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心记》 第000章 引子 20--年7月4日 明年的今天,本该是万方集团能源部门成立一周年的纪念日,却鬼使神差地成为了董事长方启墨的忌日。 方启墨出门的之前,特意让妻子准备一条黑色的领带,妻子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那是石油的颜色。 到达钻井平台,方启墨再主席台上讲话,说他想要见证石油喷涌而出的瞬间,底下的技术人员开玩笑说,如果真见到那样的场面,那一定是出事了,他回应道,他指的是感觉,就像现在,他就能够感觉到几千米下的暗流涌动。 慷慨激昂的讲话,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随行的集团股东都已经陆续离开。直到他的脸都变成了石油的颜色,还没有感觉到石油的喷涌而出。 钻头还在持续下探,方启墨苦等的好消息却迟迟不来。 钻井队长李立,此刻也一样心急如焚,但他心急的原因刚好和方启德相反,可方董事就站在他身后,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盯得他直后背发痒,他根本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 “师傅,再钻下去可能会有危险。”学徒小周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嘛?”李队长说。 学徒这样一说,他变得更加心烦意乱。从兜里拽出一根烟,点上刚抽一口,就听见方董在他的身后,咳嗽了一声,他紧忙转过身,把烟掐灭。 “安全很重要。”方启墨说。 “如果您真的那么注重安全,”李队长说,“就应该让我们,马上停止下钻。” “停止下钻,你说的轻巧,你知不知道我们公司已经投了多少钱到这块地,”方启墨用向前逼近一步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决心,“要是钻不出油,我就要把它钻出血。” “可是……” 这时,距离他们只有十几米的钻杆,开始剧烈地抖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快去看看怎么回事。”方启墨说。 李队长和小周赶紧跑到控制室,发现显示器上的实时压力值,已经超过安全红线,李队长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急停按钮。 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数值不降反升。控制室的情况开始失控,头顶的吊灯开始摇晃,桌椅再地板上来回滑动。 他们没办法保持平衡,也找不到事情的起因。小周刚工作不久,从没有遇见过类似的情况,惊慌失措完全不足以形容的慌张程度。 “这是怎么回事。”小周说。 李队长虽然看上去很镇定,但实际上,这样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往常如果初现异常状况,按下急停按钮之后,就可以安心地寻找原因。 可这次,常规应急措施显然已经失效。此时的他,同样紧张的要命,但不能在小周面前表现出来。 “没事的,应该是遇到什么特殊的地质层了,别担心。”李队长说。 “这里马上就要塌了,我们赶快走吧。” “我看谁敢走,万一平台毁了,就等着赔钱吧。”方启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控制室门口,他对小周的提议很生气,但他下完命令之后,自己却一分钟也没有停留。 “你先走,下面还有一个手动应急开关,也许有用。”李队长对小周说。 “队长。” “你快走。” 小周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如果留下来,队长还要分心照顾他,除了添乱没有任何帮助,他只好狠心地离开了。 控制室的门已经变形,小周用上了灭火器,才把门砸开。推开门之后看见,方启墨站在自以为绝对安全区域,监视着他们。 “你干什么去?”方启墨大叫。 小周没有理他,控制室的情况越来越恶劣,整个平台都开始晃动。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逃命。 “彭”的一声巨响,钻杆断裂。 平台在那一瞬间,发生了严重倾斜,其中一根钢丝安全绳,被这巨大的冲击力扯断,带着极大的惯性旋转起来。 安全绳存在隐患,急需更换,这个报告李队长早在前些天就已经打了上去,但方启墨以经费不足为由,驳回了他的请求。 钢丝绳断掉之后,犹如一条吐着信子毒蛇,甩动着身体,飞向方启墨。 断口锋利无比,速度快到方启墨来不及躲闪,短粗的脖子被割开了一半。 血像井喷一样从脖子里涌出。 小周一边跑,一边再心里想:“你做到了,果然钻出血了。 他用自己的极限速度再跑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跑这么快。转眼间,他距离平台就有上几百米的距离了,其余的工友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工友们因为午休,错过了这场惊心动魄的逃亡。 “队长,队长还在那里。”小周说。 “我们得去救他。”其中一位工友说。 “快,赶紧。”副队长说。 工友们还没跑几步,就看见前方突然出现一根烟柱,而且还在一点点地升高。黑烟是从钻井口冒出来的,那根烟柱比化工厂的烟囱要粗好几倍,颜色也黑得出奇,更像是石油的颜色。 眨眼间,那根烟柱便已突破天际,高度非人目力所及。继而,那根烟柱便在一瞬间散开,大有遮天蔽日的趋势。不到一秒钟,工友们就感觉整个世界,都充斥着这种黑烟,他们根本看不清方向。 紧接着,他们奇迹般地看见了火光,是从钻进口发出来的,势头一点也不比刚才的黑烟弱。火势迅速蔓延,虽然照亮了平台,却没有人再敢向那个方向走了。 他们周围的空气开始升温,窒息感越来越强。 火势越来越猛,笼罩在他们身边的黑烟,像是被这火光吸引了一样,都聚拢到了火焰上方。 烟和火纠缠再一起,似乎有一股能量再他们当中流动,但没有哪一方能够承受。 “轰”的一声,那纠缠再一起的一团,从中央爆炸开来,黑色的烟浪向无边无际的地方荡去。 一条沉睡的恶龙,被长达三千米的钻头,钻到了喉咙,痛痒难忍,才终于有此一幕。 工友们呆呆地看着轰然倒塌的钻进平台,他们虽然嘴上没说,但所有人都知道,李队长已经没有逃生的希望了。 “是队长。”小周用微弱的声音说。 这几乎是个奇迹。 工友们用防晒布,把李队长从头到脚的包了起来。隔绝氧气之后,李队长身上的火势才渐渐被控制。 取下防晒布之后,发现李队长的衣服,已经陷入皮肤当中,与同样焦黑的皮肤融为一体,难以剥离。 此时队长早已陷入了昏迷,能否生还还是一个未知数。如果说能够活下来是神明眷顾,那么此时的昏迷,便是买一赠一的优惠活动。 “我们赶紧送队长去医院吧,这里距离市区,即使开车也要一个小时。”副队长说,“叫救护车来,再回到医院,那就是两个多小时,队长的状况,不知道能不能挺那么久。” “那里有辆车。”其中一位工友说。 “‘方启墨’的车,太好了,我和小周还有杠子,我们三个先送队长去医院,你们两个自己想办法。” 副队长背起队长,杠子扶着小周,四个人向着那两黑色的奥迪车进发。杠子和小周走的快了些,先来到车边上。 “妈的,没有钥匙。”杠子说。 杠子气哄哄的踹了一脚车门,汽车的警报器,应声响了起来,叫得人心烦气躁。 杠子随即便把劳保鞋脱了下来,一下子砸在了车窗上,这种劳保鞋,鞋尖里有一块配重铁,本来是用来防砸脚的,没想到砸玻璃还挺好用。 车窗玻璃一部分落在了驾驶位的真皮座椅上,一部分插进了地上碎石里,还有几块掉进了杠子的鞋里。当然,这一点是他穿上鞋之后才发现的。 “你干什么?”小周说。 “电影里都这么演,一会儿从那拽出两根线来,擦一擦就能启动。” “我有钥匙。” 小周刚才从方启墨身边跑过的时候,看到方启墨手里的钥匙,心想也许一会儿有用,就顺手捡了起来。 “你不早说。” “你怎么不先问问。” “没事,他这车,我早就想砸了。” 副队长背着队长终于赶了上来,四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开锁上车。杠子开车的风格和他的名字一样,硬! 一个小时的路程,愣是让他半个小时就跑完了。如果队长清醒着的话,一定会骂他做事不稳当的。 在路上的时候,小周给市里的医院打了电话,医院方面已经一切就绪,就等着他们的到来。 给医院打过电话,就遇见了与他们反方向走的消防队员们,亲眼目睹了什么叫做“最帅的逆行”。 “你报的警吗,副队长。”小周问。 “我没有啊,是你吗,杠子。” “你还不知道我这脑袋,同一时间只能执行一件事。” “应该不是我们,就算我们发现出事之后,就立马报警,消防员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副队长做了一个简单的分析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昏迷中的队长。杠子也扫了一眼,就赶紧继续看路了。 车子停在了急诊门口,两名护士,一名医生,一个担架,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队长被送进了急诊室。 他们三个人手上没有队长家人的联系方式,没办法通知。所有的入院手续都是副队长代办的。 手续办完之后,三个人在手术室门口焦急的等待着,眼睛里闪现着“手术中”这三个字发出的光。 灯灭了。 医生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说出了那句,所有人都不想听到的话: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能体会你们现在的心情,但是有一个很紧急的事情需要你们做决定。”医生说。 不要相信任何人所说的,能体会另一个人的心情,这只是一句毫无抚慰效果的玩笑。此时副队长没有心力去纠缠他的这个说法。 “什么事?” “因为死者的血型是稀有血型,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熊猫血,我想知道家属是否能够考虑一下器官捐献。这也算是延续生命的另一种方式。” “屁话,不可能。” “大夫,您等一下。”小周说。 小周把副队长拉到一边,对副队长说:“如果这件事能让队长自己拿主意的话,我想他会同意的。” 副队长思考了一下,也觉得小周说的有理。 “可是,我们毕竟只是他的工友,没办法替他决定这么大的事啊。” “我们要想办法联系队长的家人。” 正当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副队长的电话响了。 “喂,是赵队长吗?我是李立的妻子。” “嫂子,我们正愁联系不上你呢。” “怎么了,是他出事了吗?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赵副队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个噩耗,告诉这位心急如焚的妻子。她能否承受,更何况还要提出器官捐赠的事,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喂,赵队长,你还在吗,既然你没事,他一定也和你一起逃出来了,是不是?但是,他怎么没给我报个平安呢?” 在一旁的小周,看见了医院墙角上的电视,正在循环播放,钻进平台起火的新闻。小周指给赵队长看,算是解释了队长的妻子为何会打电话来。 “对不起,嫂子,我们没能救得了他。” ………… “嫂子,还在吗?” 听筒里传来了抽泣声,很克制,听起来很坚强的哭声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我在。” “医生问,您会不会同意器官捐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 “好的,我同意。” 第001章 葬礼 方文不喜欢自己的长相,觉得有些过于清秀,不像男孩子,即便脸颊上有一道三寸长的伤疤,也丝毫没有增长一点粗犷的气质。 伤疤作为凶狠的形象代表,长在他的脸上,反而显得有些可笑,就好像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在歹徒面前握紧拳头,做出略带有恐吓意味的动作一样。 不得已,他又蓄起了胡须,挡住了半张脸,但却丝毫不显得邋遢。就这样,胡须和伤疤,在他的脸上,成为了可以彼此撑腰的好兄弟。 “方总,葬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司机已经在楼下了。”郝管家说。 “好的,我知道了。”方文说。 方文从穿衣镜前离开,来到饰品柜前。透明的玻璃下,二十八块手表在缓缓的转动,配合着淡蓝色的展示灯光,这世界上最守秩序的机器,显得格外的活泼闪耀。 角落里有一个暗格,里面同样也是一块表,但却没有和其它的手表一起展示。不是因为它破旧,也不是因为它不够档次,而是因为这块表对方文来说,有特殊的意义,而且那是一个秘密。 他选中的正是那块“意义”,规规矩矩的造型,似乎是世界上第一款手表的样子,表链是皮质的,颜色掉落的很严重,但却增添了它的年代感。如此破旧的手表,即使是普通人戴着,也会被人以为是有特殊意义的。 穿戴整齐后,他终于出发了。 车里很静,听不见外面的风,道路两旁的杨树,摇晃得很厉害。方文打开了车窗,细小的沙土打在他的脸上,他想让自己的眼圈能红一些,最好看上去像哭过一样。去往公墓的路很冷清,没人发现他的这个怪异的举动。 “刘师傅,怎么没接上方武一起呢?”方文问。 “他……” “好了,没关系,我明白。” 方启墨一辈子攒下的积蓄,打下的江山,全部都留给了一个养子,这对身为亲生儿子的方武来说,实在难以接受。 这对方文来说也是一个意外。十多年来,他甚至都没有管方启墨叫过爸爸,更别提谄媚奉承了。方启墨如此慷慨,是因为亲儿子不上进,怕他将家产挥霍一空,所以才选择我来做继承人,方文心里只有这一种解释。 “青山公墓到了,方董。”刘师傅说。 “刘师傅,别这么叫,还是叫我小文就好。”方文刚要伸手去开车门,突然想到这类事情,以后都不用自己亲历亲为了。 司机老刘帮方文打开了车门,下车之后刚走出几米,还没到公墓入口,就下起了丝般细雨,刘师傅跑回车里拿了把雨伞出来,想要给方文撑上,但是被方文拒绝了。 雨水迎面打来,不一会儿润湿了方文的胡子。方文看见母亲在方启墨的墓碑前面抽泣。她被人搀扶着,如果没有支撑,随时都可能倒下。 方文赶紧来到母亲身边,虽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但至少能给予一些无声的陪伴。 “你们不没资格站在这里,你们都是贼。”方武手里拎着酒瓶,老远就开始喊叫。他醉得不成样子,眼看着一场闹剧就要在方启墨的坟前上演。“一个不要脸的女人,领着一个不要脸的儿子,偷我们方家的家产,我爸爸就是你们害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 “你冷静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刘师傅赶紧上前去拦住他。 “看来,你是已经站好队了是吧。我以后在方家就什么都不是了,对不对?”方武说。 “你喝醉了。”刘师傅说。 “我没碎,我清醒的很,他就是个野种,他根本就不是我们方家的人。居然不要脸到,把自己的姓都改了,为了什么啊,还不是为了钱。” 方武说的虽然是醉话,但至少有一部分是事实,方文心底里最不容触碰的一部分“事实”。 他想要上前替方启墨教训一下,这个不分场合的弟弟,但却被母亲拽住了。 “他父亲刚刚去世,无论他说什么,我们听着就好了。”方太太说。 方武的反映虽然有些极端,但也算是情有可原,方文决定听从母亲的建议,不然场面会更加难看。 现在墓地周围的树丛里,不知道有多少长枪短炮,就等着拍到那一幕呢。董事长的意外去世,已经对公司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如果再加上兄弟之间,为争遗产大打出手,那后果可想而知。 “你是要打我吗?你打啊,你最好把我也打死,我们方家就都是你的了。”方武依旧不依不饶地挑衅,“你别以为你摆出这样一副高姿态,就觉得自己有多高尚,你就是我们方家养的一条狗,是你妈妈带到方家的一条狗。” 方文的指甲已经陷进了肉里,但是他知道方武的目的。 他弯下身子,在方武的耳边说:“你再怎么激我也没用,我不是痛打落水狗的那种人。” 平日里很擅长情绪控制的方文,也只能做到表面上看着没有生气而已。这让方武愤怒狂躁的表情下,又多了一份恐惧。 如果说人在愤怒的时候,容易做出不理智的行为,那么恐惧则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两种情绪加在一起…… 就在那表情转变的一瞬间,方武举起手中的伏特加酒瓶,重重地砸在了方文的头上。 血顺着头发流了下来,在下巴上的胡须里汇流。虽然没有人会拍下方文脸部的特写镜头,但是这件事的模糊版本,一定会轰动整个社交网络的。 本该安静悲痛的葬礼,现在却变成了一出闹剧。如果人变鬼真的那么容易,方启墨一定会从坟墓里爬出来,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的。然后,扶起倒在一旁的妻子。 方文用纱布按住头上的伤口,看着昏迷的母亲,越想越气,突然感到心口一阵刺痛,呼吸也有些困难,每次生气都会有这也的感觉,一会儿就会过去,只不过这次稍严重了一些。 幸好,他们正在去医院的路上。到医院之后,方太太没有什么大碍,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医生简单的处理了方文的伤口,由于是头部受到重击,怀疑有脑震荡的可能,需要要留院观察几天。 观察期间医生为方文做了一些列的常规检查,医生说,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方太太要回去熬点汤给方文,所以换郝管家来照看方文。 “方武怎么样了?”方文说。 “已经保释出来了,如果您不打算起诉的话,就不会有事。” “都是一家人,怎么能呢。” 两个人随便聊着天,只不过有意避开和遗产有关的话题,这时医生敲门进来了。手里拿着文件夹,应该是方文的检查结果。 “这么快,肯定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吧。” “确实没有脑震荡的迹象,但是……” “有什么事,你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但是,我们发现您有先天性心脏病,而且很严重,我不想这么说,但是您剩下的时间,恐怕真的不多了。” 第002章 希望 “你胡说什么,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要是有先天性心脏病,怎么可能会没发现。”郝管家的情绪比方文还要激动。 “郝叔叔,我小时候做过一次手术,那时我还不姓方。”方文说。 当时的一次高烧,暴露了他的先天性心脏病,高昂的手术费实在让母亲难以承受,唯一的办法,就是嫁给一直追求她的方启墨。 方文从来没有问过母亲,对方启墨是否有感情,因为他知道,无论是哪个答案,他都不会喜欢。 “你有主动脉瓣关闭不全的情况,这类病情,是有可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加重的,再加上情绪激动,所以才恶化的。”医生说。 “不可能,重新查。”郝管家说,他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我们可以重新查,但是,我劝你们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咣当”一声,保温饭掉到了地上,鸡汤撒了满地,冒着热气。方文的母亲双手还是像举着什么一样,迟迟不能发下。 方文赶紧跑下床,把母亲扶进病房。 “妈,您先别着急,会有办法治好的。我们现在有那么多的钱,什么病治不好啊,治不好在就换一个,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对不对。”方文说。 方文用手指捅了捅医生,希望医生能帮助他安抚一下母亲。 “现在心脏移植的成功率还是很高的,可是……”医生说。 “可是什么,刚才你一个但是,给我但出个心脏病,现在你又可是,什么事,快说。” “可是,你的血型恐怕很难找。” “你算什么医生,这也不行,那也找不到的,我去找你们院长去。”郝管家推了医生一把,快步夺出房门。 方文吃了一惊,郝管家平日里,对所有人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没见过他跟谁发火。郝管家今天表现出的另一面,是方文没有见过的。 医生也很知趣的离开了病房,留下方文一个人安慰惊魂未定的母亲。 郝管家疾步来到护士站,询问院长室的方位。这时一位医生从护士站里走了出来,把郝管家拉到一边。 “您是方家的管家吧。”医生说。 “院长室在哪,我要见他。这事你管不了。” “你真说错了,这事只有我能帮你。” “你怎么帮我。” “您好,我姓施,心脏外科的主治医师,不过是副的。”施医生伸出了手,他觉得在谈正事之前,应该自我介绍一下,毕竟这是最基本的礼仪。 “说重点。” “其实,我们医院现在就有一颗心脏,是能够和方公子配型成功的。” “那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们。”郝管家说。 没人知道这位施医生所言是否属实,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是单纯的帮忙,他一定有所图。 “你也知道,合适的心脏是多难找,尤其像方公子这样的血型。他们之所以不告诉你们,是因为那颗心脏,现在已经有主了,而且正在准备手术,心脏移植的黄金时间,马上就要过了。”医生说。 “你有办法可以让医院把心脏给我们吗?” “我哪有那本事,只不过,这个信息的价值,对你来说应该也不小吧。” “是不小,不过你已经告诉我了,所以,也就没什么价值了。” 郝管家说完这句话就走了,那位姓施的医生站在那里,嘴角微微上扬,笑容丑陋至极。看那样子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院长没在里面。”一位护士拦着郝管家。 “我听见里面有动静,你让开。”郝管家还是冲了进去。 “对不起,院长,我没拦住。”护士说。 “你出去吧。”院长站了起来,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说,“您请坐。” 郝管家坐在了院长对面,表情很镇定,因为他认为只要有心脏,就不怕买不下来。 “说吧,要多少钱。”郝管家说。 “什么多少钱,你的手术吗?” “不是,我说的是心脏,你别跟我装傻,先说没有合适的心脏,然后又找别人偷着告诉我,医院现在就有合适的心脏,搞这么复杂,还不就是想要钱。” “那颗心脏已经安排给别人了,现在应该正在准备手术。” “我知道,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差钱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可以现在就把方先生放在名单上,但是要等到下一颗合适的心脏才可以。” “万一等不到呢?” “还是有希望的。” “希望这东西没用,我就想要现在的。” “这个我真的没办法作决定。” “一百万?” 院长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文件。 “一千万?” “你可以一直在这里说数字,但是我的决定是不会变的。有钱人的生命,并不比穷人的命更值钱。” 郝管家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一个是陌生人的生命,一个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的生命,他当然有权选择后者。 “现在不是高尚的时候,你就说,怎么样才能把心脏给我们。” “没办法。” “你信不信,方家能把医院买下来,然后让你这个院长干不成。” “随你怎么做。” 郝管家没有继续说什么,起身准备离开。 “你等一下。”院长拿起一份病例,“这是你的病例没错吧。” “是我的。” “为什么还没有入院治疗。” “没必要了,就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我不想在医院过。” 郝管家上个月发现自己肝癌晚期,他没有告诉方家的人。从院长室出来之后,在门口又遇到了那位施医生。 “你的办法不行吧,我们院长可是出了名的正,用钱是打动不了他的。”施医生说。 “你又有什么高招。” “这次不会像刚才一样卸磨杀驴了吧?” “只要你的办法有用,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好,我要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心脏移植手术的机会。” “什么意思?” “我有办法让你搞到心脏,但是,方公子的手术,要我来做。” “你有这个技术?” “我的技术,不必任何人差,只是我没有机会。” 虽然施医生只是一个副主任,也许医术不如主任高明,但是如果不答应他的这个条件,小文连手术都做不成,现在只有和他合作,小文才有一线生机。 “好吧,我答应你。”郝管家说。 “我要你现在去把病人转到我名下。” “我和方太太商量之后,马上就转。” 施医生敲了敲自己的手表,郝管家很不喜欢施医生这种人,但是为了小文,只能忍受一下了。 不到十分钟,手续就全部办好了。 施医生踮起脚尖,趴在郝管家的耳朵上,把他的计划说了。 郝管家站在电梯门口,半分钟过后,电梯门开了。 他走进去按了写着5的那个按钮。,“叮”的一声响,电梯把郝管家送到了五楼。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沉重,他不知道自己一会儿要做的事,到底对不对。 现世的惩罚他能忍受。那来世呢,惩罚还会继续吗? 第003章 死亡 郝管家来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门刚刚关上。他想要撞进去,但是手术室门上的闭门器是不会同意的,就算是把他这把老骨头撞碎,也不能撼动这道门分毫。 这时,他看见有不少医生,向手术室的后面走去,才相信那位施医生真的没有骗他。 心脏移植是个难得一见的大手术,即使在这样的医院,一年也做不上几例,所以做这个手术的手术室,一定配有观察室。 郝管家从医生休息室,偷了一件白大褂穿在身上,混进了人群当中。他果然没有猜错,只不过观察室里的人,比他想象的要多,想要凑到前面有一定的难度。 但是,有一个情况对他有利,观察室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实习生。这么大的医院,他们又刚来不久,不可能每一位医生他们都见过。 郝管家挺直腰板,一步一咳嗽,表现出资历很老的样子,所有实习生都颤颤兢兢的给他让出了路。他毫不费力的就移到了靠窗的位置。 观察室在手术室斜上方,从观察窗望下去,可以清楚的看到病人身上发生的事。 郝管家没进过手术室,他也不想进。他连阑尾都没割过,今天要亲眼看别人被开胸,能不能挺住还是个未知数。不少医学院的学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的时候,都是会昏倒的。 病人已经打好了麻药,正在昏迷当中。主治医师接过手术刀,在病人的胸口上熟练的划了一刀。 血流的很均匀,在病人平静的表情下,看不到一丝痛苦。可能是郝管家眼花,他分明看见那个人的嘴角还有一丝笑意,也许他正想着,醒过来之后,就会有一颗全新的、健康的心脏。 医生抬了几次手,护士机械般地将奇奇怪怪的器械摆在他地手上。就这样,病人的胸膛就撑打开,心脏还在跳动,肉眼根本看不出哪里有什么问题。 心脏移植给他,简直就是浪费一颗健康心脏,郝管家这样想。 时候到了。 郝管家抬起手肘,砸碎了观察室的玻璃。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病人的胸膛,没人注意这个老头。但是,这一声巨响,打破了原有的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只有那个医生,手里的手术刀还拿得稳稳的。 观察室距离地面有两米多。郝管家打破窗户之后,没有一点犹豫,目光坚定地跳了下来,险些摔倒。 他冲到手术台前,胡乱拔掉了病人所有的生命支持系统,顿时警报声四起。 这时几个男实习医生终于搞清楚状况,也跟着跳了下来。郝管家怕事情再生变故,从器械盒里随手抓了一把手术刀,直直地插进了病人的脖子里。 “他死了,那颗心他用不上了。”郝管家说。 郝管家跪在地上,手术刀从手上滑落,掉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事已至此,不管郝管家触犯了多少条法律,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偿命,都不能改变这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这个人已经死了,没有理由再把心脏移植到他身上了。 几个实习生压着郝管家,英勇的走出的手术室的门,就好像他们控制住了一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样。 门开的时候,施医生就再门口站着,郝管家望着他,那眼神似乎在说,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靠你的了,如果出什么差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施医生接过主治医师手里的冷藏箱,丝毫没有控制自己阴谋得逞后的得意表情。 “你会遭天谴的。”那位医生说。 “希望我遭天谴的时候,已经当上了主治医师。”施医生说。 方文的母亲在手术室外面,既焦急又疲惫,可又坐不下,她对这短短几个小时发生的事一头雾水。怎么郝管家就被带走了,怎么那么难找到的特殊血型心脏,就那么巧在这家医院。方文又是怎样成为受赠人的,刚经历丧夫痛,然后又是儿子旧病复发,最终又近乎奇迹般地接受治疗。这些种种,都让人难以让人相信。 六个小时过后,手术室的灯关了。施医生举着沾满鲜血的双手,走出了手术室的门。 “手术很成功,着急告诉你,手都没来得及洗。”施医生对方太太说,言语中难掩他的喜悦。 方太太深深的对着施医生鞠了一躬,不住的说着谢谢。 “马上就会送去监护室,应该会昏迷一阵子,你可以放心了。” “太谢谢你了。” 施医生太享受这种感觉了,这种起死回生的能力,被人视若神明的感觉,所有的这些都太让人兴奋了。即使这个舞台很狭窄,医院的等候区域寂静无声,也阻挡不了他享受那山呼海啸般的狂欢与呐喊。 “施仁,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院长的声音打破了施医生的想象。他低着头,走在院长身后,准备着自己的谎言。 “太太,我送您回去休息吧,您有几天都没好好休息了。”司机老刘说。 “我儿子还在病床上躺着,你现在让我回去?” “所以,您更要好好休息,要不然身体累坏了,方董醒来的时候,您怎么照顾他呢。” 方太太将老刘的话听了进去,也觉得只有自己好好休息,才能更好地照顾方文。 他们两个人离开没多久,方文的心电监测仪就有了异常反映。心率急速上升,值班医生赶来的时候,已经达到每秒250次。 幸运的是,没等医生做出反映,心率又回降到了正常水平,所有生命体征都恢复了正常。 虽然这样的情况不常见,但是心脏移植毕竟还没有成熟到像割阑尾那样。出现些异常情况,除了做好记录,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晚上十一点左右,监护室的灯光开的很暗,除了检测仪发出的规律性的,心跳速度提示音之外,没有一点声音。医院安静得让人颤栗。 昏迷中的方文,像是感受到了诡谲的气氛,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额头上汗如雨下,身体无规律的扭动,像是在做噩梦一样。即便如此,也没有触发任何医疗设备的警报。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发高烧属于心脏移植后的正常反映,都有标准化的处理方式,他需要的所有药剂,都已经在输液瓶里。 第二天早上,大部分医生们都还没来上班,方太太早早的来到了监护室门口,看见儿子睡的很安静,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安慰。 “您这么早就来了。”医生说。 “我儿子怎么还没醒?” “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不过应该很快就会醒了。” “我能进去看看吗?” “对不起,您还不能进去,他现在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再无菌室里,观察一段时间。”医生说,“不过,您不用着急,应该很快了,我先去查房。” 方太太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儿子,连眨眼的次数都很少,也许是她眼花了,所以才会看见心电监测仪上的心率波动越来越慢。 不是她眼花了,因为几秒钟过后,显示器上的波动消失了,变成了一条直线。 第004章 幻视 方文缓缓地睁开眼睛,病房里的一切都被罩上了层白雾。他的身体就像一根羽毛,在这白雾当中漂浮着。 方文的母亲趴在病房窗户上,不住的哭泣,也许还在哭诉着什么,但是方文听不清楚。 “妈,没事了,我醒了。没事了。”方文对着母亲使劲的摆手,摆手的幅度很小,速度也很慢。 刚做完手术,虚弱是应该的,可是摆了几下手臂之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虚弱,他甚至暗自赞叹医疗技术的进步。 方文的母亲没听见他喊,也没看见他摆手,依旧自顾自地哭泣,只不过声音渐渐式微。 方文用最大的力气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反映。他想要坐起来,又害怕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他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手臂上,希望利用足够的爆发力,来推动身体的重量。 凝神,聚气,手臂发力。 他居然站了起来,更奇怪的是,丝毫没有费力,他所做的准备都是白费的。他双脚立在了床尾,准确地说是飘在床尾。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环顾四周时,竟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依然躺在病床上。 他充满疑惑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一脸安详的睡着,表情和自己此时的心境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低下头,看了看飘着的这个自己,浑身发着惨淡的白光,颜色和病房里的其它物件很相衬。 他抬起自己的手,几乎透明,可以看见里面的骨头。 “我难道已经死了。”方文低声说。 “不,你还没有死。” 这声音的语调很欢快,但是却没办法分辨发出声音的位置。对一个处于极度惶恐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嘲讽,一种藐视。 “谁在说话,你对我做了什么。”方文说。 “我可什么都没干,别冤枉好人,我可是来帮你的。” 声音再次出现的时候,方文看见病房门旁的墙角里,隐隐约约的站着一个人,浑身冒着黑气,身影一点点清晰。 突然间化成一缕黑烟,像一条黑色的流云水袖,旋转着来到方文面前,又慢慢恢复成人形。 这个人穿着一袭青色的长衫,身形修长,颇有些古韵,但是头发却是十几年前流行的爆炸头,即便不是被黑气包围着,这一身混乱的搭配,也足以让人认定——此人乃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是也。 爆炸头从他宽大的袖子里,抽出一把折扇,看样子是想要耍帅,却把扇子甩到了地上。估计这扇子不是他的,用起来很不习惯。不得不说,滑稽的穿着以及搞笑动作,却是缓解了不少紧张气氛。 他低下头,向下俯冲,身体还是那么柔软飘逸。他捡起地上的扇子,这次是用两只手慢慢地拉开扇面,对着自己扇了三下,身上的黑气吹散了,人也落到了地砖上。 现在的他,除了穿着和发型有些怪异之外,已经与其他人没有太大的区别了。他抬起头看着目瞪口呆的方文。 “你知道我最喜欢这份工作的哪一部分吗?”他说。 方文连他所指的工作是什么都不清楚,怎么会知道最喜欢的是哪一部分。但是看他的意思,好像没准备让方文给出答案。说这句话的目的,只是为他接下来的话做铺垫而已。这样做很让人讨厌。 “我就喜欢看着你们凡人,从身体里飘出来,然后不知所措的样子,真是百看不厌。”爆炸头说。 真的被方文猜中了,他果然是在自问自答。 “你是黑白无常,来抓我的?”方文对他的独角戏失去了兴趣,他有一大堆问题想问,实在有些等不及了。 “你看我黑吗?”他问。 “不黑”方文回答道。 “那,我白吗?” “不白” “那你瞎猜什么?”爆炸头摇着扇子转过身,古代私塾先生上身一样,“你们这些凡人,自以为什么都知道,一会儿举头三尺有神明,一会儿相信科学杜绝迷信,其实那些都只不过是一些故事而已,故事嘛,有真有假,但是关于我们的,绝大多数都是假的,完全是在丑化我们,那些编造故事的人,早就被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给抓起来下油锅了。” “那看来,下油锅是真的了。” “你别插嘴。” “好,你接着说。” “我说到哪里了。” “下油锅。” “下油锅算他们蒙对了,那只是众多惩罚方式的一种而已,就是历史上所有暴君的酷刑加起来,也不及我们的万分之一。而且现在时代在进步,凡人所犯的罪恶简直是五花八门,我们不跟着升级换代也不行啊。”他突然收起扇子,摆出一张认真脸,“这些慢慢你会知道的,我这次来是有任务的,别把正事耽误了。” 方文只当刚刚发生的是一个离奇的梦,没想到居然还有正事,他不禁笑自己,白日梦都做的那么有意义。 “你飘那么高,仰头说话太累。”爆炸头说。 “我还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下不来。” “你不用知道。”爆炸头伸手把方文拉了下来。 方文缓缓下降,虽然已经碰到地板了,但还是比那人高出一头,身高原因,这就没办法了。 “什么正事?现在可以说了吧。”方文问。 “有一股未知能量冲破束缚,飘散到世界各地,这股能量会对人产生影响,具体是怎样的影响,我也不太清楚,以前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 “什么未知能量,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人在地球上生存,会产生很多的垃圾、废气之类的有害物,我们在那里生存也是一样的,我们称之为废巫气,对你们有着不可预测的伤害。”爆炸头说,“所以,你要尽快找到那些被废巫气影响的人,尽量防止他们伤害对自己和周围的人。” “为什么找我,你自己怎么不去。” “这事就是你们人自己闹出来的,凭什么让我去擦屁股。而且这个人,就是你养父,是他把我们产生的废巫气,给放出来的,正所谓父债子还,”爆炸头说,“更何况你养父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你,就是为了让你把他把这件事摆平的。” 方文终于知道方启墨,为什么把财产都留给自己了。就知道他没有那么好心,原来留下这么个烂摊子。方文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我不干,钱我可以不要,我不会干这些事,不是有什么法师啊,道士啊,最差也还有些人有阴阳眼,你可以去找他们,把钱给他们,他们有本事,他们是专业的。” 方文有些着急,面对不可思议的问题,他自然也没有什么理性的答案了。 “你先慢点说,你最好先回头看一下,然后再回答我。” 方文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自己,还有显示器上的那条直线。方文明白他的意思,不答应那就死,万一他恼羞成怒,也许还会让方文下油锅,甚至还更残酷的刑罚在等着方文。 “看来我没有选择啊。”方文说。 “其实也不能全怪你养父,惹上这件事你也有责任。”爆炸头说。 第005章 新生 “我有什么责任,他的生意我从来都不参与。”方文说。 “我说的责任,是指你身体里的那颗心脏。”爆炸头说。 方文低头看了一下,觉得不对,又回过头,指着床上那具属于自己的躯体。 “那颗心脏怎么了?” “那颗心脏的原主人,死之前被废巫气击中,同时又被烈火炙烤,在那一瞬间,让心脏拥有了强大的生命力。”爆炸头说,“当然了,我刚才说过了,这事是头一次发生,我和你一样,很多事都不够明白。但是我知道,拥有那颗心脏的人,是做这件事的最佳人选。” “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认为这颗心脏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呢?” “我可没说你一定能解决问题,只是说你应该去处理一下,至于能做出什么样,谁也不知道。这颗心脏能在那样的环境下继续跳动,肯定有它的过‘心’之处。”爆炸头说,“至少你现在不怕我,不是嘛?” 方文一直用这一切都是在做梦的想法,来安抚自己,可是现在却越来越怀疑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确实不怕,现在的心跳速度,和与性感美女聊天时差不多。 “所以,你的意思是,活该我得心脏病,活该我配型成功呗。” “话不能这么讲,要不是你耍手段夺来这颗心脏,这个差事就落不到你头上了。你说是因祸得福也好,因福生祸也罢,总之福祸相依。” “行了,别拽了,我听明白了,那我具体该怎么做啊?”方文不知道耍手段的事,但是他了解方家的行事作风,这么容易就配型成功,一定是花了不少钱。虽然不了解事实的全部真相,但他心里用钱买命的结论,也足以让他承认,这是自己的责任。 “这些就要你在未来的工作当中,自己慢慢摸索了。我把这把扇子留给你,必要的时候,它也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它有什么用?” 爆炸头一阵狂笑,头发都跟着乱颤,“它有什么用?” 方文还在等着回答,这是扇子突然掉在了地上,那人又化作一缕黑烟。“有些事要看缘分。”这是爆炸头彻底消失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这时,方文好像可以控制自己了,飘到窗口,眼看着那人消失在空气中,自己却无能为力。分明还有那么多问题想问,转念一想,那人也未必知道。 方文低下头,看见楼底下一阵骚乱,医生和护士从医院门口蜂拥而出,还有几个病人拖着虚弱的身体夹在其中。 他们边跑边喊,没有内容,只是大声的尖叫,而且还不时地向后看。方文想飘出窗外看看怎么回事,但是又怕自己会被风吹走,只好静静的等着。 医生和护士后面紧跟着一团火,一团和人体一样形状的火,不,这不是人体形状的火,而是一个浑身着火的人。 为什么没人救他,医院难度没有灭火器嘛,你们都跑什么啊,方文急得要命,想要把心里的话喊出来,但他知道即使喊出来也没有用,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回头看着自己的躯体,看来只有回到自己躯体里这一个办法了。如果能够醒过来,也许还有时间可以去救人。 “方太太,对不起,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手术明明很成功,谁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医生说。 面对一条直线的心电监测仪,医院的主任医生只给出这样的解释。方太太悲伤得说不出话,除了哭泣,她似乎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别跟我们说什么手术很成功,你管这叫成功,你们这里是医院,不是殡仪馆。”司机老刘的话刚说出口,便意识到觉得自己的言辞过激了。方文的母亲听见这样的字眼,恐怕会更伤心。但说出去的话,没办法收回来,只能希望方太太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 “施医生的在哪,他怎么不来,他跟我说没事的,他说我儿子很快就会醒的。”方太太的声音微弱平稳,尽力控制的哭腔,让人听着更加心痛。 “他今天没来上班,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主任医生说。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帮她儿子做手术的医生突然失踪,一定不是什么好兆头,方太太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她冲进无菌室,趴在儿子胸口上,泣不成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着儿子的名字。 主任医生看了护士一眼,护士明白医生的意思,抬头看了一下时间。 “死亡时间……” “你闭嘴,我儿子没死,他没死。”方太太说。 医生已经开始宣告死亡了,方太太突然感受到了心跳,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感觉到了,不是悲伤产生的假象,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心脏跳动的力量。 心电监测仪显示屏幕上,那条直线像触电一样,跳了起来。医生还有身边的两个护士都交头接耳的说着,这太神奇了,明明都已经死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是方文发出的,那声音一点都不像虚弱的人发出的,比大马力摩托车启动的声音还要强劲。 刚才他们的对话,方文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他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灵魂飘了出去,然后遇到一个很奇怪的人,对他说了一堆更奇怪的话。梦的内容刚刚还清晰如画,可现在却只剩下些模糊的印象。 “别哭了,妈妈,我这不是醒了嘛。”方文说。 “妈妈这是高兴。” “高兴还掉眼泪。”方文伸手擦去了母亲眼睛上的泪水。 这个动作是下意识的,但是却让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怎么好像健康人一样,甚至比正常状态还要好,感觉身体里充满了力量,一点也不像刚换了心脏的病人。 方文试着坐了起来,没想到那么容易。他拉开被子,想要下床,却被他妈妈拦住了。 “你疯了,你才刚做完手术。不能随意走动。”方太太说。 “没事,我感觉很好,一点问题也没有了。” 方太太见他脸色红润,拉开被子的动作连贯流畅,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他的状态很不错。虽然有些疑惑,但最主要的还是高兴,所以一扫刚才的愁容,没有继续阻拦他下床。 虽然这件事很不正常,但是人们通常不会追究这种形式的不正常,他们只会对不幸刨根问底。医生也是如此,这是个奇迹,这是最后的结论。 方文走到窗边,旭日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舒展着身体,仿佛是要展翅高飞。 这是新的一天,这是新的生命。 每天都有人失去生命,每天又有人浪费生命,每天更有人在燃烧生命,但是生命在燃烧,可不是那么常见的。 方文恍惚记着,刚刚在梦里见到的最后一幕,他刚想要下去救人,那个人已经倒下了。身上的火苗,还在不紧不慢的烧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熄灭。他半信半疑的向窗下看,并不确定自己会看到什么,而事实上,他看见了,就在那个位置上有一堆散落的灰烬,还有不少在微风中飘扬。 看来,事情真实地发生了。 这个人是谁,他会是第一个被废巫气影响的人吗?难到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失败一次了。刚刚还在为自己的重获新生而,想到这里,方文的情绪瞬间低落了。 第006章 鬼扇 方文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而且他也没有做好承担这份责任的准备,对于一个刚刚换过心脏的人,还是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方文决定忘掉自己看到的事,就得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用这个健康的心脏去完成自己的下半生。 可是,当他转过身,看见了地上的那把扇子。他定住了,心想:看来逃避真的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梦里的事很显然已经影响到了现实生活,但即使他相信,别人也不会相信,所以这件事,必须是个秘密。 他假装漫不经心地向前走着,对所有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的人笑了笑,然后,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把扇子踢进了床底下,坐在了妈妈身边。 “主任,楼下出事了。”一个梳着简单马尾辫的小护士,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主任的脑袋在飞速地旋转,想为发生在方文身上的神迹,寻找科学的解释,他甚至怀疑,也许施医生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医术。小护士这么一喊,他才回过神来。 “小点声,病人才刚刚清醒。”主任说。 小护士对着方文轻轻地鞠了一躬,说了声对不起。方文刚想说没必要大惊小怪,可是,小护士抬起头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了一张恐怖的面孔,从小护士的脸上闪过,吓得方文忘掉了要说的话。 方文闭上眼睛,还能看见那张只剩下一半的脸,一颗眼珠由于失去了眼眶,在嘴角悬挂着,可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依然是刚刚那位面容姣好的小护士。 也许他的身体并没有恢复得像他想象的那么好,不然怎么会眼花呢,方文想。真的是眼花吗?楼下那具浑身着火的尸体呢,也是眼花吗? 这样一直猜下去也不时办法,必须要想办法查一查。 医生拉着小护士出去了,小护士回过头看了方文一眼,眼神有一丝不寻常,可是方文猜不透里面的意思。 在妈妈的监护之下,方文是不可能离开病房的。他必须先把母亲支开。 “妈,我有点饿了。”方文说。 “知道饿是好事。”司机老刘抢着说。 “妈去给你叫点吃的。”方太太说。 “我不想吃外面的东西,想吃家常菜。”方文说。 “行,我这就回去,给你做。” 方太太和司机老刘走后,方文去到洗手间,脱掉自己的病号服,果然如他所料,刀口不见了,一点也看不出手术的痕迹。 他更加确信,自己身上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如果他足够疯狂,就会拿把刀,插进自己的身体,看看会不会愈合。也许会愈合,但一定免不了疼痛。 不过,幸运的是,脸上的那道疤痕还在。胡子几天没有修剪,比以前茂盛了许多。他突然想到,去寻找解释之前,最应该先找到的,就是那把据说能帮上忙的扇子。 那人留下的扇子,应该不是凡物,一定是有灵性的,不知道它会不会因为刚才那一脚而生气。 他赶紧转回病房,趴在地上,在床底下找那把扇子。 方文的手指刚要碰到它,它就向后移动一点。它果然生气了。方文向前进一点,它就向后退一点。 “你还挺有脾气的,现在我是你的主人,你知道不,听话,来,过来。” 它不但没有过来,反而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摇动着扇尾,分明就是在气方文。 方文从床底下退了出来,扫掉身上的土说:“还跟我卖萌,我还不愿意要你呢,你知道不,好嘛,我这还来了个热脸贴了冷‘屁股’”。 这时,扇子从床底下飞了出来,扇尾上挂着黑色的穗。它飞到方文面前,扇面徐徐展开。 纯白的扇面,上面用黑色字体写着一首小诗: 万年古树不是妖, 繁枝茂叶齐山高。 极阴酷寒生此木, 日月不见自逍遥。 叶养蚕丝成扇面, 拔根做骨皮炼胶。 开合自有乾坤在, 此乃阴阳扇一条。 还没等方文读完,它就又转到另外一面。 这一面白底黑字:阴阳扇。 “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你呗。” 它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方文竟然有一种被羞辱了感觉。虽然你比较有灵气,但也不至于这么瞧不起人吧,要知道我现在是拥有一颗蕴含着巨大能力的超强心脏的人啊,我要是会写诗的话,也一定要给我的心脏写一首,那样应该会比较酷,方文心里这样想,但是没有说出来。 “那你走呗,又没人拦着你。” 阴阳扇缓缓的摇动着,像是有什么说不出的苦衷。 “走不了是吧,和我一样被那人坑了,对不对?” 方文左右看了看,如果有人看见他在和一把扇子对话,一定还会被塞进核磁共振仪里检查一下脑袋。 “你不用回答我,我都懂,对你来说配合我是工作,对我来说是做工,而且还是做苦工,算了,走吧,我们一起去找找线索。” 方文穿着病号服,在医院里到处走很不方便,更何况现在外面有很多人在等着采访他,隐蔽很重要。 他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这个楼层属于vip病房,记者们很难混进来。这时,恰巧一位病人家属从门前走过,方文一伸手把他拉了进来。 话都还没来得及说,方文就开始脱自己的病号服。 那位病人家属抱起肩膀说:“你想干什么?” “你这身衣服多少钱。”方文说,“我出十倍的价钱,你把衣服卖给我。” 病人家属应该是看过不少电影,大概猜到了方文此时,应该是面临着什么紧急情况,立即同意把衣服卖给他,不过要二十倍,一共五千四百八十四。 方文没办法,只好把钱给了他,还好他母亲给他留了点钱。那人身上只剩一条红内裤,但是只顾着数钱的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方文换上便衣之后,把扇子揣进外套的内兜里。扇子对他的这个行为非常不满意,但也没有阻止。 方文从电梯出来,低着头,尽量不让别人看见。 医院又恢复了平日里繁忙的景象,丝毫看不出这里有浑身着着火的人跑过的痕迹。方文特意看了一眼在楼上观察到的倒地位置,可以灰烬已经不在了,只是地上还有燃烧过的痕迹。 方文绕着医院一楼,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保安室。他想,监控里应该录下了刚才发生的事。如果能够证实他的所见,也许能够省掉犹豫和猜测,让他下定决心。 从监控室窗前走过的时候,他看见里面站着一老一少两个警察,正在调监控录像。 看来可以确定,真的有人被烧死了,而且惊动了警察。烧死的那个人会是他杀,还是自焚,又或者有更加不可思议的可能。 第007章 监控 监视器的显示分辨率很低,而且方文站在保安室外面,透过玻璃只能看到非常模糊的画面,警察和保安的对话也只能听个大概。 “这是我们医院的停尸房,这里的这个门,就是殡仪馆的人,到这取尸体的时候走的,平时都是锁着的,从外面根本打不开。”保安指着监视器对警察解释道。 “那个人是怎么进来的?”老警察问。 “我保证再过几秒钟,你就会觉得,实在不应该管那个东西叫人。” 显示器的屏幕上有了变化,似乎是由于停尸间内,空气里水分子温度急剧上升,导致摄像头好像湿了一样。画面效果更加模糊,但画面里即将的东西,即使是4k超清,也同样无法辨认到底是什么。 方文听见“我的妈呀!”,声音是小警察发出的。老见过世面,没有像小警察那样失态。 “这是人吗?浑身着着火,还跟没事人似的。”保安说。 老警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继续盯着屏幕。 那个“人”拉开了一个陈尸柜,手指轻轻在尸袋上轻轻一点,火焰从那个位置扩散开来。不一会儿,黑色的尸袋被烧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虽然已经画过妆,但样子还是非常的阴森恐怖,尤其是在画质很差的情况下。尸体的胸膛有一道长长的裂口,用贴近肤色的线做了简单的缝合,看样子像是死在手术台上的,而且做的是开胸手术。 那个“人”顺着断口,把手伸进尸体的胸膛,把胸骨掰向两边。朝里面仔细地看了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从他接下来的反映看,一定是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他愤怒地将陈尸柜拉了出来,铝制的陈尸柜砸在里水泥地上,发出剧烈的响声,与此同时,尸体燃烧了起来。火势凶猛异常,几乎是一瞬间,尸体便化为灰烬。 那个“人”突然一个转身,应该是停尸间的门口有动静。这时,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方文甚至以为是监视器的画面抖动。 那个“人”的心里突然出现一团火,紧接着便把那团火,扔向了门口。 “门口的那个人是谁?”老警察问。 “就是死在医院门口的那个人,是我们医院的外科医生。”保安说。 “把他的名字告诉我。” “他叫曹星。” “记下来。”老警察对小警察说,“你去找别的医生问问,看看他最近都收治了那些病人,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现在就去。” 小警察好像还想在这里,继续观摩这份灵异监控视频,可是老警察的话他又不能不听,只好收起笔记本离开了。 小警察出来的时候,方文立马站直身体,装作自己只是路过而已。他认为凭借自己的卓悦的演技与小警察稚嫩的眼力,应该不会有什么破绽。 小警察从他身边走过,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只顾着感受自己的委屈。 监控画面里已经没有什么新的内容上演了,那个“人”扔出一团火之后,在画面里停了一会,也许是在说话,但由于脸上燃烧着火焰,所以也没有办法看出他的嘴有没有在动。不一会儿,他就从进来的地方离开了。 “把视频拷给我一份,然后把原件删掉。”老警察说,“千万不能流传出去。” 老警察的语气凝重,不容有人反驳,保安即使明白所谓的民众知情权,也不敢违抗警察的命令,况且这件事非同小可,他还是比较相信警察的判断力。 保安在老警察的监督下,把视频原件删掉了。方文这才明白老警察为什么把小警察指使走了,小警察看样子毕业没多久,应该还有不少美好的幻想,也许会在心里,将老警察的行文定义为滥用职权,那样的话对老警察来说,也许会些小麻烦。 “带我去停尸房看看。”老警察说。 保安拿起对讲机,把他的同事叫过来,帮忙看一下,自己则跟着老警察去往地下室的停尸房。 方文如果跟在他们后面,即使再怎么小心谨慎。也有可能被这位有多年办案的经验老警察发现。所以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直接走在他身边,不隐藏就是最好的隐藏。毕竟停尸房又不是只有警察才可以去。 但是,当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他妈妈应该快从家里回来了。现在必须赶回病房才行,对于这么大的秘密,再小心也不为过,他只好放弃这次探险。 老警察和保安一起来到停尸间,虽说这里是案发第一现场,但由于案件的特殊性,为了不让社会产生舆论与恐慌,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没有对现场进行封锁,连取证调查都是小动作。 陈尸柜还在停尸房的中间斜摆着,医院没人敢碰。老警察带上手套,拿出一个透明的取证袋,用镊子夹了一点灰烬放到里面。 保安看着他,觉得自己像是在电影里一样,突然有点小兴奋,本来进到这里的时候还有点害怕,现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特殊的自豪感。 “这就是那个“人”进来的地方。”保安指着停尸间的后门说,“你看这门都成什么样子了,比气割还厉害呢。” “以前干过焊工?” “十多岁的时候学过。” “气割能割成这样吗?” “没有,气割的边缘会比较整齐,不可能这样。” 即使这个不能说明问题,那么铁门边缘的手掌形状的缺口,绝对可以证明,这绝对不是什么气割或者任何人为手段造成的。因为这根本是,那个“人”用身上的火烧成的。 保安仔细端详着,足足有三厘米厚的门上的缺口,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得不承认,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一些恐惧。说不清恐惧什么,但总觉得这世上,如果存在这样一个东西,对普通人来说,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无意间从缺口望出去,看见一辆黑色的suv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之后,走下来四个穿着和车子同样颜色衣服的人,其中一个拎着一个银色工具箱,速度极快且不慌乱,走到门前仅用了半分钟就将铁门拆了下来,装进了车里。 保安回头看了眼老警察。老警察当然不觉得惊讶,因为这些人就是他的手下,这是他交代的任务。 “你是警察吗?”保安说。 “我刚不是给你看证件了吗?” “我好像没看吧。” “好,你过来,再给你看一下,这次看仔细一点啊。” 老警察微笑着把手伸进外套里面,突然抽出一把枪。保安根本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老警察从保安的身上迈了过去,然后蹲了下来,说了句“我这是为你好”,将扎在保安脖子上的注射子弹拔了下来。 这时小警察也来到了停尸间,看到躺在地上的保安,他丝毫没有觉得意外,因为这就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事情办好了吗?”老警察说。 “好了,我再中央空调里都放了药,只要他们的精神稍有松懈,也就是他们不工作,准备说闲话的时候,就会睡着,然后睡一觉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老警察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保安,告诉小警察把保安送回去,他则从停尸间的后门走了出去,和那四个人一起离开。 第008章 初现 保安室内。 保安从桌子上醒了过来,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脖子上还有刺痛感,他摸了摸脖子后面,好像有一个小小的硬点。他找到一面小镜子,清楚地看见,那是一块微小的血痂。 他根本没有在意,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消除了一部分记忆。 他只希望自己睡觉偷懒,没有被队长看见。他擦掉桌子上的口水,继续认认真真的注视监控器。 监控器上,一名警察从正门走了进来。他觉得自己身为保安,和公安系统对接的事应该属于自己的工作范畴,于是赶紧跑到门口去迎接。 他三步并两步的来到了警察面前,别别扭扭的敬了个礼。 “你好,警察同志,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保安说。 “是你报的案吗?” “报案,我没报过什么案呢。” “今天保安室是你值班吗?” “是啊。” “那怎么会不是你报的案呢,电话是从保安室打出去的。” “怎么会呢,我一直都没离开过保安室,而且也没打过电话,没什么事,谁敢打报警电话啊,在说小问题我这个保安就解决了,怎么能老麻烦你们呢。” “你慢着点说话,不用害怕,不管是谁报的案,我都得去看看。” “去哪看看。” “去地下室的停尸房。” “那里能有什么事,难道那里还会有命案吗?” 报案紧张的时候,会情不禁地想要说笑话,但效果不是很好。 “别废话,赶紧走。” 保安刚要领着警察去停尸房,不知道怎么回事,脑袋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一个他以前不会注意到的细节。 “等一下,让我看看你的证件可以吗?”保安说。 “可以啊,你这个保安很专业嘛。” 保安摸摸头傻笑了一下,自己也纳闷怎突然变得这么专业。警察掏出证件,双手举着交到保安的手上。 保安接过来,前后左右,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也没看出什么问题。 “给你吧,我带你去。”保安说。 “没问题吧?” “没问题了,我带你过去吧,”保安一边走一边问,“你说有人报案,报案的人是怎么说的。” 这个问题刚问出口,保安突然觉得自己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以前他可没这么多问题。 “他说,停尸间里闹鬼了,一般这种停尸间闹鬼的事,都是报案人员自己胡思乱想,我们也很难当真,但这次我们听到电话里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不像是一个人的问题,所以就赶紧过来看看。” 转眼间,两个人来到了停尸房门口。 保安找出钥匙,打开了门,进去之后按了开关,白炽灯发出嗡嗡嗡的声音,闪了几下才亮。 停尸间没有什么特殊的结构,一眼就能看个通透,根本没有任何异常现象。当然所谓闹鬼,都是在不经意间对人产生影响,有人专门找的时候,反而很难发现。 警察在停尸间里饶了一圈,甚至还把耳朵贴在陈尸柜上听了听,也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后门完好无损的在那里锁着。 “你知道,我可以因为这件事把你抓起来吧。”警察说。 “真不是我报的案,我刚才睡着了一会儿,会不会有人进到保安室,然后报的案。”保安一听可能会被拘留,就顾不得上班睡觉这点小问题了。“我们去看看监控,看看是谁打的电话。” “好,这是个好办法。” 不时,两个人来到保安室,保安按照警察所说的报案时间,调出了监控室的视频。 “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警察说。 “这不可能,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保安说,“这不可能。” “跟我走一趟吧。” 方文往回走的时候,把耳朵打得很开,可是居然没有人在讨论停尸间的事,当时那么多人,亲眼看见有人被活活的烧死。怎么可能这么安静,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难度这种事对这间医院来说,这么稀松平常嘛? 回到病房之后,换上自己的病号服,躺到床上。没过几分钟,方太太就推门走了进来。 “饿坏了吧,快来尝尝,好久不做饭了,不知道现在手艺怎么样。”方太太说。 方太太打开保温饭盒,香喷喷的蒸汽瞬间充满了整间病房,盖住了医院的味道。方文贪婪的闻着,像是即将要品尝人间珍馐一样。 “好久没吃您亲手做的饭了,小时候的味道,我到现在还能想起来呢。”方文觉察到母亲的脸色有些不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紧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别多想,我就是突然想到小时候而已。” “我嫁到方家以后,你方叔死活都不同意我下厨,什么事都必须让佣人干,即使我自己想要为你们做点什么,他也会认为那时一件很丢脸的事。”方太太说,“妈妈对不起你,我了解你,当初如果依着你,死都不会让我嫁到方家的,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方太太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她忽然想起以前的许多事。 方文放下手里的饭盒,拉起母亲的手。他当然了解母亲的苦心,也许自己可以为了尊严放弃一切,但对于母亲来说,却没有什么比儿子的性命更重要。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您当初还不是为了救我,才选择嫁给方启墨的,您一定也受了不少委屈,我怎么会怪您呢。”方文说,“况且现在他也已经死了,还把财产都留给了我,我们娘俩的日子以后就好过了。” 方太太渐渐停止了哭泣,看着自己的儿子健健康康的生活到如今,所有的苦都没有白吃,其实在心里,她觉得更对不起的,是方文的亲生父亲。 “你怪我也没关系,那是我该受的,但是只要能让你活着,即使你恨我,我一定会那样做的。”方太太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坚定,眼神沉稳,就好像预见了类似的事情,一定会再一次发生一样。 方文听到母亲这么说,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害怕。他心里的秘密,一定不能和母亲讲,不能让她担惊受怕。自己要做的事会有很多未知的危险,如果让母亲知道的话,每天担惊受怕,就再也别想睡一个安稳觉了。 “不会再有什么事了,我们的坏运气都用光了。”方文说,“您放心,从尽往后,我一定会好好孝顺您。” 方太太忽然想起在病床前哭,是非常不吉利的一个说法,于是她擦了擦眼泪,很努力地笑了笑。 “我去给你洗点水果。”方太太说。 方太太拿起一盘水果就出去了。被推开的门,正一点一点地回到原位,就在门要关上的那一刻,伸进来一只血红色的手,抓在了门上。 第009章 点燃 方文正在把玩那把扇子,根本没有看见那只手。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只手,又缩了回去。 紧接着,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声音急促响动大,很没有礼貌,不像是查房的医生。 即便如此,方文还是说了声请进。 走了进来的人,穿着白大褂,头上戴着帽子,嘴上戴着口罩,看不清是不是主任医生。 这种武装到牙齿的穿着打扮,难免让人心生疑窦。方文已经在考虑,是否应该提高警惕。 今天经历那么多奇怪的事,方文想,会不会是帮他做手术的那位施医生。方文从醒过来就没有见过他,难道是因为抢心脏的事被医院处罚,现在偷着回来不想让院方知道,所以才把捂得这么严实。 “我现在感觉很好,不用打针,也不用吃药。”方文说。 “我们两个人中,好像我才是医生吧。” 方文没听过施医生的声音,也没法判断,只是这个语气,不是用来对待他这个级别的病人的。即便如此,方文也没有确定这个人是否有问题,还以为这仅仅是一位有仇富心态的医生,直到他看见跟着进来的护士。 这次方文认得,她就是那位会变鬼脸的护士。她和这位医生什么关系?方文浑身都紧绷了起来,并且可以非常明显地感觉到,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了。这难道是某种预警? 方文把手里的扇子握得紧紧的,心里默念,如果你真有本事,现在就是你表现的机会,不要在装矜持了。 “今天早上的医生呢?他对我的病情更了解一些。”方文说。 “他临时有事,放心,你的病例我看过了,”医生说,“我也很想亲眼见识一下,起死回生这样的神迹。” “算不上什么神迹,最多算是个意外。而且还不见得是件好事。”方文说,最后几个字的声音弱不可闻。 护士弹了弹手上装满透明药水的针管,然后抬起方文的胳膊。方文没道理拒绝,毕竟他是病人,而她则是为精心照顾着自己的护士。 针扎进了方文的血管里,白色的药剂和红色的血液在血管里交汇、融合。 护士把针拔出来之后,并没有离开,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等待般站在床边。不一会儿,方文感觉到异样。 “你给我打的什么?我怎么有点晕呢?”方文的声音有些恍惚。 “这是很正常反映,一会儿你就会睡着,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护士说,“我也是为你好,不打点麻药,你怎么能忍受得了掏心的疼痛呢?” 方文只听清了“掏心”两个字,并没有明白她的准确意思。 “刚才听你说话的意思,好像不太喜欢这颗新的心脏,”医生说,“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就把它拿走吧。” “把什么拿走。”方文努力地保持清醒,声音比刚才还要微弱,眼睛也变得有些朦胧。 “心脏,因为它原本就是属于我的。” 方文迷迷糊糊的回忆起,他从梦里得知的,关于这颗心脏的来历。难道他就是那颗心脏的原主人,那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不死怎么会把心脏捐出去呢? “你是谁?”三个字刚出口,方文就晕了过去。 那个人摘掉口罩,去掉帽子,露出被烈火焚烧过的恐怖面孔,那样子实在让人难以承受,即使方文刚才没有晕,现在也会晕的。 “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我就是那位被你偷取心脏的人。”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他握紧双拳,浑身的能量随时都可能爆发。方文在这个时候昏迷,无疑加重了他的愤怒。 这时,他的眼睛生长出一簇蓝色的火焰,刚开始只是一个小点,好比空旷的山洞里的一堆篝火。火势渐渐增强,直至充满了整个眼球,继续蔓延到脸上,在到全身,身上穿着的只该属于白衣天使的白大褂,被烧成灰烬。 每一个毛孔都在冒着的火,丝毫没有燃尽的迹象。身上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全部被火烧伤,看不出是几级烧伤,但绝对不会有比这更严重的伤情了。 胸膛已经被掏空,所有的脏器都已消失不见,看来除了这颗心脏之外,他还有很多的债要讨。 即便是铁打的心脏,看到这样的场面估计也会心跳加速吧,可是明明已经昏了过去,心脏跳动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反而跳动得更加有力,像打鼓一样,屋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方文突然感觉到有一股血,冲上了头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假医生和鬼护士都吃了一惊。 方文吃惊的看着浑身着火的人,还有身边的护士,足足用了三秒钟才搞清楚状况。虽然麻药对方文没有起作用,但方文的身体毕竟不是只受心脏控制。这样的场面,足以让他的大脑宕机三次,只不过每次都有心脏为他重启而已。 “你就是停尸房里的那个人?”方文说。 方文在监视器里看到他的时候,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赤鬼。没想到能和屏幕里角色面对面,而且是“恐怖片”里的演鬼的那位,更重要的是这个鬼,还是本色出演。 “你见过我。”赤鬼说。 “我看见你把一具尸体烧成了灰烬,为什么,他都已经死了。” “这就要问你了。” “问我?” “那颗心脏明明是移植给他的,怎么到了你这里?”小护士突然插了一句嘴。 显然这位假医生寻找心脏的线索,就是这位小护士给的。看来浑身着火的怪,比只剩半个脑袋的鬼,道行要高一些。 “他手术失败了,所以就轮到我了。”方文说。 “真的是这样吗?”小护士说。“我知道的可不是这样。” “别和他废话了,赶紧把我的心取出来。”赤鬼说。 赤鬼突然翻开手掌,五个手指蜷缩着,指着天花板,手心里瞬间出现一团火。方文被这精彩的近景魔术震撼倒忘记逃跑,目瞪口呆的注视着那一团未名之火。 也许赤鬼是为了增加戏剧效果,也许他怕速度太快手上的火会熄灭,又或许他对自己的表演很有信心,甚至把他自己都给迷住了,所以他才会让那只燃烧着的手,慢慢地翻转过来,缓缓地向下,直指那颗属于他的心脏。 方文终于回过神来,想要滚下床,却被小护士狠狠的按住了肩膀,不知道身材如此瘦小的小护士,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量,可以让方文丝毫不能动弹。现在方文终于明白,赤鬼为什么那么有自信,可以随便增加戏剧效果了。 那只手上的火越来越旺,距离方文的胸膛也越来越近。赤鬼还在慢慢地折磨着他,也许他认为不这样做,就算不上是对自己实力有信心的反派。 方文感觉到胸膛被炙烤,丝质的病号服,已经开始受热收缩。蓝白相间的颜色也开始变深,变紫,变黑,开始冒出淡淡的烟。 温度在慢慢升高,逐渐接近衣服的燃点。 第010章 鬼哭 方文不住地挣扎,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胸口温度越来越高,他似乎闻到了烧焦的气味。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一直攥在手里的阴阳扇有了动静,像是要挣脱他的束缚。不会是害怕了要逃跑吧,方文想。 方文越怕手攥的越紧,阴阳扇用尽全力才得意挣脱。从被子底下钻出来,飞到赤鬼后面,在赤鬼的头顶上打开扇面,轻轻地扇了三下,赤鬼身上的火,一瞬间就都熄灭了。 赤鬼很诧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一次燃起身上的火。阴阳扇再一扇,又灭了。 赤鬼顺着起风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那把小扇子,气急败坏地和阴阳扇再病房里,开始了激烈的追逐战。 赤鬼从床头追到床尾,又从床尾追到床头,绕着方文的病床,足足追了半个小时,累的气喘吁吁,几次三番想要燃起火焰,但是都被阴阳扇熄灭了。 小护士也放开了方文,加入抓扇子的队伍,但也同样无济于事,有句俗语叫做傻狗撵飞禽,用来形容这个场面,在合适不过了。 方文躺在床上,开开心心的欣赏这场滑稽恐怖秀,都忘记了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逃跑。 “别追了,你追不上它的。”方文说。 “这是什么东西,气死我了。”赤鬼双手撑着膝盖断断续续地说。 “它叫阴阳扇,有一首小诗就是讲它的,估计你没听过。”方文说,“要不要我背给你听一下。” “我也不想听,我现在就想烧了它。” “可惜啊,你没这个本事。” 阴阳扇虽然不待见方文,但显然也不能让他死。明白这一点之后,方文的心里有了些底气,也就没那么害怕这个“点火怪”了。 阴阳扇悬在赤鬼的头顶,还敲了一下他的头,分明是在挑衅。 赤鬼抬头扫了一眼阴阳扇,无奈地坐在地上哭起来。 他哭的有些突然,让方文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刚才还是要杀人掏心的大魔头,现在怎么像个小姑娘一样,坐在地上哭起来了呢? “我活着的时候,任劳任怨的工作,每天被那些资本家欺负。为了那个该死的钻井平台对了性命,还被人把内脏都掏走了。”赤鬼说,“没想到我却奇迹般的复活了,而且还能多了这个浑身着火的本事,还能把手上的火球打出去,我以为我终于可是不受别人欺负了,终于到我横行霸道的时候了,可是没想到,却还要受这把破扇子的欺负。” “你起来,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小护士说,“不能用火,咱就用刀,哭什么哭。” 赤鬼站了起来,对着小护士怒目而视,一副要发作的样子。小护士吓得直向后退,撞到了门上。 赤鬼这次出手没有犹豫,一团未名之火,直接砸在了小护士的头上。小护士一下子被烧出了原貌。 小护士像疯了一样在病房里乱撞,双手无助的在空中摇摆,不敢碰触燃烧着的头,连接眼珠的那根肉筋被烧断了,眼珠掉在地上滚出很远。 她仅剩的半个脑袋,还在燃烧着,有了火焰的装饰,她的样子似乎没有那么恐怖了。小护士倒下的时候,脸上的皮肉已经烧尽,只剩下头骨还在艰难地维持着微弱的火焰。 “你不可以命令我,”赤鬼对着小护士的尸体大喊,“敢说我没出息,这个结果是你自己找的。” 虽然小护士早就已经死了,但是即便鬼,最好还是不要得罪赤鬼这样的东西,否则连鬼都做不成。 赤鬼转过身来,面对着方文,虽然他的脸上,很难看出表情,但加上那一声叹息,竟然真的让人感觉到他很委屈。 “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赤鬼说,“我想不通,我不是已经死了吗,你看我的样子,你看我这腔子里,什么都没有了,我怎么还活着,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急得我当时在平台上,我去扳平台上的手动闸门,结果平台突然爆炸了,我浑身是火,然后我就晕了过去,接下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赤鬼说,“我醒来的时候是在炼人炉里,炼人炉刚开火没一会儿,我就醒了过来,在里面使劲的敲打,工作人员都吓坏了,但是他们还是颤颤兢兢地打开了炼人炉的门,把我放了出来,然后我就迷迷糊糊的走回了医院,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医院,像是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一样。” “那你为什么要到停尸房去啊。” “那个小护士告诉我,我的心脏被人拿走了,安在了别人的身上,最开始说是那人手术失败死了,尸体在停尸房,然后我就去找。后来才知道在你这里。” “那你为什么要烧死那个无辜的医生?” “你说当时在门口的那位?” “对。” “小护士告诉我,那时给我做手术的医生,就是他把我心偷走的。” “应该是你家属同意捐献了吧。” “我不管,我没同意。”赤鬼说,“死了也就罢了,现在我又活了,他们就得给我还回来。” 赤鬼的情绪如此反复,状态也是迷迷糊糊的,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是不是都是小护士跟你说的。”方文说,“她告诉你应该这么做的,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你被她利用了,她想利用你除掉我,并不是为了让你重新拥有心脏,”方文说,“即使我现在把心脏给你,你也没办法复原了。” 赤鬼摸了摸头,好像这些信息对他来说有些难以处理。他觉得方文说的有道理,可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被小护士利用了。 “她为什么要除掉你。” “因为如果她不除掉我,我以后可能会除掉她。” 方文猜测,一定是小护士被废巫力影响,然后她听见了自己和那个古怪爆炸头的谈话,知道了这颗心脏的作用,想来个先下手为强。 方文将他那个奇怪的梦,还有和现实生活颇为凌乱的联系,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赤鬼。 对赤鬼复述的时候,方文才意识到那不是梦,其实那是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身体。母亲还有那些医生看不见,但是被废巫气影响的小护士能看见,那个时候她可能就已经在想,如何除掉方文了。 “那他没说我有什么用吗?” 爆炸头确实没有说到这一点,他甚至不知道李立李队长还会复活。但是方文觉得赤鬼是个人才,应该拉他入伙,以后应该会有用。 只是赤鬼有些喜怒无常,随时都可能着火,想要完全掌控可能有很大的难度,况且,他们要做的是好事,他这个长相真是令人咋舌。 “他说,你命中注定要跟着我一起拯救世界。”幸好方文没有以貌取人的习惯。 第011章 调查 “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拯救世界的人吗?”赤鬼说,“说我是毁灭世界的还差不多。” 赤鬼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毕竟他刚才还是个“赤裸裸”的反派。一张严重烧伤的脸,再加上永远无法缝合的胸膛,心胸可容江河的人,恐怕也很难接受这样的怪物,出现在生活中。 “人不可貌相,再者说,我听你说的意思,你生前是一个很好的人,为什么现在就非要敢坏事呢?”方文说,“难道就因为长了一张反派脸,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我要帮你。” “你怎么帮我?” “帮你融入社会啊。” “别扯了,我这样的怎么融入社会。” “你这一身的本事,不愁没办法融入社会。” “我这是一身作恶的本事,除了杀人放火,我想不到别的。” “杀人可以杀坏人,放火可以烧邪魔,这些都算是好事啊,”方文说,“行了,你就不用管了,我一定帮你把这件事搞定。只要你控制好你的情绪,别动不动就发火,我就知足了。” 即使是赤鬼,也听懂了“发火”这个词,在这的双关含义。 “那好吧,反正我现在这个样子,也回不了家了,我以后就跟着你了。”赤鬼说。 “太好了,有了你,我们的战斗力又增强了一大截。”方文说,“来,小阴阳扇,你过来,我们三个合个影纪念一下,拯救世界小分队正式成立。” 另外两个“人”极不情愿的走到方文身边,一起拍了个自拍。 “这个要是发到朋友圈上去,还不得把微信的服务器给刷爆了。”方文说。 “不会的,他们都会以为这是p的图。”赤鬼说。 “行啊,大叔,p图你都懂。” “懂一点点。”赤鬼说。 “那我就发了。”方文打开手机的朋友圈,长按相机图标,“这就是我让你融入社会的第一步:融入朋友圈。” “现在我们是一伙的了,我能看看你的扇子吗?”赤鬼说。 “你先问问它,我管不了。”方文说,“等一下,你先把那个护士的尸体处理了,等一下我妈回来了,对了,洗个水果怎么洗了这么久。你没有伤害她吧。” “怎么会呢,我即使做坏人,也不会做那种事。” 这时方文听见了走廊的脚步声。 “应该是我妈回来了,快,你们两个躲进洗手间里面去。”方文说。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最后还是躲进了洗手间。 “尸体。”方文低声地喊。 赤鬼紧忙回身,把护士的尸体也一起拉了进去。 病房门打开的时候,门口站着方太太,还有两位警察。难怪去了那么久,原来是遇到警察了,但警察都和她聊了些什么呢? “我们已经请示过医生了,医生说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可以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别说是回到几个问题了,就是陪你们去趟警局都没问题,方文想。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两位警察,确认不是在保安室见到的那两位。 方太太不清楚警察的目的,但隐约觉得这件事和郝管家有关,那也就是和小文的心脏有关。她并不清楚那天郝管家都做了什么,但他知道郝管家是一定不会害小文的。 “你们问吧,但是不要太久,他需要休息。”方太太说完,把水果放下就出去了。 警察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理解,才从走廊里进入病房。 “方先生,您好,我叫童野,是负责郝长山的案子的警察。”童警察说,“这时记录员小张,你不用紧张,我只是随便问几个问题。” “你问吧。” “你身体里的这颗心脏本来不属于你,你知道吗?”童警察说,“这句话我自己听着都有些别扭。” “不用别扭,这颗心脏本来就不属于我,但是我想我们说的不是一个意思,对吧。” “方先生果然是聪明人,”童警察说,“当然,如果不是聪明人,怎么会想到那么复杂的办法,来让自己活下去呢。” “童警察,我实在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好像从第一个问题开始,就已经把我认定为罪人了,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谈下去了。我要见我的律师。” “所以你是承认了?” “承认什么?” “承认是你指使郝长山,杀掉本该接受移植的病人,然后把那颗心脏让给你。我说的没错吧。” 童警察突然表现出了很强势的态度,或许他以为这样方文会紧张,进而导致无意间说露什么。 方文在这之前,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心脏,是用钱买的。没想到郝管家竟然为此背上了人命案,而且现在他竟然也成了嫌疑人。“这只是你的主观臆断,你身为警察,说话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童警官从兜里掏出一只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是那个施医生给我出的注意,让我杀了那个病人,然后心脏就可以给小文了,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我实在不忍心,而且,他们方家对我很好,从来没把我当外人,我临死之前如果能做成这件事,也算是报恩了。反正我就剩两个月了,在哪过都一样。” 童警察拿起录音笔,按下了暂停键。神态动作都充满了自信,好像那段录音就能把方文送进监狱一样。 刚才播放的是郝管家的声音。方文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郝管家明明已经说了,是那个施医生出的注意,童警察怎么会找上自己呢。 “我真的不知道是这样的情况,要不然我是不会同意的。”方文说,“况且,这里面说的很明白,跟我没有关系,我完全是被蒙在鼓里的啊。” “你先别急着,我这还有一份。”童警察按了一下快进,然后按播放。 “没错,我是想要这次手术机会,但是怎么可能为了这个,就去教唆别人杀人啊?我是医生啊,医生是救命的不是索命的。我一点都不知道他要这么干,他当时叫我准备手术,我以为他砸了大价钱给医院,这世道这种事不稀奇吧,但是我真没想到他会去杀人。这跟我一点关系没有,不过你想啊,方文是谁啊,那是方家的继承人,别说是个心脏了,就是浑身上下换一个全套,也有人能给他弄来。这你怎么都不明白呢。” 录音笔又一次停止了,童警察看着方文说:“现在听明白了没。” “明白个屁。所以你信他,不信郝长山。” “我没法信郝长山。” “为什么?” “因为他死了。” “你说什么?” “我说,他死了,”童警察说,“你说,像不像是畏罪自杀呢,你别告诉我,他是为了保护施医生去死的。” 方文顿时无话可说。 郝管家当然不会为了保护施医生去死,但是,郝管家毕竟杀了人,而且是个无辜的人,甚至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 这种罪恶感是能够吞噬一个人的,更何况是像郝管家这样善良的人,但是,童警察是不会相信这个理由的。 记录员小张站了起来,手捂着肚子说:“对不起,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真没出息。”童警察看了一眼方文,毕竟是方文的病房,这样的问题还是要主人家同意才好。 “去……”方文第二个字还没等说出来,突然想起阴阳扇和赤鬼,现在正躲在厕所里呢,还有一具无头尸体。 他刚想反悔,可是小张听见“去”字的时候,就已经飞奔向洗手间,像一阵风一样,根本来不及阻拦。 第012章 阎王 方文已经准备好要捂起耳朵,迎接那一声尖叫了,但他等来的却只是一阵抽水声。小张出来之后,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根本不像受到什么前所未有的惊吓。 难道,赤鬼和阴阳扇从窗户出去了,这里可是十六楼啊,而且尸体要怎么爬出窗户,方文很纳闷。 “该问的都问过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童警察说。 “如果你有足够的证据,就起诉我,如果没有,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好嘛。” 童警察没有回答,但他关门的时候露出的笑容,清楚的表示,自己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方文了解钱的力量,即使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凭借他现在的实力,也是可以全身而退的,更何况这次真的和他没有关系。 “你们出来吧,警察已经走了。”方文对着洗手间喊,他不确定里面是否有人听着。 洗手间的门打开了,他们两个果然还在里面。 “你们怎么办到的?”方文说,“小张怎么没发现你。” 赤鬼还没来得及回答,方太太就推门进来了。方文太急着知道他们没被发现的原因,都忘了妈妈还在门口等着。 他们两个赶紧又退回洗手间,幸好没被方太太发现。 “郝叔叔去世了,您怎么没告诉我。”方文问。 “到底还是没瞒住你,妈知道你和郝叔叔关系好,怕你一时间接受不了,更何况你现在的身体状态。” “我没事。我要说多少遍你才信。”方文的声音有点高,他实在不愿意相信郝叔叔去世的事实,“您知道他为了我杀人了吗?” “我不知道,他当时和我说,让我相信他,他会处理好的,我也没多问。” 方文知道,即使有机会让郝叔叔在重新选择一次,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为自己做任何事。现如今,方文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帮郝叔叔照顾他的女儿了。 方文只知道郝叔叔有个女儿,大概十三四岁,还从来没有见过面。方太太多次邀请,郝管家都以不给您家里添麻烦为由拒绝了。 一定要找到她,而且要尽快找到她,方文在心里暗下决心。 “您不用总在这陪我,我现在照顾得了自己。” “别生妈妈气。” “怎么会呢,我就是想休息一下。” 这个时候方文怎么敢让自己休息,况且,他心脏跳动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急切,他根本就是有无限得精力。 他只是一直装作很困倦的样子,直到方太太离开。 听到关门声之后,洗手间的那两个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洗手间可不是什么受欢迎的地方。 “你们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赤鬼说,“它把扇面打开,挡在小张的面前,然后他就没看见我。” 方文用欣赏的眼神,看着阴阳扇,心想:这把阴阳扇确实有很多能力等待我去发现啊。 “可惜就是不会说话,要是能和我们交流就完美了。”赤鬼看着阴阳扇说,语气里充满遗憾。 “是,有点缺点。” 阴阳扇侧过身,用动作告诉他们两个,自己并不同意他们的看法。除此之外,它也不会用别的方式来为自己正名,这个话题自然也就无法继续下去。 时至傍晚,方文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充分证明,让活蹦乱跳的人躺在床上,要比让身有残疾以至于下不了床的人躺在床上,在精神上要痛苦得多。可是,他如果现在出院,所有人都会觉得不正常,况且母亲是不会同意的。 方文突然坐了起来。 “尸体,小护士的尸体。” 他急匆匆的跑下床,推开洗手间的门,看见赤鬼躺在浴缸里。 “小护士的尸体呢?” “烧掉了,化成灰,冲走了。” “什么时候?” “你和警察聊天的时候,我就在这里焚尸。” 虽然这事情听起来很残忍,但如果说方文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那绝对是骗人的。 “你怎么睡这,沙发上可以睡啊。” “我怕我晚上做噩梦,身上万一着起火来,我倒是我所谓,主要是你可能有危险。” “那你还是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千万别梦游。” 童警察垂头丧气的走出医院的大门,小张紧随其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说的你都记下来了?”童警官说。 小张点了点头。 “记下了也没用。” 小张理解童警官此时的心情,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计较的。 “我们可以去找方文的妈妈。”小张说。 “你真是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想到呢?”童警察说,“找他妈妈啊,他妈妈肯定能帮我们把她的宝贝儿子送进监狱。”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我们查了郝长山名下的所有账户,都没有什么异常,有没有可能这件事,压根就跟钱没有关系,也许是情债呢?” 童警官停下了脚步,摇晃着手里的钥匙,脸上假笑着。正当小张以为是自己的机智,让领导对他刮目相看的时候,童警察一脚踢在了小张的屁股上。 “你小子跟谁学的,怎么想得那么歪。”童警察皱了皱眉头,“不过,好像有那么点可能。” 小张这才揉着屁股,笑的时候也敢露出几颗牙了。 “你先回去吧,我去办点事。”童警察说。 小张虽然极不情愿,但也是敢怒不敢言。明明是我想的注意,现在去调查又不带我,小张心里特委屈。 “我不是去方太太家。” “您说什么呢,我没那么想,”小张见自己的心思被猜到赶紧拍了个马屁,“谁不知道,你童阎王虽然脾气大,但人还是很正的。” “行了,别贫了,赶紧回去把文件整理好。出错的话,看我不踢死你。” 小张一听见踢这个字,就蹭的一下,跑出了童警官腿能踢到的范围。 童警官对着路边的一辆车,按了一下钥匙,车子发出了低沉的解锁声。 童警察在车门旁狠狠的踹了一脚,车门就自动开了。这是一辆很有个性的车,看它表面的样子,稍重一点的人上去,就能压得它骨肉分离,更别提这么用力的踹了,可是,如果你不踹它一脚,它是不会开门的,不知道是什么心态。 童警察插上钥匙,用力一拧,突然从钥匙孔冒出一团黑烟,味道难闻至极,他赶紧摇开车窗,把脑袋伸出窗外大口喘气。 过了几分钟,虽然还有味道,但已经可以忍受了。 “又填个毛病,非让我把你换了才好是吧。” 童警察屏住呼吸,车子刚要向前移动,一只手突然拍在了前挡风玻璃上。 这只手属于一个一米八几的大汉,他只负责让车停下,真正说话的则是他身后的那个小矮子。童警察在背后经常叫他小矮子,可是在小矮子面前的时候,还是非常恭敬的,在小矮子面前,他就不再是童阎王,而是童小鬼儿了。 “秦爷,您看这么点小事还劳烦您亲自来一趟,我真是罪该万死。”童小鬼儿说。 “你好大的胆子,你死了我们秦爷的钱找谁要去。”一米八几的大汉抢着说。 秦爷拍了拍大汉的腿,勾了勾手指。 大汉明白秦爷的意思,把身子低了下去。秦爷的小手啪的一下,打在了大汉脸上,大汉赶紧退到秦爷身后,用手臂围成个座椅,让秦爷坐在了上面。 第013章 偶遇 秦爷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可没过几秒钟,又滑了下来。秦爷的脑袋看上去很大,是因为从整体来看占了很大的比例,但实际上和比一般男人的头还是要小些。只不过,秦爷的个性强横,穿什么带什么都要成人尺寸的,墨镜总是很容易掉下来,脖子上的金链子,也经常会挂到腰带扣上。 “你应该算不上是什么好警察吧。”秦爷说。 “我怎么能是好警察呢,我就是警队的蛀虫,人民的公敌。”童野不知道秦爷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不管什么原因,最好还是顺着来。 “你好像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恶人。” “我胆小怕事,我不讲道义,我做警察不合格,做恶人也同样不合格。” “你只配做贼,只有贼才会拿了人家的钱不还。”秦爷说,“好人会还,恶人更会还。” “我也会还,在给我点时间,秦爷。”童野把声音压得很低,“我现在做的这个案子,方家的,我一定能弄到钱的,你放心,三天,三天,我一定还你。” “好,我就在信你一次。三天要是再不还钱,我可是知道你女儿躺在哪张病床。”秦爷的最后一句话说得也很小声,不过他并不是怕别人听见,而是想让童野听得更真切, “秦爷,您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 秦爷拍了拍大汉的手臂,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落地之后,转身爬上了停在路中间的车。 关上车门之后,车子便立刻启动了。 童警察的车像是受了惊吓,拧了几次钥匙,还是没办法启动。“比我还没骨气”,就这样骂了一句之后,车子终于打着火了。 他这次来找方文,就是想要从他身上诈点钱出来,可是他也知道,只有施医生的这个证据,还不足以让方文就范,必须要想别的办法。 车开上了路,速度不能太快,否则车体可能会散掉。他所在的分局距离市区很远,从医院回去要开将近一个小时左右的车。 半路上,他肚子有点饿了,想在路边摊吃碗面。 太阳刚刚要落山,还剩下点余光能让他看见碗里的面,汤很红,他放了很多的辣椒。虽然最近肠胃很不舒服,但是这家路边摊的面,如果不多放点辣,实在难以下咽,这点他是很清楚的。 “他们家的面太难吃了。” “嗯,是挺难吃的。”童警察刚把面送进嘴里,不知道是谁在和他说话,是谁这么有生活,和他一样也觉得这家店的面难吃。可是当他抬起头是却发现,这周围除了光头厨师,一个人也没有。这句话不可能是厨师说的。 “谁?”童警官连桌子底下都看了,还是没找到人。 他疑惑的拿起筷子,决定不再纠结这句话,也许是厨师和他开玩笑呢。他把筷子伸进碗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咬住了他的筷子,嘎吱嘎吱的,筷子越来越短,这时,咬他筷子的东西从碗底浮了出来,是一口假牙。 假牙一下子飞了起来,咬在了童警察的脖子上,他用力地往下拔,最后硬是扯掉了一块皮,才把假牙拔下来。 童警官把假牙甩到街道上,还没等假牙落地,就又飞了起来,不过这次没有过来咬童警察,而是飞到了他面前,上下牙开始一开一合地说话。 “我刚才就是用这个碗吃饭,一不小心牙掉里面了。你和我抢面吃,我能不咬你。”假牙说。 童警察吓得把桌子掀了起来,桌板挡住了那口假牙。他一个箭步回到车上,手忙脚乱的,钥匙插了半天才插进去。 好不容易把车打着火,一脚油门才开出几米。 童警察不时地回头看,确定那口牙并没有跟来。 “这算什么,我这是见鬼了吗?” 自言自语之后,他后悔了,万一又有人搭话可怎么办。现在的车速比平时要快很多,为了逃命,把这破车跑碎了,也不会心疼。 童警察终于到了警局门口,虽然还是有些惊魂未定,但是这里毕竟是警局,还是给了他一些勇气的。即使戾气再重的人,来到这里都温顺一点,但不知道刚刚那口假牙懂不懂这个规矩。 警察局是一栋二层小楼,只是一个区级的分局,不到十个科室。现在这个时间,从门口看过去,只有三间办公室里有人值班。 资料室的灯亮着,童警察跑到二楼,直奔资料室。 他轻轻地推开门,办公桌上的台灯发出微弱的灯光,座位上却没有人。这样也好,本来他想要做的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 他坐在椅子上,屏幕上一张韩国明星的照片在飘来飘去。他敲了一下键盘,请输入秘密五个字,像拦路虎一样挡在了童警察的面前。 他试了一组数字,密码错误。又试了一组数字,这次进去了。 他点开案件信息采集系统,在搜索栏输入了“郝长山”三个字。页面正在缓冲…… “童野,你干什么。”心怡说,推开门之后看见童野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用想就知道他有在偷查什么东西,“谁让你动我电脑的。” “你不想让我动,干嘛用我生日当密码。” “你臭不要脸,自己把我电脑密码改了,还说我用你生日当密码,我只是不会改回来而已。” “我这个样子的人,如果还要脸的话,那就真没法活了。” 心怡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办公桌很宽,显示器背对着心怡,她只有倾着身子才能够到显示器的开关。 “你不是被停职了吗,还来查什么。”心怡说,顺手关掉了显示器。 “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你,这不是想你了嘛。”童野突然站了起来,一点一点的逼近心怡的脸,同时用膝盖关掉了电脑主机。 “等你把离婚手续办好,再来和我闹。我还没有男朋友,总被你这么闹,以后有谁敢追我。” 童野从几年前就开始嚷嚷着要和老婆离婚,后来因为女儿生病住院,计划就搁浅了,只是同事们还总不忘拿这事和他开玩笑。 “我现在没法提离婚,我女儿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这件事的。”心怡说,“你要查什么,我帮你查。” “不用了,我真不查什么,就是来看看你。”童野说,“我得去医院了,先走了。” “你那个小跟班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你说小张嘛?”童野的眼神充满了很明显的疑问,“别告诉我你喜欢他。” “除了你,我喜欢谁都行。” “好,明天我帮你问问。” “你帮我把密码改回来。” “就用这个吧,方便。” 童野走出了资料室,他已经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东西。原来郝长山还有个女儿,叫郝敏,初中三年级在读。 第014章 干尸 这是方文第二次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第一次醒来之前,做了一个离奇的梦,这次醒来之后,看见一个红色的人,还有一把傲娇的扇子。有时候,现实比梦境更加疯狂。 赤鬼蹲在墙角,不想让阳光找到他,阳光直射会让他的皮肤感觉到刺痛。阴阳扇性阴,同样不喜欢阳光。只有方文看着这撒进病房的阳光,甚是喜爱,这是病房里唯一一样,依旧美好如初的东西了。 “你们两个起这么早,睡得好嘛?”方文说。 “明天换你你浴缸睡,再问我这个问题。”赤鬼说。 赤鬼好像还在闭目养神,一定是昨晚没有睡好。方文看了看立在床头柜上的阴阳扇,问了一声:“你呢?” 阴阳扇在桌面上翻了个身,作为回答。 “总是忘记你不会说话,这么高级的东西,连个语言系统也没有,确实是很可惜。”方文说。 “没准人家认为语言是一种很没用的能力呢,用语言交流效率太低,像我们在钻井平台上工作的时候,最有用的交流方式是手势,最没用的就是语言了。”赤鬼说。 “也许吧,不过你有些见解,还真让人耳目一新。” “哪来的什么一心,我根本就是没心没肺。” 方文暗笑了一声,觉得和这两个家伙生活在一块,也挺不错的嘛,总比看别人的脸色要强多了,看来这真是应了福祸相依那句话了。 方文洗漱之后,打开手机,在朋友圈还有新闻客户端等不止一处,看到许多张类似的、令人不安的图片。 照片的拍摄地点多在僻静的巷子里,周围有些垃圾等杂物,而这杂物上面,无一例外地躺着一具尸体。 尸体呈现出的样子,像是瞬间被抽去了水分的干尸一样,只是这些尸体上皮肤的颜色更贴近正常人一点。 这些照片有的像是围观群众拍的,也有的像是从警方的系统里流出来的。无论是谁拍的照片,又或者以什么样的角度拍成的照片,都没办法从中看出事件成因的一点点蛛丝马迹。 公众的恐慌程度可想而知,即使警方竭尽全力地去追查,他们的方向也一定是错的,因为方文知道,这就应该就是废巫气的第二次挑衅,这次他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这就是爆炸头留下的任务。方文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做这样的事,但现如今,如果他撒手不管,这世界将变成一片黑暗之地。 方文放下手机,走到窗前,向下看去。医院的门口,还像往常一样,有人带着一身的病痛进来,也有人带着几包昂贵的药离开。无论医学如何发展,生老病死这类的事情,永远也不会像科学那么精密,我们对人体的了解,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多,对这个世界也是一样。 这个世界发生了些许变化,绝大多数的人还没有看见,但不代表它还和原来一样。方文从没想过自己会承担起这样的责任,也许是这颗心脏的原因,让他更有担当,甚至担当起了拯救世界的重任。 方文一转身,看见赤鬼站在他身边,虽然已经算是相识了,甚至刚刚还和他聊过天,但还是给他吓了一跳。 “你最好还是带着点帽子、口罩什么的,会好一点。”方文说。 “好的。”赤鬼说,“今天我们干什么,还在医院躲着吗?” “得出去了,等不了了。” “那就走吧,我去找套衣服,你去办理出院手续。” “好,就这么办,行动。” 方文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跑到护士站。对值班护士讲:“我要出院,” 哪曾想,护士还没来得及回话,这几个字就被他妈妈听见了。 “你疯了嘛?”方太太说,“你心脏移植,这才几天啊,你就要出院。” “我真的没问题了,你看我的脸色,你看我的状态,比健康还健康。” “那也不行。” 方文转过头对护士说:“找个医生来,帮我做一些体检,看看能不能出院。” “不用了,”方太太说,“无论如何我都不回同意的。” “为什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我真的不是去找她,”方文说,“她在国外,我出院也见不着她,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也不行。” 方太太还是不相信方文的话,认定了方文是要去找他女朋友。这么大个事都没露个面,方太太本就心有芥蒂,这次说什么也没有同意方文出院。 方文只好灰溜溜的回到病房,钻进被子底下。 “这是海参汤,这还有鱼翅羹,都是从外地连夜运回来的。”方太太一碗一碗地把保温饭盒里装的美味都拿了出来。“这些都是高蛋白,医生说你现在最应该补充的就是蛋白质。” “我现在最应该补的是好心情。” “你吃完妈妈陪你去楼下走走,你一定是闷坏了。” 方文抢过瓷碗还有勺子,几口就把汤和羹吃了下去,都没品尝出滋味。 “我吃饱了,想睡会。” 方文回到床上躺下。 “好,我把东西送回去,中午再过来看你。” 方太太走后,方文立马跳下床。推开门,就看见赤鬼在转角那里鬼鬼祟祟地不敢出来,方文摆了摆手,赤鬼才放心地跑了过来。 “没别人了吧,刚才出来的时候,差点没让你妈妈撞见,吓死我了。” “还吓死你了,如果撞见的话,应该是吓死我妈吧。”方文说,“你找到衣服了。” “找到了,我又找到一身白大褂。” 方文没有回话,径直地走到阳光下。赤鬼也跟了过来,站在他身边的阴影里,向方文展示着自己的成果。 “这次别再烧坏了。”方文说。 赤鬼笑着说:“这次不回了,你放心。” “我出不去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妈,她把我看住了,不让我办出院手续。” “这有什么难的,这里又不是监狱” “这比监狱还难呢。”方文说,“外面不知道有多少记者再等着我,要想不被人发现几乎就是不可能,而且这些人当中肯定有不少我妈的眼线。” “我有一个办法,不过又一定的风险,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下。” “什么办法,你说。” 赤鬼站起身来,伏在方文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你这叫有一点风险?”方文说,“一旦失败,我可是必死无疑啊。” “不会的,我有信心。” “我看你是有私心,你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 赤鬼傻笑着低下了头,看来是被方文说中了。 方文充满疑惑地看着他,这个人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糊涂,会不会和没有心脏有关。方文一直有个问题想问赤鬼,没心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但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毕竟赤鬼没心,自己要付一部分责任。 阳光的温度越来越高,照射角度也有了点变化,赤鬼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温度。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窗边的时候,方文看到了一位他最不想见到的人,正走入医院的大门,毫无疑问,他是来找自己的。 第015章 方武 上次两人见面还是在墓地,场面很有戏剧性,说起来,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都和方武的那一酒瓶子有关。 从那之后,方文就再也没有见过方武。方文做这么大的手术,方武不可能没听说,之所以一直没来探望,也许是心中有愧。当然,这也许只是方文的一厢情愿。 他们俩个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方文实在不想因为遗产的事,让两人变成仇人。方文希望用理解的态度,来处理两人的关系。 方文赶紧把赤鬼推进洗手间,自己躺倒了床上,提前练习了一下笑容。当病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一下子就打破了方文的所有美好想象。 方武不是一个人来的,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位律师。律师的表情和装束很容易辨认,还没等他说话,方文就猜出了他的身份,也猜出了方武这次来,绝对不是简单的探望,看来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方武走上近前,拉过一把椅子,在方文身边坐了下来。律师站在方武身后,像个侍卫一样监管着从方武嘴里出来的每一个字。 “怎么样,身体好点了没,”方武说,“你这命真是好,这么严重的病,都能死里逃生。” “小武,你要相信我,我也不知道方董会这样安排。”方文说。 “我今天算是明白,爸爸为什么会把钱都留给你了。”方武说,“你这演技真是不错,装无辜的本事没少用在老爷子身上吧?我爸爸不是花钱让你学的商业管理吗?你怎么偷偷跑去艺术院校学表演去了。” 方文从小就习惯了方武说话的方式,即使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他的方式也会格外的刺耳。 “要我怎样,你才能相信我。”方文说 “我要你把钱都还给我。” 方文如果把真实的理由说出来,恐怕方武就会给他在精神病院安排床位。但这毕竟是事实,拯救世界的任务,已经落到方文的肩上,就这么点福利还要拱手送人,更何况,以后做事没有钱怎么能行。如果这份使命可以转让,方文早就把钱还给他了。 “你不想要这笔钱,真的。” 方武怎么可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当他是在炫耀。 “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方武一摆手,站在门口的律师,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交到方武的手上。 “知道这是什么吗?”方武轻声地说,“这是律师函。” “什么律师函?” “告你买凶杀人的律师函。” “这件事啊,警察都已经来过了,看来你来晚了。”方文说,“那个医生的话不可信,他和这件案子有利益瓜葛。所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医生的话,当然不可信,”方武说,“郝敏的话,你觉得可信不可信呢?” “你不要太过分,那孩子和这些事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他爸爸自杀之前,已经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方文知道郝叔叔不会那么做,但是他不了解郝敏,万一她被方武收买了,自己的处境就真的危险了。 “其实,你也不用害怕。”方武说,“也不是没有办法让她闭嘴,毕竟咱们是兄弟,这点忙我还是会帮你的,只不过,你也知道,那个老家伙临死之前把钱都给了你,我想帮你也无能为力,不是嘛,所以……” “你想让我把钱都给你,对不对?” “不是给我,是还给我。”方武失去了耐心,瞬间变脸。 “如果真的是还给你,你何必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呢。” “手段只有高明不高明,没有卑鄙不卑鄙。” “给我三天时间,我会把一切都还给你的。”方文把“还”字拉得老长。 方武接受了这个提议,没有继续咄咄逼人,虽然脸上露出了一抹邪恶的笑容笑。但毕竟笑得不是很大声,这让方文已经很感激了。 方文一直以为,金钱能腐蚀一个人,今天他才知道,失去金钱才更能腐蚀一个人。 赤鬼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指着门口,对方文说:“这人谁啊,怎么感觉所有人的都在找你麻烦呢。” 方文早已经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本来自己这里就有一大摊子事,可是现在郝敏那里又出了问题,在怎么说郝叔叔也是为了他,才落得这个结局的,无论怎样方文都有责任照顾好郝敏。 方文的脑袋里一团乱麻,根本没有注意到赤鬼出来,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才回过神来。 “他是我养父的亲生儿子。”方文低声的回答。 “难怪你们两个这么不像。”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感觉出来了。” 方文实在没心情继续,这有一搭没一搭的、没有实际意义的话题。 “我今晚必须要出去。” 方武钻进停在医院楼下的车里,摇下车窗,把头伸出来,向方文的病房的那个方向看了看,眼神里除了恨,还有些嫉妒。似乎在用坚定的眼神告诉自己,谁也别想阻止我的报复。 此时方文正在楼上和赤鬼说着话。不过还好赤鬼实在阴影里,方武的眼神杀伤力在强,也无法看见赤鬼。 高律师站在车门旁,弯着腰对方武说:“方先生,我确实听说郝长山在狱中留下了一封遗书给他的女儿,但我们现在还没有见到那份遗书,没人能确定里面都说了些什么。万一里面没有提到方文,我们岂不是很被动。” “高律师,你是律师,我是雇主。”方武说,“如果什么都由我来教你怎么做,那还要你干什么。” “我先自己想想办法。”高律师说。 这句话方武没有听见,因为他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之后,就把车窗关上了。脚下轻点了一下,一个冲刺,就从停车位里“飞”了出来。 说来也巧,后轮前面正好有一个小水坑,溅起来的水都淋在了高律师拎着的公文包上。明明车已经离开了,高律师还是笑容不改地站在那里,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第016章 萝莉 初三c班,老师在黑板上写着板书,身后的学生则各有各的营生,只有那么零星几个同学在看着黑板。 同学们被学校要求必须穿校服,他们没办法改变校规,但是他们可以改变校服。白蓝相间的校服,白色部分写满了字母,看似脏乱无章,但其中的字母组合起来是有一定含义的。英语中最容易学的,无非就是fuck、shit、asshole这一类的。仔细数数,她的校服上就涂满了十五个字母,不规则的排列着。 她就是郝敏,顶着杂乱无章的短发,还染成了红色。耳朵上一共有十七个耳钉,五颜六色,一点也不对称。 老师在前面讲课,她在下面嚼着口香糖,玩着手机,还不时地发出微信的消息提示音。 “郝敏,你把声音关掉,在让我听见声音就没收,”吴老师实在是忍无可忍,停下手上的粉笔,转过头警告郝敏,“考虑一下其他的同学。” “怎么不让他们把耳多关掉。”郝敏嚼着口香糖,非常不屑地说。 “你把耳朵关掉试试看。”吴老师气得口不择言。 郝敏吐掉嘴里的口香糖,从包里抽出一把折叠刀,刀柄是白色的,而且很锋利。 “你要干什么。”老师冲下讲台。 坐在最后一排的郝敏,眼睛看着跑过来的吴老师,神情自然地用左手抻着耳朵,右手把刀放在耳朵下边说:“我把耳朵关掉。” 话闭,她便利利索索的、一刀把自己的耳朵割了下来。所有人都惊住了,她把耳朵拿在手上,玩笑似地喊了一声,颇有嘲笑意味。 “好像还是能听见。”郝敏说。 同学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幸好老师在惊吓之余,还记得叫救护车。吴老师从长裙上扯下来一块布条,缠在了郝敏的脑袋上,嘴里不住地说着:“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只有郝敏知道自己没疯,这只不过是一次尝试。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和男孩接吻,这些都是尝试,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没必要大惊小怪。 血顺着她的脖子流了下来,把牛仔服的领子都染红了。在救护车没来之前,校医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做了简单的处理。 过了一会儿,救护车就把郝敏接走了。吴老师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缝上应该就好的,最多是缺一阵子课。现在的学生为了不上课,真的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吴老师感慨道。 郝敏刚刚离开,教室里开始躁动不堪,老师几次三番组织纪律,也没有什么效果。出这么大的事,老师也需要平静一下,所以就任由他们去了。 不一会儿,传来了敲门声,老师以为是校领导来了。这时她才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这对她的职业生涯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污点。学生在她的课堂上,把自己耳朵割了下去,这事情要是传出去,这里就是她教师生涯的终点。 她鼓足了勇气,把门打开。敲门的人不是校领导,而是警察,救护车才刚刚离开,警察来的也太快了吧。 “您好吴老师,我姓童。” “童警官,你好,有什么事。” “我想找你们班上的一位同学,她叫郝敏。” 吴老师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如果是因为郝敏割耳朵的事情来的,不可能不知道她刚刚被送去医院了,如果不是因为耳朵的事,那又是因为什么呢,郝敏到底怎么了。 “她刚刚被送去医院了。” “送去医院了,怎么了,她病了吗” “没病,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她上课的时候,把耳朵割了下去。” “别人割的。” “她自己割的。” “她自己,她疯了吗?” “我也不知道,也觉得很奇怪。” “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把耳朵割了下去吧。” 吴老师心想,如果我把事情的起因说出来,恐怕对我会有些不好的影响,况且本来也和我无关,谁知道我就说那么一句话,她就会割耳朵啊,所以不提也不算说谎。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吴老师说。 “她去了那家医院?” “市中心医院。” “好,谢谢你的配合。” 吴老师回到教室,同学们的眼神里充满了疑问,她也没有什么解释。她只能静静的等待学校领导层对她的审判,虽然这件事是因她而起,但谁也不知道是这样的结果,难道以后还不能维持课堂秩序了吗? 她双手撑在讲台上,思绪无比混乱,她现在甚至比学生都更希望下课铃声早点响起来。可是她等来的,是另一阵敲门声。 这次是一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吴老师上下打量了一下,看着不像是学校的同事,也不是公职人员。如果他也是找郝敏的,那就真是太奇怪了。 “你好,我叫方武,我来找一下郝敏。” “你也是来找郝敏的,太意外了。” “什么意思,有人在我之前找过了。” “来过一个警察。” “她把郝敏带走了。” “没有,她没见到郝敏。”吴老师说,“你是郝敏什么人,为什么要见她?” “她是我们家管家的女儿,昨天她父亲在狱中自杀了,我来看看她。” 吴老师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或许这就是郝敏行为反常的原因。郝敏是父亲一个人带大的,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姑娘,有点叛逆也正常,现在唯一的亲人在狱中自杀了,做出这么反常的举动,似乎也说得通了。 “她爸爸怎么了,为什么会入狱。” “这个……” “不方便说就算了,郝敏在市中心医院,你去那找找看吧。” 吴老师没有给方武继续问问题的时间,就把门关上,回到了教室。 下课铃终于响了,吴老师以负荆请罪的心态去找的校长,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然后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像个犯错误的学生一样听候发落。 校长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坐在桌子后面,抬头看着吴老师。 “我当了这么多年老师,没遇见过这样的事,学业压力大,选择轻生的有,有点心里疾病,选择自残的也有,今天的情况,我听都没听说过。”校长说,“我们当老师不容易,学生出问题,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是没错,但这件事责任不在你。” 听校长这么说,吴老师紧张的心情,刚有点缓和。 校长接着又说:“但如果学生家长有意见,我也留不住你的。” “无论怎么处置,我都接受。”吴老师说。 “行了,先去上课吧,别有太大的心里压力。”校长说。 吴老师离开校长室之后,忐忑的心情稍有平复,她命运的决定权,在学生家长手里,她出了听天由命,似乎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第017章 舅舅 救护车在街道上疾驰,郝敏若无其事的躺在担架上,微笑地看着护士。这位三十几岁的男护士,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决定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 “小姑娘,你家里人呢?”护士说,“我们一会儿到医院,做手术前需要家长签字的。” 校医把护士拉到一边,小声地告诉了他郝敏的情况。护士一脸歉意,但对接下来该怎么做,却是丝毫没有主意。 “小姑娘,那你还有什么其他的直系亲属在这个城市吗?”护士说。 “我自己签不行吗?再过几天我就十四岁了。”郝敏说。 她说话样子很认真。她真心以为十四岁就不小了,很多事情就都可以自己决定了。 父亲在狱中自杀,母亲十年前就被送进安定医院,整日疯疯癫癫的,根本没有照顾女儿的能力。 她一直以来,就盼着自己能长大。每长大一岁,她就会有以为那一天到了,可以名正言顺的为自己所有的决定负责。虽然她早就已经开始这样做了。 “校方签吧。”校医说。 “那也只好如此了。” 郝长山的事在医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即使每天都穿梭于城市当中的救护车医生也早有耳闻,只是他们没想到事件主人公的女儿,会坐在自己负责的救护车里。 父亲自杀,女儿自残,对这么离奇的故事,没有人会不好奇,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开口问点什么。 面对这样一位小姑娘,没人能忍心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即便她看上去没有一点悲伤的样子,但谁又能说自己了解这世上所有悲伤的形式呢。 “小敏,你不用担心,到医院缝合,几天之后就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郝敏虽然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校医还是觉得自己有安抚一下的义务。 “我知道啊,我感觉不到痛的。”郝敏说,“你看看。” 她用手指用力的按压伤口,虽然包着纱布,但流出来的血,还是让车里的人浑身一紧,不知道是该赞叹,还是该担心。 “真的不痛。”郝敏强调。 “好好,我们知道了,不要在按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痛?” 他们当然不会相信,郝敏真的感觉不到痛。但也没人敢提出质疑,否则郝敏还会继续向他们证明。 “因为麻药的关系。”护士终于想到了一个答案。 “不是,没打麻药的时候也不疼。”郝敏说,“昨天我在煮菜的时候,一不小心刀子割伤了手,你看看这么深的伤口,一点也不痛。” “可能是因为你父亲的原因,你太伤心了,一定有办法解释的,等我们到了医院,好好给你查一查。” “我爸爸为什么自杀啊?”一谈到父亲,郝敏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对待周围人的态度也变得柔软了,“好好的为什么自杀啊。” “通知你的人是怎么和你说的?”护士说。 “他们说我爸爸杀了人,心里愧疚。”郝敏说,“爸爸是个好人,怎么会杀人呢。” “你爸爸是为了救人,才去杀的人。”护士说。 “你都知道些什么,”郝敏急切地问,“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好像是为了救一个姓方的人,他需要心脏移植,能够配型成功的心脏那时候已经准备移植给别人了。”护士说,“所以你父亲才混进手术室,杀了那个人,好让姓方的能得到那颗心脏。” “姓方的,爸爸工作的那家人,就是姓方的。”郝敏说,“他现在在哪?” “那个姓方的,现在在医院,我们一会儿就去那家医院。” 郝敏不明白,父亲是很爱自己的,怎么会为了那个姓方的,就选择离开自己呢。让她一个人在这世上生活,她才十三岁,马上十四岁。 救护车在急诊室门口停了下来,护士拎着的冷藏箱里装着郝敏的耳朵,郝敏也跟着走下救护车。 她刚一下车,就想要去找方文,但是校医和护士没有同意,她只好耐心的等待手术完成。 这不算什么大手术,救治也很及时,医生的技术也很不错,缝合之后,应该用不了几天就会完好如初。 童野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结束了。郝敏正躺在病床上休息。 童野守候在病房门口,等待医生的探视许可,但他等来的却是方武。 “你是方文的弟弟?” “我和他没关系。” “一个叫方文,一个叫方武,不太可能没关系吧。” “世界上重名的还那么多呢,怎么可能都有关系。” “我在报纸上见过你。” “你是干什么的,这个年代还看报纸。” “我是警察。” 方武点了点头,像是想通了的样子。 “哦,那难怪。”方武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童野受到了无理的敌视,但面对这样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他实在没有教育他的义务。 “你来这干什么?”童野说,“不会是关心员工家属吧。” “郝叔叔在我们方家工作了一辈子,我关心一下他女儿有错吗?” “就怕你现在没有照顾她的实力,再过些日子,”童野说,“恐怕你自己都有露宿街头了吧。” 方武一个箭步冲上来,揪住童野的衣领。 “你说什么,有种你在重复一边,你信不信我把你这身皮给你扒了。” “怎么,你怕到时候冬天太冷,想让我救济救济你。想要积攒些旧衣服,你可以去找公益组织,他们会很乐意帮助你的。”童野说,“如果你还缺地方住的话,你就打我一拳,我给你安排一间宿舍,地方虽然小了点,还要和人共享,但至少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方武气得直发抖,拳头举得老高。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没想到今天,却被月工资都不比不上他一顿饭花费高的人,给奚落成这样。要是在往常,这一拳是一定会打下去的,但现在不行,他打不起。 “你来这干什么,看你的穿着,不像是执行公务的样子。”方武收回手,随便问问打了个圆场。 童野一时间想不出别的借口,突然想起郝常山的资料上说,他有一位疯了的妻子,十多年了,所以…… “我是他舅舅。”童野说。 “我从来没听说,郝管家有个做警察的小舅子。” “我们很少来往。” “那你这次来?” “她父亲去世了,母亲在安定医院,我觉得我有照顾她的责任跟权利。”童野说,“所以,你可以回去了。” 方武连郝管家的妻子还在世都不知道,更别提像安定医院这么详细的信息了,况且,童野说的有理有据,实在无法辩驳。 他已经没有理由在待在这里了,可是,没有郝敏的帮助,怎么才能让方文乖乖地把钱交出来呢? 第018章 女人 方武来的时候,郝敏就已经醒了。她一直躲在门后,听他们说话。刚开始她还觉得奇怪,怎么突然间所有人都变得这么善良了,争着抢着照顾自己,后来她将这件事,和父亲的自杀联系到一起之后,心理便有些眉目了。 虽然她不知道这些人具体都有什么打算,但是,她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她根本没有什么舅舅。 这位童警察,马上就要蒙混过关了,是时候站出来了。 “舅舅,”郝敏推开门,扑进了童野的怀里,“你怎么才来。” “没关系的,不用怕,以后舅舅会好好照顾你的。”童野说。 童野的心里有很多的问号,为什么这个小姑娘不但没有拆穿自己,反而配合他在方武面前演戏。但此时此刻,根本容不得他多想,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一个“好舅舅”。 人家有血缘的亲人之间的久别重逢,方武在一旁看着,即使童野不说话,这样的场面也够让他尴尬的了,他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方武已经消失在拐角处,童野怕了拍郝敏的肩膀。 郝敏一下子推开了童野,抬起头看着他说:“你好啊,舅舅!” “你好啊,外甥女。” “呸,谁是你外甥女,”郝敏说,“我是怕你下不来台。” “你为什么不拆穿我。” “你是警察对吧?” “所以呢?” “所以,我今天帮了你,你也要帮我。” “小小年纪还挺会讨价还价的嘛。”童野说,“说吧,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把方文抓起来,是他害死的我爸爸。” 童野做梦也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容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虽然他们的的目标是同一个人,但一个是为了复仇,一个是为了钱,但童野觉得他自己应该有办法,让这两个目的走在一条路上的。 方武把车开得飞快,但速度却没办法改变他的心情。郝敏这条路断了,除此这外,他再也没有别的筹码了。他难道真的要成为穷光蛋了吗?他没办法想象那样的生活,他一定要拿父亲的钱,无论要付出什么。 城市就像是一个万花筒,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方武眼中的城市永远在极速运动,把他想要的那栋楼,送到他的跟前。至少以前是这个样子的,以后就不好说了。这次城市送到他面前的,是一家五星级酒店。 礼宾上来帮他停车的时候依然很恭敬。他把钥匙扔出去的样子,还是那么潇洒。可是他却感激到,所有人的心里似乎都在说,我看你还能风光多久。当然谁也不回表现出来,毕竟现在的情况是,还未买定,不能离手。 方武把房卡贴在门把手上,伴随着准许进入的提示音,红灯变成绿灯。这声音同样也在提示他,可以开始兴奋了。 门刚被打开一条细缝,就有一股芬芳偷袭了他的鼻子。他贪婪的呼吸着,很深很深。 他推门进来,倚在门上,还在享受着这种神秘感。他慢慢的往前走,甚至有些紧张,还有些拘谨,他轻手轻脚的走着。 忽然听见从洗手间里传来的,哗啦啦的流水声。水的声音很小,但也足够让他顺着声音找到源头,磨砂的玻璃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雾气,里面那个女人的影子印在上面,所有的特征都那么明显。 他转过身,看见窗边摆着一张餐桌,冰桶里放着一支空的香槟瓶,桌子中间高高的烛台,发出点点微光,虽然蜡烛已经烧掉了将近一半,但配合着房间的灯光,整体气氛依旧显得幽深、梦幻。 水流声停了,女人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围着浴巾。湿淋淋的头发,披在左肩上,头发上的水流下来,她用手把头发攥在一起,挤出了不少的水,可一不小心,浴巾从胸前滑落。 方武突然觉得房间的温度变得很高,好像置身与沙漠当中,身体里的水分瞬间蒸发。他拼命的四处奔走,希望能找到一处水源,可是越消耗体力就越觉得饥渴,可还是找不到水源。 他感觉自己找遍了整片沙漠,就在他觉得自己要筋疲力尽的时候,他滚下山丘,掉在一片绿洲里,那里有一条小溪,还有很多绿色的植被。 方武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她喜欢别人称呼她为那女人。这个名字即表明了她的优势——女人,同样,一个限定词“那”,也充分的说明了她的特殊性。 “想什么呢?事情办好了吗?”那女人说。 方武神游期间,那女人已经换好了衣服。一条黑色的晚礼裙,剪裁得体,落落大方,不张扬,不谄媚。她习惯站在暗处,让人根本看不清她的脸。但这丝毫不影响方武,望着她的身影出神,因为他看见过她的脸一次,而那一次就足够让他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方武说。 “你要是真能处理好,就不回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 “半路杀出来个童舅舅,我也没办法啊。” “你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方武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我怎么可能知道,从来都没见过他。他只说他是郝敏的舅舅,想要替他姐姐照顾郝敏。” “没有这么简单。”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根本不是郝敏的舅舅。” “你怎么知道?” “这你不用管,你需要知道的是,他接近郝敏就是为了钱。”那女人说,“为了钱,就容易办了。” “容易什么,我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没出息,钱的事你不用担心。”那女人说,“你先去找他谈谈价钱。” “然后呢?” “然后,你可以走了,”那女人说,“顺便把洗手间里的垃圾帮我收走。” “不是有保洁呢吗?”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这事保洁做不了。” 方武站在洗手间门口,迟迟不敢进去,对他来讲这里就是天堂,站在天堂门口,当然要平复一下心情。 他终于迈步走了进去,里面的雾气还没散,甚至还能感觉的温度,当他拨开雾气,来到浴室中间的时候,眼前的情形却是他这辈子,从没有见到过的恐怖画面。 真的没想到,他竟然在天堂里,见到了魔鬼。 浴室里的地板很滑,他转身又太急,摔倒在地也就不稀奇了。他几乎是爬着出去的。 那女人已经站在了浴室门口,弯下腰,离他很近。方看清楚了她的脸,惊恐不已,像是看见了比刚刚的魔鬼还要恐怖的面容,这一定不是他记忆中的那张脸。 他根本站不起来,用手推着地板,一点点向后退。 “你是人是鬼?”方武说。 “我当然是人了,只不过有点不同。”那女人说,“你看见浴室里的那个人了。” 方武点了点头。 “你知道的,如果有一天,我觉得你对我来说没有用了,就是那个下场。” 方武的大脑在极力地驱赶刚才那个画面,可以一点用都没有。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那女人说。 方武摇了摇头。 “他就是,不对,他生前是童警察的小跟班,童警察的事就是他告诉我的。我要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所以,他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些天网上传的那些奇怪的尸体,都是你造成的?” “你确定你想要知道吗?”那女人说,“行了,你起来吧,走的时候把尸体抬出去,扔到垃圾堆,你推开门,门口的保安会帮你的。” 第019章 女儿 童野看着面前这位染着红头发的小姑娘,不禁在心里赞叹:现在的小孩子真的是不能小瞧啊。 “为什么要抓他啊?”童野说,“他说他根本不知道你爸爸会那么做,那件事和他没关系。” “他胡说,我爸爸告诉我,他只是把医院有可配型的心脏这件事,告诉了方文,是方文帮我爸爸出的主意,还说事成之后会给我很多的钱,”郝敏的眼睛突然湿润了起来,“我不同意,我真的不同意,童叔叔,我爸爸是为了我才那样做的?” “你先别哭,如果真的是这样,舅舅一定会替你做主的。”童野说,“那你有方文给你打钱的记录吗?” “他根本没给过我钱,他一定看我爸爸在狱中自杀了,死无对证了,就不想履行诺言了。” “可是,没有证据,我们就没法证明这是一场交易,也就没法证明这件事和方文有关系。” “就是因为这个,方文才会不给我钱的吧,我一个小孩子,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一边是楚楚可怜的小姑娘,一边是有钱有势的地主家的儿子。童野当然愿意相信方文是个为富不仁的混蛋,根本不会对郝敏说的话产生一点怀疑。 但他也有自己的目的,即便郝敏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童野依然不会把方文送进监狱的,况且,只有这点微不足道的证据。 “我非常愿意帮你,但是你也知道方家的实力,就凭你说的这几句话,他们随便找个律师,就能把咱们辩得体无完肤,”童野说,“你现在还小,你还要读书,为你的将来考虑,况且,你母亲还需要你照顾。” “你说这些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和我去找他,我们私下解决。” “你让我跟他乞讨?” “这怎么是乞讨呢,这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同意的。” “不这样的话,你什么都得不到,”童野说,“他是不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郝敏听明白了童野的话,也相信了他的话。想在方文的身上寻找正义,恐怕没那么容易。 “好,我同意和你去见他。”郝敏说。 “这就对了,这才是聪明的做法。” “你说我现在这个样子去,看上去是不是更可怜,他也许会大发慈悲,多给点。”郝敏指着自己头上的纱布说。 “当然,”童野说,“不过,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郝敏大概猜出了他会说什么,无非是想分一杯羹嘛,“你说吧。” “我也有个女儿,比你小几岁。” 没想到他会从这里入手,看来这个人才是装可怜的高手,郝敏心想。 “怎么了,这件事和我有关系?”郝敏说。 “你跟我来。” “去哪?” “来了你就知道了。” 郝敏的身上的麻药消退之后,又吃了不少镇痛的药,身体还有些不适,但毕竟也躺了这么久,这个时候出去走走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们来到了三楼,这里不是vip病房,环境比方文那里要差很多,不过对普通人来说,能在市中心医院有张床位,就是极大的幸运。 病房内有三张病床,中间那张躺着一位小姑娘,十来岁的样子,脸色苍白,嘴上带着呼吸机。 “那个就是我女儿。”童野说。 郝敏一直以为童野是在骗她,只是想从她这里多骗点钱,但没想到这是真的。这绝对是真的,那种看着自己的女儿躺在病床上,却无能为力的眼神,没有切身的感触,不会有这样的表达。 他对童野的态度,就此有了改观。 “她得了什么病。” “一直昏迷不醒,去了很多地方,换了很多医生,一直找不到原因。” “这种情况多久了。” “三年多了。” 三年多了,只是四个字而已,隐藏了多少心酸在其中,郝敏被这四个字的力量击中了。 “你需要钱对吗?” “我的积蓄早都花光了,我还借了些高利贷,如果我不尽快还他们,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你别担心了,我一定配合你,从方家拿到的钱,我都给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承认,我是需要钱,但是我不能。” “你就别推辞了。”郝敏说,“就这么定了,明天你安排我们见面吧。” 童野拉起郝敏的手,泪水在他深深的眼窝里旋转。不一会儿,他突然笑了。笑得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哭,像是在感谢救命恩人一样;笑得是本以为要用很多婉转迂回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目的,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小孩子看穿。 童野把郝敏送回了病房,没有再说过多的感谢的话。虽然理智上他对事情的真实性还是有些怀疑,但情感上他需要自己去相信。 从医院离开后,童野想要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养足精神迎接明天的谈判,以及可能发生的意外状况,这几天把他累得不成样子,这样的状态是很难取得更好的结果的。 童野回到家,屋子里漆黑一片,还有一股灰尘的味道。妻子昨晚上夜班,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一定是又连轴转了。夫妻两在同一个屋檐下住着,却很久没有碰面了。 妻子在医院做护士,她说,待在家里不踏实,万一女儿醒得时候,自己没在身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况且在医院都排几个班,还能多凑点医药费。 他实在不忍妻子那么辛苦,更加不忍的是,即便如此,对于高额的医药费来说,也还是杯水车薪。 他借高利贷的事,妻子并不知情。要么借高利贷,要么把女儿从医院接回来,这么难的抉择,他不能让妻子承受这份压力。 这件事终于要解决了。 神经也不在那么紧张了,他突然觉得有点饿了。他打开冰箱,里面空空的,他对冰箱说:“虽然你是冰箱,但我的心好像更凉一些。” 他用凉水冲了个澡,冲去了这燥热的天气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有了着落,整个身体砸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连翻身都觉得累。即使肚子还在咕咕叫,也不想出去吃点东西。 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电话响了,把他吵醒。电话放在床头柜上,伸直手臂距离手机还有十几厘米的距离。 他气得想要发飙,但是他是警察,二十四小时待命,任何时候都要接电话,即使是在停职期间。 他匍匐到床边,拿起手机一看,电话是小张打来的。 第020章 眼珠 郝敏回到病房,发现边上的病友,换成了一位老太太。样子看上去,像刚过花甲之年,但那一头得银发却在说着不同的故事。 从郝敏走进房门,老太太就一直盯着她的红头发,把郝敏盯得有些不舒服,但毕竟对方是位老人,也就没多说什么。 她知道这个年纪的老人,观念都比较守旧。她心想,也许老人以为,自己就是因为头发无故变红,才来的医院呢。 这么没有礼貌的盯着看,她忍了,可是老太太竟然邀请老伴儿一起看,好像在观赏某种奇怪的动物。 “你看什么呢?”郝敏说。 郝敏的声音没有很大声,气势也没有很强硬,但还是把老太太吓得躲到了老伴的身后。 她面前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并不是满脸刺青的壮汉,吓成这样实在是没有道理。 “她什么也没看。”老大爷说,语气很可怜,就好像郝敏要伤害他们老两口一样。 “她明明是在一直盯着我的头发看,”郝敏说,“现在很多人染这个颜色,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至于这么盯着吗?” “她真的什么也没看。”老大爷继续解释道。 老大爷越解释郝敏就越生气,明明是他们大惊小怪,搞得像自己不懂得尊老爱幼,硬要欺负老人一样。 “你这老大爷,怎么回事呢,我又没要把你们怎么样,怎么就不承认呢?也真是奇怪。”郝敏说。 老大爷把老太太搂在怀里,温暖的看着老太太,眼神充满怜惜。如果不是他们正在争吵,郝敏也许会憧憬一下自己老去的那一天,能有这样一位老伴陪在自己身边,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那该有多好。 “她从小就是个瞎子,”老大爷轻声地说。,“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不是郝敏想要不依不饶,但现在地场面确实让她很被动,病房里虽然没几个人,但都在看着他们,好像郝敏又多过分一样。 郝敏还是有点不太相信,那双眼睛分明没有问题啊,只不过是眼神有点直而已。 而且,刚才她分明能够感觉得到,老太太在盯着自己的头发看,这感觉一定不会错的。 刚刚老太太躲到老大爷身后地时候,那样子分明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受到了惊吓的反映。难道她能感应到别人生气的表情? “那她刚才跟你说了什么,我看到她对你说悄悄话了。” “没说什么。” “她到底说了什么,我刚才明明看见,她叫你和他一直看,还用头指了我站的这个方向。” “她眼睛不好使,说的疯话,你不用管,大爷替她跟你道歉。” 老太太低着头,一直不敢抬头看。但她听得见,老头子为了她低三下气,可小姑娘还是一直不依不饶,她决定要说实话了。 “我一辈子什么都没见到过,我的眼前永远是一片漆黑,刚才你进来的时候,”老太太说,“我看到了,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看见了。那东西在你脑袋上绕来绕去。” 一个说老太太是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一个说自己看见什么东西在郝敏的头上绕来绕去,郝敏觉得事情有点蹊跷,难道是雌雄双骗,生病住院没法出去做生意,所以拿病友开刀。 她仔细观察了两位老人,老太太穿着病服,看不出什么。老爷子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不是名牌,但至少干净整洁,两位老人的气质也不像是骗子。 如果不是骗子,那就是精神有问题,郝敏没有继续和他们纠缠,嘟囔了一句不是特别礼貌的话,回到了自己的床位上。 她有自己的事情要考虑,实在不想在陌生人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明天她就要去见方文了,她对童野说的话是认真的,一方面童野地女儿确实可怜,另一方面她打算在拿到和解支票之后,就杀了方文。反正自己在这个世界上野有没有什么亲人了,更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东西。 她给自己十分钟的时间,如果能想到三样值得留念的东西,就放弃这个想法。她抬着头盯着天花板,头脑在旋转,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留念榜单上却还是没有入围的选项。 更可气的是,她居然感觉到老太太还在盯着她,她只好侧过身躺着,这样便可以眼不见心不烦。 不一会儿,老太太就开始叫喊。郝敏被老太太喊得头痛欲裂,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抱着头不住的揉搓。 恍恍惚惚中,郝敏看见李秀芳蜷缩在床头,好像在给什么东西腾地方。 “别过来,别过来,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老太太说。 “护士呢?快来啊,这老太太疯了。”郝敏被她喊得头更加痛了,“疯了,这老太太疯了。” “没事的,别怕,我在这呢,别怕。”老爷子说。 老爷子伸出手臂拦在李秀芳前面,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你快走,她要的是我。”老太太把老爷子推到在地。 郝敏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也不知道李秀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病房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她到底是在和谁说话,他们怕的又是谁? “他什么也不知道。”老太太说。 老爷子想要爬到床边,去按紧急呼叫按钮。 可是怎么也动不了,像是有人拉住他一样。老爷子的脸色变得铁青,老太太虽然气息很虚弱,声音也有些嘶哑,但这一句“你放开他”却喊得让人颤栗。 紧接着发生的事,更让人吃惊。 两个手指,插进了李秀芳的眼窝,两个眼珠被抠了出来,攥在了手上。 “你现在可以放过我们了。”李秀芳说。 护士手里的托盘掉在了瓷砖上,清脆的声音,似乎惊醒了郝敏,她的头突然不痛了。 “你,你都干了些什么?”护士断断续续地说。 郝敏看着自己手上的一对眼珠,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的胆子不小,但也从来没有把眼珠拿在手上的经历,更何况,此时地她有种感觉,好像是她亲手从别人的眼眶里摘下来的。 她不知道刚刚都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她甚至都不确定,那个人是她自己。 她呆呆的看着手上的眼珠,根本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一直到警察把她的手腕铐起来之后,她才算清醒过来。 第021章 迷惑 “您好,是童警官吗?” 小张的电话,却不是小张的声音。电信公司的信号卑鄙地窃取了这声音的一部分魅力,但还是足以让童野这位已婚男人瞬间清醒。 童野起身的样子,甚至让人觉得,如果这个声音让他掏出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上一枪,他也不会有一丝犹豫,即便停职期间枪被缴了上去,他也会想办法把枪弄到手的。 “我~是~。”童野说。 “小张在我们酒店里,他好像喝醉了,你能来接他一下吗?” “好的。” 这个电话如果是小张自己打,不但不会得到肯定的答复,还会被臭骂一顿,足以想见这个声音的威力。 “在玉海酒店,顶层的怡情阁。” “好的,我马上到。” 童野的表情像是被手机话筒吸去了灵魂一样。木然的向前走,机械式的从木碗里拿出车钥匙,来到楼梯间,按下电梯按钮,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变化中的数字。 地下停车场的灯光不是很足,幸好他的车比较好认。他打了半天的火,车子才启动,这次他不但没有生气,脸上还一直挂着微笑。 “玉海酒店。”他自言自语地说。 他打开车灯,只有左面的亮了,城市的路灯很亮,这点小问题,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停车场的栏杆还没有打开,他就冲了过去。车速不快,栏杆被一点点推弯,直到它所能承受的极限,才从中间断裂。 瞌睡着的保安上听到声音,才跑出保安室。他追上了正在缓慢行进的车,一看到开车的是童野,以为他是要执行公务,所以就没有多问。想着可以等他回来的时候,再谈赔偿的问题。 车子上了路,童野才开始加速,但心有余而马力不足。他把警灯拿了出来放在车顶上,前面的车子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玉海酒店到了。 门童领着他上了顶层,找到怡情阁。 他站在门口,没有敲门,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像是在等待什么指使。这时门突然自己开了。 他刚抬起腿,要往里面进,突然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拉了回去,由于惯性,他差点撞上拉他的那个人。 “童野,你怎么了?”心怡说,“你别吓我。” 心怡叫了半天,童野的两只眼睛,还是空洞洞地望着前方。她抽了他一个嘴巴,打的很用力,也许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童野这才清醒过来,对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一无所知,对自己脸上火燎燎地疼痛也不知其因。 “你怎么在这?”童野说。 “你先别管我怎么在这,你告诉我,”心怡说,“你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来到这的吗?”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接了个电话,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好像中邪了。” “别瞎说,我可能就是累了,梦游而已。” “梦游,游出二十多公里来。”心怡说,“谁在里面,你知道吗?” “我哪知道,我认识的人,谁住的起顶层啊。快走吧,让人看见,该叫保安了。” “那门怎么开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心怡朝里面看了看,她有点怀疑童野金屋藏娇。 “我哪知道,也许人家再等人。”童野说,“别看了,快走吧。” 童野拉着好奇心爆棚的心怡,走进了刚刚关上门的电梯。 “对了,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呢?”童野说。 “局长找你都找疯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童野赶紧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十多个未接电话,可是为什么他一个都没听见?“找我干什么,回心转意了,要让我复职。” “好像是有个小姑娘被抓起来了,非要见你,见不到你就不回答问题,也不吃饭。” “哪个小姑娘,我认识吗?” “我哪知道,好像叫郝敏。”心怡说,“她父亲前两天在狱中自杀了,现在她又被抓来了,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你知道因为什么吗?” “我不太清楚,她一个问题都不回答。” 电梯门缓缓打开,童野看到这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像第一次见到一样,虽然他刚刚从这里经过,但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行了,你先回去吧,我这就去警局。” “你一个人没事?我看你状态好像不是很好。” “我没事,你放心吧。” 童野心里有很多的疑虑,但是他不能和心怡讲,他联想到那天在路边摊吃面,那一口飞翔着的假牙。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说给谁听,都可以说是在害别人。 他回到自己的车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酒店旁边的巷子口出来,向旋转门那里走去。 他还在想,难道他的朋友们都是隐形富豪,经常出入这种级别的酒店,后来才发现,那个人是他今天刚认识的富人,方武。 方武走路的样子很紧张,无意识地弓着腰,经常左顾右盼,时不时还回下头。进门的时候,好像旋转门会把他推到一样,格外小心。 童野虽然觉查到异样,但局长那么又不敢耽搁,根本没有时间对此,做进一步的追查,即便他隐约感觉到,方武的神情和他自己为何会稀里糊涂地出现在这里有一定的联系。 童野实在想不通,郝敏怎么会突然被抓了呢?难道她一个人跑到方文的病房,想要为她父亲报仇,做了什么不理智的事。 郝敏被抓对童警官的计划,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敲诈计划无法进行,他必须要想办法救郝敏出来。 他的破车这个时候又给他添麻烦,打了半天的火还是不能启动。他从车上下来,打开车的引擎盖,摆弄了几下里面的零件,他也不确定是否管用。 他用抹布擦掉手上的油,然后把引擎盖重重地砸了下去。对这种车粗鲁一点也许会有帮助。 “警官,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啊?” 这个声音,就像有一根针刺进了他的鼓膜,这是电话里的那个声音,只不过比那个时候,更魅惑,甚至可以让人眩晕。 “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童野此时穿着便装,虽然他已经被这声音深深的迷住了,但根植在行为模式里的警惕性是无法关闭的。 那女人指了指放在车上的警灯,算是回答了童野的问题,也间接地消除了他的疑虑。 “你有什么事?”童野说。 “我有个朋友醉了,你能把我把他抬出来,送上出租车吗?” 这个理由,他好像什么时候听到过。 “好的,没问题,”童野说,“他在哪?” “就在里面,你跟我来吧。” 第022章 出逃 方武的到来,让本就焦头烂额的方文,更加感觉到腹背受敌。整整一天,他都心神不宁的。以方文对他这个所谓弟弟的了解,只要是方武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设法得到,不懂得善罢甘休,但尤其擅长不择手段。 可是现在,干尸的事情正在恶化,方文作为唯一一个可以真正做点什么的人,却被困在医院里出不去。 方文在病房里乱走,脑袋里净想着外面的事,对房间内的赤鬼和阴阳扇视而不见。 赤鬼和阴阳扇为了消磨时间,躲在窗台下面的阴影里下十字棋。赤鬼一把都没赢过,但还是玩得津津有味。 “你们真是悠闲,方武的事情怎么处理,”方文说,“有什么主意吗?” “你等着,我去帮你烧死他。”赤鬼说。 “除了烧死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掐死他,砍死他,你想让他怎么死都行。” “我没想让他死。” “不想让他死,那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方文当然知道,这种问题问赤鬼就是白费功夫,可是他现在真的是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郝叔叔不可能陷害他,方文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有信心,即使真的留给郝敏一封遗书,里面的内容也一定和抢心这件事无关。 但唯一的不确定因素是郝敏,如果她选择站在方武那边,出庭指认方文,虽然只是孤证,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任何证据表明,郝长山杀人案是在方文的授意下进行的,不能以此对方文定罪,但是方文不想和恩人的女儿对簿公堂,毕竟,是郝叔叔救了自己一命,也是因自己而死。 他要找到郝敏,当面和她谈一谈,不能让他听信方武的一面之词。他现在必须要离开医院,但又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必须要保密。 心脏移植的事情,因为郝叔叔的案子已经搞得满城风雨,几乎所有上网的人都知道,方文很机缘巧合的得到了一个救命的心脏,而且还在医院里上演了死而复生的神迹。 而且那些不实报道,把这件事夸张得神乎其神,真的不得不佩服这些小网站记者的想象力,他们的故事可比实际发生的要离奇得多。如果让他们看见方文在手术后没两天,就奇迹般地出院了,不知道又会编出什么样故事。 他已经勘察过医院的地形,发现他身后跟了不少尾巴,不知道是他母亲安排的还是方武安排的。无论是谁的人,都无形中增加了逃离医院的难度。但这些人毕竟没有那么明目张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顾忌,至少他们不敢和方文在同一楼层。 留给方文的唯一的通道,就是距离地面三十多米的窗户。 方文仅用了三分钟的时间,就策划好了逃跑方案。因为方案特别简单,那就是晚上十二点左右,从楼上跳下去。 大楼的正面不行,万一有病人在对月抒情,慨叹自己命途多舛的时候,看见有一个人从天而降,万一报告给院方,一下子就查到哪件病房少了人。 只能选择大楼背面,也就是靠着走廊那面。机会不太可能楼上的人看见,况且后面是病人的活动区域,晚上没有人,而且那些尾巴也不会傻到守在那里,所以只要能够安全的到达地面,就一定可以出逃。 重获新生的方文,当然没有轻生的念头。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虽然这样有些冒险,甚至可以说是疯狂,因为他把自己的生命,交到了一把扇子身上。 方文对阴阳扇的本事充满了好奇,他猜测,跳下去之后,阴阳扇会飞到他的身下,打开扇面,然后接住他。然后安全的把他放到地上,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医院了。 阴阳扇不想让他死,这是他这个疯狂决定的唯一立足点。 计划得差不多了,就等着医院的大部分人进入梦乡,走廊里不再有人走动,方文就可以跳楼了。 时间过得很慢,但终于还是到了。 方文推开门,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可疑目标。 他推开走廊的窗户,发现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借着月亮发出的光,可以看出云层很厚,很有暴雨来袭的气息。 但他管不了这么许多,还是闭着眼站上窗子,纵身一跃。他把嘴闭得很严,怕自己会喊出来,如果可以静悄悄的获救,那就再好不过了。 转眼间,他无法感知自己离地面的高度,只知道越来越近,他害怕了,万一阴阳扇没有接住他的本事,自己岂不是要被当成跳楼的人了,没准那个童警察,也会给他按上一个畏罪自杀的罪名。 他快忍不住了,他要喊了,这时,阴阳扇从他身边飞了过去。他紧绷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 但是,只见阴阳扇飞到距离方文十米左右的下方,撑开扇面,劲力一扇,霎时间一阵狂风迎面吹来。 正在下落中的方文,被吹得老高,风吹得他脸部在颤抖,嘴已经无法闭合,也许这时他喊出了声音,但是估计没人会听见,因为他飞得太高了。 再看下面,整整一面楼的玻璃,都被阴阳扇卷起的狂风震碎了。幸好这一面是走廊,又是夜深人静,没什么人走动,不然一定会造成不小的伤害。 方文开始下落,周围一片黑暗,他不知道自己飞了多高,也不知道自己下降了多远。 他尝试着转动身体,再一次看见了这个被霓虹灯点亮的城市,他爱这座城市,他马上就要亲吻这座城市了。 震碎的玻璃无序地排列在医院楼后的石板路上,月亮的光辉撒在上面。虽然上面都蒙上了一层灰,但是方文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还是看见了玻璃碎片反射的光。 他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对这几天做了一个简短的回顾,从意外暴富,到身患绝症,在到死而复生,最后生不如死。现在他突然有种很轻松的感觉,也许这疯狂的命运就要终结了。可惜阴阳扇没有让他得偿所愿,几乎是在最后一刻,接住了他。 然后他被阴阳扇扔了下来,算是在对他测试自己的行为的一种报复。 几块立起来的玻璃碎片扎进了方文的屁股。他虽然气得要命,但面对一把扇子,更何况时一把刚刚救了他得命的扇子,又能说什么呢。 他忍着痛拔掉屁股上的玻璃,跑到大楼的间隙里躲了起来。门口的保安闻声而至,都以为是刮了一阵邪风,把医院后面的玻璃都刮碎了。 方文趁乱跑出了医院,虽然每走一步,屁股上都会传来一阵剧痛,但这点痛苦和逃离医院相比,简直太值得了。 第023章 心怡 心怡在酒店门口和童野分手后,坐上出租车。车子一直向前行进,可他的眼睛却一直在向后看。她有心要陪童野一起去局里,但如果这个时间和童野一起出现,恐怕同事们会说闲话。 心怡刚到警局没多久,就被这个狂妄不羁的男人给吸引了,只可惜他是个有妇之夫。她从没有表露过心意,反倒是童野总爱和她开玩笑,但也都算是点到为止,从没有过越轨之举。 正想着,心怡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能过来嘛?我在刚才那个房间里等你。” 消息是童野发来的。平静的湖面上被扔进了一粒石子。心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算什么?他真的已经离婚了,那他女儿怎么办,如果没离婚,那这条消息是什么意思?他真的要这样做吗? 我做好准备了吗?我要做这第三个人吗? 又或者他是有别的事,也许他是想问问关于那个孩子的事,一会儿见局长的的时候好有些准备。 如果要真是那样的话,到哪里之后再拒绝也不迟,万一因为我的胡思乱想,耽误了正事,那就太不好了,不是嘛? 不同的思绪在心怡的脑袋里打架,她自己都不知道哪个站上风,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希望哪个赢得最后的胜利。 别吵了,心怡对自己脑袋里的那些小人说。 “司机师傅,调一下头。”心怡说,“回我刚才上车那个地方。” “这里不好掉头,要到前面的路口。” “好的。” 已经觉得过去了,但是她的大脑却还没有消停,那些小人在不断地猜测,他们见面之后会发生什么。对于脑海里的剧情,她既紧张又害怕。脸上甚至还有些发烧,心脏也扑通扑通地乱跳。 “到了。”司机说。 心怡犹豫了一下才打开车门,刚走出去没几步,司机师傅就喊她:“你还没给钱呢。” 说了抱歉并付过钱之后,她顺着那道旋转门,出出进进了三次,终于她站在了酒店大堂里。 她记得那间房间,在顶层。 她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从包里拿出一瓶香水,喷在了空气中,用力的嗅了嗅,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电梯对面就是怡情阁。 她拍了拍门。 门被缓缓地拉开,童野面无表情地站在她的对面。 “你怎么还没……” 心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童野拉近了房间。双手扶在她的肩膀上,双眼直直地望着她。 心怡闭上了眼睛,一切就这样开始了。 医院里最先反映的是停车场里的车。警报声此起彼伏,惊醒了所有已经入睡的病人。 每一个人推开病房门,看到的景象都是相似的。走廊外墙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玻璃,走廊里的玻璃,应该是从关着的窗户上掉下来的,开着的那扇如果还保留着窗框,就已经算是幸运的了。窗户的边缘还有些三角形的玻璃碎片,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和看着它的病人们一样迷茫。 再次之前,这些病人都互不相识,也几乎没有过对话,但在这个时候,他们拖着刚才病榻上起来的憔悴面容,以及不整的衣衫,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地震了?”打着石膏的病人说。 “不是吧,一点感觉都没有呢?”戴眼镜的病人回答,“要是地震的话,不可能只是把玻璃震碎,墙什么的也得有裂痕啊。” 大家都觉得这个说法有理,但一时间也没有人提出更合理的解释。 “你们快看手机。”不知道是谁说的话,但所有人都掏出手机,点开了新闻客户端。 首页上有一个短视频,标题是:市中心医院天降邪风,场面惨烈伤亡未知。 “这说的就是我们这里吧,”石膏病人说,“这新闻真是能玄乎,哪有那么惨烈啊,不过是碎了几块玻璃嘛。” 但是当他点开视频之后,确被画面上的内容震撼了,心里甚至觉得标题说的太轻飘了。 就在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的时候,一个了解全部事情经过的人,从人群中穿过,这个人就是赤鬼。 就在他马上就要穿过人群的边缘了,戴眼镜的病人拉着了他,对其他人说:“他是医生,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 赤鬼没找到别的衣服,在医院里只有病服和白大褂,他不喜欢病服的颜色,只好又把白大褂穿在了身上,没想到还惹上这么个麻烦,这个戴眼镜的家伙,真是讨厌。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赤鬼甩开眼镜病人的手。 眼镜病人也不甘示弱,他认为,这种不礼貌的态度,对和谐医患关系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一个箭步上前,把手搭在了赤鬼的肩膀上。他的愤愤不满的表情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龇牙咧嘴,就像是把手伸进炭火里的表情一样。他迅速地把手抽了回来。 赤鬼赶紧抖动一下肩膀,免得这件衣服又被烧坏。 石膏病人看见了刚才那位的反映,以为赤鬼对他做了什么,也要上来打抱不平。 他上去一把扯下了赤鬼的口罩,说来也巧,就在赤鬼的脸露出来的那一刹那,突然一个闪电点亮了整个走廊。让本就无比可怕的面容显得更加狰狞恐怖。 如果那个人没有被吓得坐到地上,能够仔细看一眼的话,就会发现其实赤鬼是在笑的,只是这笑容会让他显得更加惊悚。 “这是干什么,本来不想吓到你们的。”赤鬼嘟囔着冲出人群,跑下了楼。 石膏病人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 “你怎么了?”他女朋友上前,伸手拉他起来,“告诉你别总强出头,石膏为什么打忘了,不长记性。” “鬼,鬼,那个人是鬼。” “哪有什么鬼,你是烧糊涂了吧。” “他的脸,他没有脸,他的脸像是被火烧过了一样。” “被火烧过就是鬼,那鬼可就多了去了。快起来吧,没准人家出过什么意外,烧伤了脸,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说人家是鬼啊。” “可他是医生,不是病人。” “医生就不能有过意外了,快起来吧,大伙都看着呢。” 听女朋友这么解释,他也有些相信了这个说法。更何况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被吓得站都站不起来,也确实不好看。 他起来之后,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对着大伙点了点头说:“不好意思,可能是我看错了。” 第024章 元素 孟家鑫一口泡面喷在了手机屏幕上。 “shit,这下完蛋了。”他对着手机说道。 他指的并不是手机毁了,而是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的内容:市中心医院天降邪风,场面惨烈伤亡未知。 他扔下桶装泡面里的塑料叉子,拎起扔在地上的外套,跌跌撞撞地出了门。这个时间街上的出租车很少,等了十多分钟才来一辆。上车之后对司机说:“报废汽车回收公司。” “哪家?”司机问。 “城西那家。” 交代完地点之后,他拿出手机,用裤子擦了擦,两眼紧紧地盯着休眠状态下的屏幕,手还有些发抖,好像手机随时会爆炸一样。 “这么晚了去哪了干嘛?”司机随口一问,“不会是去报废车吧?” “我也得有车啊。” “也是,有车就不会坐出租了。”司机说,“那你是去?” “去加个班。” “加班,”司机有些不太相信,“怎么,报废的车还等着投胎是怎么的,这么着急。” 孟家鑫没有多余的脑容量来理解司机的玩笑,这让司机觉得很无趣,一直到终点,都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 这里就是车的坟墓,无论是普通轿车还是跑车,也不管你是越野车还是suv到最后都要来到这里。 外形相近的车被摞成一摞,然后在摆成排,虽然看上去很破败,但还是有些规律在里面的。 孟家鑫要去的地方在第三排,第七摞。这一摞只有四辆车,比其它的要稍矮一些,边上还摆着一个备用轮胎。他把手放在轮毂中间,突然出现一条蓝色的扫描线,扫过他的整个手掌。 指纹验证成功之后,那一摞车便开始向后移,露出了车底下的隐藏楼梯。他走下去之后,上面的车摞便开始复位。 向下走了二十一层台阶,据说,这里每一百年都会加一层台阶。因为地下办公室在不断地下沉。 楼梯的尽头是一平米见方的平台。站上平台之后,回过头,在第一个台阶上敲一下,第二个台阶上敲两下,第三个台阶上敲三下,台阶便会向上缩起,露出一道门。输入安全密码之后,方可进入。 公共办公区空无一人。孟家鑫老远就听见郑局咆哮的声音,看来医院的事果然已经传到郑局的耳朵里了,幸好自己只是个新人,责任应该不算太大。 他躲在会议室的门口,偷看会议室里发生的事。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郑局指着挂在墙上的显示器说,“为什么我是在网上看到的这个,知道这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吗?”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话啊,都哑巴了吗?”郑局说,“孟家鑫,你也给我进来,别躲在那,这跟你也有关系。” 孟家鑫没想到自己躲的那么好,也没有逃过郑局的法眼。他推开会议室的门,感觉所有人好在都在盯着他,就好像看见了救星一样,终于有人可以转移郑局的火力了。 “我让你查在医院烧死的那位医生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郑局说。 “那位医生没什么问题,他在医院工作刚两年,没出过事,也没有医患纠纷,也没有什么仇家。” “那具尸体呢?” “那具在停尸间被烧成灰的尸体,”孟家鑫说,“据我了解,那位死者好像是在手术中被人捣乱,死在手术台上的,好像是因为一颗心脏,捣乱的那个人想要那颗本该移植给死者的心脏。” “然后呢?心脏后来移植给谁了。” “这个我没有查到,医院没有记录。” “怎么会没有记录呢?” “不知道,医院的人说起大闹手术室的时候,全部都侃侃而谈,就像他们都在场一样,但是对心脏的去向却都缄口不提,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捣鬼。”郑局说,“当时为那个人做手术的医生是谁,有没有从他那查到点什么?” “死者的医生是医院的主任医师,医院的人对他评价都很高,没有什么问题,我问他心脏去向的时候,他跟我说让我去找一位姓廖的医生。” “所以呢?你找他之后怎么样了。” “他失踪了。” “失踪了,看来这间件事真的不简单,你去把医院所有住院人员的名单给我弄来,一个一个的排查。我就不信找不到那颗心脏。” “好的,我现在就去。” 孟家鑫顿时感觉到如释重负,会议室里的气氛实在是太紧张了,出来之后他才敢大口喘气。 出来之后,发现会议并没有结束,也许接下来要讨论的才是重要的事情,比如医院刚刚发生的事,孟家鑫进去之后,那个议题被短暂地暂停了。估计现在又要开始了,他这次找了一个更隐蔽的地方来偷听。 “刚才你们也都听到了,有什么想法随便说说看,现在我们手上就只有这些信息,根本无法得出准确的结论,”郑局说,“但是可以分析一下嘛,不用怕说错没关系的。” 孟家鑫哼了一声,他刚来的时候就上过这个当,估计现在坐在里面的人,没人会不知道,这是一句完全看心请遵守的诺言吧。 果然,半天没人说话。 “梁子,上次我给你的证物,你分析的怎么样了。” “那个……” “怎么了,快说。” “那东西表面上看像是骨灰,”梁子停了一下说,“经过检测也确实是骨灰。” “那你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但是,我在里面发现了几种未知物质,所有的仪器对它都不起作用,没办法判断是由什么元素组成的。” “你把这个结果告诉我,是想让我尝尝,然后和你说那东西是什么吗?” 孟家鑫在外面差点笑出声。 “我觉得这两件事之间好像有联系。” 这位前赴后继的,是个女孩子,声音很轻,对自己说的话很没有信心,也许是被郑局吓的。 “这两件事都发生在医院,而且时间间隔也不远。”郑局说,“很容易判断他们之间有联系,如果你还有更深一层的想法就接着说。” “没有了,我只想到这。” 郑局笑了,这个女孩居然让郑局哑口无言。孟家鑫很是佩服,他听不出这个女孩是谁,也许都还没有见过,但他顿时对这个女孩产生了好感。 看来会议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了,孟家鑫也就没有再继续偷听,着手完成郑局交给他的任务去了。 第025章 保释 郝敏再拘留室里整整咆哮了十几个小时,一直以绝食作为武器抗争,非要见到童野,要不然打死也不吃饭。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虽然谈不上轻车熟路,但对这还是有印象的。墙角里的那个没有盖的马桶,就是她的杰作。之前被关进来的原因,无非是打架斗殴,作为全景中学女儿红帮的大姐大,她一直以被关进来为荣,这对她的名声有帮助。 但这次不一样,她能感受得到这里不一样的气氛,好像所有人都有点怕她,虽然这是她一直追求的目标,但他们的恐惧程度,吓到了她自己。 以前看守小岳都会过来和她闲聊,这次小岳一直躲在贴桌子后面,好像郝敏随时有可能重出牢房一样。 小岳也是听带郝敏回来的警员说,这个小姑娘割掉了自己的耳朵,所以才去的医院,然后又有护士看见她,把一个瞎眼老太太的眼睛生生抠了出来。以前小岳就感觉没有这姑娘不敢做的事,现在,才知道自己低估她了。 “我要见童野。”郝敏一边喊一边砸门。 “你不要再喊了,”小岳无奈地说,都不敢上前制止,“已经给你联系了,很快就会来了。” “都联系一个晚上了,我看你就是在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就是要见童野。” 小岳见实在拗不过她,只好告诉她,“我再去打个电话问问看,你消停一会儿好嘛,不累吗?” “用你管。” 这时郝敏感觉,身后有人拽她的衣服,郝敏一转身,看见一个穿着保安服的人。 “怎么,我吵到你了。”郝敏理直气壮地说。 “没有,”保安说,“我想问你,你找童野干什么啊。” “我凭什么告诉你。” “我就是无聊随便问问。” “我没空跟你闲聊,别打扰我。”说完又要回去敲门。 “你使劲喊,我也正要找他呢,是他把我送进来的。” “你干什么了,他把你送你来。” “我一觉醒来就被带到这来了,”保安低下头,很委屈的样子,“他说我报假警,我一点都不记得我报过警。” “奇怪,咱俩的是有点像啊,他们说我做得事,我也一样不记得了。” “是吗?”保安说,“他们从哪把你抓来的。” “市中心医院,你呢?” “市中心医院。” 两个人都觉得奇怪,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同一个地方失忆,都被人冤枉做过某件事,还被关在了一起。这样的事好像很难遇见吧。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唯一有可能帮他们解开这个迷的人,就是童野。现在连保安也一起加入到,敲门喊人的行列了。只不过他不打算节食,他可没有郝敏那样对自己那么狠。 砸了一会儿之后,看守小岳走了过来,哆哆嗦嗦地在钥匙串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到正确的那一把,打开了拘留室的门。 “郝敏,你可以走了。”小岳说。 “为什么。”人还没见到,郝敏很诧异。 “我嫌你太吵了。”小岳壮着胆子说。 “到底为什么?” “有人保释。” “谁?” “我也不知道。” 郝敏走的很迟疑,眼神让小岳觉得浑身发冷。 “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小岳说。 郝敏无法从小岳的脸上找到答案,她想要出去,但是不是以这样的方式。照他们说的意思,自己犯的事不小,怎么这么容易就让走了呢? 这件事无论是谁做的,既然能给我这么大的恩惠,那他想要从我身上得到的好处恐怕要更多,郝敏想。 “我不走,你叫保释我的那个人来。” “我只是收到上级指示,让我放你出去,我没有那么大的权利,”看守说,“再说我也找不到保释你的人。” 见郝敏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小岳只好拉着郝敏的胳膊就往出走,虽然他心里有些害怕,但领导交代的任务又不能不完成。 郝敏虽然发育的比较成熟,十几岁就有一米七十多,但她毕竟只是个女孩子,面对整天和罪犯打交道的小岳,但拼力量肯定要占下风。 郝敏一口咬在了小岳的肩膀上。小岳痛得龇牙咧嘴,但也不好和女孩子动手,只好默默的忍受。 最好终于把郝敏推出了拘留室的门,自己退回室内,关上了门,扒开领子一看,如果没有外面的这件衣服,估计肩膀上的这块肉已经到了郝敏嘴里了。 门对面的墙上,有一个推拉窗,郝敏刚出来,就从里面传来了声音:“过来取东西。” 郝敏都没看见人,只看见一只手,拿出一个塑料袋,还以一份表格,手在表格上敲了敲,说:“签字。” 塑料袋里有一部手机,一个钱包。郝敏打开手机,想要看看有没有童野的消息,她对这一天当中发生的事,简直是一头雾水。也许,童野会有答案。 按了半天开机键,屏幕上闪现一个红色的电池符号,然后又进入关机状态。 郝敏敲了敲刚被关上的推拉窗。 “给我冲下电。” “这里充不了,去想别的办法吧。”那人连窗子都没打开。 郝敏对着窗子啐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门上斑斑的锈迹,似乎在诉说着警局的年龄。开被推开的时候,在水泥地上划出一道白线。 天有些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昨夜下大暴雨的时候,郝敏还在拘留室里关着。即便外面阴着,光线也比拘留室的灯光强烈不少。本以为保释她的人会等在门口邀功请赏,没想到满眼只见几栋低矮的小楼,还有隐藏在后面的荒凉的山丘。 她只知道市中心的大概方向,路上没有车,显然也不会有人来接她,只好漫无目的地走着。左手边的柏油路上,摆着一排树影,配合着晨间的微风,吹得她有些冷。 这时,突然一辆银色面包车,在她身边停下。下来一个人,不容分说的把郝敏拉进车厢,关上门。 “你们是什么人,”郝敏说,“你们放开我。”拼命地想要摆脱抓着她的两只手,奈何这两只手的力量实在太大。 “放开她。” 说话的人坐在后座上,将近两米长的后座,只坐他一个人,其它人都弯着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面。 而且这个人的身形,简直像个小孩子。 郝敏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说:“你,是他们老大。” “怎么跟我们老大说话呢?”黑子叫道。 秦爷用手杖敲了敲黑子的大腿,黑子便退了回去,没有在说话。 “你知道吗,一般情况下,我最讨厌别人嘲笑我的身材。”秦爷说,“但今天我决定不和你计较。” “你们抓我来干什么?”郝敏说。 “你看这小姑娘,见到我们这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当然除了我,不但不害怕,还这么硬气。”秦爷对黑子说,“真该好好跟人家学学,一个个膀大腰圆的,见到我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该学学,该学学。”黑子赶紧搭腔。 “这就对了。”秦爷说。 “你知道,”秦爷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的郝敏,“我为什么想要和你聊聊吗?” “我都不认识你,怎么可能知道。” “我认识你爸爸。” 第026章 控制 “真的?”郝敏一下子高兴得跳起来。 这些天她总是从陌生人那里得知父亲的消息,一次是杀人入狱,一次是畏罪自杀。没有一个人告诉她是因为什么,她除了默默地接受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今天终于遇见了一位自称认识父亲的人,虽然这样的见面方式不是她想要的,但只要这个人真的认识父亲,能为她解开一些疑惑,怎样见面还重要吗。 “当然是真的,我们的交情还不浅呢,”秦爷说,“要不然我怎么能找到你呢,你说是不是?” “你找我,是因为找不到他了吧。” “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秦爷说,“那你知道他在哪吗?” 郝敏以为秦爷想知道的是父亲葬在哪里,实际上她也不知道父亲的尸体在哪?她听说父亲的身后事,由方家人出面办理了,而且还会有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时间定下之后会通知她。 “我不知道。”郝敏说。 回想起这些,难免让郝敏有些伤感。身为人女,竟然不知道父亲的灵堂在哪,更没有去守灵尽孝道,反而被关进了拘留所。 “我真的不知道。”郝敏哭了。 上一次哭,是因为父亲告诉她,母亲生了很严重的病,要去很远的地方治疗,可能要很久才会回来。 “没事的,你别哭,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就是找你来问问。”秦爷说,“你不知道我们就自己去找。” 秦爷紧张得要命,他女人哭都见不得,更何况是小女孩。秦爷低声的咒骂:“这该死的童野,孩子都不管了。” 郝敏听见了童野的名字,觉得奇怪,警察和黑道的人怎么搞到一起了。 “你刚才说童野,他知道他在哪吗?” “你这孩子,哭傻了,”秦爷说,“我刚还问过你童野在哪,我如果知道,怎么还会问你。” “你不是问我爸爸在哪吗?” “你爸爸不是童野吗?”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我爸爸。” 秦爷突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在后座上站了起来,拉起黑子的耳朵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明明在医院看见你和童野在一起,”黑子忍着疼痛说,“头上还绑着纱布,怎么可能不是你。” “他是在和我说他女儿的事,你就把我当成他女儿了。” “我有点晕,那谁是童野的女儿,你又是谁的女儿?”秦爷说。 “童野的女儿在医院躺着,”郝敏说,“我是谁的女儿你管不着。” 秦爷松开了黑子的耳朵,黑子在一旁一个劲地揉。 “不好意思,我的小弟太蠢,抓错人了,”秦爷突然转换神情,变得很有礼貌,“你想去哪,我送送你,当是赔罪。” “我要去找童野。”郝敏说。 “这个我们真做不到,我们也在找他,”秦爷说,“他欠我们钱,说三天之内还我,我怕他跑掉,就派这个傻玩意儿去医院看着他女儿。谁知道他会看错人呐,昨天他来告诉我,童野女儿别警察抓走了,我以为童野要和我耍花招,偷偷把他女儿转移,所以我就叫人跟着她。” “但其实你们跟的人是我。”郝敏插话道。 “对,没错,这不听说你被放出来了,我们就来了。” 郝敏听得晕晕乎乎,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原来自己阴差阳错地被当成童野的女儿。虽然受了点小惊吓,但至少坐了这么远的顺风车,也不算亏。“你们都去哪找童野了?” “我们以为看住他女儿就可以了,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嘛,”秦爷说,“但最怕看错了庙。” “那还不赶紧去医院,那座庙里才有真佛。” “太对了,赶紧走。” 怡情阁套房内,一件女式衬衫散落在玄关,周围还有几颗扣子。一套红色的女式内衣,零散地指向床边的一把椅子,椅子上规规矩矩地搭着一条青色的牛仔裤。 一个男人瘫在椅子上,裤子上冰冷地腰带扣就压在后背,他却一点也不在意。他只穿着一条内裤,手里还拎着一把滴着血的刀。床上的女人侧身躺着,浸泡在一滩血水里。 “我都干了什么?”男人盯着床上的女人,嘴里不住的呢喃。 他顿时觉得头痛欲裂,胸腔里像是憋着一团气,怎么吐也吐不出。 “这不是你干的,”从套房客厅里走来一个人,头上披着黑色的斗篷,“但这世上恐怕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是谁?”男人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个房间里还有别人。 “我是谁你都不记得了,昨天就是我把你领上来的,你的一夜风流也是我给你安排的。”那女人说。 “是你杀了心怡。” “原来她叫心怡。”那女人说,“她不是我杀的,昨天晚上的时候,要不是你自己不小心,让她发现你来这,她也不必死,而且刀在你手上,她的身体里还有你留下的一滩证据,所以无论从那个角度讲,她都不是我杀的。” “不可能”男人双手抓头,情绪非常激动,“昨晚的事,我根本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不代表没做过,你做警察的应当经常对犯人说这句话吧,”那女人说,“这道理你应该比谁都懂不是吗?童警官。” “一定是你耍什么花招,”童野说,“你给我下了什么药了。” 那女人听到这句话突然笑了起来。 “下药,这就是你想到的解释。”那女人说,“我想让男人做什么,从来不用那么低劣的手段。” 童野突然间站了起来,冲到那女人身前,用刀抵在她的喉咙上。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童野说,“要不然,我就杀了你。” “就凭这把刀,”那女人说,“这把刀只杀得了你的小情人。” “我们是清白的。” “童警官真是会说笑,什么都做了,还说是清白的。” “你闭嘴。” “如果我死了,你敬爱的局长就会收到一封邮件,”那女人说,“你应该猜得到,那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童野心灰意冷地把刀扔到了地上,他屈服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要你帮我保持容颜。” “什么,我听不懂。” 那女人转个身,背对着童野,脱掉了的斗篷。 灰白色的皮肤,松弛地垂着,零零散散的几根头发,混乱地纠结在头上。她慢慢地转过身,那一张苍老到恐怖的面孔,像是正在正在融化得蜡像。 童野后退了好几步。 “现在你明白了。” 第027章 入土 方启墨下葬的那天,就下着小雨。他坟墓前的鲜花还没有败,方家又办起了一场葬礼。郝长山的葬礼,也安排在了一个下雨天,有些巧合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郝长山虽然只是一个管家,但毕竟是方家的管家,葬礼的排场自然小不了。社会各界的富商贵胄,即使未能亲自到场,也都派人来尽了礼数。 到场的人,有一些名为吊唁,实则打探消息的人。难免有些人会胡乱猜测,这两场葬礼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 这些人和逝者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也就没有多少耐性。刚超过预订时间十几分钟,灵堂外面的人就开始交头接耳。 只剩下几个人的目光还在望着前方,面容沉痛,给予了逝者该有的尊重。这几个人当中,有方太太还有司机老刘,还有一位方家的保姆。 十四寸的黑白照片,镶在黑色的相框里面,一簇簇的白菊花摆在周围。照片上的郝长山,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灵堂,表情宁静安详。 郝管家的头发其实早就白了,可是每次头发的白根还没有露出来,他就跑去重新染发。他很注重自己的形象,他说不想给方家抹黑。 郝管家四十几岁生的郝敏,老来得女,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可是没过多久,三十几岁的妻子,就住进了精神病院。将他刚刚改观的生活,又重新打回谷底。现如今灵堂里,没有一位亲人。 “太太,现在开始嘛?”司机老刘说。 “再等等,应该会来的。”方太太说。 他们所指的人,是郝敏,方太太听说了郝敏的事之后,里面找到医院的老人,给了他们一大笔补偿费,他们才同意不起诉。动用了不少关系,才把郝敏保释出来。 办这样的葬礼,需要很多人手,所有人都抽不开身,没人能去接他,只好发了条短信在郝敏的手机上。 “郝叔叔的葬礼都不准备告诉我嘛?”不知道什么时候,方武站在了方太太的身后。 “我没想到你会愿意来。” “再怎么说,他也照顾了我那么多年,能没感情吗?”方武说,“于姨您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他们两个人都清楚,方武到这里的目的不单纯,但面子上也要过得去,谁也不想让本就尴尬的关系更加不堪。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就好,”方太太说,“不过我和你说,方文今天是不会来的,我没有告诉他,如果方文才是你的真正目的,恐怕你的希望要落空了。” “您想多了,我已经毁掉一个葬礼了,不能再毁掉第二个了,我得积点阴德啊。” “那就最好不过了。” 高大的红色漆门敞开着,把方文的身体挡得很严。方文透过门缝,看见母亲正在和方武说话,他不清楚方武的真实目的,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甚至怀疑方武会把对自己的恨,转嫁到郝叔叔身上,谁知道方武的脑子里会想些什么坏主意。 还好方文没有鲁莽,事先观察了一下形式。看来他今天是不便露面了,只好默默地祝郝叔叔,一路走好。 “方董,你怎么来了。”司机老刘突然出现在方文身后。 方文把老刘拉到一边,“小点声,不能让我妈知道。” “好,”老刘说,“但是,为什么。” “你别管了。”方文说,“我问你,怎么没看见郝叔叔的家人。”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我没那么多时间,你长话短说。” “他老婆在精神病院,他女儿昨天被抓了起来,太太找人花钱把她保释出来,还给她发了短信,告诉她葬礼的时间,还有灵堂的地址,但是到现在还没见到她。” “被抓起来了,为什么?” “这事说起来也很奇怪,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是在课堂上,把自己的耳朵割掉了,然后被送去医院,然后又把临床的一个老太太的眼睛给挖了出来。” “她怎么会那么做呢?”方文想不通一个小女孩为什么会做这么残忍的事,难道她也被废巫气影响了,如果真是这样,他更要快点找到她了。 “这谁也不知道,”司机老刘说,“不过我们给了那个老太太一笔钱,他们已经不打算上诉了。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 “那她出来的时候,你怎么没接她。” “这边有很多事,我没抽出身,以为她可以自己找来呢,这毕竟是她父亲的葬礼啊。” “那现在赶紧去找啊。” “她电话打不通。”老刘说,“警察局的人说,看见她出去之后,被一辆面包车接走了,但不知道去了哪里,只说是往市中心方向去了。” “这是她父亲的葬礼,怎么可以没有她。”方文说,“我妈这次真的是太过分了,不通知我也就算了,连郝敏都没有出现,郝敏会恨我们的。” “方太太已经叫人去找了,而且现在早就应该开始了,方太太还是让在等等,她也是没办法了,时辰不等人啊,你肯定也希望郝叔叔能早日入土为安吧。” “话不是这么说的,”方文说,“行了,我先走了,别告诉我妈你见过我。” 司机老刘看着偷偷摸摸离开的方文,摇着头叹着气的回到方太太跟前。 “开始吧。”方太太说。 老刘通知牧师开始主持葬礼。一直到葬礼结束,都没有见到郝敏的影子。 郝长山也被葬在了青山墓园,距离方启墨不远。方太太的眼神紧随着缓缓下降的棺材,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眼圈有些湿润,但眼泪却掉下来,分寸拿捏的恰当好处。 方武站在一旁,闲来无事一直在观察着方太太,好像能从中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一样。 最后一点土,已经盖在坟上。 “太太,我们回去吧。”司机老刘说。 “好的。” 两个人上了车,方太太问:“老刘,今天看见过小文对吧?” “没有啊,没见过,他不是在医院吗?” “你骗不了我了,那孩子我了解,如果他知道郝管家的葬礼是在今天,他是不会不来的。” “你不是没让通知他嘛,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方武一定会告诉他的。”方太太说,“要不然,方武怎么可能会来。” “太太您说的有道理,但是我真的没见过小文。” “行了,我就不为难你了,那孩子我是管不了,我们现在马上去医院,他要是没在病床上躺着,我看他怎么解释。” 方武不相信方文没来给郝长山送行,更何况自己明明已经通知了他,这实在不像方文的作风。但是无论是在灵堂还是在墓园,他都密切注意有没有人躲在暗处,确实没有发现他,安排的那几个人,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消息。 难不成这家伙会隐身,他暗自暗自思忖,郝长山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呐。 既然没找到人,方武也没必要继续在这里假装悲伤了,牧师的悼词还没有结束,他就提前离开了。 第028章 求援 虽然没有在坟前和郝叔叔道别,但方文知道,郝叔叔一定不会怪他的。 方文一直很担心郝叔叔的女儿,现在看到,母亲也算是替他尽到了责任。只是听刘师傅说的话,好像这个小姑娘有点不普通,不过也难怪,小小年纪经历了太多的事,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应对生活给她的苦难,只要足够坚强,不放弃生活,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但是到底是谁,用面包车把她接走了呢?从交通工具上来看,不像是方武,他和父亲方启墨在这方面很像,处处都要向别人展示自己很有钱,让他坐进面包车,首选得把他打晕。 方文偷偷去看郝叔叔,没有干开车,来去都是坐的公交,竟然没有人认出他,也难怪,毕竟不是明星,只不过是此时站在风口浪尖上的有钱人家的养子而已。 他在距离医院还有一个站点的时候,下来车,他告诉赤鬼在这里等他。但是他下车后却没看见人。 这个时间刚过高峰期,站点一个人没有,他以为赤鬼昨晚是不是没有出来,或者被人发现了。 这时,站点座椅上,出现一个人的轮廓,然后像有人用红色的画笔涂色一样,这个人渐渐清晰,这个人是赤鬼。 “怎么才回来。”赤鬼说。 方文被眼前发生的事惊得半天没说话。 “你怎么了,你没看到我嘛?”赤鬼说,“我一直在这坐着了,一点都不无聊。” “一定事阴阳扇搞得鬼。”方文说“我们赶紧会医院吧。” 在过一会儿,到了医生查房的时间,如果医生到处找不见他,事情就麻烦了。虽说没人会把他和昨晚的事联系起来,但自己私自跑出医院,医生一定会和母亲说的。 这时他才突然想到,昨晚只想着出来,根本没有想清楚该怎样回去。 这时赤鬼指了指医院门口的那辆微型货车,上面装着满满一车玻璃,方文当人知道这玻璃是干嘛用的,不仅如此,他也想到了混进医院的好方法。 他赶紧追赶上走在前面的两位工人大哥。 “大哥,你好。” “什么事。”工人大哥说。 “你们这一天工作下来,要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嘛。”大哥说,“看你这个样子,不像是要和我们抢活的啊。” “大哥您别误会,我不是要抢活,”方文说,“我是要给你钱,让你别干活。” “都说这城里奇事多,我来了快两年了,还真是头一次遇见别人花钱让我歇着的。” “没错,就是花钱让你歇着。”方文说,“我帮你去干这个活,然后挣的钱归你,我还在给你添一倍的工钱。” 两位工人大哥说了几句悄悄话,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 “这不行啊,我们这次不去,万一出什么事,以后工头不给我们活了,我们不能因为这点钱,断了以后的活路啊。” “十倍。” “行,大不了我换个工头。”这次答应的很爽快。 “但是,你们得把工作服给我。” “这破衣服值几个钱,没问题。” 方文和赤鬼接过他们两个的外套,套在了自己衣服的外面。在地上抓了把土,蹭在了自己的头发上,看上去,有几分劳动人民的味道了。这已经是这两天第二次花高价买衣服了,而且还不是什么名牌。 他们从车上抬下一叠玻璃,走进了医院。 刚要进门,保安冲出来,拦住了他们,“别从这走,这里人来人往的,多不方便,来我领你们去后面,那里有货梯。” 他们回到了方文病房所处的楼层,本想要帮着工人大哥把活干了,但方文实在没干过这种活,还打碎了一块玻璃,被赤鬼训斥了几句,回到病房歇着了,留下赤鬼一个人把一个楼层的玻璃都重新安上了。 方文急匆匆的洗漱,换衣服,赶紧躺倒病床上。看着墙上的时钟,还有十几分钟医生就会来查房。 “您好,方先生,今天感觉怎么样啊?”医生来得很准时。 “我感觉特别好,好到都可以出院了。” “方先生真能开玩笑,你母亲特意嘱咐我要看住你,你到底有什么事,”医生说,“那么着急出去啊。” “我只是不想在医院呆着而已。” “还好你不是医生。” 医生听了听方文的心跳,检查了各个仪器上的数值,嘴里不住地说着,不可思议四个字,但无论怎么不可思议,就是不肯放方文出院。 “您好好休息。”医生说。 医生离开之后,方文看了一下时间,葬礼应该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结束,但是他现在又不能出去,如果只靠新闻来了解外面的事,恐怕会很被动。 想让赤鬼出去了解一下,赤鬼的样子又不能和人交谈,情势一时陷入僵局。 这时他想起一个人,是他的大学同学。虽然学的的工商管理,但却改行做了自媒体。 他朋友的笔名叫尔耳,运营的公众号内容极其单一,专门搜罗全世界的奇闻异事,方文住院这几天,他在国外,否则医院发生的事,他一定会知道的。 “喂,你回国了吗?”方文拨通了尔耳的电话。 “你这时间掐得真准,我刚下飞机,”尔耳说,“老同学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呢?我还以为你这个大公司的ceo,把我这个穷写字的同学给忘了呢。” “我这次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电话里说不方便,”方文说,“你现在如果有时间的话,马上到市中心医院来一下。” “你在医院吗?”尔耳说,“怎么了。是不是当有钱人太累了。哈哈。” “我真的没有心情开玩笑,你听出我有多认真了吧,”方文说,“赶紧过来。” “行,我马上过去,方董下的命令,小民我是不敢不从啊。” 方文挂到电话,不免回忆起很多大学时候的往事,那时候他可不是什么方董,他也不叫尔耳,他只是他们的大耳朵。 大耳朵那个时候就喜欢听故事,尤其是鬼故事,一听到故事两个人指,他的耳朵就会变大,不是夸张,是真的外形上的变大,所以才有了大耳朵这个外号。 同学都认为他以后会成为一位恐怖小说作家,没想到他做得更彻底,直接到处去体验,他说过他的梦想就是亲自遇见一次猛鬼,然后最好能活着回来。 不知道他的梦想有没有实现,如果没有,也许方文可以帮帮忙。 第029章 结交 秦爷的车就停在那辆微型货车的边上,郝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和方文擦肩而过了。 “你去和小姑娘到医院去看看,这次再看错,我就把你眼睛挖出来,反正也没什么用。”秦爷对小黑说。 郝敏听到挖眼睛这三个字的时候,突然很紧张,脑海里显现出,昨天在医院病房里的那一幕,她手指上的血迹,手心上的那两颗眼珠,还有李秀芬老奶奶那双塌陷的眼眶。 那双眼睛呢? 也许是精神紧张的缘故,她的耳朵也在这个时候出来捣乱。不知道是麻药过劲了,还是因为伤口正在愈合。 她表情凝重,强忍这疼痛,和小黑一起下了车。 “小姑娘,你等一下。”秦爷说。 “还有什么事?”郝敏说。 “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秦爷说,“我喜欢你这个小姑娘,有胆色。” 郝敏接过名片,心想,看这个人的排场挺吓人的,但接触下来,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嘛?万一童野帮不了自己,也许以后真的需要,像秦爷这样的人帮忙。 “谢谢,秦……”郝敏看着名片上的名字,迟迟叫不出口,“高大,秦高大。” “怎么,我不能叫大高。”秦爷说。 “您想叫什么不行啊,您就是叫秦威猛,或者干脆就叫秦高大威猛,也没人敢说什么不是吗?”郝敏拍起马屁来,一点也不含糊。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明天我也去改名字,叫郝漂亮。”郝敏说。 “那不行,你应该叫好丑。” 郝敏以为自己马屁没拍好,惹怒了他,笑容多了一丝僵硬。 “哈哈,那样才是反的嘛。”秦爷说。 郝敏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您的名字也不是反话,这高大并不一定指的就是外在。” “你要在说一句,我真就舍不得放你走了。” 郝敏觉得火候到了,再加火可能就要粘锅了,“那我还是先走了吧。” 郝敏笑着从面包车里退了出来,扬了扬头,秦爷的小弟便和她一起向医院走去。 郝敏记得童野女儿的床位,上次童野带她来过,她还依稀能够记起那个女孩的脸。我这是再干什么啊?竟然把她父亲的仇家带来了,郝敏心想。又想,没事的,他们要找的只是童野,不会伤害小女孩的。 身高一米九的小黑紧紧地跟在郝敏身后,外表上看着面无表情,内心里却为自己鸣不平,怎么总是被这些小个子欺负。 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看到这样的组合也都觉得很奇怪。 郝敏突然停了下来。小黑也停了下来,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童野会不会跑到警局去找自己了,又或者警察到现在都没有联系上他,总之,对于能在医院找到童野,她没有多大把握。但还好现在只需要把童野的女儿在哪告诉小黑就行,其它的她就爱莫能助了。 这个时间是医院人流量的高峰期,穿过走廊,像杀进万军之中一样难。推推搡搡地,他们终于来到了童野女儿的病房门口。 样子和上次见的时候,并无二致。唯一的区别是,这次有人拉着她的手,而那个人,竟然是童野。 郝敏和小黑赶紧挤进病房,站在童野身边,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孩。那个女孩和郝敏年纪相仿,最天真活泼的年纪,却只能躺在这里。 “你一直在这了吗?”郝敏说,眼神依旧望着女孩,“怎么都联系不上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童野头野也回,似乎听出了说话的是谁。 “这很容易猜到。”郝敏说,“你怎么没去找我。” “临时出了点事情,被耽误了。” “现在没事了,可以和我去找方文了吗?” “你先等一下,”童野提起放在地上的破旧书包,对小黑说,“连本带利都在里面,告诉秦爷,我不欠他的了。” 小弟提起包,数也没数就出去。 “你不怕他私吞了。” “他没有那个胆量。” 郝敏不禁觉得:秦爷这个小个子,不知道有多大的能耐呢。 “对了,你在哪弄到的钱,你是不是背着我跟方文做了什么交易,”郝敏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不是你想的那样,”童野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从来没有收到这笔钱。”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们不属于我们的世界。”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郝敏说,“你是不是把帐还上之后,就不想帮我了。” “我帮不了你,你杀不了他的。” “谁说要杀他了,我就是想从他那弄点钱而已。” “你别在骗我了,你根本就没想过要钱,从一开始你就想杀了他对不对。” “对,没错,我就是想杀了他。” “你杀不了他的。” “只要给我个机会,我就可以。” “他们不会让你杀了他的。” “你说的他们到底是谁。” “他们是魔鬼。”童野说,“你听我说,你现在马上离开,能走多远走多远,永远不要回来,也不要想着报仇。” “为什么?” “我没法跟你解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里太危险了。” “我哪都不会去的。” 这时方武突然出现在郝敏的身后。 “如果我把你说的这些告诉她,你想过后果吗?”方武对童野说。 童野知道方武说的“她”指的是谁,郝敏却一头雾水,连方武为什么会在这都不知道。 “你们到底找她做什么?”童野说。 “这个你管不着。” 方武蹲了下来,抬头看着郝敏说:“你还记得我嘛,小姑娘。” “你是方家的人。”郝敏偏着头说。 “同样也是方文的仇人。有句话将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所以我应该是你的朋友。” 听他如此说郝敏才用正眼看他,虽然她不知道方武为什么这么说。 “你能帮我。”郝敏说。 “你别相信他的话。”童野松开女儿的手,站起来挡在了他们两个中间。 方武也站了起来,一个巴掌打在童野的脸上。 “你在多嘴,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告密。”方武说。 童野心里的恐惧,让他不敢再多说什么。 “想报仇的话,就跟我来。”方武对郝敏说。 “好的。”郝敏说,“我跟你去。” 童野除了惋惜,什么也做不了,他觉得自己很没用,自己已经深陷泥潭,无法自拔,更别提帮助别人了。 第030章 姐弟 邢雨已经连续工作了二十个小时,她是是中心医院的护士长。最近几天不知道怎么了,头疼闹热的人特别多,还都查不出什么原因,但病人的表现都像是身体出来什么大毛病一样,这其中不乏一些五大三粗的男人,明明就是个感冒发烧的症状,在医生面前像个孩子一样,硬说自己难受的要命,搞得带他们来的亲人都非常不好意思。 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在这么疲劳下去,对病人也不是好事。她不要自己再去想这些事,换好了便装,准备临下班时想着来看一眼女儿,却看见童野拉着女儿的手,把头埋在胸膛里。 “你怎么了?”邢雨说。 童野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即便是陌生人也看得出来他刚哭过,更何况他们是一起生活了几年的夫妻。 “没事,你要下班了,赶紧回去休息吧,”童野说,“我陪女儿呆会。” “那好吧,我都二十个小时没合眼了,”邢雨说,“我看你状态也不好,你现在不是不用工作吗?要不我们一起回去吧。” 童野听得出妻子的弦外之音,他们夫妻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单独相处了。妻子经常加班,他又是警察,犯罪分子可不管你是不是再和妻子温存。 夫妻之间如果想要继续维系,总要有人主动一点。他也想借着这次停职的机会,多陪陪妻子,可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他甚至不知道这些事,到底是怎么找上他的。 面对满脸倦容的妻子,实在不忍心拒绝她的示好。他又何尝不想回到家,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好好地放松一下自己。可是他不敢,他害怕只要他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自己就会奔溃,会把昨晚的事情告诉妻子,他不能这样做。 “你先回去吧,我一会还要回下局里。”童野说。 “你不是让你休假嘛,你还自己往那跑,你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行了,别说了,”童野说,“你看你眼圈黑的。” “我脸还黄了呢。” “我说什么了,我这是关心你。” 邢雨也知道是自己反应过激了,也没有再继续和他争吵。 “女儿的住院费又要交了,你想到办法了嘛?”邢雨说。 “你不用管了,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我什么都不需要知道,”邢雨说,“我都不知道你整天都在忙些什么,比上班的时候还忙。” 一到这种时候,童野就习惯性地用沉默来对待。 邢雨知道他的脾气,不想说的事,谁也问不出来。表面上看着大大咧咧,和谁都无话不谈的样子,真正的难处从来都自己憋在心里。 邢雨叹了一声气,转身走了。 “小雨。”童野说。 妻子转过头,以为他回心转意了。 “别担心我,我没事的。”童野说。 妻子没说什么,关上病房门,离开了。 邢雨走出医院,稀稀落落一个早晨的小雨终于停了,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突然有些困倦。 她甚至想不回家,直接躺在医院的草坪上,美美的睡一觉,就怕醒来的时候,被同事当作劳累过度给抬到病床上。 自行车锁在医院大门边上的车棚里,这段路她做过不下千次,眯着眼也不会走错。 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对面走着一个人,距离她还有段距离,她想着那人一定会绕开自己的。 突然,那人跳到她面前,还大喊了一声嘿! 她尖叫着睁开眼,原来这个人她认识,是她那个整天装神弄鬼的弟弟,总喜欢这么一惊一乍的。 本来随时可能倒地就睡的邢雨被这么一吓,顿时精神起来了。 “你吓死我了。”邢雨拍了他弟弟的脑袋一下,“你这么长时间有跑去哪疯了,连个电话都没有,我还以为你被鬼抓走了呢。” “哪有那么容易被鬼抓啊,我倒是想被抓,我可真是找遍了全世界都没找到,”邢欢说,“闪灵里的酒店,还有1408幻影凶间,这些地方我可都去了,什么都没有。” “这些都是虚构的,连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我能不知道,”邢欢说,“真实故事改编的地方我也去了,育婴房,招魂1、2,我都去了。什么都没发现,我才去虚构的地方试试运气,再说,拍恐怖片的时候片场闹鬼的事,也不都事为了电影宣传。” “爸爸留给你的那点钱都败光了吧。” 邢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随口说出这句话来,不知道是她一直对父亲的这个决定耿耿于怀,还是因为女儿的住院费迟迟没有着落。 “哪有,我干这个也赚钱的,至少够我到处跑的机票钱了,”邢欢说,“梦梦的病怎么样了,找到病因了嘛?” 邢雨摇了摇头,还在为刚才说的话后悔,她和弟弟的感情很好,千万不能因为那几万块钱,有什么隔阂。 “要不然试试我的方法吧。”邢欢很兴奋地说。 “你别想着在你外甥女身上做实验。” “我就是想帮帮忙而已嘛。”邢欢说,“我这次特意跟外国的牧师学了驱魔。” “我宁可找人跳大神,也不会让你给我闺女驱魔,我闺女怎么可能染上外国的那些东西。” “这哪有国界之分啊。”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来医院干嘛。” “我有个同学在这住院,我来看看。” “你那个同学?” “方文。” “方文,”邢欢说,这两个字的音量一个高八度,一个低八度。 邢雨也觉得奇怪。 “方文怎么了,你这么激动。” “你有个那么有钱的同学,我怎么不知道。”邢欢解释道。 “他是刚刚才有钱的,和我做同学的时候,比我还穷呢。” “你别不是看人家有钱了,来和人家套近乎的吧。” “姐,哪有你这么说弟弟的,明明是他叫我来的。” “干什么?” “谁知道了,我也觉得奇怪呢,说的神神秘秘的。不像是单纯的同学叙旧。” “我跟你说,虽然他现在有钱了”邢雨认真地嘱咐弟弟,“但是别和他走的太近,他现在是非太多。” “行了,没事的,我先上楼了,他还等我呢。” 邢欢一溜烟地跑没了,邢雨站在原地,思绪陷入了混乱。 第031章 树叶 转眼间,出了市区,树荫开始多了起来。方武的跑车疾驰在林间的公路上,郝敏坐在副驾驶的位子,高律师坐在后面。 郝敏呆呆地望着窗外,开着默默退去的一棵棵杨树,突然,一片树叶打在车窗上,一瞬间又被风吹走了。 她忽然感觉自己就像这片叶子,轻轻地,随便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起,从树枝到地面仅仅几米的距离,可以却从来不曾落地,而且会越飞越高,直至枯黄。 她不太清楚方武的把戏,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帮自己,但是她相信仇仇得友的说法,这个说法就是正在吹着她的那一阵风。 “你要带我去哪?”郝敏说。 “我带你去你最想去的地方。”方武说。 “你怎么知道我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郝敏冷笑了一下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最想去的地方是哪,你怎么可能知道。” “相信我,我一定不会猜错的。”方武说。 方武斩钉截铁的语气,好像很有自信,郝敏竟然有几分相信,也许他能帮她解答这个问题。 “你今年多大了。”方武见郝敏面色沉重,车内的气氛过于紧张,只好随便找个话题聊聊。 “十八。”郝敏不经意地回答。 “不像。”方武朝边说瞟了一眼说,“你虽然打扮的很成熟,但你终究还是个小姑娘。” “你看像几岁就是几岁吧。”郝敏不想在和他闲聊,只想早都知道自己最想去的地方是哪。 “你这个小姑娘,不好聊天啊。”方武说。 “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我们应该是朋友,”方武说,“我是在帮你。” “你说的,应该是互相利用吧。” 方武不敢再说话了,这个小姑娘不是很好对付,看来也不必要用那些低级的手段了,还是实际一点好。况且他相信自己能够让郝敏站在她这一边,只要她选择帮自己,和方文的财产争夺战就还有胜算。 他很有把握,不管郝敏现在对他的态度怎样,一会儿到地方之后自然就会感谢他,到那时,事情就容易得多了。 方武把车开得飞快,他想早一点把他脑海中的想象变成现实。他的副驾驶上做过数以百计的性感美女,郝敏这一款的也有,不过年龄要大一些。每次方武开快车,都是为了给那些美女留下深刻印象,而效果都不错,虽然这次目的不同,但是郝敏的镇定程度,确反过来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爱因斯坦曾经说过,速度是可以缩短距离的。青山公墓在市郊,但半个小时不到,他们就到达了青山脚下。 “你现在,猜出来我要带你去哪了嘛?” 眼见着自己的目的就要达成,方文过于激动,竟然把这件事搞得像给女朋友的一个意外惊喜一样。他丝毫不懂得考虑郝敏的感受。 “这里是青山公墓。”郝敏问。 郝敏是个聪明的女孩,其实当走上市郊这条路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几分了。 之所以方武知道连她自己的不清楚的最想去的地方,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或者说她一直不愿意相信这个地方的存在,那就是郝长山的坟墓。 从得到父亲被关起来的消息,到申请探视的短短一天的时间,父亲只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对不起她,紧接着父亲就自杀了。 父亲现在是否已经入土为安,她都不知道,更别提葬在哪了。郝敏恨他们方家的人,竟然没人通知她,更恨自己稀里糊涂地被抓起来,这些都是她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的原因,她承认自己的责任,更要让方家的人为此付出代价。 “没错。” “把车停下。”郝敏说。 方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看来真的把郝敏惹急了。想要道歉,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说停车,不然我跳车了。”郝敏把手放在车门上。 虽然车门是锁着的,她根本不可能打开,但是方武现在不敢违背郝敏,只好把车停在了路边。 郝敏推开门,下了车,方武也追了出来。 “你怎么了?”方武说,“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我根本不在乎你说什么。”郝敏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着自己向前走。 “那你为什么要我停下。” “我不想和你一起上去,我不会让爸爸的安息之地,被你们方家人打扰。” “我都说过了,我跟方文是仇人。” “那也不行。” 郝敏一个人上了山,从这里到墓园,还要几公里的盘山公路。更何况,青山墓园那么大,有将近上千座坟墓,想要找到他父亲安息的地方,也没有那么容易。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让方武跟着上来。 方武在山下等着,脸色特别难看,这算怎么回事,我都这样了还不领我的情。 方武远打算在郝长山的坟前,好好地说说方文,说他怎样自私自利,为了自己能活下去,竟然让郝长山提他去杀人,这简直是畜生的行为,他的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勾起郝敏的怒火,好配合他把属于自己的钱拿回来。可是现在,这计划要脱线啊。 “现在怎么办?”他对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高律师说。 “我们在这里等着,即便您不上去,她看到父亲的坟墓之后,还是一样会恨方文的,这个根本不需要我们添油加醋,怒火也依旧会燃烧起来的。” “你说的有道理,我就在这等着她,等她回来我在煽风点火也不迟。” “没错。” 郝敏在墓园里找了很久,终于找到写着郝长山之墓的墓碑。在这之前,她先找到的方启墨的墓,她在他的坟头啐了一口。 她跪在郝长山的坟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她本以为自己会在坟前痛哭不已,没想到会有如此的怨恨,甚至比恨方家的人还要严重。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你走了我怎么办?你为什么为了别人放弃我? 所有这些问题,飘在空气中,没有回答,连风都没有。 只有墓碑上的一张照片,还在微笑着。这时一片树叶贴在了照片上方,树叶上的露水,顺着郝长山的微笑着的眼睛流了下来。 第032章 深陷 全景市警察局紧急作战指挥室内,战火纷飞,硝烟弥漫,几乎所有的炮火,都是从黄海局长的嘴里打出来的。其他人都只有当炮灰的份。 黄海局长立着一块白板,上面贴着几张照片,都是着三天内在街头巷尾的垃圾堆发现的干尸。 “这已经是第三具尸体了,”局长拍打着其中一张照片说,“你们告诉我说,一点线索都没有?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我们已经查到了,这三个人之间没有任何交集,并且尸体都出现在他们没可能出现的地方,”三队长余亮站起来解释,“更何况,他们的死状实在是匪夷所思,法医也没有任何结论。” “所以,你站起来说了一大堆,就相当于什么都没说是吧。” 三队长愤愤地坐下,没敢继续说什么。黄局用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即使穿着防弹衣,也阻挡不了这强大的杀伤力。 “今天怎么没人做会议记录。” “心怡今天没来上班。”三队长说。 “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 “行了,童野呢,他怎么也没来。”黄局说。 “局长,他不是被你停职了嘛。” “我知道,昨天晚上不是叫他来和小姑娘说话吗。” “一直没有联系上。” “怎么了,我们警局要散伙了嘛?” “小姑娘已经被保释出去了,还用叫他来吗?” “那也得叫来,现在都什么时候,现在是特殊时期,什么人我们不都得用。马上把他给我叫来。” 这时黄局的秘书推开会议室的门。 “黄局长,童队长来了。”秘书说。 “让他进来。” 三队长的眼神一直跟着走进指挥室的童野,在心里纳闷,一直没联系上他,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呢? 童野刚在三队长身边做些,三队长的电话就响了。 “怎么回事,又发现一具尸体。在哪?好,我马上到。”三队长说,“局长又有新的案情。” “赶快去。” 三队长急急忙忙地逃出了指挥室,似乎命案现场都要比这里更加安全。 “童野,”黄局长说,“你还记不记得你是因为什么被停的职?” “记得,因为我立了功。”童野仰着头,不卑不亢地回答。 “放屁,是因为你打伤了犯人。” “他不逃我怎么能打他。” “行了,你这毛病是改不了了,”黄局长说,“现在这个案子,说说你的看法。” “我觉得这事不像是人为的。” “越说你邪性,你越往鬼身上蹭,”黄局长说,“听他们说了半天,也没一个像样的思路,我想把这个案子交给你,怎么样?” “我不行,我现在光杆司令一个,连把枪都没有。” “你放心,既然把案子交给你,肯定是让你官复原职。” “那好。” “给你一周的时间,把这个案子给我破了,别让我失望。” “一周?” “怎么没把握。” “做个法式还得七天呢?” “别废话。” 黄局安排好任务,正准备出去,突然想起一件事,转过头来,走到局里it部门主管身边,弯下腰,小声对他说:“小董,网监那边怎么说了。” “网上的那些和这个案子有关的图片,能删的都删了,但是他们说,好像有一些已经流到了境外。” “尽可能的把影响降到最低,还是以前查案方便一些,现在我们还没接到报案,国外的人先知道了。” 黄局直起腰来,指着童野的鼻子,说了句刻不容缓,就离开了指挥室。小董紧跟着追了出来。 “黄局,那个医院的视频,要删吗?”小董说。 “那个怎么了?” “那个也挺奇怪的,已经有不少网民猜测说这两件事可能有关系了。” “你觉得有关系吗?” “我……” “我就一句话,降低影响,好了,去工作吧。” 童野也走了出来,看到小董在和黄局交谈。估计他们应该在讨论网络舆论的问题,他现在不太关心这个。他最关心的是,三队长接到的保安,紧忙拨通了他的电话。 “你现在在哪?” “童大队长,要来视察我工作啊?” 三队长和童野算是竞争对手,两个人性格迥异,一个冲动鲁莽,一个稳重小心,可惜三队长办案不如童野,所以即便童野有很多毛病,黄局也还是更重视童野,这让三队长义愤难平。 “不是说又来一具尸体吗?”童野说,“和之前的情况一样吗?” “一样,也不一样。” “这什么话。” “算了,等回到局里在说吧。” “如果是一样的话,那这个案子就是我的。” “凭什么?” “这是局长的命令。”童野说,“三队长,我这也是为你好,这么邪门的案子,你以为我愿意碰啊,你要是执意不给我,小心砸了招牌。” “我哪有什么招牌,咱们全景市警察局,除了局长,就只有你童大队长有招牌。” “行了,我在法医这里等你。”童野挂断了电话。 他有预感那具是心怡的尸体,但是他也不能确定,他从酒店离开的时候,那女人告诉他,什么都不用他管,一切她都会处理好。 童野来到警局地下室,办公楼地方少,便把法医室安排在了地下室。 冯老正趴在显微镜上,观察着什么。 “冯老,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童大队长,你回来了。”冯老说,“我没看什么,就是一些风干的皮肤组织。” “这两天这个案子的。” “可不是嘛,这事太蹊跷了。我干了这么多年法医,从没见过这种事。” “见过就奇怪了。”童野小声的说。 “你说什么?” “没什么,”童野说,“一点发现也没有吗?” “我跟你还能藏着掖着嘛,尸体上找不到指纹,一些环境物质也都是抛尸地点的,根本没有价值。” “棘手啊,局长让我七天破案,这怎么破啊。” “七天,有难度。” 这时,三队长领着两位干警,把尸体抬了进来。 “别告诉我,还是那种干尸。”冯老说。 三队长点了点头。 冯老拉开尸袋的拉链,里面人的样貌已经严重脱相,根本无法辨认,但是他认得锁骨上的胎记。 这是他的女儿,冯心怡。 第033章 同学 邢欢走到住院楼的门口,突然停了下来,他抽了抽鼻子,好像闻到了什么,他很少来医院,难度这就是医院特有的味道。 他认真的看着每位从他身边走过医生或者病人,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有阴云笼罩,不过也可能是他多想了,这里毕竟是医院,谁到这种地方来之后,都不会有好心情的。 他的心情还不错,因为他只是来看望病人的,况且还是很久没见的老同学。 找到护士询问了方文的病房号和具体位置,他感觉好像每个人都在打量着自己。 今天回国,他特意穿成了个正常人,如果按照他在国外时的穿衣风格,都不会有人敢和他说话。道袍外面套着教父服,确实有些夸张,他自己也清楚。 既然不是因为衣服,那他们干嘛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邢欢没想那么多,悻悻地上楼去了。 几乎没到一个楼层电梯门都会开一次,每次都有不少上来的,也有不少下去的,他去的是顶层,他走出电梯,顿时像见到了资本的腐朽真容一样。脸上的五官都聚集在了一起,满脸的嫌弃。 楼下的各个楼层都挤的水泄不通,各种气味轮番轰炸,这里却整洁干净,幽静明亮,这才是修养身体的地方嘛。 他已经做好打算,进门之后,一定要好好地批评批评方文,以前勤俭节约的作风怎么都丢干净了呢。 还没等他敲门,方文就拉开门,把他拽了进来,赶紧把门关上了。 这一拽不要紧,邢欢把刚才要说的话都给忘了。突然想不起来怎样开场了,毕竟一年多没有见了,即使再好的朋友,也会有不知从哪说起的尴尬。 方文却没有这种感觉,把邢欢拉进来之后,就把他按坐在椅子上,然后把手指放在邢欢的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 方文仔细地听了听什么,走廊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他这才放松下来。 “你干什么,我还以为你要吻我呢,”邢欢说,“还把手指放在我嘴上了,干不干净啊。” 方文赶紧甩了甩手,在裤子上蹭了蹭。 “我还嫌你嘴脏呢。” 大学时代的朋友就是这样,走入社会之后,都换了一套脸面,但这些老朋友相见的时候,就不自禁地现出原形。 “我要是真脏就好了,去了那么多地方什么都没惹上,鬼故事都是骗人的。”邢欢说,“我这份事业是要维持不下去了。” “先别急着说这种话,再坚持坚持,我相信你会成功的。”方文这话里的深意,邢欢就是再聪明也猜不出来。 “你刚才怎么回事,神神秘秘地,像做贼似的。” “没什么,我怕外面有人偷听。” “呦呦呦,现在集团ceo了,不得了了,这么注重隐私,两个大男人说话,有啥怕的。” “一会儿你就明白了,你怎么这么久才到。” “我接到你的电话就马上赶来了。”邢欢说,“刚才在楼下遇到我姐姐就随便聊了两句。” “你姐姐也在这家医院?” “对呀,怎么了。” “没什么。”方文轻声地回答,然后转身,回到了病床上,脸上露出来疑虑的神情。 “一年多没见,你这是怎么了,”邢欢说,“这么火急火燎地把我找了,还表现得这么奇怪,到底出什么事了。” “刚才没人跟来吧。”方文说。 “还说呢,你这个楼层,连个鬼都没有,哪有人跟我啊。”邢欢说,“再说,谁没事跟着我干啥呀,我虽然小有名气,但没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别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是怕别人知道你找过我。” “找过你怎么了,我们是清白的。” “别总开这种玩笑。” 方文刚想把话题引入正轨,邢欢突然打断他还没有说出口的话。 “行,哎,对了,你猜我在国外见到谁了?” “谁啊。”方文无奈地说。 “菲菲。” 听到这个名字,方文突然有点局促不安,不知道怎样表现,才最真实而又最有风度。 “见到她又怎么样。”方文说。 “别跟我说,你不想知道她的事。” “我说你们做记者的,是不是都这么八卦。” “我这是关心朋友。” “行,那你就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方文说,“我这可全是为了满足你的偷窥欲。” “其实也没说上几句话,她好像要回国了,不知道有没有联系你。” “她怎么会联系我呢。”方文说,“当年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 “你对菲菲实在太残忍了。” “怎么样算不残忍,骗她说我也喜欢她,然后恨她在一起,那样就不残忍了。” “哎,你跟我说,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知道你会有今天啊。” “什么意思。” “就是会像今天这么有钱啊,那时候你可是穷的要命,还跟我到处勤工俭学呢。”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到现在还觉得意外呢。再说,我喜不喜欢她和我有没有钱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如果现在那个姑娘说喜欢你,那可能是冲着你的钱来的,那时候不一定啊,所以啊,你后悔去吧。” “行了,别说这个,我还有正事呢。” “对啊,光顾着闲聊都把正事忘了,”邢欢说,“不过,我事先提醒你。我可是还有好几个鬼屋要闯的人,你跟我我说的事,最好比那个还要有意思。” “放心,绝对让你满意,我保证即使你在外面闯了这么久,也一定没见过这样的事,”方文突然变得很认真,眼神中还有恳求,“一会儿你有可能会感谢我,也有可能会恨我,但我实在事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在不和任何人说的话,我就要憋疯了。” “到底是什么事,不用在铺垫了,你已经成功的引起我的兴趣了。”邢欢被他的眼神弄得很不自在,想让他早点揭开谜底。 “不行,你得和我保证,一会儿不论见到什么,都不能喊出来,也不能做记录,更不能告诉除你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好了,你还不放心我嘛?” “更不能发到你的尔耳的大耳朵上。” “行了,我那公众号,不缺你的这点材料。”邢欢说,“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行,我说。” 方文站起身,走到洗手间门口,转动把手。邢欢坐得很直,眼睛紧紧地盯着缓缓而开的门,紧张地直搓手。 方文对里面说:“出来吧,没事的。” 第034章 意外 这是一栋从里到外都非常破旧的老楼,斑驳的墙体,楼与楼之间的距离能并排放两辆自行车。 邢雨把自行车停在了楼下,她实在没有力气把自行车抬上去了。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半年多了,也没人来休,她早已经不抱奢望了,只求不要在未来的某一天,在楼底下看到一张,上面写着“拆迁通知”四个大字的纸。 现在这个房子是租的,租金很便宜,从女儿生病住院,他们就搬到这里来了。这里只有一件卧室,和一件狭窄的卫生间,连个浴缸都放不下,不过即使有那么大的空间,他们也买不起浴缸这么奢侈的东西。 房间有一面有窗子,但这个小区的楼间距,根本不给阳光一点机会。白天也要开着灯,她跟着童野确实吃了不少的苦,但如果不是女儿生病也不至于这样,所以她也没有什么怨言。 童野的单位分给他们一套房,让他们转租出去了,虽然违法规定,但领导了解他们家里的情况,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上到了五楼,在包里翻找钥匙。好像有人从楼上往下看,一定是她状态不好,有些过于神经紧张了。 她刚打开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从屋里传出来。真不知道童野在家里抽了多少烟,她心想。她也明白童野这阵子心情不好,也不想因为这点事和他计较,但刚才童野在医院态度,确实让她很生气。 她打开灯,把刚才在路上买的一杯豆浆拿出来,放在床边的简易餐桌上。坐在床边,从包里拿出手机,把童野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入了黑名单,至少这样她可以认为童野打过电话道歉,和童野在一起,没有点自欺欺人的精神,是很难坚持的。 插管被插进了装豆浆的塑料杯子,豆浆的温度很合适。他吃完就会去睡觉,这到底算是早餐还是晚餐,谁说的清楚呢。 刚喝一口,她就想着去洗手间接桶水,吃过早餐就可以洗热水澡了。即使再累,也要在睡觉前冲个澡,这是她的习惯,即便是这么热的天气,她也不习惯用凉水,更何况这几天身体也不是很方便。 还没等她站起来,就听见洗手间里传来了抽水声。 谁在他们家,刚刚明明在医院见到了童野,他不可能比自己先回来。她突然警觉了起来,顺手拿起倚在门边的雨伞,把伞尖冲着前方。 “谁。” “是我啊。”一个男人的声音。 从小窗子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不急不忙地出现在邢雨的视线里,用他们的毛巾在擦手。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邢雨想到了刚才在门口闪过的身影。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干什么?”男人把毛巾扔到桌子上,一点点逼近邢雨。 “你想要干什么?” 邢雨用雨伞指着他,他走一步,她就退一步,但她已经没有几步的空间了。 “你把雨伞放下,“男人说,”你这样我怎么说话,我又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你这是私闯民宅。” “怎么是私闯民宅呢,根本没人拦我啊。” “你别在这里蛮不讲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问我想干什么?我到想问问你想干什么?”男人说,“来了就是客,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我们家不欢迎你。” “你自己看看,这也算是一个家,小偷进来都能被你们给气死。” “我告诉你,我老公是警察,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找的就是他。”男人说,“当年我跟他说,只要他别在追着我不放,我把抢到的钱分他一半,你猜他怎么说,他说要让我烂死在监狱里,你看看我现在,不仅没烂死在监狱里,还出来了。” “你是逃犯。” “我不是逃犯,我不喜欢这个词,逃犯的感觉好像是犯罪生涯已经结束了,只能在这世上像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我不是,我是天生的罪犯,我永远不会停止。” “那你就是个疯子。” “你老公才是疯子,当初他要是拿了我的钱,我不用坐牢,你们也能过上点好日子不是嘛,怎么就那么傻呢。” “你别过来,你这个疯子。” “我真的不是疯子,我的医生能证明。我问过给我鉴定的医生,你猜他怎么说的,他说:‘你别杀我,你别杀我,你不是疯子。’庸医,这种庸医流着没用,你说是不是。” 这个人很明显就是个疯子,而且十个非常危险的疯子。好在邢雨站在门口,但她站在门前面,而且门还是向里开的。 男人和她的距离又很近,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出去,但事到如今只有这个一条路了,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那是你们之间的恩怨,和我无关。” 邢雨希望用交谈的方式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男人说,“只要你乖乖地听话就好。” 邢欢趁他说话之际,把雨伞扔了出去,那人伸手档了一下,刚好给了她一个空挡,她转过身,打开门跑了出去。 男人随后追了出去,邢雨怎么可能跑过他。她边跑边喊,让邻居们帮她报警,可是这个时间,大家都出去上班去了,有没有人听见是个未知数。 那个人不紧不慢的追着,像是在享受狩猎的乐趣。他有足够的自信,她一定无法逃脱。 邢雨终于跑到了一楼。她绝望了,门口还有人在看着,不用那人说话,只要看那个眼神就知道,他和追他的人是一伙的。 她只好和他们一起回到出租屋。 “你说你跑什么?”男人坐在他们的床上说,“我又没把你怎么样。” 邢雨一言不发。 “你现在给童野打个电话,让他回家来,不许说你有危险。” “就是算告诉他我有危险,他也不会管我的。” “你少唬我,这点小把戏。” “我们离婚了。” “离婚了,还有他的拖鞋,他的衣服,还有牙膏牙刷。” “那是别的男人的。” “那好,把离婚证给我看看。” “烧了。” “你别逼我,我不想和你动手。” “我告诉你了,他工作的时候,没有特殊的事,他是不会回来的,我叫也不行。” “那行,把她带走,”男人对刚才在留下等着的那个人说,“等童野下班回到家,找不到老婆,看他急不急。” 第035章 电话 冯昌海一下坐在了地上,验尸房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只听见冯老的哽咽声,所有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甚至还以为冯老这几天被干尸案累得虚脱了呢。 “冯老,您怎么了。”童野赶紧上前扶。 他装作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样。他也一眼就认出来了心怡,那块胎记是他从怡情阁清醒之后,头痛欲裂的时候,脑海里一直闪现的画面。 “心怡,是我的心怡。”冯老用颤抖的声音说。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又上前仔细的辨认一下,但真的看不出这具尸体是他们的同事,哪怕她生前是全景市警察局的一朵警花。 心直口快的三队长还问了一句:“您怎么认出来的。” 冯老泣不成声,根本没有力气回答三队长的问题。 童野怕三队长再问出什么刺激冯老的问题,赶紧告诉他:“是胎记,脖子上的胎记。”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心怡锁骨上的胎记,不是很美观,心怡在单位的时候,一直有刻意隐藏,即使是在夏天,她也经常穿着高领的衣服,所以几乎没有人认得这块胎记。 “我以前怎么没主意她脖子上有胎记呢。”三队长说。 童野没有和三队长解释,如果再说多一点,即使三队长再愚笨,也会把事情和自己联系上。 抬心怡尸体进来的两位干警,把伤心得晕过去的冯老,扶出了地下室,到空气流通好一点的地方缓一缓。 只剩下童野和三队长还留在验尸房,悲伤地看着心怡的尸体。 “这个案子现在正式移交给我了,你不用管了。”童野说。 “凭什么?” “就凭这也是一具干尸。” “这个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她身上有刀伤,就算我不是法医,我也有理由判断死因和其它尸体不同。” 童野没想到三队长会这么说,如果这件案子的办案权落到三队长手上,他就会变得很被动,一定不能那样。 “即便如此,也和之前的案子脱不了干系。”童野说,“这个案子局长让我全权负责。” “你少那局长压我,我会和他汇报的,这个案子的凶手很可能另有其人,或者这根本就是栽赃陷害、模仿作案。” “你以为这是什么普通的连环杀手作案嘛?模仿,哪有那么容易模仿,你给我模仿一个我看看。” “你不要太过分。”三队长说。 “小蒋,请三队长出去,让他别影响我破案。” 三队长就站在童野身边,这种不直接对话的方式,就是告诉三队长,这不是沟通,这是决定。 “我就看你一个星期,破不破得了案。”三队长说。 “这个不用你操心,不送。”童野说。 三队长愤愤地离去,刚要走出地下室就被童野叫住了。 “还得麻烦你一件事,一会儿把和案情相关的所有资料,交给小蒋就行了,就不用你亲自送到我的办公室了。” 三队长重重地关上门,没有给他明确的回答。 三队长离开之后,童野终于可以卸下面具,流露出真实的悲伤了。即便是他,单从现在的面容,也认不出这是心怡。这只有一层皮包裹着的尸体怎么可能是心怡呢,他真的不愿意相信,他更不愿意相信,是自己亲手杀的她。 心怡死的太冤了,童野又是本该替她伸冤的警察。可是,童野现在该怎么办呢,把自己抓起来,还是去自首?他不能意气用事,如果他现在放弃,还会有更多的尸体躺在这里,也许还会有下一个警察站在这里,和他面临着同样的情况。 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他突然想起来,心怡的身体里,还有他的***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还能不能检测出来。 但是只要他把案件和之前的几具尸体联系起来,也就没必要考虑奸杀的可能了。幸好这件案子是由他负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问题是,他现在明知道是谁干的,却也还是无能为力,自己还要帮忙隐藏。他从来都是寻找真相的,这次让他拼命的掩盖真相,这样彻底的角色转化,确实很为难,突然觉得无从下手。 如果是普通的案子,也许还可以栽赃嫁祸,但这个案子,谁又有被栽赃的资格呢? 这时,童野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打开一看,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一张照片。 他点开一看,是她的妻子,被绑在椅子上,嘴里还塞着一块红色的布,材质好像是条幅布,他没来得及去辨认上面斑驳的自己。 对方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看到照片了。”对方说。 “你是什么人。” “能不能换句台词,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是谁,不就没意思了。” “你想干什么?” “我就是想和你聊聊了,可你老婆不配合,死活都不给你打电话,本来我不想这样的,是你们逼我的。搞得我像绑匪一样,你得负责。” “你想聊什么,我和你聊,你放了她。” “我放了她可以,你来了,我就放了她,如果再多一个人来,那可就不一定了。” “你在哪?” “你不是很厉害嘛,你不是能查嘛?”对方说,“我给你三个小时,查查我在哪。” “你这个疯子。” “我的医生都说不是了。” 对方挂断了电话。童野再打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关机了。他知道这样电话接通的几率很小,但还是试了试,果然,邢雨的电话也已经关机了。 看来没办法通过定位的手段来找到他们了,况且如果找同事帮忙定位,就要说明原因。一定不能实话实说,但只要撒谎就会有破绽,就会引起怀疑,况且现在三队长追在自己屁股后面不放,还是小心一点好。多一个人知道,邢雨就多一分危险。 这太讽刺了,他可以查,他也相信自己能查出来,但是查出来之后,还是要一个人单刀赴会,会面临怎么样的情况也未可知。 这情形和心怡的案子有很多相似之处,都是即便了解情况,也同样的无能为力。童野想不通,自己的命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有幽默感的呢。 他开始再心里排查他的仇人,不会是秦爷,秦爷的钱已经还了,不会再做这种事。但他是做警察的,恨他的人太多了,被他抓进去的人,少说也能装满一辆公交车了,一个一个查太慢了。 他刚想要查查谁是最近出狱的,突然意识到所有的档案都是心怡在管,可心怡现在…… 他从心怡的包里找到办公室的钥匙,去到档案室。 第036章 坦诚 邢欢这个人,遇到什么离奇古怪的事,都喜欢往跟前凑。更何况这两年他走南闯北,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但是他现在突然紧张了起来,不是因为方文的故弄玄虚,而是因为他又闻到了,刚才在楼下时闻到的味道,而且越来越浓。 赤鬼在洗手间里,贴着墙半步半步地往前蹭,神态像极了未出阁的小姑娘,但长相就差得远了。他把头歪了出来,想偷瞄一眼想要参观他的人。 邢欢的眼神一直没离开洗手间门口,哪怕只是有蚊子飞进去,他都能把蚊子盯死。 赤鬼这一露面,吓得他把屁股下面的椅子推翻了个。看来他这两年是没见过真的,写得文章估计也都是杜撰的,但现在方文没时间嘲笑他。 方文不能在把这件事藏在心里了,他必须要找人分享,邢欢就是最佳人选,他的接受能力要比一般人强,如果他都接受不了,方文就智能放弃了。 方文拉着赤鬼走到倒在地上的邢欢身边。 邢欢强装笑颜,从地上站了起来,扑了扑身上,好像方文病房的地上会有土一样。 “你还别说,这妆化得还真不错,你是要投资拍电影吗?”邢欢说,“我可以给你当编剧,有这么好的化妆技术,在加上我的故事,一定能改变我国恐怖片的现状。” 方文刚要说话,就又被邢欢打断了。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急急忙忙地找我过来了,就是要谈合作是吧。” “谈什么合作,这不是化妆。” “怎么可能,你花的还是你有幕后团队啊,你这种先看货后合作的方式,我很欣赏,这技术行尸走肉的化妆团队都比不了。” “这是真的。” “行了,你先别说话。” 说完他就开始在赤鬼身边绕圈,一边绕一边还不住地赞叹。 “真不错,”邢欢说,“你看这脸,最重要的你看这前胸,真像被掏空了一样。” 方文没有反驳他,因为他看见邢欢把手伸了出去,看样子是想要用手感受一下,这神乎其神的化妆技术。 邢欢正有此意,他像不忍心破坏一件艺术品一样,轻轻的把手放在赤鬼的胸膛上,居然什么也没有摸到,手指竟然伸了进去,没有任何阻挡。 这下他终于相信了,一下子退后了好几步。 “这是什么鬼?”邢欢说。 “你别害怕,我不咬人。”赤鬼说。 “我给他起名叫赤鬼?”方文的表情,像是给朋友介绍世上仅此一件,而且还他由他命名的宝贝一样。 “因为他是红色的。”邢欢先前移动了一点说。 “是因为这个。”赤鬼说。 说吧便燃起身上的火,为自己正名。 “不是说好,不在室内玩火了吗。”方文说。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邢欢说。 “你坐好,我跟你说。” 邢欢把椅子抬起来,放正,坐在了上面,紧张又兴奋的心情,都写在了脸上。 方文把自己如何被送进医院,如何换上心脏,这心脏的原主人是谁,原主人发生了什么,赤鬼又是谁等等,所有他应该知道的事都告诉了邢欢。 “你听明白了吗?”方文说。 “明白了!”邢欢说,“不是还有个扇子吗?在哪?” 邢欢关注的重点真的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方文跟他说了那么多,包括现在外门发生的干尸事件,他最感兴趣的竟然是阴阳扇。 方文指了指邢欢的手臂,原来阴阳扇在他胳膊底下压着呢。他吓得赶紧抬起胳膊。 阴阳扇马上飞了起来,照着邢欢的胳膊肘打了一下,刚好打在他的尺神经上,俗称麻筋儿。 “哎呀,我又不是故意的。”邢欢便揉边说。 “你最好别惹它,搞不好他就把你扔到楼下。”方文说。 “网上那个视频,就是它干的事。” “没错,不是它,我就摔死了。” “你可真行,万一它不管你呢。” “你不会不管的对吧?”方文对阴阳扇说。 阴阳扇没有理他,飞到了赤鬼身边。 “那你的心脏?”邢欢说。 “心脏的事,我也不清楚,但好像是我有了自愈的能力,做手术的刀口,第二天就没了。” “太神奇了。” “千万不能和任何人说,知道吗?” “行,你让我看看。” “怎么看,我给你掏出来啊。” “也对。要不我扎你一刀试试。” “滚蛋。”方文说,“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我能帮你什么,你是假的,我根本什么都不会,都是骗人的。” “至少你会调查啊。我现在连这家医院都出不去。” “你想让我帮你调查什么?” “调查最近出现的干尸。” “干尸,我在国外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也是我回国的原因,我一直都在外面找,没想到最真实的却发生在身边。” “那你查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查到呢,回到国内之后,网络上突然什么信息都没有了,还不如我在国外的时候,看到的消息多呢。” “估计是为了控制影响都给删除了,刚才我还看得今早又出现个女尸,也和之前的干尸差不多,但刷新一下就没了。” “哪个爆炸头还和你说什么了,说过他想让你怎么做吗?” “他就说了些废话,什么都要我们自己去查。”方文说,“我现在猜测又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些干尸到底是受到废巫气影响之后变成的,还有一种就是别人受到废巫气的影响之后,对他们做了什么,才使他们变成干尸。” “这废巫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要是知道就好办了。” “那你让我怎么查。” “你怎么说,也算是半个记者啊,调动人脉啊,暗访啊,你之前怎么查灵异事件的,现在就怎么查嘛,从受害者入手。” “你还别说,我姐夫是警察,我可以让他给我透透风。” 方文一听邢雨有个警察姐夫,突然觉得这件事找他真的是找对了。有想到,有个警察还在找他的麻烦,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你姐夫是警察?叫什么?”方文说。 “干嘛?” “我看我认不认识。” “你又没犯过事怎么可能认识他。” “你快说,别啰嗦。” “叫童野。” 第037章 线索 童野把取资料的工作交给小蒋,就是想单独去心怡的办公室去查资料,那里有太多的心怡的气息,即便是他,也难免触景生情,流露出反常的神态引起别人的怀疑。 童野将钥匙插进钥匙孔,左顾右盼,确信没有人看见的时候,才推开门进去。他关上门,突然间意识到,一个人似乎永远无法真正的离开。 心怡的味道,心怡在这间办公室来回工作的身影,都冲击着他的感官,他甚至能看到,心怡现在就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还在冲他笑,那笑容令他胆寒,更令他无地自容。 他做到心怡的电脑前,那种感觉更加强烈,如果在继续下去,他怕自己会哭出来,甚至陷入留恋中无法自拔。 童野拨开脸上的乌云,他必须调整自己,他的妻子还在危机当中。他打开电脑,发现心怡的电脑密码还和以前一样,一直都没有更改。 忽然,他听见一阵呜咽声,用不着仔细辨认,就知道在门口哭泣的人一定是冯老。 童野推开门,果然是冯老。冯老坐在地上倚着墙壁,像被人抽去了脊梁。看见童野出来,冯老立马仰起头,以为这样泪水就不会流出来。 看他冯老的样子,童野想到了自己,也许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也会像冯老一样,为自己心爱的女儿哭泣。 虽然女儿童梦还有呼吸,但那也是她和这个现实世界,仅剩的一点微弱联系,随时都可能断掉。 童野伸手扶起冯老,竟然有些吃力。冯老的体格很棒,虽然年近六十,但一身的腱子肉,很多年轻的警员都没法和他相比,但现在却没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童野把冯老扶进心怡的办公室,好在门口就有一把长椅,不然童野怕是扶不动了。 冯老整个人瘫在椅子上,眼神木然地看着这间办公室。童野忽然意识到自己疏忽,这个时候,让冯老进到这里来,简直是在伤口上撒盐。 办公桌上的那张合照,那是心怡刚刚分到局里的时候照的,那天冯老很开心,心怡也很高心。心怡想到警局工作就是受到父亲的影响,可现如今,冯老甚至觉得是自己害了女儿。 白色的墙壁上,还挂着的一条淡粉色的纱巾,那是心怡经常围在脖子上的丝巾,为的就是挡她脖子上的胎记。 冯老抬起头,用非常无助的眼神看着童野。 “你一定要帮我抓住凶手。”冯老说。 童野重重的点了点头,没有回答,他不敢说话,说话必然是谎话,他不想骗冯老。即便他知道这样做是在自欺欺人,可是他实在没有别的选择。 “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她今年才24岁,她还没有结婚,她的人生还没有开始。” 冯老的问题,很简单,但却很有力量。每一个字似乎都是在叩问童野的良心。童野必须关闭自己的耳朵,否则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狠下心来,瞒着这位伤心的父亲。如果这是他自己的女儿,他又该如何自持。 “冯老,您把这件事交给我,”童野蹲下来,握着冯老的手,“我一定会替心怡抓到真正的凶手。” 童野的这句话是真心话,他的理智认为刀虽然在自己手上,但真正的凶手却不是他,可是这也真是这件案子的难办之处。 “要不我送您回去休息吧。您也要保重身体,要是伤心过度病倒了,我想心怡也一定不想见到吧。”童野说。 “不行,我要去验尸。”冯老突然站了起来。 转眼间褪去了伤心慈父的面容,换上了让死人开口的法医铁面。这样的坚强让童野颤栗。 “您还是回去休息吧,让徒弟去验吧,”童野说,“再说,这次应该和之前的一样,根本找不出任何线索的。” “这次不一样。”冯老说,“这次有刀伤。” 冯老不愧是老法医,在那样的情绪状态下,还是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而这也恰恰是童野所担心的,万一验出精斑来,他就危险了。 “这件事还是交给我们吧。”童野说,“您去,恐怕不太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她是我女儿。” “正式因为她是您女儿所以才不合适,这……她……” 冯老心意已决,根本不给童野阻拦的机会。虽然这件事确实存在伦理上的问题,不过和还原案件真相相比,也就不重要了,毕竟局里只有冯老这一位经验丰富的法医。 冯老站起身来,重新燃起了斗志一样。把办公桌上的照片收在怀里,直奔地下室。 此时的童野真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这边事情有可能会暴露,那边还有人绑架了他的妻子。 孰轻孰重,如何抉择。 他不敢阻止冯老,他如果太坚持,反倒会让人起疑心。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查出是谁绑架了自己的妻子。 童野在心怡的电脑里,找出了所有被自己送进监狱的人,正要从最近出狱的人员里面入手。 显示器上,一份档案飞速闪过,偶尔有一下停顿。他一共停顿了三次,自己的查看了三个人的资料。 钱进:十年前入狱,半个月前出狱。把妻子的情夫打成一级伤残入狱。这个人下手特别恨,十年了,被他打的那个人,到现在每天还都傻笑着流着口水呢。 齐海峰:三年前入狱,上个星期放出来的。他是因为诈骗不成改打劫,并且涉嫌强奸,但被害人不承认被强奸,所以只能按照抢劫来判刑。 还有一个王金虎,这个人简直就是个疯子。在外面和狐朋狗友喝酒的时候,老父亲过来劝他回家,他抄起刀就砍在了他父亲的胸膛上,还好他父亲没有生命危险。即便如此,父亲在法庭上还是不停地为儿子求情。这个人是前天出来的,已经关了十年了。 这些人都和童野有仇,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都是童野抓的,而是因为童野和别的警察有些不一样。 王金虎是他办的第一个案子,那年他才二十一岁,他见王金虎受的惩罚太轻了,所以从那以后,每次抓到犯人,他都要先亲自惩罚惩罚。这也是他总被停职的原因,但他的办案能力强,敢打敢拼,所以遇到难啃的骨头,局里还是会找他。 他们都有嫌疑,但倒地是哪个,童野也说不准。 但是现在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该从何处入手呢? 第038章 疑点 如果青山没有被开发成墓园,也许可以开发成旅游风景区。也许正因如此才会被选中为风水宝地吧,好风景,无论在那个世界都很受欢迎。 此时的方武真是心急如焚,根本没有心情欣赏风景。方武是一个很实际的人,不太理解这种情感,他认为人都死了,在坟墓前伤心再久又有什么用。如果真的相信另一面还有世界,那就多烧点纸钱,让他在那边过好日子呗。 方武再山下,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他把欠所有人的耐心,都还到了郝敏的身上,即便如此,郝敏走过来的时候,他依旧笑脸相迎。 郝敏径直从他身边走过,面无表情,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直接上了车。 方武楞再了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和高律师两个人面面相觑。 “愣在那干什么,上车啊。”郝敏说。 他们两个这才像收到指令的机器人一样动了起来。 方武调转车头,这次他开的很慢。也不敢说话,生怕说错什么,惹郝敏生气,打乱他的计划。只好默默地期望郝敏说句来打破僵局。 郝敏并没有让他久等。 “你打算怎么做?”郝敏说。 “什么怎么做?”方武说。 “怎么对付方文啊,别跟我装糊涂。” “高律师,你说。”法律上的问题,方武有些搞不清楚,只好让高律师来讲讲。 高律师往副驾驶的后面挪了挪,身体又向前倾了倾,很怕郝敏听不清他说的话。 “万方集团,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投资的油田发生火灾,董事长惨死,又把51%的股份都留给,一位从来没有在公司呆过一天的养子。况且,方文在公司还没有任何职位,手上握有那么大份额的股份,这对一个公司来说是重大的不稳定因素,”高律师说,“所有的这些事,都让外界对对集团的发展有很深的担忧。” 高律师担心一个初中生理解不了生意场上的风云莫测,所以他尽量细致地为郝敏讲解。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郝敏说。 “我想说的是,现在的万方集团可以说是危如累卵,再也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 “然后呢?” “所以说,方文必须要在乎公司的声誉。万一股票下跌严重,很可能会导致公司破产,到那个时候,他就一分钱以拿不到了。” “说重点。” “这就是我们谈判的筹码,如果他不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们就一纸诉状,将方文告上法庭,到那时,万方集团就会灰飞烟灭。” “那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高律师正了正身子,终于要说到重点了,这是他拟定的计划,对此很是自豪。 “就是因为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所以他才一定不希望我们这种同归于尽的做法。”高律师说。 “怎么你们都想要钱啊。”郝敏说,“能有点创意吗?” 方武不知道郝敏所说的你们,不是指他和高律师,而是指他和童野。郝敏就是一棵摇钱树,不知道童野为什么突然放弃了,虽然有人帮他还上了高利贷,但是从方文身上能弄到的钱,可比那点高利贷多得多啊,无论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方武都不愿意去想,只要他能站在这棵摇钱树底下就好。 “不要钱要什么。”方武很诧异地说。 郝敏的想法一直没变,她的目的很单纯,那就是要亲手杀了方文。 不一样的是,上次他是为了帮助童野的女儿,所以答应谈判,这次他怎么可能和为了钱方武合作。但如果她不合作,凭她自己又很难接触到方文,所以她也只好做个顺水人情。 “行,那就找他谈判。” “这就对了吗,你现在还小,又没人照顾,没有钱你以后怎么生活嘛。”方武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心想,所有人都是爱钱的,这绝对是真理。 “行了,你别废话了,我答应你们,什么时候安排我们见面。” “放心,我比你更着急。” 有了郝敏的帮忙,不愁方文不就范,这下终于可以讨论一下他最喜欢的环节了。 “高律师,你觉得,我们能要出多少来。”方武说。 “我觉得,”高律师说,“至少能要出一半来。” 方武当然希望能够都拿回来,但那如果那样的话,方文也就没有顾忌了,鱼死网破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 “好吧,”方武不情愿地说,“这个王八蛋,到底还是吃掉了,我们方家一半的财产。” 这句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之后,听着特别别扭,他是谁,他是方武,方启墨的亲生儿子,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让当初方董把股份都留给了他呢。”高律师冒冒失失地说。 “我不用你提醒我。” 高律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时间吓得连气都不敢喘。 有一件事,一直在方武的脑海里萦绕。他父亲是什么时候立的遗嘱呢,难道他知道那次出差会有意外,真根本不可能啊,除非有人故意害他,他甚至怀疑那个遗嘱就是一份假遗嘱。 “高律师,你是我们家的律师,”方武说,“我父亲立遗嘱的时候,你在场嘛?” “我没在场。” “你说,那可不可能是一份假遗嘱呢?” “已经找笔记专家鉴定过,确实是方董事长的亲笔签名。”高律师说,“但是那个时间很奇怪,是方董出事的当天立的遗嘱,而且就在他的尸体上发现的。怎么就那么巧他就再遇难当天,写下了遗嘱呢?”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再这上面做文章。” 方武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但即便如此,我们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遗嘱是伪造的。”高律师说,“但从另一个方面讲,方董的意外,是立即死亡,根本不可能说是用最后一丝力气写下了遗嘱。” “说的就是这个呢。” “这件事确实蹊跷。” “你在这上面也好好想想办法,没准这也是我们的一个筹码,或者我们可以直接让方文出局。” “那不就没我什么事了。”郝敏有意无意地听到他们说话,怕事情会有变故,那样自己可能就见不到方文了。 “你放心,怎么样我都不会亏待你的。”方武说。 方武理解错了郝敏的意思,但郝敏也不屑于和他解释。 第039章 金库 全景市城市银行的金库,名副其实的铜墙铁壁,如果把门关上,真的是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虽然空间看起来不算大,但如果里面满满地装一金库钱,也足够一个人骄奢淫逸好几辈子的了。 不过这些都是七八年前的风光历史了,虽然曾经是全景市所有罪犯最向往的地方,可现在却破败得连要饭的都不会找上门来。 邢雨此时就在金库的中央,被绑在一把破旧的办公椅上,五个轮子的转椅,只剩了三个。嘴上塞着块暗红色的条幅,上面隐约能看见利息两个字,应该是以前银行打出的广告条幅。 一个理着寸头的男人,短得可以看见他的头皮屑,站在椅子后面,好像被五花大绑的邢雨有能力逃跑一样。 他的眼睛似乎是在盯着他面前的那位大哥,实际上他根本不敢把眼神聚焦,因为就连他也害怕和那个男人对视。 邢欢早已经放弃挣扎,只希望童野能够尽快找到这里来,救她出去。虽然作为童野的妻子,早就有个面临类似情况的心里准备,但这个人确实让她很害怕。 “你觉得,”男人终于说话了,“你老公会不会来救你。” 邢雨的嘴里还塞着那块破条幅,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男人示意寸头把她嘴里的布拿出来。 邢雨吐了几口,看来那东西的味道不太好闻,更不好吃,而且还可能掉色。 “你就等着再被抓吧。”邢雨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恐惧,否则他便会更加有恃无恐。 “你觉得,他如果来了,我会让他活着离开吗?” “就凭你,你犯几次事,童野就敢抓你几次,这次也不例外。” “我有的时候,真的不相信你不认识我。” “你们都一个德行,都以为自己能逃脱,一旦遇到对手就想要比一比。” “你是干什么的,你不是护士吗?怎么感觉你像研究犯罪心理的呢?” “感兴趣。” “对我感兴趣。” “呸,臭不要脸。” “你这女人真是口是心非,刚还说对我们的犯罪心理感兴趣。”男人走到邢雨面前,弯下腰,仔细地端详着邢雨,像是被她迷住了一样。 邢雨比童野小很多,今年她才不到三十岁,虽说经历了很多的苦难,但她是属于那种生活越艰难,越能把自己话得漂亮的女人。 从事的职业又是护士,耐心和爱心在她的身上滋长,让她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但她此时的表现又是如此的临危不惧,这种内柔外刚的性格,确实容易让人着迷。 “你知道,”男人伏在邢雨的耳边,故意说话轻声细语,“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估计是你失手被抓的地方吧。”邢雨不动声色,像没有感觉一样。 “你真聪明,我就是再这被你老公抓的,”男人说的激动处,站起身来巡视了一边金库,“当时这里全都是钱,那真是几辈子都花不完,我还在这憧憬呢,你老公就再外面带人把我围住了。” “那不是你的钱。” “如果你老公不来的话,它就可以是我的钱。”男人说,“这么多钱,我拿不走,我也出不去,我怎么办,我一把火把它给点了,那场面,真是壮观呢。” 邢雨笑了,呆着明显的嘲笑。 “你笑什么?”男人问。 “你烧了还会再印的,你这样做根本没有意义。” “意义,你看我像是做事要意义的人嘛?意义有什么用,我看着那些钱燃烧起来的时候,我的心情舒畅,那就够了。” 邢雨对这样的人,实在无话可说,只能送给他一声苦笑。 “我刚才的问题,你没有正面回答,你是不是也不确定,童野会来救你,对吧。” “如果你告诉他我在哪,他一定会来的。” “好玩就好玩再这啊,我如果告诉他,那多没意思啊,他带着一帮警察来了,还向上次一样,那到时候我还不得杀了你,我现在还真有点舍不得。” 男人的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邢雨的脸。 “你别碰我。”邢雨说,“他会找来了的。” “你那么相信他。”男人说,“其实我也相信他,要不然我也不会选他来跟我玩这个游戏,如果对手像猪一样笨,你想想,那样即使赢了也没意思,不是嘛?” “你们两个当中,猪一样笨的人是你。” “哈哈,不愧是童警察的妻子,有胆识。都这样了,嘴还这么硬。”男人说,“你应该庆幸我不打女人,但是你身后的那个人,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可很愿意打女人,他老婆都让他给打成废人了。” 邢雨身后的人,刚要走到前面来,男人拜了拜手,他又退了回去。 “你看看,他要打你,我都没同意。” “我还应该感谢你呗。” “不用谢,你就祈祷吧,还有两个小时,他要是找不到这里,我可就管不了他了。” 她坚信童野一定会来救她的,可是这个人的行事风格太过诡谲,童野能猜到她们在哪吗? 这个人绑架,不是为了要钱,想引童野过来,可又不告诉他地点,真搞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个男人好像对她起来色心,再过两个小时,如果童野没有找来,她该怎么办。 这时,金库外面进来一个人,这个人几乎瘦成了一根竹竿。 “大哥,这女人的电话响了。” “她电话,她电话怎么在这,从她家出来的时候,没看见她拿电话啊。” 竹竿小弟低下了头。 “你这老毛病就不能改改,我迟早被你害死。”男人说,“万一被定位了怎么办。” “我忍不住。” “你等着件事结束的,我打死你。”男人说,“谁打来的?” “她弟弟。” “把电话拿给她,让她接。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男人赶紧叮嘱邢雨,“你知道规矩的,要是说漏嘴了,你弟弟也会有危险。” “我明白。” “开免提。” “姐姐,你在哪呢。”听筒里传出邢欢的声音。 “我在外面呢,什么事,你不是去见你同学了嘛?”邢雨尽量表现得很平静。 “我就在他这呢。”邢欢说,“你听我说,我想找我姐夫,你把他电话告诉我呗。” “你找他干什么?” “有事。” “有啥事不能和姐姐说。” “还真不能告诉你。” “行,你找个笔记一下,”邢雨说,“别听错了,听错了可就麻烦了。” “156****6743” 邢雨对着电话背号码,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男人的表情。 邢欢那么停了一下说:“好了,我记下了。”立马把电话挂段了。 “你弟弟找童野干什么?” “你刚才也听到了,他不告诉我。” “你表现挺好。”男人说,“还不快点把手机关了。” 第040章 交谈 邢欢挂断电话,脸上突然布满了疑云,幽幽地说,我姐姐好像有危险。 方文根本没有注意他的脸色,他眼睛一只盯着他写在至少的电话号码。 “好了,你快约他见面吧。” “我姐姐,好像有危险。”邢欢又说了一遍。 方文这才听见。 “对不起,我太兴奋了,你姐姐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和你通电话呢吗?” 邢欢突然站了起来,似乎脑海里的怀疑在某一瞬间,变成了显示。 “就是因为她和我通话的时候,状态太好了。”邢欢说。 “你在说什么呢?” “一定是这样的,她一定是被绑架了之类的,她老公是警察,就知道这种事早晚会找上门。”邢欢开始像音乐盒里的人偶一样,开始来回转圈,根本听不进方文的话。 “你别在这自己吓自己,没准就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呢。” “不可能,她刚才给我报电话号码的时候,是三个数字三个数字报的。” “那又能说明什么?” “她从来都是344的报法,这次突然3332,这还不能说明问题,我得去找童野去。”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你想啊,110、120、119,这些号码都是三位的,这就是信号。” “你这想象力可真丰富。” “行了,你的那件事,以后再说,我得去救我姐。”邢欢几步就冲到了门口。 “要不要我陪你去。”方文说。 “你去有什么用。” “我这队伍这么强大,不比警察差。”方文指了指赤鬼和阴阳扇两个。 “先不用,我先去找他,然后如果有需要我在联系你。” “行,那你快去吧。” 方文看着邢欢急急忙忙地跑出去,苦笑着摇摇头。他觉得邢欢完全就是在瞎担心,从报电话号码的方式来推测别人是否遇险,太荒唐了,这种事也只有邢欢做得出来,难怪这小子那么喜欢编故事。 不过,他去找童野也好,童野一定可以证明,这是一场虚惊。在那之后,他便有机会,了解一下干尸案的进展了。 方文正站在窗前床边来回踱步,想要理清楚这件事的思路。这时,方太太推门进来了。 “你怎么不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呢?”方太太说,“再地上瞎转悠什么。” “整天躺在床上,身体都要生锈了。” “你这谎话张嘴就来,”方太太把带来的保温饭盒,放到柜子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从郝叔叔的葬礼上回来。” “郝叔叔的葬礼是在今天吗?”方文说,“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方太太应该也不是特别确定,所以方文还以要再坚持一下,来个以攻为守,以为这样,方太太就不会追究了。 “你不这么说,我还不确定你去了,”没想到方太太轻易地就看透了他的把戏,“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我真的没去。” “行了,行了,别说话了,来把我给你熬的汤喝了。” “还是妈妈对我好。” “怎么好你都不领情,就知道跟我作对。” 看来无论方文怎么说,方太太都已经认定他偷着跑出去了,所以也就不必要再继续隐瞒,是时候把底牌掀开一角了。 “妈,您真的不用太担心我的身体,”方文说,“我自己的感觉,不比医生的数据实际,我现在的身体真的没问题了。” “别以为人家说你是医学上的奇迹,就真拿自己当奇迹了。”方太太很不屑地说,“你至少还得在这,给我消消停停住两个月,万一让你出去,你在外面出点什么事,你让妈怎么活,这心脏可不是闹着玩的,说过去就过去。” “哪有那么严重” “你先把这个喝了,”方太太盛了一碗汤给方文,“你姥爷,十几分钟就送到医院了,那都没救过来。” 把姥爷都搬出来了,看来对于这场争论母亲是势在必赢啊,方文决定举白旗投降。 “妈,郝叔叔的女儿你打算怎么办。”方文说。 “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她,如果她愿意的话,我打算把她接过来。” “行,我同意,一定要把她接过来,好好照顾。”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方太太说,“对了,方武有没有再来找你的麻烦。” “没事,随便他怎么折腾,也翻不起多大的浪。” “你们毕竟是兄弟。” “我也不想这样,一直是他在咄咄逼人。” “即便如此,最好也不要撕破脸。” “现在是他要来撕破我的脸。”方文喝了口汤,“他都已经没脸了。” “要不然,我们把遗产分给他一半吧。” “凭什么?” “凭他是方启墨的亲儿子。” “那为什么方启墨没把遗产留给他。” “我也想不通呢。”方太太说。 如果说他活着的时候对方文好,是因为看在我的份上,可这死了以后,把钱都给力方文,到底是问什么呢,方太太想,这老东西到底是怎么想的。 “想不通就别想了,咱们又没偷又没抢,凭什么拱手让人啊。” “可是……” “没事,我会处理好的,您就别跟着操心了,虽然您的心脏是原装的,但也得省着点用。” “说话没大没小的。” “我吃饱了,”方文把碗交到方太太手上,“家里现在大大小小的事一定很多,您赶紧去忙吧。” “又要干什么坏事,这么着急赶我走。” “我哪敢呢?” “我有件事想问你,”方太太说,“昨天晚上这医院大楼的玻璃都碎了,没伤着你吧。” “没有,”方文心里一惊,以为自己暴露了,后来想的网上都已经传开了,这才安下心来,“我又没在走廊里呆着。”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太清楚,当时我正睡觉呢,就听见外面突然有一阵狂风,等我出去看的时候,所有的窗户就都碎了。” “这风刮的也太邪门了,范围那么小。” “龙卷风什么的,一般范围都不大。” “老刘说,从视频上分析,不像龙卷风。” “这大自然的事谁说的清楚,”方文轻轻地推了推方太太的肩膀,“就别听我刘叔瞎分析了。” “行,我走,还不行吗,”方太太站了起来,埋怨道,“平时没时间和我说说话,现在都躺倒病床上了,还不爱搭理我这个老太太。” 方太太刚起身,和邢欢打了个照面。 第041章 装病 孟家鑫从基地出来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多。一场大暴雨已经酝酿多时,如果他再过十分钟,他还没有遇见一辆出租车,就一定会被着暴雨洗礼的。可是这个时间,根本不会有人来这里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把基地选在这里。 月光早已被厚厚的云层给遮挡得滴水不漏,道路两旁黑压压的树影,在狂风中胡乱的舞动,似乎在警告他,暴风雨就要来了,你怎么还在这。 他也是身不由己。即便他跑起来,估计也躲不过去了,还不如痛痛快快地临他一场大暴雨。 果然他如愿以偿了,他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回到了市区。出租车司机看他的眼神,就好像看一位从坟墓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他回到家,为自己煮了一碗姜汤水,然后洗了个热水澡,去去寒气。忙忙呼呼了半天,等他收拾停当,天都快亮了。 这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现在这个时间,他要调查的人都还在睡梦当中,他又不能到人家门口去守着。所以他只好保持清醒直到天亮,他一直有个习惯,如果晚上只能睡两个小时,那还不如不睡。 案件毫无头绪,他还不知道从哪里入手,他正好利用这点时间,在脑海中分析一下案情。 他们是因为拦截了一个警方的报警电话,发现内容和他们追查的火葬场复活案有关,所以就抢先一步去到了医院。 一个外科医生被烧死,仅仅是因为他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吗?还有那具被烧成灰尸体,是在做心脏移植手术的时候出意外导致的死亡,这点和被烧成灰有没有关系。 当时,无法确定,直到那颗心脏的神秘消失,在得以确定两件事有某种关联,但无法确定是怎样的关联。这个案子的诡异之处,还有调查当中提到的廖医生,也同样不知所踪。 他到廖志恒在医院登记的住址找过,不过人没在家,邻居也不清楚情况,同事和邻居似乎都和他没有太多交流。 还有就是那颗心脏到底移植给谁了,为什么医院的人都闭口不谈。除了他们基地的特殊药剂之外,唯一能够让人选择性失忆的东西,就只有金钱了。所以郑局让他查住院名单,估计就是想从那里面找到有这样实力的人,那样范围就会缩小很多。 从这条思路上走,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可问题是,即便找到那个人,又怎样呢,把所有的情况都和他讲明,让他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把他直到的都告诉自己?显然不能这样做,不过那都是在找到心脏之后才该考虑的问题,先做好第一步在说。 真不知道局长是怎么想的,把这么复杂的问题交给他,还不提供一点帮助。 心脏的去向,廖医生的行踪,是孟家鑫调查的重点,而想要调查这两点,就一定要打入医院内部。 上次去医院,他和郑局冒充的是警察,如果还是以同样的身份去,恐怕会让人怀疑。况且他们离开后,一定会有真的警察去调查的,虽然他们知道警察什么也查不到,但难免会让人有所警惕。 再说,如果想要深入调查,警察的身份本来就不合适,本能的让人产生一种防范心理,生怕自己说错话,惹上麻烦,所以要想真正了解点什么,必须和他们打成一片。留给他的选择就只有医生和病人了,装医生恐怕容易暴露,唯一安全的身份,就是病人。 你定好方案之后,思绪有些放松,躺在床上身体摆成个大字型,盯着天花板发呆。 其实,他最想参与的是干尸案,虽然“火人”的案子也很有趣,但明显干尸案,更有挑战性。但没办法,谁让他只是个新人呢,能有一些简单的事情给他做,就已经是看得起他了,根本没有资格挑三拣四。 他又想起了那个女孩,她叫什么名字?她漂亮吗?脑海里竟然冒出这些令他脸蛋发烧的问题。 连他自己都觉得吃惊,只听说过一见钟情,还真没听说过一听钟情的。如果相思病需要住院治疗的话,他就不用装病人了。 孟家鑫走到镜子前面站定,实在有些不忍心,但不这样,他也没有别的办法进入医院,为了案子,他必须忍耐。 他抱着镜子,紧闭着双眼,用头撞了上去。第一次力量用的有点小,镜子都没有碎,头上自然也看不出伤;第二次,他狠下心,用力的撞了上去,把贴再墙上的镜子,撞出了一个坑,额头上的血,终于如愿以偿的流了下来。 他捂着伤口,赶紧下楼,拦下一辆出去车,直奔市中心医院。 从去租车上下来,他急急忙忙地跑到急诊室,正好从门口的保安身边路过,他没认出来,那位就是那天接待他和郑局的保安。 保安看着他却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如果他记起来的话,一定会上前跟孟家鑫讨个公道的,要不是因为他,保安怎么从科室保安,变成门卫呢? 急诊科的医生对孟家鑫进行了简单的包扎,说是没什么大碍。但他非说自己头晕恶心,可能脑震荡了。 急诊科医生的时间非常紧张,每耽误一分钟,下一个病人的病情,就可能出现大问题。医生实在没办法,只好为他开了住院单。 他拿着单子开开心心地到收费窗口缴费,心里想着,这应该属于办案经费,可以报销的吧? 每次有护士来的时候,他都和人家闲聊。孟家鑫长的文文静静的,笑起来又很甜,至少小护士不反感他的搭讪。 没过多久,他便了解到,这个廖医生的口碑,确实不怎么样,虽然医术很高,但医德很有问题,在;医院里几乎没有朋友。这条线又断掉了。 不过让人欣慰的是,他本以为要等到晚上的时候,偷偷去查病人资料,没想到在和护士的闲谈中便得知,这个医院最有钱的病人就是方文。 其实如果他有看商业板块新闻的习惯,就用不着这么麻烦了,但有钱的病人只有他一个吗?先不管那么多,查查他再说,孟家鑫想。 第042章 追逐 邢欢从方文病房出来,在住院部门口停住了。可能是因为方文的影响,邢欢甚至也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于是,他拨通了姐姐给他的那个电话号码。 “喂,是童野吗?”邢欢说。 “我是,你是那位。” “我是邢欢,你小舅子。” “你小子,还以为你被鬼抓去了呢。” “怎么和我姐说的一样呢,”虽然童野的语气不像是出了什么事,但邢欢还是有些担心,“我问你,你和我姐在一块吗?” “没有啊,我在局里,”电话那边的童野说,“她昨天连上了两个班,现在应该在休息。” 休息,又是说在休息,邢欢更加确信了之前的怀疑,姐姐一定出事了,连上了两个班,现在早就应该睡着了,但也就是刚睡下没多久,这个时候被弟弟的电话吵醒,正常情况下回事什么反映,就算不发脾气,声音听起来,也一定有迷迷糊糊的感觉。 “她没有休息,”邢欢说,“她好像出事了,姐夫。” “瞎说什么呢,能出什么事。”童野开玩笑说,“难不成有人绑架了她,然后和我要赎金吧,哪有那么傻的绑匪啊。” 怎么会突然开这种玩笑,邢欢想,很可能是心理有了这种预期,或者根本就是发生了,一不小心说了出来,然后用玩笑来伪造谎言。“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你想多了,我还有事情忙,先不和你说了,改天到家来,让你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童野这么急着挂断电话,更让邢欢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他依然对姐姐报手机号的方式有所怀疑,而且,姐姐接电话的时候那么清醒。 当他再一次拨打姐姐的电话时候,发现对方已经将电话关机了。 他已经在心里,将姐姐有危险这件事当成了现实。如果姐姐真的被绑了,一定会联系童野的,也就是说童野一定知道什么,可是他为什么不想让自己帮忙呢? 这样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救姐姐。 既然童野不想让他参与,那他只好独自行动了。可是要到哪里去找呢。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 邢欢记得姐姐的手机是他给买的,用的是他的第一笔稿费。网络账号也是他设置的,密码到现在他还记得,因为是姐姐名字的拼音在加上她的生日。 即便现在已经关机了,最起码能查到关机前最后的位置。 他赶紧回到楼上,这件事也许需要方文的帮忙。即便方文帮不上忙,对付绑匪,方文身边的那个交赤鬼的家伙,应该可以帮上忙。 电梯门打开,他看见从方文的病房门口走出来一个女人,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穿这黑色的长裙,浑身没有一点色彩。但给人的感觉却没有那么冷。 “我就知道你一会儿就会回来。”方文见邢欢回来,以为警报解除了呢,“怎么样,到底是你瞎担心吧。” “你pad呢?” “在那呢?”方文指了指床头柜。“怎么了。” “我要定位。” “定什么位啊?” 邢雨登陆到某品牌手机的云服务系统,查到了该设备的最后登录地点以及时间。系统上显示的地点是全景市城市银行,距离邢雨的住处有十几公里。 “我姐姐一定出事了,我现在没办法和你解释那么多。”邢欢说,“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方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虽然他不太相信邢欢的论断,哪怕已经有一些证据摆在了他面前,但似乎都可以有另一种解释。 可是,至少邢欢相信自己的判断。而方文作为他的朋友,就应该义不容辞。即便是捕风捉影,他也不应该只考虑自己会不会被老妈骂一顿的问题。 “好吧,现在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方文说,“但是我有个问题,如果你姐姐真的被绑架了,刚才为什么还能打通她的电话?” “这点我也想不通,”邢欢说,“但是现在打不通了。” “那可能是他们一时疏忽忘记了,现在关机了,但他们会不会转移啊。” “无论如何,我都要先去看一看。” “好,那我们走吧。”方文说,“赤鬼大叔,你也和我们去吧,没准你能帮上忙呢。” 赤鬼重重地点了点头,一点怨言都没有,似乎还有点兴奋。只是阴阳扇好像有些不乐意,因为这不是他的工作范畴。 “你确定你不去,”方文对着阴阳扇说,“万一我除了什么意外……” 方文知道只有这一招才能制得了它,果然,它马上飞了过来。方文把它放进了外套里面。 “最后在哪登录的。”方文问。 “全景市城市银行。” “那里不是已经破产了吗?”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选在那嘛。” “有道理。” “你车在哪呢?” “在停车场。” 没等方文同意,邢欢就抢过钥匙,做到了驾驶位。方文只好坐到了边上,虽然从这辆车属于他之后,他还没怎么开过。 他们出来的时候,车子后面果然有一辆车跟着。 “这什么人啊。”邢欢看着后视镜说。 “我妈不让我随便出院,派人看着我呢。” “保镖呗。” “算是吧,我这次又要挨骂了。”方文说。实际上他也不确定跟着他的车属于谁,有可能是方武,但这些事,现在还没有必要告诉邢欢。 医院距离他们要去的城市银行很近,几分钟就到了。玻璃门上已经没有了玻璃,惨状堪比昨天的医院后面的玻璃窗。 门上虽然挂着锁,但因为没有玻璃,自然就形同虚设,他们侧一下身就进来了。 员工通道的门敞开着,他们进去以后,发现一间金库。厚重的巨型密码门,也同样敞开着,里面躺着一把椅子,五个轱辘还剩下三个,还在微微地转动。 “看来他们还没有走远。”邢欢说。 方文不知道他的这个结论是怎么得来的。但事情如此紧急,也不变多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刚才我在定位的时候,发现旁边是村镇银行,那里应该有监控录像。”邢欢说,“如果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我们就有可能追上他们。” “有道理。” 本来这个路段的车辆就比较少,况且是这个时间段,他们找到银行经理,偷偷送了他点好处费,这才让他们查看监控录像。 他们发现,邢雨挂断电话后,一直到他们追到这里,仅有一辆黑色面包车,从村镇银行门口经过。 他们赶紧走出村镇银行,准备开始疯狂的追逐。 第043章 接人 郝敏在方武的副驾驶上坐着,在方武的眼中,和把一箱子钱放在副驾驶上无异。即便无法证明遗嘱是伪造的,他也一样夺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遗产。 方武把天窗打开,深深地呼吸着,这山林间雨后的清新空气,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喜欢,他还以为自己只有才城市的乌烟瘴气中,才能得到快乐呢。 事不宜迟,他必须马上找到方文,和他进行谈判。如果在拖下去,说不上那个环节又会断掉。 此时他便驱车前往医院,去见方文,也许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他总是时不时地看一眼,坐在他身边的“一箱子钱”。 郝敏觉得他的眼神令人作呕,但毕竟现在是合作关系,也只好忍耐一下了。可就在这时,方武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方老板,方文出去了。”电话那边说。 “出去了,”方武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他刚做完手术几天啊,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他是自己偷着跑出去的,没办出院手续,医生也正在找他。” “好了,我知道了,你给我跟住他,”方武说,“看他这么着急跑出去,到底想要干什么,随时向我汇报。” 方武突然变得特别紧张,生怕自己的钱有什么闪失。其实方武对次早有准备,密切监视方文,就是想看他都与什么人联系。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方文会自己跑出去,万一自己的人没跟住,让方文逃了,然后把股份卖掉,在把财产转移都国外,最后来个金蝉脱壳,那他的计划就全都落空了。 “怎么了?”郝敏问,即便是在对方武说话,郝敏也依旧目视前方。 “没什么,我突然有点事,现在不能去医院了,”方武说,“你看我把你送到哪合适。” 方武比她还要着急去找方文,怎么突然不去了,到底什么事这么重要,郝敏也决定可疑,但既然他这么说了,自己也只好等一等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况且,他确实还有个地方想要去。 “你送我会学校吧。”郝敏说。 “没看出来,”方武说,“你还是个爱学习的孩子。” “你没看出来的事还多着呢。” “那好吧。” 方武把车停到学校门口,郝敏下车之后,看着操场上嬉笑打闹的同学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他们都听说了什么,她在课堂上的疯狂之举,到底被疯传成什么样子了,是面目全非,还是变本加厉。 无论怎么样,她都要选择面对,而不是逃避。门卫的大爷问她问什么迟到,让她出示学生证。她只说自己叫郝敏,大爷便把门打开了,恭恭敬敬地请她进去。 现在是下课时间,硕大的操场被所有的同学瓜分,每个人都分不到几寸土地,他们就站在那片土地上,对着郝敏行注目礼。 这时郝敏一直以来希望得到的待遇,带它来得有点突然,有点不真实。 她回到自己的班级,初三c班,班里还剩下几个成绩好的同学,他们本来还来读书,但看见郝敏进来,竟然都站了起来,凑到窗边。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同学们不得不回到自己的位子,可是她忽然发现,自己边上的座位都空着,根本没人敢挨着她。 她默默地回到座位上,不去理会他的同学,这时她听得最认真的一节课。 下课后,所有同学都聚到了一起,只留她一个人在教室的最后面。那些人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时不时还有几位同学回过头来看看她,恐惧和怜悯交杂在一起。 “郝敏,你跟我到办公室去一下。”讲台上的吴老师说。 她跟在老师身后,去到了她的办公室。她经常来这里,以前每次来之前都会做好准备,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犯错,这次她自己也不知道。 “我会被开除吗,吴老师。”郝敏说。 “吴老师不想骗你,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吴老师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把校长用在她身上的说辞,在转述一下,“如果学生家长都不同意你在这里的话,老师和学校也都没办法。” “我明白。”郝敏低下了头。 “只不过,”吴老师叹息了一下,“他们希望你能去医院看看。” “去什么医院。” “你别激动,只要你积极配合治疗,会好的,你现在还小,千万不要……” “千万不要怎么样,你是想说,千万不要像你妈妈一样对吗?”郝敏说,“我不是神经病,我不去什么医院。” “你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了。”郝敏说,“如果你要开除我,就开除我。” 郝敏冲出了老师的办公室,径直跑到了教学楼顶的阳台。她没想到侯小亮会在这里等着她,见到他之后,她的眼泪便止不住了。 “我就知道你会到这里来。”侯小亮说。 “你也和他们一样,”郝敏说,“认为我疯了吗?” “我不会的,你要相信我。” “那你刚才为什么也和他们站在一起。” “我……” “行了,你不用解释了。” “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没事的。” “万一他们强制呢?” “我就跟他们拼命,我死都不会像我妈一样住进精神病院的。” “我会及时把他们的消息告诉你的,到时候你就躲起来。” “我没病,凭什么要躲。” 侯小亮也听到了不少的传言,即便他不去相信传言,他也亲眼见到郝敏割掉自己的耳朵,他不知道怎么做才算为了郝敏好。 “我有的时候,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侯小亮说,“你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因为我是神经病,行了吧。” 郝敏跑下了阳台,回到教室里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到学校,这里也不是她的归属,同学把她当成一个疯子、神经病,也许侯小亮也不例外。 可是她也不想去到外门的成人世界,他们除了钱还是钱,她很迷茫,甚至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这么格格不入,也许她真的是个疯子,也许从她生下来就注定要当个疯子。只不过那天不小心触碰了某个开关,激发了她身体里的“潜能”。 她该离开吗?如果现在离开,算是逃跑吗? 她没有逃跑的习惯,无论她要去的地方有多少阻拦,她都会去,无论她不想去的地方有多少人逼她,她都不会听从。 这时,侯小亮突然跑进教室。 “郝敏,你快跑。他们来了。” 郝敏眼神冷峻地走到窗前,同学把三面大窗子都让给了她。她看见楼下校门口,停着一辆救护车一样大小的车,只不过上面写的是:安定医院。 第044章 无路 村镇银行门前的路,曾经也是全景市的一条繁华道,后来经济发展重心发生了转移,这里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道路几乎没有车辆,几家小商店也没有人出入,只有餐馆的老板在门口无聊地看着这空旷的街道。 “现在你相信我了吗。”邢欢边跑边说。 刚才看到的场景,已经说明了一切,这里一定发生过绑架案,而绑的人就是他的姐姐邢雨,因为在金库门口放着一部手机,那是邢雨的手机。 “相信了,”方问说,“刚才那部手机,你怎么没拿着。” “对我们来说,那部手机已经没有用了,”邢欢说,“我虽然不知道童野为什么瞒着我,但我相信他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他想自己查,那部手机也许对他来说,应该是个线索。” “我们能追的上吗?”赤鬼听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关心这一个问题。 “从定位到发现可疑的车辆,一共用时不到十分钟,”邢欢说,“我们应该能追上他们。” 他们把车停在了对面,他门迅速穿过马路,回到车上。 “凭这台车的性能,”邢欢说,“应该没问题。” 邢欢负责驾驶,启动,挂挡,加速,一连串熟练的动作,让方文怀疑这这根本就是他的。 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如果他们足够快,也许可以追上他们。邢欢几乎是调动了这台车的极限,方文回头看来一眼赤鬼。 “快把安全带系好,”方文对赤鬼说,“你不要命了。” “我应该是死不了的。”赤鬼说。 “即便如此,断胳膊断腿也不好吧,一会儿没准需要你帮忙打架呢。” 赤鬼这才系上安全带。 “那太好了,我可以用火是吧。”赤鬼说,言语中带着兴奋。 “不过要小心,”邢欢插话道,“别烧到我姐就行。” “万一让你姐看到他,”方文说,“会不会吓坏了啊。” “不会的,那可是我姐,你看到我,就看到她了。” 顾虑都已经消除,粗造的作战方案也已经拟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追上他们,邢欢的车技非常棒,让方文自叹不如。 这台车是方启墨送的,方启墨活着的时候,方文就从来没开过,一直在车库里放着。他不是不喜欢,只是他不想接受这么重的礼物,但现在不一样,一来方启墨已经死了,二来这也是他应得的,就算邢欢把车撞碎,他也不会说什么的。 此时的车速,让方文对路,对树,甚至对正在建设的大楼,有了不同的感觉,他们似乎变得温顺了。 他知道自己是在追凶,也不是他在掌控这这辆车,但这些都不影响他享受速度。 导航上面显示,在过三公里,就有一个十字路口,如果在那之前,没有发现可疑车辆的影子,恐怕就没办法找到他们了。 方文的思绪这才跳了回来。 “你知道是什么人绑架了你姐姐吗?”方文说。 “我怎么能知道,”邢欢说,“但一定是童野的仇人。” “那童野没道理不知道啊。” “他一定是不想告诉我,怕我担心,或者怕我兴师问罪。” “他既然不想你参与,一定又他的理由。” “我不管他是什么理由,那是我姐,如果我知道她有危险,我就不能不管。” “车,那辆黑色面包车。”坐在后面的赤鬼说,“车牌号看不清,但应该是那辆。” 他们两个都没看见,只有赤鬼一个人看见了,也许是因为只出现了一会儿,就消失在道路的凹处了,而那一瞬间只被他捕捉到了。 “快,加快速度。” “已经最快了,只要我们能看到,就一定能追上。” “他往建新路拐了。”赤鬼说。 “我怎么没看见。”邢欢说。 “我看见了,你相信我。” 邢欢将信将疑,但即便他想加速,也已经达到极限了,能不能追上只能听天由命了。 “放心,”方文说,“只要看到他了,就能追上。” “追上之后怎么办呢?”赤鬼说,“撞上去吗?” “你疯了,我姐可在上面。”邢欢说。 “你死不了,我们可都是肉体凡胎啊。”方文说。 “你应该也没事。”赤鬼对方文说。 “最好还是不要冒险了。” “跟着他就好,”邢欢说,“看他要把我姐带去哪,到时候在找机会救她。” “好吧,那就这么办。” 他们也拐入了建新路,两辆车的距离越来越近。 前面的车有拐了。 “他可能是往工业园区哪里去。”赤鬼说。 “工业园区?” “那条路上,有一个老工业园去,大部分工厂都倒闭了,”赤鬼说,“如果我是劫匪,我想我也会去哪。” “知道他们去哪,就好办了。”邢欢说。 “好什么办呢?”赤鬼反驳道,“那里有上千间厂房,而且道路错综复杂,没有什么规矩,我以前在那其中一个工厂上班的时候,都容易迷路。” “先别想那么多了,”方文说,“先追上要紧。” 追到工业园区的时候,已经看不见那辆车的踪影。这里果然如赤鬼所说,厂房繁多,道路复杂。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条路一条路的找,如果他打算把人藏在着,就一定能找到。 “只有这样了。” 每条路都很短,没办法开得很快,眼看着已经找便了一半的厂房了,可还是没有那辆黑车的踪影。 邢欢按捺不住自己的焦急。 “你别太着急。”方文说,“绑你姐这件事一定和童野有关,在童野找到他们之前,你姐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吧。” 所有的厂子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 “他们一定是发现我们了,”邢欢说,“所以带我们到这来绕一绕。” “实在是太狡猾了。”方文愤愤地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如果他们发现有人跟着他们,”邢欢说,“我姐姐会不会有危险。” “你别太担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她的。” “说得轻巧,”邢欢激动地说,”怎么找?”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没了声音,因为他们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找。 第045章 确认 童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三个悬浮窗口,到底是他们三个当中的哪一个?可是即便他能锁定其中一个,可他又会把妻子藏在哪呢? 就在这样的积极关头,他脑袋里的思绪还在不断地给他出难题,心怡的尸体怎么办,万一冯老验出什么,他又该如何处置。 还有最可怕的对手,那女人,她的样子是他的梦魇。他如何才能摆脱她的控制,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一个办法,就是举起枪轰掉自己的脑袋。 可是现在不能这样做,她的妻子还在危机当中,他要救她,他必须控制自己的思绪,从这一团乱麻中找出蛛丝马迹。 即便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那张照片。他想在照片上,找找线索,果然这次有了新的发现。 在邢雨的身后,隐隐能看出墙壁是银色的,从反光的强度来看,似乎是某种金属。这次他看清了塞在邢雨嘴里的东西,那应该是某种条幅,而且上面写着利息两个字,他似乎有了答案。 他往电脑输入了一个名字:梁冬寒。 这个人的罪行,简直是沁竹难书。 十几岁时便加入帮派,因为敢打敢杀,在帮派中迅速上升,在一些年轻的小弟中建立起了相当的威信。 年轻气盛的他,谁都不放在眼里,做起事来无所顾忌。捅了很多的篓子,老大渐渐他有诸多不满,但也有些忌惮。 后来,他甚至公然挑战公权,老大借此机会将他赶出帮派,还留下了他的一根手指。 他沉寂了一阵子,又在外面拉起了一伙人,做得事比当时更甚,绑架,贩毒,拐卖妇女,抢劫银行,无恶不作,把全景市搞得乌烟瘴气。带童野入门的老局长,就是被他害死的。 童野和他的源于很深。几次绑架案他都从童野的手指缝里溜走。并且这个人极其好色,绑架失败不仅会撕票,而且还会**受害人。 童野抓到他那次,他正在城市银行抢劫金库,被警察围了之后,看自己已经没办法逃脱,竟然放火把金库的钱都烧了。 但最后他确没有入狱。因为他要求做精神鉴定,竟然查出他有严重的精神分裂,只好送他进了精神病医院。他一定是从那里逃了出来。 童野看到这些资料,才真正紧张起来,这个人太可怕了。邢雨落在他的手里,恐怕是凶多吉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能把邢雨换出来。 他打电话了解到,梁冬寒果然从精神病院跑了出来,而且还杀了一名医生。 根据这些信息,在加上照片上的证据,他猜到了他们在哪里。梁冬寒一定是在城市银行金库,因为他就是在那里倒下的,为了证明自己,他一定会选择在那里,打败童野。 童野马上动身,准备和他搏一搏。他赶紧去内务部办理复职手续,把枪领了回来。 他在走廊里遇见了小蒋,小蒋告诉他,资料都已经放到他的办公室了。 “我出去办点事,你赶紧去验尸房,”童野说,“照顾好冯老,有什么发现及时向我汇报。” “冯老还在工作?”小蒋有些不解。 “快去吧。” 他来到内务部的办公窗口,办事员小纪笑着对他说:“阎王爷又上岗了,你再不回来,小鬼儿们都要上天了。” “我这就去把他们抓回来。”童野说。 “怎么说,”小纪歪着脖子,像再打探什么秘密一样,“这个案子这么邪,你就没想过是什么特殊情况,我猜是外星人。” “你就是美剧看多了,哪那么多外星人。”童野说,“你快点,我这着急呢。” “你再着急,不也得登记嘛。” “好好好。” 工作证和枪终于又回到了童野的手上,其实他要想拿随时都能拿到,只不过这次是正式的,无论是他还是小纪,都不用不守纪律而已。 上次去查方文的案子的时候,就是从这偷拿的。所谓的停职,不过是象征性的,一共在外门干活的就那么几个,都停了,案子谁去破,三队长吗? 现在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动用警车了,这样行动起来,比开以前他的那台破车要有效率多了。 他把车开出警局大院,直奔城市银行。 到这里之后,邢欢和方文他们刚刚离开,只不过他们并没有相遇。童野看到的情形也是一模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他把手机收了起来。 童野多年的办案经验,立马就想的了隔壁村镇银行的摄像头。 银行经理非常疑惑,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什么案件了,他的银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看录像可以,”经理说,“要付费。” “我是警察,在查案。” “警察怎么了,刚才那两个小伙子就付钱了。” “你说什么?” “我说,刚才那两个小伙子就付钱了。 童野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问。 “是不是他?” “其中有一个是他。” 童野当即想到一定是邢欢,至于另一个人,他确猜不到。他一下子火冒三丈,如果不是他们捣乱,梁冬寒就不会临时转移地点,他现在应该已经和梁冬寒见面了,也许都已经把邢雨救出去了。 “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 但这也不完全是一间坏事,因为童野比邢欢他们少了一条时间上的线索,来看录像也属于大海捞针,根本不知道梁冬寒他们是什么时候转移的。邢欢阴差阳错地为童野提供了线索,可是这个时候的童野怎么会领这份情,况且,如果不是邢欢他们捣乱,他也根本不需要这条线索。 “那两个小伙子,他们的车牌号你还记得吗?” “号,我不记得。”经理说,“但那车我记得,估计咱全景市也没有几辆。” “什么车。” 经理报出了一辆童野没有听过的汽车品牌。 “什么颜色的。” “黑色的,你就看那辆车感觉最贵,那就是他们了。” 这个信息对童野来说很模糊,他对豪车没什么研究,但好车确实比较容易分辨。 “哎,你不看录像了。”经理对正要推门出去的童野说。 “不看了。” “不收你钱,义务的。” “那也不用了。” 第046章 折返 黑色面包车内,寸头坐在驾驶位上,神经慌张,他似乎从后视镜上发现了什么,但他也不确定自己的担心是否是捕风捉影。 “老大,”寸头说,“后面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怎么可能,”梁冬寒想也没想就说,“童野不可能这么快。” 发表完观点,他才回过头,果然看见有一辆车在跟着他们。不过这辆车不可能是童野的,以童野的工资,就算再过八辈子,也买不起这辆车。 “你看清楚在跟我说。”梁寒冬消除了疑虑,继而又回过头色迷迷地盯着邢雨。 邢雨的双手被绑,但她的头部还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听到寸头这么说,她还以为自己有救了,立马回过头看了一眼。 那辆车距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不知道是故意保持距离,还是刚刚追上来,但即便距离很远,也足以让她猜到,跟着来的应该是他的弟弟,而不是童野。因为他弟弟跟她说过他要去探望方文,这辆车肯定是方文的。 “就是,”邢雨尽可能的放些烟雾弹,好让梁冬寒放松警惕,“童野要是能买起那辆车,我们就不用住在那个破地方了。” “你看看,美女护士长都比你懂得多,”梁冬寒说,“叫你们做事用用脑子,就是不听。” 这一路上瘦竹竿都没有说话,他知道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但过了这么长时间梁冬寒竟然没有提到要惩罚他,他以为这件事过去了,一下子放松了警惕。 “大哥,我们现在去哪。”瘦竹竿说。 “你还敢问我去哪,”梁冬寒听到瘦竹竿说话,脸色一下子变了,“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的好事,好好的一场游戏,就这么被你给毁了。” “大哥,我错了。”瘦竹竿低下头。 “我这个人是很讲道理的,错了就要受罚,你说对不对?” 瘦竹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大为什么那么喜欢切人的手指,但是他知道规矩,他哆哆嗦嗦地伸出自己的双手,他的左手还没有小孩的手大,因为上面的手指都已被切干净了。 “大哥,”瘦竹竿求饶道,“我要靠右手干活的。” “要不是因为你右手的活,今天也不会这样。”梁冬寒把刀甩到后座上,正扎在邢雨和瘦竹竿中间,“切。” 瘦竹竿不敢反抗,他只好乖乖地把手放在刀边上,看着自己的右手,突然他转过头对梁冬寒说:“大哥,我没法切,我左手用不了刀。” 梁冬寒像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一样,看了看后座上的情况,然后微笑着抬起头,看着早已惊慌失措的邢雨。 “他拿不了刀了,这可怎么办呢。” 邢雨身体不自觉地往车门上靠,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地,突破她对恶人的想象。他不会是想让我来做这件事吧,邢雨的心理防御正在一点点地崩塌。 “你说怎么办?”梁冬寒对瘦竹竿说。 瘦竹竿马上理解了梁冬寒的意思,似乎类似的事以前不止一次的发生过。他用右手拿起刀,把邢雨按在车门上,割断了绑着邢雨双手的那根绳子。 “请你帮帮我。”瘦竹竿竟然在恳求邢雨。 “我不行。”邢雨疯狂地摆动着双手。 “你是护士,这也算你的专业,”梁冬寒说,“我知道你下不去手,其实,你可以这么想,如果不是他,你老公还有找到你的希望,现在他根本不可能找到你了,你知道吗,你说,你恨不恨她。” 邢雨咬着牙,眼睛里含着泪水。她恨他,如果不是他童野会来救她,如果不是他,她的弟弟也不会卷进这么危险的事情中来。可是让她亲手去惩罚他,她做不到。 “他都请你帮帮他了。”梁冬寒说,“你应该拿出助人为乐的精神,帮帮他,你觉得切哪根手指合适,能最大限度的保留他的技术,一会儿我还让你帮他包扎,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要不然,如果我出手,他的一只手都没了。” 邢雨呆呆地看着这个和他讨价还价的男人,他怎么可以把这样一件残忍的事,说得这么轻松,就好像切的不是手指,而是胡萝卜一样。 寸头一直都在专心地开车,突然他又插话进来。“大哥,那车还是一直跟着,们都已经转弯了。” “没看到我正在做思想工作呢吗?”梁冬寒说,“甭管是谁,都给我甩丢他。” 梁冬寒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在寸头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好的大哥,明白了。”寸头说。 不知道他和寸头说了什么,但他脸上的怒气确实奇迹般地消失了。他此时的表情比邢雨在给病人讲解病情的时候还要温和。 “你想好了吗,”梁冬寒说,“你真的是在帮他。” 邢雨从瘦竹竿的手里接过刀,一只手按着瘦竹竿的右手腕,一只手把刀按在瘦竹竿的小拇指上。 “你忍着点。”邢雨说。 瘦竹竿把头歪到了一边,不知道是怕疼,还是不忍心看到自己,只剩下四根手指的惨状,也许他更痛心的是以后没办法偷东西了。 在一旁的梁冬寒却看得津津有味,脸上的笑容让人无比憎恶。 这时,邢雨突然上前,把刀架在了正在开车的寸头脖子上。 “停车,让我下去,不然我就杀了他。” 梁冬寒大笑了起来。 “连根手指都切不下来,你还要杀人。”梁冬寒说,“你当我是傻子吗?” “你别逼我。” “我逼你切手指,我可没逼你杀人。” “我求求你,”瘦竹竿说,“你就帮我切掉手指吧。” 邢雨把刀收了回来。梁冬寒说的对,连根手指都切不了,和谈杀人呢?她自己都不清楚怎么会有那么不成熟的举动。 “好,不过要等到我们下车之后,这车上太摇晃了。”邢雨说。 “好,这点小要求,我还是可以满足的。” 邢雨这次理智的决定是要拖延一下时间,可是当她回头看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刚才的那辆车。她的心情很复杂,不想弟弟卷进来,可现如今,弟弟是她唯一的希望,可现在竟然也被他们甩丢了。 车停下了,邢雨下车之后,看到眼前的场景非常吃惊。“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梁冬寒说,“童野一定已经来过这里了,看到这里的情况之后,一定以为我们转移了。那么对他来说,哪里是最想不到呢。” 邢雨又被绑回到那把椅子上,她不得不承认,如果童野来过这里,那他再回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个疯子确实很聪明,自己恐怕是没办法逃脱了。 “大哥真是高明。”瘦竹竿说。 “更高明的是,我又让游戏回到了正轨。”梁冬寒说,“如果他足够聪明,他就能够想的这里是最又可能的地方。如果他找到了这里,就算我输。” “他一定想不到的。”瘦竹竿一个劲地怕马屁,希望借此保住自己的手指。 “我不希望这样。”梁冬寒低声地说。 第047章 难逃 郝敏到有两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从车里下来,她没有离开逃跑,反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 她现在真的很后悔回到学校。她只不过是不想回到那个空空荡荡的家,这又有什么错呢。 她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就是学校,至少这里有她昔日的好同学,曾经无话不谈的好伙伴。可现如今,所有人都把她当成怪物,更可恨的是,学校竟然报告精神病院,说她对周围的人有危害。 她确实是做了一些反常的事,可没有人在乎是为什么,没有人去了解到底是什么原因。也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她的父亲会自杀,更没有人告诉她,母亲为什么会被关进精神病院,而穿着同样衣服的一群人,今天又来抓她了。 她为什么该承受这一切,又有谁给过答案。难道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这世界上生存,就不危险吗?去到医院里就不危险吗? 这时侯小亮匆匆忙忙地从跑进教室,拉起郝敏就要往外跑。 “他们是从正门进来的,”侯小亮说,“你从侧门走,快点。” 她依然没有起身,看着侯小亮焦急的神情,多少有些欣慰。 侯小亮喜欢她,从小学的时候,侯小亮就喜欢她。他们以前是邻居,郝敏的母亲被带走的那一天,侯小亮和她站在一起,目送那辆写着安定医院四个字的车,那时他们还不懂那四个字的意思。 郝敏一直不清楚侯小亮为什么会喜欢她。因为在郝敏的眼里,侯小亮和她根部就不是一路人,她整日逃课,打架混日子,甚至以进局子为荣。她恨不得把他在拘留所拍得照片,放到未来的毕业影集上。 可侯小亮不一样,他家庭环境优越,学习成绩又好,几乎所有的老师都特别喜欢他,抢着让他当自己的课代表。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恐怕只有侯小亮自己能说得清楚。 “我不走,他们凭什么抓我,”郝敏说,“他们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和他们拼命。” 说完,便在自己的座位上,翻找那把曾经割掉自己耳朵的刀。她翻遍了桌子的没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那把刀。 “侯小亮,”郝敏大喊,“我的刀呢。” “你不要这样,你要是伤到他们,他们就更有理由把你关起来了。”侯小亮说,“你快走吧,没时间了。” 郝敏有再多的委屈,再多的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可是她逃得掉吗? 学校的教学楼,一个共三个门,一个正门,两个侧门。他们只来了两个人,他们可能以为,郝敏会乖乖地和他们走,虽然学校里大部分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可他们才真的是最天真的人。 教学楼没有电梯,楼道很宽,有侯小亮在前面探路,不怕他们会临时改变抓捕策略。 郝敏和侯小亮,从学校的侧门逃了出来。教学楼的南侧们靠着学校的院墙,学校的院墙堪比监狱的院墙,上面虽然没有铁丝电网,却有用碎玻璃涂了墙头。即便如此防卫森严,也没办法阻挡那些一心只想逃课的同学,而郝敏正是其中的一员,她知道有一个地方,是学校领导做梦都想不到的。 郝敏领着侯小亮来到了她们平时逃课的专用通道,侯小亮看她的眼神里竟然有几分崇拜。 郝敏在砖墙上敲了敲,找到了那块活动的砖,把它拿了出来,一面看似完整坚固的墙壁,顿时出现了一个漏洞,这就是落脚点,有了它就可以轻松的逃出去。 郝敏骑在墙上,转过头对侯小亮说:“谢谢你。” 郝敏竟然在侯小亮的眼睛里看到了泪光,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哭什么呢?郝敏对他笑了笑,想告诉他自己不会有事的。 “快走吧。”侯小亮说。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好的。” 侯小亮擦掉了眼泪,回到班级,看到同学们都围在吴老师身边。他们看到他来了,竟然一齐指着他,应该是在向老师宣告,他就是那个可恶的告密者。 吴老师走了过来。 “她往哪边去了。”吴老师说。 “谁啊。”侯小亮回答。 “别跟我装糊涂,你这是在害她。”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就是去上了个厕所。” “老师是为了帮她,”吴老师见威逼的方式不管用,所以当即转换审问方式,看来他对付学生还是有一手的,“她还小,及早治疗的话,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没病,她也没疯。”侯小亮指着全班的同学说,“你们才疯了。” “小亮,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知道你以为这样是对她好,但是请你相信老师,老师怎么会害自己的学生呢。”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妈妈知道的会很失望的。”吴老师终于拿出了重磅武器。 “谁问我都是一样的答案。” 吴老师意识到没办法突破侯小亮了,只好和安定医院的工作人员说抱歉了。“对不起,等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再给你们消息。” “下次准备好了,再叫我们过来,”护士说,“我们也很忙的,最近好像神经病特别多。” “她不是神经病。”侯小亮冲着那位护士大喊。 “好了,”吴老师说,“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郝敏每次走这条路,都是逃课去网吧。这次虽然是因为不同的原因,但是最终还是殊途同归。 他推开网吧的门,老板非常热情的过来迎接这位年纪轻轻的老顾客。她买了一包烟,还有一只打火机。 “你不是不抽烟的吗?”老板问。 “怎么,不卖给未成年人啊。” “你看我这有几个成年人啊。”老板说,“我的职业准则就是,自由是不分年龄的。” “好吧。” 郝敏交万钱,来到电脑桌前,她没有开机,而是先点燃了一根烟。这是她第一次抽烟,以前朋友也给过她,可她都说没兴趣。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特别想试一试。 第一口下去,她咳了半天,抽第二口的时候,觉得有些晕晕乎乎地,像飘在云上的感觉,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很自由也没有人能抓到她。可是,半根烟害还没抽完,就再尼古丁的作用下,趴在电脑桌前睡着了。 不一会儿,在学校里见到的那两个人,推开门突然冲了进来,不容分说地把睡梦中的郝敏带上了车。 第048章 悲伤 邢欢他们还在工业园区里绕圈的时候,那辆黑色面包车就已经逃之夭夭了。虽然他们把目标跟丢了,可以他们为目标的车,却还在紧咬着他们不放。 邢欢回到车上,心灰意冷地坐在那里。 方文能理解他的心情,这里有多少条路,就有多少种可能,而可能性越多,选对的希望就越渺茫。 “要不然,我们报警吧。”方文说。 邢欢不是没想过报警,可是他有顾虑。 “我一直在想,童野为什么瞒着我,会不会是绑匪和他说了什么,”邢欢说,“如果我们报警,可能会让姐姐更加危险。” “既然这样,你就应该相信你姐夫,他是警察,这方面他有经验。” “我是想相信他,”邢欢说,“可是既然我知道了,就不能什么都不做。” “万一我们打草惊称了,那岂不是害了你姐姐。”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不管了,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两个人的意见产生了分歧,虽然被绑的是邢欢的姐姐,但也要看谁的说的更有道理。就算邢欢再不愿意承认,这也是事实,他们已经穷途末路了,只有选择相信童野可以救出姐姐。 “要不我们先回去,”方文说,“在这里呆着也没用啊。”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绑匪梁冬寒的时间限制,但他们的焦急程度却丝毫不比童野差。 突然失去方向的他们,除了回到起点,别无选择。 “好吧,先回到医院再做打算吧。”邢欢盯着后视镜里的那辆车说,“看来有人不希望你走出医院啊。” “那都是小事,你不用操心。” 两辆车几乎同时启动了。 方文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很不好的想法。邢雨的失踪会不会和废巫气有关,有没有可能下一次见到邢雨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一具干尸。方文不敢再往下想了,更不敢把猜测分享给邢欢。没有明确的证据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 “你说,我姐姐会不会被那个什么气影响了。”邢欢说。 方文没想到邢欢竟然也想到了那里,他能做得就是尽量让他跳出这个思路。 “不会的,那有那么容易,现在全市刚三具尸体,”方文说,“先不要自己吓自己,刚刚你们不还通过话了吗?” 邢雨确实刚和姐姐通过电话,可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谁又能证明这次的绑匪,不是能把人变成干尸的人。没人可以,即便是和废巫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方文也不能。 邢欢并没有直接开车回医院,而是临时改了注意,要在城市里到处乱转,方文没有阻止他,即便方文认为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可是,总要让他要做点什么吧。 这个城市里的每一间屋子都有可能,谁也没规定绑匪一定会选择人烟稀少的地方,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恶性事件也不在少数,有几个人会上前制止呢。 方文则在一旁,不停地刷着手机,希望能在上面找到点线索,又怕突然出现一张照片,一张和邢雨的面容颇为相似的干尸照片。 他在一个论坛上看到一片帖子,是一具女尸,在河边发现的,尸体呈现干尸状态,他赶紧点开帖子,却发现里面贴的照片已经被屏蔽了。 这会不会是邢雨。 方文又看了一眼发帖时间,这个时间邢雨应该还在医院上班,还好他没把这一场虚惊告诉邢欢。 这时,方文的电话突然响了,吓得他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 “喂。” “喂你好,是方文方先生吗,”对方说,“我是那个村镇银行的经理,我姓关。” 这位姓关得银行经理,经常关注经济新闻,当然认得方文。他只是没想到万方集团的继承人,会走进他负责的银行。如果他能为银行拉到万方集团的生意,那将对他的事业有很大的帮助。 “你好,你找我有事吗?” “你们两个小时前在我这里查过监控。” 方文提起了精神,也许有新的发现。 “刚刚你们要找的那辆车,又回来了。” “什么?”方文说。 “没错,我亲眼看到的。” “太感谢你了。我们马上到,你帮我们随时注意那辆车的动向。” “好的,没问题。” 邢欢一直在听旁边听着,他不敢相信姐姐真的有消息了。 “我们要赶紧回到城市银行。”方文说。 这下邢欢才敢真正地紧张起来。“是不是有消息了。” “刚才那个经理给我打电话。”方文说,“那辆车又回去了。” 得到方文的确认,邢欢突然把油门踩到底,车子像是要飞起来一样窜了出去。可是无论他的车速多快,也无法突破距离的限制。但是等到他们到达城市银行的时候,却没有见到有黑色面包车停在附近。 他们刚把车停下,银行经理就迎了上来。 “他们来到这里不到半个小时,”经理说,“就又有走了。”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方文说。 “我找你的电话就用了二十多分钟,”经理很冤枉,“托了好多人啊。” “好了。”邢欢说,“我们先进去看看。” 邢欢预想了好几个场面,甚至想到了他会看到干尸,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邢雨倒在那冰冷的金库的金属地板上,头发极其凌乱,脸上像被泪水洗过了一样,嘴角还流着血,而且就在她的嘴边,还有一根断指。 衣服和裙子都被撕扯得破碎不堪,这样得场景是邢欢没想到的。邢雨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根本看不出姐姐还有没有呼吸,他甚至以为姐姐已经死了。 “姐姐。”邢欢突然冲过去,抱起倒在地上的姐姐,开始不住地哭喊,“姐姐。” 邢雨还活着,她还有呼吸,从她被邢欢抱起的那一刻,她落下的那一滴,才真正是眼泪。 邢雨不想让人听见,她哭泣的声音,也不想让人看见,她狼狈的样子。她甚至想过死,但她不忍心,不忍心她的女儿,不忍心她的弟弟,也不忍心她多年的丈夫。 第049章 眼睛 邢欢看见姐姐眼睛流出的那一滴泪水,才意识到姐姐还活着,可是他的心却被压上了另一种分量的大石头,丝毫不比刚才以为失去姐姐的感觉轻松。邢欢赶紧脱下自己的衣服,帮姐姐披上。 他扶起姐姐,姐姐身体的重量全部都要由邢欢来承受,仿佛她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此时的姐姐就像是一具被杀死了灵魂的尸体。 邢欢抱起姐姐,想要把姐姐送去医院,却在金库门口,看见了石像般凝固的童野。 邢欢无法揣测童野的心情,他是姐姐的丈夫,还是一名警察,他的心情一定比自己更加复杂。但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邢欢对童野的怨恨。他把自己的感觉用眼神传递给了童野。 童野虽然站在那里像一尊石像,可这尊石像体内的血液却在沸腾。他比邢欢更加埋怨自己,你来晚了一步,你应该早点想到,要不是你这事情就不会发生在我的妻子身上,童野你是个罪人。 现在的时间,只比梁冬寒留给他的时间多出了十分钟。 妻子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她不想看见这个世界,她也不想面对她的亲人。 石像里的肉身在挣扎,他终于挣脱了坚硬的外壳,走到邢欢面前,接下他怀里的妻子。 他看着怀里的妻子,似乎能看见梁冬寒的脸,他在嘲笑他,你怎么也没想到我还会回来吧,我以前从来没有让人质活着的习惯,这次我没杀她,你知道为什么吗? 童野当然知道,梁冬寒要妻子活着,好让妻子可以告诉他这几个小时都发生了什么。梁冬寒要妻子活着,就是让他永远都记着这样一份耻辱,直到他被这份耻辱压垮。 童野知道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只考虑自己的感受,自己的那点卑微的自尊,和妻子受到的伤害比起来,一文不值。 可以面对这样的情况,童野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妻子。他对邢欢怒目而视,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惊动了梁冬寒,要不然他不会突然转移的。 童野低声地说:“是你害了你姐姐” 邢欢没有反驳,他不可否认地要承担一部分责任。即便他有自己的理由,有自己的苦衷,可事实就是,如果他没打那个电话,绑匪就不会转移,如果绑匪不转移,也许童野就能找到他,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愤怒与怨恨弥漫在这间金库,没有一个坚实的落脚点,因为他们真正该愤怒和怨恨的对象,早已经离开这里了。 “赶紧送去医院吧。”方文说。 短暂地打破了僵局。 童野抱着邢雨上了警车,他都没有认出刚刚和他说话的人,就是他前两天想要敲诈的对象方文。 邢雨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蜷缩着身体,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芥蒂,路边的车按一下喇叭,她都会瞬间变得精神紧张。 “没事的,你现在安全了。”这句话实在警校的时候学的,把受害人救回来之后的标准对话。 邢雨呆呆地看着他,像陌生人一样,一句话也不回应 童野把妻子抱进医院的急诊室,自己躲到外面等待检查结果。这是邢欢和方文也赶了过来。 “我们知道那个车的车尾号,”邢欢跑到童野面前说,“一定能抓到他。” “你认为他那种人会把车注册在自己名下吗?”童野说。 “那怎么办,不能不查啊。” “查不查,怎么查,是我的事,”童野情绪激动地说,“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了。” “她是我姐姐,”邢欢说,“还有,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事实的真相。” “我就是怕你添乱,没告诉你都搞成这个样子,如果告诉你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你们不要吵了。”医生出来制止了他们的争吵,“这里是医院。” “我妻子怎么样?” “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除了几处淤青,还有手腕上的伤痕之外,没有什么外伤,简单处理一下边可以回去了。医生避重就轻地说了一下邢雨的伤情。 如果邢雨不是童野的妻子,恐怕他现在就会拉她回去做笔录,可是现在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么残忍的话来。 邢雨从急诊室里出来了,神情稍有改观。童野自己一个人把她送回家,没有让邢欢跟着。 他们回到家,家里的门还敞开着,好在没丢什么东西,雨伞还倒在床边。 “你去局里吧,”邢雨突然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确定不需要我陪你吗?” “我想一个人呆会。” 就算让童野陪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所以他只好顺着邢雨的意思,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邢雨慢慢地走进洗手间,抬起一桶凉水,从头顶泼下。她打了一个寒颤,把桶仍在一遍,坐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也许她把童野赶走,就是想要哭一场吧。 她并不想埋怨童野,更不能埋怨弟弟,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的错。 是他逼着她割掉了瘦竹竿的手指。她现在闭上眼睛,还能看见那根只剩下一条皮肉连接着的手指。她还可以听见,刀刃和骨头的摩擦声,那声音认她浑身颤栗,可那个男人还在笑,笑的那么透彻。 他甚至还逼她把手指吃下去。 “啊、啊、啊。”邢雨大喊了起来。 那一幕是在最不愿意回忆的,可又是她最难以磨灭的。那个男人的胸膛就在她的眼前,那么近。他身上散发着恶臭,她无法躲避,无法叫喊,嘴被堵着,可鼻子确能闻见。她想要呕吐,确又被那块红色的条幅布挡住,她险些窒息。 她回到床上,实在疲惫不堪,她好想要睡一觉,她多么希望醒来之后,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可是不可以,她做不到,她睡不着,每次闭上眼睛都是那个画面。她无法忍受这种折磨,她希望自己是个瞎子,那样就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就是这样一个想法,没有人知道她有这个想法,没人能够在这关键的时候阻止她,如果有人劝劝她,她也许就不会那样做。 她就不会抠出自己的眼睛了。血流了出来,还有些别的液体,也许是眼睛离开前流下的眼泪。 她再一次大叫了起来,她以为没有了眼睛就再也看不见那个画面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本该一片漆黑的世界,确被那个画面取代,为什么? 她跪在地上,四出乱摸。不小心碰到了床边的餐桌,放在桌上的包掉在了地上,一对眼球滚了出来。她摸到了那对眼球,她不知道那不是自己的,于是,她把它们捡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眼眶。 她擦掉眼睛周围的血,睁开眼睛,她竟然又能看见了,但是她看见的世界,却和从前不一样了。 第050章 再查 中午的时候,孟家鑫在病床上,吃着医院的简餐,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毕竟比泡面要强一些。 他虽然知道了现在医院里住着的最有钱的人叫方文,可是却不知道到底住在哪间病房,这医院这么大,每天来来往往的病人那么多,一间一间病房去找,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而且他又不能去护士站查,都是因为郑局长的无理要求,说什么要隐蔽调查,不可以让被调查的人有一点怀疑。 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看望病人还要添什么访客记录了,这方文到底想怎么样,一定有问题,要不然干嘛这么谨慎。 可能他是怕有记者来暗访吧,万一拍到他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可能对公司股票有影响,对应该是这样,孟家鑫终于想通了,看来有钱人的世界确实不一样啊。 这时,护士过来给他头上的伤口换药。虽然脑震荡是装的,但用头撞镜子毕竟是事实,头上被玻璃划破了很大一块伤口,搞不好没准还会留下伤疤。 他笑嘻嘻地问护士:“我这会不会留疤啊,护士姐姐。” 护士姐姐听他管自己叫姐姐,很不开心,猛地一下撕下他额头上的纱布,疼得孟家鑫直咧嘴。 “会留的,而且还不小呢。”护士姐姐说。 “你别吓唬我呀,我可要靠这张脸吃饭呢。” “那你得换个营生了。” “你真幽默。”孟家鑫笑了起来。 “还是你比较幽默。” “护士姐姐,你负责的病人是不是都恢复得特别快啊。” “我可没那个本事。” “怎么没有,我看见你,也不头晕了,也不恶心了。”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没病。” “本来是有的,见到你就没了。” “我没时间和你在这闲聊,”护士姐姐说,“我还有很多病人要照顾。” “这怎么是闲聊呢,这是在治病,你再陪我说说话,说不定,我一会儿就能出院了。” “那你就赶紧出院。”护士姐姐显然不吃他这一套,转身要走。 “你别走啊。”孟家鑫一下子,抓住了护士姐姐的手。 “你干什么,你放手。”护士姐姐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看见,“你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好好好,我放手。” 护士姐姐气哄哄地离开了病房。孟家鑫打开刚才护士姐姐塞在他手里的纸条。上面写着:方文在顶层重症监护室,另外,告诉你们郑局长,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们。 孟家鑫也不知道这位护士姐姐的来历,只是当他给郑局长汇报的时候,郑局长指示他,如果有什么信息查不到,可以找钟颖。 刚才的一出戏,是严格临床的那位吊着腿的病人看的,看来他们的谨慎程度完全不亚于方文啊。 孟家鑫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了嘴里。他现在知道方文在哪了,可是接下来该怎么查呢? 住在重症监护室,确实像是刚做完心脏移植这类的大手术,但这也不算是确凿的证据,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他离开自己的病房,假装找不到病房一样,在医院里的各个楼层乱转,因为头上绑着纱布,所以这样的状态不太容易被人怀疑。 他迷迷糊糊地转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他之所以这么小心,走了好几个楼层才敢来到这里,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些异常情况。有几个人既不像病人,也不像病人家属,正在以重镇监护室为中心有规则的运动。 这些人是什么人,是善意还是恶意,孟家鑫无从了解,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为上。如果这些人都是方文的保镖,那个什么访客记录表可就真不算什么了。 他不经意间把目光投进了重症监护室内,确发现病床上根本没有人。 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如果方文真的刚做完心脏手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院。他在这附近又转悠了半天,想确认了一下,以防止方文去厕所错过了。 可结果还是没变。 所有这些,都如一团迷雾一样,笼罩在他那颗绑着纱布的头上。 难道护士姐姐钟颖搞错地方了,即便如此,这里住的这个方文也绝不寻常,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这周围巡逻。即便那颗心脏没有移植到他身上,也要给他点来自基地的关注。 孟家鑫回到自己的病房。一路上总感觉有人跟着自己,难道自己暴露了,这么小心翼翼都被人发现了,看来对手真的不简单。 现在不但关注别人不成,反而被别人关注了。这事如果让郑局知道了,恐怕又要挨骂了。 不就是做个手术吗,有必要搞这么的大阵仗吗,孟家鑫实在想不通。难道廖医生的失踪跟他有关,会不会他为了不让自己移植心脏的秘密泄露,所以把廖医生藏了起来,甚至杀人灭口。 可这是为什么呢?所有的线索都跟这颗心脏又交集,这颗心脏到底又什么特别之处,孟家鑫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他隐约感觉到,如果继续追查下去,他可能会有危险。但直觉告诉他,越危险就越说明,这是正确的方向。 他挑挑拣拣地和郑局长报告了一下,顺便提了一下,自己对干尸案的兴趣,不过结果不是很理想,被局长一顿教育之后,他才静下心来,仔细研究手上的案子。 孟家鑫旁边床位的大哥,把打着石膏的腿吊得老高,他费力地想要挠一挠石膏里面被捂得发痒的大腿,可是手指不够长。 “把那个痒痒挠递给我。”石膏大哥对孟家鑫说。 那个痒痒挠就在他们两个床位中间的柜子上,他够不到。孟家鑫随手帮了他这个忙。 石膏大哥一边用痒痒挠解痒,一边和孟家鑫谈起了他刚才上演的那场调戏小护士的戏码。 “这医院的护士可千万不能随便乱斗。”大哥语重心长地说。 “怎么了?” “这医院里不干净,医生和护士都不干净。” “怎么,你说他们收红包啊。” “不是。” “好好挠你的痒,闲不住的嘴。” 他女朋友赶紧打断了他的话。 听了半截话的孟家鑫,也没有过多的在意,他有自己的一摊子事要理清,根本没心情理会医院收红包这种事。 第051章 安慰 邢欢目送童野扶着姐姐出了医院大门,坐上车。直到车都已经离开他的视线很久,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方文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地陪着他。 邢欢的所有情绪都被内疚感淹没,即便他刚刚还在和童野争辩,但他从没有否认自己对这件事的责任。 除了在心里默默地下定决心,一定要替姐姐揪出这个人,他没有别的办法让自己恢复过来。 “你要帮我,帮我找到那个人,替姐姐报仇。”邢欢说。 “这种事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方文说,“问她的每一个问题都相当于是在撕开她的伤口。” 邢欢没有回答,看样子无论方文说什么他都会一意孤行。 方文继续劝说:“她会不会想不开,会不会寻短见,所有这些,才是你此时最应该关心的。” 邢欢不是不懂这些,他之所以没往那个方向去想,一方面是害怕,还有就是因为他相信姐姐是坚强的。 可是,他也害怕这份坚强可能会害了姐姐,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从不想着找别人帮助,永远都不愿意麻烦别人。 童梦生了那么奇怪的病,日子过得那么辛苦,可她从来没有埋怨父亲把家里的积蓄都留给弟弟,也从来没有和邢欢借过一分钱。 “我当初就应该听你的话,”邢欢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如果不是我,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 “你别这么想,这怪不得你,你关心姐姐,这没有错。”方文说,“谁也想不到会是这样。” 邢欢哭了起来。 “至少人还活着不是吗?”方文说,“你姐姐会没事的。” “我想去看看她。” “她现在可能想自己一个呆着,况且现在还有童野在陪着她。” “万一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可是如果她真的想走那条路,看是看不住的。”方文说,“我们能做的就是淡化这件事的影响,慢慢地让时间去治愈她心理的伤痕。” “不能就这么放过那个人。” “这恐怕要让你姐姐来做决定,这个时候,如果她不想再提起这件事,你就是要支持她的决定,而不是告诉她怎样做是对的,更何况真正的对与错,只有她自己知道。” 邢欢没有反驳,也许他是相信了方文所说的话。他一直就很敬重他,虽然他把写作当成了事业,可有的时候,方文的话确总能说到他的心里。 “你怎么也和我一样掉书袋了。”邢欢竟然露出了一点笑容,只不过眼泪还没干。 “我也是读过书的,”方文见自己的话起到了效果,心情也轻松了一点,“你刚回国找到地方住了吗?” “怎么让我陪你住院啊。” “可以啊,不过我的病房已经人满为患了,”方文说,“你可以去我家里住。” “我可住不惯豪宅。” “我说的是我的宿舍,那个豪宅我也没住过几天。” “好吧,我去看看我侄女。”邢欢站了起来,和方文一起走入医院。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吧。”邢欢说,“你这大病初愈的,别再出点事,我可没办法和你妈妈交代。” 方文没有再坚持,他知道不仅他姐姐需要安静,他也需要仔细的想一想。有些心结只有自己能解开,别人如果动手帮忙,也许会把心结系成死结。 邢欢来到童梦的病房,看着依然安睡的外甥女,心里又是一阵酸楚。病房里没有别人,像是有人故意给他和小侄女点私人空间一样,他拉起外甥女的手开始诉说。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爱睡觉呢?”邢欢说,“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就特别爱睡觉,人家别的小孩整天吵吵闹闹。把父母折磨得要死,你可倒好,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姐姐说那是因为你懂事,知道父母工作辛苦。小梦,如果你真的懂事,你就醒过来吧。妈妈现在需要你。” 童梦没有醒过来,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平静地呼吸着,没有表情,她什么也听不见。 邢欢又和她说了很多话,都是小时候的事,这些事,即便是她醒着,估计也早就不记得了。邢欢一直以为自己会是一个酷酷地小舅,没想到今天也变得这么唠叨,不知她会不会听烦。 “烦了你告诉小舅,小舅舅不说了。” 邢欢听见身后的门开了,回头一看,是童野站在门口,两个人相视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姐姐怎么样了。”邢欢开口问道。 “她说,想要自己静一静。” 童野的声音很轻,又很多的无奈在里面,邢欢突然意识到伤心的人不止他一个,面前的这个男人,也许比他更难过。 “对不起,”邢欢低下了头,“都是我不好。” “是我太激动了,这事也不能怪你。” “你打我一顿吧,我会好受一点。” “我敢打你,”童野挤出了一点笑声,“你姐不得打死我。” “姐姐从小到大都护着我,这次我却害了她。” “别这么说,你也是为了救她嘛,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姐姐讨回公道的。”童野说,“无论是作为小雨的老公,还是一名警察。” “我相信你。” “你不要太自责,这件事我的责任才更大,如果我能早一点猜到他们在哪,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童野说,“况且,梁冬寒这就是在对我进行报复。” “你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啊,没有,我也是猜测。他的嫌疑最大,不过你放心,无论是谁,我都会把他绳之以法。” 邢欢想把方文刚才对他说的那些话,告诉童野,但是他想,童野应该懂得如何保护姐姐不再受到伤害,他再多说的话,恐怕有些不合适。 “梦梦就这么一直在医院住着,”邢欢说,“有没有想过接她回去。” “你姐姐不同意,虽然在这没有进展,但只要住在这,她就觉得还有希望,一旦接回家,就像要放弃一样,她忍不下心。” 听童野这么说,邢欢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真是难为你们两个了,”邢欢说,“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先走了,过两天,我再去看姐姐。” “好的。” 第052章 楔子 楔子 明年的今天,本该是万方集团能源部门成立一周年的纪念日,但却鬼使神差地成为了董事长方启墨的忌日。 方启墨出门的之前,特意让妻子准备一条黑色的领带,妻子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那是石油的颜色。 到达钻井平台,方启墨再主席台上讲话,说他想要见证石油喷涌而出的瞬间,地下的技术人员开玩笑说,如果真见到那样的场面,那一定是出事了,他回应道,他指的是感觉,就像现在,他就能够感觉到几千米下的暗流涌动。 慷慨激昂的讲话,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随行的集团股东都已经陆续离开。直到他的脸都变成了石油的颜色,还没有感觉到石油的喷涌而出。 钻头还在持续下探,方启墨苦等的好消息却迟迟不来。 钻井队长李立,此刻也一样心急如焚,但他心急的原因刚好和方启德相反,可方董事就站在他身后,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盯得他直后背发痒,他根本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 “师傅,再钻下去可能会有危险。”学徒小周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嘛?”李队长说。 学徒这样一说,他变得更加心烦意乱。从兜里拽出一根烟,点上刚抽一口,就听见方董在他的身后,咳嗽了一声,他紧忙转过身,把烟掐灭。 “安全很重要。”方启墨说。 “如果您真的那么注重安全,”李队长说,“就应该让我们,马上停止下钻。” “停止下钻,你说的轻巧,你知不知道我们公司已经投了多少钱到这块地,”方启墨用向前逼近一步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决心,“要是钻不出油,我就要把它钻出血。” “可是……” 这时,距离他们只有十几米的钻杆,开始剧烈地抖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快去看看怎么回事。”方启墨说。 李队长和小周赶紧跑到控制室,发现显示器上的实时压力值,已经超过安全红线,李队长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急停按钮。 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数值不降反升。控制室的情况开始失控,头顶的吊灯开始摇晃,桌椅再地板上来回滑动。 他们没办法保持平衡,也找不到事情的起因。小周刚工作不久,从没有遇见过类似的情况,惊慌失措完全不足以形容的慌张程度。 “这是怎么回事。”小周说。 李队长虽然看上去很镇定,但实际上,这样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往常如果初现异常状况,按下急停按钮之后,就可以安心地寻找原因。 可这次,常规应急措施显然已经失效。此时的他,同样紧张的要命,但不能在小周面前表现出来。 “没事的,应该是遇到什么特殊的地质层了,别担心。”李队长说。 “这里马上就要塌了,我们赶快走吧。” “我看谁敢走,万一平台毁了,就等着赔钱吧。”方启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控制室门口,他对小周的提议很生气,但他下完命令之后,自己却一分钟也没有停留。 “你先走,下面还有一个手动应急开关,也许有用。”李队长对小周说。 “队长。” “你快走。” 小周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如果留下来,队长还要分心照顾他,除了添乱没有任何帮助,他只好狠心地离开了。 控制室的门已经变形,小周用上了灭火器,才把门砸开。推开门之后看见,方启墨站在自以为绝对安全区域,监视着他们。 “你干什么去?”方启墨大叫。 小周没有理他,控制室的情况越来越恶劣,整个平台都开始晃动。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逃命。 “彭”的一声巨响,钻杆断裂。 平台在那一瞬间,发生了严重倾斜,其中一根钢丝安全绳,被这巨大的冲击力扯断,带着极大的惯性旋转起来。 安全绳存在隐患,急需更换,这个报告李队长早在前些天就已经打了上去,但方启墨以经费不足为由,驳回了他的请求。 钢丝绳断掉之后,犹如一条吐着信子毒蛇,甩动着身体,飞向方启墨。 断口锋利无比,速度快到方启墨来不及躲闪,短粗的脖子被割开了一半。 血像井喷一样从脖子里涌出。 小周一边跑,一边再心里想:“你做到了,果然钻出血了。 他用自己的极限速度再跑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跑这么快。转眼间,他距离平台就有上几百米的距离了,其余的工友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工友们因为午休,错过了这场惊心动魄的逃亡。 “队长,队长还在那里。”小周说。 “我们得去救他。”其中一位工友说。 “快,赶紧。”副队长说。 工友们还没跑几步,就看见前方突然出现一根烟柱,而且还在一点点地升高。黑烟是从钻井口冒出来的,那根烟柱比化工厂的烟囱要粗好几倍,颜色也黑得出奇,更像是石油的颜色。 眨眼间,那根烟柱便已突破天际,高度非人目力所及。继而,那根烟柱便在一瞬间散开,大有遮天蔽日的趋势。不到一秒钟,工友们就感觉整个世界,都充斥着这种黑烟,他们根本看不清方向。 紧接着,他们奇迹般地看见了火光,是从钻进口发出来的,势头一点也不比刚才的黑烟弱。火势迅速蔓延,虽然照亮了平台,却没有人再敢向那个方向走了。 他们周围的空气开始升温,窒息感越来越强。 火势越来越猛,笼罩在他们身边的黑烟,像是被这火光吸引了一样,都聚拢到了火焰上方。 烟和火纠缠再一起,似乎有一股能量再他们当中流动,但没有哪一方能够承受。 “轰”的一声,那纠缠再一起的一团,从中央爆炸开来,黑色的烟浪向无边无际的地方荡去。 一条沉睡的恶龙,被长达三千米的钻头,钻到了喉咙,痛痒难忍,才终于有此一幕。 工友们呆呆地看着轰然倒塌的钻进平台,他们虽然嘴上没说,但所有人都知道,李队长已经没有逃生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