的第一对武器,就是房玄度的总重三十宋斤斩马双刀,虽然他已经回永兴军与房如海团聚,不过应该快回来了。 王进提议房玄度改用双刀,就是受了王定六霸王钺和圆盾相互配合的启发,觉得双手刀更能发挥他的千斤之力。 通过在东京与王寅、林冲和刘赟的比试,已经初显威力。 在东京时与林冲比武时,房玄度用的双刀不过是临时打制。即便如此,百十合内房玄度与王寅、刘赟和林冲,相互间大致都是不分上下,甚至房玄度似乎还更占优势。不过如今等王寅、刘赟用上坩埚炼钢法炼制的加长尺寸长枪,再适应一段时间后,恐怕结果又很难说。 高可立、张近仁两个都与他三人的武艺不在一个档次,王定六已经渐渐超过他两个了。尤其庞万春除了箭术之外,其他功夫连此时的王定六都远远不如,让他自己也郁闷无比。 不过这看来是水浒世界的惯性设定,在原着里庞万春的武艺就十分感人,连矮脚虎王英都不如,除了那一手箭术其他是一地稀碎,这事王定六实在是无能为力。 此际拿着坩埚炉子打出来的新兵刃,众头领都十分满意,连郑天寿都兴高采烈,他的武艺经过苦练,以及王进和王寅等人的指点,也已经比半年前强出不少,已经不次于家余庆。 不过王定六看着那对双刀,还是更惦记房玄度,盼着他早些归来… 如今王家庄的土地都已经规划完毕,被圈进了庄院之内,种植棉花今年再次后延,只能等到明年开分基地了,反正还有去年在泉州买的不少棉花。 而王定六种植棉花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棉布和棉被,还为了一种百年后蒙古人的秘密装备,就是此刻他手上的这件布面甲。 这是纺织作坊内的二十名终身仆妇,在他亲自指导下做成的。这些人都与那二十名王家铁匠一样,住在内庄之中。 第一百三十八章 铁浮屠 有人说古代封建社会铁甲的最高技艺顶峰就是板甲,甚至是宋代的铁扎甲,都是不完全正确的。 至少布面甲从防御冷兵器效果,再加上制作的简单和成本低廉上,也就是性价比上,就完全压过了以上两种盔甲,因为可以大面积装备士兵。 否则蒙古人西征时,也不会装备大量的布面甲而征服了大半个世界。记忆中欧洲君主在写给教皇信中还特意提到,说那些蒙古人在布衣内缝上了铁甲片,迷惑了我们。 如果宋代的铁扎甲真的那么好,蒙古人不会不借鉴,而相反的是,蒙古人从欧洲回来后,却又学习了欧洲的布面甲,大力改进自己原始的布面甲,使其更加精良,一直延续到大明和后来的清代白甲兵所穿的重甲。 事实证明,上好的布面甲,防御效果并不仅限于火器,对冷兵器一样适用,灵活性甚至更胜板甲,只是要追求外表华丽,那制作起来也麻烦些,给士兵装备则不用考虑这些。 所谓布面甲其实很多就是中型胸甲,与板甲的区别是省略了四肢防御,只保留了重点部位的防御,造价和制作时间都大大下降。 它与纯棉甲也不一样,布面甲是麻布或者棉布内侧镶嵌缝上铁甲片而成,不但穿着舒服而且能遮蔽结合部,以免暴露甲胄的弱点;而棉甲是指的没有铁甲的纯棉布甲,也对弓箭具有一定的防御效果。 后世有人做过实际测验,精心打造的纯棉甲,其防御效果跟硬皮甲几乎相仿,这大概就是凯夫拉装甲的最原始理念,就是防弹衣,利用棉花分子结构紧密排列有弹性的特点,阻止和减缓外力的深入。 板甲、布面胸甲和棉甲,在欧洲就是对应了骑士、职业士兵和农兵,这三种等级的装备。 板甲太贵,棉甲太便宜,布面胸甲是性价比最高的,于是蒙古人将布面甲讲过自己的改良又推广全军,再结合大金国的铁浮屠,改善了原有铁甲,这几乎就是后来明代的重型甲胄的雏形,当然铁浮屠还包括具装马甲部分。 而到了清代,由于火器的出现,又将布面甲、纯棉甲进一步发展。 王定六在这个时代做的布面甲,既不同于欧洲的布面胸甲,也不是重型板甲,而是借鉴了蒙古人在一百多年后,改进的布面甲的思路,主要针对普通的士兵装备,又结合了欧洲布面甲以及明代布面甲的优点,去掉不必要的零碎装饰,简约但却灵活实用。 之所以非要用到棉花和棉布而不是麻布,则是因为这种布面甲糅合了纯棉甲的功用。 这种布面甲上衣采用两当式结构加棉袖披膊,甲衣直到腰部,骑兵甲到肚脐以上,棉袖披膊内和甲裙内缝有长条形甲片,头盔以及内加铁片的护颈,全身下来共有六百余片铁甲片。 全身最大的甲片就是前后心棉甲内缝制的八寸直径的护心镜,上衣其他肋部和锁骨部位的空隙,则采用三寸长短的百余片甲片,上下压覆或左右压覆来填补,这些甲片都是缝在两层棉甲中间内。 棉甲的棉片制作,需先将数斤棉花放入做好的模具,浸水之后反复模压,而后以麻线网缝制成薄片,以日晒不膨为合格标准,反复压制。制甲衣时,以成型棉片数张裁剪叠加,分别缝制上衣、棉袖披膊、腿裙、护腋等组件,再构成一领全甲。 所有棉片总共需要棉花八斤,再与五层的棉布和最外层麻布缝在一起,中间再缝上铁甲,全部重量二十斤左右。 头盔借鉴普鲁士的样式,椭圆形正面带三寸宽帽檐,低头可以防御弓箭流矢,再加上直盖到眼部的顿颈,共六斤重,全身二十六斤左右。基本上效果与后世精锐八旗清军装备的棉铁甲差不多,却更轻,这指的是清初可不是清末。 作为将官的甲胄,王定六采用蒙古人改进的铁浮屠。 实际上从南宋开始,宋军就已经不得不抛弃了北宋扎甲的浮夸作风,从留下来的图画中就不难发现,南宋时候的甲胄已经接近后来的蒙古和大明了,只是可惜仍然没有铁甲出土,只有皮甲和纸甲。 将官的铁浮屠也就是改进后的铁扎甲,总共需要一千两百多片甲片,基本都采用横向排列,组成上下压覆的硬扎甲,除了上衣和甲裙,披膊之外,还加上了小腿护甲,护肘、护膝,头盔与士兵一致,顿颈更厚,全副武装后只留下眼睛部位一道缝隙,显得诡异、凶狠而十分实用,就是不太符合大宋目前的审美。 总重量四十斤,比大宋目前的步人甲轻了近二十斤,但是灵活性、防护性却要强很多,骑将也可以使用,不仅限于步下。 两种甲胄的头盔和前胸、背后部位都设计了护心镜以及棉片加厚处理,防钝器打击能力大增。当然这一切的设计,都要基于炼制出脱硫的坩埚钢铁,如果还是用大宋目前的炼铁水平,恐怕抗击打能力就有了疑问。 王定六将纺织作坊放在王家庄中心位置也是为了保密,但制作这些甲胄,还是在内庄进行,私造铠甲可是死罪,这也是他万分小心,不敢轻易扩大冶炼作坊的原因。 实际上不仅是纺织和炼铁作坊,肥皂、白糖作坊的人也都必须是王家终身家仆出身,他可不想将核心机密这么快流出去。 尽管有后世的古代铁甲制作还原经验作为指导,布面铁甲制作还是有一定难度,更别提铁浮屠扎甲,这些家仆没有制作的经验,毕竟不像王定六有后世完整的记忆,只能慢慢摸索。 原本欧洲的布面胸甲,后来到了大航海时期由于水利冲压出现,得以大批量生产,减少了时间和成本,可王定六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搞水利冲压,那种技术很容易泄露出去,不是自己能掌控的还是根据现有的工艺改良最实在。 但是还是那个问题,工匠太少了,坩埚冶炼是这些铁匠们从未接触过的技术,得反复的摸索,打制甲片这速度可就慢了。这两个月下来,只完成了四分之一的进度。 第一百三十九章 路过梁山 为首几个技术最过硬的铁匠还挺惭愧,觉得辜负了大官人的期望。 王定六详细一打听,感情大宋其实制作一幅铁扎甲,速度也没快到哪去,平均五六个人制作,也得半年左右一副,东京汴梁的军器监,那些铁匠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千多人,一年下来累死了也才制作三四百副而已,要不怎么卖这么贵呢。 王定六一听长吁了口气,心里才算平衡点。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有了技术,手里没有人着急也没用。 不过他跟几位师傅商量估算了一下,如果人手充足,技术熟练的话,所有的工序都算上,铁甲片和棉甲片原料备齐的情况下,制作甲胄的过程其实只需要两个人就够了。每日劳作五个时辰,一副王氏布面甲大概三十天就能完成,熟练后还能加快速度。 当然要是算上甲片冶炼过程,那就至少需要三到四个月时间,要想大批量产,坩埚冶炼炉子和熟练的铁匠都需要大量扩充。 那种铁浮屠扎甲,如果甲片充足的话,两个人大概也需要最多两个月就能完成,比大宋目前的铁扎甲制作应该能快三倍左右。 由此王定六也了解到,其实并不是大宋无人,而是制度和观念限制了大宋盔甲的制作速度,一副铁扎甲往往是一个师傅总负责制作,首先就固步自封,然后一帮徒弟给打下手,技术上还藏着掖着,远远做不到分工合作。要是同样这种王氏铁浮屠盔甲让朝廷做,得奔着一年以上。 另外制作铁扎甲还需要其他工艺环节的协作,比如冶铁和皮革工艺、缝制等。官场作风嘛,相互之间掣肘推诿在所难免,什么都要打点、孝敬,依着类似朱勔那种官员的表现判断,一来二去下来,大宋官营作坊制作一副铁扎甲的成本必定高的吓人,最少也要三四百贯,比王定六自家做的铁浮屠扎甲高了几十倍,时间还更长。 这一天众好汉也兴致勃勃的正在观看王家庄这种新制布面甲和铁浮屠扎甲,忽然庄客回报永兴军来信,王定六接过一看,面色陡变。 “师弟何事惊慌?” 王寅很少见王定六失色的神态,放下那半幅扎甲,好奇的接过来书信一看:“什么?!房家叔父获罪下狱,被判流放沙门岛?!竟自尽于狱中?!” 王定六阴沉着脸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道:“小弟心中早有不祥预感,那蔡京、杨戬等辈岂是会善罢甘休之人?赵官家心胸狭窄,拖到现今才事发,已是龙恩浩荡了。房叔父也是外柔内刚之人,必不会屈服,去岁临走时赠我家中铁匠,如今想来,必是那时已有预感朝廷会对他不利,以托后事,可悲!可叹!…” 众好汉大骂奸贼无耻!又感叹房官人如此死的不值。 “早知今日,何不早些辞官不做,以免今日之祸?” “哥哥想的忒也简便,若是辞官归家,只需一乡间狱吏便可置房家叔父于死地!那房叔父一片丹心,又绝不肯落草,辞官却不是早早逼他死?” 王定六赶紧召集议事,将书信和房家父子的事情前后叙述一遍,家余庆沉吟良久道:“如今是四月,这书信是二月下旬发出,房官人是二月初出的事,随后要将灵柩送归原籍,想来现如今房贤弟应在家中孝期,大官人准备要如何?” “房哥哥没说下一步何时归来,想必心神已乱,事已至此,如今我最担心的是他的下落。小弟恐其出意外,有意亲往晋阳原籍吊唁一番,顺利的话,再往庆州一带看看能否买到西夏种马,如何?” 王寅在旁劝阻:“师弟不可轻易犯险,边疆重镇,需防兵凶战危。” “众位不必担忧,此行又不是去杀人放火,快去快回,请两位哥哥相随便可。” 王寅见拦不住,当下抱拳拱手:“还是为兄与师弟共走一遭的好。” 众人见王寅出马,心里略放心了些,却又嫌人少,建议多带些人。 王定六寻思之下,乡兵如今已经成军,初见成效,索性决定带上一都乡兵扮作庄客,随同直奔济州梁山伯,顺便看看一路上前年山东大旱灾民的情况,之后再往西北。 既然连历史上记载的大观三年的山东大旱都已经真实发生,那么想必未来无论是水浒小说中,还是历史上的一些大事都会如期出现,比如金兵南下等重要史实,自己还真得早做准备,总不能一直窝在江南等死吧? 连家中眼看就要降生的种马都顾不上看,只吩咐皇莆琦仔细照顾,其他各位好汉各司其职,就点起百名庄客,计三十弓手,三十盾钺兵,四十长枪兵,连同王寅、刘赟、庞万春、高可立、张近仁几位好汉随行,王定六匆匆坐船沿运河北上,登岸后直奔济州梁山伯而去... 从过了淮河开始,一路之上的流民就开始增多,直进了山东境内,田野间衣衫褴褛之人更加多见。 一问详情,原来不仅前年山东遭了大旱,去年山东到淮河这一带,竟又是闹洪水,旱涝叠加,许多田地都因此受害严重,今年灾害状况才稍好一些,可架不住京东东路一带到处都在修建神霄宫,好一点的地几乎都被占了,因此更加困苦,不少庄户家破人亡,饭都吃不饱。 看来与历史上记载的情形没有差别,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王定六随行有五辆骡马大车,装栽了二百石粮,身后吸引了上千流民跟随,也多亏了一百多青壮都带着器械,不然早被抢光了。 因带着关引,这许多人带着刀枪冲州撞府,虽说不进城池停留,可一路上也有多次关卡盘查,却也顺利无碍,只是这行军速度就快不了了。非只一日,好不容易到了梁山泊。 看着眼前诺大的湖泊,风吹芦苇荡漾,水映天际流波,王定六惊呆了… 后世的梁山他可是去过的,与现在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但见水洼广阔,一眼望不到边际,山势险峻,崖高林密,云遮峰顶,烟波浩渺… 这也太大了...难道我以前去的是假梁山?… 第一百四十章 王伦 正在感叹水浒世界梁山地域的广阔,身后王寅提醒道:“师弟,身后那些流民又近了,如之奈何?” “官人,莫不如待我等将其赶散,杀几个自会消停。” 王定六连忙阻止庞万春:“庞哥哥且慢!小弟来时已料到此情,没见随身携带这许多粮草,此刻正是用到。” “大官人遮么是要在此地赈灾?” 王定六冲高可立点点头:“带着这么多粮食,走了一路消耗并不多,虽麻烦得很,却正好演习行军拉练…下面的路,要尝试用干粮,这些粮食不如散给流民一部分。还请师兄前去路边那处酒店,唤店家前来说话,小弟自有分寸。” 王定六早就注意到,这水岸边有一家看似新开不久的小酒店,三五间房还带有后院,该不会是… “小人朱贵有礼,敢问小官人有何见教?…” 还真是他?… 细看朱贵时,只见七尺上下身材,二十八九年纪,三柳掩口短髯;头上裹顶青布结巾,上身穿一领褐色布衫,腰系一条绢搭膊,面色和善,却眼含锋锐。看外型是个不注意,就很容易被忽略的路人样子。 王定六不自觉的念出声道:“好个旱地忽律…” 朱贵面色一变,跟在他身边的伙计更是大惊,居然下意识摸向腰里,朱贵急忙拦住。 低头再次施礼笑道:“小官人竟知贱名?幸甚、幸甚…但不知有何吩咐?小店新开不久,虽有些许酒肉,官人这许多伴当要打尖,恐招待不周。” 心里却也暗暗戒备… 这小官人年纪虽小,却仪表非俗,身边又带着许多家丁,一看也都是奢遮人物,却是何意?遮么是官府座探? 王定六自知有些失态了,便也深施一礼道:“小可王定六,家住江宁府扬子江边王家庄,素来仰慕江湖上各路好汉,固知朱贵哥哥大名,幸遇相见。只因去晋阳寻找一位哥哥路过此地,顺便在此地赈济流民,还望朱贵哥哥相助一二。” 朱贵惊讶半晌,疑惑道:“但不知,官人打算如何?” 王定六看看周围,见都是自己人,便微微一笑道:“某家这二百石粮食,打算在此开粥棚三日,剩下的,就都留给山寨,还请哥哥跟梁山上头领禀报此事。” 朱贵大吃一惊,退后一步,摸不透他的打算,脸色阴晴不定的扫视众人。 “朱贵哥哥莫惊,小可并无他意,也是在不久前从流民口中得知,这附近梁山被好汉们占据,对寻常百姓并无侵害,正打算结交一番,却还要劳烦好汉们,给我等众人准备五七日干粮上路,余下粮食,尽可运回山寨听用。” 朱贵面色变换数次,沉吟半晌才勉强拱手笑道:“多谢小官人盛情,却还要山上头领发话,且稍等…” 将众人让至酒店坐定,不一会向芦苇丛对面射出响箭书信,惊得张近仁和高可立差点发作,王定六忙在旁喝止,命两人自去约束乡兵,看好车辆。 心中暗道:“梁山啊,终于要正式面对你了...” 众人在半信半疑中,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从芦苇荡中等来了十几条小船。 王定六注意到,这些船不过是寻常的破旧内河平底草船,每条船上约最多搭乘七八人,都加起来这伙人也就一百多人。 看来此时梁山上的人真不多,还远未成型… 这些人的年纪也有大有小,从十六七到五十出头不等,衣衫破烂不整,比流民强点有限,各自头上裹着黑白灰色不等的头巾,大概为了区分行伍用,显得不伦不类。 为头船上站着三位好汉,分列两侧的人,三十岁不到,身材高壮威武,头戴青色雷巾,各拿一条朴刀卫护左右。 中间是一位三十来岁,面色苍白,头戴儒巾的白袍书生。 三人面色肃然,眼中却隐隐带着惊异,看向王定六这里… 也不怪梁山的人,王定六的举动连王寅等人都觉得吃惊,他们万万想不到他此来是打算跟梁山上的人打交道。 不过鉴于他过去一年多来的做事能力,也没多质疑这个决定。 “小可王伦,见过这位王大官人…此乃山寨的两位头领,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两位贤弟。” 果然梁山是被这三位占了… “在下江宁府飞虎霸王枪王定六,久仰三位头领大名…” “久仰久仰...” 飞虎霸王枪?没听说过呀,不过看这位小官人的气势和样貌,却绝非凡俗啊... 王伦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寒暄着,眼光自然也不时扫到王定六身后的百余名乡兵,不禁眼神又一凛… 只见这些人全都是二十上下的青壮小伙,面色红润,一看平日吃的就不错。身着统一的青、黑色粗布上下短衣,脚蹬白底黑面云靴,虽不奢华,却显得整齐利落。 手持长短利器,仅弓箭就有数十张,个个目不斜视,浑身透着一股精干杀气,竟比他梁山的喽啰们还强出许多… 看来这位王大官人,非是寻常大户啊,不愧是大州府的豪强!…只是我刚上山落草不足半载,怎的连此等江宁的富豪大户都知我王伦的存在?此事怕是祸非福吧… 七十、错过的好汉 王伦心内不由得忐忑不安,强颜欢笑的与王定六搭话,眼神四下乱瞟,不时又看向王寅、庞万春等几人,更加心不在焉。对王定六说的准备粥棚、预备干粮等条件,也稀里糊涂的全部答应了下来,生怕得罪了对方,引来官府瞩目。 话里话外还旁敲侧击的打探,是从哪来知晓他梁山的情况的?江宁府是否都知道梁山了?最感兴趣的是,他们打算在此地待几日?何时离去? 王定六自然知道王伦的小心思,此人的悲惨下场,固然有着自身性格狭隘的缺欠,更多是这个时代的悲剧。以他为代表,会有更多读书人,和官府中人投入江湖中栖身,但下场都不会很好,他的死,其实也预示着梁山的结局。 不过王定六没打算拯救他,他不是圣人,不会因为觉着王伦罪不至死就搭救一把,也怕这么做彻底打乱了整个水浒世界的进度格局,此来能与梁山结下善缘足矣。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旱地忽律朱贵 详细解释了自己在山东路上,才得知梁山的一些情况。自己只停留三日,还另有要务去往晋阳…并且重申了结交江湖好汉的意愿,除为山寨献上粮草,还拿出了百贯银钱奉上,只求今后行商路过给个方便,此外别无他意… 王伦这才逐渐放下心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点在王伦身上体现的很充分,在他看来,真金白银,这代表了江宁府王大官人充分的诚意和关爱,更别说还有赈灾剩下的五十多石粮食,也是山寨急需的。 在终于打消了对方的疑虑后,梁山三位头领方才放开心怀,分案置酒,把酒言欢。 途中王伦早吩咐喽啰临时扎起十余座大棚,支起铁锅赈济灾民,趁机又鼓动、挑选老少青壮,补充进梁山队伍中,却将百余石粮食也悄然运回山寨收藏。 “大官人不必忧虑,三日后,定将百十人五日的锅盔、贴饼备齐,不会误了大官人赶路。非是王伦催促,只恐大官人在此久留,被郓城县的官差闻知,传到江宁府,有损大官人清誉也!…” 王定六微笑逊谢不已,暗道,这理由竟让我无言以对。 王寅等众人却不由得面带鄙夷,连带杜迁宋万也老脸微红,只假装喝酒不敢抬头。不过王寅等人也只是对梁山这些小家子气的做派暗暗不满,碍于王定六在场,不好发作。 只有庞万春实在忍不住,冷笑道:“哼,头领不必替我家大官人担心,以我家大官人在江宁府的跟脚,非是等闲人能奈何的,我等在东京…” 王定六赶忙打断他的话:“对了!王头领,不知北地可有上好马种出售?小可家中有马场,却苦于无良马…” 王伦被岔开话题,遂不在意庞万春话中含义,只说今后但有好马的消息,定会报给王定六得知,又提到了沧州柴大官人处,也会去书信帮忙询问。 王定六自然感谢不已,又说起山东、河北江湖道上的好汉传闻,却也谈的颇为热络… 不觉天晚,宴罢后王伦脸显醉态,步态不稳,假意相邀王定六上山休息,后者知他不过是假客套,虚应故事,便婉言谢绝。 其实本来也没打算上梁山过夜,如果真答应了,估计王伦一夜都睡不着觉了。 王伦果然也没坚持,自回山上不提。 只庞万春等几位好汉在那里对着他的背影冷笑,各自议论这位王寨主心胸显然不怎么宽阔,非是江湖上的好汉。 不明白自家大官人为什么非要跟他讨好,在刘赟、庞万春等人眼里,这位白衣秀士王伦不过是个庸才,无胆匪类而已,何必在意?要是王定六一声令下,众人分分钟能拆了这个鸟寨! 王定六和王寅摆手安慰一番:“此地乃是京东东路要道,又有水路隔绝往来,梁山的地利非敢小觑,某家也不是讨好那厮,这是某料这里少不得今后会汇聚各路江湖好汉相聚,来日自有计较。” 好在已进了五月,众人于是在酒店旁扎牛皮帐安歇… 朱贵今日忙里忙外,端菜上酒,并未落座相陪,却将众人的一切表现,包括王伦在内都看在眼里,暗暗对他的作为摇头。也更加对王定六的成熟稳重惊讶。 奇怪对方明明年纪不大,却处事稳妥,威压众人,看那四名伴当绝非等闲,却皆宾服与他,这位王小官人端的了得! 第三日下午,王伦备齐干粮送下山来,命朱贵置酒相送众人。此际外面道旁两边,来喝粥的流民已经突破两千人,声势颇大,王伦面带忧色,生恐王定六一伙再生事端,巴不得他们早点走,几次端起酒来欲言又止。 直到得了王定六明日一早上路的肯定,这才转忧为喜。 宴中王定六如厕,正遇见朱贵。 “还要多谢头领劳神接待,莫忘了与江宁长通书信,日后却好相见。” 朱贵摇头苦笑道:“大官人恁的客套,在下不过是梁山下一介小卒,苟全性命而已,非是头领,倒让大官人见笑。” 王定六微微一笑道:“朱头领心思缜密,行事稳妥,乃是难得的人才,早晚必受山上好汉重用。若不是小可刚与山寨结交不便相邀,早已开口请朱头领到王家庄做一教头了。” 朱贵见他说得坦诚,也叹了口气,拱手正要回话,却听对方又道:“说起来我王家庄也有酒坊,又在金陵城内,开了王家红烧肉酒店,确需朱头领这样开酒店的人才,今后如有像朱头领这样开酒店,却又暂无去处的好汉,还望不吝推荐,我王家庄必有重用!” 朱贵听了心中一动,当下慨然应下。 王定六见他有些恍神,心中得意,种子已经种下,就等收获了,相信会有结果… 朱贵这个人,不太可能跟他走。正如他说的,此人是个十分心细谨慎的人,初次见面,不会就这么未知根底,未探个究竟,两句话就跟人走的,那是黑旋风李逵。 而且朱贵一走,搞不好也多少会影响梁山今后的发展,所以他的目的不在于朱贵,而在他的弟弟,笑面虎朱富。 这兄弟俩都是个仔细人,朱富同样也是类似的人才,相信会有机会。 这时,忽听外面一阵喧哗,出来看时,却见两个梁山的喽啰,带着伤鼻青脸肿的正在向王伦哭诉。 王伦则勃然大怒,正拍桌子瞪眼的大骂… 过去一问才知道,不知从哪来了个大汉,在东面三四里外挑着担子路过,正遇到梁山的喽啰吃饱喝足在此剪径。 不想梁山好汉这次遇到了对头,被人几扁担抡倒一片,这才哭着回来报信。 “那大汉好生雄壮力大,等闲数十个喽啰近他不得,还望寨主为兄弟们做主…” 王伦又是尴尬又是恼怒:“好个贼厮!竟敢犯俺梁山虎威,又扫了王大官人兴致,死到临头,尚且不知?!待小可这就前往,亲自擒拿那厮与王大官人赔罪。” “哥哥乃山寨之主,岂可轻动?待我二人替哥哥分忧。” 杜迁、宋万两人说完这句万年不变的台词,起身就要招呼人前往,王定六虽然鄙视王伦刚才话中的机锋,却也不得不答话,要是指望着杜迁、宋万两人,估计也是有去无回。 第一百四十二章 错过的好汉 “寨主哪里话来,小可岂有坐视的道理?正要会会那不知死活的佞贼,我等同往便是…” 说罢王定六点起百名乡兵,骑上马匹,高可立、张近仁的马皆为宝马,速度又快,便命张、高二人提前去打探,只王寅和庞万春等随着王定六带乡兵随后。 三里多地转眼即到,王定六近前时,见张近仁已与一高壮大汉战在一处。 那大汉却是无马,只在步下握着一只铁扁担,生的二十五六岁,身高九尺出头,三牙掩口髭须,面方肩阔,眉竖眼圆,两条臂膊似有水牛般气力。 短短十合不到,张近仁已然不敌,而且看样子,似乎那大汉还留有余地… 这是谁啊?!... 高可立和庞万春已经摘弓取箭,却被王定六急忙喝止,王寅要上前时,那大汉大吼一声,一扁担将张近仁震退数步,险些坠马,随后回身便走。 “好汉留步!...可留下姓名?!...” 王定六高声喊了好几声,那大汉不理,几大步钻入密林消失不见了,让他好生懊恼。 问众喽啰可知那大汉姓名?众人都说不知。 道那大汉听闻是剪径也不多话,掩护几个伴当钻入山林,自家断后,只将扁担向众喽啰打来,一次就能扫倒十余人,并无敌手,只遇到刚才这位骑马的好汉,才招架了十余合… “官人,那厮端的好生了得!只那身力气,某家就从未见过,武艺似乎也不在王寅哥哥之下,小人却不是对手。” 张近仁一头汗,喘着粗气这一形容,王定六心下更是懊恼不已,这又是错过了哪位好汉啊?我这运气就这么差?… 脑子里仔细回想一遍水浒书中长的高大的好汉,看那身高差不多超过了两米…险道神郁保四?不可能,武艺差太多… 东岳庙争跤的任原?...武艺也不可能这么高啊... 用扁担的好汉是谁呢?不是梁山的?那是哪里的?… 王定六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水浒中用铁扁担,身高九尺以上的好汉是哪位,小说中肯定没有,也许是史实中的? 唉…就这么错过了,也不知以后还能见到不?天已不早,也不可能钻树林去漫山遍野去追赶他,只能作罢… 离了梁山,王定六赶到晋阳时,淋着淅沥的小雨,已是六月上旬。 对于严格按照兵法,以行军姿态赶路的一都乡兵,一个月行了一千多里,已经算是不错了。 然而等进了城,找到房玄度家中时,却已是人去房空。 原来房如海在任上去世后,房玄度送灵柩回晋阳安葬完毕,在此守孝三个月,连这处宅院也发卖了,人却去向不明… 王定六彷徨无计,只好打听到房家坟茔,在房如海墓前祭奠一番。想起与房如海去年泉州相遇之时,一路回到江宁,相谈甚欢,又承其赠送工匠,殷殷教诲,音容犹在眼前,如今却已天人永隔,不禁感伤落泪,又痛恨朝廷的昏聩… 祭拜完毕,隔日打道回返江宁时,在晋阳城门,却被拦住去路。 “敢问这位官人,可是房衙内故交?” 王定六见是个黄脸汉子,大约二十四五年岁,七尺二三身材,颇为雄壮,双目迥然有神,不同凡俗。 “正是,小可江宁王定六,与房家父子皆识,敢问?” “在下项忠,本是晋阳本地人,自幼习练枪棒,素来仰慕房老官人,那日到房官人坟前祭拜,远远的见过官人一面。” “原来是项家哥哥,小可幸会了...” 项忠?…忽然脑海中搜寻出来此人痕迹,心下一动...此人却是日后田虎手下的太原县守将,被卢俊义用大水攻破城池,抓住斩首的。 原来是个太原本地的好汉,想来卢俊义日后征讨田虎时抓住他立刻就杀了,也是怕他利用本地的影响力反而生变吧... 晋阳其实就是太原的古称,很多宋人有的仍愿称晋阳。 王定六见他器宇不凡,是个人才,不然也不会被田虎信任,任命为在地的守将。 想来此去河北,八成是要落到田虎手里了,自己既然有缘遇见了,哪能错过这样的好汉? 不由精神一振说道:“壮士莫非与房玄度哥哥也相识?” 项忠性格挺沉稳,略显尴尬的笑道:“确与房衙内见过,并不相识…不过十余日前,某家在城内见房衙内与一伙贩马客商买马,后来听闻,房衙内卖了宅院,又去往华州寻那伙贩马商贩去了,我料官人必是来寻找房衙内不果,兴许到华州会撞见也未可知,故此特来相告。” 华州?!…王定六愣了,随即仰天无声的大笑… 年初时还曾念起王进终于未能来江宁府投奔他,对此还有些耿耿于怀,本已经放弃了这位禁军教头,顺其自然吧,谁想到又有了机会。 按照正常水浒故事进度,王进此时必定在史进家中教授武艺,要到九月份才走,此时才六月,去了不正好遇见? 又暗自纳闷,房玄度怎么会这么巧,又跟马贩子去了华州呢?难道这是天意?… 到底是什么马?值得紧追不舍?… 心念一转…房哥哥是知道王家庄的马种情况的,想来必是遇见了西夏的好马,这才紧追不放吧… 难道他卖了宅院,就是为了买种马不成?… 又见项忠还站在面前,身背着包袱,牵一匹劣马,带着一杆长柄朴刀,欲言又止,面带疑惑的望着他,心里也有点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多谢壮士相告!项家哥哥这是欲往何处去?” “在下辞了衙门里的差使,又无家小牵挂,正准备去河北江湖道上走走,倒也没甚准去处。” 王定六大喜,拱手施礼笑道:“小可不远千里来太原,却与哥哥在此相遇,却不是有缘?既然如此,敢请项忠哥哥与小弟一路先去寻找房玄度哥哥,再去江宁府一行,如何?” 说完双眼殷切的看着对方…别去河北了,不然这一去,你八成就逃不出田虎的手掌心了。 “既然大官人相邀,在下愿往。” 项忠本来就有点那个意思,他在太原时就对房玄度父子有所仰慕,苦于自己出身低微,没机会与房家父子结交。 又见王定六待人和蔼,颇重义气,还与本地的房家父子交好,自己现在又无牵无挂,正要浪迹天涯去外面闯荡,就起了追随的念头,于是当下是顺理成章,双方皆大欢喜。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再见王进 政和元年六月中旬刚过,王定六一行,终于赶到了华州治所华阴县。 一打探却听闻两日前,正是有一伙马畈,一共带有好马十来匹在此停驻,其内确有一年轻白袍白脸壮士相随,两日前已出南门去了。 王定六并不停留,再次追赶出南门外,走不上数十里,早望见前通官道,后靠溪冈的一处庄院。 见天色已晚,命乡兵前去打听,正是史家村。 想必王进和九纹龙史进,此际正在庄内吧?... 刚要命人前去叫门投宿,忽见庄门大开,三二百庄客拥着两骑劣马飞出近前,马上两位年轻壮士,手持刀枪,左侧白袍者正是房玄度。 “哥哥却让小弟找的好苦!”王定六排众而出喊道。 “小官人?!怎么是你?如何却到了此处?” 房玄度大惊之下,忙与众人相见,闻说王定六接了书信,不远千里到太原来寻自己,却祭奠了一番房如海,又追到此处。想起老父冤死,又不免与王定六抱头痛哭,众人见其还身穿孝衣,尽皆落泪。 “哥哥不必悲伤过度,叔父虽仙去,我等众兄弟尤在,此仇且记在狗朝廷头上,早晚必报!” 王定六知道历史,北宋本来就没多少年了,赵诘、蔡京、高俅等人的下场也是极为凄惨,就算不造反,等于大金国也替他把仇都报了。 可这话听在旁人耳中却不同,房玄度身后那位年轻汉子闻言大声喝彩:“这位小官人说的却好!此等狗朝廷,如何不反他?!却要算俺史进一个!” 房玄度也忙道:“兄弟且见过史大郎,江湖人称九纹龙史进,端的是条好汉子!” 王定六凝目观看,只他身后转过一人,面似银盘,浓眉俊目,体长肩阔,腰细膀圆。骑一匹枣红马,拿一杆三尖刀,露出好身纹绣,青龙盘绕,遍布全身,正是九纹龙史进。 “小可王定六,久仰大名啊!” “遮么兄弟就是江宁府的飞虎霸王枪王定六?!俺师父多曾说起嘞!今日相见,真乃是天幸!” 两下里通名相见,各自欢喜,史进本就从王进和房玄度嘴里听说过王定六的名字,今日又见他不远千里来寻找房玄度,如此义气深重,更对自己的胃口。 王定六又介绍随行的好汉们,纷纷与房玄度见礼安慰,众人进庄叙话,只见王进和史太公早迎在门口,众人又是感慨万千。 进了庄内,太公吩咐置酒相待,房玄度先行谢过了项忠,二人本是乡里,自谈的融洽。王定六又去见了史老娘,问候一番这才回到坐席,问起东京殿帅府的前因后果,王进前后的遭遇等。 与水浒故事情节发展一样… 王进叹道:“悔不听小官人之言,那高二果然是睚眦必报的小人!王进担心连累小官人,不敢去江宁府那等繁华所在,却只好西去,打算投托老种经略相公门下安身,不期又在此相遇,实在惭愧。” 王定六心想果然如此,这也是王进的性格使然,倒不单是他倔强,而是他不愿给别人添麻烦。毕竟江宁府是江南首善之地,人多眼杂,以高俅现阶段对他的仇恨,确实很难逃过有心人的耳目,别忘了陈应侯可在江宁呢,蔡京的爪牙跟高俅等人,多少也是沆瀣一气的。 “王某岂敢怪罪教头?只是内心实担忧教头一家安危,此刻既然相见,小可有几句肺腑之言相告,还望教头三思。” “小官人请讲,王进无不恭听!” 之前与房玄度相谈,知晓了王定六在江宁府的所为,此刻王进对他的话语和动机再不怀疑。 “我知教头在禁军中人缘极佳,又向来与往来东京的老种经略相公门下军官相熟,此去延安府,虽能安身,教头却难以立命,又有三个想不到。” 王进沉吟片刻,问道:“如何能安身,却难以立命?却又哪三个想不到?” 王定六看了眼周围众人,见包括史进、项忠在内,王寅、房玄度等人都听得聚精会神,便缓缓说道:“西北边地,远离中原,边军武人在东京城内,向来缺少人脉,教头毕竟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之一,这是当初老种经略相公门下的众军官们,交好教头的根本缘故。” 王进听了面色微变,也不由连连点头。 “可如今去掉东京八十万禁军字样,王教头孤身投奔延安府军中,就已失了根本,对那些军官们何益?教头却没想到吧?” 王进哑然,无言以对… 虽然王定六说的世故,但想一想,却又并非没有道理。 王进四十出头,虽然不善交际,却并非愚笨,至此猛然醒悟,意识到那些西北军汉们往日来东京时,之所以对他那般热情,恐并非全是因他人缘好,武艺强吧?…正像王定六所言,恐怕很大原因,还是因为他所处的环境啊… “第二,便是西北种家、折家、姚家等都是听调不听宣的将门世家,手下派系盘根错节,亲疏有别,比禁军中更为复杂,又是个新的环境所在,教头本就不耐烦这些鸟世故,来此西北,又不像在禁军中,有王老大人的遗泽,教头如何重新开始周旋?这一则,教头恐也没想到太多吧?” 王进再次呆住… 这的确很关键,西北可没有老父王升留下的关系网,只凭着所谓的人缘,和还算不错的武艺,在这将门林立的西北,真能立住吗?… “第三,教头在禁军中只是教授武艺,毕竟不需上阵厮杀,所学武艺尽管精妙娴熟,终是与战阵不同,特别是兵法战阵,与常年在西北厮杀的军汉们比,怕是有所不如。需知西北边地,从不缺武艺高强之辈,教头来此地,乃是扬短避长也,此一则,教头怕是照样没想到吧?” 王进眉头紧皱,这话同样让他心里对自己的决定动摇了… 王定六这话不是想当然,在水浒中,王进始终隐姓埋名,再无下场,不是在西北军中泯然众人了,就是干脆隐居不出。 而在史实中,王进在去西北之前,就没上过战场,后来到了西北,才真正的见了战阵,取得过几场无关大局的小胜利,最后与种师道一同战死在太原。 第一百四十四章 规劝 王定六直接点出来,王进其实最擅长的,还是教导个人武艺,而不是教导兵法战阵,西北军中,军阀遍地的地方,根本不太适合他去。 周围的人,特别是学了王家兵法,又接触过王进的王寅、房玄度、庞万春等人,对王定六的这一番话更是深以为然。 在水浒原着里,对王进的下落只字未提,除了王进只是引出水浒故事开篇,不是主要人物之外的原因,还有王进这个人去了那种地方,也不会有太大用武之地有关,没什么可提的了。 王进其实也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同时也很成熟,只是想的不是那么周密而已。此时被王定六点破,猛然醒悟过来。 对呀,以我的性格,去了到处是军阀的西北军中,我都四十出头了,还怎么混啊?要是混的不好,我连回头路都没有啊。 他想了半晌,不觉汗都下来了… 可是王定六的话还没说完:“最重要还有一点,教头恐怕同样没想到。” “还有何事?!”王进脸色更难看了。 王定六叹了口气:“教头年过四旬,又未成家,想没想过老娘已年过六旬?西北苦寒,老娘如何适应?又无人照顾,身体怕是少不得饱受病痛之苦吧?教头于心何忍?” 王进脑袋嗡的一下,瞬间泪如雨下… “王进不孝,妄为人也!” 当下是嚎啕痛哭... 王定六见王进哭的伤心,众人也有些黯然,热别是史进默默不语,忽然心里一动,想起这家伙也不怎么听他老爹的话,水浒原着里,他娘亲据说还是被他气死的。 见气氛也差不多了,再下猛药估计王进自杀的心都有了,连忙转移话题道:“教头不必伤感,如今回头未为晚也。” 王进也知道王定六是什么意思,一抹眼泪,抬起头道:“非是王进不信官人一番诚意,只是官人不过是江宁府一方豪强,需比不得种家树大根深,能庇护王进苟全性命。” 这也是王进最开始的真实想法,他真觉着对方庇护不了他,还是西北军阀势力大,连皇帝赵佶都轻易奈何不了,所以庇护他应该不在话下,比起到江宁府那种繁华所在保险多了。 不过王定六显然有着自己的自信。 “呵呵,教头此言看似有理,其实差矣…种家虽强,却也需顾忌高俅殿帅府的威仪,必不敢明目张胆违抗朝廷旨令,到时教头少不得改名换姓应对朝廷通缉,与其如此,又何必非要在西北?” “哦?莫非在江宁府就可以躲避高俅那厮的通缉?” “小可虽然只是江宁府一平民百姓,家中占地数千亩,作坊、船厂不下七八处,庄客数千,乡兵一营,如何容不下教头母子二人?教头都不用改姓,只需更名,只在场我等数人可知,江宁府繁华之地,人口百万,谁人可查出根底?” 王进一愣,咦?心说倒也是啊,常言道皇权不下乡,这王大官人既然是一介乡绅,又非是官宦人家,也不用与官场来往啊... “再者,小可与江宁大户陈家生意密切,陈家乃蔡京爪牙,小可也算与蔡京老贼有些瓜葛,谁人又敢清查我家中之人详细?便是那高俅,与蔡太师比起来,又算的什么?” 王进听了更是有些意动,只听王定六又劝道:“非是某家与朝廷狗官同流合污,这世道有时需要借力使力,正如这枪棒武艺,岂能一味使用蛮力?” 史进和项忠本来在旁听到他与蔡京有些瓜葛,心里震惊不已,多少有点别扭,再听他这么一说,又觉得有理,皆若有所思的暗暗点头。 见王进张嘴欲言,王定六最后又加一通猛料:“最重要的是,江宁气候温润,远胜西北。我庄内还有太医院的御医,对老娘身体调养最善,到时教头无官一身轻,只需侍奉老娘一人,让老人家在江宁府繁华之地坐享清福,又有众兄弟义气相伴,两全其美,岂不乐哉?” 史进听得这忍不住道:“却是好也!俺都想去兄弟那庄里相聚,可使得?” 王定六哈哈大笑,忽悠这半天,他可不光是说给王进听的,正等着史进这句话。 “史家哥哥莫要见外,哥哥要去,小弟求之不得,也包括项忠哥哥,少不得请二位在我王家庄做一教头。哥哥们或领一都人马,或只教授武艺枪棒,或在几个作坊监督,或闲来去江湖上闯荡,皆随心意。只莫忘了时常回来,与众兄弟吃一碗酒,免得惦念。我庄里的金陵纯酿乃是江宁府一绝,非是某夸海口,味道浓烈甘醇,在这大宋却不多见嘞…” 项忠当即拱手道:“当真如此?!大官人莫嫌弃在下武艺低微,愿去官人麾下效力!” “我王家庄求之不得也!” 项忠当时在太原虽说愿意前往江宁府,却并没有立刻说愿意效力,其实也是留了个心眼。经过这些时日暗中观察,深为王家众人的义气感佩,又素来仰慕房家父子,此时把话说开,哪有不愿之理? 史进也恨不得立刻就去王家庄见识一番:“贤弟可莫哄俺,到时定要前往王家庄一聚,莫要不认俺。” 众人皆笑,言道只等兄弟前去。 王定六看时机已至,对王进道:“教头觉的如何?这么多兄弟相伴,还愁不能有哥哥母子,安身立命之地?” 又扫了王寅等人一眼,众人心领神会,起身纷纷相劝。 王进一咬牙,感动落泪道:“幸得兄弟抬爱,我母子二人,今后却要叨扰了!” 王定六大喜过望:“好!哈哈,教头哥哥能来,真天助我也!也是我等众兄弟之幸也!今后定不相负…” 众人无不兴高采烈,王进这次是确定自己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西北老种相公那里虽好,可毕竟自己跟人家不认识啊,种师中父子知道自己是谁?就算去了那边,人家不怎么鸟高俅,收留了自己,也不可能多看重自己。可王定六就不一样了,人家现实就在自己跟前苦口婆心的相劝,他自己本人还有这么多手下兄弟,又受过自己的指点,比较看重自己,两相对比起来,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连忙又去后面通知了王老娘,娘俩都挺高兴,连史太公在内,纷纷敬酒相贺,衷心替王进母子找到了好归宿欣慰。 第一百四十五章 抢马贼 酒宴吃了半晌,王定六这才顾得上问起房玄度的事。 却见对方皱眉道:“晦气,却忘了少华山那伙鸟所在,明日还需一鼓作气,彻底平了那帮矬鸟!” “哥哥因为何事遇到了那伙人?” 史进插话骂道:“却是附近那一伙叫什么神机军师朱武、白花蛇杨春、跳涧虎陈达的三个为首的鸟贼人,竟然抢了房家哥哥好不容易买到的种马…” 房玄度也无奈解释道:“昨日为兄还未进史家庄时,在半路上终于赶上了贩马的商贩,刚谈了价钱,却被那干贼子,使了声东击西的奸计,令我等左右扑空,将那几匹好马尽丢了干净,某家恨不得一刀砍了他为首的三个贼厮,叵耐那厮们跑到了少华山上,闭门不出,愚兄只得先到史大郎家投宿,这才遇到了史贤弟和王教头。” “不知那山上三个贼人,何时占山落草的?” 史进答话道:“今日已问过这附近猎户,言道这少华山上不过近两月才有强人,却并无欺压百姓,抢劫村坊的举动,照常打猎也并不理会,谁也不知那里根底。只仗着少华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别人也奈何他不得,有心报官,房哥哥却又不愿,恐迁延日久,又生变数,我等正在左右为难也。” 明白了来龙去脉,王定六却惊讶于少华山那三位好汉,怎么竟然提前一年在此出现了?… 也不知算不算是因为他的到来,引发的蝴蝶效应? 王定六回想一番水浒的进程…看来这少华山上仨人应该就是今年开始占据此处的,由小到大,一直苟到明年六月,才肆无忌惮骚扰村坊,原着里才没详细说明。不然不可能一下子聚集五七百人,外带百十匹好马,又不是自带系统。 只不过由于房玄度的出现,撞破了少华山这一积累实力的过程。事实也是如此,少华山上那几个人明显也是不想多惹事,才选择抢了好马后闭门不出的,不然房玄度找上门去,也不至于不应战,他们可不知道对方的身手高强… “哥哥说,那山上抢马的喽啰有一二百人?” 房玄度点头:“最多不到二百,器械不整,尽有拿着草叉、木棒混在期间,不过乌合之众,想那山上留守之人加起来,也不过三百上下,只恨那厮们不敢应战,不然只某家一人,便踏平那鸟山寨!” 王定六想了想:“如此,明日且待如此这般…” 第二日一早,王定六和房玄度、高可立、庞万春皆换了旧缁撮,身着粗布短衣,骑乘劣马,打扮成满脸灰尘的乡人模样,一起往少华山山寨门前骂阵,只将山寨中人祖宗十八代骂遍,早有忍不住的喽啰进去回报。 不一时,少华山大门终于打开,三位贼头骑着好马冲出来,为头一人手持双刀,头戴纯阳巾,白面长须,大约二十七八岁;左边有一人年纪相仿,瘦高身材使一杆长刀; 最右边是个身高八尺,手臂粗壮,手握点钢枪的大汉。 使枪的大汉性格鲁莽,早已催马冲过来喝道:“你这厮们遮么是找死?!爷爷一再忍让尔等,又来上门辱骂,爷爷这便送尔等上路!” 说罢直奔房玄度就刺… 房玄度也不多话,冷笑一声,催马迎上,虽然骑的是普通马,可手上的双刀却是王定六带来,早在江宁用坩埚炼钢法重新打造的,有个名字唤为阴阳刀。 后面的朱武见几个人面无惧色,心里已经隐隐觉着不妥,待要阻止时,两人已交手,却见房玄度探过身子,放对手钢枪刺了个空,左手刀一别,右手刀虚晃一下,用刀背直拍在对方肩上,陈达扑通一声跌落马下。 朱武吃了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对面高可立和庞万春早已摘弓一箭射出,朱武、白花蛇杨春同时惨叫一声,双双落马。 少华山喽啰待要解救时,王定六持霸王钺冲上前去高喊:“弃械不杀!莫要误了你家三位寨主性命!” 这时王寅和史进、项忠已带着三百乡兵、庄客呐喊着冲过来,早抢了寨门,绑了三位寨主,一拥而入顺势破了少华山… 来到山寨堂上,却见这里喽啰只三百出头,衣衫破烂直如乞丐,寨子内多处还在修缮,显然是立足未稳之状。 将三位贼头裹了伤口,押上来一问,果然是神机军师朱武,跳涧虎陈达,和白花蛇杨春三人,那朱武来了还不到两个月,亲自定下了多劫掠外乡人,少惹本地村民的计策,这次下山抢劫好马,实在是山寨新立,缺少马匹物资,不得不冒此风险,不想却惹了恁般祸事。 王定六喝道:“你这厮们劫了我哥哥的好马,抢了财物,自寻死路,如今却有何说?” 朱武当下跪倒哭道:“小人等三个,累被官司逼迫,不得已上山落草,当初发愿道,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虽不及关、张、刘备的义气,其心则同。今日小弟陈达误犯虎威,我三人已被英雄擒捉在此,无计恳求,今来一径就死,誓不皱眉。就英雄手内请死,并无怨心。” 陈达、杨春也跪地请死,俱颇为硬气。 王定六见了,微微一笑,果然是跟水浒里的情节一样,这个朱武倒是有点诡计,看准了我等都是义气为先的好汉,所以也是选择这么说,兴许还能打开突破口。 想到这回头向众位好汉问道:“各位哥哥说,该如何?” 众人也有些动容,史进直言道:“他们直恁义气!大官人若这般杀了时,反教天下好汉耻笑。自古道大虫不吃伏肉。这三人既然服软,不如饶恕他们一番。” 王寅、房玄度等人纷纷点头。 王定六内心颇为无奈,倒不是他不想放了朱武这三人,只是不喜欢这种方式。这神机军师明显是在耍小聪明,先拿话逼住了他,用义气之言反将他一军,让他无从下手。他虽然不喜,可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江湖大义所在,他不得不从。 水浒中这样的例子不要太多,无论是史进还是武松、鲁智深,关胜、杨志、花荣、李逵,包括卢俊义在内,都逃不开这义气二字! 尤其是宋江、吴用等人,更是把这一套玩的贼溜儿... 第一百四十六章 恩结少华山 本来是冲着房玄度和王进来这华州,没想到深入参与进了未来水浒故事的开端,既然如此,这少华山三人便也入了夹带吧,只是倒也不急在一时。 想到此,王定六仰天大笑道:“你们既然如此重义气,我若送了你们,岂是好汉所为?只要寻回了马匹、银钱,我放你三人又如何?只是却有一样,不知你等可敢答应?” “大官人请讲?” 回过头对史进道:“大郎庄子上可还有酒肉?” “自然有,酒肉管够!” 王定六扭头对朱武三人道:“不知三位好汉,可敢吃我兄弟们的酒肉?!” 朱武三人一愣,随即大喜道:“死亦不怕,如何不敢?!” 王定六和众人大笑,吩咐史家庄庄客回去搬来酒肉,众人相互介绍完毕,就在这山寨之上排开酒席,开怀豪饮,至晚方回。 临走时,王定六见那十余匹好马中,只有六匹是未阉割的种马,剩下四匹虽神骏,却已不可作为种马,便留给三人和史进骑乘。 三人感激不尽,又舍不得推辞,便欣喜收下… 第二日,刚送走了拿回银钱的马贩们,朱武和陈达、杨春又到史家庄面谢众好汉,再次杀牛宰羊,又吃了半夜酒。 至此,少华山好汉与史家庄众人开始结交,王定六等人也一直留在这里,直到八月。 期间由王进指点各人武艺,俱都突飞猛进,其中又以房玄度和王寅、王定六为最。 史进、高可立、张近仁、项忠其次,连少华山三人也跟着沾了光,或多或少有了进步。只有庞万春的武艺有些拉胯,虽然有增长,却不多,好似浑身的灵性,都用在了弓箭上,看来老天也是公平的。给了他一身无敌的箭术,身上还有着诸葛连弩的传承,那么其他的武艺差点也就差点把... 众人当中最高兴的还属九纹龙史进史大郎,恨不得这些好汉永远待在他家庄子上不走才好呢。每日里练武吃酒,谈天说地,快活的无以复加,家中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绝不会吝啬,可着劲造,史老太公稍一犹豫,史进就大声呵斥,把老头训的跟孙子似的。 王定六实在看不过去了,不得不插嘴劝两句,顺便也拿出银钱来让史太公安心,不会把他家造垮了。 史进还死活不收,被王定六以义气为名把话僵住,这才不得不收下,让庄客去四处采买酒肉。 王定六也暗暗汗颜,史进什么都好,就是坑爹这一项在水浒一百单八将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简直是加强版的王定六过去。 其实史进家里也有五六百亩田地,虽然算不上太富裕,在华州乡下这地方也能称得上是中产人家,可惜史进根本不会务农,也对赚钱养家丝毫没有兴趣,只想着大手大脚的花钱练武。 为此不但把老娘气死了,估计史太公也是没少劝解,可是因为史进一点听不进去,又不敢违逆儿子的心意,没少生闷气,所以不久之后也过世了。 按理来说这九纹龙的所作所为算是个不孝子,可是他却有一点好,那就是虽然不为自家着想,可是专门喜欢为别人着想。 水浒原着里他后来明年得知少华山上有了强贼,首先就是替村里的普通老百姓担心,为此自家掏钱组织了护卫队防备贼寇,可见的确史进是个豪爽义气的好汉。 在中华文化当中,孝顺和义气是两种重要的因素和表现形式,一对家中至亲长辈,一对外面的朋友兄弟。 孝顺的人必定是个好人,但他可不一定是个好汉,讲义气的人必定是个好汉,但他可不一定是个好人。又孝顺又讲义气,那此人必定是人杰,会受到身边所有人的拥戴,做出一番事业来。 这个道理放到现代社会也一样通用。 王定六把九纹龙史进的性格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见他每日里练武练的都快入魔了,什么兵器都练,便对史进建议道:“哥哥天赋甚佳,却有些不定性,棍、刀、枪、戟都有涉猎,需知还要专精一样最好。” 王定六如今已经开始学习王寅的飞虎枪,在王进指点下可说一日千里,现在就能与史进战个百余合不分胜负,但年岁比史进还小三岁,只有十六岁,三年后定不可同日而语。 看着身高已近八尺的王定六,史进都不得不羡慕嫉妒,见对方就是专练飞虎枪的,遂下决心自己以后也专学枪法。 房玄度和王寅的武艺,已经到了另一个阶段,据王进坦言,已无可指点,二人在今后两三年间,必能到登峰造极之境。 尤其是房玄度,王定六估计,就算与卢俊义相比,也不会落在下风。房玄度本来就是军官世家,房如海先是在军器监任职,后来辗转大宋各处当官,也是军队内部的文职。所以从小耳濡目染,对大宋的正规军事训练一点不陌生,再加上喜好武艺,因此从小就练就了这身好武艺和好骑术,前些日子又学习了王家兵法,未来的成长不可限量。 到了八月下旬,王定六一行人终于与史进洒泪而别,临走时留下千贯银钱,史进待不收时,王定六言道:“些许银钱值得甚么?哥哥不耐烦银钱之事,不比小弟善于经营,家财万贯,若不是出来数月实在囊中不富,还要多给哥哥留些,望早与哥哥在江宁相会。” 史进流泪道:“若非家业和老父在此,恨不得就此与贤弟同往,你我兄弟后会有期!” 此际少华山三人也来相送,王定六引到路边,拿出二百贯银钱送给朱武:“哥哥们莫嫌少,还望今后与我史家哥哥多多照看,守望相助。” 三人眼圈发红,朱武有些哽咽道:“大官人不以我等卑贱粗鲁,先前有意冒犯,反而曲意结交,赠马送银,如此义气深重,让我三人如何报答?” 王定六摆手示意不必如此:“我等意气相投,方有此会,何必做此小儿女之态?哥哥们且在此地忍耐几年,替我多照看史家哥哥,若早晚事有不谐,可前往江宁府西门外扬子江边王家庄来投,小弟必扫榻相迎。” 朱武等三人郑重点头答应。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朱武的感慨 王定六当下带了王进母子,坐着车一同返回,眼看着史进泪眼相送的样子,几次张嘴想告诉他,不要搭理一位画匠,尤其是他的女儿名叫玉娇枝的,可最后还是无从开口。 但愿这九纹龙别再脑子一热,为了这个玉娇枝去刺杀贺太守了,兴许过不了多久,他与少华山这三位就会投奔江宁,不必等那么久吧? 除了史进,少华山几位好汉只送到望不见人影,才怏怏而回… 在回去的路上,白花蛇杨春感叹道:“这位江宁府的王贤弟年未弱冠,却端的好一表人物,又如何有这许多见识,更兼义气过人,难怪能做出那般事业,也不枉小小年纪,称一声大官人了。” 跳涧虎陈达在旁纳闷:“可这位王大官人既然如此敬爱我等,为何不带我三人一同回返江宁?岂不强似这鸟山寨中苟且?” 杨春摸摸脑袋:“某家看...大官人似是对史家兄弟不放心,才让我等多加照看,少不得过几年,我四人一起去投江宁便是,何必急在一时?...哥哥,你且又如何看?” 见神机军师朱武一直低头走路不作声,两人对他向来信服,于是问道。 后者轻叹口气:“你二人可知,前日王大官人酒宴中,对我说了一番肺腑之言,至今愚兄仍感佩不已,想大官人不过未至弱冠的少年人,怎么会如此看透这世间?” “哦?不知大官人说了甚言语?让哥哥念念不忘?” 朱武沉吟片刻,苦笑一声,缓缓道:“王大官人道,此前我用苦计拘住了他,让他不得不放了我三人,此计可一不可再,不可自作聪明,需知江湖中人心难测,世道黑暗,义气二字固然能得人心,却也最易被有心人利用,若能力不足以左右自身,将来必死无葬身之地!” 陈达、杨春二人听了,虽然还没太明白,可也是觉着内心隐隐震动,久久无言… 朱武则是实际上到现在还沉浸在那一刻,他清楚的回想起当王定六说这些话时,给他内心带来的震撼,至今还不寒而栗。 他感觉好像在这位金陵来的大官人眼里,自己就像未着寸缕一般。 朱武是梁山一百单八将中,为数不多的明白人,也是堪称名副其实的智谋之士,这一称谓甚至比智多星吴用还要恰如其分。 他不但智谋绝不次于吴用,而且对世道看得比吴用更透彻,也更能利用人心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从他一出山就可以看出端倪,在水浒原着中,首先他就是利用义气二字打动了武艺高强的九纹龙史进,不但使得史进放了已被抓住的陈达杨春,还与他们三人结为了兄弟,使得少华山转危为安,还得到了九纹龙这位当地土豪作为倚仗,可以说朱武出山后的第一次出手,就获得了百分百的成功,显露了过人的谋略和才能。 朱武的洞察人心和谋略,还表现在上了梁山之后,他充分看透了宋江的打算。当后者试着提出招安的打算后,朱武是第一个表示赞同的头领。这不仅仅说明他善于揣摩领导意图,更是因为看出先落草再招安,的确是当时表面上最后前途的一条出路。 同时也可以给朱武下一个定论,这是一个头脑冷静又很现实的人。 最难得的是,在招安之后经过了征辽国征方腊等战役后,残酷的现实打击让他清醒了,及时看穿了北宋朝廷和官场的无可救药,果断辞官飘然而去。 要知道征方腊归来后,梁山好汉剩下的头领本就不多了,他完全可以像宋江等人那样,踩着兄弟们的尸骨平步青云,但他没有那样做,这一点甚至比刘赟、家余庆等人兵败逃亡还要难得,他更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 所以在王定六眼里,神机军师朱武,绝对算是梁山好汉中值得挽救的一类人,朱武的才能如果得到充分发挥,会远胜过吴用和公孙胜。 也因此他才在临别之际,对朱武说了那一番话,希望对方能早点摆脱混沌,不要利用小聪明反而被义气二字所困,深陷于打家劫舍形成势力,再招安做官这种迷思中。因为在征辽国征方腊之前,朱武其实跟宋江吴用对朝廷的看法和期待是一致的。 而没有轻易说出招揽的话,也是给朱武多一些时间,让他多一些思考和选择的机会。如果朱武经过一段时间还是没有变,还跟宋江吴用一个想法,想要走招安报效朝廷的旧路,那王定六也不值得再为少华山这三个人操心了。 朱武当然不知道王大官人对他的满心期待,此时内心里只是对他暗暗钦佩:“或许真有生而知之者…王大官人的话,我这几日思虑良久,感慨越深,我等兄弟的结交经历,何尝不是如此?然我三兄弟本性纯善,岂不正是像王大官人所讲,最易被义气二字所困?能力又不足,将来只恐难逃被人驱使,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说的两人面露迷茫,不知该如何接话… 陈达、杨春是典型的西北汉子,直来直去,对这些谋略算计不大擅长,也懒的想那么多。 杨春半晌后喃喃道:“这世上能人尽有,我三人早晚也是逃不过被人驱使的命,又能如何?王大官人不也是如此?还不是要寻一识货的东家,把这条命卖与人家…” 朱武摇摇头:“我观王大官人所为非比寻常,将来所图必大,又对这世道看得透彻,懂得屈伸,前途不可限量,将来不愁你我兄弟报效之时,且在此华阴县留意各处好汉,交好史大郎,以待时机便罢…” 政和元年十月上旬,王定六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江宁。 给王进母子,以及房玄度、项忠安排了院落,都颇为满意。 一路上早就商议好,王进改名为王新,又剪短了胡须,戴上四方黑介帻,此刻活脱就像一位员外,对外称是王太公家本家,来自泉州,顺利在江宁县上了户籍。 也多亏了崔将仕的帮忙,官府没怎么仔细盘问,王家少不得又是一番感谢打点。 第一百四十八章 马种的另一半? 崔勋最近是春风满面,志得意满了,临走把王定六叫到一旁:“贤侄啊,愚叔年后恐怕就要离开家乡啦。” 王定六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您这是要去哪啊?” 再看崔将仕嘴角含笑,猛然之间想起来了,甭问啊,这是产房传喜讯,人家升了! “恭喜世叔!贺喜世叔!不知何方高就?” 崔将仕因为跟他很熟了,也没再端着,喜形于色的说道:“是登州府的掌书记承务郎。” 王定六愣了一下,心里一算这是从八品,才一年多的时间就连升了两级啊,称得上是官运亨通了。看来崔将仕,啊不,以后得叫崔书记了。看来崔书记这段时间干的不赖,可能因为办事得力的缘故,已经得到了蔡京的赏识了。而且关键是,怎么这么巧刚好到了登州府,他也正准备往那边发展呢,真是天意啊。 这下今后更得仰仗这位崔世叔了。 “今后小侄要是前往登州勾当,少不得还要麻烦世叔啊。” “哪里的话,你我两家世交,非是外人,正该多多来往亲近。” 当下王定六又是一通恭喜奉承,崔书记也是兴高采烈,特意多嘱咐勉励了一番,才告辞离去。 王定六也是真心为他高兴,崔勋这个人可以说是他的福星,从一开始就给了他很多的帮助,虽然是典型的北宋底层官吏,也难免有小小的贪腐之嫌,可并不算太过,最起码能干实事,也对的起将仕郎的那点俸禄。 将仕郎从字面上理解,就是将要踏上仕途的郎官。仕就是左边一个单立人,右边一个士兵的士。按照儒家文化的理解,仕这个字不仅仅是当官的意思,更有侍奉的含义在。什么叫做侍奉?就是对上忠诚,对下尽责,这才是仕这个字的深层含义。 后来华夏的这种文化又传到邻国日本,衍生出了着名的武士道,武士道的核心含义就是侍奉,也就是对上忠诚,对下尽责。到了现代日本,我们可以看到日本社会都讲究的是企业不能随便裁员,员工不随便跳槽,特别是上个世纪日本社会最鼎盛的时代都是如此,这也是武士道在现代日本的具体体现。 当然武士道的具体体现还有很多方面,总之正是有了武士道的精神作为支柱,才有了日本在战后快速恢复,并且一跃成为发达国家的结果。归根到底,其实还是日本吸收了华夏文明的养分使然。 王定六看着崔勋的背影浮想良久,再次回到水浒世界的现实中。 此时的王家庄内外一新,尽显豪强之气,天阙村已经升为了都保,照这个进度发展,明年有望设乡,不过也算是极限了,王定六不打算继续在此地扩大规模,这里距离江宁府城还是太近了。 这一趟西北之行,高兴的事还有不少,不仅是迎来了王进母子和房玄度,还有二公四母六匹西夏种马,家中的大食马和伊比利亚马也顺利产下了四匹马驹,在皇莆琦的照料下十分健康茁壮。另外今年春夏之际,又有十几匹马怀上了身孕。 就在众人相庆之际,皇莆琦却提醒他:“小官人,家中四匹新生的小种马虽是照料的稳妥,新种马怀孕皆值得庆祝,可也只是加快了育种一半的进度,照贤弟所设想,需以极北、极西两大马系,再配合青塘、草原两种马系为辅,混血培育方可得良马。如今大食、伊比利亚马两种马交配,所产下的种马也只是加强了极西马种的强项和数量而已,今虽有了六匹西夏种马,数量还远远不够,且另一半极北之地的良马,又该如何去寻?” 王定六也一直在犯愁,这次王寅随行都没骑乘自己的爱马,只为了不耽误配种。 战马多为公马,因为骨架大,可是也有极少数出色的母马作为战马的,房玄度那匹就是如此,要想大规模配种,母马和公马的数量同样都需要达到一定的数量,目前是都缺。 “哥哥看王寅、刘赟、高可立、张近仁四位哥哥的马,到底产自何处?” “刘赟和高可立的马乃是上佳的草原马,这绝不会错,本可作为种马之一,可除了刘赟的那匹公马还可交配外,高可立的马是阉割过的马,甚为可惜。张近仁的马如哥哥这双眼没看错,应该是西夏青塘类战马,与这次小官人带来的西夏种马属于同类,可惜也是被阉割过的,这就无可奈何了。” 王定六微皱眉头的叹口气:“那师兄的转山飞呢?” 皇莆琦振奋道:“正欲说与小官人,此马乍一看似是草原公马,俺近一年帮着照料下却发现,其又与草原马稍有不同,似是更耐寒冷,体力更佳,哥哥我从未见过,可惜加西亚走得早,不然也可问问他们泰西人。不过小官人曾说过,极北之地有鲜卑利亚马,与草原马是近亲,想来转山飞应该就是出自极北之地!” 王定六闻言急忙将王寅等众人请过来,问道:“师兄的转山飞,平日可畏惧酷暑而最喜寒冷?” “马匹历来有此特性,然愚兄这匹转山飞却又不同,似乎比中原马更耐酷暑,但说是最喜寒冷却也不为过。” 王定六期盼的又问:“不知哥哥这匹马,具体从何处得来?” “呃,愚兄这马乃是自保州女直人手中贩来,几经周转,就是那位喜欢赌博的辽国马贩输给为兄的…” 一番讲述,原来王寅当初是冒险去的大辽复州,经过盖州再到保州来远城,也就是后世鸭绿江边北侧大辽的一座边城,在那里拿到这匹宝马的。期间过程提心吊胆,还经历了生死搏杀,最后幸运的找到一艘去往大宋登州的海船,前后历时大半年,这才脱离了危险。 几人听罢讶异不已,都道王寅真是爱马成痴,为了这匹宝马,竟不惜偷入辽境,还走了三个州府,差点把命送掉,令人佩服! 鲜卑利亚就是西伯利亚,是后世的音译,可见那里也是鲜卑族的发源地。不过那里距离保州还有几千里啊?辽国的女直人养的…西伯利亚马怎么会在此出现? 第一百四十九章 赵佶的恩赐 “哥哥说保州那里经常有女直人运来好马?” “不常运来,听当地辽人讲,只一两年一次,每次三五十匹不等,却都是极高大的好马,运去中京附近给那些辽国的贵人。” 王定六不停的在思索着… 这么说辽国每过几年,也是有不少西伯利亚好马到手的? 想来也是想改良马种吧?...可惜西伯利亚马和草原马是配不出来太好的马种的,因为马系太相近了。 只是西伯利亚马怎么会出现在女直人手中?他一直以为只有在贝尔加湖附近才能找到西伯利亚马的。难道是女直人从那里得到的?… 仔细琢磨一会儿,应该是自己想的狭隘了,女直人现在是在黑龙江以北和以东地区生活,涵盖了整个东北海和日本海地区,也包括东西伯利亚,也就是鲜卑利亚,跟贝加尔湖那边也能联系上,大概女直人也因此一直能搞到一些靠近东欧的西伯利亚战马。可惜与大辽一样,同样是没能培育出更出色的马种来,还是以草原马为主力战马,只是将少部分高大的西伯利亚马进贡与大辽的高层。 莫非是从五国城那边过来,走辽阳府再直到中京的路线?... 不管怎样,只要确定有这么回事就行,无论如何也要走一趟。 “哥哥可知女直人每次大概甚么月份送马经过保州?” 王寅回忆着:“每次大约三月前吧...怎么?师弟何意?” 见王定六沉吟不语,王寅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肃然劝道:“师弟还请三思,不可轻易犯险…” 可王定六主意已定,微微摇头,他不想放过这种良机... 不过北上寻找种马的事必须要等年后了,况且此去还要顺便寻找山东半岛下方附近的那一处山谷... 与此同时,东京汴梁皇城内… 这一日大宋赵官家刚刚下了朝,内侍忽报朱勔求见,官家于文德殿偏殿传见。施礼已毕,只见朱勔怀抱一缎子包裹的盒子。 赵佶见状,面带喜色的问道:“你又带来了何物?莫不是还是那甚么香皂?” 朱勔面带神秘,将身前一物举到官家近前回道:“回至尊,此物虽为香皂,却又与旧日不同,至尊可能看出蹊跷?” 赵佶洒脱的一笑:“此非朝堂,称我为官家即可。” 又好奇的接过来,打开锦缎一看,却是一造型奇特的石盒... 颜色深黄色,古朴斑驳,天然形成中空。打开再看,里面却又是两幅同等材质的石盒,大小一致并排,分别盛放着一块芬香四溢的椭圆形紫色香皂。 赵佶端起石盒来左右细看上面的纹路,脸上逐渐露出了惊喜之色:“妙啊!…竟然是用太湖石打造,巧夺天工令人夺目,就算不是盛放香皂之用,此盒也有赏心悦目之感,是江宁府来的?” “正是!此名为花石香皂。”见赵佶拍案称绝,朱勔暗自得意,心道不枉老夫这一番欲擒故纵的心思,隔了这么久才献上这玩物… 话说这江宁府也不愧是人杰地灵的文华之地,竟然有王家那等心思巧妙之辈,利用太湖石的下脚料也能做出这般巧妙的玩物。 此时赵佶也在不停地把玩这副太湖石香皂盒,不时还凑近鼻翼前陶醉的闻一闻,颇有点爱不释手。 忽又见盒子上写着龙凤呈祥的瘦金体字样,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自得,却放下香皂盒故意把袖子一拂说道:“只是字迹粗鄙,有辱斯文。” 朱勔一愣,故作不解道:“官家何出此言?!依微臣看来,此盒之所以美奂奇绝,这四个字直有画龙点睛之妙也!” “其字不过徒有其形罢了。”赵佶摇头道。 朱勔这才做恍然状,一拍脑门儿摇头苦笑:“哎呀!却是下官落了俗套...官家雅量高致,何人可及?龙迹天成,岂凡夫俗子能仿?不过也正因如此,更可见黎民百姓对至尊渴仰之情,万望陛下怜之恕之。” 赵佶哈哈大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舒畅,喜形于色的道:“我不过随意说说,岂会与一商贾匠人较真儿?这副花石香皂,售价几何?” 朱勔笑着回道:“启禀官家,此物只售价三百贯,此盒还是江宁府送来的样品,特此献与陛下的。只是那王家言道,太湖奇石的香皂盒难以大批量制造,恐每年也不过百盒。” 赵佶闻言欣然点头:“嗯,太湖石与香皂相得益彰,倒是物有所值...往后贡品香皂的其中一百盒,就用花石香皂代替…对了,那个王家我记得做了不少生意,还有像雪盐一样的白糖和煤球炉子的,不还有一种禁军所用江宁帐吗?此物仿制的如何了?作价几何?” 朱勔面带惭色:“呃,此事...仿制不难,可作价却高达数倍之多,真不知那王家是如何报出如此低价的,一切还请至尊定夺。” 赵佶面带微笑的摇摇头,满含深意的看了朱勔一眼,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朱勔故意面带惭愧的低头不语。 赵佶来回走了几步,笑了笑说道:“还是算了吧,那王家既然答应了如此价格,想必赚头也有限,就让高俅、童贯去谈吧,不过总要见到实物才好...便令王家年前带着花石香皂和江宁帐来东京一趟,还有…奖他家,每年十引盐引吧。” 朱勔有些惊讶,十引盐也有几千斤了,算是不大不小的赏赐,只是北宋的盐引却分内引和外引,内引是对内销售,外引则是对外,而且都有期限,又叫长引、短引,分一年或一季不等。 而王家虽说也是做买卖的,可并未涉及过盐业,想来官家此举明显是一高兴随口这么一说,类似随兴所至,想一出是一出的事情,这几年朱勔在赵佶身上已经见怪不怪了,可又不得不细问清楚。 “但请至尊名示,不知是长引还是短引恰当?况且那王家,并未曾做过盐业买卖...” 朱勔一说赵佶才想起了自己记差了,白糖跟雪盐不是一码事,看起来差不多,可是一个咸一个甜。 但自己话已出口,却不能认错,索性拂袖一笑道:“那王家能做白糖,想来做那雪盐也不生疏,那就...给他家特例三年长引,可在大宋境内销售吧。” “陛下洪恩,臣遵旨!…” 第一百五十章 薛琳儿的丈夫 王定六并不知道赵佶随性而来的赏赐,正好与他的打算相合。 此刻他正在王家庄苦练飞虎枪,这件兵器是用坩埚炼钢炉出来的韧性钢材新打造的,两米五长,弯曲延展性极佳,不但具备了隋唐时期马槊的优点,坚固性和锋利度犹有过之,令王寅所传枪法更能发挥到十成,连带王寅将自己的兵器也换成了这种霸王朔,武力更上一层,隐隐有超出五虎将的实力。 这两年来不断打熬气力,王定六的外形已经与过去有了巨大的变化。首先身材已经接近八尺,肩宽背厚却又肌肉匀称,脸色俊朗红润,双眉如剑不怒自威。 他已经开始跟王寅学习招式套路数月,在王进的指导下,目前的武艺早已经超过了两年前十倍不止,可以说判若两人,基本跟房玄度、王寅、刘赟等武艺一流的教头鏖战二三十回合不落下风,唯一欠缺的是年龄和耐力。 一两年后就会差不多达到这几人的平均水准,差别绝不会太大。 在王进的监督下,正练得起劲,忽然庄客来报,有位薛琳儿请见。 王定六略有些惊讶:“薛琳儿?好久不见了,怎么来的这么突然?” 想必此来定是有所求吧?...他愣了下,赶紧擦擦汗去往前厅。 薛琳儿两年多过去,更显得风姿绰约,盈盈施了一礼娇声道:“见过王大官人,来的冒昧,还望见谅。” 王定六打量对方几眼,温言施礼笑道:“花魁娘子风姿依旧,不知此来有何贵干?” 薛琳儿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苦笑:“花魁娘子早已是昨日黄花,提它作甚,此来却是想问问大官人,他…马麟现在可好?” 王定六一愣,暗道:“还真直接啊,怎么还想着马麟呢?唉,也是一段孽缘呐...” 想起两年前马麟和她的那段感情,以及后续张贤的事,也是暗自唏嘘,可这些就不必多提了,事已至此提了也没用。 王定六这两三年以来,已经对这个时代的各种行业有了不少了解,就连所谓的青楼也算略知一二。 太白酒楼,其实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算是青楼。不要误会青楼是妓院,那是两码事。在唐宋朝代,青楼是个高雅的名词,跟下等的妓院并不一样。 真正的妓院在宋代叫勾栏院,还有一种比勾栏院又强一些的,是给大户人家培养姬妾侍女的叫女舍或者叫女馆,而最上等高级的才叫青楼。 女舍和青楼,都不是随便有钱就能为所欲为的,特别是青楼。这里面的女子都要求要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舞上有特殊的才能才行,当然这里的消费也就更高了,往往花了钱还不能把人家怎么样,还得看当事人的意思,看不上你就一句卖艺不卖身,直接把你给婉拒了,你还不能用强,那样是犯法。 因此青楼更像是介于自由恋爱和放纵欲望两者之间的一种高消费场所。 历史上很多着名的才子诗人都是青楼的常客,最出名的就是唐朝的李白,宋朝的柳咏,所以青楼其实根本不是寻常老百姓能接触到的。 也由此可见,这位江宁府太白酒楼的青楼花魁薛琳儿,能够看上一文不名的铁笛仙马麟,那确实是太难得了。 后来王定六弄明白了这里面的来龙去脉之后,还暗自惋惜不已,对马麟还起了一种羡慕嫉妒恨的情结。 你也太不知好歹了吧?怎么就没人看上我呀?!我差哪了呢?! 后来又一细琢磨,兴许因为这里是水浒世界,原着里的好汉本来就自带光环加持?定是如此... 不过因为画风不对,人家马麟一心想着当山贼,不领情,所以这段姻缘才无疾而终,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今天这位薛琳儿怎么又找来了?难道还不死心? 想到这里回道:“不瞒小娘子,马家哥哥离开江宁府多时,杳无音信,小可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其实马麟是来过书信的,月前还提到现如今已经与欧鹏在黄门山落草了,不过这话他不可能如实相告。尤其马麟还特意嘱咐过他不要再向薛琳儿透露半点自己的信息,显然意思是这段情已经彻底了断了。 薛琳儿似乎看穿了这一切,脸上露出一丝绝望的黯然,又似乎立刻有一种解脱的轻松之感,微笑道:“这样也好,请大官人代为祝福马家哥哥,请他不必再惦念,就说琳儿已经嫁人了,一切安好。” “嗯,啊?!嫁,嫁人啦?嫁谁了?” 王定六脱口而出,问完就不禁有些后悔。 嫁给谁也不关他的事,何必多问呢? 薛琳儿却嫣然一笑说道:“大官人不必吃惊,奴家非是妄言,如今奴家眼看已快到花信之年,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未来的夫君就在庄外,大官人可愿一见?” 王定六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点点头说道:“还请小娘子莫怪,只是小可爱屋及乌,因马麟哥哥之故,十分在意小娘子的事,因而吃惊罢了,还请阿哥进来见过一面,也算是相识一场,今后如有相求,王某定会尽力而为。” 如今的王家在金陵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王定六说出这话来也算有点底气。 更何况马麟在信中也多少提起过,要是薛琳儿有求,请他尽可能看顾一下对方,如今正好尽一尽朋友之谊。 同时也好奇,是哪位风流才子或者土豪士绅,能有幸娶到这位貌美如花的花魁娘子?... 不一会,就见一位颇有风度的年轻男子,走路样子有些古怪的进来,冲他施了一礼:“学生张良,见过王大官人。” 这位薛琳儿的夫君远比他想像的年轻,看着也就二十五六岁,与她年貌相当,身穿丝缎锦袍,长得也是貌美…呃,也不错,只是,似乎有点女性化。 王定六命人看座,见他走路的样子,也是一扭一扭的,跟薛琳儿和那个两年前见过的小萝莉秀儿有些相似。 不由心里暗想:“这屁股扭的有点夸张啊,我说这张良怎么总觉的怪怪的?该不是?...” 第一百五十一章 张良的来意 他隐约记的后世看过一些类似的资料,水浒之心的存在,很快也帮他解答了疑问。 于是王定六的目光便落在了张良的脚上,再也移不开了。 只见对方的一双鞋明显比正常的男人小了一号,脚背高高拱起,双足的前部瘦削尖窄...王定六基本确定了所想,后背不禁一阵恶寒。 我去!原来是真的,宋朝真的有男人裹脚?!... 这尼玛,这薛琳儿也太极端了吧?你不嫁给山贼那种抠脚大汉可以理解,怎么转脸就嫁个裹脚的男人啊? 历史上宋代裹脚的男人,大多是读书人或者官宦人家,一般人家还没那个资格呢。虽然宋朝男人裹脚的程度没有明清女人那么夸张,可这也导致后来这种恶习越演越烈,对女性的摧残最严重。 说起来,宋朝就是这么个奇葩的时代,有着封建时代最鼎盛的文明礼仪和文化,也是后世不少腐朽糟粕的发源之始。 王定六的惊讶看在张良眼里毫不为怪,反而露出一丝自得的笑容。 “家祖父高中那一年,恰逢家母怀孕,祖父言道我张家今后当为书香世家,令不分男女皆需缠足,倒令大官人见笑了。” 这特么裹脚还裹出优越感了?... 张良的话中哪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这货分明还带着某种高傲和炫耀,仿佛缠足代表了一种高雅和书香门第的标志。 王定六难以置信的半张着嘴,像傻子似的扭头看去,连薛琳儿和旁边的侍女船儿,看向张良的目光中也带着一脸的仰慕神情。 “完了,这个时代彻底没救了...” 王定六只能心里腹诽,也不想对这个问题再多说什么了,说了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同时他也意识到,此时大宋社会各阶层的割裂程度有多么严重。 这个社会有一门心思发财致富的普通百姓,有江湖上杀人放火的彪悍强盗,也有裹脚为美的读书人社会精英,还有朝堂上尸位素餐,勾心斗角的高官显贵。 这些人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彼此却又格格不入,泾渭分明,形成了扭曲的社会结构。 这样的社会和国家,在危机临头时怎么可能拧成一股绳?又怎么可能不灭亡呢? 王定六暗暗摇头,面上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手上拱手施礼:“还未恭贺两位大喜,呃…” 他实在适应不了男人裹脚的画风,一时有点不知接什么话。 张良则举起袖子,掩面一笑说道:“大官人放心,小生定会善待琳儿的。” 王定六点了点头,见这裹脚男虽然审美扭曲,但性格却颇为善解人意,看着似乎还算是个不错的依靠,嗨...算了... 薛琳儿都不嫌弃那双脚,自己又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呢...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但不知张相公家住哪里?家中…” 有些话本不想问,也不该问,可为了马麟的嘱托,他不得不多打听一下对方的现况底细。 张良倒是显的落落大方:“小生家中四等上户,尚未娶妻,住在朱雀桥东巷,与乌衣巷张大户是本家旁支。” 王定六心下一动:“嗯?怎么绕来绕去,还是张大户家?那张贤…” 张良极为聪明,像是知道他心里的疑惑,微笑解释道:“恕小生冒昧,还请转告那位江湖好汉,张贤死有余辜,大快我心,小生过去也曾劝过那厮不要纳琳儿为妾,他家的悍妻是个吃人的恶鬼,已经有数个无辜小娘子死于他家,张贤不听,却是自取死路,恶有恶报。” 王定六脸色一沉:“你这是何意?张贤死活与马麟哥哥何干?” 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默认的,无论是对马麟还是对他来说。因此哪怕表面上他也要做出一副恼怒无辜的样子来... 这几年也算是久居上位,又常年练武,多少养成了些不怒自威的气势,这一发怒自有一股杀气迎面扑来。 王寅在旁也是一声冷哼,两位好汉手上都有不少人命,常人哪里忍受的了。张良坐在那里只觉遍体生寒,脸色一阵发白,身子都不自自主的晃了晃。 薛琳儿一见急忙赔罪:“大官人还请息怒!莫要见怪!” 王定六既然姿态做足,倒也不想为难这对夫妇,至少也得看在马麟的面子上。 于是摆了摆手,却见张良已经恢复了常态,拱手微笑说道:“大官人勿怪,小生心直口快,无不可对人言,此生既然认定了琳儿,就无所畏惧,哪怕家中反对,也在所不惜,请各位好汉放心吧。” 咦?这家伙虽然裹脚,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啊,起码这胆色就比马麟强,怪不得能抱得美人归。 王定六见状反而对这裹脚的男人来了点兴趣,多问了一句。 “阿哥既然说家中反对,但不知二位今后又该如何自处?” 张良顺势拱手:“哈哈,这也是我夫妇今日来的目的,小生家中在句容县有千亩良田,在城内上元县也有三五间铺子,其中两间是在小生名下,闻听大官人生财有道,家中各个作坊生产许多新奇之物,特此来进一些稀罕物,以此谋生,不知可否?” 王定六有些惊讶,却也意料之中,不禁笑了起来,这裹脚的男人当真是有点意思,说话也直接,挺合他的脾气,倒真是人不可貌相。 自家的生意虽说有了点起色,可终究之前在这金陵城内,生意场上也没什么人脉,如果张良真的靠谱的话,倒也不是加深来往 “这有何难,看在琳儿小娘子的面上,某给你最优惠的价格,今后但有需要,尽管来找某家或者我家大人,某会派专人负责此事。但不知张大官人的铺子里,可需要哪种货物?…” 一直与张良夫妇谈了半日,快到晚间留饭时,张良和薛琳儿才执意告辞。王定六将两人送出门外,相约今后常来往,又托张良打听金陵城内好位置路段有无租赁或出售的铺面,请他多留意... 回来后又与王寅等人说起马麟的这一段往事,各自嗟叹不已。 忽又见家余庆进来禀报:“启禀大官人,陈应侯命人来找大官人,说是东京朱应奉府上来催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江宁帐 王定六也想起来,点头道:“去岁答应朱勔今年去汴梁,如今已十一月,也该出发了。” “愚兄听闻催促大官人,要带花石纲香皂和江宁帐立刻启程,直接到东京找殿帅府殿帅高俅,和检校太尉童贯。” 王进听到高俅的名字就目光一凝,王定六冲他点点头:“王教头放心,当日教头出汴梁西门而去,东京市井里都传闻教头是前往投奔老种经略相公门下去了,量那厮也不会想到教头如今在某家庄子里。” 这却是实情,年初王进带着老娘跑的匆忙,行踪也是落在不少人眼里的,大多数人都会想到他的去向,根本不可能会有人想到这位机缘巧合又杀回到江南,藏身在江宁府外扬子江边的王家庄里。 王进稍一琢磨也是心里踏实下来,这些日子他外表改头换面,户籍都上了,这里又是王家的地盘,只要自己不出去浪,应该是安全的。 “多谢大官人恩庇!俺身家性命倒是无忧,只是那高俅坐镇殿帅府,一朝权力在手,恐怕大官人与他勾当时,难免被那厮敲诈。” 王定六对此也赞同,这是意料之中的事,高二要是不这么做反倒奇怪了:“看来东京官家那边,还是终于决定装备江宁帐了…” 江宁帐是王家庄今年新出的产品,早就上报东京,还未曾量产。此前他已经做出了样品送交东京,因此物乃是军民两用,因此要上报东京数个衙门,其中也归殿帅府过问。看来少不得要跟这帮当朝权贵奸臣打交道啊,也是不得不面对。 只是,怎么还要去见童贯?…脑海中资料一转,恍然大悟。 原来童贯今年出使的辽国,应该是得到了马植的投奔... 马植这个人就是促成北宋和大金国联合攻打辽国,签订海上之盟的始作俑者,也是北宋走向灭亡的开始。 童贯得到马植投奔后随后又把他推荐给了赵佶,现在这个时间点可能对方早已经上了联金灭辽的平燕策,而童贯又要先对西夏动兵,稳住西北,再对付大辽。 故此过去、现在和未来,大宋的敌人都是来自北方,这时候江宁帐的作用就显得更突出了,关乎到功名富贵,童贯自然很感兴趣。 “大官人,还需务必小心那高二在江宁帐上面动歪心思,那厮是无利不起早的。” 王定六笑道:“教头哥哥放心,某早有预料,半年前命人将样品送入东京殿帅府时,便料定那高二必会命人仿制,现在那厮大概已晓得,要想由朝廷制作,其价格起码是江宁十倍。” 王定六连江宁帐的缝制都包给了民间铺子,根本不怕官府仿制,这是低端的部分,没什么难度可言,主要在于经手之人不能贪腐,层层抬高做价,而这恰恰是朝廷做不到的。 其次,实际这江宁帐最高端的部分还在支架,特别是坩埚冶炼的支架,如果用民间普通铁料打制,韧性达不到标准,成本也高。 而现阶段,以北宋的冶炼技术能力,还看不出坩埚冶炼的秘密,只能归功于技术精湛。北宋连大辽和西夏减少灌钢次数的冶炼秘诀都参不透,怎么可能弄懂坩埚冶炼? 现在天阙村明年要开垦五百亩新田,种植少量的棉花,争取赶在明年梅雨季来临前收获,试试这批种子的质量如何。 因计划明年中大批量往山东沿海移民,居住要用到帐篷,因此他的这一项江宁帐设计,才不得不尽快提上日程。 先是年中让自家冶炼坊打制了一百套野外军用帐篷的支撑架,每套包括主梁、立柱、人字梁、拉筋、地梁、弯头等,共三十余根,都用上好的坩埚冶炼钢条铁件制作,如今这些支架早已备齐,就等缝制好的帐篷了… 王定六带着王安,进了金陵城后,过朱雀桥往秦淮河西岸走不多久,来到了一家裁缝铺,王定六进门轻车熟路,见此时这里男女顾客不少,冲忙乱的店员拱手喊道:“孙掌柜可在?来大买卖了!” 一位二十三四,脸色黑瘦的伙计抬头迎出来:“客人有何吩咐?在下可为客人定做各式裤、袄、罗裙,毡、被、褥帐皆可。” 这孙家铺子他来过几次,掌柜的原是与王家族中沾亲,王定六前几年还常到这里玩闹,见伙计是个生面孔,过去未见过,想必是新来的不认识自己,不由笑道:“这次是大买卖,你却需做不了主。” 正在调侃,忽听外面有人接话:“甚的大买卖做不了主?” 扭头见一人迈进铺子,正是孙掌柜。 “我道是哪个,竟是你这小…小官人。” 来人本想如往常那样讲一句小儿,却见王定六一两年不见气息大变,不但身高体壮,浑身有种挺拔沉稳之气,双眼明亮更是直慑人心,似是随时要扑上来咬人的大虫。 又想起如今王家可今非昔比啊,听闻明年就要升为四等上户,比他家还要高一等了,这在金陵邑内一众老相识、老邻里口中,已经成了江宁府近两年来最大的奇闻,孙掌柜及时咽了口吐沫,改变了称呼。 王定六笑着说明来意,被让到里间,拿出怀中事先画好的图纸。 “半年前王安就在贵店做过一件江宁帐样品,可还记得?当时未留下图样,此为一本古籍残本所记录野外居住的帐篷,这次还想请贵店再次制作一百件;其中三件,五日内就要。另一张图是江宁背包,同样一百件,其中三件也是五日内要。两种剩余的货品,最好都是一月内交货,还望孙掌柜万勿泄露出去。此外还要劳烦员外,小可还准备在这秦淮河西街上赁下一间货贸行做铺面,年来一直不得如意,不知可有合适的卖家?还有合适的掌柜人选?” “呃...小...大郎,小官人,是何意?...你到底是要?...” 孙掌柜脑子有点懵,对方这番话信息量有点大,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张口结舌的词不达意。 来做帐篷倒还可以理解,可是后面那番话,这是要自家开店? 还托自己给他找地方?要知道秦淮河岸边地段的铺子,少少了也要每年上千贯的租金啊,这还是自己认识中的那个纨绔小儿吗?这王家真是生发了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通臂猿侯健 王定六见孙掌柜发愣,也苦笑着摆了摆手,便先让对方看图纸。帐篷和背包这两种物品,都是前世农林所野外工作时常用的装备。 所谓江宁帐是根据野外军用帐篷改装的,这次的图样比上次的样品更精细,能住十二人,缩小后人数也可减半;那背包是双肩背形式,两种东西都是用双层厚麻帆布制作。 孙掌柜渐渐进入了角色,与那黑脸伙计一起看了半晌:“虽然东西看似端的新奇,倒也并不难制,江宁包还好,可这江宁帐里面,怕是还有立柱支架吧?” “支架我已定制,孙掌柜不用担心。” 此时边上王安才明白,原来此前在家中看到作坊定制的钢条是干这用途,不由建言道:“小官人,俺看这些支架还是用竹条或柳木即可,何必耗费铁料?” 这也是正常做生意的考量,铁料在北宋再便宜,也比不上柳条和木头价贱,可对此王定六摇头坚持己见。 木材根本不经用,这是后世的经验,这些移民帐篷将来村民盖好了房舍后,回收过来直接可转为军用,这支架可以反复使用,拆卸方便,野外扎营省的到处砍伐木头支帐篷,看似比竹条木材贵了,实际却省时省料,更何况一百套只是刚开始试用而已,后续还要大批量。 “这些江宁帐夹层之间都需填充鸭毛、鸡毛、碎麻布料等物,务必厚实保暖,外部都用麻线缝补结实,两侧窗户和门帘也是。” 正说着,忽然啪得一声响,众人扭脸看时,原来是那名陌生的黑脸伙计,看到兴奋处激动得直拍桌子,嘴里还赞叹不已:“真绝妙也!” “小人一时看的心痒,不想还有如此绝妙的巧思。” 伙计意识到自己失态,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却引起了王定六的注意。见这人虽然乍看上去其貌不扬,可是身材矫健结实,双臂瘦长,像是个练家子。而且能看出这种野外军用帐篷的好处,又敢大声喊出来,可见也有点气概,不是一味的谄媚讨好之人。 “在下王定六,敢问壮士何来?为何惊叹不已?” 黑脸精瘦汉子回礼:“小官人勿怪,小人侯健,洪州人士,旅居在此盘缠用尽,因孙员外店铺需要人手,见小人使得一手好针线,便与小人定了半年短约,到今年正旦为止。小人又爱枪棒,因生的手长,江湖上都叫小人做通臂猿侯健。” 是他?!又是一位日后梁山上一百单八将之一的好汉啊… 怎么会出现在江宁府呢? 又一想倒也正常,金陵和东京汴梁是南北两大都会,本就是人文荟萃之地,就如后世的北上广深,哪个有些条件的年轻人不曾去待过几日?也算是一种人生阅历,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同样。 水浒故事已经展开,那些英雄好汉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没可能原地呆着不动,此时大概也像欧鹏、马麟、杨林、石秀这样为了各自的理想或生计在到处奔波。 通臂猿侯健同样如此... 更难得的是,此人绝对是有大用的,这是一个天生的军需官的人选啊。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被服盔甲等用品都是军备中的重要一项,直接关系到战斗力的高低。侯健又是个裁缝出身,对缝制盔甲也有心得,起码比较容易学习,可在水浒原着的梁山上,根本没有发挥出应有的特长和作用。 最离谱的是,他最后居然是掉河里淹死的,太冤了… 说好的水泊呢?上梁山这么久,就没人关心一下他不会水这个弱点?没人教教他游泳?可见这个人在梁山上不被重视的程度。 与其那样,还不如在自己身边发光发热呢... 况且别看王定六已经结识了欧鹏、马麟、杨林、石秀、安道全等梁山好汉,但事实也证明,此时根本留不住这几人中的任何一位,只有马麟还算有了希望。 那几位好汉心性未定,向往的还是意气风发的江湖生活。而唯有侯健此人自始至终都比较踏实,也没那么大的野心,连裁缝铺的孙掌柜都能招揽他,就不信我能差到哪去? 想着这里不禁长吸了一口气,拱手道:“幸会!原来是通臂猿侯健哥哥,侯兄既然见猎心喜,还望不要泄露出去,此乃某家安身之本。” 侯健闻言惶恐:“绝无泄露之理,侯健愿对天发誓!” 说着举起了长臂。 王安福至心灵,见了惊奇道:“这位兄长双臂端的好长!倒像是与我家大官人相似,看来你二人有缘啊。” 王定六差点忍不住给王安来个拥抱,不愧是自己的心腹之人,果然懂得察言观色。 于是当下故作沉吟,扭头沉脸看向孙掌柜:“非是小可不相信这位仁兄,王家明年还要招揽安置许多流民,靡费甚多,正指望赁下一间店面,贩卖江宁帐和江宁包这等物件补贴所用,如今被外人看了去,如何能确保不流出去呢?” 侯健一呆,也是火气挺盛,急的黑脸紫红道:“大官人要待如何肯信?莫不是要将小人这双眼都剜了去?!” 孙掌柜倒是又从此刻的王定六身上看到了他过去怠懒顽劣的影子,忍不住苦劝:“贤侄莫要危言耸听,按贤侄所言,老夫岂非也有嫌疑,该如何是好?莫不是要立下契书字据?” 王定六哈哈大笑:“时才戏言耳,员外的信誉谁不知晓?不过我王家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不知员外可肯割爱?令这位侯健哥哥的契书转到我家?” 侯健一愣,孙掌柜闻言也长出一口气,笑骂道:“大郎却会做怪!直言便是,有何不可?却只顾唬吓老夫,改日直找你阿爷理论!” 王定六却见一旁的侯健脸色多少有点难看,知道这是个朴实的汉子,被人像东西一样买卖割舍,怎么也会别扭。 “侯健哥哥莫怪,实在是小可爱才心切,这才出言试探,哥哥可愿屈尊到我王家做一教头?只管庄中乡兵和家中针线缝补之事?每月暂领十五贯俸禄,两月后至少二十五贯,如何?” 侯健的心里也少少平衡了下,见待遇丰厚,只得答应下来。 王安在旁劝解:“这位哥哥必不会后悔,我家大官人有经济之能,更兼英雄了得,久后必会天下传名!” 第一百五十四章 金海货贸行 王定六扭头再与孙掌柜谈了价钱,又订购了许多套新冬衣裘袍,新夏衣、鞋帽等,给家中众教头和太公穿戴。一算账共花费一百五十余贯,当场结清了款项,孙掌柜见他大方,也自欢喜。 “既然贤侄手上宽裕,老夫隔壁不远倒是真有一家福州海商打算出售店铺,贤侄可有意乎?” “哦?据闻福州南海一带海贸繁华,运到内陆利益颇丰,怎会突然出售店铺?伯父可知缘故?” 孙掌柜皱皱眉头:“这个嘛,据他讲是海船在南洋遇到了风暴,船队十不存一,家中又遇急事需要现银,那位石掌柜也是在金陵多年,为人颇有诚信,想来绝不会欺诈,再说我等本地之人,又何来惧怕?贤侄以为然否?” 那间福州的金海货贸行,距离孙家裁缝铺只隔了三间店,十余丈远,几人去时,只见店伙计正在上板,居然大白天就要早早关店了,要知道此时的秦淮河畔就算是夜晚也是夜夜笙歌,灯红酒绿之地,人流不断,岂有这么早关门的道理?看来真是无心经营之故。 那间店铺里外院子,比王定六家过去的酒店还大,外间店面也分两层,店内陈列的只剩零星海产和沿海特色的土特产以及常用杂货,东西看来都快处理干净了,只等归家。 那石老板四十岁出头,面色紫红,身材高大,说话却斯文沉稳,见有人过来问价,打量一下王定六,眉头微锁:“老夫如不是急着使钱,却是绝不会卖店的,一句话不二价,五千五百贯!钱契当面交付,正好天色未晚还来得及,老夫也好明日启程。” “石员外为何如此急迫?此际正是金陵买卖兴旺之际。” 石掌柜叹了口气,明显是耐着性子解释:“实不相瞒,老夫的海船商队遇到了风浪十不存一,其中有多家他人的货物需要赔付,不下五七千贯,更赶上老夫的内侄吃了官司亟待疏通,他的老母也是老夫堂妹却病重危殆,这上上下下需要万贯现银不止,只要老夫过了这道坎,这金陵城早晚还会回来的,如今只问小官人可有意买下?” 石老板话语果断自信,毫不拖泥带水,倒是让王定六颇为欣赏,不是说福建人说话喜欢绕弯吗?怎的这石掌柜如此直率,颇有江湖气概,令人也不自觉想坦诚相待。 “某家也直说吧,小可家中买卖作坊众多,需要的银钱更多,明年还要招揽流民,能拿出的只有五千贯,再多恐…” “五千就五千!这是房契!”石老板干脆的答应下来。 呃?这是什么节奏?不再讲价了?… 其实王家目前是不缺钱的,刚才不过是一种习惯罢了。 见石掌柜皱着眉头只盯着王定六看,那意思是,拿钱吧,老夫等着回家呢。 看来是真的着急了… “敢问石掌柜,此去要想东山再起,可需要多长时间?” 石掌柜一愣,喘了口粗气:“少则三年,多则五载吧。” 王定六笑道:“某看石掌柜过于乐观,仅仅购置海船一艘就要数百到上千贯,还需水手,十艘船加上货物最少需要一万贯钱,再算上剩余流动银钱,不下一万五千贯,这些钱岂能是三年能轻易凑齐的?弄不好石掌柜就会一蹶不振啊。” 石掌柜冷笑一声:“你这小官人懂得不少,此言何意?不妨明言。” 王定六决定单刀直入:“小侄对于货贸行并不熟悉,又对海贸和南方市场心生向往,待与伯父联手,合作共赢!” “合作共赢?”石掌柜琢磨着这个新词。 半晌后缓缓摇头:“可…小官人又能拿出何等石某欠缺的稀罕之物呢?小官人有钱?” 王定六一摊手:“某家惯会生钱,我王家的买卖一月利润不下一万五千贯,只要石老板愿意帮小侄,不敢说日进斗金,日进数十贯还是能做到的,可有兴趣听听小侄的意见?” 两人这一谈就是一个多时辰,多数是王定六在讲,石老板偶尔会插话,甚至激烈反对,有时又是畅快大笑,不觉天色已过午。 王定六与石掌柜在外用过酒饭,那石掌柜真是个脆生人,竟然决定下午跟随他一起去到王家看个究竟,毕竟虽然说起扬子江边王家之名,在如今的金陵邑内虽然传的挺响亮,可到底没有亲眼见过不放心。 临走前,王定六也大方的将几千贯银钱取了放在了石掌柜店里,省得来回还要背着。因为两人已达成了协议,有关金海货贸行里经销的所有货物,可以给石掌柜两成的利润,包括但不限于王家提供的肥皂、江宁帐、江宁背包、白糖、金陵白酒以及各种海外产品,煤球和煤球炉除外。 但条件是,石掌柜必须继续担任金海货贸行的掌柜,回家的这一段时间,还可以享受半成利润。 而石掌柜要负责管理店铺和发展王家产品在大宋境内和海外市场的拓展,顺便搜集海外棉花良种和马种。需知陈应侯家虽然提供了通畅的销售渠道,那是要拿走八成利润的,想自己赚大钱开分店,还是要自己去拓展、管理,王定六手下真没这样的人,石掌柜等于是个高级经理人。 不过对方也有言在先,一是他这一走,恐怕一年半载都可能不会回来,毕竟福州路途遥远,家中又有杂事处理,等闲无法脱身。 很长一段时间,这金海货贸行,恐怕是要仰仗王定六自己打理了,石掌柜是一点也别指望。 其次,如果一年半载后,金海货贸行的货品销量达不到预期,销售不理想,石掌柜有权利抽身而走,两人好聚好散,各干各的去。他要东山再起,不可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净等着耗下去。 王定六尽管面色不好看,也咬着牙答应了如此苛刻的条件。毕竟秦淮河畔三五千贯的铺子,也不是很容易就能买到的。 反正就算最后留不住石掌柜这种行家,这间铺面总是到手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杜岩之意 回到家中,令他意外的是,太白酒楼的杜岩先生正好来拜访,在与太公叙话。 王定六虽心里惊讶,还是上前殷勤见礼,言语间得知,却是杜岩这年来与太公几番接触,早已结交成了好友,也对王家庄的作坊产业好奇,今日特来观摩,与太公正说到此处。 王定六来自后世的戒备之心不免提起,等他说起金海货贸行接下来一段临时缺少掌柜一事,杜岩竟又主动要求可以代为管理一段,正在犹豫之际,不想太公却当场答应了下来。 父子俩接着带着他两人去参观外庄的作坊,王定六趁杜岩与石掌柜在前观看议论时,特意落在后面询问太公缘由。 “大人,为何如此痛快答应了这位杜管事?他在太白酒楼的差事不做了?” 王太公道是这位杜先生向日在王家两次商议借贷时,很是为家里说了不少好话,再亏得是房掌柜好友,当初王家才能如此顺利渡过难关,因此与太公成为好友。 其人干练热情,能答应留下来帮助王家,两全其美。 “那杜先生虽是房掌柜好友,但并非与太白酒楼有多深的瓜葛。为父探听,杜先生来金陵不过两载多,此人乃是云游天下的奇人,做事兴之所至,不会在一地羁绊太久,此事不过是好奇心起,又见我家确实缺少主事之人,才生出此等热心罢了。” 王定六闻言有些迟疑…倒不是他埋怨太公没和他事先商量,只是拿不准杜岩这么做是为何?莫非惦记上王家产业了?却也不至于妄想到这个地步吧? 王太公见状笑着解惑:“其实大郎不必如此疑神疑鬼,杜先生纯属好意,才提出过来帮忙的。” 王定六也有点怀疑自己总是以后世的观念来衡量北宋时代的人,有时候确实显得心理阴暗了些。 再说大宋律法健全,保护商家做得很好,他如今也算得上颇有财势,又是本地人,哪个能轻易霸占他的财产?他不想着霸占别人的就不错了。 便放下心来,带着两人先参观了王家庄内外的规模,又细看了作坊的生产状况,亲自拿出来一小部分白糖、肥皂、以及金陵白和煤球等成品,让石掌柜大喜过望,终于确认了对方并非虚言雌黄,同时也震撼于王家庄的内涵潜力,更看到了快速东山再起的希望。 “以老夫观之,江边酒店处周围就足以安置数千人家,即便不立村保,有这些肥皂、白糖在,小官人在我大宋也足以立业,何故非要保正之职?令老夫百思不得其解。” 杜岩微笑的看着他,此语也道出了石掌柜的疑问,王定六知道像他们这种老江湖,半生闯荡见过的人太多了,如果内心有疑虑不能解开,必定会逐渐产生隔阂。双方目前的合作并不那么稳固,纯粹是利益之间互相需要,王定六也实在没时间没能耐,去找那么合适的大宋海商掌柜来合作,因此定要尽快坚定对方的合作信念,也顾不得小露峥嵘了。 “江边立村保,不过只是开始,小可之志,在于做大宋一方豪强,护百万乡梓,非坐拥千万家资,练数万精壮家丁不可。到那时,即便当今宰相,想动一动某家也得掂量掂量轻重得失,要做到如此地步,无非人力、财力、武力,三者缺一不可,又岂是扬子江边局促之地能成事?” 王定六这么说并非胡吹大气,要是放在封建君主集权最严重的明清时期,这种话能让人掉脑袋,恐怕立刻就会惹来杀身之祸,但在大宋并非不可行。 自打春秋战国,到秦汉隋唐以来,所谓的国家实力,很多时候指的并不是这个社会多么发达,和老百姓多富裕,而是贵族巨室,氏族、门阀对君主的支持度有多少,能为君主拿出多少财力和武力,才是决定一个国家实力有多强大的决定因素。 随着华夏先后两次被民族大融合,以及内部混战的结果,门阀极度衰弱下去,到了北宋以文御武制度实行一百多年后,巨室门阀势力基本上快消失殆尽了,可随着土地兼并的剧烈,民间豪强却依然层出不穷,遍及全国。 乡镇村社间大小坞堡,少则汇聚数百,多则上万人的情形并非罕见,水浒世界的祝家庄、曾头市,各有上万壮丁的情形并不是特例,只是因为挨着梁山近,运气太差了而已。 杜岩低头沉思,石掌柜听了这话则呆立当场,半晌后默默念叨着:“千万家资,数万家丁,人力、财力、武力,三者缺一不可…” 随后长叹一声:“看来老夫空活到不惑,对这世道竟见得不如小官人透彻,如老夫当年如小官人这般年岁闯荡江湖时,能有这般见识,吾族又哪有今日任人摆布的困境?” 王定六并未细问石掌柜家中到底出了何事,江宁距离福州太远,鞭长莫及,只表示过在财力上鼎力支持。更没有询问他那位堂侄的情况,觉得问了也白问,也因此差点错失一位英杰。 一旁的杜岩似乎对王家格外有兴趣,不停的追问:“这么说王贤侄还打算另寻他处成家置产?听太公言道,小官人去岁过年时多与他说起过此意,太公可是不大赞成的,放着江宁城这一处繁盛所在都弃之不顾,到哪里还能找这样一处乐土呢?小官人可有教我?” 不想这杜岩与王太公的关系还挺融洽,连此事也知道? 关于到山东去的问题,太公开始的确是极不赞成的,因为那要迁户籍,他怎么舍得让王定六离开,执意要求跟在儿子身边,私下好一番苦求,什么故土难离,叶落归根之类的道理没少唠叨。 王定六根本对金陵没什么故土的眷恋之情,一心想着躲到海外呢,可又无法说出真正的原因,最后只好以王家会多子多孙,家业壮大,需现在就得未雨绸缪,为开枝散叶做准备为名,才稀里糊涂的糊弄过去,也让王定六暗自决定,就冲这也得赶紧给太公找个老婆,不然总得粘着我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划时代的产物 “不瞒杜先生,小可却有另辟蹊径的打算,不过不是放弃江宁府,而是本着开枝散叶,狡兔三窟的道理。太公年岁渐长,恋乡乃人之常情,但小可年幼,好男儿志在四方,又岂能墨守成规,不勇猛精进?” 杜岩双眼大亮:“好一个好男儿志在四方!愿闻其详?” “吾欲在北地沿海之处寻一丘陵山谷,当地山脉绵延数十里,土地肥美,左近矿产富饶,海岸边深港天成,可停万料海舟。对内可圩田开矿,深耕宋土,对外则沟通东海,货达万邦。小可有意在其山谷内立坞堡、养家丁,移民十万,围堰造田,改良土地,可得田二十余万亩,栽种棉花和稻、麦,再加上肥皂、白糖、海盐等民生之利,足以养庄丁数万,如此内安黎民,外御敌匪,保家护国,庶可以继乎?” 杜岩和石掌柜都听得呆愣不语,半晌才茫然自语:“世上有如此王霸之地?听小官人所言,似乎已确有所指?” 王定六大笑几声,没有正面回答:“先生过誉了,哪里有甚王霸之地,不过俗世中一隅立足之地也!明年自见分晓。” 石掌柜长叹一声:“贤侄才如此年纪,莫不是生而知之,直有经纬天地之能?老夫自叹不如也!如不嫌弃,今后你我二人叔侄相称如何?老夫石有道,贤侄可称呼我为有道叔。” “老夫这货贸行掌柜,先勉为其难吧,还望贤侄多多指教。”杜岩也答应下来。 “两位世叔休要客套,小侄幸何如之!” 石有道欣慰的点点头:“棉花种子老夫回到福州定会抓紧大量采购,兴许下半年会送到,说来可笑,此前我南人多将其当做寻常花朵栽种观赏,哪知竟还有如许奇效,按照贤侄所言,其棉花真能制作甚的棉帐、棉衣?可有此事?” “千真万确!小侄时才粗略一观,不要说北方之地,即便这江南之地的土壤,只要稍加治理即可种植棉花,来年冬日,必叫有道叔穿上棉衣!只是还要另烦叔父多运送几架沿海之地的纺织机,也许此时已有人开始尝试纺织棉布了。” “老夫记下了,福州、明州、杭州、泉州等地渠道,老夫也有关系,必不负贤侄所托,江宁城这里的金海货贸行,就拜托杜先生了。” 王家庄旁边的滩涂地,如今已经全部被王家买下,共一万零六百亩左右,得耕地六千五百余亩,这些土地正好够天阙村五百多户村民租种。明年开春除了一千亩蔬菜之外,又要多种五百亩棉花,其他的还要等到秋后开垦完毕。 以酒店为中心,东西和南北向的十里道路都已拓宽完成,都是碎石子铺就,下雨也不会泥泞,可以并行四辆大车,道旁已经开了二三十家茶室、酒馆、客栈等各种店铺,俨然已经是个乡镇的雏形。 不少从淮西、淮南渡江而来的旅人、客商,都选择在此地打尖,毕竟这里要比江宁城内吃饭、住宿的价格便宜不少。 这一日,王定六让侯健、王安等人,抬着孙掌柜裁缝铺缝制好的十余件江宁帐成品,以及钢条支架等,在庄内很快搭建好了这个时代第一座野外帐篷,引得众教头都来观看。 基本上外表看起来跟后世的野外军用帐篷差不多,为黄褐色长方形,长两丈四,宽高各八尺,两端各有一个门,两侧四个厚帆布窗户。约能容纳十二个人左右,为了节省空间,又在帐篷中间加了一张帆布隔帘,将整个帐篷还可分成两家共用。 进入里面颇为温暖安静,让杜岩和侯健等人赞叹不已:“小官人真神人也!如此巧夺天工,莫不是有鬼神之力相助,才得想出这般妙法?直胜过皮帐十倍百倍!” 杜岩想到的是商业之事,激动的问:“此物但不知造价几何,贤侄可算过?” 王定六想了想:“以小侄自家生产,帆布帐篷加里面的鸡鸭毛、碎絮、布头不值钱,主要是钢料,加起来一件大概十三贯,要是成千上万制作,本钱更低。要是外包生产会稍贵。” “那卖价当在三十五贯,对外言本钱三十贯。”杜岩微笑道:“吾料此江宁帐如到了淮河以北,四十贯亦有人争抢,过了黄河必然翻倍!若是在军中,百十贯亦不为过,贤侄必定想到了此节吧?何不与朝廷在东京汴梁合营专卖?” 王定六点点头:“小侄确实想好了,跟朝廷谈在东京专卖,起码要到明年秋季棉花收获之后,小侄本来就打算明日亲往东京走一遭,不过今日一见,江宁帐还需完善,要是军用的话,还需增高加宽到一丈,填上棉絮。” “贤侄忒也苛求,依老夫看来,即便其内层填充鸡、鸭毛、布等足矣,不必等到棉花收获,否则过早泄露棉花之事,未必对贤侄是件好事。” 王定六原本想的是,棉花种植的事早晚瞒不住,多领先一年是一年,可是军用帐篷怎么也得用上真材实料吧?这是用后世的标准来衡量。 今日亲身体验到填充了鸡鸭毛的江宁帐之后,觉得也勉强可以接受,又经过杜岩提醒,大宋官场漏勺一样的情报系统,以及文武之间的扯皮掣肘,利益之争,搞不好再把自己给卷进去?这棉花军用江宁帐,倒也不妨再往后放一放。 其实就算是现有这件成品,在这个时代也已经算是划时代的产物了,一旦公之于众,大宋能保有多久这项技术优势令人怀疑,但这就不关他的事了,尽人事凭天意吧。 “所有民用、军用的江宁帐,顶部还要留出一个圆窗,以备将来煤球炉烟道所用,万一今后用到棉花,如此成本相加,也会升高到三十五贯左右,对外言是五六十贯,给朝廷的定价当在七十贯到八十贯,可乎?” “唉,贤侄定的太低了!反而会让其怀疑我等居心,朝廷的那帮贪官胥吏老夫太清楚,如是令那厮们做,许多官吏上下其手,再加上偷工减料虚报材料等,一件江宁帐本钱怕是要涨到二百贯甚或更高,朝廷需也不是呆子,即便想要官营垄断,成本核算之下,必然发现居高不划算,就只能找我们,听老夫一言,绝不贱卖致百贯以下!”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再上东京汴梁 王定六点点头,其实这个道理他早就明白,只是还不敢要价这么狠。 王寅在旁说道:“杜先生所言极是,不过为兄不通经济之道,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师兄有甚话不能说?愿闻其详!” “某见这江宁帐似是最好冬日用,夏日雨天却是苦也,最好外皮能包一层蓑皮,也不值甚钱,不知师弟以为如何?” 杜岩微笑赞许的点点头,王定六大笑道:“多谢哥哥提醒!却是小弟明日上京,只想着冬日流民苦寒,未来得及虑此夏日雨天,既如此当告知孙掌柜,再定订做时加缝一层蓑皮,正好分了里外。” “另外民用江宁帐当分大小,就按照六人和十二人住两种,分别卖二十贯和四十贯,夏日江宁帐只用帆麻布,卖十五贯和三十贯。那种江宁背包长三尺五,宽三尺,厚二尺,卖价五百文。” 之所以江宁背包卖这么便宜,王定六主要考虑的是有人仿冒,为此他除了强调质量外,还特意嘱咐在背包侧面绣上金海货贸行五字以作标记,再加上所有的兜、袢、绳等环节,这背包做起来颇为费时,赚不了多少钱,他这样做是尽可能的提高假冒的成本,尽人事听天命,真还有那不要脸盗版赚取蝇头小利的,也没办法。 这背包其实非常实用,要知道这个年代的人连个正经的兜都没有,所有东西全在袖子里,或揣在怀中,很不方便。 江宁包不但里面空间大,能装很多东西,比如银钱、书籍、雨具等,外面大大小小还有十来个厚兜或挂带,能悬挂短剑、哨棒、笔筒、酒壶、小锄铲之类的生活工具,当然装行军干粮补给也可以,往身后一背还解放了双手,也算是为北宋这个年代的人民,提供了一点方便。 …… 腊月初五,王定六带着王安、郑天寿二人,携带若干江宁王家庄出产的货品来到东京。 至织物街宅院落脚,留守此处的庄客迎着。见宅子的门面已整修一新,里面的假山石移走,地面平整完毕,前后院都打扫干净换了家具,有了新家的模样。后面那座二层小楼也新刷了漆,只是一开窗,依然可见后街斜对面那棺材铺。 不过王定六也不在乎,反正此处又不作为婚房。 “你二人今后要每半年轮换一次,留一人在此处落脚,平日里在酒楼茶肆闲逛,打探东京城内的各种消息,事无大小,每月都需及时传递回家中,我会留一什乡兵在此,听候你等吩咐。那侯健和项忠两个,要在乡兵营集训三个月,日后他俩在内,兴许还会有新人来此顶替你等,这一阵且辛苦。” “小官人说哪里话,这东京汴梁繁华所在,谈何辛苦?” 郑天寿在旁暗暗激动,家中谁不知道王安是大官人心腹?如此一来,自己岂不也有望得到重用? “大官人信任,郑某敢不效死力?!” 忽然想起一事,又有些欲言又止… 王定六的确是有意打算培养他,通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确认郑天寿是个聪明人,而且还比较踏实,又有点文化,可塑性比较强。 其实目前王定六身边的众位教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聚拢在一处,大多数都可以说是他的心腹之人。皇莆琦和何修虽然似乎稍远一些,但也忠于职守,又是民事头领。 这些人都可信任,却也不能擅离职守。 可王定六最近意识到,随着自己的产业规模越来越大,情报部门也不可不提早建立,起码一些简单工作要着手。 本来家余庆也能做此事,可王家庄那边实在离不开他,东京这边的情报打探,只能交给王安和郑天寿其中之一。 希望数月前在梁山时,朱贵听懂了自己的暗示,早点让他弟弟笑面虎朱富来投奔自己,他兄弟俩才是最适合这行的。 “大官人,小人有一事禀报…月前大官人在西北未归时,小人接到了一封书信,是我那兄弟矮脚虎王英,邀我前往青州相聚,或前来江宁府探望小人,却被小人婉拒了…” 王定六一愣…这个王矮虎,这么惦记这白面郎君么?还是水浒世界惯性使然,清风山三人组非得要凑到一起? 沉吟了片刻,说道:“那王英,可是要邀请哥哥落草?” 郑天寿一震,暗道大官人好厉害,连这也能猜到! “大官人明见,小人如何肯答应他?书信里也名言,如今在江宁王家庄做了教头,终日繁忙,时常外出数月不在家中,改日再去山东相见。” 王定六点点头,郑天寿的答复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现在的王家可不比马麟未走之前,以王定六如今的所作所为,以及王家庄的格局,若是还有手下的教头离他而去,落草为寇的话,那真是实在彼此八字不合,也不必挽留了。 “哥哥也不必太过绝情绝义,家中产业不断扩大,也少不得与江湖上的好汉们打交道,就如某家交好那梁山泊一样,既要敬而远之,也不可失了义气,银钱上也不妨接济一二,你回头命这里的乡兵,替我送百贯银两与王矮虎,只不可泄露了东京这里的跟脚,此地暂时不要与人提起。”… 隔天王定六亲自登门,先来到徐朗家。 先说起房玄度因老父自尽,如今在江宁府安顿,徐朗又悲又喜,也替房家兄弟欣慰,不免提起朝廷昏聩无道,王进出逃的事。 “不期高俅那厮果然恶毒,逼得王教头竟然获罪弃官而去,被朝廷通缉,至今下落不明,可惜可叹!早知去年时,不如听王贤弟所言,先自辞了官却好…” 王定六当然不会告诉他,王进已改名王新,落户王家庄的事,但还是相邀他有空去王家庄一聚。徐朗此人也算义气,又跟房玄度是发小,还是值得结交的。 “世道变换不定,常有不测风云,谁人可料?今次小弟来东京,却还要与那高二打交道,也是不得已为之。” 徐朗点头道:“为兄自然知贤弟勉为其难,某家不也不得不在其麾下低头?只是你提起这江宁军帐之事,正归高俅、童贯等人所管,童贯那人还好,正欲在西北用兵,此事朝野皆知,又刚做了枢密,在军需上不大会徇私,恐高二那厮不知轻重,免不了索要贿赂,兄弟还需心里有备。” 这也是王定六事先想到的,看来此行不给这厮们一点甜头,是绝对不行的了… 忽听徐朗又道:“还有,去岁我等在王教头家中习武之事,高俅这厮已尽知,还找为兄去责问,你明日见他,必会提起此事!还需想好应对。” 王定六谢道:“多谢哥哥相告,小弟已有对策,好在此次进京有军需之事掩护,还有朱应奉和蔡太师的关系在,量那厮也不敢肆意妄为…”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奇人 徐朗点点头,也稍稍放下了心,这二人在大宋朝堂的势力可不得了,虽说王定六也不是他们的心腹爪牙,但因为陈应侯的关系,毕竟跟他们也有勾连,确实足以让高俅顾忌。 “还望哥哥今后多替小弟留意,凡是东京城内有失意的官吏工匠,只要为人义气,正派肯干,可往江宁王家庄推荐,小弟那里已升为都保,明年有望设乡,还有乡兵营也要扩大,正是用人之际,先在此多谢哥哥了!” 徐朗惊讶道:“乡兵营还要扩大?” “不瞒哥哥,小弟打算明年进军南方杭州、泉州等地做做海贸,王家庄有所不便,已寻找登州一带的落脚之处,设立村坊,垦荒晒盐,北地不比江南,少不得需要防备强贼。” 徐朗赞道:“贤弟真不愧大官人称谓,直如此奢遮?愚兄敢不相助?说不得日后愚兄也要投奔于你,寻我那房家贤弟相聚嘞。” “如此,求之不得!” 两人大笑… 忽然徐朗一怔,自语道:“这一说愚兄还真想起一人!不过…那人月前已离开东京,况且此人心高气傲…倒不是小看贤弟,只是那少年人,为愚兄平生仅见,端的非俗,恐不愿轻易为人所用…” 见徐朗对此人赞叹不已,王定六大为好奇:“到底是何人让哥哥这般赞不绝口?何不说说看?” “说起来也巧,此人与贤弟年岁相仿,只十六七岁,却可谓文武双全。姓许名贯忠,乃河北曲阳人,本是来应今年的武举。愚兄因升为十将,正好在演武场值班,亲眼见过这少年人马上步下武艺娴熟,精通骑射,据闻还精通北地各国言语。本来当场被官家点了武状元,不想恶了高俅,被索要高价贿赂不成,便又在官家那里进了谗言,因此不得重用。” 什么?!...王定六惊得张大了嘴,许贯中?! 这个许贯中可是水浒世界中的一位奇人,不但兵法、武艺、地理、外语皆通,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几乎是个全能型的完美人物。 只不过在原着中看不上宋江一伙,没有出仕辅佐罢了。 “此人在哪里?!快带小弟前往!” 徐朗叹了口气:“那小官人被冷落多日,被高俅以桀骜难驯为由,刻意打压,又被捏造罪状,只授了虞侯之职,月前已经辞官回了河北…” 走了?... 王定六闻言,顿足懊恼不已… 这样一位潜力无限的年轻武状元,赵大艺术家居然都不知重点培养,好好爱护?!却听信高俅之言,只给了个不入流的虞侯打发,比徐朗还要低一级。 要知道按照惯例,武状元可是大宋正儿八经的科班正途出身啊,授官起码是要六品指挥使、校尉之类的待遇,这中间差了五六级呢。这不单是儿戏,简直是一种侮辱。 虽然有高俅进谗言的因素,也可见武将在宋朝官家眼中地位之低下。那高俅自然是看准了赵官家这种心思,正好又嫉贤妒能,才有此祸国殃民之举,对武将如此的贬损不当回事,也怪不得北宋要亡国了。 又一想...想必许贯中就是因为年轻时经历的这段往事,看透了朝廷的嘴脸,了身达命,看破世情,才在后来拒绝了宋江的招揽,不愿为大宋效力,当然也明显不看好梁山招安为朝廷效力的下场... “那许状元可是回了河北家中?他家住在哪里?” “那日我见他在酒肆中一人独坐,倍显孤单,过去安慰了几句,陪着喝了一回,也算结了善缘,交换了家中住址,那小官人言道,要去江湖道上闯荡几年,如今想来,已不知身在何方也…” 王定六懊恼不已... 虽然他也不敢说见了许贯忠的面就能打动对方吧,可总是不甘心白白错过这样的人才。 就算对方不好笼络,也要勉力试试吧?不然太可惜了,最少也得结识一下啊。 当下只得拜托徐朗与许贯中时常通信,保持联络线不能断,多替他说好话,希望有机会能再见面… 第二天,王定六开始忙公事,先去了蔡京府上投贴,送上陈应侯的书信,和木盒香皂以及两盒花石纲香皂,依然没有见到那位权势熏天的蔡太师,也不知对方是看不上他,有意躲避不见,还是真的碰巧忙碌没时间。 接着再去朱勔府上,也照样送上两盒花石纲香皂,献上江宁帐和江宁包给其观看。 江宁帐支起展开后,朱勔看的也是连连赞叹:“此物如此精巧,大郎真可谓心有锦绣啊。” 王定六连连逊谢,闲扯几句后,朱勔倒并未对这江宁帐起什么心思,他知道这不是该伸手的地方,只是话中暗示花石纲香皂成本造价一事,不可再向旁人随意透露,免得说破。 两人就造价生产的事沟通半天,王定六为了避免又加重江南百姓的负担,一力承担自行搜集花石纲下脚料的事情,又咬死了制造困难,不肯多造。 其实这东西的制作没什么神秘可言,就是一个概念,像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仿制起来也没难度,如果朱勔真有心了解,不难打听到其中的详情。 可以肯定,要是不对此做好预防,放任民间或者官方大面积仿制的话,花石纲香皂盒子很快就会泛滥,但这样也就失去了它的价值。 所有有些话,必须给朱勔点透才行。 “启禀官人,此物以稀为贵,方能得官家青睐,这一点至关重要。因此每年最好控制在年产三百盒最佳,如此积年累月下去,花石纲盒子的价值也难保早晚下跌的趋势,更何况再要自行增产?不但不能增产,小人还建议必须严防死守限制产量,严格控制市面上流通的花石纲香皂盒子,一旦发现有人仿制,必须严惩不怠!” 朱勔立刻醒悟过来此理,连连点头赞同... 同时又眉头微皱:“大郎可有何策,能使花石纲盒子保值下去?” “官人勿忧,小人打算明年此际正旦之前,推出花石纲盒子以旧换新之举,此事还需东京应奉局主办,今后每年循例召开花石纲盒子交易大会。这样一来,此物价格不但不会下降,反会上扬。” “哦?且仔细说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真不是反派啊 这是王定六早就想好的促销方法,后世略见不鲜。无非是用空的花石纲盒子,可以半价换取新的带香皂的花石纲盒子,式样也可以更新,同时将收集到的旧花石纲盒子销毁,保证限制流通在外的盒子数量。这样使得旧花石纲盒子不但具备观赏价值,更有了实用和交易价值,如此怎会不涨价? 不管有没有人肯以旧换新,这么做都保证了花石纲香皂盒子的价值所在,甚至将会具有一定的货币作用。 王定六心里也是苦笑,跟这帮贪官打交道,自己越来越像个反派了,虽不愿,可也无可奈何。 之所以尽可能地由自己掌控住花石纲盒子的物料收集,和制造过程,以及产出规模,并献出花石纲盒子交易大会的计策,就是希望能将以此产生的危害性,降低到最小,将花石纲盒子的影响,控制在北宋大户人家的富余阶层之间。 总比让其他官员胥吏们,像搜集太湖石花石纲那样横征暴敛,搞得民怨沸腾、家破人亡的好。而且这个锅他可不背,还得让朱勔来。 朱勔也是人精,王定六说的这些一点就透,早已明白了这其中的利益纠葛,双眼一亮道:“大郎真大才也!此事势必要推行,一切都按照你说的办。” 遂定下每年出产三百盒的死规定,其中一百盒花石纲香皂,作为官家御用,每年正旦之前要派人亲自送来。 剩下的两百盒才流出市场,以限制它的数量,销售价格就定在三百五十贯,朝廷统购价格一百五十贯钱,在金陵、汴梁两地各销售一半数量,另外会交代江南东路各地官府衙门严防有人肆意仿制,一旦查处严惩不贷! 此事会以书面文字形式,交给王定六带回江宁府衙门和应奉局。 王定六还主动提出,每年腊月往朱官人府上运送二百一十盒花石纲香皂,额外多送的十盒,请朱大官人自行处理。并且其余的两百盒,都按照一百二十贯钱一盒的价格交割。 王定六估计这花石纲香皂盒子的价格,在如此上行下效,推波助澜之下,一两年内交易价格就会突破五百贯钱。 一来一回,给朱勔的甜头超过了万贯,不可谓不下血本,但也不得不这么做,这货在北宋末年这段时期比蔡京都受宠啊,自己很多事还用的着他。 见朱勔露出满意的神色,他知道自己做对了。 又趁机提出,为了安全起见,要自行筹建一个押运花石纲香皂的镖行,专为押解此物,以震慑沿路的贼人屑小。平日里也可接受朝廷和大户人家的运粮、财货的任务,收费在半厘到五厘之间,人数不会超过三百人,望朝廷能准许。 镖局行业虽然出现在清代,可在北宋这个时期,已经具备了开办的客观条件,这两年他对这个时代盗贼四起的生活状况早就有感而发。他不吝开这样一个先河,也是为了给江湖上众好汉们一条正经生计。 镖局的建立,对他今后的发展极有好处,既提高了自己的江湖声望,有了半官方的支持,又能明目张胆的大肆笼络人才,更可以借此锻炼队伍。 这件事王定六早就在酝酿,也是他肯给朱勔这么大好处,包括曲意迎逢陈应侯和蔡京的根本原因,反派当到这种地步,总要收点回报了吧? 朱勔哪晓得他的打算,过了一下脑子,大宋旅途道上贼人众多的事实他还是知道的,大户商贾们确实也有这种需求。 至于打算押运朝廷的军需粮秣的要求,这可不归他管,那是枢密相公和地方官府的事了。此事一般都是由当地厢军负责,据他所知一向靡费不菲。 此时大宋虽然还没有明朝的漂没一词出现,可大致意思都差不多,从地方运到汴梁的军需粮草,总要打个折扣的。 沉吟片刻,朱勔只觉此事大体并不涉军、政,针对民间的收费也不贵,大手一挥也准了,以花石纲盒子为由,给了他一个乡兵营的编制,答应在给江宁府书面回执中提及此事。 王定六强行按耐住心中喜悦,这样一来,他王家庄明面上就能有两个乡兵营可以走上台面了。 至于三百人太少不够一营编制,谁还会到镖局查人数啊?说是三百,实际三千又如何?反正朝廷又不给发饷银,一切都是自己说了算,只为要个名义。 临走之际,朱勔告诉他官家特批他家每年十引盐引的事,自去与江宁府官吏办理,王定六感激而退… 又来至童府,童贯亲自在书房传见了他,此时这位后来的媪相还未担任枢密相公,不过也是大权在握,离这一天不远了。 王定六施礼完毕偷眼观看,见童贯虽是个太监,却果真是有胡子的,只是不知是不是假的?在史实中他是有个假儿子的,在水浒世界中以王定六的了解,他依然是只有个女儿童娇秀,是他弟弟童贳所生。 此人虽然有些谋略,也能够带兵打仗,却也是直接导致靖康之耻的罪魁,他的联金灭辽的策略最终害了北宋,比高俅的危害大多了。 此时童贯先不提江宁帐的事,只上下不断的打量他。又问起他年龄和生辰等私事,且特意询问是否有婚约? 王定六心里警觉起来,难道童贯是真要跟自己联姻不成?是童娇秀吗?…据说长得倒是千娇百媚,不然也不会迷倒了王庆。 可真要与自己联姻那就搞笑了。 也绝不可能,那是蔡京的孙媳妇啊... 可童贯问这些又是何意呢? 脑子转的飞快之际,很快有了决断… 不管怎样,自己目前是绝不能跟这些权奸有丝毫直接、间接的姻亲关系的。陈应侯那种大户还能接受,但是真要到蔡京、童贯这类级别的亲眷,哪怕是远亲也绝不能有瓜葛,不然真成了水浒世界的大反派了,搞不好会遗臭世间。 于是福至心灵的答道:“多谢相公关爱,小人自幼数次落水险些丧命,有道婆曾算过,小人不宜早婚,需弱冠之后方可操办此事,小人年方十七,故而未曾定亲。” 第一百六十章 跟王庆做连襟? 童贯听了这话,盯着他半晌无语... 王定六躬身不抬头也知他此时脸上不大高兴,也只硬着头皮装傻。 好在童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顺势说起要看王定六带来的江宁帐和江宁背包。 大宋的军需之事很多都要他一言可决,需要不需要得他点头。相对来讲,高俅的殿帅府都指挥使官职,名义上称为殿帅太尉,也只是名义上掌管禁军的升迁而已,不能随意调动,但也须知会他一声。 军需高俅同样无权过问,但因为掌管着使用军需的人员,他也要知情,可大权还是在枢密院。 因此童贯不仅是军需主官,同时也是懂行的。 看了江宁帐和江宁背包后大为赞叹,与半年前自己见过的样品又自不同,急忙询问何时可量产? 王定六回答:“启禀官人,小人家中却有一两座炉子可炼铁,每日也可炼铁百十斤,勉强能做三件支架。有心扩大作坊,一是怕僭越,二是无奈技艺好的铁匠只那二三人,这半年来日夜不停教授徒弟,无奈此事非鞭打呵斥可成,小人庄子上这数月来也不知打坏了几人,却无人能快速学会这炼铁技艺,因此一年之期,只做得一二千件这种江宁帐而已。” 童贯脸色一沉:“那济得甚事?如要万件,几日可成?” 王定六咬着牙:“万件江宁帐,最快也还需五年。” 五年?…老夫如何等得?… 童贯沉吟不语,他不懂炼铁,因此对王定六的话也没多少怀疑,只因半年来,汴梁城内的工匠也试图仿制过这江宁帐的支架,都无法做到像今天这件这般柔韧,帐子支起来时间一久,要么是变形无法恢复原样,要么是根本无法弯曲太久,反复多次后都是容易折损。 看来正像王定六所说的,是工匠炼铁技术问题,急也没用。 可在心里仍然暗骂高二那厮废物,仿制这么久,材质不达标就算了,成本居然还高达二百多贯,朝廷做的话要多少钱? 自己今年起码需要两万件,连禁军都不够用,这还是现阶段,整个大宋军队都换装的话,起码需要十万件,这价格也太高了。 “本官问你,如降低要求,像寻常铁匠炼制的铁料那般,让你江宁府的铁匠半年内赶制两万件,一件造价需几何?” “官人,若是强行降低韧性要求,恐怕不堪用啊吧?” “这不用你操心,大不了用木料替代,你只说多少造价?” 童贯的双眼严厉的盯着他,身上的官威发散,令王定六腰弯的更深了。 王定六斟酌半晌:“禀官人,以小人看…只需一…一百五十贯即可。” 童贯冷笑一声:“荒唐!不过是一件帐子,如何需要这许多银钱?本官看五十贯足以!” 王定六苦笑摇头道:“枢密官人容禀,小人实言,这价钱是有四十贯虚头的,如掉到百贯造价,商家已无利益可图,五十贯只会干赔,无人愿做。之所以有这虚头,却是作为门敬,要上下打点,此乃常情惯例,非轻易可破除…” 随后王定六明确指出,四十贯其中的十五贯,是送给江宁府官吏的,还有十贯是要给高太尉的,剩余十五贯正是要给童枢密的。 还一本正经道:“此非小人乱了法度,各府官人也非不食人间烟火,常年为国操劳,需总要吃饭穿衣也。” 童贯一愣,随后喝道:“住口!本官岂是那等贪腐之辈?!” 王定六赶忙谢罪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还望官人怜悯小人年幼无知,吐露真情,宽恕小人的无心之罪…” 童贯作势恼怒的哼了一声,却道:“再要妄言,定治你之罪!…江宁府哪用得到这许多,那个门敬,高太尉那里也不需要这么多,你且仔细再说一说,造价几何?” 王定六做出一副便秘似的表情,抬头看了一眼面沉似水的童枢密道:“一百…一百三十贯,不可再低了!否则小人情愿献出江宁帐图本,请官人自行在东京制作。” 王定六当然明白童贯的意思,他的每件十五贯门敬,是无论如何不能去掉的,只能从江宁府官员和高俅身上找补。 一百三十贯的单价,对童贯来说勉强也可以接受,起码比高二那厮报出的价格合适多了。童贯并非不通世务之辈,对江宁帐五十贯的估价,其实也接近放手民间制作的大概成本,虽然还是远不如王定六自家制作来的更低。但你真放手让民间去做,还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各级官吏一伸手,价格起码翻三倍信不信?而且他也等不起了。 最后谈定的这个价格,和两万件江宁帐,五十万件江宁背包的需求量,也让王定六不得不去联络江宁府所有的铁匠铺和裁缝铺,一同赶制完成。虽然成本略高,但还是能控制在四十贯以下。 利润仅江宁帐一项,每年就将高达一百二十万贯! 童贯甚至都没对江宁背包的价格多说什么,五百文造价,六百文给朝廷的卖价,相对比江宁帐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了… 王定六走后,童贯转入后堂,对一位面容清朗,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道:“吾弟观那小儿如何?” 男子摸着胡子轻叹道:“蔡太师给选的这小郎君,相貌倒是不俗,又通经济之道,家世又低微清白,本来堪为玉秀良配,…只是,听他话中意思,恐要三五年后才可成亲,玉秀年已十六岁,虽说儿时得了热病,脑子不好,又不会言语,毕竟年岁渐长,拖延下去总是不妥。” 童贯冷哼一声:“若不是如此,即便玉秀为吾弟庶女,又岂是那小儿一介平民可高攀?二弟勿忧,且继续慢慢为玉秀寻找良配,若实在无有中意之人,待过的几年,再与那王小郎君提起,看他还敢怎生推脱?” “其实,那小郎人物着实中看,若非娇秀年幼,我看也可匹配。” 童贯不悦道:“兄弟是何言也?娇秀何等身份?我与蔡太师已说定,几年后要许给太师当孙媳的,岂是那江宁一介布衣小儿能奢望?” “是是,小弟失言,一切还是请兄长做主。”… 第一百六十一章 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王定六丝毫不知,他差点跟王庆和蔡京的孙子做了连襟儿,此时已经到了殿帅府高俅面前,为他讲述着江宁帐和江宁背包的功用、价格。 “太尉请看,此物外层还覆盖有一层蓑叶,冬暖夏凉,防雨防冻,抵御风寒酷暑,通透敞亮,中间还可放置煤球炉子...” 高俅出来进去的围着江宁帐转了几圈,脸色阴沉道:“你说这帐子只用一百一十贯?这背包只五百文?如何这般便宜?莫不是以次充好?!” “小人岂敢?皆为十足好料制作…不过,这是朝廷书面进价,实际进价却是江宁帐一百三十贯,江宁背包六百文,待明日还需再与枢密府干办勾当此事。” 高俅眉毛一扬:“哦?价格前后不一却是为何?” “启禀太尉,这帐子多出来的二十贯,是江宁府、蔡太师、童枢密和太尉官人的四份门敬,江宁帐多出的一百文同样如此。” “门敬?…”高俅虽然没听过这词,也隐约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是,此乃惯例也,各位官人操劳国事,也需吃饭穿衣不是?不如明码实价分润出来,就如此这般均分为四份,也省的那些胥吏们趁机上下其手,反而漫天涨价,又污了各位官人的清誉。” 本来这件好处是没蔡京什么事的,反正高俅也不会亲自当面去问。王定六故意这么说,也是变相抬高高俅的身份,与蔡京地位同等,是高二内心隐藏的野望。 高俅的为官智商,是远不如蔡京童贯的,这些话在那两位面前不必细说,甚至不必说,但对高俅却不如直说来的更好。况且他的敛财渠道也远比不上那两位,不但要面子,对实际好处也更为敏感。 果然听了此话,高俅此刻也忽然醒悟过来。 怪不得在东京汴梁这边仿制这些东西,造价会如何昂贵,原来是分赃…不,是分润混乱造成的!谁都想伸手,却不如这样限定额度,明确分配更好。 高俅瞬间又对王定六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这些,是你自家所悟?”他对此持怀疑态度,这小子才多大啊。 “禀太尉,此乃江宁府陈应侯陈大户所言,特意嘱咐过小人的。” 反正高俅同样不可能给陈应侯去信,询问这番道理。这源自大清朝的做法,放在北宋这个时代又毫无违和感,这顶帽子,戴在陈应侯头上恰如其份。 高俅这才恍然点点头,这就对了,陈应侯他是知道的,乃是蔡京在江南东路的重要爪牙之一,这就难怪了。 这么说,这小子也算是蔡京的人?同时还跟朱勔有一些牵扯… 高俅脸色不觉缓和了下来,看人下菜碟是多年养成的本能了,虽然此子本身微不足道,像个蝼蚁一般的存在,但蝼蚁也分谁养的蝼蚁,怎么也要看在蔡京和朱勔的面子上。 “此物造价...你且详细说来...” 王定六知道高俅问的不是造价了,而是能从中赚到多少钱。 于是赶紧又给他算了一遍每年的分润钱数,共计十二万五千贯! 这么多?高俅也有点吃惊,同时心内暗喜...这可是连续五年啊。 别看他明面上被人尊称为太尉,实际上徒有虚名,没太大的实权。虽仗着官家赵佶的宠信,可又没有像朱勔花石纲那种敛财的渠道,也就能在王进、林冲那种军汉,以及刚中武举的许贯忠那种军中新人面前耍耍威风,收取点小贿赂,实际真正的利益真没多少。 更不可能如蔡京那样,有人每年给送十万贯的生辰纲。 听到这许多实实在在的银钱,高俅的嘴角立刻咧开了,接下来便一切顺理成章… 王定六也终于放松心情,跟高二虚头巴脑的说着奉承话,走完了过场,临告辞之际,忽然高俅问道:“闻听你与王进那厮相熟?可有他的下落?” 王定六心中一凛,面上却露出一丝鄙夷神色:“禀太尉,并无那厮消息。去岁小人不过是闻其会几手枪棒,才慕名前往,在他那里耍了几日,已给了他家二三十贯钱酬谢,彼此并无瓜葛,不想那厮却得罪了太尉畏罪潜逃,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也。” 高俅点头咬牙道:“大郎说的却好,那厮不过是沽名钓誉的鼠辈而已,今后但有下落,还要早报东京这里。”… 王定六点头应下... 出了殿帅府长出了一口气,这下算是终于大致完成了本次东京之旅的任务,要不是官文需要童贯、高俅签字,打死都不愿来此地啊。 他不禁仰天长叹,要是长久受蔡京、朱勔、童贯、高俅这些北宋的高官们熏陶,早晚会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仅通过与其中几人这两次的会面,他就能够深刻的体会到,北宋朝廷的腐败烂到了根里,真的没救了!也没必要救了… 政和二年正月十八,王定六带着孙五、王寅、庞万春、刘赟、张近仁、皇莆琦六位王家庄教头,及一百五十人的乡兵,乘坐五艘客舟,直奔登州文登县南海岸而去。 此行是先往登州,再去辽国,那数十匹西伯利亚种马,他志在必得! 房玄度原本是要跟来的,说自己本是北地人,又善于骑马,如何能不跟着兄弟去辽国? 不过王定六还是让他跟项忠、侯健参加了新兵营,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正式训练。 对于房玄度,他寄予了厚望,不仅是因为其自身武艺潜力最大,主要还是因房如海的关系,而且房玄度从少年起,多少也接触过军事,颇有大将之材,不想他的路子现在走野了。 本来高可立也要跟来,也被王定六劝止:“哥哥与张家哥哥今年夏秋要主抓移民,因此这次才带上张哥哥认路,此其一也;第二,哥哥尚要继续操练家中乡兵,尤其是新招的弓兵,小弟下一步还打算扩大弓弩兵,此行有庞家哥哥保护足够,家中弓兵教头,岂可再无人可用?...” 出发后,一路上边走又边嘱咐孙五:“此去两千里水路非是短途,师兄一路需留心记下了航线、暗礁,同时需注意培养我家自己的水手,下一步就要立水营了,哥哥担子不轻。”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文登海岸边 孙五答应下,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过了这段时日,不如去寻访一些江湖上成名的水路好汉,为师弟分忧最好。 这一此的船队航程,是顺扬子江沿运河走淮水出海,再直接北上千余里,很快就到达了登州文登县沿海附近,也就是山东半岛的南面。 这个年代因为黄河尚未夺淮入海,因此淮河出海口还未被淤塞,所以一路还算顺利,等二十年后这条水路就不行了。 这段不长不短的水路足足走了近半个月,主要是出海后需要沿着海岸线一点点摸索,幸亏客舟上的泉州水手们有着丰富的海路经验,不然还需要花更长时间才能找到地点。 等看到胶州湾,再过了崂山后,直往东北航行就顺畅多了。 此时的胶州湾已经是大宋繁华的北方港口,甚至丝毫不下于登州,此地已经有了市舶司,就在板桥镇上,属密州管辖。王定六对于山东半岛分基地的选择曾经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放弃了这里,继续往东走。 板桥镇这附近北方的富商云集,人口稠密,海船直达福州、明州等地,在这里开基地做什么事情还是太显眼了。 相对的,再往东这二百余里文登海岸,在北宋时期就荒凉的多。虽然外表已经有点后世金滩旅游胜地的感觉了,只不过是原始版的,沙滩虽是漂亮,但岸上河流泛滥更严重,不狠心治理的话,百姓根本难以在此立足,因此目前人烟稀少。 王定六只凭记忆觉得,登陆地点选在海岸东侧的两条河流之间,那一片凸出的陆地就差不多了。后世文登的这两条着名河流母猪河跟昌阳河,此时应该叫黑水河跟昌水。 哪知道足足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此时这附近仅入海的河流就不下五六条,看哪条都像,却又似是而非。记忆中沿岸那块本该凸出的陆地此时也要高耸的多,王定六这才意识到,后世那种地理形状也许是地质变迁,或者干脆是人工造成的痕迹。 目前他所在位置应该是后世的五垒岛海湾,崖岸远比后世要高,再往东数里,过了一条河流倒是地势平坦许多。可那里看过去河沟泛滥,也没有稍高点的丘陵地立足,王定六只好又转回来,让水手在两条河流之间勉强靠岸登陆,令孙五带人划着携带的小舟,进入左侧那条吃水仅四五尺左右的河流,前行打探。 王定六上岸后带众人往北走了不过百余丈,来到一处十余丈高的陡峻丘陵前,转过山嘴,眼前豁然开朗… 仔细打量周遭,右侧数里外却是另一处砺挹突兀的丘陵,丘陵再往东就是他怀疑为昌水的另一条河,两座丘陵间形成了所谓的山谷。山谷往北却是数十里的平原,荒草丛林下有数条深浅不一的小河沟,远望东北方,则是延绵数十里的山丘地带… 看到这里,王定六一拍脑袋,这才记起来,这里应该就是他在滨海农林所工作时来过的地方,确定是苦苦寻找的那处古代小山谷。据后世记忆的资料,直到清朝时期,这里的地质结构才发生变化,大概沿海岸才形成现代的格局,难怪此时完全是一副面目全非的景象。 赶紧命众乡兵和二百余水手一起动手,不到半个时辰就搭建起数十座皮帐,正修整时孙五带人回报:“俺们顺着那浅河往北,数里后方见到村民,问过才知,这条宽有百余丈,水深却不过五尺的小河真的就是黑水河,那东侧数里外的河流便是昌水,要是沿昌水往东北六十余里,就到了文登县城。” “师兄辛苦,可问了再往北有个汉时古城吗?” 孙五点头称是:“据当地村民讲,要是从师弟这厢一直往北走三十余里,正是昌山,山南确有个昌阳古城,不过却已荒凉甚久。因怕来不及,特先回来禀告师弟得知。” “可知何故荒废?现今还有何人在那里居住?” “具体却不知,只听说此地惯发洪水,连城内都时常被水淹,又旱涝不定,许多田地因此荒废了,城户大多搬迁了,如今只剩一裘姓大户在昌阳古城居住,另有百余户佃农,立了个村保。”… 果然是个村保,这跟史料记载也对得上。 此地就是个加强版十倍的天阙村,昌阳古城在宋末就应该彻底废弃了。原因很多,主要就是两条河的上游水土流失太严重,导致下游河段淤积严重,旱涝不断,把个汉代时期的粮仓生生毁掉了。 历史记载昌阳城附近可是有几十万亩良田的,看来是此地没错了。 不过王定六没有急着前往,先带人围着这座山谷转了一圈,又一直往北走了十几里查看地形状况。这座小山谷位置较高,土质干燥,大约不到两万亩,往北不到十里,就是黑水河与昌水之间的低洼地带,现在这里有三条小河沟,长满了杂草和灌木林。 坐小船来到昌水以东地区,地貌更是低洼泛滥不堪,只再往北二十几里,过了昌水以北地势高了些才有村落,目前只剩数千亩土地。而原本从昌山以南到王定六登陆的黑水、昌水流域两旁这数十万亩土地,都是汉朝时期的一个小粮仓。 更重要的是,这三四十万亩土地范围内不但能种粮、还可晒盐,汉朝时就设有盐官,当然那时候可能是井盐,且到此时也废弃了。 而这里地下还有媒、铁、石墨、硫矿、花岗石、黏土等多种矿藏。铁矿还都是露天就可开采,属于褐铁矿,跟后世德国、瑞典等地着名工业区的铁矿石一样品质,含铁量虽少却非常容易冶炼,要是加上坩埚炉那简直是绝配。 唯一的遗憾就是储藏量少,只有几十万吨,但以北宋这个年代的生产力,却足够开采上百年了。最大两处铁矿的位置,就在距离王定六立足之地的北方三十里外一处,也就是昌阳古城西南;另一处就在东边离此十几里远的昌水岸边。 第一百六十三章 基地轮廓 别忘了,这里还靠着海岸,尽管比不上胶州湾,但是只要下决心整治一下黑水或者昌水,择其一,在入海口处建个码头,少说也能停靠百十艘大船。此地虽不足以称为王霸之基业,但是支撑起一位,甚至数位大豪强,那是绰绰有余的。 “各位哥哥看此地如何啊?” 绕了这么一大圈后,王定六心里已是雄心勃勃。 可王寅和刘赟等人却不由得纷纷摇头。此地太过荒凉了,连个人影都难见到,只远远的十几里外,昌水北岸似乎有人在走动。 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就算跟他们说这地下有矿,估计也没多少人动心,因为那是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进行整治的,还没多少赚头,完全是赔本赚吆喝。 王寅砸着嘴直摇头:“师弟要是在此地立足,怕是不易,此地明显是地恶难熟,这几十里的沟壑淤泥不清理干净,怕是长不出庄稼来。” 王定六不置可否,继续看向他人… “地方倒是颇为宽广,正适合立坞堡。可两三年内粮食怕都得自理,要是移民数万的话,仅仅粮秣就非万贯不可,普通大户不可能如此虚耗银钱,倒是贤弟的机会。”刘赟还是说到了王定六心里。 这种沿海荒地最是难治理,旱涝叠加,外带盐碱地,就算第一年就治理好,基本上三年内也别想什么收成了。不过好在大宋此时的粮价便宜,一石稻米也不过才一百多文钱,王定六甚至都不用找来占城稻来种。 此时占城稻已经传到了北宋,又叫禾米或禾稻,好几种叫法,都是越南来的,但对解决百姓的粮食问题影响并不大,该吃不饱还是吃不饱。 只因占城稻此时大多种植在江南,而江南人的口感不适应这种外来品种,另外人们也不会种,毕竟中南半岛与大宋的地理环境相差甚远。 可不要认为,占城稻非要种植在热带地区水多的环境,其实占城稻是耐旱的,同时对洪灾也有一定的抵抗力。 而山东半岛的南部,一样也可以种植至少两季占城稻。要知道一季占城稻米,成长期不过才五十天左右。 身为农林所出身的王定六,对种植占城稻米充满信心,不过怎么也要两三年后了,前几年只能靠买。 而且别看这里到处都是盐碱地,旱涝不定,可正适合种植一种植物,那就是白蜡树,这可是好东西啊,是白蜡杆兵器的主材。 这个时候北宋也有了白蜡杆做的长枪和棍棒,但是生长期比较慢。 王定六通过后世的改良技术,再加上去四川寻找特定的白蜡树品种,可以使得这种白蜡树三年之内成材,这种材质做出的长枪,会比一般的白蜡杆兵器更加坚韧笔直还又轻便。 为什么非要到四川去找白蜡树的品种?因为明朝末年,在四川名将秦良玉手下就培养出了一种兵种,叫白杆兵,就是用的四川本土的白蜡树作为枪杆的,威名赫赫,战绩显赫,曾经让大清国的八旗兵也付出过惨重的代价。 所以四川那里有原生的速生品种白蜡树,要是能移植过来,经过嫁接技术,可以省不少事。 也不是单纯复制白杆兵的白蜡杆枪,还得改良一下,尤其是秦良玉的白杆兵们,都在枪头上加了铁钩,这虽然有利于翻山越岭,爬城墙攻城堡很方便,也能对骑兵造成一些伤害,可是在大规模列阵的时候容易相互影响。 而且白杆兵的装备太简陋,为了便于翻山越岭,身上的盔甲太寒酸了,正是因为这些不足,再加上明朝将领互相拆台不合,才导致了当时秦良玉最终惨败给了八旗骑兵,所以这两项缺欠必须要弥补。 不过这都可以慢慢来,只要在这里立足了,就先把改良品种后的白蜡树种搞出来,在这片土地上大规模种植,作为一种战略物资掌握在手里再说。 “要是围海造堤的话,贤弟莫忘了还要平整土地种上些牧草,一边放牧牛羊和养马,那些马要有足够大的草场。”张近仁时刻惦记着他的宝马,见王定六呆呆出神,赶紧提醒他别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王定六点点头,不过凭这里的有限地方,又得种庄稼,又得种白蜡树,又得种棉花,还得挖矿,就不足以大规模养殖军马了,还得另寻他处,只不过培训马种还是可以的,种牧草也是必须要的。 “师弟,此河太浅,深不过半丈,客舟无法通行,还需要小舟,码头也需选个好位置。”孙五也凭经验发表看法。 “以孙师兄之见,昌水最多能走多大的船?” 孙五摸着下巴想了想:“嗯...以某看来,最多千料顶天了,需知这昌水每年尽有干旱之时,恐到时水深不过两三尺也是有的。” 王定六沉吟片刻,拉来张近仁吩咐道:“哥哥吃罢了饭,下午莫辞辛苦,四处看看这里的地形地貌,最多年底前,与高哥哥要一起招揽近万流民来此,我等今晚在此地住下一日,明日启程往登州停靠,稍作停留再去复州。” “辛苦不怕,此份内之事,只是大官人既然在此处立足,打算最后招来多少流民?需知淮南那边地域广大,槐庙镇那厢也只几万流民,除去老弱外只怕也只剩一两万青壮而已,非是取之不尽。要往内陆去,恐非短日内能行。” “此事小弟自有区处,哥哥到时只管招揽,能招多少就是多少,以青壮男女为主。大宋遍地流民,济州梁山附近也有不少,江南也有,花石纲那般闹的民怨沸腾,何愁无人愿寻一方净土?”… 王定六最终将港口选择在西面黑水河口附近。 此地看上去更加险峻,有一处沙滩狭窄的河段作为码头,而没有选择水流相对平缓的昌水入海口。 只因他记得,昌水附近的海岸因为地形和气候关系,会偶尔出现龙卷风,虽然他没遇上过,也不知道对这个时代的船舶有没有太大影响,不过还是保险起见躲远点。 况且从黑水这边靠岸,进入山谷基地也近一些。就算是去往文登县城,走黑水河远了些,也不过多十几里而已。 至此,山东半岛的未来基地轮廓,已经逐步确定。 第一百六十四章 病尉迟孙立 二月初三,王定六率客舟五艘来到了登州港… 此港是北方数一数二的海贸口岸,还有造船厂,不过价格不便宜,因此王定六从没打算在这里买船。 五艘三千六百料海船并不太显眼,只是当一行着装虽刻意不统一,装备却颇为齐整,更主要是精神饱满的一百多乡兵下船时,还是引起了注目。 王定六也没太在意,手里有关引,在这大宋境内还是不怕盘查的,又没到大辽。 众人找了家酒店坐下吃酒歇息,不到两刻钟时间,忽见一众官兵簇拥着一位座骑乌骓马的军官来到面前。 “尔等是何人?到此何干?” 王定六凝神一看,见发话的人二十六七岁,淡黄面皮,颌下微须,身穿乌油铁扎甲,马上挂着一杆长枪,右手上还有一根虎眼钢鞭,正虎视眈眈的上下打量他们众人。 心中暗自惊讶:“莫非…此人就是梁山后来的病尉迟孙立?” “小可王定路,乃江宁府客商,正准备在黑水河岸边立足,今日特来登州查看一番。”说着将官凭路引等递了过去。 那军官十分惊讶,接过来认真查看,见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的确是有着海贸资格官凭的正经商人,江宁府江宁县的四等城坊户,要迁为文登县的四等城坊户,连一众乡兵的路引都齐备。 王太公家的确今年内就要升为四等户籍,但也没那么快,只是王定六从金陵迁到登州,崔勋临走前特意奔走,帮着给提了一等,反正凭王定六的实力,这也是早晚的事,何不卖个人情? 这倒罢了,却让孙立看的好不震惊!… 居然是四等户迁籍?!比我家还要高一等! 这意味着文登县又要增添一位大户富豪,在县令的政绩考略上可是要大大添彩的, 还是从江宁府繁华之地的大府城迁来的,估计知县甚至知府官人都会笑脸相迎啊。 据他所知,登州的四等以上大户可不多,比如毛太公那种三等户。像裘保正一家那种几十年的地头蛇,才是四等户而已,如今正拼了命的上下打点,争取那三等户的身份。 可看看人家王大官人啥气魄?看着年纪虽不大,却气势非凡,一来就是四等户,人比人得死啊。 我兄弟远道自琼州而来,拼命的想与此地大户联姻而不得,谁让大宋重文抑武呢?如今看反不如一介商贾… 孙立内心有些苦涩吃味,表面却丝毫看不出来:“下官孙立,乃是登州巡检兵马副都监,提辖沿海捕盗,到此乃例行公事。” 果然是他!… 王定六不由得拱手施礼:“原来是孙提辖当面,小可失敬。” 孙立现如今的官职并不像水浒书中所讲的那样,真是什么六七品甚至更高的提辖官,而是比较符合实际年龄跟资历的九品或者从八品巡检、副都监,提辖指的是差遣。 孙立扫了一眼众人又问道:“王大官人可是打算去大辽?” 王定六一惊:“不知官人何以得知小可行止?可是去大辽有何说法?” 孙立不出所料的笑了笑:“非也!只是我朝虽与高丽贸易往来频繁,客商也多有前往大辽处贩卖特产的,尤其见各位好汉虽有英雄气概,胯下马却俱是劣马,便猜测多半是去买马,可对?” 这孙立的眼光真是厉害,转念一想,也可能是人家见多了吧。 哈哈大笑道:“官人慧眼如炬!果然猜的准,正是如此!若不嫌弃,不如坐下饮一杯浊酒?小可还有事向官人请教。” “请教不敢当,本官便造次了。”孙立也没拿架子。 两人进的酒店坐下后,王定六敬了孙立一碗酒,问道:“可是向日多有前往大辽国贸易的客商,因此刚才官人才一眼看出?” 孙立点点头:“确实如此,尤其对面复州、盖州等多有女直人,常有贩卖铁器、马匹的客商往来,客人既然是来自江南,初到本地,手下有乡兵堡丁数百人,如何会不缺好马匹?不过大辽那边官府的稽查,虽这些年来颇为松懈,还须换上辽国衣袍,多少掩饰一二才好。” 宋辽两地接壤,服饰上其实百多年来已经互相影响,辽国的汉化严重,两国百姓的服饰区别已经很小,除非在草原上。 而且大辽皇帝历来对治下的汉族百姓还是不错的,没有后来蒙古、满清那种明显的区别对待,不过两国毕竟处于敌对状态,一个两个人穿着宋朝衣服不显眼,可要是这么多人在辽国晃悠,那肯定是要引来盘查的。 王定六不住点头,又旁敲侧击的问了些高丽的情形。正说着,忽然见一位二十三四岁的青年,鼻青脸肿的闯了进来,拱手施了一礼,将孙立拉到一旁耳语不停。 孙立告了罪来到旁边,越听脸色越难看。 王定六见两人长得有些相似,心中判断这年轻人应该是孙立的弟弟,同样也是后来的梁山好汉小尉迟孙新。 看模样这是被揍了?也不知何人这么大胆,敢对军官家属动手? 只见孙立最终低声呵斥了孙新几句,忙拱手对王定六道:“本官还有公务,就不奉陪了,还望王大官人一路平安。” “哪里哪里,是小可耽误官人时间了。”又示意取过十盒香皂,二十盒肥皂送与孙立:“些许俗物,聊表谢意,万望收下。如有所命,可到黑水河口王家堡告知,或到江宁府城西王家庄传信均可。” “咦?这不是那肥皂和香皂?就是此物害苦了我也!” 那孙新见了王定六送的礼物,用手指着,连连顿足不已。 王定六故作惊讶:“这位是?” “大官人见笑了,此乃舍弟孙新,终日顽劣,我兄弟二人只会使拳踢腿,江湖上送了混号,称某为病尉迟,称他为小尉迟。” “久仰久仰!但不知孙新哥哥如何言道这香皂害了你?”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脸色发红,竟呐呐的羞愧不得言。 王定六一见也有点尴尬,他不是故意八卦人家的隐私,只不过是顺着孙新的话茬一问,没想到这里面貌似还真有隐情不成? 第一百六十五章 孙新和顾大嫂 王定六没心思替人家操心,见状急忙又岔开话:“想必是孙新哥哥一时戏言,此物不过是洗浴之物,为王家庄特产。小可此去海外贸易,也包含此物在内,今便送与两位哥哥日用,只是机缘凑巧,不必放在心上。” 孙立两兄弟闻言同时瞪大了眼:“当真?!没想到却是大官人家所产?请恕孙立失敬,此等老少咸宜之物,非常人能制作,大官人可谓匠心独具也!” 孙新青眼圈都冒着红光:“阿也!这香皂、肥皂当真是大官人家所产?!这需是泼天的大买卖,大富贵也!” 王定六倒是没想到自己的肥皂香皂这么出名,一直以来他只是把这两种货物当做赚钱的工具,丝毫没考虑过,也没时间去考虑影响力的问题。 “两位兄长过奖了!不过些许俗物,赚些阿堵物罢了,何足道哉。” 两兄弟当下与王定六重新找了一处僻静处落座。 “官人兄弟俩可是初到登州?我闻二位似不是本地口音。” “我兄弟乃琼州人士,来本地上任不过才三年也。” 孙立没有隐瞒,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原籍琼州太过遥远偏僻,兄弟二人不打算回乡了,想在本地立足,自己只是个从八品的武官,弟弟也是过年前才在当地成的亲。 王定六听的不住点头,心里对照水浒原着和史实现状,已经大致对两兄弟的处境有了个了解。 看来孙立两兄弟作为外乡人,向往东京东路的繁华,这里虽然比不上东京汴梁,可怎么说也是一处大州府,比琼州强多了,琼州在宋代那都是流放犯人的所在,根本没的比。 可两人在登州毫无根基,于是就打着哥哥在官场立足,弟弟在民间江湖上立足,如此官私两面逢源的主意。 难怪孙新才找了一个相对强势的妻族,顾氏。 母大虫顾大嫂本人就是个十足女汉子不说,再数数她的一帮表兄表弟之类的,也都不是善茬儿啊。 出林龙邹渊,独角龙邹润,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再加一个混监狱的铁叫子乐和... 今日孙新脸上的熊猫眼清楚表明,这是还在婚姻磨合期啊,这段时间小伙正接受婚姻的鞭挞,享受着无法描述的酸爽。 而孙新又绝不敢休了顾大嫂,所以在哥哥孙立的劝阻下一再忍着,最后彻底在家中让顾大嫂占了上风,一切都是母大虫说了算,这基本就是原着中孙新的状况了... 而原着中孙立即便数年后,升为七品兵马提辖官,却还要躲着一个乡间土豪毛太公,这就可见一斑了。其实按照常理,一个相当于后世团级干部的军官,就算把毛太公儿子送进监狱也不是难事,哪至于被逼的上梁山?可见孙立一家在当地势力的薄弱。 还有鲁智深那个提辖,估计也只是治安差遣的一个小武官,出门连个跟班都没有,否则一个六七品的中级提辖官,打死一个卖肉的能吓的逃跑,不让人笑死?难不成大宋文武官员都这么害怕法律制裁? 大宋冗兵冗官现象由来已久,尤其是中下级好多名称相似的官职称呼五花八门,光提辖称呼就好多种,有的是尊称。 而兵马提辖的全称是:提辖兵甲盗贼事。负责掌管、统治军旅、训练教阅,督捕盗贼,肃清治境。是一州之内的军方第一人。怎么看也不像书中鲁达和孙立担当的职务。 孙立过几年或许有机会升为六、七品的兵马提辖,但鲁达可能没那个机会了。或者无论孙立还是鲁达,提辖的称谓更多是差遣尊称,而非官职级别。 在王定六正暗自琢磨之际,孙新毕竟年轻,心里又苦闷,喝了两碗酒,话说开了便没了遮拦:“大官人是大州府的富贵之人,哪知俺们偏僻外乡小民的苦,俺年初寻了个当地婆娘,直是个母大虫一般!不会相夫教子,只善杀牛放赌,这左近乡邻无人不惧,偏俺拳脚又抵不过她,整日放对便落个鼻青脸肿,俺哥哥又不好出头与妇人计较,只一味叫俺忍耐,却是苦也!” 王定六也不好说甚劝慰的话,只好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正想问问那母大虫一家,忽听酒店外一声雌吼:“官人何在?!怎的不在家中酒店吃酒?却躲来旁人酒店这里作甚?莫不是嫌弃家中酒寡淡无味?” 王定六及众人细看时,见阔步走进一眉粗眼大,胖面肥腰的年轻女子。 真真是,插一头异样钗环,露两臂时兴钏镯,有时怒起,提井栏便打老公头,忽地心焦,拿石碓敲翻庄客腿。生来不会拈针线,正是山中母大虫! … 孙立只得起身陪话介绍王定六,看得出来,他心里也暗暗发憷。 话没说两句,忽听这母大虫嗷的一嗓子:“哎呀!...原来此稀罕物便是大官人家的产业?!多谢大官人!” 母大虫顾大嫂掐着嗓子故作娇嫩的样子,那声音跟踩了猫尾巴差不多,让王定六着实打了个冷战,不禁有点同情孙新,也难怪两人多年后也没个一儿半女。 细问之下,原来她和孙新两口子早上就是为了一块香皂打起来的,孙新怪顾大嫂奢侈,花了快两贯钱买这么贵的东西。 顾大嫂指责自己男人不够体贴,双方一言不合于是开打,孙新招架不住才又落荒而逃…嗯,怎么说又呢... 王定六只好笑着泛泛安慰两句,初次相识也不好多说,倒不是嫌弃顾大嫂故作姿态,而是现在的母大虫明显是新婚少妇,还不像几年后那样豪爽实在,孙家兄弟也正为在登州站稳脚跟算计着得失,因此王定六知道不是结交的好时机,便说了两句告辞离去。 前脚登船,却不知身后顾大嫂眯着那双三角眼,对孙家兄弟啧啧连声道:“这位王大官人看上去好不奢遮,小小年纪便出来顶门立户,莫不是家中无人?只他那几艘客舟便值个二三千贯,还有身边那些家将、家丁,遮么是比禁军还要精悍?不意金陵之地,却出了这等强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就没想着买 孙立缓缓点头:“那几位家将的身手,似是不在孙某之下,也不知这王大官人是甚等样人,看他年岁不大,如此豪富,却又在文登立户,还轻身范险去往辽东贩马?令人不解。” 孙新叹道:“大户豪强之家,非我等能知,与我等不是一路人,何必枉费心思?” 孙立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兄弟二人尚且年幼,在这官场和江湖道上多结交些奢遮之人却不是好?莫眼皮子太浅只顾目前,说不得会有一日用得上人家。” 孙新只好点头道:“大哥言之有理。” 顾大嫂在旁嗤笑:“叔叔莫怪我多嘴,依我看,你家兄弟这次说的却对,那王大官人说不上是甚么好汉,与我等更不是一路,你还指望用得上这等人?那些豪强大户,哪个不是巧取豪夺之辈?表面上俱都是虚情假意,内里冷酷无情。真有事情,还得我解家兄弟和邹家兄弟帮衬,指望这般大户?莫想瞎了心!” 说的孙立、孙新兄弟哑口无言…顾大嫂看着远去的客舟,嘴边露出一丝复杂的轻蔑笑容… 数日后,王家庄众好汉便登上了大辽复州的码头。 此地应该是后世的大连附近。见码头那里辽国的巡检、虞侯等官差衙役盘查甚严,王定六早按照事先准备的,先将衣服换好,弓箭刀枪放入船舱里,抬着几箱货物上岸后找到辽国的官差,言明自己准备到中京等地贩卖香皂、肥皂等物,望行个方便。 辽国官差见他们一行人数不少,却已经换了衣服,更接近大辽本地居民的打扮,遂点头查验货品,见大约有五千多盒肥皂、香皂和数百坛美酒外并无他物,于是收了十几贯银钱后,又嘱咐了各种忌讳规定等让宋国人遵守,这才发给路引官凭以示放行。 王定六又先让人到复州城内雇佣来几十辆马车,将船上的货物尽数装走,暗暗把刀枪弓箭等藏在底层,再提前采购了充足的干粮饮水等,忙了大半天,一行人才大摇大摆进了城。孙五驾着客舟则转头往东再北上鸭绿江。 之所以不直接到鸭绿江岸边的来远城,只因那里是大辽边城,几十年前还与高丽大战,大辽国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也打出了一位高丽史上的民族英雄,后世韩国的一艘驱逐舰还以他的名字命名。 虽然此后高丽又再次称臣,但大辽也因此知道了高丽难啃,从此大辽与高丽表面和睦,暗自敌对,高丽又转而与大宋交好,这是神宗年间的事。 也因此,来远城那里并不发放路引。 复州这里的女直人并不多见,贩马的大都是辽国人。 马匹肩高都是五尺七寸以下的普通马,在大宋也勉强达到了作为战马的高度,马匹价格在二三十贯,即便如此,到了大宋也是翻几倍的利润。 王寅会几句辽国的方言,暗自打听女直人马贩的踪迹,却一直无果。就这样一路向东北走来一路贩卖。 过了复州、盖州,不到一个月时间,几千盒肥皂等就几乎贩售一空。 连忙留了数箱香皂和金陵白,等三月初进入了大辽的保州,接近鸭绿江岸时,王寅才终于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 “我等运道不错,女直人本该是去年运来一批良马到中京,却不知为何,与今年合为一年,还有五七日就要到。” “消息可确切?” 王寅指着不远处的来远城:“城北三里外就是一座马站,专为女直人进贡的宝马建立,今年却是大辽国某位宗室的整寿,因此至少有五十匹好马!” 王定六兴奋无比,立即决定派刘赟带着所有乡兵,转向鸭绿江边。沿江寻到孙五那五艘客舟,上船整备齐全后,找一处可做临时登陆的隐秘处停好,随时等待消息。 剩下五人临时买了几匹马,只拉着一辆马车,载着所有剩余货物向来远城而来。找了家客栈住下后,给客舟补充了补给,就等宝马到来。 不数日,果然有百十名辽国官兵并不少女直人,一路赶着六十余匹高头大马来到,沿路围了不少人观瞧,对各马匹品头论足。显然无论在哪里,好马都是众人的关注点。 带队的辽国军官宣布,今晚拍卖其中的十匹良马,价高者得。 回到客栈后,皇莆琦暗暗对王定六欢喜说道:“启禀大官人,某家凑近看过,这些良马除了十几匹是草原母马之外,剩下四十余匹应该全部是贤弟所言鲜卑利亚公马,且都未曾阉割过。如果全部买下,虽价格昂贵,却大致能补足马种的大半了,今年的培育进度,当不会拖后。” 王定六也是欢欣不已,这些马基本上都是肩高一米四五以上的好马,大部分还达到了一米五多,其中两匹超过了一米六,明显比阿拉伯马和伊利比亚马强壮,又比草原马高大。他是准备要全部拿下的。 却见王寅愁眉不展说道:“某家熟悉的那位马贩子却不在,恐要想多买几匹马,就困难许多了,想要全部拿下需是不太可能,我等银钱又不够。” 众人一阵面面相觑,庞万春在旁冷笑:“哥哥却是糊涂了,你看大官人可是打算要买的样子?” 王寅转头看向王定六:“何意?…莫不是要?!师弟且三思,此地辽人众多,一旦闹起来恐措手不及。” 庞万春和皇莆琦都把脸看着王定六,一副迫切的样子。前者是弓箭在手目空一切,他的弓现下就藏在马车草垛之下;后者是早就看的眼红,为了这些宝马不惜舍命奉陪。 王定六默默无言,心里却早就打定了主意,为啥带这一百多人前来?他从开始就没打算花钱买! 因为他知道,不可能凭银钱买下绝大部分种马,那样反而更引人注目。 “此事且待晚间再看,先摸摸那马站的详情。”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未来名将? 几人是在客栈厅堂的角落里吃酒低语,并未引人关注,正慢慢说着,忽见门外又走进来三个人。 其中两名年轻人身材高大健壮,扶着中间一人找个靠里的位置慢慢坐下,正与王定六等人坐的不远。 “哥哥如何?可还撑得住?”身材高壮的辽国大汉问道,口音却又与本地不同。 斜靠在座椅上的那名似是身体带伤的二十多岁青年,脸色有些苍白,摆了摆手:“纳延兄弟不用担心,小赤也坐,为兄无妨,且吃一碗热酒就好了。” 王定六等人离得不远,闻言一愣,却是奇怪那脸色苍白的青年,说的却是大宋口音的汉话。 这里可不是复州,而是到了大辽内地,说话的口音本就与大宋不同了,能遇上个宋人还真的稀罕。即便有宋人,一般也故意用当地辽国口音,让人很难分辨。 忽听那身边最小的少年人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那受伤青年也回了几句,王定六听了不知是哪里的语言,只偷偷在旁边看着。 见两人说了几句,那少年似乎哭了起来,不停擦泪,受伤青年和高壮辽人不停劝解着,忽然受伤青年激动之下扯到了肋下伤口,竟昏厥了过去,两人一下傻了眼,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王定六看的实在忍不住,也不管他们听不听的懂自己说的:“那个汉子受伤了吧?何不赶快去找大夫?” 两人一愣,随即高壮的辽国青年竟捶胸顿足的用汉话回答:“来远城的医馆都是废物!俺大哥刚刚从那里来,只给胡乱包了一下,说俺大哥没救了,气的俺险些砸了那鸟所在!” 王定六犹豫了下,见正好无事,赶紧招呼皇莆琦等人,一起帮着将那青年抬进房里。查看了下肋下伤势,见那人摸着浑身都发烫,急忙打来冷水擦拭降温… 半晌过后,受伤青年终于醒转,扫视了王定六等人一眼,说话有气无力:“在下完颜思晋,多谢相救之恩。” 却原来是个汉化的女直人?怎么还姓完颜? 除了王定六外,众人都有些失望…还以为是个汉人,不过毕竟是一条性命,也没啥后悔的。 王定六是真不在乎种族,女真人也是华夏一份子嘛。 完颜思晋似乎看出众人的迟疑,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各位是大宋客商吧?家母也是宋人,流落辽地,阿爷却是女直人不假,虽是完颜族分支,双亲却已离世经年。这位是在下结拜兄弟,琼妖纳延,这位同样是家母从小养大的同胞孤儿,名赤盏晖。” 嗯?!…王定六开动水浒之心,差点因这几个名字的出现而宕机。 这…这怎么一个水浒小说人物…一个历史人物…还有一个是不知名人物,三个毫不相关的人同时出现了? 琼妖纳延是小说中宋江征辽出现的辽国大将,武力起码能排在前三的人物,也是五虎将水平甚至还超过,二三十合击败了史进,可惜死的太早了。 而赤盏晖这个名字更加了不得,原本家在山西,后迁到辽宁,不要看其如今年岁还小,比王定六还小一两岁,可日后历史上却是大金国名将完颜阇母麾下的猛将,灭宋的大将之一,也是南宋的苦主之一,远比金兀术能力强,而且文武双全,官至宰相,封戴王、荣国公。 而完颜思晋这名字却在记忆中找不到,看来不是小说杜撰的,就是历史上湮灭掉了。自己要是不出现,此人可能不久就会挂掉。 “这位完颜思晋是肋部受伤后,处理不善又生了疮毒,如不紧急处置,怕是回天无力也。” 皇莆琦性子粗直,直接实话实说,琼妖纳延和赤盏晖当即跪下磕头求救,可能是与完颜思晋一起呆的时间长了,琼妖纳延和赤盏晖说话还带了些大宋山西口音,大意都是请求众人出手,愿终生报答之类。 “哥哥且与师兄去医馆抓药,救人要紧。” 现在看来只能寄希望于皇莆琦的医术了,幸亏带上了他,要不然这次改变历史的机会,就要彻底错过了。 可这几人是怎么凑在一起的呢? 要知道琼妖纳延和赤盏晖,都是十多年后,在辽国身居高位的人,此时还明显是白身。赤盏晖则是七八年后投降大金国,看来两人之间的完颜思晋是个关键! 询问之下,几人也不隐瞒,原来赤盏晖和完颜思晋所在部落,今年正是负责为女直押运进贡宝马。 两人又自幼与琼妖纳延相识,琼妖纳延是准备到大辽中京投军碰碰运气的,因此一路同行。 之所以要随着两位幼时兄弟远道中京投军,也是为了设法救两位兄弟一命。原来此时的大辽,对女直人部落实行减丁政策,就是每隔三年,无论生女直、熟女直部落都要二抽一杀死一批成长起来的青少年男丁,女直部落一直对此敢怒不敢言,因此也想了不少办法,将一些宋人奴隶混血生下的女直人,充当减丁的挑选对象。 完颜思晋和赤盏晖都是这一悲剧政策的产物,他们的母亲,就是辽国赐给女直人部落的汉人奴隶。今年完颜思晋和赤盏晖,就是二十多名混血对象之一,准备随着押运宝马,到中京后执行减丁抽杀的。 琼妖纳延就是存了一份侥幸,试图到中京贵人们面前,替两位同伴求情。 而完颜思晋肋下的伤口,就是在部落中试图保护赤盏晖,反抗大辽此项残忍命令而留下的,至今已快两月… 减丁吗?… 想不到大辽现在就对女直人采取这项政策了。 这或许不是统一政令,而是对待个别部落的特殊情况,但也为辽国的灭亡埋下了祸根。同时为大金国成立后,对蒙古人采取同样政策提供了借鉴,因为感同身受,真的管用啊。 所以这又成为了蒙古后来灭掉大金国的诱因之一,一报还一报啊。 这种残酷政策,也的确能有效减少草原民族的人口基数,后来的满清,也对蒙古人实行了相同政策,使得蒙古人口一直不振。 不出意外的话,王定六假如不插手,那么完颜思晋必死无疑,而琼妖纳延和赤盏晖只要到了中京,就会时来运转,从此一路青云,走上宽广的人生大道,尤其是赤盏晖。 不过自己既然碰上了,就不会让这些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