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历险记》 第2章 小守田因病爱上了中医 陈春林给小儿子办百岁席,人们一定以为他的家境不错。其实说起来,陈春林的生活并不富裕,之所以给小儿子办百岁席,是因为他和媳妇苗氏有一段离奇的经历。原来老陈家的祖上,除了给陈春林留下了几间土房,还留下几亩旱地,而这几亩地,就在村西北离关帝庙不远的山坡下。 去年春天,已过了农历春分时节,年近三旬的陈春林,这一日看天气晴朗,一早便去下地干活。谁知这日到了中午,媳妇苗氏还没有给他送饭来。陈春林站在村头的坡上张望,看媳妇送饭左等不来右等不到,肚子里饿得咕咕叫,便朝坡上的关帝庙走来。陈春林知道,中午时分,本村的学生和教书先生都已回家去吃午饭,他正好在破庙里歇息一会儿。 村西北的这座关帝庙,据老辈人讲,是多年前村里的人们集资修建。庙里除三间大殿外,还有东西配殿和耳房,但由于多年未曾修缮,关帝庙里的东殿已经破损漏雨。 那几年村里的长辈们闲聊议论,村外的这座关帝庙,平日里没个庙祝看管,而村里的十几个孩子,也没个地方念书。大家不如凑点钱,请个教书先生,把庙里的西殿改造成厢房,让村里的孩子们在这里念书。平日孩子们在庙院里,除了上学,还兼管打扫卫生,管理庙院。这样,既解决了孩子们念书的问题,小庙也不至于破败下去。而村里有个孔二先生,听说此事后愿意教学。结果村里的人们一起动手,关帝庙的西殿就被改造成了学堂。 却说陈春林这日进入关帝庙后,见庙院中已空无一人,便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他看庙院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西厢房改造的有模有样,心道:这庙院里有人管和没人管就是大不一样。 陈春林对关老爷是非常敬重的,他见庙院的东殿破损不堪,而正殿的关公塑像还算完好,嘴里便念叨着:今后我要是发了财,定要把这关帝庙重新修缮一番。接着,他在正殿的关老爷塑像前拜了拜,然后出了正殿,在殿外右侧的一块青石上躺了下来。 中午的阳光晒在身上暖烘烘的,不一会儿,陈春林竟然快睡着了。迷迷糊糊的状态中,他好像听到有细小的声音传了过来:“痒死了,痒死了。”刚开始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继续在青石上躺着不动。但过了一会儿,“痒死了,痒死了”的声音好像又传过来。 陈春林翻身坐起,心里嘀咕道:这庙里难道还有没回家的学生?他起身后,先在庙里转了一圈,可连个人影也没有看到。陈春林觉得奇怪,便又进入了庙里的正殿,对着关帝爷的塑像检查了一番。 看没有什么新发现,他失望地抬起头看了看殿中的关帝爷。此时,他心里突然一动:如不是自己耳朵听错,难道是关帝爷显灵了? 陈春林心里想着,便登上关帝爷的塑像台上去观看。他突然发现,关帝爷塑像的耳朵里竟然有臭虫!陈春林见状,急忙去院里折了一根小树枝,然后把树枝伸到关帝爷塑像的耳朵里,将一窝臭虫全部消灭。接着,他找了把笤帚,把正殿里的灰尘打扫了一番,又对着关帝爷的塑像拜了几拜。 就在这时,忽听得庙门前,媳妇苗氏在大声呼喊他的名字,陈春林急忙跑出了殿外。看到着急变脸的苗氏,他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然而媳妇根本不信关公显灵的事情。 苗氏笑着道:“你拉倒吧。儿子守望又哭又闹,我送饭耽误了一会儿功夫,你就跑到这破庙里来睡觉。你肯定是迷糊发癔症,怕我埋怨就编了这么一个瞎话。这个破庙,虽说有学生们打理,但几个毛头小子,平日里打扫卫生肯定马马虎虎,关老爷的塑像里生了臭虫也很正常。这事情,你也就是跟我说说,别说出去给我丢人现眼。” 这件事情,陈春林夫妻俩当时绊了几句嘴就过去了。但没想到,这事情过了不长时间,媳妇苗氏就怀孕了。到了当年的腊月,苗氏顺利地生下了小儿子。 陈春林虽说没有文化,斗大的字也不认识几个,但是他信奉好人有好报的理念,平日在村子里特别愿意助人为乐。生下小儿子这件喜事,让他更加坚信,这是他做好事有了好报。小儿子长大以后胆子特别大,他还说这是沾了关老爷的光,这当然是后话。 陈春林家里有了喜事,村里的乡亲们都说,老陈年近三旬,却连生了两个儿子,真是好福气。但是在家里,他却对媳妇说,这是他办好事积德的结果。苗氏听了道:“做好事有好报我信,但清扫了一回关帝庙,就得了个儿子,纯粹是你瞎找乐子。” 媳妇苗氏生了小儿子以后,全家其乐融融,老陈更是乐得合不上嘴。而亲戚朋友们看了都说:老陈家里添丁加口,这是大喜事,老陈应该请客。过年的时候,陈春林和媳妇在家里商量,咱家虽然穷,但不能薄了亲戚朋友们的面子。夫妻俩商量后决定,来年春天等小儿子过百岁的时候,办上几桌百岁席。一来,和亲朋们庆祝一下,二来,为小儿子讨个好彩头。这样就有了请亲朋好友们吃酒席这件事情。 在爹娘的呵护下,小守田一天天长大了。谁知在他五岁的时候,却得了一场大病。小守田得病刚开始时,他的病类似感冒,整日觉得浑身无力。爹爹陈春林带着他,到镇上去找老中医看过病,但小守田吃了药后并没有见效。到了后来,小守田就病的不思饮食,每日昏昏沉沉地躺着。 见小守田病的厉害,村里的人们深表同情,但也有人在背后议论说:“守田小时候算的卦灵验了,这娃儿恐怕没救了。” 见小守田的病情一天天沉重,苗氏急得声泪俱下,她先跑到庙里去烧香磕头,祈求菩萨保佑自己的孩子,后又走了十几里山路,请来舅舅这个土郎中。苗氏哭着说道:“守田的命就交给大舅了。” 然而舅舅苗根有看过他的病情后,说道:“守田这是得了慢性伤寒,这个病非常缠手,但只要有信心,就一定能康复。” 小守田还是命大,在舅舅不停地诊治调理下,他的病终于治好了。但这次得病,对他的身体伤害很大。每年的春秋两季,小守田就容易感冒咳嗽,快到十岁了,药罐子还是不离手。爹娘心疼他,所以大人们下地干活也不带着他。 看着守田瘦弱的身体,爹娘有时侯也念叨起孩子的将来。他们本想让小守田,到村里的学堂去念上几天私塾,长大也能学点吃饭的本事。但他们俩怎么也没想到,守田这个毛头小子,却因病爱上了中医。 爹娘发现,小守田平日里喝过的中药,用过的一些偏方验方,他都能记下来,这使得爹娘感到非常惊奇。苗氏见守田和舅舅很亲近,便与陈春林商量,守田这孩子和他舅舅挺投缘,干脆让守田跟他舅舅学个土郎中吧。 陈春林听了有些犹豫,他对苗氏道:“咱家是农户,他舅家是医户,这能行吗?”苗氏则说道:“当年洪武皇帝开国时,曾定下了民户、军户,匠户、农户、医户等各种户别,而且不能妄改。其实到了万历年间,此等规定已形同虚设。不然的话,他舅怎能半路出家学了医?”而此时的苗根有,也因为岁数大了,想收一个合适的徒弟来接班。 原来苗根有只有两个女儿,由于受医道传男不传女的影响,因此他的医术并没有传给自己的闺女。当知道小守田想学医后,苗根有看外甥聪明伶俐,也愿意收他做徒弟。 十岁那年,小守田离家和舅舅苗根有正式拜师,从此开始了学医的生涯。从那以后,苗根有严格教习自己的外甥徒弟,而小守田则认真学习中医知识。由于爱上了医道,所以他无论是跟着舅舅走乡串户去出诊,还是翻山越岭去采药,守田从不叫苦叫累。每日晚饭后,舅舅都要教他识字,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而闲暇时,还要教他写毛笔字,练习打算盘。 苗根有虽说是个乡间土郎中,中医基础理论学的不好,但他对小守田的要求却很严格。十二岁以后,苗根有就让他学习《黄帝内经》,除此以外,还要他每天背一些中医的汤头歌诀。但时间长了,小守田也看出来,师傅由于中医理论基础差,因此除了诊脉针灸,看病治疗全凭经验和一些偏方验方。但尽管如此,在缺医少药的乡下,师傅仍然是受欢迎的郎中大夫。 小守田跟着舅舅学医后,因他天性聪慧,很快就学会了许多偏方验方的用法。对于常见的草药,他能做到过目不忘,而常用药材的真假,他也掌握的很好。几年后,他不仅学会了简单的针灸、用脉相看普通病,而且常见的头疼脑热他都能诊治,说话也俨然像一个土郎中了。 守田和师傅常年在乡下奔走,接触的人非常广泛,无论是乡绅老财、农人猎户,还是妇孺商人他都经见过。因此,小守田也学到了不少乡土风俗方面的知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到了天启元年,万历年间出生的陈守田,这时已经十六岁了。学医六年来,他在乡下虽没少吃苦,但经过几年的寒冬酷暑,他的身体已完全康复。这时的陈守田,已经长成一个中等个头,浓眉大眼的帅小伙儿了。 由于他勤奋好学,因此舅舅非常疼爱他,一见到守田娘总是夸奖他,说守田学医有天赋,今后定会有所作为。而苗氏看守田长大成人,身体越来越好,也是喜上眉梢。她说守田和舅舅学医,最大的收获就是身体健壮了。 看到守田一天天的进步,苗根有反而是心事重重。由于自己是半路出家,给患者看病全凭经验,所以许多人的病虽然治好了,但理论上自己却解释不了。苗根有心里明白,陈守田从小立志学医,长大后想做一个能治瘟疫,能治疗疑难杂症的好郎中。但自己医术有限,他跟着自己学医,医术水平也就到此为止了。一想到这些,苗根有心里便暗暗着急。 第3章 师傅的建议 这一年的中秋节就要到了,西山里天高云淡,气候凉爽宜人。此时陈家村周围的田地里,高粱谷子已收割完毕,村外的山坡上,只有少量的老玉米还未收割,而山坡上的一些野草,这时已开始发黄。 这一日上午,趁着出诊后的空闲时间,苗根有和守田来到了陈家村,全家人见面后好不欢喜。为了款待守田和苗根有,爹爹陈春林还杀了一只大公鸡。午饭后,苗氏又拿出新收获的大枣,来招待自己的兄弟。而守田和大哥今日相见,也亲热地拉着家常话。 兄弟俩见长辈们在门口坐着闲聊,两人便去院中翻晒粮食。守田知道:自己的大哥虽然胆子小,但他生性善良。因为家里穷,所以大哥从小没上过一天学堂,也就是跟着爹爹认下几个字。但大哥守望非常懂事,特别能吃苦,他七岁就跟着爹娘在地里干农活,十二岁以后,每年冬闲的时候,又跟着爹爹到太谷城里去摆地滩。为了这个家,大哥可没少吃苦受罪。 兄弟俩边干活边闲聊,忽听得师傅与爹娘谈起了守田的事情。 苗根有说道:“今日我和守田过来,其实是想和姐姐姐夫说说心里话。守田跟着我学医快六年了,我深知他是个热爱医学的好孩子。守田曾对我说,自己长大后,想成为一个医术高明的好郎中。作为守田的师傅,从他的成长过程以及他的话语中,我知道这孩子志向高远。” “姐姐姐夫你们也知道,中医博大精深。而我却是个半路出家的土郎中。虽说在守田的心中,他师傅是一个医术高明的人。但是说实话,守田在我这儿已学不到什么东西了。把他留在我的身边,最多也就学成个乡间的土郎中,为了不耽误他的前程,我觉得守田最好到太谷城里去闯一闯。如果他能找一位老中医拜师,好好学上几年,说不定日后能干出光宗耀祖的大事情。” 听师傅苗根有如此说话,陈守田突然愣住了。 再说守田的爹娘,对苗根有的建议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听了他的一番话语后,老两口都以为守田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两人的表情顿时愕然。见老俩口如此神态,苗根有急道:“姐姐姐夫,我说这一番话绝无他意。建议守田到太谷城去拜师,是因为这孩子有才,你们听我慢慢道来。” “上个月的初八,我看天气晴朗,一大早就和守田上山去采药。谁知秋天的云是狼婆子的脸,天气说变就变。还不到中午,山里乌云密布,老天眼看就要下雨了。为了能早点赶回家去,下山时我不慎摔倒,差点滑到了山下。在这关键的时刻,是守田拉住了我,后又抓住了一棵小树,我这才保住了性命,而我的身上已多处受伤。” “他舅对这件事情不要往心里去,师徒如父子,这是应该的。”苗氏道。 “姐姐姐夫,这事情还不是重点。我们回到村子后,谁知连着下了两天的大雨。雨停后,乡亲们听说我病了,好多人都来家中看我。然而这天,村外也有好多病人,翻山越岭来找我看病。见我受伤无法给乡亲们就诊,他们都有点失望。就在这时,来看病的邻居二大爷,却给大伙儿建议,让我的徒弟陈守田,给远道而来的乡亲们就诊看病。” “二大爷说,守田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跟着苗大夫学医已经六年。由于他聪明好学,所以常见的头疼脑热,一般病的针灸按摩,守田已完全能胜任。二大爷还现身说法,说他腰腿疼的老毛病,就是守田给他治好的。” “就这样,我养病的那一段时间,守田每日都给来就诊的乡亲们看病。见乡亲们对他交口称赞,我心里明白,守田这孩子的医术,已可以和我比肩。今日之所以提出这件事,要守田到太谷城里去拜师,是因为他堪得深造。” 苗氏听了这一番话,说道;“本想让守田跟他舅再学几年。一来,是感谢他舅对守田的栽培,二来,也是守田对他舅的谢恩。老话说的好,男儿十五夺父志,女儿十五成佳人。既然他舅同意守田到城里去拜师,我们做爹娘的不会拉他的后腿。守田已经长大了,那就让他出去闯一闯吧。” 兄弟俩听到这话,放下手中的活计围了过来。守田的性格与大哥不同,他不仅胆大而且生性好动。由于他早就想到繁华的城里去看看,所以对舅舅的建议非常高兴。他问道:“师傅,为什么拜师要去太谷城?” 苗根有笑笑道:“守田从小跟着舅舅在乡下行医,整日都在这大山里转悠,从没出过远门。今后你到太谷城里去走走看看,就一切都清楚了。现在在民间,用来形容山西商业红火的民谣,有‘金太谷、银祁县、铜平遥’的说法。从这句民谣中,便可知太谷城商业兴隆之一斑。太谷城里商业繁华,其他的行业,肯定也会被带动起来。这医道也不例外,让守田去太谷城,是因为拜师的机会多一些。” 在一旁的守望,每年秋后都会跟着老爹,到太谷城里去摆地摊,对城里的繁华景象深有感触。此时他插话道:“二弟,你说说,老爹每年到城里去摆地摊,为什么不到近处的并州府,反而舍近求远要去太谷城?大哥这几年跟着老爹进城,现在才算明白了。老爹之所以去太谷城里摆地摊,是因为城里做买卖的人太多了。尤其到了腊月的时候,太谷城里天南地北的商人们,他们怀里揣着银子,肩上扛着货物,人群如河水一般。” 苗根有听到此,连声叫好:“没想到守望这几年在城里摆摊卖货,经商的本领已经大长。已懂得人流就是钱流这个道理了。” 守望则腼腆地说道:“依我看,二弟想拜师的道理也一样。城里的人多,看病的人也多。那郎中大夫看病的经验,治病的医术,肯定比一般的郎中强得多。再说,太谷城里祖传的中医世家不少,找个懂中医的老师傅应该不难。”苗根有听了点点头。 陈春林也说道:“眼下就要到农闲时节了。依我看,今年就让守望带着守田,先到城里去摆地摊,叫他在城里长长见识。这样守望腾出手来,也好去打听一下城里有名望的老中医,看谁愿意收他做徒弟。” 见全家人都同意他到城里去拜师,自己的愿望就要实现了,陈守田不禁喜笑颜开。苗氏见状却斥责道:“你哥老实沉稳,不像你毛手毛脚。到太谷城里去拜师,无论办什么事情,你都要听大哥的话。”守田听了,嬉笑着点头称是。 守田爹娘所说的到城里摆摊卖杂货,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情。晋中的西山里出产煤炭,而大明开国以后,已有不少商人在西山里开采煤炭资源。在陈家村不远的大山里,就有一些商人在乡下开炼土窑,他们利用当地产的煤炭作燃料,烧制砂锅、砂壶、粗瓷器皿等土产用具,供商贩们运到城里去销售。而爹爹陈春林到太谷城里去卖土产杂货,却是因生活所迫。 小守田出生后,虽说家里添丁加口是好事情,但爹娘的生活负担更重了。守田的老爹,除了祖上留下的几间土屋,村西北的几亩山坡地,守田娘在家里养几只鸡,喂一两口猪,别的收入就没有进项。由于陈家村全是旱地,所以遇到风调雨顺的好年头,全家四口人还能勉强维持温饱。但遇到欠收的年头,全家人就得糠菜半年粮了。加之后来守田闹病,家里的生活一直紧巴巴的。 小守田七岁以后,陈春林便和苗氏商量,为了改善家庭生活,自己想秋后农闲时,到太谷城里去摆地摊,以此来挣点钱补贴家用。在征得苗氏的同意后,从那年开始起,每到秋末立冬前,陈春林就会去一次太谷城。他在城里的货栈批发一些土产杂货,然后在城里的路边摆滩叫卖。那几年守望还小,家里只是陈春林一个人去城里挣钱。等守望过了十二岁以后,他也跟着爹爹进了城,做了陈春林的帮手。 对于爹娘今日的安排,大哥守望觉得挺周到。他说道:“爹娘舅舅你们放心吧,孩儿这些年来在太谷城里摆地摊,对城里的情况还是很熟悉的。我觉得以二弟的悟性,我带着他到城里多跑跑路,找个老中医去拜师,应该不是问题。” 就这样,过了中秋节后,守田带着师傅和爹娘的嘱托,带着拜师学医的期盼,跟着大哥守望去了太谷城。 第1章 引子 事情发生在大明万历三十三年。 离并州府不远的西山里,有一个几十户人家的陈家村。由于村子地处山坳,四周全是旱田,因此村里的农户们常年靠天吃饭。这年清明节前的一场春雨,让村里的人们喜出望外,都说今年要有好收成了。 这一日,春雨过后的陈家村,村前的山沟里潺潺流水,村后的山坡上小草吐绿,天空中的燕子叫声喃呢,果园里的桃花含苞待放。在这即将春耕的日子里,村里的农户陈春林,他家里却是一片喜庆。村里知情的人们都知道,今天是他小儿子出生一百天的好日子,陈春林邀请村里的亲朋好友们,中午准备在家里吃酒席。 时间已近午时,挂在小院里的鞭炮已被点燃。清脆的鞭炮声,惊得屋顶喜鹊叫,震得屋内的宾客们笑。爆竹声响过后,在西厢房里招待客人的陈春林宣布开席。来参加宴席的亲朋们看到,今日的陈春林,头裹布巾身着干净的袄裤,脸上充满了笑容。面对满屋的客人,他拱手致意,对大家的到来表示感谢。他希望亲朋们在酒席上吃好喝好人人尽兴。 接下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趁着亲朋们高兴,大字不识几个的陈春林站起身来,请求身边的中年人,为他的小儿子赐名。身着灰兰色斜领袍,头戴平定四方巾的中年人名叫苗根有,他是孩子的大舅,也是十里八乡出名的土郎中。听到姐夫的请求,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欣然同意为自己的外甥起名字。 苗根有从怀里拿出一个银锁,来到怀抱孩子的姐姐面前。他把银锁挂在了孩子的胸前后,摸着孩子的小手道:“姐姐、姐夫,当年老陈家的祖上为了躲避战乱,来到了西山里的陈家村,也不像村里的大户人家有家谱。姐夫年近三十,却与姐姐连生了两个儿子。这不仅是老陈家的大喜,而且也符合你们夫妻二人的心意。你们的大儿子名叫守望,依我看,小儿子就叫守田吧。这样,小儿子姓陈名守田,字行宜,取心意的谐音如何?” 听了小儿子的名字,陈春林和媳妇苗氏都说这名字起的好,酒桌上的亲朋们也都纷纷赞许。接下来,酒席上的喜庆气氛达到了高潮。此时的陈春林,见客人们酒兴正浓,便又一次起身,准备到酒桌上给大伙儿去敬酒。 就在这时,忽听得小院里来了一个算卦的老道士。陈春林从门口望去,只见老道士年过五旬中等个头,白发飘飘精神矍铄。再看他手持卦幡道袍整洁,一副仙风道骨的神态,陈春林心里就有几分喜欢。接着,他把老道士请进了西厢房里,准备给小儿子算上一卦。而小院东厢房里的客人们,见此情形也过来看热闹。一时间,西厢房里挤满了人。 陈春林请老道士入席,而老道也不客气,他落座后吃了一碗饭,缕了缕胡须便站起身来。接着,老道士走到了西厢房的中间,对陈春林提出,要看看孩子的面相,而一旁的苗氏,急忙把小儿子抱了过来。 老道士看了孩子的面相,问了孩子的生辰八字,先讲了一通阴阳五行相生相克之道,又说了一阵八爻命运相合之理,然后对陈春林道:“易经中讲,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知凶吉。从令郎的面相上看,令郎生的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皮肤白净相貌可爱,一看就是贵人之相,贵人之相呀。” 此时,离老道士不远的苗根有,一直在酒桌上和亲朋们喝酒闲聊。作为一个行医的乡间土郎中,他是不信八卦算命的。听老道士对小守田的一番夸赞后,苗根有心道:这个算卦的老道,都是拣好听的说,也就是哄人高兴罢了。既然如此,看我给算卦的老道,出一个小小的难题。 苗根有起身拱手行礼道:“老仙长,我是孩子的大舅。你老云游天下阅人无数,想必算卦定有过人的能力。今日我想请老仙长,给孩子算一个福、禄、寿、喜、财五福之卦。如果算得准,主人定会给双倍的赏钱。”说着,他端起酒杯道:“我这里先干为敬,不知老仙长意下如何?” 老道士听了这话面红耳赤,随手端起一杯酒道:“苗先生,贫道这边有礼了。先生有所不知,贫道平素是不喝酒的,但今日却要破例了。”说着,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老道士缕缕胡须又道:“苗先生,算卦之事,心诚则灵,心不诚则卦不灵。席间贫道听大伙儿的称呼,就知先生是一个杏林高人。先生要贫道算五福之卦,这就要贫道出丑了。苗先生是有学问之人,必然知道这世间万物都有一定之规。比如声不过五,宫商角徽羽,然而美乐无数美不胜听。色不过五,青赤黄白黑,则颜色变化数不胜数。味不过五,甜酸苦辣咸,其味道变化万千而尝不胜尝。一个人一生的福禄寿喜财,这五相变化太多。再则相由心生,相随心转,加之时运不济,造化弄人,这五相更是扑朔迷离。所以贫道平日里算卦,对此是不会轻易乱说的。” “敢问老仙长,何为时运不济,何为造化弄人?” 老道士微微一笑:“苗先生,我拿三国举例吧。想当年诸葛亮未出茅庐,已知三分天下。为辅佐刘皇叔恢复汉室,他五伐中原、六出祁山、七擒孟获,可谓气势如虹。马谡失街亭,司马懿重兵直逼西城。而诸葛亮为骗司马懿,竟然将西城城门大开,摆下了空城计。那时的两军阵前,刀枪如麦穗剑戟似苍林,而他却稳坐城头纹丝不动,焚香弹琴音色不乱,可谓是胆量过人。诸葛亮火烧藤甲军,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可谓是运筹帷幄稳操胜券。但是,刘皇叔虽识得人中龙凤,诸葛亮也才高八斗,但出师未捷身先死,鞠躬尽瘁五丈原。诸葛孔明终没有帮刘皇叔天下一统,这就叫时运不济。” “造化弄人之事,也古来有之。比方说,嫦娥错偷吃灵药,一飘飞赴广寒宫。张果老误喝参精汤,倒骑毛驴成八仙。”听到此处,众人面面相觑,苗根有也是目瞪口呆。 “简而言之。比方苗先生,你家地里埋着一坛金子,可是你一辈子没有犁过一次田,也没有除过一次草。本该你得到的金子,却被别人得去,这就叫造化弄人。” 苗根有见老道士讲起大道,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心想今天遇到世外高人了。他起身重新施礼道:“老仙长,请恕小生刚才无礼,土郎中是有眼不识泰山。碰到老仙长,才知仙长是世外高人,听仙长教诲,是小生三生有幸。老仙长博古通今,小生确实佩服。趁此雅兴,小生想请老仙长给孩子说说真心实卦。” 老道士听了道:“好吧,既然苗先生如此要求,贫道就说说真心实卦,不要嫌不好听。从卦中来看,这孩子的福禄之星落在了东方,但五岁左右命中似有一坎。若顺利地度过这一坎儿,前半生虽然坎坷,但成人后定是前程顺畅。为辟邪难,这孩子十岁以前,每到处暑日、处暑时不能出门,要呆在家中。” “关于寿星、喜星这两相,与每个人一生的行善积德有关。你看古时侯的故事,裴度还金脱胎骨,柳毅传书得龙女,每个人都不一样,确实是变化莫测。贫道看这孩子的卦象,成年后会命犯桃花,要走桃花运。至于财星我就不点破了。小财人人可得,而发大财乃是运,可遇而不可求,教也不会。” 在一旁的苗氏,听说小守田长大后要走桃花运,笑笑道:“咱土里刨食的庄稼人,以后能给这两个毛头小子娶上媳妇,就是祖坟上烧高香了。咱这穷小子还命犯桃花,大姑娘哭着喊着给咱儿子做媳妇儿,盖上十八层大被做梦去吧。” 老道士听苗氏这样说话,也笑道:“大妹子,这可是卦中说的,信不信由你。命运中的事情,说来很奇怪,事情没有发生以前,往往谁都无法预料。大妹子,你要好生抚育令郎。自古道:鱼跃龙门也成龙。天底下孩子众多,谁知道这些孩子长大后,哪一个成了大器?哪一个成了达官贵人?” 这时,在一旁的陈春林开口了:“老仙长说的对!我们夫妻二人定会记住您的教诲,定会好生抚养孩子。可我还有一事相求,既然老仙长知道犬子五岁时命中有坎儿,那请问老仙长,是否有破坎儿之法?” 看着陈春林虔诚的脸色,老道士只说了一句:“令郎又不是有什么劫难,再则天机不可泄露。”说罢,他捋了捋胡须,领了赏钱便悠然而去。 听了老道士的话,苗根有露出了尴尬的神色,陈春林看出他的心思,便转移话题道:“孩子他舅,今日我请老道士算卦,也是为了红火热闹。再说,大喜的日子,这事情你不要往心里去。自古八卦算命半信半疑,我看守田这孩子吉人天相,即使遇到什么事情,也定会逢凶化吉。” 第6章 闹鬼的四合院 “老爷、老爷。”随身仆人柱子的叫声,把钱茂盛从沉思中惊醒。 “柱子,有什么事吗?”钱茂盛回头看看,只见身着青衣小帽的仆人柱子,已恭敬地站在他的身边。打扰了钱老爷的清净,柱子从话音里感到了老爷的不满。 “老爷,今日天气冷,我在楼下给您烧了一个火盆。老爷如果觉得冷,您就下楼来烤烤火吧。另外,老夫人已把您的皮衣,让小的拿来了。老爷,您现在就把皮衣穿上吧?” “天气刚刚变冷就穿皮衣,那三九天穿什么?”钱茂盛板着脸说道。 “这??????老夫人也是担心老爷的身体??????”柱子小心翼翼地应答着。 仆人柱子知道,吊面皮衣是钱老爷的心爱之物,那是老爷从塞外西包头,托老乡带回的青羊皮做成的,又轻巧又暖和。 “老爷,如果您不换皮衣,那就把坎肩先穿上吧,小心您咳嗽的老毛病再犯了。”柱子说着,走过来帮助钱老爷更衣。 穿好了坎肩,钱茂盛看柱子说话吞吞吐吐,便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柱子小声道:“老爷,是这样的一件小事。城北小院看门下夜的老张头,回乡下走了三四天了。今天捎回话来,说他婆姨得病发烧,放倒了身子,恐怕十天八天也回不来。老爷您看??????是否再找个看护小院的人呢?” “这点小事还用我操心,那敬财少爷呢?”钱茂盛怒道。然而柱子知道,敬财少爷昨晚在‘鸿宾楼’喝的烂醉,到现在还没起床。 “老爷,平日里这些小事,敬财少爷是不管的。这几日是我自作主张,找了一个年轻的老乡,给看了几天小院。但今日老乡对我说,小院里闹鬼,晚上小院里动静很大。由于老乡说什么也要走,所以我也没法子了,只得给老爷禀报一下。” 听了柱子说的情况,钱茂盛的心里又在隐隐作痛。柱子所说的钱府小院,不在商业区的街上,而是在城北的居民区,离商业街有二里多的路程。小院里闹鬼,他今年早就听说过,但是他一直不相信有这等事情。钱府的这座小院,是钱家祖上留下来的,已多年失修,钱茂盛曾在那儿度过了童年时光。前些年‘兴客隆’的买卖蒸蒸日上,他曾建议老爹钱智礼,把小院重新修缮一下。但老爷子总说先拓展业务要紧,每次都把修缮小院的事情敷衍了过去。 后来,钱茂盛新建起了三进大院,全家人就不在那儿住了,但由于他老爹不愿意跟随他住进新大院,所以小院就一直维持着旧样。再后来,他老爹突然去世,家里家外的事情,都需钱茂盛来操心打理,便又把这件事情放在了一边。 在这个期间,也曾有人想买下这个小院,但钱茂盛信奉山西人的老规矩,即祖业不能卖。小院虽然破烂老旧,但他怕沾上败家子的名声。如果把小院修缮一下租出去,不仅费时费力,而且要花不少银两。再说这百十多年的老房子已病入膏肓,还不如重新翻建一下。一来二去,小院的修缮一直没有动工,最近这几年,都是请人给看护着。 仆人柱子的禀报,让钱茂盛觉得蹊跷,今年已换了几个看门人了,都是好端端的就不干了。莫非这次老张头推辞,也是这个原因吧?这事情怎么办才好?钱茂盛急得抓耳挠腮,在茶楼上走来走去,当看到茶楼下的守田和守望时,钱茂盛眼珠一转,马上把仆人柱子叫了过来。 “对面路边的两个年轻人,老爷我每天都能看到他们在这儿摆摊。柱子你给我说说,你对这兄弟俩的情况了解多少?”钱茂盛的突然问话,让柱子不解。 “老爷,您是说??????哦,这兄弟俩我认识,他们的情况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兄弟俩老大叫陈守望,老二叫陈守田,他们从西山里来,进城是为了卖土产杂货的。这老大见到我,每次都会客气的和我打招呼。以往年,都是他和他爹进城来卖土产,但不知今年为什么会变成了兄弟俩。去年秋天,我还让老大陈守望,给府里的厨房去送过砂锅砂壶。”听到此,钱茂盛满意的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在茶楼底层的一个房间里,守望和守田正在听着钱老爷的问话。 “小哥俩住在什么地方啊?”此时烤着火盆的钱茂盛,笑眯眯地问道。 “回老爷的话,我们住在城东民居的一间租屋里。”大哥守望怯生生的回答。 “小哥俩不要害怕,知道我是谁吧?” “知道,您是大名鼎鼎的钱老爷。” “如果我没有说错,兄弟俩哥哥叫陈守望,弟弟叫陈守田吧。这一个多月来,我每日中午喝茶的时候,都能看到你们兄弟俩在路边摆摊。小哥俩做买卖能吃苦,是两个好孩子。依我看,你们将来定有发达的一天。” “谢谢钱老爷的夸奖。”守望小声应道。 “今日我请小哥俩来茶楼,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件事情。我家祖上留下一处四合院,就在城北的后街上。相对于繁华的商业街来说,这个地方有些偏远。虽说这个小院老旧,但由于是祖产,所以我不能把它卖掉。” “前几年,我也曾计划翻新这个小院。但后来开店资金紧张,一直没有顾及此事,小院也一直请人给看着。谁知这段时间,看门人好端端的就不干了,说是小院里闹鬼。但对于这件事情,我一直不相信他们的说法。”听钱老爷说了小院的情况,兄弟俩觉得事情突然,两人不约而同的相互看了一眼。 此时,在一旁的仆人柱子说道:“老爷小院的事情也不瞒你们。老爷就是问你们一句话,假如你们不怕鬼,老爷请你们到小院里去住,不知兄弟俩意下如何?” 见两人仍不作声,钱茂盛继续道:“你们摆摊的货物不多,各种杂货也可以放在这个小院里,我不收你们一个铜子。这样,小哥俩不仅可以省去租房的费用,而且能帮我照料好这个小院。你们搬到小院后,虽然摆摊送货远了一些,但这点小事你们不用为难。我的店铺里都有独轮车,小哥俩可随时使用。” 柱子也说道:“老爷这样做,就是为了小院有人看管,不至于让它沦落为流民、乞丐光顾的窝点。” 对于钱老爷今日提出的要求,大哥守望此时仍拿不定主意。虽说看护小院有不少好处,但听说小院里闹鬼,生性胆小的守望,还是不停地看着身边的兄弟。而此时的守田,由于遇事有长幼之分,所以他进入茶楼后,一直听大哥和钱老爷在交谈。 此时知道了这件事的原委,他觉得答应看护钱府的小院,无论从省下房租,还是售卖杂货,都是一件好事情。但看到大哥唯唯诺诺拿不定主意时,平日里胆大的陈守田,没有顾及大哥的脸色,就与钱茂盛对上了话。 “谢谢钱老爷的好意。钱老爷让我们住进城北的小院,顺便去看门护院,这是钱老爷看得起我们兄弟俩。我们是穷苦人出身,从小就不怕鬼。至于老爷的小院,我们一定给您打理好。” 钱茂盛听了笑笑道:“既然说定了,不知小哥俩今日是否方便?假如你们今日有空,柱子,你下午和兄弟俩约个时间,带着小哥俩到小院去看看吧。”仆人柱子听了,在一旁点了点头。 这时,守田刚想表达一下谢意,他突然发现钱老爷的脸色变得苍白。接着,钱老爷在座椅上手捂着胸口,嘴张得老大,身子在慢慢下坠。 “老爷你怎么了?”在一旁的仆人柱子,觉得情况不对,急忙问询着钱老爷。 “我??????我心口疼的厉害。”看着钱茂盛痛苦的表情,柱子急忙出了房门,他大声喊道:“玉杏、花桃,你们快过来!钱老爷病了!” 听到柱子的呼喊,两个十四五岁身着青衣的小丫鬟,慌慌张张地从茶楼大厅里跑了过来。 第四章 在太谷城里摆地摊 陈守田第一次从西山里出来,他看到太谷城四五丈高的城楼和城墙,都觉得新鲜。城里街心新建的鼓楼,以及以鼓楼为中心的丁字商业街,他都想去看看。由于租房子批发土产杂货,这些事情都不用他操心,所以进城后,守田最热心的事情,就是到城里去逛街看景。 大哥守望知道他的心思,便对守田道:“既然二弟想在城里看看街景,大哥就带着你在城里好好逛逛。太谷城虽比不上并州府大,但也有四街八井七十二巷,四周的城墙也有十几里长。我们今日什么也不做,就去逛街。” 接下来,守望带着守田,先游览了城里繁华的鼓楼东街西街,看了城里的丁字街区。后又到新建的鼓楼上,观望了城东南的文庙,城西南的白塔,这才算满足了他的心愿。 兄弟俩在城里玩了一天,最后在城东门附近的居民区租了一间房子。守望告诉守田,这个地方虽然离繁华的鼓楼东西街远了一些,但这儿离货栈近,各种消息灵通。最重要的是这儿房租便宜,在城东门的路边就能摆摊。 从那以后,守田的生活变了样。他每日必须早出晚归,跟着大哥到城东的街边去摆地摊。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然而他想拜师的计划,却没有一点进展。想想再过两日,就要到农历立冬了,守田不由得烦恼起来。 这日晚饭后,天气虽然很冷,但是在城东租屋里的陈守田,却因为自己拜师的计划不顺利,对大哥大发牢骚,满肚子的火气和怨气,对守望发泄出来。 “大哥,在家里的时候你曾说过,太谷城里名医很多,有‘济世堂’、‘回春堂’几个出名的药堂。你还说过,在一些药店里,每日坐诊的老中医也不少。加之城里有几个中药厂,找个拜师的老中医应该不难。谁知来城里一个月了,我的事情却杳无音讯。” 大哥守望比守田大两岁,他虽然天生胆子小,但人却非常老实能吃苦。平日里,他都叫兄弟的小名守田。此时看他还在生气,便劝道:“二弟,大哥也没想到,太谷城里会是这种情况。城里的几个药堂医馆,我们俩都去过,二弟你也看到了,城里的郎中大夫,还是抱着户别不能妄改的老规矩。所有的药堂医馆,对外都不收徒弟,他们把医术只传给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即便是收徒弟,也得本人聪慧知根知底,还需有人作保,而制药厂和药堂医馆更是两回事。”大哥和气的劝着自己的兄弟。 听了大哥的劝告,守田越发显得委屈:“大哥,你说得完全对。可小弟我着急啊!城里的郎中大夫把医术传给家人,说起来也无可厚非。因为郎中大夫给患者看病,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所以来不得半点马虎。但昨日‘济世堂’里的情况,简直把我气死了。你看王达仁那老爷子,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像我这种情况,在太谷城里既没有熟人,也没有保人,谁敢收我做徒弟?再说咱兄弟俩,住在这偏僻的小院里,每日除了摆摊,就是叫卖砂锅粗瓷器。即使有个老中医愿意对外收徒弟,谁会相信我是一个想拜师的小郎中?我想去外地学医,可又没有盘缠,真是急死我了。” 守望仍耐心地劝他道:“二弟,你才入江湖,不知道在城里办事的艰难。你再忍耐一阵子,等我俩把这点货卖完了,大哥带着二弟,挨家去询问拜师的事情。如果太谷城里找不到学医的地方,大哥回家后,定要和爹娘细说一下这里的情况。大哥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给你凑点盘缠,帮你找个行商的熟人,带二弟到外地去学医??????” 夜深了,劳累了一天的守望,已发出了鼾声,而守田心里烦躁,却越想越睡不着觉。他翻身起来穿好了衣服,悄悄地出了租屋。穿过了东城的民宅区,守田来到了通往商业区的东街上。这时候,天空中夜色朦胧,街路上凉风习习。看看东城门附近,周边的店铺早已关闭,白日噪杂的‘庆元客栈’,也变的鸦雀无声。而白天忙碌的行商,赶脚的客人,此时恐怕已进入了梦乡。 守田在东街上散步,漫无目的向西边的商业街走去。虽说来太谷城才一个月,但这儿的商业街,他已经非常熟悉。脚下横贯东西的这条青石路,白天的时候,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路两边的商铺鳞次栉比。而此时在夜幕下,空荡荡的街面,除了大商铺门口还亮着的灯笼,路两旁的店铺,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栅栏式的商铺已经熄灯,只有穿堂而过的店铺,前店后院的人家,偶尔还有人进进出出。听着巡夜人的防火梆子声,看着远处巡逻的士兵小队,守田继续漫步前行。 当他走过街中的路口时,一阵孟浪的嬉笑声传了过来。守田抬头看看,夜幕中,路旁高大的‘鸿宾楼’,此刻依然是灯火通明。这时的酒楼上,只见人影晃动,男女嬉笑声不断,不时还传来丝竹管乐之声。守田心里明白,这是一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此时仍在‘鸿宾楼’上饮花酒作乐。 面对眼前的情景,守田的心中五味杂陈。自己进城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已体会到了爹娘和大哥为生活奔忙的不易。舅舅让自己来城中拜师学医,爹娘也同意自己来城里闯世界,没想到城里却是这个样子。 前几日,守田和大哥曾给‘鸿宾楼’的厨房里送过砂锅和瓷器,让他见证了‘鸿宾楼’里的情景。酒店里花园般的装潢陈设,让他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鸿宾楼’这座酒店,除了前门脸这座漂亮的二层楼,酒楼的后院,还有几个类似四合院的套院。 在这几个套院中,每个小院中都有水池假山。碧绿的水池中,有供人观赏的红色锦鲤,而湖山石的假山边,则种着许多花草。在小院的过道中,还摆放着夹竹桃、菊花、海棠、腊梅、番石榴等盆栽花木。夏秋两季,客人们可以在院中饮酒赏花,冬日的时候,客人们可以在有暖阁的房间里品酒。 看看有钱人的生活,想想自己的遭遇,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自己喜爱中医,没想到拜师却如此不易。师傅常说好事多磨,看来自己不下一番苦功,不受一点挫折,想拜师学医是不行的。既然在太谷城拜师不成,那自己就去外地学医吧! 看到街上的风越刮越猛,守田这才悄悄地回到了租屋,此时大哥仍在酣睡。在呼呼的风声中,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收他做了徒弟?????? 第5章 大名鼎鼎的钱掌柜 守田因昨夜睡得太晚,所以天大亮后,他仍在酣睡。大哥守望看时间已经不早,去东城街上摆摊要误事,便把他叫醒。守望告诉守田:“二弟,半前晌是乡下人进城最多的时候,也是卖货的最好时间,我们出摊不能太迟。” 守田听罢急忙起身擦把脸,准备和大哥出摊。当兄弟俩把土产杂货,挑到城东的路边时,已是日上三竿。此时一阵寒风吹来,守田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看看四周他才发现,一夜的狂风肆孽,城东的街路上,到处都散落着枯黄的树叶。 望向城西的商业街,只见繁华的市场上依然是人来人往,热闹的鼓楼东西街市,并没有受到昨夜降温的影响。商业街上的老字号店铺、茶楼酒肆,商客们仍然像平日那样噪杂喧嚣。不过细心的守田,还是发现了一些变化。透过路旁干枯的树梢,街中飞檐斗拱的古式房舍,商业区街心的钟楼,远处厚重的城墙,依稀显现出来。 转眼间已到了中午,然而在城东门附近摆摊的守望和守田,还没有去吃午饭。寒风中,头裹布巾身着袄裤的兄弟俩,搓着手跺着脚,不停地向路人叫卖着他们的砂锅瓷器,人们老远就能听到他们的吆喝声。此时,东城门通向街里的青石板路上,马车仍在进进出出。 “大哥,今日天气太冷,我肚子里饿的咕咕直叫,我们该去吃午饭了。”守田见大哥一等再等,嘴里嘟囔着说道。 “二弟,摆地摊一定要有耐心。我们今天出来的晚,趁中午进城的人多,我们俩再坚持一会儿。这几日天气还没有上冻,我们要抓紧时间把这点存货卖完。等忙完了这件事,大哥带着二弟,一心一意地去询问拜师的事情。” 时间又过了片刻,兄弟俩在城东门的路边上,仍在叫卖着土产杂货。而此时街对面的二层茶楼上,一位老者手里端着茶碗,眼睛却一直注视着他们。原来这个老者不是别人,他就是‘兴客隆’的掌柜钱茂盛,在鼓楼东街上有半条街产业的钱老爷。 话说‘兴客隆’的掌柜钱茂盛,年纪已快六旬。这几年,虽说他的头发已稀疏花白,身体已大不如从前,但钱茂盛的心里,壮志却不减当年。他一辈子走南闯北,挣下了城里的这份家业,但他的生活非常有规律。每天一大早,他就会到自己的字号里去巡视一番,听听各个分店的掌柜们,汇报一下来往的账目,了解一下各分店业务方面的情况。 午饭后,钱茂盛就会坐在自家的茶楼上慢慢品茶。夏天午饭后喝茉莉花茶,立冬前开始喝安化黑砖茶,这已是钱茂盛多年的老规矩了。在这个时间段,他喜欢静静的休息一会儿,不许别人打搅他。 钱茂盛听他的老爹钱智礼讲过,大明立国以前,由于多年的战乱,太谷地区的百姓们流离失所,因此土地一片荒芜。大明立国后,明太祖朱元璋为了发展农业,他将大量的流民迁徙到了太谷地区。因朝廷实行了休养生息的政策,所以当地的农业商业逐渐恢复起来。 ‘靖难之役’后,明成祖朱棣迁都顺天府。从那以后,朝廷为了拱卫京师,大明西部北部的军事活动逐渐多了起来,而太谷城地处要冲,自然而然地成为人员和物资的集散地。 后来,朝廷为了解决住边部队的粮食问题,又在九边重镇的大同,首先搞了‘开中制’的试点。所谓的开中制,就是允许晋商将粮食,运到军事重镇大同,或者运到山西的并州府,然后由朝廷给晋商发给一定数量的盐引。而晋商用盐引得到食盐后,朝廷则允许他们在指定的地方去卖出。这样即解决了朝廷的军粮,又不用朝廷花钱。 然而朝廷的这一政策,却极大的惠及了晋商,促进了太谷城的发展。由于朝廷发给晋商的盐引,一般都是扬州上好的精盐,这样,晋商马帮就应用而生。而聪明的晋商,在商业上做大做强后,并不局限于食盐的贩运,而是将各种货物运往了华夏九州。在商业贸易的过程中,太谷城一天天变的繁华起来。而钱家的产业,就是在这个过程发展起来的。 话说这日中午,在自家茶楼上品茶的钱茂盛,看到茶楼下还在叫卖杂货的守田和守望,他的心中突然有一种预感,这两个吃苦耐劳的年轻人,说不定日后和钱家,将要发生些什么。 对于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钱茂盛一瞬间又觉得好笑,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看着寒风中的兄弟俩,他突然悟出:自己一生辛劳,对吃苦耐劳的年轻人,可能有一种亲切感吧? 正在品茶的钱茂盛,此时伸了伸懒腰,整了整身上的袍子。接着,他眯起了眼睛,准备在座椅上打个盹。然而看着路边兄弟俩摆摊的情景,一瞬间又触动了他的情思,钱茂盛仿佛又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遥想当年,自己也是这么年轻,已经跟着晋商帮去闯天下。为了生活,自己摆过地摊、学过徒、跟掌柜们驻过地方分号。那时候,自己的老父亲钱智礼还健在,他经营着一个茶叶店。谁知时来运转,自己的家突然开始发迹了。 有一年回家过年,老爹对他说,给别人打工,我们永远也发不了财。你这么多年在外边闯荡,也学了不少经商的经验。从今以后我们要自己干,自己当老板。 从那年开春后,钱茂盛便去外地经商贩货,而老爷子在家守摊,父子俩配合的特别默契。自己做了老板后,他贩过苏杭的丝绸,福建武夷山的茶叶,运送过江南的大米,还倒腾过珠宝。 钱茂盛一辈子都佩服自己的老爹,因为老爷子对市场行情判断的特别准。老爹说今年米市行情要涨,他就去贩大米,老爹说今年丝绸行情不好,他就到四川去进当地的夏布。总之,那时候钱家的业务,父子俩经营的如鱼得水。也就十几年的时间,钱家在太谷城里已开了十几家商铺,其中有绸缎庄、茶叶店、粮油杂货店、茶楼、酒肆一应俱全,钱茂盛那时刚满四十岁。 后来那些年,太谷城里的一些老字号,许多有钱的老板们,为了在丝绸、茶叶的业务上获得更大的利润,他们在江浙、福建等地开了分店。而有的商家,竟然到后金的地盘上,去倒腾人参,贩运铜器铁器,还有的商家,则跑到漠南地区去做皮毛生意。 钱家虽然是暴发户,但金钱的诱惑,让钱茂盛也想朝外地发展。然而他的老爹钱智礼却告诫他:人不得全,瓜不得圆。钱家商铺发展的太快,业务经营上需要稳扎稳打。老爹不准许他到漠南的西口,以及后金的地盘上去买卖。 钱茂盛知道老爹话里有话,但最终他还是听了钱智礼的教导。这些年来,他只在太谷城里扩展手脚。钱茂盛知道,老爹有一层意思没有说,那就是钱家三代单传,人丁不旺。按理说,钱茂盛走南闯北,辛苦了大半辈子,挣下了偌大的家业,自己也算光宗耀祖,对得起祖宗了。但人丁不旺这件事,却让他一直耿耿于怀。 钱茂盛年近四旬的时候,老婆才生了一个儿子。老爹钱智礼给孙子起名字时说:“他爹叫茂盛,生意上财源兴旺。孙子就叫敬财吧,一来是尊敬财神,二来谐音为进财,一辈子吉利。” 由于是壮年得子,因此不管是钱茂盛,还是全家老小,都把敬财像个宝贝一样捧着,什么事情都由着少爷的性子来。过度的宠护,让敬财少爷从小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脾气娇惯得特别不好。敬财长大后,谁知他结交了一帮纨绔子弟,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好好念书学习。少爷今年已经快二十岁了,却一点也不成熟。 钱茂盛知道,人们在背后指指点点,笑看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为此,他也曾多次训斥过儿子。然而钱敬财每次遭训斥后,表面上唯唯诺诺,但事后一切照旧。最近,夫人给他吹枕边风,说儿子除了吃花酒,还经常参与赌博。自己派仆人柱子去查,却都说查无此事。一想到这些,钱茂盛的心里就隐隐作痛,看来儿子钱敬财,只能吃祖宗留下的老本了。但这样下去,茫茫商海他如何应对? 第7章 急救钱老爷 仆人柱子和两个丫环,看到钱老爷突发急病,急忙把他扶到屋里的床上。此时,两个丫环见钱茂盛手捂着胸口疼痛难忍,她们俩吓得都要哭了。柱子则吩咐道:“你们俩好好看护着老爷,我现在就去找‘济世堂’的王老郎中。” 柱子说罢,顾不上与守田兄弟俩打招呼,出了茶楼便飞奔而去。然而面对突发心口疼的钱老爷,守田和守望一时间也是头脑发蒙。由于和钱老爷素未平生,所以他刚才发病时,兄弟俩不敢贸然上前。等柱子走了以后,钱老爷心口疼的症状越来越厉害,见此情形,在一旁的陈守田坐不住了。 处于一个郎中的职业习惯,他的头脑此刻在飞速的运转。从以往和师傅就诊的经历来看,钱老爷的病情症状,应该是心脉痹阻之前兆!守田虽然治不了这种病,但是他听师傅说过,这种病发作时心口疼痛,如不能及时缓解,要人性命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此时陪护钱老爷的两个丫环,看到钱茂盛在床上痛苦的表情,她们俩在一旁不停地哭叫:“老爷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唬我们。玉柱哥,你怎么还不回来?”见钱老爷病情危急,守田急忙到床前来察看情况,他发现钱老爷这时已经昏厥。 在一旁的守望也问道:“二弟,钱老爷得了急病,这该怎么办?”由于守田知道此病凶险,因此他顾不上答话。他问玉杏道:“姑娘可知钱老爷,以往是否有此病症?”玉杏姑娘则摇了摇头。 见此情景,守田心道:自己的医术浅薄,治不了心脉痹阻这种病。但师傅曾说过,心口疼这种急症,可取中指末端的中冲穴,手背三四关节下一寸处的痛灵穴,腋窝下的极泉穴,以及两肩胛下沿处的至阳穴,对这几个穴位针灸,可进行急救。待患者疼痛缓解后,再用中药对其进行调理。但如果患者发病时无人救治,那病人也可能就此送命。 听着两个丫环的哭喊,陈守田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救人要紧!既然人们都不了解我,急救用的针灸手段也不能出手,那我用按摩穴位的手法来缓解病情! 守田示意两个丫头安静,他先将钱老爷身体放平头部垫高,随后松开了钱老爷的袍子。他取刚才想到的那几个穴位,开始做反复的挤压和按摩。片刻之后,钱茂盛的手指开始活动,又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到钱老爷已经苏醒,守田停止了按摩操作。他刚整理好钱老爷的衣服,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接着茶楼门一开,仆人柱子和少爷钱敬财在前,“济世堂”的老郎中王达仁在后,几个人喘着粗气跑进屋来。 守田见钱少爷进来,刚准备和他打招呼,却被急匆匆的钱少爷挤到了一旁。而此时的王达仁,由于他的眼睛只盯着钱老爷,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守田和守望。 接下来,王老郎中准备给钱老爷诊治病情了,看到屋里人多,他喘着粗气,对着屋里的人说道:“此病救治??????需要安静,无关人等??????还是退下为好。” 身着一身绸缎的少爷钱敬财,这时发话了:“老爷的病情如此严重,你们居然还在这儿看热闹?还不赶快给我退下!”见钱少爷说话如此无礼,仆人柱子急忙同他低声耳语。而守望守田和两个丫环,听到钱少爷的无端斥责,只好向外退出。 守田的耳边,这时断续地听到了王达仁老郎中的话音:“少爷请放心,心痹引起心口疼痛,而老爷居然能自己缓解,看来是得病初起。待我开几剂调解身体的草药,老爷定能安然无恙??????” 出了茶楼后,陈守田的心里五味杂陈。前几日,他和大哥到处寻找医师,曾在“济世堂”里,拜见过王达仁老郎中。守田当时还问过老爷子是否收徒,谁知被他当场拒绝了。刚才又见到王老郎中,守田本想看看老爷子如何处置病人。但他没想到,钱少爷开口便将大家轰出,这让守田非常生气,也让守望对他十分不满。 此时,守田心道:我刚把钱老爷按摩救醒,做儿子的就翻脸不认人。虽说我从未见过钱少爷,但他也不能这么无礼吧?想到此,守田真想和钱少爷理论一番。 在一旁的大哥看出了守田的心思,便劝他道:“二弟,钱老爷危在旦夕,敬财少爷的心情也可以理解。再说敬财是钱老爷的独子,全家人把他娇惯的像个祖宗,他哪懂得什么礼貌待人!”守田听了大哥的话没有做声,只是呵呵一笑。 守望和守田收拾了地摊,准备下午去接收小院的看护工作。但经历了这场风波,守望对守田今天的做法有些不满。回租屋的路上,他说道:“二弟,今天怎么不和大哥商量一下,就决定了要去看护钱府的小院,还差点出了大事情。怪不得娘说你办事毛手毛脚!” 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守田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自己刚答应了看护小院的事情,谁知钱老爷却突发急病。大哥后来虽说同意了看护小院,但直到现在,他的心里仍感觉不踏实。 守田小声道:“大哥,谁知道钱老爷今天会突发急病?好在有惊无险。不过从今天的这件事情上看,钱老爷是个好人。” 守望则说道:“二弟,你刚入江湖,不知道江湖上的险恶。钱老爷虽说是个好人,但今日之事,我觉得钱老爷有点急抓差的意思。不过事已如此,加之钱老爷突发急病,那我们改日去看看钱老爷如何?”守田听了点点头。 看守望的情绪平静了许多,守田解释道:“大哥,今日钱老爷急着找我们去看护小院,柱子哥其实都已经说清楚了,其原因是人们都相信小院里闹鬼,无人敢去看护这个小院!而钱老爷说了小院的情况后,小弟倒觉得这是个好事情。当时看大哥犹豫不决,小弟怕把这件事搞砸了,便自作主张把这事答应下来。大哥,你说小弟这件事做得对不对? 守望则拍了拍守田的肩膀道:“大哥知道你的心思。二弟想今年冬天多挣点钱,明年开春好出门去拜师。其实大哥也知道,住在小院儿是件好事情。但钱老爷说小院里闹鬼,大哥可真有点害怕,你知道大哥天生胆子小。” 守田笑笑道:“大哥,你不要担心。过去一个老头看着小院可能心虚,现在我们两个大小伙子,住在这小院里还怕什么?再说男子汉还怕鬼?人生在世,有时候胆量比本事更重要。男子汉在关键时刻,就应该挺身而出。” 见守望还有些疑惑,守田安慰他道:“大哥,今年的买卖不好做。我们住进钱老爷的小院后,一冬天的房租便可省下不少钱,过去我们进货,需要租用独轮车,而现在钱老爷商铺里的车可随时使用,这对我们摆摊也方便了不少。有了独轮车运货,我们可在繁华的西街口,重新选一个摆摊的地方,东城门这边确实太偏了。” “在钱老爷的小院住下后,小院除了能存货遮挡雨雪,我们也算有了落脚的地方。只要今年冬天好好干,我们定能挣下一笔钱。”听了守田的话,守望的心里踏实了许多。 下午约定的时间过了好久,仆人柱子才露了面。当三个人来到城北这座孤独的四合院时,天色已近黄昏。柱子一路上道歉,说今天因老爷的事情来晚了,让兄弟俩久等。 守田守望则客气地问询了老爷的病情。柱子告诉他们,钱老爷午后服了王老郎中开的中药后,病情已大有好转。兄弟俩听了这消息非常高兴,他们俩对柱子说,请代我们问询钱老爷好,改日兄弟俩一定会去看望钱老爷。 柱子打开了小院的锁头,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小院里的情况。他告诉兄弟俩,小院的旁边有一口水井,而小院里还有一个柴草垛,你们可以用来烧水做饭。另外,院中凡上锁的房间,还有一些家什,烦劳兄弟俩多留心一下就是了。 柱子还嘱咐他俩,因老爷府中有事,自己就不进小院了,如果有什么事情,可找他联系。柱子说完,把小院的钥匙交给了大哥守望,便急匆匆地走了。看着他的背影,兄弟俩心照不宣地相互看了一眼。 第8章 废弃的四合院 兄弟俩见仆人柱子已经走远,守田便决定自己先到小院里去看看。但是,当他跨入小院的门槛时,大哥守望却紧随其后。接下来,两人穿过小院左角的门廊过道,进入了这个陌生的庭院中。 陈守田从小在乡下行医,跟师傅经见过的各式小院不少。但看了钱府的这个小院后,却让他大吃一惊。家财万贯的钱老爷,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破旧小院? 今日午时,守田与钱老爷对话时,他以为这个偏僻的小院,无非就是一座无人居住的老宅子。由于看门人胆小,因此不敢在小院里居住。而自己不相信小院里闹鬼,正好与大哥在小院里住宿存货,顺便给钱老爷看门护院。然而现在看了小院的情景后,他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守田没想到,钱府的这个破旧小院,门廊过道上的青砖,已被岁月侵蚀的斑驳陆离,再看小院里所有的房屋门窗,油漆已被风化的剥落卷曲。虽然小院是青砖漫地,但已破损的高低不平。 兄弟俩在小院里转了一圈,守田已经明白,钱府的这个破旧小院,原来是一座砖木结构的四合院。由于小院的地势北高南低,因此小院的正房建在一个高的台基上。这种结构的小院,过去正房的屋脊两头,应该有青砖烧制的龙头,而现在不知什么原因,屋脊上的龙头已经不见了。 过去小院的屋顶上,应该铺满了青瓦,而现在的屋顶却瓦片残缺,裸露的地方已长满了枯草。再看看东西厢房前露出的椽木,损坏的程度就更加严重,只有屋檐上残留的出水瓦当,还能看到当年的猫头图形。 在小院的中间,还有一棵老榆树。这棵树虽说有一尺多粗,但刚到冬日,树上的树叶已快落光,光秃秃的枝杈显得有些突兀。守田见树下的有砖的痕迹,便走过去看了看,原来树下是一个花池。由于秋日里落下的残枝败叶,大多混在了花池的枯草中,所以花池只剩下了一点枯影。看了小院的残败景象,守田的心中一阵凄凉。面对小院被废弃的惨景,他的心里只有叹息。 大哥守望对庭院外行,见守田进院后一直没有说话,便问道:“二弟,你和舅舅走村串户见多识广,你说钱老爷的破宅子,算是个什么小院?” 守田道:“大哥,这座废弃的小院,说起来是咱晋北地区的建筑风格。按江湖上的行话说,这是一个‘五正三配’的四合院。当年这座庭院,虽没法与大户人家的豪宅相比,但也是一座漂亮的小院。” “什么叫五正三配?”守望不解道。 “大哥,你仔细看,这座小院的正房是五间,东西厢房各是三间,而小院南房也是三间。这种结构的小院,就叫做‘五正三配’。这座小院左角开门,右角是厕所,从建房的风水讲究来说,这叫做‘青龙开道,白虎压堂’。” “哎呀,我的好兄弟,你跟舅舅可没少学东西,大哥真佩服你。小时候,爹想让我念书,我却起哄说我要放猪。现在想起来,我可真后悔。” 看大哥满脸的窘色,守田婉转道:“大哥小时候没有念书,还不是因为家里穷?为了家里的生活,大哥六七岁就跟着爹娘下地干活,但是在小弟的心里,大哥是最有本事的。” 守田虽然与大哥说着话,但眼睛却观察着小院里的各个角落。说话间,两人已拾级而上,步入了正房厅堂前的平台。当守田看了小院的整体结构,看了东西厢房上破损的女儿墙后,他心道:“钱家的这座小院,虽然是一个单独的四合院,但当年建造这个小院时,钱家的祖上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小院的正房地势高,有利于下雨出水,而正房的厅堂拾级而上,显示出主人高高在上的地位。” 然而大哥守望看了这破败的小院,却有些不解,他问道:“二弟,大哥这几年秋收后,都会跟老爹来太谷城里摆地摊。据我所知,钱老爷现在住的宅院,是一个豪华的三进大院。而眼前的这个破烂小院,我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再说,咱山西商人发了财,很多人都把自己的住宅逐步扩大,最后形成一个前后的三进大院。而钱老爷却很奇怪,他当年为什么不把这个四合院扩建,反而又新建了三进大院呢?” 守田迟疑了片刻道:“大哥,小院没扩建成三进大院,依小弟看,估计有两种可能。一来,钱老爷可能讲究风水,嫌小院周围的风水不好。二来,他看周边的地盘不大,不利于今后的发展。” 守望显然对守田的说法不满意,便又问道:“二弟,这个小院非常老旧,依大哥看,小院至少有百年的历史,最少有三四代人住过这里。但好端端的房屋,怎么就会衰败成这个样子?” 守田嘿然道:“这就是人们说的世事难料。估计当年小院该修缮的时候,钱老爷家中没有钱。等钱家发了财以后,又新建了三进大宅院。而这时的钱老爷,已看不上原来这破旧小院。他手里一有点钱,马上忙着开新店,因此小院一直没有翻修。但他们不懂一个道理,有人居住的小院是有灵气的。而这座百年小院无人打理,屋中不生火,怎能抵御虫食鼠咬,潮湿霉烂的侵袭?这种砖木结构的老院子,很快就破败不堪,那就是必然的了。” 听了守田的解释,守望连连说钱老爷是在造孽。他曾经去过钱府的新宅院,那儿的豪宅与眼前的破烂小院相比,那简直是天地之差。他感慨道:“二弟,想当年,这儿也是一处好院子,但钱老爷有了豪宅,就把这旧院子荒废了,难道这也是喜新厌旧?既然祖业不能卖,为什么不把这个小院重新修缮一下?” 守田听了笑笑道:“大哥,别操那些闲心,这就是有钱人的任性。再说,人家的事情我们管不了。” 大哥守望也笑笑道:“二弟,我看咱们还是办正事吧,院子里有这么多间房子,你说我俩住哪间?” 守田的目光又一次扫视了小院后,说道:“大哥,大户人家的正房,一般都是长辈们居住,儿女们住在东西厢房。而小院里的南房,那是留给仆人们住的。即使小院里的正房没有人居住,一般也供着祖先的牌位。假如真有鬼神闹事,我看也应该在正房里。既然是这样,我们俩还是住在这间有锁的上西房吧。” 守望打开了上西房的门锁,守田看了看屋里的物件,就知道原先的守门人住在这里。他看到,上西房屋里的正面,有两个老旧的红色躺柜和一条绿色的长凳,而右边的土炕上,有一张旧席子和一个四方小炕桌。 这时,守望见几只老鼠在地下吱吱乱窜,吓得他直跺脚。守田则笑道:“大哥,几只老鼠就把你吓成了这个样子。难道咱们租的那间屋子里,你见过的老鼠还少?” 守望见守田如此笑话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见屋内凌乱不堪,便找了一把笤帚,将屋内的卫生清扫了一遍。接下来,兄弟俩商量,现在应回到城东的租屋,把行李和做饭的用具拿来,至于砂锅瓷器等土产杂货,两人计划明日再搬。 兄弟俩商量后说走就走,很快就回到了城东的租屋,他们俩拿了做饭用的锅碗瓢盆,取了行李便返回了钱府的小院。 第9章 移动的鬼火 守田和守望回到了小院后,看看天色已晚,两人立即行动起来。兄弟俩先在西厢房的土炕上铺好了羊皮褥子,放好了铺盖卷,然后又收拾了一下做饭用的锅碗瓢盆,搬家的工作就算结束。 守田这时觉得屋里阴冷潮湿,便跑到小院的柴堆上取回了一些干草,而大哥守望则在小院的树下,收拾了一些枯草败叶,接下来,他用火链点燃了土炕边的地灶。 天黑以后,兄弟俩借着油灯的亮光,吃了几块干粮喝了点水,随后就坐在炕桌旁休息。按照平时的习惯,兄弟俩每日吃了晚饭后,除了算算当天的卖货账目,总要闲聊一会儿。但今日不同,他们吃完干粮后,既不算账也不说话,都在静静地听着小院里的动静。兄弟俩说是不怕鬼,但头一天住进这深宅僻院,心里也直犯嘀咕。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陈守田觉得屋外的风声小了,便对大哥道:“今晚已经不早了,明日摆摊我们还需早起。既然今晚小院里没什么动静,我看就休息吧。”见大哥点头,守田回首吹灭了油灯,但由于心里不踏实,所以兄弟俩躺下后都是和衣而卧。 劳作了一天的守望觉得很累,不大一会儿,他迷迷糊糊地就要入睡了,而在一旁的守田却睡不着。一来,这屋子里让人感到潮湿难受,二来,他还想着小院里闹鬼的事情。但就在这时,守田忽然觉得屋顶有轻微的脚步声,这声音虽说像蜻蜓点水,但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守田心道,此时已过了子时时分,这个破烂小院,怎么会有人来光顾?然而他起身后细细倾听,屋顶的声音却消失了。不料过了一会儿,这细微的声音又出现了。见情况怪异,守田急忙推醒了身边的大哥。当他把情况对守望小声耳语后,大哥却紧张起来。 黑暗中,守田抓着大哥的手,示意他不要害怕。但是,当他们俩摒住呼吸一起静听时,屋顶却再也没有发出声音。又过了片刻,守田爬到窗前看了看,他发现小院里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变化。就这样,兄弟俩一晚上都处于紧张状态中,直到天明前才入睡。 第二天晚上,精神不振的守望早早就休息了。而守田因昨晚的事情怪异,吹灭了油灯后,他仍然在听着屋顶的动静。谁知过了约一个时辰,他并没有听到一点声音。由于心存疑虑,所以守田在休息前,他还是起身爬到了窗边,向外扫视了一下小院里的情景。当看到小院里一片漆黑,天空中繁星点点,他这才准备去睡觉。 但就在这时,守田忽然觉得头顶凉飕飕的。他环顾左右,却发现西墙的屋顶上,居然有个拳头大的窟窿。坐在了窗前,就从窟窿中看到了天上的星星。 见此情景,守田暗道:“昨晚入住小院后,由于天色已晚,也没有检查小院的屋顶,也没有发现西厢房里有问题。再说原来的看门老头,也不知他是怎么住的?看来明日必须抽点时间,先把这屋顶修好再说。不然的话,这屋子上冻后没法住人。” 守田躺下后,疲倦很快向他袭来。谁知这时,小院里又传来了清晰的刺啦声。这声音虽然不大,但时断时续一直在响动。守田觉得这声音奇怪,便对身旁的守望耳语道:“大哥,这小院里有动静。”而迷糊状态中的守望却吱呜道:“院子里能有啥动静,肯定是风吹树叶响。” 又过了一会儿,守田觉得这声音仍在响,便使劲推着守望道:“大哥,你仔细听听,这小院里真的有声音。”守望迷糊着爬了起来,他侧耳听了一会儿,也觉得院子里有刺啦的声音。 接着,兄弟俩从土炕上爬了起来,披着衣服来到了窗边。两人透过窗户纸上的窟窿向外看去,只见漆黑的小院中,大榆树下居然有个皮球大小的萤火球在移动!淡淡的荧光,照的周围一尺多远都隐约可见,刺啦的声音,就是这忽隐忽现的火球发出来的。见此情景,大哥守望吃了一惊。他刚要和守田问话,只见那淡淡的火球一闪,朝上西房方向滚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兄弟俩都看到火球从虚掩的门缝中钻了进来。火球进屋后在地下转了几圈,然后又从门缝里钻了出去。守田见状,一个箭步跳下土炕道:“大哥,快追!”说话间,他已冲出了房门。 守田冲到院中仔细察看,发现火球已跳跃着冲上了正房的平台。接着火球一闪,钻入小院的正房厅堂里不见了。这时,大哥守望才披着衣服追了过来,他胆怯地叫着:“二弟,鬼!有鬼!” 守田示意大哥不要作声。接着,兄弟二人又回到小院的西厢房内。守望小声道:“二弟,你说昨夜的屋顶上有动静,而今晚的小院里,我们俩又看到了这怪异的火球,看来这个小院里确实在闹鬼。” 守田则小声道:“大哥,刚才看到的这个火球光线暗淡,还到处乱窜,怎么会是闹鬼?我听山里的猎人们说过,这个火球很可能是世间难见的银鼠!我和舅舅在村里时,常年走乡串户,接触过许多西山里的老乡和猎户。他们都说,动物的身上有三宝,牛黄、马宝、和猴枣。我是个土郎中,所以对这几样东西非常清楚。人们所说的这三宝,其实是牛、马、猴肚子里的结石,都是珍贵的中药材,其价值超过黄金。而猎人们传说,动物里还有三怪,这三怪分别是火狐、黑兔、和银鼠。他们说,这三怪,人们一辈子都难遇到,但遇到后福祸又各不相同。” “那遇到这些东西又会怎样?” “大哥,猎人们打猎时遇到的狐狸,一般都是灰色杂毛的为多。碰到一条白色的银狐,那就是宝物了,据说它的皮毛雪避三尺。而红色的火狐,猎人们说那是老狐狸精,万一碰到可千万不能打。遇到这种情况,猎人们一般都会悄悄地溜走。他们说,不然的话就会大祸临头。” “还有这作揖的黑兔也不能打。西山里有一个猎人,有年冬天拿着火统去打猎,碰到一只黑兔就点捻瞄准,黑兔不但不跑,反而回过头来给他作揖。这个猎人是个新手,不懂得黑兔作揖不能打的忌讳,结果火铳管爆炸双手致残,终生不能打猎了。” “二弟,这银鼠的事情又怎么说?” “我听老猎人们说过,银鼠与财宝有关,据说银鼠长年居住在地下,它们的鼠洞四通八达。假如银鼠的身边有金银财宝,它每天从财宝上爬进爬出,银鼠就会粘染上财宝的精气。另外,银鼠还有磨牙的习惯,如果它在宝物上磨牙,银鼠晚上出来时皮毛就会发光。猎人们说,银鼠发光,那是财宝的精气所现。不懂的人以为是鬼,实际上是宝。” 听了守田的一番话语,守望兴奋起来:“二弟,如果真是传说的那样,那是咱兄弟二人有福。不过这四合院这么大,二弟可知道这宝贝藏在什么地方?” 守田则小声道:“小弟刚才见火球一闪,钻进了正房的厅堂,估计这宝贝八成是在厅堂里了。” “二弟,既然人们说见到银鼠有宝,那我们现在就点灯去找找。” 此时已是后半夜,兄弟俩悄悄地来到了小院正房厅堂的门前。守望取出了柱子留下的钥匙,摸黑打开了门锁。接着,兄弟俩蹑手蹑脚地进入了正房的厅堂。 守田点亮了油灯,然后查看了厅堂里的情形。昏暗的油灯下,只觉得厅堂里的空间比西厢房大了不少,虽说屋里老旧的家具桌椅还在,但上面布满了灰尘。在屋中的正面,靠墙边放着一张大的八仙桌,而桌上则摆放着朱红油漆连三龛,龛内有福、禄、寿、喜、财的纸绘神像。守田端着油灯过去看了看,发现神龛下有底座,而底座周围还有一圈朱红围子。虽然围子上的油漆已经褪色,但隐约可看到上面的五彩花卉。 看了桌上的痕迹,守田明白了,这儿应该是钱家人早先拜神祭祖的地方。钱家是大户人家,在桌上的神龛前,过去应该摆放着五件白铜大贡器。而现在,桌上的贡器不见了,桌上只残留着一些敬神用的焚香和蜡烛。看来钱老爷发达后,因看不上这儿的环境,所以屋中值钱的供器全部被移走,已经好长时间不来这儿了。 守望见状小声道:“二弟,就这几件家具还像个样子。” 守田则对守望耳语道:“大哥,看来宝贝就在这个屋里了,我们仔细找一找,不要弄出大动静。” 看二弟就要开始寻宝,大哥急忙制止了他。守望点着了供桌上的一支蜡烛,然后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守田。接着,兄弟二人焚香行礼,给桌上的纸绘神像拜了几拜,然后就开始寻宝了。 守望先检查了屋内东西两侧的旧家具,但搜寻了半天,却发现家具里什么东西也没有。而守田与大哥的检查方法不同,他一会儿在屋中的墙壁上摸一摸,一会儿又在地砖上敲一敲,挨个检查了屋内所有的地砖和墙壁。但是,除了在供桌旁发现一个鼠洞,他什么也没找到。由于半夜里光线不好,看什么东西都挺费劲,因此兄弟俩折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守望此时累得气喘吁吁,便提议休息一会儿。而守田却说道:“大哥,就这个供桌底下,我还没有检查。假如再发现不了什么,那我们就回去休息吧。” 守望听了没有吱声,他见屋角里有一些杂物,便随手操起一根尺把长的粗木棍,蹲下身来在供桌下仔细搜寻。他先在桌下的墙壁上敲了敲,又在桌下的地砖上敲了敲。觉得地砖下的声音有些异样,便回头向守田招手。守田接过大哥递过来的木棍,也在供桌下的墙壁上敲了敲,又在供桌下的地砖上敲了敲,然后小声道:“大哥,要是真的有宝贝,就看这儿了。”守望听了,会意的点了点头。 第10章 小院里的银窖 接下来,兄弟二人先把供桌上的神龛请走,又把靠墙的八仙桌挪开。大哥守望看了看地砖的结构,便用细木棍把靠墙的几块地砖撬了起来。而守田在一旁,则帮着大哥清理砖下的泥土。但是,就在他清理土坑的过程中,泥土下竟然露出了一个大铁盖,守望见状又把地下的土坑扩大了一些。 守田握住了铁盖的把手,用力将铁盖提了起来,但随着铁盖的提起,一股难闻的气味立即从下面冲了出来。守望觉得奇怪,便拿过蜡烛照了照,原来铁盖下面,是一个黑黑的地洞入口! 随着守望的惊叫声,守田接过了大哥手中的蜡烛。他蹲下了身子,用蜡烛往地洞口里照了照,只见砖砌的地洞口并不大,宽窄也就只能进出一个人,虽说地洞口下面能看到台阶,但黑糊糊的台阶不知通向哪里。 见出了意外的情况,守田示意守望不要着急。他悄声告诉大哥,地洞里多年的阴霾湿气对人有伤害,我们需耐心等待一会儿。 过了片刻,守田将点着的蜡烛,伸到洞口下试了试。他看蜡烛没有熄灭,而洞口的潮霉气味也小了许多,便示意大哥,自己要先行进入地洞里去看看。 守田手持蜡烛进入了地洞,他在微弱的烛光下看到,这个地洞的进口虽然不大,但里面却比较宽敞,整个地洞约六尺多高五尺多宽。但由于烛光太弱,只能看到脚下的台阶向南,至于地洞到底有多深,他也看不清楚。接下来,守田试着向下走了七八层台阶,感觉没什么异样,这才招呼大哥一起下来。 守田和大哥会合后,又向下走了十几层台阶。然而拐了一个弯后,他们俩发现已到了洞底。见此情景,两人又摸索着走了一段路程,谁知不经意间,兄弟俩已进入了一个石室中。 守田举起蜡烛四处照看,原来这个所谓的石室,都是用石头砌成,这个石室看起来并不大,长约三丈左右,高和宽约两丈有余。守田见石室没有分岔口,他知道这就是地洞的尽头了。 大哥守望进入石室后,也拿着蜡烛四处照看,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原来石室的墙壁上,还有通风的暗道。就在守望感叹石室建造的精巧坚固时,石室正面的台阶上,一堆黑糊糊的物件,映入了守田的眼帘。 他走过去秉烛观看,只见石室的正面,挨着石壁有三层砖砌的台阶,而每层的台阶上,摆放着七八个土瓮。细细端详,这些土瓮也就三尺多高二尺来粗,但不知里面装着些什么。在一旁的守望,这时数了数这些物件,三层台阶上的土瓮,一共有二十二个。 看了这些土瓮,守田觉得奇怪。外表是这个样子的土瓮,大多是城里的住户人家,秋天用来腌菜的容器。而这么多的土瓮,怎么会出现在石室里?他随手打开一个瓮盖看了看,只见土瓮里烂银闪烁,竟然全是银元宝。 听到守田惊讶的声音,守望也打开了几个瓮盖,但随着瓮盖的打开,他也发出了呼喊。原来石室所有的土瓮中,都盛放着银元宝。接下来,守望检查了这些土瓮,他发现有两个土瓮已开裂坏掉,从外边就能看到土瓮里的银锭。 面对石室里突然出现的银子,守田和守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这儿是一个秘藏的银窖!守田看了看银元宝上的字迹,大多是本朝五十两的官银。他简单地估算了一下,在这个银窖里,至少藏有十万多两银子。面对这意外的惊喜,守田好一阵才说道:“大哥,你说说,这个石室里有这么多的银子,难道钱老爷不知道?” 守望听了道:“二弟,这些年秋后,大哥都会跟着爹爹来太谷城里摆地摊,关于钱府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不少。但看了这个破败的小院,我敢断定,钱老爷一定不知道这个银窖。人们都说,过去的几十年里,钱老爷在外地贩货,他老爹钱智礼在家里守着店铺。家中有多少银子,我估计钱老爷也不清楚。” 守田觉得奇怪,便问道:“大哥,你常年摆摊,对买卖交易比我懂得多。我看街面上普通百姓做买卖,除了以货易货,掌柜老板们结账时,大多以铜钱和散碎银子为主。如动用大锭银两,除非是老板之间的大笔货物交易。如果这银子是钱家老掌柜秘藏,也不应该有这么多吧?” 守望摇了摇头道:“这恐怕永远是个谜了。假如这些银子,是钱家老掌柜所藏,那只能说明,这老掌柜是一个经商的奇才。我听老辈人说过,大明立国以后,因银子稀缺,朝廷曾推行过宝钞,后来又改为铜制钱。但宝钞、铜钱越来越不值钱,所以民间的商人们便开始囤积银子。” “在太谷城里,有许多老板做买卖时,自己存了不少银两,但是连老婆孩子也不告诉。看了这个银窖,我觉得钱茂盛的老爹就是这种人。眼前的这个银窖,我估计是老掌柜钱智礼秘密建造,银子也是他秘藏的。后来老掌柜突遭变故,银窖的秘密到死也没有说,所以钱老爷就不知道了。” “大哥,如果说银窖是钱府老掌柜秘密建造,而如此多的银子,儿子钱茂盛居然不知道,这也说不过去吧。莫非这银子,是小院以前的主人秘藏起来的?” “二弟,这我们只能是瞎猜了。依大哥看,不光你说的这是个谜,还有一点,我也觉得不可理解。一般有财宝的主人,都会在银窖里修筑牢固的大门,或者装有暗道机关。而钱家小院里的这个银窖,却什么也没有,你说这是为什么?” “大哥,银窖里不光你说的这些装置没有,就连存放银子的器具,都用这些简易的土瓮来代替。大哥不知注意了没有,这个地洞的前一段,与里面的石室结构大不相同,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储藏银子的石室,是由原先的地窖加固改造而成。这样,一来石室可以防盗,二来石室不会意外坍塌。” “这个银窖之所以建成这样,是因为有两种可能。第一,银窖的主人在修建这个银窖时,来不及搞这些设施。第二,修建这个银窖时,只是为了短时间秘藏银子。” “再说,从地洞台阶的走向来看,银窖的位置肯定在主人的小院中,而出口又埋在正房厅堂的供桌下,加之厅堂内部也伪装的很好。所有这一切都说明,银窖主人修建这个银窖的本意,就是为了秘藏银子。” “这么说来,这个银窖一直没有打开过?”守田听了点点头。 稍事片刻后,守望又问道:“二弟,你说今天这件事情,我们该怎么办?” 守田小声道:“大哥,我们俩只是答应给钱老爷看护小院,谁知人们的一句传说,让我们意外地发现了小院秘藏的银窖。由于这件事情太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所以小弟打算这样去做。” “关于发现银窖的事情,我们不能告诉钱老爷,因为瓜田李下说不清楚。再则,银窖的事情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我们的爹娘。西山里打猎的人们有一句话,叫做‘山中得鹿,见者一份’。既然我们发现了这个银窖,说明这银子与我们也是有缘。我们俩不要贪心,就从这银窖里拿上二百两银子。” “二弟,我们为什么不多拿点银子?” “大哥,拿上二百两银子已经不少了。我们全家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十几两银子,而二百两银子,眼下可以在村里买三十亩好地。大哥的意思小弟清楚,大哥想住在小院里,慢慢地把银子倒腾出去,这样人不知鬼不晓。” “二弟,那你的意思是要怎样?” “大哥,我们入住小院后,这两天已发生了许多怪事情。头一天的后半夜,我发觉屋顶有人行走,而今晚又发现了怪异的火球。虽说银窖的主人还不知是谁,但这个小院,毕竟是人家钱掌柜的。况且这意外之财福祸难料,说不定会惹来杀身之祸。大哥只看到眼前的银子,说不定危险就跟在我们的身后。假如被人知道这儿秘藏着这么多的银子,我俩也许走不出这个银窖。大哥,依小弟说,我们拿上二百两银子快走,此地不可久留。” 大哥听了惊道:“我听二弟的话,一切随缘吧。” 兄弟俩从银窖里出来后,先把屋中的地砖恢复了原样。当他们把供桌家具等东西归了位,这时鸡鸣声已经响起,天就要亮了。 回到了小院的西厢房,守田问大哥,这二百两银子怎么处理?守望示意他有办法,他把四个五十两的银锭分成两份,一份埋在了地灶旁边,一份埋在了门后的墙角。 守望悄声告诉守田:“二弟,俗话说钱财不漏风。我们是个摆摊的小买卖,这么多银子带在身上,会引起别人的猜疑。依我看,附近的人们都知道这个小院闹鬼,银子埋在屋里的地砖下反倒安全。过年的时候,我们再把银子带回家去。” 守田也小声道:“大哥,依小弟看,我们还是开个杂货店好。大哥摆地摊多年,对砂锅粗瓷器一类土产品很熟悉。小弟是这样想的,过起年来,大哥用这些银子开个土产杂货店。小弟则带上几两银子做盘缠,我准备到外地去拜师学医。” 守望听了疑道:“二弟,你说的办法行吗?” 守田续说道:“小弟听一些小摊贩们说过,每到年底的时候,出让店铺的主家就会很多。我们多留心一下,如能买下一个临街小店,这些麻烦就都没有了。到时候,我们开杂货店就算大功告成。” “大哥,除此以外,小弟还有一句话要对你说。虽说我们给钱老爷看护小院,意外得了一些银两,但城里有钱人的事情太复杂。为了不受到意外的伤害,昨晚发现银窖的这件事情,我们兄弟俩要把它烂在肚里,永远不能对第三个人说。” 守望觉得守田说的有理,不住地点头。 这天上午,陈氏兄弟俩像往常一样,继续去做砂锅瓷器的生意,小院里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从此以后,兄弟俩每天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扫卫生,把小院里的陈年垃圾清理干净。兄弟俩不仅抽空去看望了钱老爷,而且把小院西厢房的屋顶修补好,使之不跑风漏雨。有一天,仆人柱子过来查看小院,直夸小院里气象一新。 第11章 暗流涌动 寒流过后的太谷城,没过几日温度又开始回升,城里城外的天气,竟然像暖暖的小阳春。这日临近黄昏,天气依然晴好,城东南的杨树林里,柔和的阳光斜照在林间的小路上。这时从林中的间隙向外望去,能看到远处文庙的屋脊。而文庙屋脊上的琉璃瓦,此时在夕阳的照射下,正不停地变换着色彩。 林间小路上,一个年近五旬的老头,这时正悠闲地散步。只见他身着灰蓝色的宽松袄裤,头裹布巾,脚登一双玄色的布麻鞋。老头面色苍白,偶尔低头干咳几声。他虽然在散步,但不时环顾左右,好像在等什么人。 就在这时,林间小路的尽头,一个身着青色便装的中年男子,正慢慢地向老头走来。中年人岁数不满三旬,看样子似乎要问路。谁知中年男子走到老头近前,却操着京腔道:“老先生,这天气真好,您老今日好兴致啊。” 散步的老头闻声回头,但没有回话。他看了看对面的来人,随口道出一句赋辞:“天有不测风云。”而中年人听到此言,却马上回道:“人有旦夕祸福。” 接着,中年人又问道:“老先生,您这是要去哪?”老头依旧不答,随口又吟出一句唐诗:“曲径通幽处。”而中年男子却应道:“禅房花木深。” 中年男子听对方的暗语都对,脸上的神色马上大变,他环顾四周后,拱手拜道:“果然是司马徒老前辈,幸会幸会。前辈装扮的像个老头,在下还真有些不敢相认,失敬失礼。” 被称作司马徒的老头,看样子不认识对方,他双手一拱道:“校尉大人过谦了。”说话间,他不满地问中年男子:“王大人安排会面,怎么老是延误时间?”中年人则客气地说道:“在下是一个跑腿的校尉,怎敢耽误司马前辈的时间?这次会面之所以耽误了几日,是因为佥事王大人有要事在身。这次出京城前,大人曾吩咐在下,拜见了司马前辈后,定要在下多多赔礼和说明情况。” 司马徒听了一惊道:“这么说来,京城里的情况,莫非又有了变化?” 中年校尉道:“情况确实如司马前辈所料,当下京城里的锦衣卫,已发生了很大变化。司马前辈应该知道,万历未年时,东厂的地位已大大的提升。今年熹宗帝登基改年号天启后,情况更是大变。因熙宗帝对他的乳母客氏青睐有加,而客氏又是魏忠贤的对食,所以二人并受宠爱。不仅如此,包括客氏的儿子候国兴、弟弟客光先、以及魏忠贤的哥哥魏钊,最近都已被熙宗帝,荫封为锦衣卫的新千户。” 听来人的一番叙述后,司马徒悄声道:“看来魏公公把持东厂后,现在又要控制锦衣卫了。这么说,佥事王大人今后的日子,恐怕是不好过了。” 中年校尉哼了一声道:“佥事王大人倒是没有害怕。他只是说,我们今后办事,只要小心一点就是了。但是据王大人暗查,大人的好多手下,见魏公公东厂大权在握,暗地里都已投入了他的怀抱。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确实是人心叵测。” 见司马徒不做声,中年校尉续说道:“佥事大人这次特意嘱咐在下,由于太谷城是朝廷的税赋重地,也是朝廷北部的边防要地。因此大人苦心经营,多年来在太谷城布下两个秘密联络点。” “前辈也知道,大人的一个联络点,是城北宝方亭的地下赌场,这一点上峰知道的清清楚楚。而另一个秘密联络人,便是司马前辈。关于前辈的底细,只有佥事王大人和在下知道。虽然宝方亭的赌场里,锦衣卫的人手不少,但大人更青睐于无人知晓的司马前辈。” 看着司马徒发愣的的神情,中年校尉道:“在下说的话,前辈可能不相信。但在下告诉前辈一件事情,就知大人对前辈是多么器重。在太谷城里,赌场老板宝方亭的身份,大人曾告诉过前辈。而宝方亭却不知道前辈是一个秘密的卧底。谁在佥事王大人的心目中重要,前辈应该心知肚明。” “至于前辈当年是什么身份,怎么做了卧底,您自己应该清楚。多年来,前辈按照王大人的安排,一直在太谷城里蛰伏,而大人从未启用过你。但鉴于现在的情况变化,大人决定要前辈出面效力了。大人让在下通知您,虽然宝方亭过去是大人的手下,但目前的局势复杂,所以前辈如遇到紧急情况,一定要自行决断,千万不能去找宝方亭帮忙。” “为什么会是这样?”司马徒露出惊讶的神色。 “既然话已至此,在下把详情告知前辈也无妨。佥事大人不准许前辈去找宝方亭,是因为怕前辈暴露身份。大人曾对我说,赌场的宝方亭,可能在背后给大人使绊子。据查,太谷城里有人向上峰写密信,说京城的官员们,给太谷城里的大商户提供商业消息,从而暗中分成获利。据大人分析,太谷城里的密报,很可能就是宝方亭所写。” “大人还说,其实锦衣卫里假公济私的大有人在,只不过大家心知肚明罢了。比方说他宝方亭,他的赌场名义上是个联络点,其实他暗中捞了多少钱财?如果宝方亭以这个理由告状,他无非是想讨好魏公公。虽然还不能确定这个人就是宝方亭,但大人通知前辈,今后如遇到紧急情况,前辈必须自己着手处理。” 中年校尉见司马徒不作声,随手递给他一个丝绸小包:“大人告知前辈,由于京城的局势变化莫测,而大人又不能与前辈及时联系,为了防止联络中断,所以特意安排了这次接头。但大人告知在下,此次接头见面,大人给前辈多带了一些银两和解药。大人还告知前辈,今后要多多费心了。前辈不仅要观察钱府的动态,而且要监视钱家的那个老旧小院。另外,县衙杨大人那里,前辈也要多多留心。” 司马徒接过丝绸小包道:“谢谢佥事王大人的恩典。在下作为一个秘密卧底,一定会牢记佥事大人的训导,以及办事的规矩。王大人早年曾嘱咐过在下,太谷城是朝廷的商贸重地,也是朝廷的税赋要地,不仅关系着社稷的根基,而且还关系到大同边防的安危。为此,大人要求在下,无论是城里衙门的官员,还是商业上的大户,以及城里的各种消息,都是在下的收集之列。” “但大人告知在下,本人关注的重点,仍是以‘兴客隆’掌柜钱茂盛的业务,以及钱家小院的动态为主。如发现钱府的经营,以及小院有什么变化,都要及时向大人汇报。”中年校尉听罢点了点头。 司马徒接着道:“请禀报佥事王大人,关于钱家的业务经营,在下发现情况有些不妙。钱茂盛老了,他已经把财权逐步交给了儿子钱敬财。但由于敬财少爷没有经营管理的能力,所以钱家的商铺业务,正慢慢地走下坡。” “至于钱府小院的看护人,最近已发生了变化。过去的小院,只是一个打更下夜的老头。而现在钱府小院的看护人,已换成了两个小伙子。” “钱府的情况,我会如实向大人禀报。但司马前辈仍要注意钱家业务上的变化。至于看护小院的两个年轻人,前辈打听到了什么消息?”中年校尉看来对这个事情很感兴趣。 “校尉大人,由于时间有限,所以在下对看护小院的年轻人,只做了一些简单的了解。据查,他们二人是兄弟俩,是从西山进城的乡下人。他们来太谷城,是为了卖土产杂货。至于别的详情,在下还没有弄清楚。”司马徒小心翼翼地回道。 中年校尉听到此,脸色稍有好转:“佥事大人吩咐我们做事要谨慎,办事要认真。司马前辈除了要把两个年轻人的来历搞清楚,同时不能放松对他们的监视。” “关于赌场的宝方亭,佥事大人对您另有指示。他告诉在下,关于宝方亭这个人,前辈不得不防。由于他不知道前辈的底细,因此前辈也可以主动进攻。在闲暇无事时,前辈也可装作赌徒,不定期的去他那看看,以观察他的动向。” 接着,中年校尉道:“司马前辈可能还不知道,大人对前辈的办事能力,是十分赞赏的。大人还给前辈传口信,过去每逢农历一四七或三六九,去钱府小院巡视的规律要改一改了。前辈可适当增加对钱府小院的巡视次数。如发现了什么情况,前辈一定要把消息及时地送到城里文庙的香案底下。” 司马徒听了面有难色:“请回禀佥事王大人,在下定会遵照大人的指示去做。但在下有一个请求,在下的身体每况愈下,加之没有帮手,因此增加小院的巡视次数,在下恐怕忙不过来。” 中年校尉听了,哼了一声道:“司马前辈,作为一个秘密卧底,你必须服从大人的命令!大人在关键时刻启用你,是对司马前辈的信任!至于有什么困难,前辈需自己想办法解决!” 第12章 想到江南去拜师 守田和守望去看护钱府的破旧小院,谁知第二天晚上,兄弟俩就发现了小院秘藏的银窖。从那以后,由于觉得小院里的怪事很多,因此兄弟俩无论是出门卖货还是夜间休息,都变的警觉起来了。接下来,半个多月过去了,小院里居然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然而一天夜里,正在熟睡的大哥守望,忽然被守田推醒。守望迷迷糊糊地问道:“二弟,这深更半夜的,你这是要干什么?” 守田小声对他道:“大哥,看来这个小院还是有问题。小弟刚才起来解手,隐约觉得屋顶有人。记得我们头一次来小院时,小弟当晚就听到了屋顶有动静。因为那晚风大,所以小弟也以为是错觉。但最近这段时间,小弟又多次听到了屋顶有响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二弟是不是听错了?”守望疑道。 “大哥,小弟常年在乡下行走,自认为自己的耳朵还是很灵的。虽说屋顶的脚步声像蜻蜓点水,但绝对是一个人的声音。大哥你想想,一个人敢半夜出来单独行动,不仅步伐轻微,而且来去无踪影。依小弟看,此人的功夫了得。”守田仍小声道。 大哥守望的胆子小,听了守田的话,立即变的紧张起来。想想以往发生的怪事,守望惊道:“这就奇怪了,钱老爷不知小院里藏有银子,反而隔三差五有人来小院窥探消息。二弟,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守田道:“大哥,虽说这个小院是钱家的,而钱老爷也确实是一个好人。但是从小院发生的这些事情来看,钱老爷并不知道小院里秘藏着银子。我曾留心过小院的来人,他虽不是天天光顾这里,但都是过了子夜以后。从这一点分析,这个人只是银窖的保护人。我估计他也不知道,小院里有一个秘藏的银窖。” “大哥,从这些天发生的许多怪事来看,小院里很可能有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而我们兄弟俩这次看护小院,确实是被钱老爷抓了差。” 守望也说道:“二弟,江湖上的事情翻云覆雨,这嗟来之食确实吃不得。那天晚上,如果按大哥的想法去做,可就要出大事了。大哥在城里摆摊多年,钱老爷是否与官府有来往,大哥不清楚。但他的老爹钱智礼,当年在京城里有朋友,这在城里的商界可是人人皆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们现在已住进了这个小院。那我们今后该怎么办?” “大哥,小弟进城本意是来拜师学医的。但为了摆摊省下几个租房钱,我们才给钱老爷来看门护院。古语说的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然这个小院里的麻烦事多,而我们俩也不好马上就走。那过上一段时间,我们找个理由,把钱老爷的这个差事辞掉好了。” 由于有了这个想法,加之两人手里有了一笔银子,因此兄弟俩便琢磨着买一个临街小店。进入腊月后,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守田和守望便上街去打听,看有谁愿意出让店铺。而事有凑巧,在他们原来摆摊的东街口,有一个老头开的临街小吃店,兄弟俩平常忙不过来时,也曾光顾过这个小店。 兄弟俩听人们说,开小吃店的老头因岁数大了,儿女们没有人愿意来接班,所以老头愿意将小店低价转让。由于小店的房子老旧,而老头又急于出手,因此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兄弟俩只花了三十多两银子,便把路边的小店盘了过来。 对于开店,大哥守望是内行,况且他打算卖土产杂货,因此小店稍加修整就有模有样了。守望和守田商量,春节前两人联系进货事宜,小店准备年后开张。 见诸事备齐,守望便劝说守田道:“二弟,你来太谷城几个月拜师未果,不如干脆放弃拜师的念头。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开好这个杂货店,把买卖做好了,兄弟俩一辈子照样衣食无忧。” 守田则婉转道:“大哥说的也有些道理。但小弟从小爱好中医,不可能半途而废。小弟这次来城里寻访名师,本想和‘济世堂’的王达仁老爷子拜师学医。谁知老爷子对小弟却不屑一顾,还说他的医术决不传外人。在东街茶楼,突遇钱老爷发病,而小弟却无能为力。经过了这两件事情,反而坚定了小弟要拜师学医的决心。” “原先小弟发愁自己出门学医后,怕爹娘的生活没有着落。谁知天助我也!今年过了春节,我们就要有自己的小店了。爹娘的生活有了保障,小弟出门也会安心。” 守望道:“二弟,俗话说人各有志不能勉强,但二弟也要灵活一点。你看我们进城后,前后出了多少事情。即使二弟去外地拜师,我估计困难只会多,不会少。老话说的好,‘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二弟不如和大哥一边开着店,一边打听着拜师的消息,这样比较稳妥。” 守田道:“大哥,我的主意已定。开春后,我要到江南去拜师学医。” 临近春节前,兄弟俩去钱府告知了仆人柱子,让他转告钱老爷,因兄弟俩要开杂货店,已没有时间照看这个小四合院了。而柱子为此还来过几次小院,说钱老爷想挽留他们。但兄弟俩知道小院的麻烦事多,还是婉言谢绝了小院的看护工作。至于银窖的事情,兄弟俩再也没有提起过。 快要过年了,守田带着懊恼的心情回到了陈家村。虽说兄弟俩意外得了一笔银子,但太谷城拜师的计划受挫,却让他高兴不起来。而大哥守望则不一样,因为有钱可以开个小店了,所以春节期间,他整日都乐呵呵的。 陈春林和苗氏,知道了守望来年要开杂货店,便问他哪来这么多银子?而守望对爹娘说,今年生意好,赚了一些钱,另外城里的几个朋友,帮忙筹借了一点银两。对于这件事,爹娘竟然没有生疑,就这样被守望敷衍过去了。 却说守田的舅舅苗根有,一直关心着徒弟拜师学医的进展。听说守田春节前已回到了家中,而拜师的计划没有实现,急忙到家中来问讯情况。当守田讲了几个月的进城经历后,苗根有道:“守田拜师虽然没有结果,但跟着大哥在城里长了不少见识。听说开春后,守望还要在城里开个杂货店,看来兄弟俩在城里,一冬天干的还是不错嘛。” 面对舅舅的夸奖,守田并没有说什么。而他却当着舅舅的面告知爹娘,自己在城里听人们说,江南的一些大都市里,中医的名医高手很多。自己在太谷城里拜师没有成功,所以想到江南去拜师学医。但守田没想到,对于自己的这个想法,爹娘却坚决不同意。 老爹陈春林对苗根有道:“依我看,守田在城里拜师未果,来年春天不如让他和守望先开着杂货店,拜师的事情可以慢慢商量。”守田则告诉爹娘,自己不愿意开店,他已打定主意,过年后要到江南去拜师。而爹娘却劝守田道:“你和大哥一边开着店,一边在城里打听着拜师的老中医,这样多稳妥。守田你没出过远门,到江南去拜师,要走几千里的路程。况且你人地生疏,爹娘怕你出去有危险。” 见爹娘不同意自己的想法,守田只好反复的央求二老,要他们同意自己的计划。面对这尴尬的局面,苗根有决定与守田的爹娘单独谈谈。 在避开守田的旁屋中,苗根有道:“姐姐姐夫,我知道你们心疼自己的儿子,不愿意让守田去吃苦受罪。但自古道:‘富贵险中求’,守田这孩子跟我学医多年,我深知他爱好中医,而且有救死扶伤的善心。假如让他就此去做生意,或者继续当个土郎中,那他的医术肯定是半途而废。我们做长辈的,难道要把一个人才埋没?” 苗根有继续道:“咱老辈的山西人重商,年轻人跟着长辈们,不是到江南去经商,就是到塞北口外去做买卖。守田反其道而行之,要到江南去拜师学医,这说明他志向高远。作为守田的师傅,我希望姐姐姐夫能支持守田的想法。” 听了苗根有的劝解,苗氏道:“他舅对守田有再造之恩,不仅守田的命是他舅救下的,而且名字也是他舅给起的。既然守田不怕吃苦受累,定要到江南去拜师学医,那就由着他的想法去吧。” 见姐姐姐夫同意了守田的计划,苗根有便把他叫进屋来,并嘱咐他道:“守田要到江南去拜师学医,师傅觉得这个想法很好。当年北宋迁都杭州后,中原的许多能工巧将,包括好多高明的中医郎中,也跟随朝廷去了南方。现在江南的中医名师很多,这是有源缘的,从这一点来讲,师傅觉得你很有远见。话又说回来了,只要守田不怕吃苦受累,师傅相信你这次去江南拜师,一定能够成功,医术也一定能大有长进。” “至于你如何去江南,师傅觉得这不是问题。江南的许多城镇,现在都有山西的马帮在做生意。守田出门后,万一遇到难处,找一找山西老乡还不至于挨饿。但到了江南后,去哪座城里拜师,如何找个马帮的熟人来带路,这件事交给师傅好了。” 第13章 马帮小伙儿王富成 大年初二,舅舅苗根有来家里拜年,顺便带来了好消息。他告诉陈春林老两口,守田去江南的马帮带路人,他已经联系妥当。 原来苗根有所住的井坪村,不到十里有个小王庄。而庄里有个在江南跑马帮的小伙子,他的名字叫王富成。别看小伙子今年才二十出头,但是在太谷城的‘三合义会馆’里,他跑马帮已经有五六年的历史了。由于王富成工作出色,因此被会馆的掌柜们破格提拨,现在的王富成,不仅是掌柜们的得力助手,而且是会馆马帮里的一个小头目。 见守田的爹娘听得茫然,苗根有说道:“我与王富成的爹娘很熟悉。为了守田的事情,昨天,我特意到他家去拜年,谁知正好碰到了回家过年的王富成。” 在闲聊中,苗根有听王富成介绍道,他们的‘三合义会馆’并不算大,也就是这几年才发展起来的。他们的三个掌柜,分别叫张轶伦、李大海、赵长山。会馆的三个掌柜,据说年轻时曾一块儿学过厨师,后来因师傅中途亡佚,所以导致他们学厨艺半途而废。 三个人当时没有办法,只好合在一起,给别人去跑马帮。后来挣下了一笔钱,三个人就把本钱合在了一起,成立了自己的马帮。由于他们齐心协力,买卖越做越大,再后来就成立了自己的会馆。给会馆起名字的时候,三个掌柜都说,我们弟兄三个,多年来生死与共,才挣下了这份家业,三个人的情谊赛过了亲兄弟。这会馆的名字,就叫‘’三合义会馆‘’’吧。 苗根有还说道:“王富成是一个可靠之人,小伙子不仅能吃苦,而且有志气。他曾立下誓言,不立业不成家。小伙子今年已经二十多岁了,然而对自己的婚姻大事,却是不闻不问。由于他发过誓,因此村里的人给他提亲,王富成总是一笑而过。” 陈春林听了这话道:“我想起来了,这王富成是不是胆子特别大,小时候上山去玩,还抓回过狼崽子的那个孩子?”苗根有听了点点头。 苗氏则拍着手道:“我也听邻居二嫂子说过这件事。说起来,王富成与咱们邻居二嫂还是亲戚。我可没想到,小时候的捣蛋鬼,现在变的出息了。” 苗根有笑笑道:“当我介绍了守田的情况后,王富成非常乐意带着守田一起同行。他说,郎中大夫能救人性命,所以他非常敬重懂医道的人。这几年,他在江南跑马帮,结识了金陵城的几个朋友。如果在金陵城,帮守田兄弟找个朋友做保人,或者找个技术高超的老中医去拜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王富成还说,今年过年期间,他要到会馆里去值班。过了正月初八,守田兄弟可以到‘三合义会馆’里去找他。我觉得这事情不能等,所以一大早就给你们来报喜。” 守田爹娘听了这番话连连道谢。接着,苗根有对守田道:“年后的正月初八,师傅将参加你大哥杂货店的开张庆典。到了正月初九,师傅正好带着你,一起去拜会马帮的王富成。” 听了师傅的话,守田高兴的跳了起来。 到了正月初八这天,守望的杂货小店在太谷城里开业了。小店经营的货物,除了原先的砂锅砂壶,普通人家用的粗瓷器皿,还增加了家用的锅碗瓢盆,以及一些农具。比如铁锨、铁镐、镰刀、菜刀,粉刷家用的白泥粉土、粗细纸张,以及鞭炮之类的日用杂货。 杂货店开业这天,舅舅苗根有和守田的爹娘,一起来太谷城参加庆贺。然而让守田和守望没想到的是,杂货店开张时,城里‘兴客隆’的掌柜钱茂盛,还派仆人柱子前来祝贺,并且带来了‘开张大吉’的条幅。 柱子看了兄弟俩盘下的店铺后,称赞道:“这个小店虽然门脸不大,却是里外两间屋子,店铺前还有一片空地。这个临街店铺门前视野开阔,既可摆摊卖货,屋里又能住人休息,这两间门脸买的可是超值。” 柱子还对守田的爹娘夸赞道:“二老的两个儿子,不仅做生意能吃苦,而且头脑聪慧。我看兄弟俩必定前途远大。等他们以后发达了,二老就该来太谷城享福了。”而守田的舅舅苗根有,在参加了杂货店开张的庆典后,第二天上午,他就带着守望和守田,来到‘三合义’会馆去拜见王富成。 这日中午时分,在南城门附近的一家酒馆里,苗根有和两个外甥,正在请王富成吃饭。此时酒馆二楼的一个雅间里,桌上摆着驴油灌肠,酱牛肉、花生米等几样凉盘。几个人面前大碗里,早已斟满了白酒。 守田与王富成是头一次见面,双方见面后都有一些拘谨。但几个人寒暄了几句后,苗根有和大哥守望,便与王富成饮酒闲聊起来。在一旁的守田,此时却偷偷地打量着王富成。守田见他浓眉大眼中等身材,虽然身着袄裤却干净利落,加之他说话热情直爽,守田从心里已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这时,师傅苗根有说道:“我的徒弟陈守田,想到江南去拜师学医,但苦于无人指引。他此行能得到同乡的帮助,作为他的师傅,我不胜感激。” 王富成听了道:“苗郎中太客气了,我作为守田兄弟的同乡,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在一旁的守望也客气道:“今日与富成大哥相聚,一杯薄酒不成敬意。由于二弟是头一次出远门,因此还希望大哥一路上多多照顾。另外到了江南后,还需大哥费心,为二弟鼎力推荐一位高师。大哥也可能听说过,二弟对医术的悟性很高,待他拜师学医成功后,日后对大哥定有厚报。为表心意,这碗酒我先干为敬。” 王富成则说道:“守望兄弟不要客气。我们虽未曾谋面,但你们兄弟俩的情况,我早已听苗郎中讲过。守望兄弟做买卖精明,干什么事情都能吃苦,而守田兄弟则志存高远,要到江南去拜师学医。作为老乡,作为大哥,我非常佩服你们兄弟俩。但今日有件事情我不得不说,大哥带着守田兄弟去江南的这件事情,今日突然有了变化。”苗根有闻声色变,放下了酒碗,而守望听此言却皱起了眉头。 面对酒桌上尴尬的局面,王富成解释道:“苗郎中,守望守田二位兄弟,真不好意思。在没有来酒馆之前,我突然接到了会馆的通知。等过了正月十五以后,会馆的掌柜们,将委配我到漠南去考察商情,同时要我了解一下当地皮毛方面的业务。由于出行的情况有变,我和守田兄弟去江南的计划需要缓行。刚才在会馆里忙于值班交接,因此没有提及此事。现在,我与苗郎中和两位兄弟饮酒闲聊,正好慢慢详谈此事。” 苗根有见情况有变,忙问道:“既然‘三合义’会馆在江南的业务做的不错,那为什么还要派人到漠南去考察商情?” 第14章 计划突变 王富成道:“苗郎中肯定知道,我们‘三合义’会馆的几个掌柜,是从江南跑马帮起家的。最近这几年,掌柜们看同行的朋友们,在晋北通贡互市的水泉营、威远堡等地发了财,所以‘三合义’的掌柜们,也想扩大这方面的业务。他们此次派我到漠南去,其目的就是为了考察当地的皮毛商情。” 陈守田对这些事情不懂,便问道:“小弟刚入江湖,对好多事情都是外行。请问富成大哥,刚才大哥所说的通贡互市,是怎么一回事情?” 王富成笑笑道:“这件事说起来话长。我们大家都知道,山西的晋北地区与蒙元交界。然而大明立国后,朝廷和蒙元曾长时间互不贸易。这样的状况,使双方的边民在生活和生产上,都造成了很多不便。不过在大明隆庆年间,这种情况有了改变。” “那时候,在漠南的十四王爷俺答汗,为了解决民众的生活问题,改变双方互不贸易的局面,他与大明经过多次谈判,终于在蒙元边界的张家口、大同等地重开‘通贡互市’。从那以后,在大明与蒙元的边境上,无论是双方人员的往来,还是边境贸易,都出现了繁荣的景象。” 守望也说道:“二弟,大哥多年来在太谷城里摆地摊,对这些事情也有耳闻。咱晋北地区去过那儿的人回来都说,在通贡互市以前,漠南地区的日用品非常缺乏,人们在生活中有很多烦恼。比方说,有些人家里的铜锅铁器坏了,在当地买不到新的。在蒙族边民中,有许多人爱吃铁板烤肉,但由于买不到铸铁板,因此只好用石板来烤肉。而石板一来受热容易破碎,二来也不好携带。” 王富成道:“其实这些只是生活中的小事。我听会馆里老辈的人讲,漠南地区盛产马牛羊以及皮毛,当时因双方互不贸易卖不出去。而中原地区生产的茶叶、丝绸、布匹、粮食、铜器,铁器等生活日用品,却运不进来。但自从双方通贡互市后,这种情况已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不仅如此,十四王爷俺答汗还鼓励晋北的边民,到漠南地区去垦荒种地。他颁布了许多优惠政策,同时给垦荒的人提供种子和农具。由于晋北地区十年九旱,因此走西口的晋北边民,这时间达到了高峰。俺答汗去世后,他的这一政策,由他的妻子三娘子继承了下来。在过去几十年的安定环境中,双方人员来往不断,各种货物贸易不断增长,而长途贩货的马帮,也逐渐兴盛起来。我的叔叔王洪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去了漠南。至于我们会馆想开展漠南的业务,也与这些情况有关。” 守田点点头道:“听富成大哥讲的这一番话,小弟又长了不少见识。” 王富成接着道:“我们的‘三合义’会馆,虽成立的时间不长,但是在江南的生意做得很好。然而掌柜们为了会馆的将来,还打算在漠南地区开展业务。为此,他们在年前开会研究了这件事情。掌柜们认为,如果在漠南地区开展业务,最好派一个可靠之人,先到漠南去考察一下当地的商贸行情,然后根据情况再做决定。由于掌柜们看我身体健壮办事可靠,加之我的叔叔王洪山,多年在漠南的归化城、包头跑马帮,所以掌柜们都说,到漠南去考察业务,王富成是最合适的人选。因这件事关系到会馆的前途,我已接受了这项任务。过了正月十五以后,我就要出发去漠南了。” 见事情已是如此,守望道:“会馆的掌柜们如此信任富成大哥,我和二弟也为大哥感到高兴。既然大哥有公务在身,那么让二弟在家里等一段时间也无妨。况且我们的小店刚刚开业,二弟正好给我做个帮手。” 听守望如此安排,苗根有在一旁赞许的点了点头。 王富成也安慰守田道:“大哥到漠南的包头去办事,加上一路行走的时间,估计来回要走两个月。因事情来得突然,大哥让守田兄弟失望了。不过大哥出公差回来后,马上要到江南去。到时候,大哥肯定会带着兄弟一起前行。到了江南后,大哥一定会想方设法,帮兄弟找一位医术高明的老中医来拜师,不知兄弟对大哥的安排,是否觉得可行?” 不料守田听了这话,突然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师傅和大哥后说道:“既然富成大哥已同意带着小弟下江南。那大哥到漠南去办事,走两个月的时间也不算长。小弟有个想法,如果富成大哥愿意带着小弟走,那小弟准备跟着大哥去一趟西包头。这样在路途上,一来,小弟能给富成大哥作个伴,二来,小弟也能长点见识。但不知,大哥能否带着小弟一起走?” 王富成听了惊道:“守田兄弟,你本来要到江南去拜师,而现在却要和我一起去走西口。这路上吃苦受罪不说,兄弟这可是南辕北辙啊。” 大哥守望也说道:“二弟,我们办什么事都要三思而行。现在出发去漠南,除了一路上辛苦,这天寒地冻的气候你就受不了。再说,你在城里等几个月有什么不好?” 守田则说道:“大哥,我知道你是为小弟着想。虽说这次去漠南,路上要吃苦受罪,但是,我愿意跟着富成大哥去历练自己。再说,马帮的计划也经常有变,如错过了时机,小弟又将等待一年。” 守望知道二弟的脾气,见他执意要跟着王富成到漠南去,也就默认了。 见此情形,王富成笑笑道:“我与守田兄弟是头一次见面,但已知他是一个能吃苦的人。既然兄弟愿意和我一起同行,我可以给会馆的掌柜们提个建议。我们的几位掌柜,原来准备派一个伙计与我同行,但因为此事紧急,加之会馆里人手短缺,所以随行的人员还没有定下来。” “虽然大哥同意带你走,但这件事还需掌柜们来决定。再说出门在外有风险,即使掌柜们同意,还需你爹娘同意才行。” 苗根有此时道:“既然守田要去历练自己,我作为守田的舅舅和师傅,也能替他爹娘做主。再说,守田的爹娘,已同意他到江南去拜师学医,所以跟着富成外甥到漠南去,他的爹娘肯定不会反对。” 王富成听了拱手道:“既然如此,你们就等着我的消息吧。如果会馆的掌柜们同意守田兄弟与我同行,那过了正月十五以后,我们就要准备出发了。” 中午的会面结束后,甥舅三人回到了杂货店。苗根有见到了姐姐姐夫后,就把守田准备走西口的事情,告诉了他们老俩口。而守田的爹娘知道了这件事后,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两天后,王富成给大哥守望回话。由于他极力推荐守田,而会馆目前也确实抽不出人来,所以他的建议,得到了会馆掌柜们的准许。 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大哥守望当晚就帮着守田收拾行装,他对守田道:二弟出门在外,路上一定要注意身体,一定要听富成大哥话。而守田则嘱咐大哥道:“我和富成大哥这次去漠南,顺利的话也得走两个月。大哥在家中,不仅要经营店铺,而且要照顾爹娘,真是太辛苦了。但大哥要记住,钱府的事情太复杂,即使与钱府有人情事理的来往,也尽量少参与。”守望听了,会意的点了点头。 正月十六很快就到了。这天早晨,守田和爹娘大哥告别后,就与王富成出发了。王富成不愧是一个老马帮,走远路非常有经验。在去往晋北的途中,他带着守田先跟随北去的马帮前行。到了朔州后,他和守田便开始单独行动了。紧接着,他们俩经蒙元边界的杀虎口,过漠南的归化城,在古老的敕勒川上又奔波了五六天,终于到达了阴山脚下的西包头。 第15章 传奇的王洪山 陈守田和王富成到达包头的这一日已是下午。然而映入他们眼 帘的西口包头,却是一个依山傍水,延绵几里的一个大村镇。他们后来才知道,西口包头之所以出名,除了因为这儿有鹿,更重要的是,包头是一个水旱码头,而且是漠南地区的皮毛集散地。不过包头的村镇,以及商贸的规模,无法与巨大的归化城相比。 这一日,当他们俩找到村西边的晋商会馆时,天色已近黄昏。由于明日就是农历的二月二了,所以王富成的叔叔王洪山,对他们俩的到来异常惊喜,连连说今日双喜临门。 当天晚上,晋商会馆的小院里灯火通明。王富成的叔叔王洪山,正在给远道而来的侄儿们摆酒接风,而王富成和陈守田,此时已在正房的厅堂里坐定。 守田看到,在正房火炕的小桌上,早已摆满了熟驴肉、野味沙鸡,以及会馆老黑叔烧制的炖羊肉等菜肴。在小桌旁,还摆放着两坛子老酒,以及当地的美味小吃‘稍美’。作为长辈的王洪山,为了表达自己的喜悦心情,他在厅堂里点亮了多盏油灯,还添加了两根蜡烛。 接风的酒席开始前,坐在小炕桌正面的王洪山,首先介绍了他身边的老友杨金锁,以及老黑叔刘存厚。他说道:“你杨叔叔是我的老朋友。他和我一样,在包头掌管着一支驼队。他的马帮,主要是在包头附近和黄河以南跑业务。而我的老黑叔,他不仅是我的得力助手,而且在茫茫的驼道上,他还是驼工们的主心骨。老黑叔年纪大了,驼队每次返回驻地时,我就会把他留在会馆里帮忙。” 王洪山接着道:“我早就听说,‘三和义会馆’年后会有客人来,但没想到来的客人,竟然是我的侄儿王富成。今日见到了老家的亲人,我们几位长辈都非常高兴。为了欢迎侄儿们的到来,今晚特备了些酒菜给你们接风。这桌酒菜,一来是公私兼顾,二来也算是家人聚会。侄儿们初到此地,先尝尝当地产的羊肉,以及当地的风味小吃。大家现在端起酒杯,为远道而来的侄儿们,先干上一杯。” 接着,王洪山一边喝酒,一边介绍了自己驼队里的情况。原来王洪山的掌柜李永堂,是一个非常有头脑的商人。他虽然常年坐镇归化城,但李永堂看到包头四通八达,不仅阴山以南和漠北的牲畜皮毛都流向这里,而且黄河南岸,以及黄河上游的皮货,也朝这儿集中。由于看到包头有发展前景,所以李永堂把王洪山和杨金锁的两支驼队,都放在了包头的地盘上。 此时,守田见几位叔叔喝着酒与王富成闲聊,便悄悄地观察着几个人的神情动态。他发现,王洪山和杨金锁两位叔叔,都已年近三旬。但他们俩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红脸膛中等个头,说话待人非常豪爽。而他俩不同的是,王洪山是一个国字脸,说话慢言慢语,反观杨金锁,却是尖尖的下巴非常健谈。至于年近四旬的刘存厚,王洪山刚才已介绍过了,由于刘大叔皮肤黝黑,因此驼队的人们都叫他老黑叔。 守田看到,在喝酒交谈的过程中,几位长辈已知道了王富成的来意。王洪山和他的好友杨金锁,便先后介绍了当地的皮毛商情,以及他们的进货渠道。 接着,几位长辈又问起了守田的来历。当知道他是个想拜师学医的小郎中,跟着王富成来包头是为了给他作伴时,王洪山不解道:“守田侄儿跟着王富成走西口,这可是自找苦吃啊。从山西到漠南的包头,一路上人烟稀少,加之气候寒冷,这确实是不容易。” 守田谢过了王洪山说道:“由于富成大哥,愿意带着我到江南去拜师学医,而我从心里又十分敬佩他,所以愿意跟着他来漠南历练自己。” 王洪山听此言,对守田赞不绝口。他说道:“守田侄儿这次来包头,虽说与去江南是南辕北辙。但侄儿看了这儿的青山黄河,看了这儿无边的草原,定会让侄儿大开眼界。另外,包头除了出产牛羊以及皮毛,当地还有许多好药材。比方说,出名的塞外黄芪、珍贵的肉苁蓉、以及优质的甘草,这儿都有出产。依我说,就凭这一点,侄儿也不虚此行。” 在闲聊的过程中,王洪山看王富成和守田穿着单薄,便嘱咐他们道:“侄儿们初到包头,一定要注意添加衣服。包头这个地方,北靠阴山南临黄河,早晚温差很大。当年我们老哥几个刚到包头时,由于不知当地的情况,因此落下了腰腿疼的毛病。在包头,即使是炎热的夏季,当地也有‘早穿皮袄午穿纱,晚上抱着火炉吃西瓜’的谚语。” 见守田不解,王洪山续说道:“包头有一个笑话是这样说的,农历六月天的晚上冻死个骆驼。第二天上午,十二个人来剥骆驼皮,然而还没到中午,骆驼肉已经臭了。”听了这个笑话,守田和王富成都大笑起来。 这时,王富成说道:“刚才听叔叔们说,几位长辈都有腰腿疼的老毛病。而我的兄弟陈守田,他恰好是一个乡间的土郎中,趁着这几日长辈们都在会馆,正好让我的兄弟给几位长辈看看病。 守田则腼腆道:“侄儿虽说是一个土郎中,但治疗腰腿疼等慢性病,侄儿还是有办法的。如果能与几位长辈待上一段时间,侄儿愿意每日给长辈们做针灸治疗。如果长辈们没有时间,侄儿还有几个偏方可以使用。” 听到此,几位长辈都非常高兴,连连夸赞王富成带了一个好帮手。 在一旁的老黑叔,这时突然道:“既然守田侄儿会看病,那能不能给老黑叔现在就看看头疼?老黑叔今日一整天都觉得不舒服。” 在一旁的王洪山和杨金锁,见老黑叔说话不合时宜,两人都皱起了眉头。而守田却不在意这些,他先看了看老黑叔的舌苔,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说道:“老黑叔今日头疼,身体感觉不舒服,看来是风寒感冒。治这个病比较简单,趁现在炉膛里有火,老黑叔可取带胡须的葱白寸段五根,切鲜姜五大片,加一大碗水,在砂锅里熬上片刻。老黑叔在临睡前,可将葱白汤趁热喝下,只要出一身汗,明日老黑叔的病就会好了。” 接下来,众人又是欢声笑语。 直到夜阑人静,王洪山才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了,而老黑叔还要去熬葱白汤。再说两个侄儿,在路上已劳累了半个月,我看就让他们早点歇息吧。” 这时在一旁的杨金锁道;“富成侄儿与你几年未曾见面,今晚你们爷俩好好唠唠家常话。至于守田小老乡,就让他去东厢房,和我在一块休息吧。” 杨金锁是一个好客之人,今日见了老家来的小老乡,他兴奋异常。回到小院的东厢房后,杨金锁仍没有睡意,他喝着茶与守田聊一会儿太谷城的情况。而守田刚到了塞外,他想听杨金锁讲讲驼队里的事情。 守田道:“侄儿听富成大哥说过,杨叔叔和王叔叔都是包头驼队的首领。你们俩带领着各自的驼队,曾去过漠南漠北的好多地方。你们走过无边的草原,去过浩瀚的沙漠,还爬过险要的阴山。所以,侄儿想请杨叔叔讲讲你们驼队的故事。” 杨金锁听了笑笑道:“既然侄儿想听驼队里的故事,那叔叔给你讲一段,我和你洪山叔叔头一次见面时的情景。至于他如何得了腰腿疼的毛病,和我如何成了生死弟兄,说起来这也算一段传奇。” “我十八岁那年就来到了包头,当时经山西老乡介绍,在包头的一个货栈里当了驼工。那年的腊月,天气非常寒冷。而货栈的掌柜们却要求我们的驼队,到附近的北山里去收购皮货。那一天晚上山里下了大雪,而驼队为了早点赶回包头,第二天,天刚麻麻亮,驼队就顺着山沟往外走。” “当驼队走过一片河滩时,我看见一个小伙子,后背上绑着一块大石头,正在雪地里奔跑,河滩里留下了他长长的足迹。我当时觉得奇怪,便拉着骆驼,一直观察着这个小伙子。我心里还在琢磨,这么冷的天,他一大早就背着石头在河滩里跑,莫非他在练什么功夫?” “当小伙子迎面跑来时,我看清楚了。只见他身着破旧的袄裤,脚上穿着一双旧的灰色布麻鞋。看着他奇怪的举动,我老远就和小伙子打招呼。但是,当他停下来与我交谈后,我才知道小伙子不是在练功,而是为了不被冻死。” “小伙子告诉我,他叫王洪山,是我的山西老乡。他去年秋天来到了包头后,就到晋商会馆去找他的老乡高天如,他想让老乡帮着找份打工的营生。但由于高天如当时还在漠北,所以让他陷入了困境。为了渡过难关,他只好到北山的山沟里,给一个姓王的老财主去扛长工。” “谁知这个自称善人的王财主,是一个黑心人。他不仅让王洪山每日干杂活无数,而且不把他当人看待。进入腊月后,老财主说过年用的米面多,就让他每晚睡在磨坊里,继续为老财主加工米面。不料那天晚上下了大雪,而磨坊里却没有一点柴炭。为了不被冻死,他只好背着石头,从后半夜开始,在河滩的雪地里奔跑。直到天明,这才算捡回了一条命。” “听了王洪山的讲述,叔叔对他非常同情。便对他道,既然这个老财主心肠如此狠毒,你不如跟着我到货栈去当驼工。今年天气寒冷,临到过年了,而货栈里的驼工却很缺人手,这几天货栈的老板们急得要死。到了货栈后,我给你作保,让你在货栈里当个驼工,应该没有问题。就这样,你王叔叔当时就跟着我走了,接下来他和我一样,做了货栈里的驼工。但由于那一夜的奔跑,他的身体受了伤害,从此落下了腰腿疼的毛病。” 守田听了问道:“既然两位叔叔都在货栈里当了驼工,那为什么到后来,叔叔们又去了晋商马帮的驼队?” 杨金锁道:“由于货栈的老板只是搞短途运输,因此工作是暂时的。而我们俩加入了晋商驼队,那已经是这年夏天的事情了。那时候,王洪山终于在晋商会馆见到了他的老乡高天如。从那以后,我们的生活才发生了变化。” “你王叔叔的老乡高天如,他也是晋商马帮里的一名驼工,而他们的掌柜,就是今晚提到的李永堂。由于李掌柜善于经营,在草原上人脉关系广,所以在他四十多岁的时候,已有了好几支驼队。” “那年夏天,当高天如把我们俩引荐给李永堂时,李掌柜正准备扩大驼队。他得知我们俩都在货栈里当过驼工,而且都掌握了驾役骆驼的技术时,他非常高兴。就这样,李掌柜与我们谈了一次话,便同意了我们俩加入了他的草原驼队。从那以后,我和你王叔叔成了晋商马帮的驼工,也成了生死与共的兄弟。” 听了杨金锁的讲述,陈守田觉得王洪山确实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他问道:“我和富成大哥从太谷城一路走来,为什么没听他讲过王叔叔的这段经历呢?” 杨金锁笑笑道:“你王叔叔在西口外,已呆了十几年,他两年前才回过一次老家。所以有些事情,王富成肯定是不知道的。” 此时,时间已过子时,而陈守田仍没有睡意,杨金锁只好对他道:“你王叔叔还有许多传奇的经历,但今天确实太晚了,如果今后有时间,杨叔叔再给你讲讲他的故事吧。”兴致正浓的守田听了,这才决定去睡觉。 第16章 王洪山的计划 初春的塞外,夜晚依然很冷,然而在会馆东厢房火炕上睡觉的陈守田,却觉得非常舒服。第二天早晨,直到老黑叔过来叫他吃早饭,他才一骨碌爬了起来。看看身边的杨金锁,这时已不见了踪影。而老黑叔一见面就告诉守田,昨晚喝了葱白汤后,半夜出了一身汗,今早头疼已经好了。接着,他直夸守田的偏方效果好。吃早饭时,老黑叔还告诉他,你杨叔叔一早已经出发,他准备到黄河对岸去接洽一批货物,估计明日才能回来。 吃罢早饭后,守田来到了小院正房的厅堂里。此时,早已吃过早饭的王洪山叔侄俩,正在屋中喝茶。见守田要给他做针灸治疗,王洪山却示意稍等片刻。 接着,他说道:“昨晚知道了侄儿们此行的目的后,我已认真作了一番思考。为了让侄儿们能顺利地完成这次考察,我今日特地起了个大早,给侄儿们做了一个考察计划。而计划的重点,就是要你们跟随着驼队,到传统的驼道上去走一遭。这样,对侄儿们熟悉驼路、熟悉货源,以及驼工们如何生活,都能掌握第一手的资料。富成侄儿回到太谷城后,当会馆掌柜们做决断时,侄儿便可提出自己的方案。” “话已至此,叔叔现在就想知道,侄儿们是否同意这个计划?假如你们不愿意跟随驼队出发,那侄儿们也可以在包头附近走走,然后到归化城去看看,随后就可以返回山西老家了。” 王富成听了道:“侄儿这次来漠南考察商情,原计划两个月就准备返回山西老家。但是按叔叔的计划,侄儿们要跟随驼队,去一趟漠北的乌里雅苏台。这样算下来,最少要走半年时间。对于这个计划,我和守田兄弟还需商量一下。” 见守田没有作声,他说道:“假如兄弟不愿意去漠北,那也不要紧。在驼队出发前,叔叔可以派人将你送回山西老家去。” “那富成大哥是如何看待这个计划的?” “对于叔叔的计划,我完全赞成。大哥是一个跑马帮的人,而我们马帮的纪律,也像兵营里一样严格。因此‘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对我们马帮也非常适用。兵法讲究‘兵贵神速’,而经商却有‘商行鬼道’的说法。由于商机稍纵即逝,所以对我们会馆来说,把这次考察做好非常重要。至于让我跟着驼队,在漠北的草原上多呆几个月,会馆的掌柜们不会有什么问题。” 守田听了道:“富成大哥,我陈守田办事从来是有始有终。小弟这次来漠南,其目的是为了跟着大哥历练自己。既然大哥要远行漠北,小弟全凭大哥安排。” 王洪山见两个侄儿都同意他的计划,他简要地介绍了这次驼队的行走路线:“在今年春夏这两个季节里,我准备带着侄儿们从包头出发,去一趟漠北的乌里雅苏台。另外,在漠南漠北的草原上,从春到秋,蒙族同胞们有好多的节日和庆祝活动。比方说,蒙古族的庙会,以及草原上的那达慕大会。由于侄儿们来一次草原不容易,所以叔叔决定,等侄儿们看了蒙族同胞的庙会,体验了那达慕大会的盛况后,叔叔将派人把侄儿们送回山西老家去。” 听了王洪山的安排,王富成和守田高兴的喜笑颜开。 王洪山还吩咐他们道:“既然这件事情已经定了,从明日起,我就要为侄儿们准备御寒的皮衣了。由于这时去漠北还很冷,因此侄儿们要有吃苦的准备。驼队出发后,除了在路上有危险,还可能遇到意想不到的困难。另外,侄儿们远道而来,先在会馆里好好休息一两日,然后到驼队的驻地考察不迟。” 接下来,王洪山做了针灸治疗就匆忙走了。而王富成却因计划的突然改变,有好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和叔叔商量,加之叔叔安排他在会馆里休息,因此午饭后,王富成变的急躁起来。他不停地说着会馆里太烦闷,还不如上午就跟着叔叔走。会馆里的老黑叔,见他考察业务心切,便答应带着他和守田,一会儿到驼队的驻地去看看。 老黑叔收拾了厨房后,三个人就从会馆出发了。在去往驼队驻地的路上,守田一直观看着村里的店铺,过往的人流。而王富成在路上,却不停地问询老黑叔驼队里的一些事情。 守田看到,三个人朝村西北方向走了约三四里路,已远远看到了驼队的驻地。他这时才明白,原来王洪山驼队的驻地,建在村西北的高坡上,而驻地大院的简易围栏,都是用枯树杆连接起来的。在这个大院里,正面是一排平房,而大院的东西两侧,各有一排简易的库房。 进入驼队的驻地后,老黑叔先把大院里的情况,给他们俩一一作了介绍。大院正面的这排房子,是驼工们的住房,东西两侧的库房,是驼队临时存放货物的地方。而大院中间剩余的空地,才是驼群晚间休息的场所。驼队驻地有四十多人,青年和中年驼工各占一半,但都是清一色的爷们。 守田看此时驻地里的骆驼不多,只有一些驼工在做出发前的准备工作,便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老黑叔解释道,这时候驻地里的驼工们少,是因为他们牵着骆驼到水塘去饮水,或者去给骆驼讲卫生。 然而此时的王富成,他却不在意老黑叔说的这些事情。由于带着考察的任务,所以来到大院后,他重点察看了驼队出行的细节。比方说,驼工们出行中如何御寒,中途如何吃饭,以及驼工们遇到险情时,如何保护驼队的货物等等。 此时,守田突然问老黑叔:“王叔叔驼队的驻地,为什么会建在半山坡上?” 老黑叔则告诉他:“驼队的驻地建在山坡上,一来是为了通风向阳,二来是山坡上有一个水塘,非常方便牲畜的清洗和饮水。再则驻地在山坡上视野开阔,有利于驼队的进出。总之,驼队的驻地建在山坡上好处很多。而最大的好处,就是人畜都不容易生病。” 老黑叔有事走了,守田和王富成便开始在大院里闲逛。守田这时看到,驻地的院子里,放着一些白色的皮口袋,而每个口袋大约有一尺多宽二尺来高。他不清楚这些皮口袋的用途,便去问询一个正在磨刀的青年驼工。 这个小伙子告诉他,这些白色的皮口袋,叫作皮囊。是驼队在行进的途中,用来贮水的用具。小伙子见守田对他的腰刀感兴趣,就对他道,马帮在草原上行走,是很危险的。由于驼队没有专门的护卫,所以碰到打劫的土匪,凶猛的狼群,驼队的员工必须拼死自卫。因此驼队在行动前,每个员工都要配备好腰刀和匕首。 这时,王洪山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看到守田和王富成也来到了驻地,他没有说话,只是对他们俩点了点头。王洪山见有的驼工在清理鞍具,有的在准备御寒的皮衣和粘靴,便吩咐驼工们道:“驼队最近几次去漠北,虽说没有碰到土匪的袭击,但大伙儿千万不能麻痹大意。驼队这次出发前,一定要把我们的几支火铳全部带上。” 守田见驻地里有人在搬运食物,便和王富成过去观看。这时,只见老黑叔和几个青年驼工,正在将一些熟炒米,和黄色的糜米,分别装入一些羊毛编织的口袋里。 看两个侄儿都带着疑惑的神色,老黑叔说道:“我们准备的这些黄色糜米,是驼工们在驼路上的食物。驼工们每天的伙食很普通,一年四季吃的食物,都是这种当地产的糜米。而驼队携带一些熟炒米,是为了应付在沙漠中,无法做饭时食用。” 老黑叔还告诉他们,驼队的员工非常辛苦,每日除了拉着骆驼行走,在途中休息时,驼工们还需收集一些枯草和干牛粪,用来生火做饭。 这时,在大院里巡视的王洪山也走了过来。他看守田和王富成,对驼工们的食物感兴趣,便说道:“这次去漠北的乌里雅苏台,驼队除了携带这些食物,我还给大伙儿准备了一些风干牛肉和肉炒面。” 见两个侄儿不解,王洪山道:“所谓的肉炒面,顾名思义就是用牛羊肉干,做成的肉松粉。草原上的一只羊,只能做出三斤肉炒面。而一条牛,也只能做成九斤肉炒面。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驼工们是不会吃这些肉炒面的。” 在驼队的驻地转了一圈以后,守田已帮着王富成,弄清楚了驼队这次驼运货物的情况。原来王洪山的这支驼队,这次去往漠北的乌里雅苏台,除了带着南方的茶叶,苏杭的丝绸外,还携带着一些杂货。如常用的瓷器,生活中的日用品,如铜锅、铁锅、木碗等日用杂货,还有一些工艺品,如刺绣等等。 就在这时,守田发现杨金锁也回来了。杨叔叔见面后告诉守田,由于今日事情办的顺利,所以他当天就返回来了。至于他所带领的驼队,过几日也要出发了。当守田笑着问他讲故事的承诺时,杨金锁也笑笑道:“原来答应给小老乡讲的故事,看来只能下次见面再讲了。” 第17章 驼队来到了石门障 两天后的早晨,天还没有发亮,守田就被老黑叔叫醒。随后,他和王富成跟着几位叔叔,来到了驼队的驻地。当他们吃早饭的时候,驼队里的留守人员,已经在大院里摆好了八仙桌。只见桌子的中间,摆放着观音菩萨的小塑像,在桌子的前面,还摆放着香烛和一些贡品。当守田和王富成饭后入列驼队时,驼工们出发前的祈祷仪式就要开始了。 接下来,王洪山带着杨金锁和老黑叔一起向前,神情庄重地给八仙桌上的观音菩萨焚香施礼。几个人先后祈祷,希望菩萨保佑驼队大吉大利,一路远行平安。 在驼队人群里的陈守田,一直观察着出行前的祈祷仪式。他发现,此时驼队的驻地里,除了满载货箱的驼群,以及整装待发的驼工们,而驻地外的街路上,此时还看不到一个人影。 但片刻后,村西北空旷的高坡上,已出现了二十多峰驮着货箱的驼群。这时,神色凝重的王洪山,走在驼队的前面。只见他手牵着骆驼,迈着稳健的步伐,带领着驼工们,朝坡下的村子里走去,而他的身后,则是一字长蛇形的驼队。行进中的驼群,它们厚重的脚掌虽然听不到声响,但驼队叮咚的驼铃声,还是惊飞了路边的麻雀,打破了村里的宁静。 在王洪山驼队后的不远处,带领另一只驼队的首领是杨金锁。他今日带着他的驼队,要到黄河以南去收购皮货。趁着黄河还没有解冻,他的驼队要踏着冰面过河去。 两支驼队出了村子后,在呼呼的寒风中,王洪山的驼队向西进发,而杨金锁的驼队则向南而去。两个老兄弟互道珍重后,双方员工们也挥手告别。但就在这时,老黑叔却对着守田和王富成大声呼喊,把他们叫到了自己的身边。 老黑叔告诉他俩,昨晚王洪山已对他吩咐过,自己的两个侄儿,一个是来考察业务的,另一个是来历练自己的。而老黑叔阅历丰富,正好能满足两个侄儿的要求。另外,因王洪山每日要给驼队带路,所以他顾不上照顾两个侄儿。驼队在行进中,他要老黑叔代他管好两个小辈,同时要注意他们的安全。 守田听王富成讲过,老黑叔是王洪山最信任的人。由于他在驼队里岁数最大,在草原上行走经验丰富,所以王洪山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和他一起商量。而守田和王富成都知道这一点,所以驼队向西出发后,他们俩都乖乖地跟随在老黑叔的身边。 当日在行进的路途中,王富成不时与老黑叔闲聊一些事情。两人谈了驼队这次的行走路线,当地的皮毛行情,以及当地加工皮毛的状况。而守田则不同,他是第一次跟随驼队远行,出了村子后,他的头脑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中。面对眼前的蓝天草地,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青山,望着天空中盘旋的苍鹰,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新鲜。 就这样,他们俩伴随着老黑叔一路西行,不知不觉时间已到了黄昏。当驼队来到了一座山脚下时,带队的王洪山从前面传回了命令。他告诉驼队的所有人员,驼队今晚就在这儿宿营。而守田听到这个命令却非常不解。难道驼队的员工们,就要在这荒无人烟的山脚下过夜? 老黑叔看出了他的心思,当驼队停下来后,便对他道:“驼队今晚在山脚下宿营,主要是看这儿地势干燥,四周视野开阔。如果再往前走,驼队就要进入石门障了。” 王富成听了疑道:“老黑叔,难道驼队不能在石门障里过夜?”而老黑叔却摇摇头道:“侄儿有所不知,石门障是阴山中部的关隘,它的山口不仅悬崖高耸,而且沟豁里枯草密集。春季驼队在石门障里过夜,起火做饭很容易引发火灾。再说沟豁中间有条小河,过夜的地方非常潮湿,所以不适合在里面宿营。” 这时候,守田见王富成已开始帮着驼工们卸货,他便跑到附近的山坡上去收集枯草。当他抱着一大堆枯草返回时,却发现老黑叔已将卸下货箱的骆驼,把它们全部头朝里聚在了一块。守田觉得奇怪,便问老黑叔这是为什么? 老黑叔说道:“驼队在草原上露营,晚间很容易遭到狼群的偷袭。我把几头骆驼聚在一起,就是怕骆驼在夜间受到伤害。守田侄儿没来过马帮,不知道骆驼的弱点。骆驼在白天行走时,它吃苦耐劳非常驯服。但是,当骆驼晚间休息时,它必须俯卧在地上,第二天才能恢复体力。为了驼群的安全,驼工们在晚间休息前,除了要点亮篝火,还必须有人值更下夜。由于狼是怕火的,所以驼队采取了这些保护措施。然而只有这样,驼队才能防止野狼的偷袭。”听了老黑叔的解释,知道了狼的危害,守田不由得紧张起来。 吃晚饭的时候,王洪山过来看望了两个侄儿。他问询了老黑叔晚间的安排后,同时告诉守田和王富成,驼队明早将通过石门障,侄儿们可留意一下那儿独特的美景。 夜幕降临后,王富成在皮褥子上已早早入睡,而守田却怎么也睡不着。来包头的路上,他虽然和王富成住过破庙和窑洞,但跟随着驼队在野外露营,他还是头一回。当知道了狼群会在夜间偷袭驼群后,更让他对狼增加了几分担心。 离他不远的老黑叔,见守田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对他小声道:“守田侄儿放心地睡吧,今晚不会有狼来偷袭驼队。一来,驼队现在还没有穿过阴山,山这边的狼很少。二来,驼队里有人点着篝火在值夜,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听了老黑叔的话,守田慢慢地睡着了。但是,当他醒来的时候,王富成已经起来,而驼队的员工们,已开始收拾货箱。见此情形,守田和王富成胡乱吃了几口干粮,便准备和大家一起出发。 太阳慢慢地升起来了,阳光照亮了石门障的沟豁。在王洪山的带领下,二十多峰驮着货箱的驼群,鱼贯地进入了石门障陡峭的山口。守田一直跟着老黑叔前行,他这时朝石门障里望去,发现这儿的景色果然不同。在沟豁两侧的山坡上,枯草密密树木重重,而向阳的坡地上已有返青的绿草。忽听前面传来了咩咩的叫声,原来是早起的牧人,在晨风中骑马赶着羊群,准备到深沟里去放牧。 守田看到,虽然已是春天了,但石门障里的小河还没有完全融化,冰层下的流水不时发出哗哗的声响。而小河冒出的热气,使沟豁里显得雾气腾腾。 看到石门障里生机勃勃的景像,在一旁的王富成感叹道:“现在的石门障里,已感到了春天的气息。”而身旁的老黑叔告诉他,现在是春季,石门障的沟豁里只能看到密密的枯草。当秋天来临时,这里树木成荫,漫山绿草覆盖,山崖上瀑布流淌,沟豁中到处鸟语花香。那时的石门障,景色才是最美。” 接下来,老黑叔环顾四周道:“石门障之所以有名,其原因是隘口险要两山夹峙,而沟豁里常年流水能行走车马。由于石门障是阴山中部去往漠北的唯一通道,所以自古以来,石门障便是兵家的必争之地。” 老黑叔还指着沟里的两侧道:在石门障的山顶,有当年赵武灵王修的古长城。而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又修了从咸阳到石门障的秦直道。由于石门障南可到咸阳城下,北可通大漠北部,所以无论是秦始皇,还是汉武帝,都曾在这儿重兵驻守。” 守田听了直吐舌头,惊道,“原来这儿是一处古战场啊!” 两天以后,王洪山带领着驼队,终于穿过了古老的阴山,进入了阴山北部的高台草原。此时回首望去,只见身后的阴山,像一条青色的巨龙,横亘在草原上。 这一日,守田问老黑叔道:我们的驼队,现在已过了阴山。但为什么驼队朝东北方向而去? 老黑叔道:“我们的驼队虽然已过了阴山,但为了和归化城去漠北的马帮汇合,驼队将进入希拉穆仁草原。接下来,驼队才会继续向漠北前行。” 王富成听了觉得奇怪,便问道:“那是为什么?” 老黑叔解释道:“驼队选择与归化城的马帮一起前行,有几个原因。第一,蒙元虽然与大明通贡互市多年,但山西商人做买卖,大多在边关上进行。由于在漠南漠北做生意,需要在归化城得到有关部门的批准,因此包头去往漠北的马帮并不多。” “第二,虽说在阴山北麓的草原上,好多地方驼队都可以行走,但问题并不是那么简单。驼队选择去漠北的驼道,一来,要尽量避开人烟稀少的地方。二来,路途上一定要有水源,这样才有利于驼队水的补充。另外,草原上好多地方都生长着能毒死骆驼的断肠草,所以驼队选择驼道,必须掌握这些情况。” “第三,无论驼队是从包头出发,还是从归化城出发,去漠北时,必然要经过方圆几百里的戈壁沙漠。如果驼队在途中遇到了缺水断粮,或者在途中遇到了土匪抢劫等情况,那定是九死一生。由于考虑到这些问题,所以驼队的人们约定俗成,在去往漠北的途中,都会行走在同一条驼道上。这样,即使驼队遇到了困难和危险,也能得到后面驼队的帮助和支援。” 听了老黑叔的话,王富成连连道:“老黑叔说的这些情况,才是侄儿来漠南的最大收获。” 第18章 发现独狼 驼队穿过了阴山山脉后,陈守田很快就发现了山后的怪异景象。原来阴山背后的高台草原,气温比山前低了很多。现在虽已是初春时节,但阴山背后的寒风依然刺骨,高台草地上的牧草还没有返青。放眼望去,地上稀疏的枯草还不到一尺高。见此情景,守田心道:山前山后的环境,差别怎么会这么大? 老黑叔跟着驼队,曾多次走过这条驼道,他对这儿的草地非常熟悉。见守田小声嘀咕,老黑叔便给他讲了其中的原因。 他指着脚下的草地道:“阴山北麓的草原,地势虽然平缓,但山势比阴山南麓高了很多。阴山背后的草地,由于常年干旱少雨,所以这一带的草地稀疏。加之没有阴山阻挡寒风,气温也比阴山南部低了不少。” 老黑叔还告诉他:“在春天的季节里,由于阴山背后的草地青黄不接,因此草原上的野兽,都处于饥饿状态。驼队这时在这一带行走,是非常危险的,而此时的饿狼是最可怕的。为了防止它们的偷袭,这几天一定要多留心狼的踪影。” 驼队进入阴山北麓的第二天,驼队的员工们依然是早早上路。此时太阳刚刚出山,草原四周还处于雾蒙蒙的状态,天边火红的太阳,脚下枯黄的草地,远处青色的山峦,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而跟随驼队的守田和王富成,看着草原上这独特的晨景,正陶醉在喜悦中。 由于这段时间,他们俩与老黑叔已混得烂熟,所以老黑叔对他俩的看护也放松了不少。此时,两人只顾着观看草原上的美景,不知不觉已落在了驼队的后边。 就在这时,眼尖的守田突然看到,在驼队后边稀疏的草地里,出现了一只大灰狼。面对这个不速之客,守田对它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他发现这只大灰狼,不仅个头高大,身体像一只健壮的牧羊犬,而且狼的头顶,有一撮明显的白毛。只见它在枯干的茅草中跳来跳去,身体忽隐忽现。 守田虽然天生胆大,但是他从未近距离的看见过狼。此时见大灰狼已逼近了驼队,他不免有些紧张,脱口叫了出来:“富成大哥,驼队后边有一只狼!” 听到守田的呼喊,王富成也吃了一惊。然而他看了看情况并没有惊慌。王富成轻蔑地说道:“一条老狼,没什么可怕的。兄弟也知道吧,我小时候就玩过四只狼崽子。” 守田则暗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富成大哥还这样说话。大哥当年抓回的,只不过是几个刚出窝的小狼崽子。而我们现在碰到的,却是草原上的一只大个头饿狼!” 却说王洪山,这几天一直在驼队前面带路。今日得空闲,便过来看望两个侄儿。他听老黑叔说,两人都在驼队的后边,就朝驼队的尾部走来。当守田告知他,驼队后边出现了一只狼时,王洪山的脸色却突然变了样。只见他凝神远望了片刻,眉头逐渐皱了起来。看王洪山表情怪异,守田问道:“王叔叔你怎么了?”而王洪山却没有答话,他嘴里嘟囔着:“怕什么来什么!”说着,他转身离去。 面对王洪山的异样表情,守田和王富成议论了几句,随后就回到了老黑叔的身边。此时,老黑叔已知道了有狼尾随驼队的消息。他悄声对王富成道:“你叔叔已告诉了我这件事情,但为了不影响大家的情绪,对这件事情,我们还需暂时保密。” 老黑叔仍小声道:“尾随驼队的这只老狼,我们叫它孤狼,也有人叫它独狼。在石门障宿营时我已说过,驼队在春天的草原上行走,最怕碰到饥饿的狼群。这时候的野狼,经过了冬天的煎熬,个个都饿的瘦骨嶙峋。当它们遇到驼队的时候,生存的本能,迫使它们与驼队玩命。所以驼队的人们,这时只能与狼群殊死搏斗,才能脱离险境。” “在春天的草原上,碰到了饥饿的狼群还好对付些。只要驼工们齐心协力,大伙赶跑了狼群,一般情况下狼群就不会继续骚扰驼队。” “然而在春天里,驼队最怕遇到的是独狼。由于独狼是草原上最强壮的公狼,所以它不仅狡猾,而且异常凶猛。独狼虽然单独活动,但它的捕食经验丰富,非常沉着有耐心。独狼在白天,只是对驼队进行尾随跟踪,到了夜幕降临之后,它才对驼队下手偷袭。” 听了老黑叔的讲述,守田和王富成的脸色,瞬间变的难看起来。 老黑叔续说道:“独狼虽然狡猾,会在晚间对驼队发起偷袭。但是,让驼队感到最可怕的事情,是它对驼队的尾随跟踪。独狼一旦盯上了驼队,它就像膏药一样贴上了你。这时候的独狼,它会不远不近、无声无息地跟在驼队的后面。你快它也快,你慢它也慢,永远与驼队保持十丈八丈远的距离。” “独狼的胃口是这样的,它饱吃一顿,能半个月不饿。因为独狼有这样的特性,所以它能几天几夜地跟在驼队的后面。假如你回头去赶走它,但一转眼的功夫,独狼又追了上来。由于独狼对驼队如影随形,因此驼队的所有人员,都提心吊胆地防着它。” “到了晚上,那更是驼队的噩梦。阴山北麓的砂砾地带,常常几十里没有人烟。驼队在春季路过这里,大部分的夜晚,都是在草原上露营。而驼队晚间露宿时,首先要去收集干柴和干牛粪。人们之所以这样做,除了用来做饭取暖,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夜晚提防狼群,因为狼非常怕火。” “我曾给你们讲过,骆驼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当晚间休息时,驼工们必须卸掉它身上的货物,让骆驼俯卧在地面上,它才能休息好。正因为骆驼有这个弱点,所以让狼群有了可趁之机。” “老黑叔,那我们该怎样保护驼群?”守田问道。 “没有什么好办法,驼队只有点起篝火,晚间派人来值夜,这样才能预防狼群的袭击。” “老黑叔,你说的那是狼群,那跟在我们后边的这条独狼不可怕吧?” “守田侄儿说错了,实际上这条独狼比群狼更可怕!我刚才已经说过,由于春天的狼群找不到猎物,所以都饿的皮包骨头。而尾随驼队的这条独狼,你王叔叔说它精力充沛,这说明它最近刚饱餐了一顿。” “为什么会是这样?”王富成疑问道。 “在草原上,饿狼选择的猎物,除了牧民们的羊群,驼队的驼群,还有黄羊、野兔等等。对于狼群来说,它们之所以不去捕捉野兔,是因为得不偿失。而对于独狼来说,野兔正好适合他的胃口。我曾看到过,当野兔在高坡上吃草时,独狼常常会无声地绕到坡上去,然后突然向下攻击。由于野兔前腿短后腿长,因此它向坡下快跑时,十有八九会翻跟斗。这样,野兔就成了独狼的腹中之物。” “老黑叔,这么说来,这条独狼最近刚刚吃过野兔?”老黑叔点了点头。 “侄儿们,对于我们的驼队,到了晚间还有一个难题。假如我们发现了狼群,驼队除了要点着篝火,夜间还要派人站岗放哨。如果篝火一晚上不灭,一般就不会有问题。但如果遇到的是一只独狼,那驼队晚间也得点燃篝火,也得有人放哨。而对于独狼,驼队的人们往往会麻痹大意。但麻烦的事情,恰好就在这里。”老黑叔说着皱起了眉头。 “由于独狼狡猾,加之它特别会隐蔽,所以驼队的员工们,更不容易发现它。假如你放松了警惕,晚上的篝火熄灭了,这时神出鬼没的独狼,就会突然窜出来,咬断卧在地上的骆驼脖子???????” 守田和王富成听了,都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知道了独狼的可怕和危害,守田和王富成便去找王洪山,他们俩准备担当起监视独狼的任务,守田还说道:“王叔叔和驼工们每日都很辛苦,而我们俩却没什么事情,监视独狼的任务,交给我们好了。”而王洪山为了不分散驼工们的注意力,不影响驼队的行进速度,也为了锻炼一下两个侄儿的胆量,便同意他们俩为驼队断后。 这样,守田和王富成留在了驼队的尾部,担负起了监视独狼的任务。经过一上午的观察,守田发现这条独狼确实不一般,它尾随在驼队后边,一会儿闪现在草丛中,一会儿又突然跳跃几步。总之,它不知疲倦地跟在驼队的后边,离驼队的尾部,一直在十几丈远的地方。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王洪山竟然没有过来看看守田和王富成。直到黄昏前,他才来到了两个人的身边。王洪山先观察了一下这条独狼,然后才说道:“驼队载着货箱,一天也就行走四五十里。而走出脚下的这片草地,驼队还需三天的时间。为了对付这条独狼,这几天晚上我们要格外的小心了。只要这两三天露营不出事,驼队到了老爷岭的驼道上,独狼就没有机会了。” “那是为什么?”守田问道。 “因驼道上来往的商旅频繁,独狼只有逃之夭夭了。”王洪山笑道。 第19章 王洪山的老对手 这一日,天还没有黑,驼队就早早宿营了。当驼队停下来的时候,守田还问过老黑叔,今天时间还早,驼队为什么就要休息了?老黑叔则告诉他,这儿是一块避风的洼地,非常有利于驼队今晚的宿营休息。 就在这时,王洪山来到了他们的身边。只见他大声指挥着驼工们,要大家赶快卸下骆驼身上的货箱,然后抓紧时间去做饭。他要求大伙不要浪费时间,饭后准备点起篝火。 守田和王富成见王洪山今日反常,两人也不敢问话,便帮着驼队去收集枯草和干柴。等他俩返回时,老黑叔已准备做饭。只见他在地下挖了一个小坑,在小坑周围放了三块石头,就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灶火。 晚饭后天已经黑了,守田见驼工们又行动起来。大伙儿在驼队的营地周围,选择东、南、西三个方向,点起了三堆篝火,将驼群和员工们都围在了中间。 这时,守田见老黑叔与王洪山说着什么,原来老黑叔提出要去值夜,不料被王洪山拒绝了。知道了这件事的原委,守田和王富成便去请战,他们提出要为驼队夜间值更。谁知王洪山摇摇头,仍然拒绝了他俩的请求。他嘱咐大家好好休息,今晚他要亲自去上阵。 见王洪山今晚脾气古怪,守田和王富成只好和老黑叔躺在一起休息。然而等老黑叔已打起了呼噜,他们俩还没有入睡。因为是头一次在野外遇到独狼,所以让他俩感到不安。他们俩都这样想,自己睡着后,王叔叔一个人是否能对付了独狼? 时间过了很久,守田还没有睡着,看身边的王富成也来回翻身,他爬过去小声道:“富成大哥,既然我俩都睡不着,我们不如去陪陪王叔叔。”见王富成点头,守田便翻身坐起。 当他俩走近一堆篝火时,只见王洪山仍在驼队的周围来回巡视。他不时转圈走走,不时还停下来听听四周的动静。看到守田和王富成向他走来,王洪山小声道:“今晚非常奇怪,虽说现在已是后半夜了,但一直没听到独狼有什么动静。”稍等片刻后,王叔叔仍小声道:“我看今夜没什么情况,你们俩就放心地去睡觉吧。” 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独狼居然没有出现。守田一大早起来后还庆幸道:“独狼是不是已放弃了对驼队的跟踪?” 但是,当他们俩见到王洪山后,马上觉得情况不对,只见王叔叔脸色阴沉,与人们也不说话。守田礼貌地与王洪山打招呼,谁知他却没有应答。王富成见了,拉着守田小声道:“恐怕要出大事情了。” 当驼队起身出发后,果然不出王富成所料,守田在驼队的尾部,又发现了那个幽灵般的身影。见到了这条独狼,两人二话不说,又主动担负起了监视它的任务。但是,让守田不解的事情发生了,王洪山居然一天都板着脸不说话,只是催促着驼工们快快赶路。 这天晚饭后,王洪山又安排驼工们早早休息。天黑以后,他说自己要继续值更守夜。老黑叔见情况不对,便悄声对守田和王富成道:“你王叔叔已经一天一宿没有睡觉了,今晚,侄儿们无论如何也要陪着他。”两人听了,都点了点头。 当晚的子夜时分,守田和王富成又一次出现在王洪山的身边。这时候,王洪山拿着一个酒壶,正在篝火旁慢慢地品酒。见两个侄儿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道:“后半夜天气冷,喝几口酒暖暖身子,也能提提神。” 王洪山随即招呼两人坐在篝火旁。当得知两个侄儿一定要陪他值夜时,他笑了笑,最后还是同意了。王洪山喝了一口酒后,小声道:“本来不想让侄儿们熬夜,但考虑到这条独狼太狡猾,那侄儿们就与我一起值夜吧。不过你们俩要有信心,我们一定能斗过这条狡猾的老狼。” 看天亮还早,守田便央求王叔叔讲个故事。王洪山听了道:“这两天熬夜值更,都是这条老狼给闹腾的,搞得我没有心情去睡觉。既然侄儿们想听故事,那我就讲一讲,狼群如何捕捉黄羊吧。” “在大草原上,生活着很多野生的黄羊。由于黄羊是群居的,而且跑的飞快,所以狼群去追捕黄羊,它们是无法猎杀黄羊的。” “但狡猾的狼群,他们有捕猎黄羊的办法。白天的时候,如果狼群在草滩上,或者水塘边发现了黄羊群,它们不会马上去追捕,而是紧紧地尾随跟踪在黄羊群的附近。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狼群就会对黄羊群慢慢地围拢过去,静静地等待着天明的来临。” “到了拂晓时分,狼群就会对沉睡的黄羊群,突然发动进攻。原来黄羊有一个习惯,每天早晨必须撒一泡尿,然后才能飞奔。如果黄羊腹中的尿液没有排掉,那它根本跑不过狼群。由于狡猾的狼知道黄羊的习性,所以在狼的突然攻击下,老弱瘦小的黄羊,就成了狼群的美餐。” 守田从小生活在山里,对草原上的事情一点也不了解。听王洪山讲了狼的猎食本领,他不由得大为惊叹。 看天色已过了子时,王富成道:“叔叔昨天一宿没睡,这后半夜就由我们俩来执班吧,叔叔抓紧时间去休息一会儿。” 王洪山一开始还不肯回去,但是在两人的劝说下,他才同意去休息一会儿。叔叔临走时还嘱咐他俩,无论如何不能让篝火熄灭。 王洪山去休息后,守田和王富成接着值班。刚开始时,两人都非常认真,也学着王叔叔在驼队的周围巡逻转圈,不时还给篝火里添些柴草。但过了一个时辰后,两个人便开始打哈欠流眼泪了。 守田见状道:“富成大哥,你也去睡一会儿吧。天已经快亮了,我再坚持一会儿,今晚就算熬过去了。” 见王富成不肯去休息,守田又说道:“我们两人守着篝火,其实有一个人是白白耗着时间。富成大哥,你还有考察业务的重任,你可不能累坏了,我一个人能行。” 王富成见拗不过陈守田,便嘱咐他一定要多多留心,有什么情况,随时过来喊醒他。王富成回去休息后,守田一个人继续在驻地的周围来回巡逻。此时,他的心里美滋滋的,能为驼队做一点事情,他非常高兴。虽说守田从小没见过狼,但由于他天生胆子大,加之这两天与狼近距离的接触,所以他对这条老狼已不惧怕。他心道,即使这条狼现在冲出来,我也敢冲上去与它搏斗。 时间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望着即将出现的天际线,回头看看睡得正香的驼工们,守田心里暗道:今夜就要过去了。 但就在这时,黎明前的草原上突然起风了。风虽然不大,但风助火势,几堆篝火燃烧的速度大大加快。守田刚把这堆柴草点旺,而那一堆柴火已经熄灭。两个回合下来,他已招架不住。更要命的是,风将一部分柴草吹走,来回添柴草要走更多的距离。此时,眼看着只剩一堆篝火还在燃烧。 守田刚要喊王富成起来帮忙,突然一股强风吹来,最后的一堆篝火也熄灭了。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幽灵般的黑影窜了出来,它直奔驼群中而去。紧接着,驼群里一阵骚乱,几只骆驼发出了凄厉的叫喊。 正当守田不知所措时,一个黑影已出现在他的面前,只见这个黑影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他大手一挥,已经把什么东西洒向了刚刚熄灭的篝火中。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蓝色的火苗立即窜了起来。 紧接着,这个人将身边的柴草,迅速地添入了熄灭的篝火中。在风的作用下,瞬时间火光又亮了起来。此时,借着篝火的亮光,守田这才看清楚,身边的人正是王洪山! 第20章 黎明前的搏斗 守田还没来得及与王洪山对话,忽听得他身后有动静。从跳动的火焰中他看得清楚,一只大灰狼箭一般地从王洪山的身后扑来。他刚想喊王叔叔注意,但已经来不及了。谁知王洪山早有准备,只见他的身体向右侧一闪,顺势一弯腰,手中已出现了一把匕首。 守田这时看的清楚,就在这一刹那,独狼贴着王洪山的身子窜了过去。然而独狼的前爪还没落地,就见王洪山跨步向前,手中的匕首便随着狼的身影砍了过去。独狼一声惨叫,拐着一条腿落了地。紧接着,独狼就地打了一个滚,翻身跳跃着不见了。 守田刚要上前,只听得王洪山‘扑通’一声倒在了沙地上。守田见状吓坏了,他以为王叔叔刚才与独狼搏斗时受了伤,便急忙跑过来查看。这时在骆群旁休息的员工们都被惊醒,而王富成听到狼嚎声也赶了过来。 驼工们听说独狼袭击了王洪山,都以为他受了伤。当大伙儿围着他问候时,不料王洪山却翻身坐了起来。他对大家摆摆手道:“这几天发现了这条独狼,我一直没有休息好。加上这两天值班熬夜,可把我累坏了。刚才打跑了独狼,我心里踏实了,趁机休息了一会儿。” 接着王洪山问询大家,驼队的人员和骆驼是否受到了伤害?当他得知,驼群中只有两峰骆驼受了轻伤时,他高兴地笑了,嘴里念叨着:“这个老冤家,我总算报了一仇!”这时的守田和王富成,他们俩以为闯了祸,两人像不懂事的孩童,规规矩矩地站在王叔叔的面前。而王洪山却笑笑道:“没什么,没什么。今天要不是你俩配合,我还报不了这个仇!” 守田惊讶的问道:“我俩差点闯下了大祸,怎么还是帮助了王叔叔?”王洪山笑道:“我这是将计就计!对付狡猾的独狼,你就得比它更狡猾,这样才能战胜它。” 这时在一旁的老黑叔开口了:“你王叔叔这几天累坏了,先让他休息一会儿。他与这条老狼决斗的事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老黑叔告诉大家,这条独狼三年前就袭击过王洪山的驼队。由于他那时没有经验,结果被这条独狼咬死了两峰骆驼。王洪山不仅记着仇,还牢牢记住了这条独狼的特点,它的头顶上有一撮白毛。再说这条驼道,王洪山后来也走过几次,但再也没遇到过这条独狼。谁知他这次去乌里雅苏台,却遇到了这个老冤家。 听了老黑叔的讲述,守田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原来他前两天禀报,驼队后边发现了一条狼时,王洪山就预感到,这次可能要与老冤家交手了。当他观察到,跟踪驼队的大灰狼头顶上有一撮白毛时,王洪山已经确认,这就是上次让自己吃亏的那条独狼。不过这个冤家,个头又长大了不少。面对着驼队的二十多峰骆驼,王洪山当时头脑乱纷纷的,心里一直在叫苦。 为了不影响驼工们的情绪,他与老黑叔商量,先不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老黑叔傍晚提出要去值夜,而王洪山却说,驼队在白天赶路,需要老黑叔来稳定人心,至于和老冤家一决雌雄。他要亲自上阵。 然而王洪山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头一天晚上,这条独狼没有来骚扰驼队。他当时也以为,这条独狼已放弃了对驼队的跟踪。但第二天早晨,当王洪山又发现这条独狼时,他感觉被雷击了一般,浑身都感到了震颤。 王洪山心里明白,这几年不见这条独狼,它的个头比过去长大了不少,而且变的更加狡猾。昨夜独狼没有行动,说不定它在哪个角落里休息。难道这条独狼已经懂得,它要养精蓄锐等待时机?突然间,王洪山觉得自己势单力薄。昨晚两个侄儿想替他值更熬夜,但被他拒绝了。而现在这种情况,自己是否把详情告诉驼队的所有人员? 接下来的一天非常沉闷。整整一白天,王洪山都在琢磨着,自己如何对付这条独狼。夜幕降临后,他已经下定决心,自己要与独狼决斗。他告诉老黑叔,我与这条独狼的恩怨,还是由我自己来解决。今晚,我还要自己值更,胜败在此一举。由于老黑叔知道这个情况,所以他才要王富成和守田去关照叔叔。 而王洪山为了与独狼决斗,他在晚间值更时,脚踝上绑了一把匕首,怀里揣了一壶烈度很高的老白干。但是他没想到,今晚过了子夜时分,这条独狼仍没有行动。王洪山心说,这条狡猾的老狼,它这是与我在比耐性。假如没有猜错的话,现在这条老狼,也许就在某个方向盯着自己。 就在这时,恰好王富成和守田来陪他守夜,王洪山脑瓜子一转,心道,我要给独狼来个将计就计。他答应休息后,便回到了老黑叔的身边。这时恰好老黑叔已醒来,王洪山便把这些情况告诉了他。后来两人一直没有睡觉,王富成和守田的一举一动,他们俩都看在眼里。 当拂晓前起风的时候,王洪山有一种预感,独狼要出动了。果不如然,当篝火熄灭的一瞬间,他看到独狼的身影窜了出来。然而他知道,狼是怕火的,于是王洪山冲了过来,用老白干酒重新点燃了篝火。接着,他准备与这条老狼搏斗。 谁知独狼被重新点燃的篝火吓了一跳,它急忙从驼群中跳了出来。没有得逞独狼恼羞成怒,居然对王洪山发起了攻击。亏的他早有准备,才没有被独狼伤害到。 当驼队的人员都在赞扬王洪山时,守田却问道:“王叔叔,独狼如此凶狠,当它冲过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害怕?” 王洪山说道:“由于我了解这条狼的习性,加之以前和它交过手,所以我不怕它。狼号称‘铜头铁腿麻杆腰’,它的腰部最脆弱。当狼扑过来的时候,你如果和它正面冲撞,那你肯定要吃亏。” “这条独狼,今晚偷袭驼队没有成功,结果它想从背后来暗算我。就在它冲过来的一刹那,我知道机会来了。当独狼被我闪开,贴身窜过去的一瞬间,我趁机在它的后跨上砍了一刀。” “那独狼会死吗?假如它死不了,它还会来偷袭驼队吗?”守田急着问道。 “这条独狼只是后胯上受了伤,它是不会死的。不过再来偷袭驼队,它就没那个胆量了。这条独狼是个聪明的家伙,你打疼了它,它会长记性的。再说,我们的驼队就要进入老爷岭的驼道了,它已经没有机会了。” 守田看到,王洪山用匕首砍伤了独狼,让驼队的员工们神情振奋。他虽然两天两夜都没有合眼,但是他仍要求大家继续前进,在天黑前,驼队要赶到老爷岭。 当天晚上露营的时候,还在兴奋中的王洪山,给两个侄儿讲了一件趣事。 他说道:“今晚宿营的地方,已经离老爷岭不远。再过两天,驼队就要进入漠北的沙漠了。但在这之前,所有的驼队,都必须先去一趟老爷岭。”守田觉得奇怪,便问这是为什么? 王洪山解释道:“老爷岭下的驼道,是进入漠北前的必经之路。然而驼队之所以要去老爷岭,是因为岭上有一眼神奇的泉水。这眼泉水不仅味道甘甜,而且是进入漠北沙漠前的最后水源地。” “这么多年来,叔叔曾多次走过这条驼道。如果驼队正常行走,需要五到六天的时间,才能走出前面这片沙漠。假如运气不好,路途上起了风暴,或者驼队迷失了方向,那需要的时间就会更长。” “由于这眼泉水,是驼队的生命之泉,所以进入沙漠前的驼队和商旅,都必须来岭上取水,将驼队所有的皮囊灌满。不然的话,你有天大的本事,也走不出老爷岭前的这片沙漠。” “这些年来,叔叔只要路过老爷岭,都会亲自到岭上去打水,想体验一下这眼泉水的神奇。侄儿们可能说,不就是一眼泉水,能有什么神奇?而叔叔却要告诉你们,这眼泉水看似普通,但天旱时,泉水不会干涸,而雨涝时,泉水的水量也不会增加。” “多少年来,南来北往的驼队,人们不知从这眼泉水里,灌走了多少皮囊的水,但泉水什么时候也没少过。” 守田和王富成听了惊呼:“要是这样神奇,这对于驼队和商旅来说,那可是上天赐给的礼物!” 王洪山则说道:“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神奇!侄儿们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明天上午,你们俩可以亲自去见证这个奇迹。” 第二天中午,王洪山带着两个侄儿,在老爷岭上见到了这眼神奇的泉水。守田看到,在泉水的不远处,几个身着武士服装的蒙族士兵,正在专心致志地守护着这眼泉水。正如王叔叔所说,去往老爷岭的路上,四面八方的驼队,以及商旅的客人们,络绎不绝地来岭上取水。 守田还看到,在老爷岭的山坡上,有驻守士兵们的帐房。在帐房附近,还有一片树林。而驻守泉水的士兵们,为了管理好这眼泉水,还用石子给泉水砌了一个大水池。 叔叔则告诉守田和王富成,由于这眼泉水非常重要,加之它地处咽喉要道,所以不管白天和夜晚,都有士兵在泉水旁守护着它。 第21章 沙漠里的龙骨 王洪山的驼队过了老爷岭后,第二天便进入了去往漠北的沙漠。刚走进沙漠时,人们还能看到稀疏的沙蓬和耐旱的芨芨草,以及少数的黑色甲壳虫。但再往前走,绿色便消失了,眼前只有茫茫的沙海。 这一日上午,天空晴朗太阳高照,整个沙漠里静悄悄的。此时驼队里的员工们,一个个手拉着骆驼,在沙海里默默地前行,二十多峰骆驼的驼队,只听到叮咚的驼铃声。 驼队在没进入沙漠前,老黑叔就曾嘱咐过守田和王富成,春天在漠北的沙漠里行走,昼夜温差非常大。晴朗的白天会被太阳暴晒,而夜晚的寒冷却酷似冬天。加上行走费力,驼队的员工们非常辛苦。如果遇到风暴,驼队还会在沙漠里迷失方向,有缺水断粮的危险。 然而对于陈守田和王富成来说,他们俩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沙漠的厉害。当驼队进入沙漠后,他们俩踏着软软的黄沙,望着无边的沙海,还觉得挺好玩。但时间不长,两人就觉得吃力起来。软软的黄沙不仅使身体下陷,而且每走一步,都需要多费些气力。更讨厌的是,沙子老往鞋子里灌,走起路来很不舒服。 驼队行走了约一个时辰,守田见沙漠的右侧,出现了许多月牙形的沙山。这时在一旁的王富成,也看到了这奇异的景色,他叫喊着冲了出来。 守田见状,也在后边紧紧跟随,两人直奔右侧的月牙山而去。这时,老黑叔和王洪山正在一块商量事情,见两个侄儿朝月牙山奔去,老黑叔在后边高喊:“你们两个要注意,沙山上有危险!” 而王洪山在一旁却说道:“两个侄儿没见过月牙山,让他们感受一下沙山的厉害也好。”此时的守田和王富成,正兴奋的不得了,哪能听得进老黑叔的劝告,他们俩手脚并用地朝沙山上爬去,费了老大的劲,两人终于爬上了月牙山。接下来,他们俩站在沙山顶上,看了看四周望不到头的沙海,这才算满足了心愿。 但是,当他们俩从沙山上返回时,不听劝告的两人就吃亏了。原来老黑叔刚才呼喊他们,是想告诉他俩,爬月牙山要顺着沙山的山脊走,这样脚下的沙子比较硬实,上下沙山时也能省些气力。 然而不知厉害的守田和王富成,两人下沙山时却不走山脊,偏偏从沙山上直接滑下,结果差点被陷进沙堆里去。守田去拉王富成,两人都吃了一嘴的沙子。 看侄儿们灰头土脸地回来了,王洪山并没有笑话他俩。他只是说,这月牙型的沙山,是随着沙漠里的风暴形成的,它游走不定,也许驼队下一次路过这里时,沙山就会不见了。你们俩刚才陷在沙坡上,那没什么危险。但是在有风暴的日子里,假如在沙漠里迷失了方向,那可要出大事了。 听说沙漠里的风暴如此厉害,守田惊得目瞪口呆。 接下来的日子里,驼队在路上遇到了更多的月牙形沙山,但是吃过一次亏的守田,对沙山的奇异景色已失去了兴趣。然而王洪山所说的可怕事情,两天后还是被驼队遇到了。 这天下午,沙漠里突然起了风,到了黄昏时,大风已演变成了风暴。面对漫天的黄沙,富有经验的王洪山并没有害怕。他对王富成道:“侄儿出来考察业务,这正是锻炼你的好机会。驼队在春天的沙漠里行走,遇到风暴一定要沉着。如果员工们因惊慌而走失,没有了水没有了食物,加之得不到同伴的救援,那走失的人就必死无疑了。” 看到风暴来临,王洪山命令驼队停止前进。他指挥着驼工们,把驼群和卸载的货箱,都围在了营地的中间,直到所有的人员集合在一起后,他下令让驼工们集体露营。就这样,驼队的所有人员,在寒风中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王洪山看风暴小了许多,他大声道:“根据我的经验,风暴上午就会停息,如果是这样,老天还算眷顾我们。大伙儿要赶快行动起来,抓紧时间准备上路。” 驼工们整理好货箱后,驼队很快就出发了。但接下来的天气,并没有像王洪山说的那样好转。驼队刚出发时,风沙确实不大。但快到中午时,远处却出现了漫天黄沙的情景,面对突发的情况,老黑叔和王洪山也有点惊慌。两人商量后决定,为了防止大风暴的来临,驼队应选择一个低洼的地方来躲避风暴。 此时,漫天的黄沙已遮住了太阳,驼队只好漫无边际地向前行走。说来驼队的运气还算不错,不长时间就找到了一片洼地。然而驼队刚刚驻足,漫天的黄风便刮了过来,但奇怪的是,这场风暴虽然刮的猛烈,却很快就停止了。当驼队又一次启程出发时,王洪山却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在一片砂砾地中,地表面居然裸露出一些动物状的骨骼。王洪山让驼队停止前进后,他走上前去查看这些东西。然而他发现,这些动物状的骨骼已变成了灰白色的石头,在方圆几十丈的沙砾中,这些东西俯拾皆是。 听说沙砾中发现了稀奇的东西,胆大的守田也过来观看这些怪物。他蹲下了身体,还摸了摸几块牛脊骨状的石头。但就在这时,驼队里的老黑叔,却突然惊呼起来:“守田侄儿,你不要乱动,这可是龙骨!” 原来老黑叔认识龙骨!当他看到陈守田摸这些石头,便急忙跑了过来:“我的好侄儿,你真不知厉害!沙砾中这些奇怪的石头,就是人们传说中的飞龙。而这片沙地,一定是飞龙的葬身之地。”他还说,刚才遇到漫天黄沙的怪象,一定与这些龙骨有关。 守田学医时听舅舅说过,龙骨是一味中药材,所以他不相信老黑叔的说法。但看到老黑叔如此迷信,便放弃了带一块龙骨回去的想法。 驼队走过了这片沙砾地带后,王洪山对两个侄儿道:“我带领着驼队,过去也曾遇到过龙骨。但由于老黑叔和一些驼工们迷信,所以我每次都尽量避开这些地方。除了今天这件事情,我在草原上还遇到过一件怪事。几年前,我们的驼队越过了阴山后,来到了一个叫白云鄂博的地方。在那儿的山上,山顶有巨大的敖包,当地的人们把这座山叫做神山。” “当地人都传说,多少年前,有一个身着铠甲的将军曾路过这里,不料在这座山上,他的铠甲却被山体吸住而不能脱身。将军觉得奇怪便烧香祈祷,但没有一点效果。将军没有办法,最后只好脱掉了身上的铠甲,这才得以脱身。将军在临下山时说,这座山一定有宝,什么时候,天上的一个星宿降临人间,这个宝贝就要出世了。对于这件事情,我当时也认为是一个传说。但是,当我们的驼队经过这里时,驼工们却发现了能吸住铁的石头。” 听了王洪山的讲述,守田对王富成道:“看来在草原上,这神奇的事情还真不少。” 接下来的日子,沙漠里的天气一直晴好。而拉着骆驼行走的员工们,不仅白天要顶着烈日前行,而且夜晚还要和冷风严寒搏斗,大伙儿又受了七八天的罪,这才走出了这片沙漠。 但守田没有想到的是,驼队到达漠北的库伦后并没有停留,全体员工在王洪山的带领下,继续沿着鄂尔浑河向西前行。接下来的日子里,驼队经过了驰名的哈拉和林,经过了连绵的杭爱山,在草原上又走十几日后,终于到达了漠北西部的乌里雅苏台。守田这时算了算日子,从包头出发到达目的地,驼队大约用了四十多天的时间。 驼队到达了乌里雅苏台后,对于王洪山来说,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首先,他要把驼队运来的茶叶、丝绸等日用杂货,与当地的山西客商交接。做完了这些工作后,他还要等待结账,然后联系回程的货物。 然而王富成则不同,驼队到达了目的地后,他带着守田四处行走,观察这儿是否有什么商情。在镇子里转了一圈后,他们俩才算弄清楚了,原来乌里雅苏台是漠北西部的一座军事重镇,这儿不仅人口集中,而且是漠北的一个物资集散地。 接下来,王洪山一边安排驼队休整,同时为驼队选择回程的货物。以往驼队返程时,他总会带走一些马匹。而这次为了驼队轻装返回,他选择了羔羊皮、青羊皮、狐狸皮等贵重的皮张。由于收集皮货耽误了几日,驼队返回漠南的时间又被推后了几天。 但是,当驼队准备返回漠南时,王洪山却告诉大家,他打算在回程的路上,到漠南的希拉穆仁草原上去逗留几天。因为农历五月十三,是当地蒙古族同胞举行庙会的日子,他准备带领驼队的全体员工,去看看庙会的盛况。听到这个消息,驼队的员工们都欢呼起来。 对于他的这个决定,王洪山还给守田和王富成做了解释:“我们驼队的员工,常年在草原行走,没有一点娱乐活动。他们在路途上,每日只能和骆驼为伍,与驼铃声作伴。当驼工们寂寞的时候,只能自己唱唱爬山调来解闷。” “为了调剂大家枯燥的生活,也为了员工们能更好地为驼队工作,当驼队经过的所在地,有庙会活动或者开那达慕大会时,我都会带领员工们去参加这些活动。这样既能调动驼工们的积极性,也能增加驼队的商机。” 听说驼队返回包头时,全体员工都要参加草原上的庙会,守田和王富成非常高兴,同时对叔叔关心员工生活的做法,感到十分的赞许。 但是,在驼队返程出发前,王洪山却对两个侄儿特意谈了一件事情。 他说道:“为了驼队能在归途中抢出时间,叔叔决定在返程的路上,走一条来时没有走过的近路。”守田和王富成觉得奇怪,便问王洪山,驼队为什么要走这条近路?谁知他却笑而不答。 第22章 会长的山口 面对两个侄儿的不停追问,王洪山只说了一句话,到时候你们一切都会明白的。守田是一个什么事情都想搞清楚的人,为此事他还去问了老黑叔。不料老黑叔也没有回答守田的问题,只是笑着把话题转移了。而反观驼队的员工们,当知道驼队回程要抄近路时,大家却高兴的又说又笑。 接下来,驼队返程出发了,但王洪山和老黑叔,对此事却一直没做什么解释。虽说在归途中,初夏时节的漠北,天气已变的暖和,一望无际的草地已是绿色。然而面对草原上的美景,守田和王富成却一直忐忑不安。 这一日,驼队穿过了一大片草地,随即进入了群山之中。驼队时而在山峦中行走,时而在沟壑中前行。一路上看到的山峰虽不险要,但前行的路口却越走越窄。对此,王富成也有所感觉,他对守田道:“我们的驼队,现在正朝着前边一个狭窄的山口走去。” 到此时,王洪山才开口了,他告诉两个侄儿:“前边高坡上的那个山口,是为了方便驼队的运输,人工开凿出来的一个隘口。由于这个山口施工非常困难,所以开凿的通道并不宽敞。驼队从山谷里向外行走的时候,人们会感觉道路越走越窄。而山坡上最窄的一段,每次只能通过驮着货箱的一峰骆驼。” “这个山口看似普通,却有它的神奇之处,那就是这个山口的石头会长!白天的时候,山口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变化。但是到了夜晚的时候,山崖两边的石头,就会向隘口里长出一些。叔叔当年通过这个山口时,也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但走了几次这个隘口后,才知道这是真的。” “由于隘口的石头会长,因此每过一段时间,山口的管理人员,就必须把隘口新长出的石头清理掉。如不清理这些石头,那驼队就不能通过这条山谷。” 王洪山继续续说道:“叔叔为什么不告诉侄儿们抄近路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一段山路太危险!加之这条山谷狭长,所以驼队通过这个山口时,行走速度会非常缓慢。虽说漠北地区干旱少雨,但现在已进入了夏季。如果突然遇到了下雨,山坡上爆发了泥石流,或者形成了滑坡,那就是一场灾难。” 守田和王富成,这时才明白了叔叔的用意。原来他怕两个侄儿担心,所以没告诉他们俩事情的真相。当通过这个狭窄的山口时,好奇的守田,还专门去摸了摸崖壁上的石头。 通过这个神奇的山口后,回程虽然抢出了几天时间,但接下来的路程,依然是无人的戈壁,漫漫的沙漠。经过近一个月的长途爬涉,驼队终于接近了希拉穆仁草原。当知道过了这片草原就快到家了,守田和王富成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一日,守田与老黑叔闲聊,他问道:“我们的驼队去看庙会,为什么要去希拉穆仁草原?” 老黑叔告诉他,去希拉穆仁草原上看庙会,除了你王叔叔认识当地的巴拉老爷,最重要的原因,是王叔叔在那儿有好多蒙古族朋友。 原来几年前,王洪山所在的驼队,曾与土匪在草原上相遇。而王洪山在这次遭遇中不畏生死,用巧计与土匪们拼死搏斗,最终挫败了土匪们的阴谋,保全了驼工们的生命,同时让驼队的货物没有受到损失。事后,老掌柜李永堂为了表彰他的功绩,便将王洪山提拔为这一路驼队的负责人。 第二年夏天,王洪山跟着李掌柜,又一次来到了阴山北麓的希拉穆仁草原。驼队这一次来到这儿,王洪山除了把货物安全送达,他和老掌柜李永堂,还应邀参加了当地的庙会活动。在赶庙会的那几日里,经李永堂介绍,他认识了当地的巴拉王爷,以及王爷雍容华贵的福晋。 后来这几年,王洪山带领着驼队,驼着茶叶和生活日用品,曾多次去过希拉穆仁草原。经过几次合作,巴拉王爷对他的驼队已经非常熟悉。听了老黑叔的介绍,守田兴奋异常,他盼望着驼队早日到达目的地。 转天过去,驼队已进入了希拉穆仁草原。守田看到,农历五月的草原,牧草已非常茂盛,一眼望不到头的草海里,到处都盛开着各色的花朵。这些不知名的野花,黄色的如金,红色的似火,白色的。眺望草原深处,只见雪白的羊群在缓缓移动,抬头仰望天空,蓝天白云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但是,草原上的景色虽然很美,然而驼队的人们,这时在草地里行走,却是一件备受煎熬的事情。驼队只行走了一天,暴晒的烈日已经让驼队的员工们痛苦不堪。中午休息时,王富成对老黑叔道:“这几日在草原上行走,除了天气炎热,这强烈的阳光也让人受不了。” 听了王富成的议论,周围休息的员工们也纷纷叫苦。见此情形,王洪山对大家道,为了避开午时的热浪,为了让驼队能早点赶到庙会,从明日起,驼队将每日早出晚归,中午全队休息。 这一日的黄昏前,驼队仍然行进在草原上。落日的余晖里,大块的云彩不时飘过,形成了壮观的火烧云。由于太阳快要落山了,天气感觉凉爽了不少。此时,草原上微风吹拂,鸟雀已开始归巢。 这时的守田,正在欣赏落日前的美景,忽听得王洪山大声叫道:“伙计们,趁着天气凉爽,我们大家加把劲!等天黑以后,到我的老朋友家里去喝奶茶!” 守田这几天听老黑叔说过,在希拉穆仁草原上,叔叔王洪山有好多蒙古族朋友,而和他最要好的朋友,就是巴雅尔大叔。王洪山上次来到这里,他和巴雅尔大叔已经约定,等他的驼队从乌里雅苏台返回漠南时,一定要到他家里去做客。 但是,就在守田观望草原的落日美景时,他突然发现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支马队正朝这边急驰而来。守田觉得奇怪,便对不远处的王洪山喊道:“王叔叔,你看那是什么?”正在匆匆行走的王洪山,听到喊声急忙回头。谁知见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一惊,王洪山脱口而出:“不好!这是土匪的马队!” 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许多驼工都慌了手脚,有的驼工嘴里还念叨着:“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你可要保佑我们!”听说土匪来偷袭驼队,守田和王富成一时间也不知所措。 身边的老黑叔这时告诉他俩,看远处的土匪马队,估计土匪有二十多人,不过你们不要害怕。几年前,驼队曾遇到过惯匪吕大麻子的抢劫,但最后被你叔叔整了个溃不成军。现在遇到这群乌合之众,那更奈何不了你王叔叔。在这个时候,我们都要听王叔叔指挥,他有办法对付土匪。 就在这时,王洪山已从驼队里站了出来,他高声道:“大家不要慌,现在都要听我的命令。我刚才观察了一下土匪的情况,已心中有数。土匪的人马虽然不少,但依我看,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土匪对我们就无计可施。” “驼队所有的人,现在都要行动起来,先把货箱卸下来放在中间,然后把骆驼围在货物的外围,形成一个环形堡垒。拿腰刀的伙计们,你们都要藏在骆驼的身边。当土匪们冲过来的时候,驼队所有的人都要与他们死缠烂打。但大伙要记住,我们一定要利用骆驼作掩护,不要冲出去。环形一侧的老黑叔,你把我们的火铳准备好,到时候听我的命令。” “伙计们,这一带离牧民的居住地已经不远,我估计土匪不敢恋战。只要我们坚持到天黑,土匪得不了手,他们就会不打自散。” 听了王洪山的一番话,驼工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把货箱从驼背上卸下,然后从货箱上抽出了防身用的腰刀。接着,驼队所有的人们都手持利刃,藏在了骆驼的身旁。 王洪山见驼工们已做好了拼杀的准备,便朝王富成和守田走来,看他俩没有防身用的武器,王叔叔便每人给了他们一把匕首,叫他们准备自卫。而驼工们知道他俩是客人,都不允许他们上阵。此时见两人不肯后退,驼工们便强制地把他俩推到了驼群的背后。 片刻之后,土匪的马队已冲了过来。守田从驼工们的身后看到,土匪的马队与王洪山的驼队一照面,便朝驼队的环形阵地冲了过来。从土匪们的阵势来看,他们想一拥而上,把王洪山的驼队冲散,然后再各个击破。但土匪们万万没想到,王洪山驼队用的是环形战术,整个驼队像一个堡垒,土匪们的马匹根本冲不进来。下马去抢劫,土匪们又怕吃亏,就这样,两支队伍在马上和马下格斗在一起。由于驼队的员工与土匪们拼死格斗,所以双方很快就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土匪的马队见冲了几次不见效,此时他们已慌了手脚。关键的时候,驼队两侧的火铳响了。接着,土匪们的背后喊杀声四起,一只马队又冲了过来。 第23章 巴雅尔大叔 土匪们怎么也没想到,当他们为无法速胜而烦恼时,他们的背后突然杀声四起。暮色中,土匪们不知道来了多少人马,加之驼队两侧的火铳震慑了土匪,让这群强盗们为之一惊。土匪头子看无法取胜,一声口哨,众喽啰便开始四处逃窜。 王洪山见土匪的马队已经退去,急忙阻止大家不要去追赶。他看驼队的人员没有受到损伤,便带着员工们,向解救他们的队伍迎了过去。这时,王洪山指着对面为首的骑马人说道:“伙计们,来营救我们的人,正是我的好友巴雅尔大哥!” 说话间,王洪山已冲了过去,与翻身下马的巴雅尔紧紧地抱在一起。他激动地说道:“谢谢巴雅尔大哥!”这时候,全体驼工们也拱手向其他蒙古族牧民致谢。陈守田从人群中看到,这位被王洪山称作大哥的巴雅尔,其实是一位蒙古族大叔,他大约四旬出头,红红的脸膛,身着藏蓝色的蒙古袍。从大叔与王洪山的谈话中,陈守田能感觉到他的豪爽气概。他发现,这位蒙古族大叔不仅与王洪山交谈热情,而且汉语也说得很好。 一阵欢笑声过后,巴雅尔大叔讲起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大叔最近给羊群转场,但为了参加庙会活动,他几天前已返回了原来的草场驻地。大叔早早回来,除了准备参加庙会活动,还准备在庙会期间与王洪山会面。 谁知庙会还没有召开,最近在希拉穆仁草原上,却发生了商人被抢劫的事件。大叔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为自己的朋友担心起来。这几天,他一直在等待着王洪山的到来。 今日临近黄昏,巴雅尔大叔带着几个牧民兄弟,到驻地的西边来巡逻,他们老远就看到了一支驼队。但听到了土匪的嚎叫声后,大叔觉得情况不对,他马上把附近的一些牧人也召集起来,决定过去看看情况。当确定是土匪在抢劫驼队,巴雅尔大叔与牧民们高声呼喊着,挥舞着腰刀冲了过来。 看到土匪们已经逃走,接下来,驼队的人们跟随着巴雅尔大叔,来到了牧民们的居住地。当天晚上,驼队在大叔家附近宿营。晚间休息前,守田和王富成与老黑叔聊起了今天的事情。守田问道,巴雅尔大叔和他的朋友们,为什么会与土匪舍命相拼?老黑叔听了这话,声音变的激动起来,他说道:“守田侄儿可能奇怪,巴雅尔大叔为什么会舍命来救我们的驼队?我可以这样说,巴雅尔大叔与你王叔叔的亲密关系,那是他们多年来相互信任,相互讲诚信而形成的。而他们之间的信任,是一种心灵上的认可,是亲如一家的关系。” 老黑叔还说道:“你王叔叔与巴雅尔是多年的老朋友,也算是忘年交。他虽然比巴雅尔小十多岁,但他们俩仍以兄弟相称。巴雅尔曾对我说过,王洪山的驼队,每次都给我们运来急需的物资。在这些物资里,除了粮食、丝绸、茶叶,盐巴等货物外,还有铜锅、木碗等日用品。他的货物,可以花钱买,也可以以物易物。牧民朋友们手头紧时,他的货物还可以赊销。正是因为你王叔叔货不参假,价钱公道,所以牧民们对他非常信任。” “在牧民们的家里,除了他们自己的牛羊,每户牧民都会有牛羊皮、羊毛等货物。有的牧民家里,还有打猎得来的青羊皮、狐狸皮等珍贵皮张。这些皮货如果不及时售出,很容易被鼠咬或者霉变损坏掉。而你王叔叔的驼队,将牧民们的皮子及时收走,这对双方面是都有好处的。由于你王叔叔是巴雅尔最信任的好朋友,所以牧民兄弟们都愿意帮着他打土匪。” 王富成问道:“牧民们在放牧时流动性很大,那叔叔是怎么回收赊账款的?” 老黑叔道:“你王叔叔和巴雅尔在货物交易后,都会约定一个时间。当你王叔叔的驼队要来的时候,他就会提前把朋友们的赊账凑齐,然后到约定的地方去等。这个人可能是巴雅尔大叔,也可能是他的朋友。但不管是谁,他们都会等到与对方见面,然后就把账目结清了。” “难道不会有人赖账,或者到时不还账吗?”王富成问道。 老黑叔道:“在草原上,有赊账不还钱的人。也有以次充好,欺骗牧民的商人。但这两种人,都是不讲信誉的人。到了最后,前者没有人和他来往,而后一种人,迟早在草原上待不下去。” “但我敢保证,巴雅尔和他的朋友们,决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巴雅尔曾经说过,他与王洪山的交易,不仅是他们心灵上的契约,而且是天地良心的事情。” 听了老黑叔的一番话,守田和王富成被两位大叔的诚实守信感动了。 老黑叔还说道:“这几年在草原上,土匪抢劫驼队的事情逐渐多了起来。为了保证驼队的安全,巴雅尔大叔与你王叔叔上次见面就曾说过,他和牧民兄弟们,准备为驼队的安全保卫做一些事情。” “而你王叔叔说,由于牧民弟兄们每日都有自己的活计,所以自发地保护驼队,毕竟不是长久的事情。为此,他打算和晋商会馆协商,准备专门成立一支保安队,用来保护驼队的安全。而保安队的费用,由商会会馆集体来出。” 王富成听了高兴道:“草原上要是成立了保安队,那驼队在草原上行走,人和货物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驼队在这儿休息了一天后,希拉穆仁草原上的庙会就要召开了。在这些日子里,草原上的蒙古族牧民们,他们穿着艳丽的民族服装,虔诚地来赶庙会。他们有人骑着马,有人坐着嘞嘞车,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在庙会召开前,王洪山对大家宣布,驼工们可以在庙会期间自由活动。但由于王富成和守田,是第一次来草原上参加庙会,所以他建议两个侄儿,在庙会期间,两人要跟着巴雅尔大叔一起走。 这样,在庙会期间,热心的巴雅尔大叔带着他们俩,按照庙会的礼仪习俗,拜谒了当地庙里的神佛,参加了庙会上的一些法事活动。大叔还带着守田和王富成,观看了喇嘛们的集体诵经,以及庙会上的跳鬼舞蹈。 但直到庙会结束,庙会上的一件事情,依然让陈守田难以忘记。原来在这次庙会上,凡是参加庙会的人,都能吃到庙里做的肉粥。为此,庙会一开始,巴雅尔大叔就嘱咐过他们俩:“草原庙会上的肉粥。那独特的味道非常鲜美。你们俩是头一次来草原,一定要尝尝这美味佳肴。” 但是,当守田看到壮观的吃粥场景时,他却惊呆了。因为庙会上不仅吃粥的人们人山人海,而且老远就能闻到肉粥的香味。面对美味的肉粥,他和王富成馋的直流口水。然而在吃粥前,让守田感到惊奇的不是肉粥的香味,而是做粥的大锅,以及制作肉粥的过程。 巴雅尔大叔告诉他们俩,每年在赶庙会的日子里,寺庙里除了举行宗教活动,最热闹的就是赶庙会的人们,集体吃肉粥的这件事情了。在当地的寺庙里,守田见到了几口巨大的铁锅,而锅的直径约有五尺。 看着守田惊讶的神色,巴雅尔大叔告诉他,这几口大锅,每口锅的重量就达一千五百斤,整个锅里能放几千斤食物。由于安放铁锅的灶台高大,因此作肉粥前,庙里的小喇嘛们,都要踩着梯子到铁锅里去,这样才能将锅里的污垢清洗干净。 当守田和王富成吃粥的时候,巴雅尔又给他们俩介绍了肉粥的制作过程。大叔说,为了让所有参加庙会的人,都能吃到庙里做的肉粥,加之制作肉粥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在庙会召开前的七八天,庙里的小喇嘛们就开始做准备工作了。 在制作肉粥时,首先要把铁锅清洗干净,然后把清洗加工好的牛肉块、黄色的糜米、以及盐巴等食材准备好。为了保证肉粥的鲜美,在食材的准备过程中,寺庙里的老喇嘛,要亲自监督每道工序的制作过程。在制作肉粥开始后,锅里的各种食材,怎样分层放入,放入量的多少,都由老喇嘛亲自操作。制作这几锅肉粥,据庙里的小喇嘛说,需要放三千斤黄色的糜米,三千斤块状牛肉,盐巴要用好几斗。而清洗铁锅,清洗糜米和牛肉,以及做粥的用水,小喇嘛们前后要挑几百担井水。 巴雅尔大叔还告诉他们,在肉粥烧制前,还有不少宗教仪式。当庙里的喇嘛们在集体咏经后,才能将锅底的柴火点燃。而庙里烧制肉粥的燃料,是一种无烟煤,当地人叫做煨碳。在锅底的火被点燃后,寺庙里就会派喇嘛们日夜看守灶台,负责调节火候的大小。据说把这几锅肉粥做熟,需要慢火焖制七天七夜,最后才能烧制成功。 在庙会上集体吃肉粥的时候,虽然参加庙会的人人人有份,但庙会上有规定,每人只能吃一碗肉粥。如庙会上剩下一些肉粥,庙里的喇嘛们,就会把这些肉粥撒在周围的草滩上,以祭奠四方的神灵。 第24章 听杨金锁讲王洪山的经历 草原上的庙会结束后,王洪山向老朋友巴雅尔告辞。接着,他带领着驼队全体人员,顺利地返回了包头。但是,当陈守田回到会馆后,却意外地见到了杨金锁。而又一次与小老乡相遇,杨叔叔也非常高兴,为了兑现他的承诺,当天晚上,他和守田又住在了一起。 两人在晚间休息前,守田谈起了这次去漠北的经过,以及这次驼队遭遇土匪袭击的情景。当他讲到王洪山带领大伙儿勇斗土匪时,杨金锁感叹道:“你王叔叔真是一条好汉,他不仅对人讲诚信重情义,而且敢于和土匪强盗们搏斗。他的豪情侠义,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守田听了道:“据老黑叔说,王叔叔的驼队,以前还碰到过吕大麻子这个惯匪,据说土匪们那次也没占到便宜。”杨金锁听了点点头。 守田又问道:“上次听杨叔叔讲,两位叔叔来晋商驼队时,是老乡高天如做的介绍人。可我来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没有见到高叔叔呢?” 听了守田的问话,杨金锁的脸色变的阴沉起来。他叹了口气说道:“按说长辈之间的恩怨,我不愿意告诉侄儿们。但侄儿曾对我讲过,你来漠南是为了历练自己。既然是这样,杨叔叔就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让侄儿今后在江湖上,也长点见识。”说着,杨金锁回忆起了往事。 “五六年前,我们三个老弟兄,还都是掌柜李永堂手下的驼工。那时三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在马帮里好好干上几年,如果能攒下一笔钱,三个人就荣归故里,买地盖房娶媳妇。” “上次我对小老乡讲过,我和你洪山叔叔同岁,而高天如比我们大两岁。按理说,你高叔叔是我们的大哥,也是我们的入伙介绍人,我和你洪山叔叔应该尊敬他。但是,在我俩二十五岁那年秋天,驼队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而这件事情,让我们三个人的命运发生了变化。我和你洪山叔叔不仅有了一笔财产,而且都当上了驼队的小头目。这件事情,使李掌柜的驼队扬名驼道,也让我们俩对高天如有了看法。从那以后,我和你洪山叔叔便对他渐行渐远。” “说起来,那年秋天的情况比较特殊。平日里轻易不出动的老掌柜李永堂,这次给漠北的货主驼运货物,他居然骑着马要亲自带队。而这次远途去漠北,李掌柜除了亲自挑选精兵强将,选择体力强壮的骆驼,还带上了名贵的茶叶和上好的丝绸。我们几个见状都心里明白,这次的货主肯定非同小可。如果这批货物顺利地到达漠北,李掌柜将获暴利无疑。” “李永堂是一个老马帮,他对去往漠北的驼道很熟悉。多少年来,驼队在这条路上行走,从没遇到过什么麻烦。然而就是因为他麻痹大意,那次去漠北,差点造成了驼队全军覆没。” “那次驼队出发后,在老爷岭附近的沙砾地带,驼队突然遭遇了土匪的袭击。那日已到黄昏,太阳快要落山了,老黑叔突然发现,远处有一队土匪的人马向驼队袭来。由于驼队没带火铳,加之土匪有二三十人,因此李掌柜乱了阵脚。他大喊着,要伙计们准备和土匪拼命。” “就在这时,你叔叔王洪山挺身而出,他对李永堂道,我们的驼队即使和土匪拼命,也要讲点策略。他同时建议李永堂,大伙将驼队的货物卸下后,然后把骆驼围在货物的外围,将人和骆驼形成一个环形堡垒。当土匪的马队冲过来以后,驼工们利用骆驼做掩护,与土匪们死缠烂打,但不要冲出去。而他和高天如以及两个保镖,在土匪还没有冲过来以前,先骑着马向驼队的右侧移动,让土匪们产生有人逃跑的错觉。当土匪和驼工们混战时,他们几个再从后面突然杀回来,也许驼队就会反败为胜。” “李永堂用了你王叔叔的计策后,土匪们果然中计。当王洪山几个人趁着暮色,突然从背后杀回来时,土匪们猝不及防,结果被他们砍伤了几匹战马和几个匪徒。当时天色已晚,土匪们没有了办法,只好放弃了这次偷袭。然而土匪头目吕大麻子,却对偷袭他们的人愤恨不已。他仗着土匪人多,想回头把王洪山几个人干掉。而此时,你王叔叔见目的已经达到,他呼喊着,让四个人分两路而逃。” “在奔逃的过程中,他和高天如在一起。但由于天色越来越暗,两人也不知跑了多长时间。接下来,高天如的马匹被土匪砍伤后,导致他坠地,而王洪山却因马失前蹄摔下马来。但正是因为天快黑了,你王叔叔藏在草丛里,这才躲过了一劫。当土匪们走远后,你王叔叔起来,高声呼喊着高天如的名字,看他是否还活着。” “原来高天如只是摔昏了,听到你王叔叔的呼喊,他醒了过来。但此时他已被吓破了胆,见到你王叔叔后,他只是沮丧地哭嚎,说他要死在这荒凉的草原上了。” “见此情景,你王叔叔对他不停地安慰,这才让高天如安静下来。接着,他扶着高天如,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行走。当天的子夜时分,他们俩终于碰到了转场的布和大叔一家人。当晚,娜仁花大婶为他们清理了伤口,布和大叔则把他们当作了尊贵的客人,给他们俩吃饱喝足后,还请他们住进了自己的蒙古包里。而布和大叔一家人,当晚却在简易的窝棚里过夜。” “第二天早晨,布和大叔为他们杀了羊,做了手扒肉。中午吃饭时,娜仁花大婶为他们唱起了敬酒歌,而大叔不到十岁的女儿乌云琪琪格,还为他们表演了舞蹈。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高天如的本性却暴露出来。” “在午间休息时,高天如发现大叔的蒙古包里有一些碎银子,而他居然偷了一块据为己有。被你王叔叔发现后,他还诡辩说,自己拿了一块银子,是为了两人做一下应急,留一点后手。你王叔叔怒斥他道:假如你拿了这块银子,从此,我就不认你这个大哥,和你一刀两断。高天如这才把银子放了回去。” 守田听了气愤道:“布和大叔一家人是叔叔们的救命恩人,高天如怎能做这样的事情?他如此见利忘义,不配做一个长辈,纯粹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那后来呢?” “三天以后,布和大叔赶着羊群转场,他准备把你王叔叔和高天如送到传统的驼道上。而就在这时,我和一个伙计,奉李永堂的命令出来找人,恰好遇到了你王叔叔和布和一家人。当我代表驼队感谢大叔一家人时,布和大叔却说,不用感谢我,来我们草原上的驼队,为我们运来了各种物资。驼队的人,都是我们牧民的朋友。说起来,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五六年了,而我和你王叔叔,却再也没见过布和大叔一家人。” 知道了这个结果,守田也觉得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杨金锁又说道:“这件事情过后,李掌柜在驼队里表彰了我们几个人,他不仅赏了我们一些银子,而且把我们都提拔成了驼队的头目。再后来,你王叔叔便告诉了我高天如的品行。虽说他的事情只有我和你王叔叔知道,但我们俩对他已渐行渐远。尤其到了现在,我们三个人都管着一支驼队,平时已很少见面。” 却说王洪山的驼队返回包头后,全体驼工们在驻地休息了两日。而守田在休息期间没事干,美滋滋地听杨金锁讲了两个晚上的故事。他白天无聊的时候,就到驼队的驻地去闲逛,或者去看望老黑叔。守田还发现,驼队的员工们,在这期间并没有休息。在驼队的驻地里,驼工们虽不用每日辛苦地去赶路,但他们仍需要每日给骆驼清理卫生,还要给骆驼喂足精饲料。守田后来听老黑叔讲,驼工们这样做,是为了驼群迅速的恢复体力。 看着驼工们为下一次启程做准备,而这几天,守田却怎么也见不到王洪山和王富成。这日傍晚,当他在会馆里见到王富成后,便问道:“富成大哥,这些日子里,你们叔侄俩在忙些什么?” 第25章 那达慕大会 王富成对他道:“驼队又要出发了,叔叔这几天忙得要命。他除了要准备出行的食品,检查骆驼的身体状况,还要联系驼队运输的货物。我看叔叔忙不过来,便帮着他准备出行的东西。” 守田听了急道:“王叔叔这么忙,为什么不叫我同去?”王富成却笑道:“不是不让你去,而是你不懂行,你去了也帮不上忙。” 守田觉得奇怪,便问道:“驼队这次急着出发,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王富成道:“驼队这次出门虽然路途不远,但驼运的货物却很重要。叔叔之所以要急着出发,是因为这批货物,货单为希拉穆仁草原上的王府管家亲点。这批货物不仅贵重,而且时间卡得紧。驼队必须在那达慕大会开幕前,将这批货物驼运到王府附近的货栈。” 守田对蒙古族同胞的那达慕大会不了解,便想问询一下这方面的知识。但就在这时,忽然见王洪山出现在两人的面前。原来守田和王富成闲聊的时候,王洪山已回到了会馆。见两个侄儿在谈论驼队的出行,便与他们闲聊起来。 王洪山说道:“在希拉穆仁草原上,每年的农历六月初四,都要召开为期五天的那达慕大会。在我们来看,这就是一场蒙古族兄弟的体育盛会。在大会期间,与会的人们能观看到摔跤、赛马、射箭等比赛项目。但是对蒙古族兄弟们来说,那达慕大会可就不一般了。因为在大会召开期间,给蒙古族兄弟们提供了一个相聚的机会和平台,所以那达慕大会是一个盛大的节日。” “在希拉穆仁草原上,由于地广人稀,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平日里难得聚会。上了年岁的老者,在盛会期间,他们每天能与老朋友们相聚,能和亲戚们在一块唱歌跳舞,能和大家在一起喝酒看戏聊天。家庭主妇们则在大会期间,能够自由自在地去逛市场,采买到自己心爱的丝绸和首饰,以及各种生活用品。而大会期间的蒙古族青年男女,此时是他们相识相恋的一个好机会。来参加各种比赛的年轻人,尤其是拿到各种比赛冠军的小伙子,往往是姑娘们青睐的偶像。而内地来草原上的商人们,大会期间是他们做买卖的好机会。” 听王洪山讲了那达慕的盛况,王富成和守田都兴奋起来。他们俩都希望驼队早点出发,到达目的地后,能早点看到大会的盛况。 两天后的早晨,准备好货物的驼队又出发了。为了在那达慕大会召开前,驼队能赶到目的地,王洪山为驼队做了精心安排,他带领着驼工们每日早早出行,很晚才会歇息。由于有王洪山亲自带队,加之驼队的员工们都急着赶路,因此驼队提前到达了王府附近的货栈。 当驼队到达货栈的这天上午,他们受到了王府管家的热烈欢迎。此时,货栈里十分忙碌。为了不出纰漏,王洪山决定亲自去交接货物。他早先听王府里的人讲过,几年前曾有一支驼队,他们的老板为了获取暴利,竟然把杨木碗染色后,当作黄杨木碗卖给了货主。他们的老板以假乱真,以次充好,结果遭到了客商们的退货。而巴拉王爷知道此事后大发雷霆,下令中断了与那个驼队的业务往来。 为了帮驼工们卸货,王富成和守田也去货栈里帮忙。这时的货栈里人声噪杂,到处是乱混混的。但就在王洪山清点货箱时,守田见一个漂亮的蒙古族姑娘,从货栈外走了进来。这个姑娘大约十五六岁,身着蓝色的蒙古袍,脚蹬一双白色的皮靴,头上扎着彩色的头饰。 看姑娘身材苗条,长得十分秀气,守田便推了推身旁的王富成。而这个姑娘走过来后,她先与王洪山客气地问话,然后大方地与守田和王富成施礼。 守田不懂蒙古语,他后来听懂蒙语的王叔叔讲,这个漂亮的蒙古族姑娘,是王府中的丫环。今天她奉福晋的命令,来货栈问询王叔叔一些事情。原来驼队这次来希拉穆仁草原,给王府的女眷们带来许多漂亮的首饰。而雍容华贵的福晋,得知王洪山的驼队已到达了货栈,她迫不及待地派丫环来打听消息。当姑娘得到王洪山的答复后,她满意的离去了。守田这时发现,这个蒙古族姑娘虽然走了,但她的言行举止,动人的眼神,迷人的笑脸,却让叔叔王洪山赞叹不已。 货栈的工作结束后,守田和王富成知道了两个好消息。一是王府的总管派人给王叔叔送来了请柬,邀请他明日到大会观礼台上就座。二是王洪山在驼队里宣布,驼工们在大会期间,可以结伴活动,但晚间必须返回驻地。 得知了这个消息后,驼队的员工们欢欣无比。然而细心的守田却发现,叔叔王洪山对这两个消息,并没有流露出兴奋的神色,他一下午都呆呆地坐在蒙古包里。手下的伙计有事前来请示,也被他一两句话便打发了出去。王洪山的反常行为,都被守田看在眼里。他悄悄地问王富成,王叔叔这是怎么了?谁知他听了,也只是摇了摇头。 傍晚,守田准备在蒙古包里休息了,而王富成却悄悄地来找他。在没有人的蒙古包外,他告诉守田,今天的事情,他问过叔叔了。但他没想到,叔叔竟然告诉了他这件事情的原委。原来王洪山见到这个美丽的蒙古族姑娘后,他突然觉得姑娘的笑脸非常熟悉。但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姑娘,他却想不起来。王洪山一下午苦思冥想,最后也没有答案。听了王富成的解释,守田坏坏的一笑,说道:“王叔叔不会是喜欢上这个姑娘了吧?” 不料王富成对此没有应答,他话锋一转道:“那达慕大会明日就要召开了,大哥却以为这是一次考察大会盛况的好机会。大哥今晚来找你,其实是要告诉兄弟,我们俩明日要早点到会场里去。”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没有出山,守田和王富成已来到了“那达慕”大会的会场。守田看到,今日天空晴朗,大地绿草如茵。而参加“那达慕”盛会的人们,一大早便从四面八方向会场赶来。此时放眼望去,会场的周围彩旗飘飘,来参加大会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少,都穿着节日的盛装。 人群中最显眼的,莫过于穿着艳丽的蒙古族姑娘。这些漂亮的女孩,平日在家里帮着额吉忙碌,没有机会见到众多的青年男女。在大会期间,她们不仅是来看热闹买东西,而大部分的姑娘,都想在那达慕大会上,挑选到自己的如意郎君。然而参加大会的蒙古族男青年,他们今天大多是骑着马来,有的小伙子还身着武士的服装。 这些小伙子们,他们不仅要参加多项比赛,而且都想争夺冠军。因为在大会的各项比赛中,哪个小伙子能拿到比赛项目的第一名,那他马上就会被漂亮的姑娘们所包围。所以参赛的小伙子们,都会全力以赴地在比赛中拼搏。 守田这时往会场里看去,只见王府西边的草地上,早已搭建起一个贵宾观礼台。由于开幕的时间还早,因此高大的观礼台上,还没有多少宾客到来,只有彩旗在观礼台上随风飘摆。守田听王洪山讲过,巴拉老爷非常重视一年一度的那达慕盛会。为了开好这次大会,前一段时间,他已安排手下人为大会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巴拉王爷和他漂亮的福晋,今日除了主持开幕仪式,还要和客人们在观礼台上,一起观看各种比赛表演。 这时,王富成对他道:王府的仆人昨日送来请柬后,临走前还吩咐叔叔:这次那达慕大会上,蒙古健儿们要举行摔跤、骑马、射箭等多项比赛。王洪山先生作为贵宾,一定要在大会召开前,早早到观礼台上就座。叔叔今早之所以没有出来闲逛,就是因为他要出席大会的开幕式。 两人在会场上闲逛了一阵,看大会开幕的时间还早,王富成便提议,到会场外去看看市场上的交易盛况。他昨日听王爷的仆人说过,在那达慕大会期间,除了比赛和娱乐活动,大会的另一个内容,就是物资交流。而王富成来到漠南,就是为考察商情而来的,这样的大好机会,他当然不能错过。 陈守田是头一次来草原,然而“那达慕”大会的场面,让他感到震撼。即使在会场外的交易市场,也让他觉得惊奇。他看到,市场上不仅有许多汉族商人,而且还有好多山西老乡。此时这些人,有的在与老朋友商谈,有的在货摊上与人们交易货物,而摩肩擦踵的人群中,许多牧民正在购买茶叶、丝绸、瓷器等生活日用品。 守田还看到,在市场上做交易的,更多的是蒙古族牧民。在临时的货摊上,他们售卖着自己制作的各种食物,比如牛羊肉以及干制品,还有奶酪、奶干、奶油、奶豆腐等食品。 就在这时,忽听得人群中,老黑叔扯着嗓子在喊守田和王富成。原来客人们此时已登上了观礼台,而王府的管家,刚才特地会见了王洪山。当管家得知王富成是他的侄儿,来草原是为了考察业务,便邀请王富成也到观礼台上来。此时的王洪山,看不到两个侄儿的踪影,便急忙让老黑叔来会场外寻找他们。当守田和王富成在观礼台下露面时,马上被王府的手下人认出。随后,两人被安排到观礼台上的后排入座。 第26章 乌云琪琪格{一} 突然降临的喜事,让守田和王富成激动不已,两人在观礼台的后排刚刚入座,那达慕大会就要开幕了。这时,鲜红的太阳已经升起,蔚蓝色的天空格外美丽,会场的草地上旌旗招展,到处是欢乐的人群。 但就在这时候,会场的入口处突然人潮涌动,人群中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守田向会场的入口处望去,只见巴拉王爷和他雍容华贵的福晋,这时已步入了会场中。在王府卫队的护卫下,在牧民们的欢呼声中,王爷和他的福晋登上了观礼台。 此时台下的人们,争相向前涌来,大家都想看看王爷和福晋的尊容。而观礼台上的全体宾客,此刻也起立鼓掌。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巴拉王爷和他美丽的福晋步入了观礼台的中央。当巴拉王爷大声宣布,那达慕大会开幕时,会场上立刻变成了欢腾的海洋。接着,观礼台两侧震耳的鼓乐声响起。 在宣布“那达慕”大会开幕后,巴拉王爷和他的福晋,随后在观礼台上的前排中央就座。接着,参加各项比赛的蒙古族健儿们开始进入会场,在欢快的鼓乐声中,大会的各项比赛开始。 此时的守田,由于对各项比赛的内容不懂,所以在会场比赛开始后,他不时与身边的王富成议论几句,不料他也是外行。两人想问问叔叔王洪山,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又太远。 守田发现,叔叔王洪山在大会开幕后,便一直专心致志地看着比赛。对于后排就坐的两个侄儿,他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而此时,观礼台上的一侧,王爷的一个仆人,正在给宾客们用汉语做比赛内容的介绍。 “尊敬的来宾,尊敬的客人们,那达慕大会的各种比赛项目,现已全面展开。而今日最好看的赛马比赛,也即将开始。再过一会儿,骑手们就要通过观礼台前的草地了。” 就在这时,忽听得看台上“哇”的一声,一个小男孩大声哭闹起来。守田闻声看去,原来哭闹声来自王爷身旁的一个小男孩。这个六七岁的男孩,穿着雍容华贵,此时他用小拳头,正在不停地锤打着身边的女孩儿,不知他哭闹着想要干什么。而他身旁的女孩儿,则小声地哄着他。 看男孩仍不停地哭闹,前排一个知情的宾客小声道:“这是巴拉王爷的小少爷朝鲁。王爷已年近五旬,只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这可是王爷的心头肉。” 听了人们的议论,陈守田用眼角扫视着哭闹的朝鲁小王爷。这时,小王爷身边的女孩儿恰好回过头来,守田这才看清了女孩的容貌。原来哄着小王爷的女孩儿,正是昨日在货栈里碰到的那个漂亮姑娘。 这时,看台上的人们一阵躁动。守田闻声看去,原来会场上赛马的骑手们,已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紧接着,远处群马涌动,穿着武士服装的蒙古族健儿们,骑着各色的马匹,从远处奔驰过来。最先冲过观礼台的,是一位白衣白马的青年武士。紧接着,前后并排在一起的,是一个身着黄衣的武士,和骑一匹红马的红衣小伙子。 当赛马比赛进入高潮的时候,王爷身后的小朝鲁,此时却哭闹得更加厉害。巴拉王爷觉得心烦,便回头挥挥手,示意身旁的姑娘把小王爷带走。守田的目光随着姑娘和小王爷移动,只见她带着小王爷,来到了观礼台后边的草地上。不一会儿,守田见姑娘给小王爷跳起舞来。 时间又过了片刻,守田把目光重新移回了观礼台。此时,会场上的赛马已进入了冲刺阶段。当会场上第三圈决定胜负的时候,红衣红马的小伙子,第一个冲向了赛场的终点。在人们的欢呼声中,获得第一名的小伙子,立刻被一群青年男女包围了。紧接着,人们簇拥着胜利者在草地上奔跑。 就在人们的眼球被胜利者吸引时,忽然从观礼台后边的草地上,传出了几声哭叫声。紧接着,一个仆人急匆匆地跑上了观礼台。他边跑边大喊着:“王爷,不好了!小王爷朝鲁摔伤了!” 王爷身边的人们,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乱成了一团,有的宾客居然站起身来。远一点的宾客,由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都在议论纷纷。而观礼台后排就座的守田,听到了王爷仆人的呼喊,他也吃了一惊。自己刚才还看到姑娘哄着小王爷跳舞,怎么片刻功夫就出了问题? 观礼台后不远的草地上,这时已聚集了不少人,巴拉王爷此时已冲下台去。然而雍容华贵的福晋,听到了这个消息,却抖成了一团儿。在身边丫鬟的搀扶下,她挣扎着站了起来。 猛然间,王爷的福晋甩开了身边的丫环,像疯一样的冲下台去,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我的心肝,我的小朝鲁!”当她冲到台后,从人群中看到摔昏的儿子时,王爷的福晋身子一软,也晕了过去。瞬时间,人群里又是一阵躁动。 忽听得“啪啪”两声耳光,服侍小王爷的那个姑娘,已被巴拉王爷打倒在地。紧接着,人群呼啦啦地散开,露出了怒气正盛的巴拉王爷。此时他怒道:“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拉出去!小王爷和福晋要是有个好歹,今天就把她绑在马后拖死!”巴拉王爷的话音刚落,王爷府的两个卫兵走了过来,他们俩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姑娘拖了出去。 守田见台上的人们已开始走动,他和王富成也来到了观礼台的后边。到了这时候,守田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姑娘领着小王爷来到观礼台后,一边给他跳舞,一边哄着他玩。谁知小王爷看到赛马好玩,便磨着姑娘要骑马。而姑娘为了让小王爷开心,便给他找来一匹小马,让小王爷骑在马背上玩耍一会儿。 姑娘心想,只要我牵着马儿走,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不料小王爷玩耍了一会儿,便开始不听指挥,他哭闹着,非要自己来骑这匹小马。结果马儿不听指挥,猛然向前一冲,而姑娘没抓好缰绳,小王爷便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当场就昏死了过去。小朝鲁是福晋和王爷的独苗,平时宠爱的像个宝贝。当王爷的福晋看到小朝鲁摔昏的情景时,她情绪失控,也晕了过去。见此情景王爷大怒,下令要把小姑娘用马拖死。 当守田和王富成来到台下的时候,失去理智的巴拉王爷,正在大喊:“道尔吉在哪里?赶快去找道尔吉!” “王爷,道尔吉一大早就被人请去看病了,到现在还没回到府中。”王爷手下的仆人小声应答着。 看到王府中的御医不在,巴拉王爷急的在观礼台后来回行走,眼睛里冒出了凶光。 看着怒火冲天的王爷,陈守田在人群中也有些紧张,他扫视着混乱的人群,却看不到到王洪山的身影。环顾四周,他发现王富成这时也不见了,就在他不知所措时,忽然见王富成带着叔叔,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王洪山一见到守田,便急匆匆地问道:“我知道侄儿是一个小郎中。现在王爷的小朝鲁和福晋都晕过去了,而王府中的御医又恰好不在,侄儿能给这两个人急救一下吗?”守田听了点点头。 王洪山高兴道:“那太好了!侄儿现在就跟我走!” 守田在乡下当土郎中多年,跟着师傅救治过很多类似的病人,面对眼前的紧急情况,他决定要出手了。 正当王爷心急如焚的时候,王洪山拨开人群,带着守田挤了进来。他先与王爷的手下,问询了小王爷现在的情况。看小王爷母子仍未苏醒,王洪山便告知巴拉王爷,我们马帮中的陈守田,他是个小郎中,曾多次救人于危难。王爷是否同意让他给小王爷和福晋看看病情? 巴拉王爷此时无计可施,看到王洪山带着守田前来救人,心中早已充满了感激之情。但王爷看到守田年纪轻轻,脸上又浮现出了不信任的表情。但眼下救人要紧,王爷只好答应守田,让他对小王爷和福晋进行急救。 守田观察了两人的病情,决定给福晋和小王爷先进行针刺急救。他看王爷的福晋是气急攻心而晕厥,而小朝鲁是受到冲击而昏迷,便急忙取人中、涌泉等穴位,分别对母子二人进行了针灸急救。功夫不大,母子俩都已苏醒。 守田看福晋没什么大碍,便告诉王洪山,现在先给小王爷,取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丸。然后他又安慰王爷和福晋,小王爷只是一时摔昏,造成气血淤积,好在他没有损伤筋骨,不会有生命危险。回府后请按时给小王爷服下药丸,在家里好好调养五七日,便可痊愈。过一两日后,我和王叔叔再去看望小王爷。 看到小王爷和福晋苏醒了,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时,许多宾客们都过来问候王爷和福晋,而守田趁人声噪杂,从人群里悄悄地溜了出来。他打算在旁边休息一会儿,然后等着王洪山一起回蒙古包。 当守田在一旁休息时,他发现观礼台前的草地上,参赛的选手和观众已经离场,观礼台上也空无一人,看来上午的比赛已经结束了。 但就在这时,观礼台前的草地上,又一阵马蹄声传来,异样的情景顿时吸引了人们的眼球。原来是王爷的卫队长恩和,他骑着一匹白马,从远处急驰而来。在他的马后,一根长绳拖着一个姑娘,而姑娘的双手被绳子紧捆着,绳子的另一头牢牢地栓在恩和队长的马胯上。 见此情形,观礼台附近的人们大惑不解,恩和队长这是要干什么?随着人们的视线移动,恩和队长的白马继续向前疾驰,而白马后的姑娘,则被马儿牵拽着,在草地上向前奔跑。开始时,她还能跟上马儿的步伐,但随着恩和队长不停地驱赶着白马,功夫不大,姑娘便摔倒在草地上。接下来,姑娘被马儿拖着,在草地上向前滑行。 人们这时才恍然大悟,恩和队长这是要把姑娘活活拖死!见姑娘受到如此的惩罚,人群中有个老额吉惊叫起来:“这不是乌云其其格吗?我可怜的孩子!” 第27章 乌云琪琪格{二} 听到老额吉的惊叫,陈守田一阵惊愕。而老额吉的呼喊,也惊呆了围观的人们。一些知道底细的人,此时都在议论纷纷。原来被惩罚的乌云琪琪格,是王府家的奴隶。因家里欠了王府的债,父母双亡后,乌云姑娘就被王爷抓到府中来抵债。由于她聪明伶俐,因此被王爷的福晋看中,后来便把她留在王府做了丫环。这几年,她一直在照看着朝鲁小王爷。 今日淘气的小王爷骑马摔昏,而巴拉王爷和他的福晋,都认为是乌云琪琪格的过错。由于小王爷差点丧命,福晋当场气晕,因此恼怒的王爷一声令下,要王府的恩和队长来惩罚乌云琪琪格。此时,陈守田见乌云姑娘被马儿拖得遍体鳞伤,他的心里非常难受。他虽然同情乌云姑娘,痛恨巴拉王爷的这种残暴行为,但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无名的宾客,无法挽救这个可怜的姑娘。就在他为乌云姑娘的安危着急时,只见叔叔王洪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守田后来才知道,当老额吉喊出姑娘的名字时,王洪山像被雷电轰击了身体,瞬间僵在了那里。原来乌云琪琪格这个名字,恰巧与他救命恩人女儿的名字相同,一时间,一种不可名状的情感涌上了心头。王洪山知道,自己只是马帮的一个宾客,无法对王府中的事情说些什么。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马上就要被马拖死,他再也看不下去了。由于救人的时间紧迫,因此王洪山决定亲自出面,无论如何也要救下这个可怜的女孩。 看到叔叔已走出人群,王富成急忙拉了拉守田的衣角。守田抬头看去,只见王洪山这时已对巴拉王爷施礼,他说道:“巴拉王爷,我冒昧的请求您,看在朝鲁小王爷已无大碍的份上,您就饶了这个姑娘吧。” 王爷此时怒气未消,他看了一眼王洪山,指着马后的女孩道:“这个下贱的东西,当年我看她是个孩子,所以才把她留在了府中,平日里让她照料小朝鲁。没想到这个贱人,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今天还差点出了两条人命。” 王洪山听了,继续请求道:“王爷,这本来是您府上的事情,我也不便说些什么。但今天是一个盛大的节日,您的万千子民都来参加大会。加之现在还有宾客们在场,王爷不要因为这件小事,影响了您的威名。依我看,您就放过这个姑娘吧。”此时周围的宾客们,看到王洪山为乌云琪琪格求情,他们也纷纷说道:“王爷,饶了这个姑娘吧。” 在人群中的守田,眼睛一直在盯着王洪山和王爷。他看到,虽然王洪山和宾客们为乌云姑娘求情,而王爷为了自己的尊严,却一直绷着脸孔不作声。但是,在王洪山和众宾客不停地求情下,巴拉王爷终于下令,让恩和队长放开了乌云姑娘。但巴拉王爷仍不甘心,他怒道:“乌云琪琪格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为了惩罚她今日的过失,现将她驱逐出王府,到下面的牧场去放羊。” 守田此时心道:“王叔叔带着自己,关键时刻救了小王爷和福晋,让他们母子脱离了危险,巴拉王爷怎么也应该给点面子。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巴拉王爷是个聪明人。他借着众人的求情正好下了台,这样既不失王爷的威严,又显得他宽宏大量。但不管怎么说,乌云姑娘还是命大,总算逃过了一劫。” 两天后,王洪山带着守田和王富成,到王府中去看望小朝鲁。此时小王爷的身体已恢复了许多。他不仅能下地走路,而且吵着要去外边玩。而陪伴小王爷的福晋则告诉王洪山,王府中的道尔吉那天回来后,又给小王爷又做了身体检查。他看后说道,由于小郎中陈守田救治及时,抢救方法正确,加之已服用了药物,因此小王爷的身体已无大碍。 看到自己的宝贝,身体一天天好起来,福晋代表巴拉王爷,对守田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谢。同时对看望小朝鲁的叔侄三人表示谢意。她还说,改日要在府中宴请王洪山和两个侄儿。然而守田对此并不在意,他连连说道,小事一桩无需提谢,只要小王爷安然无恙就好。其实,守田此刻在为叔叔王洪山着急,他想知道乌云姑娘的下落。 从王府中出来时,守田见王洪山悄悄地问府中的仆人,那个被救下的乌云琪琪格怎么样了?而仆人们告诉他,乌云姑娘当天就被逐出了王府,已经到王府的牧场上去放羊了。 出了这件事后,守田一直在观察着王洪山。他注意到,在驼队返回包头前,王叔叔还去打听过乌云琪琪格的下落。但事情的结果让他很沮丧,王叔叔并没有打听到乌云姑娘的消息。 而王富成却告诉守田,王爷的福晋,私下里曾派丫环来见过叔叔王洪山。丫环们不仅带来了马奶酒,而且还拿了许多风干牛肉和乳制品。丫环们代表福晋说,王爷在大会期间很忙,除了要会见一些王公贵族,还有很多事情要办。由于王叔叔的驼队急着要返回包头,所以非常抱歉,宴请王叔叔的这件事情,只能是下次见面了。 为期五天的那达慕大会结束后,王洪山带领着驼队返回了包头。在回包头的路上,守田心中盘算,自己与富成大哥来到漠南地区,时间已近半年。在这几个月的驼队生活中,自己虽然吃了不少苦,但感觉收获不小。自己不仅经受了生活的考验,而且学到了不少的生活知识。 再说王富成,因为他的业务考察已经结束,所以王洪山便安排两个侄儿,准备近日返回山西老家去。这一日,在会馆的正房厅堂里,王洪山和老黑叔,正与两个侄儿喝酒闲聊。 王富成说道:“今日借着闲聊,侄儿要谢谢叔叔。几个月来,叔叔对侄儿的考察以及生活方面,都给予了无微不至的照顾。侄儿这次来包头,对漠南地区的商情,以及皮毛方面的业务,已有了一些了解。待侄儿给会馆的掌柜们汇报情况后,业务方面的事宜,掌柜们会派人找叔叔洽谈的。” 王洪山则说道:“侄儿对叔叔感谢的话,就不要提了。关于会馆业务方面的事情,叔叔自有安排。但侄儿要记住叔叔的这句话,你不能让你的守田兄弟,继续在马帮里呆着了。以他的才华,确实是一个学医的好料。这几个月来,守田侄儿给我们几个长辈,都进行了针灸治疗。在那达慕大会上,关键时刻还救了福晋母子俩,为我和驼队争了光。” 在一旁的老黑叔也说道:“富成侄儿回到太谷城后,一定要把你兄弟的事情办好。带他到江南后,你一定要帮他找一位医术高明的老中医。” 王洪山续说道:“守田侄儿来到包头后,一直想看看当地产的药材。叔叔明日抽点时间,带你们到市场上去走走看看。办完了这件事情,叔叔便安排你们回山西老家去。” 但就在这时,忽然见屋门门帘一挑,杨金锁走了进来,见几个人在一起喝酒,他连连说自己有口福。王洪山请杨金锁坐下后,他二话不说便开始喝酒。连喝三杯酒后,杨金锁告诉大家一个消息。 原来市面上最近食盐紧缺,在归化城坐镇的老掌柜李永堂,派人从大昭寺附近的晋商总会传来了消息。他要杨金锁赶快到阴山草原的西部,去驼运一批食盐。由于驼队的人手不够,因此他想从王洪山的驼队里抽调两个员工,帮他到阴山西部的吉兰泰,去驼运一次食盐。 王洪山听了这事也犯了愁,过了片刻他才说道:“杨大哥,不是兄弟博你的面子,兄弟驼队的业务最近也很忙,驼队确实抽不出人来。” 不料杨金锁却说道:“洪山兄弟,眼前的两个侄儿,不就是两个棒小伙吗?他们俩要是跟着我去一趟吉兰泰盐湖,不就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吗?” 王洪山听了急道:“杨大哥,你可不要打他俩的主意。我的两个侄儿,一个是为会馆来考察业务的。另一个,是为了历练自己而来包头的。虽说他俩现在没事,但兄弟已为他们做了安排,再过几日,他们俩就要返回山西老家了。” 杨金锁却说道:“洪山兄弟,现在让两个侄儿回山西老家,不仅路上天气炎热,而且还容易生病上火。你不如等秋后天气凉爽了,再让两个侄儿返回老家去。再说去阴山西部的盐湖路途不远,也不象去漠北,路上尽是戈壁沙漠。两个侄儿跟着我去一趟吉兰泰盐湖,顺便看看阴山西部的风光,还能增长不少业务方面的知识。洪山老弟,有我杨金锁压阵,你的两个侄儿受不了罪。” 在一旁王富成听了这个消息,却说自己愿意跟着杨金锁去驮运食盐。 杨金锁听了一拍大腿道:“洪山兄弟,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两个侄儿也准备一下,后天早晨,杨叔叔带着你们准时出发!” 第28章 盐湖途中的怪异蛇群 两日后的早晨,杨金锁带着驼队的员工和十二峰骆驼,朝着阴山西部的吉兰泰盐湖出发了。由于食盐在市场上非常紧俏,为了抢占商机,因此杨金锁决定,驼队这次到盐湖去驮运食盐,去的时候要轻装前行,在路上好走的地方,他允许驼工们骑着骆驼赶路。 再说杨金锁和陈守田,两人自春天相遇后,杨叔叔一直觉得他与自己挺投缘。当听说守田这次出行,在那达慕大会上救了王爷的福晋和小朝鲁,他对守田更是刮目相看。这次去吉兰泰盐湖的路上,杨金锁主动提出来,他和守田要同骑一峰骆驼。 谁知他这话一出口,却让王富成感到十分尴尬。杨金锁只好解释道:“小老乡昨日去过药材市场,我俩准备在驼背上,聊聊药材方面的事情。”王富成听了,这才露出了笑脸。 驼队出发后,杨金锁对守田道:“我不懂医术,也不懂药材,但是我珍藏着一些沙漠里产的肉苁蓉,等驼队这次返回包头后,我送你几块肉苁蓉做药酒。”守田听了连声称谢。 驼队当晚宿营时,杨金锁给员工们讲了这次的行走路线。他说道:“我们这次去吉兰泰盐湖,驼队将沿着大青山向西行走。我估计明日中午时,驼队就会到达“梅力更”这个地方。 守田问“梅力更”是什么意思?杨金锁便告诉他:“梅力更”是一个蒙古语地名,汉语的意思为聪慧。就像“包头”这个地名,其实也是蒙古语,意思为有鹿的地方。” 第二天早晨,杨金锁见西行的路上平坦,便招呼伙计们骑着骆驼赶路。这样,他和守田又骑在了同一峰驼背上。谁知驼队出发后,一上午烈日炎炎,由于员工们急着赶路,因此大伙儿都热的汗流浃背。 就在这时,前面的山峰上出现了绿色。杨金锁见状高喊道:“伙计们,大家加把劲,我们到前面的树林里去休息。”守田顺着杨金锁的手指看去,只见前面蘑菇状山头的脚下,出现了大片的绿色。 杨金锁此时道:“前面有许多蘑菇状的山头,那个地方就是“梅力更”。远远看到的大片绿色,那是方圆几十里的森林。这么多年来,我曾多次去过漠南的西部,也曾在“梅力更”的山沟里走过。” “在梅力更的山里,到处生长着松柏树和白桦树,那儿的山沟里,一年四季都很美,但“梅力更”最美的时候是深秋。那时的山沟里,天是兰色的,松柏是绿色的,白桦林的树叶是金黄色的。加上绿草如茵的山坡,悬崖上流淌的泉水,整个梅力更就像仙境一般。” 听着杨金锁的讲述,守田感觉像陶醉了一般。他说道:“这次不能到梅力更的山里去走走,真是太可惜了。“ 在杨金锁的讲述中,时间已快到中午。这时向远处望去,梅力更山上的绿树,蘑菇状的山顶,已近在眼前。正当杨金锁准备安排大家休息时,骑在前面驼背上的王富成却大喊起来:“蛇!蛇!”他的呼喊声惊动了整个驼队。 随着王富成的呼喊,守田向前方的山口望去。然而看到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只见‘梅力更’的山口前,竟然出现了一股向外涌动的蛇流。此时,在山麓的驼道上,人行小路上,已布满了大小不等的蛇群。这些蛇惊慌失措,看样子要拼命逃离这个地方。有的蛇被骆驼踩住了身体,但后面的蛇群却不管不顾,仍拼命地向前逃窜。 守田虽然胆子大,但也没见过这种诡异的情形。面对滚滚而来的蛇群,驼背上的守田脸色大变。他看到,身边的一个老驼工,此时身体正不停地打颤。而旁边的一个驼工双手合十,正在不停地祷告。见到此情此景,与守田同骑一峰骆驼的杨金锁,这时也没了主意。他大喊着:“大伙要镇静,镇静!”命令驼队原地不动。 惊恐的蛇群大约涌动了一刻钟,逃窜的蛇流渐渐少了。趁此机会,杨金锁命令驼队马上行动,迅速地离开梅力更山前的沟口。 听到杨金锁的命令,驼队的人们如惊弓之鸟,仓皇逃离了这片地方。守田看到,驼队离开了梅力更的沟口很远,身边的几个老驼工,仍在驼背上念着菩萨保佑。 驼队本来要在梅力更的山口前休息做饭,谁知却出现了如此的怪事。驼队的人们不仅虚惊一场,而且让大家都饿了肚皮。对于迷信的老驼工们来说,今天的蛇群让他们吓破了胆。而年轻的驼工们虽说胆大,但发生了这样的怪事,也让他们觉得心神不安。 在剩下的路程中,不管是领队的杨金锁,还是驼队的员工们,大家办事都小心起来,一路上人们都沉默不语。见此情景,在最后的一段路程中,守田也单独骑了一峰骆驼。他发现,当驼队快要到盐湖的时候,人们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 这一日午前,驼队到达了吉兰泰盐湖。杨金锁见员工们这几日赶路走的急,便决定在盐湖住上一晚,明日再启程返回包头。中午休息时,杨金锁招呼大家去看盐湖美景,然而员工们在路上遭遇了蛇群,到现在仍心有余悸,大伙儿都说懒得走动。见此情形,杨金锁只好带着守田和王富成,到盐湖边去上闲逛。 王富成在山西时,曾去过当地的盐池,所以对盐湖并不感到惊奇。他在闲逛中,还不停地与当地人了解盐湖的情况。而守田是头一次见到盐湖,看着一望无际的湖水,堆得像雪山一样的盐粒,这让他大开眼界。见盐湖中有小船划动,守田便问杨叔叔,船上的人们在干什么? 杨金锁告诉他,盐湖里的小船,那是盐工们的采盐船。 看守田还是不明白,杨金锁对他解释道:“吉兰泰盐湖说来非常神奇。盐湖平日在风吹日晒下,湖水表面就会长出一层盐层来。当盐层长到一定的厚度时,盐工们就会划着小船去采盐。这儿的盐湖产盐,人们都说与这儿四面环山有关系。这一带山上的雨水,每年都会流到盐湖里,由于雨水只进不出,因此湖中的水分蒸发后,这儿的湖水就变成了盐湖。” 杨金锁还告诉他,这儿的盐工,他们把盐湖分成了几大片来施工。当这片湖水里的盐块采完时,那边的盐湖里,已长出了新的盐层。 说话间,杨金锁在湖边捡起了一块白色的小石头。他说道:“这种白色的石头,盐工们叫它盐根。盐工们都说,在盐湖里,只要湖水下面的盐根不受到损坏,湖水表面的盐层,就会不断地长出来。由于盐工们是这样想的,所以在划船干活时,他们都会保护湖水下的盐根。虽然盐工们是这样的说法,但杨叔叔从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 杨金锁在盐湖边,还讲了许多神奇的事情。原来吉兰泰盐湖的表面,是一个巨大的盐盖,不管是盐场的房子下面,还是驼群的脚下、统统是盐的世界。听了杨金锁的讲述,守田觉得长了不少见识,心里对盐湖暗暗称奇。 在盐湖休息了一晚后,杨金锁带着驼队,满载着食盐,又踏上了返回包头的路途。十几天后,驼队再次路过了梅力更的山口。然而眼前出现的残败景色,让驼队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只见绿树成荫的梅力更,山上山下的松柏树,成片的白桦林,大部分已被山火烧毁,而深沟里以及山坡上,只剩下了烧焦的树桩。 望着光秃秃的山峰,守田心里感到难受。而他身旁的杨金锁和王富成,见昔日美丽的森林,变成了如此的惨景,两人也不由得发出了感叹。而几个迷信的老驼工,想起了上次经过此地的怪事,不由得又祈祷起来。 杨金锁见一个牧民在附近放羊,便走过去与他交谈了一番,这才知道了山火的由来。原来那次梅力更的蛇群逃走后,谁知过了两天,整个梅力更就着起了山火。据说这次山火,先从沟底下多年积蓄的枯草败叶着起。接着,山上的森林也着了大火。由于最近天气干燥,风借火势,几日内便把方圆几十里的树木化为了灰烬。 杨金锁听了心痛地说道:“这么一处风景优美的好地方,就这样被山火烧毁了,真是太可惜了。” 驼队返回了包头,谁知王洪山早已知道了驼队的遇险经历。为此,他还把杨金锁狠狠地训斥了半天。他怒道:“我的两个侄儿,来包头都是身负重任,没想到还是被你抓了差。这要是出了问题,我怎么向他们的家人交代?” 王洪山怕节外生枝,他告知王富成和守田,为了他们俩的安全,最近几日,叔叔将派人把两个侄儿送回山西老家去。而此时,恰好有个年长的山西老乡,要回晋北去办事,王洪山便安排他们俩与山西老乡同行。 见事已至此,守田和王富成便去找杨金锁和老黑叔辞行。不料杨叔叔已带着驼队出发了,守田只好告知老黑叔,代他们二人向杨叔叔问好。接下来,守田给王洪山留了几个治疗腰腿疼的偏方,几个人便启程从包头出发了。 十几天后,守田和王富成回到了太谷城。接下来,王富成到会馆里去汇报漠南之行,而守田则回陈家村去看望爹娘。两人约定,等到了中秋节,富成大哥回家看望爹娘时,兄弟俩再见面。 中秋节很快就到了,然而王富成却带来了坏消息。他抱歉道:“这半年多来,我们兄弟俩不在太谷城,没想到城里的情况,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掌柜们对我说,现在天气已开始转凉,会馆在江南的几支马帮,即将返回太谷城。而业务上的许多朋友们,此时也要来城里结账。为了应付会馆里的忙碌情况,掌柜们决定,中秋节后,大哥将留在会馆里,帮掌柜们做账目。这样看来,大哥带着兄弟下江南,只能等来年春天了。” 见情况如此,守田只好到大哥的杂货店里,做了几个月的帮工。 第29章 跟着马帮去江南 时间转眼已到了春节,此时春寒料峭的太谷城,天气依然很冷。然而正月十六这天一大早,南城门附近的“三合义”会馆,里里外外却是非常的热闹。原来会馆里的两支马帮队伍,今日上午就要出发了。而陈守田也将跟随王富成的马帮,到江南去拜师学医。 这时会馆门前的空地上,到处都是送别马帮队伍的亲朋好友们。在即将出发的马帮队伍里,有爹娘送儿子的,有妻子送丈夫的。此刻,做父亲的正在嘱咐儿子,而许多母亲、女人们却在不停地抽泣。看着会馆门前离别的人们,去过漠南的守田知道,马帮的亲人们为了家庭远走他乡,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两三年才能回来。如果运气不好,这也许就是永诀。 看着周围乱糟糟的场面,守田此时的心里却十分焦急,马帮队伍很快就要出发了,而富成大哥却还没有露面。在他的身旁,除了给他送行的爹娘和大哥,还有从老家来的师傅苗根有。 看着就要分别的徒弟,苗根有握着他的手说道:“守田就要到江南去拜师了,你一定要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守田中秋节前去看师傅,讲了与王富成去漠南的经过,从那时起,师傅就觉得你已经成熟了。但这次下江南,守田还需小心。” “江南的气候潮湿,许多低洼的地方都有瘴气。路上在野外宿营时,守田一定要注意身体。另外,江南的许多大都市,青楼妓馆很多,守田进城后,一定要洁身自好。你一定要记住,万恶淫为首。” “马帮队伍就要出发了,师傅别的话也不说了。在路途上,守田一定听富成大哥的话。师父相信,你这次去江南拜师,一定能学有所成。” 听了师傅的嘱咐,守田点了点头。但是,当他回头看爹娘时,却发现娘在一旁偷偷的抹眼泪。守田刚想安慰一下二老,忽然见会馆外的人群里,王富成出现了。见守田的家人都来为他送行,他急忙过来与大家打招呼。 王富成客气道:“本想早早过来与长辈们见面,但由于掌柜们临时在会馆里开会,所以来晚了,请长辈们多多见谅。” 王富成是一个老马帮,深知亲人们此刻的心情。为了安慰长辈们,他在会馆前的一块空地上,给长辈们介绍了自己的马帮队伍,以及马帮这次的出行计划。 他说道:“长辈们都知道,我们‘三合义会馆的马帮,是一支小马帮。无法与钱府那些大马帮相比。由于我们的马帮成立较晚,资金不雄厚,所以只能给客商们搞长途运输。” “我们今天出发的这两支马帮,一支队伍要到福建去收购茶叶,而我带领的这支马帮,将要到苏杭一带去贩运丝绸。我们的马帮,今日向晋东南方向出发后,四五日内就将进入豫州的怀庆府。接着,马帮继续向东南方向行走,路上还要走不少水路。豫州的朱仙镇、北舞渡,周口镇这几个码头渡口,都是我们往返要经过的地方。马帮到了周口镇后,我们将入淮南,经洪泽湖,过长江,然后到达金陵城。” “富成大哥,豫州是什么地方?” “守田兄弟,豫州就是我们常说的河南。” 王富成接着道:“豫州古称中原、中州。因豫州自古就在黄河以南,所以豫州又被人们称为河南。而我们‘三合义’会馆的马帮,从江南贩运茶叶,或是去苏杭地区贩运丝绸,来回行走必然经过河南。” 听了王富成的介绍,苗氏不停地嘱咐着守田:“马帮队伍这次下江南,不仅路途远,而且水路旱路都有。在路途上,守田一定要听富成大哥的话,一定要注意安全。” 守田道:“爹娘你们就放心吧,我和富成大哥已出过一次远门。在漠南出行时,驼队曾几次遇险,而我俩一路上相互提携,现在已亲如兄弟。这次马帮下江南,对富成大哥来说是轻车熟路。而我只是随他同行,你们就放心好了。” 见守田如此安抚爹娘,王富成却把他悄悄地叫到了会馆内,对他告诫了一番:“别看兄弟去了一趟漠南漠北的草原,就觉得自己有了出门的经验。而兄弟这次下江南,却与去漠南大不相同。由于这次下江南,是马帮的集体行动,因此不能像上次那样自由前行。” “守田兄弟虽不是我们马帮的成员,但既然与我们马帮一起行动,我就要对兄弟负责。守田要记住,去江南的路途中,我们不可能像在漠南,一路上有骆驼相伴。而这次下江南的马帮成员,所有的人都要安步当车几千里。在路途上,所有的人员,都要有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的集体精神。除了要听从指挥,即使身体不舒服,也不能休息。不然的话,你将被马帮甩在路途上。” 王富成与守田单独谈话后,又把他介绍给自己马帮里的伙计们。王富成告诉大家,陈守田是自己的老乡,别看他岁数不大,却是个头疼脑热都能治的小郎中。他这次找高人拜师,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医术水平。因为他是第一次下江南,还请大家在路途上,对他多多关照。 马帮里的几个伙计,年纪比守田也大不了多少,他们都说这是应该的。而在背地里,他们却在私下议论,这下我们可有随行的郎中大夫了。 去江南的马帮队伍马上就要出发了,守田对送行的家人道:“爹娘、师傅、大哥,你们就放心吧。你们的嘱咐,我已牢记在心上。在路途上,我一定听富成大哥的话,你们就等着我学成归来的好消息吧。”说罢,他与家人亲戚们挥泪而别。 接着,“三合义”会馆的两支马帮队伍出发了,太谷城南门外的大路上,灰尘滚滚长途漫漫。 守田跟着马帮队伍出发后,一路上兴致很高。这一日他问道:“富成大哥,年前小弟在大哥的店里帮忙,小弟经常会梦到草原上的美景。草原上蓝蓝的天空、白白的羊群、一望无际的草海、无尽的沙漠,都会出现在我的梦中。虽然已离开了草原几个月,但草原上经历的那些事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就是在小店里闲暇时,我也会常想起几位叔叔。” 王富成也说道:“兄弟对草原上的回忆,大哥也有同感。但我们再去草原,那机会就很少了。据我所知,杨叔叔为驼队采买东西,有时还会回到太谷城。而老黑叔说,他给儿子娶了媳妇后,就要告老还乡了。至于我的叔叔王洪山,还不知他是如何打算。” 当守田问起这次考察漠南的结果时,王富成只是说,掌柜们对他的这次考察,目前还没有定论。至于什么时候才能开展漠南的业务,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守田又问道:“也不知王叔叔救下的那个乌云姑娘,后来怎么样了?” 王富成摇摇头道:“乌云姑娘的下落,到现在我也不清楚。但愿我们与叔叔再见面时,这事情能有一个好结果。” 马帮队伍行走了几日后,一行人已进入了豫州境内的怀庆府。这一日,在去往青化镇的路上,王富成道:“这几日,都是兄弟在问我事情。而今日我也要请教一下兄弟。你可知中药里的怀山药、怀牛膝产自何方?”守田听了摇摇头。 王富成笑道:“兄弟没想到吧,我们现在走过的怀庆府,就是这两种名药材的产地!”守田听了惊道:“富成大哥一席话,让小弟感到惭愧。没曾想到,大哥居然还懂中药材!” 王富成道:“其实大哥不懂药材,但由于这儿产的怀山药名气大,加之马帮去江南要路过这里,因此对它有所耳闻。会馆的掌柜们曾对我说过,怀山药健脾益胃、润肺止咳。他们平日里做菜有时也吃它。而我们马帮每年路过此地时,会馆的掌柜们,总要我顺路带一些回家,这样大哥才熟悉了怀山药。” 守田听了暗道:“认识了富成大哥这么长时间,现在才知道他不简单!” 第30章 双龙镇擂台比武 王富成带领着马帮又走了一日,这天上午来到了一个叫双龙镇的地方。然而他们十几个人,还没有进入镇子里,老远就看到镇外人流滚滚,路上的人们议论纷纷。 王富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向路边的一个青年打听消息。小伙子告诉他,双龙镇这几天正在打擂比武,今天已是第三天了。由于这是镇子里的大事情,所以十里八乡的乡亲们,每日都来观看擂台比武。你们在路上看到的男女老少,今日都是为本镇的李把式来助阵的。 听说有难得一见的比武擂台赛,一群伙计们都来央求王富成。他们说,平日里大伙儿都在忙着赶路,没有一点娱乐活动,今日恰好在这儿遇到了打擂比武,就让大伙儿在双龙镇歇上一两个时辰,顺便也能一饱眼福。等马帮队伍出发后,我们大伙儿一定会加速赶路。再说陈守田,他可从来没有见过打擂比武,此时听伙计们如此要求,他心里也暗暗高兴。而马帮里的小伙计刘春生和王秋生,两人更是举双手赞成。 原来刘春生和王秋生,是马帮今年新来的小伙计,他们俩不仅年岁小,而且从未出过远门。两人昨晚有些着凉,还是守田给他们喝了姜汤后,小哥俩今天才觉得好了许多。听说双龙镇有这等好事,两个小兄弟都乐不可支。 见此情形,王富成也不愿凉了大伙儿的心,便同意马帮队伍中午在这儿休息。但他告诫手下的伙计们,大家可以在镇子里自由活动,但不要走远。等看完打擂比武后,大伙在擂台附近集合。听到王富成这样安排,马帮里的伙计们都高兴万分。工夫不大,王富成带领着马帮队伍,已进入了双龙镇。 此时的陈守田,一直跟着王富成默默前行。然而进入了镇子后,他们俩老远就看到镇子中心的空地上,有一座比武用的擂台。守田和王富成挤到人群中去观看,只见比武的擂台,都是用木板临时搭成,擂台大约有五尺多高三丈多长。此时,高大的擂台上,有几个人正在转圈操练,而擂台下,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群。 守田的眼光扫视整个擂台,只见台上两侧彩旗招展,而擂台两边的柱子上,还隐约挂着一副楹联。由于离擂台的柱子还远,所以他看不清楚楹联上写的是什么。这时,台上几个人嘶声力竭的叫喊声已传了过来,守田和王富成觉得这喊声有些不对头,两人便问询了身旁一位看热闹的长者。而老人看他们俩是外乡人,便小声讲起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在双龙镇上,有一个开武馆的老头,他的名字叫李玉龙。虽说李老头会武术,但是在武术高人成群的豫州,他的功夫确实算不上什么。不过李玉龙在双龙镇方圆几十里还算有点名气,因此镇里的人们都十分尊敬他,对他尊称李把式。 说起李把式,他的年纪已奔六旬。多年前,为了在当地推广武术功夫,他在双龙镇上开了一家武馆,前后收了十几个小徒弟。而李把式的这些徒弟中,有四个小伙子还算学的不错。这四个人分别叫牛得海,兰小泉、萧平山,霍思茂。因小哥四个都是十七八岁,加之他们都崇拜包公手下的四大名捕,所以对外号称“四小天王”。 俗话说,树大招风。由于李老爷子在双龙镇有点名气,因此招来了一些人的嫉妒。今年开春后,双龙镇来了三个外地的卖艺人。他们来了镇上没几日,便要挑战老爷子李玉龙,自称来双龙镇是以武会友。 他们这三个人,都是中年人。其中一个姓王名江的把式,惯使一杆长枪。由于他一个眼睛受过伤,人送外号独眼龙。另外一个姓张名西山的把式善于用刀,自报名号西山虎。而另一个姓刘名瑶山的把式爱玩铁棍,自报家门叫雪里雕。三个外地的把式中,唯数独眼龙王江的武功最高。 据说三个人来到双龙镇后,曾偷看过李把式以及徒弟们的练功过程。看了武馆的功夫操练后,他们觉得双龙镇其实并无武林高手,便想挑战李玉龙。为此,几天前他们在镇上搭起一个擂台。在擂台的左右柱子上,还挂了一副楹联。上联是:拳打西山老猛虎,下联为:脚踏东海小蛟龙,横批天下无敌。 明眼人一看这幅楹联,就知道他们几个人,是与武馆的李把式老少爷们叫阵!但稍微懂行的人都知道,一个乡下的镇子上,能有多少练武的高人?而几个外地的把式敢挂起这个楹联,是因为他们摸清楚了武馆的底细。他们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欺负你这小小的双龙镇,没有会武功的高人。 看到几个外地的把式如此猖狂,李老爷子心里像明镜一样清楚。他心里琢磨,双龙镇地处偏僻。你们几个小子,不敢去嵩山、开封、洛阳这些大地方比武打擂,却跑到我这小镇子上来闹腾。看来这几个外地的把式,就是想把我搞臭,毁了我的招牌。他们来这儿摆擂台的目的,无非是想砸我的馆子,踢我的场子,卖艺挣几个钱后,然后溜之大吉。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己的这几下花拳绣腿,在双龙镇哄几个小徒弟还可以。这要是应战上了擂台,胜负还真不好说。再说自己是年奔六旬的人了,万一输了,这老脸往哪搁?因此,李玉龙便告知众徒弟们,任凭几个外地人在擂台上叫喊挑战,自己和徒弟们不予理睬。 台下的老人还告诉守田和王富成:“这几个外地来的卖艺人,他们在双龙镇搭起了擂台后,头一天在擂台上,话语还较为含蓄。说什么到此地以武会友,在比武的过程中,一定会点到为止。但到了第二天,见镇上还没有人敢来应战,几个人便开始在擂台上大放厥词。先开始,他们还指桑骂槐暗中讽刺,后来干脆点着名,叫骂李玉龙及其徒弟们是缩头乌龟。” “其实,李玉龙的徒弟们,这两天一直在擂台下围观。因师父不准许出手,四小天王都憋着一股劲。昨天他们见几个卖艺人如此猖狂,四小天王也是怒不可遏,他们不顾师傅的嘱咐,几个人先后冲上台去,与三个外地的练武把式进行了比武交锋。” “然而狡猾的独眼龙王江,见他们是几个愣头小伙子,便提出比拳脚。再说这四小天王,虽然练了近十年武功,但由于师傅武功水平低,所以徒弟们学的拳脚已是稀松一般。一上午的功夫,四小天王全部败下阵来,几个人被打的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听到徒弟们惨败,老把式李玉龙坐不住了。人们平日都说打狗欺主,而几个外地的卖艺人,现在竟然欺负到自己头上来拉屎撒尿。假如我李玉龙再不出头,自己今后在双龙镇将威风扫地。李玉龙思前想后,决定与这几个外地的卖艺人拼死一决。昨天下午,他气哼哼的来到镇子的擂台上,高声宣布:明日自己将亲自上台,要与这几个外地把式一决雌雄。” “双龙镇的老少爷们,早就对外地的几个卖艺人行为不满。听说镇上武馆的李把式,今日要亲自登台比擂,所以本地十里八乡的百姓们都来助威。” 守田听了老人的讲述,他对王富成道:“大哥,我从小学医,没见过打擂比武。今日双龙镇比武对决,恰好被我们遇到了。看来李把式为了教训这几个卖艺人,肯定要拿出看家的本领,我们正好一睹为快。” 守田与王富成正说着话,忽然见擂台前一阵躁动。他定睛一看,原来是本镇武馆的老把式李玉龙上场了。只见他上了擂台后,频频向台下的人们招手致意。守田这时才看清楚,李玉龙身着一身练武的短身衣裤,显得精神抖擞。他虽说已年近六旬,却是满头乌发。 看到李玉龙走上擂台叫阵,独眼龙王江急忙过来拱手施礼。这时的独眼龙,因昨日和两个伙伴大胜,此时正得意洋洋。看到李把式走上了擂台,而他和两个伙伴,谁也没把李玉龙放在眼里。 独眼龙王江与李把式互报姓名,相互拱手施礼后,他提出先比拳法。而李玉龙听了并不在意,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第31章 老把式李玉龙出阵 却说李玉龙上台后,守田和王富成一直在台下远远观望。此时的擂台上,只见独眼龙王江和他的两个把兄弟,正在悄悄地商量着什么。片刻之后,在台下人们的叫喊声中,独眼龙的一个把兄弟,绰号叫西山虎的出来打头阵。 这时,人群里一个懂行的大叔,对身旁的守田道:“这几日,我每天都过来看打擂比武,这个西山虎平日爱玩大刀,其实他的拳脚功夫一般。但西山虎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他身体壮实力气大。看来独眼龙王江想利用他身体上的优势,把李玉龙打垮。” 忽听得人们喧哗声四起,守田抬头看去,只见西山虎上台亮相后,并没有主动出击,他看李玉龙年事已高,身体也没有他结实,两人互相施礼后,面对着李把式试探性的进攻,西山虎居然是原地防守。而李玉龙看对手身体强壮,却不主动向自己进攻,他马上就识破了对方的诡计。 见此情形,李把式改变了战术。在又一个回合中,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向西山虎右侧冲出。而西山虎以为是个机会,便全力冲了过来。谁知李玉龙一侧身就站稳了脚跟,而西山虎却因脚下不稳,被李玉龙借力打力,一个“推窗望月”的招数,双掌击中了西山虎的胸部。只见他后退几步,应声跌到了台下。 见李把式打赢了一场,台下的观众欢声雷动,他的徒弟四小天王也齐声叫好。而守田和王富成见了,两人也一起鼓掌呐喊,为李玉龙老爷子加油。 第二场比武开始后,独眼龙的另一个把兄弟雪里雕上场了。守田此时在台下看的清楚,只见独眼龙又在雪里雕身边耳语了几句,这才让他出场。 反观擂台上的李玉龙,因刚才胜了一局,此时老爷子的勇气大增。等雪里雕一上场,老玉龙便带着获胜的余威,主动向他发起了进攻。两人的拳脚你来我往,互相僵持在一块。原来独眼龙看李把式功夫老道,怕雪里雕拳脚技不如人,便告诉他稳扎稳打,用延长比武时间来拖垮老爷子。而李玉龙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他想速战速决。 不料雪里雕对此心知肚明,他记着独眼龙的吩咐,就是不主动进攻。见此情况,李玉龙心道不好,看来不使出点看家的本领,还真是要败阵。就在他走神的一瞬间,两人你推我挡又是几个回合。 就在这时,李玉龙故伎重演,有意识地卖个大的破绽。当他向雪里雕攻击时,突然向前扑出一大步,踉踉跄跄地似要摔倒。雪里雕见状以为是李玉龙力不能支,便趁机冲了过来。谁知待雪里雕出手后,李玉龙一闪身,一个苏秦背剑,将雪里雕重重地摔在擂台上。 随着李把式又一场擂台获胜,台下的欢呼声又一次响了起来。而此时在台下的守田和王富成,也为李玉龙的获胜而高声欢呼。 就在这时,忽见独眼龙王江窜到了台上,他声嘶力竭地叫道:“李玉龙,你敢和我用器件比武吗?”原来独眼龙见两个把兄弟败阵,他恼羞成怒,决定和李把式拼死一决。 在台下的守田,看到独眼龙已经失态,便对身边的大叔道:“这个独眼龙王江可真卑鄙!”而大叔却摆摆手道:“这个独眼龙,你别看他叫喊的凶,其实他狡猾的很!他看两个同伙先后失了手,心里已经着了慌。但独眼龙心里明白,李老爷子虽胜了两场,体力却消耗很大。他现在提出用兵器比武,就是欺负老爷子年事已高,其实独眼龙想借此机会,将老爷子置于死地! 守田和王富成听了,都骂独眼龙恶毒,同时替李老爷子捏着一把汗。而台下的观众们,这时也想看看李玉龙接下来如何应对。而擂台上的李把式,由于他连胜了两场,此时气势更盛。对于独眼龙的提议,他并没有异议。两人在台上当面相约,器械比赛危险,二人都点到为止。李老爷子见独眼龙使一杆长枪,自己也选了杆长枪上场。 比武开始后,由于独眼龙心怀鬼胎,所以两人施礼后,他便一路猛扎猛打,不给李玉龙一点喘息的机会。他这一招果然见效,李老爷子岁数大了,连战三个回合,便开始气喘。台下的守田和王富成见了,两人齐声呐喊,要老爷子坚持住,而台下的观众见状,也高声呼喊,给老爷子加油助威。但又是几个回合后,李把式渐渐支持不住了。 就在台下的观众为李玉龙高喊顶住的时候,只见独眼龙的长枪向老爷子的右胯刺来。李玉龙一个躲闪没有站稳,独眼龙则趁机举枪,一个泰山压顶把枪劈了下来。李玉龙慌忙应招,但独眼龙却改变了长枪的线路,直扫李玉龙的腰间,李老头躲闪不及,瞬间被扫下台去。 独眼龙赢了以后,在擂台上举枪欢呼。而西山虎和雪里雕这时也跳上台来,大喊大叫为独眼龙助威。此时台下的四小天王,见师傅被打下擂台来,各个都是脸色沮丧。他们几个流着眼泪扶起了师傅,而李把式什么也没说,摆摆手示意回家。守田和王富成在人群中看到此景,也为李把式没有全胜而感到惋惜。 但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怒吼震动了擂台。只见一个年轻人,身如铁塔面色黑紫,手持一根粗大的镔铁棍便跃上了擂台。这时的独眼龙,由于刚打败了李把式,此时正在台上得意的嚎叫,突然见一个黑大汉冲上台来,高喊着要打擂,他着实吃了一惊。 在台下的守田和王富成,这时正准备归队,见擂台上局势突变,便停下了脚步回头观看。而擂台上的独眼龙,见黑大汉点名要挑战他,心里也有点发怵。但独眼龙嘴上仍气势不改,轻蔑地说道:“本人从不打无名小辈,不知上台之人是谁?” 冲上台的黑大汉怒道:“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性。本人是李玉龙的徒弟,李大牛是也!”独眼龙听了觉得奇怪,便问道:“你的几个师兄弟,昨日早已败阵,而你师傅也被我刚打下台去。你李大牛现在才来报名,这不是白白来送死吗?” 李大牛哼了一声道:“我师父连战三人,早已力乏。再说你年富力强,打败一个老人算什么能耐?你王江有本事,敢不敢和我李大牛大战三个回合!”独眼龙一听便怒火上冲,他恶毒地说道:“比武打擂生死不保!你敢和我签生死状吗?” 擂台下的守田,正在为李大牛的勇气叫好,听了独眼龙的恶语,他又为李大牛担心起来。而此时,李大牛突然在台上发出怒吼:“签就签,你王江可不要后悔!”而独眼龙却狂妄道:“李大牛,你今天死定了!” 李玉龙和他的众徒弟,在台下惊魂未定,忽见一个黑大汉手持铁棍,跃上了擂台,叫喊着要挑战独眼龙王江,刹那间李玉龙愣住了。在他的记忆中,自己并没有收过黑大汉作徒弟。听了李大牛报出了大号,他仍是不明白,便对四小天王问道:“你们几个有谁知道,这李大牛是怎么一回事情?”这时的四小天王也是发蒙,听了师傅的问话,几个人面面相觑,都答不上来。只好说道:“师傅,我们先看台上的比武打擂吧,回首再询问英雄的来路不迟。” 此时在台下的守田和王富成,见李大牛为保师父的名节而上擂台叫阵,他俩的神情也为之一震。虽然还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听独眼龙说,要与李大牛签生死状时,守田急道:“富成大哥,这个独眼龙要下毒手了。” 双方立下生死状后,独眼龙王江提着一杆长枪上了擂台。看样子,他想在气势上压倒李大牛。所以他一上台,便把一杆长枪舞的呼呼作响。而李大牛见状,也不示弱,他把一根丈二长的混铁棍,舞得像车轮一般。两人亮相完毕,李大牛便冲了过来。 陈守田对功夫的套路不懂,但他看的出来,黑大汉李大牛这是要先下手为强。而独眼龙王江由于比较老道,所以他想摸一摸对方的武功路数。此时见李大牛冲了过来,而独眼龙却侧立不动,心里琢磨着怎样应对他。 但是台下的观众,包括李玉龙和他的几个徒弟,接下来的情形,让他们全都惊呆了。只见李大牛冲过来以后,他才不管武功套路那些破事,一冲到独眼龙的面前,他对准独眼龙的头部,就将混铁棍砸了下来。李把式到此时才看明白了,这是打狗棍的招数,即一砸龙头,二斩龙尾,三扫龙腰。 再说擂台上的独眼龙,本来想摸摸李大牛的套路,没想到随着李大牛‘着’的一声怒吼,头一招砸龙头,便从他的肩上斜砸下来。独眼龙不敢怠慢,举枪便去抵挡。谁知‘咣’的一声巨响,震得他两臂发麻。独眼龙蹬蹬倒退两步,心说不好,这小子如此神力,这是玩的什么套路? 独眼龙还没有反应过来,又听得李大牛‘着’的一声怒吼,第二招斩龙尾又打了过来。独眼龙此时已乱了阵角,他顾不得抵挡,双脚跳起三尺多高,方才躲过这一棍。谁知他的脚刚落地,还没看清对方在哪,只见李大牛的第三招扫龙腰,随着‘着’的声音又扫过来。 俗话说,枪扫一大片。其实这棍和枪一样,也是一扫一大片。独眼龙从没见过这种棍法,但知道这一招凶险,他双手立起长枪去挡。可他哪知道李大牛有千钧之力,加之又是如此沉重的镔铁棍。独眼龙立着的长枪,碰到李大牛的铁棍,瞬间便被砸飞。接着,李大牛的铁棍顺势而下,独眼龙的后腰着实挨了一棍。顷刻间,他的身体离地,像个口袋一样被抛到了台下。 李玉龙和他的四个爱徒,一直在擂台下盯着两人的招数。哪知李大牛开打后,三下五除二,动作如此简洁,还没等对方还手,就将对手横扫在擂台下。瞬时间台下欢声雷动,看热闹的人们,都为双龙镇出了一位英雄好汉而欢呼。人们都说,这李大牛为咱双龙镇争了一口气。而台下独眼龙的两个帮手,见镇子里有武功如此高强的人物,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他们俩连东西也没有收拾,扶着受伤的独眼龙便逃走了。 看人群逐渐散去,王富成便招呼马帮的伙计们集合。他告诉大家,中午各自在镇上吃饭休息,什么时候出发,等待他的命令。安顿好了伙计们,王富成就拉着守田,到镇上的酒馆去吃饭。谁知今日镇上人多,他们俩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一家顾客较少的小酒馆。 第31章 擂主冠军李大牛 守田和王富成在小酒馆里吃饭,听酒馆里的顾客们相互议论,这才知道了今日勇夺擂主的李大牛,以及他的神奇经历。原来今日上台打擂的黑大汉李大牛,不是双龙镇人。他家住在离镇子十几里远的李家村。这李大牛不仅身体好,而且长得壮实,有一身好力气。李大牛从小就崇拜武林高人,苦于山里消息闭塞,家乡没有会武功之人。 李大牛十六岁那年,他听说双龙镇上的李把式武艺好,就想来双龙镇投师学艺。这一年秋天,山里天高云淡秋风送爽,李大牛看家里的秋收,已忙的差不多了,便告别了爹娘,说自己要到镇上去拜师。这天一大早,他收拾了行装便上了路。 十几里山路,对李大牛来说不是个事,到了双龙镇也就半前晌。因李把式在镇上人人皆知,所以李大牛很快就找到了他的武馆。这时的李把式,正带着十几个小徒弟,在镇上的一片空地上练功。只见他指挥着徒弟们,集体做着拳法的套路动作,不时还走过去,对一些小徒弟指指点点。 集体练功结束后,李把式又叫几个爱徒出列,让他们几个给小徒弟们表演示范动作。四小天王领命后各展绝技,分别表演了刀枪棍棒,拳脚格斗。而李大牛此时已到了这片空地,正好看到了四小天王的表演,由于他从未看过武术练功,因此在一旁看的如醉如痴。看到兴奋时,李大牛大呼过瘾,还拍手叫起好来。 在一旁的李把式,听到有人叫好,不经意地回头看了看。他见李大牛身着灰蓝色袄裤,脚蹬一双旧的布麻鞋,就知他是一个乡下人。李把式心道,这乡下的青年人也懂武术?所以李大牛的叫好声,他并没有当回事。然而李大牛的叫好声,却引起了四小天王的不满。他们几个人小声嘀咕,一个乡巴佬,也来这儿拍手凑热闹,你够格吗? 谁知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李把式看李大牛还没有走,便对他道:“年轻人,这儿是我们武馆练功的地方。而武馆规定,徒弟们在练功期间,闲杂人等最好不要前来观看。你来我们武馆的练功场地,已有一个多时辰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你就请走吧。” 听李把式发出逐客令,李大牛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看武馆里的徒弟们练功,却把自己的正事给忘了。他马上拱手道:“师傅,徒儿李大牛是来拜师的,不是来看热闹的。”说着,他就要给李把式下跪行礼。但由于李老爷子一开始就对他心存偏见,加之小伙子穿的又土又俗,因此就有些看不起他的意思。 李把式问过李大牛姓氏名谁,家住哪里后,说道:“年轻人,你想学武术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你从小没练过基本功,也没有人指点,所以你现在想学武,已经太迟了。我看你还是回家去吧,来这儿学武恐怕是浪费青春。” 看着围过来的众徒弟,李把式又说道:“你看我这些徒儿,与你年岁相仿,但他们练功习武已经六七年了。他们不仅身体灵活,而且基本功也不错。年轻人,不是师傅不收你,确实是你基础太差呀。”而李大牛听了,钻牛角尖的拗劲上来了,他说什么也不走,非要李把式收下他。 李把式心道:今天看来不应付他两下子,还真是不行。看到不远处的墙边,立着一根手把粗丈把长的木棍,李把式随手将木棍操起,随即用这根木棍操练了几招,然后对李大牛道:“看在你诚心想学武的份上,今天就教你几招打狗棍吧。” 说着,李把式举起了木棍,身前身后又胡乱玩了几招,然后对李大牛道:“徒儿看清楚,这三招是打狗棍法,即砸龙头、斩龙尾、扫龙腰。要领是,上砸脑袋下斩腿,返回中间横扫腰。你没什么基本功,把这三招熟练掌握好,也就可以了。” 李大牛心眼实在,不知道李把式是在糊弄他。谢过师傅后,他满心欢喜地回家去了。从此以后,他有事没事便拿根木棍做练习。因李大牛脾气拗,所以他每天练这几招,不仅刻苦而且非常认真。 过了一段时间,他觉得这几招已练得熟练了,便请外村一个出名的铁匠,用上好的镔铁,给自己做了一根浑铁棍。在开工前,铁匠对他说,常人使铁棍练武,六六三十六斤的水火棍,就已经不得了了。而李大牛不干,他非要做根八八六十四斤的混铁棍。 铁匠看他人如其名,不仅身体壮得像条黑牛,而且力气大的与常人无法相比。加之李大牛死磨硬缠,铁匠便答应了他的要求。最后给他做了根丈二长,八八六十四斤的浑铁棍。 李大牛有了趁手的兵器,从此这几招打狗棍,练的更加精致了。两年多过去后,李大牛不仅能把混铁棍舞的像个车轮,而且力气更大了,身体壮的像个黑铁塔。他每日练习师父教的三招打狗棍时,每一招都要大吼一声。 这一日,他在村外的小树林旁练功,练到兴起时,他大吼一声“着”,手中的铁棍一扫,便将身旁一棵碗口粗的柳树打断。李大牛余兴未了,看到村外的野地里,有一块水缸状的大青石,便高兴地走了过去。他先在青石边舞动了一会儿铁棍,嘴里高喊道:着!抡起混铁棍便朝青石砸去。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大青石居然裂成了几块。看着被打碎的青石,李大牛哈哈大笑。 却说双龙镇上打擂的事情,传到消息闭塞的李家村时,已过了两日。听说师兄们败阵,师父今日要登台打擂,李大牛一大早便赶了过来。当他来到擂台前的时候,师父已经上了擂台,这才有了他替师傅挑战独眼龙的过程。 此时酒馆的老板见大家议论的热闹,也插话道:“今日上午我也去看了打擂台。在台下,我还见到此事的一个小插曲。李大牛在台上胜了独眼龙后,李玉龙老头当时还在发蒙,他问他的弟子们,我什么时候收过这么一个徒弟?” 这时,一个记性好小徒弟,便对李把式说起了三年前的那段经历。李老爷子恍然大悟,这才走上台去,握着李大牛的手道:“我得好徒儿!你什么时候练就了如此高超的武功,为咱双龙镇和武馆争了光?” 李大牛道:“三年前徒儿来拜师,是师傅当着众师兄的面,教了徒儿三招打狗棍。徒儿回去后勤学苦练,终于学有所成。徒儿这武功,全靠师傅所赐教。” 李把式听了感叹道:“徒儿的一番话语,让师傅感到惭愧。看来这武功,学的不在多,而在于精啊!” 这时四小天王也围了过来,他们几个还在嘀咕,师傅什么时候收了一个有能耐的高徒?还教了他这么好的功夫?而我们却一点也不知道? 酒馆老板续说道:“李大牛被李把式请回了武馆后,不仅受到了武馆师徒们的列队欢迎,而且李老爷子还准备在武馆里大摆酒宴,要为李大牛庆功。而他的几个爱徒对此不服气,我刚才看到,四小天王他们兄弟几个,此时在旁边的酒馆里喝闷酒。”听了酒馆老板的话,众人哈哈大笑。 守田和王富成这时已经用过酒饭,觉得酒馆老板讲的有趣,两人便坐在酒馆里,边休息边听人们闲聊。就在这时,忽见旁边酒馆里的老板,慌慌张张地跑进门来。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他进门后便失声呼喊:“各位老少爷们,我求求你们了。在我酒馆里吃饭的四小天王,刚才突然全部发病,大喊肚子痛。在座的客官们,你们有谁懂得医道,老汉求你们赶快过来看看,救救几个后生的性命!”老头又说道:“由于附近没有医馆,再说几个年轻人发病太急,因此老汉还没有派人去找郎中。” 守田听了跳起身来道:“富成大哥,救人如救火,这可耽误不得。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他遂告诉酒店老板,自己是一个小郎中,愿意给几个小伙子看看病。 当守田和王富成跟着老头,来到他的小酒馆时,看到四个小伙子都在一个雅间里躺着。此时,他们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正在呼爹喊娘。见此情景,守田便知他们是食物中毒,他问酒馆的老头,几个年轻人中午吃了什么? 此时老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结巴地说道:“今日好汉李大牛得了擂主,为咱双龙镇争了光。谁知他这几个师兄弟却不高兴。打擂比武结束后,听说李大牛被师傅请回了武馆,他们几个便嘟囔着来到了我的酒馆,还说着师傅不公平。平日里,几个年轻人经常光顾我的小店,因此和老汉非常熟悉。不料他们今日来到小店后,却喊着我的名字,大呼着要喝酒吃肉。” “小老儿被被唬的不知如何是好,便问他们要吃些什么?他们见小老儿后院煮着一只肥狗,便要吃狗肉。在吃肉喝酒的过程中,他们几个又说,这几日因打擂的事情着急上火,所以他们都想喝点稀粥,最好是来点绿豆稀粥。就这样,几个小哥吃肉喝酒后,接着又喝了小老儿给他们熬的绿豆粥。谁知功夫不大,他们都叫起肚子痛来。这位小郎中,你看这如何是好?” 守田听了四小天王发病的过程,他连喊道,这可真要命。原来守田多年跟随师傅在乡下行医,深知狗肉与绿豆相克。这两样东西一起服用,轻则会引起腹痛腹胀,症状严重时是会死人的。 守田后来才知道,双龙镇地处山区,冬天的气候比较寒冷,所以镇上的人们有吃狗肉的习惯。而小酒馆的老板王聚德,每年在冬天的时候,就会在他的小酒馆里卖狗肉,这也是王老头酒馆的一大特色。因今年腊月狗肉生意红火,所以他的家人都没落着吃狗肉。 过完年后,他儿子看今年春天来的早,狗肉生意也没那么火爆了,今天早晨便在后院煮了一只狗,准备自家食用。谁知四小天王中午与人怄气,来到酒馆就闻到了香味,非要王老板将狗肉卖与他们。由于他们几个是老板的常客,王老头不好推辞,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第33章 陈守田出手救命 了解了几个小伙子发病的过程后,守田对酒馆王老板道:“狗肉是一种温补的食物,在这个季节里吃狗肉,对身体是有益的。可几个小伙子,中午吃完了狗肉,又要喝绿豆粥,这说明他们不懂其中的厉害。因绿豆粥能引起狗肉膨胀,所以引起了腹胀肚疼。几个小伙子还算命大,好在他们喝的是绿豆粥,中毒症状还不算严重。如果他们今天喝下的是绿豆水,那几个人就没命了。” 说着,守田让大家一起动手帮忙。他指挥着众人,用手指或用筷子,刺激几个人的嗓子眼,让他们引起反胃呕吐,尽量将肚子里的食物吐出来。片刻之后,雅间里一片狼藉,呕吐之物臭气熏天。 接下来,陈守田又让王老板,将几个年轻人转移到另一个房间休息。他还嘱咐王老板,过一会儿,等小伙子们肚疼的症状减轻后,可以给他们服用一些山楂,以利于他们肚子里剩余的食物消化和排出。 谁知小伙子们换了房间后,仍喊着肚子不舒服。陈守田见状,便吩咐酒馆的王老板,用几块干净的白布做成了布袋,然后取二斤大青盐炒热后,将盐分成四份装入了布袋中。他给小伙子们在腹部放了几层白布,然后将热盐袋放在了肚子上,对疼痛部位进行了灸烤。 处置完毕后,守田在一旁观察了片刻,看他们的症状已经好转,而几个小伙子也说感觉舒服多了,守田和王富成便和酒馆老板告辞。而酒馆的王老头,说什么也不让二人走,定要他俩留下姓名。 就在这时,酒馆里又来了两个小伙子。二人告知守田和王富成,他们俩是武馆李玉龙的小徒弟,奉命前来邀请他们。 原来午间的擂台比武结束后,因李大牛为武馆争了光,所以李玉龙特别高兴。他不顾身上的皮外伤痛,将爱徒李大牛请到了自己的武馆中。他一边招呼武馆的手下准备酒宴,一边与李大牛叙旧。看此时不见了四小天王,李玉龙便派手下人出来寻找他们,他要四小天王回到武馆,当着自己的面拜见李大牛。 谁知四小天王心怀不满,竟然跑到王老板的小酒馆里来喝酒吃肉,结果引起了食物中毒。王老板情急之下,跑出来呼喊救命,而路人早把这件事情传了出去。双龙镇镇子不大,两个小徒弟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当李玉龙得到消息时,武馆里就要开席了,听说几个徒弟出了事情,而且是马帮的一个郎中救了他们的命时,李老爷子立即叫停了宴席。 此时的李玉龙百感交集,连连说自己今日遇到了贵人。他对众徒弟道:“今日上午,师父在擂台上比武受辱,途中有高徒李大牛杀出,为武馆挽回了声誉。午间时分,四小天王违反我武馆规矩,在酒馆里喝酒险些丧命。不料又有好心的郎中出手相救,使我武馆免于别人的口舌。说起来,我李玉龙今日真是吉星高照啊!” 李把式感叹之余,吩咐手下的徒儿们:“一定要把救命恩人请到武馆里来,我李玉龙要亲自给救命的郎中道谢。” 听了李玉龙徒弟的一番解释后,王富成对守田道:“我们虽与武馆的老少爷们素不相识,但李老爷子的好意难却。如果我们俩不去武馆,不去拜会一下李老爷子,确实有失礼节。一来,我们可以认识一下武馆的老少英雄。二来,我们与武馆的兄弟们,今后也能做个朋友。”守田听了,也点头赞同。 见此情景,酒馆王老板急忙对手下人耳语了几句,要他们照顾好留在酒馆里的四小天王。酒馆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要找李玉龙去说说清楚。见守田和王富成已跟随李玉龙的徒弟们走了,他也急忙跟了出去。 李玉龙的武馆,开在双龙镇的西街上。虽说坐北朝南的武馆门脸,只有两间屋子大小,但门脸土红色的外表,使人感到振奋。武馆的墙上,除了大大的黑色“武”字外,远远就能看到,武馆屋顶上的彩旗迎风飘扬。 由于李玉龙已知道了午间酒馆里的详细情况,所以他和爱徒李大牛,这时已在武馆门口等候。而剩下的一些小徒弟,则身着练武的服装,精神抖擞地在两旁列队。李玉龙要以隆重的仪式,来欢迎武馆的救命恩人。 当守田和王富成出现在武馆前时,李老爷子带着徒儿们迎了过来。因双方都是初次见面,几个人都客气地寒暄了几句。随后,李玉龙表达了对守田和王富成的谢意,把两个人客气地迎到了武馆里。谁知两人落座后,刚品了一杯茶,李把式便招呼手下人准备上酒菜,同时邀请守田和王富成入席。 李玉龙客气道:“时候已经不早,而老朽今日恰好备了酒席。等一会儿在酒席上,我们边饮酒边聊天,也好表表老朽的谢意。” 王富成听后拱手施礼道:“老人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俩刚刚用过午饭,我看入席就免了吧。我们兄弟来到武馆,其目的是想拜见一下武馆里的老少爷们,千万不要客气。”就在这时,武馆里的徒弟们前来禀报,酒馆的老板王聚德,又派人送来了一桌酒菜。 酒馆的王老板是一个老江湖,见自己的酒馆今天出了大事,而恰好遇到了救命的陈郎中,才将此事化险为夷。老头除了心存感激,不知该说什么好。见守田和王富成被武馆请走,王老板急忙对手下人做了安排,他说道:“今日酒馆遇到了贵人,我定要好好谢谢他。” 为此,王老板来武馆前,已让手下人备了一桌酒菜。李玉龙见状,便将两桌酒席合在了一起。接着,他不容守田和王富成解释,便拉着他们入席。而守田和王富成见武馆的师徒一众还没有用饭,两人也只好客随主便,在李玉龙身旁坐了下来。酒席间,李玉龙与酒馆王老板频频敬酒,多次感谢陈郎中出手救命。 守田则客气道:“我是一个乡间郎中,对狗肉中毒这等病症还有些经验。再说,作为一个郎中,每个人都有仁者之心。况且救死扶伤治病救人,是我们郎中的本分,各位老少爷们不用言谢。” 王富成也说道:“我们是过路的山西马帮,今日路过此地,恰好遇到了几个小伙子发病,我兄弟懂一些医道,他出手救命也是应该的。”看到守田和王富成如此谦逊,李玉龙和王老板对两人的人品更是赞叹不已。 在酒席中,王富成和守田也多次称赞,老爷子的徒弟武艺高强,为武馆和双龙镇争了光。而壮实的李大牛却非常谦虚,连连说这都是师傅教习的好。随后,李大牛与他们拉起了家常话。 当得知陈守田下江南,是为了提高医术水平而去拜师时,李大牛先给守田和王富成敬酒,然后说道:“兄弟跟随王大哥到江南去拜师,我李大牛打心眼里敬佩你。假如兄弟学成后回到太谷城行医,那一定要和我的叔伯大哥李东阳认识一下,他现在仍在太谷城里做药商。我大哥早年从豫州贩运药材为生,后来见太谷城生意好做,便在那里扎了根。我这个大哥,不仅聪慧,而且最讲诚信,他做药材生意从不卖假药。日后你与他见了面,一提我李大牛便知。” 守田听了深表谢意。在酒席上,李玉龙还告诉守田和王富成,自己已经老了。下一步,他打算把武馆的掌门传与李大牛,让他来当武馆的馆长。两人听了,又起身敬酒,祝贺李大牛即将荣升。 众人在言谈中,李玉龙和王老板为了表示他们的谢意,一再要求守田和王富成在双龙镇多住几日。 王富成则婉言道:“二位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本人公务在身,又带着十几号人马急着赶路,住些日子是不可能了。”而李玉龙和王老板又劝道:“今日午时已过,二位住上一晚,明早再走也不迟。”李玉龙更是客气道:“我的武馆里有空房子,马帮的十几个人,在这儿住一晚绝对没有问题。”见李玉龙真心挽留,王富成只好安排马帮的人马,今晚在武馆过夜。 第二天早晨,当王富成带着马帮出发的时候,只见李玉龙和众徒弟已经在武馆门口列队,他们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来欢送守田和王富成。四小天王的身体今日已经无恙,临别前他们再次感谢陈郎中出手相救。 守田则嘱咐他们几个,今后要好好练功习武,兄弟间一定要团结好,而酒馆王老板此时也赶来送行。几个人相约,等马帮队伍返回双龙镇时,一定来武馆中做客。 第34章 路途中守田讲故事 离开了双龙镇,王富成带着马帮弟兄们,又行进在漫漫的长途中。双龙镇擂台比武的意外结局,让马帮里的伙计们议论了几天。在闲聊中,众伙计不仅钦佩李大牛的武功和神力,而且对守田治病救人的行为赞叹不已。 但几日过后,老话题已经说尽,大伙依旧是单调无味的行走,小伙子们很快就烦躁起来。新来的小伙计刘春生和王秋生,他们俩是头一次出远门,不知道马帮走远途的艰辛。刚开始出发时,他们俩看到路上不同小镇的景色变幻,田野里慢慢发芽的绿草树木,还觉得新鲜有趣。但这种新鲜感,很快就消失了。由于天气越来越热,因此越往东南方向走,他们俩就越觉得路途漫长。 这一日,春生和秋生两人说话了:“富成大哥,这路上真无聊。俗话说,话长路短。我们听说大哥肚子里的故事多,你给大伙儿讲个故事解解闷吧。”王富成笑道:“我肚子里的故事,大伙儿不知听过多少回了,再讲就没啥意思了。” 几个老一点的伙计见状道:“咱山西的关老爷,英雄好汉薛仁贵,都不是现成的故事吗,王富成你就给他们讲一段吧。” 不料王富成道:“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古城会下斩蔡阳,这些故事人人皆知。薛仁贵吃了面做的九牛二虎,就有了神力的典故,这些戏文里都有。想知道这些故事,以后有时间看戏去。”但不管王富成对他俩怎样解释,两个小伙计就是不依不饶。 结果,王富成被他俩闹腾的发毛了,他对大伙儿道:“我们这次去江南,是因为马帮里的马匹少,所以没带多少本地的回头货。不然的话,你们哪有这么清闲。再说我们的‘三合义’会馆,不像城里的几个药厂。人家的马帮下江南,走时可以带着自己的成药,回来时带着南方的各种货物。说起来,你们这些人真是不知福,假如我们的马帮也是那样,咱们这帮人去的时候,就会累得半死。” 守田听了道:“大哥,既然‘三合义’的马帮去江南,为什么不多带一些山西的物品?” 王富成道:“兄弟,你不干我们这一行,不知道这里面的难处。咱山西物产种类不少,除了晋中的煤炭、晋南的木材、潞州府产的铁器用品,晋北地区就属土特产有名。但山西的木材、铁器一般销往山东,而煤炭只能销往近处的周边地区。” “反观江南则大不相同,江南各地不仅物产丰富,而且茶叶、丝绸、稻米天下闻名。比方我们常去的江浙一带,有知名的丝绸业、盐业。江西还盛产精致的陶瓷、纸张,江南好多地方,还出产金属以及丝绸工艺品。在这些方面,北方地区根本无法与之相比。我们这次去苏州杭州,只带了一些晋北的土特产,这还是为了联系业务。” “比方说,咱晋北山区产的一种黄色糯米,用它做成糯米糕,吃起来特别精道。因此很受江南客户以及大老板们的欢迎。黄糯米不仅好吃,而且特别耐饥。晋北地区的老乡们常说,三十里的莜麦,四十里的糕,十里的面条饿断腰。对此江南人也有同感,世界上的东西,往往是物以稀为贵。在江南,黄糯米这种东西,也就是有钱人吃来图个新鲜。再则,几千里贩货运费太贵,一般老百姓根本吃不起。所以这些土特产,马帮只是少量携带。” 看着守田疑惑的眼神,王富成道:“大哥这可不是瞎说。咱马帮里的小伙子,路上无聊时常常唱起爬山调,尤其是‘挑着黄米下苏州’这段小调,人人会唱。” 几个伙计听了道:“富成大哥,既然你会唱,你就给守田唱一段吧。” 王富成道:“你们几个不要撺掇我,咱马帮里的人,哪个人都会唱这一段。伙计们,大家唱起来。”接着,茫茫的路途上,响起了一群马帮人的歌声。 “一担黄米软溜溜,挑着黄米下苏州。苏州爱我的好黄米,我爱苏州的大闺女??????”爬山小调唱完后,立即响起了一群马帮人的哄笑声。 然而歌声过后,春生和秋生还是想听故事,他俩央求道:“富成大哥,昨晚听伙计们讲了你去漠南的经历,尤其是草原上遇到狼的那一段特别惊险。我们还听说,你小时候去山里玩,就曾抓回几个狼崽子。大哥别不好意思,就给我们讲讲这段经历吧。”别的伙计听了,也帮腔让王富成快讲。 王富成则说道:“我小时候那点丑事,就别拿出来抖落了。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一提起来,我还是觉得丢人。” 伙计们听了不依不饶,他们都说,小时候谁不办点傻事?几个伙计非要王富成把这段经历讲出来。 见此情景,陈守田说道:“大伙儿也别难为富成大哥,既然大哥不愿意讲,那我替大哥讲讲他的这段故事吧。我从小跟着舅舅学医,整天在山沟里走村串户,对大哥的这段传奇经历,知道的一清二楚。” 春生秋生小哥俩听了,都说陈守田快讲。而他此刻却眯缝着眼睛,神秘地说道:“大哥的这段传奇经历,我可以讲给大家听,但我这是抛砖引玉。等我讲完这个段子后,我们让富成大哥讲个好听的故事,或者讲讲苏杭二州的奇闻轶事,你们说好不好?” 伙计们听了这话齐声说好,而王富成听了也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伙计们期盼的眼神,陈守田讲起了王富成小时候的这段传奇经历。 “当年我跟着师傅学医时,在乡下就听过富成大哥的传闻。他们村里的人说,他从小就胆大,还特别喜爱小狗,不过十岁以前,大哥分不清狗和狼。但就是因为大哥喜爱小狗,所以惹出了大乱子。” “富成大哥十岁那年的秋天,他和村里的两个小伙伴,到小王庄附近的高山上去玩。中午时分,在一个茅草遮盖的山洞里,大哥发现了四只毛绒绒的狼崽子。由于三个孩子都不认识狼,因此把狼崽当成了他们喜欢的小黄狗。当时,三个孩子高兴的又叫又跳,争相把狼崽放到了怀里,然后就匆匆下了山。” “回到小王庄后,三个孩子怕大人们知道了挨训,富成大哥就用一个笸箩盛着狼崽,把它们藏到了庄里打场的草垛中。天黑以前,心怀鬼胎的三个小伙伴,又把狼崽悄悄地转移到富成大哥家的一间空房子里。天黑以后,见大人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三个孩子在一块还庆幸地偷笑。他们已经商量好了,明天一定要给村里的孩子们炫耀一番。” “然而富成大哥并不知道,当他们下了山后,出外打食的母狼不久便回到了狼窝。看到它的狼崽子不见了,母狼发疯似地嚎叫起来。结果,母狼的呼唤声叫来了狼群。天黑以后,母狼闻着狼崽的气味,带着狼群来到小王庄。” “前半夜时,庄里的人们听到庄外有狼嚎声,大家还觉得不以为然。谁知到了后半夜,群狼便嚎叫着进了庄,它们在庄子里上蹿下跳,把个小王庄闹腾的翻了天。据说那天的后半夜,整个庄子里,狼奔豚闯鸡飞狗跳,把庄里的人吓了个半死。而庄里的人彻夜未眠,一晚上都是战战兢兢的。” “富成大哥的爷爷,他住的小屋离庄里的打谷场不远。爷爷后来对人们说,狼的眼睛晚上是发绿光的,而那天的后半夜,爷爷在漆黑的打谷场上,看到了几十盏禄色的小灯。” 最后剩下的这一段故事,守田没给大伙讲。据村里人们说,第二天早晨,富成大哥藏匿的狼崽,被家里的人发现了。为了这件事情,几个孩子都被各自的爹娘狠揍了一顿。而富成大哥在家里,还被爹娘面壁罚跪,一天没给吃饭。他爷爷知道了这件事情后,跑过来给孙子求情,这才免除了对他的惩罚。 为了不让狼群再给大家添乱,这天午后,富成大哥的爷爷,用他拾粪的小筐,将几只小狼崽背到了庄外的乱石滩上,狼群这才不到庄里闹事了。 伙计们听了陈守田讲的故事哈哈大笑,都说咱们的头,从小就了不起。而春生和秋生却说道:“富成大哥,你可要兑现自己的承诺。”守田此时也恳求道:“大哥,你就给大伙讲个好听的故事吧。大伙都知道,你十六岁以后就跟着老辈的马帮跑江湖,江南的奇闻轶事,你可知道不少。” 王富成听了道:“春生、秋生,你们是头一次出远门,路上心烦这也属正常。既然大伙都想听故事,大哥就给你们讲讲苏杭风光,说一说扬州出美女的奇闻轶事,你们愿不愿意听啊?” “愿意,愿意。”几个伙计齐声附和道。 “大哥,那你先讲讲扬州出美女的奇闻吧。” “好你个陈守田,一听说美女就来劲了。”几个伙计打着哈哈说道。 “既然守田想听扬州出美女的典故,那兄弟拜师后,就一定要好好学医。等学成后,给你爹娘娶回个江南的漂亮媳妇,那才叫有本事。”王富成也笑着道。 第35章 王富成说奇闻 几个伙计听王富成如此说话,也趁机和陈守田开着玩笑。 “对!就听大哥的,等守田兄弟拜师成功后,一定要从江南带回个漂亮媳妇。到时候,也让我们大伙儿瞧瞧。” “你们几个别闹了,我们听富成大哥讲好不好?”守田害羞的红了脸。 这时候,众伙计见王富成摆手,这才消停下来。 “大哥在江浙一带跑马帮多年,对扬州的传说知道的不少。咱马帮人闲聊起来,都说苏杭二州出美女,其实扬州才是美女最多的地方。当地人传说,当年隋炀帝烟花三月下扬州,跟随的美女有三千之众。后来隋炀帝客死扬州,结果三千美女大多散落在民间。” “有人说得好,美娘生美娘,三辈九娇娘。数百年来,美人坯子开枝散叶,到了我大明朝,扬州城里已是遍地美女。望眼扬州城中,无论是高楼闺秀摇扇的千金,不管是沽酒的小妹抱娃的妇人,还是浣纱的姑娘淘米的村姑,个个都是妖娆花骨楚楚动人。去过扬州的人回来都说,扬州城中的女子,走起路来袅袅婷婷,显得仪态万方。” “扬州本是水旱码头,历代得益于京杭大运河。到我大明朝,城中的商业已是繁华无比,周边的地区更是望尘莫及。而大明立国后,扬州又成为富商大贾,文人墨客的云集之地。由于扬州水路陆路畅通,而淮盐誉满九州,因此朝廷的税赋,相当部分来自扬州。” “另外,扬州因山水秀美人杰地灵,加之文人墨客写诗赋词极力的赞颂,所以一时间扬州的美女天下闻名。而扬州美女出名后,各地的盐商大户、有钱的商贾趋之若鹜,纷纷来扬州娶妻纳妾。这样一来,扬州的美女特别抢手,许多人家因家有美女而暴富。” “但暴利的驱使,让扬州出现了‘养瘦马’的专业户。” “富成大哥,什么是‘养瘦马’?” “兄弟,这还需大哥慢慢道来。‘养瘦马’这句话,据说与扬州人说话发音有点关系。我江南的朋友说,扬州当地人娶媳妇这句话的口音,叫娶马马,而‘养瘦马’的事情是这样来的。扬州美女出名后,而地方上的一些奸商为了获取暴利,常常在荒年暴月,到乡下去收买穷人家的女孩。然而这些奸商收买女孩,也是有条件的,他们往往挑选长相清秀,五官端正的小女孩。奸商们把这些女孩养大后,大都卖给了他人,因买回的女孩都瘦,所以被人们叫做‘瘦马’。而这些奸商靠女孩发财的的行为,被人们叫做‘养瘦马’。” “这些‘瘦马’女孩,小时候也得干活。但大一点后,就要经过‘养瘦马’奸商家里的严格调教。女孩按长相被分为几等,然后教以琴棋书画,或者别的技艺。为使女孩身材凹凸有致,他们严格限制女孩们的吃饭起居。女孩们睡觉时要被绑腿,为的是控制她们腿的粗细。女孩们的后背,白天要绑木板,以达到腰背挺直。” “由于从‘养瘦马’人家出来的女孩,在江湖上地位低下,所以名声不好听。等她们长大以后,大多数的女孩,不是给有钱人家做了妾,就是被卖到了青楼妓院。” “金陵城现在也出现了‘养瘦马’的人家,这与城里的秦淮河有关。人们都说,金陵城的十里秦淮河,沿河两岸号称粉黛三千。金陵城里的漂亮瘦马,据说大部分被秦淮河上的老鸨们买去了。而挑选出来的头牌瘦马,据传能卖到一千多两银子。” “富成大哥,这些事情你都清楚。你是不是也到秦淮河吃过花酒,醉卧过温柔乡吧?”几个小一点的伙计与王富成打着哈哈说道。 “你们这几个坏小子,大哥给你们讲讲扬州城里的‘养瘦马’,说说金陵城里的奇闻轶事,是为了让你们长点见识。你们倒好,不但不听大哥的劝导,还居然敢戏弄大哥。既然说起了秦淮河上的事情,大哥正好借着这个话题,对你们警告几句。” “我晋商马帮里的规矩不少,除了人人要对马帮忠诚,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赌,不能嫖,如果犯了帮规一律开除。关于这一点,你们要记住一句话,叫做万恶淫为首。” “大哥长年在江浙一带跑马帮,每年都会来金陵城。但是我听说,金陵城里有名的贡院,莘莘学子们都立志不去秦淮河。而我们是跑马帮的弟兄,是拿命来挣钱。家里的老小,还等着我们挣了钱来养家。你们给我记住,今后到了金陵城,大伙儿可以去看看商业街,逛逛夫子庙,尝尝美味小吃。做这些事情,大哥不会反对,但切记不要去秦淮河。”见王富成发了怒,几个伙计低着头退到了后边。 守田此时还沉浸在刚才的奇闻中,他小声道:“富成大哥,你讲的事情可都是真的吗?” “那当然是真的了。” “如果这些事都是真的,那这些‘养瘦马’的老板们心也太黑了!这跟咱们在老家喂口猪,等猪长大了卖钱不是一样的吗?这不是把人当牲口了吗?” “守田兄弟,你刚入江湖不久,知道的事情还太少。你以后就会知道,有些人为了钱,心都黑了。” 王富成带领着马帮行走,不料今年一路上雨水多,由于恶劣的天气影响了马帮的行走速度,所以快到春分时节,马帮一行人才来到了长江边上。 这一日,王富成对守田讲起了拜师的事情:“再过两日,马帮就要到金陵城了。但有件事情,大哥要与兄弟商量一下。这些年来,大哥常在江浙一带进货,深知这两地名医很多。但综合考虑,大哥决定带着你到金陵城去拜师学医。金陵城是天朝的开国首都,当年号称应天府。据我所知,金陵城里的老中医也是高手如云。如果兄弟能在金陵城学医,大哥从苏杭两地返回时,对兄弟也能有个照应。但今日有一事,大哥须向兄弟说明。” “金陵城尽管丝绸织造业发达,但是我‘三合义’的分会馆却在苏州。之所以会是这样,其原因与丝绸的主要产地在苏杭有关。兄弟你也知道,前一段时间天气不好,马帮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为了公私兼顾,大哥决定过了长江后,先安排兄弟在金陵城住下。然后带着马帮的弟兄们,到苏州的分会馆去报到。少则六七日,多则十来天,大哥定会回来找你。到时候,我们俩再去找朋友办事。不过这样安排,兄弟需在城边的小店住上几日。一来你可以在此歇息几天,二来省得跟大哥跑冤枉路。大哥这样安排,不知兄弟是否同意?” 守田则点头道:“小弟全凭大哥安排。” 两天后,陈守田跟着马帮队伍坐船,渡过了滔滔的长江。过金陵城时,守田依依不舍地与马帮的伙计们告别。大伙与他相约,回太谷城后再见。而王富成安排伙计们在城外休息后,便带着守田进了金陵城。 王富成多次来过金陵城,知道金陵城分内城外城。为了给陈守田节省开支,他把守田安排在内城西门外的小店住下。 临别时,王富成嘱咐他道:“兄弟虽然跟着大哥去过一次漠南漠北,但那儿地广人稀。每日接触的不是驼队,就是蓝天草原。即使有人事关系,也不用兄弟亲自出马。然而到了金陵城就不同了,这儿不仅是繁华的大都市,而且每日都要与人打交道,所以情况与漠南大不相同。” “再说金陵城是我朝开国的龙兴之地,城里不仅皇亲国戚众多,而且官府衙门森严,加之城中的三教九流,各种人员很复杂。兄弟是头一次来金陵城,可以到街市上走走,但兄弟在这里人地生疏,即便是出门闲逛也不要走远,一定要耐心等大哥回来。” 王富成与守田分手后,他带着马帮继续向苏州进发不提。 却说陈守田在城西门的小店入住,结果在店里只呆了一天,他就觉得烦闷。原来金陵城的春分时节,天气已经非常暖和,加之最近雨水较多,他这个北方人,已感觉潮热不适应。他暗自琢磨:“自己住在这个小店里,潮热难当闷得发慌,白天也没个熟人说话聊天。我到城里去走一走看一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堂堂的应天府,号称六朝古都。这么繁华的地方,我陈守田进城后,居然不敢到内城的商业街去看看。今后与他人谈起此事,还不被人笑死?” “自己很快就要拜师了,跟着师傅学医后,去逛街的机会就少了。再说,自己跟着富成大哥,曾到过漠南漠北的好多地方,也算是走南闯北的人。自己到城里去散散心,难道还会出什么事情?” 第36章 初进金陵城 陈守田打定了主意后,第二天早晨太阳还没有升起,他已通过了卫兵守护的三山门,进入了金陵城的内城中。 守田看到,三山门的不远处,便是内城的商业闹市区。这时,商业街上的行人还少,但街路两旁的商铺、饭店、茶楼、酒肆,都已经开始营业。在这儿的街市上,各字号高悬的招牌比邻皆是,街上的店铺一眼望不到头。然而让他吃惊的是,路两旁卖丝绸的商铺,竟然如此之多,各色的绫罗绸缎让人目不暇接。 守田在内城商业区游走了一圈,此时街头购物闲逛的人,已逐渐多了起来。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手拿折扇的文人缓步而行,采买东西的妇人急速而过,街头的地摊上,手持卦幡的老道连声招摇,沿街的商铺前,忽听得巡街小吏大声呵斥。 守田见街上乱哄哄的,顿时没有了逛街的心情。他看附近地摊上的糯米糕不错,便要了些早点,坐在地摊的小桌旁边吃边琢磨:昨晚同屋的客商曾告诉过我,城里的夫子庙平日里非常热闹,到那儿逛庙游玩的人特别多。趁今日时间还早,我不如再到夫子庙去游览一番。 吃完了早点,守田便出了闹市区。接下来,他沿着路边的绿树,看着路旁盛开的茶梅花和白玉兰花,悠闲地朝夫子庙走来。但由于他刚到金陵城,不知夫子庙就在秦淮河的北岸,却阴差阳错地来到了秦淮河边。当看到秦淮河上的美景时,他早把去夫子庙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这时,秦淮河边的行人很少,只有河边的垂柳在随风飘摆,平静的河面上,偶有串串涟漪。沿着河岸边向前行走,只听得树上小鸟喳喳鸣叫,郁郁葱葱的岸边,一览幽静无垠。守田刚从热闹的商业街来到这里,眼前的幽静景色,让他感到诧异。此时,停靠在河岸边的许多漂亮画舫,却引起了他的注意,而画舫旁怪异的龙船,更是吸引了他的目光。 守田细细地观看了这条龙船,只见这条船造型高大,船体结构气势恢宏。远远望去,它有三丈多高,十几丈长。而与它旁边的彩色画舫相比,这条龙船的龙头,包括它的船身船顶都被描绘成金黄色。 离这条龙船的数十丈外,守田还看到一条龙船。这条船虽然与前边那条龙船大小相仿,但色彩造型却又是不同。这条船除了龙头是金黄色的,船体通身却被描绘成像蟒皮一样的紫色。远远望去,整条龙船鳞片闪闪,像似要欲跃腾飞。在停放画舫码头的不远处,守田还看到一个停靠着几十条小船的简易码头。此时,在河岸边微风的吹动下,小船儿在水中随风摇摆。但是让守田感到奇怪的是,停靠在河岸边的大船小船,此时都空无一人。 守田继续在河边闲逛,但河边的景色,却让他在脑海里升起一片疑云。眼前的这条小河,河面也就几十丈宽,河水也不知流向哪里,然而河的两岸,却是高楼林立,各种色彩的招牌数不胜数。看到河岸两边的怪异景象,他不由得彷徨起来。守田四下里张望,当看到河边高楼的招牌上,显现出“潇湘楼”“宜春园”“怡红院”等字样时,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儿就是富成大哥所说的秦淮河!面对秦淮河两岸的花花世界,他顿时傻了眼。 守田只是在路上,听富成大哥讲过金陵城里的秦淮河。大哥说过,每当夏秋两季,秦淮河两岸的灯火就会通宵达旦。此时两岸的高楼里,夜夜丝竹管乐奏鸣,三千粉黛轻歌曼舞。在这儿,除了有钱的富商大贾来秦淮河上寻欢作乐,而醉生梦死的公子哥们,在这儿也是聚之如蚁。 据说月色初上之后,河岸边挂着红色酒幌的酒肆,更是热闹无比。而秦淮河里这时游动的画舫上,高悬的红灯多如繁星,加之河中的小船来往穿梭,秦淮河里到处是桨声灯影。 然而这时,富成大哥的吩咐却在他的耳边响起,守田顿时觉得脸上发烧。但看了眼前的景色,他心里又道,秦淮河我不是也来了么?也没有大哥说的那么可怕。现在的河岸边鸟语花香,我正好欣赏一下秦淮河白天的美景。 陈守田在河边来回走动,早已惊动了河边一位看守画舫的中年船夫。看到守田在这儿东张西望,就知他是头一次来到秦淮河。船夫此时闲聊无事,见守田对龙舟画舫感兴趣,便从一条画舫上下来,与他闲聊起来。 船夫告诉他,停靠河边的那排小船,因为外形像一条切开的瓜皮,所以人们都叫它瓜皮小船。此船适合两三个好友,在河中划桨游玩。而河中这几条高大的龙船,都是为皇家所造。因为皇家的龙船豪华,色彩鲜艳夺目,所以外地人来金陵城,都被秦淮河上这几条奇特的龙船所吸引。 见守田仍是不解,船夫续说道:“说起龙船的由来,这已是老黄历了。听老辈人说,皇家在秦淮河上造龙船,从洪武皇帝已经开始,而且延续至今。但皇家的龙船,平时并不使用。只有在端午节、中秋节等节日里,才会在河中游动。到那时,皇族贵胄们出来与民同乐,一起畅游秦淮河。而皇家的龙船,多为金黄色和紫色,象征着皇家紫气东升,所以显得与众不同。” 见守田对河里的画舫感兴趣,船夫说道:“河中的画舫与龙船相比,不仅结构造型相差甚远,而且画舫还分为几等。如皇家的画舫,除了顶上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在皇家画舫的二层楼上,还有小姐夫人们休息的地方。画舫每一层,都有珠帘花窗,而画舫的甲板上,还有美人靠、美人桩等设施。但皇家画舫,在秦淮河里毕竟是少数。” “而普通画舫则不同,虽说造型结构与皇家的画舫相差甚远。但是在画舫上部和顶部,都描绘着红黄彩色,在二楼上也有彩绘花窗。但由于普通画舫多为秦淮河上的青楼妓馆所用,所以数量很多。每到夜晚,普通的画舫上红灯高挂,丝竹管乐齐鸣。公子少爷们在楼上饮酒作乐,青楼歌妓则在楼下唱歌跳舞。整个画舫里的男男女女,都是醉生梦死的状态。” 中年船工是个正直的好人,见守田一大早就在秦淮河上闲逛,便告诫他道:“大叔在船上干活,是为了养家糊口。而你一个小伙子,初来乍到秦淮河,看看龙船,看看风景都可以,但切不可陷于此地。不然的话,一失足将成千古恨。你看这十里秦淮河,现在好似平静无声。但秦淮河是个疯狂的夜世界,它折腾了一晚上,这个时候正在休息。” 说话间,中年船工抬起手臂,指了指岸上的青楼妓馆。守田顺着大叔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秦淮河两岸的青楼酒肆,这时已热闹起来。原来此时已近午时,青楼门前的女子,她们三三两两为伴,个个手托粉帕,已经开始倚门卖笑招手拉客了。 守田见状大吃一惊!这是非之地的秦淮河,果然不是我来的地方!此时舅舅的告诫、富成大哥的嘱咐,一齐涌上了心头。一瞬间,羞愧的神情,让守田觉得心如打鼓。他暗道:秦淮河上的奇异景色我已看过。但此地,我今后绝不会再来! 谢过船工大叔后,陈守田便离开了秦淮河,低着头往回赶路。因心里慌张,不觉之间与一个路人相撞。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个算卦的游方老道。守田见老道年近五旬,头戴破道帽,身着旧道袍,外表邋遢,连说对不起就打算离开。谁知老道看了他一眼,便追着对他喊道:“年轻人不要走,你近日恐有麻烦事!” 陈守田与舅舅在乡下行医,经常见游方道士算卦骗钱。听老道这般说话,他头也没回,脚下也没停步,心里说道:“这个老道,肯定是手里没钱了,又想找人骗几个钱花!” 见守田对他不理不睬,老道却紧赶了几步,挡在了守田的面前。老道脸色阴沉,厉声道:“年轻人,贫道与你素昧平生,怎么会骗你?你大可放心,贫道是不会和你要钱的。你别看贫道穿的破烂,但贫道看人看事是很准的。年轻人,贫道看你脸色晦气,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假如你不听贫道的劝告,三日之内,恐怕有灾祸上身。” 第37章 陈守田受骗 守田急着要回旅店,对邋遢老道的一套说教并没有往心里去。然而老道的死磨硬缠,却让他发了狂。他怒道:“你这老道,休得无礼!”谁知老道却一点不恼怒,他慢言慢语道:“年轻人,你可以不相信贫道,但请你留步听几句贫道的言语。贫道不用你开口,就知你是哪里人,以及你家里的情况。” 听老道说出这番话来,守田觉得好奇,便停下了脚步。此时老道右手往左边袖子里一摸,手中早已多出一个小小的酒壶。老道抿了一口酒道:“年轻人,你可看到了,贫道这一招,叫做袖中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看着发蒙的守田,老道嘻笑道:“年轻人,贫道不需问你,便知你是山西人。你从北方来金陵城办事,你说对不对?”守田听了点点头。 老道接着道:“年轻人,贫道还知道你家里的情况。贫道算来,你父母健在,家中兄弟二人,但实属孤独一枝。” 见守田又点点头,老道笑道:“年轻人,现在知道贫道不是骗你了吧?贫道没问你的生辰八字,也没问你别的事情,便知你家中的情况。假如你觉得贫道说得对,三日内不要出门,不然有灾祸上身。” 听老道对自己家里的情况,说的头头是道,守田便想问问老道详情。谁知老道却卖弄关节:“年轻人,贫道与你路遇,也是个缘分。见你面有晦气,贫道这才算出你三日之内要有灾祸。至于如何破解,这天机不可泄露。你若觉得贫道说的有理,那就赏贫道几个酒钱,按贫道说的去做就是了。” 守田在路边与老道闲聊,而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路边的两个混混看在眼里。他们见守田一大早在秦淮河上闲逛,将近午时又在路边算卦,这一切,都让两个混混起了疑心。这时有几个行人,看路边有人算卦,也围过来听老道说教。而两个混混也趁机围了过来,想多打听一点守田的信息。 听了老道的一番话语,一个混混对旁边的人说道:“仁义大哥,我看这老道定是个算卦的高手。”叫仁义的混混悄声道:“兄弟,你刚出道不久,哪知道这江湖上的事情?这个邋遢老道名叫李铁口,自称李半仙。其实人们背后都叫他李铁狗,走一步咬一口。” “我看那李半仙算的卦象都对嘛。”小混混低声道。 “你知道个屁!那老东西说的都是双关语!金陵城里的商人马帮,属山西人最多。他说小伙子是山西人,而干咱们这一行的,哪个听不出小伙子是山西口音?” “那李铁口怎么知道小伙子父母健在,家中只有兄弟二人?”小混混仍不解道。 “哼哼,兄弟,这你得学着点。这小伙子才十七八岁,一般情况下,其父母都会健在。说他兄弟二人,实属孤独一枝,这也是双关语。假如你说不对,我是独子。那老道就会说,你命中本来有个兄弟,因为你命硬,克掉一个,所以孤独一枝。” “那我要是哥三个呢?” “那老道就会反过来说,你本是兄弟二人,但命格里又咕嘟出一枝,所以成了兄弟三人。不瞒你说,你就是兄弟八个,他也能给你咕嘟出来。” “哎呀,没想到李半仙这老小子,还挺会蒙人!” “兄弟,这李半仙也不是白吃干饭的,他除了会说双关语,这老家伙还特会察言观色!” “仁义大哥,我们不说老道的事了。大哥让我跟这小子一上午了,不知大哥想做些什么?” “哼哼,大哥觉得这小子是我盘中的菜!” “大哥,你看这个年轻人衣服老旧,穿一身圆领青布紧身袍,哪像个有钱人?” “兄弟,你没听说过,有的商人穿的烂,走得慢,腰里缠着十万贯。这小子一上午在秦淮河上东张西望,肯定是个初到金陵城的新手。依大哥看,这小子没准是条肥鱼,你给我盯紧了他。” 却说陈守田赏了老道几个铜板,便回到了城边的小店。对于今天的事情,他并没有把老道的话往心里去。第二天上午,他又到内城里去逛街。有了第一天的经验,守田得意起来。没出店门前,他早已盘算好。今日逛街,自己先在街上品尝一下当地的美味小吃,然后去一趟中药店,买几颗防暑祛湿的中药丸。等返回住宿的小店后,从今晚开始起,自己要老老实实地在店里呆着,一心等待富成大哥的归来。 中午时分,在街中品尝了许多美味小吃后,陈守田继续在街中闲逛。当他看到街头有一个中药店时,便在店里买了几颗祛暑的药丸。谁知他刚出了药店的门口,就见一个中年人,面带笑容走了过来:“小伙子,你是山西人吧,没准咱们还是老乡呢?” 守田闻声抬头,见是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便随口道:“大叔,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山西人呢?” 中年人笑着说道:“兄弟,在金陵城里,我一听口音一看打扮,就知道谁是山西人。既然我们都是老乡,那就要互相关照。我姓牛,兄弟叫我牛大哥好了。” 听到牛大哥的乡音,又见牛大哥如此热情,孤独寂寞的守田,以为在金陵城遇到了老乡。此时,他已乐不可支。 当他告诉自己的姓名后,牛大哥又问道:“大哥是平遥城里人,不知兄弟家在哪里?”谁知守田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牛大哥,小弟家在太谷城,与开店的大哥住在一起。” “啊呀,太巧了!我们客栈里就有几个太谷城里人。兄弟,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小弟我住在三山门外的一个旅店里。” “哈哈,那个小店大哥知道。兄弟,大哥能在金陵城里遇到老乡,这可真是缘分!兄弟今晚不要出去,到了晚上,大哥带上几个太谷老乡,到你住的旅店去拜访你。咱们几个山西老乡,今晚痛痛快快地喝它几碗酒。兄弟,咱俩可是一言为定。”中年人说着,仍是一副笑脸。 “好,我们一言为定。”守田高兴道。 当晚天黑以后,守田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今晚因小店客人不多,他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人过夜。就在这时,忽听得牛大哥在店门前直呼自己的名字。守田打开房门后,只见牛大哥与两个同行的年轻人,手提着酒菜闯了进来。守田见状觉得奇怪,这几个人为何如此粗鲁?接下来,他与牛大哥还未寒暄几句,与他同行的两个年轻人,已关好了房门,将酒菜放在了桌上。 牛大哥见酒菜已经摆好,满脸堆笑道:“兄弟,我们又见面了。说来有些抱歉,今日与兄弟见面,只知道兄弟小名叫守田。眼下这酒菜已经摆好,而大哥还不知兄弟的大名呢。” “牛大哥不必多礼,小弟姓陈名守田。”说罢,他拱手向几位老乡致意。 “守田兄弟,既然我们都是老乡,那就不必客气了。” “牛大哥,今日与您的几位朋友相识,真是幸会。” 见陈守田还在傻乎乎地站着,牛大哥打着哈哈道:“兄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二位都是你的太谷老乡。这位是仁慈兄、这位是仁义兄。按岁数来说,他们都是你的哥哥。他们两个来到金陵城,也是做丝绸生意的。” 此时,被称作仁慈、仁义的两位大哥也说道:“兄弟,咱们几位山西老乡,今日能在金陵城相遇,也是缘分不浅。老话说的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陈守田听了腼腆道:“小弟是初来乍到,今后在金陵城里办事,还需几位老乡多多提携。”接下来,守田本想告诉他们,自己是来拜师学医的。但还没等他说什么,牛大哥已端起酒碗道:“兄弟的房间今晚无客,我们弟兄几个正好喝酒。来来来,我们大家端起碗来,咱老乡的情谊,都在这酒里了。” 听着老乡热情的招呼,守田毫无戒心。看着三个老乡笑眯眯的脸色,他端着酒碗起身道:“那小弟先干为敬了。”说着,他把一碗酒一饮而尽。谁知这碗酒刚一落肚,守田就觉得酒味有些异常。他还没来得及吃口酒菜,身体便开始摇晃,嘴里还不由自主地说着:“这酒怎么这么厉害??????” 话音未落,只听得扑通’一声,陈守田倒在了桌子上,慢慢地不动了。 此时的牛大哥,突然狞笑起来:“哈哈,这是个雏。几句恭维的好话,就让他着了我的道。”说着,他的眼皮向上翻了翻,示意两个帮凶快上。 “牛大哥,他身上没有太多的东西。” “放肆!为了哄这个雏,师傅随口说了个姓,难道这牛大哥也是你等称呼的?” “师傅,徒儿不敢。” “你们俩听着,你们把小老西的身上,里里外外给我好好搜一搜。” “师傅,徒儿把小老西的全身已经搜遍,他只有十两银子。” “什么,就十两银子?难道这个小老西是个穷光蛋?给我仔细再搜一搜。” 此时两个帮凶,又递过来几颗用蜡密封的东西。 “这是什么?药丸!快把这晦气的东西放下!我以为这小子是条肥鱼!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把桌上的酒菜全部带走!” 第38章 落入虎口 “客官、客官,快醒醒!这都中午了还在睡觉?今日该交店钱了。昨晚虽说就是客官一人住宿,但客官喝酒也该节制一点。你看看这屋里,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店中的伙计,一边拍着陈守田的肩膀,一边小声嘟囔着。而趴在桌上的守田,此时仍睡得像个死猪。 店小二问了几句,见他没有回应,便用力把他推醒。守田这才睡眼蒙眬地站起身来。此时他觉得脑袋特别疼,嗓子眼里也感到恶心。 “你??????你说什么?”守田揉了揉眼睛,含糊其辞地问道。 “客官,现在已是中午了,今天该交店钱了。”店小二在他耳边大声喊着。 “好,好,我给你拿钱。”守田身体摇晃着,手伸向了怀中。突然,他的脸色变了。 “银子怎么没了?银子怎么没了!”一瞬间,陈守田的脸色变得煞白。 “不会吧,一听说交店钱,马上就说没银子了。你不是想耍赖吧?哼,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听到守田的话音,店小二马上变了腔调。 “刘掌柜,又碰到一个住店没钱的主。”看着突然出现的店掌柜,店小二用轻蔑的口吻禀报着。 中年岁数的刘掌柜,对江湖上的事情城府很深,当看到守田的屋里一片狼藉,他立刻明白了一切。 “小伙子,听你的口音是山西人。昨天晚上,跟外人在店里喝酒了吧?是不是才知道银子没了?小伙子,你这是遭了人家黑道的暗算了!我估计这几天,他们早把你盯上了。”面对店掌柜的问话,守田羞愧的不敢抬头。 “小伙子,你初来乍到不清楚。在金陵城里,有一帮专门骗人的混混。说起来,他们也算是一个小帮会,里面男女老少都有。这些混混,连我们这些旅馆店铺的老板,都惹不起他们,尤其是靠城边的小旅店,更是他们关注的重点。这帮人,他们内部也有分工,有的人装成乞丐,专门到各字号门前乞讨。大字号的掌柜看到这帮人,就会叫乞丐到后门去,让伙计给他几碗米,这样两下相安无事。” “假如你不给点东西,第二天乞丐们就会来一大群。他们在你的店铺前,每人拿一个铃铛乱摇,排着队捣乱。他们穿着污秽不堪,客人见了他们都会绕道走,你说这买卖怎么做?最后还得找乞丐们的头说和,多给一些银子才算了事。” “他们还有一帮人,专骗刚来金陵城的外地人,他们的行话叫做‘牵驴’。这帮人也算有本事,南北方言学的非常像,特会察言观色随机应变。遇到男客人,他们就会跟你认老乡,骗你喝酒,在酒里下麻药麻翻你,然后劫你钱财。遇到妇人,他们就会让女人出面,假装好心帮你找人问路,把妇人们领到僻静地方劫人财色。不过他们也有帮规,不许害人的性命。官府如抓不到他们的现行,对他们也没有办法。” “小伙子,江湖险恶,以后要长记性了。既然你是第一次住我的小店,我也自认倒霉,你的店钱我给你免了。依我看,你还是到内城的悦来客栈去走走吧,那儿常有山西人过往,或许他们能帮你。” 守田一晚上没吃东西,只好饿着肚子去城里找山西老乡。等过了中午,他才找到一处客栈。一打听,前一段时间来的山西客商,都是一些丝绸贩子,不巧客商们都已去了苏杭二州。 没找到山西老乡,守田只好漫无目标的在街上行走。此时,他的肚子里咕咕叫,嗓子眼儿里急得似火烧。被骗子们骗去了银子,他心中又恨又恼。自己在舅舅家学医时,舅舅经常教导自己,平日要以诚待人,对人不准说谎,不许骗人。谁知骗子们手段狡猾,利用自己相信老乡,刚到金陵城就被他们骗了,这让他无比的悔恨。 临出门时,大哥守望要给他多拿些银两,而他对大哥说:“我出门拜师学医,拿上五两银子已经不少了,大哥做买卖得有点银子周转。” 大哥对他道:“老话说,穷家富路。二弟出门在外,不知几年才能回家,没钱怎么能行?再说即使是拜师,也得有点见面礼。”最后,大哥给自己拿了十两银子。没承想刚到金陵城,自己的银子就被骗的一文不剩。 再说富成大哥,他带着马帮去苏州前曾多次嘱咐过自己:在金陵城里,与去漠南的情况大不相同,结果自己却没长一点记性。自己上次去漠南走西口,路上一直跟随着富成大哥,自己什么事情也不用操心。现在,自己被金陵城的混混们骗的一文不剩,而身边一个亲戚朋友也没有,这接下来如何是好? 守田走累了,懊悔地坐在街头,不时还偷偷地抹把眼泪。但是一下午,他也没想出个好办法。这时天已经快黑了,摸摸自己的怀中,只有几颗药丸还在。因饿的心慌头晕,他只好鼓起勇气,向路边一个摆摊的中年大叔央求,能否给自己一个饼子吃。 谁知他被大叔呵斥道:“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非要讨饭吃。”守田脸皮薄,看路上人多,又气又羞无法跟人家解释,只好赶快离开。 天黑以后,守田走到一个偏僻的小巷里。此时他心道:自己虽然胆大,但脸皮太薄。事到如今,自己的脸皮得厚一点了。我先敲开一户人家的大门,说一下自己的情况,看能否碰到一个好心人。如果有人能给自己一点吃喝,那是最好。实在不行,明天我还得去找城边的刘掌柜,那可是个好人。我与他提一下富成大哥,看能否欠账再住几日? 守田往小巷里走去,突然天旋地转,他饿的昏死过去?????? 子夜时分,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口深处,出现了两个黑影。他们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二人一边走,一边小声说着话。 “小三子,我今天去城北踩过点。城边桥下那一带,有几个中年流浪汉在那儿过夜。今晚我们手脚麻利点,无论如何给薛老爷弄回一个替死鬼来。不然的话,没有我们的好果子吃。” 突然,前面矮个的小三子,叫了一声摔倒在地。 “小三子怎么了?” “强哥,真晦气!有个路倒,把我绊了一跤。” “巷口边上怎么会有死人,也许是个醉汉?让我来看看。”黑暗中,叫强哥的大个子,弯下腰摸了摸躺在地下人的鼻孔:“小三子,有气呢!是个活人。” “活人!别是个快死的病人吧?” “三子,金陵城最近没听说闹瘟疫,看他的衣着也不像本地人,我估计是个醉倒在街头的外地人。三子,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咱俩运气不错,先把他背回去救醒,然后把薛老爷的差事应付过去再说??????” 事分两头。却说陈守田晕倒的这个小巷子,离内城的闹市区比较远。但是,靠近小巷不到半里多的地方,有一个不起眼的大户人家。这家的主人名叫薛青富,是城里一个特殊的商人。 薛青富已年过四旬,平日里人们都叫他薛老爷。他家境殷实,但外人并不知道他很有钱。薛青富的大宅院,看外表很普通,大门口也不起眼,但小院内亭台楼榭,小桥流水一应俱全。偌大的一处院子,平日很少有人往来。 薛青富本人其貌不扬,平日里穿着一般,做事也很低调。但是,他和金陵城中的府尹老爷关系处的不错,就连城里总兵梁大人的路子也很熟。薛青富之所以与众不同,除了他特有心计外,是因为他家里养着许多小女孩。由于薛青富全靠“养瘦马”发黑心财,所以他需要这些大人们“关照”着自己。 薛青富知道,“养瘦马”是个暴利行道,这个行道先在扬州兴起。但金陵城里有出名的秦淮河,所以这个行当,很快在金陵城周边运作起来。然而这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发财门道,一切操作都在暗地里进行,当薛青富办事时,府衙中的官老爷们,他都要用银子打点才行。 第39章 卧室里的毒计 却说金陵城里的特殊商人薛青富,他虽然其貌不扬,但对于‘养瘦马’却深谙此道。每到荒年暴月,他定会到江南的乡下到处游走。遇到难以为继的穷人家庭,他常常以极低的价钱,便买回了穷苦人家的清秀女孩。而大灾之年,许多穷苦人家的爹娘为了孩子活命,往往几百个铜钱就把女孩卖掉。 薛青富把这些女孩买回来后,就由他凶悍的老婆薛氏来负责管理和调教。他们两口子把女孩们养大后,不是卖给大户人家做小,就是卖到秦淮河上的妓院。由于他的老婆薛氏特别凶悍,因此女孩们背后都叫她母老虎。 虽说‘养瘦马’能挣大钱,但薛青富知道,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好听。为了自圆其说,他经常对知道底细的人们说,大灾之年自己是救人性命,是为了买回的女孩今后有个好前程,自己是在做善事。但知情的人们,却对薛青富的大言不惭感到可笑。 由于薛青富两口子,平日对女孩们使用残酷的强制手段进行调教,女孩们稍有不听话,不是打就是骂,女孩们长大以后,还不知被他卖到何方。对于专门挣黑心钱的薛青富,人们背地里都叫他薛青蚨。 前些年,他虽然靠“养瘦马”发了财,但薛青富最近却很烦恼,因为他遇到了大麻烦。在薛青富的家里,现在还养着十来个“瘦马”小姑娘,最大的就属淑云和小翠,两个姑娘今年都是二八佳龄。 要论长相,姐妹俩都是美人坯子,但细看就大不相同。小翠姑娘虽说身材苗条长相清秀,但比起淑云姑娘,气质就差了许多。而淑云姑娘不仅天生聪慧身材苗条,而且接人待物知书达理。加之她有大家闺秀的气质,琴棋书画也掌握的不错。因此,淑云姑娘成了薛青富最喜爱的头牌“瘦马”。 薛青富本想把她卖出好价钱,谁知姑娘最近却得了怪病。由于她得病后脸色绯红,因此郎中大夫们都说,此怪病类似疬病,但又像绝症干血痨,不仅难治,而且还会传染人。虽说郎中给淑云开过不少药方,她也吃了不少中草药,但没起一点作用。见此情况,郎中都说,如果是疬病,我们也无能为力,姑娘只能是慢慢的等死,而绝症干血痨,姑娘更是活不过几个月了。 淑云姑娘得了怪病,无疑给了薛青富当头一捧。本想奇货独居抓个好彩头,谁知瞬间黑白颠倒,给他来了个釜底抽薪。加之前几天的一件事情,让薛青富难受的要死。 原来秦淮河上的一家妓院,为了买一个漂亮的瘦马姑娘,老鸨居然花了一千多两银子。听到这个消息后,薛青富和他的老婆薛氏眼睛都急得绿了。为了不让银子打了水漂,薛青富到处打听偏方。而他江湖上的朋友,却告诉他一个害人的方子。 给薛青富偏方的人说,年轻女子得了这种怪病少见,如得病的女子能与男子同房,得病女子就会慢慢病愈,男子则染病后死去。然而利欲熏心的薛青富,居然相信了这个害人的偏方。 这几天来,薛青富为了实现他的计划,一直逼着下人们给他想办法,不管是用哄骗,还是用别的什么办法,一定要给他弄回一个替死鬼来。而下人小强小三无计可施,只好告诉薛青富,在城北的桥下,每晚都有几个过夜的中年乞丐。如果薛老爷不嫌乞丐肮脏猥琐,他们俩打算从那儿,半夜给薛老爷抢回一个替死鬼。 但他俩万万没想到,今晚出门不久,就遇到了饿昏的陈守田。当两个仆人半夜背回一个漂亮的小伙儿时,薛青富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他把老婆薛氏叫醒后,连连说自己的运气不错,这下他的计划要实现了。 陈守田在薛府苏醒后,已是后半夜。薛青富吩咐下人们,一定要把小伙子服侍好。而下人们听了吩咐,则是对陈守田好吃好喝好招待。自古道无功不受禄。下人们过分的殷勤,以及这两天突然发生的事情,让陈守田惶恐不安,对薛青富的救命之恩,他觉得无以报答。 第二天上午,守田觉得身体状况好转,便准备与薛老爷告辞。不料薛青富说道:“小伙子,昨晚听你说,你住在内城外的小店里,等着你的老乡回来。依我看,你在哪儿也不是等你的老乡吗?你不要走,就在我府上安心住上几日。你要是觉得无聊,我让府上的小翠姑娘,陪你到后院去散散心。”面对热情的薛青富,想想自己眼下的处境,守田无法拒绝薛老爷的好意。 午饭后,小翠姑娘陪着守田,到薛府的后院去散步。而守田没想到,在薛府的后院中,居然有一个江南风格的小花园。远远看去,小花园高高的围墙涂饰成白色,而墙的上部有砖砌的花栏。 守田发现,薛府的小花园虽然不大,但园中的一景一物小中见大,亭台楼榭一应俱全。在小花园中,不仅有假山,而且还有一个小湖,在小湖上面,还有一座通向湖对面的回澜小桥。 漫步在薛府的后院里,只见花池旁绿草青青,墙角边翠竹茂盛。小路两旁,广玉兰花、桃花含苞待放,而白玉兰花已开满了枝头。穿过一个月亮门,里面的景色又有变换。只见小院中安放着一排花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盆景,有松柏造型、万年青等许多品种。 守田跟着小翠姑娘,在薛府的后院里游览景色,虽然花园里风景优美,但他却无心观看。一来,他后悔不听富成大哥的劝告,结果被混混把银子骗走。二来,自己眼下身无分文,现在在薛府中,走也不是住也不安。而今日上午,薛青富告诉他一件事,更让守田大吃一惊,他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薛青富说,他家的小姐看上他了,要招他做上门女婿。有了这几天的经历,守田的警惕性提高了不少。他回应薛青富道,自己是一个乡间土郎中,今年还不满十八岁,到金陵城是来拜师学医的。对薛老爷的救命之恩,自己日后定会加倍回报。但娶亲入赘这等事情,自己现在决不会考虑。再则婚姻大事,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草率绝不能答应。 在后院闲逛中,守田突然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整整一个下午,小翠姑娘居然与他寸步不离。而薛府门口,忽隐忽现的两个仆人,让他心里掠过一丝不安,莫非自己被薛府的人软禁了? 然而守田的预感完全正确。当小翠姑娘带着守田,在后院里游览风景的时候,薛青富和薛氏在卧室里,正商量着一件大事情,两口子准备明日给淑云姑娘强行冲喜。守田这时并不知道,一个危及他性命的阴谋正在进行中。 原来昨夜小强、小三把陈守田弄回来后,薛青富两口子就已商量好,他们要守田给淑云姑娘做替死鬼。对不知情的守田,现在已应了一句老话,猪羊走进了屠家,一步步来寻死路。 此时,在薛青富的卧室中,薛氏正与他小声密语:“这个叫陈守田的小伙子,是北方的山西人,他在金陵城里人地生疏。在入赘这件事情上,他虽然推脱说,要父母之命,或者要山西老乡作证,但哪个小伙子不爱美色?等我花言巧语把他骗入洞房,他就会喜欢上我们的淑云姑娘。淑云这丫头美似天仙,难道他陈守田会不动心思?”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淑云这丫头,也是一个极其挑剔之人。按你原先的想法,到城北桥下抓个乞丐回来做替死鬼,那怎么能行?桥下的乞丐污臭猥琐,淑云丫头即便知道,老爷是为救她性命而想的法子,她也不会答应。这下好了,弄回个漂亮的小伙子,真是老天有眼。” 薛青富这时也小声道:“老婆子,你的主意不错,不过你别太抠门了。给淑云冲喜,你给丫头也买身好衣服,便宜首饰也给她戴上几件。另外,给小老西也换换行头。套鸽子你还得用几颗红豆,何况这一个大活人。” 薛氏瞪了他一眼道:“这只是做个局,糊弄做个样子。你还指望我给这丫头弄个凤冠霞帔?事情办得红红火火?要不是看到秦淮河上瘦马行情上涨,我才不花这个冤枉钱!” “我说薛老爷,你就等着看我的手段!明天一旦哄得小老西入巷,那就由不得他了。我要他在高兴中死去,让我们淑云丫头的病悄悄消失。过一段时间事成之后,我们把他的尸首扔到城外的乱坟岗,让野狗吃掉,这样谁能知晓?他现在被我们控制在府里,山西人找不到他,别人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如此这般的计划,真是天衣无缝。” “我说老婆子,对这件事情,府里头也不能大意。这两天,一定要小翠和仆人们把他看管好。总之,不能让他走出薛府的大门。另外要告诉小翠,明天上午让她带着人,把淑云丫头的闺房布置成洞房。这样,我们既要冲喜,又不要张扬。到了明天晚上,我们就给淑云丫头办好事!” “嘿嘿,薛老爷,还是你做事考虑的周全。” 薛青富苦笑道:“老婆子,要想将两人都瞒过,你必须听我的。我这妙计好似一个灯谜,这叫做;小小诸葛亮,稳坐军中帐,摆下八卦阵,单捉飞来将。” 薛氏听了,突然戳了一下薛青富的脑门,哈哈笑道:“还小小诸葛亮,我看你薛青富,就是个大大的毒蜘蛛!” 第40章 薛府里的淑云姑娘 这日黄昏时分,小翠熬了些莲子粥,到薛府的前院来看望淑云姑娘。这时,只见姑娘干净整洁的闺房内,家具布置的古朴典雅。闺房的墙壁上,有卷轴的古代仕女图,也有婉约风格的山水画。在屋中的窗台上,还摆放着几盆鲜花。靠墙的桌上,则布置着湖山石盆景。在淑云姑娘的枕边,能看到几本诗词歌谱的书籍,而姑娘的床边,还安放着一张抚琴。此时淑云姑娘的闺房,看上去像大家闺秀的卧室。 然而人们并不知道,屋内所有的陈设布置,都是薛氏的主意。在薛青富两口子的眼里,只有像淑云这样的漂亮“瘦马”,能给他们赚大钱的“瘦马”,才能有这样的享受。而薛氏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调教出的头牌“瘦马”,能有小姐淑女的气质。 这时,患病的淑云姑娘正侧卧在床上,乌发松散在双肩。只见她腰间虚搭着的薄裘,身上浅色的内衣,并没有遮住她白皙的肌肤,而她侧卧的睡姿,凸显出姑娘苗条的身段。 “淑云姐,淑云姐,你好点了吗?” 听到小翠的声音,淑云在床上睁开眼睛,对她点了点头。 “淑云姐,这是老爷让我熬得莲子粥,姐姐快喝一点吧。一天了,你什么东西也没吃。”小翠的眼圈红红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淑云吃力的坐了起来,她迷茫地问道:“好妹妹,老爷为什么突然给我熬莲子粥?” “淑云姐,薛老爷说你身体太弱,怕你应付不了这几天的事情??????” “好妹妹,薛老爷要我应付什么事情?” “??????淑云姐,薛老爷给你相中个姑爷,他要我带着小妹们,明日一早给姐姐布置洞房。老爷两口子都说,明晚给姐姐冲喜,而姐姐的病与姑爷圆过房就会好了。” “什么??????姑爷?好妹妹,你快给姐姐说说,为什么突然要给我找姑爷?” “我的好姐姐,难道你真的不懂?事到如今,我只有实话实说了。你得的是什么病,你不知道吗?有的郎中说,你得的病类似疬病,也有的郎中说,你得的病类似干血痨,但不管这两种病是哪一种,它都会传染人。虽说老爷给你换了几拨郎中大夫,但他们都说你得了绝症,没有多少日子了。我和小妹妹们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唯有薛老爷两口子瞒着你。” “淑云姐,我们姐妹俩从小被卖到薛老爷家,自我们六七岁以后,那薛氏每日费力的操练我们,逼我们站坐走路都要有个样,他们为了什么?其实他们这样做,就是想把我们卖个好价钱!姐姐你聪明伶俐,琴棋书画样样都行。在我们姐妹中,姐姐身材苗条长相出众,琴棋书画样样都行。而正是这样,薛老爷两口子,都把宝压在了姐姐身上。” “我听薛老爷说过,他朋友的一个瘦马姑娘,前几天被秦淮河上的老鸨买走,居然给了一千多两银子。而姐姐现在的样子,还不是剜了老爷的心头肉?” “薛老爷两口子怕他们人财两空,为此打听到一个偏方。给老爷偏方的朋友说,姐姐的病情,只要找一个男子与姐姐圆房,过一段时间后,姐姐身体里的阴毒就会被吸尽。等姐姐的病好了,那男子就会染病死去。” “要是真的,那不是杀人害命吗?再说我不相信这个法子能治病。” “傻姐姐,老爷说这病只有一命换一命,没有办法。” “薛老爷两口子的心真黑,为了银子,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姐姐,老爷说他这几天特别走运。昨天晚上,府中的强子和小三出去以后,在附近的小巷里,恰好碰到一个昏死过去的小伙子。他们俩为了省事,就把他背回了府中。这个小伙子醒来后,说自己是因为被骗,所以才饿昏在街头。听他的口音,小伙子像是北方来的山西人。老爷便哄他说,我家的小姐看中小伙子了,要招他为上门女婿。” “这个小伙子,名叫陈守田,今日我已见过他了。依小妹看,这陈守田不仅长相出众,而且是浓眉大眼中上等个子,确实是一表人才。在后花园我曾问过他,他说来金陵城是为了拜师学医的。好姐姐,要不是你得了病,我看你俩倒是天生的一对。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老爷现在让我过来,就是要我告诉姐姐,这两天一定要和老爷配合好。明日晚上,老爷两口子就要给姐姐冲喜了。” 小翠走后,淑云的眼泪不停地流了出来。她怕薛氏听到哭声又遭训斥,只好在床上无声的抽泣。淑云此时又开始恨自己的爹娘,为什么把自己从小就卖给了薛青富,为什么把自己变成了被养肥待宰的羔羊!她躺在床上,脑海里回忆着自己痛心的往事。 淑云被卖时还不记事。被卖到薛府后,她从小以为薛青富两口子就是自己的爹娘。长大以后她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大灾之年为了几百个铜钱,就把自己卖给了薛老爷。爹娘说,与其在家里饿死,不如让孩子逃个活命吧。就这样,自己被薛青富养成待价而沽的瘦马。 淑云在床上哭过后,心里暗自思量:自己的病能传染人,按薛老爷的这个方法,不管是否能治病,肯定要害死这个叫陈守田的小伙子。自己无力反抗薛青富的决定,但自己就是死,也绝不会害人。 再说被软禁的陈守田,在惶恐中度过了一夜。第二天上午,他又被薛老爷两口子纠缠不休。巧舌如簧的薛氏,一再劝他来薛府中入赘。薛氏说,她家的姑娘美若天仙,守田看了肯定会中意。薛氏还说,她家的姑娘不仅认定了守田,而且心思一辈子也不会变。守田虽说对此事疑心重重,但眼下身不由己,他只好以不作声应对。 午饭后,守田被薛府的下人们带去沐浴更衣。接着,他被一群小丫头们控制起来了。直到黄昏前,守田被小丫头们簇拥着,与淑云姑娘拜天地时,他才知道自己被强行入赘了。 进入洞房后,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守田仍然在淑云姑娘的对面坐着,看着床边蒙着盖头的新娘,他不敢作声,也不知如何应对今天的事情。看着洞房里的喜字,看着一袭红裙的新娘,他心里暗道:难道薛老爷两口子真是好心?自己今晚真的有好事降临?难道自己的命运,前两天还在地下,现在又到了天上? 再说床上坐着的淑云姑娘,听洞房中一直鸦雀无声,她心道:小翠妹妹昨日告诉我,薛青富给自己相中的夫君是一个老实人,现在看来一点不假。他不讲话,肯定是头一次见到我感到尴尬。 想到这里,淑云姑娘开口道:“夫君,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小妹就这样称呼你了。不管怎么说,夫君也不能老是坐着不动,你得先把小妹的盖头打开,然后与小妹见见面,说说话吧?你得告诉小妹,你姓氏名谁?家在哪里?来金陵城想做些什么?” 听了淑云姑娘的问话,守田走上前去,将她的红盖头揭开,淑云姑娘随即站起身来。面对漂亮的新娘,守田顿时觉得眼前一亮。花容月貌的淑云姑娘,身着一袭红艳的广袖罗裙,更显得如出水芙蓉。 此时,只见姑娘的一头乌发,已高高地盘起,发璇上斜插着一根金簪。细看她,眉如远黛眼似秋水,朱唇开启语笑嫣然。广云袖口露出的手腕肤如冻脂,四肢细长十指纤纤。而她妙曼的腰身,真好似一握不盈。看着美若天仙的淑云姑娘,守田的心情无比激动,一阵热浪上涌。 可能是守田做郎中的职业习惯,看着淑云姑娘的瘦瘦的脸庞,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忧虑,这姑娘虽然漂亮,却难掩她神色憔悴,莫非这姑娘有病?但这丝念头很快被激动所淹没,守田这时心旗摇荡,心猿意马不能自已。他心道:“我就要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媳妇了。看来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真砸到我的头上了!” 见姑娘落落大方,守田也消除了尴尬,两人互报了姓名,客气的寒暄了几句。接着,守田介绍了自己的身世。他告诉淑云,自己是一个乡间的土郎中,从山西来到金陵城,是为了拜师学医。自己住在内城外的小店,因等待富成大哥感到无聊,便独自到金陵城里去闲逛,结果被当地混混误以为是有钱的生意人,从而遭到了暗算。 淑云姑娘听了道:“守田夫君,这两天妹妹们给我通风报信,说你是一个忠厚老实之人。今天与你见了面,小妹也觉得你确实是一个好人。但事到如今,小妹要告诉你,夫君是出了狼窝,又入了虎口。薛府的薛老爷可不是什么慈善之人,他急着招夫君入赘,其实是另有所图。再说,小妹不是薛府的小姐,淑云其实就是他家养的一个‘瘦马’。” “啊!怎么会是这样?”守田惊道。 “守田夫君,你太善良了。难道你还没看出薛老爷的诡计?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如果小姐要入赘招婿,不说门当户对,也得登堂入室,大摆宴席招待亲朋吧?怎么也得给姑爷穿身好行头,给小妹漂漂亮亮地弄一身凤冠霞帔吧?” “你看薛府这抠门的悍妇,居然一袭红罗裙便把小妹打发了。再看看这薛府里,不仅亲朋好友没有一个,而且晚间拜堂就像做贼一样。夫君你好好想一想,谁家办喜事拜堂入洞房是这样?小妹实话告诉夫君,他们这样做,无非是做个样子,实际上是为了给小妹冲喜!” 第41章 陈守田遇救 淑云姑娘的一番言语,像一个晴天霹雳,把陈守田震得愣在那里。一瞬间,他好像从云端掉到了地上,一下子把自己摔了个粉碎。 “淑云姑娘,你一定要给我说说清楚,我都要急死了。” “守田夫君,薛老爷今日将你强行入赘,其实是一个害人的阴谋!” 看守田神情怪异,淑云姑娘续说道:“夫君听小妹慢慢道来。薛老爷上个月本想把小妹卖掉,谁知淑云我得了一种怪病。郎中们就诊后说,小妹得病后脸色绯红,不思饮食,人却越来越瘦,怀疑小妹得了疬病。而有的郎中说,小妹得病后身上没有红疹,却经常干咳,觉得小妹的病类似绝症干血痨。虽说郎中对小妹的病还没有确诊,但他们都认为,这两种病无论哪一种都是绝症,而且还会传染人。” “啊!既然淑云姑娘有病,为什么薛老爷两口子,还说姑娘看上了我?” “这都是薛老爷和薛氏在哄骗你!” “小妹得了这个怪病后,郎中大夫们都已束手无策。眼看到手的银子就要飞了,薛老爷心疼的要死。这时,他的一个朋友给了他一个害人的偏方。据这个偏方说,小妹的病如能与一男子同房,病情就会好转,而男子便会染病死去。谁知利令智昏的薛老爷,为了银子竟然相信了这个偏方。他说什么死马当做活马医,让下人们悄悄地找一个乞丐,回来做替死鬼。” “救回夫君的那天晚上,并不是什么巧合。薛老爷那天把两个仆人派了出去,就是想趁着夜间无人知晓,绑架回一个乞丐来。他们俩半夜出去后,恰巧碰到你饿昏在小巷里,两个仆人见状大喜,便把你背了回来。” “夫君在薛府苏醒后,薛老爷听你的话音是北方人,而且又举目无亲,他心中已暗暗欢喜。薛老爷和薛氏当晚便定下毒计,他们假意热情招待你,还说是自己的姑娘看中了你,要招你入赘做婿。其实薛老爷是把你当成了偏方和药引!” “他们两口子将你骗入洞房后,是让你不知不觉地中毒,最后慢慢地死去。等小妹的病好了,他们再把小妹卖个好价钱!” 听了淑云姑娘的一番讲述,陈守田顿时觉得五雷轰顶。他心中直喊:我怎么这样倒霉!我来金陵城,是准备拜师学医的,不料先是被骗,现在看来命也保不住了!这时,愤怒的心情使他血脉偾张。但事到危急时,守田反而倒镇静了。 “淑云姑娘,既然你有活命的机会,为什么还要把这个秘密告诉我?” “因为这个偏方不管结果怎样,但都会要了你陈守田的命!而小妹我宁死也不愿害人!” 看着守田愤怒的表情,淑云此时眨眨眼睛,示意他说话不要激动,小心隔墙有耳。接着,淑云取下自己的耳环,从头上取下了金簪,随手又递过来一个手帕包。 “守田夫君,小妹我还是这样叫你。这枝金簪和两个耳环虽然成色不好,但这些东西你可在路上做盘缠。手帕里是小妹的一些碎银子,夫君你一并把它们收藏好。今天后半夜,等薛老爷和仆人们睡熟后,小妹从后门放你出去。出了这间屋子拐一个弯,便到了薛府的后院。薛府后院的围墙有一丈多高,但墙边有几棵大树。夫君可以从树上翻墙过去,便可直奔西城三山门。因薛府中有狗,为此小妹还准备了几个肉包子。” “薛老爷多年来靠‘养瘦马’发财。你逃走后,他害人性命的勾当,平日里的恶行,肯定会传扬出去。淑云听小翠妹妹说,两个仆人是半夜把你弄回薛府的。他们对薛老爷说,一路上没有人看到他们俩。夫君可能不知道,薛老爷表面像善人,其实心如蛇蝎。为了防止他害人的阴谋败露,假如你被抓回来,他们十有八九会把你灭口。” “夫君要记住,内城门五更天便开。到时你可乘天色朦胧,人多眼杂混出城去。到了外城,你可走北门。由于薛老爷和府尹衙门有关系,因此逃不出金陵城的内城门,你仍有生命危险。”守田听罢,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对守田拜师学医之事,淑云建议他逃出金陵城后另寻高师。姑娘说道:“小妹得病以后,薛青富怕他落个鸡飞蛋打,也曾找高明的中医郎中给小妹治过病,但一直没有效果。可见过小妹的人都说,假如城里的潘老先生还活着,他能把小妹的病治好。” “据说十几年以前,金陵城里有一个潘姓老中医,他的医术十分高明,许多疑难杂症,他都能治好。谁知老先生的儿子因婚姻不遂心愿,离家出走后,老先生的身体便垮了下来。人们都说,这孩子本来是老先生最得意的传人,但直到老先生去世,他的儿子也没有消息。可惜老先生这治病的医术,就这样没有传下来。” “说到此,小妹忽然想起了坊间传说的一件事情。几年前,金陵城有一个秀才得了消渴症,城里的郎中大夫们都说,秀才得的病是绝症,说他活不过三五个月了,秀才因此绝望了。他一个人出门后,便沿长江向西四处游玩。秀才想在临死之前,再看看人世间的大好河山。” “几个月后,秀才在四川的一个深山老寺游玩时,无意中碰到一个会看病的老和尚。秀才也没想到,这个高僧老法师,原来是一个中医高手,居然让他的消渴症大为好转。当秀才活着回到金陵城后,当时还引起了一阵轰动。” “依小妹看,既然夫君拜师的意志坚定,夫君不如辛苦一点,到四川去拜师学医。之所以建议夫君远走四川,除了能避开眼下的麻烦,还因为老法师的医术高明。四川古称巴蜀,不仅被人们称为天府之国,而且民间的中医高人也很多,加之四川药材遍地,对夫君学医也大有补益。” 淑云还嘱咐守田:“我朝对路人盘查很严,唯独对秀才比较宽松。夫君来金陵城时曾拿着路引,但现在已没有人给你作保作证。如此说来,夫君去四川的路上,恐怕会遇到麻烦。但是依小妹看,夫君识文断字,怎么看也像个秀才。若夫君逃出金陵城后,切忌换一身秀才的行头。这样不但走路利索,一路上也能减少许多盘查。” 听了淑云姑娘的一番话语,守田感动的眼泪直流。他说道:“淑云姑娘,你是一个好人。你的大恩大德,我陈守田今生今世一定要报答。”说着,他就要给淑云姑娘下跪。 淑云急忙起身,扶住他道:“夫君,这可使不得,男子汉拜天拜地拜父母,小妹可受拜不起。你我都是落难之人,我们俩不用客气。” 见守田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淑云姑娘继续道:“小妹看夫君身手不凡,眉宇间有一股英气,将来一定是有作为之人。我们俩名义上是夫妻拜堂,但实际是拉郎配。小妹叫你为夫君,其实我们俩只是一面之缘。虽然如此,但小妹仍要问上一句,假如淑云我没有病,夫君能否看上小妹?” “能碰到淑云姑娘,是我三生有幸。” “好,有夫君这句话,小妹死而无憾了。” “淑云姑娘,我想带你一起逃走。如果能出逃成功,我一定要想办法,把你的病治好。” “夫君不要天真了。金陵城城门众多,对外号称里城十三门,外城门十八,尤其内城戒备森严。不说薛老爷跟官府有勾结,就说金陵城里,东厂锦衣卫的明侦暗探众多,到处都有他们的耳目。假如夫君运气好,一个人能逃出内城就是万幸。如果带着生病的小妹出走,即使逃出了薛老爷的府邸,也逃不出金陵的内城。” “淑云姑娘,我恨自己无能,治不了你的病。你心地善良,老天也会保佑你的。你要好好活着,等我学成归来,一定想办法把你的病治好。” “守田夫君,你不要管小妹的死活,你自己逃命去吧!小妹的病好了,要被薛老爷卖掉。病好不了,大不过一死。只要你今后记着,你喜欢过一个叫淑云的姑娘,小妹就九泉下有知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洞房外虽然听不清我们俩在说些什么,但一定有人在监视着我们。为了实现小妹的计划,我们必须吹灭洞房帷帐这边的蜡烛,等待时机?????” 半夜时分,陈守田在淑云姑娘的帮助下,顺利地来到了薛府后院。他悄悄地越过薛府后院的围墙,逃出了这个虎口狼窝。接着,他按照淑云姑娘所指的方向急行,天还没亮,守田已来到内城西城门。当他混出内城城门后,辨别了一下方向,便一路向北狂奔。此时守田的形态,如同一句老话所讲,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 天色大亮后,看看已到了长江边上,守田这才觉得安全了。他找了个无人的地方,为善良的淑云姑娘哭了一场。打开了手帕后,当看到手帕里的碎银子,金簪、耳环等首饰,他更是伤心不已。这么美丽善良的一个姑娘,自己恐怕再也见不着她了。此时,他心里暗道:假如我拜师学医成功后,一定要回来寻找淑云姑娘。即使她不在人世了,我也要到坟前去祭拜她。 接下来,守田暗自思量:“在金陵城中,只有山西老乡能帮助我,但城里已经回不去了。再说衙门里的捕快,这时候很可能还在搜寻自己,而富成大哥也不知哪天才能回来?想想这些事情,都怨自己太任性,没有听富成大哥的嘱咐。” 但他转念又想,既然自己立志拜师学医,而现在又没有退路,罢罢罢!那就按淑云姑娘所说,自己到四川去寻师吧! 第42章 路遇中暑的大叔 陈守田逃过了长江后,向一个四川的中年商人打听入川路线。这个商人大叔是个热心人,听他是北方口音,而且是一个人要到四川去,便嘱咐他:从金陵城出发去四川,可走水路也可走旱路。但水路坐船需逆江而上,全靠纤夫们拉船才能前行。由于这是有钱人游山玩水所走的路线,所以一般的商贩都走陆路。然而陆路入川,一路上也艰险无比。加之你不识路径,一定要与商旅结伴而行。这样在路途上,无论是吃饭还是住店,都比较安全。 陈守田谢过了大叔后,便跟随入川的商旅们上了路。有了金陵城受骗的教训,他一路上说话办事,都变得谨慎起来了。在入川的路上,他跟着大伙儿走路走大路,住店也住大店,轻易不和别人闲聊。就这样走了两个多月,受了千辛万苦,他终于来到了巴东地区。这一日,陈守田与结伴的商旅们分手后,便开始独自行走。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此时虽说刚过了农历夏至,但巴东一带的天气已非常炎热。更要命的是,巴东的山路崎岖坎坷,而自己寻找的高僧又不知在哪里,面对连绵的大山,他陷入了迷茫。 守田心道:在金陵城时,因当时情况紧急,为了逃出虎口,自己慌慌张张地跑出城来。然而懂医的高僧姓甚名谁,在哪个寺庙里居住,自己也没有向淑云姑娘问清楚。只记得她说,懂医术的高僧,住在四川的一座深山寺庙里。四川这么大,到什么地方去寻找高僧呢? 他琢磨了半天:既然懂医的高僧如此有名,那中医的同行里,一定有人知道他住在什么寺庙。如果到重庆城里去打听中医同行,应该会有高僧的消息。打定了主意后,陈守田朝重庆城而来。 这一日上午,守田在山路上行走,途中觉得口干舌燥,便随手拿起了身边的水葫芦。他这才发现,水葫芦早已是空空如也。就在他懊恼的时候,只见前边的山坡上,隐约出现了一个小村庄。 见此情形,守田便准备进村去打水,顺便打听一下此地是否有懂医的高僧。但就在这时,忽听前面的树荫下,有个老头正在吆喝着卖水果。守田见状大喜,一溜烟地跑了过去。他看老头的水果摊上,只有早熟的西瓜,刚采摘的李子以及葡萄等几种水果,便花了三个铜板,要了两块西瓜,买了一串葡萄。 守田想打听高僧的事情,便吃着水果与老头闲聊起来。他问道:“小生听说巴东一带盛产枇杷,然而小生一路行走,却没见有人卖枇杷。枇杷果能生津止咳,小生很想尝尝它的味道。” 老人听他的口音是北方人,便笑笑道:“年轻人,这你就不懂了。枇杷果虽然是我们这儿的特产,但它是早熟水果。每年的立夏前后,是枇杷果的产果旺季。现在已过了农历夏至,你当然见不到有人卖它了。不过,你要是想吃枇杷果,一会儿可以到我家去。老汉小院的树上,还有一些晚熟的枇杷果,但味道口感就差多了。”说着,老头指了指前边的村子,示意自己就住在那里。 守田听了连声称谢。他见老头很健谈,就向老人打听起了高僧的事情。而老人知道他想到重庆去,便嘱咐他道:重庆是座千年古城,城里的名医确实很多。小伙子如打听不到高僧的下落,在重庆城里找个高师学医也未尝不可。但老汉要提醒你一句,前年奢崇明反朝廷,他的党羽樊龙,曾占据重庆达九个月之多。直到去年入夏后,朝廷官军才收复了重庆。由于那一带局势不稳,所以小伙子想打听懂医术的高僧,还是暂不去那儿为好。” 老人还说道:“至于打听懂医的高僧,老汉也觉得不是太难。一个有名望懂医术的高僧,肯定方圆几十里都有名气。小伙子只要辛苦点,去深山老寺里打听一下消息,或者走访一些老年人,说不定就会有意外的收获。另外,小伙子在寻师的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谢过了好心的大爷,守田继续前行。这日晚上休息后,他又在客栈里琢磨:今日卖水果的大爷说得对,自己寻找懂医的高僧,应该到寺庙里去问询才对。但四川的寺庙众多,自己从哪里开始寻找?如果边走边问,那只能是碰运气了。大爷还告诫自己,现在不要去重庆城。但假如在附近的山里找不到高僧,难道自己还要去成都府?就这样,他一晚上都在胡思乱想,入睡时已到了后半夜。 陈守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太阳已升得老高。与店家结账后,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他腰缠着褡裢,肩上斜跨着一个水葫芦,便匆忙出发了。但由于今天出来的晚,因此到了午时,他仍在山上赶路。然而他没想到,午间的山路上高温似火,把陈守田热的浑身冒汗。 此时他心道,早就听说巴东一带夏季热如火炉,没想到这儿的天气竟如此厉害,自己现在大汗淋漓,浑身上下像洗了澡!如果每天都是这种情况,这可要中暑了。看来从明天起,自己要早早上路了。 想到此守田叹了一口气,先取过身边的水葫芦润了润嗓子。接着,他想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一会儿。谁知他放眼望去,却见四周树木稀疏,竟然没有一块乘凉的地方。为了躲避这午间的高温,他只好耐着性子,又爬过了一座小山。这时,他发现前面的坡上有几棵黄桷树,其中的一棵树树冠高大,树下有大片的阴凉。见此情景,守田欣喜万分,便直奔这棵黄桷树而去。 但就在这时,前边的山路拐弯处,突然传来了救命的哭喊声。守田闻声吃了一惊,急忙顺着哭声找了过来。拐过了山弯,他见前面的山坡上躺着一个中年人。一个十三四岁女孩,正抱着中年人又哭又叫。 守田见状,三步并做二步跑了过来。他看到,中年人此时双目紧闭已经昏厥。而他身边的女孩,因害怕正不停地哭喊,清秀的脸颊已变成了花脸。 守田急道:“小妹妹,这是你的父亲吗?”女孩擦擦眼泪,点了点头。 守田接着道:“小妹妹,我是一个赶路的小郎中,恰好路过此地。大叔这是中暑昏迷,需赶快急救。你若相信我,我给大叔看看病怎么样?”女孩听守田是外乡口音,她用迟疑的眼光,先打量了一下这个秀才模样的大哥哥,然后才点了点头。 守田帮着女孩,先把大叔抬到了前边的黄桷树下,然后拿过随身的水葫芦,给他灌了几口水。接着,守田把昏迷的大叔扶着躺平,随后解开了大叔的上衣领口,同时把他的头部垫高。守田见大叔是因中暑引起昏迷,需要急救,便从怀中取出银针,先在大叔的人中穴上针灸,又在他的十个手指尖上放血。 在银针的强刺激下,大叔慢慢睁开了眼睛。守田见大叔的病情已经缓解,又从怀里摸出了一粒药丸。原来守田见一路上天气炎热,早已准备了一些去暑的丸药。此时他心道,今日这药丸正好派上了用场。 守田取出了药丸后,示意女孩儿把药丸分成了小粒,然后放入大叔的口中。接着,他用葫芦中的水,帮大叔把药丸送了下去。接下来,守田又在大叔的合谷、曲池、大椎等穴位进行了辅助治疗。 看到父亲苏醒了,女孩不停地向他道谢,问过了守田的姓名后,女孩还要给他叩头。守田急忙制止道:“小妹妹,救死扶伤,是我们郎中的本分。哪个郎中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出手相救的,小妹妹不必多礼。” 大叔苏醒后,此时他虽然不能说话,但也点头向守田示谢。针灸结束后,大叔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便挣扎着想要起来,同时示意女孩准备回家。女孩见状,又一次谢过了守田。接着,父女俩便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谁知父女俩没走多远,大叔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到。守田见状,急忙跑过去扶住了父女俩。他对女孩儿道:“大叔中暑后,身体非常虚弱,根本不适合走远路。既然大叔回家心切,小妹妹在前面带路,我送大叔回家吧。”说完,他背起大叔就走。 接下来,山路上沟沟坎坎,一路上歇歇停停,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陈守田在前面的山坡上,终于看到一个小村庄。女孩这时告诉他,前面的小村子叫猎户村,他们家就住在这里。 当守田背着大叔,来到几间竹子搭成的屋前时,一个中年妇人正在屋前东张西望。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中年妇人转过了身体。女孩这时对守田道,中年妇人就是她的娘亲,而眼前这几间竹子结构的屋子,就是他们的家。 当女孩的娘亲,知道是守田救了自己的老伴,她含着眼泪道:“我们遇到贵人了,我们遇到救命的恩人了??????” 回到了大叔家的竹屋,守田见大叔的病情已经好转。便给他又服了一粒祛暑的药丸。工夫不大,见大叔已能开口说话,守田就把怀里的几个药丸全部拿了出来,他嘱咐了大叔大婶一些注意事项后,就准备告辞。而大叔一家人,却谁也不准他走。 大婶对守田道:“现在天色已晚,再说猎户村山路难行,救命恩人说什么也不能走。大婶家的茅舍虽然简陋,但救命恩人无论如何要住上一晚再走。”而一旁的女孩,这时拉着守田的胳膊,说什么也不放松。守田见大叔全家人诚心挽留,只好答应留下来。接着,他与大叔大婶寒暄了几句,互相通报了姓名,然后闲聊起来。 第43章 周大叔一家人 大叔告诉守田:“我叫周雨轩,全家人都住在猎户村里。今日一路跟随大叔的是小女铃儿。这几天,因大叔家中琐事太多,所以才引出今日的麻烦。前段时间,铃儿她娘受热感冒,身体还未痊愈,谁知她外公出门又摔伤了腿。” “昨日大叔和铃儿去看望她外公,但心里又惦记着铃儿她娘。今天安顿好了她外公后,大叔前晌便急匆匆地往回赶。由于还没到暑伏天,所以大叔也没把今日的天气放在心上。谁知午间炎热难耐,大叔竟然在山路上中暑了。看来,大叔真是老不中用了。” 守田听了道:“大叔可不能说自己老了,现在虽说还没到暑伏天,但今日午间炎热,人们都躲在家里乘凉,哪有出来赶路的?大叔今日中暑,除了天气炎热,主要是大叔午间顶着太阳,走了十几里山路,身体脱水而引起的。大叔的家人,近日如果要出门,一定要注意防暑。” 周大叔听罢点点头道:“陈郎中,大叔谢谢你了。今日在昏迷中,大叔隐约听到铃儿在喊救命,可自己却一点也不能动。若不是陈郎中出手相救,又把大叔送回家来,铃儿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守田腼腆道:“周大叔千万不要这样讲,这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周大叔此时问道:“陈郎中,听你的口音是川外之人,你来四川是寻亲还是访友?” 守田道:“大叔,我是北方的山西人。我来四川不是寻亲访友,而是来拜师学医的。提起此事,我正好向大叔打听一件事情,附近可有出名的寺庙,懂医术的高僧?” 周大叔的姑娘铃儿,这时在一旁插话了:“救命的小郎中,我叫你守田哥行吗?我想问你,你不是会看病吗?那为什么还要出远门拜师学医呢?” 守田笑笑道:“小妹妹,我只是一个会看头疼脑热的土郎中。我拜师,就是想找一个高明的大夫提高自己的医术。学会给人们看疑难杂症、能治瘟疫,做一个人们信得过的好郎中。” 周大叔听了道:“陈郎中年纪轻轻,但志存高远。大叔看你此次出行,定能实现这个愿望。陈郎中刚才问大叔,哪儿有懂医的高僧?对于这个问题,大叔确实不清楚。不过,待会等铃儿的大哥回来后,你可以问问他。他和朋友们经常下山去集市,消息可比大叔灵通的多。” 闲聊中,守田知道了周大叔一家的情况。原来周大叔的老家在陕西金州,而老伴是巴东本地人,身边只有小女铃儿陪伴着老两口。 据周大叔说,他年轻的时候,陕西遭遇了大旱,地方上的饥民纷纷逃荒。由于他的爹娘已经去世,周大叔便跟着姐姐逃荒到了巴东地区。后来姐弟俩都在当地成了家,在这儿生活的也算不错。 但谁也没想到,前几年这一带闹瘟疫,铃儿的姑姑、姑父先后去世,只剩下一个儿子铁山。而周大叔之所以从县城来到了猎户村,就是因为放心不下这个可怜的外甥。由于老两口很喜欢铁山,铃儿也把他当作亲哥哥。就这样,一家人住在这里,又是好几年了。 听周大叔说起铁山,周大婶更是满脸喜色,她插话道:“铃儿的姑父姓铁,当年她姑姑生下儿子后,他爹看儿子壮实,便给他取名铁山。铁山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到现在还没有娶媳妇。在村子里,他以打猎为生。”周大婶的话音刚落,屋外已响起了脚步声。 “我哥回来了。”铃儿小妹闻声,连蹦带跳地跑了出去。守田这时才发现,活泼可爱的铃儿,竟然是一对天足。 “爹,娘,我哥今天打回了山鸡野兔,我们要吃山鸡炖蘑菇了。”铃儿清脆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 屋门这时打开了,一个头裹布巾,身着青色紧身袄裤的壮汉走了进来。守田心想,这应该就是铁山大哥了。见屋子里有客人,青年壮汉急忙和守田打招呼,两人相互寒暄了几句,互相通报了姓名和年纪。守田道:“既然兄长大我两岁,我当称兄长为铁山大哥。”接下来,二人又客气了一番。 当铁山进屋后得知,今天是守田救了舅舅的命,又不辞辛苦地把他送回了家时,铁山激动地说道:“守田兄弟,你可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哪!我们全家都感谢你!” 随后,他吩咐铃儿:“小妹今晚帮着娘做点好菜,我要和守田兄弟一块饮酒。”说着,铁山拿出自己珍藏的老酒,铃儿则帮着娘亲做了辣味野兔肉,还有山鸡炖蘑菇。 小山村里什么消息都传得很快。铁山家来了一个小郎中,而且还救了铁山舅舅的命,不到天黑,这消息便传遍了猎户村。铁山的几个猎户好友,知道了这件事情后,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周大叔的家中。大家见面后,都说是过来看望周大叔的。而铁山是一个好客之人,便招呼他的猎户好友们,一起留下来喝酒。 在晚饭开始前,铁山对他的朋友们,说起了陈守田拜师学医的事情。守田则告诉大家,自己只知道要找的中医高师,是一个老和尚,他住在四川深山幽谷的一个寺庙中。听说找他看病的人,除了本地老乡,进山拜佛的香客也是很多的。 铁山听了则说道:“四川古称巴蜀,不仅山川复杂,而且地形特殊。四川因四面环山,中间平原也有几百里。而兄弟要找的高师没有寺庙地址,也没有法号姓名,所以这样寻找高师太难了。既然如此,兄弟对此事不能着急,容铁山想想办法,弟兄们也都给出出主意。” 然而过了好大一会儿,几个猎户仍在抓耳挠腮,铁山见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大哥有主意了。既然守田兄弟要找的高师,住在一座深山古寺里,这么说来,懂中医的这位高僧,肯定不在峨眉、乐山这些大寺院。巴蜀地区出名的寺庙,除了峨眉、乐山这些寺庙外,还有大足这个地方。据我所知,由于大足石刻在巴蜀闻名,所以在大足的深山里寺庙也不少。兄弟如果能在猎户村住上几日,明日我托朋友,给你打听一下那儿的消息。” 此时,铁山身边的一个猎户朋友也说道:“大哥,这几天我要下山去卖兽皮和药材,回来时,我还打算买点大米和盐巴。既然守田兄弟要去拜师学医,我顺便到集市上,给兄弟打听一下大足那边的情况。我在集市上认识几个客商,他们的消息都很灵通。至于那边的寺庙,是否有懂医的高僧,我让那几个客商去打听一下,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有消息的。” 铁山听了欣喜道:“要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守田兄弟,你就听大哥的话,在猎户村安心地住上几日。打听高僧消息的事情,让我的朋友们去跑。你要是心烦了,让铃儿小妹带着你,到山上的林子里去玩玩转转。”听了铁山的这一番话,守田激动地说道:“那就太谢谢铁山大哥了。” 晚饭开始后,因饭菜鲜美,守田曾几次夸奖周大婶,说她做的饭菜好吃,尤其是山鸡炖蘑菇,那真是美味无比。在一旁的铃儿姑娘听了,则笑着说道:“守田哥,既然你爱吃山鸡炖蘑菇,那明天早晨,你愿不愿意和小妹一起到村外去采蘑菇?”看着天真淳朴的铃儿,竟然如此热情地邀请自己去采蘑菇,守田当然举双手赞成。 此时,酒兴正浓的铁山也说道:“守田兄弟,难得遇到你这样的好郎中,今晚你和大哥同住一屋,我们兄弟俩好好聊聊。”守田听了高兴地点了点头。 晚饭后,守田跟随铁山大哥,来到了他休息的竹屋。铁山见守田对竹屋感到新奇,便对他解释道:“猎户村由于村民们穷,所以村里的人们建房子,都是就地取材。大伙从山上砍下了竹子后,因地制宜地建起了简易的竹屋。加之巴东地区冬天也不太冷,所以在竹屋内抹几层泥巴挡风,村民们就算有了栖身的地方。” 接下来,两人喝着山茶又聊起了起了今天的事情,铁山道:“大哥和几个猎户朋友,常年在山里打猎,很少有山下的朋友进山。今天见到了守田兄弟,大哥感到无比的高兴。今天,兄弟不仅救了我的舅舅,而且还背着他走了十几里山路,最后把舅舅送回了家。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兄弟是一个好郎中,也是一个真正的好人。今天铁山把这句话撂在这儿,从今以后,兄弟就是我铁山一辈子的好朋友。” 随后,铁山聊起了周大叔一家人。守田则说道:“在晚饭前,我已经和周大叔闲聊了一会儿,对大叔一家人已有所了解。” 铁山听了却摇摇头道,“兄弟有所不知,铃儿的父亲,其实是一个落第的秀才。多次考试不中,后来对官场仕途就淡漠了。他来巴东的猎户村居住,也有怀才不遇,归隐山林的想法。由于村里的人们都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只要提起老先生,村民们都对他特别的尊敬。” 闲聊中,守田又谈起了铃儿姑娘。谁知铁山提起铃儿后,却一个劲的夸奖她。他告诉守田,铃儿的大名叫周岳红,别看她个子长得高,其实她今年还不满十四岁。在他爹的言传身教下,铃儿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对诗歌、水墨画儿的造诣更为突出。由于她皮肤细腻,身材窈窕,说话声音像铃儿一样清脆,所以村里的人们都叫她铃儿姑娘。加之铃儿说话彬彬有礼,村里的小伙儿都对她非常爱慕。小伙们背地里说,等过两年铃儿长大了,他们都想娶铃儿做媳妇。 第44章 跟着铃儿去采蘑菇 守田见铁山谈得投机,没有一点睡意,他此时也兴奋起来。遂说道:“铁山大哥,我今天听周大叔讲,猎户村由于土地少,村里的人们,除了在山上的树林里采药,就是到深山中去打猎,以此来维持生活。我今日送周大叔回家,只见路上树林稠密,猎户村附近的山坡绿草覆盖。既然大哥今晚有兴致,我想听大哥讲讲猎户村附近的山上,可有什么好药材?” 铁山听了笑道:“兄弟是个郎中,果然是三句话离不了本行。大哥以打猎为生,对药材可是外行。既然兄弟想听听猎户村出产什么药材,大哥只能讲讲这儿的两件宝贝,一件是能救命灵芝草,一件是珍贵无比的麝香。”铁山喝了口茶水,慢慢地讲了起来。 “我们猎户村北面的山叫卧虎山,走到山的尽头,那就是出名的鬼见愁山岭。过去的老辈人讲,卧虎山里的老虎很多,可到了现在,已轻易见不到老虎了,但深山里的鬼见愁山岭,却依然险恶。那一带除了山高水险沟壑纵横,深谷中的大小湖泊也很多。在那儿,夏季草深林密,冬季冰封雪飘,所以猎人们很少去那儿打猎。多少年来,虽然传说那一带险恶无比,但猎户村的人们都知道那一带有两件宝贝,一件是珍贵的麝香,而另一件就是能救命的灵芝草。” 听到这儿,守田的眼睛亮了起来。铁山继续道:“麝香、林芝草都是珍贵的中药材。而这两件宝贝,也是采药人和猎户们梦寐以求的。但说起麝香,就得先说说林麝,因为只有公林麝才产麝香。” “兄弟你可知道,公林麝这家伙是有灵气的动物,它也知道自己的麝香是个宝贝。老辈的猎人们说,每年到夏天的时候,一些昆虫闻到林麝的香味,就会落在它肚皮下的香囊上去吸食香味,而林麝就会把一些昆虫吸进香囊里去。所以真的麝香囊打开后,往往会看到一些死去的昆虫。” “听大哥一席话,小弟我又长了见识。” “公麝和母麝平时是单独活动,每到秋冬的交配季节时,公麝的香囊就会放出香气来吸引母麝。但林麝在树林里行动诡秘,它在高山悬崖上也如履平地。当猎人把它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公麝往往会咬下自己的香囊,然后跳崖而死。所以猎人如果一箭射不死公麝,也许就会空欢喜一场。” “铁山大哥,猎人们为了获取麝香,就得杀死公林麝,这也太残忍了,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铁山摇摇头道:“过去邻村的猎人们,曾抓住一只受伤的公林麝,后来给它养好了伤,取出了麝香,但这种情况非常少见。另外林麝野性难改,一见到人就骚动不安,想驯服它非常不容易,弄不好就会鸡飞蛋打一场空。” “啊,事情居然是这样?” “守田兄弟也许觉得此事怪异,然而说到树林里的灵芝草,那就更为神奇。由于灵芝草在关键的时刻能救人性命,所以人们都叫它还魂草。在我们卧虎山上的密林里,曾有人遇到过树灵芝,它是深紫色的。虽说树上长的灵芝不算太珍贵,但也不容易得到它。听老人们说,三年以内的树灵芝,才有延年益寿的功效。而超过三年的树灵芝,经过风吹雨打、虫吃鸟啄已功效不大。” “然而村里的人们,向往得到的是千年灵芝,那可是无价之宝。这种灵芝往往长在人际罕见的深山老林,或者长在常年不见阳光的山洞里。千年灵芝这宝贝,传说往往有毒蛇猛兽在护卫着它。村里的猎户和采药人,这么多年也是可望而不可及。这两件宝贝现在是越来越少了,而我们村里的老年人,都认为是有德有福之人,才能得到这两样宝贝。” 守田听得入神了,他和铁山大哥聊到很晚才入睡。但天色刚刚发亮,朦胧状态中的守田,就被铃儿的敲门声惊醒。 “守田哥,昨晚不是说好一起去采蘑菇吗?怎么还在睡懒觉?”听到姑娘银铃般甜美的声音,守田心头一惊。他看了看还在熟睡的铁山,心道:这是个见面熟的小妹妹,自己昨天救了周大叔,后来背着他走了十几里的山路。看来今天的铃儿,已经把自己当亲哥哥一样对待了。接下来。守田一面应答着,一面起身来见铃儿。 一大早起床的铃儿小妹,这时满面笑容地站在门口。只见她身着月白色的紧身碎花裙,上身穿着花边的对襟马甲,乌黑的发丝,简单地挽个发簪,上边平插着一支银簪。她清澈的眸子中,闪烁着机灵的眼光。守田见铃儿穿戴的干净利落,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便知道她昨晚已做好了采蘑菇的准备。 看着走出家门的守田,铃儿微笑道:“守田哥,你知道不知道,昨晚下了小雨,村北小树林里的蘑菇,今早已经长出来了。我们要是去晚了,等太阳一出来,蘑菇就会变老的。”听了铃儿的话,守田不禁对这个泼辣的小姑娘产生了好奇。原来采蘑菇还有这么大的学问! “铃儿,你守田哥昨天睡得晚,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被吵醒的周大婶在屋里指责着铃儿。铃儿则做了一个鬼脸,她挎起篮子,拉着守田便跑了起来。 村外的小路上,铃儿在前面欢快地行走着。由于她心情愉快,所以走起路来快步如飞。铃儿住的这个猎户村,除了几户邻居,平日里见不到几个人。现在家里突然来了一个救命的大哥哥,一个让自己喜欢的守田哥,铃儿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喜悦。看看落在后边的守田,她不时回头招呼着,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 守田跟在铃儿后面,一路上走得气喘吁吁。此时,他的心情却与铃儿大不相同。出了猎户村后,守田便开始观赏村外的风景。但刚出了村北口,他已发现了村外的情况怪异。原来猎户村的地形很特殊,这个村子是建在两山之间的一块平地上。自己昨日背着周大叔爬山,并没有发现这儿的地形怪异。此时他才看清楚,猎户村外左右都是山,而且山坡上密林丛丛。 铃儿看出了守田的心思,便告诉他:“在巴东地区,人们把远处看上去山峦起伏,而山峦中有一段平坦的地形称作坝上。守田哥也能看出来,猎户村的所在地就是这种地形。然而建在坝上的村子也有坏处,那就是村子周边山多林密,能种庄稼的土地太少。为了改善生活,村里的人们只好去采药和打猎。” 这时,前面出现了一段陡坡。见此情况,守田放慢了脚步,但铃儿却没有停下,仍一路急行。见自己落在后边,守田急的大喊:“铃儿小妹,你能不能走得慢一些?” 铃儿回头狡黠的一笑,调皮地说道:“守田哥的老家,不也是在山里的嘛,怎么走了一段山路,就累的气喘吁吁?” 守田以为铃儿耍笑他,便假装怒嗔道:“铃儿说话怎么不讲理?虽说我家也住在山里,但怎能和巴东的山路相比?” 听到守田埋怨的口气,铃儿随即放慢了脚步,她解释道:“守田哥,我们之所以急着赶路,是因为有一个秘密。我哥曾告诉我,蘑菇也是有根的。如果下雨后,一棵树下长了大蘑菇,那它下次长出来的仍然是大蘑菇。假如你把所采蘑菇的位置记好了,那下次来采就省时间了。守田哥,一会儿你就瞧好吧。” 看着得意的铃儿,守田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谁知铃儿做个鬼脸,并没有回答。 守田又问道:“铃儿,好多蘑菇不是有毒吗?你是怎么识别蘑菇有毒没有毒的?” 铃儿回头告诉他:“别处的蘑菇,有毒没毒我不知道。但我们这儿的树林里,我只认识柳树下的蘑菇。我哥曾告诉我,蘑菇越漂亮的毒性越大。守田哥,一会儿你看看我采的蘑菇,都是土灰色的,这种蘑菇肯定没有毒。” 守田夸赞道:“铃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铃儿又做了个鬼脸道:“这些都是跟我哥学的。每年春天,铁山哥就会带着我上山去玩。我在林子边上摘野花,我哥就在树林里采蘑菇挖野菜。这样,他教我认识了能吃的蘑菇和好多种野菜。比方说,常见的灰菜、苦菜、蓟菜、蒲公英、以及马齿菜。”守田听了暗暗称奇。 听到守田连连夸赞她,铃儿的神情更是眉飞色舞:“刚才说的这些,对我铁山哥来说都是小事。其实我哥最厉害的本领是打猎,他拉弓射箭挖陷阱,样样都是内行。我铁山哥还有一个绝技,那就是用手甩石头打猎物,那叫一个准。” 守田听了心道:“这兄妹俩都不简单,真是一对鬼精灵!” 看着高兴的铃儿,守田道:“铃儿小妹,你刚才说的这几种野菜,其实也是中药材!依我看,铃儿要是学医采药,也一定是好样的!” “真的吗?那以后小妹跟着守田哥学采药!”铃儿认真地说道。 看着天真的铃儿,守田哈哈大笑:“好,好,小妹说话可要算数哦!” 铃儿也笑道:“守田哥,那我们一言为定!” 第45章 铃儿小妹的画 村北的山路上,昨晚被雨水淋过的花草还挂着水珠。而此时,守田和铃儿已步入了村北的小树林中。从树林里向外看去,守田见前面的山坡上,有几条涓涓细流。 当铃儿开始采摘蘑菇的时候,太阳已露出了笑脸。渐渐地,阳光照亮了树林深处,也驱散了林间飘动的雾霭。小树林旁边的草地,这时在阳光的映射下,像一片巨大的绿毯,而远处的山岗,则露出了铁青色的原貌。 铃儿在小树林里采蘑菇,已逐渐进入了林中深处,而小树林边上的守田,却看着四周的美景发了呆。他不由自主地走出树林,跨入了林边的绿草地。听着树林中小鸟婉转的鸣叫,嗅着山坡上野花的清香,看着天空中飘动的云朵,几个月来,守田第一次感到了无比的轻松。 “守田哥快来!你看小妹采了多少大蘑菇!”听到铃儿的呼喊,陶醉在美景中的守田清醒过来。他向远处的树林望去,只见满脸笑容的铃儿小妹,正站在林边的小路上,胳膊上还挎着满满的一篮子蘑菇。此时,她朝着守田,正不停地挥手。觉得有些怠慢了铃儿小妹,守田急忙向林边的小路跑了过去。 突然间,脚下几棵特殊的植物进入他的眼帘。啊,原来是七叶一枝花!树林边湿润的土地上,居然长着宝贝!守田见状停了下来,弯下腰仔细观察着这几株珍稀的药材。 铃儿觉得被冷落了,气呼呼的走了过来,她怒嗔道:“守田哥,看到什么宝贝了,为什么不看看小妹采的大蘑菇?” 守田指着眼前的药材道:“铃儿,实在对不起,我今天确实发现宝贝了。在山西老家学医时,我只在医典书籍上见过它的图形。我听舅舅说,此药材是治疗毒蛇咬伤的神药。今天见到了它的真容,我太高兴了。” “守田哥,你一准是骗我!我怎么没看出,这宝贝有什么特殊?” “铃儿,守田哥没有骗你。你仔细看看,这几株药材,表面看没什么特殊。但它的这几层叶子,每层恰恰是七片,所以叫七叶一枝花。这几株宝贝的花期已过,它的根茎肯定已经长大了。” “那它比我这一篮子的蘑菇还珍贵吗?”铃儿撅着嘴说道。 “铃儿,这么比较吧,你拿这一篮子蘑菇,也换不了这几棵草药。”铃儿听了,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态。看守田是认真的,她这才帮着挖起药材来。 守田和铃儿回到家后,他首先去看望了周大叔。大叔则告诉他,自己的病已经好了,今天起床后,头脑感觉很轻松,浑身也觉得有劲了。看到周大叔的身体已经康复,全家人都很高兴。而周大婶却对守田道:“你周大叔今日身体痊愈,铃儿还采回了一篮子蘑菇,而守田郎中却遇到了珍贵的七叶一枝花。这好事连连,大婶决定做点好吃的,全家人一起乐呵乐呵。” 看到周大婶满脸笑容,守田这时却吩咐铃儿,让她把铁山哥叫来,说有好事与他分享。铁山这时在小院里,正在收拾打猎的工具。听铃儿说守田叫他,铁山带着不解的神情走进屋来。而守田与他见面后,便把刚采来的七叶一枝花根茎,全部送给了他。 见如此珍贵的药材,要送给自己,铁山有些不好意思。守田解释道:“铁山大哥和猎户朋友们,常年在深山老林里打猎。由于山林里毒蛇多,所以极易被毒蛇咬伤。七叶一枝花对我没什么用,但是对铁山哥和朋友们却有大用处。大哥把七叶一枝花的根茎块,风干后研成细末保存好。今后不管谁被毒蛇咬伤,在关键时刻,这药末能救人的性命。”听了守田的一番话,铁山这才收下了七叶一枝花。 接下来,陈守田在猎户村又住了几日,村里的乡亲们与他也都熟悉了。但正因为这样,闲聊无事的守田,见了村民们却更觉得尴尬。原来两天前,铁山和伙伴们又到山上去打猎了。临走前他还嘱咐守田,为了等他朋友的消息,一定要安心呆在家里,耐心地再住上几日。 然而等消息是很无聊很无奈的。由于大叔大婶做饭不用守田帮忙,所以他越觉得自己无用。周大叔看他心里烦躁,以为守田饮食不习惯,还给他解释,巴东一带因环境潮湿,所以人们习惯了吃辣椒。如果守田吃不惯辣饭,大婶可以单独给他做点饭菜。 但是,当老两口得知,守田是因为没有寻师的消息而烦躁时,周大婶便告知铃儿,每天一早一晚,你带着守田到村外去走走。这样,接下来的几天,铃儿不是陪着守田,一早到村外的小溪里去汲水,便是到山涧中去看瀑布,或者黄昏前到高岗上去看远山和树林。但越是这样,烦躁的守田越不想见人。 这一日黄昏前,铃儿带着守田,又到村外的山岗上去看日落前的美景。铃儿见他仍神色忧郁,便问道:守田哥,你知道我们全家人,为什么都愿意住在猎户村?见守田摇头,铃儿说道:“那是因为这儿的风景太美了。” 她指着山下道:“守田哥,你看我们猎户村,一年四季花蓉蓉,水淙淙,风景艳丽无比。清晨你可欣赏山下的草庐竹屋,黄昏你可观看远峰的山亭水色。高兴时,你可看高山流水,忧愁时,你可听松涛林声。” “在我们这儿,即使是冬天,也有鲜花盛开。到了农历的腊月和正月,先有黄色的腊梅报春,后有红色的迎春花怒放。当春天到来后,我们这儿百花盛开,那简直就是花的海洋。” 守田听了道:“铃儿小妹真是一个才女。听你讲来,这儿的山水,确实有些诗情画意。听了你的一番话,我的心情好了许多。” 铃儿笑笑道:“守田哥,这就对了。你经常出来走走,就不会有什么忧愁。” 时间又过了一日。 这天上午,守田正在村口呆呆的坐着,忽然见铃儿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她见守田皱着眉头,便问道:“守田哥,你又在想什么?”守田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铃儿弯下腰,摇着守田的肩膀道:“守田哥,你不要烦恼了,我哥的朋友多,消息也灵通,你的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的。这件事情你反过来想一想。假如你自己去寻找师傅,岂不是更费时日?” 看守田闷仍不做声,铃儿悄声对他道:“守田哥,你要是听铃儿的话,小妹能让你忘记烦恼。” “真的吗?” “守田哥,你愿意看看小妹画的画儿吗?”铃儿笑着对他道。 守田是一个乡间土郎中,虽然在大户人家见过不少山水画,但他对画儿的奥妙是看不懂的。他听铁山哥说过,铃儿小妹爱画画儿,但自己一直没有见过她的大作。趁现在闲着无聊,而自己也不愿意让铃儿小妹扫兴,便答应去看看她的画藏。 铃儿休息的竹屋,房间里布置得干净整洁。虽然摆设简朴,但还是有一个小小的梳妆台,上面有一面铜镜。守田看了心道,到底是书香门第的人家,即使住在如此的陋室里,姑娘也忘不了爱美。 守田还发现,在铃儿的屋中,除了墙上挂着几幅铃儿画的竹子和菊花,桌上还有几幅以花鸟为主题的水墨画。她的画儿虽无法与名画相比,但是从画中线条的细微处观察,他觉得铃儿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守田虽然不懂丹青绘画,但还是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 铃儿见守田高兴,便告诉他,家父也爱水墨丹青,虽然他画的画儿水平一般,但家父主要是爱花的意境。因为‘梅兰竹菊’被文人墨客称为四君子,所以家父也常常画这几样花草植物。而梅花、兰花自己画的不好,现在只有菊花和竹子,自认为掌握的还不错。而她最喜欢的丹青绘画,是自由想象自由发挥。 得到守田的赞许,铃儿非常高兴,她拿起一张画儿炫耀道:“守田哥,常言道:诗言志,画传情。你看小妹这张画儿中表达的是什么含义?” 守田接过画来细细观看,原来这是一幅山水画。画儿的左上部分是山,山后隐约有寺。画的中间,半山上有一座凉亭,而亭中的桌上有一酒壶,桌旁还有一个喝酒的老翁。在画儿的左下半部分,山下画有草丛。在草丛中,画着几只半隐半现的小鹿,而小鹿不远处便是湖水。然而在画儿的右下部分,则画着直通右上方的浩淼湖水,湖水的远处还有点点渔帆。 守田看了半天,才迟疑道:“铃儿小妹,我对画儿外行,真的看不出画中有什么秘密。” 铃儿笑笑道:“既然守田哥看不出这张画的秘密,那铃儿来告诉你吧。这幅画,其实是铃儿自己想象出的作品。” “好吧,今天让守田哥也长点见识。那现在我来问,铃儿小妹来答。”铃儿听了,撒娇地点点头。 “这草丛中的鹿表示什么?” “鹿鸣嗷嗷。” “湖水和渔船表示什么?” “湖水淼淼,渔帆点点。” “那么画中的山、寺、凉亭中的酒壶、各表示什么?” “守田哥,你问的这才是秘密所在。你猜猜他们表示什么?” “我猜不出。” “这表示山巅一寺一壶酒。” “这山巅一寺一壶酒又有什么含义?” “那铃儿告诉你吧。有一天我在画画儿,忽听得家父与铁山哥在院里商量事情。原来他们准备砍树盖房子。我听铁山哥说大树径一有三,便去问家父这是什么意思。我爹爹是懂算学的,他说大树的周径之比,是三点一四一五九。没等他说完,我就打诨插曲说,山巅一寺一壶酒,这可是一幅好山水画儿!于是,小妹就按这个意境,画了这幅山水图画。” “你这个鬼丫头,谁能比得了你?虽说猎户村偏僻,却应了一句话,叫做‘深山藏秀鸟,东海出明珠’啊!” 第46章 采药遇没顶之灾 时间又过了一日。 这天临近黄昏,心情烦恼的守田又在村口散步。这时,忽然看见铃儿小妹,从村外的高坡上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她银铃般的嗓子边跑边喊:“爹、娘,我哥他们回来了。” 看着高兴的铃儿,守田心道:自己只顾着散步,却没有发现铃儿在村外的高坡上。看来这鬼丫头,心里盼望着铁山哥归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村。 守田见铁山和他的伙伴们打猎归来,便急忙迎了过去。他看到,铁山和他的伙伴们,这次进山的收获还真不少。他们不仅打到了五六只野兔,而且还意外地收获了一只野山羊。回到家后,铁山还告诉守田,明天他和他的伙伴们,准备到东山上去挖陷阱。 守田听了不解,便问道:“大哥要抓什么野兽,还需要挖陷阱?”铁山则告诉他,他和打猎的伙伴们,这几天在村子的东山上,发现了一只大野猪的踪迹。几个伙伴一合计,都说要抓这只野猪,挖陷阱最合适。 铁山还解释道:“三四百斤以上的大野猪,是非常凶猛的。由于它长着长长的獠牙,所以连老虎黑熊见了它,都要让它三分。而猎人们想要抓到它,那就更不容易。野猪平日爱在松树上磨蹭,身上粘有好多的松香油脂,这使得野猪的皮特别坚韧。假如你用利箭射不死野猪,它就会和你玩命,猎人因此丧命的不少。” 守田惊道:“野猪这么凶狠,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它?”铁山笑笑道:“这就是我们猎人的难处。野猪虽然凶狠,但抓到一头野猪,全家半年的肉食都有了。为了对付野猪,猎人们想到了挖陷阱。” 听说铁山大哥和他的伙伴们,明日要上东山去挖陷阱,守田道:“这几天,我在家里呆着太无聊了。明天我也想跟着大哥上山去打猎,我可以帮着你们挖陷阱。” 铁山听了摇头道:“挖陷阱的地方,是在东边的深山里。那边的路径是野猪出没的地方,随时都可能碰到野猪。守田兄弟没去过东边的深山,又没有打猎的经验,贸然上山非常危险。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跟随铁山打猎无望,守田央求道:“铁山大哥,明日你们到东山上去挖陷阱,那我到附近的山上去采药怎么样?”铁山的一个猎户伙伴,这时插话道:“野猪最近出现在东边的大山里。离村子不远的西山,并没有发现野猪的踪迹,我看西山上还是安全的。” 此时,村里的一个采药人也说道:“要采药就去西山吧,那边坡上沟里的药材特别多。”铁山见状,对守田劝说道:“巴东地区,山高虽然不比川西,但沟壑太多,南北走向错综复杂。兄弟明日如果上西山去采药,最好不要走远。” 铃儿小妹听说守田要到西山上去采药,她闹着也要去。她说守田哥不熟悉山路,自己和他一起上山,一来可以当向导引路,二来还可以学习采药。铁山知道铃儿的脾气,只好同意她与守田一起同行。守田从小跟着舅舅学采药,上山出行的经验非常丰富。为了明天一早出发,他当晚便做了一些准备工作,除了随身携带的针灸小包,取火用的火镰和艾绒,装干粮用的小布袋,采药用的小锄头,他还准备了一个水葫芦,和一根大拇指粗的长竹杆。 第二天早晨,太阳刚刚升起,守田和铁山大哥就一起出了村。铁山牵着猎狗和好友们上东山去挖陷阱,守田则背着药篓,手持长竹竿,和铃儿小妹到西山上去采药。分手时,铁山告知守田早点回家,两支队伍在村口挥手而别。 铃儿是第一次上山采药,所以对采药感到特别新鲜,去西山的路上,她像只小鸟,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前几日,她和守田到树林里去采蘑菇,结果在村北的树林边上,碰到了七叶一枝花。当铁山哥告诉她,这是稀有的珍贵药材后,铃儿对守田就更加信服了。 此时她问道:“守田哥,你拿这根竹竿是为什么?” “西山上草多林密,拿竹竿是为了打草惊蛇。” “守田哥,村里的人们都说西山里有狼,你不害怕吗?” “我不害怕。西山这边离村子近,而村子里炊烟袅袅,狼看到这些便会躲避。再说村外山坡上有行人,地里也有干活的农人。黄昏前,狼轻易不敢出来。不过为了安全,我们今天还是早点下山。” “守田哥,我也想学中医,长大做一个女郎中。” “铃儿,自古就有女挚医,你这么聪明,这个愿望今后一定能实现。既然小妹想学中医,那守田哥今天就教你认识药材吧。但不遇到珍贵药材,我们决不采摘。守田哥现在还没找到师傅,采了药材也派不上用场,所以不能暴殄天物。”铃儿听了道:“全听守田哥安排。” 守田和铃儿上了西山后,很快就在山坡上发现了川芎、连翘、党参等几种药材。每发现一种药材,守田就认真地给铃儿讲解药材的形态,铃儿则听的非常认真。 在寻找药材的过程中,铃儿嬉笑道:“守田哥,前几天我们采蘑菇,碰到了珍贵的七叶一枝花,今天我还想找到它。” 看着铃儿天真的眼神,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守田无法解释,也无法拒绝。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七叶一枝花这种药材喜阴,长在潮湿光线弱的山坡上。假如我们到山沟里去寻找,也许能看得到。” 说着,两人便翻过了眼前的山坡,朝对面山下的沟壑中走去。 西山清晨的沟豁里,薄雾缭绕水汽氤温。在沟底四处张望,只见沟两边草木茂盛,小路一眼看不到头,沟的中间水流哗哗,偶尔见到怪石矗立。 守田和铃儿向沟壑深处走去,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升到半空,此时沟中的雾气,在阳光的照耀下已渐渐散去。行走了好长时间后,守田发现,沟底有一片湿润的缓坡,而整个坡上绿草盈莹。 守田见状道:“铃儿,我看这儿土地潮湿,上面绿草茂密。我们就从这儿开始寻找药材吧。” 但接下来情形让守田失望了,虽然在这儿找寻了好一会儿,但他们俩并没看到七叶一枝花的影子。见铃儿有些不高兴,守田道:“小妹采药要有耐心,七叶一枝花是治疗毒蛇咬伤的神药,所以它比较稀少,如果它像苦菜一样多,那就不是宝贝了。要想找到它,我估计还得往前走。” 接着,两人顺着沟里的小路继续向前,而不知不觉中,小路已开始曲折向上。又走了一段路程后,守田发现,他和铃儿已进入了一片狭窄的沟壑中。抬头看看沟中的岩壁,只见高耸的岩壁形态万千。在岩壁上,有的地方奇石险峻,有的地方泉水流淌,上面布满了苔藓,而有的地方,则光秃秃的有如刀切。 时间过得很快,快到中午时,守田在一棵小松树下发现了中药材茯苓。当他讲完药材的特性后,铃儿说她饿了。而他的肚子,这时也开始咕咕叫。守田抬头望望天上忽隐忽现的太阳,估计时间已过了午时。他见前边有几块大石头,便指着石头道,我们就在这儿吃点干粮,休息一会儿吧。 接下来,两人坐石头上,一边休息一边吃着面饼。但铃儿是个生性活泼的姑娘,即使是吃东西,她的眼睛也在环顾四周。这时岩壁上四五尺高的地方,一道白色的痕迹印入了她的眼帘。她细细观看,原来白色的痕迹,顺着岩壁一直向下延伸。 铃儿感到不解,便问道:“守田哥,你看岩壁上的这条白线是什么?”守田顺着铃儿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禁吃了一惊。他心道,这一阵儿只顾着找药材了,没想到危险就在眼前。 守田从小在山里行走,在老家的山沟里曾见过这种痕迹。舅舅对他说过,山沟里石壁上的白线印,那是每年夏秋两季山洪暴发时,洪水摩擦石壁而留下的痕迹,白线就是洪水的平面高度。在狭窄的山沟里遇到洪水,必须逃到这条白线上才能安全。 舅舅曾告诫过自己,山洪暴发是很可怕的。即使不宽的一股山洪激流,水中的石头也能把人打倒,所以雨季最好不要在山沟里行走。山沟里下雨时,千万不能趟水。而守田没想到,巴东的这条沟豁中,夏秋两季洪水的标记,居然是没顶之灾!守田下意识的抬头看看,发现天空中乌云变幻。不好,要下雨了! 守田此时已顾不上吃东西了,他大声道:“铃儿,我们得赶快回家。”看着惊愕的铃儿,守田顾不上解释,他拉起铃儿顺着山沟就往外走,但他们的行动已经迟了。工夫不大,天空中乌云密布,接着下起雨来了。 见此情景,守田急得要命。他心道,这条狭窄的沟豁里,两边岩壁高耸,如果爆发山洪,我和铃儿想从这儿逃出去,时间恐怕来不及。现在唯一的办法,是赶快找一处坡度较小的地方,想办法爬到沟豁白线以上的位置,这样才能躲过突发的山洪! 守田在奔跑中四下张望,突然发现沟豁前面有一块坡地,他不禁心中大喜,我和铃儿今天要想逃命,就看这块坡地了!想到此,他扔掉了竹竿,甩掉了身上的药篓,也不顾沟底崎岖不平,拉着铃儿便拼命地向前边的坡地跑去。山沟里的目标,看起来不远,其实跑起来累死人,跑了好长时间,看着坡地就在眼前了,而此时雨却越下越大。 慌乱中,铃儿突然摔倒,膝盖擦破了皮。接着,她说自己腿疼的跑不动了。守田刚想停下来安慰一下铃儿,忽听得远处传来了轰轰的异样声响。不好!这是沟壑深处山洪暴发的声音。守田来不及思考,他蹲下了身体,背起了铃儿便向前冲去。当守田背着铃儿跑到坡地边时,后边呼啸的山洪,已经离土坡不远了。 第47章 山顶的野人 看到沟豁深处的洪水冲了过来,在这生死关头,铃儿也忘记了腿上的疼痛。她从守田的背上滑下,两人手脚并用地朝土坡上爬去,眼看就要到土坡上的沟沿了,而两人的面前,却是一段七八尺高的岩壁。守田急中生智,他让铃儿踩着自己的双肩爬了上去。谁知铃儿在沟沿上刚刚站稳了脚跟,就见沟豁里的山洪,已翻滚着浊浪涌了过来。她惊叫着:“守田哥,山洪过来了,你赶快往上爬!” 守田在沟沿下,早已听到了洪水的呼啸声,他这时也急的不得了。当看到石壁的上部有一条缝隙,守田后退了两步,奋力地向上一窜,右手指便抠到了这条缝隙中。铃儿见状,急忙弯下腰拉住了守田的左手,帮着他攀上了沟沿。 守田和铃儿惊魂未定,而此时沟壑深处的山洪已涌了过来。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土红色的激流咆哮着,像一条蛟龙。只见前面的洪水拍打着浊浪,后续的山洪裹挟着枯枝败叶一泻而下。当山洪冲击到沟豁的拐弯处时,急流腾起了高高的水柱,而看到刚才爬过的土坡被山洪淹没时,守田和铃儿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片刻,看着仍在发呆的铃儿,守田道:“我们俩还算幸运,虽然被困在了半山腰,但总算没被洪水卷走。”说着,他拉着铃儿到一块突出的岩石下去避雨。 雨下了半个多时辰,渐渐地停息了。清醒过来的铃儿开始哭泣:“守田哥,都怨我要去找七叶一枝花,结果走得离家太远了。我们现在被困在深山里,铁山哥也不知道我们在哪里,我好害怕。” 守田安慰她道:“铃儿不要哭,有守田哥在你身边,你还怕什么?铁山哥知道我们上了西山,雨停了以后,他一定会来找我们的。我们从山沟里一路走来,而沟豁里现在已是洪水满满,原路是回不去了。为了便于观察情况,我们要想办法爬到山顶上去。一来,山顶比在山腰上安全,二来铁山哥也好发现我们。” 接着,守田来到沟沿边上,开始观察四周的地形。他发现,如果从这儿向上攀登,不仅向上的坡度大,而且攀爬也比较困难。而山脊的右侧,坡度似乎还小一些。看准了方向,守田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铃儿。 接下来,他们俩开始向右侧的山脊上爬去。守田为了铃儿的安全,他在前边探路,让铃儿在后边紧紧跟随。他每爬几步,就回手拉铃儿一把。守田知道,在陡峭的山脊上攀爬,如果一脚踩空,或者脚下发滑,人就会坠落山底,其结果就是粉身碎骨。 就这样,他们俩手抓着石缝中的小树,脚踩着山坡上的草根,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上攀爬。大约用了半个时辰,筋疲力尽的守田和铃儿,终于爬上了这段山脊。 然而雨后的山脊上,到处水雾茫茫,白纱一样的雾气,笼罩着山脊的前方。此时,他们俩辨不清方向,只能看到脚下一丈多远的地方。无奈之下,守田只好拉着铃儿,沿着陡峭的山脊,继续向山顶攀爬。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两人终于爬上了山顶,而此时山顶上的水雾,已渐渐散去。 守田看到,这座山的山顶其实很小,只是一块方圆几十丈大小的地方。在山顶上,不仅无法找个地方过夜,而且到处是坑坑洼洼的。山顶的左右两侧,虽然不是绝壁,但也非常陡峭。向前看,不远处则是悬崖,崖下雾气弥漫深不见底,而悬崖边上,居然长着五六棵大松树。守田在悬崖边遥望对面,雾气中隐约能看到远处的山峦。回首向后看去,则是刚才爬过的山脊,只见山脊两侧生长着不少松树。 守田带着铃儿爬上了这座山顶,心中本来充满了期望。但看到山顶是这种状况,他立即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浑身没了气力。当他和铃儿退回到山顶中间,此时疲劳和饥饿一起涌来,他突然一阵眩晕,软绵绵地倒在山顶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昏迷中的守田,感觉湿漉漉的水珠滴在他的脸上,耳边仿佛还传来呼喊声。他睁开了眼睛,只见铃儿蹲在他的身边不停地呼喊,清秀的脸蛋已哭成泪人。守田怕吓坏了铃儿,一使劲便坐了起来。 “守田哥,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傻铃儿,我刚才爬山时用力有点猛,躺了一会儿,已觉得好多了。” “守田哥一定是饿坏了,你吃点东西吧。”铃儿摸摸身上,这才发觉身上的干粮袋不见了。她一急又哭起来:“我真该死。刚才在山沟里奔跑,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干粮袋给弄丢了。” “铃儿别哭,这么大一座山,我们还能找不到吃的?” “守田哥,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是这样想的,现在天色已近黄昏,方向也辩不清楚。等一会儿,我们俩到前边的山脊上去大声的呼喊。倘若铁山哥和他的朋友们在这座山附近,应该能听到我俩的喊声。如果无人应答,我们俩只好在山上找个地方躲上一晚,明日再寻找下山的路。” 铃儿此时下山心切,她急着说道:“要呼喊我铁山哥,那我们现在就去喊吧。走,小妹扶着你到前面的山脊上去。” “大哥,你听到了没有!我是铃儿,我们在这儿!”铃儿清脆的声音,在山脊上回荡。 “铁山大哥,你听到了没有,我和铃儿在山上!”守田跟着铃儿也大声地呼喊,声音在群山峡谷中发出了多次回声。两人呼喊一阵儿,铃儿侧身道:“守田哥,好像有人在应答。”然而守田侧身倾听,却没听到一点声音。 守田说道:“铃儿,我们俩一起大声喊,铁山哥!我们在山上!” 但两人齐声呼喊了几次后,铃儿突然道:“守田哥,我听到有人在应答!一定是我铁山哥的声音。” 听到铃儿肯定的话语,守田伸长了脖子仔细倾听。但就在这时,“嗷嗷”的几声怪叫震动了山岗。一只棕熊状的怪物,站立着身体,突然出现在十几丈远的山脊下。 守田闻声看去,端详这个怪物,只见它身高约六尺,棕黄色的外表,长着两条长长的手臂。但奇怪的是,这怪物除了身上棕毛稀疏,竟然长着和猩猩一样的脸庞,而它肥硕的身体,最少有四五百斤。 守田虽然天生胆大,但猛然出现的怪物,还是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铃儿见了这个怪物,吓得她藏在了守田的身后。守田则喃喃自语道:“这是传说的山魈,还是铁山哥所说的棕熊?”这时,铃儿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看了看,突然尖叫道:“守田哥,这是人们传说中的野人!” 守田听了暗暗叫苦,自己和铃儿刚刚脱离了洪水的围困,谁知又闯入了野人的地盘!也许两人刚才的呼叫声惊动了它,或者野人顺风闻到了人的气味,顺着声音找了过来?守田知道,野人是会吃人的,而且它的臂膀力气特别大。在猎户村住的这几天,他听猎户们讲过野人的故事。虽然他们谁也没见过野人,但猎户们谈起野人来,总是惊恐色变。 看着山脊下的野人,守田嘴里念叨着:“我今天真倒霉,头一回上山采药,就遇到了野人。难道我和铃儿小妹,就要成为它的腹中之物?” 山脊下与守田铃儿对峙的野人,此时看来是饿极了。它把两个肥大的手掌,在胸膛上拍了几下,脸上露出了龇牙咧嘴的表情。接着,野人又是“嗷嗷”的几声怪叫,声音未落它就窜了上来。 人在生死关头,往往会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守田这时已忘记了疲劳和恐惧,他拉起铃儿掉头就跑。但由于山顶上地势狭窄,两人转眼间已来到了悬崖边上。 看看已无退路,守田二话不说,他抱起铃儿,示意她向身旁的一棵松树上爬去。看铃儿已无危险,而野人又向他扑来时,守田一闪身就转到树后,笨重的野人扑了空。 当野人转过身来的时候,身体灵活的守田,早已转到了另一棵树后。原来野人虽然力气大,奔跑起来也不慢,但是它来回转圈,速度就跟不上了,肥胖的身体限制了它的灵活性。 守田与它转了几圈后,野人累的直喘粗气。铃儿看到这笨重的家伙在歇息,便从树上向守田招手。她大声呼喊着:“守田哥,快爬到身边的树上去。” 守田此时在树后休息,他本来可以爬到身边的这棵松树上去。但是他想,假如我爬上树后,野人肯定会跑到铃儿那边大声嚎叫,如果她失手掉下来,那就没命了。不行,看来我得戏耍一下这个野人了。 呆头呆脑的野人还在树旁歇息,忽然见守田抱着一块石头,突然出现在它一丈多远的地方。野人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上就重重挨了一下。野人被砸的一愣神,随即咆哮着,又向守田扑了过来。而守田身体一晃,早已敏捷地转到了另一棵树后,野人则用力过猛,冲到了这棵树的前面。 趁此机会,守田朝铃儿呆的这棵松树跑了过来。他来到了树下,脚蹬着树干,蹭蹭几下就上了树。接着,铃儿搭了一把手,守田便跨上了离地两丈多高的树杈。野人觉得受了骗,当它翻身扑过来的时候,身体却重重的撞在了松树上。 被戏耍的野人恼怒了,肥大的手掌不断地向树上砸来,守田和铃儿在树杈上被震得直摇晃。过了一会,野人觉得累了,还想试着爬树。但是它爬了不到四五尺高,便摔了下去。 天渐渐地快要黑了,而野人却没有一点放弃的意思,它用臀部和后背猛烈地撞击着大树。见此情形,守田告诉铃儿要坚持住,现在是和野人比耐心的时候。只要我们抓紧了树枝,野人就没有办法。就这样,两人爬在树上,总算顶住了野人的冲击。 但功夫不大,守田便觉得不对劲了。自己和铃儿呆的这棵松树上,树干有一尺多粗,然而在野人身体的撞击下,树杈上却震动的越来越厉害。守田觉得奇怪,便低头看了看地面。然而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一惊。 原来山顶悬崖上的岩石,经过多年风化和雨水的冲刷,山顶的岩石早已疏松,几棵松树的根已经裸露出来。而他和铃儿呆的这棵大树,靠近根基的地面上,这时已出现了裂缝。守田见状,心里祈祷着:“老天保佑,让这棵大树再坚持一会儿吧。等天黑以后,我们就有办法躲开这个野人。” 谁知守田心里还在念叨着,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树下的岩石突然崩塌。一瞬间,岩石形成的石雨一泻而下,而扎根不实的这棵松树,也随着轰响飞了出去。远远看去,巨大的松树在空中旋转着,像一片树叶从断崖上飘下。 “铃儿抓紧树枝!”守田大声呼喊着。从崖顶飘落下来的大树,远远传来了铃儿的哭喊声,但随着大树的旋转落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第48章 崖壁上的岩洞 天亮前,陈守田被冷风吹醒了。然而他刚恢复了神智,昨晚山崩地裂的情形,立即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看着身上缠绕的松树枝,看看崖壁上横长出的两棵小松树,他立即明白了一切。 原来昨晚崖顶上的岩石崩塌后,自己和铃儿随着旋转的松树落下,当松树落到崖壁中部时,恰巧被悬崖上横长出的两棵小松树缠在一起。自己虽然被震的昏了过去,却保住了性命。这时,他觉得脸颊被松枝扎的疼痛,便用手指拨开了松枝,同时动了动自己的四肢,感觉胳膊大腿都没有疼痛,他心道,看来自己没有受伤。 就在这时,守田发现附近的树杈上有东西在动,仔细一看,原来铃儿小妹也在树上,只见她的身体也被松枝缠在一起。守田见状,轻轻地叫着:“铃儿,铃儿,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连叫了几声,树杈上有了回音。 “守田哥,我们这是在哪里?” “铃儿,你不要害怕,我们现在在崖壁的大树上。你一定要把树枝抓紧,小心掉下去。”接着,守田让铃儿试着动动身体,铃儿则告诉他,自己的手脚都能动,身体感觉也好,只是脑袋还有些发晕。 守田安慰她: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小妹只是摔昏了头脑。只要头部不疼痛,小妹的身体就没有问题。见铃儿的身体无恙,守田非常高兴。他暗道:看来我和铃儿命不该绝。眼下我俩被困在悬崖的大树上,但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 接下来,守田开始琢磨着如何逃生。他反复观察崖壁,发现此处的崖壁是褐色的沙砾岩层,但风化的岩层上,表面却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许多地方长满了绿色的苔藓。 守田向上望去,但由于松枝障目,所以看不清悬崖的顶部在哪里。他透过松枝向下看去,发现下面乱石纷纷,而乱石旁则亮光闪闪。原来悬崖下几十丈深的地方,是一个大水潭,昨晚因山崩落下了许多石块,已经把水潭掩埋了不少。 看到悬崖下是这种情况,守田又把目光移到了崖壁,他这时才看清楚了,原来崖壁上有一道不规则的裂痕。二尺多宽的缝隙中,居然横长出两棵碗口粗的松树。见此情景,守田直咂舌头。他心道,亏得有这两棵横长出的松树,才让我和铃儿侥幸逃生。看来想逃命,只有从崖壁缝隙中横长出的树干,爬到松树的根部,才有可能逃过这一劫。 打定了主意后,守田轻声地呼唤铃儿:“小妹,你一定要抓紧树枝。我先从崖壁上长出的这棵小树,爬到崖壁的石缝里去。到那儿我观察一下情况,然后再想办法救你。”听到铃儿的应答,守田便开始移动身体,朝崖壁左侧的松树根上爬去。 清晨的崖壁上冷风呼呼,摇摆的树枝使人眩晕。但守田为了逃生,此时已顾及不了这些。他手脚并用,像壁虎一样向前挪动,工夫不大,他已经爬到了崖壁松树的底部。 在石缝的松树根上站稳后,守田伸出一只手臂,指挥着铃儿从树上慢慢爬下来。铃儿则学着守田的动作,一点点向前移动,在离树根不远的地方,她终于抓住了守田的手掌,进入了崖壁的石缝里,踏在了横长出的树根上。 铃儿这时惊魂未定,她扑到守田的胸前,两行眼泪就流了出来。守田拍拍她的肩膀道:“好铃儿不哭,我们的铃儿是最棒的!”铃儿这才破涕为笑。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守田又开始观察崖壁石缝里的情形。他看脚下,裸露的松树根深深地扎在风化的岩缝中,而树根周边则长满了绿草苔藓。顺着不规则的缝隙向上看去,只见五六尺高的地方,有块向外突出的砂岩,上面长满了绿色的小草。仔细观看,小草中隐约还有一些红红的小点。他心中暗道:在这崖壁上,难道还有老家常见的野沙果? 发现了新情况,守田问道:“铃儿,不知你的腿还疼不疼。你往上看,离我们不远的这块砂岩上,上面长满了野草,而且还有不少野沙果。如果你的腿不疼,小妹踩着我的肩膀上去,到砂岩上去采点草根野果子。我们先把肚子填饱,然后再想自救的办法。” 不料铃儿看了红色的小果子后,却笑道:“守田哥,我的腿已经不疼了。虽说小妹还没有站到砂岩上,但已知上面长的不是野沙果,而是蛇莓果。在我们猎户村北边的草地里,一到夏天就会长出好多的蛇莓果,村里的小孩儿经常采来吃。没想到在这悬崖的砂岩上,居然也有这个宝贝。” 守田则说道:“要是蛇莓果,果子不仅能吃,而且苗果还是清凉润肠的好药材。” 铃儿听了笑道:“守田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是三句话离不了本行。” 看到有野果子吃,铃儿也不觉得累了,她踩着守田的肩膀,噌噌两下就跨上了这块砂岩。看着铃儿利落的动作,守田心中暗暗佩服:这丫头真不简单,她在猎户村磨炼了几年,身手可真不错。 谁知铃儿上了这块砂岩不久,就在上边喊了起来:“守田哥,你上来看,这崖壁上好像有一个洞口。” 接着,铃儿在砂岩上告诉他,这块突出的砂岩下边看着小,其实这块砂岩的上边,有一丈多长二尺多宽的地方。铃儿在上边采野果子时,本想扯下崖壁上密密的藤条野蔓,却无意中发现了藤条野蔓的后面,有一个岩洞口。 听铃儿说的情况,守田也想上去看看。铃儿搭一把手,守田便顺利地攀上这块岩石。他看了看眼前的崖壁,直呼老天有眼。原来这座高高的崖壁上,不是人们想象中光秃秃的绝岩峭壁。由于四季的变化,风雨的侵蚀,这座崖壁不仅被风化成疏松的表面,而且在蜂窝状的凹凸面上,长出了不少小树和野草。 守田顺着铃儿的手指看去,在崖壁的藤条野曼背后,果然有一个五六尺高的岩洞。由于被密密的野草和藤蔓遮盖,所以在崖壁下看不到这个洞口。守田探头到洞里瞧了瞧,只见洞里黑乎乎的,弯曲的通道一眼看不到头。他弯下腰,伸出手掌在洞口试了试,感觉有冷风从洞口里吹出。 守田惊喜道:“铃儿,这几天我听铁山哥讲过,川东的山里有很多天然岩洞。不曾想,岩洞今天就被我们碰到了。” “关于山里有岩洞的事情,我也听铁山哥说过。可没想到,这个岩洞又大又深。” “铃儿,这个洞口有冷风吹出,那就一定有进风口,我们有救了。” “守田哥,你说我们怎么办?” “铃儿,我是这样想的。这个崖壁下是一个水潭,本来从这儿跳下水潭,我们就有逃生的希望。但昨晚落下的石头把水潭掩埋了大半,把我们逃生的这条路也给堵死了。这一带人迹罕见,即使我们在崖壁上大声呼喊,被救的可能性也很小。既然这个岩洞口风量很大,我打算拼死一搏,到洞里去寻找出口,铃儿敢不敢和我进洞里闯一闯。” “守田哥,你敢走到哪里,我就敢跟到哪里!” “好,我们的铃儿真了不起!铃儿,我是这样想的。在这个洞口边上,有许多落下的松塔和干枯的松枝。我们俩先寻找松籽,然后再摘些野果子。等填饱了肚子后,我们再收集一些干的松树枝,用它做几把松明子。等点着火把后,我们就到洞里去看看!” 他们俩说干就干,两人吃了一些松籽和野果后,便开始收集干的松树枝和野草。由于洞口散落的干树枝很多,所以他们俩很快就收集了一小堆松枝。守田挑选一些小的枝条,用韧性好的马莲草,将松枝扎成了五个一尺多长的火把。 守田留下了一个火把,然后将剩余的火把,用细细的藤蔓扎好,每人两把跨在肩上做备用。看准备工作已经完毕,守田从怀里取出火镰,引燃了携带的艾草。接着,他点亮了一把松枝,带着铃儿钻进了岩洞。 第49章 暗河 进入了岩洞后,陈守田举着松明子在前,铃儿紧跟在后,两人摸索着向洞里走去。由于人刚到暗处时,眼睛不适应周围的环境,加之洞穴里坑坑洼洼,因此铃儿不停地发出尖叫。守田为了铃儿的安全,只好伸手拉着她向前走。为了逃生,守田也是头一次在黑暗的洞穴里行走。他虽然胆子大,但他知道,这种不知道头的洞穴,只有用命去赌博。 两人刚进入岩洞时,感觉周围的空间非常狭窄,此时的岩洞里,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偶尔有滴答的水声。但走了一会儿,里边的空间逐渐大了起来。而且越往洞穴里走,越感觉到洞里寒气逼人。不长时间,两人已觉得周身寒彻。 又走了一段路程,洞穴里变的高大起来。守田举起松明子看去,这儿像是一个大厅,只见洞顶有十几丈高,周边的空间也有几十丈大小。观察四周的洞壁,有的地方凹凸不平,有些地方则犬牙交错,而不规则的大厅里,洞壁上好像还有几个出口。 忽然间,守田觉得洞顶有什么东西在飞,声音不大,却觉得挺恐怖的。他举起松明子照了照,原来是几只乱飞的蝙蝠。这时,觉得洞穴中有微风吹来,守田举起手测了测风向,然后顺着风向走了过去。 穿过了刚才的大厅,前面的洞穴明显开始变小。两人走着走着,忽听到洞穴前方有哗哗的流水声。守田觉得奇怪,难道这洞里还有暗河?两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程后,感觉水流声越来越大,脚下的路也变得平坦起来。 守田停下了脚步观看,发现他们俩已进入了一个非常大的洞穴中。在这里,弧形的洞穴不显得太高,但脚下却非常宽阔,起伏不平的地面,居然像一个小广场。顺着流水声找过去,守田发现前面有一条暗河。此时河中的水流,在松明子的照耀下,不停地闪烁着的水花。 守田见状心道,怪不得今早在悬崖上,看到下边的水潭亮光闪闪,原来水潭的源头在这个山洞里。他看看这条暗河,估计水面有十几丈宽,而水深有三尺多。接着,他蹲下了身体,用手试了试水温,然而他又是一惊。原来暗河里的水温极低,居然有透骨的寒意。 见此情形,守田有点犯难了,这条暗河,从山洞一侧的洞壁里流出来,横亘在前面的通道上,然后从几十丈远的另一侧洞穴里流了出去。眼前的这条暗河,是去往前边洞穴的必经之路,暗河水虽然不深,但刺骨的温度和较快的流速,谁下水也受不了。假如蹚着水过暗河,两人恐怕是凶多吉少。 想到此,他嘴里嘀咕着:“昨天侥幸躲过了山洪,谁知今天又遇到了暗河。这该怎么办?” 守田正在暗河边发愁,忽然见暗河中的水流急速减少。他稍一愣神,暗河里的水已经干了。而此时暗河底部的沙土里,露出了许多白骨状东西。守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揉眼睛仔细再看,暗河里确实没有水了。 猛然间,守田的脑海里闪过一丝不安。莫非自己昨日从悬崖上坠落,头部已受到了伤害?导致现在出现了幻觉?但片刻后,远处的河床上又听到了哗哗的水流声。紧接着,暗河里水流涌动,工夫不大,河床里已河水满满。守田这下明白了,原来山洞里的这条暗河,是一条间歇性的暗河。 当暗河里的水,又一次消失的时候,守田拉着发愣的铃儿,迅速地跳下了暗河的底部。他心里明白,点亮松明子的时间是有限的,假如在没找到出口前,就用尽了松明子,那对于自己和铃儿便意味着死亡。守田现在只想着,带着铃儿迅速通过这个危险的河床。 由于松软的河床沙土不好走,两人刚跑过暗河一半多的路程,就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又响了起来。守田心道,这可真要命!如果在暗河水涨上来以前,我们俩冲不过对面的河床,肯定会被急流卷入岩壁的洞穴中。那样,不仅无人知道我们俩的下落,而且两个人也死的太惨了。 生死关头守田拼了,他拉着铃儿,发疯一样地冲向了暗河的对岸。当暗河水涌到脚下时,他们俩已冲过了河床。但铃儿还是慢了一步,当她的一只脚刚跨上对岸河堤,另一只脚还是被冰冷的暗流冲激了一下。铃儿“啊”的一声尖叫,她的身体一倾斜,跨在右肩上的两把松明子落到了暗河里,被急流冲走了。 看看自己剩下的两把松明子,守田心头一阵紧缩。两人虽然已冲过了危险的河床,但长长的无头洞穴中,最可怕的事情,就是照明的火把熄灭。他心里暗叫:陈守田,你拜师的高僧还没有找到,你就要这样结束了生命吗?不能!我要和时间赛跑! 守田带着铃儿快速地穿过一个窄洞,拐了几道弯后,又摸索着走了一段路程。这时眼前豁然开朗,原来他们俩已进入了一个高大的洞穴中。守田细细观看,这个洞穴里水雾缭绕,在松明子的照耀下,洞穴中间显现出一个幽暗的小湖。由于小湖里有游动的生物,所以湖水里不时泛起涟漪。守田见状心道,刚才走过的地方是干洞,而这个地方应该叫水洞。 看了水洞里的洞壁结构,守田明白了,这个水洞虽然不规则,但它的空间有几百丈大小。向洞穴顶上望去,只见上面是几十丈高的穹隆型顶部。由于千万年来水的作用,高高的穹顶上,垂下来许多长长的石笋。向四周的洞壁看去,洞壁上也长满了各式各样的石笋。这些奇特的石笋,有的像鲜花,有的像大树,有的像猴子,有的像飞鸟,有的像一条龙,但所有的石笋都洁白无瑕。 然而更为奇特的是,水洞里的湖水,在松明子光线的照射下,洞壁景物的倒影映射在湖水里,水洞此时犹如美丽的龙宫。看着水洞奇异的景色,守田和铃儿不禁感叹,大自然竟然是如此的鬼斧神工!然而洞穴里的美景虽然奇特,但他们俩却无心观看这美景,幽静的地下通道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穿过了水洞后,洞穴里的道路又开始变窄,洞中的水汽也逐渐减少,但耳边仍不时传来水的滴答声。俩人继续前行,眼前又出现一个宽阔的大厅,守田举起松明子细细端详,感觉这个大厅像个十字路口。杂乱的厅壁上,竟然有八九个洞穴口。他觉得奇怪,这儿怎么像个迷魂阵? 守田探头在一个洞口看了看,发现里面的洞穴狭小,下面还有个不知深浅的水潭。看着水潭里的波纹变化,好像有鱼儿在水里游动,又看了一个洞口,只见这个洞穴比刚才那个更加狭窄,但下面的水潭好像与刚才的那个洞穴相通。 守田在这儿点燃了新的火把后,两人从这个迷魂阵般的大厅,进入了一个宽敞的洞穴中。然而没想到,他们俩在洞穴里走了一段路程后,谁知七拐八拐,居然又回到了刚才的大厅里。守田见状心道不好!这儿洞洞相通情况复杂,弄不好要迷路!面对这个迷魂阵般的大厅,自己要好好琢磨一下,然后再决定从哪个洞穴里向前走,不然的话,自己和铃儿将会被困在这里。 守田见前边还有几个洞口,便决定先观察一下情况,再决定如何行走。他在地上的水坑里将手掌蘸湿,然后举起手臂测试风向。在几个洞口反复测了几次后,他选择了一个风力较强的洞穴进入。谁知刚进入洞口不远,铃儿便“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守田问她喊什么?铃儿一脸惊悚:“守田哥,这儿有一条死人的大腿白骨!”守田笑笑道:“小妹刚才在悬崖的大树上都没有害怕,怎么还怕死人的骨头?”铃儿拍了守田一巴掌,怒道:“守田哥真坏!小妹在高处不害怕,但就怕见到死人骨头嘛!” 守田这时才知道,铃儿对白骨有恐惧心理,为了不让她行走时受到惊吓,他把铃儿拉到自己的身后,同时告诫她不要往两边看。接下来,守田有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但是,由于白骨遗骸逐渐增多,所以在前行的路途中,守田又遇到了不少零星的白骨。 在洞穴的一个角落里,守田还看到几个散落的骷髅。而这一幕,恰好被铃儿看到了,吓得她紧紧地抓住了守田的胳膊。守田见状告诉铃儿:“刚才过暗河时,我已发现了不少人的白骨。由于怕吓坏了小妹,所以我一直没有说。现在的洞穴里又发现了白骨,说明好多年前,有很多人来过这个地下岩洞。既然有这么多人进来,那一定还有别的入口和出口。” “铃儿不要害怕,其实看到这些白骨是好事情,我感觉快要走出这个地下洞穴了。刚才我们顺着风向走,现在白骨倒成了前进的路标。” 第50章 洞窟中的古代将军 听说就要走出洞穴了,铃儿立即打起了精神。守田则一边鼓励着铃儿,一边点亮了最后一把松明子。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形后断定,好多年前,洞穴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在这儿,一定发生过血腥的格斗! 拐过一个弯后,洞穴的走向突然向上,虽然窄窄的通道只有一丈多高,但非常陡峭。守田观察了一下洞壁,随后便将火把交给了铃儿,自己则手脚并用,先行爬上了一丈多高的通道。这时他感觉洞穴中亮光一闪,原来洞穴即将走到头了! 在守田的惊呼声中,铃儿熄灭了松明子。接着,守田将铃儿拉到上面的洞穴里来。重新见到了光明,守田和铃儿十分激动。他们俩手拉着手,兴奋地向着有亮光的地方奔去。 走了一段路程后,光线越来越亮了。这时,铃儿听到前边有叮咚的滴水声,她走上前去观看,原来叮咚的滴水声,是洞壁上渗出的山泉,滴在下面的小水潭里发出的声响。 面对这一汪清泉,铃儿手捧着泉水尝了尝,觉得水味甘甜可口,便大口的喝了起来。在一旁的守田,这时也觉得口渴,他学着铃儿用手捧水,在水潭边痛饮了一番。接着,俩人又用泉水洗洗脸,都说头脑清爽了不少。 顺着光亮又走了一段坡路,走在前边的铃儿,突然喊了起来:“守田哥,前边有一个洞口!”守田听了,也急步走上前来。只见有光亮的洞口,高和宽大约有一丈多,但洞口上垂下来的杂草藤条,使洞里的光线减弱了不少。此时,洞穴里呼呼的风,就是从这儿吹进来的。 守田拨开洞口的野草藤条,伸出头向外看了看。他发现,这个洞口两边凹凸不平,洞口下面则深不见底。向前看去,洞口对面也是一座山,而且两座山之间也就几丈宽。见洞口周围是如此的情形,守田的心立刻凉了半截,这个有亮光的洞口,原来在一线天高高的悬崖上,中午时分,才能照进一些阳光。 见此情景,守田心道:这个洞口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而洞口又悬在一线天的半空。虽说这个洞口险要而隐蔽,但平时这个地方,肯定是人迹罕见。面对这种情况,自己和铃儿怎样才能逃出去? 守田还在琢磨着如何逃生,忽听得铃儿开始喊救命,守田听了,也随着她喊了起来。然而两人呼喊了半天救命,却没有一点回音。看看沮丧的铃儿,守田安慰她道:“小妹不要泄气,我们从悬崖的松树上爬下,又在洞穴里经历了生死考验。来到这个洞口,我们已经看到了生的希望。老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我们俩不灰心,就一定能从这个洞窟里逃出去。”铃儿听了点点头,又恢复了她调皮的神态。 守田觉得洞里光线暗淡,便扯掉了洞口边上的一些枯草藤曼,霎时间洞窟里的光线亮了许多。他这时才发现,有亮光的这个洞口,周边有一个很大的洞窟,不规则的洞窟里,方圆也有十几丈。此时,跟随在守田身边的铃儿,也开始环视洞窟的四周。突然间,她发出一声尖叫,害怕地躲在了守田的背后。守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在洞壁的角落里,地上侧卧着一个人。这个人身着铠甲,头戴铁盔,身体的后背向着守田和铃儿。然而他铠甲的后背上,竟然斜插着一把宝剑! 面对这突发的情况,守田并没有害怕。因为进入洞穴后,他在路上已见过了许多的白骨遗骸,所以面对眼前的这个死人,他已见怪不怪。但此时,守田也是不解。在这个无人知晓的洞穴里,怎么会出现一个身着铠甲的死人? 守田走上前去,围着穿铠甲的人仔细查看了一遍。他发现,侧卧在洞壁角落里的这个人,他的铠甲已经腐朽,青铜宝剑的剑柄已经粉化,而腐朽的铠甲里,这个人的身体隐约只剩枯骨。 面对这意外的情况,守田却非常镇静。他看了看身后的铃儿,又看了看宽阔的洞穴,心道:穿过了地狱般的岩洞,我和铃儿才见到了光明,谁知刚休息了片刻,又遇到了这种恐怖的事情。在这儿,虽然看到了生的希望,但这个洞口又高又险,想要从这儿逃出去,却是难上加难。今日在天黑前,如果想不出逃走的办法,我和铃儿还需在这个洞穴里过夜。为了不让铃儿感到恐惧,应该把这具遗骸埋葬掉。 想到此,守田说道:“铃儿不要害怕,从这个人的穿着来看,他是一个古代的将军。但是从他的卧姿和后背上的宝剑来看,将军显然是遭到了别人的暗算。由于将军是一个冤魂,因此多少年来,他一直躺在这里。铃儿,既然我俩碰到了这个不幸的将军,那我们拜一拜将军的亡灵,让他入土为安吧。”铃儿听了点点头。 出于对逝者的尊敬,守田带着铃儿鞠躬行礼,一起对侧卧的人拜了三拜。守田嘴里还念叨着:“将军,我知道你是一个无人知晓的冤魂,请允许我和铃儿小妹,把你安葬了吧。” 在洞窟大厅后的一个小洞里,守田找到一片松软的土地,他打算把将军的遗骨葬在这里。由于没有工具,他和铃儿只好用双手来挖土地。好在这片土地潮湿,两人很快就挖出一个五尺多长的浅坑。但是,当移动将军的遗体时,守田发现,将军的身上,除了发绿的青铜剑完好外,他的铠甲一经触及就粉化了。 见情况如此,守田只好把将军的身上的宝剑先取出来,然后再慢慢地清理将军的遗骨。他打算在新挖的浅坑里,把将军的遗骨重新安葬。但是,就在他取出宝剑,收拾风化的铠甲时,守田却看到了一件紫红色的物件。他把这个东西轻轻地拿起来端详,原来这是一个紫红底色,带有黑色花边的漆碗。这个漆碗个头不大,比家中的饭碗要小一些,虽说漆碗的重量很轻,但做工非常精致。 接下来,守田继续清理风化的铠甲,但是他很快又发现一件东西。他将这个物件在手中掂了掂,看似不大的东西,却觉得有点重量。守田仔细端看,只见这物件像是凹进去的一面小铜镜,加一个手柄也就四五寸长。 铃儿在旁边,一直观察着守田的清理过程。此时她看了这物件道:“守田哥,这东西与我平日梳妆用的铜镜有些相似。” 守田听了没有作声,他把将军的遗骨,全部移到新挖的浅坑后才说道:“铃儿,你说的有些道理,但这个物件不是铜镜,而是一面铜阳燧。” “守田哥,你怎么知道它是铜阳燧?那铜阳燧又是什么东西?”铃儿好奇地问道。 “说起来,守田哥也没见过铜阳燧,我只是听师傅讲过它。” “你师傅居然还知道这个古董?” “铃儿,你听我慢慢道来。我师傅苗根有,他是一个乡间的中医郎中。他对我讲过,我朝的医圣李时珍,在他所写的《本草纲目》里,就对阳燧镜的形状和用途有过描述。小妹梳妆用的铜镜我见过,它比这个物件大得多。眼前的这个物件,它看起来像一面铜镜,但其实不然。” “关于师傅讲阳燧镜时的细节,我记不清了,但阳燧镜的一个特征,我记得非常清楚,师傅说,阳燧的镜面是凹进去的。你看这个物件,它不仅镜面小,而且镜面是凹进去的,这就是阳燧镜的特征。我记得师傅讲过,阳燧镜的用途,就是用它来取火。握住阳燧镜的手柄,把它的凹面对准太阳,就可以取火。” “这是真的吗?” “这物件能不能取火,我们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此时恰好一线天的缝隙里射入一束阳光,守田从怀里取出一根针灸用的艾绒,然后拿起阳燧镜对准了太阳。他把两只手臂伸出洞外,然后把手中的艾绒放在了铜阳燧的附近。工夫不大,艾绒居然冒起烟来。 “铃儿,你快来看!”看着发烟的艾绒,守田叫了起来。 “哎呀,这阳燧镜可真厉害。”铃儿惊奇的合不上嘴巴。 “守田哥,既然阳燧镜是个宝贝,那这个彩色漆碗,它又有什么用处?” “这个彩色的漆碗属于漆器,我估计是将军的心爱之物。因为他随身携带,所以我们才看到了它的真容。其实漆器还有很多品种,比如一些大的漆盘、大的漆器。古时候,漆器大多是宫廷里的用具,平时用来装水果糕点等食物。但由于漆器只有国君或贵族一类的人才用得起,所以说这个彩色漆碗可是个宝贝。”守田仍在耐心地解释着。 “守田哥,这个漆碗如此贵重漂亮,那你说,古人是怎么把它做成的?”彩色漆碗的发现,让铃儿又兴奋起来。她像个八哥一样,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铃儿,我也是听师傅讲过。古时候做漆器,是把漆树上长出的生漆,一层层涂在碗状的内胎上制成的。据说制作漆器非常费功夫,就说这件漆碗,没有几个月是做不成的。” “守田哥,你这个小郎中真了不起!你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 “铃儿,你守田哥从小学医,多少年来一直在山里走乡串户。一来听师傅讲得多,二来自己经见得多,所以知道的事情就多呗!” “那守田哥给铃儿讲一讲,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将军的铠甲都粉化了,那阳燧镜和这件漆器,为什么还保存的这么好?” “依我看,这是因为将军对这两样东西特别心爱,所以他一直随身携带。将军被暗算后,由于这个洞窟比较干燥,而这两件东西耐腐蚀,加之受到了将军铠甲的保护,因此才留到了今天。而那柄宝剑,因暴露在外边,已被洞穴里的水汽锈蚀的发绿了。” “守田哥,这个有花纹的漆碗这么漂亮,我想把它带回家去。” “铃儿,你如果喜欢这个宝贝,守田哥就把它带回家去。但将军是不能离开宝剑的,就把宝剑留给将军吧。至于这个阳燧镜,一来,我们不便携带,二来,留着它也没什么用处。依我看,就把这两件东西,同将军一起埋葬吧。” 第51章 千年疑案 安葬了将军的遗骨,守田和铃儿在洞口休息了一会。然而山洞里的发现,激起了铃儿的好奇心,让她暂时忘记了恐惧。 “守田哥,我想知道,在这个山洞里,为什么会有古代的将军?”铃儿好奇地问道。 “铃儿,说实话,刚开始见到这个将军时,守田哥也是不解。但看了现场留下的物件后,对这个问题,我大致已有了答案。但有一个问题,我还想问一下铃儿。小妹在猎户村生活了许多年,是否听村里的长辈们,讲过一些古代的故事和古代的传说呢?” 铃儿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守田哥说得不错,小妹在猎户村已住了好多年,也听村里的老辈人讲过一些古代的传说。但听了这些传说后,我常常去问家父,问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家父曾对我说,四川地区古称巴蜀。那时候,在四川的地盘上,除了巴国、蜀国两个大国外,还有一些诸侯小国。” “后来秦国强大了,想雄霸天下,便派出秦军,来攻打巴国和蜀国。据说在秦惠王掌权的时候,他派出了秦国的大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终于把巴国、蜀国灭掉了。而后,一些小诸侯国也相继灭亡。” “但是据老辈人传说,那时候,巴蜀地区还有一个小的诸侯王。多少年来,他一直不肯投降。到了秦王嬴政当政的时候,秦国又派大军来围剿他。传说诸侯王的弟弟后来投降了,而只有这个诸侯王,带着金银财宝在深山里消失了。” “他的许多百姓,流落在四川,陕西等地的荒山野岭里,最后蜕化为野人。据说这些野人,抓住上山砍柴的樵夫,或者抓住进山的猎人们,就会抓着人们的胳膊不松手。接着,野人就会哈哈大笑,直笑到昏死过去。” “但过了一会儿,野人醒来后,第一句话就会问你:始皇安在?假如你回答不出来,野人就会把你吃掉。假如你说:秦始皇还活着!野人就会吓的落荒而逃。知道了野人的这个秘密,后来进山打猎打柴的人们,都会在胳膊上套几节竹筒。如果在山里遇到野人,或者被他们抓住后,人们就会等着野人大笑。当他们笑晕的时候,人们就会脱下竹筒逃走了。” 铃儿见守田对这个传说很感兴趣。便问道:“昨晚在山顶碰到的那个野人,跟这个传说有关系吗?” 守田说道:“铃儿,昨晚碰到的那个怪物是不是野人,与这个传说有没有关系,我也不清楚。但是从洞穴里发现的古代将军来看,这个传说的故事,我看大部分是真实的。我估计刚才看到的这个将军,就是古代的那个诸侯王。” 守田续说道:“我听舅舅讲过,古时候的人们,那时还不会用火镰取火。所以将军们带领军队出兵打仗,身上都要带着阳燧和木遂。他们白天用阳燧镜起火造饭,晚间用木遂钻木取火。从将军身上携带的阳燧镜,我还能推算出,将军逃到山洞里的时候,应该是当年的夏季。” “守田哥,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铃儿,我听铁山哥讲过,川东地区只有夏秋两季才阳光充足,别的季节雾多雨水多,拿着阳燧镜反倒是个累赘。” “从我们今天在洞穴里看到的情形来分析,事情的经过可能是这样的。一千多年前的一个夏天,洞窟里的这个古代将军,他带领着他的军队和臣民们,在川东的崇山峻岭里和秦军发生了战斗。” “后来,他们被秦军打败了,他的臣民一部分逃到山里。而将军带着金银财宝和部分士兵,逃到这个洞穴里,其中包括将军的弟弟。然而他们的运气不好,当慌乱的官兵们,通过洞穴里的地下暗河时,恰好间歇的河床没有水流。但是,当官兵们蜂拥而入,到达河床底部后,这时暗河水突然涌出。冰冷的河水和较快的流速,造成了官兵们的恐慌,从而淹死了不少过暗河的官兵。不过将军和他的弟弟,以及一小部分官兵,在河水消失后,却逃到了这个有光亮的洞窟里。” “因为大家都不明白这是个间歇性的暗河,所以将军的弟弟,却以为是什么神灵伤害了他们。当官兵们来到这个洞窟里时,将军和他的弟弟因此而起了纠纷。弟弟说要投降秦军,而将军却坚决不同意,兄弟俩因此闹的不可开交。由于弟弟铁了心要投降秦军,所以趁将军不注意,弟弟带着他的心腹,从背后刺杀了将军,拿走了将军携带的金银财宝。” “将军的官兵,本来是为了躲避秦军,逃进这个山洞的,他们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将军被杀害后,在返回到有多个路口的大厅时,将军的弟弟和随从们迷路了。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可能是一部分官兵,对杀害将军的事情不满,也许是食物不够了,或者是照明的松明子不多了。” “在死亡的恐惧中,在恶毒的赌咒中,将军的弟弟和随从们又发生了内讧。除几个心腹外,其余的人都被将军的弟弟杀死,而将军的弟弟逃出山洞后,最终投降了秦军。这件事情过去快两千年了,今天才真相大白。” “守田哥,这些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铃儿不解道。 “在刚才的路口上,我看到有许多人的遗骸,而且白骨相当凌乱,这说明当年在山洞里曾发生过激烈的格斗。但是我一直不清楚,他们是些什么人。看了洞窟大厅里的将军,听小妹讲了传说的故事,我判断眼前的这个将军,就是那个诸侯王。在洞窟的角落里,将军还保持着被害的姿势,宝剑从他后背插入了身体,而身边却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这说明事情发生后,将近两千年过去了,再也没有人来过这里。” “我说的当年情景,是我从今天路上看到的情形,以及路上散乱的遗骸分析出来的。因为将军的阳燧镜和这件漆器被压在身下,而偷袭杀害将军的人,慌乱中没有顾及它们,所以这两件东西被保存下来了。但是,这两件遗留下来的东西,反而验证了我的猜测。” “守田哥,那你说,最后剩下的这些人,他们从什么地方逃出了山洞?” “铃儿问得好,这正是我所考虑的问题。我是这样判断的,他们杀害了将军以后,想从原路返回,然后逃出山洞。但是,当经过迷魂阵一般的大厅时,他们发生了内讧。在混乱的格斗中,将军的弟弟虽保全了性命,但已经元气大伤。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带着几个心腹,只好返回了眼前的这个洞窟里。” “据我分析,将军的弟弟,最后还是从这个洞口逃出去了。如果传说只是将军的弟弟一个人投降了,那么他逃出山洞后,随从的人员都被他杀掉灭口了。” “守田哥,这个洞口在悬崖之上,他们能下的去吗?”铃儿疑道。 “我估计他们备有绳索,如果没有绳索,那他们一定是用死去士兵的衣服,把衣服扯成布条,结成绳子逃出去的。” “那样能行吗?” 守田点点头道:“这完全有可能。川东一带的乡民,自古生活在山里。恶劣的环境使他们练出惊人的绝技,许多山民能徒手登山。而将军士兵的这项技能,应该更胜一筹。对于他们来说,在结绳上慢慢坠下后,身体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支点,逃生就没有问题。” “听守田哥讲了这么多,铃儿的心里踏实多了。守田哥,趁现在刚过午时,我们还是到洞口边,去大声喊救命吧。只要有人听到了我俩的呼救声,我们就得救了。”铃儿说话间,脸上充满了期待的神色。 “铃儿,刚才我俩已试着喊过救命了,却没有人应答。我估计继续呼喊,也是这个结果。我已经说过,我们发现的这个山洞出口,在两山的夹缝中。如果无目标的大声呼喊,只能多消耗体力。现在午时已过,我想,我们应该先去找点吃的东西。只有恢复了体力,我们才能逃出去。” 见铃儿不解,守田又说道:“守田哥是这样考虑的。眼前的这个山洞出口,在高高的崖壁上,平时很少有人来这一带活动。你看看将军的遗体形态,就已证明了一切。守田哥的意思铃儿也清楚,等我们填饱了肚子,再来大声呼救也不迟。总之,我们不能把生的希望,只寄托在别人的救援上,如果我们只是大声呼救,到头来没有人发现我们,那我俩只有等死了。”铃儿听了,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陈守田在洞窟里来回走动,琢磨着如何去寻找吃的东西。突然间,他拍手道:“铃儿,刚才那个像迷魂阵似的大厅,其实离这个洞窟不远。那儿的水潭里,我看到有许多小鱼。剩下这些松明子,到那儿走一趟应该没有问题。铃儿,我们去摸几条鱼吃,你说好不好?” 听说要去摸鱼,铃儿马上来劲了。这两天,她只吃了一点松子和野果子,肚子早已饿扁了。她和守田说干就干,两人先在洞口捡了一些干草,又把剩下的松明子和干草绑在了一起。 第52章 千年灵芝 去水潭的路上,为了节省松明子,守田带着铃儿一直摸索着前进。直到洞穴里已看不清路了,他才点燃了剩下的松明子。但由于洞穴里地形复杂,守田和铃儿走到一个岔路口时,两人却走错了路。他们俩没有感觉到水潭那边的水雾,却走进了一个幽静的洞穴里。当守田举起松明子辨别方向的时候,铃儿突然叫了起来:“守田哥,你快来看,墙上有将军的影子。” “在哪里?”守田疑惑道。 “在左边的洞壁上。”守田回首看了看左边的洞壁,却什么也没有见到。 “铃儿,你不是看花了眼吧?”守田一边走,一边说着。 “守田哥,将军的影子又出现了!”没走几步,铃儿又一次发出呼喊。 “铃儿,你不要吓唬我,洞壁上那是我们自己的影子。” 听着铃儿不停地叫喊,守田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然而他突然不安起来。铃儿是否因恐怖的事情见得太多,所以导致了幻觉?如果是那样,可就麻烦了。为了安慰铃儿,他停下了脚步。但守田还没有开口,洞穴中忽然有一股轻风吹过。在松明子闪烁的火光中,他发现洞穴接近顶部的地方,有一朵暗紫色蘑菇状的东西。 “铃儿,你看那是什么?”守田用手指指向洞穴的顶部。 “守田哥,我看那儿像一只大蘑菇。这下好了,我们有蘑菇吃了。” 守田举着火把,靠近了蘑菇状的东西。在火光的照耀下,他仔细地观察了这个物体。在洞壁七八尺高的地方,确实有一朵暗红色的,蘑菇状的东西。守田虽没有见过千年灵芝,但蘑菇状的东西,与人们传说的灵芝形态是一样的。铃儿以为是蘑菇,但这东西的形态分明就是灵芝。在无人到达的洞穴里,能长出这样的灵芝,很可能就是千年灵芝! “铃儿,你踩着守田哥的肩膀,上去把蘑菇摘下来。抓不着鱼儿,我们就吃蘑菇。”守田说着蹲下了身体,让铃儿站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哪知这个鬼丫头不等守田起身站稳,她伸手就摘到这只宝贝。接着,没等他反应过来,铃儿已经双脚落地。看着兴奋的铃儿,再看看只剩半截的松明子,守田决定先返回原先的洞窟里去。 在洞窟大厅里,他仔细检查了采回来的宝贝。陈守田这时才确定,铃儿在迷路的洞穴里摘下来的宝贝,就是一株野生的灵芝草!这个灵芝,有一枝大芝,周边还有两个小芝。大的灵芝如漆碗大小,而小的灵芝仅有核桃般大。但不管灵芝大小,它们的表面都呈暗紫色,重量也就二斤多。野生灵芝是否长了千年,守田不知道,但它是一个宝贝,已确定无疑了。 看着得来的宝贝灵芝,想想自己眼前的处境,守田又觉得有点可笑:猎户村的人们常说,若采到了千年灵芝,那他就是有福之人。自己和铃儿虽然得到了宝贝,但两个人却没有吃的东西。记得去年和富成大哥在漠南时,驼队曾经被风暴困在沙漠里。当时,驼队带着一些萝卜,解决了大家的饥渴问题。而眼前的灵芝,还不如有几个萝卜能用来充饥。在这个无人知晓的洞窟中,水不缺乏,但没有吃的东西。如果再到水潭里去抓鱼,可松明子却没有了。灵芝虽然是个宝贝,而现在,只能用它来对付饿扁的肚子了。 想到这儿,守田道:“小妹快过来,我们一起吃蘑菇。”说着,他从小枝上掰下一小块灵芝,递给了走过来的铃儿。谁知她尝了尝灵芝,立即大叫起来:“守田哥,你骗人!这蘑菇怎么又硬又苦?”守田听了笑道:“傻丫头,灵芝的味道就是苦的,你真以为是蘑菇?” 守田给铃儿解释,我是一个郎中,对灵芝的特性是非常清楚的,人们平时服用灵芝,往往把它熬汤或者磨粉。而现在为了救急,我们只好把苦味的林芝吞下去。 为了吞掉掰碎的灵芝,两人又去了一趟洞窟里的小水潭。但苦味的灵芝难以下咽,两人只吃了两个小枝上的一部分灵芝,却喝了不少水。当两人返回有出口的洞窟时,守田还用漆碗盛了一些水。 但是,两人刚刚返回了洞窟,就听到洞窟顶上有奔跑的声音。守田和铃儿从有光亮的洞口向外望去,却什么也看不到,但只觉得在洞顶上,有不少动物在奔跑。守田心道:听声音,我们所在的洞口,应该离山顶不远。莫非山顶上,此时有人在围猎? 听说山顶有人,求生的本能,让铃儿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救命的喊声。守田见状,也大声地呼喊:“山顶上有人吗?”然而他们俩呼喊了一阵,却没有听到一点回音。 就在两个人感到失望的时候,只听得“扑通”一声,一只类似小山羊的动物,从一线天的崖顶上坠下,恰好落在他们所在的洞口边上。守田过去查看,原来是一只土黄色的林麝落在了洞口边上,它扭动了几下身体,接着就不动了。铃儿见林麝的腹下开始出血,以为它已经死了,不由得伤心起来。 守田则安慰铃儿道,这是一只雄性的林麝,由于被猎人们围到了山顶,它舍身跳下了一线天的悬崖。而我们这个洞口突出,林麝恰巧落在了洞口边上。 见林麝的腹部还在流血,铃儿小声道:“守田哥,你能把它救活吗?”看着铃儿祈盼的眼神,守田检查了林麝的伤口,他说道:“这只林麝从一线天跳下来的时候,岩壁划破了它的腹部。由于它出了不少血,救活它我没有把握。假如林麝的内脏没有受伤,我把它出血的伤口止住后,它也许能活。” 铃儿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此时她不停地央求守田,一定要救救这只林麝。守田见状道:“要想救活这只林麝,必须锁住它的伤口,使之不再出血。不过,这需要小妹的几根长发。” 见铃儿点头同意,守田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针灸器具,他先把林麝伤口周围的外皮刺穿,然后用铃儿的长发将伤口锁死。看到林麝的伤口不出血了,守田吩咐铃儿配合一下。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了宝贝,在吃剩的小枝上截取了一小块灵芝,守田掰开了林麝的嘴巴,然后让铃儿把揉碎的灵芝放入了它的嘴里。 看到林麝把灵芝吞了下去,守田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说道:“铃儿,铁山大哥曾对我说过,林麝是个机灵的家伙。它现在摔昏了,我们才趁机给它做了伤口处理。假如林麝是清醒的话,它拼死也不让我们靠近它。事到如今,守田哥已经尽力了,至于林麝能不能活过来,那只有听天由命了。” 两人抢救完了林麝,时间已经不早,洞窟里的光线已开始变暗。守田见状道:“在林麝没有跳崖之前,我们曾大声呼喊过救命,但山顶上的人们并没有听到我俩的呼声。看来想喊救命,只有等明天寻找机会了。现在天就要黑了,我们该考虑如何在洞窟里过夜了。” 说着,两人行动起来,很快在洞窟里找到了一个避风的角落。守田见这块地方平整干燥,便到洞口边收集了一些枯草。接着,他把枯草铺在了这个角落里。这时,铃儿见受伤的林麝,还在洞口边躺着,便把它抱到了这片枯草上。不料林麝受到了惊扰,却睁开了眼睛。见它活过来了,铃儿开心地笑了。 为了增强体力,在天黑前,守田和铃儿又将剩下的小灵芝块吞了下去。两人虽然觉得还饿,但精神状态好了许多。接下来,守田便安排铃儿休息。由于枯草太少,他对铃儿道:“这个洞窟里夜晚很冷。今晚,小妹就抱着林麝在枯草上休息吧。小妹和林麝相互取暖,不至于睡不着。对于守田哥,你不要考虑,我会陪在小妹身边保护着你。” 哪知铃儿躺下后不久,她喊着就要起来。原来白天有光亮时,铃儿在洞窟里没有感觉到什么。由于找到了山洞的出口,发现了古代的将军,采到了灵芝,救了林麝,所以她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中。但洞窟里一旦没有了光线,黑乎乎的四周,一下子变得寒冷恐怖。虽说他们俩躲在避风的角落里,但仍能听到洞口呼呼的风声。不知什么时候风小了,但静静的洞穴深处,仍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飞。除了蝙蝠传来的吱吱声,白天听不到的流水滴答声,在夜幕里也让人觉得烦心。 黑暗中,铃儿紧紧抓着守田的胳膊,小声嘟囔着:“守田哥,这洞里的吱吱声真可怕。”听铃儿不停地说着害怕,让守田非常担心,他怕铃儿在黑暗中精神崩溃。此时守田也没有了办法,只好安慰她道:“铃儿不要害怕,这吱吱的鸣叫,是洞穴里蝙蝠发出来的声音。”尽管他不停地做解释,但铃儿仍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不放松,她颤抖地叫着:“守田哥,我怕,我冷!” 守田伸手摸摸铃儿的额头,又摸了摸她冰凉的手掌,心里开始责备自己。由于自己耐不住寂寞,非要上山去采药,结果把铃儿小妹也带入了危险的绝境中。这么一个天真活泼,聪明伶俐的女孩子,如果在这寒冷的山洞里被冻坏,或者被吓出病来,我怎么向周大叔一家人交代?那自己的心里,一辈子也不会安宁。现在看来,要想明日逃出这个山洞,必须熬过今夜的寒冷。自己不怕黑暗,但怎样才能让铃儿安下心来?他心道;这时候,要是有一堆篝火就好了,篝火能驱散黑暗、驱散恐惧,还能把人烤得暖烘烘的。但是在这个山洞里,只找到了身下这点枯草,要想点燃篝火取暖,那是不可能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铃儿依偎在他的身边,仍不停地扭动着身体,睡不着觉。 “守田哥,我冷!”铃儿突然翻身坐了起来,她摸索着,与守田紧紧地抱在一起。守田摸摸穿着薄裙子的铃儿,只觉得她浑身上下都在发抖。此时,她声音颤抖地说道:“守田??????哥,我冷。” 黑暗中,陈守田也顾不上想什么了。他解开了自己的袍子,把快要冻僵的铃儿拥入了怀中。接着,他裹紧了袍子,把受伤的林麝也抱在了脚下。 “铃儿,你还觉得冷吗?” “我??????我觉得好多了。” “铃儿,你放心的睡吧,今夜,我们就这样抱团取暖。” 铃儿在守田的怀中慢慢地睡着了,整整一夜,他们相拥在洞窟的角落里。而守田怕发生意外,却一夜没有合眼。 第53章 飞跃崖壁 天渐渐地亮了,守田见铃儿还在酣睡,而林麝已跑到洞口边张望,他随即把自己的袍子脱了下来,盖在了铃儿的身上。接着,守田开始在洞窟里来回行走,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四肢。当走到洞口边时,他随手还给林麝摘了几把嫩草。 铃儿这时醒了,她看到林麝在洞口边吃草,高兴地说道:“守田哥昨日给林麝处理了伤口,还给它喂了一点灵芝,没想到林麝活过来了,而且不怕人了。守田哥你真了不起!” 见铃儿又说又笑,精神状态很好,守田对她道:“今天,我们该琢磨着如何逃出去了。”铃儿听了眨眨眼道:“昨天午后,有人在山顶上围猎,听声音离这个洞口应该不远。等一会儿,我和守田哥再试着呼喊几次,如果有人听到喊声,那我们就得救了。”守田听了点点头。 见林麝此时在洞窟里来回行走,守田对铃儿道:“既然林麝已能活动,说明它的内脏没有受伤,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与其林麝跟着我们受罪,不如在我们呼救前,把它放归山林吧。林麝在山崖上也能行走,我们试试看。” 听守田这样说,铃儿起身后拍了拍林麝的脑袋:“小宝贝,你回家去吧。”而林麝好像听懂了铃儿的意思,它回头看了看两人,随后便从洞口向左侧跃起,轻轻地落在了洞口左边一块突出的岩石上。 然而林麝跃上了这块岩石,并没有离去,它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守田和铃儿。见此情形,守田大惑不解,不料铃儿却明白了它的意思,她叫道:“守田哥,林麝这是给我们引路呢!”守田也说道:“我们俩虽看不清崖壁两侧的情况,既然林麝能走,那就一定有路。” 守田又问道:“铃儿,洞口左边这块突出的岩石,离我们有五六尺远,你敢不敢跟着林麝趟出的路往前走?” “守田哥敢走,我就敢走!” “好!那我们拼死搏一回。” 守田把剩下的大块灵芝扣在了漆碗里,然后将两件宝贝放入了怀中。接着,他扎紧了袍子,学着林麝用力起跳,轻松地跃上了崖壁左侧的岩石。而洞口边的铃儿,也随后跃到了岩石上。 站到了这块岩石上,守田才看清楚,原来狭窄的一线天,也是宽窄不一,常年的风雨侵蚀,使崖壁变的凹凸不平。看似不能通行的崖壁,千百年来的风吹雨打,居然在左侧的崖壁上,风化出一道长长的凹槽。由于在岩洞里,人的视线被左侧的岩石阻挡,所以看不到左侧崖壁上的情况。此时见这个凹槽有三尺多高二尺来深,守田和铃儿都觉得惊喜。 接下来,他们俩猫着腰,紧贴着凹进去的崖壁,跟随着林麝慢慢前行。向左侧走了几十丈后,崖壁上的凹槽走到了尽头。守田抬头看看林麝,只见它已站在了凹槽旁的一块岩石上。林麝这时一动不动,正昂首看着崖顶。 守田觉得奇怪,也跨步上了这块岩石。他这才发现,此处崖壁的顶部,形状好似一个人突出的额头,而高高的崖顶上植被覆盖,十几根长长的藤条,从崖顶上垂了下来。 忽听得崖顶上猴子吱吱乱叫,猛然间黑影一闪,一只猴子已从藤条上荡过了对面的山岩。见此情景,守田咬牙道:“林麝的意思我清楚了,它要我们学着猴子,从这儿荡过这一线天去,然后落在对面崖壁的高台上。铃儿小妹,我决定拼死试一试。至于我俩的生死,今天就在这一荡之间。” 见铃儿点头,陈守田用手试了试垂下来的藤条:“铃儿放心,这藤条足够结实的。只要你抓紧了藤条,看准了对面的山岩,从这儿荡过去就行。万一力量不够没有成功,荡回来的时候,守田哥在这儿接着你。如果小妹荡跃成功,我再扛着林麝,随后一起行动。” 铃儿听了点点头,抓起了藤条又晃着试了试。接着,她飞身跃起,身体在空中划出了一条美丽的弧线。当铃儿稳稳地落在对面的山岩上时,她立刻转身欢呼起来。看到铃儿荡跃成功,守田松了一口气。他扎紧了衣服,肩上扛着林麝,随后也荡了过去。 谁知守田的脚刚一落地,林麝就从他的肩上跃下,直奔陡峭的山顶而去。然而守田和与铃儿汇合后,却发现眼前仍然是陡峭的崖壁,要想登上一线天的顶部,必须从这个斜坡奋力向上,才能登上山顶。 在这即将成功的时刻,守田却镇定自若,他拉着铃儿信心十足地向上攀登。两人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登上了一线天的山顶,这时见那只林麝,已经在山顶上跑来跑去。 终于从地狱般的岩洞里逃出来了,守田的心中无限感慨,此时,看着蓝蓝的天空,望着金色的太阳,俯览着脚下绿色的松林,他心道:重见光明真好!人活着真好! 看着高兴的铃儿,守田拉着她一起大喊:“我们回来了!” 但欢呼过后,守田却皱起了眉头。 “守田哥,你怎么了?”铃儿问道。 守田迟疑了片刻才说道:“铃儿,我们俩在黑暗的岩洞里呆了两天,现在已迷失了方向。眼下,我虽然看到了远处的山林,也可以根据阳光来辨别东南西北,然而却不知猎户村在哪里。再说,眼前的山脚下波光粼粼,看来是一个很大的湖泊。我们现在的处境,脚下是三面环水,身后却是起伏不断的山峦。由于这儿人迹罕见,所以无法打听回家的道路。我们俩虽说逃出了地下岩洞,但要想安全地回到家,还有好多的麻烦事在等着我们。” 听了守田的讲述,铃儿又紧张起来。 守田继续道:“记得来猎户村的那天晚上,铁山哥曾对我说过,猎户村北面的那座山叫卧虎山,而走到山的尽头,就是出名的鬼见愁山岭。在那一带,除了山高水险沟豁纵横,深谷中大小湖泊也很多。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一带山峰连绵,山脚下又是一片湖水。依我的判断,猎户村的方向应该向南,在湖水的对岸。” 铃儿听了道:“我也听铁山哥说过,在卧虎山一带的深山里,有许多小河,而这些小河最大的一条叫白龙河。这些小河平日里不起眼,它们在深山里千回百转,最后汇集在白龙湖里。由于白龙湖的南边有一条沟豁,所以到了雨季时,湖水便会从沟豁中溢出,流入了大江大河。” “铁山哥还说,白龙湖周围方圆有几十里。白天湖水清澈,湖边的山峰树木倒影相依,而湖中起白雾时,湖水就会起风浪。据说在夜晚时,湖中有时还能看到游动的灯火。人们都说,那是水鬼在夜晚出来巡逻。” 守田则说道:“既然铁山哥说的白龙湖是如此情景,那眼前观察到的情况,与铁山哥说的大致相同。这么说来,山下的湖水一定是白龙湖了。关于湖水的传说,我是半信半疑,而对于晚间有水鬼巡逻的说法,我也不相信有这回事。现在的关键,是我们如何渡过白龙湖。” 铃儿道:“昨天下午,我们听到有人在山顶上围猎,而现在,我们是否可以在这儿观察,等待我哥和猎人们的救援?” 守田摇摇头道:“铃儿,我从山顶上观察,一线天把这座山隔成了两半。即使我们运气好,后面山顶上的人发现了我们,这一线天也过不来。” “守田哥,既然死等救援不行,那我们是否可以沿着这座山,绕着湖边回家去。” “铃儿,你仔细看。这座山的两侧山势陡峭,根本没有路。假如我们绕着湖面行走,我看也有危险。在路途上,我们除了体力不支,还可能碰到凶猛的野兽。加之我们不识路径,非常容易迷路。依我说,如果想顺利地回到猎户村,只有下了这座山,一直往前走。” “那山脚下的白龙湖,我们怎样才能过的去?” “铃儿,要想找到渡过湖水的办法,我们必须先下山去看看。” 第54章 白龙湖 半个时辰后,守田和铃儿已从山上来到了白龙湖边。但是,当看到水波浩渺的湖面时,两人顿时傻了眼。只见山脚下的湖水边,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人来过湖边的痕迹。 看着沉思的守田,铃儿道:“守田哥,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游泳?假如你会游泳,我们在湖岸边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下水,然后朝湖对岸游去,只要我们上了岸,那就彻底脱险了。” 守田道:“铃儿,你守田哥从小在村里的水塘中扑腾,游泳当然没有问题。但长辈们曾告诫过我,‘在家怕鬼,出门怕水。’这句话听起来挺土,但话糙理不糙。长辈们这句话的意思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管是大江大河,还是湖泊水塘,不知水的深浅,你切莫下水。” “铃儿,在西山的沟豁里,我们曾遇到过咆哮的洪水,在地下的岩洞里,我们还碰到过诡秘的暗河。从我俩这几天遇到的险情,便可知老辈人说得非常有道理。眼前的白龙湖,方圆有几十里,虽说这湖面不算太宽,但游过去最少得一个多时辰。而这两天,我们俩只吃了一些草根和野果子,要想游到湖对岸,肯定是体力不支。如果我们俩盲目下水,而游到湖心时恰好起了风浪,那我们就是死路一条。” “那我们该怎么办?”听了守田的一番话,铃儿又发起愁来。 “铃儿你看,这座山上虽然人迹罕见,但山坡上树木稠密,树林中不仅有许多枯死的小树,而且山坡上长着好多藤条葛蔓。”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俩先到树林里,寻找几棵小树或者粗大的树枝。然后用软藤条和韧性好的马连草,将它们捆扎在一起,这样就能做成一个简易的木筏子。我们还可以用一些结实的树干当撑杆,或者找一些树枝当桨来划水。虽然自制的木筏子比不上小船行走的快,但总比我们游到对岸要安全得多。现在湖水平静,非常有利于木筏子划水。如果顺利的话,我估计只要一个多时辰,木筏子就能到达湖对岸。” “守田哥所说的办法听来可行,可我们没有刀和斧头这类工具,那要干到什么时候?” “铃儿,在这座山上,我发现有不少碎石。我们找几块有刃的片石,用它来砍小树斩藤条,比刀和斧头都快。而这个方法,打猎的人们经常用到。” “守田哥真了不起,什么事情也难不倒你!” 看着高兴的铃儿,守田则嘱咐她道:“刚才下山时,我已经观察过,山坡上的树林里,小树和粗大的树枝不愁找。而重要的是多收集一些软藤条和马莲草,用马莲草来扎木筏子,它的韧性比绳子都好。” 两人说干就干,守田负责在树林里寻找小树,铃儿在山坡上收集野草和软藤条。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两人就将一个五尺多宽,一丈多长的木筏子做成了。铃儿上去试着踩了踩,觉得木筏子很结实。守田看了道:“这个木筏子,我看上面坐四五个人,划行也没有问题。” 此时,太阳已快到午时,守田决定将木筏子下水。临下水前,他把木筏子所有的接头,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看看没有什么问题,两人这才把木筏子放入了湖中。当铃儿坐上了木筏子后,林麝也紧跟着跳了上来。 铃儿见木筏子就要出发了,而守田怀里揣着东西却不好划水,便把漆碗和灵芝块要了过来。她用自己的长手帕,将两样东西包扎好,然后挂到了林麝的脖子上。她笑着说道:“就让这个小精灵,也为我们出点力吧。”守田看铃儿抱着林麝坐稳后,他撑起了木杆,将木筏子向湖中驶去。 木筏子离开湖岸后,这时的天气非常好,只见头顶艳阳高照,白龙湖上风平浪静,一切都在按预想的计划中进行。铃儿见林麝在木筏子上一动不动,便拿起了一根粗树枝,帮着守田一起划水。看着木筏子在湖水里慢悠悠地前行,想到一个多时辰后,木筏子就能到达湖对岸,守田和铃儿忘记了饥饿,心里美滋滋的。 就这样,他们俩划着木筏子,在湖水中行走了约半个时辰。但是,当木筏子即将驶入到湖心时,铃儿却高兴的叫了起来,原来她被湖水四周的美景惊倒了。 守田这时也发现,木筏子周围的湖水,像镜子一样清晰。在湖水下面几丈深的地方,鱼儿游动都看得清清楚楚。此时,浅绿色的湖面上,湖水倒映着湖边的高山和树林,而游动的木筏子,就像荡漾在图画中。见此情景,铃儿高兴地喊道:“原来白龙湖如此美丽,这儿的景色堪比仙境啊!” 而此时只顾着划水的守田,却看着天上的白云,感触着湖面轻抚脸颊的微风,陶醉在回到猎户村的情景。当想到自己和铃儿,就要回到家了,他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守田大喊道:“铃儿,我们加速前行。”话音未落,木筏子已快速地向湖心中驶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湖对岸,守田和铃儿不禁叫出声来。但就在这时,湖心中却出现了异常,只见湖心里不停地冒出白雾,向湖心四周弥散开来。见到这怪异的景象,铃儿急忙大声喊停,而守田却说道:“我们为什么要停下?” 铃儿急道:“我听铁山哥说过,如果白龙湖湖心里起了白雾,那湖面上将很快出现风浪。为了规避风险,我们必须立即返航。” 守田却笑道:“铃儿也太胆小了。现在时间已过了午时,我们需要赶快登上湖对岸。虽说湖心中起了雾,但木筏子离对岸已经不远。只要我们加把劲,将木筏子从湖心中快速穿过去,我估计没等到湖水起了风浪,我们已冲过湖心。这样,再有少半个时辰,我们就会到达湖对岸。” 看守田如此有把握,铃儿也就不再说什么。接着,他俩齐心协力,用树干树枝拼命地划水。瞬时间,木筏子又向湖心里冲去。但事与愿违,木筏子越往湖心里划,白雾却越来越重,湖面上已渐渐变的模糊不清。而守田和铃儿见此情形并没有惧怕。他们俩坚信,只要两人齐心合力,木筏子很快就会冲过湖心里的白雾。但他们没想到,木筏子在快速行进中,湖心中突然起了风浪。 面对突发的情况,守田低头看了看湖水。谁知这一看让他心惊肉跳,原来湖水不知什么时候已变成了黑色!见湖水出现了怪象,守田告诉铃儿准备返航,但木筏子掉头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湖心里的风浪越来越大,守田和铃儿却慌了神。此时的木筏子,在风浪中颠簸不停,一会儿被湖水冲上浪尖,一会又被大浪压入了谷底。两人在木筏子上无法坐稳,只好紧紧地抱在了一起。但此时湖中的风浪变得更加猛烈,一个大浪压了过来,木筏子瞬间被压入了水底。在湖水和风暴的巨大压力下,木筏子瞬间被揉成了碎块,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已同时落入了湖水中。 但不管怎么说,陈守田和铃儿的水性还是不错的。他们俩被巨浪压到了湖底,但功夫不大,两人都从湖水里冒了出来。看到对方都活着,两人会意的点了点头。此时一个大浪涌了过来,两人又瞬间不见了。而被压入水中的守田,这时无意中抓住了一节二尺多长的枯树干。 在这生死关头捞到了救命的枯树干,守田兴奋极了,他冒出水面后,开始大声呼喊铃儿。工夫不大,铃儿也从湖水里钻了出来,守田游过去,把铃儿的胳膊紧紧地握在手里。 接着,两人一只手抓着枯树干,另一只手和半个身子,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有了这根救命的树杆,两人开始在湖水中随波逐流。铃儿抱着树杆歇息了一会儿,这才想起了她的林麝。但茫茫的湖水中哪还有林麝的影子? 又过了好长时间,风浪才小了许多。此时在迷雾中,天空看不到太阳,四周仍然是模糊不清。见湖水中是如此情景,守田懊悔道:“铃儿,我后悔没有听小妹的话,我们刚才不闯湖心的大雾就好了。” 看着雾茫茫的湖水,铃儿说道:“守田哥,事已至此,我们什么也不要说了。我们俩躲过了山洪,逃出了地下岩洞,谁知又落入湖水中,这也许就是我们的命。” 守田则说道:“铃儿不要泄气。我俩也许还有生的希望,只要我们坚持下去,说不定奇迹就会发生。” 听了守田的话,铃儿点了点头。接着,两人在湖水中又游动起来,虽然辨不清方向,但他们俩仍拼命地向前游。但是,在湖水里游了半天,两人不但没有游出迷雾,反而觉得还在原地打转。看情况如此,两人的心情都变得沮丧起来。 此时守田心里明白,如果冲不出湖心中的迷雾,自己和铃儿都坚持不了多久。想到自己就这样葬生在湖里,不甘心的守田,对着天空发出了绝望的嚎叫。但就在这时,一个大浪突然涌了过来,把两人瞬间压入了湖底。 第55章 沙滩上的男孩 陈守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躺在了湖边的沙滩上。他看看天上的太阳,估计时间已过了午时,再看看白龙湖的水面,湖心中的白雾这时已经散去,清澈平静的湖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守田这时想起了铃儿小妹。他心道,自己被大浪压入湖底时,铃儿和自己一样,也被大浪卷入了湖底。但不知她有没有危险? 想到此,守田从沙滩上翻身坐了起来,然而他查看湖岸四周,却没有发现铃儿的一点踪影。见此情形,他只好随手拧干了身上的湿衣,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看到身上没有伤痕,他心里直喊万幸。但是,当他开始观察湖岸上的情景时,却发现有点不对头。记得午前木筏子下水时,湖对面明明有座很高的山峰,而现在,山峰怎么跑到了左侧?不仅如此,眼前湖边的沙滩上,居然还是一片缓坡。 看到湖边异样的景色,守田明白了。自己中午在湖水中遇险,肯定是被湖里的风浪打晕了,随后又被湖水冲到了斜对岸的沙滩上。看了湖岸边的地形后,他不禁感叹,看来老天也在眷顾我,让我命不该绝!但不知铃儿小妹,能否有这样的好运气? 守田还在沙滩上胡思乱想,忽听得岸上不远处,有小孩子的嬉笑声传来。听到这嬉笑声,他一阵惊喜:这下好了!既然有小孩子玩耍,这儿肯定有人家!为了弄清楚岸上的情况,他从沙滩上站了起来。 这时,湖岸边十几丈远的地方,只见有两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在玩耍。看他俩都身着青色的袄裤,脚穿手工做的虎头鞋。细细观察,他觉得两个男孩不是兄弟俩,虽说两人岁数个头差不多,但一个是大大的脑袋,一个是尖尖的头顶。此时,两个男孩正在湖岸边跑来跑去,嘻嘻哈哈地追逐着玩耍。 守田本想上前问话,但又欲行止步。湖岸边这么危险,为什么没有个大人陪着他们?就在他犹豫之时,湖岸边两个孩子吵了起来。他听了一会儿孩子们的争吵,心里明白了,原来这两个孩子一个叫大萝卜头,一个叫小萝卜头。小兄弟俩估计是亲戚,而大萝卜头是哥哥。 刚才大萝卜头问弟弟:“你说中午的太阳大呢,还是下山时的太阳大?”小萝卜头听了道:“当然是下山时的太阳大。中午的太阳虽然刺眼,但看上去像一个圆圆的烧饼。而红红的太阳落山时,却似一个大大的车轮。” 而哥哥偏说是中午的太阳大。大萝卜头说道:“你说是下山时的太阳大,那为什么中午的太阳热,而下山时的太阳感觉没有那么热呢?”因为两个人都说自己有理,所以小兄弟俩争吵起来。 大萝卜头见说服不了弟弟,便开始念着儿歌羞辱小萝卜头:“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来往行人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在一旁的小萝卜头听到不干了,蹦跳着跑了过来。他对着大萝卜头说道:“大哥你真坏,知道我爱哭,你就整天挖苦我!那我也要说点你的不好!” 小萝卜头也学着哥哥,念起了儿歌:“大头大眼睛,上庙偷点心。你娘问你几点整,正午一刻钟。”小萝卜头一边念着儿歌,一边用手指刮着脸颊来羞辱哥哥。 “小萝卜头,你才是真坏。我去庙里是偷过点心,那你也不能说,是我娘叫我去偷的。”大萝卜头听了发怒了。 看到两个小孩还在争吵,在沙滩上的守田,便向湖岸上走来。他问道:“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不学好?这是跟谁学的这些坏儿歌?” 两个小男孩正在吵架,对守田的出现也是一惊,但他俩并没有回答守田的问题,却反问道:“这位大哥哥,你是谁?你从哪里来的?我们怎么没见过你?” 守田道:“大哥哥叫陈守田,是从湖水里来。你们俩没看到,大哥哥刚才在沙滩上吗?”两个孩子听了一起摇摇头。 守田又问道:“孩子们,我想问问你们俩,愿不愿意跟大哥哥学一个新儿歌?” “愿意愿意。”两个孩子齐声喊着。 这时大萝卜头忽然说话了:“水里来的大哥哥,你先教我一个儿歌好不好?”守田听了道:“好,那我先教哥哥学一个‘客人来了要倒茶’的儿歌好不好?” 大萝卜头听了,高兴的跳了起来。 “树上的喜鹊叫喳喳,客人马上要到家,姐姐急忙来倒茶。客人客人快坐下,请喝一杯茶。” 大萝卜头听了,高兴地喊着:“客人来了,要喝茶了。” 在一旁的弟弟小萝卜头,这时不高兴了,他急道:“水里来的大哥哥,我也要学一个新儿歌。” 守田听了道:“那大哥哥教你一个‘排队吃果果’的儿歌好不好?”小萝卜头听了,也高兴地点点头。 “排排队,吃果果。你一个,我一个,妹妹睡觉留一个。”听了守田教的新儿歌,小萝卜头也喊着:“要吃果果了,要吃果果了。” 两个小孩疯玩了一阵儿,他俩问道:“水里来的大哥哥,你真好!在这儿,平时就我们两个人在一块玩,时间一长都觉得腻了。今天大哥哥来了,我们玩的真开心!大哥哥,你说我们能帮你做点什么?” 守田此时肚子饿的咕咕叫,他看到前面山坡上的灌木丛里,有红红的野沙果。便对两个孩子道:“我们刚学了吃果果的儿歌,小兄弟俩能否帮着大哥哥,到山坡上采一些野果子来。” 两个小孩子听了都说好,蹦蹦跳跳地就跑了过去。工夫不大,小兄弟俩就从灌木丛里采了不少野果子,他们俩分别用肚兜装着,手里捧着,把野果子拿了回来。 守田谢过两个孩子后,他和孩子们吃着野果子闲聊起来。这时,他刚想问一下铃儿的消息,却听到大萝卜头说道:“水里来的大哥哥,等野果子吃完后,你想不想到我们村子里去?” 守田随口道:“大哥哥当然想去了。” 大萝卜头却摇着头道:“大哥哥,你想到我们的村子里,那你得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大哥哥要是能答上来,那我就带你到我们的村子里去。” 见守田点头,大萝卜头说道:“大哥哥,我们现在都在吃小红果子。那我就用小红果,出一个世界上最难最难的题。大哥哥,你可不要后悔吆?” 守田听了心道:“这个小屁孩,还真不简单!居然要给我出难题?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鬼点子?” 他随口道:“大哥哥去不去你们村子,我们过一会儿再说。但你们俩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如果大哥哥答上了你的难题,你们俩也得告诉我一件事情。”两个孩子听了都点点头。 接着,大萝卜头开始出题:“我和弟弟的肚兜上都有一个口袋,我和他的口袋里,都放着一些小红果子。弟弟说,把我的果子给他一个,弟弟的果子就是我的两倍。我说,把弟弟的果子给我一个,我和弟弟的果子就一样多。水里来的大哥哥,你说说我俩各有几只果果?” 守田听了一惊,心道:“别看这两个小屁孩,还真是与众不同。他们俩看似不大,还真给我出了一个小小的难题。嘿嘿,我先随便给他们个答案,逗逗这小兄弟俩。”想到此,他随口答道:“哥哥三个,弟弟五个。” “哈哈,大哥哥猜错了!大哥哥,你再猜一猜?”大萝卜头得意地说道。 守田心道:“要想打听铃儿的下落,还必须答对大萝卜头这道难题。大萝卜头说的果子数目不大,我用凑数法,也算得出来。”他稍一琢磨,便告诉两个孩子,哥哥有五个果子,弟弟有七个果子。 两个孩子听了大笑道:“水里来的大哥哥,你答对了!” 看着小兄弟俩天真的笑容,守田却认真地说道:“孩子们,现在该你们来回答我的问题了。”接着,他问道:“今天下午,你们兄弟俩一直在这儿玩,见没见到一个大姐姐?”两个孩子听了都摇摇头。 看着守田祈盼的眼神,小萝卜头却说道:“水里来的大哥哥,我和弟弟没见过你说的大姐姐,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在我们村里,有一个若冰姑姑。” 第56章 白若冰小姐 “孩子们,谁是若冰姑姑?” 听到守田的问话,大萝卜头说道:“水里来的大哥哥,若冰姑姑名叫白若冰,她是我们的邻居。她对我们兄弟俩可好了。平时她有好吃的,一定会给我们留着。我刚才出的难题,就是她告诉我的。她还说我属猴,是最聪明的。” 小萝卜头这时也抢着说道:“水里来的大哥哥,我也是属猴的,若冰姑姑说我也很聪明。” 看着两个孩子天真可爱的笑脸,守田刮了刮两人的鼻子,笑着说道:“你们俩都很聪明,都是好孩子。” 这时,大萝卜头又说道:“水里来的大哥哥,我还知道若冰姑姑家的一个秘密。大哥哥如果要回家,肯定要翻过前面的这座大山,而这座山后有一座铁索桥。大哥哥在过桥的时候,一定能看到桥中间有一座小房子。不过大哥哥要记住,当你走到离小房子一两丈远的时候,一定要掉头往回走。这样,大哥哥才能顺利的走过这座铁索桥。” “为什么会是这样?” “大哥哥,我是听若冰姑姑说的,但不知是为什么。我只知道,小房子里管桥的老头,是若冰姑姑家的护卫总管。大哥哥,你现在可以跟着我们回村了。”大萝卜头连蹦带跳地对守田说着。 听了大萝卜头的话,守田的头脑中充满了好奇,这两个小孩子,还真是不简单!孩子们说的这若冰姑姑,她又是谁?他刚想问问这两个孩子,为什么单独在这儿玩耍?为什么没有大人陪着?这时大萝卜头已开始催着他走了。 见此情景,守田也顾不上问些什么了。他心道:自己侥幸被湖水冲到了沙滩上,浑身上下像一只落汤鸡,衣服到现在还是半干半湿。自己虽然吃了一些野果子,但铃儿却没有一点消息。再说,自己在这儿人地生疏,今晚还需找一个过夜的地方。看来想知道铃儿的下落,只有跟着两个孩子走了。 “孩子们,你们住的村子在哪里?” “大哥哥不要说话,你跟着我们走就行。”大萝卜头傲气地说着。 “大哥哥走过这片树林,翻过前边的小山坡,大哥哥就能看到我们的村子啦。”又是小萝卜头抢着说道。 守田跟着两个孩子,走过了一片树林,钻过了一大片灌木丛。接着,又翻过了一座山坡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小村庄。远远望去,这座村庄绿色环绕,村里的房舍在绿树中隐约可见。 又走了片刻,守田见一个老太太,正在村口边四处张望。而两个孩子见了老太太,高喊着“白奶奶、白奶奶”就跑了过去。守田见状则停下了脚步,站在离她们两丈开外的地方,打量着老少三人。 他看老太太抚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说了几句话后,两个孩子便跑着玩去了。而路边的老太太,却向他连连招手,示意守田过来。 再说陈守田,自从在山沟里遭遇洪水后,除了刚才遇到的那两个孩子,几天来,他都没有遇到一个成年人。此时在村口遇到了老太太,他心里十分激动。趁此机会,守田偷偷地打量了一下路边的老人。他看到,这个老太太年过五旬,慈眉善目面带笑容,暗紫色的衣衫虽不显华丽,但打扮的干净得体。他心道,这个老太太满脸富态,穿着也不像普通人家,我正好向老人家打听一下消息。 但是,守田还没有开口,路边的老太太先发话了:“小伙子,我在家里闷的发慌,只想一个人出来走走。见邻居的两个孩子没在家,我便在这里四处张望。刚才看你带着两个孩子,往村子这边走来,我就放心了。小伙子,我可从来没见过你,不是本地人吧。”守田听了点点头。 接着,老太太又叨唠道:“小伙子,刚才的这两个男孩,是我家邻居的孩子。平日里他们俩就特别淘气,经常跑到湖边去玩。你能把两个孩子送回村,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我的家就在前边的村子里,小伙子要是不介意,就到我家里去坐坐吧。我知道出门人的辛苦,别不好意思。” 看到老太太如此热情,守田非常欣喜,他暗道:碰到一个如此好客的老太太,真是我的福气。此时自己又饥又渴,衣服还没有干透。如果去老太太家说说自己的情况,能给自己吃顿热饭,喝杯热茶是再美不过了。 守田跟着老太太进村后,路上只遇到几个村民。但走过了一排民居,眼前却出现了一座漂亮的府邸。进入老太太的宅院后,他才看清楚,这其实是一座豪华的庄园。整个庄园的房屋建筑,都是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但不同的是,庄园里建筑的外表,全是青砖灰瓦构成。而庄园里分开的庭院内,照壁上有砖雕的花鸟,屋檐下有精致的猫头滴水,墙壁上有漂亮的祥云图案。守田看了分开的庭院后,他已经清楚了,这座庄园虽然样式古朴,但建成并没有多少年头。 守田跟随着老太太,进入了前院的厅堂,这时三个漂亮的女孩已迎了过来,她们都是十五六岁,个个穿戴的干净整齐。从发型上看,她们的头发平分两侧,然后再梳接成髻,是典型的丫鬟打扮。但是从长相上来看,她们个个都脸庞清秀,身材窈窕细柳。 守田还发现,她们几个人并不像普通大户人家的丫鬟,只穿着淡色的一袭青衣,而她们几个的衣着打扮,除了款式都是紧身花裙,而颜色花色却是各不相同。 此时,几个丫鬟不停地说着:“老太太,您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您就是一个人出去,也要告诉我们一声。不然的话,老爷要是知道了,我们又要挨训了。” 趁几个丫环掺扶老太太的时候,守田的眼光扫视了一下厅堂内的陈设。他发现,宽大的厅堂里,正面八仙桌上摆放的花瓷瓶,以及墙上悬挂的字画,都是他没见过的珍品。而厅堂里的桌子椅子,以及四周的柜子,都是用紫檀木制作而成。细细观察,厅堂里的家具虽然很新,但造型古朴典雅,即使配套的茶几条凳,样式也与众不同。而此时的八仙桌上,还安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铜香炉,淡淡的香味不时飘了出来。 陈守田还在环顾四周,忽听老太太客气的请他落座。接着,她吩咐丫鬟们上点心茶果,并示意他不要客气。守田这时又饥又渴,也顾不上什么斯文了,两块点心一杯热茶下肚后,他与老太太攀谈起来。 老太太告诉他,自己住的这个小村子,名叫桃花村。除了自家的府邸,其余的村民户家并不多。她还告诉守田,自己今年已五旬出头,因丈夫叫白自立,所以孩子们都叫她白奶奶。自己的丈夫虽然是个富家,但经常做善事。最近山上的铁索桥坏了,他怕人们过桥出事,便吩咐府中的护卫总管,每日去看守大桥。而今日不巧,老爷子此时正好出门去了。 陈守田与白老太太正在闲聊,忽听得厅堂外一阵欢笑声,只见几个丫环,已拥着一个丽人进入了厅堂。随着笑声,来人说道:“听说家里来了客人,娘亲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守田寻声看去,来人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只见她肤如凝脂,中等身材,芳龄也就二八开外。姑娘虽说是白皙的脸颊,但此时她笑靥如花。守田细细端详,这姑娘红唇粉颈,杏眼桃腮,细细的峨眉像一弯新月,她的乌发高高盘起,上边斜插着一枝金步摇。再看姑娘苗条的身材,配一身白色的绣花连衣裙,加一双浅红色的花履,让守田觉得她气度不凡。 老太太见姑娘进来,马上起身道:“这就是我的小女白若冰。你看这孩子说话多没礼貌。我身体不好不能久坐,就到后屋歇息去了。你们年轻人能聊到一块,姑娘就帮我招待客人吧。” 说着,白老太太吩咐守田留下来吃晚饭,随后她带着一群丫环们到后屋去了。 当厅堂里只剩下了白小姐后,陈守田瞬间变的浑身不自在,他不知道对姑娘该说些什么,只是尴尬地坐在那里。谁知白小姐却落落大方,她先请守田继续享用点心水果,然后说道:“陈公子,想必你已知道了,我就是白府的小女白若冰。” 守田听了惊讶道:“看来白小姐就是孩子们说的若冰姑姑。但是,我没有见过白小姐,姑娘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白小姐听了淡淡一笑:“陈公子,你在湖边遇到的那两个孩子,他们俩是我的邻居。是两个孩子刚才告诉了我,你是水里来的大哥哥,名字就叫陈守田。” 守田听了客气道:“陈守田幸会白小姐。不过我想告诉姑娘,我可不是什么陈公子,我本人只是一个想拜师学医的小郎中。再说我们之间素未平生,白小姐不用这样客气。” 第57章 白老太太的苦心劝告 白小姐见陈守田在厅堂里如此拘谨,两人谈话也觉得尴尬,便对他道:“娘亲吩咐我将你留下,而现在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趁此时无事,陈公子不如和我到府中的后院去走走。” 面对白小姐的盛情邀请,守田无法拒绝,他只好跟着白小姐,在白府的后院里游览了一番。接着,又观看了白小姐居住的内宅。然而看了白小姐的宅院,守田却感到不解。原来白小姐居住的小院,不仅建筑风格与白老太太居住的庭院大相庭径,而且各个房间的装潢,也让他耳目一新。在白小姐居住的房间里,无论是墙壁和屋顶都是以白色为基调,而所有的家具,桌椅、书柜都是淡淡的浅色,她的房间不仅整洁,而且如湖水般的漪澜幽静。 白小姐还带着守田,游览了她家府中的小花园。守田看后更是不解,这个小花园中的景色,居然是江南园林的风格。在小花园中漫步,能看到小路旁绿树成荫,墙角边翠竹青青,水池里的红色锦鲤来回游动。而小花园近处的月亮门,远处的出檐长廊,隐约的小湖,以及湖边的亭台楼榭,都显示出小中见大,一物一景各不相同。此时,在阳光的照射下,小花园显得幽静宜人,一阵微风吹来,花园中到处是淡淡的香味。 突然间,在小花园的湖水中,守田发现有一条精致的画舫,这画舫约三丈多长,一丈多宽,红黄两色的上下楼层,显得格外醒目。细细端看,画舫的上部不仅有花窗,而且顶部还有飞檐斗拱的装饰。 看到陈守田对画舫惊叹不已,白小姐已知其意。她微笑着说道:“看来陈公子是个懂画舫之人,想必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说话间,她请守田上了画舫,同时还参观了楼上楼下的设施。 白小姐对他道,画舫的底层,是为了家中的男士们设计,宽大的客厅,是男士们观景饮酒吟诗的地方。而二楼上,主要是为了女眷们游乐休息。在二楼的花窗下,不仅有座椅扶手,而且还有下围棋用的桌子和椅子。在二楼的前舱,有女眷们休息的卧室。而画舫的后半部,则安放着抚琴、琵琶之类的乐器,这是女眷们听琴吟唱的场所。 看了这条画舫里豪华的陈设,守田感到诧异。在这个小小的山庄里,为什么会有如此漂亮的画舫? 见守田满脸疑惑的神情,白小姐解释了其中的原因。原来白府是富商大户,老家就在白龙河的上游居住。由于白小姐是白家的独生女,因此爹爹对她特别宠爱。白家祖上是江南人,在她十岁那年,爹爹为了庆祝女儿的生日,他心血来潮,特意打造了这条江南风格的画舫。但正是因为这条画舫过于招摇,所以引起了当地土匪们的觊觎。当这帮强盗打算抢劫这条画舫时,而她爹爹却事先得到了消息。 白小姐的老爹早年在白龙湖秘密地修建了宅院,为了躲避这次劫难,他派人把画舫连夜划进了白龙湖。然而经过了这件事情,她爹爹扩大了桃花村的宅院,同时将仆人们也安置在这里。前些年,白府全家人只是在夏秋两季来这儿避暑,而这几年,叛军土匪猖獗,她爹爹便带着全家人住在这里。 至于这条画舫,他爹爹则利用湖边的地形,让下人们修了一条通向村里的水道,将画舫藏在了桃花村里。他爹爹还下令,府中的画舫,只有在傍晚时才能划出桃花村,然后再进入湖中去游玩。 守田听了心道,怪不得人们说,白龙湖晚间有鬼神出没,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情。但是他仍问道:“虽说桃花村隐蔽,但如果土匪们找寻过来怎么办?” 白小姐却笑笑道:“陈公子,我们桃花村除了地形有利,在白龙湖里还有个天大的秘密,而我爹爹早已把这个秘密掌握于心。在白龙湖的湖心里,不但起雾时会有风浪,而且湖心周围还有许多旋涡,不知底细的土匪们敢来这儿,那只能是白白送死。” 听了白小姐的一番解释,陈守田的脊梁上一阵阵发凉。 白小姐还说,他爹爹怕她寂寞,还专门为她修造了宅院以及这座小花园。而自己喜爱素净,所以把住宅的装潢,都做成了浅色。 听了白小姐的介绍,陈守田感叹道:“白小姐的爹娘,对小姐真是宠爱有加啊。” 就这样,白小姐带着守田,游览了白府的后院,看了她的小花园,又回到了她内宅的小院中。守田不解,便问她道:“白小姐,我只是一个过路的小郎中。小姐不上茶待客,却带着我游览贵府的宅院,还把府里的秘密都告诉了我,这是为什么?” 听到了守田的问话,白小姐笑出声来:“陈公子真傻,难道你看不出本小姐的心思?游览府中后院的时候,我已经把丫环们全部支走。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喜欢陈公子,愿意和陈公子单独在一起。” 就在这时,一个丫环跑过来禀报:“白小姐,老夫人午后歇息,现在已经醒来。她刚才对我说,陈公子与白小姐在府里后院闲逛,已有一阵儿工夫了。趁晚饭前还有点时间,老夫人要与陈公子,在厅堂里单独谈谈。” 说话间,丫环在前边带路,陈守田和白小姐在后边相随。工夫不大,几个人已来到了前院的厅堂里。见三人一起进屋来,白老太太挥挥手,示意丫环和白小姐退下,自己要和守田单独叙谈。 见白小姐和丫鬟已转向了厅堂后屋,老太太便招呼陈守田坐近前来。白老太太满脸笑容对守田道:“上午时间仓促,还没有与陈公子细谈,老太太我已退下,看来确实老糊涂了。在后屋里我听丫鬟们说,这才知道了公子的大名叫陈守田。” 看守田眉头紧锁,白老太太继续道:“陈公子不要紧张,我老太太叫你过来,其实是与你商量一件大事情。陈公子也看到了,我们这儿风景优美,好比人间仙境。但这儿消息闭塞,很少与外界来往。” “不瞒陈公子说,我们桃花村四周山势险要,湖水中也有屏障。所以外边的人想来我桃花村,那是难上加难。尤其是从湖水对岸来我们村的小伙子,你陈公子是第一个。” “今天下午,我在村口碰到了两个孩子。是他们俩告诉了我,陈公子从湖水里上岸的经过。老太太我当时就意识到,你被湖水冲上了岸这是天意。接下来,陈公子与我们白府,将要发生一些事情了。” “我的姑娘白若冰,陈公子也见到了,她不仅聪明美丽,而且知书达理。听两个孩子说你从湖水那边来,姑娘便对你钦佩不已。当她在厅堂外,第一眼看到陈公子时,姑娘就喜欢上了你。她对随行的丫鬟们说,陈公子气度不凡,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汉。你们俩刚才在小园林游览时,丫鬟们还对我说,姑娘虽然喜欢上了你,但由于姑娘害羞,难于言表,所以由我老太太亲自出面,与陈公子谈谈这件事情。” 听白老太太讲了白小姐对自己的爱慕之情,守田感到十分震惊。他心道:“自己刚从湖水里侥幸逃生,铃儿小妹到现在还不知生死。自己的愿望是拜师学医,谁知却进入了一个世外桃源。再说,我一个落难的小郎中,怎么会得到白小姐的青睐?” 想到这些,守田平静地说道:“谢谢老夫人对我的抬爱,谢谢白小姐对我的夸赞。白小姐虽然喜欢我,但我陈守田却不适合做白小姐的另一半。” 他告诉白老太太,自己出来拜师学医,除了是谋生的手段,更重要的是为了治病救人。自己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拜师学医的师傅,根本不会考虑成家的事情。 白老太太听了劝他道:“陈公子,你看我们的府邸多么奢华,你看我们的山庄多么漂亮。陈公子不要去拜师学医了,留下来和我的姑娘成亲吧。在我们这儿,你会享受到神仙般的舒适生活。” “陈公子,北山的冬天虽然冰封雪飘,而我们的桃花村,一年四季却是绿草莹莹。只要陈公子留下来,春天的时候,我的姑娘可以陪着陈公子,到四周的山上去看百花盛开的美景。夏天的时候,我的姑娘可以陪着陈公子,到附近的山涧去看瀑布飞腾。假如陈公子不喜欢山涧,我的姑娘还可以陪着陈公子,到高山顶上去弹琴吟曲,在清风中舞剑怡情。” “秋天的时候,我的姑娘可以和陈公子放舟湖边,两人划着水,到湖里去看倒影仙境。如果晚间风平浪静,我可以让下人们摇着撸,将挂满红灯的画舫划到湖中去,我的姑娘和陈公子,此时可以一起饮酒赏月。冬季闲暇时,我的姑娘还可以在棋秤上与陈公子手谈,与公子一起享受生活的乐趣。” 见守田呆坐在那里,好像在思考问题,白老太太又说道:“我和老伴的岁数都已经不小了,唯一的心病,就是姑娘还没找到个好人家。对于这件事情,我家姑娘曾说过,如果遇到一个她喜欢的小伙子,她愿意请小伙子来到府邸,做桃花村的主人,永远和他生活在一起。”说话间,白老太太眼光直视,笑呵呵地看着守田,等待着他的回答。 在白老太太没有谈这件事情前,守田本想问询一下铃儿的消息,但眼前突发的情况,却让他无法开口。此时,他想起了金陵城薛府的遭遇,又琢磨了一下白老太太刚才说的事情,守田突然觉得心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忽听得大院前庭有人敲门。白老太太听了立即起身,她笑着说道;“陈公子,真不好意思,可能是姑娘的爹爹回来了。不过老伴回来的正好,我们一起商量一下这件事情。” 白老太太看身边的丫鬟一个也不在,便准备自己到前庭去开门。守田心道:“既然这事情自己无以应对,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见白老太太已经起身,守田便告知老人家,自己要到后院去解手。 陈守田出了厅堂,趁着前庭门前人声响动,他穿过府中长廊,来到了白府的后院。这时,听说府中老爷回来了,几个丫鬟正急匆匆地朝前院走去。守田怕慌乱中与丫鬟们碰个照面,随即在一棵大树后躲藏。等人声稍作平息,他开始观察后院里的情况。守田本想越墙而走,忽然见后院有一扇角门虚掩,他趁后院此时无人,急忙从角门溜出了白府的宅院。 出了白家的府邸后,守田怕白小姐和下人们追来,便直接钻入了山坡上的小树林。出了树林后,他看前边不远处有一座山,便直奔山上而去。此时他心道:刚才肯定是丫鬟们走的急,角门没有落锁,才使自己顺利地逃脱。等跑到山上后,自己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过夜,然后看看情况再说。 第58章 山洞里的梦 陈守田跑了好久,直到爬上了一座山坡,他才回首张望,这时白家的府邸已不见了踪影。正当他准备在这儿歇一歇脚,再决定到哪里去,忽听得山坡下人声噪杂,有丫环们的说话声,有男子的斥责声,有一个男子还大喊着:“白小姐气晕了,老太太大怒。一定要把那个小伙子追回来??????” 听到山下有人追来,陈守田急忙起身行动,不料慌乱中脚下一滑,他从山坡的一侧滚了下去。不过他的运气还算不错,由于半坡上草木密集,他被一棵小树挡住了去路。接下来,山坡上人声鼎沸,白府的人们追过来了。为了不暴露自己,他藏在草丛中一动不动,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山坡周围没了动静,他才从草丛里爬了出来。 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阳,陈守田开始观察四围的地形,他准备在附近弄个草窝,在露天里凑合的过一夜。但是,当他看到东边的山崖下,有一大片草地时,便急匆匆地奔了过去。然而还没等他走到山崖前,忽然见几只受惊的鸟儿,扑楞楞地从崖下的草丛里飞了出来。见此情形,他觉得奇怪,莫非这崖壁下还有鸟窝? 陈守田拨开草丛看了看,原来草丛后面不是鸟窝,而是一个敞口的山洞。由于山洞的高和宽就一丈多,深也就数丈,加之这儿隐蔽,所以被鸟儿做了窝。守田见状不禁欣喜,自己在慌乱中滚下了山坡,却意外地发现了这个山洞。从自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儿就是今晚的福地。 有了休息过夜的地方,陈守田立即行动起来。他先在洞口边,就近收集了一些青草,然后清除了洞口的鸟粪。接着,他把青草厚厚地铺在了洞壁深处。为了防止野兽的袭击,驱散夜间的寒冷,他准备在洞中点起篝火。为此,他在远处的山坡上,又收集了不少枯草和干的松树枝。 当这一切准备完毕,陈守田摸摸怀中,发现火镰和艾绒还在。他心道,自己今日被湖里的大浪打昏,但怀里的火镰和艾绒却没有丢失。现在看来,这才是不幸中的大幸。 守田见山洞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便开始做过夜的准备。因为不喜欢在黑暗中呆坐,所以他早早点起了篝火。等篝火的浓烟过后,守田坐到了篝火旁,他打算把衣服烘干烤暖,然后躺到草堆里去睡觉。可是他想错了,由于肚子里饿得难受,加上山洞里阴冷潮湿,因此他在草堆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无法入睡的守田,只好从草堆里翻身起来,又回到了篝火旁。他一边给篝火添着柴禾,一边听着松枝燃烧时,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 这时候的守田,头脑已陷入了混乱。虽然他今晚有了过夜的地方,但看着闪烁的篝火,心里却升起了无限的惆怅。自己被困在这无人知晓的山洞里,下一步该怎么办?铃儿的生死,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而白小姐家的下人们,明早肯定还会来搜山。至于老家的爹娘、师傅、大哥,他们还盼望着自己拜师学医归来。想想这几天的经历,看看眼前的处境,他不禁有些伤感。 但守田很快就打定了主意,自己不能躲在这里坐以待毙,等明早天亮后,自己一定要早点下山去。不管遇到什么情况,自己必须先去打听铃儿的下落。就这样,守田一直坚守在篝火旁。渐渐地,他的身体暖和起来了,但困倦又向他袭来,他的眼皮开始打架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篝火旁迷糊的守田,忽然听到了脚步声,在朦胧状态中,他感觉有人走进了山洞。但随着脚步声的临近,守田却感觉身上越来越冷。此时,他睁大了眼睛,想看看来人是谁,却怎么也做不到。 猛然间,在跳动的篝火火焰中,守田看清楚了。一位身着白色百褶裙的窈窕姑娘,正向他款款走来。只见姑娘白色的裙子上,点缀着浅蓝色的花朵,但奇怪的是,在黑暗的山洞里,她的裙子竟然闪闪发光。而姑娘高高盘起的发璇,白皙秀丽的脸庞,在衣裙的衬托下,美貌如天仙一般。 守田刚要发声,问询姑娘是谁,忽听姑娘笑道:“陈公子,我打扮了一番,换了件漂亮的衣裙,你就不认识我白若冰了?我派出府里的丫环仆人到处找你,没想到你却躲到了这里。来,你跟着我回府里去。” 看着白若冰伸出的手臂,守田突然感到了恐惧和无助。他高叫着:“白小姐,白小姐??????” 但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却传来了铃儿的声音:“守田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陈守田睁开了眼睛四处张望,却发现白小姐早已不知去向。面对眼前流泪的铃儿,看着快要熄灭的篝火,他掐了掐自己的脸颊,才知道自己是做了一个梦。 过了片刻,守田才从梦境中醒了过来。看着身边泪水涟涟的铃儿,看着脖子上还挂着宝贝的林麝,他感到非常奇怪。忙问道:“小妹,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铃儿告诉守田,由于她的水性好,湖里的大浪并没有伤害到她。当她从湖底重新露出水面后,发现自己已经在湖心的白雾之外,看到湖对岸的沙滩已经不远,她决定就近上岸。 铃儿上岸后四处张望,虽然见太阳高照湖水平静,却怎么也看不到陈守田。铃儿害怕极了,便开始高声呼喊守田哥,然而听到她的呼喊,林麝却朝她跑了过来。 看到林麝还活着,看到它的脖子上,还挂着自己的宝贝,铃儿感到非常惊喜。她把林麝紧紧地抱在怀中,不停地亲吻着这个小精灵。有了林麝的陪伴,她的心情好了许多。此时虽然见不到陈守田,但铃儿坚信,守田哥一定还活着。 铃儿在湖边找不到守田,便决定带着林麝,到湖岸边的山坡上去寻找他。在一片灌木丛里,铃儿无意中发现了红红的野沙果。她和林麝跑了过去,用野果子填饱了肚子。 天黑以后,铃儿见远处的山洞里有亮光,便顺着亮光便找了过来。虽说一路上非常难走,但顺着亮光,她终于找到了这里。谁知在山洞里见到陈守田时,却发现他在篝火旁睡着了。铃儿见状,急忙过来想推醒他。但铃儿没想到,此时的守田还在梦中,嘴里不停地叫着白小姐。 本来死里逃生才见到了陈守田,铃儿激动的流下了眼泪。但听到他不停地叫着白小姐,铃儿不高兴了。她怒嗔道:“守田哥,你梦到了什么好梦,到现在还叫着白小姐?” 听到铃儿的问话,陈守田尴尬的弄了个大红脸。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蹲下了身体,重新燃旺了山洞里的篝火。面对铃儿不停地追问,他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想把刚才的尴尬蒙混过去,谁知铃儿不依不饶,一定要他说出事情的原委。 守田觉得事关重大,也顾不上什么尴尬了,只好把今天遇险后的经过,全部告诉了铃儿。他说今天下午,自己被大浪打昏后,湖水将他推到了湖岸边。在沙滩上苏醒后,他先在岸边遇到了两个小男孩儿。后来便跟着孩子们来到了桃花村。在村边碰到了热情好客的白老太太后,又被老人请到了白府中。在与老太太交谈时,他当时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但是,当年轻漂亮的白小姐进了白府的客厅后,他才起了疑心。 接下来,白小姐带着他,先游览了白府的庄园,后又通过白老太太为她本人说媒,要他留下来做她的夫君。面对这种局面,他急中生智,用了个小小的计谋才逃了出来。刚才在梦中喊着白小姐,是怕白小姐又来纠缠自己,害怕她和仆人们把他抓回去。 听了守田的讲述,铃儿对他的艳遇还是有些怀疑。 “哈哈,既然白小姐这么好,白老太太也想把你留下来享福,那守田哥为什么不愿意留在这里?”铃儿偷笑道。 第59章 铁索桥 “你这个坏丫头。守田哥与小妹上山去采药,而小妹却生死不明。在这种情况下,难道守田哥会自己去享福?再说,守田哥为了拜师学医,不辞辛苦几千里才来到了川东。自己折腾了半天,却被人家在深山里招婿入赘。铃儿,你把守田哥看成什么人了?” “守田哥真是这样想的?” “铃儿真坏,到现在还不相信我!” “那守田哥在白老太太的府邸里,是怎么发现有问题的?”铃儿仍怪怪地笑着。 “白小姐对我讲了白府的家事后,我对她家的遭遇也表示同情。但初次见面,白小姐便带着我,游览了他家的庄园和画舫。正是白小姐过度的殷勤,让守田哥起了疑心。直到白老太太对我提出了招婿,事情才真相大白。” “守田哥,既然事情已是如此,那我们该怎么办?”铃儿听了着急起来。 “铃儿不要紧张。今天下午在湖边时,两个孩子无意中告诉了我,过了南面的这座大山后,有一座铁索桥。而山后的这座铁索桥,是我们逃出此地的关键。但由于白老太太和白小姐想把我留下,所以事情变得复杂了。” “如果白小姐铁了心不让我走,明早派人来搜山,那他们很快就能找到这里。如果我被白府的人抓回去,那守田哥真的无计可施了。况且我们要通过的铁索桥,是他家的卫队总管在看守。如果白小姐派人把这件事告诉了卫队总管,在铁索桥上设了卡,那我们将插翅难逃。鉴于白府的情况复杂,为了以防万一,我们需连夜离开这个地方。” “守田哥,我们在半夜里行走,山路上崎岖坎坷,我们能找到那座桥吗?” “铃儿,守田哥曾经去过漠南漠北的草原,早已掌握了用七星北斗来判断方向。只要在天亮前,我们俩能翻过南面这座山,就一定能找到那座铁索桥。” “守田哥,俗话说夜长梦多。现在已是子夜时分,既然决定要走,那我们就出发吧。”铃儿急道。 守田看铃儿回家心切,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将林麝脖子上挂着的宝贝收入了怀中。出了山洞后,守田见天空月色明朗,不禁欣喜万分。他对铃儿道:“看来天助我也。” 两人向南出发后,虽然前面的高山没有路,夜间的山坡崎岖坎坷,但守田有北斗七星指引方向,他们俩始终没有迷路。就这样,整个后半夜,守田带着铃儿在月色下行走,而伤口好转的林麝则紧跟其后。太阳快要出山的时候,他们俩终于爬到了南面这座山的山顶。守田望着东方的云霞,决定在山顶上休息片刻。铃儿这时才明白,守田爬到山顶的目的,是为了趁着天亮,先观察一下大山后的铁索桥在哪里。 接下来,守田和铃儿在山顶远望,只见对面是一座山,而脚下却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守田目测了一下峡谷的宽度,估计相间距离有百丈之多。此时,早晨的峡谷中白雾缥缈,根本看不清铁索桥在哪里,两人只能从峡谷中传出的水声,判断谷底有河水在奔流。时间又过了片刻,两山之间的雾气渐渐散去,山腰间一座铁索桥显现了出来。远远望去,桥上有数根粗大的铁索伸向了对岸的桥头。见此情景,守田暗道:“现在的铁索桥上,并无一人过桥,看来白老太太所说桥已损坏是真的。但铁索桥是否能过人,还需走到桥边才能知道。” 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了半山腰的铁索桥旁。守田和铃儿从没走过铁索桥,当看到这座桥时,他们俩既吃惊又兴奋。只见一寸多粗的几根桥身铁索,上面锈迹斑斑,而五六根同样粗大的铁索,则排在桥底直通对岸。铁索桥上虽铺有木板,但大多缺失腐烂,加之桥面上雾气弥漫,一眼看不到桥的尽头。 看着破损的桥面,面对桥那边被白雾封锁的情况,铃儿有些手足无措。她悄声道:“守田哥,我们该怎么过桥?”而守田这时却很镇定,大萝卜头昨日说过的话,仿佛又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对铃儿道:“现在桥上的水雾很大,加之铁索桥上的木板缺失,我们俩只能手扶着桥身上的铁索,脚踩着桥下面的铁索,慢慢地过桥。这样过桥虽然危险,但现在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铃儿一定要记住,一会儿过桥的时候,切记不要说话。我让小妹做什么,小妹就做什么。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妹都不要作声,只看我的眼色行事。” 说话间,守田打算把跟随的林麝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肩头。不料林麝向前一窜,直接冲上了铁索桥,只见它步伐敏捷,脚掌踩着剩余的木板,脚趾点着桥的铁索,连蹦带跳地消失在桥上的雾气中。 看到林麝不见了,铃儿惋惜道:“林麝不会是逃走了吧?” 守田则摇摇头道:“林麝是个聪明的家伙,它绝不会逃走。” 接下来,守田和铃儿开始过桥。但由于铁索桥只有两个人的宽度,他们俩只好一左一右,手扶着桥身的铁索,脚踩着桥上剩余的木板,没有木板的地方就踩着桥的铁索,一步步地向前移动。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守田发现桥的外跨边上,出现了一座木房子。见此情形,他知道脚下已是桥的中间位置。 守田给铃儿使了个眼色,随后便掉头往回走。铃儿见他行为诡异,刚想问他这是为什么,但守田临上桥前对她的吩咐,又在她的耳边响起。想到此,铃儿不敢说话,她也立即掉头随行。 谁知两人刚走了几步,忽听得背后炸雷般的声音响起:“两个小娃娃,你们给我站住。这座桥危险,掉下去就没命了。” 突如其来的叫喊声,把守田和铃儿吓了一跳。两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从桥中间的雾气里冲了出来。这老头虽已年近六旬,但他的脸膛红润腰板挺直。等老头冲到近前时,守田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个老头,不仅喊起话来底气十足,而且在铁索上行走如飞。 看守田和铃儿还在发呆,老头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边。他二话不说,伸出手便抓住了两人后背的衣服。老头没怎么费力,已将二人轻轻提起。接着,老头身体旋转,将他们俩左右调换了位置。 老头的嘴里这时还念叨着:“你们这两个鬼精灵,我刚打了个盹,你们俩就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了。要想活命,赶快给我往回走!” 守田听了暗喜:“看来大萝卜头昨天告诉我的情况有答案了。眼前的这个老头,其实并无恶意。他虽然身体矫健力大无比,但老头爱打瞌睡,我和铃儿刚转过身,就被他发现了。老头以为我俩趁他打盹的时候,从桥的对面溜了过来。而现在,我俩却被老头强制地改变了方向。”守田随即对老头笑了笑,同时给铃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自己快走。 对于刚才突发的情况,铃儿被吓得心惊肉跳,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已被老头在铁索桥上调换了位置。由于守田上桥前对她有过吩咐,所以铃儿咬紧牙关,没有叫出声来。看到守田这时给她使眼色,铃儿心领神会,她跟着守田,摸着铁索,一步步朝桥的对面走去。 又走了一段桥上的铁索后,他们俩惊喜地发现,铁索桥上的木板多了起来,这样,两人过桥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当守田和铃儿回头看桥上的老头时,只见他站在桥的中央,还对他俩挥手喊着,娃娃们,快走! 过了铁索桥后,守田和铃儿爬上了前面的山坡,然而林麝早已在坡顶上等候着他们。当他们俩回头再看铁索桥时,浓雾这时已覆盖了山脚,铁索桥已经看不见了。 看到两山间如此怪异的景色,两人加快了行走的步伐,还不到午时,守田和铃儿已经翻过了前面的这座大山。这时,眼尖的铃儿突然道:“守田哥你看!前面的山坡下,有村庄有人家了。” 守田顺着铃儿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山坡下的绿荫处,出现了一座村庄。而附近的田地里,还有不少农人在劳作。此时,绿荫里的村庄炊烟袅袅,鸡犬之声远远传来。 看到山下美丽的景色,铃儿又道:“守田哥,这儿的路我认识,你看前面的那座山,那就是我们去过的西山。” 守田则高兴道:“铃儿,我们终于回来了!” 第60章 双喜临门 在下山的途中,铃儿问道:“守田哥,我们在铁索桥上碰到的那个老头,为什么那么奇怪?”守田不愿意解释这件事情,便随口道:“刚才在桥上碰到了一个老头,而现在我们又看到村庄和农人,这说明我们走对了路。至于桥上遇到的那个老头,我也不清楚他的怪脾气。” 铃儿又问道:“那白小姐为什么没有派人来追我们?” 守田笑笑道:“我估计白小姐以为铁索桥已经损坏,加之看桥老头功夫了得,所以她觉得我们过不了铁索桥。谁知我俩先扶着铁索前进,后又遇到那个爱打瞌睡的老头,这才侥幸逃了出来。” 回猎户村的路上,守田还吩咐铃儿:“从现在开始起,小妹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了。我们回到猎户村后,这几天在地下岩洞里的遭遇,可以和家里人说。但我们俩摘到灵芝、捡到漆碗,以及发现古代将军的这些事情,对外人绝不能讲。尤其在白龙湖遇险,在桃花村的经历,对别人千万不能说出来。一来,桃花村的湖水有秘密,二来,桃花村的山后有铁索通道。再说,白府里的人和桃花村的乡民们,他们是为了躲避土匪的骚扰,才住在那里,我们不要给他们找麻烦。” 当天下午,在猎户村不远的西山上,守田和铃儿与铁山以及他的猎户朋友们相遇了。见二人平安归来,好多人都留下了激动的眼泪。 铁山哽咽着说:“都怨大哥没告诉守田兄弟,雨季的山沟里会发洪水,到山沟里采药时,一定要注意安全。在你们失踪的这三天里,不仅家里的人每晚睡不着觉,而且全猎户村的人,都关心着你们的下落。村里的老人们,每天为你们烧香祈祷,村里的女人们,一提起你们俩就伤心落泪,而舅舅老两口,每天哭的让人心碎。” “你们失踪的那天下午,我和朋友们在傍晚前就进了西山。由于山沟里还有洪水,我们只好沿着山边的小路去寻找你们。在鬼见愁的山坡下,我们先听到了你们的呼喊,后来在鬼见愁的山顶上,又听到了野人在嚎叫。” “在寻找你们的农田小路上,一个老人告诉我,中午下暴雨前,他在农田里看到,有两个年轻人走进了西山的沟底。我一听就知道坏了,没想到你们上了‘鬼见愁’的山顶,还被困在百丈崖的绝壁。那天因山上坡陡路滑,雨后上山就更加费时费力。当我们赶到‘鬼见愁’的山顶时,天色已晚。当看到百丈崖上有岩石崩塌的痕迹后,我当时就感觉你们凶多吉少了。” “这几天来,我和朋友们一直在山下的沟壑里寻找你们。为了舅舅一家人,朋友们都说,一定要找到你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大哥相信,你们俩福大命大造化大,一定会化险为夷。” 在一旁的铃儿,听了铁山大哥的讲述,兄妹俩又抱头痛哭。 当守田和铃儿与铁山的朋友们,一起回到家的时候,猎户村沸腾了,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来看望周大叔一家人。守田和铃儿在沟豁里遭遇洪水,在山岭上差点被野人吃掉,两人从百丈崖上坠落,而后被崖壁上的松树缠住,最后从百丈崖岩洞里逃命的经历,让村里的老人们啧啧称奇,都说他俩命大。 当听说是林麝给兄妹俩引路,林麝也跟着回家时,人们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周大叔老两口,见守田和铃儿平安归来,都高兴的眼泪直流。 傍晚时分,周大叔老两口为了感谢乡亲们的救援和关心,特地做了两桌酒菜。两位老人对乡亲们说:“这两桌酒菜,一来,是我们老两口心情高兴,为两个孩子平安归来接风。二来,是对村里乡亲们的关心和救援表示感谢。” 守田在傍晚开饭前,也多次对乡亲们表示了感谢。他说,村里的乡亲们,为了救助自己和铃儿,这几日在山上辛苦受累,同时他还感谢乡亲们,对周大叔老两口的关心和照顾。 接风的酒席开始后,铁山对守田道:“你们失踪的这几天里,不仅是舅舅老两口伤心,而且全村的乡亲们,都为此感到不安和难受。但今天算是双喜临门,第一件喜事,是守田兄弟和铃儿小妹平安归来。第二件喜事,是我下山的朋友们,给守田兄弟打听的事情有了结果。我的朋友们说:在昌州城管辖的大足县内,山下有一条赖溪河。过了河后,再翻过一座山,便可见到一座叫宝丰寺的庙宇。” “在宝丰寺里,有一个会看病的老僧叫慧能法师。这个法师给人们看病,方圆几十里非常有名。寺庙前排队看病的老乡和山民,每日都有近百人。兄弟到了大足县后,只要向当地的老乡们打听,就会知道寺庙里的详情。” 晚饭后,累了几天的猎户朋友们,都早早告辞回家了。铁山也说道:“守田兄弟带着铃儿小妹,遇险后不仅担惊受怕,而且一直在受苦受难。我虽然没有经历这个过程,但知道兄弟肯定不易,依我看,兄弟肯定是累坏了,今日就早早休息吧。”而守田却告诉铁山,在休息前,他还想去看看那只林麝。 在隔壁的房间里,铃儿这时正在和林麝玩耍。铁山见了林麝觉得好奇,便拿了一个木盆,在里面放了两个萝卜,喂给林麝吃。谁知林麝见了他非常害怕,一直不肯上前。但是,当守田将萝卜递给林麝时,林麝却一点也不惊慌,低着头吃了起来。见此情形,铁山十分不解。 猎人出身的铁山知道,山林中的野麝,碰到人就会骚动不安。而眼前的这只林麝,却一点也不怕守田和铃儿,看来守田救了林麝的命,它居然通人性了。 守田知道铁山大哥是可信赖之人,事到如今也不用对他隐瞒什么了。他除了把白龙湖遇险这件事没有提起,守田把这次岩洞逃生,遇到了古代将军的遗体,捡到了阳燧镜和彩色漆盘,意外得到了千年灵芝,以及如何救了林麝的命,简单地说了一遍。而铁山听了,却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一阵儿他才说道:“守田兄弟,你和小妹失踪了三天,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你和小妹,看来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猎户村的人们常说,碰到灵芝或者捕到林麝之一,已是有福之人。而守田兄弟一次遇险,居然得了两件宝贝。这么说来,兄弟今后定会大富大贵,拜师学医也定会成功。” 守田笑笑道:“铁山大哥过奖了,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就不提它了。说起来这次遇险,全是因我耐不住寂寞而引起的。这些天来,铃儿跟着我差点出事,铁山大哥也跟着受累。这件事不仅连累了大叔大婶,而且让他们每日都担惊受怕。” “为了表达我的谢意,小弟决定,把我和铃儿从山上带回的灵芝、古董漆碗以及林麝,都留给铁山大哥和铃儿小妹吧。再过一段时间,林麝便可人工摘取麝香了,到时候,铁山哥把摘取的麝香和灵芝拿去卖掉,争取早日成家立业。” 铁山听了道:“守田兄弟,你拿性命换来的这几样东西,都是无价之宝!这么贵重的东西,大哥绝不能收。”但守田心意已决,执意要留下这些东西。 铁山看多次劝解无果,无奈地说道:“守田兄弟,我和你头一次见面时就说过,我和你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今日这件事情,你一定要听大哥的话。这个漆碗是个古董,兄弟弃之可惜,留之无用,就把它留给小妹吧。至于这只林麝,兄弟可以在猎户村住上一段时间,待大哥把麝香取出后,兄弟将麝香和灵芝全部带走。” 守田听了摇摇头道:“铁山大哥,小弟拜师心切,不能在此等待。再说,寺里的法师是个有道高僧,他绝不允许杀生,这麝香是不能带进寺庙里去的。这块灵芝,我和铃儿虽然吃去两个小枝。但剩下的大枝还非常完整。麝香和灵芝,就当是兄弟送给大哥的娶亲礼物吧。” 铁山道:“守田兄弟,既然你执意要这样做,大哥还是要劝你一句话。兄弟去拜师,怎么也应该带点礼物。等大哥把灵芝风干后,你把它拿着,带给师父去做见面礼。而这只林麝,我和小妹帮你收养着。”见事已如此,守田也不再争执。 很快就要到宝丰寺拜师了,守田的心里非常高兴。但为了等待铁山大哥处理灵芝,他还需在猎户村住上几日。由于千辛万苦终于有了结果,因此他每晚都兴奋的睡不着觉。 这一日,已到了子夜时分,同屋的铁山早已进入了梦乡,而睡不着的守田还在胡思乱想。这时他隐约听到,隔壁的周大叔老两口正在小声碎语。 周大婶小声道:“??????铃儿这丫头,跟着守田在山洞里呆了几日。虽说是救了她的命,但好说不好听。这要是在城里,守田就非娶铃儿这丫头不可了。好在这是猎户村,不把这事看的太重??????再说铃儿还小,对男女之事还是懵懵懂懂??????你别说,陈守田虽然是个想拜师的小郎中,但这孩子跟咱铃儿还真有缘分。听铃儿说,好多次生死关头,都是守田把她救起。” “??????守田这回大难不死,还得了灵芝和林麝,将来定是个有福之人。可铁山也很喜欢铃儿,这让我左右为难??????” 周大叔也小声道:“??????过去我看重考功名的才子,可事到如今,我也拿不定主意了??????守田这孩子,是拜师路过咱猎户村,我看他绝不会考虑娶亲之事??????看铃儿的缘分吧??????” 由于无意中听到了周大叔老两口的夜间谈话,守田暗自思量:我出门时,曾对师傅保证过,学不好医术,绝不会回家。自己现在还未找到师傅,还没有开始学习医术,怎能就此而谈论儿女私情?在这件事情上,富成大哥是我的榜样。我也要不立业不成家!再说,铁山大哥与铃儿小妹是青梅竹马,他不仅对自己寻师有恩,而且他也喜欢铃儿小妹。想起自己对救命恩人淑云还有过承诺,守田的脸红了。他心里暗道:等铁山大哥将灵芝风干处理好,我马上出发! 第61章 见到慧能法师 去往大足北山的官道上,陈守田一大早就在赶路。虽然脚下绿草青青,远处的山岭连绵起伏,但他无心观看这些美景。几天来,周大叔一家人善良的面孔,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从猎户村出发的那天早晨,守田告别了周大叔和周大婶,准备到大足县去寻师。临出发前,铁山大哥把守田随行的褡裢交给了他。并嘱咐他道:“风干好的灵芝,大哥已把它用布包好,和干粮一起放在了兄弟的褡裢里。灵芝块虽然不大,但它是贵重物品,又是送给师傅的礼物。兄弟可根据路上的情况,随时把它取出揣在怀里。切记,切记。” 守田听了道:“还是大哥考虑的周全,将林芝块放在褡裢里,不仅路上行走舒服,而且也不显眼。”看着挎好褡裢的守田,铃儿也说道:“守田哥这身行头非常合身,挎着褡裢行走,怎么看也像个赶路的书生。” 铁山还嘱咐他道:“兄弟到大足的宝丰寺去拜师,从猎户村出发后,一定会经过昌州城。大哥虽没有去过那里,但朋友们都说,昌州城是去西部凉山彝族区的头道关卡。那儿不仅商贸繁华,而且还有天下一绝,那就是当地产的海棠花,花开有香味。” “因为海棠花香天下少有,所以昌州城又被人们称为海棠香国。行路的客人们来到城里,除了体验这儿的繁华,还要品味这儿的一绝。兄弟路上如有时间,不妨去那儿看看。” 铁山和铃儿把守田送出了村口,守田一再劝他们留步,但兄妹俩却在后面紧紧相随。三个人离开了猎户村已经好远,兄妹俩仍不肯归去。 临分别的时候,铃儿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她央求道:“守田哥拜师成功后,一定要回来看看小妹。”看着姑娘不舍的表情,守田难以名状的情感涌上了心头。但由于此时无法开口,他只对铃儿点了点头。 陈守田从小和舅舅在山里行医,除了在薛青富的府中被骗,哄着他与淑云姑娘入洞房冲喜,他从没有和女孩子,这么长时间在一起朝夕相处。在守田的眼里,铃儿小妹聪明美丽天真活泼,虽然她才十四岁,却已经长得袅袅婷婷,容貌和个头像个大人。 由于在路上偶然相遇,自己救了中暑的周大叔,但铃儿已经把自己像亲哥哥一样对待。在猎户村的西山上遇险时,铃儿与自己生死与共,关键时刻显示出她的聪明和勇敢。在白龙湖遇难时,她和自己同舟共济。没有她,危难时自己不可能重获新生。 从情感上讲,自己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待。遇到危难时,自己就是拼了命也要保护她的安全。但到了分别的时候,守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与铃儿小妹的情感,早已超越了兄妹之间的亲密关系。虽然铃儿还是个感情朦胧的女孩子,但扪心自问:自己是喜欢她的。 看着哭成泪人似的铃儿,守田的心里特别难受。但由于拜师还没有结果,而铁山哥对自己寻师有恩,加之自己知道了铃儿父母的心思,所以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把想说的话压在了心底。当他走出了很远,回头见铁山兄妹俩还在路边向他招手。守田狠了狠心,再也没有回头。 告别了铁山和铃儿后,守田一路向西而去。在路上,他曾多次向人们打听,去往大足的宝丰寺如何行走。经过昌州城时,他虽然知道城里十分繁华,但由于拜师心切,守田居然绕路而行,没有进入昌州城。 这日黄昏前,陈守田来到坝上的一个小镇里。在一个店铺前,他向一位老奶奶打听宝丰寺的消息。热心的老奶奶以为守田要去看病,便对他细细地述说了一番:“小伙子,你要记好了,在大足北山的宝丰寺里,有一位医术高明的慧能法师。我们郭家镇的乡民们,平日里有个大小灾病,都会找法师去看病求诊。不过法师只在上午给人们看病。到了下午,他就要检查弟子们采回来的草药了。如果法师有时间,他还要监督寺里弟子们的制药过程。” 知道了慧能法师的消息,陈守田非常高兴。他谢过了老奶奶后,便准备去吃晚饭,而热心的老奶奶,还在身后嘱咐他道:“小伙子,我们郭家镇虽然离宝丰寺不远,但为了找法师看病,你明日一定要早点上山。” 听了老奶奶的嘱咐,守田当晚就住在了郭家镇里。第二天一大早,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已爬上了大足北山的半山腰。在蜿蜒的山阶小路上,守田朝着宝丰寺的方向看去,只见山顶长满了松树和杉树,而半山坡上,则生长着大片的竹林。看着绿色覆盖的北山,他感叹道,这真是一块宝地啊! 当守田赶到宝丰寺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但是离寺庙很远的地方,他已看到了寺前奇怪的景象。此时寺庙的山门外,看病的患者还在排着长队。许多山民老乡,都在静静地等待着慧能法师给自己就诊。 守田觉得不解,便走过去问询一个看病的老头:“请问老人家,现在时间已过了巳时,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病人,在寺庙门前等候就诊?” 排队就诊的老头,大约五十多岁,但待人很热情。他以为守田也是来看病的,便告诉他:“寺庙山门前看病的人多,有两个原因。一来,是因为寺里的慧能法师医术高明,患者慕名而来的比较多。二来,法师只是上午就诊,而周边的山民老乡,即使翻山越岭,也赶不上当天上午的就诊时间。所以好多人昨晚就来寺前排队。” 听说慧能法师的医术如此高明,守田心中大喜。此时见法师看病如此忙碌,他决定先在山门外等候。但工夫不大,守田又发现了怪事。原来在寺庙的门口前,摆放着两个大笸箩,而笸箩里还有不少面饼。他觉得此事怪异,便站在远处细心观看。 但守田很快就发现,看病的乡民们,在进入寺庙的山门前,都会在寺庙门口的笸箩里放几个面饼,然后才会进入寺庙。而门口的笸箩里装满了饼子后,就会有寺庙里的小和尚出来,拿空笸箩将其换掉。守田依旧不解,便又问身边的一个老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等候就诊的老人,见守田是初到宝丰寺,什么事情也不清楚,便给他讲了事情的原委,他说:“乡民们在进入寺庙前,之所以给门口的笸箩里放面饼,是因为慧能法师说过,宝丰寺给乡民们看病取药,是为了救人性命,是为了普度众生,寺里是不收乡民们银钱的。如果是贫苦的乡民来看病,只要在寺前的笸箩里放两个面饼,而生活富裕的放五个面饼,就算给寺里看病和制药的报酬。假如是有钱人来看病,给寺庙中多放些银两,寺里也不会拒绝。慧能法师讲,如果是这种情况,就算是寺里的供奉。” 听老人讲了这一番话后,守田便知慧能法师是一个有道高僧。他谢过了老人后,心里暗自琢磨,我经历了千辛万苦来到宝丰寺,看来慧能法师就是我要寻找的高师。但不知法师能否收我为徒?法师现在还忙着就诊,我不如先到寺里的大殿上去敬香礼佛。 再说寺中前院给乡民们看病的慧能法师,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定。因为有两件事情压在他的心头,所以他整日忧心忡忡。对于慧能法师来讲,他虽然六根清净一心向佛,但这两件事如果没有着落,他会死不瞑目。 慧能法师在宝丰寺出家已有三十多年,但是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忧虑过。第一件事情,是为自己的一身医术,后继无人而感到焦虑。第二件事情,是自己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想让自己的家人,以及他年轻时心爱的姑娘,知道他的下落。 慧能法师姓潘名天佑,出家前为金陵城人士,其祖上几代皆为中医。父亲潘学仁当年在金陵城里,是有名的中医大夫。由于潘天佑生活在中医世家,所以他从小耳濡目染,对中医有独特的见解。俗话说:门里出身自带三分。潘天佑十五六岁的时候,在家庭的熏陶下,他对中医诊脉、望闻问切,针灸用药等方面,已显出过人之处。 然而十八岁那年的清明节,改变了潘天佑的一生。江南一带的风俗,清明时节除了祭拜祖先,又是家人踏青的时候。而清明节前后的这一段时间里,更是姑娘们自由出行的时候。在这个时节里,无论是穷苦人家的女儿,还是深锁高楼的小姐,都能在此时外出一展芳容。更重要的是,外出踏青为青年男女提供了见面的机会。 那年的清明节春雨纷纷,接连几日都是阴天。忽然有一日天气转好,潘天佑喜出望外,他约了几个好友,要到城外去踏青郊游。那一日,天气晴朗春光明媚,一路上风和日丽。 潘天佑和好友们出了金陵城后,感觉春风暖洋洋的。极目远眺,只见远处的农田,到处是绿色的地毯。此时,树上的流莺千啼百转,田野里的花香沁人心脾,河边的垂柳随风摇曳。抬头远望天空,各色的纸鸢在天上飞舞,高空中一片姹紫嫣红。 却说潘天佑和好友们郊游,一路上欣赏着风景如画的美景。但他们没有注意到,在这踏青的时节里,城外的大路上,还行驶着许多香车宝马。车中不仅载着贵妇和小姐,而且车后还跟随着丫环老妈。在春风的吹拂下,贵妇们在河边欣赏垂柳,而小姐和丫环们在草地上,则到处奔跑嬉笑打闹。在野外的高地上,她们还放飞纸鸢,共同在一块吃野餐,尽情地享受这个时候的自由时光。 潘天佑和好友们,那日看了郊外的美景后,几个人不由得诗兴大发。午间在好友们的建议下,潘天佑和好友们遂在草地上聚会饮酒。在野餐的过程中,几个好友吟诗划拳,欢笑中不觉得已近日落。 眼看时间已经不早,潘天佑与好友们起身返城。临进金陵城前,他与好友们拱手分别,随后便一个人独行。谁知他走了一段路程后,远远看见一辆漂亮的马车停在路边。见此情形,潘天佑心道:这辆马车如此豪华,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马车。但此时天色已晚,为什么马车会停在路边? 潘天佑走近前来,只见几个丫环,正在车下搀扶着一位漂亮的小姐。而小姐此时一副病态,软弱无力地依偎在车前。出于礼貌,潘天佑不敢直视这位小姐,只好在旁边侧目观看。他见小姐年方二八,身段苗条模样俊秀,但神情却萎靡不振,漂亮的紧身红裙子,被呕吐物弄的污秽不堪。看着手忙脚乱的丫环们,他觉得这位小姐一定是出了问题。 出于郎中治病救人的本能,潘天佑走上前来,彬彬有礼地向丫环们问询情况。而与小姐随行的丫环们告诉他,今日因天气晴好,小姐带着众丫环们高兴地外出踏青。在草地上野餐后,小姐和丫环们还放起了纸鸢。由于平日里不出门的小姐,今天玩得高兴,所以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晚。在回家的路上,因马车颠簸剧烈,而小姐突然感觉不适。 听到有人问话,倚在车旁的小姐抬起了头,秀丽的脸庞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当两人四目相对时,潘天佑忽然发现,漂亮的小姐竟然对他羞涩地一笑。但还没等潘天佑开口问候,忽然见小姐脸色突变,接着人已经昏迷。 丫环们见状又是一阵慌乱,她们有呼叫的有哭出声的,瞬间乱成一团。面对束手无策的丫环们,潘天佑告诉她们不要慌,自己是一个年轻的郎中,如你家小姐需要急救,自己可以帮忙。 此时丫鬟们急的要发疯,听说潘天佑是个郎中,她们都说今日有贵人相助。在征得丫环们的同意后,潘天佑取银针先刺小姐的人中穴急救,然后又取合谷、内关、风池、足三里等几个辅穴应对晕车呕吐。由于潘天佑针灸取穴应对正确,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小姐渐渐苏醒,丫环们这才安下心来。 潘天佑告知丫环们:“今日小姐晕车昏迷有两个原因。一来,是小姐身体弱,平日里活动少,因此在今日的玩耍中出汗突增,身体受了风寒导致了身体不适。二来,是小姐回家心切,马车奔跑速度太快,归途中剧烈的颠簸,引起了小姐晕车呕吐。” 他嘱咐丫环们,回家的路上可以给小姐少量饮水,但车夫需缓行。小姐的身体并无大碍,回家后静养一两日,调理一下饮食,便会安然无恙。 随后,潘天佑便拱手告辞,转身离去。 第62章 慧能法师的心愿 却说潘天佑独自回家,在路上遇到了富家小姐身体不适,出于一个郎中的职责,他出手救助了这位不知名的姑娘。慌乱中,丫环们没来得及问他的姓名,而事情过后,潘天佑早把这件事情忘记。 常言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情。虽说潘天佑把救人的事情忘在了脑后,而被救助的小姐,却一直把这件事情记在心头。潘天佑并不知道,这位小姐姓杨名秀芝,是城里大户人家杨老爷的闺秀。 杨小姐的身体康复后,对不知名的潘天佑非常感激,自己那日在郊外游玩,归途中突发昏迷,随后被潘天佑相救的情景,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潘天佑治病救人热情,说话知书达理,俊逸的相貌,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由于她每日都在琢磨这件事情,因此她的脑海里,时刻都是他的影子。 为了搞清楚救人的郎中是谁,杨小姐派手下的丫环们,暗地里去查访潘天佑的消息。由于丫环们对潘天佑也是心存感激,所以在查访中特别细致,她们不仅查到了潘天佑的姓名和住址,还了解到小伙子尚未婚配。杨小姐听后心中暗喜,便央求家父请小伙子来家中做客,此时杨小姐的心中,已经喜欢上了潘天佑。 再次相会,潘天佑才知道杨小姐是名门闺秀,年龄比自己小两岁,还未许配人家。而那次给杨小姐看病,潘天佑当时只关心小姐的安危,慌忙中对杨小姐并无太深的印象。但这次相见,他才发现,杨小姐不仅身材窈窕聪明美丽,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加之杨小姐对他热情招待,潘天佑早已是心有灵犀。 而后杨小姐与潘天佑暗中书信来往,互相倾诉爱慕之情。潘天佑也觉得小姐是自己的红颜知己,心中已有非她不娶的想法。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潘天佑看时机成熟,便央求老爹派媒人到杨老爷家去提亲,没想到被杨老爷一口回绝了。 媒人走后,杨小姐问家父为什么不准这门婚事?杨老爷却说,我看小伙子说话不谦虚,有轻浮之感。杨小姐听了道:“年轻人有缺点可以改嘛。”而杨老爷又说,潘天佑家中几代为医,在江湖上地位很低,我的女儿要嫁读书人。 杨小姐又道,现在天下的读书人,都是抱着不做良相,便为良医的想法。潘公子选择做郎中,也是很不错的职业。既然家父喜欢有功名的人,这个仍可商量,潘公子天性聪慧,成家后也可以叫他去报考功名。 杨老爷看小姐铁了心要嫁潘天佑,最后说了实话。杨老爷对她道:“我们老杨家是杨家将的后代,而潘家是我们的世代仇家。自宋朝几百年来,潘杨两家世代不通婚,这是祖训。” 杨小姐为此事与家父多次争吵,最后与老爹闹翻了脸。杨小姐道:“家父真是老古董了,杨家祖上几百年前的恩仇,为什么还要殃及潘家几百年后的子孙?再说天下之大,潘姓枝多叶盛,怎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杨老爷为此辩解道:“民间宗族之间的事情就是如此。在乡下,比如田间分水,土地纠纷,不同种姓引起械斗,都会导致双方不通婚姻。潘杨两家的祖上,世代为仇天下皆知,你让我坏了祖上的规矩,我做不到。即使我答应了你们俩的婚事,整个家族里也会有人出面干涉,这将给全家带来无穷的烦恼。潘公子虽然相貌俊逸,是个才华出众的好青年,并且对女儿有救命之恩。你们做朋友认兄妹都可以,但是做夫妻不行。这就是你的命,女儿你认命吧!” 面对这样的老古董爹爹,杨小姐一狠心去了城外的尼姑庵,出家当了尼姑。潘天佑知道后,曾多次去尼姑庵劝说杨小姐还俗回家,但小姐看破了红尘不为所动。潘天佑的老爹见状劝说儿子,你忘掉杨小姐吧,天下的好姑娘多得是,爹爹给你另说一门亲事。但潘天佑此时已心灰意冷,决定外出去云游天下。 几个月后,潘天佑游玩到了四川大足县一带。一天他去深山里游玩,无意中来到了宝丰寺。潘天佑看这里山清水秀草木繁盛,寺庙绝凡空灵幽静,就在这儿出家当了和尚。 出家以后的潘天佑,当时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想法混日子。而寺里的玄明长老知道了他的身世后,却把他的行为看在眼里。他觉得潘天佑是一个可塑之才,是一个能弘扬佛法之人。 为了激活潘天佑心中的信念,玄明长老带着他云游了大足县,在大足石刻的岩壁前,对他进行了现身说法。玄明长老告诉他,大足石刻主要是南宋初年的高僧赵智风一生所建。传说赵智风小时候得了一场大病生命垂危,其母去当地寺庙中祈祷,希望神佛保佑自己的孩子,后来赵智风的病居然不治而愈。为此,过了几年后,他的母亲便让赵智风出家当了和尚。庙中长老看赵智风聪慧,等他十五岁以后,就带他出去游学。赵智风在江浙一带游学三年,去过许多出名的寺庙。三年后,他认为自己学业有成,便毅然返回了四川的大足家乡。后来赵智风多方化缘筹措资金,开始在宝鼎山一带凿刻佛像。 赵智风在宝鼎山下带领石匠凿刻佛像三年,后世人称大佛湾,现留存的佛像已不多。赵智风停工,主要是对地点、佛像造型、质量多方面不满意,但经过这一段的工作,为他后来凿刻小佛湾石刻作了预演,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而后赵智风对宝鼎山重新调查规划,在宝鼎山沿山拾级而上,从山腰到山顶开凿佛像达几万座。从二十多岁开始,他带领工匠们,每日在群山峻岭中开凿佛像,一直到九十岁左右去世。他为弘扬佛法工作了近七十年,给后世留下了千手观音、大足卧佛、石刻藏经洞等珍贵古迹,后世人都说他功德无量。 玄明长老看潘天佑有所醒悟,便对他进行了点化。玄明长老问他道:“我带你拜谒了赵智风高僧,看了他一生向佛的经历,你感悟到了什么?依老僧来看,赵智风前辈,之所以能做出如此大的功德。除了佛在他的心中,是因为他用一生的时间,实践了他对佛的真诚。” 玄明长老还对潘天佑道;“一个人一心向佛,可以有不同的方法。既然你了却了尘缘,出家向佛,你可以像赵智风先辈那样去实践。你懂中医中药,你把你所学的医道,布施给天下所有的病人,让他们减轻痛苦,你就是在做治病救人的好事。” 在玄明长老的点化下,潘天佑回到了寺庙后,便开始做准备工作。过了不久,他在寺院中开诊,从此给山民乡民们看病治病。在几十年的时间里,他带领宝丰寺里的众僧采药制药,积累治病经验,看好病人无数。当地的患者乡民们都说他功德无量。 却说陈守田来到宝丰寺的这天,年过五旬的慧能法师,正在给乡民们看病。一个多时辰过后,手下的小和尚进来禀报,寺庙门口的病人已经不多了。看看时间已快到午时,慧能法师心道,看来今日可以早些收工了。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心中烦热,摸病人脉门的手指也颤抖了一下,鼻中仿佛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他心中一惊:这是什么味道,莫非自己已经患病? 慧能法师脸色突变,随即叫过一个小和尚来,让他先去寺庙山门外去看看,然后再到寺院的大殿、后院去查看一下,看是否有外人和生人到来? 过了一会儿,小和尚回来禀报,他说有一个外地口音的年轻人,先在大殿上焚香礼佛,后又在寺里的中院和后院游览。这个年轻人看起来非常好学,见寺庙里有几棵高大的树木不认识,便向他请教。当小和尚告诉他,寺院中的这几棵树,是珍贵的金丝楠木和银杏树后,年轻人连连说长见识了。小和尚借此问年轻人,你来寺院有何事情?而年轻人告诉他,等法师就诊完毕后,他有要事求见。 听了小和尚的禀报,慧能法师喜上眉梢,心道:“这就对了,难道自己多年的愿望就要实现了?”他急忙叫小和尚,把客人请到后院的禅房里。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慧能法师已诊完了病人,随即转回了禅房。 却说慧能法师这些年的心愿,就是想收一个杏林高徒,过去多少年来,他只收寺中的山门弟子。然而经过他的观察,这些弟子多年来却长进不大,他们只能应对普通的病症,而不能领悟中医中药的精髓。在他的心里,这些弟子们,或许这辈子只能做他的助手了。由于对这些弟子感到失望,所以他萌生了要收一个俗家弟子的想法。 慧能法师知道,即使收一个俗家弟子,也要机缘巧合着急不得。他所看中的弟子,首先必须热爱中医医术,有医学方面的实践基础,被选中的弟子,不仅要头脑聪慧,而且要有救死扶伤的品德。这几年来,寺里虽说也有俗家弟子前来求学,但慧能法师竟然没选中一个。 为此他忧心忡忡,担心自己年岁大了,这个愿望恐怕无法实现了。今日听说一个外来青年在寺中游览,自己派小和尚前去观之,不料这个年轻人谦虚好学,而且还想求见自己。知道了这些情况后,慧能法师心中一阵狂喜,莫非自己所学的医术,将要后继有人了? 第63章 陈守田拜师 在宝丰寺后院的禅房里,陈守田见到了慧能法师。他与法师客气的寒暄了几句,随后便告诉法师,自己千里迢迢来到宝丰寺,是来拜师学医的,希望法师收自己为徒。而慧能法师听了守田的来意,并没有立即表态,反而与他闲聊起来。 当法师得知,陈守田从山西出发,在金陵城遇到了骗子,被淑云姑娘相救后,费了千辛万苦才来到了四川。听了他寻师的经历,慧能法师暗暗称奇。从金陵城来川东的道路他曾经走过,体验过这条路上的坎坷艰辛。法师因此确信,陈守田拜师十分虔诚。此时,他心中念道:“阿弥陀佛!看来金陵城还是与我有缘啊。我佛保佑,慧能的愿望就要实现了。”而守田这时见法师默不作声,以为法师会拒绝他的请求。情急之下,他把随身携带的风干灵芝取出,双手献给了慧能法师。他说道:“这是徒儿的一份见面礼。区区小礼不成敬意,望师傅笑纳。” 慧能法师是中药材的行家,见到灵芝后非常激动。他心道:“自己行医几十年,今日才一睹千年灵芝的真容。看来在寺庙前院闻到的异香,就是这个宝物。”法师深知这灵芝得来不易,便问道:“这千年宝物如何得来?” 然而经历了千难万险的守田,此时已历练的非常成熟,他对法师道,自己有一次遇险,无意中在山洞中采得。法师听了会意的笑笑,便不再追问此事。因法师知道,陈守田为了这件宝贝,一定经历了许多坎坷,只不过他是不愿意表达罢了。见此情形,法师遂说道:“千年灵芝可不是一般的宝物,师傅就把它作为镇寺之宝吧。” 慧能法师和守田共进午间斋饭后,两人继续在禅房中交谈。当得知守田从小学医,多年来跟着舅舅救治患者,不仅粗通医理,会用针灸取穴,而且会用不少的偏方验方时,法师大为兴奋。他心中不住地默念着:“阿弥陀佛!慧能终于收得一个有悟性的高徒了。” 当天傍晚,在法师的禅房里,陈守田当着十几个师兄弟的面,给慧能法师行了拜师礼。而法师则当场对弟子们宣布,从现在开始起,陈守田将正式成为自己的俗家弟子和助手。法师还告诉守田,除了平日对他进行言传身教外,有时间一定给他和众弟子们,讲一些中医方面的理论基础知识。 第二天早晨,守田还在禅房里酣睡,他突然被怀山、怀远两师兄弟叫醒。怀远师弟告诉他,昨日师父收徒高兴,竟然忘记告诉守田,寺中的师兄弟们,每日都要进行晨练,要他赶快起床。当守田跟着怀山怀远,来到寺院后的山坡上时,慧能法师和十几个弟子们,已开始在这儿晨练。 法师见守田对晨练感觉新鲜,便对他道:“我们师徒一行,每日忙于给乡民们就诊看病,上午很少活动。如果师徒们早上再不做晨练,身体就会气血淤积。时间久了定会生病,所以寺里的晨练从不间断。” 慧能法师还说道:“寺里的这十几个弟子,每日分两批进行晨练。你的小师弟们练习的功法叫五禽戏,是师傅按照古书中的图形,对弟子进行教学。五禽戏是模仿虎、鹿、熊、猿、鸟这五种动物形态的一种功法,强身健体非常有效。相传五禽戏是华佗弟子吴普自创,他一生练习不曾间断,据说吴普活到九十岁仍耳不聋眼不花。” 法师还告诉守田,寺里年长的弟子们练习的拳法,是玄明长老所创。自己受五禽戏的启发又加以改进,非常实用好学,因此弟子们都叫它无名拳。守田徒儿刚来到寺院,就与小师弟们练习五禽戏吧。 陈守田给慧能法师做了助手后,看病的山民们很快就传扬开来,法师新收高徒了。由于有了守田做助手,所以每日来宝丰寺就诊的病人,又增加了不少。但对于法师来说,与以往就诊的工作量相比,他已感觉轻松了许多。然而守田每日上午的工作,就是跟着法师坐堂就诊。法师对病人望闻问切,摸着脉门看病,守田则在一旁,对患者察言观色,然后做医案记录。师傅开出了处方,守田便记录在医案本上,然后学着师父,二次摸摸患者的脉门,体会师傅诊治病人与开方用药的奥妙,以提高自己诊脉治病的水平。如果病人需要针灸,守田则在一旁用心体会师傅的手法和用穴。 每天下午是守田自学医书的时间,由于看病学习有规律,有问题可以去请教慧能法师,因此过了一段时间后,守田觉得自己的理论知识,以及临床就诊经验,都大有长进。 三个月后的一个下午,在寺庙前院的西厢房里,慧能法师给弟子们开讲大道了。 在厢房里的讲台上,他对弟子们说:“中医的基础理论,首推《黄帝内经》这本书。由于这本书理论深邃,所以师傅几十年来,还在不断的学习和研究中。《黄帝内经》这本书,分为《素问》和《灵枢》两大部分。《素问》这部分,重点论述了人的脏腑、经络、病因、病机、病症、诊法、治疗原则以及针灸的内容。《灵枢》这部分,除了论述脏腑功能、病因、病机之外,还重点阐述了经络俞穴,针刺、针具、和治疗原则。” “以师父自己的理解,其实《黄帝内经》,讲述了人与自然是一个整体的观念。它同时告诉我们,人体结构的各个部分是彼此联系的。书中讲到的‘阴阳五行理论’是本书的重点,它是中医治病的总纲。弟子们一定要把这部分知识掌握好。因为它是中医‘砭针灸药’治病的指南,所以一个郎中面对患者,不管是用中药治疗、针灸治疗、还是按摩推拿都离不开它。” “关于阴和阳的辩证关系,师父认为,学习这两点的辩证关系是非常重要的,但也是最不好掌握的。因为阴和阳是宇宙间的一般规律,是一切事物的纲纪,是万物变化的起源,生长与毁灭的根本。人的身体阴阳平衡,就会身体健康,如若阴阳失衡,就会致病。所以要想做一个好郎中,一定要学好阴阳五行的理论。” 法师对弟子们讲,《黄帝内经》书中还有藏象经络、病因机理、诊法治疗、预防养生、运气学说等方面的内容,这些方面师傅就不一一列举了。师傅所讲的这些概要,其理论与实践的掌握,还要靠弟子们自己认真研习。 法师还说道,要想学好中医,还需多读一些理论书籍。另外,中药方面的知识也必须掌握。其中《黄帝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是必读的。弟子们如有不懂,或有疑难之处,可找师父解答。 讲到临床门诊,慧能法师说道:“一个中医郎中治病,‘望闻问切’的‘切’是最重要的。因为一个好的中医郎中,就是一个医馆,不需要特殊的条件就可就诊看病,这就是中医的优势。病人手腕上的寸、关、尺‘三部九侯’能知病人的安危,几根银针一把艾草,就能治疗好多疾病。这一点徒儿陈守田体会最深,弟子们无事时可以和他交流一下。当年他和舅舅在乡下看病时,就是靠这三根手指打天下。” 慧能法师还嘱咐弟子们,“望闻问切”能力的提高,需要弟子们认真学习体会,多多积累临床经验,才能提高自己治病救人的水平。对病人进行切脉诊断,要善于从不同的季节变化,人五脏六腑的相生相克,饮食起居、不同地域等多方面去考虑。最后决定用针灸治疗,还是用中药治疗或者综合治疗。 有一日开课后,守田与法师的五六个山门弟子席地而坐。守田向法师问道:“师父教导弟子,学医要理论联系实际。但中医理论深邃,而弟子理论基础却非常差。弟子想请教师父,自己如何在用方用药,针灸方面快速入门?”不料法师竟然大发雷霆,怒斥道:“守田徒儿怎会有这样想法?如此这般下去,怎能学好中医医术?”说完,法师怒冲冲地走下讲台拂袖而去。 慧能法师的几个弟子见状都吓坏了。而同门的师兄弟怀山怀远,两人更是齐声埋怨守田不认真听讲,异想天开想走旁门左道,结果连累大家不能听从法师的教诲。守田听了笑而不答。 傍晚的时候,守田去看望慧能法师。一路上他还担心:假如师傅还在生气,自己一定要给师父诚恳道歉,请求他原谅自己。当他来到法师禅房门前,向屋内窥视时,只见慧能法师正在打坐。守田不敢打扰法师,便打算暂时回避。谁知他刚准备要走,禅房里已传出了慧能法师的声音:“是守田徒儿吗?进禅房里来吧。” 守田小心翼翼地进入了禅房内,恭敬地对法师道:“弟子愚笨,今日惹师父生气了,今晚特来道歉。” 不料慧能法师并没有生气,反而和蔼地对他道:“徒儿今日提的问题没有错。师父只是想告诉你,不应该在同门师兄弟面前提这个问题。师傅的几个山门弟子,他们学医悟性差,没有你游乡出诊的经历,切脉用方也学的马马虎虎。如果他们在学习上投机取巧,日后更难长进。我今日发怒,其实也是对他们的指责。” 慧能法师继续道:“师傅今日回来打坐,又悟出了一个道理,即人要因材施教。师傅认真考虑后,觉得徒儿今天这个问题问得好。自从大明医圣李时珍重修《本草纲目》以来,宫廷医书中记载的成方验方就有四万多个,而江湖上的偏方更是不胜枚举。徒儿每日面对百八十个病人,怎么用方,怎样验证药方疗效好,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所以,徒儿想快速提高医术水平的心情,师父非常理解。师父刚才打坐时,把自己行医的经历梳理了一下,现在就告诉你几个学习的秘诀。” 第64章 现身说法 慧能法师道:“以师父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人群中以常见病、多发病为主。守田想快速提高医术水平,首先要学会应用“古方老八汤”,这些古方大多出自医圣张仲景。千百年来,在历代郎中大夫的应用下,已相当成熟。我知道徒儿多年来已掌握不少偏方验方,若再把“古方老八汤”配以加减方熟练掌握,徒儿今后应对常见病多发病,肯定能轻松自如。当然,也有古方二十、古方一百必学的说法,徒儿可因循渐进地去掌握。” “以师父来看,学用古方,定要去粗取精去伪存真。不然医书中几万个成方验方,一个郎中每日一方,今生今世也用不完,又何谈检验处方的效果?” “关于针灸用穴,《黄帝内经》中曾指出,人体有三百六十五个穴位。但书中只载有约一百六十穴,而我大明宫廷目前已确定,人体有三百五十九穴。至于针灸所讲的十四经脉,它在人的身体里,沟通内外贯穿上下,对于指导治病非常重要。” “徒儿今后在行医中,如能对经脉理论融融贯通,即可体会到针灸治病的奥妙。由于针灸治病,只需几根针一把草,就能治疗很多疾病,所以它的神奇之处,是其他的治病方法比不了的。” “为了快速提高针灸治疗的水平,师傅建议徒儿这样去做。徒儿目前已有了针灸治病的基础,如能把常用的三十六大穴加减熟练掌握,加以配合中药治疗,徒儿就能应对常见病。但针灸操作上的补法、泻法,仍需多年练习观察才能掌握。” 陈守田一直恭恭敬敬地听师傅讲解,这时他说道:“弟子愚钝,关于‘古方老八汤’和常用的‘三十六大穴’还需师傅明示。” 慧能法师听了续说道:“关于‘古方老八汤’有好多说法。以师傅的理解,徒儿把小青龙汤、地黄汤、血府逐瘀汤、归脾汤、逍遥散、温胆汤、小柴胡汤、补中益气汤这些古方加减用好,就将受益终生。” 接着,法师取过针灸图集,给守田一一指点,他说道:“针灸常用的三十六个大穴,为百会、太阳、四白、水沟、风池、列缺、合谷、内关、大椎、膻中、中脘、气海、神阙、关元、天枢、带脉、肺俞、心俞、脾俞、肝俞、肾俞、大肠俞、八髎、腰阳关、命门、至阳、足三里、阳陵泉、血海、委中、梁丘、丰隆、三阴交、太溪、太冲、涌泉。” 守田听了大呼过瘾,说师傅讲的太好了。而慧能法师却说道:“中医博大精深,我讲的这些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前几日,我曾讲过必读的四本书。其实中医还有好多优秀典籍,都需要认真研读。如医圣张仲景的《伤寒论》,皇普谧的《针灸甲乙经》,前者是治疗瘟疫的经典之作,后者是针灸的必读之书。徒儿想贝海拾珠,必须用一生的实践,才能体会出中医理论的深邃。还有一点,守田定要牢记,即读书切忌贪多嚼不烂,关键是要学以致用。” 听了法师的教诲,守田对法师道:“弟子定会把师傅的教诲牢记在心,读书要学以致用,活到老学到老。” 从那以后,慧能法师就让陈守田单独诊脉看病了,他的师兄弟怀山怀远则给他做了助手。而一般情况下,法师都会在一旁观察着病人的神态。守田开出处方后,法师看后如没有问题,就示意后边的小和尚去抓药。有时慧能法师不讲课,守田也会跟着师父在寺中行走,学习检验采回来药材的真假,以提高自己识别药材的能力。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法师觉得守田的医术大有长进。 却说陈守田给患者们就诊看病,半年多很快就过去了。然而他坐堂给患者看病,每日都是老做法,他给病人诊脉开方后,慧能法师则静静地把药方看完,然后交与小和尚去抓药。时间长了,守田不禁沾沾自喜,看来我已经能和法师一样给人们看病了。 又是炎热的夏季到来了,陈守田来宝峰寺学医已经一年。这一日,他正在寺中前院坐诊看病,而法师依旧在一旁观察着病人。这时寺庙的山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跑步声。守田朝山门口望去,只见一个青年壮汉跑步在前,另一个青年男子背着一个中年男子紧跟在后,几个人气喘吁吁地跑进寺庙里来。先跑进寺里来的青年人大声哭喊着:“慧能法师,我爹爹被毒蛇咬伤了,你要救救他的性命呀。” 青年人对法师哭诉,他们父子三人,今天下地去干活。不承想爹爹在田地里,被草丛里的毒蛇咬伤。兄弟二人见势不好,轮流背着爹爹奔上山来,哪知毒液扩散的太快,爹爹在路上已经昏迷。 守田见情况紧急,立即呼喊自己的小师兄,快拿被蛇咬伤的解毒药来。谁知慧能法师见状,却摆手制止他们的行为。接着,法师三步并做二步来到了病人面前。他先将病人的裤子去掉,然后观察了一下被毒蛇咬伤的右腿。 看到病人已经昏迷,被咬伤的皮肤周围已开始发黑,法师二话不说,立刻蹲下身去,开始用手挤压病人小腿上的肌肉。他边操作边安排身边的小和尚,赶快去庙后的山坡上,挖一棵七叶一枝花,将其根茎捣碎后拿来。 看了慧能法师的操作,守田才算明白了,原来法师挤压病人小腿上的肌肉,是想把毒蛇的毒液,从伤口部位上挤出来。但法师看挤压没什么效果,便直接用嘴去吸。他在患者的伤口上,一口一口地吸吮着毒血,然后把吸出的毒血吐掉。 过了片刻工夫,小和尚已将捣好的七叶一枝花的药糊拿来。法师见大叔的伤口已开始发红,便立即把药糊涂在了病人伤口上,同时用宽白布带进行了包扎。接着,他和守田用竹片撬开了大叔的嘴巴,将解毒药灌了下去。工夫不大,守田见黑色的毒水从大叔的伤口上流出。又过了一会儿,大叔睁开了眼睛。 在一旁围观的人们,此时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而大叔的两个儿子,因无法表达对法师的谢意,兄弟俩直接给法师下跪谢恩。慧能法师将他们扶起后,连连说使不得,使不得。接着,他安排弟子们,给大叔再次清洗了伤口,并且给大叔的两个儿子又拿了一些解毒的药丸。 在一旁的守田,一直在观看着法师的操作。当看到大叔的两个儿子,一个拿着药丸,一个背起自己的爹爹,千恩万谢地下山去了,守田这才如梦初醒,傻傻地站在那里。 事后慧能法师告诉他,看病不能死搬教条。中医讲:人的气血时刻在人的身体里运行。今日的病人,是被蝮蛇咬伤,毒液随气血运行已致人昏迷。如果不快速阻止毒液的扩散,病人轻则腿残,重则丧命。师父当时用手挤压伤口排毒,后又用嘴吸出病人伤口周围的毒血,就是想尽量阻止毒液的扩散。最后用特效药七叶一枝花外敷,是为了进一步排除病人体内的毒素。所以看病不能死搬教条,要灵活运用因势利导。守田听了心叫惭愧,今日如不是慧能法师处置得当,险些坏了一个人的性命。 谁知过了几日,守田又遇到一个病人,然而慧能法师对病人的治疗方法,让守田更加刻骨铭心。这一日上午,陈守田正在坐堂看病。忽听得寺庙山门外,呼啦啦跑进一群人。只见四个壮汉用门板抬着一个青年人,后边还跟着几个老者。壮汉们进了寺庙后,便把门板放在了寺庙前院的空地上。 寺中的几个小和尚见状,急忙过来观看病人。此时门板上躺着的青年人,正在不停地喊着肚子疼。他捂着肚子在门板上来回打滚,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掉了下来。 守田和慧能法师听到了动静,急忙从屋中跑出来看望病人。一个随行的老者对法师道,青年人是他的儿子,肚子疼的毛病有半年多了。儿子过去肚子疼的时候,抗一抗就过去了,家里人也没当回事。但没想到,儿子最近肚子疼的毛病,却越来越厉害了,人变得消瘦不说,而且肚子变的越来越大。 慧能法师看过青年人的症状后,对老者说:“你儿子是肚子里长了绦虫,初期时,因肚子里的虫子小,所以他肚子疼一会儿,抗一抗就过去了。而现在,你儿子肚里的绦虫已长得巨大,只要肚里的绦虫动一动,你儿子就疼的要命。不过你们来的还算及时。如果再晚来几天,绦虫穿破了肠胃,你儿子就必死无疑了。”法师说完,对陈守田大声道:“赶快开药方。”守田听罢,赶快拿起毛笔在处方上写出:砒霜{十之一分}。谁知慧能法师看到处方后,当场将处方和笔夺了过来,接着在处方上改写为:砒霜{半分}立即服下。 守田见法师给病人口服砒霜,居然用到这么大的量,他不禁吐了吐舌头。工夫不大,等病人服下药后,他的家人与法师告辞,随后带着年轻人就要下山了。但这时候,慧能法师却拦住了他们一行人,法师告诉年轻人的老爹,如果儿子明日排出了绦虫,请派人将绦虫送到山上来。 第二天中午前,青年人的老爹,派家人把一条死了的绦虫送上山来。当众弟子看到的是条一丈多长的大绦虫时,弟子们惊得无不咂舌。 此时,慧能法师才对众弟子道:“大家都看到了吧,开方用药,量很重要。我昨日为青年人所开的药量,是守田徒儿所用药量的五倍。如果昨日的青年人没有病,这药量会将他毒死。但根据师父的经验,由于青年人肚里的绦虫,已长得个头巨大,所以按照守田昨日所开的药量,不但杀不死青年人肚里的绦虫,而且半死不活的绦虫,还会在他的肚子里来回跳动。如果是那样,绦虫肯定会撑破他的肠胃。而昨日的那个年轻人,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听了法师的一番讲述,守田这才明白,慧能法师真是用心良苦哇!他让人今日把死绦虫送上山来,这是在现身说法,为的是提高众弟子的医术水平。 经过慧能法师两次现场医治急重病人,让守田明白了一个道理,大夫临床就诊看病,要灵活应用,不能死搬书本。而郎中大夫用药量的大小,关乎着病人的安危。 从那以后,守田给病人看病,变得更加认真了。通过这两件事情,他对师父精湛的医术,以及对病人认真负责的态度,都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他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辈子都要学习和继承师父的医风医德。 第65章 法师的告诫 一日下午,陈守田跟着慧能法师,又去观看师兄弟们采回来的草药。他问法师道:“师父,弟子自学医以来,曾见过许多郎中大夫。他们每日给病人看病,大多是诊脉问诊,然后再开药方。然而师父不同,您不仅给病人看病针灸,而且每日还要查验采回来的草药,有时还要亲自上山去采药,您这样做,不是太辛苦了吗?” 法师则笑道:“师傅这样做,一来,是为了鉴别药材的真假。二来,是为了提高患者的治病疗效。徒儿应该知道,中医的精髓是‘望闻问切、砭针灸药’。给患者看病,郎中大夫除了要掌握‘望闻问切’,用药就是最重要的了。一个郎中,他能诊断出病情,能开出药方,但不知药材的真假,那疗效就大打折扣了,还有药材的质量,对治病也非常重要。” “比方说,常见的药材大黄,古方的做法为九蒸九晒。这样的工艺,是为了去除药材中的毒性,以提高治病的疗效。而现在,还有多少药商这样去做?再举一个例子,比如普通姜的入药,就有许多种炮制的方法。如果不按照老工艺炮制,那治病的疗效就难以保证。再说,现在天然的药材越来越少,而好多山农已开始自己种植草药,这样疗效就差了不少。加之有些黑心的药商,用假药材冒充真药材,那治病的效果就可想而知了。” “至于师傅上山去采药,其目的是为了教学。师傅曾对你讲过,巴蜀地区四面环山,好多药材一年四季都能采摘。师傅亲自上山去采药,一来,可以教弟子们认识药材,让他们辨别草药的真假。二来,我要告诉他们,不同药材采摘的时间、季节,以及入药的部位。” “比方常见的药材茵陈,自古就有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砍了当柴烧的说法。一般的中药材,有春采花、夏采叶、秋采果、冬采根之说法。同样的药材,采摘的时辰都有讲究,不懂药材的中医郎中,是绝对不合格的。” 谈起中药材的药性,法师又说道:“这世间的药材,说起来真是奇妙。你看,夏季炎热的江南,出产大苦大寒的黄连,而冬季冰天雪地的长白山,却出产大补元气的人参。所以说,药材产地的环境,对治病的疗效影响是很大的。为此,好多的中药材都冠有地名,比如天山雪莲、藏红花、川贝母、西口外黄芪,以及怀山药等等。” 守田在一旁听着,连连点头。 一年多很快就过去了。这一日,法师见守田在课堂上回答问题有条有理,基础理论的学习也大有长进,课后就与他单独闲聊起来。而守田趁法师高兴,便告诉他:“弟子去年千里迢迢来寺中拜师,其实是金陵城当时的环境,不允许弟子在那儿学医。再说,弟子是听了城里淑云姑娘的介绍,自己慕名而来。” 见法师对这事情很感兴趣,守田问道:“据淑云姑娘说,在四川的深山里,有一位中医老僧,当年曾救活了金陵城里一位患消渴症的青年。而他的病好转了以后,当时在金陵城曾轰动一时。据说金陵城当年的一些名医,都认为这个青年得的病是绝症。弟子来寺中这么长时间,也没有问过师父,当年金陵城的那位青年,是您给治好的吗?” 慧能法师迟疑了片刻,才说道:“师傅想起来了。数年前,确实有一个金陵城的青年曾到过宝丰寺,当时他对生活已经绝望。那一日,这个青年来寺里游玩,他看到寺外排队看病的患者很多,便凑热闹排队前来就诊。当师傅给他诊出病症是消渴症时,他告诉我,金陵城里的郎中大夫,已诊断出他是消渴症,还告诉他这是绝症,所以他才开始云游四方。” “当师傅听说这个年轻人是金陵人士后,对他就有几分同情。师傅告诉他,消渴症中医称为消中,该病不是不治之症。消渴症其病因机理,是这个青年的脏腑功能失调,气阴亏损燥热内生所致。而消中之症,又分上消、中消、下消三种症状。上消病人的症状,少津口干口渴,可用麦冬、玄参熬汤作饮,中消病人,舌苔厚腻齿痕明显,可用白术、苍术熬汤做饮,而下消病人起夜尿多,皮肤瘙痒者可用肉桂为引,与知母黄柏熬汤饮用,一般症状都会好转。” “师傅当年还对他说:你的消渴症症状为上消,而你年轻且得病初起,如按照师傅吩咐的方法去做,你的病定能大见成效。从四川回金陵城,如步行则路途遥远。你可多花些银子,雇一脚夫推一个独轮车,上面装满川东的秋梨。沿途中一日三餐,饥饿口渴兼用秋梨,当你吃完秋梨时,消渴症定会大为好转。” “秋梨之所以对消渴症有效,兼因秋梨有生津润燥、清热化痰等功效,适用于热病伤津烦渴、消渴症等症的治疗。另外,秋梨果皮还有清心润肺、滋肾补阴之功效。这个青年一去多年,现在终于有消息了,这真是个好消息呀!” 看到法师如此喜悦,守田的脑海中,忽然闪过淑云姑娘的身影。想到她也许不在人世了,他不由得发出了叹息。法师见状问他为何感叹?守田便述说了淑云姑娘当年的病况,他伤感道:“据淑云姑娘说,当年金陵城里有位潘老先生看病非常有名。可惜儿子因婚姻不顺心离家出走后,便杳无音讯。而老先生因此忧郁得病,十几年前已经去世了。由于老先生壮年离世,所以他高明的医术并没有传承下来。不然的话,淑云姑娘的病是有救的。” 说到此,守田见法师神情一怔,脸上的肌肉抖动几下,表情一瞬间显得呆滞。他以为法师病了,便问师傅身体是否有些不舒服?而法师并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守田又问道:“师傅,弟子只是想知道,淑云姑娘当年是否得了痨症,或者是得了疬病?” 不料法师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一般的中医郎中都知道,人有四大疑难病症,即{风、痨、臌、噎},四大疑难病症之一就有痨症,这种病非常难治。至于疬病,中医对此病的治疗,目前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由于师傅没见过淑云姑娘,所以只凭徒儿说的这些症状,师傅无法判断她得了什么病。” 对此法师解释道:“中医不是万能的,许多病中医是治不了的,比如扁鹊见蔡桓公的故事,就是最好的证明。蔡桓公得了疾病,但是他讳疾忌医,最后导致了病入膏肓。虽说扁鹊曾多次劝说蔡桓公看病,但最终无果,扁鹊只好逃走。” “然而中医有的医术,现在已经失传。三国时的华佗,他当时已能做不少外科手术,譬如他给关老爷,就曾做过刮骨疗毒。后来曹操得了头疼病,请华佗给他去治病,华佗看过他的症状后告诉曹操,他的病需开颅治疗。谁知疑神疑鬼的曹操,居然说华佗要害他,最后将其杀害,他发明的麻佛散也就此失传。现在的中医外科,只能做一些刀剑外伤,以及伤口的包扎救治,这实在是可悲呀。” 此时的守田,见慧能法师的脸色不好,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他急忙与法师告辞,随后退下。 第66章 传授绝技 三天后的晚上,陈守田突然被慧能法师叫到了他的禅房。守田见法师神情严肃地坐在椅子上,一时间不知所措。几天前他与师父谈话的情景,立刻浮现在眼前。正当守田感到忐忑不安时,法师却告诉他,今日有要事相谈。 慧能法师道:“守田来到宝丰寺后,一直在认真学习中医医术。由于你悟性高,医术上大有长进,因此师傅十分满意。不过有一点说起来,师傅却十分后悔。守田刚到寺里的时候,师傅见你身体弱,不适合习武,所以在晨练中,师傅对你并没有提什么要求。师傅当时觉得,守田有个强壮的身体,能健康的行医就可以了。但最近这几日,师傅突然觉得原先的想法错了。” 法师继续道:“师傅虽然在宝丰寺行医,但平日里与病人和香客们闲聊,也知道不少山外的消息。以师傅看,我大明现在的局势,已是内忧外患危机四伏。自熙宗帝登基坐殿,魏公公独揽朝政以来,后金已占据了辽东的大部分土地,其兵马已达山海关之下。多年来,因辽东战事不断,导致了国库空虚,而朝廷却加大了农户们的税赋。” “如今的朝廷,东厂锦衣卫横行,地方上的贪官污吏鱼肉百姓。而大明的局势,不但西南方向有麻烦,而且与四川毗邻的陕西,近些年也常有干旱的年景。由于乡间的饥民们活不下去,因此不少饥民落草为寇。” “师傅最近听怀山怀远说,明年入秋后,守田便准备返回山西老家去。但这几年因路况不好,所以大伙儿都为你的安全而感到担忧。出于这点考虑,为了守田能安全地返回家乡,师傅决定把多年研究的点穴法传授于你。” 听到这意外的喜讯,守田马上叩头拜谢慧能法师。而法师却嘱咐他道:“由于徒儿没有武功基础,因此学习点穴法,你必须刻苦练习才行。之所以强调这一点,是因为在关键的时候,此功法能救徒儿的性命。” 法师还说道:“为了让守田快速掌握点穴法的要领,从明日起,师傅将与你单独晨练,专门传授此功法。” 第二天一大早,在寺庙后的黄桷树下,慧能法师正在给守田讲述点穴法的要领:“今日开始学习的点穴法,其实是与医学经络有渊源的。师父之所以传授此法让徒儿防身,一来是看中你身体灵活,二来是你从小学习针灸,精通身体各穴位的准确位置。” “点穴法的精髓,其实就是将力道集中打击对方的某一点,使之局部神经痉挛或麻痹,从而丧失抵抗力。所以不仅仅是用手指,只要是找准这些穴位,用拳头、肘部、脚尖击打这些穴位,同样能起到点穴的效果。民间传说,瓜子皮也能打死人,其实是一种误解。这种情况,往往是被人误点了死穴。” “可能有人会说,守田没有武功却学了点穴法,这是旁门左道,但师父认为那是书生之见。当一个人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克敌制胜才是上策。另外,师傅教予你的点穴法,徒儿只能在万不得已,防身自卫时才能出手。而决不能用它来伤人或者干坏事,切记、切记。” 守田道:“弟子定会一辈子牢记在心。” 法师继续道:“师傅经过多年的研究,发现人体可以点穴的部位有几十个,又可分为为三大类。第一类为要害部位,如人们常说的太阳穴、男人的睾丸等部位。” “还有一些穴位也很重要,比方说,人心窝处的鸠尾穴。这个部位如受到猛烈的冲击,轻则痉挛呼吸困难,重则可立即至瘫。民间传说的黑虎掏心,就是说的这个部位。至于人头部后边的哑门穴,如被点穴后,轻则不能说话,重则也可丧命。对于这些致命的穴位,不到万不得已,徒儿轻易不要出手。” “第二类为人的敏感部位,这是徒儿要重点掌握的技能,比如人臀部的环跳穴,腿弯处的委中穴等部位。这些穴位,人们平时用手指压迫或受到碰撞时,都会有强烈的反应。依师傅看,对于这类穴位,以徒儿敏捷的身手,以及现在的力道,完全可以胜任这些穴位的点穴。” “第三类穴位,就需要有相当的功力才能奏效。这类穴位很多,如肩胛部、胸部的许多穴位都可以点穴。但徒儿由于没有武功,所以师傅将传授予你针刺点穴法,以弥补你的力道不足。” “守田多年来行医,已精通人体各部位的经络穴位。加之你身体灵巧,练习针刺点穴你可速成。假如徒儿练成此功法,在遇到生命危险时,你可以出其不意一招制胜。对方被徒儿点穴后,局部会立即麻痹不能动弹。为此,徒儿今后一定要苦练出手的力度,做到针刺猛准,针出手时有收手时无,多年后无针似有针。” 从那天开始起,慧能法师便对守田进行单独的晨练,秘密传授他点穴之法,而且无论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转眼又到了第二年农历的立夏时节。这时川东地区的天气,已开始变得闷热。一天下午,在寺庙后的一棵黄桷树下,守田正在练习点穴法。远远看这棵黄桷树,顶冠高大悬根露爪,不仅树有一人多粗,而且树叶密集。此时树的中间,绑着一个人形布垫,上面画着一些人的穴位。而守田这时在树下左右腾挪,对着垫子指指点点。 这时候,怀山怀远师兄弟俩突然冒了出来。师哥怀山还嬉笑着问道:“守田师弟,听说你在练习点穴之法,能否给我们俩露一手?” 师弟怀远此时也走上前来,说道:“守田师兄,你学医聪慧,师傅又把点穴之法传授于你。我和师哥与师傅晨练多年,都无缘此功法,师傅对你真是宠爱有加啊!” “师哥师弟,你们可不能这样说话。师傅为了我今后行路安全,所以才传授了守田一点防身之术。师哥师弟学医又习武,你们才是真正的全才。我这一点雕虫小技,怎敢在师哥师弟面前献丑?” 怀山见守田不为所动,便说道:“守田师弟,你真是什么也不知道?你不愿露出你的绝技,师兄也不为勉强。但你要知道,在武林中,一般需要有十年以上的铁砂掌功夫,其师傅才会传授徒弟点穴之法。你没有武功,而慧能法师却传于你点穴绝学。你想一想,师傅为什么会对你如此用心?” 听了怀山师兄的话,守田心潮涌动,对师傅难以言表的感激之情,瞬间涌上了心头,而怀山怀远见守田不说话,仍在黄桷树下对他死磨硬缠。 “怀山怀远休得无礼!” 突然间一声怒吼,让怀山怀远吃了一惊,两人抬头看去,只见慧能法师带着几个弟子,已出现在三人面前。原来法师见怀山怀远两人不在寺中,后又发现他俩鬼鬼祟祟向寺庙后走去,便和几个弟子跟了过来。当得知怀山怀远的意图后,不料师傅并没有发怒,反而说道:“同门师兄弟,最忌讳偷窥别人习武练功。不过今日师父网开一面,就罚怀山怀远师兄弟俩,给守田做个陪练,检验一下守田的点穴功夫吧。” 守田听师父此言,忙对怀山怀远拱手道:“那就有劳师兄师弟了!” 怀山怀远听师父之言不敢怠慢,他们俩忙拉开架势,准备应对守田。两人小声耳语后,便一左一右将守田围在中间。盘桓几圈后,怀山怀远两人互使眼色,一前一后突然向守田夹击过来。谁知守田身体灵活,侧身一转已跳到怀远左边。 怀山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守田手指一点怀山的臀部右侧,他马上觉得臀部像雷击了一般,接着右腿麻木,身体不能动弹。怀山无奈,杀猪般的嚎叫起来:“守田师弟点穴,怎么还用暗器?”这边的怀远一愣神,只见守田一转身,右拳早已击中怀远的上腹部。而怀远竟然一声不吭,表情痛苦地弯下了腰。 “守田点到为止!”慧能法师高喊着,遂走过来为俩人解开穴道。怀远这时才喘过气来,连连道:“师兄点穴怎么还用拳脚?” 慧能法师见状对众徒道:“这才是我传给守田的秘诀。尔等从此后,都要认真学医习武,师父定会将此绝学,传授于大家。”众弟子听了都点头称是。 事后法师对守田道:“今日现场实战,你表现的不错。但这仅仅是个开端。怀山怀远赤手空拳武功平平,才被你占了上风。假如遇到手持凶器,武功高强的对手,你仍是白给!守田切不可骄傲自满,针刺点穴仍需苦练才行。” 第67章 下山后来到昌州城 时间一晃,又到了第二年的夏天。 这一日午后,守田被慧能法师叫到了禅房里,接着法师与他慢慢品茶。正当守田觉得诧异时,法师对他道:“现在已是农历的小满时节,守田今晚收拾一下东西,近日就准备下山回家吧。” 听法师说要自己下山回家,守田急忙道:“师傅不要听师兄们背后胡说,弟子不愿意下山,弟子与师傅要继续学医习武。” 慧能法师则微笑着说道:“老话说的好,千里搭长棚,总有散席的一天。守田出门在外已有两年多,爹娘肯定对你思念不断。再说,从宝丰寺回山西老家,有几千里的路程。趁着现在天气不热,你就早点启程吧。” 守田则流着眼泪,恳求师父再留他一段时间,然而法师却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守田徒儿给师傅做助手后,与师傅一起诊治过的病人已有成千上万。由于徒儿医术有基础,学习有悟性,所以在望闻问切、开方用药,以及针灸手法上,已大有长进。以师傅看,徒儿现在的医术水平,已在一般的郎中之上。徒儿曾说过,自己要做个能治疗疑难杂症,能应对瘟疫的好郎中。从这一点来讲,徒儿已可以下山了。”看师父对自己去意已决,守田含泪点了点头。 慧能法师又说道:“师傅岁数大了,而宝丰寺与山西两地遥远,师傅与守田今后见面的机会不多了,但师傅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守田既然做了行医的郎中,那心中就不可有邪念,守田平日给患者看病,无论贫富一定要一视同仁。还有一点要记住,我们学医是为了治病救人的,而不是用它来发财的。更不能像一些奸商,脑袋里装满了黄金有价药无价的邪念。” “另外,以师傅的经验,救治病人唯有妇人与小儿最难。妇人往往一人两命,绝不能掉以轻心。小儿不会说话,全凭郎中的诊治经验,用药不对犹如虎狼。对于这两种病人,守田今后要带出几个弟子,专门诊治妇人与孩童的病症。” 师父还嘱咐道:“近些年来,有些地方瘟疫流行。守田下山后,有时间一定要认真研读医圣张仲景的《伤寒论》,书中有救治瘟疫的经典良方。除了这些,守田诊病用药时切不可大意。现在有好多富商大贾,家中常备着人参等补药,但徒儿切记,乱用人参和补药是要出大问题的。另外,徒儿所学的医术,一定要在就诊的实践中加以提高。” 听了师傅的嘱咐,守田频频点头。他说道:“师傅的教诲,弟子不敢有违,一定会牢记心中。” 两日后,陈守田准备下山了。临行前,他来到禅房与慧能法师告别。而法师先给他拿了些盘缠,又给了他一个锦缎小包,然后说道:“师傅听守田说过,徒儿学医成功后,有机会要到金陵城去寻找淑云姑娘。如果守田到了金陵城,你可将这个小包,亲手交与栖霞山尼姑庵里的妙静法师。假如她还健在,现在应该是妙静庵长了。这小包里是一个青玉佛坠,将玉坠交与她后,她自会明白里面的故事。” 慧能法师还拿出两个小瓷瓶,对他嘱咐道:“这两个小瓶,里面装着徒儿上山拜师时,带来的部分千年灵芝。别看这一寸大小的两个小瓶,关键时刻它能救人性命,徒儿把它缝在衣衫里收藏好。” 接着,法师问守田回家如何行走,而他却回答不上来。 原来守田决定下山前,曾考虑过如何回家的路线。然而去不去猎户村,反而让他陷入了两难。这几日,每当想起在猎户村的时候,铃儿小妹那秀丽的笑脸,就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守田心里明白,铃儿是喜欢自己的,而自己也想到巴东的猎户村去,去看看可爱的铃儿小妹。 但是,在猎户村出发前,守田听到了铃儿爹娘的夜间谈话,他不仅知道了铁山哥喜欢铃儿,而且知道了铃儿的爹娘,有成全他们的意思。现在两年过去了,铃儿小妹已经十六岁了。如果按乡下的习俗,说不定铃儿和铁山哥已经成了亲。假如是那样,周大叔老两口已开始颐养天年了。 两年前,自己邂逅了铃儿一家人,虽说自己喜欢铃儿,但自己只是一个匆匆过客。假如铃儿和铁山到现在还没有成亲,那自己到猎户村去看望铃儿小妹,不是打搅了他们平静的生活了吗?加之铁山哥对自己寻师有恩,我不应该节外生枝。 但守田又想,自己曾答应过铃儿小妹,等拜师学医成功后,一定要到猎户村去看望她。假如自己下山后不辞而别,自己不仅成了一个失信的人,而且以后再也见不到铃儿小妹了。如果铃儿因此出了问题,那才是自己一辈子不能饶恕的过错。守田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先去猎户村,等拜会了周大叔一家人后,再决定什么时候回家。 慧能法师此时已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但法师并不点破守田的心机,只是一语双关道:“对自己有恩的朋友,守田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看看的。” 守田听了腼腆道:“弟子现已决定,先到巴东的猎户村去看看朋友,然后再决定什么时候回家。” 法师听了连连说好,并且吩咐他道:“守田回山西老家,一路上山高水险,路程也有几千里之遥。师傅老了不能去送你,只能告诫你几句话。守田来宝丰寺时,是跟随马帮而来。而此时回山西老家,最好还是跟随马帮而去。切记切记。”这时,在一旁的怀山怀远也说道:“守田兄弟在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保重身体。”守田听罢,先叩谢了恩师,然后与寺中的师兄弟们拱手惜别。 陈守田从宝丰寺下山后,便直奔昌州城而去。由于很快就要见到铃儿小妹和周大叔一家人了,所以他心情激动,一路上快步如飞。 两年前从猎户村出发时,铁山大哥曾对他讲过昌州城的繁华,讲过当地海棠花开有香味的传奇。但当时急着要去拜师,因此路过昌州城时,他没有进城去看看。 然而这次在归途中,守田将又一次路过昌州城。但这一次,他觉得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了。他在路上已经想好,到了昌州城后,自己先给铃儿小妹买件礼物,然后再给周大叔一家人买点好吃的。另外,自己在城里闲逛时,除了能吃到不少美食,还可以好好游览一番城里的美景。 就这样,陈守田带着愉悦的心情,第二天上午便来到了昌州城。但是,远远看到这座城池时,却让他大为惊叹。原来昌州城地处险要,城池的西边北边全是大山,这座城不仅扼守着川西的咽喉要道,而且是马帮做生意的必经之路。 守田进城时已过了巳时,然而他进城后并没有急着去找旅店,而是先到城里去游览街景。他走马观花地看了城里的文庙、鼓楼,接着又到南城门一带去逛街市。但此时已是吃午饭的时间,只见南城门的街上热闹非凡,无论是茶楼酒肆,还是南北风味的各式饭馆,以及地摊上的各种小吃,到处都人满为患。看着路上摩肩擦踵的人群,守田不由得感叹,虽然错过了昌州城海棠花开的季节,但见识了城里的繁华,自己也不枉此行。 守田这时觉得肚子饿了,便进了路边一家顾客少的夫妻小吃店。因吃不惯当地的麻辣食品,他只要了一碗当地的微辣小面,吃了几块油炸糯米糕。饭后结账时,他还与开店的夫妻俩闲聊了几句。开店的老板娘是一个热心人,当她知道守田还没有去住店,还想在街上买点小饰品时,老板娘便告诉他,城西门一带卖小饰品的店铺很多,客官不妨去那儿看看。 谢过了小吃店的老板娘,守田来到了城西门附近的街市,这儿果然如老板娘所说,街上卖小饰品的店铺很多。他逛了几家店铺,先给铃儿挑了一副银耳环,后又在地摊上买了两条腊肉。接下来,他准备去住店。 第68章 小伙子何强 陈守田在西城门逛了街市后,看看天色不早,便准备在附近找家旅店住宿。当他走进一条小巷,看到一座二层小楼挂着旅店的招牌时,便急忙过去打听住宿的消息。 守田看到,映入眼帘的的这座二层小楼,完全是巴蜀风格的建筑。虽说店面不大,但小楼的正面全部用竹木建成。小楼的二层上,不仅正面有行人过道,而且楼前还有木制的围栏。高高的楼顶上,吊着许多鲜艳的红灯笼,这时天还没有黑,但二楼的红灯笼已全部点亮。 守田见这个旅店干净整洁,不远处还有个小酒馆,便决定住在这里。进入旅店后,他要了个楼上的二人房间。此时,他已经计划好,等看完了自己的房间后,便准备下楼去吃晚饭。 谁知店小二带着他上了二楼,却发现自己所在房间里,已经有一个小伙子入住。由于到了晚上的用饭时间,房间里的小伙子,此时正在独自饮酒。屋里的桌子上,放着一小坛老酒,一个大碗,还有几个纸包。纸包里分别有熟花生米,油炸小鱼,榨菜等几样酒菜。而桌旁的年轻人,看样子已是微熏状态。见有客人进门,小伙子急忙放下手中的酒碗,起身表示欢迎。 守田抬头看看小伙子,只见他中等个头,岁数和自己差不多,虽说他身着灰蓝色的袄裤,但身体十分健壮。由于小伙子正在饮酒,因此脸膛上全是汗水。见此情形,守田与屋里的年轻人客气了几句,便退了出来。 在二楼的过道中,店小二小声道:“我知道客官对屋里饮酒的年轻人不满,但客官今日来得迟,而小店此时已经住满,客官即使想换个房间,现在已无可能。客官如果去别的旅店,估计情况也差不多。依我看,客官今晚还是住在小店里吧。” 听了店小二的介绍,守田无奈的点点了头,他心道,既然同屋的客人是这种的情况,那今夜就在这儿凑合一晚吧。如自己觉得不满意,等明日再说。接下来,他和店小二打了声招呼,便转身下楼去吃晚饭。 工夫不大,陈守田已返回了旅店。但是他刚刚踏上二楼的楼梯,就听楼上传来了男子哼哼的声音,虽不知男子哼的是什么词句,但能听出是当地戏曲的调子。守田抬头看看,原来是自己房间里发出的声音。 见此情形,守田心道,看来屋里的这位兄弟,今日是酒兴大发,这小酒喝到现在还没有完。但就在这时,屋里的哼声突然中断了,接着传来几声咳嗽声。紧接着,又是连续不断的咳嗽声。 守田觉得情况不对,便快走几步,推开房门去观察屋里的情景。但屋里的情况让他吃了一惊。此时屋里的小伙子,满头大汗脸涨的通红,他手捏着喉头,仍在不停地咳嗽。守田过去看了看他的脸色,便一切都明白了。 原来屋里的小伙子今日高兴,黄昏前买了几样小菜,正在慢慢品酒,不时还哼哼几句地方小曲。谁知刚才一不小心,一根大鱼刺卡住了他的喉咙。小伙子觉得难受,便低头咳嗽,想把鱼刺吐出来。谁知连着咳嗽了几声,却没有一点效果,他用手指去捏喉咙,结果情况更糟,鱼刺把喉咙卡的更加难受了。 这时见陈守田走进屋来,小伙子像遇到了救星,捏着自己的喉咙跑了过来。 “这位兄弟,你能帮帮我好吗?”此时的小伙子,因喉咙疼痛,说话已含糊不清。守田见状道:“大哥你怎么了?” “兄弟,我被鱼刺卡住喉咙,难受的要死了。” “这位大哥,你下楼去找点醋,喝几口把鱼刺咽下去就会好了。” “兄弟,这么晚了,在旅店里到哪去找醋?我刚才喝了几口酒,但还是不行。兄弟帮我捶捶背,这鱼刺也许就吐出来了。”见小伙子难受的厉害,守田只好让他弯下了腰,然后在他背上轻轻地锤击,但仍是无效。 小伙子沮丧万分,嘴里念叨着:“这如何是好,难道这时候还要去找郎中大夫?” 见此情形,守田则安慰他道,“大哥请到油灯前来,借着灯光我给大哥看看嗓门。如果能看到鱼刺卡住的位置,说不定小弟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小伙子这时难受的要命,听此言他连连点头。接下来,守田让小伙子坐在椅子上,然后在油灯下仔细检查他的口腔。当看到一根大鱼刺,正好卡在小伙子嗓子眼的上部时,便安慰他道:“大哥的运气还算不错,小弟已看到了嗓子眼里的鱼刺。不过这种情况,郎中一般都是用镊子去取,可现在没有工具,小弟只好用手指去试试,不过大哥要难受一些了。” 小伙子支吾道:“只要能把鱼刺取出,兄弟让我怎么配合都行。” 见小伙子同意,守田便伸出手指,在他的口腔里反复去摸索,片刻后,他已经把鱼刺取出。小伙子觉得喉咙不难受了,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 小伙子谢过了守田后,先把桌上的残羹剩饭收拾干净。接着,他请守田坐下来交谈,两人寒暄了几句后,互相通报了姓名。 小伙子告诉守田,自己名叫何强,今年刚满十九岁,是当地的乡下人,他的朋友们都叫他大强。陈守田见何强为人豪爽,也介绍了自己情况,他笑着说道:“看来刚才叫你大哥没有错,论岁数我比大哥小一岁,我该称你为何强哥。”而何强听了,却先表示了歉意,然后说道:“大哥看天色已晚,以为今晚再没有客人来,便弄了些小菜,在房间里喝了一点酒。不承想还闹出了笑话,还请兄弟多多包涵。” 接着他问道:“我刚才见兄弟取鱼刺手法利落,莫非兄弟懂医术?”守田与何强萍水相逢,所以不愿细说此事,便笑着点点头。他只是告诉何强,自己在昌州城里住上一两日,然后就要到巴东的猎户村去。 何强也告诉守田:“我家住在昌州城外西南方向的丽水村,到城里需走两天多的路程。今日进城来,是为了卖掉自己家里存下的兽皮。” 守田与何强闲聊一会儿,两人便吹灭油灯休息了。谁知他刚躺下不久,就听对面床上的何强,嘴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守田行走了一天,此时本已困倦,但何强发出的声音,让他觉得不对劲,便翻身坐了起来。 守田问道:“何强哥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难道还是嗓子疼?”听到他的问话,对面床上的何强,却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守田没有办法,只好下床点起了油灯。然而看了何强后,却让他吃惊不小,只见此时的何强满头大汗,左脸颊已高高的肿起,牙痛使他说不出话来。 见何强突发牙痛,守田只好告诉他,自己是一个郎中,如果大哥信得过小弟,我可以给大哥看看牙痛病。何强听了,手捂着腮帮子坐了起来。他含糊不清地说道,昨晚兄弟给大哥取出鱼刺后,大哥已知道你是一个郎中。虽说今晚突发牙痛,但我们只是旅店偶遇,大哥不好意思叫兄弟起来。 话已至此,守田便不再说什么。他见何强牙痛的仍在咧嘴,随即取出携带的针灸器具,在何强左右手上的合谷穴做了针灸。接着,他又取颊车、下关等辅穴做针灸治疗。为了快速止痛,守田还捻动银针,对他的合谷穴做了强刺激。过了一会儿,何强觉得牙痛好了许多,就与守田谈起了他的病因。 “大哥的牙痛是一个老毛病了,平时疼起来就非常厉害。这次来到昌州城,由于卖掉了皮货心里高兴,今晚便买了一些酒菜在旅店里喝酒。结果酒喝多了,不仅被鱼刺卡住了嗓子,而且牙疼的老毛病又犯了。说起来,还是大哥的运气好,在旅店里还遇到了懂医术的守田兄弟,真是太感谢你了。” 守田则说道:“何强哥不要客气。我是一个郎中,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于牙痛病,按中医的说法,牙痛分为风火牙痛、肾虚牙痛、以及牙齿受损等几种病情。我看何强哥只是脸颊浮肿,牙齿并没有损坏。属于胃肠有火而引起的牙痛。” 何强见守田说起牙痛病头头是道,便问道:“今晚兄弟用针灸给大哥止住了牙痛,假如大哥日后牙痛病再犯,兄弟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守田则说道:“大哥有牙痛的毛病,今后定要少饮酒,少吃辛辣的食物。如果日后牙痛病再犯,而当时也找不到郎中,大哥可在牙齿疼痛的部位,找一粒花椒咬住,当时也有止痛的效果。大哥今晚不要紧张,尽量好好休息。待明早小弟给大哥诊脉后,再开个清理肠胃火的方子,大哥服用两三剂草药,定能药到病除。” 何强听了谢道:“真不好意思,那就有劳兄弟了。” 接下来,两人又一次准备熄灯,而何强却突然道:“刚才上床休息前,我听兄弟说,你准备到巴东大山里的猎户村去。大哥当时还以为,兄弟的家就在那里,而现在看来不然。”守田便告诉他,自己到巴东的大山里,是为了看望朋友。 何强听了不解道:“听兄弟的口音不是本地人,那为什么还要走这么远的路,到巴东的大山里去看望朋友?” 守田告诉他,自己来北山拜师前,曾路过巴东大山里的猎户村。由于猎户村的朋友对自己有恩,所以学医归来,一定要去大山里看看朋友,然后再决定什么时候回家。 听了这一番话,何强对守田的人品已佩服的五体投地。他说道:“兄弟今晚对大哥的救治,大哥无以为谢。明日我们兄弟就要分手了,但大哥有几句话,还是要对兄弟说说。晚间兄弟曾说过,你从没来过昌州城,打算在城里住上一两日,然后打听一下马帮的消息,再到巴东的猎户村去。但是依大哥看,兄弟既然是去看朋友,就不要城里久留,而是要抓紧时间上路。” 守田听了惊道;“小弟今日上午才来到了昌州城,还需大哥指点一二。” 第69章 昌州城遇险 何强小声道:“兄弟在北山时肯定听说过,前几年奢崇明反朝廷,占据重庆达九个月之多。第二年入夏后,官军才收复了重庆。但由于叛军只是被打垮,所以这几年,叛军仍在四处骚扰地方。” “再说昌州城,今年城里也不安宁。前一段时间,昌州城里还发生过有人袭击县太爷的事情。据我所知,从那以后,最近来昌州城的马帮少了许多。” “看来这昌州城还真有点乱,那为什么会发生行刺县太爷的事情?” “兄弟有所不知。依大哥来看,发生这样的事情,与县太爷段昌兴,收刮民财太狠有很大的关系。说来昌州城是个好地方,这儿不仅物产丰富,而且米粮年年丰收。加之这一带的海棠花开有香味,所以是一块人人羡慕的好地方。” “但是,自从知县大人段昌兴来到昌州城后,一切都变了样。虽说段老爷上任也就两年多,可各种税赋却增加了不少。由于他在百姓中的口碑不好,人们都把他的名字反过来念,还用谐音给段老爷起了个外号,叫他“断心肠。” “段昌兴还有一件事情,说起来能笑死人。据说今年春天,有人送给他一块牌匾,上书四个大字‘天高一尺’。这狗官还以为别人在赞扬他,是个清天大老爷,便把牌匾挂了起来。谁知好多人看了牌匾后,都掩口偷笑,段老爷这才觉得不对了。后来有高人给他指点,他才把牌匾摘了下来。” “那是为了什么?” “兄弟连这也听不出来?这是有高人在嘲笑他。因为段老爷把地皮刮掉了一尺,所以天就高了一尺嘛。” “哈哈,看来这段老爷,肚子里没有墨水,官一定是买来的。” “何强哥,那行刺段老爷又是怎么一回事?”守田问道。 “人们传说,那一日上午,段老爷正在城里巡街,一路上好不威风。当经过城里东边的大路时,前边是鸣锣开道的衙役,中间是县衙的八抬大轿,而轿子后面,则是多名随行的护卫。” “就在这时,路边突然窜出一个蒙面黑衣人。据说这个黑衣人手中并无利刃,只听得他大声喝道:“狗官看着!”随着黑衣人的呐喊,他手中的两块石头已经飞了出去。但由于路上人多,影响了黑衣人视线,结果黑衣人甩出的石头,一块击中了县太爷的八台大轿,另一块只打倒了一个衙役。” “真没想到,昌州城里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那后来怎么样了?”守田惊道。 “虽说县太爷的衙役和护卫不少,但由于事发突然,衙役和护卫们猝不及防。加之黑衣人身手敏捷,甩出石头就跑,结果被他翻墙跃巷跑掉了。由于县太爷没有受伤,只是受了点惊吓,所以此事也就压下不提了。事后衙门里派人去暗查,据说此事与巴东一带的猎户们有关。” “今年春天,有人给县衙的段老爷禀报,说巴东一带的山里出宝贝了,不仅有珍贵的麝香,千年的林芝,据说还有古董。段老爷一听高兴坏了,这又是宝贝,又是古董,正是自己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加之巴东的大山里,也归昌州城管辖,段老爷便派人逼着猎人们去寻宝。结果宝贝没得到,听说还出了人命。所以人们猜测,昌州城里出了此事,多半是有人找段老爷报仇。” “那何强哥知道这事出在巴东什么地方,黑衣人又是谁?” “大哥也是听人们传说,具体的事情并不清楚。” 听何强讲了黑衣人的奇闻,守田为铃儿一家人担心起来。而何强看此时已过了午夜,便熄灭了油灯。 第二天早晨,守田给何强诊了脉,并且给他开了治疗牙痛的药方。同时嘱咐他道:“大哥今后饮酒定要适量,这样牙痛复发的机会就会减少许多。” 何强谢过守田道:“我们兄弟俩虽是萍水相逢,但也是有缘。兄弟今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来我们丽水村做客。但大哥还是那句话,兄弟要到巴东的猎户村去看朋友,最好早早出发。”接着,守田和何强客气地互道珍重,两人在店中拱手而别。 何强走后,守田又琢磨了一番,既然这段时间,城里马帮来的少,我不如早点离开昌州城。至于打听马帮的消息,等过几日看看情况再说。打定了主意后,陈守田在旅店结了账,上街买了几个烧饼。接下来,他打算到集市上去走走,给周大叔和铁山哥买两瓶老酒,然后就出发上路。 但就在这时,忽听的街上有人喊:“衙役们开始抓人了,段老爷要强抓民夫了。”听到这呼喊声,街上的人们一阵慌乱。紧接着,街头出现了一群身着皂衣的衙役。一个衙役还扯着嗓子高喊:“段老爷有令,修护城河人人有责,谁也不准逃避??????” 由于事发突然,陈守田也有些慌张,但昨晚听何强哥讲过城里的情况,所以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此时他心道:“假如自己被抓到城外去修护城河,那准备去猎户村的计划,又不知要耽搁多少日。自己昨日进城时,曾看到西城门外全是大山,那一带山势陡峭,山上的林木稠密,看来要躲过衙役们的抓差,我必须跑出西城门去。” 想到此,守田跨起褡裢,便朝西城门狂奔。好在这条街离西城门不远,当他跑到城门口时,这儿已是乱混混的。原来守城门的士兵,也是刚得到了消息,此时他们正准备关闭城门。然而一群刚进城的老乡,并不知这时发生了什么事情,老乡们见情况不对,便准备从西城门逃出城去。而守城的士兵,竟然对涌过来的老乡们大打出手。 这时候,守田见有个身背行囊,穿着蓝色袄裤的年轻人,正在与守城的士兵们来回撕扯,见小伙子力气大,几个士兵一拥而上,将他打倒在地。守田此时才看清楚,原来被打倒的小伙子,正是昨晚和自己在一起住宿的何强大哥。 接着,几个士兵还想把他抓起来,但士兵们没想到,后面涌过来的乡民,瞬间将他们冲散。守田见状,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他推开何强身边的一个士兵,拉起他就跑。两人冲过西城门时,虽然遭到了拦截,身上也挨了打,但守田拉着何强连冲带撞,终于跑出了西城门。 就在这时,一小队骑兵突然从城里冲了出来。原来县太爷段昌兴刚才接到了禀报,城西门有大量的乡民们外逃。段老爷看抓差的计划要落空,便急令这一小队骑兵出发,来增援西城门的人马。 守田见情况不对,他拉着何强,急忙朝西城门外的山上跑去。两人在爬山时互相帮助,终于摆脱了后边追击的士兵。 在山上的小树林里,何强讲了他的遭遇:“今早与兄弟分手后,大哥在城西的药店里抓了几副草药。接下来,便在街上等一个约好的朋友,两人准备一起回丽水村去。谁知朋友还没等到,却碰到了衙役们在城里抓民夫。若不是兄弟刚才出手相助,大哥肯定被衙役们抓了差。” “何强哥,县衙为什么要突然抓民夫?” “我听路人们说,段老爷今早得到了消息,叛军最近在昌州城东边活动猖獗,近几日有可能要来骚扰昌州城。” “依小弟看,昌州城坚固无比,段老爷为何惧怕叛军?” “兄弟有所不知,段老爷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平日里,他只顾着搜刮民财,护城河却是多年失修,对于护城河目前是个什么状况,段老爷心知肚明。这一次,他怕叛军来时城池不保,只好急令衙役们,在集市上抓差,让民夫们来抢修护城河,以加强昌州城的防卫。” 何强接着道:“大哥今日逃过了一劫,全凭遇到了守田兄弟。说起来,我俩素未平生,而昨天晚上,兄弟先为大哥救急,后又给大哥治病。今日在关键时刻,又是兄弟出手帮助了我。从这几件事情看,兄弟不仅是个好人,而且是大哥生命中的贵人。” 守田听了笑笑道:“何强哥过奖了。小弟原打算在昌州城住上两日,打听一下马帮的消息,然后就到巴东的大山里去。昨晚多亏了何强哥的指点,小弟这才决定今日启程。不然的话,小弟肯定也被抓差了。由于去巴东的大山里,还需行走四五日,所以小弟现在就准备出发,就此与何强哥别过。” 何强则说道:“既然我们已是朋友,兄弟就要耐心地听大哥说上几句。今天的事情,我们都已知晓,而城里的衙役们此时还在抓差。兄弟即使去往巴东,路上这几日说不定也会遇到叛军。” “由于去巴东的路上情况不明,为了守田兄弟的安全,所以大哥想邀请兄弟,到我们丽水村去住上几日。一来,兄弟可以躲避一下眼前的乱象。二来,兄弟住在丽水村,也可以去看看我们大山里的风景。等过几日局势明朗后,大哥去打听一下消息。到时候,兄弟去巴东是否可行,我们再定夺不迟。” 看守田还在犹豫,何强又道:“去巴东大山里,大哥对那一带比你熟悉。兄弟在丽水村住上几日后,大哥一定会想办法,帮兄弟安全启程。” 陈守田见何强诚心邀请自己,便同意到丽水村暂住几日。 第70章 丽水村 说话间,两人说走就走。何强带着守田出了北山的小树林后,就朝山下的西南方向一路而去。 在回家的山路上,何强对守田道:“回我们丽水村如果走官道,需要走两天多。大哥今日带着兄弟回家,是抄小路而行。走小路虽然辛苦,但回家的时间减少了一半,大哥告诉兄弟实情,是要兄弟多多担待。”守田则说道:“何强哥不必担心,小弟从小就生活在山里,早已习惯了走山路。” 就这样,守田跟着何强翻山越岭,两人一路上坎坷而行。黄昏前,何强在半山腰找到一处猎人搭建的窝棚,两人便在这儿吃了一点干粮,随后在窝棚里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两人又匆匆上路,当日上三竿时,他们俩已爬上了前面的高山。这时,连绵起伏的山峰上,忽然传来了姑娘们的歌声,这歌声婉转悠扬,守田与何强却看不到她们的身影,也不知道她们唱的是什么。 何强对此解释道:我们这一带,山峦起伏沟豁很深,两山之间常常是闻歌听得到,相见得半年。这个说法虽有点夸张,但两山之间的人们相见确实难。由于这一带是多民族的混居区,所以兄弟刚才听到的歌声,很可能是土家族、苗族的姑娘在山上唱歌。另外,在我们丽水村的周围,也有少数民族的山寨。比方说,在我们村前红水河的上游,就有一个少数民族的孔雀山寨。听了何强的讲述,守田觉得十分惊讶,他可没想到,何强大哥居住的丽水村,周围竟然是这样的情况。 何强与守田边走边聊,两人很快就翻过了前面的这座山峰。这时,山下的美景尽收眼底,而何强却大声地喊道:“兄弟,我们就要到家了!” 陈守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这座山的半山腰上,绿树遮掩着一座村庄,而村前的山脚下,一条小河缓缓流过。极目远眺,小河的对岸山峰陡峭,而小河的上游则密林重重。 何强告诉守田,在半山腰上的村庄,那就是我们的丽水村,而山脚的小河,就是我刚才说过的红水河。接着,何强聊起了村里的情况。 “我们丽水村虽然山清水秀,但耕地很少。村里的人们除了在山下种一些稻谷,或者在半山坡上种一些杂粮,地里不忙的时候,年轻人还要到山上的树林里去打猎,以增加一些收入。包括我何强,也这样的过日子。” 说话间,他们俩已经下了山,随后便进入了丽水村。此时已是中午,两人进村时,只遇到几个年长的村民和几个玩耍的孩子。守田见何强与长辈们热情地打招呼,他也客气的与村民们点头示意。 就在这时,守田见五六只猴子,在村子里的空地上跑来跑去,有几个胆大的孩子,还逗着一只小猴子玩。这群猴子看到守田他们走来,几只猴子上了树,而地下的老猴子,急忙把小猴子抱在了怀中。 看着这几只可爱的猴子,守田疑道:“何大哥,你们丽水村的猎户不少,而村里的猴子却这么多,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何强为此解释道:“刚才下山时,我已告诉兄弟。在我们村的周围,有几个少数民族的山寨,他们对山上的猴子不仅不打杀,而且打猎时,对好多动物都有忌讳。由于这些猎人都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我们也养成了不打杀猴子的习惯。再说,山上的猴子对我们有大用处。对于这个秘密,午饭前我会告诉兄弟的。” 在何强家小院的厅堂里,守田见到了何强的爹娘。二位老人见儿子回到了家,他们俩都非常高兴。当何强把守田介绍给爹娘,又把守田几次救助他的情况告知了爹娘后,二位老人都非常感动,不停地对守田说着谢谢。 接着,两位老人给守田沏茶倒水,然后又忙着去做饭。守田见二位老人如此热情,还准备用烤兔肉来招待自己,这让他十分感动。由于是临时决定来丽水村,身上也没带什么礼物。情急之下,守田把褡裢里的腊肉拿了出来,送给两位老人作为见面礼。 中午开饭前,何强见守田沉默寡言,便对他道:“兄弟的心思大哥知道,兄弟本来要到巴东的山里去看望朋友,没想到却被困在了昌州城。但老话说的好,既来之,则安之。兄弟来到了我们丽水村,那就要听大哥的话,在大哥家高高兴兴地住上几日。” 说话间,何强从屋里拿出了一坛子果酒,他笑着说道:“今日请兄弟吃烤兔肉,那一定要有好酒相伴才行。大哥虽有些牙疼,但也要陪着兄弟喝上几杯。等一会,请守田兄弟品尝一下大哥自酿的果酒。” 守田也笑道:“大哥的牙痛还没有好,我看饮酒就免了吧。” 何强却摆摆手道:“这果酒我们俩一定要喝。刚才进村时,大哥就对兄弟说过,这山上的猴子对我们有大用处。而我们现在要喝的果酒,却是与猴子有关。如果没有猴子,大哥是做不出这些果酒的。” 听了何强的一番讲述,守田觉得此事稀奇,便试着品尝了他自酿的果酒,果然觉得酒味醇香无比。 何强则得意地说道,这种好喝的果酒,是大哥自己酿造,而制酒的秘方,是用猴子窝里水果发酵的残渣来做酒引。村里的猎人们,都把这种东西叫做酒谬。 造果酒居然用猴子来帮忙,这可是从未听过的奇闻,这件事情让守田暂时忘记了烦恼。他问何强道:“既然酒谬是宝贝,那村里的猎人们如何发现它,如何去取猴子的宝贝?” 何强道:“酒谬比较好发现,因为它的香味,在林子里老远就能闻到。至于取猴子的酒谬,那只有去偷。由于村里的猎人们都忌讳打杀猴子,所以大伙儿就想办法让猴子喝醉,然后再去偷它的宝贝。” “居然还有如此的好方法,何强哥说来听听。” “猎人们在密林里打猎时,如果闻到某棵树上有酒谬的香味,那他们就会带着白酒去埋伏。当大群的猴子出去觅食的时候,它们往往会留下一只老猴子在树上看家。这时候,猎人们就会拿出一个碗,在碗底少放一点酒,把碗放在了有酒缪的树下。由于猴子是馋酒的,所以老猴子闻到了酒味,不大一会儿,它就会从树上下来喝酒。” “可老猴子也很狡猾,它一般是用手爪,先蘸着碗里的白酒舔一舔,看没什么危险,这才把碗底的酒喝尽喝光。等它上树后,猎人们这次就会在碗里放上半碗酒。而老猴子再一次从树上下来的时候,它已不再疑心,半碗酒转眼已被它喝的干干净净。” “当猎人们冲过来的时候,老猴子已喝得东倒西歪。它这时也知道猎人们是来偷它宝贝的,但老猴子此时只能吱吱乱叫,却动弹不得。不过猎人们也有讲究,每次必须给猴子们留点酒谬。不然的话,下次就再也采不到香甜的酒谬了。” 看守田露出了笑脸,何强说道:“兄弟,这就对了嘛。我们什么时候也不要愁眉苦脸。再说我城里走散的朋友,假如他没有被抓差,估计一两日后,他就会回到丽水村。到时候,一切情况就清楚了。” “话又说回来了,其实我的朋友这次去城里,是为了联系马帮的事情。兄弟有所不知,虽说昌州城是去川西的要道,也是陕西山西马帮的聚集地。然而我们的丽水村,却因山路闭塞,马帮很少到这边来。我们丽水村这一带,不仅出产山珍,而且好多村里都生产夏布。如果能联系到马帮进山,那对我们这一带土产杂货的销售,将会有很大的帮助。所以说,兄弟不要苦恼,你担心的事,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接下来,何强准备开饭了,守田见他的爹娘没有出来,便问道:“何大哥,既然要开饭了,那为什么不见令尊和令堂,与我们一起来用饭?” 何强听了,红着脸说道:“兄弟有所不知,家父身患风湿病,平日都是家母干家务活。大哥前日在昌州城里急着出城,也是怕家中二老无人照顾。今日家中来了贵客,二老怕怠慢了客人,所以就不上饭桌了。” 守田听了急道:“何大哥,令堂和令尊忙了一中午,到了用饭时间却不上饭桌,这怎么能行?快把二位老人请出来。再说,小弟能给大哥看牙痛病,就能给令尊大人看风湿病。”何强见守田脸色大变,这才把爹娘请了出来。 等两位老人坐定,守田先给何强的老爹看了病情,然后问何强道:“令尊大人身患风湿,大哥有没有去找郎中,给令尊看过病情?” 何强难为情地说道:“兄弟有所不知,我们丽水村交通闭塞,还缺医少药。即使到镇上去看病,也要走好远的路程。家父患病后,大哥曾带着家父,到镇上去看过几次病,但服药后并没有见效。加之有时药味缺失,还需到昌州城去配药,所以时间一长,家父也就灰心了。” 守田听了道:“小弟在宝丰寺学医二年,深知巴东地区气候潮湿,人们很容易患风湿病,当地的人们在饮食上,常用吃辣椒的方法来祛湿。然而小弟观察,令尊大人的病况有所不同。令尊的大腿,现在不仅麻木屈伸不利,而且胳膊还有拘挛风湿痛等症状。” “依小弟看,令尊大人的治疗不能再拖延。既然令尊过去服中药没有起作用,小弟这次准备给令尊开一个外用药方。这药方以中药威灵仙为主药,加之以木瓜、桑枝、丝瓜络等几味辅药,每日用药汤热敷或者热浴,有祛风除湿通利关节的作用。如加一味甘草,也可适量内服。” 守田又说道:“据医书上记载,这几种草药在四川多有生长。何强哥所在的丽水村,四周草木繁盛,假如我们出村后,到树林里去找找,到山上去看看,说不定就能找到这几种草药。这样,既解决了令尊大人的行动不便,又解决了何强哥配药的麻烦。今日时间已经不早了,待明日一早,我和大哥出村去采药,大哥意下如何?” 何强听了道:“这太好了。大哥前几日就说过,兄弟是我生命中的贵人。今日看来,守田兄弟是我们全家的福星啊。” 第71章 神秘的孔雀山寨 第二天一大早,守田便叫醒了何强。他们俩带着采药的工具,拿了一个口袋和几个糯米团子就出发了。两人走出丽水村时,太阳还没有升起,村外的小路旁,小草和野花还挂着露珠,而远处的山林,此时还笼罩在迷雾中。 何强这时道:“兄弟为了给家父治病,一大早就去采药,真是太辛苦了。为了能快点找到草药,大哥准备带着兄弟,到我们经常打猎的树林里去。那儿草深林密,估计有兄弟所需的药材。”两人在路上边走边聊,直奔村西南而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何强带着守田来到了一片树林里。他指着四周道:“这儿就是我和朋友们经常来打猎的地方,这片林子面积很大,我看就在这儿寻找药材吧。” 但是,接下来的情景却让守田大失所望。原来何强经常打猎的这片树林里,面积虽然不小,草木也很稠密,混生着香樟树、榕树、杉树等一些树种,在树林的空地上,也生长着不少药材,但偏偏没有所需的草药威灵仙。 守田见状对何强道:“小弟在宝丰寺学医时,曾在寺后的山上见过这种草药。依小弟所见,我们没有发现威灵仙,肯定是找错了地方。我听师父说,威灵仙一般长在通风的山坡上,我们应该到附近的山坡上去找找。” 何强则说道:“如果要到山坡上去采药,那只能往西边走了,我们俩不仅要穿过一片密林,而且要进入孔雀山寨的地盘。” 见何强露出为难的神色,守田问道:“我们到孔雀山寨附近去采药,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何强皱着眉头道:“那一带的山坡上,确实生长着好多药材。但那儿是孔雀山寨的地盘,人们轻易不愿意去那儿找麻烦。” “那是为什么?” “兄弟有所不知,虽说我们俩可以到那儿去采药,但这里面有个小问题,如果弄不好,就会惹出大麻烦!大哥昨日曾说过,我们村前的这条红水河,如果顺着河水往上游走十几里,就进入了孔雀山寨的地盘。但由于孔雀山寨盘踞在半山腰上,所以一般人都不愿意到那里去。” “为什么会是这样?” “在孔雀山寨的周围,每日都有人巡逻,加之寨子里的人特别凶悍,人们都避之不及。” “这就奇怪了,这又是为什么?” “原因是她们的寨子里,大部分都是女人,而我们又不能伤害她们。” “既然是女人,那又怕什么?” 何强笑笑道:“守田兄弟,在孔雀山寨里,那儿是女人们的天下。然而她们属于什么族群,我们并不清楚。但是据她们自己说,她们的祖先大都生活在云南、贵州的高山上。后来不知是因为战乱,还是部落之间发生了隔阂,多少年前,她们的一个部落分支便来到了这里。” “孔雀山寨里的女人们,平日生活与我们区别并不大。她们种田织布,也出来逛集市,好多年轻姑娘也会说汉语。在集市上,我还认识了几个孔雀山寨的姑娘。但是,去过孔雀山寨里的人们回来说,在她们的寨子里,不仅女人们多,而且连她们的头人也是女的。最重要的是,她们山寨内部有好多规矩。而这些规矩,是我们这些外人所不知道的。从表面上看,寨子里的姑娘们,白天像美丽的花朵,晚上又像洁白的月亮。但她们要是发起飙来,比男人们还凶悍。” “由于孔雀山寨非常神秘,所以我们这儿的小伙子,轻易不敢到她们那里去。在她们的寨子里,还有特殊的婚俗。假如哪个小伙子,被她们寨子里的姑娘们看中了,那你就要小心了。如果被她们抓回去,那你就回不来了。不过到了她们的寨子里,你肯定不会受罪,她们会像郎君一样对待你。直到这个姑娘有了孩子,她们才会放你走。当然,你如果喜欢上了哪个姑娘,也可以去求婚,如果她愿意做你的妻子,但是你必须留在她们的寨子里。” 听了孔雀山寨里的奇异婚俗,陈守田被惊得目瞪口呆。何强见他愣在那里,便说道:“虽说去那儿会有麻烦,但为了给家父治病,大哥还是打算去一趟孔雀山寨的地盘。” 见何强如此有孝心,自信胆大的守田决定跟着何强一起走。作为一个郎中,他现在只想着如何把朋友老爹的病治好,至于孔雀山寨里的人,他觉得只要二人小心一点,应该问题不大。 接下来,他们俩便一路向西而去。 但是,在经过何强所说的这片密林时,还是让胆大的守田感到了恐惧。原来这片密林非常怪异,树木和野草稠密到迈不开腿,而好多不知名的树木,高大的树冠遮住了天空。在诡异的密林中行走,只听到知了在烦人地喧叫,阴暗的树木后边,随时可能窜出毒蛇和猛兽。虽说两人一直是小心翼翼地行走,但他们俩的脚步声,还是惊飞了密林中的鸟儿,惊跑了脚下的小动物。 总之,守田与何强费了好大的劲,才穿过了那片密林。接着,两人又走了一段山路,来到了一座山峰下。何强此时示意守田,这儿已进入了孔雀山寨的地盘。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何强蹲在山脚下的草丛里,朝孔雀寨的方向观察了半天。见山上没什么动静,他这才带着守田朝左侧的山上攀爬。快到山顶时,守田发现了一株威灵仙,而何强见状却没有停下,他示意守田快速通过这片地方。但是,当两人翻过这座山时,守田突然大喊了起来,原来山后有一道几十丈深的沟豁,而起伏不平的山坡上,则生长着大片的草药威灵仙。 两人见状大喜,接下来便开始采药。工夫不大,他们俩已采集了一小捆药材。但就在这时,深沟里一群姑娘们的嬉笑声,随风传了过来。守田与何强闻声看去,只见深深的沟豁里,斜对面是一个山冈。在山冈上,有一股巨大的水流冲了下来,在山冈的石壁上形成了一道瀑布。 此时,在阳光的照射下,崖壁上宽大的瀑布,像一块透明的翡翠,直落到下面的水潭里,发出了轰轰的声响。而水流在水潭里激起的水雾,则随风四处飘荡,把水潭周围笼罩在白雾中。 这时,又是一阵姑娘们的嬉笑声传了过来。守田这时才看清楚,原来水潭的白雾中,有七八个姑娘正在水潭里嬉笑玩耍。在瀑布流水的冲击中,她们在水潭里游来游去,不时还互相追逐打闹。此时的姑娘们,一个个像白色的大鱼,时而潜入水底,时而跃出水面,光滑的身体时隐时现。沟豁里的嬉笑声,就是这群姑娘们发出来的。 守田还发现,斜对面崖壁上的瀑布,水流从下面的水潭里溢出后,形成了一条小河。而此时,在小河边的大石头旁,还坐着几个姑娘,她们悠然自得,正在水边梳洗打扮。在她们的身边,堆放着不少花衣衫,而她们的不远处,则放着几个洗衣盆和木桶。见此情形,守田明白了,这群姑娘是来小河边洗衣服的,她们看此地幽静无人,便跑到水潭里去玩水嬉笑打闹。 看着眼前的情景,守田脸红了。他心道,刚才之所以没有发现这群姑娘,是因为自己和何强只顾着寻找药材,如果不是姑娘们在水潭里发出了嬉笑声,自己根本不知道这儿有人。 这时,守田突然想起了孔雀山寨里的风俗,以及寨里姑娘们的彪悍行为,为了不惹上麻烦,他示意何强,我们还是原路退下吧。而何强却指着沟中小声道:“小河边的那几个姑娘,现在正梳洗打扮,而水潭里的这群傻妞,此时正玩得不亦乐乎,她们根本没有发现我们。再说,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多威灵仙,而眼下采集的这点草药,还不够一个疗程治病所用的。” 接下来,不等守田应答,何强已俯下了身体,朝陡坡上的一棵小树爬了过去,继续在小树周围寻找着药材。过了一会儿,守田见何强采集的药材已经不少,便示意他返回自己的身边。 但是,当他们俩悄悄地从山坡上退下,按原路返回密林里时,却听到密林深处有凄厉的吼声。听到这可怕的声音,在密林中行走的守田吃了一惊,而何强却大喊了起来:“这是花豹的吼声!” 何强见情况不对,便示意两人停下了脚步。他观察了一会儿密林里的动静后,小声道:“去年冬天,打猎的伙伴们说,这片密林里曾经出现过花豹,但后来就没有了花豹的消息。谁知我们俩倒霉,今天在返回途中却遇到了麻烦。” 这时,密林里花豹的吼声越来越大,何强便示意守田退出这片密林。见他还在原地呆呆地站着,何强一把夺下他背着的药材口袋,随手将口袋扔在了密林里。 “这都什么时候了,兄弟还拿这些东西!” 说着,他拉着守田,急忙朝密林外跑去。 第72章 作了俘虏 何强和守田跑出了密林,只好从密林外围的左侧绕行回家,直到听不见花豹的吼声了,两人才停下了脚步。何强见守田神情沮丧,便安慰他道:“今日采药虽说出了点意外,但好在我们俩找到了药源,过一两日后,大哥和兄弟再去采药不迟。再说,大哥刚才扔掉了药材,也是迫不得已。” 见守田不做声,何强继续道:“为了表示大哥的歉意,大哥决定请你到附近的集上去喝酒,顺便到集上去看看热闹。现在已快到午时,我们俩如果马上出发,到集上去喝酒还来得及。” 守田笑笑道:“如果到集上就是为了请小弟喝酒,我看不如早早回家吧。” 何强则说道:“今日采药没有成功,但大哥不能让兄弟饿着肚子回家去。虽说我俩回家绕了路,但歪打正着,这儿离今日赶集的地方不远,我们兄弟正好到集市上去散散心。” 见守田不动声色,何强又说道:“今日赶集的地方叫吴家坝,那可是一个大村子,大哥曾多次去过那里。兄弟有所不知,每当到了赶集的日子,吴家坝的街上就会变的非常热闹,在集市的街上,到处都是小贩卖货的地摊。有卖日用杂货的、有卖粮食蔬菜的,还有卖鸡鸭鱼肉的,加上村里的酒馆饭店,整个集市有半里多长。我们现在到集市上去逛逛,今日的烦恼就会全消。” 接着,何强神秘地说道:“兄弟到吴家坝去逛街,还能看到许多奇异的好场景。由于这一带是多民族的混居区,所以兄弟到了集市上,能看到好多少数民族的姑娘和小伙子。在集市上,姑娘们穿着漂亮的花衣,小伙们则打扮得光鲜亮丽。姑娘小伙们去赶集,他们除了采买东西,其实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能在集市上遇到自己心仪的伴侣。另外,即使集市结束后,青年男女们还有对歌表演,兄弟可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守田知道何强还是个单身汉,便笑道:“既然有这样的好事情,那何强哥还等什么?我们赶快出发吧!” 在去往吴家坝的路上,何强小声道:“我们现在的脚下,仍属于孔雀山寨的地盘,为了能早点赶到吴家坝,大哥带着兄弟抄了近路。不过我们俩要小心一些,只要过了前面的那片树林,就不会遇到孔雀山寨的人了。” 但是,就在何强带着陈守田穿过这片树林时,忽听得几声哨响,十几个手持腰刀的女人们出现了。看这阵势,她们是早有准备,而兄弟俩则是自投罗网。在这群女人们的怒吼声中,两个小伙子被她们团团围住了。 守田环顾四周,他发现树林外的这群女人们,她们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都穿着艳丽的花衣服。她们中多数为年轻的姑娘,其中也有几个年长的中年女子。然而这群女人们漂亮的服饰与她们愤怒的面孔,显得如此不相称。何强见状小声道:“怕什么来什么,今天恐怕遇到麻烦了。” 就在这时,一个看似头目的姑娘走了过来。然而何强见了这个姑娘,马上迎了过去,他满脸堆笑地说道:“阿彩姑娘,我们好端端地走路,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看来这个叫做阿彩的姑娘,何强是认识她的,但姑娘并没有给他好脸色。 阿彩怒斥道:“何强,姑娘们给我禀报,说你带着人偷看姑娘们洗澡。这可让我没想到,丽水村大名鼎鼎的何强,原来是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家伙!何强,你应该知道我们孔雀山寨里的规矩,假如你喜欢上了我们寨里的姑娘,你可以和她去约会,向她表达爱意。但是你不应该领着别人,在山坡上偷看姑娘们洗澡。我现在才明白了,你原来是一个卑鄙无耻的色鬼!” 何强委屈道:“阿彩姑娘,你误会了,我们俩可没干那不要脸的事情。” 阿彩大笑道:“何强,你自以为得计,其实我们放哨的姑娘,早就发现了你。本以为你们是偶遇,你们会自行回避。但没想到,你藏在山坡上走来走去,一直在窥视着我们。” “阿彩姑娘,我在山坡上来回走动,那是为了寻找药材。” “哈哈,你何强在山坡上寻找药材?那药材呢?” “我们返回丽水村时,在山下的密林里遇到了花豹,把药材弄丢了。” “何强!你不要再编了,我可没听说密林里有什么花豹。你以为本姑娘在这儿与你是偶遇?那是本姑娘的神机妙算!今日的吴家坝有集市,午饭后,集市上还有彝乡的姑娘们要开对歌会。你这个色鬼,肯定是偷看了姑娘们洗澡,又要到对歌会上去看美女。我把姑娘们埋伏在这里,果然把你们抓了个正着。” “阿彩姑娘,你可不要瞎猜疑,这可是天大的误会!我们兄弟俩到集上去,是准备去喝酒。刚才在山坡上,确实是为家父在采药。你若不信,姑娘可以闻闻我们的手掌,到现在还有草药的味道呢。” “你何强为令尊大人去采药?你哄鬼去吧!你何强说点别的,本姑娘也许还会相信。一个色鬼,转眼却变成了一个孝子,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姑娘们!把他们俩押走!等一会儿见了我们的寨主,让何强去跟她解释吧!” “阿彩姑娘,你听我说。我们真的是去集上喝酒,没打算去看对歌会??????” “何强,你不要再说了,孔雀山寨里今晚要召开歌舞晚会。到时候,寨里的美女让你看个够!” 这帮姑娘们听了,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何强本来想和姑娘们解释一番,但阿彩姑娘根本不给他机会。他此时有口难辨,只好央求道:“阿彩姑娘,真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就放我们走吧!” “让姑娘们放了你何强,那是在做梦!现在,你必须老老实实跟我们走!” 何强这时也没了办法,他示意守田不要作声。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就被姑娘们像俘虏一样带走了。 在去往孔雀山寨的路上,道路非常难走,何强一路上叫苦不迭。他不停地叨唠着:“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尽遇些倒霉的事情。”而守田虽然被姑娘们一路上监视,但是他瞅准机会,还是问了问何强:“这帮姑娘们带着我俩,这是要到哪里去?对我们要如何惩罚?” 何强小声道:“我们俩肯定会被带到孔雀山寨里。不过你放心,我们俩肯定不会吃苦。” 由于两人在路上慢腾腾地行走,所以天都要黑了,姑娘们押着他俩才来到了一座崖壁下。守田见崖壁有三四丈高,上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就在他觉得不解时,一副软梯从崖壁上慢慢地垂了下来。守田这时才明白了,原来崖壁上有孔雀山寨的暗哨。 何强见姑娘们不走山寨的正门,却把他们俩押到这无人知晓的崖壁下,他悄悄告诉守田:“这个阿彩非常诡诈,即使进了孔雀山寨,我们也要防着她。看来这儿是孔雀山寨的秘密通道,只有她们自己人才知道。如果不是被这帮姑娘们带到这里,我也不知道这儿有暗道。” 接下来,这帮姑娘们在崖壁下稍事休息。片刻后,只见阿彩使了个眼色,前面的几个姑娘便开始攀登软梯。而守田和何强,被姑娘们夹在了队伍的中间,其余剩下的人,则在后面默默地跟随向上攀登。快到崖顶时,守田和何强这才发现,原来崖顶上,还有接应这帮姑娘们的人。 此时,先登上崖顶的几个姑娘,她们都弯着腰,将软梯后面的人一个个拉上了崖顶的平台。而崖顶上放哨的几个姑娘,当看到软梯上的陈守田何强时,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第73章 孔雀山寨晚间的舞会 守田与何强登上了崖顶的平台,看到软梯后面的姑娘们还在向上攀爬,便趁机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景。他们俩看到,崖顶上的地势比较平坦,不远处是一片树林。但守田很快发现,崖底和崖顶的姑娘们汇合后,却把他与何强晾在了一边。 见姑娘们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话,守田听不懂她们在说些什么。在一旁的何强告诉他,这是姑娘们用本族的语言在交谈,她们正在议论我们俩为什么被抓。姑娘们还说,过一会儿,她们就要换防。 守田一直在观察着这群姑娘,当姑娘们押着他俩又出发的时候,他发现除了刚才押解他俩的阿彩,姑娘们好像少了许多。见此情况,何强小声道:“由于现在已进入了孔雀山寨,所以这帮姑娘们有了底气。她们知道,我们俩对寨子里的情况不熟悉,如果无人带路,我们就是插翅也飞不出去。” 听何强如此说话,守田脊梁上一阵发凉。他心道:“这帮姑娘们太厉害了。” 一行人在行走的过程中,天渐渐地黑了。然而过了不长时间,前面的树林里突然出现了火光。守田正感到诧异,一群姑娘小伙们的歌声传了过来。 这时,在火光的照耀下,前边的树林里,显露出一块方圆十几丈大小的空地。而宽敞的空地上,已燃起了几堆篝火。在缕缕的青烟中,有的篝火顶端已冒出了红红的火焰。此时此刻,三四十个青年男女,已分坐在几个火堆旁。守田和何强老远就看到,在火堆的正面,一个身着艳丽花衣的姑娘正在说着什么。 趁着姑娘们上前给穿花衣的姑娘禀报情况,何强对守田耳语道:“孔雀山寨里的情况,大哥知道的不少。正面身着花衣的漂亮女子叫阿霞,因为她的外婆是寨里的族长,所以她就是孔雀山寨里未来的寨主。阿霞外婆的岁数大了,而阿霞母亲的身体又不好,据说她今年就要接替族长的位置了。” “孔雀山寨里的族长可了不得,寨里的一切事务都是她外婆说了算。她的外婆在寨子里,可是八面威风,权力比你们老家的族长还要大。” 听了何强的介绍,守田感到震惊。他偷眼向四围看去,只见白天身着艳丽花衣的姑娘们,这时已换上了白底色的兰花裙,正如何强所说,孔雀山寨里的姑娘们,白天像艳丽的花朵,而晚上像皎洁的月亮。 何强这时悄声道:“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阿彩姑娘没有说谎,孔雀山寨里今晚确实要召开歌舞大会。看来阿彩姑娘让我们走密道,是为了把我们俩直接带到会场里。” 何强还告诉守田,在篝火旁围坐的众多男女青年,他们都是为了在歌舞晚会上,能寻找到自己的心上人。守田还想问些什么,忽听得阿霞姑娘传来了命令,她要姑娘们把两个偷窥者带上前来。 在众目睽睽下,守田和何强被带到了篝火中央的空地上。在闪烁的火光中,守田看的清楚,眼前的阿霞姑娘,她的气质确实不一般。只见她大大的眼睛,白皙的脸庞,苗条的身材,配上红黄两色的花裙子,确实显得与众不同。她不仅五官标致,而且头上还插着两根长长的孔雀羽毛。见阿霞姑娘这样打扮,守田心里明白:这长长的孔雀毛,肯定是姑娘未来权利的象征。 此时的阿霞姑娘,听了阿彩的禀报,她微微一笑。守田看的出来,这美丽的笑容里,含着威严和夺人的气势。 阿霞对何强道:“我听姐妹们说,你是丽水村的猎户何强。可何强兄弟你应该知道,你不能坏了我们孔雀山寨的规矩。还有一点我必须明说,你偷窥姑娘们洗澡,还带上了这位漂亮的小伙子,这怎么解释?小伙子是客人,不知道寨里的规矩,我就不惩罚他了,但何强你的罪过不能赦免。” 说到这里,下面有几个姑娘喊道:“对,一定惩罚何强。把他们两人留到寨子里,不能让他们走。”何强一听急了,大喊道:“阿霞姐,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阿霞继续道:“何强,你想说的情况,阿彩妹妹已给我禀报过了。你说你们俩当时在那座山坡上,是为了给令尊大人采药。” 她突然转身道:“姑娘们,你们信不信何强说的话?” 火堆旁的姑娘们齐声高喊:“不信,我们不相信他的鬼话!” 何强急的没办法,守田这时也傻了眼。就在这时,又一位身着白底兰花裙的漂亮姑娘,来到了热闹的场地上。她一进场就说道:“阿霞姐,我让大家久等了。” 阿霞姑娘则笑道:“你个死阿月,为什么现在才来。我要是不为了等你,好小伙儿早就被姑娘们抢光了。”就在两人说笑间,阿月姑娘看到了火堆旁的守田与何强,她对阿霞道:“今年的歌舞晚会,还有远方的客人啊。” 接着,阿月走了过来。她看了看守田,又看了看低着头的何强。当知道了他的名字后,阿月姑娘突然叫了起来:“何强哥,你不记得我了。我就是被你救起的阿月啊!”听了阿月的叫喊,何强并没有作声,只是呆呆地看了她一眼。 新进场的阿月姑娘,给阿霞讲了那日事情的经过。原来十几天前,阿月坐着小船,从红水河的对岸返回孔雀山寨。谁知那几天下了大雨,河水涨了不少,而渡船的艄公是个新手,不知红水河水情的变化。眼看就要上岸了,小船却撞到了河边的一块暗石上,结果船翻了,船上的十几个人都落了水。落水的人们互相救助,大家七手八脚才爬上了岸。由于阿月不懂水性,因此被河水冲出老远。就在这时,岸上一个男青年跳下河去,不顾水大浪急,拼着命把她从河水中救了出来。 阿月说道:“我落水后,肚子里灌了不少水。由于受到了惊吓,所以上岸后,我已经昏迷了。当同船落水的人们,帮着我将腹中的水吐出后,我才苏醒。但大伙儿这时才发现,救我的恩人已经走了。我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救我的过程中,我已记住了他的模样。这一阵子,我和家人都在打听是谁救了我。但万万没想到,救命的恩人,今天却来到了我的眼前。” 阿霞姑娘听了问道:“何强兄弟,是这么一回事吗?” 何强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天我在河边的林子里打猎,听到人们的呼喊,我急忙从树林里跑了出来。看情况危急,我什么也没考虑,跳下河水便去救人。由于上岸后,当时的场面乱混混的,所以我也没注意落水姑娘的模样。不过红水河发大水那天,我确实从河里救起了一个落水的姑娘。” 听了何强的讲述,阿月姑娘对何强不停地道谢。但何强和守田今晚出现在歌舞晚会的场地上,阿月却十分不解。她问何强,你们俩怎么会在这里? 面对阿月姑娘的追问,何强说不清楚。他只好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叙说了一遍。阿月听了何强的讲述,便对阿霞姑娘恳求道:“阿霞姐,这一定是个误会。我敢保证,何强哥救人都不留姓名,我相信他绝不会去偷窥姑娘们。他们俩去了那座山坡,肯定是给令尊大人去采药。” 阿霞姑娘听了,笑着说道:“阿月小妹,看来我们是误会何强小伙子了。既然是这样,何强不仅没有错误,而且是一个做了好事不留名的英雄。” 接着,阿霞姑娘大喊道:“姑娘们,为我们的救命恩人敬上一碗酒。来,给我们的客人小伙子,也敬上一碗酒。” 何强和守田被押往孔雀山寨的途中,姑娘们一路上都没有给他们喝水。此时,他们俩早已口干舌燥。见姑娘们敬上了米酒,何强和守田也不客气。两人端起酒碗来,便将米酒一饮而尽。 第74章 阿彩姑娘 在姑娘小伙们的一片叫好声中,身着艳丽的阿霞姑娘大声道:“姑娘小伙子们,时间不早了,大伙儿跳起来,唱起来!” 瞬时间,树林中的场地上沸腾了,早已等待不及的姑娘小伙儿们,此时一拥而上。接着,姑娘小伙们各自围着篝火,形成了几个圆圈,在烈焰飞腾的篝火旁,青年男女们各自手拉着手,在篝火旁转着圈唱起歌来。 歌声中唱道:“天上的月亮升起来,地上篝火燃起来。美丽的姑娘们跳起来,强壮的小伙们唱起来??????” 听着姑娘小伙们欢快的歌声,何强和守田在一旁傻站着。他们俩看到,刚开始时,男青年们一圈,姑娘们一圈,还围着篝火互相对唱。但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男女青年们便开始手拉手唱歌了。 这时,阿月姑娘突然跑了过来,她拉着何强加入了跳舞的队伍。接着,阿彩姑娘也跑了过来,她拉起了守田的手,也加入了跳舞的洪流。 在姑娘小伙儿们的歌声中,林中空地上的篝火越烧越旺,四五个通红的篝火,火光映红了小伙们的脸膛,照亮了姑娘们美丽的笑脸。陈守田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他虽然在舞会开始时有些害羞,老踩别人的脚,但是被裹挟在跳舞的队伍中,他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活动。此时的守田,在队伍中跟着青年男女们蹦蹦跳跳,感觉到欢乐无比。 在欢声笑语的高潮中,歌舞结束了。此时的姑娘小伙儿们,大部分已欢坐在一起。接下来,他们准备品尝篝火旁的烤肉。守田这时才发现,和自己跳舞的阿彩姑娘不见了,而他的何强大哥,已和阿月姑娘坐在了篝火旁。面对这种情景,守田只有默默地呆在场地的一角,但这种尴尬的局面,很快就被阿霞姑娘所打破。 当舞会晚餐就要开始的时候,漂亮的阿霞姑娘又站了起来。她晃动着头顶上的孔雀毛,先看了看身边的守田,笑着对大家道:“姑娘们,小伙子们,大家静一静!听我来说几句。在我们今晚热闹的舞会上,不仅有救了阿月姑娘的何强兄弟,而且还有他带来的客人,帅气的小伙子陈守田。他们的到来,让我们孔雀山寨今晚蓬荜生辉。” “现在,篝火旁的烤肉已经熟了,舞会的晚餐马上就要开始。但在晚餐开始前,我要问问姑娘们,何强兄弟虽然是我们阿月姑娘的救命恩人,但他毕竟是我们的邻居。而何强帅气的守田兄弟,却是我们孔雀山寨的客人。按照我们的传统礼节,今晚的第一块牦牛肉,应该请远方的客人来吃,第一碗米酒,也应该给远方的客人来喝。姑娘们,你们谁来敬客人这第一碗酒?” 话音没落,一位姑娘高喊道:“让我来!” 说话间,人群中闪出一位漂亮的姑娘,只见她端着盛满了米酒的银碗,已经来到了守田的身边。姑娘面对着守田,双手将酒敬上,两只眼睛火辣辣地看着他。这时,守田闻声抬头,不禁吃了一惊。原来身着红裙的敬酒人,就是刚才和他跳舞的阿彩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她已换上了漂亮的红裙子,而让守田吃惊的,是姑娘对他的态度,已和刚才判若两人! 面对笑容可掬的阿彩姑娘,看着她火辣辣的眼神,害羞的守田心里如同打鼓,眼前的情形让他不知所措。在青年男女们的欢呼声中,无奈的守田,眼光扫视着篝火旁的何强。 而此时的何强,正与阿月姑娘一起注视着他。听到阿彩姑娘敬酒的声音,看到守田会意的眼神,何强和阿月挥着手,示意守田接下酒碗。而篝火旁的青年男女们,也在一起大声呼喊:“喝酒!喝酒!”腼腆的守田,只好接过银碗一饮而尽。 谢过了大家后,守田被阿霞姑娘安排到了篝火旁。此时烤熟的牦牛肉、鸡肉和兔肉,已散发出了诱人的香味。而阿彩姑娘在一旁,正忙着给大家分餐切肉。她将切下来的第一块牦牛肉,递给了守田。接着,她也坐了下来,陪守田在一起喝酒。 在青年男女们的欢笑声中,守田此时与阿彩姑娘交谈已不拘束。但守田并不知道,在一旁的姑娘小伙儿们,这时正对他指指点点。在他们看来,守田和阿彩已是一对情人。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晚了,月亮慢慢地爬上了天空,而篝火旁欢乐的歌声,也渐渐停止了。此时在篝火旁坐着的守田,虽然还在应付着阿彩姑娘的敬酒,但他的头脑还是清醒的。他一边与阿彩姑娘说着话,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他感觉到,眼前的阿彩姑娘,虽说还在对自己劝酒,但是在米酒的刺激下,她的脸色绯红,似乎已有了一些醉意,而她的眼神却更加火辣逼人。 守田还发现,晚会的场地上,篝火旁饮酒的青年男女越来越少,许多人已不知去向。看到这种情况,守田开始紧张起来,他的眼神不停地在篝火场地上寻找着何强。但他的眼光扫来扫去,却看不见何强的身影。就在这时,他发现前面的树林里有两个人影,看影子的后背,好像何强和阿月。守田刚要呼喊,只见两个人已向树林里跑去。 看着快要无人的篝火场地,守田突然感到无助。这时候,身边的阿彩姑娘却站起身来,她二话不说,牵着守田的手就向树林里跑去。突发的情况,让守田措手不及。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只好被动地跟着阿彩姑娘奔跑。 在密林深处的一块空地上,阿彩发现了一块大青石,她停下了脚步,拉着守田坐在了青石上。面对木头人似的守田,阿彩姑娘先打开了这尴尬的局面。看着近在咫尺的守田,阿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她嬉笑着问道:“守田兄弟,你觉得阿彩姐美吗?” 陈守田此时不知所措,面对阿彩姑娘的嬉笑,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在他的眼里,月色朦胧中的阿彩,姑娘绯红的笑脸此时更加妩媚,在他的耳中,阿彩姑娘娇滴滴的声音,此时更加诱人。但守田并没有为阿彩的神情所动,他仍然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里。这时,阿彩突然扑到了他的怀中。 守田此时却着了慌,他急忙推开了阿彩,站起身来:“阿彩姐,你这是要做什么?你今晚是不是喝多了。” 阿彩却嬉笑道:“守田兄弟,你真是一个呆子。阿姐想做什么,你还不知道?你是何强的好朋友,既然他能舍己救人,阿姐觉得你也错不了。再说,因为你诚实可爱,长得一表人才,所以阿彩姐喜欢你。今晚花好月圆,正是天作之合的好时候。”阿彩娇嗔地说着,又向守田的怀里扑来。 但就在这时,出发前师傅的嘱托,在金陵城对淑云姑娘的承诺,还有猎户村铃儿小妹的笑脸,许许多多的画面,从守田的脑海中一一闪过。最终,守田的理智又一次战胜了眼前的诱惑,他推开了怀里的阿彩姑娘,大声道:“阿彩姐,你一定是喝醉了。这可使不得,这可千万使不得!” 见守田对她如此说话,阿彩姑娘的脸色骤变,通红的脸颊渐渐变得惨白。但她的声音仍然娇艳:“守田兄弟,阿彩姐虽然比你大一岁,也不至于让你这样反感吧?难道阿彩姐长得不美?” 守田急道:“阿彩姐,你确实很美。但这与我根本是两回事。我要告诉阿彩姐,在儿女情长的事情上,我陈守田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我虽然是何强哥的朋友,但更是一个能救人性命的郎中。再说,我和何强哥不是来参加歌舞晚会的。由于今日被阿彩姐误会,所以我们俩才被抓进寨子里来。” 阿彩的笑脸此时已经不见,她恼怒道:“既然你看不上阿姐,那为什么刚才在歌舞晚会上,你和阿姐坐在一起聊天,不仅喝了阿姐敬的酒,而且还吃了阿姐给你切的牛肉。在别人的眼里,我俩已是一对情投意合的恋人。谁知来到这儿,你却说看不上阿姐,你让阿姐我情以何堪?” 守田道:“阿彩姐,你听我说。由于小弟不知道孔雀山寨里的规矩,所以造成了今晚的误会。但阿彩姐你要相信,我陈守田绝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阿彩这时突然哭了起来:“守田兄弟,阿彩姐的命不好啊!我们寨子里搞相亲歌舞晚会,一年才有一次。去年的歌会晚会上,我喜欢上了一个年轻小伙子,结果他不辞而别。今年我看上了你,没想到又是这样一个结果。” 面对哭泣的阿彩,守田安慰她道;“阿彩姐,在这件事情上,我确实帮不了你。今晚发生的这件事情,我陈守田再说一遍,这纯粹是一个误会。阿彩姐你也知道,我与何强哥是被当作寨子里的俘虏,抓到歌舞晚会上来的。尤其我是个客人,对今晚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 “至于我和何强哥,为什么会在那片山坡上,我给阿彩姐再细说一遍。何强哥和我在昌州城巧遇后,我俩就成了好朋友。我这次来丽水村做客,是应了何强哥的邀请。” “我作为一个郎中,来到他家后,看到何强哥的令尊腿部痉挛,就打算给老人看病治病。今日上午,我们俩到孔雀山寨的附近去采药。结果回村时,却在密林里遇到了花豹,情急之下,我们俩只好丢掉了药材。后来,何强哥带着我,准备到吴家坝的集市上去喝酒。不料却被姑娘们误会了,把我们错抓到孔雀山寨里来。至于后来的事情,阿彩姐都已经知道了,而今晚的歌舞晚会上,我陈守田从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听了守田的解释,阿彩姑娘平静了许多,她央求道:“守田兄弟,你说的这一切,阿彩姐都相信你。但阿姐也要告诉你,阿姐是真心喜欢上了你。既然你有何强这样的好朋友,你留下来吧,阿姐会永远对你好的。” 守田仍耐心解释到:“阿彩姐,我从山西老家出发前,曾对师傅和爹娘发过誓,不学成医术,决不考虑成家。” 然而阿彩姑娘到此时仍不肯罢休,她问道:“守田兄弟,既然你没有成家,为什么不能喜欢阿姐呢?” 到现在守田也没有办法了,他只好说道:“阿彩姐,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可以告诉你。两年前我在猎户村时,已经喜欢上了一个叫铃儿的姑娘,我这次路过昌州城,就是为了去看她。” 阿彩听了,突然用拳头敲打着守田的胸膛,她哭叫道:“你骗我,你骗我!” 猛然间,阿彩姑娘一转身,捂着嘴巴向寨子里冲去。 第75章 又入了包围圈 再说何强小伙子,今晚突然遇到了被自己救下的阿月姑娘。虽说他被姑娘拉着去约会,但心里却放不下自己的守田兄弟。为此,何强与阿月在约会的过程中,便把守田的情况告诉了姑娘。在送别了阿月后,何强就返回来来寻找守田。谁知他刚从小树林出来,就看到了哭着跑过去的阿彩姑娘。 何强觉得情况不妙,马上就到树林里去寻找陈守田。结果找来找去,却在空荡荡的篝火场地上看到了他。 当守田讲了他和阿彩会面的经过后,何强说坏了。他急道:“今晚的事情,大哥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们俩被抓到了孔雀山寨,恰好遇到了寨子里今晚召开歌舞晚会。大哥当时是这样想的,我们俩都是外来的客人,虽然遇到了山寨里的歌舞晚会,我们哥俩也就是看个红火热闹。由于大哥没有对兄弟作什么吩咐,结果却出了意外。大哥碰到了落水的阿月小妹,而阿彩姑娘却看上了守田兄弟。” “大哥刚才准备去找兄弟,谁知在小树林旁,却看到了哭着跑过去的阿彩姑娘。大哥当时就有一种预感,我们俩要有麻烦事了。兄弟不知道,阿彩姑娘在寨子的地位可不一般,她是寨主的亲戚,阿霞姑娘是她的姐姐,这可是阿月小妹今晚告诉我的。” “知道了阿彩姑娘的身份后,大哥当时就明白了。看来今晚阿彩给你敬酒,在篝火旁陪你喝酒吃肉,与你在一起聊天,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阿霞寨主预先安排好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幸好阿霞姑娘没有看上你。不然的话,你的麻烦可就大了。依大哥看,阿彩姑娘回去后,一定是到阿霞寨主那儿诉苦去了。趁她们现在还没有反悔,我们俩得赶快走。一旦阿霞姑娘觉得这事情失了面子,她突然反悔了,那我们哥俩就死定了。” 何强和守田小声商量,现在已是后半夜,趁孔雀山寨里的人们还在休息,姑娘小伙们有的还在约会,我们俩正好趁机逃走。 何强对守田耳语道:“假如我们从原路返回,肯定还得去爬悬崖峭壁。由于那儿危险,况且还有暗哨把守,所以我们俩必须另寻出路。不过兄弟也不必担心,大哥知道孔雀山寨的东边还有一条大路,出入寨子也比较好走。但有一点要注意,那就是东门的防守特别严密。” “大哥是这样想的。现在天气比较热,天快亮时,正是山寨防守人员打瞌睡的时候。趁她们防守松懈,我们俩现在就到山寨的东门去,给她们来个突然袭击。”守田听了点点头。 两人说走就走,出了小树林的空地后,何强看了看天上的七星北斗,然后就带着守田朝孔雀山寨的东门口摸去。孔雀山寨虽说地盘不小,但何强对寨子的地形非常熟悉,所以在天亮前,他们俩已来到了山寨的东门口。 为了摸清情况,守田和何强各自藏在树后悄悄观察。朦胧的晨光中,山寨门口高高的吊角楼,已看的清清楚楚。然而不出何强所料,吊脚楼里确实有人在把守着。但由于天亮前天气凉爽,看守寨门的人此时正在打瞌睡。 见此情形,何强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只见他穿过了吊脚楼旁的寨门,回首便给守田打手势,示意他慢慢地跟随过来。就这样,他们俩从孔雀山寨的东门逃了出去,而吊脚楼里的看守,却一直没有发现他们。 逃出了孔雀山寨后,天已大亮,此时山寨外的小路,已看的非常清楚。何强见状非常高兴,他带着守田朝丽水村方向一路狂奔,直到两人都跑不动了,他才决定停下来休息。为了隐蔽行踪,两人躲进了一片小树林里。守田这时才说道:“好险啊,我们终于逃出来了。”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小树林外响已起了哨子声。紧接着,一帮姑娘们的嬉笑声又传了过来。听到这嬉笑声,陈守田顿时觉得头皮发炸。他往树林外看了看,原来自己与何强,又被一群持刀的姑娘们包围了。不过与昨天的情况相比,她们的人数增加了很多,而她们的领头人,正是未来的寨主阿霞姑娘。 此时,阿霞站在一处高坡上,正在大声指挥着这群姑娘们。片刻之后,被围在小树林里的何强和陈守田,又像俘虏一样,被姑娘们从小树林里带了出来,而阿霞姑娘已在路旁等候着他们。 见到他们二人,身着彩衣的阿霞姑娘,笑着戏蔑道:“何强兄弟、还有这位守田兄弟,你们这样做,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如果不是阿霞我多了个心眼,差点就被你们跑掉了。” “昨晚听阿彩妹妹给我禀报,说你们不仅私入了我们的地盘,而且还偷窥姑娘们洗澡,但由于有阿月姑娘出面说情,我已原谅了你们。在昨晚的歌舞晚会上,阿彩妹妹告诉我,说她喜欢上了守田兄弟。阿霞我当时也是满心欢喜,非常愿意成全妹妹和守田兄弟的好事。” “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守田兄弟居然拒绝了我妹妹的好意,当阿彩妹妹回来与我说起这件事情时,她伤心的哭倒在地。在这件事情上,守田兄弟不给我一点面子,还坏了我们山寨里的规矩。你说叫我的阿彩妹妹,今后怎样见人?” “我今天派姑娘们将你们拦住,并没有伤害你们哥俩的意思。我只要守田兄弟站出来,跟我的阿彩妹妹道个歉,然后跟着她回寨里去!” 何强和守田此时惊魂未定,听了阿霞的一番言语后,何强暗道:“这个阿霞真是诡诈。她名义上是要我守田兄弟道歉,其实是想把他留在孔雀山寨里,让他从此陪着阿彩姑娘。至于什么时候让他出来,这谁也不知道。眼前的处境,看来只有和阿霞软磨硬泡了。” 想到此,何强嬉笑道:“阿霞姐,看来你对我们哥俩还是心存芥蒂。但是,我要对阿霞姐再说一遍,我们哥俩虽未经姑娘们允许,就到山寨的地盘上去采药,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向姑娘们道歉。如果阿霞姑娘还不相信,一会儿我可以带着姑娘们,到那片山坡上去看看。我估计昨日采过药的痕迹,今天还能看得出来。” “再说,守田兄弟是我何强的好朋友,是我带着他去采药,这才进入了孔雀山寨的地盘。要他给阿彩姑娘道歉可以,但让他跟着你们回山寨里去,那是不行的。到孔雀山寨的山坡上采药,是我的主意。被姑娘们误解,我何强也认了。” “在这件事情上,如果阿霞姐想惩罚我们,那就惩罚我何强吧。至于守田兄弟,他刚刚学医归来,还要到巴东的大山里去看望朋友,他不能在这里久留,望阿霞姑娘开恩。” 虽然何强百般解释,把责任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但阿霞姑娘就是不为所动,她固执道:“何强,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但是你也要为阿霞姐想一想。假如坏了山寨里的规矩,也不受到一点惩罚,那叫我阿霞今后如何保护这些姑娘们?” 话已至此,何强知道事情已陷入了僵局。他虽然与阿霞不停的理论,但姑娘一口咬定,陈守田不回到孔雀山寨里就是不行。就在兄弟俩焦头烂额的时候,一帮姑娘们突然向两旁散开,只见孔雀山寨的方向,有三匹马疾驰而来。 第76章 意外解围 一阵马蹄声响过,三匹马儿在姑娘们面前停了下来。为首的马儿驻足后,两旁的女侍卫急忙翻身下马,将一个中年妇人扶下马来。陈守田远远看去,这妇人中等身材四旬出头,她虽然身着暗紫色花裙,却是一脸的富态。从女侍卫搀扶她的情况来看,这妇人看似腿上有疾。而女侍卫见妇人走几步站稳后,便取来一个折叠马扎,请妇人坐着说话。 此时,在路旁的阿霞姑娘,见中年妇人下马,急忙迎上前来给中年妇人请安。见此情景,在一旁的何强悄声告诉守田,来人是阿霞的母亲,并示意守田不要说话,静待事情的发展。不料阿霞的母亲坐下后,先用本族的语言把阿霞训斥了一番。 何强听得懂阿霞母亲的言语,便给守田做了解释。原来阿彩和姑娘们,将何强和守田抓到孔雀山寨的这件事情,阿霞的外婆当晚就知道了。今天早晨,当阿霞带着一帮姑娘们出了孔雀山寨后,早有手下人禀报了她的外婆。这时,一早到山下巡逻的姑娘们也回来禀报,说孔雀山寨附近,今早听到了花斑豹子的吼声。几个胆大的姑娘去密林里查看,还发现了何强扔在密林里的那个药材口袋。 姑娘们觉得此事非同小可,急忙回来禀报了这些情况。而阿霞的外婆,听说阿霞一大早就带着姑娘们出了山寨,她觉得一定是出了大事情。由于自己年岁大了,不能亲自出马,所以她责成阿霞生病的母亲,出来了解情况。当阿霞的母亲叫来了知情的阿月后,急忙带着人骑马出了山寨。 此时阿霞的母亲训斥道:“今早姑娘们巡逻时,先听到了花豹的吼声,后又在树林里发现了一个药材口袋,这说明何强小伙子没有说谎,他昨日确实是为了令尊来采药的。”说话间,一个女侍卫拿过来一个药材口袋。 阿霞的母亲接着道:“我们孔雀山寨里的规矩,你阿霞是清楚的。山寨里的姑娘们如果看好了对方,也得对方同意才能相会。而你阿霞却暗地里设计,给阿彩做拉郎配,还把何强的朋友强行留下。你这样做,不仅坏了我们山寨的名声,而且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你现在还没有接替寨主的位置,就这样做事情,这还了得!” 见阿霞姑娘听了训斥低头不语,何强悄声对守田道:“孔雀山寨里辈分森严,别看阿霞姑娘对我们凶,其实在她母亲面前,在她外婆面前,那就是一个听话的乖乖女。” 这时,何强和守田被阿霞的手下人请上前来。而阿霞当着她母亲的面,给他们俩道歉:“由于我没弄清楚情况,所以在你们采药的这件事情上,阿霞误会了何强兄弟。在阿彩妹妹的这件事情上,阿霞的做法对不起守田兄弟。现在,阿霞给兄弟俩道歉,真是对不起了。”说着,阿霞给何强和守田鞠躬致歉。 见此情形,何强则说道:“阿霞姐,既然事情都已经清楚了,那就什么也别说了。” 守田见何强要走,他急忙阻止道:“何强哥,小弟还有几句话要对阿霞姐说,不知可否?” 何强见在一旁的阿霞姑娘点头,随即停下了脚步。 守田道:“阿霞姐,虽说我和何强哥在孔雀山寨仅呆了一晚,却受到了阿霞姐的热情款待。在这里,我代表何大哥向阿霞姐表示感谢。在回丽水村前,我有几句话要对阿霞姐说。我是一个刚出道的小郎中,对一些常见病还有些了解。令堂走路手臂僵直,腰腿也不舒展,依我看,令堂定是有风湿疼痛之疾。” “令堂大人虽然得了慢性疾病,但只要是有耐心,这个病还是可以治愈的。为了给令堂治病方便,我告知阿霞姐一个外用二妙汤。这个方子虽然简单,但专治风湿瘫痪、筋骨疼痛,阿霞姐不妨试一试。” “阿霞姐可让姑娘们取甘草、威灵仙各一斤,用大锅熬汤。当温度适宜时,用药汤给令堂温泡身体,或者用热气熏蒸患病部位。如果腰腿不适,也可用大缸浸泡和熏蒸。令堂每日可用此法熏蒸或者热敷,直到病痛感觉好转为止。” 阿霞姑娘听了十分感动,她说道:“守田兄弟是一个大仁大义的郎中,阿霞代家母谢谢你。想起刚才做的事情,阿霞姐感到十分惭愧。” 守田道:“阿霞姐言重了,小弟只是一个建议,治病效果好不好,还需用后才能知晓,阿霞姐不必多心。” 听了守田的一番话,阿霞又一次表示谢意。她还邀请守田和何强,重新返回寨子里去做客,但是被二人婉言谢绝了。见此情形,阿霞招呼手下人,将一篮子水果和两竹筒米酒作礼物送了过来。何强见盛情难却,便劝守田收下了。 双方临别时,何强与守田对姑娘们行拱手礼,何强连连道:“谢谢阿霞姑娘昨晚的盛情款待,我们后会有期!”两人随后带着阿霞的礼物,拿着药材口袋回家了。 在回丽水村的路上,何强道:“守田兄弟,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但你要相信,其实阿霞姑娘并无恶意,而阿彩姑娘也是真心喜欢你的。”对于何强的解释,守田无言以对,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何强见状又问道:“我看阿霞母亲的病症与家父相似,兄弟为什么不把此事点明?” 守田解释道:“我与阿霞的母亲素未谋面,作为一个有同情心的郎中,我只是告诉她们一个治病的偏方而已。再说,阿霞母亲是孔雀山寨的寨主,加之与令尊的病情不同,所以在阿霞姑娘的面前,我只能点到为止。” 何强见守田如此应答,也就不再说什么。然而他并不知道,守田刚才从阿霞姑娘的眼神里,已看出这个未来的寨主,对他是不信任的。 接着,守田对他道:“小弟跟随大哥来到丽水村已有几日。等一会儿返回丽水村后,小弟就准备收拾行囊,明早就要直奔巴东的大山里了。令尊的病可用小弟留下的方子继续治疗。这样,大哥要多费心了。另外,小弟来丽水村后多有打扰,就此谢过大哥。” 何强听了伤感道:“我知道守田兄弟是个重情义的人。大哥本想让兄弟在丽水村好好游玩几天,我们兄弟俩也借此多聚几日。不承想,却出了这些意外的事情,但不管怎么说,兄弟一定要多住几日。”然而经历了这几天的遭遇,守田已无心再住下去。他婉言道;“小弟这次路过昌州城,本想去巴东的山里去会见朋友。不料情况有变,让小弟耽误了不少时日,何强哥好意挽留小弟,但小弟确实想早日前行。” 见陈守田去意已决,何强道:“既然如此,大哥对兄弟也不再挽留。但兄弟什么时候走,还需大哥的朋友李得福,有了消息后再定。” 两人回到丽水村后,何强便去找他的好友李得福。谁知他当晚就带回来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是他的好友李德福已回到了家,顺便把陕西马帮也带了回了村。而昨日恰好是吴家坝的赶集日,马帮老板便在集市上采买了不少东西。由于去往陕西的路上还比较安全,因此马帮队伍打算近日启程。另一个坏消息是,昌州城这几日仍在修护城河,但城里并没有再抓民夫。听马帮的人说,叛军的零星人马,最近还在城东一带活动。而马帮和商人们怕遭到抢劫,去往巴东的路上,已看不到商人的身影,加之叛军到处骚扰乡民,巴东的百姓已开始四处避难。 听了这个消息后,何强劝守田道:“虽说朋友之间应该重情义,但生命安全更重要。兄弟要去的巴东地区,那一带现在兵荒马乱,如果因此而出了问题,那确实是得不偿失。依大哥看,兄弟不如直接跟着马帮去陕西,然后再回山西老家去。至于去看朋友,如果你们之间有缘,今后还会再见面的。”听了何强的劝告,守田再三考虑,决定跟着马帮到陕西去。 就这样,何强和李得福带着守田,第二天在集镇上,找到了陕西的马帮头目马旭明,希望他带着守田到陕西去。而马旭明是一个特别仗义的中年人,听说守田要回山西去,他爽快的答应了。 马旭明对他们二人道:“这一次马帮做生意,全凭李得福兄弟帮忙。既然陈守田是你们的好朋友,那他也是我马旭民的朋友。二位放心好了,在路上,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第二天早晨,陈守田告别了何强和李得福,跟随着陕西马帮一起出发了。由于天气炎热,马旭明为了避免马帮的人员受热上火,所以他们每日都是早早出发。当马旭明把守田带入陕西的汉中后,这才与他分手。 临别时热心的马旭明还嘱咐他:“守田兄弟,由于业务上的关系,马帮的弟兄们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兄弟进入汉中后,路上虽然好走了许多,但此地依然是群山环绕,大小河流很多。但兄弟要记住,去往关中的路上还要翻越秦岭,切不可独自行走,最好在官道上与商旅们同行。” “另外,在去往关中的路上,有褒斜道和傥骆道,兄弟可选其一。假如选褒斜道,此道沿褒斜二水前行,一路上都是沿峡谷行走,道路虽较为平坦,但路途远了许多。而选傥骆道,则路途险峻,但是离关中距离最近。商人、马帮、行脚客一般皆走此道,路上也比较安全。但兄弟仍要记住,路途上切不可麻痹大意,望兄弟一路保重。” 第77章 黒峰山路遇土匪 陈守田谢过了马旭明后,独自踏上了归途。可一个人开始行走后,他却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由于叛军的骚扰,他无法去看望周大叔一家人,也没有见到可爱的铃儿小妹。他心中暗道,自己就要回山西老家去了,自己这样做是不是错了?回到山西老家后,今后关山阻隔,恐怕一辈子也见不到周大叔一家人了。听马帮的人说,前一阵子,巴东的许多百姓纷纷逃难,也不知铃儿和家人怎么样了?再说,自己跟随马帮走了六七日,但要安全的返回山西,还必须到马帮聚集的金州府去。 这一日上午,守田见山势趋缓,便在路上向一位大叔打听这是什么地方?大叔告诉他,这儿已是金州府的地界。当知道守田要去金州府时,大叔还告诫他,听说去金州府的路上不太平,小伙子你要当心。但是,当他知道此地离金州府已经不远,心急赶路的守田,并没有把大叔的告诫放在心上。 这一日下午,守田仍在山边的小路上行走,当来到一个三岔路口时,他突然觉得自己迷路了。望望远处的山峦,左右不见一个人影,看着夕阳西下,天就要黑了。此时他心道,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该怎么办?就在他东张西望,准备找个人问询一下附近的情况时,路旁突然跳出四五个持刀的人。 守田目光斜视,只见这几个持刀人,都是二三十岁的成年人,他们身着灰色的半袖袄裤,个个张牙舞爪,满脸的凶神恶煞之气。 这时,一个高个子挥刀喊道:“呔!大胆的探子,竟敢来我黑峰山三爷的地界!告诉你,站在原地不要动!不然老子一刀宰了你。” 见此情形,守田心说坏了,遇到打劫的土匪了!自己在上午问路时,路上的大叔曾告诫过自己,去金州府的路上不太平,一定要多加小心。而自己却觉得,去金州府的路途已经不远,再说土匪们白天也不敢出来活动,所以就麻痹大意了。谁知太阳还没落山,在这三岔路口上,自己却遇上了劫道的土匪! 听土匪们在前边嗷嗷乱叫,守田忙说道:“几位好汉大哥,你们不要误会。小弟是一个过路之人,绝不是什么官府的探子。小弟迷路了,正好向几位大哥打听一下行路的方向。” 高个子土匪听了大笑:“别哄几位大爷了。前几日,大爷就抓了你们一个探子,他也说是迷路了。你以为大爷们会相信你的鬼话!哈哈,你留着这些话,到山上跟我们大王去说吧!” 看土匪们如此猖狂,守田不禁怒火中烧。他闻声看去,在喊话的土匪中,就属这个三旬开外的高个子土匪叫得最凶,看样子这是他们的头。 守田心道:自己与土匪们相距不到五尺,眼下要逃走已无可能。自己虽说学会了点穴法,但土匪们个个手持利器,贸然出击很容易吃亏。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不如暂时示弱,由他们摆布吧。如果有反击的机会,我一定会主动出击。 这时,几个持刀的土匪见守田不动声色,以为他害怕了,便嚎叫着把他围了起来。接着,土匪们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他捆了起来,一个土匪还用黑布蒙住了他的眼睛,随即把他押往了黒峰山的土匪大寨。 陈守田被土匪们当作探子抓上了黒峰山,然而他并不知道,盘踞在黑峰山的土匪头子名叫熊飞虎,是金州当地人。据说熊飞虎当了土匪,与他年轻时就是一个混混有关。说起来,熊飞虎的家里并不富裕,但因为他从小好逸恶劳,每天跟镇子里的纨绔子弟在一起鬼混,所以沾染了好多坏毛病。由于他在家里排行老三,因此一帮混混都叫他熊三。 熊飞虎长大成人后,成了一个吃喝嫖赌的街头混混。人们都说,如果他是一个混混,一辈子也就那样了。但熊飞虎不一样,他不仅脑瓜子好用,而且心眼歹毒。他的恶行用一句俗话来说,那就是头上害疮,咯吱窝里流脓,坏的拐了弯。 熊飞虎十七岁那年,他老爹看他好吃懒做,便想给他找个营生干干。一来,想让他脱离镇上的这帮混混,二来,想让他今后自食其力。 熊飞虎的老爹有一个朋友,在乡下开了一个砖瓦窑,专门烧制一些建筑上用的砖瓦,生意还算不错。他老爹找到了他的朋友后,便恳求将熊飞虎留在他的砖瓦窑上做工。而他老爹的朋友不知熊飞虎的恶习,便把他留了下来,还照顾他到窑炉上去学习烧火看窑。 谁知熊飞虎干了没几天,就惹出事来。原来在砖瓦窑二三里的地方,有一大片水塘,那儿常有乡下的渔人来钓鱼。熊飞虎无事的时候,就到水塘边去看钓鱼。一来二去和人们熟悉了,认识了几个钓鱼的人。而有个好心的老乡,以为熊飞虎喜欢垂钓,便送了他两只小鱼钩和一些鱼线。谁知熊飞虎看了钓鱼的方法,又得了鱼钩,他的脑洞大开。这时他想到的不是去钓鱼,而是想去钓老乡们养的鸡。离砖瓦窑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小树林,村里农户们散养的一些鸡,常常跑到树林里捉虫子吃。熊飞虎在窑炉上看到这种情况,早就想偷来吃一只鸡。但苦于散养的鸡灵活,抓鸡时动静太大,他一直没有得手。现在有了鱼钩,他的坏水开始往外冒了。 熊飞虎在得来的鱼钩上,放上了用菜油和面粉做成的诱饵,然后将鱼钩放在树林里,自己则牵着鱼线,远远地躲在大树后,等着农户们饲养的鸡来上钩。当农户们的鸡,来到树林中觅食时,由于闻到了有香味的诱饵,鸡立即冲了过来,将饵料吞了下去。但诱饵好吃,鱼钩却卡在了鸡的嗓子眼里。这时熊飞虎一拉鱼线,不能鸣叫的鸡,只好乖乖地向他走来,最后被他活捉。 熊飞虎不仅偷鸡的手法奇特,而且吃鸡的方法也非常残忍。他利用炉窑上有火的好条件,使用窑上制砖瓦的黄泥,将活鸡裹了起来,只剩一个鸡的脑袋留在外边。接下来,他把裹了泥的活鸡,放在窑顶的出火口上去烤。这时鸡还活着,熊飞虎就在活鸡的脑袋前,放了一个装有料汁的碗。当活鸡被烤的干渴时,只好伸长了脖子,去喝碗里的料汁,结果碗里的料汁喝完了,鸡也快烤熟了。而心黑手狠的熊飞虎,还把这种残忍的吃鸡方法,美其名曰“火烤叫花子鸡”。 但是,熊飞虎心眼歹毒,还不止这一点。由于他当年是个混混,从小就学会了赌博,因此来到了砖瓦窑后,他见一些窑工们有时悄悄赌钱,便也参与了进来。不过他的手气不好,常常是输多赢少。一次领了工钱后,他和窑工们在破瓦窑里赌博,结果他输了个精光。而熊飞虎此时已输红了眼,出去便借了二两银子,接着又回来参加赌博。然而窑工们谁也没想到,熊飞虎这次想出了一个毒招。见窑工们下注后,他不管赌局上的大小点,把二两银子随便往上一扔,然后拿出了半个饼子放在了嘴边。 一个老窑工见情况不对,便问他要干什么?熊飞虎说,他这叫孤注一掷,死活就在这赌局中。眼前的这半个饼子里,他已经放了毒药。如果这次输了,他立马就去死。老窑工一听吓坏了,对大伙悄声道:“这个熊飞虎是个亡命徒,如果今天惹出人命,大家都得倒霉,我们不赌了。” 谁知熊飞虎却说道:“你们不赌便是认输,把你们身上的银子,给我全部留下来再走。”结果,窑工们怕出人命,加之怕窑主把他们开除,几个人只好把身上的银子统统留下。而熊飞虎二话不说,便将银子全部拿走。 但恶人必有恶报。熊飞虎因多次去偷鸡,后来被村里的农户们抓住了,结果被打了个半死。加之窑主知道了他的恶行后,便把他辞退了。谁知熊飞虎回到了镇子后,恶习仍然不改,不长时间又欠下了赌债。他走投无路,和一个叫廖家兴的混混逃出了老家。在江湖上混了几年后,由于他没什么技能,又不愿吃苦干力气活,因此在江湖上犯了案子后,便跟着几个地痞上山当了土匪。 第78章 被劫上山的岳红姑娘 话说熊飞虎当了土匪,但有一点别的土匪比不了。由于他心黑手狠诡计多端,因此在不长时间里,他就坐上了土匪的第三把交椅。再后来,土匪们被官军打散,熊飞虎便成了当地的土匪头子。而一帮土匪们平日叫惯了他熊三,所以他当了土匪头子后,喽啰们干脆称他为三大王。而熊飞虎觉得三大王的名号响亮,这样,他的这个绰号就被叫了出来。 几年前,三大王和土匪们流窜到黑峰山一带,他见此地山势险要易守难攻,山下的道路通向附近的集镇,加之黒峰山下常年有过往的行商,熊飞虎便打起了这儿的主意。他对土匪们说,这儿是一个劫道绑票的好地方,我们不如在这儿占山为王。 黒峰山上原来有座香火不旺的破庙,而熊飞虎带着土匪们上山后,便把庙中的四五个老和尚赶走,然后把黒峰山做了土匪的老巢。有了这个立脚点,熊飞虎带着土匪们干起了绑票,收取行商过路费的勾当。为此,他还到处宣扬:自己是杀富济贫替天行道。 然而熊飞虎带着土匪们占山为王,他不仅绑票劫财,而且还收留地方上的流寇残匪。加之官府近年来剿匪不力,黑峰山上的土匪,已从过去的二三十人,发展到现在的近百人。最近,因黑峰山下常有人遇害,所以引起了金州府总兵黄大人的注意。为了不让匪首熊飞虎就地坐大,黄大人决定剿灭这帮土匪。而土匪三大王的手下也发现,近日常有官军的探子,在黑峰山附近侦察匪情。由于这些情况引起了土匪们的注意,因此土匪三大王也加强了警戒。而陈守田今日被土匪们劫上了黒峰山,一来,是他疏忽大意。二来,是他在三岔口迷失了方向。还有一点,他来到黒峰山下时,被土匪们误认为是官府的探子,所以被抓上山来。 再说陈守田被蒙着双眼,一路在土匪们的吆喝推搡下,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土匪的山寨。突然间,他觉得土匪们停了下来,周围到处是乱混混的声音。忽听得有个土匪在喊:“大王有令,赶快在聚义厅点亮松明子!大王今晚要亲审官府的探子!” 当听到土匪的喊声,守田心道,自己一路上被蒙着眼睛,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间,土匪老巢里开始掌灯,看来已到了傍晚时分。但土匪分明是把自己当作了官府的探子,而且已告知了他们的土匪头子。 守田还在胡乱琢磨,他已被土匪们推搡着进入了一个大厅,但紧接着,一股松明子燃烧的油烟味扑鼻而来。当土匪们摘下他的眼罩,他定了定神才看清楚,原来松明子照耀下的大厅,是一座破庙的正殿,而正殿原先的泥胎塑像已不知去向,只有正殿里剩下的几根木头柱子,还能看出正殿原貌的一点影子。 守田还在观看大厅四周的情况,破庙的正殿上忽然传来了喊声。他抬头看去,只见正殿的兽皮座椅上,一个中年匪首正在龇牙咧嘴地对他大喊大叫。在松明子闪烁的亮光中,只见这个匪首三旬出头,头裹布巾,身着灰兰色的半袖袄裤,脚蹬一双黑色的布麻鞋,此人额头较高,眼珠突出,满脸的络腮胡子,长着一副八字眉。在大殿的阴影中,他凶神恶煞的面孔,活脱脱就是一个阎罗殿上的小鬼。看了这个人的长相,听着这个人的叫喊,守田心道,看来这就是土匪头子三大王。 这时,大殿下的一群土匪喽啰们,听到三大王的叫喊,几个土匪走了过来。他们七手八脚解开了守田身上的绳索,然后在土匪们的叫喊声中,又把他绑到了大殿下的柱子上。守田这时环顾左右,只见在柱子的四周,挤满了看热闹的土匪小喽啰。 忽然间,大厅里的噪杂声小了,只见原先抓守田上山的那个瘦高个子土匪,朝守田走了过来。高个子土匪手叉着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眼睛直盯着陈守田的眼神,这时,高个子土匪一伸手,托起了守田的下巴,厉声喝道:“说,你是不是山下官军派来的探子?” 守田听了急道。“这位好汉,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我是山西人,是一个路过此地的小郎中。因为急着赶路,加之不识路径,所以才误入了三爷的地盘。而绝不是你们所说的官兵探子。” “他奶奶的,谁相信你的鬼话。大爷前几天,就抓了你们的一个探子,想你也一定认识吧。这家伙叫我一顿鞭子,最后说了实话,不信给你也试试?”高个土匪周围的众喽啰们,一听哈哈大笑。有个土匪还叫着:“麻子,你干脆给他来一碗夹板面尝尝!看他还说不说实话!” 土匪头子三大王,这时也在大厅的座椅上咆哮:“这小子要是官府派来的探子,一会儿就挖出他的心肝,给弟兄们下酒。” “对!杀了他!杀了他!把他的心肝给弟兄们下酒!”喽啰们齐声吆喝着。 就在这时,一个土匪小喽啰突然闯进了破庙大殿,他慌慌张张地上前禀报:“大王,不好了,不好了!三夫人自杀了!”众土匪们听了这话,瞬时间一阵窃窃私语。但紧接着,土匪们就像滚油锅里倒进了水,一下子就炸了锅。 守田此时在大殿柱子正琢磨应对之策,听到土匪们议论纷纷,也不知土匪窝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土匪头子三大王听了禀报,立即从座椅上下来,走下了大殿。他一把抓住小喽啰的衣领,厉声喝道:“快说!三夫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三夫人听说又抓住了官府派来的探子,刚才趁大伙儿过来看热闹,几个婆子一时疏忽,三夫人就吞针自杀了。”小喽啰哆嗦着说道。 听了小喽罗说的情况,匪首三大王和几个土匪头目急忙走了,大厅里一下子冷清下来,被绑在大殿柱子上的守田,这时也无人问津了。见土匪们乱糟糟的情形,守田心道:“看来这三夫人闹事,还帮了我的忙。但不知这个三夫人,到底是个什么人,是个什么情况?” 守田想弄清这件事的原委,便在大殿的柱子上竭力倾听,他想听听周围的土匪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就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四五天前,土匪们在山下抢回一个过路的年轻姑娘。这姑娘名叫周岳红。虽说她才十六七岁,却长得花容月貌。她跟随着老爹,要到金州城以北的乡下去走亲戚,因姑娘腿疼行走不便,父女俩便雇了一辆马车赶路。 但由于车夫不知道这一带有强人出没,马车黄昏前到达黑峰山山下时,却遭到了土匪们的抢劫。车夫见势不妙,便弃车逃跑。而姑娘的老爹见女儿被抢,便拼着老命和土匪们搏斗。但终因年老力衰,敌不过土匪人多势众,结果姑娘的老爹遇害,姑娘被土匪们掳上山来。 而土匪头子三大王,见到貌美如花的岳红姑娘后,他的魂都要丢了。为了得到岳红姑娘,他让山寨里的几个婆子,花言巧语去劝姑娘,说给她每日穿金戴银,给她吃山珍海味,还要把她封为压寨三夫人。 但无论三大王派人来说什么,岳红姑娘就是破口大骂。一有机会,她就寻死觅活。姑娘曾警告过三大王:如果再逼她,她就一天也不活了。三大王碰了个灰头土脸,却又舍不得花容月貌的岳红姑娘去寻死,便命令山寨里几个婆子们,日夜看守着她。 前几日,岳红姑娘听看守婆子说,土匪们抓回一个官军的探子,而这个探子被杀掉以后,她就觉得自己凶多吉少了。当姑娘今晚听说,土匪们又抓回一个官军的探子时,她觉得自己下山无望了。趁土匪们出来看热闹,婆子们看守松懈,姑娘便找到了婆子们的针匣。她取出十几根缝衣针后,便直接往嘴里塞。这时,姑娘被看守婆子们发现了,等几个婆子呼喊着去制止她时,但为时已晚。这时的岳红姑娘,已经把四五根缝衣针吞到了肚里。 听了土匪们的议论,守田在大厅的柱子上,还在琢磨这件事情。这时见土匪头子三大王,神情沮丧地跑了回来。他来到大殿柱子前,对着捆绑着的守田道:“大王问你一句话,你真是过路的郎中,不是官府的探子?”守田点了点头。 “那好吧,事到如今,大王我信你一回。假如你能把三夫人救活,大王我饶你不死。” “大王,我如果把三夫人救活,你要答应放我下山。”守田执拗地说着。 “好吧,大王我答应你。那你说,抢救三夫人需要什么药物,大王赶快派人下山去找。郎中先生需要什么人帮助,你尽管说。” 守田怒道:“你们先给我解开了绳子,我见了三夫人,才能决定如何救治!” 第79章 土匪窝斗智斗勇 几个土匪将陈守田从大殿柱子上放了下来,但土匪们仍前后围着他,一齐出了破庙的大殿。此时庙院内夜色朦胧,但守田仍能看得出,土匪们带着他,穿过了破庙的中院,来到了前院的西厢房。 当守田进入西厢房时,只见屋里油灯昏暗,土匪们所说的三夫人侧卧在床上,她的头发散乱,面目也看不清楚。但是从姑娘被撕破的衣裙可以知道,姑娘与看守婆子们曾发生过厮打。从她嘴上的血迹可以看出,这是姑娘与看守婆子们,在争夺缝衣针时留下的伤痕。 这时,两个看守婆子,仍死死地抓着姑娘的双手双脚不放,她们害怕倔强的姑娘拼死挣扎。因婆子们知道,如果缝衣针穿破了姑娘的腑脏,那她就必死无疑了。 见陈守田走进屋里来,六神无主的两个看守婆子,像见了救星一样看着他。然而对于守田来说,他虽然在乡下见过这样的病例,但见到这个倔强的姑娘时,他还是吃了一惊。 守田心道,这姑娘是一个烈性女子。她现在虽然还活着,但如果不把姑娘寻死的念头扭转过来,那不管用什么方法去救她,也是无效的。此时,守田见土匪头子三大王站在自己的身后,便说道:“姑娘,我是一个给你治病的郎中。我奉劝姑娘一句话,你要好好配合我治病,不要再寻短见了。大王已经答应你,等姑娘的病好了,马上放你下山去。” 守田说完这一番话,他的眼神示意土匪三大王配合。而土匪头子也知道姑娘的脾气,如果现在不配合守田说话,这姑娘恐怕活不过今晚。 由于舍不得美若天仙的姑娘去死,三大王只好答应一声,并且点了点头。而姑娘听到了二人的对话,眼睛里顿时闪出亮光,同时对守田点了点头。 见姑娘的情绪稳定后,守田问讯两个看守婆子,山寨里可有韭菜?婆子们说有,她们几个人在山坡上种有一小块菜地,里面就有韭菜。守田则告诉她们,赶快去地里割一大把韭菜来,挑洗干净后,取韭菜六七两,切成寸段。用开水将韭菜烫软后,然后让姑娘强制吃下。除了可以让姑娘喝一点水,即使是后半夜她饿了,什么东西也不能给她吃。 守田还告诉看守婆子们,明日早晨,你们要检查病人的大便,看里面是否有针排出。如果没有,还得再吃一次韭菜,如法炮制。 在姑娘住的西厢房外,三大王问道,“这韭菜能救命吗?”守田不屑一顾的说了一句:“救命没有打包票的。一个人生死有命,看三夫人的造化吧。”他此时心道,和你这土匪头子,没有什么好讲的。 原来陈守田和舅舅在乡间行医时,除了遇到过家中闹事,寻死吞针的农家妇人,他还遇到过,因误食小金属首饰而遇险的小孩,而舅舅用韭菜抢救病人屡试不爽。舅舅曾对他说过,韭菜除了能药用,还有一个名字叫洗肠草。所以抢救吞针自杀的这种事情,守田自认为还是有把握的。 第二天早晨,土匪头子三大王吃完早点,刚坐到聚义厅的皮椅上,一个看守婆子兴冲冲的跑来报喜:“大王,三夫人真是命不该绝!今天早上,她把那缝衣针都拉出来了,我们几个婆子数一数,那针一个都不少。大王你说怪不怪,那缝衣针和韭菜缠在一起。一夜之间,针已经在肚子里生锈了,这郎中可真神呐。” 三大王显然对婆子粗鲁的语言不爽,但是他马上又露出笑脸:“哈哈,我熊飞虎果然是有福之人啊!” 他转身传令手下的喽啰,“快请郎中先生,到聚义大厅里来。” 陈守田昨晚给岳红姑娘看完病后,随后就被土匪们关到了一间黑屋子里。而今天早晨,他又像客人一样,被土匪们请进了破庙后院里的大殿。当他进入土匪们的聚义厅时,只见土匪头子三大王,这时已换了一副嘴脸。 三大王从大殿走了下来,客气地请守田落座,接着,他吆喝大殿里的土匪小喽啰们上茶。然而守田并没有答话,他只是不卑不亢地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三大王见状,朝陈守田走了过来。他皮笑肉不笑地恭维道:“一碗韭菜救了三夫人的一条命,郎中先生真是妙手回春哪!今日山寨里的弟兄们听说了这件事,都称先生为小神医。而大王我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昨晚之事说起来多有得罪,还请郎中先生多多海涵。昨晚因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请教先生的大名,今日大王我特来赐教。” 守田此时心道:“这个假惺惺的土匪头子,真是阴险狡诈。昨天差一点挖了我的心肝下酒,今日又对我甜言蜜语的说好话,谁知他又想耍什么花招?我得小心提防着他!” 听到土匪三大王的问话,他不动声色地说道:“我陈守田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乃山西人士,一个过路回家的郎中。” “哈哈,郎中陈守田,这个名字好。那本王就称先生为陈郎中了。”三大王仍是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陈郎中,本王昨晚就已经相信你了。听你的口音,再看看你治病的手段,你哪里是一个官府的探子,完全是一个医术高明的救命郎中嘛。” “那大王是否兑现你的承诺,今日就放我下山?” “陈郎中,这件事情好说,好说。你听大王的,不是大王不放你走,而是大王有难处。你看这三夫人,今日刚刚脱离危险,嘴上还有伤。再说她这几日,寻死觅活的不吃东西,身体虚弱的很。从昨晚治病的情况来看,三夫人对陈郎中的吩咐,还是愿意听的。依本王看,那就麻烦陈郎中多待几日,除了帮我劝劝她,再给她调理几日。到时候,我们再商量下山如何?” “另外,弟兄们今日也提出,山寨里好不容易来了一位小神医,而他们有的是刀剑之伤,有的是一些慢性疾病,大伙儿都想让小神医给看看。再说,大王我也经常睡不着觉,而且还常有恶心呃逆的毛病,陈郎中能否给大王也诊治一下。” 守田听了心道:这个狡猾的土匪头子,他还是不想放我下山。他嘴上说我是小神医,而心里却一直对我存有戒心。一来,他想验证我是不是个山野郎中,瞎蒙治好了三夫人。二来,他还是怀疑我是官府的探子。在他们看来,我已经知道了土匪们山寨里的底细。我现在是身不由己,但是给土匪们治病,这不是为虎作伥吗?土匪三大王说他有病,我当然能看出来。三大王这个惯匪,平日里危害四方,他抢劫了金银财宝,不是大鱼大肉,就是大碗喝酒。被官府追击时,他也许三天两头亡命逃跑,怎能不闹胃病?他平时作恶多端,每日总琢磨着如何抢劫害人,焉能不失眠头疼! 但陈守田转念一想,在这狼窝虎穴中,我还得想办法应付他们,把自己的困境对付过去。既然三大王想要我给土匪们看病,我要用医术与他们斗智斗勇,同时要压倒这群土匪的气焰,好好震慑他们一番。 看三大王对他提出如此要求,守田笑道:“只要大王兑现你的承诺,你山寨里弟兄们的刀剑之伤,风寒湿痛等病症,对我陈守田来说,那都是小菜一碟,不费吹灰之力。” 听守田如此应答,三大王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守田对面的不远处。他诡笑道:“我说陈郎中是个爽快人,看来果然如此。弟兄们的病痛,稍后让他们去找你。但本王想请陈郎中,先给自己看看病。陈郎中你说说,我这失眠恶心呃逆之症,该如何治疗?” 守田听了,一本正经地说道:“大王其实不用开口,我已知大王得病的根源。大王在山上,常常点灯熬油夜不能寐,是否有这种情况?”守田一语双关,说的三大王直皱眉头。他心道,这小子是用说病的方法来挖苦我,干我们这行的,哪个不是昼伏夜出?大殿里的众土匪听了,也是一片哗然。然而三大王并没有发怒,他点点头,仍厚着脸皮道:“那陈郎中看看,我这病该如何治疗?” 守田面无表情地说道:“睡觉先睡心,心静自然眠。大王如能做到这点,失眠定能不治而愈。”三大王摇摇头道:“本王天生就是熬夜的命,这个我做不到,能否给本王开个方子?” 守田微微一笑:“这治疗失眠的方子吗,其实这山上就有。山中的野酸枣,就是治疗失眠的好药,将野酸枣吃肉留核,加适量水煮当茶饮,必然见效。没有酸枣的季节,取酸枣树根同样有效。” “陈郎中,这不对吧?刚才你还说,给弟兄们治病是小菜一碟。但是从昨晚用韭菜救人,到现在用酸枣核治病,你给大王整的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别不是不会开方子吧?” 守田听了心道,这个狡猾的三大王,看来也懂一些医道。他以为我是个乡间土郎中,用一些偏方来蒙他。遂说道:“这么说来,大王对医道还是了解一些的。大王也许不知道,本郎中从十岁就开始背汤头歌诀,常见的歌诀随口便来,大王不妨听听?” 接着,几首中药的汤头歌,陈守田脱口而出。 “麻黄汤。麻黄汤中臣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发汗解表易肺气,伤寒表实无汗宜。小柴胡汤。小柴胡汤解表功,半夏人参甘草从。更加黄芩生姜枣,少阳为病此方宗??????” “哈哈,笑话笑话。大王怎么会怀疑你是一个江湖郎中呢?这么说来,大王我这病就省事多了。那大王这恶心呃逆的毛病该怎么治呢?” “大王这病要治就更简单了,也不用开什么方子。你只要叫下人们,取烧柴的灶心土一块,削去外表黑皮,放到炉膛中烧红,取冰雪或水一碗,将烧红的灶心土淬入其中,等水澄清以后,趁温热服下,有奇效。” “既然陈郎中说这法子有奇效,可有什么道理?” “大王应该知道,天地间火为阳中之阳,冰雪为阴中之阴,而这灶心土又称伏龙肝。将烧红的灶心土淬入冰雪之中,这冰雪之水,就变成了阴阳中和之水。加之灶心土经年累月烧柴,土中积累了许多柴草的精华,所以能治恶心呃逆。” “哈哈,好!好!好!不瞒你说,陈郎中,我有一个朋友就是中医大夫。因为年轻的时候,我与他在一块共事几年,所以对医道也懂一些。听陈郎中一席话,我才知道,陈郎中虽然年轻,但医术高明。说句恭维的话,这简直是扁鹊再世,华佗重生嘛。”三大王仍是嘿嘿地笑着。 “我已给兄弟们下了命令,陈郎中是大王的客人,他每日除了给三夫人调理身体,接下来,还要给弟兄们诊治疾病。从现在开始起,陈郎中可以在山寨内随意走动。” 守田听了暗暗思量:“这三大王又使缓兵之计。我现在身不由己,只好将计就计。这几天,我要利用看病的机会,把土匪巢穴里的情况摸清楚。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逃出这狼窝虎穴。” 就在这时,土匪喽啰们进来禀报,看守三夫人的婆子们有请陈郎中。 第80章 我是铃儿小妹 陈守田跟着看守婆子,来到了破庙前院的西厢房。当又一次见到寻死的姑娘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完全是一个面容白皙,纤纤而立的美人嘛。昨天抢救姑娘时,因为她头发散乱,与婆子们搏斗时口角出血,再则守田一门心思都用在抢救病人身上,所以并没有注意姑娘的容貌。守田看到,姑娘今日脱险后,一大早,看守婆子已给她换了一件月白色的兰花连衣裙。而姑娘这时的面容,除了嘴角还有伤痕,脸色有些憔悴外,姑娘的容貌与昨日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看守婆子还告诉守田,她们帮姑娘梳洗完毕后,已给她喝了一些米粥。 此时姑娘见救命恩人进来,忙起身施礼,同时示意婆子们出去,而两个看守婆子见状却不肯离开。一个瘦瘦的婆子道:“大王让我们俩轮流看守着姑娘,就是怕姑娘再出什么事情。没有大王的命令,我们可不敢擅离职守。” 姑娘听了婉言道:“两位大娘,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大王昨晚已答应,等我的病好了就放我下山去。我现在和郎中大哥谈谈病情,两位大娘就放心吧,我今后不会再寻短见了。” 陈守田听此言心道,看来姑娘与两个看守婆子,相处的还算不错。 两个看守婆子走出了房门后,姑娘转过身来,又一次给守田鞠躬行礼。她口中连连道:“谢谢郎中大哥的救命之恩!周岳红这边有礼了。敢问大哥姓名,也好容小妹日后报答。” 守田听了急道:“姑娘不必言谢。我姓陈名守田,是一个过路的山西郎中。姑娘的事情我已清楚,作为一个郎中,我救姑娘是应该的。再说,你我都是落难之人,理应互相帮助。” “啊!陈郎中是守田哥?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铃儿小妹!”陈守田一直没敢直视姑娘,此时闻声吃了一惊,他看了看姑娘,急忙做手势,示意她小声说话。 “啊!你真是铃儿小妹!两年多不见,你长成大人了,还改称大名叫周岳红了。你若不说你是铃儿,守田哥真的不敢与你相认了。” 看陈守田认出了自己,姑娘冲过来抱住他,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哽咽地说道:“昨晚小妹与守田哥相见时,小妹当时就觉得,给我治病的郎中有些面熟。今日为了证实我的想法,所以才把看守婆子们支走。但怎么也没想到,小妹会在土匪窝里与守田哥相见。” 守田替岳红姑娘抹抹眼泪,然后将她轻轻地推开,示意她注意门外的看守婆子。 守田小声道:“守田哥路过黑峰山时迷路了,被藏在山下的土匪,当作官军的探子抓上山来。铃儿,你怎么也会在这黒峰山上?” 岳红姑娘眉头紧锁道:“小妹的事情一言难尽。守田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但守田哥要答应铃儿,你一定要想办法,把小妹从土匪窝里救出去。” 守田点点头道:“铃儿,你要好好活下去!你要相信,只要一有机会,守田哥就会带你一起走。” “守田哥,见到你以后,小妹心里踏实多了。小妹一定听你的话,好好地活下去。” 此时,见门外的看守婆子朝屋里张望,守田大声道:“岳红姑娘,看了你的脸色,不必诊脉我也知道你并无大碍,姑娘只是胃肠受损怒气伤肝,服用三到五剂汤药,调理一下身体,姑娘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陈守田走后,这天晚上,周岳红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被土匪们掳上了黑峰山,当她准备吞针寻死的时候,又是守田哥救了她。虽说是在土匪窝里见到了守田,但姑娘仍然是激动万分。此时已是深夜,但岳红的脑海中,思绪像流水一样闪过。 两年前,守田哥来四川准备拜师学医,在川东的山路上,他遇到了中暑的爹爹和吓呆的自己。那一日,是守田哥救了父亲的命,同时,也让他走进了自己的生活。守田哥在猎户村住了约半个月,但发生的事情,自己却终生难忘。 自己和守田哥去西山采药遭遇了洪水,在鬼见愁遇到了凶恶的野人,从百丈崖的大树上获救,到地下岩洞死里逃生,还有在白龙湖里落水,每一次都是守田哥让自己化险为夷。守田哥拜师学医走后,娘曾经问过自己整个遇险的过程。自己按照守田哥的吩咐,除了白龙湖落水的那一段经历没有对娘讲,自己把整个遇险的过程,全部告诉了娘亲。 娘听后对自己说,你在山上多次遇难,每次都是守田哥救了你。那次在山路上你爹爹中暑晕倒,多亏遇到了守田哥。说起这些事情来,他可是我们家的福星啊。 当娘得知,在夜晚的山洞里,自己快要被冻僵时,是守田哥将自己搂在怀里暖了一夜,自己才安然无恙。娘听了惊道:你这疯丫头,这要是在老家,你就只能给陈守田做媳妇了。说话间,自己的额头还被娘狠狠地戳了一下。 娘还说,自己和守田哥有缘分。那时候,自己对男女之事还朦胧不懂,只觉得陈守田像亲哥哥一样好。当时自己还对娘亲说:“守田哥要是回来,我就给他做媳妇,我怕什么?”娘笑的前仰后合,说自己是个大傻瓜。 娘的念叨,使自己常常想起守田哥,想起他和自己在一块儿度过的快乐时光。然而今年家里发生的事情,让自己更加思念他。 今年春天,猎户村外的野花又开满了山坡。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里,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但自己的个子又长高了一些,而且自己的瓜子脸,也越发显得精致了。村外的水塘平静时,自己常常在水边,自恋地看着水中的倒影。当看到水中花一样的脸庞,垂落肩头的乌发,阿娜多姿的身材,常常觉得自己美丽无比。加之身着紧身的兰花月白裙,发璇上插着娘亲祖传的红玉簪,自己常常扭动着修长的身体,在水塘边跳起舞起来。那时候,自己也曾想过,要是守田哥突然回来,肯定认不出铃儿了。 自己在村中行走,也会引来人们异样的目光。为此娘亲说,铃儿长高了,已经是个大人了。爹爹则说,铃儿今后该叫大名周岳红了。而邻居老太太们居然当面夸奖自己,说铃儿这姑娘越长越好看了,也不知谁家的男孩有福气,能娶铃儿做媳妇。自己还发现,铁山哥今年的变化更大。他每次打猎回来,都会来找自己闲聊,还会带回一些好吃的野果子。有一次,铁山哥带回许多红红的蛇莓果。但是,当自己提起守田哥说的话,蛇莓果吃多会拉肚子,不知为什么,铁山哥却不高兴了。 爹娘对自己也常常提起铁山哥,说他是个好孩子,跟着他错不了。还说岳红你也不小了,你如果喜欢铁山哥,来年过年时,就给你们把喜事办了,爹娘就该享清福了。而自己也曾想过,也许生活就这样过下去了。 然而谁也没料到,今年过年时,铁山哥和朋友们在一块喝酒。由于他酒后失言,把守田哥在山洞里采到了千年灵芝,得到古董的事情炫耀了出去,因此惊动了当地的县官段昌兴。贪心的狗官为了得到宝贝,前一段时间,他居然派衙役们来了个突然袭击,要强行带着铁山哥去寻宝。由于朋友们给他报信,铁山哥逃进了深山。而狗官派来的衙役们,则强行抢走了铁山哥从林麝身上取出的麝香,以及自己的古董漆碗,娘亲因此事受惊吓而死。 由于铁山哥一直没有回家,加之村里有叛军骚扰,自己和爹爹在猎户村呆不下去了,所以爹爹决定,到金州府去投奔他旧日的老友。结果路过黒峰山时,爹爹被土匪们杀害,自己被土匪们掳上山来。一个好端端的人家,转眼间家破人亡。 在土匪窝里,土匪头子三大王想霸占我岳红,而自己也打算一死了之。没想到在这生死关头,又是守田哥救了自己的性命。娘说我和守田哥有缘分,看来确实如此。如果论起长相,守田哥不仅一表人才,而且医术高明。他为人有正义感,处处为别人着想,他要是做了我的夫君,应该是自己不二的选择! 守田哥今天说,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救我出去。为了实现他的计划,岳红我不但要好好活着,而且还要千方百计地帮他打探消息。等逃出土匪窝后,我要和他永远在一起。但不知道的是,他有无婚配?喜欢不喜欢自己? 岳红姑娘彻夜未眠,躺在床上又是高兴又是忧愁。高兴的是,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又遇到了守田哥。每次他在身边,自己就会逢凶化吉。忧愁的是,三大王这个强盗,看自己的病情好转,却再也不提自己下山的事情。看来想逃出黑峰山,全凭守田哥来救自己!但土匪窝里虎狼成群,守田哥带着自己,怎样才能逃的出去? 第81章 土匪三大王逼守田上山入伙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这一日午饭后,土匪头子熊飞虎和几个土匪小头目,又在破庙的聚义厅里秘密开会。他小声道:“弟兄们,你们抓来的这个小郎中,今天又提出了下山的要求。前几日我把他应付过去了,但老糊弄他也不是个办法。我想问问弟兄们,这事情该怎么办?” 这时,外号叫麻子的高个土匪道:“大王,这几天弟兄们找小郎中看病,无论是刀剑之伤,还是慢性疾病,都已大见成效。按您的意思,是要我们讲义气,说话算数,把小郎中放下山去?”而一个外号叫小猴子的土匪头目,却不同意大个土匪的说法。他大声道:“大王,我觉得这样不妥。这几日,小郎中在山寨里给弟兄们看病,已经把山寨里的地形看了个仔细。如果放他下山去,小郎中跑到官府衙门里去告密,那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熊飞虎也点点头道:“本王也没有放小郎中下山的意思。不过,从他给弟兄们治病的情况来看,小郎中的医术确实高明。这几日,本王也对他进行了仔细的观察。从已知的情况来看,我敢断定,小郎中决不是官府派来的探子。” “大王,那你说,这个小郎中该如何处理?”高个土匪麻子问道。 “嘿嘿,依本王说,如能将此人留在山寨里为我所用,那对我们山寨,将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另外,我看三夫人也愿意听小郎中的话。如果是这样,只要留住了小郎中,那就能稳住三夫人。以本王的意思,本王今晚打算在聚义厅,设宴款待小郎中。在酒席上,本王要亲自劝他入伙,你们大家看看,本王的主意如何?” “大王,您的主意不错。那要是小郎中不愿意入伙呢?”土匪小猴子怯声道。 “嘿嘿,如果他不能为本王所用,那他就别想活着下山!” 当天晚上,太阳刚刚落山,土匪们的后院里已忙碌起来。在破庙后院的正殿里,土匪小喽啰们早已把新增的油灯和松明子点亮。此时,整个大厅里都被照得灯火通明。 在大厅里的几张桌子上,已摆满了山鸡、野兔、猪羊之类的熟肉。而桌子的四周,则放着大碗的白酒和几样菜蔬。这时的土匪三大王,带着一帮土匪小头目们,正准备宴请陈守田。 今晚的酒宴上,陈守田被安排在三大王身旁就座。而他的身旁,只有三大王的心腹麻子和小猴子两个人作陪,而剩下的土匪小头目们,都围坐在旁边的几张酒桌上。 酒席这时候已经开始,在守田旁边的几张桌子上,一群土匪小头目已开始划拳。对于这些土匪小头目来说,他们才不管今晚宴请小郎中是什么目的,他们此时只管在酒桌上大口的吃肉,幺三呵四地大碗喝酒。而被宴请的陈守田,这时却坐在那里,不喝酒也不吃菜,正琢磨着土匪们今晚的意图。 面对沉默的陈守田,三大王给旁边的土匪麻子和小猴子使了个眼色,他俩随即站起身来。土匪麻子先把守田恭维了一番,接着,土匪小猴子又对守田不停地劝酒。然而对土匪们的花言巧语,陈守田依然是一动不动。 匪首三大王见状,觉得自己该出马了。他端起了一碗白酒,先对周围的土匪们摆了摆手,然后说道:“弟兄们,大家静一静,我来说几句。大王今晚摆酒设宴,是为了感谢陈郎中。首先,大王要感谢他救活了三夫人,为山寨立下了头功,另外,大王也要感谢他给弟兄们治病。据弟兄们讲,你们好多人的病症,经陈郎中诊治后,都已大见成效。为此,我们大伙儿都要敬陈郎中一碗酒。” “对,对!陈郎中,端起碗来,我们大伙儿敬你一碗酒!”众土匪小头目听了三大王一席话,这时都站起身来,端着酒碗对守田吆喝着。 面对土匪麻子和小猴子刚才的劝酒,陈守田是酒菜不动一言不发。而现在见一群土匪对他如此敬酒,他心道:土匪们今晚这酒宴是什么意思?难道真是老虎带起了素珠,土匪们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看土匪们不停地吆喝,陈守田也乘机端起酒碗,他笑道:“大王,看来今晚的酒宴,是要给我陈守田送行了?”三大王嘿然道:“陈郎中,先不要说这送行的话,咱们先把这碗酒干了,大王今晚有话要对你说。” 听三大王如此说话,守田心道:这个老狐狸,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招?我倒要看看,这匪首肚子里还有什么坏水?他随即道:“既然是这样,我陈守田先干为敬,我倒想听听大王有什么话要说?” “陈郎中是个爽快人,来,把酒干了!” “对!干了!干了!”一群土匪们齐声附和着。 三大王喝完了酒,抹了抹嘴道:“既然陈郎中如此爽快,那大王把这事就明说了吧。陈郎中,你跟弟兄们上山入伙吧!只要你愿意上山,这山寨二把手的交椅就是你的。你看怎么样?给大伙儿表个态吧?” 陈守田听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把喝干的酒碗往地上重重一摔,厉声喝道:“熊飞虎,你个言而无信的家伙!前几天你还答应放我下山,转眼间,又想让我跟你们做杀人放火的强盗!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简直是瞎了眼!我陈守田虽不是书香门第人家,但也是悬壶救世的杏林先生。我告诉你,我学医是为了给天下百姓治病,而绝不会给你们这群强盗做土匪郎中。你想让我为虎作伥,我就是死也不会如你的愿!” “陈郎中,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嘛。我的弟兄们,都是替天行道的绿林好汉,你归顺了山寨,弟兄们肯定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陈郎中再好好考虑一下,明日给我答复也行。” 听了三大王此言,陈守田继续大笑不止。三大王则神色尴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酒席上顿时无声。 就在这时,忽听得岳红姑娘扯着嗓子跑了进来:“熊飞虎,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前几天你哄骗我,说病好了就放我下山,而这几天却再也不提此事。你就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坏东西!你不得好死!你说把我救活,就放陈郎中下山去。可没想到,你不仅不放陈郎中,而且还想让他跟你们做土匪!我跟你拼了??????” 原来岳红姑娘与守田见面后,心里便有了主心骨。为了有机会逃出去,这几日,她已经开始帮着守田打探消息。而看守婆子见她不寻死觅活了,有时也和她闲聊一会儿。姑娘今日听看守婆子说,土匪们今晚要宴请陈郎中。知道这个消息后,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难道土匪们要发善心了?思前想后,她决定晚间到破庙的后院去看看。 再说后院的土匪们,这几日,由于守田给他们看过病,加之岳红姑娘也不闹腾了,所以对她的看管也放松了不少。当姑娘来到后院的大厅前,土匪们也没有对她进行阻拦。然而姑娘在门口听三大王说,要陈守田上山当土匪时,岳红怒不可遏,不顾一切地冲进了进来。 此时,几个土匪急忙拉住了岳红。而三大王更是气急败坏的嚎叫:“你们是怎么看管三夫人的?怎么让她随随便便就跑到了后院大厅?你们给我把她拉回去,严加看管!” 第82章 被关在了破庙的中院 土匪三大王劝说陈守田上山入伙没有成功,这让他愤恨不已。但三大王还有一点幻想,把这个医术高明的小郎中留下来,为他山寨里的土匪们服务。为此,三大王把陈守田关在了破庙的中院里,限制了他的行动自由,而冲进酒席宴上的岳红姑娘,也被三大王下令严加看管起来。 再说岳红姑娘经历了今晚的事情后,让她彻底看清了土匪三大王的丑恶嘴脸。原先姑娘还相信,自己的病好了以后,三大王会放自己和守田哥一起下山去。但今晚发生的事情,让她对这帮强盗彻底丢掉了幻想。 这天晚上,岳红又失眠了。当想起熊飞虎逼着陈守田去当土匪时,姑娘把这个土匪头子恨的要死。她心里暗道:在这个土匪窝里,自己和守田哥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我死不足惜,但守田哥不仅对我和家人有恩,而且他还是个高明的中医郎中,他活着能救好多人的性命。但眼下这种情况,我怎样才能帮他逃出去? 后半夜才入睡的岳红姑娘,第二天起得很晚。她醒来后见屋中空无一人,便悄悄地来到屋门口向外张望。她发现,几个看守婆子,这时正在屋外窃窃私语。虽然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但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行为,让岳红起了疑心。她心道,看来几个老婆子,一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我得想办法把事情弄清楚。 上午巳时已过,一个看守婆子才进屋来送茶水。岳红品了一口茶后,趁机把茶水泼到了看守婆子的身上,她假装怒道:“你个懒婆子,都什么时候了,才给我送茶水来,你想把我渴死?再说我肚子不舒服,你偏偏给我喝凉茶!” 看守婆子急道:“三夫人息怒,事情是这样的。大王今早吩咐我们,山寨里的弟兄们晚间要下山去。为此,大王一早就派我们几个去做干粮,还说今晚要早早开饭,要我们严守秘密。由于老婆子我一时疏忽,没有及时送水,还请三夫人多多包涵。”面对突然发怒的岳红姑娘,看守婆子无意中说出了土匪们的动向。 岳红听了暗道:土匪们今晚下山,肯定是去抢劫,也不知什么人又要遭殃了。但这又是一个好消息,土匪们下山,山寨里的防守肯定空虚。我要把这个消息赶快告诉守田哥。让他趁今晚这个机会,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这日午饭后,在破庙后院的“聚义厅”里,三大王和几个土匪小头目,又在商量今晚的行动计划。三大王据土匪们的眼线报告,在距离山寨二十多里的地方,有个刘家庄。而人称老财主的刘员外,最近囤积了大批的粮食。 土匪的眼线说,刘员外平日做买卖非常精明,今年的稻米刚收获不久,他就开始囤积粮食。看来他想在来年春天,将稻米卖高价获利。而眼线还报告,据查刘家庄防守的家丁并不多,所以这是一个好机会。至于山寨里的人马是否下山行动,还需三大王定夺。 然而三大王和土匪头目们接到密报后,都觉得这是一块肥肉。如果今晚到刘家庄抢劫成功,那今年冬天,山寨里近百名土匪的口粮就解决了。虽然刘家庄离黑峰山路途较远,但三大王权衡利弊后,还是决定趁夜远程偷袭。 就在这时,一个看守岳红的瘦老婆子跑来禀报,她说三夫人又闹肚子了,估计是身体还没有调理好,引起了旧病复发。 匪首三大王,此时正在为自己的计划洋洋得意。在他看来,由于自己筹划周密,因此刘家庄的粮食,已是他的囊中之物。谁知三夫人的事情让他扫兴,他厌恶的挥挥手,示意看守婆子赶快去找陈郎中,让他给三夫人看看病。 瘦老婆子走后,三大王突然觉得土匪头目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三大王瞥了一眼道:“弟兄们,难道本王今晚的行动计划,有什么不妥吗?” 高个土匪麻子是三大王的心腹,他看了看远去的瘦老婆子,说道:“弟兄们并没有怀疑大王的计划不妥。而弟兄们是说,大王今晚带着大伙下山行动,山寨里的人马必定空虚。大王考虑过没有,山寨里剩下的陈郎中和三夫人该怎么办?” 三大王瞪眼道:“你的意思是说,陈郎中不可靠,有可能是官府的探子?等弟兄们今晚下山后,他会趁机作乱?” 麻子低声道:“大王,陈郎中可能不是官府的探子,但他不愿意归顺大王,留着他有什么用?虽说他的医术高明,但他肯定与我们山寨二心。再说这几日,他已经把我们的山寨看了个遍。万一让他跑了,对我们的山寨,可十分的不利啊!” “那你的意思??????” 麻子随即用手在自己脖子上一抹,三大王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此时,麻子身边那个叫小猴子的土匪,按了按腰间的匕首,就要尾随瘦老婆子而去。 这时候,三大王突然摆了摆手道;“且慢。”而土匪小猴子听了,一个激灵转过身来。 “大王,你平日办事果断,我们大伙儿都宾服你。大王今日是怎么了,为什么变得婆婆妈妈?”土匪小猴子不满地说道。 “弟兄们,你们不明白我的意思。现在杀掉了陈郎中,我们是自找麻烦!今天的事情非常机密,不能走漏半点消息。假如我们现在干掉了陈郎中,三夫人知道了情况后,肯定会又哭又闹。这样,一来容易走漏了风声,二来也影响了我们今晚的行动计划,这可是出师不利的大事情啊!” “那大王的意思,是要怎么办?”麻子在一旁又问道。 “以本王的意思,还是给他一次机会。等一会儿,你给陈郎中换个关押的地方,把他请到本王的密室里,再劝说他一次。” “假如他仍不愿意归顺山寨,到了后半夜,你带上个弟兄,悄悄地把他干掉,这样人不知鬼不晓。至于三夫人嘛,今天先应付着她,明日等弟兄们凯旋,大伙儿好好庆祝一番。到时候,我看她三夫人还敢不从!”三大王嘿嘿地冷笑着。 却说陈守田在昨晚的宴席上,痛斥了土匪头子熊飞虎,结果三大王一怒之下,把他关在了破庙中院的一间小屋里。为了防止他逃走,带着官军上山,熊飞虎在看守他的屋门前,还专门安排了一个岗哨。 陈守田被限制了行动自由后,他也在反思着自己的行为。他刚被土匪们刚抓上山时,由于不了解土匪们的真实意图,所以他一直忍耐着。他原先想,山上的土匪,有些人也是因生活所迫才落草成寇。若碰上个讲义气的绿林好汉,知道自己不是官军的探子,也许会放自己下山去。然而三大王昨晚暴露出他的真实意图后,陈守田已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昨晚思考了一夜,最后下了决心,土匪三大王想拉自己入伙,无非是想强迫自己,成为土匪们的私人大夫。另外,三大王怕自己下山后给官府报信,所以一直在哄骗自己。现在看来,匪首熊飞虎是个反复无常的强盗头子,他不仅心毒手狠,而且阴险狡猾,他是不会放自己下山的。 由于自己的疏忽大意,被土匪们抓上山来。然而自己是一个堂堂的杏林郎中,怎么能助纣为虐!现在虽说是敌众我寡,但自己一定要寻找机会,用师父所传的绝技,自己救自己! 第83章 三大王的密室 却说这日中午,当土匪们在破庙的“聚义厅”里开会时,而被关在中院小屋里的陈守田,正在寻找逃出去的机会。由于他救了自杀的岳红姑娘,因此才免遭土匪们的毒手,然而他与岳红姑娘相互认识,这个秘密三大王并不知道。再说那几日,陈守田给土匪们看病见了成效,所以土匪喽啰对他的看管也松懈了不少。趁着那几天行走方便,他早把土匪的老巢,进行了仔细的观察。 守田发现,被土匪们改造成老巢的破庙,在庙门前约半里路的地方,有一块很陡的坡地,而坡下杂草丛生。由于坡地上视野开阔,易于监视山坡下的情况,所以土匪们便在坡上,做了山寨的第一道门户。对于山寨的这一要地,土匪们非常重视,白天晚上都有人在这儿防守。为了山上山下的土匪们相互呼应,土匪们在山下的沟豁里,白天还派有流动的巡逻队。 守田还观察到,土匪们盘踞的破庙,左右两边的山势陡峭,而破庙后边则是一块空地。穿过空地后不远,就是崎岖的山寨后门。白天从这儿看下去,只能见到一条羊肠小道,蜿蜒地通往山腰。由于庙后的山势易守难攻,所以土匪们在后山寨,只设有一个简易的窝棚,配备的防守人员也很少。 另外,守田还发现,土匪将破旧的小庙改造后,土匪的老巢被分为了三部分。前院为土匪喽啰兵和做饭的看守婆子们居住,而破庙的中院,多为土匪的小头目,以及为他们服务的喽啰兵居住。至于破庙的后院则大不相同,由于土匪三大王认为后院安全,加之破庙东殿已经坍塌,而正殿又被土匪们改造成了“聚义厅”,所以后院只有三大王和他的几个心腹亲信居住。而熊飞虎为了躲避官府的围剿,他把后院的西殿,改造成了他的专用密室。而被掳上山寨的岳红姑娘,由于她被几个婆子看管,因此也住在前院中。 这日午饭后,守田正琢磨着如何逃出去,忽听的屋门口有人说话,听声音像是看守岳红的瘦老婆子。守田见状暗喜:“看来有情况。假如我出了这间屋子,我一定随机应变,抓住这难得的机会。” 当瘦老婆子来请守田的时候,在门口站岗的土匪喽啰兵,却拦住了她的去路,喽啰兵大声道:“你这个死老婆子,不早不晚的,来找陈郎中干什么?” 听土匪喽啰说话如此难听,瘦老婆子气得怒目圆睁,她大声道:“大兄弟,我找陈郎中给三夫人看病,你怎么出言不逊?刚才三夫人肚子疼,人在床上疼的直打滚。我怕出事,这才跑过去请示了大王。” “我怎么没有听到大王的命令?你老婆子不会是假传圣旨吧?”站岗的喽啰兵仍不相信她的话,拦着老婆子不让进屋。 “这位兄弟,大王今日忙着开会,可能没有通知你。我刚从大王那儿请示回来,难道你连这也不相信?三夫人的病没有好利落,大王也知道。假如你今天耽误了三夫人看病,我看你要吃不了兜着走。” 看老婆子口气很硬,站岗的土匪也没话说了,他闪在一旁道:“小的也是奉命在这儿看守陈郎中,不准闲杂人等靠近。既然大王同意给三夫人看病,那陈郎中可以走出这间屋子。但是,我必须一直跟着他。” 当守田跟着瘦老婆子,进入前院的西厢房时,只见岳红姑娘在床上抽搐,嘴里还发出痛苦的声音。守田心道,岳红这装病的样子,还真是可以以假乱真。 站岗的土匪喽啰这时也走进屋来,他看了看岳红,说道:“三夫人,你不要为难小的了。小的没接到大王的命令,所以三夫人就诊后,还请陈郎中赶快回去。” 岳红听了喝道:“什么命令!难道就看着我疼死么?你给我滚出去!” 土匪喽啰和瘦老婆子退下后,岳红姑娘示意守田向前,她小声告诉守田,听看守婆子们说,土匪们今晚要下山去抢劫,而山寨里留下来的土匪并不多。由于这是一个出逃的好机会,因此我今日装病,为的就是给守田哥传递消息。我听说,土匪山寨的后边,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到山下。但由于山后地势险要,所以平日的后山寨,防守的土匪们并不多。虽说我没去过后山寨,但守田哥从后山的小路上逃走,成功的机会应该大一些。 守田听了异常激动,他对岳红耳语道:“后山的小路,我也曾看到过。既然今晚有机会,那我们定要拼死一搏。” 岳红说道:“今晚我仍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让看守婆子来找守田哥看病,到时候我们见机行事。” 但是,当守田从岳红姑娘的屋里出来后,他马上觉得不对了。原来看押他的喽啰兵身边,多了那个叫麻子的土匪。而土匪麻子和喽啰兵,并没有把他带回中院,而是把守田直接带到了破庙的后院,将他关押在西殿的一个密室里。 守田见状心道不好,这土匪三大王又在耍什么花招?他问土匪麻子道:“为什么又把我关到了这里?” 土匪麻子指着密室里的床帷桌椅,嘿嘿地奸笑:“陈郎中,我实话告诉你,这可是大王的专用密室,是大王和他看中的女人,在这里春宵一刻的地方。陈郎中是大王器重之人,所以才让你来这儿过夜。大王还让我告诉你,你在这儿舒舒服服地反省,假如你答应了归顺山寨,那现在还来得及。” 陈守田鼻子里哼了一声没理他,土匪麻子这时看密室里昏暗,他点亮了油灯后,又厚着脸皮走了过来。他反复劝说着守田,要他归顺土匪三大王。见守田不理睬他,土匪麻子没趣的干笑了几声,接着关门落锁走了。 土匪麻子走后,守田先在密室里面转了一圈。接着,又看了看密室里的床帏和座椅。他心道:“这个卑鄙的三大王可真狡猾,他嘴上说得好听,其实是怕我今晚逃走。我现在被土匪们囚禁在这里,也不知中午和岳红商定的对策,到时能不能用得上?”由于情况发生了变化,为了验证土匪们晚间是否下了山,守田时刻在关注着后院里土匪们的动静,琢磨着自己如何出手。 天黑以后,陈守田觉得后院里的噪杂声变小了。他心道,今晚土匪们下山去抢劫,看来这个消息是真的。平日土匪们的老巢里,由于人多,因此到了晚上,前后院里声音噪杂,到处都是乱混混的。而现在从后院里的动静来看,山寨里的土匪们,估计大部分已经下了山。但面对眼前的情况,自己该如何动手? 岳红姑娘中午曾说过,晚间她要以装病的办法来传送消息。可到了现在,也没见有什么人来,看来自己被土匪们换了关押的地方,她肯定不知道。这时,守田突然有一种预感,莫非岳红姑娘,也被土匪们控制起来了?想到此,他突然后悔起来,土匪麻子把自己关押到这个密室的时候,自己其实是有机会出手的。但由于消息不明,土匪们那时还都在山寨里,所以自己没有贸然出手。现在情况虽已明朗,但自己已失去了一次偷袭的机会。 听着后院里的动静,守田心里琢磨,假如土匪麻子再次出现,我一定把他诱骗进屋里来,然后出手把他制服。有了行动的想法,守田便开始观察密室外匪兵岗哨的动静。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天黑以后,看守自己的土匪岗哨,除了从密室的门洞里塞进两个饼子,就再也没见他的身影。 此时的陈守田,虽然觉得门口的情况不对劲,但是他只有继续等待,寻找着可能出现的机会。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土匪麻子没有来,而土匪的岗哨也没有现身。反过来,密室里的守田却变的越来越焦急,今晚这么好的机会,自己却无从下手!如果现在去砸密室门,这样也不妥,即使是引来了土匪麻子,自己也无法偷袭成功。 第84章 密室里的搏斗 陈守田在密室里等待着机会,但是他渐渐地有了倦意。由于不知现在是什么时间,加之密室里油灯昏暗,因此他不停地打着哈欠。猛然间,一丝不祥的念头从他的脑海里闪过:此时已是后半夜,但破庙的后院里,为什么像死一样寂静?土匪们下山后,虽说他们的老巢里人马空虚,但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土匪们都躲起来了?再说土匪麻子和门口的岗哨,为什么一晚上都没有露面? 为了消除自己的疑虑,守田屏住了呼吸,对屋外又仔细听了听。但后院里除了树叶的沙沙声,他没听到院里有什么动静。但就在这时,土匪麻子阴阳怪气的话语,又在他耳边响起。麻子说,这间屋子是三大王的密室,莫非这屋子里有什么机关?要是那样,我在屋里点着油灯,土匪在某个地方肯定看得清楚。屋子外边这么安静,而看守的土匪却不见了,莫非土匪们等我睡着以后,今晚要对我下手? 想到此,守田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心道,自己对这间屋子不知内情,我不得不防!但这也是个机会,我给他来个将计就计!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马上行动起来,守田先把床上的被褥铺开,然后自己假装躺在了床上。吹灭了油灯后,他摸索着将枕头塞到自己的被窝里,然后把被褥摆放平整好。为了行动时身体轻便,他又把身上的袍子脱了下来。守田摸了摸被子,感觉像有人睡在床上,便把袍子卷成一团,放到了枕头的位置上。 做好了这些伪装后,守田悄悄地摸下床来,他无声无息地穿好了鞋,随后蹲在了床头的一侧,一动不动地听着屋里屋外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守田听到屋子里有一点吱吱的声音,然而他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过了片刻,吱吱声又起,守田闻声看去,不觉得大吃一惊。虽说他在黑暗中呆了几个时辰,但眼睛已适应了黑暗的环境,而眼前看到的这一幕,他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守田揉了揉眼睛向上看去,只见屋顶的一角,居然慢慢的向上升起,隐约折射出室外的一点星光。当屋顶出现二尺见方的开口后,上面无声无息地坠下了一根软绳索。守田明白了,这就是密室里的天窗机关! 守田惊魂未定,接着他看到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绳索上滑落下来。当黑影摸索着向床前走来的时候,守田这才发现,来人是一个大个子蒙面人!看到这一切,守田反而镇静了。他心里暗道:这个狡猾的三大王,他的诡计亏得被我识破了!今天下午,他见土匪们劝说无果,晚间便派人来暗算我。眼前这个不知死的家伙,看我陈守田怎么收拾你! 再说大个子蒙面人,此时已摸到了床前,听听床上没有动静,蒙面人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利斧。随着他的身体猛然跃起,手中的斧头就朝床上砍了下去。“扑哧”一声,蒙面人立即觉得不对了! 当蒙面人惊愕地刚要转身,突然觉得脑后像雷击了一般,浑身都感到了震颤。此时蒙面人还想大声呼喊,但他的身体已开始僵化,只觉得嘴巴里又痛又麻,他无法喊出声来。 这时,蒙面人感觉后背被一个人抓住,随后他的大腿上肩膀上都有了针刺的感觉。紧接着,蒙面人感觉心窝处遭到重重的连击,随着他的身体开始痉挛,蒙面人无声地向地面滑去。 守田见状,立即从床上抓起了袍子,随后穿在了自己的身上。由于想着岳红姑娘的安危,他决定马上离开这里。听听屋里再没有什么动静,他慢慢地摸到了有机关的屋角。守田撑了撑从屋顶上坠下来的绳索,便准备徒手向上攀登,谁知上面这时有人说话了:“麻子,今天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听到屋顶的人,叫下边的土匪麻子,守田心里一惊,看来屋顶还有一个土匪!若不是这个土匪呼唤他的同伴,我差点吃了亏!不过听了这个土匪的话音,他已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守田这几天给土匪们看病时,已了解到土匪们的一些情况,刚才那个蒙面大个子土匪,其实叫麻小五,因为他个子长得高,满脸都是麻点,所以土匪们都叫他外号麻子。前几天把守田抓上山来,包括今天下午把他押往密室,劝说他归顺山寨的土匪,就是这个大个麻小五。而此时在屋顶说话的土匪,守田估计是小个子土匪候二财。虽说这两个土匪其貌不扬,但他们俩平日里形影相随,都是土匪三大王的心腹。所以守田断定,今晚他们二人的行动,一定是三大王秘密安排。 虽说土匪在屋顶突然问话,让守田吃了一惊,但他马上沉着应对,随即向上面的人招了招手。紧接着,他轻展猿臂向上攀登。当守田双手攀升到屋顶的出口时,出乎他的预料,屋顶的土匪还出手拉了他一把。 守田见状暗喜,看来密室里漆黑一片,屋顶的土匪没有认出自己。接着,趁屋顶的土匪用力,他身体向上一窜,随即坐在了屋顶的天窗口上。此时他定睛一看,只见屋顶入口处蹲着的人,正是土匪小猴子! 当两人四目相对时,土匪小猴子才觉得不对了。刚才密室里黑黢黢的,小猴子看不清守田的面目。当守田在下面招手时,他只以为是土匪麻子得手了。这时见守田没戴面罩,小猴子才觉得不对劲。他叫声不好!缩回的右手,随即向腿踝上的匕首摸去。 然而陈守田是有备而来,哪能给土匪留下机会。趁土匪小猴子一愣神的瞬间,他的左手已伸向小猴子。还没等小猴子摸着匕首,守田左手顺势一拉,右手已在他的肩胛部发力点穴。再说土匪小猴子,哪见过这种阵势,守田突然出现在屋顶,早把他吓了个半死。而守田几个连贯的点穴动作后,他更感到惊奇,看似文静的陈郎中,居然会点穴!而小猴子被点穴后,他的两条臂膀马上就不能动了。 土匪小猴子这时还想喊叫,但守田的左手捂住了他的嘴,右手又伸向了他的衣领。此时的小猴子,两臂麻木不能动,而嘴巴又被捂得喘不过气来,只剩下两条腿在屋顶乱蹬。守田见状,警告他不要动,然后松开了他的领口。 守田小声问道:“你们这两个家伙,为什么要从屋顶上下来暗算我?” 小猴子嘴哆嗦着,说出了他们的诡计。原来土匪三大王在下山前,曾单独吩咐过麻子和小猴子,让他们俩最后一次劝说陈守田入伙,假如他仍不愿意归顺山寨,今夜就把他秘密干掉。 接到任务后,两个土匪还悄悄地埋怨;“大王非要再劝劝陈郎中,这真是多此一举!依弟兄们看,把他早早干掉算了。” 而守田被押入密室后,土匪麻子对小猴子道:“大哥奉命劝降陈郎中,而劝说他的事情已经结束。现在,我们只等着他天黑后回话。假如他仍拒绝归顺山寨,那我们俩今晚就把他干掉。” 小猴子听了却摇摇头道;“依我看,陈郎中绝不会归顺山寨。我们俩即使要干掉他,也要想个万全之策。你别看陈郎中像个文弱书生,走起路来与常人无异。但是在后院大厅上,他却临危不惧。他的胆量,可不是一般人所能相比的,我怀疑他是有功夫之人。” 土匪麻子听了这番话害怕起来,由于匪首三大王一直觉得陈郎中像个文弱书生,所以在关押中并没有捆绑他。如果今晚他和小猴子去对付一个有功夫的人,那简直是白白去送死,为防止出了意外,麻子便出了这个馊主意。原来在三大王的密室里,上有天窗入口,下有逃生暗道。为了确保秘密地干掉陈守田,土匪麻子便想利用密室里的天窗,在守田睡着后搞一次偷袭。 天黑以后,土匪的岗哨从门洞里送入饼子后,匪兵就被麻子撤掉,换到土匪的巡逻队里去了。麻子觉得,这样一来能麻痹守田,让他困倦后去睡觉。二来,他和小猴子能在远处观察密室里的灯光。 当看到密室里熄灯后,麻子和小猴子还窃喜了半天,他俩觉得计划要成功了。两人又等了半个时辰,觉得守田已经入睡,便在密室的屋顶开始行动,当土匪麻子从天窗口用绳索进入密室时,谁知守田早已识破了他们的诡计,他们俩的计划反而帮助了守田。 小猴子还交代:今夜的山寨里,只剩下不到二十个土匪。除了山寨前门有十来个土匪看门,后山寨只有两个土匪值班。而三大王为了防止意外,还在山寨里安排了一支巡逻小队,由五六个土匪组成。 守田问小猴子,今日上午,土匪们对自己下手的机会很多,为什么偏偏选择后半夜,才在密室里才对自己下手?小猴子回道,一来,三大王不死心,还想劝陈郎中入伙。二来,下山抢劫需严格保密。另外,土匪们上午没有动手,是因为三夫人上午曾找过陈郎中,怕她知道了消息后寻死闹事,所以才没敢动手。 听了土匪小猴子的交代,守田心中的怒气不打一处来。他猛的击打小猴子胸口的鸠尾穴,随即把痉挛成一团的小猴子提起,从天窗的窟窿里扔了下去。 第85章 岳红姑娘舍身救守田 陈守田借助密室旁的一棵大树落地后,接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朝破庙的中院摸去。当他看到中院里黑灯瞎火悄无声息,便知中院里已空无一人。此时他心道:看来土匪们的留守人员不多,正好利于我今夜行动。但现在,我必须先到破庙的前院去走走,看看岳红姑娘的情况再说。 为了防止土匪巡逻队的突然出现,守田在墙边又观察了一会,觉得四周没什么动静,他这才猫着腰来到了破庙的前院。当看到关押岳红的西厢房还亮着灯时,守田不由的心头一热。 他闪身来到了西厢房的门前,只听得看守婆子正在唠叨:“三夫人,今天下午,我老婆子已经跑了好几次了,也没见到陈郎中的人影。现在黑灯瞎火的,你让我到哪儿去找他?” 守田从门缝中偷看,发现屋里只有岳红和看守老婆子两人。他试着推了推屋门,发觉门虚掩着,他一闪身就进了屋内。 原来今天下午,岳红几次说肚子疼,要看守婆子去找守田。但由于土匪们加强了监控,而守田又被关进了密室,所以看守婆子去了几次也没有找到他。到了晚间,岳红又催她去找人,看守婆子没有办法,只好虚掩着门,不停地观望着院里的动静。 这时,见守田突然闯进屋来,看守婆子惊愕万分。一时间,她的嘴张得老大,发出啊啊的声音。守田怕她喊起来坏事,他跨前一步,左手已捂住老婆子的嘴,而右手随即在她的身上几处点穴。谁知看守婆子身体虚弱,随即倒地哆嗦成一团。 守田见状,急忙把看守婆子扶起,说道:“老人家,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但今日的情况特殊,只有委屈你了。我只是点了老人家的穴道,不会伤及你的性命。过一会儿,你的穴道就会自己解开,你老千万不要乱喊乱叫。” 此时的岳红,本来在床上躺着养神,看到守田进屋,她立即翻身下床。当瘦老婆子被守田制服后,她随即拿起一块手帕,塞入了老婆子的口中。接着,她拿出一根带子,要守田把看守婆子捆起来。 守田知道岳红这样做是为了保险。他只好说了声,大娘得罪了。随后,他把老婆子捆了起来。但就在这时,破庙远处响起了脚步声。见此情形,守田示意岳红不要慌,他随即吹灭了油灯,屏住呼吸观察着屋外的动静。 守田从门缝里向外看去,只见朦胧的月色下,土匪的巡逻小队依次从破庙的中院走了过来,看到土匪的巡逻队经过了自己的门前,岳红紧紧地地抓着守田的衣角,而守田此时却镇定自若,没有一点害怕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守田听土匪们的脚步声,已经在庙外远去,只见他一闪身就出了屋门。他听了听前院没有动静,便回首示意岳红跟着自己走,他们俩顺利地穿过了破庙的中院,然后从后院坍塌的东殿旁逃了出来。接着,守田拉着岳红,小心翼翼地朝破庙的后山寨口走来。 此时,土匪后山寨的窝棚里,只有两个喽啰兵在值班。由于土匪们盘踞的后山寨山势险要,山寨口易守难攻,因此平日里看守后山寨的土匪很少。今日因情况特殊,土匪的头目们临走时,还对两个喽啰兵进行了训话,要他们提高警惕。而两个匪兵接受任务后,前半夜他们俩还比较紧张。但是到了后半夜,他们俩看山寨里没什么动静,便躲在窝棚里,准备入睡了。 就在这时,守田和岳红已经摸到了这里,但他们俩毕竟不熟悉路径,今夜虽有朦胧的月光,但周围的景物仍然是模模糊糊的,加之两人慌不择路,岳红脚下一滑,响声惊动了窝棚里的匪兵。 当两个土匪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们俩已躲避不及。岳红见两个土匪一个身配腰刀,一个手持长矛,心情不免有些紧张,而守田却示意她不要害怕。这时,拿刀的土匪高声道:“三夫人、陈郎中,这深更半夜的,你们俩不是出来散心的吧。” 听到土匪的吆喝,守田的身体却向前凑去,嘴里还小声道:“二位兄弟,你们就行行好,放我们下山去吧。来,拿着银子。”说着手就伸了过去。 黑暗中,拿着腰刀的匪兵稍作迟疑,守田已对他身上一侧的肩膀、臀部快速地做了点穴。这个匪兵虽然还能发声,但已经半身麻木,身体不自主地向后倒去。 另一个匪兵见状大吃一惊,这个陈郎中,什么时候学会点穴了?看来他深藏不露,一定有武功!想到此,匪兵吓得丢掉了长矛撒腿就跑,他边跑边喊道:“快来人呀!三夫人和陈郎中从后山逃走了!” 土匪的喊声惊动了不远处的土匪巡逻队,瞬时间呼啦啦跑过五六个人来。守田见情况紧急,拉着岳红便冲出了土匪的后寨口。接着,他们俩朝山后的小路上跑去。 土匪巡逻队的小头目见此情形,气急败坏地喊道:“赶快把他们追回来,给我抓活的!” 这时丢掉长矛的匪兵,跑过来向他禀报:“队长,陈郎中可是有武功的人,咱们的一个弟兄已被他点了穴道。如果追上去与他格斗,我们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巡逻队的土匪小头目听后又惊又怕,怒道:“这个陈郎中也太狡猾了!既然我们抓不着活的,弟兄们!给我用箭把他们射死。” 刚刚跑出后寨口的岳红,听到土匪们高喊着要放箭,她突然感到凶多吉少。岳红被土匪们掳上山后,早就听说过土匪的后山寨易守难攻。今晚出了土匪的后寨门后,看到的情景果然如此。在朦胧的夜色中,只见后山的小路崎岖不平,一人多宽的小路环绕在山间,如果人走路不稳,极易坠落在山下。 岳红此时暗道:“我和守田哥刚跑出后寨口不远,而今夜恰好有淡淡的月光。在崎岖的小路上,我们跑不快也走不稳。如果土匪们放箭,弄不好两个人都会变成土匪的活靶子。” 想到此,岳红突然挣脱了守田的胳膊,她大声道:“守田哥你快走!土匪们居高临下,如果他们放箭或打下擂石,我们一个也活不了。” 守田听了,一把拉住岳红道:“要死要活我们在一起。” 听守田如此应答,岳红急了眼:“守田哥,你不能死!你活着能救好多人的性命。你快走,我去拦着他们。” 趁守田一愣神,岳红又一次挣脱了他的胳膊,转身往山上跑去。她边跑边喊道:“不要放箭,我跟你们回去。”转眼间,岳红已冲出了一丈多远。守田迟疑了一下,含着眼泪转身向山下跑去。 后寨口的几个土匪,这时已拿着弓箭从窝棚里出来,他们支弓搭箭刚要瞄准,此时不要命的岳红,已冲到他们的身边。她对着土匪连推带打,拼命阻挡着土匪们的视线。而土匪们知道,被称作三夫人的岳红,是三大王眼中的宝贝,几个喽啰兵不敢无端射杀她。土匪们无奈,只好放下弓箭去抓岳红,虽然她很快被土匪们制服,但岳红与土匪们拼死搏斗,为守田逃走争取了时间。土匪们发现,就在这短短的片刻,守田在山间小路上,已经跑出了百十多步远。 慌乱中的土匪们急了,他们忙搭弓射箭,只听数枝箭带着哨音,飕飕地落在守田的周围。但随着守田快速移动,土匪们射出的箭枝,已落在了他的身后,土匪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守田的身影,渐渐变成模糊的小点。 逃到了山腰的守田,远远听到了岳红的呼喊:“守田哥,你要记着我??????” 听着姑娘凄惨的叫声,陈守田的心里非常难过。他朝着土匪的山寨口大喊道:“你们这帮土匪强盗,你们不得好死!” 时间过了约半个时辰,守田仍在气喘吁吁地奔跑,淡淡的的月光下,他不时还回头看看土匪的山寨。猛然间,他发现背后的土匪山寨起火了,停下脚步静听,好像还有喊杀声。 见此情景,陈守田知道土匪的山寨里发生了大事情!难道是土匪三大王返回了山寨,与土匪们发生了火并?或者是官军夜袭了土匪们的巢穴,端了土匪的老窝?现在,自己是否应该返回土匪的山寨,去看看岳红姑娘? 突然变化的情况,让守田不知所措。但他转念又想:自己被土匪抓上山后,一直吃不好睡不好。加上自己被关押囚禁,身体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今天夜里,自己先与两个土匪拼死搏斗,后又在岳红姑娘的舍命帮助下,这才逃出了土匪的老窝。 现在,自己不知逃到了哪里,但体力已经不支。再说,土匪山寨里的情况不明,无论是土匪们火并,还是官军夜袭,不管哪一种情况,返回土匪老巢都可能碰到残留的土匪。以自己目前的体力,碰到土匪肯定吃亏。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应该找到出山的道路,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然后再去打听岳红姑娘的消息。 看看天色已开始发亮,休息了片刻的守田站起身来。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盲目地跑了半夜,其实黒峰山的底部已经不远。 第86章 恒田古镇又见到富成大哥{一} 看到眼前的情景,陈守田知道自己已脱离了险境。但精神一放松,饥饿和疲劳马上向他袭来。由于一晚上不停地奔跑,此时他肚子里饿得咕咕叫,嘴里也觉得火烧火燎。肚子里的饥饿还能忍受,但口渴的要命,这让他受不了。 看着山下的小路,守田心里琢磨:现在天已大亮,自己需赶快去寻找水源,不然的话,以自己目前的状况,根本走不出这座大山。打定了主意后,守田便从小路到山沟底部去寻找水源。然而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失所望,原来山底是一条干涸的河床,没有泉水或小溪的一点影子。情急之下,他只好捋了一把山坡上的榆树叶,放在嘴里反复咀嚼,湿润了一下干苦的口腔。 这时,守田想起了师傅苗根有教过的求生方法。假如一个人在大山里迷了路,只要你找到了两山之间的沟豁,然后顺着沟豁里的小河小溪往外走,就一定会走出大山。 想起了师傅的教诲,守田心里有了底气。他心道,自己在巴东的沟豁里遇过难,在白龙湖里也曾遇过险,相比之下,眼前的这点困难算得了什么?打定了主意后,他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辨别了一下前进的方向,一步步从沟底向外走去。 过了约半个时辰,守田在前边的山沟里发现一片湿润的沙地,凭着从小在山里行走的经验,他估计这片沙地下面应该有水。守田跑过去用双手快速地挖着沙子,挖了约半尺多深,沙坑底部果然有水渗出。为了蓄水快一些,他把沙坑又往下挖了约半尺,看到沙坑里的水越积越多,他把浑浊的泥水用手捧出,反复清理了两次沙坑后,沙坑里的水已变得清亮。 守田尝尝沙坑里的水味道甘甜,便手捧着水痛饮了一番。接着,他洗头洗脸,觉得浑身爽快了许多。在沙坑旁休息了片刻,他起身继续向前,到了中午时分,他终于走出了这座大山。 在山口外的一片坡地上,守田向一位看瓜地的老伯问路,当老伯知道他被土匪抢劫,而后逃出来的经历,对他十分同情。老伯不仅问询了守田的遭遇,而且还摘了一个西瓜让他充饥。两人在交谈中,守田这才知道,原来老伯的西瓜地,也经常遭到土匪们的祸害,所以他对这帮土匪恨得咬牙切齿。 听说守田准备去金州府打听消息,老伯告诉他,既然是打听消息,不如先到附近的恒田古镇去看看情况。这儿山坡下有一条小路,顺着小路走十几里,就到了恒田古镇。由于古镇是当地紫阳、汉阴等几个县的交通枢纽,所以镇上的商业繁华无比。另外,古镇来往的商客很多,四面八方的消息非常灵通。 听了老伯的建议,守田心道,土匪的巢穴昨夜发生了大事情,也不知岳红姑娘现在的安危。如果想打听官军是否偷袭了黒峰山,自己应该到恒田古镇去。再说,自己被土匪们囚禁后,身上的银子被土匪们抢走,袍子里只剩下一点碎银子和几件小首饰,如果在古镇能碰到山西马帮,那一切问题就好办了。 谢过了好心的老伯,守田就急忙出发了。当他到达恒田古镇时,时间已过了下午巳时。然而他一到古镇,马上就去打听山西客商的消息。镇边的一位小贩告诉他,古镇里的客栈酒店很多,在这儿吃饭住店非常方便。据我所知,山西客商一般住大店,你到镇里的“仙客来饭庄”去打听一下,估计在那儿能碰到山西客商。 按照路边小贩所指的方向,守田直奔古镇的中心而去。走了一段路程后,他见路边有一座大酒楼,便过去打听消息。然而他看到,这座酒楼的规模虽然很大,但楼上楼下的装饰却非常老旧。虽说酒店的楹联非常显眼,但看到“宾客来此皆成佛”“游人同行亦为仙”的楹联,以及“蓬莱阁”的牌匾时,他转身离去。 守田继续前行,走过了几条街后,他来到了一个热闹的农贸集市。环顾四周,只见路边卖菜的小贩一个挨着一个,卖鸡鸭鱼肉的农户们则叫声不绝。在这里,挑担的货郎,推独轮车的小贩,来来往往的人群,构成了一幅喧闹的市井图。 守田在集市上边走边看,忽然觉得眼前一亮,正前方一座古典样式的小楼,映入了他的眼帘。他细细端详,这是一座集餐饮住宿的二层小楼。走进前来,只见漂亮的酒楼门前,两个石狮子分布左右,而楼上楼下则装潢一新,虽说小楼是青砖结构,但是在二楼上,却挂着许多醒目的红灯笼。此时虽没到晚餐时间,但底层的大厅里,前来用餐的客人已经很多。 守田扫视小楼的入口处,只见拾级而上的厅堂,门口非常宽敞。而两边的彩绘的门柱上,还挂着一副红底黑字的木制楹联。看来酒店老板对这幅楹联十分青睐,红色木牌上不仅是描金黑字,而且草书的字体龙飞凤舞。守田瞟了一眼门柱上楹联的内容,便知酒店老板是个文雅之人。原来木牌楹联的上联是“吕洞宾闻香下马”,下联为“韩湘子知味停车”,而酒楼匾额上则高悬着五个大字“仙客来饭庄”。 看了酒楼的漂亮外表,守田觉得这个饭庄老板不简单。他心道,经商的老话讲,佛要金装,人要新装,店要盛装。这座古典式样的小楼,从外表结构和装潢上来看,饭庄老板不仅深谙此道,而且肚子里还有些文才。既然这个饭庄干净卫生,用饭休息也方便,我不如就住在这里。况且这个饭庄来往的客人多,也有利于我打听黒峰山的消息。 进入酒店的底层大厅后,守田还未开口问话,跑堂的店小二,已经笑呵呵地迎了过来。 “客官是用饭还是住店?” “鄙人先住店,然后再用饭。” “听客官的口音是山西人,来古镇是做生意的吗?” “鄙人因做生意劳累,想在贵地休息几天。” 听守田如此应答,店小二一边登记住店,一边与他闲聊。守田看店小二非常健谈,便想与他打听一些消息。 “小二哥,麻烦你问一下,古镇里最近有过往的山西客商吗?” “客官,古镇里的情况我不清楚,至于我们的店里,除了周边的客商,就数关中、陕北的客商最多。虽说山西客商来本店住宿的少一些,但也有几个常住客。” 店小二眨了眨眼,忽然一拍脑袋道:“客官,我想起来了。本店这几天,恰好有一位山西老板住在这里。我听他的伙计们说过,他们要到四川去贩货。但不知什么原因,近几日这两个伙计却不见了,只是他们的老板还住在店里。山西老板到现在还没有露面。我估计是到镇子里闲逛,很快就要回来了。” 守田还想问询一下官府里最近有什么消息,店小二突然指着门口道:“客官你看,你想找的山西老板回来了。”守田抬头一看,不禁惊喜若狂,原来走进饭店大厅的山西老板,竟然是自己的大哥王富成。两年多不见富成大哥,他的衣着已大变样。此时,只见他头束网巾,身着一身灰蓝色的紧身袍,脚蹬崭新的布麻鞋,打扮得干净利落,俨然是一副老板的派头。 但是,当王富成看到衣衫褴褛的陈守田,一时间竟没有认出他来。听到守田呼唤他的名字,连连叫他大哥时,王富成除了吃惊,更是感到意外。惊愕之余,他惊叹道:“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守田兄弟。这下可好了,终于见到活着的守田兄弟了。” 第87章 恒田古镇又见富成大哥{二} 王富成见此时已到了晚餐时间,便邀请陈守田一起用饭。两人在饭厅的一个角落坐下后,王富成要了些酒菜,接下来二人边吃边聊。 在恒田古镇遇到了守田兄弟,这可是王富成没想到的。而守田见富成大哥不解,便将两年前,自己在金陵城如何受骗,后来在淑云姑娘的帮助下,如何逃出了薛府,再后来到四川拜师的经过,简单地告诉了王富成。两人在交谈中,陈守田几次向王富成道歉,恳求大哥原谅自己当年的无知。 王富成听了却自责道:“两年前,咱兄弟俩到了金陵城。大哥在安排兄弟住宿时,却忘了兄弟从没在江湖上单独闯荡过。结果,兄弟被金陵城的混混们蒙骗,还差点被奸商薛青富害死。说起这件事情来,大哥的责任也不小。不过兄弟这两年杳无音讯,可把大哥害惨了。” 在交谈中守田才知道,他从薛府逃走后,过了四五天,王富成就返回了金陵城。由于惦记着自己兄弟的事情,所以他一进城,便直奔内城外的旅店。谁知到了店里一打听,陈守田却无缘无故地失踪了,这突发的情况,把王富成吓了个半死。 店里的刘掌柜告诉他,守田在店里的那几天,一个人曾多次上街。估计在他闲逛的时候,已经被当地的混混们盯上了。守田的银子被骗后,刘掌柜曾建议他到城北的悦来客栈去,并且告诉他,悦来客栈的山西客商多,估计山西老乡能帮他渡过难关。但后来的事情,刘掌柜就不知道了。 由于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王富成急忙到城北的悦来客栈去打听消息。然而客栈的山西客商们却说,没见过此人。有的人还告诉他,金陵城里混混们的帮会叫“梁山”,你的守田兄弟,很可能被这些人所骗。 王富成没有办法,只好花钱托人,到混混们的帮会里去打听消息。而帮会的头目告诉他,他们帮会内部也是有规矩的。即使小混混们骗人钱财得手,但绝不会伤害人的性命。 见此情形,王富成想到官府里去报案,而他的朋友劝他道:“你兄弟不是金陵城里的人,他在这儿既没有朋友,也没有亲戚。加之你这个兄弟,是外出找人时不见了,到现在也没有一点消息。即使你到官府去报案,也无法受理此案。依我说,也许你的兄弟吉人天相,就让他听天由命吧。” 王富成到此绝望了,但直觉告诉他,守田兄弟虽然失踪了,但是他一定还活着。有一天,他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王富成还告诉守田,这两年多来,他只回过一次太谷城。在这期间,守田的大哥陈守望,还来会馆还打听过他的消息。因王富成不知道守田的下落,只好哄骗他说,守田兄弟在金陵城学医学的很好,不学成不会回家。 从那以后,王富成再没有回过太谷城,因为他怕见到守田的大哥。现在好了,有了守田的消息,他心里的疙瘩终于解开了。 在谈话中,王富成见守田衣衫褴褛,便问他道,兄弟在金陵城受骗的经过,以及后来到四川拜师的原委,大哥都已知晓,那兄弟为什么会在恒田古镇? 听了富成大哥的问话,陈守田一度哽咽。自从他与慧能法师告辞后,一路上遭遇不断。这时遇到了好友王富成,守田有好多话要对他述说。随后,他将自己被淑云姑娘搭救指点,一路上来到了川东。而后在铁山大哥的帮助下,找到了精通中医的慧能法师。在宝丰寺拜师成功后,自己到猎户村去看望朋友受阻,而回家的路上,又被土匪劫持。接着,守田又把岳红姑娘,在土匪窝里舍命救自己的经过,简要的述说了一遍。 听守田讲了他拜师学医的坎坷经历,王富成啧啧称奇。他感叹道:“陈守田,你小子真是走桃花运!几次危难之时,总会有姑娘舍生忘死来救你。看来兄弟大难不死,是必有后福啊。” 王富成又道:“守田兄弟虽然受了不少苦,但学医终成正果,说起来真是可喜可贺。人们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看来这话要应在守田兄弟身上了。” 守田苦笑道:“大哥笑话了,我这一辈子,能做个医术高明的郎中就不错了。我可从没想过,要做什么人上人。” 王富成问他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守田道:“小弟在镇里住下后,想先去打听岳红姑娘的消息。岳红是小弟的救命恩人,知道她的下落后,我一定要想办法把她救出来。办完了这件事,小弟还想去一趟金陵城,打听一下淑云姑娘的下落。” 听守田提起淑云姑娘,王富成告知他,金陵城的淑云姑娘已因病去世了,由于大哥那时正好在金陵城,所以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听城里的客商们说,淑云姑娘去世后,被薛青富的仆人,一张席子卷到了城外的乱坟岗,听说姑娘连个坟头也没留下。知道底细的人,都骂薛青富两口子心如蛇蝎。 听说淑云姑娘已经去世,陈守田悲痛无比,他流着眼泪说道:“为了报答淑云姑娘的救命之恩,今后如有时间,我一定要去趟金陵城。虽然她不在人世了,但我也要到城外去祭拜她,表一表自己的心意。” 看着伤心的守田,王富成安慰他道:“我知道兄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去祭拜淑云姑娘是应该的。但大哥觉得,此事还需放一放,你应该首先想想你的爹娘,想想他们的感受。兄弟一走两年多,爹娘大哥都快把你想疯了。你要听大哥的话,等岳红姑娘的事情有了着落后,你应该先回家去报喜,让爹娘和大哥放心。”守田听了点头答应。 王富成接着道:“周岳红是一个舍己救人的好姑娘,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救她出来。对于兄弟说的情况,大哥是这样分析的。你昨夜逃下黒峰山时,听到土匪窝里有喊杀声,后来土匪窝起了火,我估计是官军在围剿土匪。如果是这样,岳红姑娘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如果官军成功地剿灭了土匪,那我们很快就能知道消息。再说,恒田古镇四周来往的客商很多,各方面的消息都很灵通,兄弟不如在镇上好好的休息几日,静静地等待消息。” 听大哥讲得有理,守田也表示赞成。他问王富成道:“大哥怎么会在恒田古镇?” 王富成则告诉守田,大哥这次来四川,是“三合义会馆”的决定。兄弟失踪那年,大哥奉命到苏杭二州去贩运丝绸。谁知那年路上有雨,而入夏后苏杭地区却一直天旱。由于天干物燥,加之杭州城里机工们不慎,因此先后着了两次大火,不仅城中的织工们损失惨重,而且导致了丝绸价格暴涨。 “三合义”的掌柜们见此情况,决定另辟蹊径,让大哥来四川寻找商机。大哥在陕西有几个业务上老朋友,而老友们推荐大哥来川东地区寻找货源。陕西商人非常精明,江湖上人称老陕。而我那几个朋友,他们除了在江南做丝绸茶叶的生意,还在四川、贵州、云南等地做杂货生意。在这些方面,大哥比起他们来自叹不如。 我的老陕朋友们告诉我,四川盛产大米、井盐、药材、以及夏布,你去四川可选择的货物很多。比方说夏布这种布料,虽说是一种普通的棉麻织品,但物美价廉。听了他们的建议,我随后就来到了川东贩货。经过自己的调查了解,最终选中了夏布。哪知我带领的马帮,那年从川东运回一批夏布后,竟然供不应求。今年掌柜们看行情不错,便打算扩大进货渠道,让大哥带着两个伙计先行。没想到在金州地界,却碰到了守田兄弟,这真是奇遇。 此时天色已晚,但两人还有许多话要说。王富成见状道:“兄弟最近落难受罪,肯定累坏了,今晚就早点休息吧。我的两个伙计出门还没有回来,我们不如洗个澡,然后同屋就寝。” 王富成洗完澡便准备休息,然而陈守田余兴未了,在就寝前又提起了兄弟俩当年去漠南的事情。王富成说道:“那年大哥从漠南回来后,给‘三合义’的掌柜们,汇报了自己的所见所闻。然而掌柜们却认为,自熙宗帝登基后,后金已占据了辽东大部,后金的人马已逼近了山海关。虽说晋北地区,近几年双方的贸易往来还算不错,但蒙元交界也发生过冲突。由于局势不定,会造成商业上的损失,所以掌柜们决定,漠南西口外的业务,暂时以观望为好。而四川以及西南方面的业务,要增加精兵强将。” 守田听了笑笑道:“看来小弟与大哥相逢,还要感谢会馆掌柜们的决定。”王富成听了,也笑着点了点头。 第88章 仙客来饭庄遇混混 第二天早晨,两人刚吃过早饭,王富成便邀请守田到镇子里去游玩。看着他不解的神情,王富成笑道:“昨晚吃饭时,大哥见守田衣衫污浊不堪,就知兄弟是只身逃出了黑峰山。现在,兄弟拜师学医已成正果,大哥今后该称你为陈郎中了。再说,兄弟出来办事,身上怎么也得有身衣服换换。大哥今日带你去逛街,是为了给你买身衣裳。” 守田听罢连声道谢,两人随后到镇里去闲逛,在路上边走边聊。 王富成说道:“大哥这两年来过几次金州府,对当地的情况也有所了解。我们所在的恒田古镇,离金州府约有五六十里,古镇的规模虽然不大,但历史久远。由于古镇周围百里通衢,四周商贸往来频繁,所以镇子上的客商常年不断。” “但近几年来,古镇上的商贸红火,也引起了当地土匪的觊觎。镇外的小路上,靠山的边缘,晚间常有强人出没。兄弟这次被黒峰山的土匪们掳走,其原因就是不识路径,误入了土匪们的地盘所致。说起来这也是个教训,兄弟今后在路上行走,一定要注意安全了。” “那古镇里的客栈酒店安全吗?”守田问道。 “大哥和几个伙计,最近几次路过恒田古镇,都住在‘仙客来饭庄’,客栈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据我所知,‘仙客来饭庄’是一个夫妻店,掌柜名叫方志义,年纪已近三旬。店里的老板娘名叫金凤莲,比方老板小两岁。据说,夫妻二人都是从四川那边过来的,在古镇开饭庄已有五六年。由于方老板经营有方,川菜的花色多且价格合理,加之饭店服务周到,所以深受过路客商们的欢迎。但自古同行是冤家,方老板饭庄的兴隆,也引起镇上一些同行们的嫉妒。” 两人在镇上逛了一圈后,王富成给守田买了一身新衣服,看时间已快到午时。两人便早早返回了酒店。为了闲聊不影响别人,两人还是在饭厅的角落里坐下,点了几个小菜后,两人便开始慢慢饮酒。此时的饭厅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在用饭。 几杯酒下肚后,王富成借着酒兴道:“我的两个伙计给客户去付货款,估计再有两三天,他们就该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兄弟又要分手了。大哥知道,守田这两年来四川拜师学医,一定没什么收入。今天我听店小二说,兄弟还准备拿首饰来付店钱。看来兄弟被土匪掳上山去,身上有点银子也被土匪抢光了。大哥见你手头拮据,刚才上楼为你准备了五十两银子,饭后大哥把银子交给你,以备兄弟路上所需。” 见守田满脸通红不作声,王富成笑笑道:“兄弟的心情大哥理解。但守田在回家的路上,无论是吃饭住店,还是到金州府去办事,都需要银子。再说,回山西老家的路还很远,兄弟不仅要过秦岭进关中,而且要经韩城渡黄河,才能到达晋南地区。总之,这银子兄弟无论如何要收下。” 守田听了激动地说道:“富成大哥,你就是小弟生命中的贵人。是你带着守田去了漠南草原,让小弟经受了历练。大哥带着守田下江南拜师,而小弟却给大哥惹了麻烦。现在,在守田最困难的时候,又是大哥出手帮助了小弟,有你这样一个大哥,守田我真是三生有幸!” 王富成听了这话,却摆摆手道:“守田不要这样说话。我们既是同乡,又是兄弟,你有困难的时候,大哥帮助你是应该的。再说,大哥帮你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你今后能好好行医,多多治病救人。”守田听了,激动地点了点头。 守田在饮酒闲谈中,听说王富成和他的伙计们,几日后准备到四川去,便告知王富成,大哥如果从恒田古镇出发,到四川去收购山货和夏布,大可不必远行川西。大哥只要经巴东的昌州城,到城南红水河一带的吴坝镇,那儿就有大量的货源。大哥到了那儿,可以先到丽水村,去找我的朋友何强和王来福。 王富成听了高兴不已。 守田还说道:“今日在古镇上,仍没有听到官军围剿黒峰山的消息,如果一两日还是这样,小弟准备到金州府去打听这件事情。” 王富成则劝他道:“守田办事要有耐心。昨日兄弟对我说,土匪们下山后,人马分为了两部分。一少部分土匪留在了山寨,而大部分土匪则去偷袭刘家庄。现在,土匪的巢穴里着了大火,而偷袭刘家庄的土匪却没有消息。” “依大哥分析,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一点动静,看来偷袭刘家庄的土匪已全军覆没。古镇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很可能是官军还在围剿残留的土匪,因此封锁了消息。想要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估计还需等一两日。再说,大哥的伙计就要从乡下回来了,到时候,一切情况就清楚了。” 守田和王富成还在交谈,这时见饭庄门口,四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守田看他们一身市井打扮,说话举止带着一股痞子味儿,心中便有些不快。而身边的富成大哥见守田脸色不对,便示意他不要说话,我们继续饮酒。 跑堂的店小二,这时见有客人来到大厅,马上笑脸迎了过来。 “四位客官是要用饭吗?” “废话,要是洗澡能来你这吗?” 哈哈哈!几个跟随者都扯着嗓子大笑。 看到几个人如此放肆,守田小声道:“大哥,你知道这是些什么人?”王富成也小声道:“这是古镇上的几个混混,今天要有好戏看了。”见王富成对自己连连摆手,守田的眼光却一直盯着这几个人。 这时,一个长着鹰钩鼻子的大个子,脚踩着座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二哥,我们兄弟几个你没见过吧?而我们几个,却听说‘仙客来饭庄’是大大的有名。古镇里的人们都说,你们‘仙客来饭庄’,无论是南北大菜,还是煎炒烹炸,饭庄的厨师样样精通。哥几个今天过来,就是要品尝一下你们的手艺。我们点几个菜,你们做得出来吗?” 几个混混与店小二的对话,在后厨里的老板娘金风莲都听到了,只见她一挑门帘走了出来。 随着金凤莲来到了饭厅门口,守田看清楚了。这个老板娘虽然皮肤粗糙,相貌普通,但打扮的却是光鲜亮丽。只见老板娘的发髻高高盘起,上面平插着一根玉簪。湖绿色的碎花紧身裙,搭配着红色的花边马甲,凸显出与众不同。而老板娘霸气的走路姿态,让她的红边绣花鞋特别显眼。 “哎呦,小哥几个光顾我的饭庄,欢迎欢迎。几位兄弟,今日想吃点什么,跟我这个老板娘讲。” “好!老板娘是个痛快人。我们哥几个听说,‘仙客来饭庄’是煎炒烹炸样样精通,南北大菜样样都行,那我们小哥几个,想点什么菜都有吗?” “兄弟,不是老板娘我吹,只要我这小店里有这食材,你要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 “此话当真!” “绝不戏言!” “老板娘爽快。既然小哥几个来了,我们今日不吃你们的川味麻辣菜肴,也不要你们的红油火锅,哥几个要现点现做!”大个子混混说话的时候,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好!几位兄弟,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菜可以随便点,但这银子可要多破费点。小二,老酒一坛小菜四碟,先伺候着几位小哥!我金凤莲今日要亲自上阵!” “老板娘!我们的丑话也说在前头,我要的菜,你们要是能做出来,小哥几个不缺这点银子。要是做不出来,小哥几个可要砸了你饭庄的招牌!” 见此情景,守田悄悄地对王富成道:“今日看来碰上踢馆子、砸场子的混混了。大哥,你跟伙计们来过恒田古镇,你听说过这几个混混吗?” 王富成小声道:“去年我来恒田古镇时,就听说过这几个混混。这四个人中,黑大个姓张,叫什么我不知道。但因为他说话蛮横,人们都叫他张二棒,小个子白脸叫王丑儿,剩下的一个叫李石头,另一个叫马宽发。这几个人因年纪相仿臭味相投,所以就结成了拜把子兄弟,对外号称‘恒田镇四虎’。平日里只要有人出银子,他们便替人讨债或打架斗殴。” “由于这四个人平日在镇上撒泼耍横,因此人们见了他们都躲着走。虽然他们也不敢闹出什么大事情,但背地里,人们都称他们为‘恒田镇四害’。今日几个人来这儿闹事,估计是受雇于‘蓬莱阁’酒楼。” 守田道:“大哥,你怎么知道是‘蓬莱阁’酒楼的人所指使?” 王富成饮了口酒后,仍小声道:“恒田古镇出名的大酒楼就这两家,平日里因业务上的互相竞争,所以他们两家有矛盾。而镇里来往的食客们,对两家酒店的事情也有所耳闻。” 守田听了怒道:“业务上竞争不过对方,就雇几个混混来闹事,这手段可真下作!” 王富成仍摆摆手道:“兄弟,你在江湖上的时间不长,好多事情都没经见过。虽说江湖上的同行业间,明争暗斗到处都有,但‘蓬莱阁’的老板,用这种阴损招数来搅局,也真是少见。” 守田惊道:“那‘仙客来饭庄’,今天可要遭殃了。” 王富成呵呵道:“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还不至于闹出人命。我听镇上的人们说,这几个混混,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货,只要有人给银子,他们就给人当枪使。其最终目的,就是讹诈一下外地来的商户业主。兄弟,我们继续饮酒,看看事态的发展,咱们再随机应变。” 听富成大哥讲了事情的原委,守田想起了昨日进古镇时,路边那座老旧的“蓬莱阁”酒楼,以及酒楼顾客稀少的情景。他心里暗道:原来这几个人,是受雇于“蓬莱阁”酒楼。同行业竞争,居然到了雇混混来搅局的地步,看来对方这业务,肯定是撑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饭厅里一阵喧哗声传来。守田抬头看去,只见饭厅里的客人们交头接耳,正在对刚才的事情议论纷纷,饭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变的紧张起来。闯入饭厅的几个混混,此时说话的口气依然是骄横无理,而略显妖娆的老板娘,神情却镇定自若。 第89章 老板娘展绝技 “几位小哥,请点菜。”面对几个地痞混混,老板娘说话依然是满面春风。 “老板娘爽快!那小哥几个就不客气了。小哥我点的第一道菜叫做‘金猴抱棒’”。黑大个得意地报出菜名。 “小二记账,第一道菜‘金猴抱棒’,白银一两。”老板娘满不在乎地应道。 几个混混看了老板娘的神态,个个都愣住了。小白脸子王丑儿,还悄声地问张二棒:“大哥,银子一两,什么菜这么贵?市面上买一头猪,也就二两多银子。我看老板娘的脸上笑嘻嘻的,看样子倒是挺有把握。大哥,你吃过这个菜吗?” “你就知道吃,吃你奶奶的腿!老子也就是张口胡诌,菜是什么样子我也没见过。过一会儿,不管老板娘端什么菜上桌,我们都说不对。只有这样找茬,才能砸了她的饭庄。”张二棒瞪眼道。 “大哥,你怎么一次只要一道菜肴呢?”另一个混混李石头问道。 “哼哼,大哥要的就是这个派头。大哥就是要一道菜一道菜的消遣他们!”张二棒奸笑道。 “大哥就是高明,一会儿需要弟兄们上手时,大哥你就瞧好吧。”几个混混一边奉承着黑大个,一边做着摩拳擦掌的样子。 再说饭庄的老板娘金凤莲,当她回到后厨时,只见后厨里的师傅们一片怨言,而她的丈夫方志义,正急的直搓手掌。见老板娘接了菜单返回后厨,他急忙迎上来道:“‘金猴报棒’这道菜,厨师们连听也没听说过,你说这菜怎么做?今天这几个混混,明明是来砸场子的。咱们花点银子说点好话,这事也就过去了,何必闹得下不来台?弄不好,让几个混混抓住了把柄,趁机砸了咱们的饭庄?” 金凤莲却厉声道;“你一个大男人,就知道低声下气。对这种混混,我要他赔了夫人又折兵。没有这个菜,我就自创一道菜。而这个菜的名字,就叫‘金猴抱棒’。”方老板听了再不支声,而几个厨师,都乖乖地看着老板娘。 “听我的吩咐,取大个的活青虾二、三斤,挑选花椒棍儿一大把,先把花椒棍放入油锅中。等一会儿油锅烧热之时,你们把活虾三三俩俩地放入锅中。活虾遇热油的瞬间,就会把花椒棍抱住。接下来,你们把抱住花椒棍的大虾挑出来,然后码在盘中摆好。等一会儿上菜时,先给用饭的客官,每人上一碟椒盐,再配一份酸辣咸甜的料汁,‘金猴抱棒’即做成功。” 当“金猴抱棒”这道菜端上桌的时候,大个子混混顿时傻了眼。红红的大虾,抱着黑黑的花椒棍,配上椒盐小料,整盘菜香气扑鼻。无论从色香味美的角度上看,这都是一道好菜。 看着混混们惊诧的脸色,老板娘笑着问道:“小哥几个,尝尝我做的‘金猴抱棒’,看看这道菜的味道如何?” 混混张二棒听老板娘如此说话,他的心里直犯嘀咕:“自己本来是胡说瞎诌,没想到菜谱里还真有这道菜。我要是反驳,假如老板娘说,你见过的‘金猴棒’是什么样子,你给我指出来,自己还真说不出来。罢了,这道菜就算她会做吧。” 张二棒毕竟是个江湖上的老混混,他眼珠一转,马上笑道:“老板娘这道‘金猴抱棒’,做的真是不错,兄弟我佩服、佩服。” 金凤莲则不动声色道:“那就请小哥几个继续点菜。” “老板娘,兄弟我再点一道菜,你这店里做的了吗?”此时大个子张二棒,嚣张的气焰,已明显减了不少。 “刚才我已经告诉了几位小哥,只要本店有这食材就行。” “我说这道菜的食材,老板娘的店里肯定有。我要的第二道菜叫做‘炒全鸡’,鸡的全身一点都不能少,但海味可要重点。” “小二记账。第二道菜‘炒全鸡’,海味要重点,白银一两。” 看老板娘向厨房走去,几个小混混都在一旁奉承着张二棒:“大哥见多识广,这道菜,弟兄们听也没听说过。” “别拍马屁,大哥我也是随口胡诌的。我到要看看,老板娘怎样做这道菜?” 这时在后厨里的方老板,听说了这道菜名后,眉毛鼻子眼睛都皱在了一块。他心道,这“炒全鸡”连毛带肠怎么做?做出来怎么吃?如果让几个混混,在这道菜上抓住了理,那饭庄今天可要倒霉了! 没想到老板娘回到后厨却是满面笑容,她对大家道;“这道菜,是白给咱饭庄送银子。大厨准备八个大鸡蛋,连鸡蛋皮一起炒,抓一大把大粒海盐上菜。” 当这盘“炒全鸡”上桌后,大个子张二棒不干了。 “老板娘!这就是你做的‘炒全鸡’?”张二棒怒道。 “对,这就是‘炒全鸡’。”金凤莲沉着应道。 “老板娘,我要的是‘炒全鸡’,海味要重点。你做的这是什么?你这是连皮炒鸡蛋!”张二棒气的一拍桌子,人都要发疯了。 “这位小哥,谁家的鸡,不是从蛋里生出来的?谁敢说鸡蛋不是全鸡呢?我做的这道‘炒全鸡’,连鸡蛋壳我都没洗。”金凤莲说着,眉毛都没眨一下。 “你这是强词夺理!那我说的海味重点,你的海味在哪里?”大个子开始嚎叫了。 “这位小哥,做这个菜,我放了一大把粗粒海盐,你尝尝这海味重不重?”金凤莲仍在微笑。 大个子张二棒哑口无言,几个跟着的混混也傻了眼。花了好价钱,却吃了哑巴亏,但又挑不出毛病,这两道菜叫混混张二棒下不了台。但他眼珠一转,无赖相立刻露了出来。 “老板娘,算你有本事,小弟我佩服至极。我们哥几个,现在也不和你说什么了。我这第三道菜,叫百碗饭十样菜,每人一份。我们几个弟兄马上要吃,少半个时辰送不来饭菜,我摘了你的招牌,砸了你的饭庄,老板娘可别后悔。” “小二继续记账,第三道菜;百碗饭十样菜四份,白银一两。” “大哥,你这是要累死他们啊!再说,咱们哪能吃了这么多饭菜?”小白脸王二丑疑问道。 “哼哼,老子今天就是要玩玩老板娘。少半个时辰,饭菜端不上桌来,耽误了几位大爷的工夫,我立马砸他个锅底朝天。” 后厨里的方志义,一直在听着这边的动静。当听到混混们报的菜单,几位厨师和帮工立即炸了锅。掌勺大厨说:“这十样菜,四个人就是四十份菜,不到半个时辰怎能炒出来?再说这四百碗米饭,少半个时辰怎么能做出来?” 方老板听了这个菜单后,蹲在在地下直嘟囔:“完了完了,今天这几个混混,要和咱们干上了!” 当老板娘步入后厨的时候,大伙的眼光都直直的看着她。 “都看我干什么?赶快做菜去!” “老板娘,这四百碗米饭、四十份菜怎么做?” “哼哼,你们都是猪脑子啊。听我的吩咐,炒四盘豆芽加韭菜,取四个大白碗,盛满米饭就得,这能用了半个时辰的工夫吗?” “老板娘,这能行吗?”几个厨师和帮工都瞪大了眼睛。 “你们都听着,话音里,这‘白”“百”谐音,这百碗饭,就是白碗饭。而这韭菜和九菜,“九”“韭”同音,我这韭菜加豆芽不是十样菜吗?几个小子想和我金凤莲斗,他们还嫩了点。” 当老板娘和跑堂的伙计把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大个子张二棒和几个混混,一齐站起身来。张二棒指着饭菜直喊,鼻子都要气歪了。 “老板娘,你又在糊弄我!我要百碗饭,你给我们每人端了一碗米饭,就算完事了?我要十样菜,你给我弄了一盘老韭菜炒豆芽,你这是驴唇不对马嘴!” 老板娘金凤莲端起一碗米饭,问混混张二棒道:“我说大兄弟,我这是不是白碗饭?” “我要的可是百碗饭。”张二棒仍怒道。 “对,我这就是白碗饭,大伙看看,这是不是白碗饭?”老板娘转过身,端着碗让大家看。“对,这就是白碗饭。”周围的一些食客应答着。而混混张二棒,听了老板娘与食客们的问答,此时他都要哭了。 “行行行,我和你老板娘说不清,那我的十样菜呢?” “大兄弟,这叫什么?” “这是韭菜。” “九菜加豆芽,这是不是十菜。”老板娘金凤莲,这时像教一个小学生在识数。 “啊呀,气死我了。哥几个听着,我要的是百碗饭、十样菜,老板娘就给咱上了四碗米饭,四盘老韭菜炒豆芽。你们说,这是不是在戏弄咱们?弟兄们,这气咱们能受吗?给我砸!” 听此言金凤莲神色突变,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随手将捧着的米饭碗,重重往地上一摔,喝道:“几位兄弟,花不起银子就说话。想在我这儿撒野,没门!伙计们给我操家伙!” 一场械斗马上就要发生。 在饭庄角落里坐着的陈守田,一直和王富成喝着酒,同时观看着这几个混混的动静。当混混们即将发难的时候,他说道:“大哥,我过去看看。”王富成刚要阻拦他,只见守田一个箭步已窜了出去。他老远就对混混们大喊:“住手!” 接着,守田走上前几步,拱手抱拳道:“几位兄弟,今天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看到了。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饭吃的,干什么也不容易。我看几位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兄弟几个不要因为吃饭喝酒,还弄出人命来吧?” 几个混混今天受人指使,就是要来闹事。此时,黑大个张二棒与老板娘僵持在一起,正准备大打出手,忽然见陈守田过来劝架,他不禁心生恼怒。张二棒见守田头戴平定四方巾,身着崭新的藏青色圆领袍,一副书生模样的打扮,心里就有几分蔑意。 他心道:我们哥几个平常在恒田古镇里打架闹事,也没见哪一个胆大的敢出来多嘴。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年轻书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也敢出来多管闲事。老子今天就先拿你开刀,刹一刹老板娘的威风。 张二棒转身道:“嘿嘿,嗑瓜子嗑出个臭虫,啥人都有。你小子算什么,敢出来拉偏架?王丑儿,咱俩教训一下这个多嘴驴!” 第90章 制服混混 在一旁的小白脸王丑儿,听到张二棒如此说话,立即会意的点了点头。接着,他们俩拉开了架势,就要对守田下手。 再说陈守田,由于他在金陵城曾被混混们骗过,所以对这些人特别反感,加之他受了土匪多日的折磨,此时怒气还在胸里。见张二棒张牙舞爪地嚎叫,他心道:“这几个地痞无赖,简直和土匪一样。我好言相劝了几句,他们就要对我下手,可见这几个人平日是多么嚣张。我今日不把这几个混混制服,那方老板的饭庄就要遭殃了!” 就在守田思考的一瞬间,两个混混的拳头,已一前一后向他打来。当王丑儿的拳头就要击中守田的脸颊时,他猛然转身,躲过了王丑儿先到的拳头。这时,黑大个张二棒的拳头又到,守田左手一磕,将黑大个的拳头架开。 然而两个混混谁也没想到,守田这两手出招后,他的身体随之闪电般的向张二棒左侧移动。黑大个子还没反应过来,陈守田早已在他臀部的左侧,他的臂膀上进行了点穴。张二棒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已半边麻木,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而一旁的王丑儿,看到守田的身体向黑大个一侧移动,他马上从背后偷袭,提起右脚便朝守田的裆部踢来。但王丑儿没想到,陈守田虽然没有武功,但经过这几年的晨练,他的身体异常灵活。加之他学了点穴法后,出手时快如疾风。此时,他虽然在对付黑大个,但眼睛也在盯着王丑儿。 就在他快速点了黑大个的穴位后,身体随即转开,躲开了王丑儿这一飞脚。然而没等小白脸的腿收回去,守田的左手乘势托起了他的脚踝。接着,王丑儿觉得自己的腿弯处一阵麻木,他“啊”的一声惨叫,裤裆里马上有了湿漉漉的感觉。接着,陈守田双手一拢,两个混混僵硬的身体就撞在了一起。在一旁的李石头和马宽发,这时正准备找机会偷袭守田。但看到黑大个和小白脸,一个回合便被打倒在地,他们俩顿时吓得半死。而大厅中间的守田,此时还在向他们招手,示意他俩快上。 见此情形,两个混混知道今天遇到硬茬了,他们俩急忙向后退去。然而饭庄里的一群伙计们,这时已围了过来,两个混混以为要挨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作揖的对守田说着好话:“大侠,饶了我们几个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守田拉过一把椅子,在几个混混面前正襟危坐。他说道:“我叫陈守田,只是路过此地的一个行医郎中。今日本想劝几位化干戈为玉帛。可没承想这两位兄弟,竟然要下黑手伤我。本人出此下策,点了你们的穴道,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两位兄弟放心,你们的穴道一会儿就会自动解开。” “谢谢陈大侠!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侠多多包涵。”几个混混齐声道。 看到眼前的情形,王富成和方老板两口子,以及一些吃饭的客人,这时“呼啦”一声围了过来。而老板娘金凤莲,手里抡着一把炒勺,嘴里还不依不饶的诈唬着。 守田则挥挥手道:“几位兄弟不要害怕,老板娘是不会打你们的。不过我要告诉几位兄弟,既然我们今天相遇了,我就要顺便说你们几句。不知几位愿意不愿意听?”几个混混听了,连连说愿意。 守田对他们道:“常言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生在世,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走正道,要学点真本事。世上七十二行,每一行都能吃一碗好饭。但你们要记住,什么时候也不要给人当枪使,成为江湖上的混混下三滥。”黑大个几个人听了守田的训斥,大眼瞪小眼低头不语。 守田继续道:“今日这件事情,不管是谁指使你们来的,我要告诉他一句话。那就是,做买卖要以诚信为本,同行业要平等竞争,而不能用今天的这种阴招。依我看,你们要好好学学‘仙客来饭庄’的经营之道。” “我在这儿住了不到两日,已经看出了老板娘金凤莲的一些经营诀窍。这位老板娘,她经营饭庄不仅有一套规矩,而且饭菜货真价实,做到了色味俱佳。” “你们看看人家的店小二,个个腿勤嘴勤,服务热情周到。饭庄营业时,他们在厅堂里观察用饭的食客,随时为客人们添茶倒水。客人们随身携带的贵重物品,店小二都给存在了柜台上。客人有什么要求,他们马上就给你解决。你看看人家的饭庄,饭厅里干净卫生,后厨所用的食材,老板娘都要亲自检查。如果客人们一家人来用饭,饭庄还会优惠送菜。” “再说这老板娘,她是一位有胆有识之人,你们几个和她斗,那是找错了地方!她今天的菜价要的特别高,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这是叫你们知难而退!但你们却说,只要做出菜来银子有的是。听你们这样说话,我当时就知道你们要闹事了。但我也没想到,老板娘胆大心细遇事不慌,你们为难她的几道菜,老板娘随机应变就做了出来。看了今天的经过,我非常佩服老板娘的才艺和胆识,她在关键时候能冲上去。我说几个兄弟,你们服不服?” “我们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我们佩服!佩服!” 接着,陈守田站起身来,对旁边的金凤莲道:“老板娘,今天这事情,你就给我个面子。你给几位兄弟重新上点菜,刚才的菜你就打点折,四位小哥这顿饭我请了。”说完,守田在两个混混身上点了几下,给他们解开了穴道。四个混混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局,几个人都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 方老板这时在一旁道:“这位郎中兄弟,今天是你给我方志义帮了大忙,我怎么能让兄弟来请客。小二,现在对外停止营业,我方志义今天要请几位兄弟喝酒。”听到方老板的指示,金凤莲随即命令手下人收拾饭庄厅堂,随后重新上菜。她同时邀请王富成,一起上桌来饮酒。 酒席之间,张二棒告知陈守田,他们四个人,今天就是受蓬莱阁的小掌柜李季山指使,专门过来闹事的。几个混混说,今天遇到了陈郎中,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四个混混当场表示,今后在江湖上要改邪归正,绝不给人当枪使了。 在喝酒的过程中,他们几个还不停地恭维守田,说这次意外的相遇,使他们看到了陈郎中的侠客风采,还说他们都想和陈郎中交朋友。至于今天的事情,他们除了向方老板两口子道歉,同时还对守田保证,今后决不敢再来闹事。 守田听了笑笑,欣然同意几个人的要求。就这样,这桌酒席从下午吃到晚间掌灯后才散。 晚饭后,方老板带着金凤莲,专门上楼来感谢陈守田。两口子都说,陈郎中与我们素不相识,在关键的时刻却出手相助,真是太感谢了。守田则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出门人在外都应该互相照应,方老板不必多礼。”等方老板夫妻俩走后,王富成却对守田大加赞扬。 他说道:“士别三日,得刮目相看。大哥昨日见兄弟衣衫褴褛,以为守田这几年混的也就一般,但大哥今日才知错看兄弟了。守田拜师学医走了两年多,不但学医有成,而且还学会了武功。与过去的守田相比,兄弟简直就是脱胎换骨了,守田今日把几个混混一着制服,最后还化敌为友,当哥的自叹不如啊。” 守田则说道:“大哥过奖了,小弟其实不会武功。今天这几招,是小弟下山前,师父为了弟子的安全,特意教了几招防身术而已。小弟今日出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最后答应与几个混混交朋友,其实是为了从长计议。小弟和大哥都是过路之人,自然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将几个混混制服后,小弟心想,这几个混混虽然可恶,但毕竟与土匪不同。既然他们说要改邪归正,不如把他们争取过来,最好是化敌为友。这样对经常路过古镇的大哥,以及‘仙客来饭庄’的方老板两口子,都是好事情。” 王富成听了守田一番话,感叹道:“听兄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兄弟长大成熟了,说出话来有理有据,以兄弟的能力,将来定能成就一番大事情。” 守田和王富成虽然应酬了一天,但今晚却聊的非常投机。看夜已深,他们俩便同屋就寝。兄弟俩商量,明日早晨睡个懒觉,然后再到镇里去走走。 可他们俩怎么也没想到,早晨天刚刚发亮,两人就被擂鼓般的敲门声惊醒了。当守田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开门后,只见饭店的方老板,带着哭音闯了进来。 “陈郎中,出了昨天的事情,我才知道兄弟是个郎中。你快帮大哥去看看吧,你嫂子喝药寻死,眼看就要不行了。” 王富成这时已经起床,他急道:“兄弟,这救人如救火,你快去看看大嫂的情况。” 此时的方老板仍带着哭音,恳求道:“陈郎中,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活你大嫂呀!她不让我纳妾,我就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见情况紧急,守田和王富成跟着方老板,急忙来到了饭店的后小院。 第91章 巧解夫妻风波 方老板带着守田和王富成一路小跑,来到金凤莲的房间时,家中的两个丫环和一个跑堂的小二,正翘首盼望陈郎中的到来。两个丫环还在嘀咕:“咱们老板娘是个好人,可一闹事就喝药,寻死觅活的真吓人。”这时见方老板进屋来,几个人急忙闪到了一边。 陈守田进屋后,直接来到了金凤莲的床边。他见床上散放着许多药瓶药盒,而躺着的老板娘却脸色通红,瞪着眼睛一言不发。守田见状眉头一皱,没有诊脉也没做检查,就对方老板道:“方大哥,大嫂的情况我已知晓,她这是服药寻死。看看这些药瓶药盒,就知大嫂吃下的药量比较大。老话说,是药三分毒。大嫂把各种药物混在一起吃下,毒性就更了不得。依我看,大嫂如果不把吃进去的药物吐出来,那肯定有生命危险。” “陈郎中,你可一定要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大嫂救活呀!”方老板带着哭音道。 “方大哥不要着急,小弟这儿有一个祖传秘方,专治误食毒物一类的病症。不过用这个方子,需方大哥配合才行。”守田平静地说道。 “陈郎中,我一定和你配合好。”听说老板娘有救,方志义喜道。 “方大哥,我这个方子的名字叫做金银汤。治病的过程需大哥帮忙。我见大哥饭店的后面,有一个五谷杂粮轮番之地。大哥拿些器具,去那儿取一勺金银汤来。将金银汤取回后,请方大哥用十倍以上的水稀释,然后听我指挥待用。一切工作准备完毕,我和方大哥用竹片撬开大嫂的嘴,将金银汤给她灌下去。不管大嫂吃了多少药,恐怕她连苦胆都得吐出来。” “陈郎中,这五谷杂粮轮番之地在哪?”方老板看旁边的小丫头捂着嘴笑,他突然明白了,拍了拍脑袋走了出去。 当陈守田和方老板拿着稀释好的金银汤,再次走进金凤莲躺着的房间时,屋子里顿时充满了恶臭。而守田却高叫着:“方大哥,你用竹片撬开大嫂的嘴。富成大哥,你用一张厚草纸卷成漏斗状,我亲自给大嫂灌金银汤。” 几个人走上前,正要按守田的方法操作时,只见金凤莲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她指着守田大叫道:“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小郎中,我就是想吓吓我家方老板,不要他娶小老婆,没想到你真给我灌大粪汤。你这个冤家,你坏了我的好事。”金凤莲哭喊着跑了出去。旁边的一个丫环却尖叫起来:“方老板,原来老板娘过去寻死的那些事,都是骗人的!” 此时的方老板目瞪口呆,好长时间才楞过神来。他难为情地说道:“让陈郎中见笑了。虽然你嫂子这事情闹的出丑了,但知道了她不是寻死,我就放心了。”接着,他又问道:“陈郎中,你是如何知道你嫂子假装寻死的?” 守田笑笑道:“我是个郎中,望闻问切是基本的技能。我看大嫂面色红润呼吸均匀,表情没有痛苦的样子,便知她是使诈。大嫂把好多空药盒摆在明处,一看就是吓唬人的。我在乡下和师傅学医时,曾见过师傅用金银汤救治服毒的病人。今日我用此方法,其实是将计就计,逼大嫂自己起来。” 守田和王富成告辞要走了,他对方老板道:“大哥大嫂昨晚吵架,此事全由嫂夫人不孕而引起,这个问题不解决,今后还将影响你夫妻二人的关系。等大嫂心平气和了,明日早晨,我给大哥大嫂一起诊脉看病,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方老板听了连连道:“那就感激不尽了。” 事情过后,守田才知道,原来老板娘金凤莲,不到十八岁便嫁给了方老板,两人成家已十年,但这么多年来,金凤莲却一直没有生育。作为老板娘,她是一个强势之人,她不仅做事泼辣,而且能吃苦。方老板从四川老家出来,挣下了这份家业,金凤莲可以说功不可没。但由于她没生下一男半女,所以年近三旬的方老板常常发愁,自己今后的家业谁来接班?为此方老板早就想纳妾。 然而金凤莲是一个火暴脾气的人,不同意他纳妾。每次方志义提及此事,两人都是大闹一场。最近这两年竟然发展成这样,只要方老板一提纳妾,金凤莲就寻死觅活。两人昨晚回到家,为此事又起了纠纷。 方志义对金凤莲道:“要是当年成家后,我们就有了儿女,现在也该有八九岁了,今日也不至于让这些混混来欺负我们。陈郎中今日给咱们解了围,那今后再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办?”为此,方老板这回铁了心要纳妾了。而金凤连听了丈夫的话,一夜无语单独去睡。 今日五更天方老板起来,看到昨夜在隔壁入睡的金凤莲,身边放了很多空药盒子,再看她眼睛瞪得老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方老板便问她是否喝药了,谁知她却一声不吭。 见此情形,方志义掉头就跑,上饭店二楼来找陈郎中。但是,细心的守田见到老板娘后,他发现金凤莲把好多药盒放在了身边,而她却呼吸均匀脸色红润,表情没有一点痛苦的样子。见此情景,守田来了个将计就计,巧解了方老板的家庭纠纷。 第二天上午,方志义带着媳妇金凤莲,来到了二楼守田的房间里。守田客气地上茶后,先与夫妻俩寒暄了几句。双方交谈间,方老板激动地说道:“陈郎中前日制止了混混们闹事,昨日又化解了我们夫妻二人的纠纷,今日还要帮我们治疗不育之症,陈郎中真是一个有菩萨心肠的好人哪!大恩不言谢,兄弟对大哥的恩情,大哥日后定会厚报。” 守田则说道:“方大哥谬赞,小弟只是一个过路的郎中,而前日恰好遇到了混混们在酒店闹事。为了不让混混们欺负好人,小弟只是出手相助而已,谈不上什么日后报答。” 守田与方老板在一起交谈,却发现金凤莲在一旁,表情尴尬一句话也不说。守田觉得奇怪,心道:难道大嫂怕看病的过程中,牵扯到自己的一些隐私,有些腼腆不好意思?但又一想不对!金凤莲与一群混混发生冲突时,从头到尾面不改色,哪里是什么腼腆害羞之人!看来她是嫌我年轻,自己还没有娶媳妇,居然要给人治疗不孕不育之症。在她看来,这就是个笑话。如果是这样,那我说话要注意方法了。 接下来,陈守田给方老板夫妻俩做了切脉问诊。看金凤莲仍无悦色,对看病之事心不在焉,便说道:“大嫂是否还在生气?守田昨日用了激将法,让大嫂失了面子。在这儿,我给大嫂赔礼了。” 谁知听了守田的话,金凤莲“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方志义一看慌了,急忙过来安慰老板娘。他说道:“昨日之事我也是慌得六神无主,怕你真的寻了短见。守田兄弟绝对是个好郎中,他当时看了你的面色,以及床上的许多药盒,便知你在使诈。他出此下策,实则是帮助我夫妻二人,绝无耍笑之心。” 金凤莲抽泣地说道:“夫君,我不是怪罪陈郎中,他与我们非亲非故,前日帮我们制服了混混,昨日又帮我夫妻俩调解家庭纠纷,今日还要给我二人治疗不孕不育之症。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于他。” “我之所以伤心,是因为自己的肚子不争气。这八九年来,我也找过不少出名的郎中看过病,但一直未给夫君诞下一男半女。守田兄弟是一个过路的郎中,假如这次就诊仍无效,那夫君纳妾是板上定钉了。想到此,我心里难受,所以才伤心落泪。不过时至今日,我也想通了,夫君无后终是大事。陈郎中这次就诊后,如果仍是无效,那夫君就准备纳妾吧。” 方志义则说道:“夫人怎能这样看问题,你要相信陈郎中。你以为,他不满二十岁,也没娶媳妇,怎么会治疗不孕不育之症。我昨日听富成大哥说,陈郎中十岁已开始拜师学医,十六岁以后,为提高医术水平,他不怕艰难险阻,到四川来拜师高僧。如此说来,已经有两位高师教导过他。再说,陈郎中在宝丰寺时,他和师父每日经手的病人上百,几年来他和师父诊治过的病人成千上万。遇到陈郎中,应该是我们的福气。” 守田在一旁道:“大哥过奖了,不孕不育本来就是疑难病,没有哪一个郎中敢打包票治这个病的,况且我还是个未成家的小郎中。大嫂看守田年纪轻轻,有疑虑也很正常。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假如这次治疗不起作用,那我们就按大嫂所说,给方大哥纳个小妾,大嫂你觉得怎样?”一句话说的金凤莲破涕为笑。 守田继续道:“听大嫂介绍,多年来你们也请过不少中医大夫,但一直没有见效。我切脉后分析,觉得你们夫妻二人还是有生育能力的。黄帝内经中讲:‘女子二七而天葵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大嫂今年不到二十八岁,正是生育年龄,应该有子。” “我观大嫂的脉象、面部的气色、以及从大嫂介绍的情况来分析,大嫂现在的身体是肝肾阴虚夹淤。为了大嫂备孕,我先开个方子,调理一下大嫂的身体状况再说。” 说话间,陈守田已开好两个方子。他告诉方老板,这两个方子,一个是内服之剂,另一个是外用之方,千万不要弄错了。方老板接过方子看了看,内服的方子里,有太子参、当归、赤芍、熟地、牡丹皮、山药、等十几味中药,而外用药配方有大小茴香、松香、乳香、等多味药材。 守田还嘱咐金凤莲,前一个方子,是给大嫂调理身体用的内服药方,后一个方子,是配合治疗的外用热敷方。至于方大哥,他的身体没什么大碍,我将给他服一些益肾壮阳的药物。 守田又说道:“我虽然给大嫂开了内服和外用的两个方子,但光用这两个方子还不行,大哥大嫂还需注意几件事情,才能对大嫂怀孕有帮助。不过守田的话属于逆耳忠言,不知大哥大嫂愿意听否?” 听守田如此说话,夫妻俩面色一惊。方志义先开口道:“陈郎中有话尽管说,家中也无外人,就是话语难听也无妨。” 守田道:“那就要得罪大嫂了。小弟这几日与大哥大嫂相处,也观察到你们日常生活的一些情况。大嫂脉象虽为肝肾阴虚夹淤,但小弟认为这只是表象。大嫂不孕真正的原因,是因为身体内阴阳失调所致。大嫂皮肤粗糙性格豪爽,据说爱吃肥怡食物,还会饮酒。常言道,男子要阳刚,女子要阴柔。大嫂阴柔不足,还有几分霸气,这些表相其实也是病态。” “夫妻二人开店,对于日常的许多应酬,方大哥本应该挺身而出。而大哥家却阴盛阳衰,好多事情都是由大嫂出头露面。这一点,从混混们这次闹事,小弟也可以看得出来。守田还听说,大嫂不仅在店里,而且在家中,平日说话办事都非常强势。若方大哥把这种唯唯诺诺的心情,也带到夫妻生活之中,那必定影响受孕。” “为了让大哥大嫂早日实现自己的愿望。小弟以为,大嫂除了药物治疗,还需要注意以下几点。第一,大嫂必须有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多年来,大嫂在饭庄里样样操心,精神老处于紧张状态,而身体得不到休息。从今以后,饭庄里有什么事情,要大哥出面去解决。第二,少让大嫂去后厨闻油烟味道,后厨的事情大哥要多负其责。第三,闲暇之时,大嫂可以学学抚琴,或者唱唱山歌小曲,与丫环们到林间草地去散散步,放松一下心情。再则,大嫂今后必须忌口,不能喝酒,少吃肥怡食物。如果大哥大嫂能做到以上事项,加之按时服药,定能对大嫂怀孕有所帮助。” 方志义夫妻俩听了点头称是。 守田又说道:“大哥大嫂,小弟这几日虽住在‘仙客来饭庄’,却一直在打听着岳红姑娘的下落。如一两日内,古镇还没有黒峰山的消息,小弟和就要离开古镇了。而富成大哥说,一两日后,他和伙计们也要到四川去办货了。如果小弟开出的方子和所说的方法有效,等富成大哥回到恒田古镇时,大哥大嫂就该有好消息了。” 第92章 蓬莱阁赴宴 陈守田还在嘱咐方老板夫妻俩,这时有人敲门。接着,饭庄大厅里的店小二进来告知方老板,“蓬莱阁”的老掌柜李伯山前来拜访,老掌柜此时正在饭庄的大厅里等候,夫妻俩听罢神情一怔。 店小二还说,据老掌柜李伯山讲,前两日混混们到“仙客来饭庄”闹事,都是他的小兄弟指使所为,而老掌柜对此事并不知情。后来,此事在镇里传的沸沸扬扬,老掌柜这才知道小兄弟给他闯了祸,为此事,他已经把小兄弟臭骂了一顿。而为了给方老板夫妻俩赔礼道歉,老掌柜今日午时备下酒席,特来邀请夫妻二人前去赴宴。希望方掌柜不计前嫌,接受老掌柜的邀请。 老掌柜还吩咐,由于陈郎中及时制止了混混们闹事,阻止了事态的发展,为了表示对他的感谢,所以邀请陈郎中务必出席。还有陈郎中的同乡王老板,因这件事受了惊扰,另外整个事情他是个证人,因此邀请他一并出席。方老板听罢嘱咐店小二,一定要客气的接待老掌柜,自己稍后就到。 店小二走后,方老板与金凤莲商量:“前日蓬莱阁的小掌柜,叫几个混混来饭庄闹事,而他们的老掌柜,今日又来请客赔礼。这酒宴我们是去还是不去?” 金凤莲眉头一皱,说道:“这几年蓬莱阁业务不好,一直认为是我们饭庄抢了他们的生意。他们以往对我们不满,也就是背后搞点小动作。可没想到,这次他们居然派混混来砸场子,用这样的阴招来对付我们。俗话说的好,同行是冤家。他们先闹事,看没有得逞,便又来请客,这红脸黑脸可唱得真好。依我看,这酒不是什么好酒,宴不是什么好宴,我们还是不去为好。” 此时的方老板,听了老板娘的话满脸愁云,对一旁的守田道:“本来是我们饭庄的事情,却让陈郎中趟了这浑水,给兄弟惹了麻烦,实在是不应该呀。” 守田笑笑道;“前日之事就不提了,小弟只是想知道,这李伯山兄弟俩是何许人也?” 听陈守田问话,方志义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蓬莱阁”酒楼的情况。他说,前几日,陈郎中刚进古镇时,在路边见到的“蓬莱阁”酒楼,那就是李伯山李季山兄弟俩的产业。在我们夫妻俩没来古镇前,“蓬莱阁”是当地最大的一家酒楼,由于兄弟俩是本地人,没有竞争对手,因此他们的本邦菜独占鳌头。 但是,自从我们夫妻俩来镇里经营饭庄后,情况发生了变化。恒田古镇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小商埠,镇里除了周边卖货的农户,镇里来往的客商,大多是当地的小贩。但由于我们夫妻俩经营的不错,麻辣系列菜价格适中,加之四川麻辣菜很适合当地人的口味,所以我们的生意越做越好,去年还盖起了新酒楼。 有了竞争对手,蓬莱阁的李掌柜感到了压力,虽然他们这几年也做了改进,也模仿过我们“仙客来饭庄”的四川系列菜,但他们做菜毕竟不是正宗,掌握不了做川菜的诀窍,结果酒楼的客人越来越少。前日来闹事的几个混混,估计是李伯山的兄弟李季山指使。 守田问道:“这小掌柜李季山又是怎么一回事?” 方志义解释道:“李伯山李季山是一奶同胞,但兄弟二人相差约十岁。李伯山兄弟四人,按伯仲叔季来排行。老大李伯山今年已三旬有五,而老四李季山才二十五岁。不仅如此,而且兄弟俩性格脾气也大不相同。李伯山为人温文尔雅,而李季山却性格暴躁,办事好冲动。老掌柜今日前来道歉,还要破费请客,就是为小兄弟来收场的。” 守田听了道:“我明白了,‘蓬莱阁’酒店因业务下滑,而老掌柜李伯山却没有办法。小掌柜李季山看‘仙客来饭庄’生意红火,背地里却使出阴招,雇了几个混混来方老板这儿闹事。而李伯山知道了这件事后,认为小掌柜这是在胡闹。为了消除这件事的恶劣影响,也为了给大伙道歉,他觉得只有自己亲自出马,才能给蓬莱阁挽回名誉。” “那陈郎中对此事如何看法?” 守田道:“依小弟所见,世间的事情,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李伯山的小弟背着哥哥来闹事,却没占到便宜,从行业道德上讲,他已经输了。而他大哥亲自登门拜访来道歉,我看还是要区别对待。” “对于老掌柜李伯山的邀请,方老板还是去赴宴为好。一来显示我们饭庄大度,二来给对方个面子,让李伯山有台阶下。如果对方不是真心,我们也可随机应变。”方老板夫妻俩听了守田的一番话,赞许的点了点头。接着,夫妻俩下楼去会见李伯山。 半个时辰后,方志义已将饭店安排好。接着,他和陈守田、王富成便出发了。 当他们三人来到古镇南边的“蓬莱阁”时,老掌柜李伯山已在酒楼前等候。见方老板一行三人前来赴宴,身着浅蓝色黑边长袍的李伯山,急忙迎上前来。守田看到,“蓬莱阁”的李掌柜,果然如方志义所说,年纪也就三十五六岁,相貌堂堂白净子脸。但守田却感觉到,今日的李掌柜,虽然穿戴的干净整洁,却掩盖不住他满脸的愁云。 双方客气的寒暄几句,李伯山问询方志义,为什么兄弟媳妇没有同来?他拱手回礼道:“媳妇金凤莲确实忙的走不开,请李掌柜多多担待。” 说话间,几个人步入了酒楼。而此时的底楼大堂里,早有店小二鞠躬行礼,随后引领着一行人踏上二楼台阶。接着,几个人跟随着李伯山,来到了二楼的一个雅间里。守田看到,这时雅间的酒桌上,早已摆好了鸡鸭鱼肉,以及各种凉盘素菜,单等着客人们入席。 当客人们按宾主落座后,李伯山举起酒杯道:“首先感谢方老板与几位兄弟赏脸,光临我这小小的酒楼。本人今天请几位过来喝杯水酒,其实是代表舍弟,向几位兄弟道歉。舍弟头脑简单,办事鲁莽,还请方老板,陈郎中、王老板多多海涵。前日之事,如果方老板在财产上,或者在业务上造成了损失,李伯山一定照价赔偿。接下来,请几位兄弟共饮一杯酒,算是几位接受我李伯山的道歉。” 方志义也举杯道:“李掌柜,此话有些言重了。虽说小掌柜办事欠妥,好在此事被及时制止,并没有造成恶果,所以我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事发当日,由于在饭庄里用饭的陈郎中及时出手,因此制止了事态的发展,也没有造成什么财产损失。对此事,李掌柜不要往心里去。” 闻方志义此言,李伯山急忙起身给陈守田敬酒:“这两日,老哥也听说了陈郎中的大名。一个过路的郎中,不顾自己的安危,在混混们要闹事的时候,能挺身而出,制止了事态的发展。确实可敬,可敬!今日老哥还听说,陈郎中帮方老板调解了家中的纠纷,还给他们夫妻俩看病治病。陈郎中年纪轻轻,却有一颗菩萨般的心肠,这真是难得。来,陈郎中,老哥敬你一杯酒!” 见此情形,守田忙起身道:“李掌柜过奖了,当时的情况,眼看就要出人命。而小弟当时出面,本想给几个混混劝劝架,没想到他们直接下了黑手。小弟反手教训他们一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至于给方老板夫妻俩看病,那是一个郎中的本分。这点小事,不值得一提。”李伯山听了赞道:“陈郎中年轻有为,又如此谦逊,将来定是做大事之人!” 接着,李伯山客气的招呼大家饮酒用饭。方志义为避免尴尬,便转移话题道:“伯山兄,近来生意如何?”李伯山叹了一口气说道:“多谢方老板的关心,大哥的业务让你笑话了,我现在是惨淡经营啊。说起业务,大哥今日有一句话想问问兄弟,假如大哥的‘蓬莱阁’,有一天经营不下去了,方老板愿意接手大哥的酒店吗?” 闻此言方志义惊道:“伯山兄何出此言,蓬莱阁的业务不是一向挺好吗?再说伯山兄正值壮年,有多年经营酒楼的经验。我想李掌柜的业务,今后定会扭转乾坤蒸蒸日上。” 李伯山苦笑一声道:“我知道兄弟是在安慰我。不瞒你说,我蓬莱阁表面上看还能勉强维持,但实际上内囊已经空了。加之我那小兄弟,不踏踏实实地干业务,反而叫几个混混去做丢人现眼的事情。倘若有个天灾人祸,我蓬莱阁没有一点应对的办法。所以我还要问一句,假如我李伯山破产了,兄弟会来接手我的蓬莱阁吗? 方志义道:“李掌柜未雨绸缪,小弟我佩服不已。但李掌柜所说之事,小弟绝不会去做。一来,小弟没有那么多资金,二来,小弟也不想在古镇一家独大。作为一个外来的客商,小弟愿意与当地的同行们,和谐相处同舟共济。” 听方志义此言,李伯山不知是感动还是难受,一时语塞竟然说不出话来。王富成见状说道:“李掌柜不要难过,经商如打仗,胜败乃是常事。再说,李掌柜现在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有什么难处,不如说出来大家商量一下,也许就会绝路逢生。” 第93章 陈守田说药膳 王富成的一席话,让李伯山发现了什么。他嘴抖动了一下,似乎要把满肚子的话儿倒出来:“王老板,今日我就当着大伙的面献丑,讲讲我‘蓬莱阁’目前的困境。在方老板没有来古镇前,我‘蓬莱阁’在古镇可说是一枝独秀。但方老板带来了四川的系列菜后,我的生意就一天天走下坡了。眼看着方老板的生意顺风顺水,而我‘蓬莱阁’的顾客却是逐步流失。” “为了摆脱困境,我让厨师学过做川菜。但毕竟跟着人家‘仙客来’的路子,菜不正宗气势就矮了一头,最后这川菜学的也不成功。一句话,我‘蓬莱阁’的现状,就是苟延残喘。王老板,咱俩虽不是同行,但经商的道理是相通的,兄弟走南闯北见识广,你给大哥出个主意,我‘蓬莱阁’的酒楼,如何才能经营下去。” 王富成听了面有难色,忙拱手道:“李掌柜,你给兄弟出了一个难题,兄弟虽然去过的地方不少,吃过的名菜也不少,但饮食经营方面,兄弟确实是外行。以我之见,李掌柜不如听听陈郎中的见解。他从小在山里行医治病,这几年为拜师走南闯北,经历的事情比我还多。这件事情,也许他有高见。” 李伯山闻此言,忙起身拱手道:“陈郎中既然有如此能耐,可万万不能推辞了,请先受老哥一拜。”方志义在一旁也说道:“陈郎中一直不动声色,看来是贵人语言迟啊!” 再说陈守田,今日跟随方老板来“蓬莱阁”赴宴,深知李伯山在酒席上的道歉,是为了搞好两家酒店的关系,而自己是陪席的客人,作礼节性的应酬就可以了。他心里明白,自己出来拜师的这几年里,在江湖上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席间看到方志义与李伯山坦诚相见,他也深有感触。但一想到自己是局外之人,加之心里还惦记着岳红小妹,所以他一直在闷声喝酒。 此时,听到两位老板的请求,他拱手施礼道:“李掌柜、方老板、你们把小弟高看了。今日在酒席上,能见到两位大哥摒弃前嫌,小弟我深表欣慰。这几年,守田虽一直出门在外,但说实话,小弟是对餐饮业也是外行。” 方老板此时急道:“陈郎中,通过这几日的相处,大哥已看出来,你是一位有才智的能人。这救店如救火,你要是有什么好主意,就快快讲出来,不要客气了。” 守田微微一笑:“既然方老板也愿意帮助李掌柜,那出这个主意前,小弟要方老板、李掌柜有个承诺。” “陈郎中,此话怎讲?”李掌柜方老板听此话不解,两人同时问道。 “二位掌柜,在恒田古镇上,富成大哥和我都是过路之人,我们与李掌柜是头一次见面。按江湖上的规矩,我们不应该参与地方上的纠纷。两位掌柜也知道,晋商在江湖上做买卖,除了义字当先,做买卖讲究的是诚信为本。但江湖上也有一些人,把钱看的特别重。说什么挡人财路,赛如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听守田如此说法,李伯山道:“陈郎中年纪不大,却谨言慎行,老哥十分佩服你。但不知陈郎中要我们承诺些什么?” 守田解释道:“假如小弟给朋友提了个建议,他的店铺日后火了起来,这看起来是件好事。但是在当地同行中,也许有人就认为这是挡了他的财路,由于富成大哥经常路过此地,所以小弟说话办事也有些忌讳。在提这个建议之前,小弟必须得到两位掌柜的承诺。不然的话,小弟对此事,绝不会说半个字。” 两位掌柜听了半天,仍是一头雾水,便恳求陈郎中直接点出其要害。 守田微笑道:“小弟来古镇已住了几日,对镇里的情况也有所了解。方老板的生意火爆,除了饭庄的服务周到,主打的川菜系列有特色,还因为价格合理,适合镇里流动商客们的口味,所以大受欢迎。而李掌柜的‘蓬莱阁’酒店,过去一直以本帮菜为主,后来虽学了川菜,但没有成功。依小弟之见,‘蓬莱阁’酒店之所以走下坡,是因为自己酒店的菜肴,没有一个大众喜欢的招牌菜而已。” 见守田一语切中了“蓬莱阁”酒店的要害,李伯山忙说道:“既然陈郎中看出了我蓬莱阁的问题所在,那兄弟有什么好主意,快给大哥讲讲吧。” “李掌柜,依小弟看,方老板的饭庄为什么能在古镇经营的这么好?这是因为多年来,他在古镇已竖起了自己川菜的招牌。而李掌柜所缺乏的,正是这一点。现在,李掌柜的当务之急,是应该做一个新的菜系品种,而不是跟在别人后头模仿着做菜。我所以要提这一点,就是要方大哥做出承诺,今后不加入这个菜系。” 见方志义不解,守田继续道:“小弟听说武林中有条规矩,据说同行兄弟之间,也不能窥测别人的武功。以此来看,在恒田古镇的餐饮行业中,也该立一个规矩了。如果方老板是真心帮助李掌柜,那就答应这个承诺。今后你们两家各做一个菜系,互不拆台,互不介入,共同提携。” “陈郎中,只要能帮‘蓬莱阁’重振雄风,我方志义愿意立这个规矩。” 接着,李伯山也同意两个酒店之间立个规矩。 此时,在一旁的王富成道:“恒田古镇的餐饮业,就数方老板、李掌柜两家为最大,我建议由你们二位出面,联合镇上餐饮业各家老板,成立一个商务会,然后选出正副会长。每日早晨,大小酒楼饭店的老板们,喝茶的时候在一起聚一聚,有经济上的纠纷、业务上的事情,大家互相通报一下,日常问题不就都解决了吗?” 听了王富成的建议,方老板对李伯山道:“我觉得此建议甚好。李掌柜,一两日内,我们便召集镇上餐饮业的老板们商议此事,你看是否可行?”李掌柜点头同意。 接着,两位老板对守田道:“我们两个酒店,刚才已相互作出了承诺。陈郎中,现在该说说你的高见了,我们俩愿意洗耳恭听。” 守田则说道:“对于餐饮业,小弟是外行,但餐饮业里有一句话,两位大哥肯定知道。这句话叫做“人无我有,人有我优”。在这一点上,方老板的饭庄做得非常好。由于他推出了别人没有的川菜,所以占据了先机。而对于“蓬莱阁”酒店,小弟送李掌柜一句话,叫做人多我转,推陈出新。” 李伯山听了心头一怔。忙问道:“陈郎中讲的大哥不懂。请兄弟明示。” 守田继续道:“我是一个郎中,三句话离不了本行。既然餐饮业竞争激烈,‘蓬莱阁’的本帮菜走下坡,我看李掌柜不如转变思路,干脆放弃川菜,不妨做一个药膳系列。” 守田指着桌上的菜肴说道:“大家看看桌上的肉食菜蔬,从中医医典上来讲,它们也是有药性的。比方说,桌上的这几种肉食,药味歌诀里就曾讲过,猪肉味寒多食生痰,牛肉属土补益脾胃,驴肉微寒安心解烦。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也常说:鱼生火,肉生痰,萝卜白菜保平安。其实这些歌诀,都说明了肉食菜蔬有药用功能。而这些常识,既体现了生活中的养生之道,又验证了中医所说的药膳同源。利用这些食材的特性,辅佐一些中药材,便可以做出美味可口,还能养生保健的佳肴。” 李伯山方志义包括王富成,他们几个都对药膳不懂,此时听守田说,好多中药材既能做成药膳菜肴,又有保健养生的功能时,他们都觉得非常新鲜。 守田接着道:“我见过许多药膳食品,比方说栗子鸡、归芪炖鸡、前者在鸡肉中加一些温补的中药煮熟,然后加入栗子,此药膳男女老少皆宜,后者以当归、黄芪与母鸡齐炖,适合妇女补养身体。川菜有麻辣香锅,李掌柜可对应推出药膳白锅、红锅。白汤锅为鱼骨汤或菌菇汤、红汤锅可配用牛肉汤、鸡骨火腿汤。” “食客用餐时可单独选用白锅、红锅,也可选用鸳鸯锅。底料中适量配备一些中药材,如党参、黄芪、花椒、茯苓、姜片,红锅中可特意加一些红辣椒,食客们即可吃到香味特别的药膳红白火锅。” “药膳也可以根据季节而改变,如夏天可推出清凉泻火的冰糖莲子羹,冬天可推出补肾益脾的羊肉萝卜汤、炒菜也可配备如香菇木耳炒猪肝。用药膳煲汤的各种肉类、山珍海味就更多,我就不一一列举了。小吃可配备白术饼、茯苓糕、绿豆糕、山楂糕、糖渍橘皮、阿胶枸杞粥、八宝粥等等。以上所说,都是些中低档药膳,如针对那些大的老板客商,酒店还可推出蝎子宴等档次较高的菜系。平日酒店可将常见的枸杞、党参、五加皮等中药材,配制一些普通的温补药酒,供客人们在食用药膳时选择,那就是名副其实的药酒药膳宴席了。” 李伯山听的仔细,当守田讲到妙处时,他竟然拍手叫好。方志义听了也是频频点头。李伯山说道:“陈郎中一席话语,让我茅塞顿开。但老哥仍有一事不明想请教陈郎中,这药膳品种繁多,我该如何入手?” 守田道:“至于药膳怎样入手,小弟是这样想的。药膳品种虽多,但不如一招为先。比方说,李掌柜推出了药膳红白汤锅,或者栗子鸡等几道菜肴,只要有一道菜肴,受到客商与食客们的喜爱,成为李掌柜的招牌菜,那蓬莱阁就有救了。当然,这需要李掌柜在实际操作中试验摸索。” 方志义在一旁道:“如此这般,那蓬莱阁不仅是有救,而是要重现辉煌了。”李伯山听了道:“这药膳好是好,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药材食材的配伍、烹调的过程,这可是需要懂医药知识才行。我这里几个厨子,岁数都不小了,他们做本邦菜没有问题,如果让他们学习配置药膳,那可就是为难他们了。” 这时忽见雅间门帘一挑,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闯了进来,她对李伯山道:“家父在上,请原谅小女冒然闯入。” 接着,她对几位客人行礼道:“秀儿打扰了长辈和贵客们的雅兴,请多多原谅。秀儿此举也是为了家父而着急。陈郎中,我冒昧地问一句,秀儿向你学习制作药膳如何?” 秀儿姑娘的突然出现,让李伯山有些难堪,他怒斥道:“秀儿丫头竟然如此无礼,这成何体统?还不快快退下!”守田见状急忙阻止了李伯山。 守田抬头看看秀儿,只见姑娘身着浅绿色的紧身裙,配一件花边对襟马甲,显得干净利落。虽说李伯山此时仍在斥责姑娘,但守田见秀儿如此大胆泼辣,他不仅没有对姑娘反感,而且觉得她很好奇。 原来闯进雅间的秀儿姑娘,名叫李秀娟。她知书达理,从小就爱好烹调。由于姑娘聪明美丽,所以李伯山对她非常宠爱,平日里只叫她的小名。这几年,秀儿姑娘长大了,对爹爹经营的酒店也非常关心。前两日,她的小叔叫几个混混去“仙客来饭庄”砸场子的事,她当晚就知道了。 当秀儿听说,几个混混被一个叫陈守田的年轻郎中制服后,他不仅没有为难混混们,而且还招待他们一顿酒肉,几个人最后还成了朋友。姑娘知道了这件事情后,当时就被陈守田的侠义大度震惊了。今日家父要给方老板赔礼道歉,秀儿听说这个传奇的陈郎中也要来时,便躲在雅间外偷偷观看。 虽说秀儿躲在雅间外边,但她却一直听着屋里宾客们的谈话。当守田建议“蓬莱阁”推出药膳系列菜后,她心中大呼过瘾。当听到李伯山说,后厨无人会配制药膳时,姑娘一时激动,竟然直接冲进了客人们的雅间。 第94章 酒席宴上指点迷津 李伯山训斥了秀儿几句,然后对大家道:“让陈郎中和几位宾客见笑了。老哥有三个孩子,两个犬子还小,最大的就是小女了。说起来小女也是个怪脾气,别人家的女儿,不是爱好琴棋书画,或是精于女红,而小女偏偏爱上了烹调。也可能是受老哥的影响,小女对各种菜蔬肉食,居然做的有模有样。” 陈守田听此言眼睛一亮,脱口道:“李掌柜,可喜可贺呀!老话说得好,门里出身,自带三分。令爱如此喜欢烹调,真是一个奇女子。对令爱这样的女孩,守田我佩服至极!李掌柜,蓬莱阁这下有救了!” 李掌柜听了急道:“这么说来,陈郎中是愿意给小女传授药膳的秘诀了?”守田点点头道:“说来惭愧,大多数药膳的内容,我只是在医药典籍上见过,自己并没有什么秘诀。多年在外,我只吃过栗子鸡、红白汤锅,为数不多的几种药膳。我是个郎中,平日爱留心药理方面的知识。对于这几种药膳的中药配伍,我已牢记在心。稍后我给令爱写出配方,让她自己去研习吧。” “陈郎中,你这就是秘诀啊!”一旁的方老板惊呼道。 守田道:“这也算不上什么秘诀,小弟只是为解李掌柜之难,出了一个主意而已。” 方老板笑笑道:“陈郎中这个主意,可是千金难买!” 在一旁的李掌柜,高兴的一拍桌子道:“就听陈郎中的。我让小女秀儿先试着做几样药膳,然后让店里的人们自行品尝,如果大伙儿都满意,那我们就打出这几样药膳品种!” 守田听了道:“光打出这几种菜肴还不够,‘蓬莱阁’还需不断研究出新的药膳,形成一个系列才算完美。看来这个担子,就要压在秀儿小妹的肩上了。听李掌柜讲,令爱天生聪慧,又精于烹调,今后研读一些药膳典籍,她对药膳的理解定能融融贯通。”听了守田的赞美,秀儿姑娘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李掌柜此时在一旁摆手道:“陈郎中如此夸赞秀儿,真是过奖了。小女秀儿虽然有些内秀,但药膳如何配伍,还需陈郎中点拨迷津。”守田则客气道:“既然李掌柜如此请求,酒席后,我可以给秀儿小妹,专门讲讲药膳配伍的一般规律。”随后,他请秀儿姑娘坐下交谈。 听守田如此说法,秀儿姑娘已急不可耐,羞涩的脸庞变得通红。她腼腆道:“小妹今日搅了酒席,哪还敢入座。既然陈大哥愿意指点小妹,那小妹现在就请大哥赐教,秀儿愿洗耳恭听。”众人也说道,今日酒席上的气氛如此之好,陈郎中讲讲也无妨。一来助助酒兴,二来大家也长长见识。 见此情形,陈守田忙拱手道:“在座的方老板李掌柜搞餐饮都是内行。而小弟对药膳也只是知些皮毛,只不过比大家多读了几本书而已。既然大家都想听听药膳是如何配制,那小弟就班门弄斧了。” “在未讲之前,我要告诉大家一个秘密。其实在“黄帝内经”中,已提出了药膳配制的指导原则。黄帝内经中曾讲:“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气味合而服之,以补养精气”。 “关于制作药膳,如何才能有益于人的身体健康?以我的理解,必须按以上原则来制作药膳配伍才行。秀儿小妹制作药膳时,除了使配伍有益于人们的身体健康,还要让药膳适合人们的口味,这就需要边学习边实践。” 秀儿听了点头道:“小妹一定听从陈大哥的吩咐,多多研习药膳知识。” 李伯山听了守田的讲解,也是喜笑颜开:“秀儿,你要牢记陈郎中传授你的每一句话。常言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蓬莱阁今后的重担,就要压在秀儿的身上了。”李伯山现在转忧为喜,此时他乐不可支。 接着,他招呼秀儿姑娘给客人们敬酒,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几位今日都要尽兴,要不醉不归。王富成见此情形道:“李掌柜的好意我们领了,但大家都不能喝醉,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对李掌柜说呢。”李伯山听了一愣。 面对摸不着头脑的李掌柜,王富成说道:“我守田兄弟的建议,李掌柜已决定采纳,而这酒楼的行头,我觉得是不是也该换换了。”李伯山听了马上乌云遮脸,摇着头说道:“王老板,不是我不想翻新酒楼,确实是因为业务不好,老哥缺银子啊!” “李掌柜,如果要推出系列的药膳菜,这酒楼非翻新不可。老话说,佛要金装、人要新装、店要盛装。新药膳菜配新酒楼,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蓬莱阁要想咸鱼翻生,这缺一不可。”王富成在一旁劝说道。 方志义这时也说道:“为了蓬莱阁重振雄风,我愿助李掌柜一臂之力!”李伯山则握着方老板的手,激动地说道:“小弟闹出了这档子事,方老板不仅不记仇,反而有如此的侠义心肠,这让我李伯山太感动了。不过方老板的好意我领了,但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向方老板开口的。不瞒你说,我家老丈人还是有点家底的,丑话说到这儿,假如我李伯山重新装修酒楼凑不够银子,我定会去麻烦方老板。”老掌柜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守田见此时的酒席上气氛热闹,便借着酒性道:“李掌柜,小弟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不知当讲不当讲。”李伯山这时酒意正浓,遂说道:“陈郎中今日为我‘蓬莱阁’献计献策,不但解了大哥的忧愁,而且给酒楼指出了一条新路。陈郎中既然说还有插曲,那腹中必有良策还未尽出,请兄弟畅所欲言。” 守田道:“小弟斗胆再问一句,假如新酒楼投产,药膳系列推出,李掌柜这酒楼门柱上的楹联,是否也得改一改了?”李伯山听了满脸通红,方老板与王富成在一旁也是一愣。 李伯山此时心道,酒楼门柱上的楹联,已在那儿挂了多年,从未有人说楹联中有什么弊病。今日陈郎中当众指出其中的问题,想必这楹联定是名不属实。说不定这几年酒楼业务不好,也与其有很大的关系。陈郎中处处为我着想,真是一个实心实意的好人呐! 想到此,李伯山恳切地说道:“当年酒楼开业前,老哥我一时兴起,胡诌了几句,让兄弟见笑了。但不知守田兄弟,对酒楼的楹联改动有何高见?” 守田道:“小弟唐突的说出想法,可能有些不妥。几日前,我曾路过贵方宝地,见过李掌柜酒楼上的楹联。我记得上联是‘宾客进来皆成佛’,下联为‘游人同行亦为仙’。小弟觉得药膳推出后,新酒楼门柱上的上下楹联,都需要改动一下。”李伯山听了兴趣盎然,急道:“陈郎中快说说你的高见!” 守田道:“李掌柜,我是个乡间郎中,肚子里没有多少文墨。对于酒店的楹联,我也只是爱留心观察而已。李掌柜的酒店如推出药膳后,依小弟看,不如换一副传统的老楹联。” “这楹联的上联是;佳肴迎来天下客,下联为;美酒引出洞中仙。横批仍为‘蓬莱阁’。这幅上下联,既体现了新推出的药膳和药酒,又符合‘蓬莱阁’仙山群宇的意境。不知这幅楹联,李掌柜满意否?” 李伯山听了击掌叫好。他心里暗道,陈郎中建议的这副楹联,不但符合酒楼的新面貌,而且还给足了自己的面子,这个陈郎中不简单! 在一旁的王富成,这时暗暗称奇。他头一次与守田在“仙客来饭庄”相会时,见守田衣服破旧狼狈不堪,以为他一事无成。后来从制服混混、巧解方老板夫妇的家庭纠纷后,他对守田的看法大为改变。而今天听守田给李伯山讲药膳,帮着“蓬莱阁”改酒店楹联,王富成听了为之震撼。看来守田兄弟肚里有的是才,他是日日见新招啊! 他对守田小声道:“大哥只知道兄弟从小跟着舅舅给人们看病,这几年出门拜师学医,又得到了慧能法师的真传。兄弟对看病开方是内行,今日建议李掌柜推出药膳也在情理之中。但兄弟从未读过四书五经,居然对酒店的楹联信手拈来,这让大哥百思不得其解。” 守田则腼腆道:“大哥谬赞。我建议改楹联也有个缘故。小时候,我跟着师傅走乡串户去看病,往往过年也不能休息。过年出诊倒没觉得有什么烦恼,主要是在山中走路无聊难熬。” “后来我发现,过年期间出诊,可以在路上欣赏各村各户家的春联。这不仅是一种快乐,而且还长了不少知识。后来养成了习惯,即使进了城镇的店铺或者大小酒家,都爱看看人家的楹联。久而久之,也就记下了不少好楹联好对联。” 李伯山听了赞道:“只要是有心,天下处处皆学问啊。” 在一旁的方志义也插话道:“李掌柜只说对了一半,其实在医典书籍里,包括药味歌诀中,都有诗词韵律。陈郎中一通百通,真是一个全才啊。” 这时,听家父和宾客们议论的秀儿心头一热。她暗道:“陈郎中前日将混混们制服,昨日给方老板夫妇治病,今日为我‘蓬莱阁’重振雄风,又献出了药膳良策。他刚才还建议修改酒楼楹联,足见其胸中锦绣,况且陈郎中还是一表人才??????” 趁家父给客人们敬酒之机,秀儿也端起了一杯酒,双手敬守田道:“陈大哥方才给秀儿讲了一些药膳方面的知识,让秀儿毛塞顿开,但药膳机理深奥,秀儿自学确有难处。小妹斗胆问一句,陈大哥能否能在镇上多逗留一段时间?秀儿想拜大哥为师,认真学习一下药膳药理方面的知识。” 守田听了忙摆手道:“秀儿小妹想拜师之事,守田万万不能答应。一来,自己对药膳也只知些皮毛。二来,自己暂住在恒田古镇,也是有要事去办。一旦事情有了消息,守田将随时出发。”见秀儿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守田只好把自己和岳红在黒峰山经历的事情,简单地述说了一遍。并且告诉大家,岳红姑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来古镇的目的,就是想打听官军是否剿灭了黒峰山的土匪。如果一两日得不到相关的消息,自己就要到金州府去。 见守田为岳红姑娘如此用心,秀儿心中暗暗叫苦:看来自己与陈大哥,也只能是有缘见面无缘相随。 李伯山这时道:“陈郎中是一个侠义之人,他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对于拯救岳红姑娘这件事情,我们大家一定要鼎力相助。另外,我本想让小弟李季山,今日给大伙儿当面道歉,没想到这个坏东西,竟然抹不开面子,一大早就去了金州城。不过等他晚上回来时,就能带回一些城里的消息了。” 第95章 李季山送行道歉 当天晚上,方老板邀请陈守田和王富成在他家里喝茶。三个人在闲聊中,店小二前来禀报,说王富成的两个伙计,现已返回了旅店,正在找寻王老板。王富成听了告诉店小二,要他通知两个伙计到方老板家来。 工夫不大,守田见到了王富成的两个伙计。然而他没想到,王富成的两个伙计,原来是他的好友刘春生和王秋生。守田两年前去金陵城寻师,一路上与兄弟俩朝夕相处。看到两年前的马帮小伙计,现在成了大哥的贴身随行,守田打心眼里为他们俩高兴。 再说春生和秋生,今晚与守田在恒田古镇相遇,他们俩也是又惊又喜。三个人相互寒暄后,守田这才知道,原来春生和秋生对他的失踪也有耳闻。但由于王富成从不提及此事,因此他们俩对这件事也是疑心重重。 对于他们俩近几日不在古镇,春生解释道:“我们兄弟俩这次去山里,是为了给老客户送银子。上次在山里收皮货,当时收货的银子已快用完,而我们也准备收场了。但就在这时,又来了几个当地的猎户,他们拿来了不少山珍和皮货。几个猎户还说,我们从山里出来一趟不易,请王老板务必把货全部收下。” “富成大哥当时对他们讲,因我们带的银子不够,这次已无法全部收货。但猎户们却说,王老板行商口碑好,我们这些猎户都信得过他。这几日,我们俩到山里去,就是为了送还上次所欠的银两。但好客的猎户们不让我们走,所以耽误了两日。” 接下来,守田对他们俩述说了自己拜师学医的经过,而春生和秋生在交谈中,却无意说出一个让他惊喜的消息。 秋生道:“离古镇五十多里的金州城,这两天都在传说一件事情。三四天前,镇守边关的总兵黄大人派人放出消息,诱骗黑峰山的土匪夜间远程去奔袭刘家庄。然而土匪们下山后,埋伏在黒峰山下草丛里的五十多个官兵,半夜偷袭了黑峰山的土匪老巢。他们把留守山寨的土匪全部斩首,还把黒峰山土匪的老巢烧了个精光,而匪巢里剩下的妇人老妈子,全部被官军带下山来。” “据说偷袭刘家庄的土匪也没有得手,在回来的路上,又遭到了官军的伏击。土匪们大部分被歼灭,只有土匪头子熊飞虎和少数土匪跑掉了。为了抓捕剩余的残匪,官军这几天将消息封锁的很严。” 听到这个消息,守田非常激动,这帮祸害百姓的土匪强盗终于完蛋了。他现在的心情,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到金州府去寻找岳红小妹。 看着情绪激动的守田,王富成道:“兄弟打算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情?”守田听了却摇摇头,王富成见状,便将此事给他做了详细的分析。 “现在虽然有了岳红姑娘的消息,但金州府里却情况不明。依大哥看,由于情况紧急,兄弟到城里去办事,需要有一匹马才行。守田从小在乡下长大,早已学会了骑马。如果明早骑马到金州城里去打探消息,一来,兄弟在路上行走快捷,能及早得到消息。二来,事情有了结果后,兄弟骑着马回山西老家,一路上也比较方便。” 这时,在一旁的方志义说道:“王老板的这个主意不错。既然陈郎中办事需要马,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陈郎中人地生疏,不知马的行情,也不知马的优劣,弄不好反而耽误事情。” 守田听了拱手谢道:“那买马的事情,就有劳方大哥了。” 方志义则说道:“陈郎中,你这样说话就见外了。你今晚放心睡觉,明天一大早,大哥肯定将马匹交到你的手中。” 王富成接着道:“守田兄弟从未到过金州城。依我看,明早还是大哥带着你一起去金州城吧,这样比较稳妥。” 守田摆摆手道:“富成大哥,你的两个伙计刚刚回来,明日肯定有好多事情要忙。去金州城里打听消息的事情,我一个人就行,大哥你就静听佳音吧。” 第二天一大早,王富成、方志义夫妇以及李伯山前来送行。几个人还在问候中,就见方老板的伙计牵过一匹白马来。方老板告诉守田,这匹马是他和李掌柜送给守田的礼物。原来方老板昨晚去找李伯山,他们俩连夜便去联系此事,由于李掌柜是本地人,对马的好劣是内行,所以当夜便买好了马匹。 李伯山说道:“陈郎中在恒田古镇住了没几日,却给我和方老板解决了大问题。昨晚听方老板讲了岳红姑娘的事情,深知兄弟是一个有情义的人。兄弟身在异乡,有急事要办,我和方老板都想助你一臂之力。这匹马是我俩的一点心意,你务必要收下。到金州城办事如遇到什么难题,一定要回来告知我们。” 守田道:“两位大哥的情义我领了,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李伯山道:“陈郎中不要误会,这可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这匹马既不是兵营里的战马,也不是驿站里的快马,它只是马帮里的普通马匹,平日里适合驮运一些货物,作代步的脚力,望陈郎中笑纳。” 王富成这时也说道:“两位大哥一片诚心,再说事情紧急,兄弟就不要推辞了。” 见此情形,守田拱手谢道:“两位大哥诚心相助,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方老板、李掌柜、富成大哥,小弟到金州城去打听岳红姑娘的消息,假如暂时不回来,那就是办事顺利。如果遇到了麻烦事,小弟一定回来告知诸位大哥。” 谢过了几位大哥,守田随后便上马出了古镇。谁知他出了古镇不远,就见前边的小路上,突然冲出几个人拦在路中。接着,为首一个中等个头,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走上前来。守田见来人面沉似水,他急忙拉住了马的缰绳,心情不禁一阵紧张。后边的一个黑大个见情况不对,急忙叫了起来:“陈郎中不要误会,前面之人便是蓬莱阁的小掌柜李季山!” 守田闻声细看,原来在男子身后的四个人,正是前几日在“仙客来饭庄”闹事的几个混混。守田见状翻身下马,向前迎了过去。而李季山此时也快步走上前来,他老远就抱拳道:“见过大仁大义的陈郎中。”守田闻声也拱手回礼。 这时黑大个张二棒已过来帮着牵马,接着李季山讲了今日事情的原委。原来今天一大早,李季山带着黑大个几个人,准备先给陈郎中赔礼,然后再到酒店给方老板去道歉。可他没想到,当他赶到酒店门口时,恰好看到守田刚刚上马。李季山见状,急忙带着几个人从山坡上抄近道,这才赶上了守田。 说话间,李季山对自己指使混混们闹事的行为,再次向守田道歉。他说自己的做法,确实不为人齿。所幸的是,遇到陈郎中及时出手,才让这件事未酿成大祸。大哥李伯山知道此事后,自己先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随后又听侄女秀儿讲述了陈郎中的侠义行为。由于自觉惭愧,所以今日一大早赶过来,就是为了给陈郎中当面赔礼道歉。 听了小掌柜李季山的一番话,守田这才知道,昨天蓬莱阁的酒宴结束后,拿到了药膳配方的秀儿姑娘,当天下午就按照配方,找到了所需的药材,准备了十几种肉食蔬菜,当晚就制作了药膳红白汤锅。 秀儿姑娘先请自己的家人,以及后厨的几个师傅来品尝。她告诉大家,对药膳以及食材畅所欲言,对试验的药膳随便品头论足,以便选出最佳的菜肴组合。李伯山吃了药膳火锅后特别满意,而几位后厨师傅吃了药膳后,也连声叫好。 当大家围着热气腾腾的红白汤锅品尝的时候,小掌柜李季山回来了。因李伯山宴请几位掌柜陪礼,而李季山觉得无颜面对客人,一大早便去了金州城。 秀儿邀请叔叔入座,而李季山吃了药膳火锅后,也是连连叫绝。李季山问侄女秀儿,如何做出这么好的菜肴?秀儿便对他道,这是陈郎中为解蓬莱阁的难题,送与蓬莱阁的药膳配方。 在一旁的大哥李伯山则告知他,在今天的宴席上,两个掌柜摒弃前嫌,“蓬莱阁”与“仙客来饭庄”已经和解。“仙客来饭庄”的方老板,还答应在资金上支助自己的酒店。而陈郎中今日在酒席间,除了建议“蓬莱阁”酒楼推出药膳,还送出了几个药膳秘方。两家酒楼的和解,陈郎中功不可没。 秀儿见叔叔不相信此事,便指责李季山道,叔叔已是二十五六岁的人了,不仅不务正业,而且和镇里的混混们称兄道弟。你的品行与陈郎中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谁知李季山受不了小辈侄女口无遮拦的指责,反而说道,秀儿侄女是不是喜欢上了陈郎中?没想到秀儿姑娘反唇相讥道:“当秀儿不知道陈郎中与岳红姑娘的事情前,秀儿还真想托人上门去提亲。今日听家父讲了他们之间,相互舍命救助的事情后,才知道自己没那个福分。” 秀儿还说道:“陈郎中是一个不谋私利,热心救人的好郎中,他对我们‘蓬莱阁’来说,就是我们的贵人。如果小叔不与陈郎中道歉,那侄女就与你断绝关系。”听了秀儿的一番话,李季山惭愧地低下了头,这才决定今早来向守田道歉。 听了李伯山的讲述,守田婉言道:“令侄女在烹调方面是个人才,‘蓬莱阁’想重振雄风,还要靠秀儿姑娘多多出力。你作为长辈,要放下架子,好好辅佐秀儿姑娘,如果全家人都能和睦相处,那‘蓬莱阁’重现辉煌定是指日可待。” 黑大个张二棒这时走了过来,他再次感谢陈郎中的教诲,还说今后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李季山也表示,等酒楼重新起步后,他计划将黑大个几个人,安排在自己的酒楼里来做工。 当知道守田要去金州府打探消息时,李季山突然一拍脑袋道:“刚才只顾着说话,险些忘了一件大事情。大哥昨日去金州城,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据说,黒峰山被官军带回来的妇人们,如果有亲朋作保,或乡间里正出具的证明,家人就可将其认领回家。陈郎中去了金州城后,可先到州衙里,打听一下岳红姑娘的下落,然后再做决断不迟。” 听到这个消息,守田心说不好!自己在恒田古镇徘徊了几日,没想到误了大事情!岳红姑娘在金州城举目无亲,虽说他老爹有几个旧日的朋友,但肯定不知岳红会被收留在金州府衙里。照这样看,没有人会给她出具证明。 “借问李大哥,官府里为什么昨日才有消息?”守田问道。 “陈郎中,官军此次剿匪,漏网逃跑的土匪不少。州府衙门之所以封锁消息,是因为正在追捕逃跑的残匪。”李季山回道。 守田此时心急如火,他对李季山拱手道:“多谢李大哥告知消息。小弟因救人心切,不能再陪大哥叙谈了,小弟就此告辞。”说罢,他翻身上马就走。 第96章 金州城官卖妇人 当陈守田来到金州城的时候,时间已过了上午辰时。由于他从未来过金州城,又急于打听岳红姑娘的消息,所以进城前,他先观察了一下城门口的布告。然而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城门口既没有州府衙门认领妇人们的文书布告,也没有缉拿土匪的通缉令。除了守城士兵对进城的人员严格盘查外,城门口不时有零星的骑兵进出。 见此情形,守田决定进城后,先找家客栈寄存马匹,然后再到州府衙门去打听消息。但是,就在他进了一家客栈,将马儿牵到马厩时,却从店小二那儿得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今日上午,金州官府将在府衙前的空地上,官卖府衙里收留的妇人们。 店小二还说,黒峰山的土匪被剿灭后,被官军从土匪窝里带回来的妇人们,都被收留在府衙的大牢里。由于怕残匪骚扰,所以府衙暗地里发了通知,对于收留在府衙里的妇人们,如果家中还有亲人,可在三日内,由亲朋们作保,或者乡间里正出具证明,家人便可将其认领带走。今日已是发出通告的第四天了,府衙对于没有被人认领的妇人,将由府衙官卖,所筹集的银两,将犒赏有功的官军。 听店小二如此说法,守田不禁心头一紧。自己来到金州城,是为了打听岳红姑娘的消息,谁知现在情况突变,岳红姑娘可能要被卖掉!此时,他恨自己知道的消息太晚了。但他又想:自己与岳红姑娘非亲非故,加之自己不是本地人,即使自己前几日找到衙门里,也无法为岳红姑娘作保。 听说府衙的官卖已经开始,守田急匆匆地向城北赶来。当他来到府衙门口的官卖场地时,只见这儿人头攒动,人们交头接耳,不知在议论着什么。 为了看清楚官卖的场面,守田走上了一个高坡。他在坡上看到,州府衙门的官卖场,设在衙门前空地的一个土台上,远远看去,宽大的土台上放着两张桌子,桌子旁坐着几个府衙的官员,而桌子前的不远处,矗立着几个黑乎乎口袋状的东西。此时一帮衙役和士卒,正围着土台周围维持秩序。由于守田离场地比较远,所以听不清台上的士兵们在喊着什么。接下来,他的目光转向了土台的外侧,只见看热闹的人们,在土台前几尺远的地方来回拥挤着,人群中还不时发出怪叫声。几个衙役为了维持秩序,在土台前大声吆喝着,而离土台周围几丈远的地方,还能看到一些衙役在来回走动。 守田见自己离土台太远,便下了土坡准备挤到台前去。谁知一个中年衙役看到了,立即大喊着跑了过来。 “年轻人,不要来回乱跑!这可是官卖场!都要像你小子这样乱挤,官卖场还不乱了套!” 看着跑过来的中年衙役,守田心道:“这个衙役,看来是个小头目。我今日来晚了,他却以为我是看热闹的。我想到台前去看看情况,却被他纠缠在这里,这样一来二去,将要坏了我的大事。”想到此,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小块碎银子,笑着给中年衙役递了过去:“官爷,这点银子请您喝杯茶。小民也是有点急事,请官爷通融一下。”中年衙役见了银子,口气马上变了样。 “哈哈,你小子心急火燎,是不是也想买一个大姑娘做媳妇?” “不瞒官爷您说,小民确有此意。”守田随口道。 “小伙子,你来得正是时候,州府黄总兵和李大人有令,在剿灭土匪老巢的过程中,官军从黑峰山带回来的妇人们,无人认领的一律官卖。今日的买卖公平,一律是一两银子二斤肉,现场签字画押,一手交钱一手领人。” 听中年衙役如此说法,陈守田心里恨得直咬牙。这时在一旁的老头道:“小伙子,既然你也想买个媳妇。那就快点到场子前面去看看吧,刚才已经有两个妇人被买走了。” 当守田挤到土台前时,台上州府衙门里的典史大人,正在对身旁的几个士卒吆喝着,而衙役们则在土台上跑来跑去。 守田在台前听人们议论,他才明白了,原来台上矗立的口袋,里面都是被官卖的妇人。而台上的小兵衙役,怕妇人们在此时叫喊挣扎,他们不但把妇人们捆起来,嘴里塞着东西,而且在每人的身上,还套上了一个大口袋。 守田觉得不解,便问询身边的一个中年大叔,为什么要把妇人们都套在口袋里?大叔对他小声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嘛,看了妇人的容貌,听了妇人们的声音,不是暴露了她们的年龄吗?花一样的银子,谁不想买一个年轻的姑娘?” 守田听了暗道:“自己进城本来是打探消息的,但怎么也没想到,却碰到了府衙官卖妇人,而衙役们还这么缺德,把妇人们捆得像个粽子。自己现在要是有几百两银子就好了,我把这些妇人们全部买下来,然后只留下岳红姑娘,而剩余的妇人们让她们自寻出路。可自己现在只有富成大哥给拿的五十两银子,这该怎么办?” 守田还在犹豫,台下的人们突然骚动起来。原来有一个中年商人,刚刚上台去碰运气,结果买了一个年轻的妇人。见此情形,台上的一个士兵趁机高喊:“台下的父老乡亲们,小伙子们,大家快来看啊,五十多两银子,就买了一个黄花大姑娘。想娶媳妇的,想找老伴的,赶快上台来,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看着蠢蠢欲动的守田,身旁的大叔已看出了他的心思:“小伙子,要想买媳妇,那就赶快上台吧,不然的话,一会儿就没这机会了。”听了大叔的话,陈守田再也忍不住了,此时他心道:“事到如今,我只能碰碰运气了!”接着,他拨开人群就跳上了土台。 在土台上吆喝的两个士兵,见守田上了台子,他俩立即跑了过来:“小伙子,你也想买个姑娘做媳妇?”守田点了点头。 接着,台上的士兵报出了几个口袋的重量。守田因刚离开岳红不久,对她的形态非常清楚,加之身上只有五十两银子,所以他选了一个八十六斤的口袋。 守田签字画押交了银两后,在台上台下人们的呼喊声中,口袋被打开了,旁边的一个中年士兵立即怪叫起来:“哎吆,小伙子好福气呀,你买回了一个老娘。”台上台下的人们,顿时一片哄笑。见此情形,守田一屁股坐在了土台上。 接着,他听到土台上的士兵又在高喊:“台下的看客要注意了,最后一名老婆子已被买走,剩下几位全是年轻的大姑娘,快来抢啊??????” 他的话音没落,许多人已冲上土台来,瞬间把台上的妇人们抢光。当台上的人们都已散去,陈守田还呆坐在土台上,直到一个士兵过来,催着他赶快走,他才清醒过来。 官卖场上的人群逐渐散去,而怀揣着官卖文凭的守田,却不知该到哪里去。他瞟了一眼老婆子,这时才发现她有点眼熟。定睛一看,原来这个老婆子,正是他在黑峰山时,被他点穴的那个瘦老婆子。 事已至此,守田心里直叫晦气。他带着老婆子,走到街里人少的地方时,从怀里拿出了那张官卖文凭。他对老婆子道:“大娘,你拿着官卖文凭自己走吧,就算我做了一件善事。” 谁知瘦老婆子,这时已认出陈守田。她说道:“陈郎中,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老婆子知道,你和岳红姑娘都是好人。你们俩从黑峰山逃走时,手下留情饶了我一命,这一点老婆子我心知肚明。” “老婆子还知道,陈郎中今日上台来买妻,是想买回对你有救命之恩的岳红姑娘。因为来晚了,所以你想上台去碰碰运气。谁知阴差阳错,却买了我老婆子。我在土台上站着时,身上虽然被套了口袋,嘴里塞了东西,但耳朵还听得清楚。在你上台之前,已经有人把岳红姑娘买走了。” “陈郎中,你现在让我回家,可我老婆子已无家可归。我是本地户家,夫家姓任,大伙儿都叫我任氏。我年纪已近五旬,被掳上山也有三四年了。这几年,我一直给土匪们做饭打杂。我的老伴被三大王害死,儿女们至今也不知下落,我现在是哪儿也去不了。陈郎中,眼下我只有跟着你走了。你也别嫌我老婆子是个累赘,我什么家务活都会干。” 第97章 客栈里老少换妻 听了任老婆子的一番述说,陈守田又问询了岳红姑娘这几天的遭遇。接着,他说道:“大娘,你不要误会,我知道大娘是个好人。刚才我让大娘走,其实是想让大娘去寻找亲人,既然大娘无家可归,那就跟着我走吧。只要我陈守田有吃的,就不会饿着大娘。至于对大娘如何安排,我们以后再说。” 说到这儿,守田的肚子咕咕咕地叫了起来。看看太阳已过了头顶,他心道,今天这事情把人整的焦头烂额,都忘记了吃午饭。守田见任老婆子也是萎靡不振,他赶快在街上找了一个小吃摊,先买了两个肉夹馍,又要了两大碗岐山臊子面。看任老太婆狼吞虎咽地吃着,守田却一边吃一边琢磨:“今天早晨,自己曾对富成大哥说过,如果事情办的不顺利,自己就会返回恒田古镇去。而现在,自己没打听到岳红姑娘的下落,却买回来一个老太婆,如果就这样返回古镇去,自己肯定会被人们笑掉大牙。再说,见了富成大哥、方老板和李掌柜,自己该怎么解释?” 守田转念又想,既然自己不愿意回古镇去,而现在离太阳落山还早,我不如去客栈牵回马儿,在城里转着圈去找找岳红。如果在天黑前还没有她的消息,今晚就在金州城住下。等休息一晚,我明日再去打听岳红姑娘的消息,这样比较稳妥。 两人吃完饭后,守田又买了几个面饼。接着,他先去客栈牵回了寄存的马匹,然后把任老婆子扶上了马背。就这样,守田牵着马儿的缰绳,带着任老婆子在城里到处游走。一路上他还幻想着,也许在路上,自己能碰到被买走的岳红,然而等到太阳落山了,他幻想的奇迹也没有出现。 见事已至此,沮丧的守田牵着马,朝金州城的北门而来。他看城门口不远处有一个客栈,便决定今晚住在这里。进入客栈后,守田先把任老婆子安排到客房,随后把马匹牵到了后院的马厩。他告诉随行的店小二,今晚一定要喂好马匹,自己明日还要早早赶路。但就在他与店小二对话时,守田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牵着一头驴也进了马厩,老头与他擦肩而过。 安排好了马匹,守田回到了客房。谁知他刚进门,就见任老婆子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她悄声道:“陈郎中,你说巧不巧,我刚才看到岳红姑娘了,她就住在咱隔壁的房间。姑娘告诉我,今天上午,她被一个五十多岁的土财主老头买走。老头为了哄骗她,中午还请她到饭馆里去吃饭。午饭后,老头让她骑驴赶路,而她和老头却故意找茬。由于她一路上闹腾,不愿意跟着他出城,所以天黑前才来到了北门,只好住到了这个客栈。” “岳红在客栈见到我老婆子后,姑娘吃惊不小,当我说了你的情况后,姑娘高兴的要哭了。她说,不管陈郎中用什么办法,都必须把她救出来。不然的话,她就不活了。岳红姑娘还告诉我,土财主老头刚才到马厩拴驴喂草去了,她这才有机会和我老婆子相遇。陈郎中,你说这事情该怎么办?” 听说岳红有消息了,守田的心情激动无比,他马上想到隔壁去看望她。不料任老婆子一把将他扯住,斥责道:“岳红姑娘是个烈性子,你这样冒然过去,只能坏了大事!”守田听了不知所措,急的在房间里团团乱转。 任老婆子此时道:“看来在马厩里,陈郎中碰到的的老头,就是那个土财主。既然岳红姑娘有了下落,这就好办了。为了救她,我们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守田道:“这么多天来,岳红小妹终于有消息了,但她现在的情况,却让我心急如焚。眼前看来只有一条路,让我到隔壁去找土老财谈谈,看老头能否让我把小妹带走。” 任老婆子却说道:“陈郎中,你不要痴心妄想了。岳红姑娘刚才对我说,土老财老头去年死了老婆,他在家里呆不住,便跑到金州城附近来做生意。结果财神爷保佑,老头还挣了不少钱。老头还说,他今年运气好,不仅做买卖挣了钱,而且老来还撞了桃花运。他今天骑驴路过金州城,恰好遇到了城里官卖妇人,结果老头出手便中了个头彩,买了个年轻的大姑娘。老头现在乐的屁颠屁颠的,在这种情况下,你想土老财会把岳红姑娘放手吗?再说,即使土老财愿意,他与你要一大笔银子,你能拿的出来?你冒然过去,只会打草惊蛇!” 守田听了,急的直搓手心:“和土老财谈谈不行,难道让我去抢?或者看着岳红姑娘走向死路?” 任老婆子道:“当然不能去抢,也不能让岳红姑娘走向死路!陈郎中,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这件事情我老婆子一定要帮你!事到如今,你要听我老婆子的安排,我保险叫你心想事成。” “大娘,此话怎讲?” “陈郎中,今晚你去隔壁请土老财老头,让他来咱们屋里喝酒。只要老头儿愿意来,这件事情就算成功了一半。“ “大娘,我与老头素未平生,突然请他过来喝酒,人家老头会来吗?” “你以我老婆子的名义去请他。你这样对他说,我老婆子与岳红姑娘在黒峰山时情同母女。今日双双被卖,却又在客栈里相遇,看来老天也让我娘俩再见上一回。你恳求老头,就说我娘俩今后天各一方,也许这辈子再不能相见。听了这番言语,我估计老头也不好推辞。请土老财的时候,一定要让岳红姑娘知道,由于她对我们的计划心知肚明,所以到时候,姑娘一定会配合你。” “据我所知,土老财现在正是高兴的时候,你去请老头的时候,一定要多奉承他几句。只要他晚上能过来,我与岳红配合,定能把老头灌醉。到时候你只管带着岳红姑娘走,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守田听了道:“大娘,看来你要从土老财的手里智取岳红姑娘,那对于土老财来讲,我陈守田就是不义了!”任老婆子听后,面目变色道:“陈郎中,你这样想,真是妇人之见!岳红姑娘被土匪强盗掳上山,是谁不义?她稀里糊涂的被官卖,是谁不义?现在她落在土老财的手里,你不去救她,她必自寻短见。岳红姑娘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不去救她,是谁不义?至于土老财老头,我留下来给他做老伴儿,也不算亏他吧。” “我老婆子知道,你们俩是患难见真情,所以我要成全你们这对有情人。以我的安排,你们两个年轻人必能喜结连理,而我老婆子也有个归宿。陈郎中,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今晚我要给土老财来个老少换妻。” 面对如此侠义的一位老人家,陈守田只好依计而行。傍晚,他买来了好酒好菜,按任老婆子所说的言语,去邀请隔壁的老头过来喝酒。再说土老财老头,今天买了少年妻,正在兴奋之中,根本没提防任老婆子的苦肉计。守田美言了几句,加之岳红姑娘一闹腾,老头果然带着岳红一起过来喝酒。任老婆子一见心中欢喜,心说此事要成。她看岳红姑娘神情激动,便示意她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在吃饭的过程中,任老婆子和岳红一再劝酒,时过子夜,把个土老财老头灌得酩酊大醉。 任老婆子一看时机已到,便悄声说道:“陈郎中,快把岳红姑娘的官卖文凭换过来。”原来这次官卖妇人的文凭,只是州府衙门的一个证明。上面只写着你买了一个妇人花了银两多少,并没有名字之类的字据。任老婆子老谋深算,她要土老财老头吃个哑巴亏。 任老婆子从老头怀中,搜出了岳红的官卖文凭,随即与守田拿出的文凭互换。接着,她把换过来的文凭,重新放入了老头的怀中。土老财酒喝的过量,哼哼两声也没醒。 见大事已经成功,任老婆子对守田和岳红道:“此地不可久留,你们二人赶快走吧。老头一旦醒来,事情就不好办了。”岳红至此一切都已明白,她双膝跪倒谢道:“大娘,您的救命之恩,岳红我今生今世无法报答。即使来世做牛做马,我也要回报大娘。” 这时,在一旁的守田从衣角里摸出一个小瓷瓶,给大娘递了过来:“这个蜡封的小瓷瓶,里面是一点千年灵芝,关键时候它能救人的性命。我看大娘的身体也不好,这点灵芝是我的一点心意,大娘就收下吧。” 任老婆子道:“既然是这样,我也不客气了。”接着,她又对岳红道:“我老婆子与姑娘,都是落难之人,就别说什么报答了。日后,我们也许还有相见之时。”说话间,任老婆子把守田今日买的面饼,全都塞在了岳红手中。随后,三个人挥泪而别。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土老头才醒了过来。当他看到自己躺在守田的房间里,身边只有一个任老婆子时,老头揉了揉眼睛,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腾”地一声跳了起来,高声叫道:“怎么是你?我那个小媳妇呢?” “我不是你媳妇吗?”任老婆子慢条斯理地说道。土老财瞥了他一眼,突然一拍脑袋,“啊呀,不好!我那小媳妇,一定被那个后生拐跑了,我得赶快去追。” “你骑着毛驴,人家骑着快马。天一亮他们就出了城,你追不上了。” “我要报官,让衙门里派人去缉捕她们。”老头气的在屋里来回转圈。 “你凭什么报官府去追缉她们?”任老婆子笑道。 “我有州衙里的官卖文凭。”老头怒道。 “你拿出来看看,那是谁的官卖文凭?”老头听任老婆子如此说话,急忙拿出怀中的官卖文凭仔细观看,不料他看后傻了眼。老头嘴里恨恨的说道:“你们三个人合起来骗我,我恨死你这个老婆子了!” 任老婆子笑道:“你要是不喜欢我,我现在就走。”老头急忙拉住她道:“你可不能走。” 任老婆子听了道:“这就对了。你买个年轻姑娘做媳妇,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假如姑娘寻死觅活的不愿意,我怕你最后是落个鸡飞蛋打一场空。你没了老婆,我给你做个伴儿,不是正好嘛。再说,两个年轻人是真心相爱,是天生的一对恋人,你忍心拆散他们?再说,姑娘和咱们都是老乡,你就做件好事积点德吧。” 说着,任老婆子拿出了蜡封的瓷瓶:“你看,这是人家小伙子,临走时给你留下的千年灵芝,说让你好好补补身体,这个年轻人,还是个有心之人吧。”老头见事已至此,只好吃个哑巴亏自认倒霉。他收拾了东西,让任老婆子骑在驴上,悻悻地离开了金州城。 第98章 王富成金州城遇铁山{上}2412 “仙客来饭庄”的方老板和王富成,一大早送走了陈守田。随后方志义问王富成道:“王老板和伙计们今日也要出发吗?”谁知王富成道:“我现在改主意了,我打算和伙计们再住上一两日,看看守田兄弟能带回什么消息,到时候再做决定。” 当天晚上,王富成一直在等待着守田回来。然而天黑以后,自己的兄弟没有回来,王富成却从金州城来的客商中,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这个住店的客商说,今天一大早,金州府衙便在门前的空地上设了官卖台,府衙把收留在大牢里无人认领的妇人们,进行了官卖。在官卖的过程中,还出了好多笑话。尤其好笑的是,一个山西口音的年轻人,居然也想买一个女人做媳妇,结果买回了一个老太婆,差点让现场的人们笑破了肚皮。不过也有运气好的,一个老头居然买了一个年轻的大姑娘。 王富成一听坏了,他急忙问住店的商人:“这个年轻人长得什么样子?”客商道:“我当时离官卖台比较远,没看清楚这个人的面目。但官卖结束后,年轻人便将老太婆领走了。”听到这个消息,王富成暗暗叫苦,守田兄弟去金州城打探岳红的消息,没想到却碰到了这种事情。客商说这个年轻人是山西口音,那肯定就是陈守田了。看来我这个兄弟,运气可真不好。 但王富成细想又觉的不对,假如守田兄弟买了个老太婆,这件事情他肯定没法处理。早晨临别时,他说有了难题,一定回来找大哥。从金州城到恒田古镇,虽说有几十里的路程,但两个人骑着马,也该回来了。看看时间已到了熄灯的时候,王富成依然是心神不定。由于心里放不下自己的兄弟,因此他决定去找方老板。 方老板这时还没有休息,听王富成讲了这件事后,他也焦躁不安。方老板对他道:“现在情况不明,再着急也没有用。我看不如这样,明早如果还没有陈郎中的消息,我到朋友们那借上两匹马,咱俩一起去趟金州城。到城里打听一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王富成道:“这样最好,不过方老板店里繁忙,我和我的伙计去一趟城里就可以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富成带着伙计春生,已经骑马在金州城里转了一圈,两人在街面上四处问讯,却没打听到守田的一点消息。看天色已近午时,王富成觉得十分沮丧。由于他和伙计一早骑马狂奔,加之心急火燎,所以二人都觉得口干舌燥。见路边有座很大的茶楼,王富成和伙计翻身下马,将马儿拴在路边的树上后,便直奔茶楼的二楼。 这时二楼里的茶客不多,除了在角落里有一位壮汉在单独饮茶,楼上的茶客也就七八个。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在议论着什么。 王富成见状心道:看来找对地方了。平日的茶楼里,茶客们大多是悠闲之人,市面上有什么奇闻异事,多半是他们先知道。王富成见中间的茶座上,有三位中年客人正在喝茶,便要了一盘茶点两杯茉莉花茶,与伙计春生在不远处坐下。由于想打听昨日官卖的消息,所以王富成一边品茶,一边听着茶客们的议论和谈话。 就在这时,有一位年近五旬的大叔走上楼来。而中间的几位茶客一见中年人,立即和他打招呼。 “哎呀,老赵头,你可是稀客。今天怎么有工夫来茶楼了?” “老栓子,你不知道,老赵头昨天给儿子买了个媳妇。他今天来茶楼,肯定是高兴呗,你看老赵头,走路都不一样了。 “行了几位兄弟,不要调侃你哥了。小二,快点上茶。” 新来的老赵头开始品茶后,几位茶客便与他闲聊起来。被称作老栓子的大叔问道:老赵头,“你昨天给儿子买的那个媳妇漂亮不?” “我看不咋地,又黑又丑。” “行了老赵头,我是看着你儿子长大的。你儿子老实巴交,三扁担也打不出一个屁来,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没人给说媳妇。现在好了,给他搭配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过日子,这不是挺好吗?” “说得倒也对,可一样花银两结果却不一样。我昨天亲眼看到,有个老头子就买了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说起来,是咱运气不好呗。” “老赵头,你知足吧。我听说昨天有个山西来的小伙子,也想买个姑娘做媳妇,不料却买了个老太婆。你说亏不亏?要是你老赵头碰上昨天这个事,还不是给儿子买回个老娘!” “哈哈哈,”几个茶客哄堂大笑。 听到此,王富成坐不住了,他假装糊涂地问身边的中年人:“大哥,你们刚才说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开玩笑?”中年人扭过头看了看王富成道:“兄弟,看来你是今天刚到了金州城,你可错过了昨天的好戏呀。” 接着,中年人把昨日城中官卖场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王富成听了心里暗道,看来守田兄弟,昨日买个了老太婆是真的。但出这事情后,他又去哪里? 喝完了茶,王富成忐忑不安地走下了茶楼。他和伙计春生牵着马刚要走,就听得后边有人轻轻地说道:“大哥请留步。” 王富成闻声回头看去,原来是二楼角落里喝茶的那个壮汉。看这壮汉,也就二十岁出头,红红的脸膛中等个子,身体非常结实。 “大哥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想借问一句,你们是不是在找人?”王富成听了一惊,忙问道:“兄弟,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找人?” “大哥,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细谈。” 此时已快到午时,三个人在街中找了个僻静的小酒馆。接下来,王富成与壮汉寒暄了几句,随后要了点酒菜,两人便闲聊起来。 壮汉先开口道:“这位大哥,刚才在茶楼上,我听你们和茶客闲聊。当听到大哥是山西口音,我就知道你们在找人。而且知道你们找的这个人名叫陈守田,人们称他为陈郎中。”王富成听壮汉说出这一番话来,觉得十分惊讶。便问他道:“你是如何知道我们在找陈郎中?” 壮汉先告诉王富成,自己名叫铁山。随后他把两年前,自己与陈郎中在川东如何相遇,陈郎中如何在他家居住,自己如何帮他查询拜师学医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王富成。 王富成听了直呼道:“铁山兄弟,怪不得你知道陈郎中。原来你和他不仅是老相识,而且还是好兄弟。看来咱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王富成又问道:“铁山兄弟家在川东,为什么会来到金州城?昨日在城里,你见到陈郎中了吗?” 铁山说道:“兄弟来到金州城,是为了救令妹岳红。另外,兄弟昨日也见到了陈郎中。” 王富成听了急道:“我听守田兄弟说过,他的救命恩人叫周岳红,他来金州城,也是为了救岳红姑娘。既然兄弟见过陈郎中,那他现在的情况怎样?铁山兄弟你快说说,你都把我急死了!” “说来话长,听铁山给大哥慢慢道来。” 第99章 王富成金州城遇铁山{下} 铁山告诉王富成,他是个猎人,和岳红是青梅竹马的姑舅兄妹。他的父母去世后,岳红的父母,原想把岳红许配给他做媳妇,而铁山对岳红也心爱无比,把她宠成了宝贝。然而两年前寻师的守田兄弟,在川东的山路上救了岳红的父亲,这样铁山和守田相识了,两人还成了好朋友。 后来,在守田等待寻师的消息时,铁山看他耐不住寂寞,便同意他和岳红小妹上山去采药。虽然守田和小妹在采药时遇到了危险,却意外得到了千年灵芝,以及林麝和一只古漆碗。在拜师临走前,守田将林麝、古漆碗这两件宝贝,送给了他们兄妹俩。 本来这些事情,村里的人并不清楚。但铁山后来从林麝身上取出了麝香,这让他的朋友们羡慕不已。而今年过春节时,村里的猎户朋友们请他喝酒,铁山经不起大家的吹捧,借着酒兴便说了大话。 他不仅把守田和岳红在鬼见愁悬崖上遇险,在地下岩洞里遇到了古代将军的遗体,而且还把兄妹俩在山洞里,如何采到了千年灵芝,以及后来救了林麝的事情,通通说了出来。他还吹牛说,假如他遇到了此事,也一定能得到这些宝贝。 谁知铁山此番话一出,猎户们四座皆惊。虽然他后来给朋友们做了解释,说自己是酒后失言不足为信,但猎户们坚信此事一定是真的。按常理说,猎户村地处偏僻,也就是十几户人家的一个自然村,这儿山高皇帝远,村里没有族长里正这些乡村管理人员,每年税收之类的事情,也是数里外的大村代管,即使是铁山酒后失言,也不至于引来大祸。 但铁山说的事情,在普通的猎户们看来,还是过于离奇。过了不长时间,一个猎户便将这个奇闻,告诉了收山货的客商熟人。结果这个客商来到铁山家,死磨硬缠要收他的麝香,而铁山说什么也不答应。谁知客商来到铁山家时,恰好看到了那只古董漆碗。结果这个客商恼羞成怒,恨恨地下了山。 后来这件事惹出了麻烦,还是与这个客商有关。原来他与城里县衙的一个捕快关系不错。客商回去后,一次他与捕快喝酒,便把在猎户村的发现,以及铁山的能耐吹的神乎其神。捕快为了讨好知县大人,便将这件事,告诉了县官段昌兴。 哪知狗官一听说有古董,有千年灵芝,还有麝香,这可是升官讨好上司的好机会。今年春天,段老爷派两个衙役来猎户村找铁山。他们对铁山说,假如你能到鬼见愁的洞窟里去寻到宝物,段老爷定有重赏。但衙役们的无理要求,被铁山拒绝了。衙役们走了以后,铁山回来便去找周大叔老两口商量对策,但全家人想了几天,也没想出个好办法。岳红的爹娘原来对铁山很有好感,想把姑娘许配给他,成全这对姑舅亲。但出了这件事情,让周大叔老两口对铁山非常不满。认为铁山太不成熟了,而岳红姑娘则赌气不理铁山。 然而一次寻宝不成,并没有让县官段昌兴罢手。古董的诱惑,升官发财的梦想,让狗官变得利令智昏。前一阶段时间,周大叔不在村里,而段昌兴为了强制让铁山去寻宝,居然让衙役们对猎户村来了个突然袭击。铁山的一个朋友得到了消息,这才让铁山免遭毒手。结果扑了空的这帮衙役,以抗旨不忠的罪名,搜走了铁山的麝香,抢走了岳红的彩色漆碗,还想夺走她的林麝。 岳红见自己心爱的宝贝要被抢走,她和几个衙役拼命地厮打,在争夺漆碗的过程中,身体有病的周大婶受到了惊吓。结果林麝逃走了,岳红被衙役们推倒腿上受了伤,而周大婶却因旧病复发,没过两天就去世了。 再说铁山,在村后的林子里躲了两天,回村后见舅母遇害,家里被糟蹋的一塌糊涂,他当时就怒火万丈。由于觉得自己无端受害,舅母去世,都是由县官段昌兴引起,所以他决定到城里去找狗官算账。但是,他在城里盘桓了几日,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这一日,恰好段昌兴在昌州城里出巡,铁山趁机甩出两块石头。但由于街面上人多碍事,一块石头击中了县衙的官轿,一块石头打倒一个衙役,铁山则落荒而逃。 当铁山回到了猎户村时,舅舅已安葬了老伴,他带着岳红姑娘,已经回金州老家去了。见此情形,铁山追出了山外,他想挽留舅舅和岳红,谁知一路上,他也没见到父女俩的身影。到了恒田古镇后一打听,他这才知道,父女俩路过黒峰山时遭遇了土匪,结果舅舅被害,岳红则被掳上了黒峰山。 听到这个消息,铁山痛苦万分。深知舅舅一家人的遭遇,都是由他而引起。自己不仅对不起舅舅一家人,而且还毁了自己的百年姻缘。 正当铁山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听说黄总兵用连环计,剿灭了黒峰山上的土匪,而被官军从黒峰山带回来的妇人,都被关在金州府衙的大牢里。听到这个消息,铁山又急忙赶到了金州城。但由于他消息不灵通,昨日到达府衙门前的空地时,现场官卖妇人已经开始。 听了铁山的讲述,王富成不禁扼腕叹息。他问铁山道:“既然兄弟昨日已到了金州城,那你见没见过守田兄弟,而岳红姑娘后来又怎样了?” 铁山听了面有愧色:“说来惭愧,当我赶到了官卖场时,恰好在土台下看到了陈郎中买老太婆那一幕。看到他跌坐在土台上,听到人们的哄堂大笑,一时间我心如刀割。我知道陈郎中那样做,是为了救岳红小妹。但由于心里愧疚,而他又是那样的结果,所以我不敢与陈郎中见面。” “官卖场的人群散去后,我悄悄地跟在陈郎中的后面。当他牵着马和那个老婆子住到了城北的客栈时,我却在客栈里意外地发现了岳红小妹,她那时已被一个土老财老头买走。我当时虽然激动,但看了看客栈的情况,却没有惊动土老财和岳红,而是跑到客栈旁边的酒馆里去喝闷酒。” “在饮酒的过程中,我的胸膛如百爪抓心,痛恨自己害了小妹。我曾琢磨过,准备找老头去谈谈,把岳红小妹赎出来。可自己没有钱,无法实现这个计划。最后,我想出了一个死招,假如明早老头出城,我就是抢,也要把岳红救出来。作为她的大哥,我对她一辈子的幸福负有责任。岳红就是死,也不能让她落在一个土老财的手里。“ “当天晚上,我潜入客栈去打探消息,在陈郎中的房间里,我发现居然有四个人在一起喝酒。我偷听了好大一会儿,这才知道了岳红小妹在黒峰山的遭遇。在土匪窝里,小妹曾与陈郎中互相配合,互相救命。联想到两年前西山采药时,他们俩的生死经历,我已明白了。其实小妹从那时起,已喜欢上了守田兄弟。可我没想到的是,陈郎中买来的老婆子,关键时刻竟然舍身救命,给土老财来了个老少换妻。看到了这些,我已坚信,守田兄弟和岳红小妹,已经是生死的缘分,两人不可能分开了。” “我一夜没睡,将事情的经过看得清清楚楚。当岳红小妹和守田兄弟,一大早骑马逃出了北城门后,我才放心了。天大亮后,我看到土老财牵着驴,带着老太婆出了城,我这才上了刚才那座茶楼。哪知不到一杯茶的功夫,就邂逅了大哥。” 听了铁山的一番讲述,王富成这才知道,在自己的兄弟身上,昨晚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离奇的事情。守田没有回恒田古镇,看来是迫不得已。他感叹道:“守田兄弟大难不死,往往在紧要关头能化险为夷,不光是他的运气好,关键是他人格的力量。而铁山兄弟,是一个侠义的硬汉,守田有这么一个讲义气的哥哥,这是他的福气。” 王富成继续道:“铁山兄弟,你不要自责了,我的兄弟和令妹有了下落,我们都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才对,大哥我悬着的心,也可以放回肚里了。” “不过还有一事,大哥要问问铁山兄弟。我和伙计今晚返回古镇后,一两日内就要入川了。也不知兄弟今后如何打算?依我看,兄弟不如跟着我们一起走。” 铁山听了则摇摇头道:“岳红小妹有了好的归宿,我深感欣慰。铁山已经没有家了,我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在此,我要谢谢王大哥的好意,请原谅兄弟不能从命。铁山已经考虑好了,兄弟从此将浪迹天涯。” 王富成听了,惋惜地说道:“人各有志,大哥就不勉强了。但不管怎么说,兄弟今后将是一个人闯天下,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说话间,王富成拿出了几块碎银子送给了铁山。而铁山此时手头拮据,也没有客气就收下了。接着,他与王富成互道珍重拱手而别。但是,当王富成和伙计上马后,只见他们身后黑影一闪,铁山已经不见了。 第100章 废弃的庙宇 当王富成和铁山在小酒馆会面的时候,守田和岳红早已逃出了金州城。他们二人骑着马,一大早就在城北的官道上狂奔,直到马儿跑的气喘吁吁,守田才放松了缰绳。他回头看看,这时城北的官道上,除了一些早行的商客,推独轮车的小贩,后边并没有官府的人追来。看天色已过了巳时,他决定和岳红下马休息一会儿。 守田此时心事重重,昨天金州城府衙官卖妇人,在客栈遇到了岳红,以及后来任老太婆巧施计谋,这些事情哪一件都让人惊心动魄。虽说现在救出了岳红姑娘,但是下一步去哪,他还没有考虑好。 看着路边吃草的马儿,守田对岳红道:我们俩逃出金州城后,一直在官道上骑行。我觉得这样走下去,危险依然存在。一来,路上偏僻的地方,一早一晚容易遭到土匪的袭击。二来,假如土老财跑到府衙里去报官,而府衙派人从大路上追来,我们仍无法脱身。” “再说,小妹在黑峰山时,已被土匪们折磨了多日,身体非常虚弱。而官军偷袭土匪老巢时,小妹虽幸免于难,但又被关押在金州城的大牢里,所有的这一切,都对小妹的身体造成了伤害。” “依守田哥看,小妹目前的身体状况,不能急着赶路。我们俩最好脱离了官道,找个僻静的村子休息几日才好。在村子里住下后,我们俩先清理一下自己的卫生,然后再打听一下回家的路径。等小妹的身体状况好转后,再决定下一步如何回家。” 然而此时的岳红姑娘,却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自从跟着守田逃出了金州城后,她觉得自己像出了牢笼的小鸟,又可以自由的飞翔了。她现在觉得,陈守田就是她的保护神,只要跟着他就是幸福。听了他的问话,她笑着说道:“小妹什么想法也没有,现在只想跟着守田哥,快快离开此地。”见岳红同意自己的想法,守田便开始四处张望,他想在附近找户人家,或者找个人问问路上的情况。但就在这时,忽听得远处雷声滚滚。 守田望了望布满乌云的天空,心道不好!自己一大早只顾着和岳红骑马奔逃,加之刚才休息又耽误了不少时间,没想到此时已是乌云满天。守田见官道上已没有了行人的踪影,而周围又是没有人烟的荒郊,他不由得心慌起来。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大雨,他们俩只好上马继续向前奔去。然而骑着马漫无目的跑了一会儿,守田发现马儿早已脱离了官道。而此时,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厚,周边的光线却越来越暗,大雨马上就要来了。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自己却分不清东南西北,这可怎么办才好?就在守田着急的时候,坐在马背前的岳红大喊道:“守田哥,你看前边是什么?” 顺着岳红手指的方向看去,守田见马儿前面的左侧,隐约出现了一片建筑。这一发现让他大喜过望,急忙策马向那边奔去。然而来到这片建筑附近时,却让他大失所望,原来这儿是一座废弃的庙宇,整个庙的轮廓已成为一片废墟。这儿除了庙的山门,还能看出废墟原是一座庙宇,而庙的大殿房舍,早已成为残垣断壁。此时,只见庙的废墟里长满了野草,还有不少野鼠在里面来回跑动。见到眼前的情景,守田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他伸手将马的缰绳拉住,马儿瞬间停步驻足。 看守田神情沮丧,岳红说道:“在猎户村时,我和家人曾多次去过寺庙。我记得,像眼前这座殿式模样的寺庙山门,它虽然南北通透,但东西两侧的空间是不小的。现在老天就要下雨了,而附近却没有村庄和人家。依小妹看,我们不如先到山门里躲避一下,在里面也许能找一块避雨的地方。”守田听了点了点头。 守田让岳红牵着马儿在原地等待,他穿过废墟,到山门里去观察情况。果然如岳红所说,这座殿式山门里的空间不小。山门里虽说门窗破损,墙上有几个窟窿,左右两侧的哼哈二将,也已经面目全非,但根据地上的痕迹来看,山门的屋顶并不漏雨。在山门内的一个角落里,守田看到有人们烤火的残迹。而燃烧过的灰烬旁,还有不少砖头瓦块。再看看两边污浊的墙壁,上面除了积尘厚重,剩下的空白处,还有不少路人的胡乱涂鸦。见此情形,守田心道:看来这座山门,不仅常有人路过,而且有流民乞丐在这儿过夜。 为了给马儿找个遮风蔽雨的地方,守田又来到山门后的废墟里。在寺庙的残垣断壁中,他找到了一堵残墙。觉得这儿能遮风挡雨,守田急忙招呼岳红,将马儿从废墟旁牵了过来。岳红看这儿比较安全,便把马的缰绳,拴在了残墙的柱子上。 两人安顿好了马匹,随后便进入了破损的山门里。这时雷声大作,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趁着打雷闪电的瞬间,守田看了看破庙废墟里的景象。当看到废墟里有过火的痕迹,他明白了。这儿本来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小型庙宇,地理位置也不错,但不知什么时候毁于战火,真是太可惜了。 又过了片刻,守田见时间已过了午时,而雨却越下越大,便对岳红道:“趁着这会儿休息,我们先吃点干粮。等雨停了,我们立即出发。” 守田看山门口风大,便招呼着岳红到山门的角落里来吃干粮。而岳红刚坐到石头上不久,却笑出声来。守田看了看她道:“吃着面饼还发笑,小妹发什么神经?” 岳红吃完了面饼,仍笑着说道:“守田哥,你看看这墙上写的是什么?”趁着闪电的亮光,守田看到墙上有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迹。而黑黑的字迹,估计是用烧黑的树枝所写,但竖写的四行黑字,隔行笔迹却不相同。在又一次闪电的亮光中,守田看清了这几行竖写字迹的内容,原来是一首语句不通的打油诗。 威风凛凛,两大金刚,脑袋如斗,酒饭八斤。 此时,岳红又指了指下面,原来下面又是四行小字,但字迹却工整了许多。 守田努力辨认,终于看清了这几行小字的内容。原来四行小字,顺着四行大字下竖写着:兄弟二人、凑钱四文、买碗凉粉、先生独吞。 守田不解道:“庙宇在过去未毁以前,谁敢在这里胡写乱画,这简直是亵渎神灵!现在庙宇损毁了,一些无聊之人,就是在这儿过夜,也要在墙上胡乱涂鸦。这有什么可笑?” 岳红仍笑道:“守田哥,你把上下两行的字连起来读,你看可笑不可笑?” 听了岳红的提示,守田试着读了起来:“威风凛凛兄弟二人,两大金刚凑钱四文,脑袋如斗买碗凉粉,酒饭八斤先生独吞。”守田读后也大笑起来,连连说好笑好笑,同时称赞岳红的文思敏捷。 看岳红露出了笑容,守田心里非常高兴。在最近这一段时间里,岳红经历了家庭被毁爹爹遇害,在黒峰山又险遭毒手。虽然迫害她的土匪们被剿灭,但是她这么快就走出了生活中的阴影,除了重获自由的喜悦,她的心胸可不是一般的女子所能相比的。 趁着岳红高兴,守田也想放松一下自己的情绪。他说道:“被大雨困在这里,我也觉得无聊。趁我们现在有时间,我想问小妹一个问题,权当是解闷吧。既然小妹发现了这几句打油诗,那小妹从墙上的这几行字迹里,能看出什么门道?” 岳红做了个鬼脸道:“在这方面,小妹我甘拜下风。守田哥,你如果看出了什么门道,那就给小妹讲讲吧,小妹我洗耳恭听。” 守田怒嗔道:“既然我们的大才女,不愿意动脑筋,那我来告诉你。”趁着雷电又一次闪光,守田指着墙上的字迹道:“上边竖写的这四行打油诗,从不同的字迹来看,明显是两个人书写。从他们写的内容和地上的灰烬来看,这两个人不是过路的马帮,而是两个行脚客。因为马帮过夜时,往往会留下牲畜的粪便,以及马帮人做饭烧火的痕迹。” “但是从打油诗的内容来看,他们把两个损毁的泥胎,认作是两大金刚,证明他们虽然识文断字,但见识不广。这个庙宇虽然不大,但一般的规律,一进山门看到的泥胎塑像,应该是哼哈二将。” “根据墙角的石块和烧过的灰烬,我判断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前几天晚上,有两个行脚客来到这里过夜。由于晚上寒冷无聊,加之长夜难熬,因此他俩在山门的这个角落里,点起了一堆篝火来取暖。两个人一边烤火,一边在作着打油诗来打发时间。” “而下边这首打油诗则简单,从字迹上看,不仅书写的比较工整,而且字迹书写的高度也有限。从内容上来看,这是两个私塾学堂里的孩子们所为。这两个孩子凑了四文钱,刚买了碗凉粉还没有吃,恰好先生过来了。孩子们礼貌的让了让先生,没想到先生却把一碗凉粉全吃光了。两个孩子气不过,便跑到这个破庙里来逃学。两个孩子见墙上有人写打油诗,他们在这儿,也是一人写一句,来发泄他们对先生的不满。” 岳红听了拍手道:“守田哥真了不起,你没有去当破案的提刑官,真是太可惜了。” 守田也笑笑道:“岳红小妹不要吹捧守田哥,我们该说点正事了。刚才虽然是闲聊,却让我想起一件事情。从山门墙上的打油诗,以及墙角的灰烬来看,这个破庙虽然荒凉,但晚间不但有人来山门里留宿,而且白天也有小孩子们来这儿玩耍。晚间有行脚客留宿,说明这儿离大路不远。白天有小学生来玩耍,说明附近肯定有村庄,还有私塾学堂。现在山门外的雨已经小了许多。假如天黑前天能放晴,我们俩立即出发上路。” 被困在破庙山门里守田和岳红等待着天晴,但事与愿违,雷雨过后,天气非但没有变晴的迹象,反而在黄昏时分,老天又下起了连绵的阴雨。 天眼看就要黑了,面对眼前的雨情,守田也没了主意。他心道,如果冒雨去寻找人家和村庄,由于没有目标,因此危险性很大。假如雨一直不停,难道我们也得像行脚客一样,在这个破庙山门里过夜? 守田正在为雨天而发愁,忽听得山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他心里一惊:天都快黑了,难道还有行脚客在雨天行走?守田从山门墙壁上的一个窟窿向外看去,只见破庙前几丈远的地方,隐约出现了三个人。细细端详,这三个人身着袄裤,头裹布巾,浑身上下已被淋成了落汤鸡。看着眼前出现的破烂山门,他们几个人四下张望,嘴里还不停地骂着,但听不清他们在抱怨什么。 就在他们向破庙的山门走来时,这下被守田看了个正着。他心道:这三个人长相凶恶,雨天也不披蓑衣,外表也不象行脚客。今日午后,老天爷不停地下雨,而他们却在这荒郊野地里奔波,这是为什么? 就在守田觉得几个人怪异时,山门前这一高一低的两个人,他觉得面熟。猛然间,麻子和小猴子这两个土匪的名字,差点让守田叫出声来!这两个狡猾的土匪,居然没有死,还躲过了官军的围剿!但他们俩为什么又会跑到了这里?此时,两个土匪中间的那个人,守田也看清楚了,原来中间这个人,就是土匪头子熊飞虎! 第101章 突现土匪头子三大王 土匪头子三大王和两个帮凶的突然出现,让守田感到吃惊。因事发突然,他想带着岳红离开这里,但已经来不及了。这时,三个土匪已经向破庙的山门走来。情急之下,守田对岳红耳语了几句,告诉她不要说话不要惊慌。随即拉着她藏到了山门破烂的泥胎背后。这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但泥胎背后已经是黑乎乎的。 他们俩刚刚藏到了泥胎的背后,破庙的山门前,已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接着,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由于守田与几个土匪都打过交道,所以听着他们的话音,就能分辨出是哪个土匪。 一阵噪杂的脚步声过后,土匪们已进了山门。但紧接着,就听到了土匪三大王的叫骂声:“你们两个蠢材,昨日明明看得清楚,在金州城的官卖场上,三夫人被一个老头买走,而小郎中却买了一个干瘦的老太婆。谁知你们是怎么搞的?今天上午截住了那个老头后,骑驴的三夫人,怎么会变成了那个老太婆!你们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情?难道小郎中会变戏法?为了在路上截下三夫人,我们白忙活了一上午,结果还被淋成个落汤鸡,真是气死我了!” 接着,是土匪麻子在说话:“大王,这事情也不能全怪弟兄们。为了逃避官府的追击,大王说灯下黑,我们这才化装藏到了城里。昨日大王在官卖场远处观看,而我俩却潜入了官卖场的台前。我们不仅打听到了三夫人的消息,而且还看到了小郎中陈守田。随后,我们又跟踪着那个老头到了客栈。” “谁曾想,小郎中昨晚也住在这个客栈。我俩本想干掉他,但知道他有武功,所以决定先抢回三夫人再说。但到了晚上动手时,却发现客栈里情况有变。三夫人他们几个人,不仅前半夜都和老头在一块喝酒,而且客栈里还藏着一个神秘的人。因为这个人在暗处潜伏着,因此弄得我俩一直无法下手。就这样,我们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听了土匪们的议论,守田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昨天自己上了官卖场的土台后,麻子和小猴子当时就在台下盯着。狡猾的三大王,不仅躲在了城里,而且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看在了眼里。若不是任老婆子舍身救岳红,情况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土匪们还说,客栈里有一个神秘的人,导致他们无法下手,那这个人又是谁? 这时在守田身旁的岳红,听了土匪们议论,她的心情也异常激动。若不是任老太太舍命救自己,若不是她的计划周全,自己就是出了城,也会重新落入土匪们的手中。 看看土匪们没有走的意思,藏在山门泥胎后的守田,心里变的焦燥起来。自己和岳红在荒郊遇雨,由于人地生疏,只好在这个破庙的山门里暂避一时。谁知运气不好,天黑前却与土匪们不期而遇。 现在的情况,土匪与我们近在咫尺,而我俩却被困在这泥胎背后。如果这样僵持下去,时间长了肯定要被他们发现。但眼下没有办法,我们俩只有再忍耐一会儿,看土匪有什么情况变化再说。 就这样,守田耐着性子,听土匪们又议论了一会儿。通过他们的交谈,守田弄清楚了土匪们来破庙的经过。 原来土匪头子三大王,带着土匪们偷袭刘家庄不成,反而中了黄总兵的埋伏,土匪们大部分被歼灭后,只有三大王和几个土匪跑掉了,当时他身边没有一个帮凶。然而面对土匪们全军覆没的结果,三大王一直不相信是黄总兵定下的连环计。他反而认为这次失败,是因为山寨里有官军的内应,所以让他误入了官军的圈套。由于有这样的想法,因此三大王逃脱后不死心,想偷偷溜回黑峰山的老巢去看个究竟。谁知在半路上,遇到了从土匪老巢里,逃出来的麻子和小猴子。 两个土匪对他哭诉,那天后半夜,他们从天窗下去,准备去偷袭陈郎中。本以为有十分的把握,没想到却被他制服。因狡猾的陈郎中不仅诡计多端,而且还会点穴,所以他们俩遭到了暗算。但陈郎中还算手下留情,没要了他们俩的性命。那天晚上,官兵因一时找不到后院里的密室,等他们的穴道解开后,两人便从密室的暗道逃生。 两个土匪还告诉三大王,山寨里的弟兄们,已全部被斩首,而女仆和妇人们都被官军带下山去。至于黒峰山的老巢,已被官军烧的片瓦不剩。大王现在就是回到山寨,也无立脚之地了。三大王听后,当时气的差点晕过去。他咬牙切齿道:“这个小郎中真是深不可测,他把我们都骗了。山寨里的内应,我估计就是这个小郎中陈守田!这小子要是落在我的手里,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藏在泥胎后面的陈守田,此时听了三大王的赌咒,却觉得十分可笑,自己制服了土匪麻子和小猴子,三大王却把他当成了官军的内应。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和岳红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万一同土匪面对面时,从气场上也能压倒他们三分。 忽然间,听到土匪小猴子又在说话了:“大王,事已至此,您生气也没有用了。依我看,大王不如考虑一下,我们今后该怎么办?再说,今日没抢回三夫人,我们却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几个人现在又冷又饿,我们不如去前面的靠水山庄,在那儿的旅店住上一晚?” 三大王没有应声,土匪麻子却急道:“到靠水山庄住一晚不妥,官府正在追捕我们。我们从老头身上弄来的这点银子,只够这几天吃饭。假如我们住店不给钱,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依我看,这屋角里有烧火的痕迹,我们不如也学学赶路的行脚客。一会儿到破庙的废墟里,找点门窗之类的干木头,然后点起一堆篝火。今晚,我们在这儿烤着火喝几口酒,对付到天明应该没有问题。” 听到这里,守田心说不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本想躲开这几个土匪强盗,而土匪们却说,他们不仅不想走,而且还要在这儿点起篝火过夜。土匪们如果点着了篝火,那我和岳红肯定是暴露无遗。眼下和土匪们僵持在这儿,我得想办法把他们赶走才行。但是,我和岳红要想脱身,用什么办法才能将他们制服? 守田在泥胎后面正琢磨着如何退敌,而此时泥胎前的土匪们却不说话了。守田觉得奇怪,忽听得泥胎前传来了淅淅丝丝的声音。守田一下子明白了,几个土匪正在泥胎塑像前撒尿,看来土匪们被雨水淋得够呛,一路上憋着尿在赶路,现在到了山门里,几个土匪跑到这儿来方便了。 守田一看机会来了,他示意岳红不要动。自己的身体却向上窜了窜,他拉粗嗓音,慢声慢语道:“什么人,敢在天神面前无礼?“几个土匪听了头一句,还以为是听错了。但听到第二句时,几个土匪都以为庙里的天神显灵了。他们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提起裤子便跪倒叩头。 三大王和两个土匪,本来已经商量好,等他们解完手后,便准备点起篝火,然后在山门里面凑合过一夜。谁知这个时候,破庙的泥胎突然说话了,加之天色已晚,他们都相信,这是庙里的天神显灵了。当三个人在地下磕头的时候,恰好山门外的废墟里又传来一声马嘶声,几个土匪听了,更是吓破了胆。 三大王高叫道:“不好了,官军来人了!我们被包围了!”几个土匪听了,连滚带爬地跑出了破庙的山门。他们顾不上老天还在下雨,几个人抱头逃窜。 直到土匪们看不见踪影,守田和岳红才从泥胎后面走了出来。守田二话不说,拉着岳红就走。岳红不解道:“老天还下着雨,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守田小声道:“中午吃干粮的时候,我看到墙上有小孩子的字迹,便判断这儿离村庄不远。而土匪们来了后议论说,前边的靠水山庄有一个旅店。这恰好给我们提供了消息。我们赶快去牵马,现在就到旅店去过夜。” 两人骑马出发后,岳红又问道:“守田哥说的这个旅店,土匪们也知道。难道他们今晚不会去旅店找麻烦?” 守田道:“小妹放心吧。土匪们手里没有钱,他们刚才还为是否住店而争吵。这几个土匪,别看他们平日里杀人越货,对百姓为所欲为。但他们的山寨已被烧毁,官军又在到处追捕他们,此时的土匪们,个个似惊弓之鸟。他们为了逃命,躲避还来不及,怎么会因住店而暴露自己?” 听了守田的解释,岳红对他的分析佩服至极。然而她还是不明白,土匪头子三大王,为什么会被守田的装神弄鬼而吓倒? 守田笑笑道:“俗话说,狭路相逢勇者胜。今晚我们与这群土匪突然相遇,情况对我们非常不利,假如硬拼肯定吃亏。在泥胎后面藏着时,我一直在琢磨,能不能用装神弄鬼来吓唬他们?” “我当时是这样想的,土匪们看上去凶神恶煞,其实,他们骨子眼里都非常迷信。在破庙这个特定的环境中,他们的心情肯定与平日不同。说起来土匪们也是倒霉,今晚先是他们解手被我钻了空子,后又因为马叫,而帮了我们的大忙。由于土匪们干的坏事太多,听到天神指责他们不敬,他们非常害怕。土匪们怕遭到天神的报应,所以只能落荒而逃。” 这时,前面已出现了一片灯火,岳红高兴地喊着:“守田哥,前面有一座村庄。”守田听了没有作声,他一拉缰绳,马儿便向有灯火的村庄奔去。 第102章 岳红姑娘的心思{一} 当天晚上,守田和岳红入住了“靠水山庄”的一个小旅店。正如他所料,土匪们并没有来这儿过夜,劳累了几天的守田,总算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当他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望着旅店洒满阳光的小院,听着屋外小鸟的叫声,守田却不想起床。这时候,他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如何与岳红谈谈这两年拜师的经历。 一个月前,自己从宝丰寺下山,准备到巴东的大山里去看望周大叔一家人,同时也见见可爱的岳红小妹。但是,由于叛军的骚扰,自己却被困在了丽水村。加之去巴东的商路断绝,自己只好跟随着马帮,踏上了回家的路。 然而万万没想到,自己被劫到黒峰山的土匪窝里,却遇到了自己心爱的岳红小妹。那时候,由于只想着如何救她逃走,所以没有机会与她讲述自己这两年的经历。后来,在小妹的舍命相助下,自己从土匪的后山寨逃走,两人因此而分开。而岳红被官军救出后,因无人给她作保,又被当作土匪的女仆而官卖。再后来,任老太太舍命救了岳红,两人才从客栈逃出了金州城。 在破庙避雨时,自己看岳红的心情不错,所以没有提及此事。谁知土匪三大王的突然出现,又把这次机会错过了。现在在客栈里,两人终于摆脱了土匪们的纠缠。今天没有什么事情,自己与岳红是否谈谈这两年的经历? 树上小鸟喳喳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守田听到院中有人走动,急忙起床出了房门,原来岳红早已经起床,这时正在小院里散步。看着今日的岳红,守田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只见姑娘身着干净的白色兰花裙,整个人显得更加美丽俊俏。他这时才明白,岳红昨晚与老板娘住在了一起,而爱干净的姑娘,不顾自己多日的劳累,先清理了个人卫生,又把自己的衣服清洗干净,这才去休息。 然而守田并不知道,岳红此时虽然在小院里散步,其实她也是心事重重,姑娘有太多的话想对他说。在黒峰山逃走的那晚,岳红为了掩护守田,她被土匪们再一次抓回了山寨,由于她下了必死的决心,所以她一点也不后悔。谁知岳红命不该绝,不到一个时辰后,官军就偷袭了黑峰山。山寨里的土匪被官军歼灭后,岳红被官军当作土匪的女仆,关进了金州府的大牢,由于她没有亲人作保认领,因此被金州府衙官卖。当她和守田在客栈里再次相遇时,岳红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而逃出金州城后,她一直沉浸在幸福中。 对于陈守田的情感,经过这次在土匪窝里的生死考验,岳红已认定了他就是自己的佳婿。联想到两年前的遭遇,岳红已经把自己的命运和守田连在了一起,她已打定了主意,自己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要跟他走。 但是,两人在金州城的客栈相遇后,自己却没有机会,把心里话向守田说出。娘亲活的时候曾说过,自己和守田哥有缘分。而现实中,又印证了娘说的完全对。自己和陈守田认识后,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根线在牵着自己,每当自己有灾难的时候,守田哥总会出现,难道这就是命中缘分的巧合? 一想到这些,岳红就会感到陶醉,而她的心里,此时却是十分的痛苦。自己喜欢守田哥,他也曾多次救过自己的命,但守田哥从没有说过喜欢自己。过去一开口,他叫自己铃儿小妹。自己现在改叫大名了,他一开口又是叫自己岳红小妹,难道他只把我当作亲妹妹?岳红本想直言相问守田,但女孩的羞涩让她欲言又止。 再说守田这时见了岳红,他也琢磨着如何开口,谈谈两人过去的事情。然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在院中散步的岳红,并没有和他打招呼。守田觉得气氛不对,便问道:“小妹这是怎么了,难道守田哥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对?” 不料岳红瞟了他一眼道:“守田哥哪能做错事情?” 听着岳红带刺的言语,守田忙说道:“看来小妹确实是生气了,但不知守田哥到底做错了什么?” 岳红仍漫不经心道:“既然守田哥想知道原因,等小妹给你洗完了衣服,我们俩再细谈这件事情。”听岳红这样说话,守田有点莫名其妙。 他急道:“衣服可以一会再洗,小妹有什么事情现在就讲,” 岳红道;“那好吧,守田哥先去换下衣服,我们到客栈后面的山坡上去走走。” 在客栈后边的山坡上,有一大片青青的草地。但是,当换了衣服的守田和岳红漫步在这片草地上时,两人却都不开口了。此时,在守田的眼里,与两年前的岳红相比,姑娘不仅个子长高了,而且她的模样也变得更加美丽。黒峰山的再次相遇,感觉她少了几分孩子的天真幼稚,多了几分成年人的成熟稳重。经过昨日的休息,衣着干净的岳红,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守田见这儿四处无人,便告诉岳红,小妹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谁知姑娘仍不开口。守田见状,便先讲述了这两年,自己在宝丰寺拜师学医的经历,然后又简单地述说了这次回家的过程。 守田发现,自己在讲述的过程中,岳红并不插话。他几次偷看岳红,却见她表情羞涩,眼睛也不看着自己,美丽的脸庞涨得通红。见此情形,守田心道,小妹今天这是怎么了?她约自己出来谈事,为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他问道:“小妹不说话,难道是身体不舒服?”岳红却摇了摇头。 “那小妹还在生气?” 谁知岳红听了这话,她满脸怒气道:“守田哥说的对!小妹就是生你的气!” 守田听了大惑不解:“小妹,我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 “守田哥,在猎户村时,你曾对小妹说过,你到宝丰寺拜师成功后,一定会回来看我。那小妹问你,你为什么要骗人?”岳红怒嗔道。 面对岳红连珠炮似的问话,让守田喘不过气来,他辩解道:“小妹,这可是天大的误会。我怎么会骗人?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守田哥从宝丰寺下山后,便直奔昌州城。我打算在那儿问一下马帮的情况,然后再到巴东的大山里,去看望你们一家人。” “守田哥,你还在骗人!你说要到猎户村去看望小妹,那怎么会去了丽水村?从你行走的路线上看,你根本不是去看小妹!” 守田没有办法,只好讲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在昌州城时,恰好遇到了官府抓差,为了躲避城里衙役们的抓捕,自己和朋友何强逃出了昌州城,在那种情况下,自己只好跟着何强到了丽水村。几日后,自己准备去猎户村时,却因巴东一带流窜的叛军烧杀抢掠,而没有成行。加之巴东一带商路断绝,百姓们流离失所,自己无奈之下,只好跟随着陕西的马帮,踏上了回家的路。 岳红听守田说了巴东的情况,知道他没有撒谎。但她的嘴上仍不饶人:“守田哥说的话我不信,因为没有人能证明你去过昌州城。” 守田一听急了,急忙在自己的衣角里摸索起来,他拿出了一对银耳环后,才说道:小妹刚才要去洗衣服,让我想起了衣服里藏着的银耳环。这对耳环是我在昌州城给小妹买的,不信你好好看看。在黒峰山时,我身上的银子全被土匪掳走,亏得在衣角里,藏着的小药瓶和这对耳环还在。” 岳红接过了银耳环,这才开心地笑了。但她仍娇嗔道:“既然守田哥给小妹买了耳环,那为什么不早早拿出来?” 第103章 岳红姑娘的心思{二} 看到岳红露出了笑脸,守田高兴地笑了。过了片刻,他才小声道:“小妹,在黒峰山时,我已知周大叔遇害。但直到现在,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大婶和铁山哥的情况怎么样了?而小妹又怎么会被土匪劫上了黑峰山?” 听了守田的问话,姑娘的眼圈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了下来。她哽咽着告诉了守田,自从他拜师离开了猎户村后,家中本相安无事。这一段时间里,在家父的指导下,她琴棋书画的才艺更上一层楼。由于岳红在诗词绘画方面的才能突出,所以他的爹爹常常感叹:如果岳红是个男子汉,一定能考个状元郎。但正因为是这样,岳红被父亲爱若至宝,脾气也被娇惯的越发倔强。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在爹娘的意愿下,也许就和铁山大哥成了亲。但家中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俩的亲事变得永远不可能。 接下来,岳红把铁山醉酒后如何信口开河,结果引来了狗官段昌兴的衙役,以及给家里惹出的麻烦,全部告诉了陈守田。而这件事情,最终导致铁山哥逃进了深山,自己的古董漆碗和麝香被衙役们抢走,而娘亲被惊吓致死。 安葬了娘亲后,自己和爹爹见铁山哥一直没回来,加之小股的叛军经常来村里骚扰,她和爹爹在村里呆不下去了,两人只好返回陕西,去投奔爹爹的朋友。结果急着赶路,在黒峰山下遭遇了土匪,爹爹反抗遇害,自己被掳上了黑峰山,而铁山哥则下落不明。 听岳红讲了家里的不幸遭遇,守田对周大叔和大婶的去世,感到十分的悲痛,同时恨死了那个狗官段昌兴。提起了铁山,他惋惜道:“铁山哥酒后失言的这件事情,说起来我也有过错。假如我当年不告诉他得到宝贝的事情就好了。” “守田哥,这件事怎么会是你的过错?依小妹说,这件事情完全是我铁山哥自己造成的。” “但不管怎么说,铁山哥是好心办了错事,我们就不要责怪他了。” 听守田如此应答,岳红停顿了片刻。但接下来,她问道:“关于家里的事情,小妹已经讲清楚了。然而小妹已是无家可归了。但事到如今,小妹想问守田哥一句话,你今后打算如何对待我?” “岳红,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起,我已经把你当作了我的亲妹妹。今后,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守田哥,你看着我的眼睛。小妹是不是不漂亮?” “谁说的,我们的岳红小妹是最漂亮的。” “那你说,你喜欢不喜欢小妹?” “喜欢,我怎么能不喜欢我们的岳红小妹?” “守田哥,你不要装傻!小妹说的是,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小妹从认识你以后,就喜欢上了你。那时候我还小,对什么是爱还不清楚,只觉得和守田哥在一起,小妹就觉得很高兴很快乐。但经过了这次家庭的变故,使小妹懂得了什么是爱,什么是亲情。守田哥当年在悬崖上救了我,在地下岩洞里救了我,是把我当作亲妹妹了吗?” “是的。” “那你在黒峰山救了我,在金州城的客栈里老少换妻,你还是把我当成了亲妹妹?” “这??????这怎么说?” “守田哥,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老家已有婚配?” “小妹,我可以发誓,我在老家绝对没有婚配。” “那你告诉我,愿意不愿意娶小妹做媳妇?” “岳红小妹??????我??????” “守田哥,你说话不要吞吞吐吐,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 “守田哥有难言之隐,??????在老家,我没有订过亲,但是在金陵城,在薛青富的府邸,守田哥曾被他们强行入赘。” “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妹,你听我慢慢道来。” 接着,守田把自己在金陵城如何被骗,饿昏后落入了薛府的狼窝虎口,以及好心的淑云姑娘,如何救了自己的性命,他把这件事情的前后经过,都告诉了岳红。 守田还告诉她,自己曾答应过淑云姑娘,如果她还活着,自己不仅要救她出来。而且要给她治好病,娶她为妻。在恒田古镇时,自己遇到了富成大哥,而大哥告诉他,淑云姑娘已经去世。但是,在没有证实这件事情以前,我陈守田谁也不娶。再说婚姻大事,必须有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在这之前,我是不会回答小妹这个问题的,我们之间只能以兄妹相称。 听了陈守田的一番表述,岳红的心中感动不已,她越发感觉到,守田哥是一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男子汉。她心中暗道:“不管你陈守田说什么,你就是走到天涯海角,我周岳红这辈子认定你了。” 知道了守田的想法,岳红的心里充满了喜悦,但聪明的姑娘,脸上却没露出一点神色。她接着问道:“守田哥,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我们俩虽已脱离了险境,但下一步,你准备要去哪里?” 守田道:“我们在客栈休息一两日后,我打算带着小妹,返回恒田古镇去。” 岳红一听急了:“守田哥,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金州城的北面。如果返回西边的古镇去,我们要沿着山路兜一个大圈子。现在路上充满了危险,我不明白守田哥的意思,为什么一定要返回恒田古镇去?” 守田见岳红不解,便给她讲了自己在古镇的经历。他把邂逅富成大哥,以及两个酒店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岳红。他还说,几位掌柜为了帮助解救岳红,还送了自己一匹马,而自己对几位大哥承诺,如果搭救小妹的事情有了结果,就一定要回去告知他们。自己现在不辞而别,从情理上说不过去。再说,小妹被劫上黒峰山后,身体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我们回到古镇,一来是为了给小妹调养身体,二来,还可以给小妹买几身换洗的衣服。 岳红听了守田的建议,则摇头说不可以。她告诉守田,自己被土匪劫上山后,曾多次过听看守婆子们议论,从而知道了土匪们的一些活动规律。看守婆子们说过,黒峰山、金州城、以及恒田古镇周围,都是土匪们的活动范围。尤其是金州城附近山多,不仅地型复杂有几条河流,而且还有几股零星的土匪。 这次黒峰山的土匪虽被歼灭,但仍有少数顽匪在逃。昨日在荒郊的破庙里,我们就遇到了土匪三大王,这说明金州城的四周,仍有不少残匪在活动。由于漏网的土匪都认识我们俩,所以不离开此地,我们仍有危险。 对于回古镇看望和回应朋友,岳红劝他道:“按守田哥所说,你在古镇住的那几日,已经对方老板、李掌柜,给予了很多的帮助。即使你现在回去报喜,也只是和两位掌柜再庆祝一番。但由于漏网的土匪不少,加之他们都以为你是官府的内应。而这时候到了古镇,我们在明处,土匪们在暗处,我们俩很容易遭到土匪的袭击。再说,即使我们俩现在不辞而别,那也是因为情况特殊。如果几位掌柜事后知道了这些情况,他们肯定也会原谅守田哥。” “再说,富成大哥资助你银两,是为了让守田哥平安回家。我们回到了太谷城,年底前一定会和富成大哥见面的。到时候,许多事情再解释不迟。至于给小妹买东西,那都是小事。” 看陈守田仍拿不定主意,岳红继续道:“守田哥,你刚才讲了在宝丰寺学医的经历。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慧能法师不仅传授你医术,而且还苦心传授了你点穴法,他这是为了什么?法师的良苦用心,是为了你能安全的返回山西老家去,把你所学的中医医术,一代代地传承下去。所以说,在这关键的时候,你要听从法师的教诲。” 听了岳红的一番话,陈守田改变了主意,他笑着说道:“既然小妹说的有理,那我听小妹的。在客栈休息一两日后,我们就启程回家。” 第104章 奇人活土地 {一} 眼看时间已近午时,守田和岳红准备返回旅店里去。但就在这时,山坡下的农田里,突然传来一个妇人凄惨的救命声,他们俩觉得情况不对,急忙向山坡下的农田里跑去。 守田远远看到,坡下的谷子地里,一个穿着干净男孩儿躺在田埂上,只见他脸色发青,不知什么原因已经昏迷。一个束手无策的中年妇人,正在男孩儿的身边嚎啕大哭,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救命。见守田和岳红赶了过来,妇人哭着说道,今日早晨,她十岁的儿子大宝,到村里的私塾学堂里去读书,而自己在村外的农田里干活。午前大宝放学后,就到农田里来找她。谁知孩子一不小心,被田埂上的毒蛇把腿咬伤了。听到儿子的呼喊,她急忙跑了过来,然而大宝这时已经昏迷。 看到男孩有生命危险,守田对中年妇人道,我是一个过路住店的郎中,想给孩子看看病情。见妇人点头,岳红把男孩扶起。随后,守田给男孩检查了伤口,看到孩子的左小腿已经肿起,伤口周围的皮肤已开始发黑,他心道不好! 由于手头没什么救急的器具,为了防止毒液向上扩散,守田只好用岳红的手帕,扎在了男孩大腿的上部。接着,他开始挤压男孩伤口周围的皮肤,准备把孩子腿上的毒液挤出去。然而反复操作了几次,虽说被咬的伤口流出了一些黑色的液体,但伤口周围的颜色并没有变化。 见情况紧急,守田直接用嘴去吸吮男孩腿上的伤口,然后把吸出的毒液吐掉。反复吸了十几口后,看孩子伤口周围的皮肤已开始发红,他才停止了吸吮。为了解救男孩,他跑到附近的田地里,去寻找能解蛇毒的草药半枝莲。 说来这男孩命不该绝。守田先跑到水塘边去漱口,结果在附近就发现了草药半枝莲。情急之下,他把洗净的药材在嘴里嚼碎,然后给孩子涂到了伤口上。由于救治及时,功夫不大,男孩已经醒了过来。接着,他和岳红又帮着中年妇人,把男孩送回了家。 在中年妇人的家里,守田嘱咐她道:“大嫂不要害怕,您的的孩子已转危为安。从孩子的伤口来看,他很可能是被当地的蝮蛇咬伤。我刚才虽然用了个偏方来救急,但为了给孩子彻底驱除蛇毒,我已经给大嫂开了个疏风清热,祛瘀利湿的药方。” “在这个方子里,以五灵脂、威灵仙为主药,所以叫二灵汤。用水煎服后,有祛风活血、利尿解毒之功效,对蝮蛇咬伤的病人,解毒效果很好。” 守田还告诉大嫂,我们二人是路过此地,在村边的小店里住宿。既然大嫂的孩子已无危险,大嫂应该赶快去抓药。 中年妇人这时才安下心来。但是对两位救命恩人的感激之情,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见二人要走,她急道:“你们小夫妻俩,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这位兄弟为了救我儿子的命,用嘴直接去吸毒,还用草药给儿子进行了急救。再说,今日在慌乱中,大嫂连小夫妻俩的姓名也没有问清楚,这怎么能说得过去。” 守田和岳红听中年妇人称他们为小夫妻,把两人闹了个大红脸。守田急忙解释道:“大嫂,你弄错了,我们俩不是夫妻,她是我的小师妹。”岳红听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这一切,都被中年妇人看在了眼里。 见此情形,中年妇人急忙赔礼道:“大嫂看你们俩刚才配合的非常默契,很有夫妻相,没想到大嫂弄错了,失礼失礼。” 中年妇人这时才想起了与守田和岳红相互通报姓名。她说道:“大嫂名叫刘桂花,年纪还不满三旬,家中只有这么一个十岁的儿子。孩子他爹今日出门去办事,谁曾想还不到午时,家里就出了大事情。若不是遇到好心的陈郎中出手相救,孩子的性命就危险了。” 守田则说道:“大嫂不要客气。孩子的病情虽说已经好转,但仍需服用几剂草药来解毒。既然大哥不在家,而村里的人们又忙着做饭,大嫂如果信得过我们,不如我们兄妹俩给您照看着孩子,大嫂赶快到镇里去抓药。” 大嫂听了非常感动,她说道:“孩子他爹晚间才能回来,今日多亏了你们兄妹俩的帮助,大嫂在这儿谢谢你们了。” 大嫂刘桂花走后,守田在屋里观察着小男孩的病情,而岳红则忙着做饭。过了约半个多时辰,刘桂花拿着三付草药回来了。接着,岳红又帮着大嫂,给孩子去煎草药。 吃饭的时候,守田见大嫂和岳红的神色异常,就想问问她们是怎么一回事,但觉的此时问话不合时宜,便没有开口。不料饭后,大嫂刘桂花却先说话了:“陈郎中、岳红姑娘,你们兄妹俩虽然是过路之人,但今日却救了我的儿子。大嫂去镇上抓药,你们俩不仅帮我照看着孩子,而且还帮着大嫂做饭煎药。你们的大恩大德,大嫂无以回报。” “大嫂上午曾说过,你们俩有夫妻相,陈郎中当时还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岳红姑娘帮大嫂煎药的时候,已对我说了你们俩的事情。你们兄妹俩是我的恩人,你们的事情大嫂一定要帮忙。孩子现在睡着了,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大嫂现在就带你们去见个高人,让他给你们算上一卦。看看你俩是否有姻缘,也算大嫂我做了一件好事情。” 守田听了,不满地看了岳红一眼道:“大嫂,我对算卦的事情从不感兴趣。” 大嫂笑着说道:“陈郎中不愿意算卦,大嫂也不勉强你。但大嫂把算卦人的经历告诉你后,陈郎中再做定夺。” 守田听了也笑道:“莫非此地真有世外高人?” 大嫂道:“陈郎中听我细细道来。我们靠水山庄往东走一里多路,那儿有一个小山坡。在那个坡上,树木成荫常年泉水流淌,而这个山坡上,多年来却住着一个失明的老头。” “陈郎中也许会问,这个地方这么好,为什么庄里的人们不去那儿居住?其原因就是那儿的山坡太陡,而两边的地势太窄。虽说坡上有水有树,但住不了几户人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从庄子里到那个山坡前,有一条常年流水的水沟。这条沟虽然连着外村,但是去老头呆的的坡上却很不方便。” “这个地方虽说偏僻,没有人家陪伴。但失明的老头却认为那儿很好,他在那个坡上已经住了好多年。从人们与他的闲聊中,只知道老头姓梁,今年五旬出头。据他自己讲,小时候因为家里穷,后来害了眼疾,父母无钱给他医治,所以导致了双目失明。” “他七八岁以后,便从老家出来沿村讨饭。二十多岁的时候,流落到了靠水山庄,后来就住在村外的山坡上。庄里的几个村民看他可伶,便帮他在那儿搭了一个窝棚,从此梁老头就在那儿安了家。老头有个习惯,没事的时候,就爱在窝棚里静坐。由于粱老头常年穿一身破旧的黑袍子,人们见了他,都说他活脱脱地像一个土地爷。时间长了,人们把他的姓都忘了,见了面都叫他活土地,而老头也就把这个绰号认了下来。” “梁老头年轻的时候,每日从窝棚里出发,趟过山坡下的水沟去乞讨。由于他常年走这条水沟,所以对水沟的地形非常熟悉。而每年夏秋的雨季时,山坡下的沟里就会涨水,沟里的水一时半会儿流不完,梁老头就会站在水沟边上,把有急事的人,背过河沟这边来。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大多都会给他点钱,钱的多少由当事人自定,而他从来也没有什么怨言。说起来也奇怪,梁老头背人过水沟,从来也没有闪失过。” 第105章 奇人活土地{二} “不过梁老头有一个怪脾气,村里的老少爷们,他都愿意背着过河沟,但就是不背成年女人。有一年夏天河沟里涨水,人们又在排队过河沟。这一天,靠水山庄的财主媳妇也想过河。她悄悄地对人们说,你们谁也不要吱声,让‘活土地’背着我过河,我看他肯定不知道我是女人。” “谁知梁老头背着她,走到河沟中间时,“扑通”一声,就把财主的媳妇扔到了河沟里,差点把她给淹死。人们后来才知道,别看梁老头是个盲人,可他会摸骨算卦。因为他摸着人的骨头,就能知道这个人是男是女,所以财主媳妇哄骗不了他。从那以后,找他算卦的人多了起来,而梁老头也就不用靠背人过河沟来养活自己了。但后来的一件事情,让梁老头一下子出了名。” “据说几年前,总兵大人手下的一个将军,听说此地有一个会摸骨算卦的盲人老头,便微服私访,秘密地前来寻找他。在梁老头的窝棚里,将军的手下告诉他,自己的主人想摸骨算卦。但粱老头那天不舒服,便不想为他服务。谁知村里有几个老头,那天恰好和梁老头在一块闲聊。几个老头见来人身着粗衣袄裤,与普通人无异,便劝他道,人家都求上门了,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你好歹给这人算算吧。” “梁老头这才强打起精神,在来人身上摸了几下。突然,梁老头不摸这个人的身体了,而是‘扑通‘一声给来人跪下了。嘴里还念叨着:“将军到此,是我老梁头的福分。我这窝棚也跟着将军蓬荜生辉呀!大人,你这卦我可算不了。” “来人见此,二话不说,叫手下人赏了梁老头一些碎银子,主仆二人便匆匆离去。这个穿便装的将军走后,几个老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来人是一位将军?” “梁老头呵呵几声道:我摸了摸来人的后背,开始感觉他与常人无异。但摸着摸着,在他的脊梁上突然摸到一块龙骨,便知有贵人降临窝棚了。听他主仆二人的说话口气,我便判断来人是一位将军。几个老头听了,不知是真是假,被梁老头唬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从那以后,活土地便越发出名了。” 守田听了觉得有趣,便问刘桂花:“此地真有这样一个奇人?” 桂花嫂子点头道:“大嫂怎么会骗人。我今天给你们讲活土地,其实是想让老头给你们俩算算姻缘。你们见了老头,也不用说话,一切情况都由大嫂来告诉他。岳红听了满心欢喜,对守田道:“就让桂花嫂子,带着我们去见见活土地,权当做个游戏如何?”守田听了,笑着点了点头。 岳红又对大嫂道:“如果今日见了土地老爷子,大嫂就说我们俩是兄弟,看他如何说我俩的关系?”大嫂听了笑笑道:“就按岳红姑娘说的去做!” 下午未时已过,梁老头在他的窝棚里,仍然像土地爷似的坐在那里,听桂花嫂子说明来意后,梁老头并不说话,他示意来人并排坐在他身前的条凳上。等守田和岳红坐定后,梁老头伸出双手,分别在俩人的后背、肩头上摸了摸。然后慢言慢语道:“依我说,你二人做兄弟可惜了。”接着,他拍了拍岳红的肩头道:“假如这个兄弟是个女子,你二人就珠联璧合了,她可有旺夫命呀,可惜了可惜了。” 岳红听了不敢吱声,她给梁老头留了一些碎银子后,拉着守田就跑,两人跑到离窝棚很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岳红笑嗔道:“小郎中陈守田,这回没话说了吧?从此以后,你可要听我的话啦!” 当天晚上,守田就要休息了,这时见桂花嫂子和她的丈夫王昆山,突然来到了他们住宿的旅店。守田见大嫂两口子急匆匆赶来,以为他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不料大嫂把岳红叫来后,才说道:“孩子服药后的身体状况很好,你们兄妹俩尽可放心。”当桂花嫂子知道兄妹俩要去关中后,却告诉他们一个震惊的消息。 原来今日下午,梁老头给守田和岳红摸骨算卦时,村里有一个老头也在场。等他们三个人走后,老头与活土地继续闲聊。谁知在天黑前,梁老头的窝棚里突然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高个瘦子说,他们的大哥要摸骨算卦,想算算他们的出路在哪?老头见几个人长得凶神恶煞,当时没敢吱声。而活土地听几个人的话音不对,便应付道,你们几个人的出路,眼下混沌不定,我也算不清楚,你们走吧。 等几个人满脸怒气的走了以后,粱老头道:“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听几个人的话语,就知他们不是好人。最近几日,老有外人来靠水山庄,看来我该躲避一下了。” 村里的这个老头和桂花嫂子住着不远,他晚上回村时,恰好与大嫂相遇,便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天黑后,桂花嫂子的丈夫王昆山也回来了,听媳妇说了这件事后,他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两口子安顿好了孩子后,便急忙朝村边的旅店来报信。 接着,王昆山对守田和岳红救了儿子的命,再次表示感谢,同时嘱咐他们道:“二位恩人,假如你们一两日内出发,路上一定要小心。我们村外虽然有条小路,但离马帮行走的官道还远,加之这一带山路崎岖,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二位恩人如果走傥骆道去关中,除了要沿着山路向西北而行,路上一定要提高警惕。” 守田谢过大嫂两口子,说道:“由于我们兄妹俩走的时间不定,因此不能再去看望孩子了,望大哥大嫂见谅。我们出发后,望大哥大嫂照顾好孩子。” 桂花嫂子和丈夫告辞后,守田对岳红道:“从大嫂两口子说的情况来看,还是小妹说的有理。在废弃的破庙里,我们遇到了土匪三大王,虽说当时他们被我蒙骗过去了,但土匪们今日又去算卦问路,说明他们还没有走远。鉴于土匪们还在附近活动,我们俩必须赶快离开靠水山庄。” “那我们是否要连夜赶路?” “那倒大可不必,土匪们现在走投无路,只是琢磨着去哪安身,我估计他们不敢来旅店里入住。小妹今晚好好休息,明晨我们早点出发。” 为了避开可能出现的土匪,守田和岳红一大早就出了客栈。为了重回官道,他们俩不顾山路崎岖,骑马在山间小路行走了一日。这天下午,守田听路人说,此地离官道已经不远了,便催马加快了行进的速度。这时,岳红突然说她头疼鼻塞,浑身感觉不舒服,守田见她脸色通红额头发烫,便知她受热感冒了。 看了岳红的病情,守田非常着急。他心里明白,岳红在土匪的老巢里,身体就受到了伤害,后来在金州府衙里,又被稀里糊涂关了几天,她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自己原打算在靠水山庄休息几日,不料又遇到了土匪三大王。况且这两日天气炎热,这都是她得病的原因。路上现在荒无人烟,只能让她再坚持一会儿。 这日黄昏前,两人骑马来到一座山前。守田见前边的小路上有位大叔行走,便催马过去打听消息。赶路的大叔是一个热心人,他看岳红生了病,非常同情兄妹俩的处境。大叔告诉守田,自己对这一带非常熟悉,顺着前边的这条小路走二十多里,就到了当地的沙河镇。镇上不仅客栈旅店多,而且离官道已经不远。 谢过了大叔后,守田打马向沙河镇奔去。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跑了一天的马儿已累的气喘嘘嘘,眼看就要跑不动了。看着就要落山的太阳,他心中非常焦急。岳红小妹生了病,而自己现在也很疲劳,眼前的处境,自己该怎么办? 第106章 夜半棋声 陈守田无计可施,只好在马背上四处张望。当发现西北方向隐约有座村庄时,他暗道,这座村庄虽远在在高坡上,但是以自己目前的状况,只好到村子里去求助了。我先找户人家问问,看能否借宿几日,等小妹的病好了以后,再考虑回家的问题。 守田下马后,吩咐生病的岳红坐好,然后牵着马儿,一步步朝高坡上走来。他这时才注意到,去往这个村的路上,路旁的青草稀疏,沟里的小溪已经断流,田地里的大秋作物旱象严重。见此情景,他不由的感叹道:看来这一带今年旱情严重,如果老天爷再不下雨,附近村里的老乡们就要遭殃了。 就这样,守田牵着马儿,不时回头看看生病的岳红,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高坡上的村子前面。穿过了村边的小树林,只见路旁闪出一个简陋的农家小院,透过低矮的南墙看进去,这家的小院里只有正房和东西厢房,除了南墙边种着几棵高大的杨树,此时小院里空无一人。 守田见这家人土墙右边的柴门虚掩,便牵马驻足上前问话。他刚在柴门上叩击了几下,就见一个身着粗布裙子的老大娘,从小院的正房里走了出来。透过柴门,守田见大娘慈眉善目年过五旬,便客气地与大娘寒暄了几句,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借宿,大娘已看到了趴在马背上的岳红。她见姑娘萎靡不振,便走出柴门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谁知大娘的手还没有放下,便大声道:“小伙子,你这当哥的是怎么搞的?令妹烧的这么厉害,难道你看不出来?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你看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你扶着令妹下马,赶快到院子里来。”看到大娘如此热心,守田感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三个人进入小院后,大娘和蔼地说道:“刚才只顾着问询令妹的病情,却忘了给客官介绍一下大娘这儿的情况。我们这个村叫武家坡,村里的人以武姓为多。客官叫我武大娘就行。”接着,守田也自报家门,同时介绍了岳红的情况。 武大娘则说道:“大娘家的小院简陋,只有几间正房,还有东西几间土房,守田客官不要嫌条件不好。小院的正房我和儿媳各住一间,剩下的一间就给令妹住吧,而客官只能委屈住西厢房了。另外,大娘的儿子出门在外,客官在小院里行走多有不便,还请多多见谅。”守田听了,则客气的点了点头。 武大娘又说道:“现在天色已近黄昏,不巧大娘家已用过了晚饭,儿媳妇因身体不好,也已经睡下了。兄妹俩远行不易,大娘这就给你们去做饭。” 岳红这时打起精神道:“谢谢大娘的好意。我现在发热难受,也不想吃东西,就不麻烦大娘做饭了。”守田也说道:“天色已晚,大娘能留宿我们兄妹俩,我们已感激不尽了。既然小妹不想吃东西,就不麻烦大娘了。我马背上的口袋里,还有一些干粮,今晚我吃点干粮就可以了。” 武大娘道:“既然是这样,大娘也就不客气了,令妹感冒了不想吃东西,那就一定要多喝水。大娘现在闲着无事,我去给姑娘熬点绿豆汤吧。”说着,武大娘和守田把岳红扶到了正房左边的房间里。 安顿好了岳红,守田吩咐她好好休息,随后,他和武大娘一起出了房门。接着,守田把小院门口的马匹牵到旁边的马厩里,又把马背上的行囊,收拾到小院的西厢房中。看到屋里的水缸是空的,他取了木桶和扁担便去挑水。 但是,当他来到村里时,却发现一件怪事情。虽说武家坡是个大村子,可村里却没有水井,村民们挑水的地方,是一个方圆两丈多,水深不到二尺的小水塘。有个挑水的村民告诉他,武家坡村因地势高打井困难,所以全村的日常用水全靠这个水塘,而水塘里的水,来自北山上引流下来的山泉。由于今年天旱,水塘里的存水还不及往年的一半。 见此情形,守田来回跑了几趟,才把西厢房里的水缸挑满。接下来,他给马儿喂了草料饮了水,这才匆匆洗了把脸,到小院的正房里去看望岳红。这时,武大娘已经在屋里,她正在给躺着的岳红喂绿豆汤。见守田进屋,武大娘连连道:“真不好意思,守田客官刚进门就去挑水,让你受累了。大娘谢谢你!” 守田则说道:“大娘这是哪里的话,您留宿我们兄妹,又是烧绿豆汤又是照顾小妹,我还没来得及谢谢您呢。再说,我年轻力壮,挑几担水不碍事的。武大哥不在家,接下来的日子,这挑水的事我就全包了。” 武大娘这时已经给岳红喂了一碗绿豆汤,见守田如此客气,又对他道:“今年天气炎热,加上老天爷不下雨,武家坡村也有不少人中暑。令妹今日感冒,估计是路上受热引起的。大娘烧了一大盆绿豆汤,你们兄妹俩都喝一些。另外,令妹的病情如明日还不见好转,客官赶快到山下的沙河镇去,找个郎中给令妹看看。” 看守田点头,武大娘又吩咐道:“客官今晚可放心睡觉。大娘年纪大了,晚上睡觉轻,后半夜我会过来照顾令妹的。”听了大娘的话,守田激动的无以言表,只是不停地道谢。 武大娘走后,岳红说道:“武大娘说得对,小妹今日感冒,就是因路上受热而引起的。另外,与这段时间过于劳累也有关。守田哥你放心,小妹即使不吃药,休息两日感冒也会好的。” 守田则说道:“这次来金州城事发突然,我身上也没带什么药物。为了救急,守田哥先给小妹做针灸治疗吧。”说着,他给岳红诊了脉,然后取十宣、大椎、印堂、合谷、等穴位做了针灸治疗。 针灸完毕后,守田喝了一碗绿豆汤。接着,他嘱咐岳红好好休息,随后从岳红的房间里退了出来。回到了小院的西厢房里,守田胡乱吃了几口干粮,便直接躺在了土炕上。然而时间过了好久,他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来,因为天气炎热,屋子里有蚊虫叮咬。二来,他心里还惦记着生病的岳红。就这样,守田折腾到子夜时分,才打起了哈欠。 但是,就在他要入睡的时候,忽听小院里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守田听着哭声,便知这孩子也就刚满月不久。接着,小院的正房里,传来了武大娘婆媳的说话声。 见此情景,守田顿时觉得脸上发烧。怪不得今晚刚进小院时,武大娘说她儿媳已经睡下,自己在小院里行走不便,原来大娘家里有新生小儿。在这种情况下,我和岳红还来麻烦人家武大娘,真是太不应该了。武大娘好心留宿我们,肯定是同情生病的岳红。大娘给我们烧绿豆汤,还说后半夜去照顾岳红小妹,她真是个有菩萨心肠的老人。明天一大早,我一定要去谢谢她。 想着想着,守田犯迷糊了。朦胧中,他听到有人报出棋谱的声音。守田心里一惊,自己不会是听错了吧,这半夜三更的还有人在下棋?莫非自己在做梦?由于心存疑惑,守田翻身起来,悄悄地走到了窗前。他将虚掩的的窗户推开,看了看小院里的情景。这时,只见天上没有月亮,小院里漆黑一团,只有夜空里的星星在眨眼。他朝小院的南边看去,发现有许多萤火虫在杨树旁闪烁飞舞。细细倾听,小院的墙角有蟋蟀在低鸣。 看小院中没有什么异样,守田在土炕上又一次躺了下来。然而过了一会儿,又有声音传了过来。守田翻身坐起,只觉得低低的声音,好像从小院的正房屋中传出。他抬头看了看小院的正房,却没看到一点亮光。守田正在纳闷,两个女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从夜幕中传了过来。 “炮二平五,马2进3,马二进三,马7进6,马七进六,象3进5,兵五进一,卒3进1,马三进五,炮2进2?????” 啊,确实有人在下象棋!而且是凭口说在下盲棋!守田从小在村里,已经学会了下象棋,在村里的老少爷们中,他还是棋王。此时,他一听这棋谱就知道,这是象棋中“当头炮盘头马”对“屏风马巡河炮”的开局。 面对眼前的情形,守田不仅觉得奇怪,而且有些吃惊。他知道,象棋一般是男人们在闲暇时对弈的游戏,鲜有妇人们参与。而今天在这陌生小院中,居然听到两个妇人,深更半夜在下象棋,而且是在下盲棋!听两个妇人的声音,应该是小院中的婆媳俩。今日见到武大娘时,只觉得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农妇,而她的儿媳妇,我还没有见过她。如果下象棋的就是这婆媳俩,那武家坡村可了不得。看来人们常说的一句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确实一点不假。 第107章 武大嫂得了皮肤病 突发的奇事,让陈守田睡意全无。他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婆媳俩报出的棋谱,琢磨着二人的棋艺。但过了一会儿,守田就陷入迷茫,因为他根本记不住二人的棋局。过了一会儿,好像是武大娘在小声点评棋局。 “今天第一盘,娘以当头炮直车对横车开局,最后,娘多你一炮,而且走出了‘脑后摘金瓜’的残局,娘本该赢你,但儿媳却用了‘黑不离心车站中’的绝招,最后走平。第二局娘以当头炮盘头马开局,媳妇以屏风马巡河炮应对,中路搏杀马换炮后,棋局走稳。最后儿媳玩过河卒太多,导致兵多累将。娘趁机偷袭后方,才使儿媳失去先手。儿媳来武家坡时间不长,棋艺可进步不小?????” 过了一会儿,守田听婆媳俩又报出了棋谱的声音。但棋谱的路数,好像似在玩残棋。守田用心琢磨后,觉得这盘棋局的名称应该是“五鼠闹东京”。对于这盘残局,守田曾经研究过,但一直没有其解。这时,当听到武大娘报出棋谱的妙招时,他不禁高声叫出好来。谁知夜深人静,这叫好声惊动了婆媳俩,一时间,小院里再无声息。守田这时才感到失语,只好尴尬地埋头去睡觉。 第二天早晨,守田起床后洗了把脸,接着,他到小院的正房去看望岳红小妹。而岳红告诉他,昨晚喝了武大娘熬的绿豆汤后,守田哥又做了针灸,小妹今早已觉得感冒好多了。后半夜时,武大娘进屋来看过她,还摸过她的额头。 问过了病情后,守田与岳红聊起昨晚的怪事,岳红听了也觉得此事稀奇。她说道:“一般书香门第家的女子,姑娘妇人们多半会下围棋。而象棋一般为男子所钟爱,女子会下象棋的很少。尤其是会下盲棋的女子,更是闻所未闻。这武家坡村可不简单,真是一个巾帼荟萃的地方。” 守田从岳红的屋中出来后,恰好在小院里碰到了武大娘。看来大娘也想起昨晚的事情,俩人顿时都有些尴尬。见此情形,守田急忙走上前去,向武大娘表达了谢意,感谢她昨夜过来照顾岳红。 接着,他说道:“晚辈昨天光注意小妹的病情了,却不知大娘家中,还有刚满月的婴儿。武大哥不在家,而我们兄妹俩又来借宿,确实给大娘一家人添麻烦了。如果小妹今日不再发烧,明早我们就要离开大娘家了。” “另外,晚辈昨天因惦记着小妹的病情,所以很晚也没有入睡。子夜时分,无意中听到了武大娘和武大嫂在下象棋。听到奥妙之处,晚辈不禁高声失语,还请大娘多多原谅。” 武大娘听了,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道:“守田客官不必多心,既然令妹得了病,在大娘家多住几日又有何妨?说起昨晚的事情,看来客官对象棋也是有所造诣。其实我们婆媳俩昨晚下棋,也是事出有因。” “大娘的儿子是一个做木工的手艺人,平日里很忙。儿媳妇生孩子满月后,他就外出干活去了。今年因天气炎热,儿媳在坐月子时,头上便起了黄水疮。这黄水疮刚发现时,儿媳也没把它当回事。谁知儿子走了以后,儿媳的脖子上肩膀上,这几日都起了疮。大娘这才知道,这黄水疮可真厉害,疮水流到哪,哪儿的皮肤就起疮,染上疮的地方不仅疼痛,而且每晚都影响休息。” “昨晚你们兄妹俩来小院的时候,儿媳恰好刚睡着。到了子夜时分,儿媳因黄水疮疼痛醒来后,却再也无法入睡。大娘等孙子睡着后,便陪着儿媳下了会儿盲棋。大娘这样做,是为了转移儿媳的情绪,让她减轻一点痛苦。没想到打扰了客官的休息,还请多多原谅。” “原来武大嫂生病了?那大娘一直没有给大嫂去看过病?” “你武大哥做工走后,大娘看儿媳的黄水疮越来越厉害,便跑到沙河镇找了镇上的郎中。而郎中说,此病是你儿媳怀孕时,因胎火大而引起的,加之儿媳坐月子去不了镇上,结果用了几服药也没有效果。” “大娘,坐月子的妇人如内服汤药,会影响孩子的喂奶,所以郎中们轻易不用汤药。再说,镇上的郎中没有给大嫂用外敷药?” 听了守田的问话,武大娘愣住了,她突然道:看来客官懂医道。如果客官是位郎中,那一定要帮大娘给儿媳看看病! 见此情形,守田腼腆道:“大娘,请原谅晚辈没有告诉您,晚辈其实是一个过路的郎中。小妹昨晚喝了大娘熬的绿豆汤后,晚辈还给她做了针灸。如果大娘信得过我这个小郎中,那晚辈就给武大嫂看看病。” “哎呀,怪不得客官说话样样在理,怪不得令妹的病情,今日已经好了许多,原来在我家借宿的客官就是郎中!这太好了,大娘家真是好事临门!既然是这样,那就麻烦守田客官,给你大嫂看看病。”武大娘听了欢喜道。 说话间,武大娘和守田已来到小院正房门前,见他踌躇不前,大娘笑着道:“陈郎中年纪轻轻,看来还有点老规矩,忌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好在咱武家坡,可没有那么多繁文讲究。再说有大娘在,有令妹在,给你大嫂看看病,有什么害羞的?” 守田给武大娘的儿媳看过病情后,说道:“大嫂的病情,晚辈不用诊脉,便知大嫂的病因。大嫂得了黄水疮,一来是大嫂怀孕时胎火旺盛,二来是今年天气炎热,大嫂坐月子时,室内不通风所引起的。” “为了不影响婴儿的哺乳,我给大嫂开了一个外用药方,请大娘抓药后试试看。这个外用药方,用黄连三分、黄柏一钱、大黄三钱、锻石膏二钱,将四种药粉碎后,取适量的鲜嫩马齿苋捣成糊状,然后与药粉搅拌均匀,这样治疗黄水疮的外用药膏就配制成功。将此药膏涂抹于患处,一日三到五次即可。从晚辈以往的经验来看,此病四到五天即可大见成效。” 武大娘听了连声道谢,说道:“陈郎中,你给大娘开了药方,但令妹的感冒也不可大意。你给令妹也开个方子,待大娘去一趟沙河镇,一并把药带回来。” 听大娘如此吩咐,守田给岳红也开了两剂草药。不到午时,武大娘已经把药抓了回来。而守田为了武大嫂能及时治病,他把买回的草药粉碎,又把采回来的马齿笕捣成了糊状,并亲自将几种药材配制成了药膏。结果武大嫂用药三天,身上的黄水疮痂便全部脱落,而且皮肤也感觉不难受了。而此时,岳红的感冒,服药后也已经痊愈。 说来也巧,就在武大嫂的病情好转,婆媳二人都在高兴之时,武大娘的儿子这天下午回家来了。他与守田见面后,先相互寒暄了几句,随后通报了姓名和年龄。大娘的儿子道:“我叫武元江,比守田兄弟长五岁。大哥这几天虽然在外村干活,但心里一直惦记着家人和儿子。今日的活计完工后,大哥就急忙赶路回家。” 当他知道,是陈郎中治好了他媳妇的病后,武元江连声道谢,称赞他医术高明。而守田却说:“大哥不知详情,其实是大娘帮助了我们兄妹俩,我们应该感谢大娘一家人。”他同时告诉武大哥,明日一早,我们兄妹就要离开武家坡村了。 听说兄妹俩明日要走,武大哥一再挽留他们多住几日,同时吩咐母亲晚间做些好菜,今晚他要款待守田兄妹俩。 晚饭后,守田与武大哥拉起了家常话。由于他对武大娘家的趣事很好奇,便问武元江道:“令堂和大嫂为什么会下象棋?而且能在夜间下盲棋?” 武大哥听了笑笑道:“这算不了什么。其实在我们武家坡村,村里的男女老少都爱下象棋,好多成年男女都能下盲棋。村里的棋艺,说起来方圆几十里都有名。” 守田听了不解道:“武家坡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俗?” 武大哥解释道:“听老辈人讲,村里的这个习俗,与戎边的将士们有关。相传当年楚汉相争时,大将韩信发明了象棋。关于这个说法,可以从象棋棋盘上的楚河、汉界得以证明。据说韩信提倡将士们在休息时下象棋,是为了提高将士们的作战素质。由于象棋有正面进攻,侧翼进攻,战术讲究整体配合,因此将士们在作战时,无论攻防都能受到启发。而当年的将士们解甲归田后,爱下象棋这个习惯也被保留了下来。” 见守田还是不解,武元江道:“历代戎边的将士们,退役后好多人都留在了当地。而我们武家坡村的乡民,据说就是镇守边关将士们的后代。后来村里的人们发现,下象棋不仅能增强思维,还能学会不少汉字。比方象棋里的车马炮兵卒这些字,村里三岁的孩童都能认识。由于下象棋能开发智力,所以村里这个习俗,就一代代传了下来。” 武大哥还说,自己娘亲和媳妇的象棋水平,在村里也不算高手。守田听了啧啧赞叹。他心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武家坡村这个地方,真是太神奇了。 第108章 武家坡祠堂义诊 第二天早晨,守田和岳红吃过了早饭,就与武大娘一家人告别了。大娘对兄妹俩恋恋不舍,把他们送出了自家小院外,仍在嘱咐兄妹俩路上要注意身体。这时,见儿子武元江从马厩里牵过马来,大娘还吩咐儿子,将兄妹俩送到村外的大路上去。 这时,突然见村里的一个中年大叔,急匆匆地朝武大娘家这边跑来。他边跑边喊,像是有什么急事。中年大叔来到了守田的身旁,一把抓住了马的缰绳大声道:“陈郎中你不能走。” 武大娘见状怒道:“武老二休得无礼,你这是要干什么?” 吴老二却笑着道:“武大娘不要误会,我之所以阻拦陈郎中,也是奉命行事。因为村里的武族长,有要事与陈郎中相谈。” 武大娘仍怒道:“一大早的,老族长有什么事情要找陈郎中?武老二你给我说清楚! 叫吴老二的中年人,此时满脸的难为情,他小声道:“武大娘,陈郎中给您儿媳治病的事情,村里已是人人知晓。今天一大早,武族长便把我叫去,要我把陈郎中兄妹俩留住,然后请到村里的祠堂里去。我腿脚不好,差点耽误了武族长的大事。” 武大娘听了不解道:“吴老二,难道是武族长要找陈郎中看病?” 武老二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只是武族长身边一个跑腿的人,老族长是否要看病,我也不清楚。大娘,依我看,让陈郎中兄妹俩去一趟村里的祠堂,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接着,武老二客气道:“请兄妹俩务必赏光。“ 看武大娘仍心存疑惑,吴老二便对她做了一番解释。 原来武大娘家里来了一位小郎中,治好了他家儿媳妇的黄水疮,这消息早已传遍了武家坡村。这几日,守田和岳红借住在武大娘家,他一有时间,不是帮着武大娘挑水,就是在大娘的小院外给马儿讲卫生。一个外来人的行踪,早已被村里的乡亲们看在眼里。 按说村里的乡亲们,家里来个亲戚朋友,人们知道了也不会引起什么议论。然而前几日,武大娘去沙河镇抓药时,恰好路遇村里的几个老乡,便告诉他们,自己家里来了一个借宿的小郎中。加之武大娘的儿媳,昨日在小院里晒太阳,结果上午来了几个和她要好的小姐妹,见她久治不愈的黄水疮已经好了,几个女孩儿都觉得很神奇。这样,武大娘家来了一位小神医的消息,很快被村民们传的神乎其神。 听了武老二的解释,陈守田决定去见见武族长,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事情。对于守田来说,他从小生活在乡下,深知族长在村里的重要性。由于大明对县太爷以下的官员,朝廷是不任命的,所以乡下除了收管税赋、摊派徭役的里正外,最重要的就是村里的族长大人了。在一些村里,族长往往还兼任里长这些职务。自己和岳红虽说就要走了,但村里的武老族长有事相邀,自己还是去见见老族长为好。 武大娘家小院的门前,不远处就是村里的大路,沿着大路向北走,便可通到村里的祠堂。守田虽然在武大娘家借宿了几日,但因为自己是个路人,加之岳红闹病,所以他一直没有到村里去走走。 再次谢过了武大娘后,守田让武大叔在前边带路。工夫不大,几个人已进入了村里的祠堂,趁武老二去禀报武族长,守田已经在祠堂前院里,把整个祠堂扫视了一番。原来这座砖木结构的祠堂,由前后院组成。前院有厅堂、东西厢舍,而后院有供奉着族里先辈的正房和东西仓房。看了祠堂小院,守田心道,武家坡村虽然不起眼,却有一座漂亮的祠堂,这可是我没有想到的。 在祠堂前院的厅堂里,守田和岳红见到了武家坡村的老族长,老人已年近六旬,但精神爽利身体硬朗。看到兄妹俩进门,武族长急忙起身,欢迎他们的到来。他和颜悦色道:“听说武大娘家来了一位小神医,老朽也是昨晚才知道了这件事情。作为村里的族长,老朽对兄妹俩有所怠慢,还请多多原谅。” 武族长请守田和岳红坐下,然后让武老二上茶,两人寒暄了几句后,他说道:“老朽名叫武瑞华,是武家坡村的族长兼里正,平时在村里负责处理一些生活琐事。老朽昨晚才得知消息,一位名叫陈守田的过路郎中,居然把武大娘儿媳的黄水疮给治好了。村民们都说,黄水疮这种病非常缠手,而陈郎中手到病除。虽然他很年轻,但他的医术,肯定有过人之处。” “我们武家坡,日子过得还算安宁,但就是缺医少药。今日听说陈郎中兄妹俩要走,老朽急忙派人把兄妹俩请到祠堂里来。老朽找陈郎中没有别的事情,就是想问一下,兄妹俩可否晚走几日,给村里的乡民们看看病?” 面对武老族长突然提出的要求,陈守田没有一点思想准备。见他没有说话,武族长又道:“陈郎中如同意再留几日,兄妹俩可在村里的祠堂住下,祠堂前院有空闲的客房,肯定让兄妹俩住得舒心。至于兄妹俩吃饭以及伺候马匹,老朽会派专人负责管理。另外,为了不让令妹感到孤单,老朽安排孙女莲儿与令妹来作伴儿。此事结束后,村里必有重谢,但不知陈郎中意下如何?” 守田则客气道:“武老族长谬赞,晚辈不是什么神医,大家叫晚辈陈郎中即可。晚辈和小妹是回家路过武家坡村,既然老族长盛情邀请,那晚辈和小妹再住几日也无妨。我们兄妹愿为武家坡的村民们义诊看病,但决不会要什么报酬。”见陈守田同意留下,而且愿意给大家义诊,武族长连连表示感谢。接着,老族长吩咐武老二,安排兄妹俩的住宿事宜。 在安排守田和岳红住宿时,热情的武老二大叔,还给守田讲了许多武族长的事情。因武家坡是一个大村子,身兼族长里正的吴瑞华,平日村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把他累得够呛。比方说,每年秋天丰收后,村里为了防备灾年歉收,家家户户都要在祠堂的公仓里交一些公粮。而本族里生活困难的孤独鳏寡,到了年前族人开会时,武族长还要在祠堂里,给这些人发一些钱粮。平日里,如有邻里纠纷、婆媳闹事、儿子不孝也要找他来评理。另外,与邻村公共水源发生矛盾,以及土地纠纷、宗族之间闹事,都要武族长出面才行。 再说武族长的孙女武莲儿,听说村里来了一位神奇的陈郎中,他不仅医术高明,而且还有一个漂亮的妹妹。当爷爷告诉她,来祠堂客房陪岳红姑娘住宿时,她非常高兴。 这日傍晚,两个姑娘在祠堂的客房里见了面。莲儿姑娘一见岳红,就夸她长得漂亮,很合自己的眼缘。而岳红姑娘一见到武莲儿,就被她不一样的打扮所吸引。只见武莲儿身着习武练功的袄裤,脚下穿一双粉红色的绣花鞋。而她的头发,却用网巾紧紧地束起。看她的穿着,再看她疾走如风的步伐,完全是一个假小子的模样。 当两人互报姓名年龄后,岳红才发现,武莲儿不仅穿着怪异,而且说话也非常直爽。武莲儿对岳红道:“我比小妹大一岁,小妹今后可得叫我莲儿姐姐了。不过我这姐姐,也不让小妹白叫的。从此以后,在北山地区,小妹与守田哥的安全,就由我武莲儿来负责。” 岳红后来才知道,武莲儿生来就是男孩子的脾气,她虽说身材苗条,却十分喜欢武术。由于武族长对她非常宠爱,便找了个武术教头教她习武。爷爷曾对她道:“一个女孩子,耍枪弄棒也不是个办法,既然爱习武,那就学一套拳脚吧。这样既能锻炼身体,也能防身自卫。”谁知武莲儿并没听爷爷的话,她不仅学会了拳脚,暗地里还跟着武教头还学了一身剑法。学成后,一次趁爷爷高兴,她磨着爷爷给她打造了一长一短的两把宝剑。她还说,打造两把宝剑各有用途,长剑用来练武,短剑则能防身。 陈郎中要在武家坡祠堂义诊了,平日不起眼的武家坡村,立即热闹起来了。义诊的消息传出后,不光是武家坡村,就连附近的蔺家寨,二龙山几个村的村民们,也纷纷赶过来看病。而今日,已经是第三天义诊了。 这一日上午,守田还在祠堂前院的厅堂里,给患者们看病就诊,而岳红和武莲儿两位姑娘,也忙的不亦乐乎。岳红帮着安排针灸的病人,武莲儿则帮着维护排队就诊的秩序。 在这几天的义诊中,守田对来看病的患者,无论男女老少都认真负责。他给病人开方后,还要嘱咐他们如何用药。由于他对病人来者不拒,所以村民们对他十分感激。在看病的过程中,守田见村民们除了头疼脑热的一些常见病,大部分患者都是关节疼痛,气管炎之类的慢性病。为此,他还嘱咐村民们,一定要养成预防疾病的好习惯,村民们平日除了干活,也要适当运动。比方说打拳,练武、跑步、爬山等活动,要防病于未然。 守田还告诉村民们,乡下缺医少药,其实村里很多常见的植物就是药材。用这些东西便可治疗一些疾病。比方说,白萝卜、生姜、白菜根、带胡须的葱白、这几种东西对风寒感冒有效,而大青叶、板蓝根、绿豆汤对风热感冒有效。大蒜生吃能治痢疾,野生的苦菜、蓟菜有清凉泻火的功效。而马齿苋有消炎去肿的作用,配合一些药物还可治疗皮肤病。 武家坡村里有一个中年光棍,最近脖子上起了几个红疹包,由于他生活贫困,因此没把这个病当回事。谁知他的脖子,这几天却疼得越来越厉害。当他听说,武大娘儿媳妇的皮肤病,被借宿的陈郎中治好了,而且他义诊还不收钱。中年光棍知道这个消息后,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来到了祠堂。 守田看过他脖子上的疹包后,对他道:“大叔得病,是由于不讲卫生而引起的,今后要讲卫生多洗澡,就能减少此类疾病的发生。”守田还告诉他,大叔到村外的水渠旁,拔一些嫩的马齿苋,将其洗净捣成糊状备用。将患病的部位清洗后,然后将药糊涂在患病处,三到五日即可见效。中年光棍听了,对守田连连道谢。而在一旁的武族长看了,心里却十分感动。 原来武老族长自守田开始义诊后,只要村里没什么事情,他就在祠堂里观看守田给病人就诊。当看到守田看病不分贫富,不分男女老幼,都能给患者认真就诊时,老族长暗自感叹,陈郎中虽然年轻,但确实真是一个医术精湛,医德高尚的好郎中。 第109章 陈守田两村分水 这一日上午,时间已过了巳时,陈守田还在祠堂里给村民们就诊看病。这时,给老族长跑腿的武老二,突然闯进祠堂里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武族长,快去看看吧,蔺家寨的人和武家坡的村民就要打起来了。族长要是去晚了,恐怕要出人命了。” 在祠堂里坐着的老族长一听,“呼”地一声站起身来。他顾不上和守田打招呼,就对武老二说道:“走,快和我到山上去看看。”许多村民一听这事,病也顾上不看了,都要跟着老族长上山。守田这时刚给一个病人开完药方,见患者都已经走了,他只好跟着武莲儿和岳红出了祠堂。 当守田岳红跟着武莲儿,来到村外北山坡的时候,只见武家坡的村民们,已簇拥着老族长,聚集在北山坡的水渠两旁。守田看到,黑压压的人群中,武家坡和蔺家寨的村民们都有,而武家坡村几个拿着铁锨铁镐的村民,这时正在指责对方,说蔺家寨的村民,晚间偷开水渠闸门,导致自己村里的水塘干涸。而对方的村民也不相让,都说这件事情,纯粹是胡说八道。由于两村人多嘴杂,因此水渠前一片混乱。 这时在一旁的莲儿姑娘,看着水渠两边的乱象,对守田讲起了北山水源纠纷的由来。原来武家坡村和蔺家寨,两个村同在北山坡下,武家坡村在山坡的西边,而蔺家寨村在山坡的东边。由于北山上流下来的这股山泉,恰好把坡上的两个村分成了左右两半。所以两个村平日的生活用水,以及引泉水浇灌山坡上的土地,全靠北山上的这股山泉。 武莲儿还说,山泉水从北山上流下来以后,山下恰好是一个缓坡。两个村的村民便利用这儿的地形,建了一个分水闸。在渠水的水闸两旁,两个村还各自建了一条分水渠。而两个村平时用水的规矩也很简单,他们相互约定,采用轮流供水的方法,每次放水一日。只要到了约定的时间,两个村的管水人员,就将关闭对方的闸门,而打开自己村里的渠口闸门,将山泉引到自己村里的水塘或者田地里。 在风调雨顺的年景,两个村从没有因为供水发生过矛盾。而今年不同,由于天旱,加之北山泉水的水量减少,因此导致了两个村不能引流浇地,就连两个村的日常用水,现在也出现了问题。而最近这几日,情况越来越严重。为此,两个村的村民,都认为是对方管水人员不公平,夜晚偷偷开闸放水,导致了自己村里的蓄水塘缺水。 守田在武大娘家借宿时,曾多次到村里的水塘挑过水,对水塘的情况很熟悉。这时,听武莲儿介绍了北山泉水的由来后,他心道,自己是一个过路人,对此事爱莫能助。见人们还在争吵,他招呼着岳红和武莲儿,一起观看了从北山上流下来的山泉,以及两个村的水渠。 然而看了北山的山泉和两个村的水渠后,守田明白了,怪不得两个村的人们发生了争吵,原来这股山泉水,只有一尺多宽三四寸深。武莲儿在一旁则解释道,今年因天气干旱,所以山泉水量大减,水渠里的水还不及往年的一半。 就在守田几个人议论泉水时,忽听得水渠两旁的村民们,大声吵了起来,一些村民情绪激动,有的村民还相互推搡,眼看一场械斗就要发生。看到事态就要失控,武族长大声道:“武家坡蔺家寨的乡亲们,大家都压压火气,千万不能动手!关于两个村的用水问题,我们都不要互相猜疑。我和蔺族长现在就商量一下,找一个两村都能接受的方法。” 蔺家寨的族长名叫蔺嘉和,与武老族长年岁相仿,他这时也说道:“我同意武族长的说法。北山的这股山泉,关乎着两个村一千余口人的生计,也关乎着两个村眼前的人畜饮水。今年天气干旱,看来两个村隔日放水的办法是不行了。由于等不到第二天,水塘里的水已经干涸,这如何是好?最近这几日,两个村的人们为了吃饭用水,都跑到山上的分水口处来取水。一来路途太远,二来在山上容易发生纠纷。再则没有劳力的老年人吃水怎么办?” 武族长此时道:“如果隔日放一天水时间太长,两个村是否可改为半日放水?” 蔺家寨的一个村民听了,立刻喊了起来:“武族长,这不公平,山泉水一般都是晚上流量大,哪个村愿意白天放水?” 武家坡的一个村民也大叫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让大伙儿都渴死?” 蔺族长这时道:“武家坡蔺家寨的乡亲们,今年因天旱山泉水量变小,所以出现了用水的问题。现在要解决的难题,是优先保证两个村的人畜饮水。依我看,大伙儿都集思广益,谁有好办法都可以提出来,谁说的对,我们就听谁的。大家看好不好?” 武族长听了也大声说好。但接着就是一阵沉默。 陈守田和两个姑娘,一直在人群里听着大家的议论。这时,恰好武族长回头看到了他,便走过来说道:“陈郎中,你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闯荡,肯定见多识广,你给大伙出个主意,想个办法吧。” 蔺族长见守田在这里,也说道:“陈郎中,这几天我也听说了你的大名。据村民说,周围的几个村,好多人都找你看过病。你为人们义诊,无论是谁都分文不取,你可是我们这几个村的恩人啊。依我说,陈郎中出门在外时间长,经见的事情也多,你有什么好方法,就给大伙儿提个建议吧。” 守田笑笑道:“我年纪轻轻,经见的事情也不多。再说,我对村里的事情知之甚少,还是先听听大伙儿的意见吧。”许多村民这时也注意到了守田,大伙儿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陈郎中,你是个好人。以往你在村里挑过水,今天又见过了两个村的水渠,你给大家出个主意吧。” 守田看推不过去,便拱手道:“今日我跟着大伙上山,顺便看了一下北山的这股山泉,也看了两个村的水渠。既然大伙要我出个主意,那我就说说分水闸存在的问题。如果我说得对,请两位老族长做个参考。” “武家坡和蔺家寨两个村子,近日因轮流开闸放水引起了纠纷。依我说,要想解决这个问题,首先要放弃轮流供水的方法。乡亲们都知道,北山的这股山泉水,以往年水量充沛,两个村采取轮流放水的方法,并没有什么问题。而今年天气干旱,导致了山泉水量大减,但两个村仍然用老办法供水,问题就出现了。再则,两个村轮流供水,隔了一天的水渠过水时损耗严重,所以等不到下次放水,两个村里的蓄水塘已经干涸。” “依我看,要解决两个村人畜的饮水问题,首先要解决引水渠的供水方式。我在四川寻师的过程中,曾看到当地人把粗竹子里的竹节打通,然后连接起来做水管。为了减少渠水的损耗,我们可以学学他们的方法,从山上砍一些粗竹子,打通竹节后做成流水管。” “为保证水流量够用,我们可以把几根竹管并排连接起来,将竹管沿着原来的渠道,放入各村的水渠里,这样即可减少泉水的损耗。另外,我看两村的水塘,离分水口也就几十丈远,工作量也不算大,大家可以用这个方法试一试。但这个方法只是权宜之计。今冬农闲时,两个村还需用石条将水渠、蓄水池铺好,从此一劳永逸。” “对于两个村每日轮流放水的方法,我想做这样的改进。武族长蔺族长,你们二老可以在各自的村里找几个石匠,让他们在山上找几块大青石,做一个人字形的分水口,把它安置在渠水的分水口处。接着,再把北山的泉水从人字形的顶端引进来,让泉水从人字形的两个小出水口流出去,当水流自动分流后,山泉水便流入了各自村子的竹管中。这样,既减少了泉水的损耗,又保证了两个村时刻有水,还省去了每天开水闸的麻烦,大家看这个方法是否可行?” 一个村民老汉听了道:“陈郎中的这个办法,听起来可行。但如何能保证流入两个村竹管里的水都一样?” 陈守田笑着说道:“大爷,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对于这个问题,我有办法来解决。在人字形的流水石槽中,我打算在水流分岔处,放一个活动的大石块来调节水量。到时候,我保证让两个村的水槽里,流过的水量一样多。” 两个村的族长听了齐声称赞,都说这个办法太好了,把我们多年的问题解决了。假如陈郎中能保证公平分水,今冬农闲时,我们两个村就开始改造水渠。 随后,两位族长便安排村民们上山砍竹子,而两村的石匠,则连夜合作赶制分水槽。村里的人们都说,到时候我们都要上山来,看看陈郎中如何一展分水的绝技。 听了守田的建议,村民们在两个族长的带领下,仅用了两天的时间,便完成了分水口所需的竹管部件。在守田的亲自指导下,两个村的村民们互相配合,将分水口的竹管打通,并连接固定,而分水用的人字形石槽,在石匠们日夜不停的凿刻下,也按时完成。 第三日的上午,在北山山泉水的分水口处,几个村的男女老少,大约有几百人都来看热闹,大伙都想看看,陈郎中如何公平分水。 当村民们看着北山的泉水,从石槽的人字形大口哗哗地流入,经两个小出水口流入各自村里的竹管时,人们都静静地等待着,看陈郎中如何分水。 村民们看到,此时的陈守田,手里拿着一片树叶,已经和岳红武莲儿站在人字形的石槽边。看大伙已急不可耐,守田挥手对乡亲们喊了起来:“武族长、蔺族长、乡亲们,我现在就给两个村公平分水。大家请看,今天分水的秘密,就在这片树叶上。” 听了守田的话语,村民们一片哗然,但大伙儿很快就静了下来。村民们怀着好奇的心情,都想看看陈郎中如何分水。 守田对大家道:“我在石槽的水流分岔部位,放了一块大青石。当我把这片树叶,放入水槽的入口中间时,树叶就会随着水流,流向两个小出水口。这时候,我们就要观察树叶偏向哪一边。如果树叶偏向右边,那说明右边的水量大一些。我们就把石槽里的活动石块,向右调一点。反之,我就把石块向左调一点。反复调整几次后,如果树叶从水槽中间流下来,能够在中间的活动石头上稳稳的呆上一会儿,那就说明两边的水量相等。” “今后,如果旱情解除,水渠中的水量变大,大家可以重新调节一下水槽中的活动石块,按我所做的方法就可以了。” 接着,陈守田开始分水,他把树叶放入了人字形水槽的进口处。一时间,水渠四周的人们,眼睛都盯着水槽里流动的树叶。当守田调节了几次石块后,树叶稳稳地贴在水槽中间的石块上。见此情形,水槽旁的岳红和武莲儿,与村民们一起鼓起掌来。蔺族长则高声夸赞道:“陈郎中,你真是一个聪明的高人呐!你这个分水的方法,不仅减少了泉水的损耗,让两个村的人们时刻有水吃,而且再也不用派人上山去开关水闸了。我代表两个村的村民感谢你!”在一旁的武族长则握着守田的手,不停地说着谢谢。 时间已到了中午时分,村民们还在为陈郎中的成功分水而欢呼。许多村民看着山坡上的分水口,久久不愿离去。 第110章 廖家兴祈雨布局 就在武家坡、蔺家寨的乡亲们,为两个村成功分水而欢呼时,人们谁也没想到,在邻近的二龙山村里,有两个人却气得要死。这两个人,一个是二龙山的老财主罗德山,另一个是他的军师廖家兴。原来陈守田给武家坡、蔺家寨分水的泉水源头,来自北山里,而北山这一片区域,主要有三个村子。由于北山的这股泉水,流经山前的武家坡村和蔺家寨,因此这两个村的土地,一般年份都会获得丰收。而罗德山所在的二龙山村,因山势阻挡,无法得到泉水的灌溉。 但是,这两块旱涝不愁的宝地,却引起了二龙山首富罗德山的觊觎。罗德山这个土老财,是二龙山村的乡间里正。他年纪虽不满五旬,却有钱有势,家里养着二十多个仆人和家丁。他不仅有几百亩良田,而且还雇用了“鬼才”廖家兴,做了他的“军师”兼账房先生。由于他财大气粗,所以村民们给他送个外号“北镇山”。再说鬼才廖家兴,他给罗德山做‘军师’也是运气偶然。前几年罗德山闹风湿病,关节疼痛久治不愈,那时恰好游方郎中廖家兴来到了北山,罗德山急病乱投医,就把他请回家给自己看病。 没想到廖家兴还有点办法,罗德山经他七治八治,他的病居然大为好转。然而罗德山是个黑白两道都用的人,他看廖家兴年纪不满三旬是个单身,不仅懂医术还有点鬼才。罗德山觉得此人今后有用,就把廖家兴留下,做了他的账房先生。而廖家兴被留用后,还经常给罗德山出主意。见此情形,人们都把他称为‘北镇山’的军师。时间长了,廖家兴见罗德山挺赏识他,便趁机而上,说自己懂风水八卦。 前一段时间,他对罗德山谄媚道:“罗老爷,我是会看风水的。老爷居住的二龙山村,村外的北山上有一条龙脉。这龙脉的头在北山,而龙脉的尾部就在武家坡、蔺家寨两村的山坡下。由于两个村的位置,恰好在北山泉水沟的两侧,所以风水极好,有北山锁钥之势。如果罗老爷能把这两个村并入囊中,那老爷家的风水,将沿着大路直通巴蜀。这风水不仅能使罗老爷财源广进,而且这风水还将荫及后人,能给罗老爷创下百年不朽之基业。” 廖家兴之所以对“北镇山”大讲风水,是因为这里头有个缘由。原来武家坡、蔺家寨的村民们,都特别迷信。两个村年年丰收,村民们不认为是自己村的地理位置好,反而认为是两个村的风水好。廖家兴看准了这一点,便想在风水上做文章。 再说罗德山这个土财主,年轻时连个秀才也未考中,平时和乡民们讲起话来,却装出一副斯文的样子。他一开口就是三纲五常,君臣父子,而且还非常迷信风水八卦。他虽说富甲一方,但骨子眼里却是个贪得无厌的人,把两个村的土地据为己有,罗德山其实早有此意。此时经廖家兴一鼓动,他又动了邪念。 罗德山知道,吞并土地这种事情,只有巧取豪夺。自己是以斯文出了名的罗老爷,所以这件事绝不能亲自出马。他琢磨来琢磨去,最后想到了军师廖家兴。他知道廖军师鬼点子多,能使毒计,而巧取豪夺两个村土地的这件事,正好由他出面打头阵。为了让廖军师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他又想出一个阴招。 罗德山有一个丫环名叫萍儿,长得有几分姿色,廖家兴在二龙山呆的时间长了,就看上了萍儿丫头。罗德山趁前一阵子,两人在一块鬼混的时候,抓住了他们俩的把柄,无奈的廖家兴,只好答应罗德山,只要不追究他,不赶他走,他愿死心塌地的为罗老爷卖命。 廖家兴的应承,正中罗德山的下怀。他直白地说道:“武家坡、蔺家寨两个村的风水好,是你廖军师算出来的,而我罗老爷也想把两个村的土地搞到手。由于我不便出面,所以具体怎么办,全靠你廖军师一手策划。” 见廖家兴面有难色,罗德山又道:“我知道这件事情不好办。虽说武家坡、蔺家寨两个村子加起来,也没有二龙山人口多,但他们宗族内部很团结,两个族长对本族人的管控能力也很强。加之两村的村民视土地为性命,即使天年不好他们宁愿逃荒要饭,也不愿出卖土地。” “为此,老爷对你的要求可以退一步,只要你能想出办法,让老爷在这两个村子里,占有了一块土地,把老爷家的风水接了两村的地气,就算你成功。至于今后如何扩大风水宝地,老爷我自有办法。为了把土地弄到手,只要不死人,你廖军师用什么手段都可以。办好了这件事,我不仅把萍儿丫头送给你,还会给你一大笔赏钱。”这样,廖家兴满肚子的坏水开始往外冒了。 前几天,廖家兴去找罗德山,说自己已经想出了一条连环计,但计划的实施,还需老爷配合。罗德山一听来了兴趣,便要他快讲。廖家兴道:“武家坡,蔺家寨的村民们,都相信自己村子的风水好,罗老爷要想夺取土地,必须在风水上做文章。而今年天旱,真是天助我也。” 罗德山不解,便问他此话怎讲?廖家兴诡笑道:“前几日,我这儿来了三个老乡,而这件事情罗老爷已经知晓,但我可以向罗老爷保证,他们三个人绝对可靠。由于当地人不认识他们,所以我筹划的连环计,正好把他们派上用场。” “老爷也知道,北山后边有个老鳖潭,附近几个村的人们,常到那儿的山洞里去求神问水。为了实现我的计划,我准备派人到山洞里去装神弄鬼,让求神的村民们引起恐慌。再则,武家坡、蔺家寨的分水闸在山坡上,我打算晚间派人去偷开水闸,让他们扰乱两个村的放水时间,人不知鬼不觉地引起两个村的矛盾。等两个村的村民发生争吵或者引起械斗时,我再施连环计,肯定能把村民们的土地搞到手。” 然而廖家兴罗德山没想到,他们的诡计刚刚实施,还没有挑起两个村的矛盾,就被陈守田的公平分水给化解了。原来两个村分水的时候,二龙山来看病的村民,以及廖家兴派出的心腹,都看到了分水的过程。当这个消息传回二龙山时,罗德山气的七窍生烟,而廖家兴则恨得直咬牙齿。 时间已经到了午时,罗德山仍在他家前院的厅堂里生气,下人们过来请他吃午饭,也被他骂了回去。而厅堂里的廖家兴,由于遭到了罗德山的训斥,猪肝样的脸色还没有退去,不高的个头更显的猥琐。 这时,他虽然点头哈腰地听着罗德山的训斥,而心里却琢磨着如何实施下一步的计划。他心道,既然这个陈郎中,已经解决了两个村的分水问题,如果再派人去破坏水渠,那自己的计划肯定暴露无遗。此计不成,看来还得想别的办法。 看着罗德山的脸色好了许多,廖家兴眼珠一转,便趁机走上前来:“罗老爷,虽然在偷开水闸的这件事情上,半路杀出个陈郎中,让我们的计划受挫,但老鳖潭装山神的计划已经见效。我的手下今天回来禀报,北山几个村的村民,现在都在议论山神显灵的事情。以我之见,下一步您要亲自出马,发动周边几个村子的族长,马上搞一场北山地区的联合祈雨!” 罗德山大惑不解道:“前几年,北山地区遭遇大旱,都是由我出面,在春季搞联合祈雨,周边的村子无一不配合。而今年夏季搞祈雨,在北山地区还是头一回。廖军师曾告诉我,要用天旱之机来夺取两个村的土地,而现在,为什么又要祈求老天下雨?” 廖家兴奸笑道:“想要把武家坡蔺家寨的土地搞到手,这是一场赌博。成功与否各占了一半,我出此下策,是欲擒故纵之法。罗老爷您想一想,以您的威望,在北山地区搞一场联合祈雨,谁敢不听您的指挥!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以见机行事,掌控全局。搞了祈雨仪式后,如老天仍不下雨,武家坡、蔺家寨今年没有了收成,我们便可散布消息,让人们相信当地的风水变坏了,这样老爷正好收购他们的土地。假如天不随我愿,祈雨期间天降甘霖,各村的乡民们有了收成,那他们还得感谢您!总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计不成,我还有让北山泉水变苦的良策。” 罗德山听了道:“军师还有如此大的本领,为什么不早早告诉我?”廖家兴与他一阵耳语,俩人都哈哈大笑。 两个村分水成功的这天晚上,武族长趁着高兴,在家里邀请守田和岳红吃饭,他的孙女武莲儿也在一起作陪。在喝酒闲聊的时候,趁两个姑娘在一旁嘻嘻哈哈,守田对武族长流露出要走的意思。 谁知老族长听了道:“陈郎中,你为北山地区的村民们义诊多日,今天又为两个村成功分水,村民们还没来的及感谢你,老朽怎能让你走?再说,这几日找你看病的人还不少,所以老朽恳求陈郎中,在武家坡村多呆些日子。” 此时,在一旁的莲儿姑娘也插话道:“在祠堂帮忙的这些日子里,我见识了陈大哥的精湛医术。为此,莲儿也萌发了学医的念头,所以陈大哥不能走。再说,我与岳红小妹非常投缘,我想让她留下来。”看武族长眼睛瞪着她,武莲儿做了个鬼脸躲在了一旁。守田见状,则笑着点了点头。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陈守田依旧在祠堂的厅堂里给村民们看病。但是他发现,今天来祠堂里就诊的患者又多了起来。为此他还怀疑,是不是村民们感觉自己要走了,都抓紧时间来看病?由于今天就诊的人多,因此快到中午的时候,祠堂里看病的村民还是不少。但就在这时,村里突然响起了锣声,看病的村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间都在议论纷纷,而守田见状则起身向厅堂外观望。 这时,只见给老族长跑腿的吴老二,在祠堂外一边敲着锣,一边大声呼喊着:“武家坡的村民们注意了,武族长有令!各家的户主,马上到村里的祠堂去开会!” 锣声敲过不久,武族长来到了祠堂。守田迎上去问道:“老族长上午没来祠堂,这时却突然召集各家各户开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武族长直言道:“陈郎中,你来武家坡村也看到了,我们附近的几个村子,今年的旱情非常严重,邻村的蔺族长也是心急如焚。现在仲夏已过,老天再不降下甘霖,今年的大秋作物就要绝收。而蔺族长和我都没想到,二龙山的罗老爷和军师廖家兴,他们也在为这件事而着急。” “今天上午,他们二人去了蔺家寨,并且提出一个建议。他们要北山地区的几个村子,联合搞一场祈雨。按照惯例,以往每年的祈雨都在春季,而今年旱情严重,罗老爷提出打破常规,临时搞一场夏季祈雨。我召集村民们开会,为的就是这件事情。” 陈守田在老家时,曾见过天旱祈雨的情景。他看村民们此时还未到齐,就北山地区的祈雨习俗,以及二龙山罗老爷等事情,与武族长闲聊起来。说起二龙山的罗老爷,武族长介绍道:二龙山村是一个大村子,人口超过武家坡蔺家寨两个村的总和。由于二龙山村子大,附近几个村的里正,就数二龙山的罗老爷财大气粗。 武族长还说道:“罗老爷城府很深,平日里说话总是满脸堆笑,谁也不知他肚里打的什么主意。他一开口,‘三纲五常’就挂在嘴上,但背地里却巧取豪夺,土地和财产越来越多。由于罗老爷财大气粗,因此周边几个村的族长办事,虽不说唯罗老爷马首是瞻,但做什么事情,都得让他三分。” “罗老爷今日提出了联合祈雨后,我和蔺族长当时就做了商量。我俩觉得祈雨是北山地区的大事,罗德山也没什么恶意。为了顾全大局,我和蔺族长也同意和二龙山村联合祈雨。” 就在这时,武家坡的村民们,已陆续来到了祠堂。武族长见状,便在厅堂上正襟危坐,宣布开会议事。 他对大家道:“今年天旱异常,如老天再不下雨,北山地区不仅人畜饮水困难,秋粮也可能绝收。为此,二龙山村的罗老爷,今日和武家坡、蔺家寨的两个族长共同议事,决定从明日开始起,三个村要在北山地区联合搞一场祈雨,共同祭祀龙王。” “今日召集大家到祠堂里来,第一件事情,是宣布北山地区要联合祈雨,全村男女老少都要遵守祈雨的规定。第二件事情,是罗老爷与两个村长商定,武家坡今日要选出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明日带着邻村的两个青年,到老鳖潭去请龙水。因为德高望重的人才能感动龙王,所以请龙水才能灵验。” 武族长的话音未落,一个村民就喊道:“我选武族长。老族长德高望重,请龙水一定灵验。”一些村民听了齐声附和。武族长则笑笑道:“大家对我的信任,我十分感动。但是我年岁大了,老鳖潭十几里的山路,我有点吃不消了。再则明日祭祀开始前,需要我办的事情还很多,我看大伙还是选一个年轻人吧。”谁知村民们在一阵吵吵后,便陷入了沉默。 见此情景,武族长说话了:“我来推荐一个人,大家看陈郎中怎么样?他在武家坡村给大伙儿义诊看病,治病救人不取分文,是不是医德高尚?为两个村分水公平合理,是不是大伙信得过的人?”村民们听了,都欢呼起来:“对,就是陈郎中了。” 第111章 老鳖潭的传说 在村民们的欢呼声中,陈守田把请龙水的事情答应下来。而在一旁的岳红,心里却十分不高兴。趁着祠堂里人声噪杂,她拉着守田悄声道:“你是一个过路的郎中,我们答应老族长给村里的人们义诊,对武家坡以及周围的几个村子来说,已经帮他们出大力了。再说,过几天我们就要出发回家了,你不去老鳖潭取龙水,完全说得过去,你呈什么能?” 守田也小声道:“处理这件事情的方法,我是和富成大哥学来的。他说过,晋商马帮虽然走南闯北做生意,然而到什么地方都是入乡随俗,以便和当地人和睦相处。我们虽然是过路人,信不信祈雨求神无所谓,但我们不能免俗。” “对于到老鳖潭去请龙水,我原先也想推掉此事,但乡亲们盛情难却,我便答应下来。再说,村民们让我去请龙水,是乡亲们对我的信任。我不能让乡亲们失望。” “还有一件事情,也是我要请龙水的原因。今日上午,几个村民在祠堂里议论,都说老鳖潭山洞里的山神显灵了,这事情我觉得好奇,便想趁此机会,到山洞里去看个究竟。”山神居然会显灵说话?岳红也觉得此事怪异,她决定晚饭后,找武莲儿去问问情况。 这时,忽听得祠堂里有人和兄妹俩打招呼,守田抬头看去,原来是武大娘的儿子武元江。他从人群里挤过来说道,自己到祠堂来开会,听到守田被大伙推选去取龙水,他非常高兴。他过来一来是表示祝贺,二来是告诉陈郎中,自己媳妇的病已痊愈,全家人特意让他过来谢谢兄妹俩。守田则问询了武大哥全家安好后,又和他聊起了这次祈雨。 他问武大哥,自己明日要到老鳖潭去请龙水,也不知当地祈雨有什么忌讳。 武大哥告诉他,北山地区的祈雨仪式是这样的,武家坡选出的陈郎中,明天一早将与蔺家寨、二龙山选出的两个青年,携带着供果以及一个水坛,到老鳖潭去请龙水。 在请龙水的路上,三个人会经过二龙山、松树岭、乱石滩、花家沟、五里寨等地方。但是,请回来的龙水,当路过二龙山、武家坡、蔺家寨的村前时,村民们有迎接龙水的仪式,每个村的成年男子,都要赤着上身行跪拜礼。请回的龙水,经过这几个村子后,最后被供到了北山的龙王庙里。随后,几个村的联合祈雨仪式,由北山龙王庙的道士们主持。 在一旁的岳红,听了武大哥的讲述,却发怒道:守田哥去请龙水,小妹怕他路上不安全,想跟着他一起去。可小妹刚才去问老族长,他却说什么也不答应。他说女人不能去请龙水,这是村里多少年的老规矩。他还说明天的祈雨仪式,不仅女人们不能参加,而且也不能出门观看,武大哥你说这是什么习俗!” 武大哥对此解释道:“请龙水、以及祈雨仪式女人们不能参加,这是当地的习俗和忌讳。在祈雨的过程中,成年男子都要在烈日下赤着上身,以表示对龙王的敬重,以及对祈雨的虔诚。由于男子赤着上身有碍观瞻,所以妇女小孩不准出来观看。” 岳红又问道:“武大哥,今天村里好多人说,老鳖潭山洞里的山神显灵了,小妹觉得此事怪异,便与村民们问询了一些情况。小妹这才知道,原来老鳖潭这个地方十分险恶。我想问问武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武元江看祠堂里的人还不少,便对兄妹俩道:这件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既然祠堂里的会已散了,我们不如换个地方细谈。 在守田住的西厢房里,武大哥喝着茶讲起了老鳖潭的由来。他说,据老辈人讲,一百多年前,北山的沟豁里没有老鳖潭,也没有可怕的湖水。那时的北山到处是密密的树林,即使崖壁上也爬满了葛蔓藤条。那时的山坡上野草密集,草根深深地扎入泥土中,人们即使在山上挖个坑也不容易,所以山上下暴雨也不会形成洪水。老辈人们都说,那时山上树林里的飞禽走兽很多。猎人们上山去打猎,每次都是满载而归。 但由于人们不珍惜这大好的山林,所以出大事了。有一年春天,村里的猎人们又去上山打猎。据说有个年轻的猎人,不遵守山上不许用火的规矩。当他打到一只山鸡后,这个年轻人居然想在山上吃烤鸡肉。春季里天干物燥,结果他烤鸡引起了山火,满山的树林全被烧毁了,而这个猎人也葬生火海。从那以后,这一带的猎人们,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但人们谁也没想到,灾难才刚刚开始。 就在那年的秋天,山里发了洪水,山坡上不仅爆发了泥石流,而且滚落的巨石和泥土,还在山沟里形成了堰塞湖。而山上的泥土滑落后,岩壁上居然露出了一个山洞。随后不长的时间里,堰塞的洪水聚成了一个方圆十几里的大湖。远远看去,湖中常有旋涡,不同的季节里,湖水的颜色还会变化。 据说有一年秋天,大雨过后,湖中突然冲起一个高高的水柱。一个路过湖边的人说,他在湖水中看到一只巨大的老鳖。这件事经人们相互传说后,结果越传越玄乎,人们后来就把这儿叫做老鳖潭了。 由于老鳖潭多年来诡异的事情不断,因此迷信的村民们,就在山洞里修建了一座龙王的小神龛,还配备了一个石头供桌。乡民们去山里时,大多数人都要去朝拜龙王,以祈求龙王的庇护。遇到天旱祈雨的时候,虔诚的村民们,还要到山洞里去叩拜龙王,然后在神龛前抽出雨签,最后才到老鳖潭去请龙水。 听了武大哥的一番讲述,守田疑问道:“武大哥,你讲的这些传说是真的吗?”武大哥笑笑道:“传说的事情,可能有点出入,但山上树林着火的事情,我看是真的。我小时候到山上去玩,还看到过烧焦的树桩。” “武大哥,那山神显灵又是怎么一回事情?”岳红急着问道。 “我听说山神显灵的事是这样的。前几天二龙山有个村民,到老鳖潭山洞里的神龛前去烧香,山洞里突然传出了山神的声音。山神说要人们顺奉山神的旨意,不然灾难就会降临。” “这个村民回来后,就把山神显灵的这件事对大家讲了。谁知一些迷信的村民们,把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人们都议论说,今年天旱,这山神的旨意是什么?由于好多村民都迷信山神龙王,因此这两天求神拜水的人趋之若鹜。” 武大哥走后,岳红对守田明日去请龙水还是不放心,她说道:“听了武大哥的一番话,小妹觉得北山这一带的情况太复杂了,守田哥明日去请龙水,千万要多个心眼。等村里的祈雨结束后,我们就该离开此地了。” 守田则笑笑道:“明日去请龙水,小妹也不要担心。一来,有两个小伙子陪着我。二来,我只在老鳖潭的岸边取水,没什么可怕的。小妹只要在家里耐心等待半日,午时就会听到我们请回龙水的好消息。”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蔺家寨的小伙子大壮就来祠堂找守田。随后,他告知了今日请龙水的过程。原来蔺族长昨晚已对大壮作了指示。今日早晨,大壮负责给守田带路,然后与二龙山选出的小伙子会合。而二龙山的小伙子,负责准备水坛以及供果。三个人在二龙山的村边见面后,然后一起去往老鳖潭。等到了老鳖潭后,三个人先到山洞中里去祭拜龙王,等祭拜结束后,守田负责在神龛前抽取雨签,然后才能到老鳖潭岸边去请龙水。回来的路上,三个人要轮换着头顶水坛,另外的两个人则在两边护送,以表示对祈雨的虔诚。 半个时辰后,守田和大壮与二龙山的小伙子会合了。接着,三个人直奔老鳖潭而去。走十几里山路,对三个棒小伙来说,根本不是回事,当他们登上老鳖潭东边的山顶时,太阳已经升起。此时的守田,由于昨天听武大哥讲了老鳖潭的传说,所以他一路上都在琢磨着这些故事。当三个人登上山顶后,守田便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老鳖潭的真容。 但是,当老鳖潭印入他的眼帘时,山下的情景却出乎他的预料。只见老鳖潭的水面很宽,一眼望不到头。对面山崖上的洞口,周围雾气缭绕,站在东边的山顶上,根本看不清对面山崖上的洞口。扫视山下的水潭,远处弥散的薄雾和蒸腾的水汽混在一起,水面像一大块飘动的白纱。放眼整个水潭,看不到鸟儿的身影,偶尔能听到凄厉的鸟鸣声。 看着山脚下稀疏的草木,守田心道:这老鳖潭果然险恶,这简直是一个鸟飞绝、人踪灭的地方!大壮看出了守田的心思,便对他道:“老鳖潭这一带因山水险恶,加之传说诡异,人们除了来这儿给龙王山神烧香,平日里谁也不来这个地方。” 守田站在东山顶上,还仔细观察了老鳖潭前面的大坝。正如武大哥讲述的一样,当年泥石流形成的大坝,仍横跨在两山之间。虽说多少年过去了,大坝依然崎岖不平。由于老鳖潭的水,在雨季时不停地从大坝上溢出,因此在大坝中间冲出一个缺口。而朝拜山神龙王的人们为了方便,便将一根粗大的树干,放在了大坝的缺口两边,形成了一座简易的独木桥。 三个人在东山上观看了片刻,便一起朝山下的大坝走去。这时,太阳已升得老高,对面山崖上的雾气也已经散去,就连半山腰上的几棵小树,也看的清清楚楚。大壮指着小树旁的山洞洞口道:“陈郎中,那就是我们朝拜龙王山神的地方。” 第112章 山神显灵 穿过了崎岖的大坝,走过了独木桥,陈守田带着两个年轻人,来到了对面的山坡下。他抬头望了望山崖上的洞口,随手将水坛放在了坡下。接着,三个人带着香烛供品,开始朝半山腰的洞口攀爬。费了一番气力后,他们终于登上了陡峭的山洞口。这时,守田见朝拜龙王的山洞边,周围的小树上挂满了红布条,便问大壮这是为什么? 小伙子大壮一边往树上缠着红布条,一边告诉他:“这些红布条,都是信奉山神龙王的村民挂在树上的。为的是进洞前辟邪,保佑自己平安,我们挂红布条的目的也是如此。” 见两个小伙子踌躇不前,守田便示意他们稍作等待,自己先到洞里去看看。进入山洞口后,他先在洞口观察了一番。原来半山腰上的这个山洞口,方向朝东,洞口大约有两丈多高一丈多宽,由于洞口光线明亮,所以进入洞里几丈远的地方也看得很清楚。守田看到,在洞口的正北方,有一个人工堆砌的石头平台。而平台上供奉着一尊五彩的龙王泥塑神像。这尊神像有三尺多高,但造型却十分威武。在神像的平台下,还有一张石头供桌。桌上除了有焚香的小香炉,人们残留的供果香烛外,还有一个供人们测雨签用的小竹筒,里面装有几十根竹签。 守田看两个小伙子,这时还没有进入洞口,便朝神龛侧面的洞穴里,又走了几丈远。他看到山洞深处黑黝黝的,便停下来倾听洞里的声音。 这时,大壮和同伴也走进了山洞,守田对他们小声道:“人们都说这个山洞,山神最近显灵了。可我进了这个山洞后,却什么声音也没听到。大壮,我们刚才已看了老鳖潭的全貌,现在,我们就到山洞里走走,回来后再祭拜龙王,你说怎样?” 听了守田的问话,大壮与同伴四目相对,脸上显现出恐惧的神色。大壮小声道:“陈郎中,我们还是先祭拜龙王吧,北山几个村举行祈雨仪式,还等着我们早点回去。再说,我们还要到湖边去请龙水。” 看着两人为难的神情,守田道:“好吧,那我们就先祭拜龙王。” 接下来,三个人一齐动手,很快在龙王神像前的石桌上,摆好了水果香烛,然后一起焚香叩头。守田嘴里还念叨着:“祈盼上天大发慈悲,龙王早日降下甘霖,保佑北山的村民们,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守田刚念叨了几句祈祷的话语,忽听得山洞深处响起了声音:“北山的村民们,你们要遵照山神的旨意去办事,不然的话灾难还会降临。”大壮和同伴正在叩头,忽听得山神说话,他们俩吓得面如土色,不停地叩着头,嘴里还说着:“山神爷保佑!山神爷保佑!” 听到山洞里发出了声音,守田也吃了一惊。他心道,这个山洞里还真有山神?但突然间,他觉得这说话的声音有点耳熟!此时,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想到此,他起身便朝山洞里冲去。而两个还在叩头的小伙子,却被守田的举动弄蒙了。 陈守田往洞里刚跑了十几步,就听到山洞深处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他看不到人影,便大吼一声:“装神弄鬼的王八蛋,你给我站住!”但传来的却是更加急促的跑步声。守田怕遭到暗算,便停下了脚步。但是,当他仔细倾听时,洞里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了。 这时,两个小伙子才追了上来:“陈郎中,你听到了什么?” “你们俩没听到有人在装神弄鬼?”守田反问道。 “听到山神说话,我们都吓坏了。陈郎中,你怎么还往山洞里面跑?” “我怀疑这个山洞里,有坏人在装神弄鬼,所以我想进洞里去看看。但刚跑了十几步,就听到有人的脚步声,看来这个坏蛋已经逃走了。大壮,现在情况已经明了,你俩敢不敢和我进洞里一探究竟?我怀疑这洞里还有出口。” 三个人点起了火把后,便一同朝洞中深处走去,但他们顺着弯曲的洞壁走了不远,就看到了前面有亮光。原来这个山洞虽然有岔道,但洞里却不深。守田见前面有一个四五尺高的矮小出口,几个人便猫着腰钻出了洞外。此时他们发现,三个人已来到了山坡的背后。 守田见状道:“怪不得装神弄鬼的人,很快就不见了,原来这儿还有一个出口。” 大壮也说道:“要是有人装神弄鬼,看来这个人对这儿相当熟悉。但是,他恐吓我们想要干什么?” 守田道:“对于装神弄鬼的人有什么目的,我也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绝对是有一个人在搞鬼。” 见两个小伙子都在看着他,守田又道:“既然刚才这件事搞不清楚,那我们先把今天的事情办完再说。”他还嘱咐两个同伴,今天的事情要严守秘密,三个人回去后,谁也不准对别人乱说,事情早晚会搞清楚的。 在大壮的提议下,三人重新叩拜龙王。大壮还提醒守田,不要忘记在神龛前抽取雨签。祈祷完毕后,守田摇动竹签筒,随意从竹筒里抽出一支雨签,当看到签上写着“三日有雨”时,大壮高兴的直蹦,连连说:“好签!好签!三日之内要下雨啰!” 然而山洞里突发的事情,扰乱了守田的情绪,直到大壮催着他请龙水的时候,守田还在琢磨刚才洞里发出的声音,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人物:土匪头子三大王! 在大壮的提示下,守田在老鳖潭的岸边,又一次叩拜了龙王。接着,他从老鳖潭里取了一坛祭拜龙王用的湖水。在回家的路上,三个小伙儿都赤着上身,不停地互换着头顶的水坛。沿途经过了许多村子,而各村都有人在路上迎接他们。 当三个人经过二龙山、武家坡、蔺家寨三个村子时,祈雨仪式显得格外庄严肃穆。村中的大路上鸦雀无声,村民们家家关门闭户,妇人小孩则不见了踪影。虔诚的成年男性村民们,这时赤着上身头扎着白布带,个个跪在村边的大路旁,等待着龙水的到来。当请回的龙水从村中通过后,赤着上身的村民们,则默默地跟着他们鱼贯而行。 此时,从村外的山坡上向小路望去,只见祈雨的村民,像长蛇一样在慢慢地蠕动,他们无声地跟着守田三人前行。在火红的太阳下,他们似乎感觉不到热浪的侵袭。 三个取龙水的小伙子,当他们来到北山的龙王庙时,庙前早已聚集了一群祈雨的村民,他们个个神情庄重。而三个村的族长则赤着上身,站在人群前的第一排,迎接着龙水的到来。当大壮告诉三个族长,今天抽到的雨签三日有雨时,族长们连连说大吉大利,而祈雨的村民们听说后,个个都交头接耳喜上眉梢。 看着祈雨的村民们,在龙王庙前聚齐后,守田头顶着龙水坛,被两个青年护卫着,穿过了龙王庙前虾兵蟹将的塑像,将龙水请进了北山的龙王庙。此时,只见正殿供桌前的三牲贡果早已备齐,道士们正在各司其职。守田和两个青年,在龙王塑像前叩头后,龙水坛被供在了龙王的塑像前。 守田从未进过龙王庙,趁此时退下时,他顺便看了看龙王庙里边的陈设。龙王庙内,除了正殿有五彩的泥胎大塑像,侧面殿下也有供抬着出行的龙王小塑像,而庙内两侧的墙壁上,则绘有许多壁画,估计是风神电母之类的神仙。 快到午时,龙王庙的主持道士宣布吉时已到,祭祀仪式开始。接下来,三个族长同时点燃了香烛,一旁的丝竹管乐也齐声奏起,此时的龙王庙前,瞬间一片肃静。当音乐声奏起时,所有参加祈雨祭祀的村民们,都在龙王庙前的土地上,赤着上身齐刷刷的跪倒。陈守田与村民们一样,赤着上身在庙前参加了祈祷仪式。他们双手伏地脊背朝天,炽热的阳光,照射在村民们古铜色的肉海上。 接下来,龙王庙的主持道士开始念祈雨的请愿书。请愿书的大意为:祈盼上苍早降甘霖,拯救四方黎民百姓。龙王如能在三天内降下大雨,三个村将唱大戏回谢上天。 祈雨的仪式结束后,赤着上身的八个壮小伙,抬着龙王的小泥胎塑像出了庙门。后边赤身的村民队伍,嘴里祈祷着,跟着龙王塑像走遍了关门闭户的三个村庄。虔诚的祈雨队伍,最后到北山附近的山坡上绕了一圈,午时过后,才将龙王的塑像送回了庙里。 等祈雨仪式全部结束后,守田才回到了祠堂。当他见到老族长,问起了祈雨什么时候结束时,武族长告诉他,如果在雨签所说的日子内下雨,三个村都要唱大戏以谢龙王。如果定下的日子没有下雨,各村的村民代表,还要在龙王庙中继续祈雨,直到有雨仪式才算结束。 当天晚上,守田见祠堂里已没有村民,便对武族长道:“这几日看病的村民已经不多了,我们兄妹俩也准备出发回家了。虽说在武家坡打扰多日,但是在临走之前,晚辈有几句话要对老族长说。武家坡的村民们老实忠厚,但是要提防坏人耍阴谋诡计。”接着,他告诉老族长,有人在老鳖潭的山洞里装神弄鬼,这件事情千真万确。老族长如果对晚辈说的有怀疑,大壮和二龙山的小伙子可以作证。老族长听了,一时间惊得目瞪口呆。 武族长看事关重要,祠堂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邀请守田兄妹俩去他家里细谈。到了武族长家,莲儿姑娘帮着弄了点酒菜,武族长便与守田单独密谈。 武族长一边喝着酒,一边说道:“陈郎中,通过这一段时间和你相处,我发现你不仅医术高明,而且是一个有胆有识的世外高人。你来武家坡后,给村民义诊看病不收分文,令妹的病刚好,立即就给村民们看病服务。不仅如此,陈郎中还帮助两个村,做了公平分水的大事情。而今天,你又不辞辛苦,代表三个村请回了龙水,还抽到了大吉大利的雨签。” “今天在祠堂里,陈郎中说你们兄妹很快就要走了,这让老朽有点不知所措。上次你提出要走,老朽曾说过,一来,我们还没尽地主之谊,还没有谢谢你们。二来,陈郎中今天说的这个事情太重要了。在这关键的时刻,我和村里的乡亲们,都需要你的帮助。所以老朽恳求陈郎中,你现在不能走。” “再说,老朽的孙女莲儿,还想和你拜师学学医道,陈郎中一定要给老朽这个面子。”听到武族长如此恳求自己,守田只好允诺再留几日。 从武族长家中出来后,守田把今天的事情全部告诉岳红。他说道:“自己在山洞里听到的这个声音非常耳熟,这个人虽然拉粗了嗓门,但声音特别像黑峰山的土匪头子三大王。”岳红听了“啊”一声道:“这不可能吧?” 守田则摇摇头道:“前几天在破庙里,我们俩听土匪们的议论,最少有半个时辰,所以我对三大王的声音记忆犹新。加之我装神弄鬼吓唬过土匪,三大王是不是也想学学我的办法?” 岳红听了恨道:“要真是土匪三大王装神弄鬼,那破庙里遇到的几个土匪,肯定已流窜到了北山地区。看来这几个妖孽,是要把我们缠上了。” 第113章 连环计 这天晚上,当武族长和守田密谈的时候,在二龙山廖家兴的卧室里,土匪三大王和他的两个手下,正在给廖家兴汇报今天的情况。土匪们怎么会在二龙山村里,我们慢慢道来。 上文书说到,前一段时间,土匪三大王和他的两个手下,在金州城外拦截了牵驴的土老财老头,他们本想着抢回岳红,却意外遭到了失败。沮丧的三大王没有办法,只好抢了老头身上的一些碎银子,然后带着两个土匪,准备到破庙的山门里去避雨,不料与先到的守田和岳红相遇。然而几个土匪,那时如惊弓之鸟,被守田一通装神弄鬼吓破了胆。接着,他们听到了马儿的嘶鸣,土匪们以为被官军包围了,只好冒雨逃出了破庙。 天黑以后,他们终于找到一个废弃的窑洞,三个人在那儿勉强凑合了一夜。当天晚上,土匪三大王对麻子和小猴子道:“现在江湖上的风声太紧,官军到处在抓捕我们。我们身上没有银子,也没有个落脚的地方。今天在破庙里歇了一会儿,还遇到了晦气的事情。长久下去,这如何是好?” 土匪麻子听了道:“大王不要泄气。兄弟还有一个主意。既然大王最近诸事不顺,我们不如去算上一卦。我听说此地有个盲人算卦很灵。大王不如去找找瞎老头,让他给我们算算哪有出路?” 看三大王同意,第二天黄昏,三个土匪就来找盲人梁老头,想让他给土匪们算算出路在哪?不料梁老头听他们话音不对,只是胡乱应酬了他们几句。土匪们见状,只好骂骂咧咧的出了窝棚。天黑以后,三大王看着垂头丧气的两个手下,最后下了决心,他决定远离靠水山庄,到北山去投奔他的把兄弟廖家兴。 三大王对两个手下说道:“老话说,天无绝人之路。二位兄弟要是听我的话,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只不过这个地方路途远一些,今后你们说话办事要谨慎一些。” 两个手下此时六神无主,听土匪三大王说,他不仅能找个落脚的地方,而且那儿还有他的一个把兄弟,都说我们一定听从大王的调遣,办事一定会小心谨慎。这样,土匪三大王带着麻子和小猴子,连夜奔北山而去。 书中前边曾介绍过,三大王和廖家兴都是金州人,十年前同在一个镇子上居住。因为臭味相投,所以十七八岁时,俩人便成为混混赌友。那时的廖家兴,是一个拜师学医的小郎中。由于他脑瓜子好使,深得师傅青睐。但后来他沾染了赌博不能自拔,因此被师父逐出了师门,学医也算是半途而废。而三大王熊飞虎,他年轻时就不务正业,当玩赌博欠下了赌债后,结果气死了有病的老爹。不过两人能成为混混把兄弟,还是因为一件事情。原来没什么本事的三大王,但凡有点钱的时候,还爱去拈花惹草。却说有一天,熊飞虎突然来找廖家兴,要他给自己开一副打胎的草药。 廖家兴问他事情的原委,而熊飞虎只是对他说,这事情你要是愿意帮忙,你开药便是了。而懂医道的廖家兴,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他当时吓得够呛,不愿意给熊飞虎开这个药方。然而熊飞虎拿出二十两银子后,廖家兴便答应了。原来廖家兴那时欠着赌债,看到白花花的银子,他便干了这件缺德事。从那以后,两人便成了狼狈为奸的赌友。后来廖家兴跟着三大王亦步亦趋,吃喝嫖赌样样都干。 有一次廖家兴赌博输光了银子,还欠了几十两银子的赌债。那时他输红了眼,想跟别人借钱翻本,可没人愿意借给他钱。廖家兴没有办法,最后耍起了无赖,把自己的食指压了上去。 他对赌棍们说:如果他赢了,赌债两清。如果他输了,赌徒们可以砍掉他的手指。然而赌局的结果廖家兴又输了,赌徒们不但不要他的手指,而是嚎叫着,在他背上轻轻划了一刀,说给他留个记号。 廖家兴的脊梁被划了刀口后,但众赌徒仍不依不饶,叫喊着要他还清赌债。如果他不答应,脸上还要给他再划一刀。廖家兴怕破了相,哭喊着,哀求赌徒们不要再动刀了。最后熊飞虎给他作保求情,答应第二天倾家荡产还清赌债,赌徒们这才罢手。但家徒四壁的廖家兴,出了赌场后,便直接去找熊飞虎给他出主意。 熊飞虎对他道:“我当时保你,只是缓兵之计。我现在也是家无隔夜粮,怎能帮的了你?”最后,熊飞虎带着他连夜逃走。在金州的大山里,两人约定就此分手,以后有难时一定互相帮助,从此两人亡命天涯。 廖家兴逃出来以后,游荡在北山一带。因自己没有本钱,加之他胆子小,便靠他懂点医道,做起了江湖郎中。后来廖家兴给北镇山治好了风湿病,被收留在二龙山的时候,熊飞虎却上山当了土匪。 几年后,成了黑峰山土匪头子的熊飞虎,也曾打听过廖家兴的下落。当知道他投靠了北镇山以后,碍于土匪的名声,熊飞虎没有去打扰廖家兴。然而,对于熊飞虎当了土匪头子,成了远近闻名的三大王后,廖家兴也有所耳闻。但是,当三大王带着两个手下,突然出现他的面前时,廖家兴还是吃惊不小。他看几个人狼狈不堪,便问三大王来此有什么事情? 三大王告诉他,自己的山寨已垮,众喽啰都已四散。自己带着两个心腹逃到这里,就是想让廖家兴帮忙,在罗老爷面前美言几句,帮他避避风头,给他们几个人找个事干。 廖家兴对他道:“你是官府通缉的大盗,罗老爷不可能帮助你们。” 三大王听了恨恨道:“北山地区消息闭塞,官府衙门找不到这儿。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兄弟怎么也得拉我一把。假如你不念旧情,不帮我隐瞒身份,我就到罗老爷面前,把你又嫖又赌的老底抖出来,让你在这儿也呆不住。” 廖家兴见势头不对,马上话锋一转道:“只要你们在这儿不胡来,我可以对罗老爷说,你们是我的熟人同乡。眼下罗老爷想得到武家坡和蔺家寨的土地,我正好需要有人做帮手。只要你们听我的指挥,我可以替你们说情。你们帮我把这件事办成后,罗老爷一高兴,也许就会把你们留下。假如他不留你们,那肯定也会赏你们一笔银子,到时候你们便可远走高飞。” 在人屋檐下,哪敢不低头,就这样,走投无路的三大王和两个手下,只好做了廖家兴的帮凶。 却说这天晚上,廖家兴在他的卧室里,要手下人汇报今天的情况。而此时,土匪三大王正在咬牙切齿地咒骂着陈郎中,说今天办事不利,还差点遇到了麻烦。 三大王道:“今天在山洞里,我正在装山神说话,谁知武家坡请龙水的小伙子不信神灵,他居然要跑到山洞里看个究竟。然而他没看到我,我却看清了他。原来这个小伙子不是别人,正是我的死对头陈守田,又是他坏了我的好事。另外,从老鳖潭回二龙山的路上,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亏得我在黑峰山有多年的功夫,才把这个人甩掉。” 廖家兴听了惊道:“难道陈郎中还有这等本事!” 三大王说道:“我看这个人不是那个小郎中。手下的人回来禀报,小郎中把龙水送到了北山的龙王庙后,一直呆在那里,他一个人不可能有分身术。我估计跟踪我的人,可能是官府的探子。” “出了这件事情后,我心里非常紧张。趁今天祈雨时人多眼杂,我派出猴子兄弟到武家坡去侦察。结果,却发现了三夫人周岳红,她居然住在武家坡祠堂的客房里。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我们黒峰山被端了老窝,很可能就是小郎中做的内应。不然的话,他和三夫人怎么会出现在武家坡村?现在情况复杂,为了军师的计划能顺利完成,我觉得不如把小郎中做掉。” 廖家兴却摇摇头道:“不管大哥和陈郎中过去有什么恩怨,但现在都要以罗老爷的计划为重,况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之,我设的连环计,你们一定要认真去执行。大哥今日到山洞里去装山神说话,没想到还把事情办砸了。既然发现有人跟踪,那大哥这几天就不要出门了,以免暴露身份。” 对于廖家兴的训斥,土匪三大王虽然不高兴,但表面上还得顺从。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廖军师,我的手下,今天在武家坡还发现一个情况。祈雨这几天,村里有一个年轻妇人老是在哭闹。听村里人说,这个妇人今年春天生了个儿子,孩子不到满月就死掉了。而她这几天一哭闹,声音就像她的婆婆。村里的人们都说,她这是鬼魂附身了。”三大王眼睛盯着廖家兴,觉得他对这件事情挺感兴趣。 廖家兴听了诡笑道:“我和罗老爷联合北山的几个村子祈雨,这是布的一个大局。告诉你的手下,如果祈雨过了三天,老天还不下雨,而这个女人还在哭闹,那我就有办法了。这两天,你们给我盯住武家坡精神失常的妇人,三天后我要亲自出马。我有办法让人们相信,今年天不下雨,而妇人鬼魂附身,这都是因为龙脉受损,所以妖孽才会出世!” “如此计不成,我还有后手。为了确保计划成功,我要双管齐下。你们在北山水潭里放苦药已有数日,但直接放药入水潭的办法要改一改了。为了秘密地把这件事办成,从今日起,你们要改为夜间在瀑布顶上放苦药,早晨将苦药从水潭里取出。这样虽然辛苦一点,但比较保险。” “再过几日,当两个村的人们都感觉泉水变苦,你可以派手下人去散布舆论,说小郎中分水惹恼了山神,破坏了龙脉,把两个村的风水也破掉了。由于北山一带最近老出怪事,所以人们就会把矛头指向小郎中。假如老天仍不下雨,今年村民们没了收成,我让罗老爷适时开出优惠的买地价格,那我们的计划就要实现了。”说着,廖家兴把几块银子塞在了三大王的手中。 第114章 村民们捉弄北镇山 陈守田答应武族长留下来以后,他每天仍在武家坡的祠堂里给村民们看病。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弄清楚土匪们的阴谋,他开始观察外村人来祠堂里就诊的情况,同时要岳红注意村里有什么流言蜚语。说来也奇怪,祈雨仪式已过去了三天,老天不但没有下雨,而且每日来祠堂里看病的患者也不多了,关于山神显灵的事情,也没有多少人再议论这件事情。 这天上午,守田正在给一位大叔看病,岳红和武莲儿仍然在祠堂里接待村民。这时候,武族长急急忙忙地走进祠堂里来,他喘着气说道:“陈郎中,不好了!村里的梅女嫂子又犯病了,你快去看看她的病情吧。”守田见武族长急的结巴,便问身边的莲儿姑娘,梅女嫂子是什么人,她得了什么病? 莲儿说道,村里的梅女嫂子,今年大约二十三四岁,她结婚后好多年也没有孩子。谁知去年梅女嫂子有喜了,今年开春就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当时全家人都高兴坏了,都说他男人有福气。谁知孩子生下来没满月就开始抽风,而村里的人却说她的孩子得了四六风。她的婆婆着了急,便跑到镇上去找郎中,哪知郎中给孩子扎针灌药,也没治好孩子的病。 有一天儿子不在家,小孙子又犯抽风病,婆婆便自作主张,请了一个巫婆来跳大神。这个巫婆说,这孩子得罪了鬼神,需要她来给孩子捉鬼。接着,她用一根粗针给孩子扎在了头上,孩子流了不少血就昏迷了。巫婆见状不好,跳了一阵大神,见孩子没有动静,只好说自己法力不够,趁人们慌乱便溜走了。结果,孩子没活到天明。 梅女嫂子的男人叫武来福。他回家后特别伤心,先是埋怨自己命不好,后又埋怨自己的老娘请巫婆胡闹,把个孩子害死了。从那以后,梅女嫂子经常哭泣。而老婆婆觉得是她害死了孙子,对不起儿子和媳妇,加上老婆婆体弱多病,不久就去世了。 武莲儿还说,梅女嫂子的病情非常奇怪,她平时不哭闹时像个正常人,但一伤心哭闹起来后,说话的声音就像她婆婆。守田听了觉得奇怪,便问莲儿道:“这段时间,附近几个村的人们都来祠堂里看病,为什么不把梅女嫂子带来,让我给她看看病情?” 莲儿道:“由于来福大哥说他媳妇的情况不是病,所以村里的人们都说,这是她婆婆的鬼魂,附在了梅女的身上。” 听武莲儿说了梅女嫂子的病况后,守田决定到来福大哥家去看看。但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守田向外看去,只见一群人已涌入了祠堂小院。听了村民们的议论,他才知道,这是二龙山村的里正罗德山和军师廖家兴,带着七八个家丁来到了武家坡村。 二龙山的罗老爷带着一帮人,突然来到了武家坡村,村里的乡亲们都颇感意外。祠堂内外的人们,一时间议论纷纷。一个中年男子对身旁的一位大嫂道:“这北镇山兴师动众,来到咱武家坡村,一定有什么事情吧?” 这位大嫂却悄声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不是又要训人了吧?这北镇山一开口就是三纲五常,一见钱财就没了人味。” 给老族长跑腿的武老二,这时也气哼哼地说道:“咱武家坡村可没人听他的,他要是胡说八道,看我今天戏耍他一下。” 这时候,罗德山和廖家兴已进入了祠堂前院的厅堂,老族长见状急忙起身迎接。他客气道:“不知罗里正、廖先生大驾光临,请问二位,来我武家坡有何指教?” 罗德山看了看厅堂里的人们,随后道:“武族长,你老快人快语,那我就不客气了。乡亲们都知道,北山地区这次联合祈雨,神签上告知三日有雨。可现在吉期已过,北山地区仍然是万里无云,我和军师觉得此事蹊跷,今日便出来走走。” 武族长见他说话模棱两可,不知北镇山的话中是什么意思,便含糊地说道:“罗族长,以往年祈雨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吉期已过但老天无雨,老办法都是多派几个年长之人,在龙王庙里继续祈祷,直至感动上苍降下甘霖。不知罗族长今日??????” 武族长话还未说完,罗德山便打断他道:“武族长,我们长话短说。我今日一到武家坡,就听到了怪事。听说武家坡村,有一个年轻的妇人,几个月来婆婆的鬼魂附体,并且经常发作。而祈雨这几天,听说鬼神又附其身。今年山神显灵,老天爷不下雨,祈雨也不见效,原来是这个妇人鬼神附体,冲撞了山神龙王!武老族长,你说这事情该怎么办?” 武族长一听北镇山话里有话,忙说道:“罗族长不要道听途说,相信那些蛊惑人心的恶语。我们武家坡村,确实有一个身体有病的年轻妇人。今年春天,她因孩子死了婆婆去世,经常伤心哭泣。但绝不是有人胡说的什么鬼魂附体!” 这时站在旁边的廖家兴,阴阳怪气的说话了:“武族长,你一心维护本族人的利益,这也情有可原。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们要出以公心。” “那以廖先生的高见,这件事情何为出以公心?” “那就按老规矩办事,把这个妖女投到水潭里去祭祀龙王,这才是出于公心。” “什么?你们要把梅女投到水潭里祭祀龙王!” 听到武族长的怒吼,祠堂里的村民们愤怒了,人们涌上前来。廖家兴退了两步,但仍在高喊:“不把妖女投进水潭,老天能下雨吗?大伙说对不对?” “对!”廖家兴带来的家丁在厅堂门口呼应着。 老族长此时急了眼,他大声呼喊:“廖先生,你不要胡说八道!乡亲们,梅女可是一个小辈呀,他们这样做不是草菅人命吗?”紧接着,祠堂里又是一阵骚乱。 这时斯文的罗德山,站上座椅大声说话了:“乡亲们,肃静!肃静!你们这是成何体统?”在他的大声呵斥中,厅堂里的村民们渐渐静了下来。 罗德山大声道:“武家坡的乡亲们,你们大伙儿听我说,北山地区几个村子联合祈雨,都是为了乡亲们好。所以我们干什么都要符合宗法,做什么都要遵照伦理纲常。不能胡来??????”刚说到这儿,就听到旁边有人“呸”的一声。 罗德山假装没听到,转脸一笑道:“乡亲们,我刚才说,我们做什么都要遵照伦理纲常,你们有谁知道三纲五常吗?”厅堂里的村民们,此时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这时,一位大嫂突然大叫起来:“罗老爷,我知道三缸!” “好,你给说说哪三纲?” “我知道的三缸是米缸、面缸和水缸!” “无知村妇!”听着人们的笑声,罗德山心里骂道,但他仍装着笑脸。 “老爷问你们,还有谁知道‘三纲五常’是什么?” “罗老爷,你问三丈五长能做什么?能做一身孝衣,外加一个孝帽子??????”给祠堂里跑腿的大叔武老二,慢言慢语地回答着。 “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你??????你戏弄老爷??????”呼啦一声,罗德山气得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祠堂里一阵哄堂大笑。 “武族长,这就是你的村民,没有一点教养!山野村夫、山野村夫??????”罗德山的嘴不停地哆嗦着,武族长急忙上前扶起了他。 “罗老爷不要生气。我们村的武老二,他耳朵有点背。再说他老婆是个裁缝,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来。罗老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他刚才是放屁。武老二,你赶快给罗老爷赔礼道歉!你再敢胡说八道辱没圣贤,我明天要祠堂罚你家出两斗麦子!” “武族长,祠堂明天要我家出两个妹子,我家就一个老伴呀!”祠堂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北镇山更是气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坐在厅堂的椅子上直喘气。 面对这尴尬的场面,廖家兴知道北镇山被武家坡的村民们戏耍了。他恼羞成怒咆哮道:“武族长,看看你的村民,目无尊长,没有纲常礼法,简直就是一群不堪教化的野人。话又说回来了,武族长!三日下雨的吉期已过,但老天仍不下雨。而你村在这段时间里,恰好有人鬼魂附体,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老族长点头哈腰地说着:“廖先生,廖军师,这事情看看再说,商量商量再说。”看到老族长无可奈何的样子,厅堂里瞬间又平静下来。面对咄咄逼人的廖家兴,不少村民也心里嘀咕,你说这梅女不是鬼魂附身,她怎么精神失常,老以婆婆的口音说话? 一直在祠堂角落里站着的陈守田,看村民们在戏耍北镇山,他也笑得前仰后合。听了武族长与他们几个人的对话,想想前几日山神显灵的事情,守田的脑海里突然升起一片疑云。莫非这装神弄鬼的事情,与二龙山的廖家兴北镇山也有关系?土匪三大王还没有露面,那北镇山和这鬼才廖军师,今天又要玩什么花样? 但是,当廖家兴说出,他们要把村里的梅女嫂子填水潭祭祀龙王时,守田的火一下就上来了。他心里怒道,假如山洞里装神弄鬼是他出的诡计,而现在,他又想来害人性命,这个廖家兴太恶毒了!他这是要干什么? 陈守田此时虽怒火万丈,然而他的理智,还是战胜了心中的怒火,他暗道:廖家兴、罗德山,你们这两个坏蛋,看我陈守田今天如何戏耍你们! 第115章 陈守田捉鬼 陈守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对喧哗的人们摆摆手,然后说道:“罗老爷、武族长,武家坡的父老乡亲们,刚才听了几位的对话,我才知道武家坡有人鬼魂附体了。而现在,我要告诉大家一个秘密。我陈守田虽然不才,但是我从小和师父学过捉鬼,阴阳八卦也略知一二。不知罗老爷、武族长,可不可以答应我去捉鬼?” 这时的武族长,面对罗德山和廖家兴的咄咄之势,正觉得无以应对,听了陈守田的这一番话,他顿时觉得遇到了救星。 武族长惊喜道:“不知陈郎中还有这等本事,你要能捉鬼,那就功德无量了。你不但救了梅女嫂子,而且还敬了山神龙王,那你可真成了小神医啦!” 廖家兴见状也说道:“早就听说武家坡来了一位小神医,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但没想到的是,小神医居然还会捉鬼。” 他奸笑两声,继续道:“我在金州老家时,曾看过道士捉鬼。道士们捉鬼时,一般是披头散发,手持桃木剑,身装驱鬼符,嘴里还念着镇鬼咒。不仅如此,道士们还要有多年的修行。陈郎中,就你这两手空空??????哈哈,我廖家兴今天倒是要看看,你这小神医如何捉鬼!” 听了廖家兴的一番话,守田心道:你这个所谓的军师,也就这点见识!我和师父在乡下行医时,有好多老乡不信医道信神道,道士捉鬼的场面我见多了,看我今天如何唬唬你这廖军师! 他笑道:“廖军师此言差矣!一个人得了病,看你是信医道,还是信神道。如果你信医道,小郎中深谙此道,不必多说。假如你信神道,小郎中也略知一二。廖军师也许不知,如果一个人被鬼魂附身,也分是家鬼,还是野鬼。野鬼也分索钱鬼,还是索命鬼。索钱鬼一般是孤魂野鬼,附在人身上只要烧点纸钱,就能将其送走。而索命鬼一般都是与活着的人有深仇大恨,在阴司里告下状来,不索其命决不罢手,此种鬼驱赶比较费事。村里的梅女嫂子,听说闹病时发出了婆婆的声音,这属于家鬼阴魂不散。小郎中去捉鬼,我只要劝说老婆婆几句,烧几张黄表纸即可驱鬼成功。” 陈守田的一番话语,唬的廖家兴目瞪口呆,一旁的罗德山听了,心里也直犯嘀咕,今天真的碰到能捉鬼的小郎中了?而武家坡一些迷信的村民们听了,都在小声议论,陈郎中把捉鬼说的头头是道,看来他定是捉鬼的高人! 在厅堂里的岳红姑娘,一直听着几个人的对话,她知道陈守田是不信鬼神的。但是,当听说他会捉鬼时,姑娘瞬间一头雾水。和岳红在一起的武莲儿,刚才见北镇山、廖家兴的嚣张态势,她很想帮着爷爷说话,但又无从开口。此时见陈郎中为爷爷解了围,她在一旁高兴的大喊:“陈大哥,我们一起去捉鬼!”而武族长也大喊着:“乡亲们,我们都去看陈郎中如何捉鬼!” 接下来,莲儿姑娘给守田和岳红带路,身后则跟着武族长,以及罗老爷的一帮人。而武家坡的一些村民们,觉得此事新鲜,也跟着来看热闹。工夫不大,一大帮人来到了梅女嫂子家的小院前。 守田看到,梅女嫂子家的小院,就是几间破旧的土房组成,她和武大哥住在小院的正房里。但是,这一大帮人还没有进入她家的小院,就听到梅女嫂子在屋中哭泣。这时,梅女的丈夫武来福,听到有人进了自家的小院,急忙从屋里走了出来。 守田见状,刚要和武来福寒暄对话,在他身后的廖家兴却抢先问道:“你就是梅女的丈夫武来福?”来福大哥听了点了点头。谁知廖家兴接下来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听说你媳妇得了怪病,而且一闹病,媳妇就发出你母亲说话的声音,是这个情况吗?” 面对廖家兴的无礼问话,武来福没有回答,屋里这时却传出了老妇人的声音:“来福,你在哪?你怎么不理我呀!”守田身后的乡民们,听到这声音瞬间慌乱起来,几个胆小的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退。 而一旁的廖家兴则闻声色变,他大吼道:“武来福,你媳妇这是鬼魂附体呀,她冲撞了老天,冲撞了龙王。现在陈郎中来到了你家,就是为了帮你捉鬼。假如他今日捉不住小鬼,你媳妇就得填水潭祭祀龙王!” 武来福一听就慌了,他咕咚一声跪倒,对大伙作揖道:“老族长、廖先生,你们可不能把我媳妇填了水潭呀!陈郎中你是神医,你一定要帮大哥救你嫂子呀。”守田上前扶起他道:“来福大哥,你不要这样,我一定捉住小鬼救下大嫂。但大哥一定要听我的话,与我配合好才行。”武来福听了连连点头。 接下来,陈守田示意看热闹的人们后退,他同时安排莲儿姑娘在院子里维持秩序,不许人们围着屋子到处乱走,以免干扰他进屋捉鬼。当看到院子里的村民都已退后,他这才带着岳红,跟着来福大哥进入了屋里。 此时昏暗的屋子里,右侧的土炕炕沿上坐着梅女,只见她眼神呆滞,还在不停地抽泣。看到守田和岳红进屋来,梅女又发出了老妇的声音:“来福,我是你娘,来人是谁呀?”守田见状心道:我得开始演戏了。 守田先示意来福大哥,把梅女嫂子搀扶到一个高的条凳上坐下。然后对她道:“大娘,我是来福哥的朋友,你不认识我。”梅女嫂子看了看守田,便低头不语。 见梅女不说话,守田摇着她的头说道:“大娘,我是你儿子的朋友,今日过来看看大娘,你不要害怕。”此时的守田,用的是遮人耳目的方法,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扶着梅女的肩膀,使劲地摇了几下。而此时,门外的莲儿姑娘已无法阻止看热闹的人们。呼啦啦的一瞬间,人们已经把武来福家的门口、窗户围了起来,但人们这时看到的情景,却是守田与梅女在对话。 然而人们并不知道,守田与梅女的对话中,他已趁机对梅女头部的百会、太阳、安眠等穴位进行了按摩,对她肩膀上的几个穴位,也进行了强力的刺激。接着,守田转到了梅女的背后,又对她后背的心俞穴做了按摩。此时看热闹的人们,有的在门口张望,有的用手指指点点。有的还说:“陈郎中这样抓鬼能行吗?” 然而人们看到的陈守田,依然是我行我素,他的手不停地在按摩,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大娘,来福哥家里都好,你回来干什么?”梅女还是老妇的声音:“我不放心,回来看看儿子。” 见此情景,守田暗道:能和我对话就有门了。 守田拉过来福道:“大娘,这不是您的儿子吗?他不是挺好的吗。”梅女见状不作声了,而守田却不停地按摩。 过了片刻,守田又说道:“大娘,您家里也看了,儿子也挺好的,您该走了吧?”梅女还是老妇的声音:“我饿了。我回了家,你们也不给我做饭吃,我要吃饺子。” 听此言,守田心中大喜,看来按摩见效了。下面我要装神弄鬼,好好唬一唬廖家兴这帮人。他大喊道:“来福大哥,先焚香祭拜你的老娘。然后包饺子,你娘要吃饭。”来福大哥走过来小声道:“家里白面也没有,怎么做饺子?”守田对他小声耳语道:“没有白面,高粱面也行,就是做做样子,随便包几个饺子给大伙儿看。” 武来福按照守田的吩咐,先焚香叩头祭拜老娘。而岳红则帮着来福大哥和了一小块高粱面。她以小葱为馅,做了十几个小葱馅的饺子。接着,来福大哥在灶上添柴烧水,等锅里的水开了以后,就开始煮饺子。谁知锅里的水刚开始沸腾,守田就吩咐让饺子出锅,来福大哥听了急道:“饺子还没有煮熟。” 守田则大声道:“给鬼吃,就是半生不熟。” 武来福只好听从指挥,把一碗半生不熟的饺子都端了上去。不料守田又对他道:“人三鬼四,只能给鬼吃四个饺子。” 梅女嫂子吃完四个饺子还想吃,守田摆手制止了她。梅女嫂子要喝水,岳红随手给她盛了碗面汤。谁知守田又大声喝道:“鬼只配喝凉水。”说着,他从水缸里舀了半瓢凉水,给梅女嫂子递了过去。而梅女接过水瓢,咚咚咚,几口便喝光了水瓢里的水。 见守田不合情理的大声吆喝,屋门口的罗德山和廖家兴看得目瞪口呆。此时,他们听守田道:“大娘,饺子吃了,水也喝了,您老人家该走了吧。”守田点燃了几张黄表纸,在梅女头上装模作样绕了两圈,熄灭了纸上的火焰后,他用纸上的烟气在梅女鼻子上熏了熏,随后示意来福大哥扶起媳妇,朝屋外走去。 哪知梅女走出门后,突然摔了一跤。她爬起来以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声音和神志已恢复了正常。看到小院里的人如此之多,梅女嫂子立刻尖声叫了起来:“武来福,咱家的小院,怎么来了这么多的人,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见此情形,守田对院里的人们摆摆手道:“大伙都散了吧。” 一直在小院里维持秩序的莲儿姑娘,这时猛然见一个头裹布巾,身着便装的青年壮汉,正在小院矮墙外看热闹,壮汉看到武莲儿与他对视,他只是微微一愣神,便转身离开了。莲儿姑娘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在意。她知道,这几天不仅是陈郎中给村民们在义诊,而且村里又搞了祈雨仪式,所以外村不认识的人来得很多。 守田成功驱鬼后,罗德山和廖家兴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对于现在这个结果,他们俩什么话也没说,随后带着家丁便匆匆离去。而看热闹的村民们,这时也陆续散去了。 当屋中只剩下守田和岳红的时候,来福大哥对守田连连道谢。守田见梅女嫂子的神智已恢复了正常,他暗道,现在还不是给来福大哥讲事情真相的时候。便嘱咐他道:“来福大哥一定要照顾好嫂子,从现在到明天早晨,嫂子都需要好好休息。明天我一定抽空过来,给嫂子开几副安神镇静的汤药。” 第116章 变苦的泉水 守田和岳红回到了祠堂,时间已近午时。这时武族长和孙女武莲儿,还在前院厅堂里夸赞着守田。老族长对孙女道:“陈郎中既会看病,又会驱鬼,真是一个小神医啊。”而刚进入厅堂的岳红,听到武族长的夸赞,也被守田今日的行为弄得疑惑不解。 守田见状,笑着对他们道:“我哪里是什么神医?我哪会驱鬼?当时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那个廖军师一直在胡说八道,我那样做,只是想揭穿他们的阴谋救下梅女嫂子。再说,嫂子哪是什么鬼魂附体?她是因思念孩子伤心过度,加之对婆婆的印象太深了,久而久之,导致了她精神失常,这才有了那些病态的语言行为。今后只要来福大哥多开导照顾嫂子,等她的身体好了,明年再有个孩子,梅女嫂子就不会犯病了。” “那守田哥是怎么给嫂子治病的?”岳红问道。 “上午我和武大嫂对话的时候,手指已在她头部、肩上、背部的许多穴位进行了强刺激。给她喝凉水,用黄表纸熏她的鼻孔,也都是为了刺激她的神经。武大嫂出门后就清醒了,那是因为冷风的缘故。而我中间做的那一套,是故意给廖家兴这帮人看的。” “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到现在也不明白。罗老爷、廖军师这两个坏东西,他们兴师动众来到了武家坡村,说什么梅女嫂子冲撞了山神龙王,妨碍了老天下雨,他们草菅人命,想达到什么目的?” 午饭后,守田告诉莲儿姑娘留在厅堂里接待患者,而岳红被派去看望梅女嫂子。守田还嘱咐她,如果武大嫂的情况有什么变化,要及时回来汇报。给两个姑娘安排了工作后,守田在厅堂里休息了一会儿。谁知工夫不大,就见岳红火急火燎地从外边赶了回来。她看厅堂里不便说话,便示意守田到祠堂外边来。 在祠堂的大门外,守田见岳红的脸色不好,便问梅女嫂子是否出了问题?谁知岳红气呼呼地说道:“梅女嫂子好的很!而你陈守田却闯祸了!我们本应该早早出发回家,而你偏偏要给两个村分水。你以为分水解决了两个村的难题,就是个大功臣了,可人家偏偏不领情。”守田被岳红连珠炮般得话语涨红了脸,他好一会才说道:“小妹不要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岳红这才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岳红午饭后去了来福大哥的家,她见梅女嫂子神态正常,便嘱咐武来福,大哥除了要照顾好嫂子的饮食,还要让嫂子好好休息,见来福大哥满口答应,她随后就告辞了。 在回祠堂的路上,岳红见村里的一群孩童,正在一棵大榆树下念着童谣玩耍,她觉得孩子们天真可爱,便停下了脚步观看。谁知这些孩子们,并不怕人们围观,他们一边玩耍,一边念着祈雨的童谣:“青龙头,白龙尾,小儿祈雨感天地。庄稼庄稼焦黄,启动启动龙王。” 听着孩子们稚嫩的声音,岳红深受感动。她心想,老天再不下雨,确实是个大问题了。但是,就在听孩子们念童谣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只见周围一些人神情异样,还有一些妇女老太太,在远处对着她指指点点。岳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很想找个人问问,但苦于周围没有一个合适的人。 岳红没有办法,只好返回祠堂来找守田。但是,就在她拐过一个小院时,看到小院的栅栏门开着,一个老人哄孩子的声音,从小院里传了出来。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要吃人,回家关好门。”岳红听老人哄孩子的童谣念的有趣,便侧身从小院的矮墙上朝里看去。只见小院里一个年近五旬的老大娘,此时念着儿歌,正在哄着身边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岳红刚想进入小院,去问问大娘村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忽然见调皮的小男孩朝小院门口跑了过来。大娘见状,急忙喊着“小宝、小宝”追了过来。小男孩这时已跑出了小院,岳红便顺势抱起小男孩儿,随后把男孩送到了大娘的怀里。 岳红和大娘客气了几句,然后与大娘闲聊了一会。接着,她问起了村中的怪异情况,大娘看小院周围都没有人,这才小声对她道:“你们兄妹俩给大娘看过病,大娘知道你和你哥都是好人。依大娘说,你们赶快走吧,咱们附近这几个村子的情况太复杂,也许你们兄妹俩做了好事,也落不下好。” 岳红问道:“这是为什么?”大娘仍小声道:“你们还不知道,自从陈郎中给两个村分水后,村里的水就变苦了。武家坡村的老年人,每天午饭后都要喝点山茶,他们对水的味道非常敏感。开始时大娘也不相信这件事情,但这几天水越来越苦,大娘也感觉到了。” 大娘还告诉岳红,村里好多人都在议论,说什么老鳖潭山神显灵,梅女鬼魂附身,村里的泉水变苦,这都是因为小郎中分水动了龙脉,所以坏了两村的风水。但由于陈郎中对村里的人有恩,再说碍着老族长的面子,因此老年人都不说这些事情。而一些年轻人却不这么想,他们背地里吵吵着,要去扒分水口。 “不可能吧,怎么会有这种怪事情?”守田吃惊地问道。 “这当然是真的,小妹怎么会骗守田哥?”岳红认真地说道。 “守田哥,自从我们在武家坡开始义诊后,每当我在村里行走,村民们见了我都会客气的和我打招呼。因为他们知道,我是陈郎中的妹妹,那时我也觉得脸上有光。可现在,村里人对我们有了误解,这让我又气愤又委屈。” 听了岳红的一番话,守田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委屈,只见他脸色通红地说道:“小妹,你不要相信这些人的议论,我们兄妹俩在武家坡做了这么多善事义举,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岳红也激动地说道:“守田哥,你不要太天真了。北山地区的宗族观念是很强的。不少村民不但迷信风水,而且非常自私。当他们的利益受到损害时,即使你做了许多好事,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挑唆下,他们宁可听信谣言,也会把好人说得一无是处。” 守田大声道:“小妹,我不相信邪能压正!村民们应该知道,我们给大伙儿看病是为了治病救人,给两个村公平分水是为了大伙儿的利益!再说,你相信山神显灵吗?你相信泉水变苦,是因为分水而引起的吗?” 岳红也大声道:“守田哥,你太善良了。我不相信山神显灵,也不相信风水变化会引起泉水变苦。但是你要知道,你一个治病的小郎中,能改变了这些村民的命运吗?” “假如你分水触犯一些人的利益,他们造谣嫁祸于你时,我看大部分村民是不敢出来证明你是对的,因为他们还要在这里活下去!你走了以后,他们是斗不过这些恶势力的。你看看北镇山、廖家兴这两个虚伪狡诈的人,他们绝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从最近分水闹事、山神显灵、梅女嫂子犯病、到今天的泉水变苦,我觉得这里面有人在捣鬼。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他们有什么阴谋,想要干什么,我们不清楚。但你要知道,谣言是可以杀人的!再说,要想弄清事情的真相,这一切都需要时间,而我们恰恰是过路之人。” 听了岳红的一席话,守田的心情平静了许多,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小妹的一番话,细细品来也有道理。那小妹你说说,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怎么去做?” “我觉得现在最需要办的事情,是应该去找武族长,先看看他是怎么说的?在一个村子里,族长是最重要的。如果他支持我们,这还有办法。如果他也怀疑这件事情,那三十六计,我们走为上!” 陈守田与岳红对话后,一个人返回了祠堂,由于在祠堂里没见到武族长,他的思绪乱成一团麻。岳红刚才说的话,让他感触很深。武家坡、蔺家寨的村民们宗族观念很强,这一点他非常清楚,村里好多人相信山神风水,这个情况他也知道。而现在泉水变苦,有的人却认为是分水口动了龙脉,是风水变坏所引起的,这让他既愤怒又烦恼,如果这件事不搞清楚,那这个黑锅,我陈守田是背定了!联想到老鳖潭山洞里的怪事,是不是土匪装神弄鬼还没有搞清楚,而今天北镇山一伙人,又来村里兴风作浪。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此时他心道,我是一个过路的郎中,虽然做了许多好事善事,却被人们引起了误解。如果这些事情,是对我陈守田来的,我可以一走了之,但情况看来不那么简单。假如有人在暗中搞鬼,那这些人的能量可了不得!现在情况不明,我该怎么办?不行!我要到武族长家里去,听听他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第117章 北山寻源{一} 守田出了祠堂,便直奔武族长的家,不料两人在村里的路上相遇。老族长与守田见面后告诉他,自己刚刚从蔺家寨返回来。看到武族长脸上的表情,守田已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他问道:“武族长,蔺家寨的泉水也变苦了吗?”老族长点了点头。 原来武族长中午刚回到家,家人和邻居们便告诉他泉水变苦了。为证实这件事情,他连午饭也没有吃,就去了趟蔺家寨。而蔺族长告诉他,蔺家寨这边的水也是苦的,现在满村都是流言蜚语。 听了老族长的一番话,守田问道:“武族长,您也认为是分水口动了龙脉,坏了两个村的风水?”武族长道:“老朽不那么想,但两个村自分水后,村民们就喝上了苦水,这确实是真的。陈郎中,你说这事情该怎么办?今天一路回来,许多村民喊着要去扒分水口,弄的老朽也是心烦意乱,肚子里如百爪抓心。” 守田道:“武族长,晚辈来了村里没几天,对村里水的味道确实不清楚。现在,既然有人怀疑分水口有问题,那晚辈就必须把这件事情搞清楚。晚辈斗胆问一句,从分水、祈雨、到今天梅女闹病,附近几个村的关系非常复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武族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说来话长,你一个过路的郎中,老朽本不想让你知道这些烦心事。但没想到,一个山泉分水的事情,还是把你牵扯了进来。”老族长随即将北山地区三个村的情况,简单作了介绍,同时把北镇山老谋深算,廖家兴诡计多端等事情告诉了守田。 武族长还说,因多年前,廖家兴就在北山这一带做游医,所以好多村民都知道他的秉性,据说这个鬼才军师,最近又来了几个不知底细的同乡朋友。 与武族长了解情况后,守田心里有了底。他回到祠堂后就把岳红叫了出来。岳红见他带着小瓷瓶小茶碗,便问道:“守田哥,我们这是要去哪?” 陈守田小声道:“趁村民们午饭后都在休息,我打算追根寻源,到北山去寻找泉水变苦的原因。为了防止走漏消息,我已安排莲儿去照顾梅女嫂子。我拿这个小瓷碗,是为了在路上品尝泉水的味道。而这个小瓷瓶,是为了带回品尝过的泉水。” “武族长曾告诉我,北山坡上的这股泉水,发源地就在北山里面。趁午间祠堂里没有病人,村外的北坡上也没有村民,我想先到北坡上去一探究竟。假如分水口的水也是苦的,我打算再去一趟北山里面,到泉水的水源地去看看。” “假如水源地的泉水也是苦的,那我们怎么办?” “水源地的泉水变苦,这种情况也有可能。小时候,我跟着师父在乡下给人们治病,曾去过一个叫两眼井的地方。那个地方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个村子相距不远有两口水井。这两口井,一口是甜水,另一口井是苦水。这口苦井里的水我还尝过,那井水的味道,比武家坡的泉水苦多了。” “守田哥,居然还有这种怪事情?”守田点了点头。 “小妹,假如北山水源地的泉水也是苦的,那情况就复杂了,但愿不要是这种情况。眼下,我们俩只有找到了泉水的源头,亲自品尝了泉水的味道,最后才能下结论。” 守田和岳红来到了村外的北山坡上,这儿果然不见一个人影。守田先检查了水渠,又检查了人字形进水口,以及竹管的引水系统,然而他发现,这些装置一点也没有变化。守田见状,先在分水口处舀了一碗泉水,然后像喝酒一样,在嘴里慢慢地品尝。 岳红问水的味道怎样?守田皱着眉头道:“感觉这儿的泉水,还是有一点苦味,不过比村里的水,后味好像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岳红听了道:“守田哥的感觉应该是对的。你是个郎中,没有人能比你对药味更敏感。” 守田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岳红,我们来分析一下。村里水塘里的水发苦,而进水口的苦味淡一些,这说明竹子的进水系统没有问题。原先我以为,新竹管难免会有一些味道,现在以入水口为界,我们已经把这段距离的疑问排除了。既然是这样,问题应该出在泉水的上游,那我们顺藤摸瓜,直接进北山里去看看。” 守田和岳红进入北山的泉水沟后,发现这里的地形与村前大不相同。只见这儿的山势缓缓向上,泉水在弯曲的水沟里闪着白光。由于他们俩都见过山洪暴发的情景,所以眼前的这股泉水,他们的感觉就像小虫在蠕动。 两人追踪着泉水水流,一路向山上爬去,每爬过一个山坡,守田就要品尝一下坡上的泉水。但是,当泉水拐了一个弯后,泉水突然在一个乱石堆里消失了。守田在石堆前舀了一点水再次品尝,感觉苦味又淡了一些。这真是奇怪!守田停下了脚步,在石堆前思索了半天。 就在这时,岳红已爬上了前边的山坡,只听她在坡上大声呼喊:“守田哥,你快来看!前面的石壁上有一道瀑布!”听到岳红的喊声,守田快步登上了前面的土坡。此时,他觉得眼前一亮,前边约半里路的岩壁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瀑布。 看到岩壁上的瀑布,守田明白了,这就是北山泉水的发源地。这股山泉从崖壁上泻下,几经转折,穿过山坡上的碎石层,最后流到了北山的分水口里。 接下来,守田和岳红一路欢呼奔跑,来到了瀑布前的土坡下。两人向上看去,从坡底到小瀑布的水潭边,有一段五六丈高的陡坡。因常年被泉水冲刷,陡坡上形成了几条小水沟,而水沟到崖壁旁,则生长着好多小榆树和野杏树。 见此情景,守田道:“既然是追根寻源,我们必须到瀑布前去看一看,我们要亲口尝尝崖壁上流下来的泉水,这样才能确定泉水苦不苦。” 见岳红点头,守田拉着她便开始往陡坡上攀爬。他们俩摸着小树,很快就爬上了这段发滑的坡顶。站在小瀑布前向上望去,守田终于弄清楚了小瀑布的构造。原来这座有水源的崖壁,离地面大约有十几丈高,而清澈的山泉水,就是从崖壁的断层里涌出来的。眼前这二尺多宽的泉水,带着水雾一泻而下,落入了下面的水潭里,发出哗哗的声响。 一旁的岳红,这时却看着水潭发出了感叹。原来瀑布下面是一整块岩石,由于落下的泉水长年冲击,水流居然在坚硬的岩石上,冲刷出一个方圆两丈多的水潭。不仅如此,由于水流的缘故,水潭边上还形成了几个豁口,此时潭里的水,正不停地从豁口涌出。岳红折根树枝试了试,水潭里的水估计有二尺深。 这时,守田取出小茶碗,先接了一碗瀑布流下来的泉水,然后把泉水含在嘴里像酒一样慢慢品尝。突然间,守田叫出声来:“小妹,甜的,水是甜的!”岳红听了,夺过守田手中的茶碗,也在瀑布上接了一碗泉水,然后大口地喝了起来。接着,她兴奋地大喊:“守田哥,这泉水甜彻心脾啊。” 第118章 北山寻源{二} 听到岳红的叫喊,守田并没有作声。他这时发现,水潭里竟然飘着几小节绿草状的东西。守田看水潭不深,便不顾头顶落下的水流,赤着脚下了水潭。在跳动的水花中,他抓住了一节绿草状的东西。然而没出水潭,他就把这东西放在手里端详,随后又把它放在嘴里用舌头吸允。然而舌头上苦的感觉,让守田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节绿色的东西,原来是野生的药材大黄。 看着水潭里发愣的守田,岳红问他怎么了,守田却默不作声。只见他拿出了小瓷瓶,先在崖壁的瀑布上灌了一瓶水,随后出了水潭,拉着岳红就往陡坡下走。当他们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时,守田这才讲了刚才发现的情况。 守田告诉岳红,他手里拿的这种植物名叫大黄。它的根及根茎是一味泄热通肠,凉血解毒的中药,在四川、陕西的野外多有生长。据他估计,在北山以及周边地区,也应该有这种中药材。大黄的适应能力强,它的枝杆能长到四五尺高,而它的枝干味道却很苦。 守田说道:“从水潭里留下的大黄枝节来看,肯定是有人把野生的大黄,去掉了根叶,将大黄的枝杆放入了这个水潭中。由于这些人怕被人们发现,所以他们晚间将苦药放入,而白天又将苦药取出。由于放入的药量很少,所以从泉水的颜色来看,泉水显示不出什么。但是从味道上来尝,已造成了泉水有轻微的苦味。我们刚才看这个水潭,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崖壁上的水也是甜的。但是在水潭的边上,却留下了几节大黄枝杆。这几节不起眼的东西,恰好暴露了这些人的阴谋诡计。” 岳红听了惊道:“水潭里发现了大黄枝杆,说明有人在故意破坏水源。而大黄枝杆不会毒死人,将其少量放在水里,就会使水的味道变差。从他们的手段来看,这些人太阴险,太卑鄙了!” 守田接着道:“从瀑布到两个村的水塘,中间有几里地的距离,要使下游蓄水塘里的水变味,必须有一段时间。也就是说,几天前,已有人开始在水潭里放入了苦药!而这一段时间,有人晚间乱开分水闸,有人装山神说话,还有人造谣梅女鬼魂附身。现在看来,这些人不仅阴险毒辣,而且是几箭齐发。他们这样做,肯定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然而可怕的是,他们最终想得到什么,我们还不知道。” 这时,岳红突然道:“守田哥,对面的山坡上好像有人!” 守田听了一惊,他顺着岳红所指方向看去,只见对面山坡上的草丛随风摇动,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但是,岳红的话却提醒了守田,他警觉的看了看四周道:“这儿是荒郊野外,没有村庄,也没有人家。既然此地险情难料,我们不得不防。再说今天发现了重要的线索,我们需马上回村去,把这些情况告知武族长!”守田和岳红虽然中午没有休息,但意外的发现,让他们俩兴奋不已。因事关重大,他们俩决定立即下山。 当他们俩的背影,在山坡下就要消失的时候,一直在对面山坡上隐藏的壮汉,才从草丛里站起身来。原来壮汉从梅女的小院旁离开后,一直隐藏在村外。当守田和岳红上山后,壮汉又在山下不远处,紧紧跟随着他们俩。 这时,壮汉好像发现了什么,他来到了瀑布下面的陡坡,又看了看瀑布四周的地形,随后便爬上了瀑布水潭边的陡坡。在哗哗流水的水潭里,壮汉捞起了一小节大黄枝杆。他吸吮了几口后,脸上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守田和岳红下山后,直接去了武族长的家。当守田对老人讲了有人破坏水源,在泉水里放苦药时,武族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看了守田带回的野生大黄枝节,喝了从瀑布上带回的甜水后,老人顿时恨的咬牙切齿。 守田对武族长道:“北山这一带,最近怪事频发,而谁在背后捣鬼,我已心中有数。但他们想达到什么目地,我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在泉水里放苦药这件事情,一定是个懂中医懂药性的人干的!我怎么也没想到,在杏林之中,也有这等没有人性的败类!” 武族长则说道:“据我所知,在北山这一带,懂医药比较有名气的,也就是鬼才廖家兴!北镇山当年把他留下,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如果在北山水潭里放苦药这件事情,是北镇山和廖家兴干的,那他们也太恶毒了。” 看天色已晚,老族长安排兄妹俩在他家用饭。他告诉守田,自己要亲自去一趟蔺家寨,给蔺族长通报一下这件事情。他还嘱咐守田,你们一定要等着我回来。而守田对武族长道,“此事关系重大,千万不能走漏了风声。对于有人破坏水源这件事情,眼下只能让蔺族长知道。” 但是,守田和岳红刚吃完晚饭,老族长已经返回家来。他告诉守田,他和蔺族长已见过面了。因事关重大,他们俩决定来武家坡村要分开走。蔺族长还说,他今晚必须与陈郎中见面,他要亲自核实这件事情。 片刻之后,蔺族长也来到了武族长家中。接着,几个人在武族长的西厢房里秘密议事。当守田告知两位族长有人破坏水源时,蔺族长开始不相信会有此事,但看了大黄枝节,喝了小瓷瓶里的水后,蔺族长也是怒发冲冠。 对于兄妹俩为什么会上北山,岳红对两位族长解释道;“今天中午,我和守田哥听说了村里的泉水变苦,午后我们俩便去了村北的分水口,想寻找泉水变苦的原因。但尝了尝那儿的水也是苦的,我们俩便去追踪寻源,一直朝北山里走去,最后终于在水潭里找到了原因。可我们俩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泉水变苦,是有人破坏水源,在北山的水潭里放了苦药。” 守田接着道:“前几日,晚辈在老鳖潭的山洞里祈雨时,曾听到了山神显灵的说话声,而山神的声音,很像黑峰山的土匪头子三大王。如果真的是他,那北山地区的事情比想象的更复杂。晚辈今天在水潭里发现了苦药大黄,当时也很吃惊。晚辈是个郎中,深知大黄少量放入水里,味道就会变苦,而用这种方法来破坏水源,说明他是一个懂医药的人。据武族长说,北山地区懂医药有名气的人,只有北镇山的军师廖家兴。他还说,廖家兴那儿最近来了几个老乡,如果把这些事情联系起来看,北镇山、廖家兴很可能还勾结土匪。但最重要的是,从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来看,这些人破坏水源不仅有预谋,而且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武族长听了道:“眼下这种情况,我们是否去禀报官府?” 守田摇摇头道:“两位老族长,我们虽然知道了泉水变苦是有人在搞破坏,但如果去报官,我们一不知主谋,二没有证据,反而会打草惊蛇。依晚辈来看,与其现在去禀报官府,不如我们自己行动起来。对于今天发现的线索,我们不仅要沉住气,而且要严格保密。这样才能搞清楚这些人破坏水源的目的。” “现在的情况,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不要惊动了这些人。下一步,武族长仍要派一些人到龙王庙里,要他们继续祈雨,为了麻痹放苦药的坏人,我们还要制造一些假象,让他们看起来,我们并不知道他们的阴谋诡计。” “但是在暗地里,我们要出击了。为了争取主动,这几天我们可以派一个可靠的人,先把瀑布周围的地形,以及瀑布四周的道路弄清楚。晚辈会根据这些情况,制定一个周密的行动计划。到时候,我们把这些放苦药的坏人一网打尽,争取人赃俱获。” 武族长听了点点头道:“派人去看地形,我觉得武大娘的儿子武元江最合适。他这个人不仅可靠,而且非常细心,再说,他经常外出去干活,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守田一拍手道:“那太好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武大哥去做。但还有一件事情,两位族长要费心了。眼下,二老除了要安排祈雨的事情,还要观察村里的事态发展,假如两个村里有人受谣言蛊惑而闹事,二老一定要稳住局面。晚辈这样安排,就是想看看这帮坏人下一步如何表演,想看看他们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119章 敲山震虎 二龙山村罗老爷的府邸,是村里最大的一处宅院。他的宅院虽不怎么豪华,但也是一处三进三开的院落,一丈多宽的两扇黑漆大门,上面钉着许多铜钉子,一尺多高的门槛,让村民们觉得他与众不同。而去过他家的人都说,罗老爷家的门槛,不光成年人觉得进门麻烦,就是村里十几岁的孩子,想跨过门槛都很费力。 从罗德山家的大门进去,迎面是一个福字大照壁。而照壁边角的青砖上,还雕刻着一些小福字,象征着主人祈盼五福来财的意思。在罗德山的三进大院中,除了门房、厢房、过道、正房外,还有没出阁姑娘们的绣房。虽然号称罗老爷的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但他的大院里还是建了书房。在这个大宅院中,罗德山住在后院正房,而他的军师廖家兴,则住在中院的西厢房里。 这一日午饭后,廖家兴没有去休息。由于天气炎热,此时他坐在屋里的太师椅上,正使劲地摇着扇子。最近几日,他的心情非常沮丧,自从罗德山让他放手大干以来,他的计划屡屡受挫,廖家兴曾一度怀疑自己是否无能。 他安排土匪三大王在山洞里装神弄鬼,没想到被小郎中陈守田识破,而蛊惑梅女鬼魂附体,想造成村民恐慌又没有成功。还有一点他没有想到,小郎中居然会捉鬼!自己那天虽然也在现场,但就是没看出他有什么破绽。众目睽睽之下,武来福生病的媳妇,经小郎中的一番操弄后,她的神志居然恢复正常了。 廖家兴暗道:本以为陈守田只是一个过路的郎中,对我的计划没有多大影响,谁知他现在却成了我的克星。听说小郎中本来要走,没承想武族长又把他留了下来,照这样下去,谁知道他在这儿,还要呆多长时间? 就在这时,三大王带着土匪麻子和小猴子走进屋来。三大王见廖家兴愁眉不展,便问他有什么心事,廖家兴便把心中的烦恼,全都告诉了他们。 三大王听了道:“廖军师,弟兄们在你手下做事以来,我发现军师有些优柔寡断。依弟兄们看,我们帮罗老爷做事,需快刀斩乱麻。小郎中坏了我的山寨,夺了我的三夫人,现在又跟我们作对,我说早该把他干掉了。” 廖家兴摇摇头道:“罗老爷想得到两个村的风水宝地,而自己又不便出马,所以才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罗老爷说过,办这件事情,你可用各种手段,但不能闹出人命来。假如你们做掉了小郎中,肯定把事情弄大,加之你们还是官府通缉的要人,你们这样做,还不把事情给办砸了?”几个土匪听廖家兴如此说法,顿时哑口无言,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 见屋子里的气氛尴尬,麻子和小猴子走上前来。他们俩先禀报了这几天的活动情况,然后告诉廖家兴,他们最近散布的谣言,在村子里已大见成效。这几天,武家坡和蔺家寨的村民们,还在议论泉水变苦的事情,但老天一直不下雨,两个村的村民们已开始人心浮动。两位族长虽然极力劝解,但许多村民,仍相信是分水口动了龙脉,让山泉水变苦。 听说村民们已相信泉水变苦是风水变坏了,而村民们已出现情绪异常时,廖家兴又得意起来。他连连夸奖麻子和小猴子两个土匪干得好。 三大王见机道:“罗老爷的计划,我觉得要趁热打铁。廖军师应该知道,罗老爷现在利用军师,就是为了得到两个村的土地。假如他一旦得手,保不准给你来个卸磨杀驴。”听廖家兴鼻子哼了一声,三大王急忙向后退去。 对于廖家兴来说,他这时也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心里明白,土匪三大王说的话虽然难听,但确有几分道理。自己本想着连环计成功后,到时候拿了赏钱,然后带着萍儿远走高飞。没承想小郎中的出现,让他的计划陷入僵局。 此时见三大王又凑了过来,廖家兴便问他有什么高见?三大王奸笑道:“既然不能干掉小郎中,那我们给他来个敲山震虎,赶他走!” “此话怎讲?” 接着,三大王便在廖家兴身边窃窃私语。廖家兴听后眼睛一亮,笑道:“哈哈,到底是强将底下无弱兵,今晚就这么干!” 这日晚饭后,守田在祠堂前院的西厢房里,与岳红和莲儿两个姑娘闲聊,他问武莲儿,今天村里有什么新情况? 莲儿姑娘告诉他:“由于老天还不下雨,一些村民们还是在议论泉水变苦这件事情,不过更多的人是在议论来福大哥,听说他要卖掉家里的那几亩地。” “来福大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陈守田不解道。 “来福大哥说,今年天旱异常,全村的秋粮有可能绝收。而武家坡祠堂的公仓里,也没有多少防灾的余粮。再说他家里,今年灾祸连连,武家坡村成了他的伤心之地。来福大哥还说,武家坡的风水已经变了,他想趁自己的媳妇还没有犯病,准备卖掉土地,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啊,他居然是这样想法?” “陈大哥你也知道,在我们武家坡村,宗族观念是很强的。来福大哥想出卖土地,在宗族里的老辈人来看,这是败家行为。我爷爷知道了这件事后,急忙去他家了解情况。为此,我爷爷还对他进行了狠狠的训斥。” 两个姑娘回到东厢房后,累了一天的守田也准备休息了。然而他躺下好久,心里仍不能平静。来福大哥就要卖土地了,这个情况他确实没有料到。从这件事情上看,武家坡村现在人心浮动,人们的情绪已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这几天,自己让两个族长压住火气,为的是麻痹对手。虽然已知道泉水变苦是有人在搞破坏。但为了抓住他们的证据,还得让对手表演几天。然而村里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等待?????? 想着想着,守田的眼皮开始打架。就在这时,忽听得“啪”的一声,屋门好像被石块砸中,而窗户也被震得哗哗作响。守田惊得一个激灵,马上翻身坐了起来。接着,他听到对面东厢房的岳红在喊:“不好了,柴草房子着火了!快来救火啊!”紧接着,莲儿姑娘也在大声呼喊:“快来人啊!柴草房子着火了!” 听到岳红和莲儿的呼喊,守田一个箭步冲出了屋外,他站在院中向外望去,只见紧挨西厢房外的柴草房,已经燃起了大火。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火焰已窜出柴草房顶一丈多高。 见守田冲出屋外,武莲儿和岳红也向他围拢过来。莲儿姑娘觉得这火着的突然,自恃自己有一身功夫,便准备去祠堂外的火场上去看看。而守田却对她喝到:“莲儿,你不能出去!”由于听到了有人击门报警,守田顾不上与武莲儿作出解释,只好对她道:“莲儿姑娘,你现在的任务是保护好岳红,而不是到现场去。” 当守田来到祠堂外着火的柴草房时,只见救火的村民们,有许多人已提着水桶赶了过来,在救火的过程中,守田见老族长也在其中。但由于柴草房里的柴禾不多,因此火很快就被村民们扑灭了。老族长派人检查了一下,着火造成的损失不大,只是柴草房被烧穿了屋顶。 这时,守田见武族长正在训斥做饭的厨子,便过去问询情况。武族长说,最近天干物燥,一定是做饭的厨子,没有把炉膛里的余火灭尽,所以引起了火灾。而平日里给守田几个人做饭的厨子,因无法说明情况,正低头听着老族长的训斥。见守田过来,武族长又道:“亏得柴房里柴草不多,不然接连引起大火,这祖宗的祠堂可就要遭殃了。” 守田听了没有应声,只是招呼围观的村民们散去。他这时才发现,岳红和武莲儿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现场。守田见状,便招呼武族长以及两个姑娘,一起返回了祠堂院里。 老族长看祠堂没有受损,便对受到惊吓的岳红和莲儿安慰了几句,要她们今后晚间提高警惕。守田看此时已过了子夜,加之今晚着火的情况不明,而自己的猜测又无法对武族长讲,只好把老人送出了小院。他还嘱咐武族长,回家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第120章 守田的行动计划 就在武家坡的人们救火的时候,二龙山村廖家兴的卧室里,几个土匪喝着酒,正在庆祝放火偷袭成功。原来三大王昨日午间献计说:“北山的几个村子联合祈雨时,我趁着武家坡村人多眼杂,派出手下人去过这个村子。他们在侦查中发现,小郎中住在祠堂前院的西厢房里,而三夫人和老族长的孙女,都在祠堂的东厢房里居住。” “他们还注意到,在祠堂小院旁边,有一个放柴草的房子,平日也无人看管。而那间柴草房,恰好与小郎中住的西厢房后墙紧挨着。既然廖军师不让我们干掉小郎中,那我们就给他来个敲山震虎!今晚我派人去一趟武家坡,给柴草房点上一把火,这样既不会死人,也造不成多大损失。小郎中是聪明人,他自然明白我们的用意。” 这时,土匪麻子和小猴子正在汇报当晚纵火的经过。他俩说道:“我们前半夜已经潜入了武家坡村,本以为无人知晓,不料刚点着了柴草房,就被人发现了。亏得我俩去过那个村子,对那里的地形比较熟,这才摆脱了后边人的追击。” 三大王听了疑道:“难道又是小郎中?”大个麻子回道:“因天黑不见五指,我俩又为了快点离开现场,所以没看清来人是谁。” 廖家兴则笑道:“如果是小郎中那样更好,他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 接着,廖家兴和三大王又在密谋下一步计划。他对麻子和小猴子说道:“这几日旱情加重,武家坡、蔺家寨已经人心不稳。趁着两个村的村民,还在议论泉水变苦的事情,你们要大造舆论,让村民们把矛头指向小郎中。眼下,这两个村的族长虽然想稳定事态,但他们已经撑不下去了。” “今晚还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罗老爷放出高价收购土地的消息后,武家坡已经有人在议论卖土地的事情了。但是,明晚你们要继续在崖顶放苦药,弟兄们再辛苦几日,我们的计划就要成功了。” 说着,廖家兴把几小块银子,塞到了麻子和小猴子的手中。 却说陈守田送走了老族长,后半夜他反而失眠了。他翻来覆去在想一个问题:紧挨祠堂的柴草房突然着了火了,这分明是有人想恐吓我。着火时有人击门报警,看来是有人发现了放火的人,但是,当村里人们忙着救火时,为什么这个人又没了动静?联想到前几天山神显灵,有人造谣分水口动了龙脉,还有人在泉水里放苦药,这些人这样做是为了什么?猛然间,来福大哥说武家坡村的风水变了,他准备卖掉土地的话语,又在他耳边响起。 守田反复琢磨着来福大哥的这句话,他突然明白了,这些人不择手段的造谣生事,其实是想要村民们相信,当地的风水变坏了。而这些人的最终目的,是想让穷苦的村民把土地卖掉! 想到此,陈守田坐了起来:“看来我给两个村公平分水,却无意中阻止了北镇山夺取土地的计划。他们为了置我于死地,在水潭里下苦药让泉水变味,反而嫁祸于我设计的分水口,说我动了龙脉坏了风水。他们不敢明火执仗地杀人,却来了个火烧柴草房敲山震虎,其目的就是想赶走我!” “现在,我已弄清楚了这帮坏人的阴谋诡计,而武元江大哥已为我画好了地形图,虽然土匪三大王还没有露面,但为了村民们的利益,也为了扞卫我的名誉,我要带着两个村的村民们主动出击!等天亮以后,我要先去联系两个老族长,把我的计划告诉他们,然后将这些坏人一网打尽。但是,这暗中击门报警的人是谁?” 陈守田后半夜一直在思考如何行动,他一大早就准备去联系两个老族长。但是,当他来到祠堂的厅堂时,却只见岳红一个人在厅堂里休息,便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岳红告诉他,昨晚因柴草房着火,莲儿姐怕累坏了武族长,一早就回家去看爷爷了。祠堂里现在没有人来,是因为村民们昨晚救火睡得晚,到现在还没有起来。 守田见此时无人,便告诉她,昨晚柴草房着火时,曾有人用石头击门报警来通知他。但当时情况不明,所以就没有对大家说这件事情。岳红听了觉得奇怪,便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守田小声道:“我虽然不知道报信的人是谁,但这个人一定是我们的朋友。” 岳红也小声道:“昨晚柴草房着火得时候,我和莲儿姐也被一声巨响惊醒。我俩刚爬起来,就看到西厢房后面的柴草房着火了。我俩当时急着喊救火,早把这件事情忘到了脑后。后来我和莲儿姐也到了着火的现场,那时老族长正在训斥做饭的厨子。我当时也以为是厨房余火未灭,不小心引起了火灾。听了守田哥刚才说的情况,看来昨晚的着火没那么简单,一定是有人故意纵火。” 守田道:“现在情况已经明了,从上次我怀疑三大王装神弄鬼,到前几天查出有人破坏水源,还有昨晚柴草房突然着火,我觉得土匪三大王和他的手下,已投靠了北镇山和廖家兴,并且开始帮着他们干坏事了。” “前几日武族长曾对我说过,廖军师那儿最近来了几个老乡,综合这些情况来分析,更证明了我的猜测是对的。另外,来福大哥昨天说,他想卖出自己的土地。从这件事情来看,已有人相信了当地风水变坏的谣言。” “小妹,现在的情况十万火急,趁祠堂里无人,你赶快去找两个老族长,说我有要事相告。除了这件事,小妹要二老在村外找个僻静的地方,中午见面后,我们一起开个秘密会议。”听了守田的吩咐,岳红机警地点了点头。 午饭后,守田岳红和两个老族长,在村外的一个山洞里聚齐。对于突然召集大家开会,两位族长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守田为此解释道:“几天前,晚辈和小妹发现有人在北山泉水里放苦药,为了搞清楚这些人的目的,晚辈让大家不要打草惊蛇。但是,晚辈现在弄清楚了,来福大哥准备出卖土地,柴草房昨晚着火,前段时间有人装神弄鬼,以及最近泉水变苦,都可能是北镇山廖军师勾结土匪所为。想到情况十万火急,晚辈再也坐不住了,晚辈决定和两位老族长联手,与村民们对他们进行反击,不除掉这些土匪恶霸,难平晚辈心头之恨。” 接着,守田简单讲述了自己和岳红曾被掳上黑峰山,差点被土匪们害死的经过。他还讲了自己根据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怪事,搞清楚了土匪恶霸如何勾结在一起的阴谋。 听了守田的一番讲述,两位族长也是愤怒无比。武族长说道:“陈郎中来武家坡村虽然时间不长,但你的为人,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都看的清清楚楚。你虽然是一个过路的郎中,但心地善良,是一个抑恶扬善之人。兄妹俩为我们做了这么多的好事,我代表村民感谢你们。” “刚才陈郎中说,准备对这些土匪恶霸进行反击,我和蔺族长举双手赞成。自古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对这些祸害地方的土匪,欺压百姓的恶霸,人人皆可得而诛之。” 见两位族长如此信任自己,陈守田非常激动。他说道:“前几日因时机不成熟,晚辈有意让这些坏人猖獗了几日。现在情况已经明了,加之时间紧迫,如果去报告官府,可能要耽误战机。为此,晚辈昨晚制定了一个行动计划,二老听听是否可行?” 两位族长听了都说道:“既然陈郎中胸有成竹,那快把计划讲出来,让我们大家商量一下。” 守田道:“从我们了解情况来看,这些投放苦药的人是昼伏夜出,为了将这些害人精一网打尽,晚辈是这样安排的。根据武大哥所画的地形图,在北山的瀑布前,一左一右有两条小路。今晚子时前,我们在这两条小路上分别埋伏一些人。为了防止投苦药的人天明前逃走,在回二龙山的路上,我们也要埋伏一些人,等我们把这些人人赃俱获后,主动权就在我们的手里了。” 两个族长听了道:“陈郎中的计划,我们完全赞同。老话说,该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们该行动了!” 守田高兴道:“既然二老都同意晚辈的计划,那晚辈决定今夜子时前行动。在这之前,大家不能走漏一点风声。等二老一会儿回村后,每个村都要秘密联系十名精干的棒小伙子。武家坡村的人由武元江大哥负责,而蔺家寨的人由大壮小伙子带队。另外要告诉他们,每人要准备一件防身用的武器,另外做上几个火把。” “二老现已知道,昨晚有人火烧柴草房,他们目的就是想把晚辈赶走。而晚辈今天却要趁机而上,给他们来个将计就计。小妹刚才来的时候,已准备了一些干粮,所以从现在开始起,晚辈和小妹在村里就不露面了。两位族长回去后,可分别安排好人手,准备晚上行动。但武族长要告诉莲儿姑娘,让她下午到村里去散布消息,就说小郎中兄妹俩已经不见了,以此来麻痹北镇山的耳目。” “另外,今晚子时前,武大哥和大壮所带领的两队人马,务必在北山坡上与晚辈会合。当我们的行动开始后,如果在北山上成功地抓捕了破坏水源的人,那晚辈将点火为号,通知两位老族长。到时候,二老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第121章 悬崖顶上大侠出手 午间的会议结束后,两位族长各自回到了村里。整个下午,两位老人都在秘密地安排行动人员。到了晚上子时前,两个村的小伙子们,果然准时地来到了北山的山坡下。当守田看到这群小伙子,个个都拿着木棍镰刀之类的防身武器时,他高兴的笑了。 接着,守田对武元江和大壮两个带队人,简单地说了一下当前的情况,同时布置了任务。为了让小伙子们了解这次行动的目的,守田代表两位老族长,把有人破坏北山水源的事情告诉了大家。 两个村的小伙子们,这时才知道了泉水变苦的原因,他们听后义愤填膺,都说一定要把这些狼心狗肺的坏人抓获。而守田则吩咐小伙子们,今晚的行动一定要遵守纪律,进山的路上不能说话,行动中尽量不发出声响,一定要听从指挥。 宣布了注意事项后,守田便带着这支队伍,朝北山里出发了。村里的小伙子,都是走惯了山路的人,虽然今夜没有月光,路上行走困难,但他们半个多时辰就来到了北山瀑布的山坡下。守田看了看模糊的山崖,又听了听瀑布哗哗的流水声,他觉得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便把武元江大壮几个人聚在一起,告诉他们如何设伏。 守田小声道:“如果有人来投苦药,我判断他们肯定会走山坡两侧。我和大壮带着十个人,分两组埋伏在水潭左右。看到有人将苦药投入水潭后,听我的口令,两侧的人马一齐行动,将他们人赃俱获。” “武大哥则带领十个人继续前进,你们到二龙山村的小路附近去埋伏。假如半夜有人通过,你们不要行动,但天亮前有人返回时,你们一定要将他们全部抓起来。在瀑布两旁设伏后,如计划成功,我们将会在山崖上点火为号。”守田安排完毕后,两队人马按计划分头行动。 但是,小伙子们埋伏到位后,约半个时辰过去了,水潭边上却一直没有动静。看看子时已经过去,大壮沉不住气了,他和几个村民小声嘀咕:“陈郎中会不会搞错了,现在已到了丑时,要是有人投药也该来了。”在一旁的岳红,听到他们说话,急忙向大壮摆手,示意他们不要作声。 又过了片刻,岳红发觉有异常的声音,她拉了拉身旁的守田耳语道:“我感觉瀑布的崖顶上有声响。”听岳红这样说,几个人都静了下来。大家屏住呼吸,仔细倾听崖顶上的动静,果然在瀑布的流水声中,崖顶上有一些异常的响动。 守田目不转睛地盯着瀑布上的崖壁,微弱的星光下,他看到一捆黑糊糊的东西,两边用绳子吊着,慢慢地从崖顶上坠落下来。守田见状,悄声对岳红大壮道:“不好,我们失算了,没想到这些坏人这么狡猾。他们不走水潭边上的两条路,而是从崖顶上直接放下苦药。”面对新的情况,守田决定改变计划。 他对大壮悄声问道:“从这儿到瀑布崖顶,大约有多远?” “从这儿上崖顶没有路,从侧面包抄,大约有二三里的路程。” “要是这样,那就没有问题。我估计这些人从崖顶上放苦药,天亮前才会把药收回去,这样抓他们的时间绰绰有余。大壮,你带着五个人从左边包抄上去,我带着五个人从右边包抄上去,岳红则跟着我观察情况。我们摸到崖顶前,双方以鸟叫声为号。到时候,我带着一组人先冲上去,你们随后策应。” 却说今夜在瀑布顶上放苦药的人,正是土匪三大王、以及他的心腹麻子和小猴子。三个土匪把大黄枝杆从崖壁上放入水潭后,这时正在崖顶上休息。半夜时分,山崖上冷风呼呼,几个人冻得直打哆嗦。 麻子还不停的埋怨:“大王,这几天廖军师让我们从崖顶上放药,不仅人人遭罪,每天还累个半死。再说这个办法能行吗?来了北山后,小郎中老是坏我们的事情。依我说,昨日放火时,就应该把他一起干掉。” 在一旁的土匪三大王则劝道:“弟兄们,我何尝不恨这个小郎中?他毁了我的山寨,抢了我的三夫人,搞得我们无处栖身。但因为罗老爷有令,不许我们弄出人命来,所以才放过了小郎中。” “现在的风声很紧,我们在这儿也是暂躲一时。再说,罗老爷已经答应,事成之后给我们一大笔银子,弟兄们再忍耐几日吧。今晚还有一个好消息,武家坡的人们下午都在议论,看病的小郎中已经不见了。如此看来,肯定是昨晚的一把火,让小郎中吓破了胆,他已经悄悄溜走了。” 就在这时,山坡下突然传来了几声鸟叫。三大王惊道:“这是什么声音?”土匪小猴子听了听,说道:“大王,没有什么,就是几声鸟叫。”三大王眼珠子一转道:“不对,又不是夜猫子,半夜哪来的鸟叫?坏了,坡下有人!” 话音没落,三大王见黑乎乎的一群人,已经从山坡下冲了上来,而人们手中还拿着不知什么东西。为首的一个人高声喝道:“熊飞虎!你果然露面了!你这个强盗,杀人放火到处作恶,现在又跑到这儿来害人,今天你恶贯满盈了!乡亲们,点亮火把,不要放走一个土匪!” “啊!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大号?”熊飞虎高叫着。 “你看看我是谁?” “啊!原来是小郎中陈守田!你真是我熊飞虎的克星!我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能碰到你。弟兄们,事到如今已无退路,今晚跟小郎中拼了。” “拼了!拼了!”麻子、小猴子两个土匪嚎叫着,手持匕首冲了过来。然而守田带领的这帮小伙子们,早就对这帮害人精憋着一口气。大壮一声打,前边几个小伙子抡着大棍便打了过去。但格斗了几个回合,守田便发现情况不妙,小伙子们虽然人多,但没有格斗的经验,加之崖顶地势狭小,几个人的大棍施展不开。 反观土匪麻子和小猴子,他们俩不仅手持利刃,而且身手灵活,加之土匪们困兽犹斗,转眼间就占了上风。工夫不大,两个小伙儿一个被土匪刺中了胳膊,另一个被刺中了手腕,两人的大棍也被土匪们抢走。看到这个结果,陈守田后悔上次心慈手软,没有把土匪麻子和小猴子干掉。 此时的土匪三大王,见两个手下在格斗中占了上风,他一阵冷笑:“弟兄们,杀开一条血路,冲下山去。”而两个小土匪见状,也跟着嗷嗷乱叫。 守田见势不好,大喊一声:“乡亲们,我们今天就是豁出命来,也不能把土匪放下山去!”说着,他指挥小伙子们封住路口。 三大王见无法冲出去,他嚎叫道:“弟兄们!今日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给我上!”两个土匪听了直逼上前,大棍舞得呼呼作响,几个小伙儿且战且退,眼看就要顶不住了。 就在陈守田决定亲自出手时,忽听得“啪”的一声响,土匪麻子被一块石头击中了头部,麻子“啊”了一声跌倒在地。小猴子回头惊叫:“有暗器!”话音未落,又一块石头击中他的脸颊,只见小猴子丢掉了木棍,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小伙子们则乘势而上,一阵乱棍打的两个土匪抱头求饶。守田见状一阵惊喜,扭头对山坡下喊道:“帮忙的大侠,多谢了!”他同时示意小伙儿子们,一定要留下活口。 土匪三大王见大势已去,想夺路而逃,谁知被陈守田一个箭步,挡住了去路。三大王挥舞着匕首大喊道:“小郎中,你敢挡老子的路,老子今天就送你见阎王。”几个小伙子见三大王来势汹汹,都惊叫起来:“陈郎中小心!” 然而反观陈守田,他最近虽然忙的不可开交,但一有时间,他总要练习点穴的手法,所以他的身体是很灵活的。三大王此时见守田赤手空拳,举起匕首就向他的头部砍来,而守田一侧身就躲了过去,这一招让他吃惊不小。 三大王暗道,小郎中被我困在山上多时,也没见他有什么能耐。难道他真有功夫?三大王来不及多想,举起匕首又朝他的左胸扎来。而守田却卖了个破绽,身体居然一动不动。三大王的匕首,眼看就要扎到他的胸口了,没承想守田的身体却闪电般地一转,左手磕开了三大王的手腕,右手同时伸向了他的肩膀。土匪头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肩膀上一麻,右手中的匕首,已掉在了地上。三大王倒退了几步,险些从崖顶上掉了下去。 他大叫道:“好个狡猾的小郎中,没想到你还会用暗器,你可真卑鄙!” 陈守田笑着走了过来:“熊飞虎!对你这种无耻的强盗,还在乎用什么手段?我告诉你,放弃抵抗吧,主动投降会让你少受点痛苦。” 三大王咆哮道:“小郎中,你可真阴险!是你告密毁了我的山寨,还夺走了我的三夫人,你搞得我无处藏身,我与你不共戴天。” 陈守田怒道:“熊飞虎!既然把话说到这儿,我让你死也死的明白。官军毁了你的山寨,那是金州府黄大人定下的连环计,你说是我做的内应,那是你抬举我了。黒峰山的土匪们全军覆灭,那是天理昭昭,罪有应得。至于岳红姑娘,我们两年前就已认识,兄妹相称已经多年。我们俩多次互相救命,早已是生死相依。我救了岳红姑娘,那是天经地义!你杀其父抢其女,逼着人家姑娘做你的压寨夫人,你杀人越货,强抢民女还振振有词,真是不折不扣的强盗逻辑!大壮,带着人冲上去,活捉土匪头子熊飞虎!” 听了陈守田的一番话,三大王瞪大了眼睛,挪动了一下麻木的身体。他绝望地叫道:“小郎中,我悔不该不听弟兄们的话,没把你早早做掉。你把我送到了官府,我也是个死,我是不会让你活捉的。”说着,土匪三大王大叫一声,转身滚下了悬崖。 第122章 北镇山被擒 在小伙子们的欢呼声中,守田命令点起火堆,用火光示意武大哥,围捕土匪的计划成功。守田还派出了两个小伙子,分别回武家坡、蔺家寨去报信。一阵忙乱过后,守田突然想起了暗中助力的大侠,他和小伙子们一起高声呼喊:“帮忙的英雄,请出来一见!”但山坡下再无一点声息。岳红此时问守田,这是哪一路的英雄侠客,在暗中帮助了我们?守田听了,也只是摇了摇头。 再说武族长和蔺族长,他们俩一晚上都没合眼,一直在等待着守田的消息。当他俩得知,陈郎中的围捕计划成功,已经抓到了投苦药的土匪时,两个族长连夜把各自村里的人们喊了起来。两个村善良的村民们,当知道了北镇山和廖家兴的阴谋,以及他们的一系列破坏活动后,人们都愤怒的发狂了,他们高喊着:“找北镇山算账去,找北镇山要人去。” 二龙山村的里正罗德山,一直住在自己府邸的后小院里。为了夺取武家坡蔺家寨的土地,罗德山虽然把如何策划行动的大权,都交给了军师廖家兴,然而他的一切行动,都在罗德山的监控中。最近,廖家兴的计划屡屡受挫,罗德山的心里也很烦恼。 前一段时间,廖家兴曾告诉他,自己来了几个同乡,想留在二龙山村给他做帮手,罗德山听了当时很不高兴。但他转念又想,廖军师和他的同乡加起来,也就四个人,而我的家丁却有几十个,他们就是有什么想法,估计也不敢造次。再说他的同乡,只要给我罗德山卖命,我不怕这几个跳蚤能闹翻了天。为了掌握廖家兴和他手下人的活动情况,他还派了几个家丁,暗中加强了对他们的监控。 今天早晨,罗德山因心中有事,所以起得很早,他在后小院散步的时候,手下人给他禀报了今早的情况。当听说廖家兴的几个同乡,昨晚去了瀑布的崖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时,这一反常的现象,让他不安起来。 罗德山继续在小院里散步,当想起昨晚天气晴好,而现在却是乌云满天,加上手下人刚才禀报的情况,他不知名状地心慌起来。罗德山觉得有些头晕,便打算休息一会儿。但就在这时,他家三进大院的前门,忽然传来了猛烈的敲击声。接着,噪杂的呼喊声,像潮水般地涌进后小院里来?????? 住在中院西厢房的廖家兴,昨晚也没有睡好。天快亮时,由于没见到三大王和他的手下人回来,他感到事情不妙。看着天空低垂的乌云,廖家兴暗道:见鬼!一大早就乌云遮顶,难道龙王爷这时才显灵了?猛然间,他感觉自己的眼皮在跳。接着,他想起了三大王到老鳖潭山洞里装神弄鬼时,曾经被人跟踪过。现在天色大亮,而三大王和他的手下人却一直不露面,难道他们又被官府的探子盯上了?一种不祥的预兆,突然涌上了他的心头,不好,要出大事了! 再说后小院里散步的罗德山,听到前院的喧哗声,便准备出去看看。一个家丁这时跑过来向他禀报:“罗老爷不好了!二龙山的村边,黑压压的来了几百人,他们都是武家坡、蔺家寨的村民。这些人在老爷府前高喊,要罗老爷出来,把廖军师交出来。” 直到这时,罗德山才慌了手脚,他急忙跑到中院西厢房来找廖家兴。听到了罗老爷的呼喊,廖家兴急忙从屋里跑了出来。罗德山对他大叫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廖家兴心中有鬼,支支吾吾地说道:“罗老爷,这事情我也不清楚。这么长的时间里,我都是按照您的旨意去办事嘛。” 这时,又一个家丁过来禀报:“罗老爷,你赶快到前院去看看吧,武家坡蔺家寨的村民们都在喊,如果罗老爷再不出来,村民们就要冲进府里来了。” 罗德山没有了办法,只好亲自到前门去应付局面。当他吩咐手下人,打开府邸的前门时,两个村愤怒的村民们,呼啦一下都涌了进来。 武族长、蔺族长质问罗德山道:“罗老爷,你为什么勾结土匪三大王?为什么要破坏两个村的水源?”罗德山此时吓得脸色惨白,他连连道:“二位族长、乡亲们,我哪能干这缺德的事呀。” 武族长怒道:“罗德山你不要装糊涂,为了扰乱视听,恐吓几个村的乡亲们,你派人在山洞里装神弄鬼,为了让人们相信当地的风水变坏,你不惜草菅人命,还指使土匪在山泉水里放苦药,你的罪行铁证如山!你看看这是什么!” 当陈守田和村民们押着两个土匪,还有现场缴获来的大黄枝杆,与罗德山对证时,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勾结土匪,我真的不知道有这回事呀!这明明是廖军师的几个同乡嘛。至于泉水里放苦药,我更是不知道??????” 村民们这时喝道:“罗德山,你还在装糊涂!你是不是想见土匪三大王,他的尸体就在北山的崖壁下。” “武族长蔺族长,我给大家把廖军师叫出来,让他给大家说说清楚??????” 在村民们的斥责声中,罗德山带着一大帮人,来到了中院西厢房的门前,一个家丁过来禀报:“罗老爷,您在前院与乡亲们见面的时候,廖军师已带着萍儿丫头,从府里的后门逃走了。”罗德山听了,顿时瘫倒在地下。 此时,他的几个心腹家丁,见主子被擒,一声呐喊便冲了过来,他们想趁乱把罗德山抢回去。然而这些家丁,哪是众人的对手,几个回合,他们已被两个村的村民打倒在地。而剩下的一些家丁,见廖家兴逃走罗德山被擒,知道大势已去,顿时一哄而散。 当两个族长与罗德山对质时,陈守田由于不便出面,一直在旁边观察着事态的发展。听说廖家兴逃走,守田对两个族长高喊道:“赶快派人到北山后边去追!”这时,一个炸雷从空中响起,人们呼喊着要下雨了。功夫不大,雨下起来了,而且雨越下越大。久旱逢雨的村民们,这时忘记了一切,他们都在雨中狂奔着高喊着。 一个多时辰后,村民们陆续回来向族长禀报,两个村的村民们,虽然分几路去追赶廖家兴,但因为雨大路滑不好搜寻,最后还是让他跑掉了。接着,中午时分,又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土匪三大王虽然跳崖,但一上午,村民们居然没找到他的尸体。为此,村民们都感到疑虑,难道土匪三大王没有死,让他逃走了?或者他的尸体,已经被野兽吃掉了?回来的村民们还说,由于今天上午下了大雨,现场没留下一点痕迹。 对于这样的结果,让陈守田闷闷不乐。他对两个族长道:“由于我考虑不周,结果让土匪三大王和他的军师跑掉了。如果村民们来二龙山的时候,我在村外留几个人就好了。那样的话,廖家兴将插翅难逃。” 蔺族长则安慰他道:“没抓到这两个坏蛋,让陈郎中心里感到内疚。但这件事情,我们两个族长也有责任。今天村民们情绪激动,大伙儿只想着快点抓住这两个害人精,没想到出了纰漏。” 武族长说道:“老话说,没有内鬼,引不来外鬼。今天的行动,虽说只抓住了内鬼罗德山,但这就是大胜利。过去我们不知罗德山如此恶毒。现在,三大王虽不知下落,他的帮凶也跑掉了,但我们抓住了两个土匪,缴获了他们破坏水源的苦药,这就是起诉罗德山的证据。另外,通过这件事情,村民们已弄清了是非,再也不会迷信风水一类的鬼话。今后如果再遇到土匪恶霸横行乡里,村民们肯定会站出来,与他们做拼死的斗争!” 守田听了道:“如果村民们都能这样去做,那我就放心了。” 他接着问道:“对于今日抓获的两个土匪,以及恶霸北镇山,二老打算如何处理他们?” 两位族长道:“我们打算现在就把他们押往县衙,然后以两个村的名义,联名向县衙举报罗德山。控告他和廖家兴勾结土匪,为达到侵吞两个村土地的目地,装神弄鬼破坏水源,还企图害人性命的罪行,且人证物证确凿。” 当天晚上,两个族长回来对守田说,县衙已受理此案。县衙还告知他们,罗德山和两个土匪已被押往了县衙大牢。对于土匪头子三大王,以及他的帮凶廖家兴,县衙将派人继续缉捕他们。 第123章 以棋会友 武家坡和蔺家寨的村民们,在陈守田的帮助下,终于挫败了北镇山的阴谋,保住了自己的土地。加之老天降下了喜雨,今年的庄稼有救了,两个村的村民们都为此而欢呼,都说这是双喜临门。为了庆祝这两件喜事,武族长和蔺族长决定,两个村子将联合请戏班子唱大戏。 接下来的几日,武家坡和蔺家寨的村民们,都沉浸在喜庆和欢乐中,而守田兄妹俩则忙着应酬做客。在村里搞庆祝的头一天,蔺族长设宴招待了守田和岳红。而今晚,武族长又与兄妹俩饮酒长谈。 在饮酒的过程中,守田对武族长谈起了保护水源的重要性。他说道,武家坡和蔺家寨的土地,全靠北山这股山泉浇灌,对于山泉和水塘,今后应该派专人监护,以防止坏人破坏水源的事情再次发生。另外,今年秋后要动员两村的人们兴修水利,做好造福后代的工作。武族长听了道:“陈郎中请放心,秋收结束后,你说的这项工程马上动工。” 接着,武族长给守田敬酒,他说道:“老朽一生最敬重的两种人,一是教书先生,二为杏林郎中。因前者能开启民智,后者为治病救人。孙女莲儿受老朽的影响,也非常敬重杏林郎中。前一段时间,莲儿跟着岳红姑娘接诊病人,对医术高明的陈郎中,佩服的五体投地。莲儿说,陈郎中是村民的贵人,她非常仰慕你这个小神医。莲儿除了爱习武,她也想成为能治病救人的女挚医。” 守田则谢道:“武族长,莲儿姑娘对我过奖了。其实每一个人都能成为贵人,一个人只要他心存善念,在别人有困难、有危难时伸出援手,那他就是这个人的贵人。”武族长听了频频点头赞同。 守田继续道:“至于莲儿小妹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让小妹给我做徒弟,守田却不能答应。一来,我们很快就要出发回家了。二来,学医不可能一蹴而就。” 武族长笑笑道:“孙女莲儿爱医道老朽早就知道,加之她从小习武,还会配制一些金枪药。所以说,她对医道也算知些皮毛。但老朽要告诉陈郎中,莲儿说仰慕陈郎中,其实她是喜欢上了你。今日老朽当着令妹的面,把这层纸捅破。老朽今晚请客,本来要她陪席,而莲儿却要我在酒席上问询这件事情,所以她才没有来。” 谈笑中,老族长借着酒性,问守田是否有婚配,能否看上自己的孙女武莲儿?他说莲儿姑娘今年十七岁,美貌贤惠在北山地区人人皆知,自己觉得莲儿与守田非常般配。作为族长和爷爷,他愿意把孙女许配给守田做媳妇,另外他希望兄妹俩都能留在武家坡。 守田听了非常尴尬,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才好。而守田身边的岳红姑娘,此时却用手指使劲掐着他。守田没有了办法,只好如实的告知老族长,岳红姑娘不是自己的妹妹。在金州城客栈时,为救岳红,自己已答应了任老婆婆,要娶岳红为妻。一路上为了行走方便,两人才以兄妹相称。武族长的好意,守田万万不能答应。 武族长听了笑笑道:“怪不得姑娘们都喜欢你,原来陈郎中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 说话间,武族长又拿出了银子,要感谢兄妹俩,而陈守田却坚决不收。他说道:“武族长,晚辈当时就说过,我们兄妹给村民们看病是义诊,所以绝不会收一两银子。另外,村民们在抓捕土匪的过程中,因晚辈计划不周,导致了两个坏蛋漏网,一提起这件事情来,晚辈就感到惭愧。” 武族长则说道:“陈郎中不要内疚了,老话说邪不压正,难道我们还会怕几个土匪?通过这件事情,村民们既赶走了外鬼,又抓住了内鬼,这可都是好事情啊。再说通过这件事情,村民们不仅提高了对土匪恶霸的警惕性,而且也不会相信风水变坏的鬼话了。” 武族长说着,又把银子递了过来,守田见老族长执意要给银子,他只好收了一点银子,作为路上的花销。 接下来,武族长转移话题道:“老朽听说陈郎中在武大娘家中借宿时,曾听过婆媳俩在晚间下盲棋。既然陈郎中不肯收礼,又对象棋感兴趣,老朽准备安排武大娘与陈郎中来一场象棋盲棋对弈。同时,安排我孙女武莲儿,与陈郎中对弈象棋三局,不知陈郎中意下如何?” 守田听了急道:“武家坡村是出了名的象棋村,守田我哪敢班门弄斧?再说,我根本下不了盲棋,估计象棋对弈,也不是莲儿姑娘的对手。” 武族长道:“既然是这样,老朽安排武家婆媳俩,来一场盲棋隔空比赛。同时安排我的孙女武莲儿,与陈郎中对弈象棋三局。作为告别前的以棋会友,请陈郎中不要推辞。” 守田听了,欣然同意。 第二天上午,在武家坡祠堂的厅堂里,挤满了来看下象棋的村民们。听说陈郎中会下象棋,还要和族长的孙女对弈三盘。一大早,祠堂里就有许多村民在等候。 象棋对弈开始前,武大娘和媳妇先进行了盲棋表演。婆媳二人,在棋秤两旁远远对坐,两人都眼蒙黑布,模拟夜晚时空。表演开始后,婆媳两人隔空喊话,一个助手在厅堂墙壁的大棋盘上,移动着变化的棋局。而祠堂里的村民们,则静静地观看着婆媳二人的对弈。 这时,在祠堂的厅堂中央,陈守田一边看着墙上的大棋盘,一边给岳红小声讲解着棋局。他告诉岳红,婆媳俩现在下的是一局文棋。武大娘以拱三兵,“仙人指路”开局,而武大嫂以飞象应对,两人在细微处见功夫。开局后,婆媳俩都稳扎稳打,双方互有攻守,但都波澜不惊。不到四十个回合,婆媳俩握手言和。守田平生第一次见证盲棋,婆媳两人的记忆功能让他惊叹不已。心想,这中华之大,高人到处都有。 接下来,守田和武莲儿的对弈就要开始了。他这时才注意到,今日的莲儿姑娘,经过一番打扮竟如此美丽。她盘起的发璇,简单的插着一只银簪,她的脸庞略施粉黛,更显的姑娘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而她上身浅色的对襟小袖衣,配以紧身的绿裙子,加之脚上的粉色绣花鞋,越发显得她干练潇洒。 守田还注意到,平日说话直爽的武莲儿,今日开局前,姑娘竟然不说话,只是羞涩的示意守田先行。守田此时心道:武家坡棋秤上高手如云,自己如不执先手而行,更容易败阵。想到这里,他与姑娘谦让了几句,便以他熟悉的当头炮盘头马开局。 然而开局十几步以后,他便落了下风。接着,莲儿姑娘奇招不断,不出三十回合,守田便推秤认输。第二盘开局后,守田变换棋路,以当头炮直车对横车开局,结果这一局下成和棋。见此情形,守田想趁势扳回一局,但莲儿姑娘弈棋稳健,让他找不到一点漏洞。陈守田虽绞尽脑汁,但第三局仍与莲儿姑娘下成了平局。 对弈结束了,守田抬头看看莲儿姑娘,她仍然是平日天真的笑容。此时他才悟出:在对弈的过程中,莲儿姑娘的棋风前后大变,她这是在谦让自己,故意下成了平局。这是一个多么聪明,多么善良的姑娘啊!武族长昨晚说,莲儿姑娘不仅会武功,而且还想学医,不如趁此机会,我答应了她的请求吧。 想到此,陈守田揖手抱拳,向村民们行礼道:“多谢莲儿姑娘的承让,感谢各位村民们前来观看捧场。既然下象棋输了,那莲儿姑娘就是我陈守田的棋师。作为徒弟,我就再呆上几日,给莲儿姑娘讲一点中医知识,作为回报吧。” 老族长此时站起来道:“陈郎中此言差矣。孙女莲儿与陈郎中对弈象棋,只是玩耍切磋一下,哪能以师徒相论。不过陈郎中愿意教孙女医术,老朽倒是非常高兴。莲儿,还不快来拜见你陈师父!” 守田则连连道:“这可使不得,莲儿姑娘叫我守田师哥即可。” 就这样,为了让武莲儿学医快速入门,陈守田和岳红又在武家坡住了六七日。他给莲儿姑娘先讲了一些常见病的发病症状,以及四季防病的知识后,又讲了一些常见病的偏方应用。为了让她了解针灸疗法,守田不仅讲了一些简单的针灸知识,而且现身说法,在自己的四肢上,对一些常用穴位做了示范针灸。 为了让莲儿掌握一些采药的知识,守田还带着莲儿和岳红,一起到山间野外去认识草药。学习期间,守田还从镇上买了一套针灸器具,送给了武莲儿。 在莲儿姑娘学习的过程中,岳红告诉守田,前一段时间,自己和莲儿姑娘生活在一起,岳红觉得她不仅天资聪明,而且特别能吃苦。这几日为了学习针灸,莲儿每天在自己的四肢上练习扎针,为掌握针灸的方法,她可没少受罪。守田听了感叹道:“武莲儿除了爱习武,还爱医道。如果她要学中医,肯定能成为一个女郎中。” 守田和岳红终于要走了,武族长蔺族长和许多村民们都来相送。村民们对兄妹俩一再挽留,而守田无法一一致谢,只好对大家拱手谢道;“守田出来拜师,已有两年多没有回家。父母对我的思念,定是望眼欲穿。守田想速速归家的心情,望大家都能理解。”守田见莲儿姑娘也来相送,便对她道:“莲儿小妹聪慧无比,不但爱习武,而且还喜爱中医。我教习了小妹几日,是为了小妹学医能入门而已。既然小妹爱医道,今后应该找个老中医为师。” 莲儿姑娘听了,羞涩的眼神与守田四目相对,还没说几句告别的话,她早已是泣不成声。见武大娘一家人也在村口相送,守田迎着武大娘走了过来。大娘见了兄妹俩,也是抹着眼泪,握着岳红的手不愿松开。 守田见状道:“武大娘,我们就要走了,兄妹俩再一次谢谢大娘对我们的精心照顾。”岳红也说道:“以后有机会,我们还会来看望大娘的。” 就在这时,又有不少村民拿着鸡蛋和干粮围了过来,要送给守田和岳红在路上吃,但都被兄妹俩一一谢绝。 村口大路旁,武大哥牵着一匹马,正在等待着兄妹俩。两位族长这时道:“陈郎中为了几个村的乡亲们义诊多日,不仅给许多乡亲们治好了病,而且还帮我们除了一害。我们几个村里的乡亲们,都会记着陈郎中的恩德。” “陈郎中兄妹俩就要回家了,但乡亲们都说,你们回家的路途还远,两个人骑一匹马确实不方便。乡亲们知道岳红姑娘也会骑马,便决定送你们一匹马,算是对兄妹俩的一点帮助。” 武族长则说道:“陈郎中兄妹俩以往落入了土匪的手中,这与你们单独上路有关。为了安全起见,老朽要武元江送你们到沙河镇的大路上,老朽的一个马帮朋友,今日在等着你们。” 见两个村送给兄妹俩如此重礼,守田再次表示感谢。他说道:“武族长,蔺族长,晚辈和岳红小妹谢谢你们,也谢谢乡亲们的深情厚谊,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守田和岳红含泪而去。当他们俩和武大哥牵着马走出好远,回头见莲儿姑娘还在抹着眼泪,而老族长和乡亲们,还在村口向他们招手。 第124章 怪异的吉祥镇 守田和岳红跟着马帮出发后,很快就进入了关中地区。虽说在路上行走顺利,但他却一直在思考着这些问题,三大王和廖家兴这两个坏蛋逃走后,会不会给北山的村民留下祸根?在北山瀑布的山顶搏斗时,暗中帮助我们的好汉是谁?他为什么不愿意露面? 对于这件事情,岳红道:“这两个坏人是否给村民们留下了隐患,取决于两个村的村民是否团结,以及两个族长识别坏人的能力。至于在暗中帮助我们的好汉,由于他出没不定,就凭几次相助,我们无法判断此人是谁。但是依小妹看,这也许是守田哥救助过的好朋友所为。如果今后有机会,我们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守田则惋惜道:“我们在武家坡呆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见过这位朋友,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惭愧。再过几日,我们就要从韩城渡过黄河,进入了山西境内了,要想见到这位朋友,恐怕是不可能了。” 几天很快就过去了,与陕西的马帮分手后,守田和岳红已进入了山西境内。看看路程已经过半,两人加快了行进的步伐。接下来的日子,由于在路上没遇到什么大的集镇,所以他们俩吃饭住宿,也就在路边的小店凑合一下。 这一日,守田和岳红刚出发不久,老天爷就下起了小雨。但听说东边有一个叫“吉祥镇”的大镇时,两人都高兴坏了。守田去过漠南草原,对马的习性非常了解,他知道马儿和人一样,出汗淋雨后容易生病。现在的天气,最好到集镇上找个饭店,先美美地吃上一顿热饭,人和马儿都避避雨,那就太好了。 为了能早点到达前面的集镇,守田和岳红决定冒雨前行。两人出发后,虽然路上的小雨时断时续,让人感到很不舒服,但集镇的诱惑,让他们俩不停地驱赶着马儿。 快到中午时,守田和岳红已来到了镇子附近。从马背上朝镇子里望去,只见镇里牌楼上“吉祥镇”三个大字,老远就映入了两人的眼帘。但是,当他们俩进入镇子后,却发现镇里冷冷清清。虽说这时还下着小雨,但“吉祥镇”上许多店铺关门,街上的行人也不多。两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开着门的饭店,却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年轻的伙计。 守田下马去问询情况,饭店伙计则告诉他:“客官,实在是对不起,本店今日不营业。”见此情形,守田再三恳求饭店的伙计,能否想想办法,让兄妹俩吃口热饭。饭店的伙计是一个热心人,见守田一再请求,他看了看店外的岳红,说道:“看在你们是远路的客人,雨天出门不容易。兄妹俩就在这儿凑合着吃一点热饭吧。饭店的锅里,还有留给伙计们的小米饭,就送给你们当午饭好了。” 守田此时饿得发慌,听说能有热饭吃,早已满心欢喜。当他和岳红栓好了马匹,饭店伙计便给他们盛来了小米饭,拿了一碟咸菜,还提来一壶开水。见饭店伙计如此好客,守田和岳红连连称谢。谁知两人吃完饭后,伙计说什么也不收钱,还说今天下着小雨,兄妹俩多呆一会儿再走不迟。守田见饭店伙计心地善良,便与他闲聊起来,当询问起饭店今日停业的原因时,伙计告诉他,今日饭店停业,是因为老掌柜得了急病。 守田随口问道:“你们老爷平日里就有病?”伙计摇摇头道:“老掌柜虽然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但老掌柜今早突发急病,是因为他的小妾与人私奔,老掌柜发现后大怒,结果导致了昏厥。由于事发突然,少掌柜回府去照顾他的老爹,所以安排饭店今日停业。” 守田疑道:“一个小妾能把老爷气的昏厥,看来不是他身体虚弱,就是你们老爷太喜欢这个小妾了。”伙计却摇摇头道:“老掌柜被气的昏倒,其实是因为丢失了账簿。” 守田听了大为惊奇,便问道:“小妾与人私奔,怎么会与账簿丢失联系在一起?” 伙计道:“此事说来话长,客官听我慢慢道来。我们老掌柜叫张忠义,年纪已近六旬,就连他的儿子张福宽,今年已是近四旬的人了。但是花心的老掌柜,前几年还是纳了一个小妾。老爷的这个小妾名叫兰蕊,当年还不满十八岁。据说她在娘家的时候,人们都叫她兰儿姑娘。而姑娘来到老爷家后,由于老爷对她百般宠爱,因此下人们都称她为兰儿夫人。” “兰儿夫人是个独生女,他爹却是个穷秀才。虽说姑娘家境贫寒,但他爹却对她宠爱有加,从小把她教习的琴棋书画样样都会。姑娘虽说相貌端庄,但成年后却眼高手低,加之其父不愿意姑娘嫁个贫寒子弟,所以十七八岁也没有出阁。按姑娘的性子,她是不会给老掌柜做妾的。但由于姑娘的娘亲得了哮喘病,而家里又没钱治病,孝顺的姑娘不愿意让娘亲受罪,所以才忍痛答应了这门亲事。” “然而老掌柜为了这个小妾,当年也是下了血本。据说老掌柜花了重金聘礼,才把姑娘娶了过来。说起来,兰儿夫人来老爷家已经四五年了,但知情的人们还在说,张老爷老迈昏庸,与姑娘根本不相匹配。” “老掌柜有个账房先生,名叫李若曦。今年大约二十七八岁,是个有文化的买卖人。前几年,他做生意亏了本,后来就投在了张老爷的门下。由于他媳妇去世后,没留下一男半女,因此李先生到现在一直是单身。” “说起来,李先生也是一个老实肯干之人,他不仅业务上精通,而且深得张老爷的信任。然而今年春天,兰儿夫人不知什么原因,却悄悄地喜欢上了账房李先生。当张老爷怀疑他们有私情后,就想把李先生辞退。但没等到老掌柜开口,今日上午,账房李先生竟然带着老爷的小妾私奔了。” “不过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奇怪,李先生带着老爷的小妾私奔,居然没拿张老爷的一两银子,却拿走了一本账簿。由于老爷赔了夫人又折兵,因此气的昏倒在地。知情的人们说,其实老爷的这个账簿,比他的小妾重要得多。张老爷除了饭馆旅店,还有绸缎庄以及一些别的产业,客户来往的账目如果丢失,那张老爷的业务经营将造成混乱,而股东们也将造成损失。” “今日午前,这消息传出后,许多股东客户都来问询情况,少爷张福宽为此应接不暇。另外,我们吉祥镇离县城有几十里远,镇上也没有医术高明的郎中。张老爷发病后,少爷请镇上的郎中,已经去看过老爷了,但他们看后都不敢开药方。郎中们说,老爷子岁数大了,恐怕是凶多吉少,让少爷准备后事吧。” “刚才一个伙计回来告诉我,少爷正在为这件事着急。少爷说,老爷子虽然病重,但还是要全力抢救。既然镇上没有医术高明的郎中,等一会儿,他准备派人骑马到县城里,去请县里的医师来就诊。客官,刚才说的情况,这就是今日集镇上许多店铺关门的原因。” 听饭店伙计讲了事情的原委,守田对他道:“我们素昧平生,没想到兄弟对我们如此热情,我们兄妹俩非常感谢你。我陈守田是一个过路的郎中,虽不是高明的医师,但是对张老爷的病况非常同情。如果你们老爷需要帮忙,我愿尽一点绵薄之力。” 伙计听了高兴道:“那太好了!既然陈郎中愿意出手医治老掌柜,我带你们去见见张老爷。如果救了老爷的命,陈郎中可是功德无量啊!” 此时,守田见雨已经停了,便告知饭店伙计在前边带路。工夫不大,三个人已来到了张忠义老爷的府上。守田看到,张老爷家的府邸,是座多年的三进大院。一进前门,便是五子拜寿的砖雕照壁。院中虽没有许多雕梁画栋,但砖木结构的满面门窗,显露出大院的简约古朴。 三个人拐过照壁后,就见前院里乱哄哄的,虽说刚下过小雨,地上湿漉漉的,但还有不少人在前院里聚集。他们有的在打听消息,有的在问询着老爷的病情。而中院的通道前,一个伙计正阻拦着众人,劝大家回去。 饭店伙计见状,急忙带着守田和岳红,穿过乱混混的人群,进入了张府的二进中院里。他还告诉守田:老爷的儿子张福宽,平日在府里的中院居住。但由于老爷今日突发急病,所以他把老爹安排在自己的卧室里,以便观察照顾老爹的病情。 当伙计带着兄妹俩进入中院时,只见焦急的张少爷,正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关键的时刻,全家人都在等着他拿主意。此时一家人愁眉不展,有的女眷还在小声抽泣,而丫环们在院里忙的跑来跑去。 听说有郎中到来,少爷张福宽立即迎了出来。伙计急忙介绍道:“少爷,这是路过我镇的郎中陈守田,听说老爷病情严重,特意到府中来看望老爷。陈郎中说救人如救火,愿尽一点绵薄之力。” 张少爷这时心乱如麻,看到饭店伙计请来的郎中是一个年轻人,心里就有几分不满。他心道:你这个伙计,也不看看是什么人,就往府里请?这个小郎中乳臭未干,居然敢出来行医,别是个江湖骗子吧? 张少爷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却拱手施礼道:“我本想派人骑马到县里去请医师,没想到陈郎中赶来救命,太谢谢了。陈郎中急人所难,请先在厅堂里用茶。”说着,他又去招呼新来的客人。 岳红见状小声道:“张少爷客气话都没有几句,看来他不信任守田哥,我们不如告辞吧。”守田却小声道:“不打招呼就走,这太不礼貌。我们稍坐片刻,先慢慢用茶。” 就在这时,中院西厢房里突然传出了慌乱的声音,一个丫环出来呼喊张少爷,说老爷的情况不好,少爷快去看看老爷的病情吧。张福宽一听,顾不上与守田打招呼,急忙去了西厢房。 然而工夫不大,张少爷就返回了客厅。他对守田道:“陈郎中,适才有所失礼,望您海涵。今日确实急昏了头,希望您先给家父看看病情。”守田则说道:“张少爷不必客气,你的心情大家都能理解。现在的情况,我们都要以老爷的病情为重。” 原来少爷张福宽进入西厢房的卧室后,看到老爹的病情有所加重,他一下子就慌了神。而屋里的老夫人则训斥他道:“眼前在厅堂里,就有一位上门救急的郎中,你嫌弃人家郎中年轻,所以不愿意用他。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张少爷这才来到了厅堂里,回请陈守田给他老爹就诊。 第125章 以喜治怒 陈守田进入西厢房的卧室后,只见老爷张忠义躺在床上,老夫人和一个丫环守在床前。守田见老人面色苍白,眼睛半睁半闭口不能言,便过来做了诊脉。他先问询了张老爷的日常起居,然后对张少爷道:“令尊大人脉象沉迟,气若游丝。看来镇上的郎中说的没有错,令尊的病情非常严重。” 张少爷急道:“那家父的病还有救吗?” 守田听了没有回答,却又问道:“令尊口不能言,能听清楚人们的说话吗?” “看家父的神智,感觉他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清醒。而现在看,家父好像又清醒了。” “我来府上时,已听说了令尊大人的一些情况。现在,我打算试着再问问令尊一些别的事情。由于牵扯到令尊的一些隐私,因此望少爷见谅。”张少爷听罢点点头,同时示意老夫人和丫环们退下。 接下来,陈守田一手把着张忠义的脉门关寸,一边与他交谈着。 “老爷,您现在的感觉怎么样?”张忠义的表情没有反应,脉象如刚才一样。 “老爷,你不要着急,你的病会好的。我们会把兰儿夫人找回来的。”陈守田感觉张忠义的脉搏,猛的跳动了一下。 “老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您的账簿找回来的。”话音未落,张忠义的面部表情突然抽搐,感觉他的脉搏猛地跳了几下。守田心道:从脉象看,张老爷有不吉之兆,但他的神智有时还是清醒的。慧能法师讲过,看病要因人而异,不能死搬教条。张老爷因大怒而引发病症,精神上遭到了巨大的打击。他现在卧床不起,如果用“以喜治怒”的方法来治疗,也许有救。 想到此,陈守田对张福宽道:“令尊年近六旬,平日身体本就心肾两亏。而这次大怒伤肝又导致了昏迷,病情确实棘手。晚辈先开几副中药,每日配合针灸,来调控令尊的病情。但晚辈对令尊的病情要实话实说,令尊的小妾跑了,还丢失了账簿。从表面上看,令尊的病是因大怒而引起,其实他的病在心里。令尊年纪大了,遭受这样的打击,愤怒、伤心、羞耻多种心情藏在心底。中医认为,一个人的情绪喜怒变化太大,就会伤气。人们常说,怒则易伤肝,喜过则伤心,喜怒不加节制,就会致病。” 张少爷点点头道:“那陈郎中认为家父的病,应该如何治疗?” 守田道:“心病还需心药医。以晚辈之见,如果能把老爷的账簿找到,用‘以喜制怒’的方法调节老爷的情绪,辅助加以药物调理内疾,老爷的病肯定能见效。不然病情发展下去,老爷的性命堪忧。” 说话间,守田给张老爷开了两剂草药,随后又给他做了针灸治疗。针灸结束后,他对张少爷道:“老爷的看护,日夜不能离人,如情况有变化,立即来找晚辈。” 在一旁的张少爷,看了守田给家父救治的过程后,他心道:今日镇上的老中医,面对病重的家父不敢开药方,而眼前的陈郎中,诊治病人却有条有理。此时,他对守田的疑虑已完全消除。 给张忠义针灸后,少爷张福宽请守田和岳红在客厅里用茶。他边喝茶边与守田闲聊起来。在喝茶过程中,守田问他道:“刚才提起账簿之事,我见少爷面有难色。因牵扯到少爷家中的隐私,晚辈也不好过问。” 张福宽此时定定神,疑问道:“陈郎中给家父看病的方法奇特,难道病情还与账簿有关?” 守田笑笑道:“少爷误会了,普通人得病要是和账簿联系起来,人们会感到可笑。但张老爷这次得病的情况特殊,此时此刻,老爷的心在账簿。因为账簿关乎着许多股东的利益,也关乎着老爷的信誉,更关系到老爷的性命,所以这账簿就与老爷的病情有关了。” “晚辈刚才已经说过,老爷的身体虚弱,平日里已是心肾两亏。加之这次大怒伤肝,导致了突然昏迷。我虽然给老爷做了针灸,也开了药方,但只能对老爷的病情起缓解作用。现在需要赶快找到账簿,而账簿才能对老爷的病情有所帮助。” 张福宽说道:“陈郎中所说的问题切中要害。如果账簿能找到,我想家父的病情肯定会好转,但依我看,这账簿恐怕是难以找回了。” 守田疑惑道:“既然少爷是这样的想法,少爷是否打算将此事禀报官府?” 张福宽应道:“上午忙于家父的病情,关于是否禀报官府,还没来得及考虑。现在权衡利弊,我想看看事态的发展再做决定。” 在一旁的岳红,这时问道:“张少爷,令尊丢失了账簿,难道就没发现一点线索?” 张福宽沉思了片刻,说道:“今天上午家里出了事后,我和几个下人,曾去过李先生的账房以及他的卧室。虽说在卧室里没有找到所要的账簿,却发现了家父小妾留下的一幅画。家父的小妾爱画画儿,我早已知道。但由于我对画画不感兴趣,加之当时头脑发懵,注意力全在账簿上,所以下人们汇报这件事情时,我并没有在意。” 守田出口道:“还有这样的怪事?那我们是否可以看看兰儿夫人的大作?” 张福宽随即令手下人拿来一幅画儿,请守田和岳红过来观看。他们俩看到,这是一幅用宣纸画的五彩画,画幅约一尺长七寸宽。画中左面,一队人马威风凛凛,大队人马中间,独坐着老掌柜张忠义。阵前有两个男女小童单膝跪倒,两人双手托盘,盘上有一个大寿桃。画面右边,是高高的城墙,而城墙上的城门大开。守田看了半天不知其解,回头问询岳红。 岳红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对诗词书画的理解更为深刻。她细细品味后说道;“我与家父所学的都是水墨画。据家父说,本朝画画名家,仍以水墨画为主流。而兰儿夫人这幅画却是彩色画儿,颜色艳丽很有新意。所以说,这幅画儿的风格属兰儿夫人自创。但是从画儿上的颜色、人物都不协调,我觉得这幅画儿的水平也就一般。” 岳红接着说道:“张少爷,依我看,这幅画儿是兰儿夫人,给老爷留下的信息,这画中的含义似乎有两层,从男女童子献寿桃的画面上看,他们二人有祝愿老爷身体健康的意思。而画中的第二层意思,也可以说二人是临阵脱逃。看来张老爷的府上买卖兴隆,而正在用人之际,他们俩却逃走了。画中的城门大开,我理解其中的含义为,两人不想与张老爷为敌。” 张福宽听了道:“我们的店铺字号,确实经营的不错,这一点岳红姑娘分析的完全正确。他们二人把家父的账簿拿走,造成了股东人心惶惶,家父为此而大怒晕倒。出了这样的后果,他们居然说不与老爷为敌,这两个贱人真是恬不知耻!” 守田道:“少爷不要激动。事已至此,我们还需心平气和的来处理这件事情。” 听了岳红的分析,少爷张福宽虽感到气愤,但是对兄妹俩,却又是非常的佩服。从这样一张不起眼的画上,兄妹俩竟然看出了这么多信息。他遂说道:“陈郎中岳红姑娘,我知道你们一定有办法,能帮助我们把账簿找回。如果能把家父的病治好,你们兄妹就是我家的救星!” 张福宽随后吩咐手下人,一定要把兄妹俩的饮食起居安排好,把他们的马匹饲养好。而守田却说道:“今天的事情,有好多问题还要请教少爷,至于安排饮食住宿的事情,先不用着急。少爷刚才说,这幅画儿,是在李先生的住处发现的。因这幅画儿怪异,所以晚辈想问问张少爷,我们是否可以把这幅画儿,带回去研究一番。另外,能否派个伙计,带我们到账房李先生的住处去看看?” 张少爷稍作考虑后说道:“兄妹俩把画儿拿回去看看,这没有问题。不过兄妹俩进府后就没有休息,去看李先生的卧室也不用着急。”但守田坚持要去,张少爷只好吩咐手下的伙计,先带着兄妹俩,到李先生的卧室里去看看。 出了张府中院的厅堂,伙计在路上告诉守田,账房李先生的卧室,在前院的东跨院。而守田看了院落的布局后说道:“看来张老爷的府邸是逐步修建的,这个东跨院,应该是府邸建成后加盖的。” 伙计听了赞道:“陈郎中说的一点不假,老爷府邸的东跨院,确实是后建的。没想到陈郎中岁数不大,倒是很有见识。” 进了前院的东跨院,伙计打开了李先生住宿的西厢房便告退了,而守田和岳红,随即检查了屋里的各个角落。两人见屋中陈设不多,除了桌椅,李先生的床和卧具,以及墙壁上的两幅卷轴画以外,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检查完房间后,守田对岳红道:“张老爷的账簿不见了,我看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李先生把账簿带走了。第二,是李先生把它藏起来了。但卧室中留下的这幅画,让我觉得可疑。既然是兰儿夫人画的这幅画,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账房李先生的卧室中?小妹办事细心,你把屋子里再仔细的检查一遍,看有没有别的线索,也许李先生真的把账簿藏起来了?” 谁知岳红又搜寻了一遍房间,仍然没有结果。 见此情形,守田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李先生和兰儿夫人私奔,却没拿老爷的一点银子,这说明了什么?我觉得他们是在表明心迹,他们是真心相爱,不是为了钱财。” 岳红却问道:“那李先生为什么要拿老爷的账簿,这对他有什么用处呢?”见守田没有回答,岳红笑笑道:“守田哥,你摊上麻烦事了。我问你,今天这件事情,我们俩是否管得太宽了。” 第126章 墙壁暗洞里的画 听了岳红的戏言,守田却很平静。他解释道:“按理说,寻找账簿这件事情,已超过一个郎中的治病范围了。张老爷家出了这件事情,少爷本可以报官。但如果那样做,他家的丑闻将四处传扬,老爷不仅会病情加重,而且性命堪忧。假如报官后,官府衙门也没有找到账簿,到时候股东们一闹事,少爷肯定控制不了局面。最后,即使衙门里把这两个人抓回来,也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由于张少爷深知其中的厉害,加之父子俩都好面子,所以他压着不报官,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岳红听了恨恨道:“这个张老爷,年岁也不小了,却找了一个不愿意嫁的姑娘作妾。现在的结果,是他自作自受。” 见岳红如此说话,守田小声斥责道:“行医之人要有好生之德。我们看画儿的内容,寻找丢失的账簿,都是为了救人的性命。作为郎中,我们看病不应该有贵贱之分,更不应该带有偏见。眼下虽说这屋中无人,但也不可信口开河。目前事已至此,我们不要再提张老爷的陈年旧账。” 见岳红低头不语,守田又说道:“小妹你精通书画,我们还是好好分析一下留下的这幅画儿吧。另外,我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一般男女偷情或男子拐带女子,往往会顺手卷走主人的钱财。而账房李先生,不仅没拿老爷一两银子,而且还在卧室里,留下这张似有忏悔的水彩画儿?” 岳红觉的刚才言语有失,她做了鬼脸道:“守田哥说的对,这确实不符合常理。依小妹看,兰儿夫人和账房李先生,说不定还另有隐情。” 吃过了晚饭后,守田和岳红都没有去休息,他们俩仍回到了李先生的住处,继续研究着兰儿夫人留下的这张画儿。烛光下,守田双目死死盯在这幅画面上。岳红倒了杯茶水,给守田递过来,他都没有发觉。 当岳红招呼他喝水时,心不在焉的守田一抬手,将茶水洒了出来,不料茶水将手中的画面弄湿了一大片。守田叫声不好,急忙拿着画儿到蜡烛上去烘烤。谁知在蜡烛的烘烤下,被茶水润湿了的画面,背后隐约出现了字迹。 见此情形,守田心头一惊,他急忙把岳红叫了过来。两人在烛光前仔细观看,画面背后被湿润的地方,原来是几句打油诗。虽然诗的字迹不太清晰,但岳红仔细辨认,还是把诗读了出来。 “西风吹旌旗,墙壁映刀影,画中传真情,后世报其恩。” 岳红读后道:“这几句打油诗,写的可不怎样。” 由于对画上出现的情况不解,守田问岳红道,为什么这幅画儿湿了以后,画上的字迹就显示出来了? 岳红解释道,家父小时候因家里穷,有时买不起墨时,便将米汤或奶汁做为墨汁,在纸上练习写字。等字迹干了以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但遇湿或烘烤,纸上的字迹就会显现出来。因家父曾这样做过,所以小妹知道这种方法。 守田听了点头道:“既然是这样,看来兰儿夫人也会用这个方法。那么我想让大才女给解释一下,这几句打油诗是什么意思?” 见守田调侃她,岳红拍了他一巴掌,才说道:“这首打油诗,应该和前面的画儿结合起来看,意思就清楚了。小妹认为是这样的,兰儿夫人和李先生私奔了,但他们用这张画告诉张老爷,虽然旌旗猎猎,刀光剑影,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但我们俩并没有伤害张老爷的意思,我们衷心祝福老爷身体健康,就是来世,也定会报答老爷的恩情。” 守田则皱着眉头道:“这张画儿诡异,打油诗写的水平也一般。那这几句打油诗,到底还有什么含义呢?” 就在这时,岳红一拍脑袋说道:“守田哥,小妹明白了,这原来是一首藏头诗!你看,把这四句诗的头一个字连起来读,你看看是什么意思?” “西墙画后。”守田念道。 随着守田声音,两人的目光,同时扫视到屋中的西墙上。而此时屋中的西墙上,只挂着一幅卷轴山水画。岳红怒道:“从第一次进入屋里,我就看到了这幅画。折腾了半天,难道秘密就藏在这张画的后边?” 守田没有说话,他走过去摘掉了画轴,发现墙上有一个不起眼的暗门机关。守田用手拨弄了几下,墙壁上弹出了一个小小的暗门。他伸手进去摸摸,从暗门里取出了几张纸样的东西。岳红拿到蜡烛下观看,原来纸上都是五彩画面,画幅与兰儿夫人留下的画大小相同,但每幅画儿的内容却不一样。 守田随手拿起画来翻看了一下,只见这几张画儿的画面上,有山有水有人物,有的画上有房子、小院、楼阁,给人一种这是练习绘画的感觉。 由于岳红怀疑账簿就在壁洞内,所以她将看过的画儿放到桌上,然后在壁洞旁秉烛照亮,让守田再检查一下壁洞里,看看有没有账簿,谁知守田在壁洞里反复摸索了几次,也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看没有什么结果,守田在座椅上闷不做声。岳红见状道:“守田哥,对于今天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守田眨眨眼道:“事情起了这么大的变化,我也被弄蒙了。小妹,我们把眼前发现的线索,先好好梳理一下,然后再决定这件事如何入手。”岳红听了点头赞同。 “墙上的这个壁洞,里面没有账簿,却发现了不少画儿,这大大出乎我的预料。对于这个壁洞,我琢磨是这样的。李先生的卧室里有壁洞,而张少爷却不知晓,这说明了什么?一个账房先生,他肯定在家里经常做账目。但为什么会在墙上开了壁洞?我觉得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李先生为了账簿的安全。由于账簿是店里的秘密,所以做完账后要把它密藏起来。第二,李先生有一些秘密的东西,不愿意让他人知道,所以也把它藏在了壁洞里。” 对守田的分析,岳红并不满意,她问道:“这幅画后面发现的打油诗,依小妹看,‘西墙画后’这句话,就暗示账簿在西墙上的壁洞里。但壁洞里为什么没有账簿呢?” 守田道:“我也在考虑这件怪事。从张少爷交给我们的画儿,以及画后面发现的打油诗来看,兰儿夫人和李先生私奔是早有准备。但兰儿夫人画的画儿,怎么会出现在李先生的卧室里?我分析情况可能是这样的,兰儿夫人画好了画儿,交给了账房李先生,并告知他,私奔前把画留在卧室里。画中的内容是要告知老爷张忠义,我们私奔对不起老爷,但不会与老爷为敌。从画面上双童子献寿桃,以及城门大开的内容,可以证明我的猜测。” 岳红又问道:“既然画中的内容,是说他们二人对不起张老爷,那为什么还要把这种忏悔的语言,用密写的方式,写在了画儿的背后?还有‘西墙画后’这几个字,是告知人们账簿藏在壁洞里,但是,当我们发现了密语后,为什么壁洞里只有这几张画儿,而没有账簿?” 面对岳红连珠炮般的问题,守田道:“小妹问得好,我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少爷发现的这张兰儿夫人的画,出现在李先生的卧室里,这本身就很怪异。如果从画的内容,以及画后密写的打油诗来看,这不是给我们看的,而是留给衙门里破案的官差们看的。” 岳红听了疑惑不解:“这幅画是留给衙门里官差们的,这不可能吧?” 守田道:“兰儿夫人的画儿,出现在李先生的卧室中,我觉得是兰儿夫人的主意。这幅画儿被发现后,少爷和仆人们都没有看出破绽,这也说明了问题。兰儿夫人觉得,她和李先生私奔后,少爷张福宽一定会禀报官府,而衙门里的官差看了这幅画儿后,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看岳红还是不解,守田道:“由于衙门里的官差们,会对现场留下的东西认真分析。因此,兰儿夫人的这点小伎俩,衙门里的仵作很快就会弄清楚的。他们俩用这种委婉的方法,其实是想通过衙门里的人,对外传达一个信息,他们俩不是苟且之人,他们是真心相爱。至于壁洞里的那几张画,肯定是李先生秘藏的,由于走的着急,所以李先生没有把它们带走。” 岳红皱着眉头道:“守田哥分析的情况,勉强可以说得通。但账簿丢失,肯定是被李先生拿走了。依照守田哥的说法,画儿的背后,是兰儿夫人用特殊方法写的打油诗。但壁洞里没有账簿,这怎么解释?” 守田道:“我现在来回答小妹的第二个问题。按眼前发现的线索看,李先生在私奔前,他把密写打油诗的画,放在了卧室里。但是否把账簿放在壁洞里,他做了一番思想斗争。” “从常理上来讲,人无论男女,只要处在爱恋中,个人的日常行为,肯定会出现变化。有的人甚至会陷入感情中不能自拔,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痴男痴女。账房李先生和兰儿夫人,无论他们怎样相爱,但是以世俗的观念来看,这是一种奸情,是大逆不道。况且他们二人相好,也要尽量躲避众人的耳目。” “虽然兰儿夫人嘱咐他,私奔前把画放在卧室里,把账簿放在壁洞里。但作为当事人的李先生,他当时处于爱慕、担心、害怕的复杂心态中。我估计他当时是这样想的,假如这件事情败露,俩人没有私奔成功,李先生就会破釜沉舟,以损坏账簿来要挟张老爷。由于他知道账簿的重要性,因此他对兰儿夫人是志在必得。虽然打油诗暗示账簿在壁洞里,但由于李先生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拿走了账簿,所以造成了打油诗暗示账簿在壁洞里,而实际没有的矛盾情况。” “按守田哥的分析,李先生居然有这么重的心思!” “当然,这只是我的假设。正确与否还有待于今后的验证。” “好你个小郎中!自己还没娶媳妇,居然把男女之情了解的这么透彻!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岳红怒嗔道。 守田微笑道:“小妹,你应该知道我的两个师父是谁?我的师父们,几十年来经手的病人成千上万,这病人中什么样的人没有?尤其是宝丰寺的慧能法师,他不仅学医习武,而且每天还禅悟打坐,早把人世间的红尘参透。作为弟子的我,怎能没有受益?”岳红听了一脸愕然,但敬佩的心情油然而生。 第127章 以画传情 接下来,岳红小声道:“看来张老爷家的情况非常复杂,这账簿恐怕是找不回来了。” 而守田却指着洞壁里取出的画儿小声道:“既然张老爷的账簿已经找不到了,那我们就研究一下这几张画儿,看看这些画儿有什么含义?另外,我们分析一下画中的内容,看能否发现什么线索?”说着,他拿起这几张画,逐一在蜡烛上烘烤,但这些画儿,并没有出现刚才那张画儿的奇迹。 岳红看烘烤过的画面没发现什么线索,便随手拿起一张画儿来观看,只见这张画面上有一条河流,上游是一间房子。从房子的窗户上看,房中显示有个女子。而河流的中间,以及岸边的景色,只有一些花草树木。但下游画面中,也有几间房屋,在一间房间里,能看到一个男子。 岳红拿起第二张画儿,看到是另一番景色,画面上有一座美丽的楼宇,高高的白云蓝天上,有几只越过楼宇的黄鹤在展翅高飞。 第三张画儿的画面人物较多,画面远处有山,近处是几间房子,房子前面有水池,池里的水满满的。画的左边有位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身边有一水缸似的物件,而右边的水池旁有一乌龟。在乌龟的不远处,画着一个站立的女子,从湖绿色的裙子以及发髻来看,这是一位已婚女子。她的身旁有一房间子,窗户打开屋里却没有人。 第四张画的画面是一小四合院,小院中间有一棵大榆树。 岳红游览完四幅画后摇摇头,表示她看不出画中的含义。而守田却说道:“兰儿夫人刚才那幅双童子献寿桃图,就有那么多信息。小妹觉得这几张画儿,难道是兰儿夫人的随意涂鸦?另外,这么多幅画,为什么会出现在李先生卧室墙壁的暗洞中?” “小妹,既然我们对这些画儿不解,我们应该让张家少爷确认一下,看他是否见过这些画儿,画儿是否出自兰儿夫人之手!” 岳红道:“现在已是子夜时分,难道我们还要去打扰张少爷?”守田双目一睁道:“为了张老爷的病情,我们分分秒秒都要争取。少爷就是睡着了,我们也得把他叫醒!” 当兄妹俩见到少爷张福宽的时候,他正忙着照顾张老爷。少爷小声道:“晚间老爷子喝了中药后,现已静静地入睡。”见守田和岳红这时来找他,便知有重要的事情,他随即示意兄妹俩到客厅里去。 在客厅的交谈中,当张少爷得知李先生卧室的墙壁上有暗洞,而洞中还发现了几幅画儿时,他十分惊讶。随后,岳红拿出了这几幅画,让张福宽依次观看了一遍。不料张少爷说道,有黄鹤的这一幅画儿,他是见过的。有一天在账房里,少爷看到账房李先生拿着这幅画,他觉得奇怪,便问李先生拿着这幅画儿干什么? 账房李先生说,刚才兰儿夫人来过,带着几幅画儿让大家看看。李先生说有黄鹤的这一幅画的不好,兰儿夫人就要撕了这幅画。而李先生说这幅画撕了多可惜,兰儿夫人就把这幅画送给了他。因兰儿夫人经家父允许,常在大院里走动,所以自己也没往别处想。现在来看,他们俩那时已有了来往。 “那剩下这些画儿,张少爷见过吗?”岳红问道。 “除了这幅有黄鹤的画儿我见过,别的画儿,也是第一次看到。” “张少爷能确定这些画都是兰儿夫人画的吗?” “画面上的内容我不敢确认,但是从画纸和颜料上我敢确认,这些画儿,都是家父的小妾所画。” 张少爷接着说道,既然这事情已出,况且兄妹俩不是外人,我给你们讲一些父亲的龌龊丑事也无妨。 通过张福宽的介绍,守田和岳红这才知道,原来张家产业不少,但老爷张忠义只有一儿一女。由于老爷子信奉多子多福,因此五十多岁又纳了妾,这就是二房的兰儿夫人。然而四五年过去了,兰儿夫人却没生出一男半女。外边的人背地里都说,张老爷抓回一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而家里的人都明白,是张老爷已没有了生育能力。 虽说如此,但张老爷特别宠爱他的小妾,不仅吃喝穿戴样样特殊,而且想方设法讨她欢心。兰儿夫人喜爱画画儿,老爷给她买最好的纸张颜料,兰儿夫人到店铺账房去走走,老爷也不阻止。结果她和账房李先生有了私情,最后弄了个鸡飞蛋打,自己一病不起。 听了张少爷一番讲述,守田道:“谢谢张少爷的信任,给我们讲了这么多老爷的信息。这对于我们寻找账簿,肯定会有很大的帮助。但据此分析,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在李先生卧室里发现的画儿,都证明兰儿夫人和李先生是头脑聪慧之人。他们俩的作为,我们不能以常人的心态去理解。” 谈到老爷的病,守田对张少爷道:“虽然发现了新的线索,但没有找到账簿,这对老爷的病仍于事无补。老爷的病在账簿,这是治病的关键。但现在是否报官,还请少爷斟酌。如果县衙派人介入张府,那事情的调查,势必要重来一遍。假如处理不好,恐怕账簿还没找到,老爷的身体已支撑不住。” 鉴于目前的情况,守田建议张少爷,为了缓解老爷的病情,这件事情还是暂不报官为好。自己和岳红,正在抓紧研究新发现的线索,争取尽快找到账簿。 张少爷说道:“暂不报官,也是我的本意,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另外,我对陈郎中的医术非常信任。你们进入府中后,只用了半天多的工夫,已稳住了老爷的病情。兄妹俩不仅从兰儿夫人留下的画里,看出了事情的端倪,而且从李先生卧室的壁洞里,又发现了新的线索。如果在治病与寻找账本的过程中,兄妹俩有什么要求,我张福宽一定会竭力配合。” 见张少爷劝说兄妹俩早点去休息。守田说道:“由于发现了新的画面,我们兄妹俩打算乘胜追击。再说,此事关系到老爷的病情,我们必须研究一下这些画面,看能否发现新的线索。” 从少爷的客厅里出来,为了不影响别人休息,二人又回到了账房李先生的房间。接下来,他们俩准备研究一下,从壁洞里发现的这几张画。虽然对这些画的内容,守田还是一头雾水,但他还是不停地夸赞着岳红,说小妹发现的藏头诗,对找到这些画起了大作用。 岳红则告诉守田,这得益于家父对她的训练。小时候,家父常和她做文字游戏。让她把一句诗或者一个人的名字,练习写到诗里。有藏头诗,有藏尾诗等等。 守田听了大为兴奋,连连央求道:“小妹,既然你玩游戏都能做诗,那你能不能用我的名字,做一首藏头诗玩玩?” “守田哥,如果说把藏头诗做好,小妹我不敢当。但要说玩游戏,作一首打油诗,小妹我张口就来。”岳红微笑着说道。 “那太好了。从现在开始起,我们玩玩打油诗的游戏,就算是休息一会儿,松弛一下紧张的大脑。” “那小妹就献丑了。接下来,小妹以‘陈守田福’四个字,现作一首七字藏头诗,算做个游戏怎么样?” “好,那就请岳红大才女准备。” “守田哥请便。” “第一个陈字。” “陈家虎子初长成。” “第二个守字。” “守卫家园建功勋。” “第三个田字。” “田地长出摇钱树,” “最后一个福字!” “福如东海紫气升。” “哎呀,大才女呀!你把守田哥都捧到到天上去了!听了大才女的一席话,让我思路大开,看来小妹今后要给我补课了。不过言归正传,我们现在该研究这些画儿了。” 岳红看着这些画儿说道:“听了张少爷介绍的情况,综合今天发现的线索,兰儿夫人用画来传递消息,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了。两人用这样的方法来传递信息,即使有人看到了这些画儿,他们也不懂画中的含义,因为画儿能遮人耳目。” 守田道:“当年在猎户村时,我记得小妹画画儿让我来猜,今晚我俩可要反过来了。不过这是兰儿夫人的画儿,我请岳红大才女来猜。下一步,大才女可以大显身手了。” 岳红脸红了,怒嗔道:“守田哥你少贫嘴。事到如今,我可以试着猜一猜。假如说得不对,守田哥可不许笑话我。” 岳红随意拿起一张画,说道:“假如说这些画儿里都有信息,那么账房李先生一定以别的方式回信。但是到现在,我们并没看到李先生回信的信札。所以我猜想,回信一定是被兰儿夫人毁掉了。” “那么问题来了,李先生把兰儿夫人的画儿,放在墙壁暗洞里保留下来,这说明什么?这证明他非常爱兰儿夫人。由于爱屋及乌,所以他非常珍爱这些画儿。” 接下来,两人都陷入了沉默,都在各自琢磨着这些画儿的内容。岳红把几张画儿,与少爷留下的那幅画儿反复对比,研究了不到半个时辰,她觉得有了些眉目。 第128章 困在小院中的账簿 岳红把守田叫了过来,她指着有河流的这张画儿说道:“张少爷在李先生卧室里发现的那张画,后面出现了藏头诗,这个细节提醒了小妹。从那张画的内容来看,兰儿夫人很可能用画面和诗词来传递信息。” “如果小妹的判断正确,眼前的这张画儿,很可能是按宋词来表达含义。你看这张画,河的上游房间里有一个女子,而河的下游房间里面是一个男子,我觉得画儿中间的花草树木没什么含义,重点是画面上的这一男一女。” “在李之仪的宋词卜算子里,不是有“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这样两句词吗?这两句词,确实符合这幅画儿的意境。画面虽然没有别的内容,但词的后几句为:夜夜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这样,兰儿夫人的画意一目了然。” “如果简单地理解这幅画的意思,那就是,我兰儿夫人和你李先生都在一个大院里住着,我日夜都在思念着你。虽然我们的饮食起居,都在一个大院里,但愿你李先生知道我喜欢你的情意。” 守田惊道:“这么说来,是兰儿夫人先喜欢上了账房李先生?” 岳红接着道:“如果按这个思路,那么第二张有高楼,有黄鹤的画儿,就更好理解。这张画面的含义,我们也用诗词来套,那应该是唐朝崔颢所写《黄鹤楼》中的诗句,即‘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如果我猜想是对的,那么这两句的含义,是兰儿夫人告诉账房李先生,我们一起走吧,永远离开这个地方。从这张画面上分析来看,俩人此时已经确定了关系。另外,这时的兰儿夫人,已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开始和李先生商量出走的事情了,但第三张画我解释不了。” 守田接过这张画儿,说道:“让我来瞎猜猜,也许会歪打正着。小妹你看,这张画面上有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只乌龟,一只大缸,还有一间空屋子以及满满的水池。我觉得,这是他们以后过日子的情景。” “守田哥,你说的情景,在画儿里是有那么一点意思,但小妹觉得,画中还有更多的含义。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小妹倒是有了一些思路。如果我们把画中的人和物,按远近顺序都写出来。那么就会有这些词组。男人、大缸、乌龟、女人、空房子。不过这也不对,这词组里的意思,根本说不通吗?” “小妹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来分析。小妹刚才说,上一幅画的男子在房间里,小妹解释为,“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那么,我们现在把男子写为君,女子写为我。这样重新排列,就成了君、大缸、乌龟、我、空房子这些字和词。” “守田哥,你提醒了我。如果兰儿夫人的画儿,是用诗词来表达含义,那么画中表达的词,还应该精练。这样,乌龟还可以写为龟,大缸写为缸。这样排列则成为,‘君、缸、龟、我、空房子’。但这还是看不出什么,守田哥,你再仔细看看这幅画儿,看人和物哪里还有出入?” “要说这画里的大缸,我觉得不像大缸,倒像农村里腌菜的大瓮。” “那小妹试着重新排列一下,就样就成了君、瓮、龟、我、空房子。” 突然间,岳红一拍手掌道:“哎呀,我知道了!” 岳红兴奋地说道:“守田哥,小妹把上一张画儿中的女子,解释为我。但这一张画里的女子,看头上的装饰属已婚,女子应该解释为妻。重新排列,就是君、瓮、龟、妻、空房子。” “上一幅画中,房间里有一女子,而这一张画儿中为空房子。也可以理解为没有妻,或者未有妻的意思。兰儿夫人这张画的画意,人物直白,或取谐音,竟然把我弄的晕头转向。不过知道了兰儿夫人的用意,那画的内容也就简单了。” “这幅画儿里的人、物、水池表达的意思为李商隐写的唐诗《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这两句。而画里的山水、一排房子我猜应该表达的是后两句,即“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综合这张画的意思,我是这样猜测的。账房李先生问兰儿夫人,你想好了吗?我们什么时候走,到什么地方去?兰儿夫人回答;时间还没有定好,但我决定要去四川。哈哈,看来兰儿夫人是要学卓文君,去成都当垆卖酒呀!” “岳红大才女真了不起!你的判断我完全赞成。那最后一张画儿是什么含义呢?” “最后这张画儿,画的是一个四合院,小院中间有一棵树,我用小院庭深,曲径通幽之类诗句去套,觉得词不达意。一直到现在,这张画里有什么含义,我还没有弄清楚。至于前面这三张画儿,大概意思是这样的,由于兰儿夫人与李先生经常见面,两人互生情愫,因此产生了私奔四川的想法。” 守田听了道:“画中的这些信息,对寻找账簿并没什么帮助。下一步,我们能否从画中找出账簿的信息,这才是最关键的!” 第二天上午,守田和岳红带着这几幅画,去看望了张忠义老爷子。当守田听下人们说,老爷睡觉还好,但早晨只喂服一些流食时,守田心头一震。接着,他给张忠义诊了脉,又做了针灸。 出了老爷子的房间,守田对岳红悄声道:“我感觉张老爷的病情,仍没有什么起色。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账簿,如果拖延下去,老爷的病情必将恶化。” 一旁的岳红听了,却是满脸的愁云:“在最后的这幅画上,小妹遇到了难处。由于没有新的线索,小妹也没有什么办法。” 守田思索片刻后,说道:“既然小妹遇到了困难,我们不如去找张少爷,与他问询一些情况后,也许问题就会迎刃而解。另外,趁着今日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到兰儿夫人和张老爷住的小院去走走,看能否发现一些新线索?” 当守田和岳红再次见到张少爷时,只见他满脸的倦色,守田见状道:“真不好意思,昨晚和今早两次打搅少爷,实在是抱歉了。”而张福宽看兄妹俩眼球发红,便知二人又是为账簿的事情熬夜。他连连道:“家父的事情,让你们受累了,但兄妹俩一定要注意休息。” 张少爷得知守田的来意后,两人谈了一会老爷的病情。随后,他吩咐府中的伙计,带着兄妹俩到兰儿夫人居住的四合院里去。 在路上,守田问起了张府里的住宿情况,伙计告诉他,张府的老宅,除了前院的厅堂,平日为接待客人所用,其余的房间皆为客人和下人们居住。而中间的宅院,为少爷张福宽一家人生活起居的地方。至于账房李先生,因平日喜欢清静,所以住在东跨院里。 伙计还说道:“在张府的后院,有东西两个四合院。原先老爷和老夫人住在西小院,而老爷纳妾后,便与兰儿夫人住在了东边的四合院里。” 听了伙计的介绍,守田问道:“既然兰儿夫人住在这深宅大院里,她与账房李先生,怎么会产生了私情呢?” 伙计小声道:“陈郎中有所不知,老爷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妾后,对她可以说是百般宠爱,她有什么要求,老爷无不答应。按说兰儿夫人去店铺,到账房里走走也没什么关系,谁知兰儿夫人有一个袖中绝技,她的手指居然能掐会算。也就是说,兰儿夫人的两只手掌,就相当于两架算盘。” “当李先生打算盘时,如兰儿夫人在场,她左右手在袖中掐算,比李先生的算盘还快。由于兰儿夫人常对老爷说,自己在小院里闷得发慌,因此老爷便同意她到处走走看看。老爷对她的行动不加限制,但不知什么原因,他和账房李先生便有了私情。” 说话间,三个人已来到了张府的后院,伙计见四合院中有两个留守的丫环,便嘱咐她们好好招待守田和岳红,随后伙计就走了。 然而进了小院后,岳红见两个丫鬟一直跟随左右,便吩咐她们先到兰儿夫人的房间里去,我们兄妹先在小院里走走。但是,看了小院的整体结构后,岳红突然叫了起来:“守田哥,这个小院为什么眼熟?小妹想起来了,原来昨晚看的那幅画,画的就是这个小院!” 说话间,岳红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那幅画,与眼前的小院做了对比。果然不出她之所料,兰儿夫人所画的小院,就是她居住的小四合院,只不过与画中的小院相比,画中多出了一棵树。 岳红兴奋道:“小妹从小就学过猜字谜。画面上的这个小院,中间有一棵树,不就是一个困字吗?看来兰儿夫人这张画的画意表达,用的是猜字法。不过她的手法确实高明,她居然用小院和这棵树,来表达自己的心情。这张画告诉李先生,自己像坐牢一样,被困在了小院中。” 守田看了看画说道:“既然这张画儿,表达了兰儿夫人的心情,那这幅画也提醒了我。如果李先生没有带走账簿,那是否有什么原因,账簿被‘困’在了小院里呢?” “守田哥,你有什么想法就快点讲出来,小妹都急死了。” 守田笑笑道:“小妹,从我们这两天了解的情况来看,兰儿夫人和账房李先生,他们都是聪明绝顶之人。按理说,这两人应该是天生的一对,但命运与他们开了一个玩笑。由于两人都有不幸的遭遇,所以他们一见倾心。为了结合在一块,他们俩互相爱慕互相怜惜,为了与命运抗争,他们俩选择了拼死一搏。” “那账簿到底在什么地方?” “这需要到张老爷的卧室里看看才能知道。” 第129章 账簿中的密语 张老爷和兰儿夫人居住的卧室,在小院厅堂的左边。当守田和岳红来到卧室门前时,两个丫环已在门口等候,他们俩简单地看了看卧室里的东西后,岳红问道: “兰儿夫人出事后,她和老爷的卧室,有人来检查过吗?” 一个叫小美的丫鬟道:“老爷和兰儿夫人的卧室,每天都是我们俩负责清扫,平日里没有人进去。兰儿夫人出事后,老爷和少爷都来过这里,但看到兰儿夫人不在家,他们就走了。” “我们后来才听说,老爷丢了账簿,张少爷带着下人们,都急着去了李先生的账房和卧室。但是,当老爷听说两个地方都没找到账簿,他气得不停地哆嗦,突然就昏了过去。接着,整个大院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着抢救老爷。从那开始起,就再也没有人来过兰儿夫人和老爷的卧室。” 为了能找到新的的线索,在丫鬟们的指点下,岳红和守田依次检查了屋中的床帷家具等物件,但并没有发现房间中有夹避墙、暗洞、机关之类的疑点。 岳红见状,对丫鬟们道:“我想麻烦二位姑娘,能否帮着我们,把兰儿夫人的私人物件检查一遍?” 两个丫环听了面有难色,小声道:“这是不是需要禀报一下张少爷?” 岳红见状道:“现在情况紧急,府中张老爷病倒,少爷忙着主持家务。依我说,这点小事二位姑娘就自己决定吧。有我和陈郎中给你们作证,你们大可放心。再说,我们不找别的东西,只想看看李先生的账簿,在不在这里。” 听了岳红的解释,两个丫环这才打开了兰儿夫人的两个箱子,结果在一个箱子的底部,发现了一个蓝皮账簿本。这么容易就找到了账簿,守田和岳红都喜出望外。但打开账簿后,两人又大失所望,原来账簿里根本没有什么账目,倒是像小学生的汉字练习簿。 眼看时间已到午时,守田和岳红决定再去找张少爷,想与他核实了一下情况,看看这账簿是真是假。谁知少爷张福宽看后确认,从账簿的颜色、外表的大小来看,这就是丢失的账簿。 但是打开账簿后,张福宽也傻了眼。只见账簿里根本没有数字,账面上全是些不成文的汉字。也就是说,李先生的账簿,账目全部用汉字密语写成。张福宽翻了几页账目后,嘴角哆嗦地说道:“怎么会是这样?难道是李先生做了两本账簿?” 张福宽好大一会才缓过劲来,他告诉守田,账房的事情一直是老爷经管,他有时一两个月不等,也会替代老爷查查账簿。然而因李先生办事认真,账目从来都是准确无误,所以少爷对账房李先生也是非常信任。 李先生是给老爷做总账的,各个分店送来的账目,他做得都非常精细,从来没有出现过差错。少爷上一次查账是两个月前,当时看李先生的记账很规范,普通账房先生也能看的懂。但短短的两个月过去后,李先生的账目,居然全部变成了用汉字密语写的账簿! 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岳红接过这个天书般的账簿,一页一页地翻了起来,谁知不经意间,从账簿里掉了两张纸条。岳红把两张纸条捡起来看了看,发现上面都有字迹,而且猛一看好像都是诗句。 第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甲十枝花。岳红对唐诗宋词非常熟悉,她乍一看这几句诗词时,以为是宋代诗人邵雍的名诗《山村咏怀》,但是她细细看了一遍后,却觉得不对了。 而第二张纸条,更是奇怪,上面只有诗不诗,词不词的两句话。山丹甲中大,王鼎常春芳。 岳红觉的奇怪,便把两张纸条上的诗句,指给守田和张少爷看。两人拿着纸条看了半天,谁也没有看出一点门道。张福宽则客气地问道:“岳红姑娘,你是大才女,对这几句歪诗怪句,你有什么高见?”而岳红听了,却只是摇了摇头。 见守田和岳红都不说话,张少爷的头脑像遭到了重击,一下子慌了神。张少爷心里明白,如果弄不清楚账目的原始数字,这本账簿等于没有。由于没法向股东们交代,一种无名的恐惧立即涌上他的心头。他心里暗道,如果这件事情拖下去,不仅股东们的情绪不会稳定,而且老爷的病情也危在旦夕。 看着不知所措的张福宽,守田安慰他道:“事到如今,我看这件事情只有这样去办了。少爷现在回去后,马上开个股东会,在会上安抚一下股东们。告诉大家账簿已经找到了。在股东会上,少爷可以把账簿拿出来给大伙亮亮相。同时要奉劝大家放心,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再则,让老爷子也看看账簿,这对他的病是有好处的。但有一条少爷要记住,千万不能告诉老爷和股东们,账簿是用密语写成的。” “等账簿拿回来以后,我们兄妹俩还要研究一下账目的内容,看能否找到解决的办法,到时候再请少爷定夺。” 张福宽听了,无奈地说道:“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办了。” 接下来,守田和岳红回到了中院的厅堂,两人喝着茶,又议论起了账簿的事情。岳红问道:“昨天在李先生的卧室里,小妹曾说过,打油诗的那四个字‘西墙画后’,那就是告诉我们账簿在壁洞里,但经过检查,里面却没有账簿。守田哥对此解释为,李先生临时改变了主意,准备用账簿作为报复的手段,所以拿走了账簿。但现在,账簿为什么又会出现在兰儿夫人的箱子里呢?” 守田道:“我刚才说过,是小妹的话提醒了我,既然兰儿夫人用那幅画,表示自己被困在小院里。那我们要找的账簿,是否有意想不到的情况,也被困在小院里呢?” “我是这样想的,由于兰儿夫人家境贫寒,被迫给张老爷做了妾,但是从她的画面言语来看,她的心地还是善良的。两个人这次私奔,应该是兰儿夫人一手策划,而李先生却没有按照她的意思去办,没有把账簿放在卧室的壁洞里。当李先生告诉她,如果私奔不成功,他要用账簿来要挟时,却遭到了兰儿夫人的斥责,因为兰儿夫人不想把事情做绝。” 午饭后,守田和岳红休息了片刻。接着,两人在中院厅堂里,又研究起了账簿的问题。守田看岳红拿着字条发呆,便问道:“纸条上这几句歪诗,小妹知道写的是什么意思吗?” 岳红摇摇头道:“光看这两张字条,我也是一头雾水。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我们碰到的疑点越来越多,而事情也越来越复杂了。现在,我们虽然找到了账簿,但却是谁也看不懂的天书。守田哥,你说一说,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守田道:“小妹不要心急,我们把发现的线索再分析一下,我觉得办法总会有的。我们刚才已看过了账簿,但小妹有没有发现,这两张字条与账簿的字迹手法完全相同。那就是说,这两张字条,是李先生写给兰儿夫人的。” “我们已经知道,兰儿夫人是用画儿来传递信息的,但我们不知道李先生用什么办法来回信。现在好了,我们发现了李先生的字条和账簿天书。但字条和账簿的内容,我们还看不懂。也就是说,李先生很可能用密语来传递消息。” “这么一说,这两张字条的歪诗怪句里,也含有信息?”岳红听了恍然大悟。 “小妹说的完全对!我估计,李先生肯定给兰儿夫人写过不少纸条,但为什么兰儿夫人只留下了这两张?这说明,她非常喜欢这两张纸条上的内容。” “守田哥,那小妹来分析一下这两张字条。”岳红兴奋地说道。 她拿起了纸条道:“小妹刚看到这几句歪诗时,以为是宋代诗人邵雍的《山村咏怀》,但细看却出入很大。原诗是这样的,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但字条上这首诗的最后两句,却被改为“亭台六七座,八甲十只花”。猛一看,也许是写字条的人记错了,但仔细一推敲,这根本就站不住脚。这张字条,上面只有这几句被改动的歪诗,这里面表达的什么意思,我不清楚。而这一张上面的怪句,“山丹甲中大,王鼎常春芳”,更是莫名其妙。 守田道:“我已经说过,兰儿夫人和账房李先生,都是聪明绝顶之人,他俩不会犯这种小学童的错误。我们现在已知道,兰儿夫人是用画画儿来传递消息,而李先生也可能用密语来回信。但字条上的这几句歪诗怪句,怎么能与两人的关系联系起来,我还是不明白。” 岳红续说道:“第一张字条上的这首原诗,本来是描写山水风景的,里面穿插一到十的数字,因手法独特,成为了名诗名句。但李先生为什么要把最后一句改的乱七八糟?而第二张纸条,虽然诗不诗,词不词的,也可以勉强解释为,李先生是在赞美兰儿夫人,她像山丹花一样芳香美丽。” 守田听了道:“我现在回答不了小妹的这个问题。单凭这两张字条,我觉得线索太少。等到了晚上,少爷把账簿拿回来以后,我们把里面的内容做一下对比,也许能找出一些规律。” 傍晚时分,在前院的厅堂里,张少爷送回了账簿。他解释道:“由于召集股东们费了一些时间,所以下午才召开了股东会。当我把账簿找到的消息,告诉了大小股东们后,股东们焦躁的情绪已恢复了平静。会后,各商铺已开始正常运营。当家父看到了账簿,听了股东们的好消息后,精神状态竟然大为好转。今天傍晚,家父已经能用眼神和人们交流一些信息了。” 守田听了兴奋道:“那就太好了。” 第130章 破译账簿 张少爷见兄妹俩如此高兴,便恳求道:“陈郎中、岳红姑娘,下一步弄清账目里的密语,恢复账目里的真实数字,就全靠兄妹俩了。这件事关系到老爷的病情,关系到商铺股东们的利益,还关系到我们家业的成败。由于所有人的期望,都寄托在你们身上,所以我张福宽,在这儿拜托你们兄妹俩了。”说着,张少爷给他们俩鞠躬行礼。 守田见状,急忙阻拦道;“少爷一定要有信心,一定要沉住气。账本目前虽然是本天书,但是,我和小妹定会竭尽全力去想办法,不辜负少爷和大家的期望。” 接下来,张少爷吩咐下人们,一定要安排好兄妹俩的饮食起居,但轻易不要干扰兄妹俩的工作。张少爷走后,岳红埋怨起了守田:“你一个过路的行医郎中,居然干了县太爷破案的大事情,现在骑虎难下了吧?” 守田笑着道:“这不是还有我们的大才女岳红姑娘吗?” 岳红假装恼怒道:“不要恭维我,是自己的媳妇还不敢承认,却到处跟别人说我是你妹子。告诉你陈守田,我可不给你背黑锅,省的一路上人们给你说媳妇。” 守田一听急了:“你看看,小妹的老一套说教又来了。我不是对小妹已经说清楚了嘛,我们互称兄妹,是为了行路方便。几年的交往,我们已是过命的交情,在我的心里,早把你当成一家人了,小妹难道连这一点还看不出来?” 岳红仍撒娇道:“那你一回山西老家,就得把我们的事告诉爹娘。” “好吧,我向岳红小妹保证。一回到家,就把我们的事情告诉爹娘。” “这还差不多。” “那我们开始说正事吧。小妹把那两张纸条拿出来,我们先把字条与账簿上的内容对比一下,然后再看看账簿上的密语,有没有一些规律性的东西。” 接下来,两人又研究了大约一个时辰。守田对岳红道:“我刚才仔细看了几遍账簿,又反复核对这两张纸条,我觉得李先生的歪诗怪句,其实就是代表一些数字。” 听了守田的话,岳红觉得很惊讶,她疑问道:“守田哥的想法奇特,何以见得这两张纸条的内容,就是代表一些数字?” 守田拿起李先生的账簿,给岳红现身说法:“我十岁就开始学医,因为经常看舅舅苗根有记账,所以对如何记账也知道的不少。舅舅曾对我讲过,记账这件事,无论大到字号,小到普通人家,都是要经手账目的。对于普通小字号来讲,只是两笔账,一笔为收入,一笔为支出。” 舅舅曾对我说过:“从洪武年间,我朝就有规定,为防止篡改账目预防贪污,账目上的数字,一律用大写的,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佰仟万来记账。刚才我对比了李先生的账簿,却没有发现上述的字迹,账目上只有无规律的汉字。” “但是,我最终找到了账簿和字条上的规律。说起来,是舅舅讲的一个真人真事,让我受到了启发。舅舅曾说过,他娘家的一个亲戚,在一户老财主的家里当账房先生。但老财主有个坏毛病,经常借故来看账目。由于账房先生也防着老财主,怕他偷改账簿,所以他就用了一些手段,将他的账目变成了密语账簿。” “那个账房先生是这样记账的。比方说这一组汉字。日月水火山石田土,他用汉字笔划的出头多少来计数。如日字没有出头,就可记作数字零。月字两划出头,记作数字贰。水字六画出头,记作数字陆,剩下的以此类推。” “这样日月水火,山石田土这八个汉字,按笔划出头的多少,就变成了八个数字。如上所述,这八个汉字,便可记作:零、贰、陆、伍、叁、叁、零、伍。其实可以互相代替的字很多,比方说甲、由两个字都是一个出头,都可以代替壹,二和工都可以写为数字肆。而田、日、口都可代表零。这些字还有很多,全凭记账人自己编排记忆。” “再比方说,田、工、人、由、大这五个字,如按汉字笔画出头的多少,可代替数字零、肆、叁、壹、伍。这样的话,老财主怎能弄清楚?” “受这个真人真事的启发,我发现这几句被改动的歪诗,以及山丹甲中大的怪句,其实就是暗藏着一些数字。而李先生的手法,与我舅舅所讲的故事相同。尤其是那首歪诗,那不是疏忽错误,而是为了这个字的笔画,配上特有的数字。” 岳红道:“这也太神奇了,守田哥你讲的慢一些。” 为了给岳红讲清楚,守田在纸上一行写诗,另一行写数字,耐心地给她做解释:“我们先看这两句,我认为它是解开我们心中谜团的关键。“山丹甲中大,王鼎常春芳”这两句,猛一看,只是李先生蹩脚的两句赞美诗。但是,如果按字出头的多少,我们把它写出来,那就变成了数字。将这两句排列在下,我们便可以一目了然。 山丹甲中大,王鼎常春芳。 叁肆壹贰伍,陆柒捌玖拾。 这样,李先生就完成了数字转换。前五个字,笔画多少,可以一目了然。而后边的字,如春字,下面的日字没有出头,李先生将它们舍去,只算上边的笔画,那出头的数字为九。而鼎字的上边的目字,同理也当舍去,出头数字为七。 岳红仍不解道:“李先生这样煞费苦心,把歪诗变成了数字,那他把字条送给兰儿夫人是什么意思?” 守田仍耐心解释道:“兰儿夫人和李先生暗中相好后,兰儿夫人以画传情,而李先生则以密码回信。比方说,刚才那两句诗里的字,大、中、王写成数字就是伍贰陆,取谐音为‘我爱你’。鼎、丹、王写成数字为柒肆陆,取谐音为‘亲死你’。就这样,两人一个用画儿传情,一个用密语回信,两人都沉醉在这种无人知晓的幸福之中。” “守田哥,我清楚了。我知道兰儿夫人为什么把这两张字条留下来了。”岳红突然道。 “小妹看出了什么。”守田问道。 “守田哥,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民间在过节的时候,有什么用数字来表示的吉祥用语? “这样的吉祥话太多了,我张口就来。比方说,一日东升、二龙齐飞、三阳开泰、四喜来财、五福同寿、六六大顺、七仙下凡、八仙过海、九九归一、十全十美。” “守田哥说的完全对。不过,这些词语只是民间的吉祥话。但‘山丹甲中大’的这张字条,是李先生写给兰儿夫人的回信,那里面有数字的用语肯定不一般。由于李先生非常仰慕兰儿夫人,那他写的数字词语,一定是赞美兰儿夫人的吉祥话。” “我觉得他写的词句,一定是这样的。我李先生,对兰儿夫人一往情深、绝无二心、见到夫人,我乃三生有幸。夫人堪比四大才女、五湖明珠、今后定会六六大顺。夫人的美丽,赛过七仙下凡。但夫人做事,却八面玲珑滴水不漏。世间的事情九九归一,夫人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女神!” “岳红,你先停一停,别的文词我知道,你说的这四大才女、五湖明珠却怎么讲?” “这四大才女就是蔡文姬、卓文君、上官婉儿和李清照,五湖是指鄱阳湖、洞庭湖、太湖、洪泽湖、巢湖嘛。” “岳红小妹,你太有想象力了。” “守田哥,我觉得兰儿夫人,才是有想象力的才女,我现在总算明白了。她之所以把这个纸条保留下来,是因为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心爱的人,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来赞美,她觉得太幸福了。” 弄清楚了李先生的这张字条,岳红异常兴奋,她话锋一转道:“守田哥,我们现在已初见成效,那你能告诉我,第二张字条里有什么含义?” 不料守田道:“第二张字条,其实就是李先生,给兰儿夫人出的一道练习题。” “那此话又怎讲?” “从少爷和伙计的谈话中,我已知道,兰儿夫人与李先生有了私情。当她发现李先生会用密语记账,便想要李先生告诉她这个秘密。而李先生却给了她这首歪诗。并告诉她,你能把里面一到十的数字找出来,就有解了。” “守田哥,怎么会是这样?” “小妹你来看,这首诗的原诗句是这样的。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对这首诗,我也把它做了数字变换,对应的诗句就变成了这样的数字。 贰柒肆陆肆,伍柒零伍玖,陆叁伍肆扒,肆肆肆拾捌。“ “我发现,李先生对数字也做了一定的编排,例如烟字,他取了左边的火字为数字伍,而将因字舍掉。对于亭字,他转圈取笔画,所以数字为六。枝字也是转圈取笔画,中间的一画不算,所以为数字十。我经过分析,发现用这首诗取数,没有一这个数字。而李先生把最后一句改成了,八甲十枝花,这样就凑齐了一到十。由于兰儿夫人最终解开了这个谜底,所以她把这首诗也保留了下来。” 岳红此时更加兴奋:“守田哥,既然李先生会用密语记账,难道李先生这样做,也是为防止别人偷看账簿?” “不,绝对不是那样。依我看,账房李先生他有更大的企图。张少爷曾说过,几个月前,李先生所作的账目还是正常的。而把账本数字变密语,也就最近两个月的事情。我分析,他过去就有把账目变密语的能力,但一直没有使用。当李先生和兰儿夫人相好以后,他便开始使用这个方法了。由于思想起了变化,他想到了这件事的后果,想到了事情的败露。因此,他把账簿变成了要挟张老爷的手段。他决定孤注一掷!” 第131章 诗中的密语 “守田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李先生真可怕!但为了更直观的了解密语,你能举个例子好吗?” 守田道:“好,这儿正好有一个账目数字,我来给小妹示范一下。但是,在示范以前,我还要说一说,李先生别的一些手法。” “我们已知道了李先生一到十的数字变化方法。而佰仟万亿这四个数字,我们还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来替换。但是,在李先生的账簿里,君臣父子,地老天荒,这几个词组出现的次数不少。他很可能用这几个词组,来代替佰仟万亿。” “通过研究这几个词组,我发现李先生还用了一些办法。比如说,常用句子替代法。他用柴米油盐酱醋茶,或者赤橙黄绿青蓝紫的排列来代替一到七。这样,密语的破解难度就更大了。现在我用李先生的办法举个例子。” 收入钞银,一百二十四两三钱五分正。大写为,壹佰贰拾肆两叁钱伍分正。 支出工钱,一万六千零五十钱。记账应写为,壹万陆仟零伍拾钱。 “我们先把收入和支出各写一栏里,因为李先生对账目一清二楚,所以他在收入钞银、支出工钱这两个栏目,也可以不用写出。” “小妹你看,一百二十四两三钱五分正和一万六千零五十钱,如写成密语,再加上君臣父子对应佰仟万亿,就变成这个样子。我把对应关系写成两行,你可以一目了然。” 一百二十四两三钱五分正。 由君工芳口两木钱火分正。 一万六千零五十钱。 甲父王臣目火芳钱。 “假如字的出头,和百千万亿代替符号多选几组,将变化更多。” 岳红听了,情不自禁地冲上去抱住了陈守田:“守田哥,你太有才了。今天,小妹不仅知道了汉字可以变数字,而且还知道了汉字是如此的神奇!想想我们的老祖宗仓颉,他可真了不起!” “传说当年轩辕黄帝命他造字,仓颉领命后,开始游走天下。他观看天上的北斗七星日月星辰,观察地下的山川河流草木五谷,研究人间的各种经营劳作,分析世间的飞禽百兽,最后才造出了汉字。据说仓颉造出字后,当时天地震动,电闪雷鸣,天降粟米,鬼神哭泣。但谁也没想到,炎黄子孙,现在又把它有了新的用途!” “守田哥,你的指教让小妹茅塞顿开。小妹现已知道,兰儿夫人为什么把这个纸条夹在账簿里了。一来,这个字条是李先生赞美兰儿夫人的回信。二来,她临走时把字条夹在账簿里,那是有特殊用途的。假如说,账簿是一把锁,而这个字条就是一把解锁的钥匙。”岳红越说越激动,手拉着守田又蹦又跳。此时,她红润的脸颊、妙曼的身体,凸显出姑娘更加美丽。 守田与岳红认识以来,除了在西山上和白龙湖遇险时,曾背过她抱过她,但那时他把岳红当作小孩子,当作自己的小妹,他从来没有什么别的想法。而现在不同了,一来,岳红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二来,在黑峰山在金州城,他已知道了岳红对自己的想法。此时,守田又激动又幸福,耳他的嘴里却说道:“岳红你快松手,这是在张老爷的客厅里。这要是让下人们看见了,我们该多尴尬!” 岳红笑笑道:“账簿的密语我们已经搞清楚了,难道还不让小妹高兴吗?” 但是,当她的情绪平静下来后,聪明的岳红却发现一个问题,她说道:“守田哥,你刚才说,兰儿夫人不愿意把事情做绝,所以把账簿留在了他的房间里。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不解。兰儿夫人既然把账簿留下,那她为什么还要把这两字条夹在账簿里?” 守田道:“这正是兰儿夫人的善良之处。我已经说过,李先生的字条是代表数字,而这个字条在两人私奔前,却成了打开账本的钥匙。因兰儿夫人看李先生没有按她的吩咐,把账簿放到壁洞里。所以当李先生将账簿拿出来的时候,兰儿夫人发现账簿已变成了密语账簿。她心里明白,原先的账簿被毁掉了。而现在即使把密语账簿留下,别人也搞不懂。情急之下,她便将这两张字条夹到了账簿里。 “即便是这样,别人也看不懂,那有什么用?” “小妹,这只能说明兰儿夫人和李先生并没有走远,他们一直在注视着老爷府中的变化。他们很可能会用一种方式,来告知账簿中的秘密,以及使用密语的方法。但由于我们的介入,老爷的病情已经缓解,各个店铺已开始正常营业。而老爷府中的情况变化,我估计他们已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李先生和兰儿夫人肯定不会再传递消息了。” 岳红仍疑惑不解,她问道:“李先生留下来账簿,是准备要挟张老爷,可兰儿夫人却要把账簿留下来,她为什么这样有把握,能保证自己出逃成功?” 守田告知岳红,今天上午,他在询问丫环们时,有一个细节岳红没有注意到。丫环们说,出事的那天早晨,老爷那时正在店铺。而两个丫鬟,曾看到李先生来找兰儿夫人,对此两个丫鬟也没太注意。但奇怪的是,工夫不大,兰儿夫人却和她的表姐走出了大院。再后来,就传出了李先生和兰儿夫人私奔的消息。 守田还告诉岳红,兰儿夫人选择化装私奔的方法,确实出乎他的预料。为此,守田对这一段的情景做了如下假设。当李先生拿着账簿来找兰儿夫人时,兰儿夫人训斥了李先生不听指挥。但是,当她知道了李先生的用意后,兰儿夫人便把纸条夹入了账簿,随后把账簿放入了陪嫁的箱子里。她还告诉李先生:我们今日出逃,我有一个好办法。我表姐上次来看我时,我给她量身定做了一身衣服。而这身衣服,到现在还没有给她送去。我看你的身段和我表姐个头差不多,我给你化化妆,将你男扮女装扮成我的表姐,只要骗过院里的下人和丫环们,出了府中的大门,我们就可以自由了。 为了证实守田的推断,岳红把小院里的两个丫环叫来。而丫鬟们告知她的情况,证实了守田的推断正确。 接着,守田把账房李先生,和兰儿夫人的私奔的经过,做了一个圆满的假设。他认为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兰儿夫人因家庭的遭遇不好,被迫给张老爷做了妾,但是她和张老爷是没有一点感情的。兰儿夫人在张老爷家,虽然生活条件不错,但是在精神世界里,她感到空虚。因为兰儿夫人是一个才女,所以她和张老爷的想法是格格不入的。 从她的画中可以看出,兰儿夫人在她小院里,平日里感觉百般无聊,自己像一个囚犯被困在小院里。因此她向张老爷提出,要到老爷的各个门市店铺里走走看看。老爷因宠爱自己的小妾,便答应了她的要求。而从账目变密语的时间来看,她和李先生有了好感,应该是两个月以前。 一次偶然的机会,兰儿夫人来到了账房。这一日,李先生正在打算盘记账。而李先生却发现,他的账目还没有算完,兰儿夫人已经得出了答案。 李先生见了大为惊讶,他发现兰儿夫人,居然会在袖中用指头掐算,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兰儿夫人要看他的账目,李先生便想戏耍一下她。他给兰儿夫人看的账目本,居然是一些用汉字代替数字的密语本。兰儿夫人弄不懂汉字密语,最后李先生告诉了账簿的答案。这样,便有了那首歪诗的字条,成为了兰儿夫人的练习题。 由于两人都是聪明绝顶的人,加之都有不幸的遭遇,这次相会,使兰儿夫人鬼迷心窍的喜欢上了账房李先生,而李先生对此也是心有灵犀。从那以后,两人一个以书画传情,一个以密语回信,两人都生活在一种虚无缥缈的世界里。对于这个假设,从李先生开始用密语记账,已得到了证明。 从找寻账簿的过程中来看,兰儿夫人把李先生的密码回信都毁掉了,只留下了自己最心爱的一张字条。而李先生非常喜欢兰儿夫人的画儿,便把画儿留了下来,藏在自己卧室墙壁的暗洞中,以便晚上闲暇时欣赏。而这个暗洞,是心思缜密的李先生,过去放置密语账本时修建的。 当两个人发现人们有些风言风语时,李先生的“山丹甲中大,王鼎常春芳”的祝福语,让兰儿夫人下了决心,她要和命运抗争。从那以后,两人的联系开始密切起来,这一切,从发现的多幅图画中可以看出,两人商量着要私奔,同时要给张老爷一个答复,而那张双童子托桃图,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陈守田和周岳红到达吉祥镇的那天早晨,李先生决定带着兰儿夫人私奔。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守田是这样分析判断的,由于兰儿夫人不想把事情做绝,所以把那幅双童子献寿桃的画儿,在后边用米汤写了打油诗,吩咐李先生放在自己卧室里。而藏头诗里‘西墙画后’几个字,则告知衙门捕快,账簿在暗洞里。兰儿夫人这样做的意思,就是用画儿来告知张老爷和衙门里的人,他们是真心相爱,没有一点为难老爷的意思。 谁知李先生临时改变了主意,他拿着账簿出了卧室,冒险去见兰儿夫人,并且说明了自己拿账簿的意图。没想到兰儿夫人说,我们不要太过分了,拿账簿要挟老爷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为了补救这件事情,兰儿夫人将账簿放在了自己陪嫁的箱子里,同时把写有密语的两张字条夹在了账簿里,作为解密的钥匙。接下来,兰儿夫人给李先生男扮女装,把他装扮成了自己的表姐。这样,两人混出了张老爷的府邸,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岳红听的发呆,守田接着道:“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第一,是向少爷张福宽报喜,告诉他账簿的密语已被破解。第二,就是要抓紧时间,把密语转变成账目数字。这对于我们的大才女来说,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势如破竹。在守田的配合下,聪明伶俐的岳红,不到两天就完成了数字的转换誊抄工作。对于账簿里的数字,经过两次核对,后又经张少爷验证,认为准确无误。再说老爷张忠义,得知账簿找到了,心中的忧虑一扫而光,在陈守田“以喜制怒”方法的治疗下,病情一天天好转,而少爷张福宽也喜上眉梢。 这一日,岳红对守田道:“我们把账簿的密语,转换成数字的工作已经完成。但是,把新的账簿交给张少爷以前,我想对他提个要求。” 守田道:“小妹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 岳红道:“小妹想求求张老爷和张少爷,在这件事情上不要报官,也不要追究兰儿夫人和李先生的过错了。因为他们俩是真心相爱,就让他们自由自在地去生活吧!” 守田听了感叹道:“岳红小妹,你的心太善良了,你真是一个活菩萨。” 第132章 女人的心愿{一} 两日后的早晨,守田和岳红从吉祥镇出发了,迎着初升的太阳,两人骑着马在官道上缓缓而行。由于几天的劳累终于有了结果。岳红今天的心情非常好,在前行的途中,她不时还吟出几句诗来。 陈守田见岳红神采飞扬,也被姑娘的情绪所感染。为了给老爷张忠义治病,为了找到关系他生命的账簿,守田和岳红不分昼夜的忙了五天,两人虽然累的快要倒下了,但事情终于有了圆满的结局。岳红现在的心情,那是胜利喜悦的外露,看着兴奋的姑娘,守田的脑海里又闪过这几日的情景?????? 由于找到了账簿,老爷张忠义的心结解开了,经过守田的精心治疗,他的病情大为好转。说来也神奇,一个疗程的诊治还没有结束,他已经能下地活动了。守田见张忠义恢复的如此之快,也为老爷子感到高兴。他还告诉少爷张福宽,只要按照自己所开的方子,再吃一到两个疗程的中药,老爷子的身体就能完全康复。 此时,岳红已经把新账目做完,誊抄无误后又做了两遍检查,这才把账簿交给了少爷张福宽。而老爷张忠义,这时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老爷子顿时泪流满面。 守田和岳红见张老爷的病情已经好转,而账簿的谜团也已经解开,两人便准备告辞。虽说张福宽多次挽留兄妹俩,但陈守田执意要行,他只好吩咐手下人,拿出了一百两银子来答谢兄妹俩。而守田却告诉张少爷,我们治病救人不是为钱,兄妹俩只拿一些生活费就可以了。而此时,岳红姑娘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老爷张忠义和少爷张福宽。 岳红对父子俩道:“在寻找账簿的过程中,我们深感兰儿夫人和李先生是真心相爱。既然事已如此,我恳求老爷和少爷,不要报官,不要再追究他们俩的责任了。” 父子二人听了,也欣然同意。少爷张福宽对守田道:“经过这次的生死考验,我们父子俩已看淡了江湖上的世俗观念。我向兄妹俩保证,在这件事情上,就由着他们俩去过日子吧。我们爷俩绝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 守田这时还在沉思,官道上疾驰而来的驿兵打断了他的思绪,看着擦身而过的快马,一旁的岳红却笑着吟出一句“风卷龙驹脚。”守田听了大笑,连连夸赞她妙语连珠。就这样,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陶醉在成功的喜悦中。 走了一段路程后,时间已快到午时。守田见前面有几棵大树,而路旁有一座写着茶字的草亭时,他建议在这儿喝杯茶水,顺便休息一会儿。但是,当二人骑马来到草亭前的时候,却发现大树后边,还有一座偌大的草屋。此时,在路边卖茶水的小伙子,见有人骑马过来,早已站在路边等候,远远地向他们招手。 守田下马后,听小伙子介绍后才知道,由于这儿的官道离村庄较远,加之最近天气炎热,因此摆摊的小伙子,便在这儿搭了间草屋来卖茶水。 听了他的介绍,守田和岳红便准备在草亭里用茶,而小伙子却客气道:“二位客官里边请,在后面的草屋里,有朋友在等着你们。” 守田听了觉得奇怪,在这官道的半路上,怎么会有朋友等我?再说,这是什么人,能知道我们路过这里?守田的心中还在疑惑,摆茶摊的小伙子已带着兄妹俩,来到了大树后的草屋前。 这时,只见一对成年男女,面带微笑出现在草屋门前。守田见这位男子年纪不满三旬,中等个头,长得高鼻宽额白净子脸。男子头戴平定四方巾,身着青色圆领紧身袍,显得干净利落。而这位女子,大约二十三四岁,峨眉粉黛面色姣好,清澈的眼神闪闪发亮。女子身着低领对襟衫,下身穿湖绿色碎花裙,脚蹬一双粉底绣花鞋,显得清新脱俗。 守田见不认识这两个人,心中便琢磨着摆茶摊小伙子的意思。这时,草屋门前的中年男子开口了:“陈郎中,实在是对不起,这样唐突的与你们见面,让兄妹俩受惊了。兄妹俩可能不知道,我就是账房先生李若曦,而这位大姐,就是你们没见过的兰儿夫人。至于能和兄妹二人在此见面,全是我卖茶水兄弟的功劳。”守田和岳红听此言,虽说有点吃惊,但看看几个人的行为并没有什么恶意,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几个人把兄妹俩请进草屋落座,把茶水点心上桌后,李若曦才说道:“大哥大姐其实早就想与陈郎中兄妹俩见见面,但见面后,大哥大姐却是既惭愧,又是无比的佩服。惭愧的是给兄妹俩添了大麻烦,佩服的是兄妹俩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心地善良。本想请兄妹俩吃顿饭,但大哥大姐这种情况,恐兄妹俩不肯赏脸。” “你兰儿姐这几日对我说,陈郎中兄妹俩对我们如此帮助,我们不能像缩头乌龟一样藏着。兄妹俩是我们的恩人,也是我们生命中的贵人。大哥大姐一定要见见兄妹俩,以当面表示感谢。陈郎中、岳红姑娘,请受大哥大姐一拜。”说着,李若曦和兰蕊姐站起身来鞠躬行礼,拱手拜谢兄妹二人。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守田和岳红才知道,账房李先生和兰儿夫人出逃后,并没有远走。他们留下那幅双童子拜寿图,是为了请求张老爷原谅,而藏起账簿,李先生是作了最坏的打算。因为觉得心中有愧,所以他们俩一直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为了了解张老爷府中的情况,李先生让开茶摊的兄弟,到镇里去打听消息。然而事情出乎他们的预料,他的兄弟回来说,这几日,张老爷虽然病倒,但张少爷并没有将此事报官,衙门捕快也没有介入此事。现在张老爷的府中,不仅老爷的病情已经好转,而且大哥藏起来的账簿也已经找到。现在吉祥镇上的店铺,都已重新开张,股东们人心稳定。 听了这个消息,李若曦和兰儿夫人马上意识到,老爷的病,肯定是遇到了懂医术的高人救治。他们二人画中的秘密,用密语传递消息的方法,包括用密语所写的账簿,估计都已被高人破解。而他的兄弟还告诉李若曦,这两个高人,一个是年轻的郎中陈守田,另一个是他漂亮的妹妹周岳红。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们觉得张老爷该到县衙报官,开始缉捕他们了。但事情的发展,又出乎他们的预料。张老爷昨日派人告知了兰儿夫人的爹娘,张老爷不计前嫌,同意解除兰蕊的婚约,过去的聘礼也全部放弃。并且还说,李先生为他服务多年,功大于过,老爷决定不追究他的责任。李先生和兰儿夫人后来才知道,是陈郎中兄妹俩为他们向张老爷求情,才有了今日的结果。 听李先生的一番讲述后,守田道:“大哥大姐不必内疚,你们的事情我们兄妹俩能够理解。行医之人以慈悲为怀,成人之美是我和小妹的心愿。但接下来,小弟我只想说两句话。第一,做人的道理,大哥知道得比我多,兄弟我不必啰嗦。第二,我只要大哥,好好珍惜大姐一辈子。”李若曦听了面色绯红,连连点头称是。 第133章 女人的心愿{二} 当守田与李先生交谈时,岳红姑娘也与兰儿夫人促膝谈心,姑娘这才知道了蓝蕊的身世。 兰蕊对她道:“当年大姐家里穷,而娘亲得了病没钱医治,大姐无奈之下才给张老爷做了妾。说起来,有钱人家纳妾,都是为了生儿育女,而大姐到了张府后才知道,张老爷有儿有女,他纳妾纯属是花心。” “大姐原想有个孩子,老来时自己也有个依靠。但是,当知道张老爷已无生育能力时,大姐觉得这辈子算是完了。虽然张老爷对大姐百依百顺,但大姐却没有一点快乐的感觉。他家的大老婆,对大姐又嫉妒又恨,明着不说什么,暗地里却常常使坏。大姐知道,一旦张老爷有个三长两短,大姐就像他家大老婆玩耍的花狸猫,只能默默地死去。” “后来,大姐知道了账房李先生的遭遇,由于佩服他的才智,大姐竟然鬼使神差地喜欢上了他。而李先生也一样,感觉遇到了知音。虽然怕张老爷知道我们的来往,但大姐忍不住心中的爱恋,只好用画儿来传情,而李先生用密语来回信。” “大姐常常在夜里思量,我们俩之间的恋情,在世人的眼里是大逆不道,不应该有这种行为。但爱的信念最终让大姐战胜了害怕和恐惧。为了爹娘,大姐已经作出了牺牲,然而大姐不想给张老爷做殉葬品。大姐知道,爱上了账房李先生,就像飞蛾爱上了灯火,明知要粉身碎骨,大姐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大姐之所以没有后悔,是因为大姐要像流星一样燃烧自己,拼死照亮生命中的一瞬间。” 知道了兰蕊的遭遇后,岳红动情地说道:“大姐做的事情,虽然人们认为是大逆不道,但我和守田哥,却非常同情大姐的遭遇。以大姐的才能,以及大姐与世俗抗争的精神,我认为男子也比不了。” 守田在一旁道:“大哥大姐,以你们的才能,本该是天生的一对,但命运却捉弄了你们。你们不甘心命运的安排,终于走到了一起,我和小妹祝福你们。话已至此,我和小妹该叫二位为大哥大嫂了,” 在交谈中,李若曦道:“给张老爷治病,以及弄清楚账目的秘密,必须医术精湛,还需对诗词、绘画、算学、密语等方面有一定的造诣才行。而这方面的才学和能力,你们兄妹俩居然都具备,这真是太神奇了。不过我仍不明白,兄弟是个中医郎中,我和你大嫂的事情,你们是从哪里开始着手的?” 守田笑笑道:“世上的事情都有原委,而大哥大嫂都是聪明绝顶之人。当我们看了账簿的密语,知道兰儿嫂子会用手指掐算后,就知道你们从账目上,已有了交集。” 李若曦羞愧地说道:“兄妹俩岁数不大,却智慧过人,真是奇人啊,大哥大嫂把你们佩服的五体投地。” 岳红此时道:“小妹冒昧地问一句,大哥大嫂还要去四川成都吗?”兰蕊听了脸色绯红,她点点头道:“我们俩的事情虽然张老爷已不追究,但世俗的眼光还会鄙视我们。现在的大明讲妇人之德,都把朱熹老夫子的话,奉为金科玉律。说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要存天理灭人欲。有钱的老头纳妾,找个十几岁的姑娘没人笑话,而我们这种事情,就是大逆不道。我的爹娘,到现在都不肯原谅我们俩,骂我是下贱之人伤风败俗。事到如今,我们俩已无退路,只有到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去度过我们的后半生。”兰蕊说着,神情伤感眼泪汪汪。 岳红安慰她道:“大姐不要伤感,小妹还是非常同情大姐的。有一首宋词说的好,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小妹相信,以大哥大嫂的聪明才智,你们今后的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 看着伤心流泪的兰蕊,守田打岔道:“李先生,通过这件事情,我知道先生在诗词、书画、算学、密语转换,几方面都才智过人。大哥读书为什么不去报考功名,反而做了账房先生?” 李若曦笑笑道:“世上的读书人,大都抱着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想法。而山西的许多读书人,却反其道而行之,他们大都经商做了买卖人。这一切,都是因山西人重商观念所造成的,所以大哥也不能免俗。陈郎中回家的路上,一定会路过平遥古城,你看看那儿的商人老板,大都是曾经的读书人。看了那儿经商的情形,兄弟便可知当下风气之一般。再说陈郎中,你也是个读书人,为什么却做了郎中?” 守田也笑道:“我是个例外。”李若曦听了,两人面面相觑,忽然又哈哈大笑。 兰蕊这时站起身来,握着岳红的手说道:“岳红小妹,你不仅聪明漂亮,而且心地善良。别人看大姐这件事是大逆不道,而大姐也下了必死的决心。但小妹知道大姐的痛苦,是小妹力主成全了大姐,让这件事情有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大姐无以为谢,就把手上的这个玉镯子,送给小妹做个留念吧。” 岳红听了忙说道:“大姐,帮你是出于同情,千万不要提谢字。看了这个玉镯,小妹就已知道,这个玉镯一定是你娘亲留给你的家传宝物。大姐今后也许会走千里万里,但想念爹娘的时侯,大姐把玉镯拿出来看看,就如同见到了你的爹娘双亲。”岳红的一句话,说的兰蕊泪水盈盈。 “大姐,小妹和守田哥,要回并州府的西山老家去,我们姐妹俩再见面的机会不多了。依我说,我们姐妹俩是以字画儿开始认识的。我们就以猜个字谜,作为送别吧。姐妹俩每人在手里写一个字,同时伸手为对方祝福好吗?”兰蕊听了点头同意。 守田也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四人以茶代酒,算是互相送别。待饮了这杯茶,你姐妹俩再行拆字告别如何?”众人听了都说好! 四人饮茶完毕后。岳红和兰蕊很快在手心里写好了字,两人同时伸开了手掌。当看到兰蕊掌心写的是一个木字,而岳红掌心写的也是一个木字时,两人都哈哈大笑,接下来四人挥手而别。 守田和岳红出发后,他在路上问岳红,我对猜字外行,为什么你和兰蕊姐看罢字后,你们姐妹俩都哈哈大笑?岳红笑着告诉他:“守田哥真是个榆木疙瘩。女人们的心愿是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她们都希望年年十八永远年轻,而我和兰蕊姐写的木字,拆开就是十八。她希望我快快长大,我祝福她永远年轻漂亮。” 守田和岳红再次上路后,两人加快了行进的步伐,这一日,已远远看到平遥古城了。见离家已经不远,守田心道,自己从宝丰寺下山时是仲夏时节,而现在已到了初秋时分。这样算来,自己在路上已走了两个多月。但很快就要见到爹娘和大哥了,他的心里充满了喜悦。 望着远处的平遥城,守田对岳红道:“两年前,我跟随富成大哥的马帮曾路过平遥城,但那时马帮急着赶路,也没进城里去走走。只在路上听富成大哥说,平遥城里商贸繁华,还有不少神奇的传说。就拿古城的结构来说,整座城池修建的特别坚固,城的外围像一个龟的图形。在城里,有一条商业红火的龟背街,据说这条街建在城里龟背的中轴线上,而城里的人们说,龟背街上走一走,人人能活九十九。” 岳红听了兴奋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进了古城后,先到龟背街去走走好不好?小妹除了想看看热闹的街市,还想逛逛街上的店铺,顺便给家人们买点东西。”守田听了点点头。 第134章 平遥城遇小翠姑娘 守田和岳红进了平遥古城后,两人先在城边的一家客栈住下,等店小二安排好了马匹,他们俩便去逛街。两人先登上了古城宽阔的城墙,游览了城墙上高大的城楼,看了独具一格的瓮城,这才去了出名的龟背街。然而到了这条街上,两人才意识到,龟背街果然是名不虚传。只见这条街上,商家店铺相连,各种日用百货琳琅满目,街上的人们川流不息,整条街的买卖都十分红火。 守田和岳红在龟背街上闲逛,不知不觉已到了午时。这时见路边有一个前店后院的小面馆,而进出面馆的人很多,两人便决定在这儿吃顿午饭。守田进了面馆后,与店小二要了两大碗刀削面,随后和岳红在饭厅的一个桌子旁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忽然见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从后院蹦蹦跳跳地跑进了饭厅。守田见了,刚想问问是谁家的女孩,不料小女孩突然摔倒了,接着便大哭起来。岳红离摔倒的女孩不远,急忙过去把女孩抱了起来。但是她发现,小女孩的鼻子已经受伤,鼻血不停地流了出来。 守田见状,急忙过去查看情况。就在他给女孩擦鼻血时,饭店后院的一个中年妇人,听到女孩的哭声跑了出来。谁知妇人一见女孩鼻子出血,她也哭了起来。 守田觉得怪异,只好一边安慰着女孩,一边劝说着中年妇人。不料妇人哭着道:“我们是个夫妻小店,平日里对孩子照顾不周。没想到今日小店忙,自己一不留神,又让孩子受了伤。这孩子有个毛病,平常鼻子爱出血,而且一出血就止不住。由于做娘的心疼孩子,所以急的直哭。” 知道了女孩的病况,守田安慰母女俩不要哭,也不要害怕。说话间,他用手指捏着女孩的鼻翼,给孩子止血。接着,他告知女孩的娘亲,让她取自己的一小缕头发,烧成发灰后备用。片刻之后,女孩的娘已经把发灰送了过来。 接着,守田用一根毛笔杆,将发灰轻轻地吹入了女孩出血的鼻孔内,过了一会儿,女孩的鼻子不流血了。守田随之嘱咐女孩的娘亲,由于女孩还小,鼻腔中的脆骨还未长成,平日里,孩子在打嚏喷咳嗽时,鼻腔受到了震动就容易出血。等过几年,女孩鼻腔里的脆骨长成后,就不容易鼻子出血了。今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可用我刚才的方法来止血,女孩的娘听了连连称谢。 却说守田和岳红热心地救助女孩儿,早已被旁边一位用饭的大叔看在眼里。见守田给素不相识的女孩治病。大叔心道,小伙子治疗鼻出血立即见效,看来他是个郎中,小伙子不仅心地善良,而且医术高明。 这时,大叔见饭店老板娘谢过守田兄妹俩,领着女孩往后院去了,大叔急忙放下碗筷走了过来。他对守田拱手施礼道:“请问郎中高姓大名?” 守田闻声回礼道:“大叔,回您的话。小生名叫陈守田。” 大叔又道:“陈郎中来平遥城,是行医还是办事?” 守田道:“小生一不是来行医,二不是办事,小生是回家路过平遥城。” 听此言,大叔客气道:“大叔名叫李喜来,是城里‘义生财绸缎庄’的掌柜,在平遥城里,算是一个小商人。大叔今日出来办事,因午间赶不回家去,所以在这儿吃了碗面条,没想到邂逅了陈郎中。大叔见你出手不凡,所以有事与你相求,不知陈郎中是否愿意相助?” “李掌柜不要客气,有什么事情请讲。” “陈郎中,兄妹俩还在用饭,大叔就来打搅,确实是失礼了。” “我们边吃边谈,不碍事的。” “陈郎中,是这么一件事情。大叔有一个儿子,今年才一岁多。但孩子最近得了厌食症,什么食物都不爱吃,家里人都急坏了。” “李掌柜稍等片刻,我与小妹用完饭后,马上去看您的儿子。” 工夫不大,守田和岳红已跟随李喜来出了龟背街。三个人转过了几条街巷后,来到了一座前店后院的丝绸店铺前。守田见店铺高大,门前顾客不断,他心道:李掌柜刚才还说自己是个小商人,他可真够谦虚的。 当李喜来将守田和岳红,客气地请入前院的厅堂后,他马上吩咐丫环们上茶。接下来,几个人稍事寒暄,一个丫鬟便上来禀报,说孩子的娘亲仍在后院睡午觉,暂不能前来。李喜来示意不要惊动孩子的娘,唤乳娘抱来小儿子即可。 等乳娘抱来孩子后,守田见男孩儿虎头虎脑很是可爱,便逗着孩子,观察了孩子的病情。接着,他向乳娘问询了孩子的饮食情况,心里已明白了孩子的病因。 守田心道:这孩子得了厌食症,其原因是李掌柜中年得子,全家人都把孩子当成了掌上明珠。一岁多的孩子,李掌柜除了请乳娘给喂奶,平时给孩子吃的都是名贵零食。由于小孩子不懂的节制,因此造成了积食。李掌柜虽说请郎中给孩子看过病,但郎中们知道这孩子是李家的命根子。因惧怕李掌柜的名气,所以不敢给孩子下药方。 等乳娘抱着孩子退下后,守田直白的告诉李喜来:“您的孩子没什么大毛病,其病状就是积食。这孩子的病不用吃药,只要按我说的方法去做就行。请李掌柜告诉乳娘,孩子每日除了喂奶喂水外,白天什么也不要给孩子吃。每日傍晚前,给孩子喝一小碗白米粥就行,连喝三日一准见效。小生这几日,恰好要在城里办事。三日后,小生定会来看望孩子。” 出了李掌柜的府邸,岳红问守田,原来急着要回家,现在怎么又改主意了?守田笑笑道,我迟两天回家,是为了守信用。一来,自己想看看孩子治病的效果,二来,我们俩正好在平遥城里逛逛。 过了三日,守田和岳红来李掌柜家看望孩子。当乳娘抱出孩子后,守田告诉李喜来,给孩子身边放几块糕点,准备一些干净的水果。谁知孩子见了水果,伸手拿起一个小果子就往嘴里塞,吃完果子,孩子伸手又要吃点心。 李掌柜见儿子爱吃东西了,连连夸守田治病神奇。乳娘见状,急忙到后院去报喜。而孩子的娘听后十分高兴,一定要见见这位神奇的小郎中。这时,守田和岳红正在前院客厅里逗着孩子玩,忽然见一位身着漂亮花裙的丽人走进厅堂里来。丽人高盘的发璇,上边插着金步摇,走起路来叮咚做响。 但是,当这位丽人见到守田的时候,却一下子愣住了。她脱口而出:“听说当家的请来一位高明的郎中,原来是郎中陈大哥!”守田抬头看去,一时间也惊呆了,原来孩子的娘亲,正是淑云当年的好姐妹小翠姑娘。 李喜来见小翠他乡遇故知,便告知乳娘抱着孩子退下。接着,他说自己有事要办也要走了。临出门前,他嘱咐小翠道:“你们三人见面不易,要好好招待陈郎中兄妹俩。” 再说小翠姑娘,她与守田和岳红意外相遇,也是兴奋异常。由于小翠在平遥城没有亲戚朋友,平时也没有机会与人聊天。见李掌柜走后,小翠便把满肚子的话语,对守田和岳红倒了出来。 小翠告诉守田,当年淑云姐出事后,薛老爷天天念叨他财运不佳,而薛氏怕小翠也再出意外,便与薛老爷商量,想把小翠姑娘赶快出手。 就在这时,恰好平遥城的富商李喜来,到江南来采购丝绸。李掌柜年近四旬,但家中还没有儿子,他这次来金陵城,就是琢磨着想买一个瘦马姑娘做妾。由于李掌柜全家,都信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理念,所以家里人也同意他纳妾。后经人介绍,李掌柜找到了薛青富,不料两人见面后一拍即合。就这样,薛青富以较低的价钱,把小翠卖给了李喜来。而小翠姑娘来到李家后也很争气,第二年就生下了儿子。自儿子出生后,小翠在李掌柜家的地位提高了,全家人对她都很尊重。 小翠对守田道,自己现在生活得不错,李掌柜待她很好。而自己的儿子,已被李掌柜全家人当成了宝贝。 守田虽说与小翠在闲聊,但他的心中却隐隐作痛。在恒田古镇时,曾得知淑云姑娘已经去世,但是他一直不相信这个消息。今日见到小翠后,因插不上话,所以他几次欲言又止。 这时,他鼓起勇气道:“小翠姑娘,我想知道,你淑云姐是怎么去世的?”听了守田的问话,小翠一拍巴掌叫了起来:“哎呀!刚才只顾着闲聊,险些把正事给忘记了,淑云姐根本没有死!” 第135章 绝路逢生 看着陈守田惊喜的神情,小翠讲述了当年事情的经过。 原来薛青富两口子,当年把守田骗入了洞房,本来是他们设的个局。一来,他们想给得病的淑云姑娘冲喜去晦气。二来,他们想诱骗守田入了圈套,让他做个替死鬼。然而薛青富没想到,淑云姑娘在后半夜,却悄悄地放走了陈守田。由于淑云报了必死的决心,所以她不顾一切地做了这件事情。 守田逃走后,淑云一直听着薛府中的动静。但过了半个多时辰,她发现薛府中并没有什么反应,知道守田已逃出了险境。这时的淑云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带着微笑睡着了。 其实淑云在自己的闺房里,当天并不知道薛青富的安排。那天晚上,薛氏看守田没有反抗,顺从地进入了给他安排的洞房,薛氏便急忙回去给薛青富报喜。当天晚上,薛青富又听两个仆人禀报说,陈守田进了洞房后,虽然听不清淑云姑娘与他在说些什么,但能看得出来,两人在洞房里谈笑甚欢。直到洞房帷帐里吹灭了蜡烛,他们才回来禀报所看到的情形。听了仆人的禀报,薛青富高兴万分,觉得自己的计划就要成功了,他随即赏了两个仆人不少酒菜,这才安心地去休息。 再说薛府的仆人强子和小三,这几天跑前跑后累的要命,见主人今晚赏了酒菜,两人欣喜不已,觉得今晚府中无事,两人便喝了个酩酊大醉。半夜时分,陈守田从薛府后院翻墙逃走,他们俩竟然没听到一点动静。 第二天一大早,薛氏便发现了守田已经逃走,瞬时间,薛府上下像炸了锅。当时天已大亮,而睡梦中的淑云姑娘,忽然觉得身上一阵疼痛,她睁开眼睛看看,只见薛氏拿着鸡毛掸子,正狠狠地抽打着她的身体。 薛氏凶悍地叫道:“你这个死丫头,你这个贱货!你男人跑了你还睡得着?哎呀,你头上的金簪、耳环哪里去了?不对!一定是这个死丫头,把那个小北佬给放走了。薛青富!这就是你想的好办法!你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就在薛氏大骂淑云姑娘的时候,薛青富在闺房的外边,正训斥着两个仆人:“你们两个蠢材,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平日里,老爷我没少给府衙里送银两,这梁大人怎么就不帮忙?” “梁大人说,如果我们连夜去禀报他,卫兵们不开内城门,那个小北佬就是插翅也飞不走。现在已过了巳时,你们才来禀报,小北佬早已逃出城去。金陵城外天水茫茫,谁知道他逃往了何方?再说,大人不能为了一个人,就撒开人马到处去寻找他。” “你们两个蠢材,怎么睡得像死猪一样,难道就没听到一点动静?”薛青富气得直发抖。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哎呀,钱又白花了!我的银子呀??????我不活了??????我要破产了??????”听到这个消息,薛氏坐在淑云闺房外的地上,杀猪般地哭嚎起来。 薛青富看没了办法,只好过来安慰薛氏:“小北佬逃出城去,其实也是好事。再说,我们自己不说这件事情,谁知道我们的计划!” 听了薛青富这话,薛氏像疯了一样的爬了起来:“这个死丫头扫把星,她居然把小老西给放走了!你们给我听着,把这个死丫头,给我扔到后院的猪圈里去!我要叫她自生自灭!” 就这样,淑云被扔到了薛府后院的空猪圈里。半个多月来,她每日都睡在柴草堆上,只有小翠姑娘每日给她送饭。随着病情的加重,淑云眼看就瘦成皮包骨头的人了,而薛青富和薛氏却一直没有露面。 淑云虽然躺在猪圈里,但是她心里明白,薛青富两口子,过去把她像富贵人家的小姐一样对待,是为了把她卖出好价钱。而现在,她已病入膏肓,加之放走了陈郎中,薛青富两口子已把她恨之入骨。 这半个多月来,小翠每次与她见面,姐妹俩都要相向而泣。这一日小翠来送饭,还给她还带来一面小镜子。淑云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颊,她已瘦的自己认不出自己。 小翠走后,淑云下了决心,自己要有尊严的死去。她心里明白,自己的病情发展下去,肯定是身如枯槁,最后像死狗一样被扔出去。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给小姐妹们留下一个可怕的记忆?想到这里,她一阵难过:“守田夫君,我就要离你而去了,你在哪里???????” 忽然间,她眼前一黑,人已经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淑云被渴醒了。她感觉自己口干舌燥,身体已开始发烧。这时候,她非常想喝水,却没有一点气力。 ??????恍惚中,她感觉天气阴沉,像是要下雨了。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嘀嗒的声音,仿佛是小院的屋檐在滴水。听到水声,昏沉的淑云兴奋起来,她想到屋檐下去接点雨水,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然而口渴的煎熬,让淑云受不了。她摸索到一个饭碗,咬着牙,从猪圈门口一步步爬了出去?????? 淑云终于把碗放在了滴水的屋檐下,当嘀嗒的液体流满了饭碗后,淑云才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看。她突然发现,后院的正房屋顶上,此时盘绕着一条大蟒蛇。这条蟒蛇有碗口来粗一丈多长,舒适的天气使蟒蛇睡着了。滴答的流水,原来是蟒蛇睡着后流出的涎水?????? 吃惊过后,淑云心道:蟒蛇的涎水是有毒的,既然是这样,看来是天意。与其这样的苟活,自己不如早死。想到这里,淑云拼尽全力坐了起来,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双手摸摸自己的脸颊,一狠心端起碗,把蟒蛇腥臭的涎水一饮而尽?????? 一场大雨过后,趴在地上的淑云姑娘被雨水浇醒了,她居然没有死。抬头看看身后小院的屋顶上,大蟒蛇早已不知去向。 然而从那天开始起,淑云感觉自己的病情,却在逐步消退。她觉得自己想吃饭了,身体开始有力气了,身上的臭味居然消失了。 自己的病情在慢慢好转?淑云突然悟出:很可能是蟒蛇涎水以毒攻毒,竟然把自己的怪病治好了?她一阵惊喜,但接着又是一阵不安。惊喜的是,自己的病情已开始好转,和守田夫君有相见的希望了。不安的是,如果这件事情让薛青富知道了,还会把自己卖掉。 淑云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首先是瞒不过小翠妹妹的。如果小翠知道了自己的情况,哪怕是她无意中泄露给薛青富和薛氏,自己被卖掉的结局就无法改变了。不行!我要把小翠妹妹争取过来,我要赶快行动! 傍晚送饭的时间到了,小翠站在后院的猪圈旁,把一碗米饭,一盘青菜从猪圈外递了过来。“淑云姐,快来吃饭吧。薛老爷两口子心可真黑,姐姐病成这个样子,他们却把姐姐扔在猪圈里,饭菜也不给吃得好一些。”听了小翠的话,淑云没有作声,她顺势把小翠递饭菜的胳膊抓住。 “淑云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小翠妹妹,我们是不是好姐妹?” “淑云姐,你是我这辈子最要好的生死姐妹。” “小翠妹妹,我有一件事情要你帮忙,不知你肯不肯?” “淑云姐你说,只要能做到的,小妹我一定帮忙。” “我要你帮我去死!” “啊??????为什么要去死?淑云姐,你使劲的活,也活不过几天了!” “小翠妹妹,到如今姐姐也不瞒你了,我的病就要好了,我要装死逃出去。” “淑云姐,你不是已开始说胡话了吧,你可不要吓唬我。” “小翠妹妹,我的命现在就攥在你的手里。姐姐给你讲讲自己的身体情况?????” 第二天中午,小翠到后院去送饭。工夫不大,她慌慌张张地从后院跑了回来,小翠一边跑一边哭道:“薛老爷,淑云姐她??????她死了??????” “什么?这个讨债鬼到底走了?”薛青富和薛氏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他们一边骂着,一边朝后院走了过来。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一群淑云的小姐妹,听说淑云姐死了,小姐妹们都在抹着眼泪。 后院猪圈的不远处,只见淑云侧身躺在下过雨的地上。她的眼睛已经闭上,满嘴满脸都是乌黑的臭泥,破烂的衣服污秽不堪。小翠哭着说道,淑云姐肯定是刚走,身体还软软的。 刺鼻的臭味,终于阻止了薛青富和薛氏的步伐。由于知道这个病能传染人,薛青富厌恶地摆摆手,示意让薛氏处理此事,自己却急急地走了。见到此情此景,小姐妹们再也忍不住泪水,一起放声痛哭。 此时薛氏却斥责着她们:“你们哭什么?人总有一死!要说我才亏呢,讨债鬼这么多年花了我多少钱!最后落了个鸡飞蛋打,老爷和我向谁哭去?” “小翠,你把她身上清理一下。小强、小三,天黑以后,用张席子把这个晦气的东西给我卷出去,扔到城外的乱坟岗!” 讲完了淑云逃生的过程,小翠还告诉守田和岳红,从那天她帮助淑云逃走后,自己就再也没见过她的面。小翠说着眼圈红了,她感叹道:“淑云姐可真是苦命啊!今后这茫茫人海,无边的大千世界,也不知能否再见到她。” 听说淑云姑娘还活着,守田高兴的要跳起来。他说道:“在恒田古镇时,富成大哥曾对我说过,淑云已经过世,但是我一直不相信这件事情。今日我才知道,淑云不仅活着,而且是小翠姑娘帮了大忙。这真是好人有好报啊!小翠姑娘,我这里代你淑云姐,向你致谢了。” 守田又对岳红道:“既然你淑云姐还活着,我们不妨改变一下回家的计划,先去寻找你淑云姐如何?”岳红听罢却低头不语。 小翠见此情形,急道:“陈郎中,我们做事情不要冲动,一定要三思而行。这两年,我曾经让我家李掌柜,多次打听过淑云姐的情况。但是,自从她被扔到了乱坟岗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你们现在去找她,岂不是大海里捞针?” “淑云姐曾对我说过,如果能逃出去,她准备去找陈郎中。依我看,你们不如先回家去拜见爹娘。至于打听淑云姐的事情,你们交给我好了。我家李掌柜人手众多,我让他们多留心就是了。再说,陈郎中的大哥,在太谷城里开店,而平遥城与太谷城相距不远。一旦有了淑云姐的消息,我马上派人去通知守望大哥。陈郎中请放心,这件事情,我觉得一定会有转机。” 知道了淑云姑娘还活着,让陈守田惊喜无比,加之马上就要回到家了,更让他兴奋异常。他激动地对岳红道:“小妹,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回家!” 第136章 回到了太谷城 得知淑云姑娘还活着的消息,陈守田高兴的无以伦比。第二天一大早,他和岳红就出发了,还不到中午,两人已到达了太谷城的南城外。 守田这时道:“小妹,我们俩本应该先回陈家村去拜见爹娘。但是,在我出门拜师前,大哥已经在太谷城里开了个杂货店。这两年多来,大哥除了经营店铺,还需照顾家中的爹娘。店里家里的事情,全凭他一个人打理。因不知大哥现在的情况,我打算进城后,先去看看大哥。”岳红听了点头赞同。 接下来,两人牵着马进了太谷城。然而守田一进城就发现,自己离开太谷城才两年多,但城里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就说自己熟悉的南城门,这儿除了进出的马车增加了不少,还新开张了不少旅店和酒馆。在城门口的不远处,路两边全是卖面食、卖小吃的摊贩,此时正是午餐时间,摊主的叫卖声起伏不断。 守田看到,在南城门的一片空地上,一些耍把式的男女艺人,趁着午间城门口人多,正卖力地做着各种表演,一个老汉则牵着猴子转圈,大声吆喝着请人们赏钱,而旁边的一个小吃摊上,几个小乞丐正眼巴巴地盯着小摊上的面饼。 这时,几个卖食品卖水果的小贩,看到守田和岳红牵着马步行,他们立即围了上来,一群人拥挤着,问询他们俩要不要买些东西。守田见状,急忙帮岳红牵着马,让她从小贩人群里挤了出来。谁知他们俩刚走不远,只听得一声哨响,五六个小乞丐又围了过来,他们伸出脏兮兮的小手,站在了守田和岳红的面前。中间两个胆大的,还拉着他俩的衣角,不停地喊着,大哥哥大姐姐,给点钱吧,给点钱吧。 岳红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就在她无计可施的时候,忽听得有人在大声叫骂。原来是一个小乞丐,趁乱偷拿了地摊小贩的一个面饼。就在人们愣神的功夫,岳红急忙从腰中摸出几个铜钱,塞给了领头的一个小乞丐。趁他们几个互相争夺铜板的时候,两人这才摆脱了这群小乞丐的纠缠。 岳红被城门口的场面弄懵了,她边走边说道:“太谷城里虽然繁华,但城门口也太乱了。”见岳红满脸的烦躁神色,守田和岳红急忙上马骑行,工夫不大,两人已来到了钟楼附近的商业街。 但是,当他们俩路过钱府的“兴客隆”店铺时,守田却感到了异样。钱老爷家高大的商业楼,两年多虽没有变化,大楼的亭台柱子上,“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的楹联还在。但大楼前的青石路上,已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店铺门前稀疏的客流与楹联上的内容,显得很不协调。钱家店铺凋零的景象,让守田感到纳闷,昔日车水马龙的人群,现在怎么不见了? 守田和大哥过去在城里曾摆过地摊,商业街上飞檐斗拱的民宅,街上一排排繁华的店铺,他都非常的熟悉。过去,即使被人来人往的商客们拥挤着,他也觉得很兴奋。这次返回太谷城,他本想着带着岳红,好好看看这儿的街景,但钱府店铺的状况,让他大失所望。 岳红见守田脸色深沉,便问他是否有些不舒服?守田摇摇头道:“我离开太谷城才两年多,没想到城里的变化这么大。想想几年前的情景,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走过了繁华的商业区,两人又下马而行。然而在很远的地方,守田就看到了大哥的杂货店。他发现,城东这条老旧的街道虽没有变化,但大哥的店铺门脸,却比前两年扩大了许多。现在小店的屋顶上,赫然挂着一个黑底金字的招牌,上边“陈守望杂货店”几个大字特别显眼。刚才进城时,守田还在担心着大哥的业务,但看到了大哥的店铺和招牌,他心中的疑虑已经消散。 大哥杂货店的门口,这时挤满了顾客,人们正在挑选着门前摆放的锅碗瓢盆。而大哥陈守望与一个中年人,此时正在讨价还价。 “这位小掌柜,你这砂锅瓷盆怎么卖?” “大叔,本店的砂锅六文一个,瓷盆需十文铜钱。” “大叔想买一个砂锅,两个瓷盆。小掌柜,你能不能便宜点?” “大叔,你到周围的店铺打听一下,我这儿已经是最低的价钱了。” “小掌柜,大叔是诚心买货,你就便宜点卖吧。” “大叔,看在今天已是中午,您辛苦进城也不容易,我就给您便宜三文钱。一个砂锅,二个瓷盆,一共二十三文钱。” 中年人摸了摸怀中的口袋道:“小掌柜,我只有二十文钱,欠你三文钱怎么样?我经常进城,每次都能看到小掌柜在这儿卖货。你可能不知道,钱老爷茶楼里的花桃姑娘,就是和我一个村的。花桃姑娘说过,小掌柜店里的货物应有尽有,连钱府的厨房里,都用你们的砂锅瓷器。” 守望听了道:“这位大叔,谢谢您的夸奖。说到此我也认了,您也不用欠账。如果您能加两文钱,我们就成交。” 中年人听罢,在怀中摸了摸,又拿出了一个铜板。 守望见状道:“大叔,砂锅瓷器您拿走,我们成交。”而一些路人,看到大叔买的砂锅瓷盆便宜,许多人也过来问询土产杂货的价格。 再说守田和岳红,一直在不远处看着大哥做生意。这时,杂货店里又走出两位老人,原来他们俩见店门口顾客多,便出来帮着守望卖货。而守田看到这两位老人,竟然是自己的爹娘时,他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爹娘,便冲了过去。 突然见到了自己的儿子,苗氏高兴的老泪横流,老爹陈春林也哽咽无语。而大哥守望看到了守田,也顾不上卖货了,跑过来说道:“二弟出门拜师,已经快三年了,全家人每日都在惦记着你。前两年富成大哥回来告诉我,说你在金陵城学医一切都好,但后来就没有了他的消息。这两年,爹娘对你日想夜盼,经常睡不着觉。这下好了,二弟终于回来了,我们全家又团聚了。” 守田问大哥:“爹娘怎么也在城里?”守望道:“自你跟着富成大哥走了以后,咱家的买卖不长时间就火了。当年秋天,大哥就扩大了杂货店的门脸。大哥看爹娘一天天老了,家中无人照料,便回村与爹娘商量,把老家的几亩地租赁了出去,让二老进城来帮助我照料店铺。爹娘同意大哥的想法,当年秋后就进了城。后来,大哥为了扩大业务,准备找几个帮工,就在附近租了个小院,现在和爹娘住在一起。”守田听了连连道:“大哥,这几年让你吃苦受累了。” 兄弟俩在一旁说话,而苗氏却偷偷地看着牵马的岳红姑娘。她拉拉守田的胳膊,小声问这姑娘是谁?守田忙对娘解释道:“刚才只顾着说话,却忘了给爹娘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小师妹岳红姑娘。”苗氏听了,却对着岳红开心地笑了笑。 接下来,苗氏吩咐陈春林和守望,先将守田和岳红的行囊送到租住的小院,然后再把两匹马,寄放到附近的“庆元客栈”里,等父子俩回来后,全家人一起去吃午饭。 等陈春林和守望走后,苗氏对守田道:“你大哥租了这个小院,一来,是为了扩大店里的业务,准备找几个帮工。二来,是为了你回来后,也好有个住处。另外,你大哥去年已订下了一门亲事。今年腊月十八,你大哥就要娶媳妇了。你和岳红姑娘回来的正是时候,到了今年腊月,我们全家人好好热闹一番。” 守田听了也为大哥感到高兴,他问娘:“未过门的嫂子是哪里的人?” 第137章 守田回城后的打算 苗氏笑着说道:“你大哥的这门亲事,说起来也是缘分。起因是他帮着救助了一个直隶顺德府的生意人,后来就有了这门亲事。去年秋天的一个早晨,你大哥开门照常做生意。半前晌,店内忽然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进店后不是来买货,而是告知你大哥,他有事相求。中年人说,他叫王雨路,是一个从直隶顺德府来太谷城的小本生意人。来太谷城后,自己还没有去办货,不料却雨天摔伤了腿脚。谁知祸不单行,在他养伤期间,又得了一场感冒。” “王雨路说,一个月以后,他的病好了,然而进货的本钱已全部花光。看到自己连回家的盘缠也没有了,王雨路便跑到“三合义”会馆去找他的同乡。不料同乡那时还在外地,他一时间没有了办法。这天早晨,王雨路在街上闲逛,当看到守望是卖杂货的同行时,便进店来求助,想借一些银两回家。而你大哥见王雨路忠厚老实,说起生意都是内行话,便对他道:“既然是同行,大叔就不要客气了。我看大叔的身体还很虚弱,不如在我家静养几日,等身体完全康复后再走不迟。” “这样,王雨路在家里又住了五六日。在那些日子里,你大哥一有空闲时间,就与王雨路闲聊。当知道他回家所办的货物不多,你大哥便出面作保,给王雨路进了货拿足了盘缠,然后送走了他。” “然而爹娘见王雨路走时,连句客气话也没有说,事后就埋怨你大哥是否太相信人了。而你大哥却说,我帮助人不图回报,所以不担心被骗。另外,我相信自己的眼力,王大叔是一个信得过的人。” 听了娘的讲述,守田说道:“大哥吃苦耐劳,我是知道的。但是我没想到,大哥还有如此的热心肠,真让我自叹不如啊。” 苗氏续说道:“你大哥帮助同行王雨路这件事情,不知不觉两个多月就过去了。天快冷的时候,直隶的王大叔果然又回来了。他这次回来后,不仅连本带利还了你大哥所借的银两,还带来了不少家乡的土特产。最后他对你大哥说,大叔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告知你的爹娘。原来王大叔要请我们老两口出去说话。你大哥不知何事,便把这件事情转告了我们老两口。” “爹娘应邀去了王雨路所在的客栈,谁知王雨路却告诉我们老两口,他这次从直隶来太谷城办货,还把自己的姑娘,也带来一起同行。他对我们说,守望为人忠厚,一个不认识的同行,他都愿意帮助。以后对自己的媳妇,肯定错不了。大叔还说,自己的姑娘名叫荷花,今年已经十六岁了,他看守望还没有婚配,愿意把姑娘许给守望做媳妇。不知守望以及两位老人,能否看上他家的姑娘。” “说话间,王雨路叫出姑娘荷花与爹娘见面。爹娘见姑娘俊俏秀丽,说话办事得体,我们老两口都乐的合不上嘴。过了两天,两家正式定亲下了聘礼,说好今年过年前娶媳妇过门。” 守田听了娘亲的介绍,心中不胜感叹:在钱府的小院看门时,大哥曾对银窖的宝藏十分贪婪。然而两年多不见,大哥不仅在业务上大有长进,而且在人品上也让我刮目相看。 午饭后,苗氏安排守田住在小院的西厢房,而她和岳红则住在小院的正房里。哪知守田和岳红刚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便见到了守田的师傅苗根有。原来守田跟着马帮走后,苗根有每次进城来买货,都要到守望这儿打听守田的消息。这次见守田学医归来,苗根有十分欣喜。而守田的爹娘,为了庆祝全家人团聚,还特意在家里做了一桌酒席。在吃饭的过程中,苗根有问询了守田学医的经过,还问他回家后有什么打算? 守田道:“弟子从宝丰寺下山时,慧能法师曾千叮咛万嘱咐,要弟子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为了不辜负师父的期望,弟子想在太谷城里开个中医医馆。再说,爹娘和大哥,现在都在太谷城,弟子也想守着爹娘过日子。”苗根有听了,非常赞成守田的计划。 苗根有走后的第二天,守田和岳红就准备上街,到城里去寻找开医馆的地方。爹娘却说道:“你们俩几个月来奔波不停,怎么也得在家里休息几日。再说,开医馆也不能太着急。”守田理解爹娘的心情,只好在家中又歇了几日。 然而在家的这几日里,爹娘与守田不停地唠叨着家常话,他们恨不得把这几年对守田的思念全都说出来。在娘的一再追问下,守田才将当年在金陵城受骗,淑云姑娘舍身相救,后来与岳红小妹在路上相遇,以及在宝丰寺学医等经历,都简要的告诉了爹娘。爹娘听了都说守田福大命大,到处有贵人帮忙。老两口还嘱咐守田,今后定要多多救治病人,以报答这些好心人。 这天晚饭后,苗氏来到了守田住的西厢房里,她悄声道:“娘看那岳红姑娘对你有意。如果你觉得合适,不如过年前,爹娘给你哥俩,把婚事一块办了。” 守田则对娘说道:“今年春节前,全家人应齐心协力,先给大哥操办婚事。至于孩儿的婚事,孩儿现在不会考虑。慧能法师曾告诫孩儿,弟子下山后,除了要悬壶济世治病救人,还要把所学的中医医术发扬光大。再说,师父交给孩儿的玉佛挂坠,孩儿还没有转交给妙静庵长。而淑云姑娘在什么地方,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如来年春天见不到淑云姑娘,孩儿定会去一趟金陵城。总之,什么时候医馆开起来运转正常,师傅和淑云的事情有了结果,我才会考虑这件事情。” 陈守田决定要开中医医馆了。这天晚上,他到隔壁来找大哥陈守望。兄弟俩见面后喝着茶水闲聊起来。守田道:“大哥在太谷城做买卖多年,对城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大哥的小店开业才三年多,店铺的门脸已扩大了一倍。小弟回城后想开个医馆,望大哥指点一二。” 守望道:“二弟,大哥是个大老粗,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大哥做买卖只凭心诚,对人童叟无欺。再说,开医馆和开杂货店根本是两回事,大哥没有什么好说的。” 听此言守田道:“大哥,小弟是真心求教。大哥讲讲自己是如何经营杂货店的,这对小弟也会有所启发。” “既然二弟愿意听,那大哥就说上几句。” 守望饮了一口茶后,说道:“二弟,大哥在开店选址的时候,就考虑过杂货店的销售问题。老话说货卖堆山,大哥之所以看中这个店面,是因为它门前有一块空地。大哥当时是这么琢磨的。白天的时候,大哥可以在小店门前的空地上,摆上各种杂货。当乡下的村民们进城时,只要路过大哥的小店,就会有一种感觉,这个小店虽然不大,但各种杂货齐全。经过几年的经营,证明大哥当年的想法是对的。” “另外,大哥的杂货店开张后,自己也积累了一些销售经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店里所经销的货物,必须注意季节上的变化。比方说,每年小暑前,大哥已备好了收割用的镰刀,而冬季来临后,大哥已购进了各种年画。如果是歉收的年景,大哥就会多进一些车马的配件,而丰年时,大哥则多备一些纸张和鞭炮。总之,开杂货店就是要未雨绸缪,对市场有一定预测和前瞻性。” 守田听了连连道:“舅舅曾说过,大哥是个经商的人才,现在看来一点不假。大哥虽然开店才三年多,但经商的本领已经在一般人之上。大哥给小弟出个主意,你看小弟的医馆开在哪里为好?” 守望略加思索道:“二弟,开医馆和开杂货店不同,除了要考虑离居民区近一点,还要考虑街面上房租价格高的问题。二弟先到城里去走走看看,如有合适的地段和房子,大哥再与你商量资金的问题。” 第138章 杨金锁带来的消息 听大哥如此吩咐,守田和岳红说干就干。从第二天开始起,两人就到街面上去寻找合适的地方。他们不是到商业区咨询房主,就是去联系开医馆的陈杂事项,每日忙的不可开交。 然而守田和岳红在街上跑了两三日,却没有什么结果。他们这才知道,在城里开医馆,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由于好地段房租太贵,而房子便宜的地方,地段又不太合适。因此,守田为这件事情犯了愁。 见此情形,岳红道:“我听守田哥说过,在太谷城里,你不但认识‘广客隆’的大老板钱茂盛,而且还给他家看过小院,你怎么不去听听他的意见?” 守田笑笑道:“前几年,我和大哥确实和钱掌柜打过交道。但为了这点小事,就去麻烦人家的钱老爷,这恐怕不太合适。依我看,还是我们自己多跑跑路为宜。” 这一日上午,守田和岳红仍在街中奔走,当来到城北的一条街时,守田突然觉得有人在背后拍他的肩膀。他回头看去,原来是几年不见的杨金锁大叔!他惊喜道:“杨叔叔,你怎么会在太谷城?” 这时,岳红也走上前来,礼貌的和杨金锁打招呼,并且告诉他,自己是守田哥的小师妹。杨金锁见此情形十分欣喜,他首先问询了守田的近况,又问询了王富成现在在哪里?守田则简要地述说了自己的拜师经历,并且告诉杨金锁,王富成和他的马帮,最近在四川贩货。 看时间已快到午时,守田拉着杨金锁就要回家。见他推辞说自己有事要办,守田急道:“杨叔叔,我有很多事情要问你,当年的王洪山叔叔现在怎么样了?被他救出的那个蒙古族姑娘,后来有没有消息?” 守田一连串的问话,让杨金锁喘不过气来,而旁边的岳红,却是一头雾水。 杨金锁道:“小老乡,咱叔侄俩当年在漠南,是他乡遇老乡。而今日与你重逢,还认识了小师妹,就从这一点来说,我们叔侄俩也该好好聊聊。小老乡刚才问的事情,杨叔叔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现在已快到午时,叔叔请你们吃饭,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好不好?” 说话间,杨金锁就近找了一家小酒店。要了些酒菜后,三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叙谈起来。 杨金锁道:“小老乡刚才问我,杨叔叔为什么会在太谷城?我现在告诉你,叔叔这次来太谷城,除了给驼队办事,其实是为了看我的老友王洪山。” “什么,洪山叔叔也在太谷城?”守田听了十分惊讶。 接着,杨金锁讲述了王洪山的遭遇,告知了蒙族姑娘乌云琪琪格的下落。但是,让守田感到震惊的,是王洪山的驼队已经破产,王叔叔也差点丧命。而这一切,居然是他的老乡高天如一手造成的。 原来两年前的秋天,守田和王富成返回山西后,晋商驼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老掌柜李永堂由于岁数大了,还患有风湿病,所以他准备告老还乡了。那年过春节,晋商马帮在包头的会馆里聚会,李永堂便在酒席上向大家宣布,他准备来年就要退出马帮,回老家颐养天年了。 面对驼队的变故,几年没露面的高天如,这时候突然来找王洪山。他说道:“李掌柜回家后,驼工们人心涣散,好多人都没有事干。而眼下的这种情况,我觉得倒是一个机会。如果我们联手成立一支驼队,也许能干出一番事业来。兄弟也老大不小了,咱们合伙儿干上几年,等挣下一笔钱后,我们也该荣归故里了。” 听了高天如的建议,王洪山当时没有给他作出答复。由于两人在遇难时,高天如曾有过不义之举,所以王洪山不愿意与他合作。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刚来包头时,高天如也曾帮助过自己。加之这几年,也没听说他有什么劣迹。如果他能痛改前非,自己与他合作也没有关系。 由于经不住高天如的甜言蜜语,王洪山最后还是同意了与他合作。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与高天如合作,将他的驼队带上了万劫不复的死路。 新的驼队成立了,但规模比原来的驼队小了许多。新成立的驼队只有九峰骆驼,其中王洪山为五峰骆驼,而高天如仅有四峰骆驼。 接下来,在如何招收新员工这个问题上,王洪山犯了错误。按照他的计划,驼队即使等一段时间,也要招收几个老驼工来充实队伍。而高天如却说,招几个年轻人,不仅费用低,而且还好管理。我知道兄弟想用老黑叔,可他已经不干了。而剩下的老驼工,趁今年有机会,他们都回家过年去了。再说,我们的驼队想马上投入运营,在时间上也等不起。 对于高天如的这个想法,王洪山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他觉得,这次去漠北,路上有他们两个老驼工来掌舵,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谁知这个欠考虑的决定,给驼队后来造成了隐患。 春节过后,新成立的驼队出发了。由于他们俩想首战获利,所以选择了去漠北的库伦为目的地。为此,驼队驼载着安化黑砖茶以及部分丝绸,顺利地到达了库伦。然而驼队的首战告捷,让高天如冲昏了头脑。 半个月后,当驼队返回漠南时,为了此行多获利,高天如建议,驼队除了携带生活的必需品,货箱里全部装上了羔羊皮,青羊皮、狐狸皮等珍贵皮张。他们俩知道,如果驼队能早日返回漠南,两人将获利颇丰。 但是,驼队经过漠北的沙漠后,高天如又建议,如果驼队想快速返回漠南,赶上年后的皮货行情,驼队不如离开驼道,选择一条无人的荒路走捷径。谁知他们的运气不好,在无人的草原上,驼队突然遭遇了春天的野火。 年轻的驼工们看到草原上着了大火,他们早已惊慌失措。而王洪山为了保住大伙儿的性命,忍痛将驼队的货箱全部抛弃,他带领着员工们,骑着骆驼逃出了火海。 按理说,他们的货物全部损失也不要紧,只要驼队能安全的返回漠南,他们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然而祸不单行,由于驼队的人们与野火搏斗时太累了,而露营的地方野草又被烧光,因此驼队在晚间休息时,无法点起篝火。结果,驼队夜间遭到了独狼的袭击,又被咬死了两峰骆驼。 听到此,守田道:“王叔叔真是倒霉,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至于破产吧?” 杨金锁摇摇头道:“人的一生,往往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你王叔叔就是因为与人合作欠考虑,关键时候又拿不定主意,所以铸成了大错。” 他接着道:“王洪山因驼队遭受了连续的打击,心情非常沮丧。而高天如对于驼队的损失,更是嚎啕大哭。然而天亮后他们俩发现,驼队更大的困难还在后头。由于储水的皮囊大部分被毁,食物也损失殆尽,加之他们脱离了常规的驼道,员工们都感到了死亡的威胁。面对眼前的困境,王洪山说道:为了弥补食物的不足,大家把死去的骆驼割下一些肉来,作为路上的食物。而剩下的水,大伙尽量节省着用。只要员工们坚持两日,大家就能重归驼道,就有了生的希望。” “而高天如却说:兄弟的办法不妥。一来,我们去往驼道,还有两天的路程。二来,现在人心惶惶,即使大家忍饥挨饿地赶到了驼道,也不可能马上得到救援。如果在路途上,再遇到什么不测,那我们的驼队将全军覆没。依我看,我们不如冒险去走阴山的魔鬼岭。那一带虽说受到震动就会塌方,下雨还会有泥石流。但只要小心通过了那一段山路,我们就可提前一天返回驼道。再说,山里有水有猎物,我们的情况将大为好转。” 事到如今,王洪山见员工们人心浮动,他只好同意高天如的建议,冒险去走魔鬼岭。由于员工们看到了生的希望,因此准备工作很快就做完了。接下来,王洪山命令大家合伙骑着骆驼前进。在天黑前,驼队终于赶到了魔鬼岭的山脚下。 王洪山看此时天色已晚,便提议明早爬山。谁知高天如怕再出意外,坚持要在天黑前越过魔鬼岭。而一帮年轻人求生心切,也同意连夜去爬山。但由于魔鬼岭山高路险,加之大伙儿都不熟悉山上的路径。结果,在一峰骆驼失足坠落后,竟然引起了山崩。山上滚落的石头砸死四峰骆驼,还造成几个人受伤,而王洪山却下落不明。 听到此,守田又问道:“那王叔叔后来怎么样了,他是怎样获救的?” 杨金锁说道:“说出来,你也许不相信。你王叔叔是我二十多天后救回来的,从他那儿,我还得知了乌云姑娘的消息。” 第139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杨叔叔,你快讲讲,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杨金锁告诉守田,王洪山出事的时候,他带着驼队正在黄河南岸收购皮货。当他回到包头会馆,知道自己的老友失踪时,事情已过了二十多天。 在会馆里,当听说王洪山在魔鬼岭失踪,驼队的货物被野火烧毁,驼群几乎损失殆尽时,杨金锁难过极了。然而让他感到愤怒的是,作为合作伙伴的高天如,他回到包头后,竟然不管同乡伙伴的死活。他变卖了剩下的两匹骆驼,遣散了年轻的员工,随后就消失了。 对于高天如的不辞而别,联想到他以前的行为不端,杨金锁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他对会馆的同乡们说,当年王洪山与土匪搏斗,拼死救下了我们,他对大家是有恩情的。我们不能听高天如的一面之词,我们一定要到出事的地点去看看,对于王洪山,我们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同乡们见杨金锁说的有理,当下借了几匹马,五六个人便直奔魔鬼岭而去。第二天到达了那一带后,他们随即开始了搜山。然而时间过了巳时,他们的搜寻仍没有进展。 就在这时,杨金锁发现前面的山岭又出现了滑坡。见此情景,他们急忙朝出事的地点奔去。在山坡上,他们找到了昏死过去的王洪山。这时,他的小腿已被滑落的石头砸断,头部也受了重伤。杨金锁他们在附近又搜寻半天,看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几个人只好返回了包头的会馆。 第二天,当王洪山醒来后,第一句话就问杨金锁,你们是否看到了乌云姑娘。当同乡们告诉他,大伙谁也没见到这个姑娘时,王洪山像个孩子般的哭了起来。 同乡们散去后,王洪山这才告诉杨金锁,原来那天晚上山崩的时候,他为了掩护年轻的员工们脱险,自己却被山石击昏,滑落到了山下。第二天早晨,在山下放羊的乌云姑娘,无意中发现了昏迷的王洪山,这才把他救回了蒙古包。这样,王洪山在蒙古包里休养了二十多天,身体才恢复了健康。在与乌云姑娘相处的日子里,姑娘告诉他,巴拉王爷把她贬到牧场后,她和一个老额吉住在一起。老额吉最近被召回了王府,目前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儿放羊。 二十多天后,王洪山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康复,在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他与乌云姑娘告辞。而姑娘却泪流满面,说什么也不让他走。姑娘说,王洪山是他的救命恩人,她要给洪山大哥做媳妇,永远和他在一起。 王洪山却告诉她,自己救人不图回报,姑娘更不用以身相许。草原上的好小伙儿很多,姑娘不必跟着我受罪。 但是,当姑娘告诉他,自己就是布和大叔的女儿时,王洪山震惊了。 姑娘还告诉他,当年,王洪山在她家训斥高天如说的话,她的阿爸都听到了。事后,阿爸对她说,我的姑娘今后嫁人,就要找像王洪山这样的正直人。而多年后,在王府的货栈又一次见到王洪山时,姑娘一眼就认出了他。但是,由于自己已家破人亡,姑娘不愿意把自己不幸的遭遇说出来,所以她没有和王洪山相认。 然而在那达慕大会上,由于摔昏了小王爷,她差点被王府的卫队长拖死。后来,当知道是王洪山救了自己,姑娘更是从心眼里感激他。 而这一次,乌云姑娘把王洪山救回了蒙古包,姑娘却觉得:命运把救命恩人送回了自己的身边,这是长生天的安排,是自己的缘分。自己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决不能把恩人放走。 听了姑娘的讲述,王洪山激动不已。 他说道:“乌云姑娘,大哥千里迢迢来到草原,是为了求活路,是为了多挣点钱。姑娘要我留在草原上,我做不到。即使姑娘跟着我走,我也觉得不妥。一来,王爷的地盘上有很多关卡,如果我们俩过不了这些关卡,我将被扣上拐带王府丫环的罪名。二来,大哥已经破产了,姑娘即使跟着我回到了老家,也是跟着我受罪。” 看王洪山拒绝了她,乌云姑娘哭着睡着了,而王洪山却一个人溜了出来。他打算悄悄地翻过魔鬼岭,回到包头的晋商会馆去。谁知天亮后,姑娘发现他不见了,立即骑马追了过来。在魔鬼岭的山脚下,王洪山对姑娘解释道,自己一个人回包头去,是为了借钱,然后到王府把她赎回来。 乌云姑娘则说道,洪山大哥回去借钱,小妹相信这是真的。但王爷早就有这个意思,想把小妹给他的卫队长做妾。也许洪山大哥借钱还没有回来,小妹已不在人世了。 姑娘越说越冲动,她大喊道:“既然洪山大哥不愿意带小妹走,那小妹把这条命还给大哥吧。”说完,姑娘翻身上马,朝魔鬼岭山上冲去。直到这时,王洪山才后悔了,他哭喊着追了过去,但已经晚了。由于马蹄声的震动,引发了山石滚落。结果,受伤的马儿带着乌云姑娘,跌落到了山下。而王洪山在追赶姑娘的过程中,被石头砸断了小腿,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听到这儿,守田感叹道,王叔叔对土匪都不惧怕,怎么能这样处理事情?那后来呢?接下来,杨金锁讲了后续的情节。 在包头的会馆里,杨金锁问他的老友,你到底喜欢不喜欢乌云姑娘?王洪山最后说了实话,他说,自己其实是喜欢乌云姑娘的。但考虑到自己比姑娘大十多岁,而自己现在又是个穷光蛋,所以他拒绝了姑娘的好意。 杨金锁听了这话,当场就把他训斥了一顿。他说道,由于你心太软,与见利忘义的高天如合作,所以导致了破产。再说,假如你当时带着乌云姑娘来到了包头,山西老乡们肯定会帮着你想办法,也不至于造成这样的悲剧。 王洪山听了,惭愧地低下了头。见事情已是如此,杨金锁嘱咐他道:“你在会馆里安心养伤,我一定会帮着你寻找乌云姑娘。不管她是死是活,我一定要知道她的下落。” 后来,王洪山在会馆里躺了三个月,他的小腿骨折总算是好了,但是,他的腿已不适合长途行走。杨金锁看乌云姑娘仍没有消息,就与同乡们商量,给王洪山凑了一些银两,然后派人把他送回了老家。临走前,杨金锁对他道:乌云姑娘一旦有了消息,我一定会告知你。 几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这年秋天,杨金锁带着驼队到希拉穆仁草原上去收购皮货。在巴雅尔大叔的蒙古包里,他见到一个失忆的姑娘。这个姑娘虽然很漂亮,但眼光呆滞,见人也不说话。听说她是巴雅尔大叔救回来的,杨金锁觉得十分好奇。 晚间,他与巴雅尔大叔在一块饮酒时,大叔告诉他,今年春天,有一天刮大风,他家走失了五六只羊。为了寻找丢失的羊,第二天一早,巴雅尔骑马来到了魔鬼岭的山下。快到中午时,大叔没有找到丢失的羊,却在山下发现了一匹摔死的马。他当时心里一惊,知道有人出事了。大叔在马的周围仔细搜寻,最后在枯草中发现了一个昏死过去的姑娘。他看姑娘头部受伤,但人还活着,就把她带回了家。 姑娘在大叔家苏醒后,已经失去了记忆,问她叫什么,家在哪里,她却什么也不知道。见姑娘是这种情况,巴雅尔和老伴只好把她留了下来。大叔有个蒙医朋友,对跌打损伤的治疗非常有经验。巴雅尔把他请来后,给姑娘做了精心治疗。加上老两口的细心护理,姑娘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 后来,大叔听说王府中丢失了一个丫环,他已明白了一切。为了不让姑娘再次落入虎口,巴雅尔大叔和蒙医朋友商量,对外一定要保密,同时不让姑娘出去行走。几个月过去了,姑娘身上的伤虽然好了,脸上却留下一块伤痕,而她的记忆也没有恢复。 听了大叔的讲述,杨金锁心里一阵欣喜。他虽然没见过乌云姑娘,但大叔说的事情,与王洪山说的情况完全能对得上。在征得了巴雅尔的同意后,杨金锁问了姑娘一些问题,然而她依旧是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当杨金锁问她,你认识王洪山大哥吗?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巴雅尔看姑娘的眼神有了反应,也觉得这事情蹊跷。 当杨金锁讲了王洪山和姑娘的恋情后,巴雅尔大为感叹。他连连说,老朋友的事情,我一定帮忙。为遮人耳目,杨金锁让姑娘穿上了汉族姑娘的衣裳,对外说她是自己的妹妹。然后把乌云姑娘悄悄地带回了包头。 几个月后,杨金锁见姑娘的病情已大为好转。这年春节前,他把姑娘送回了王洪山的老家。谁知两人相见后,意外的惊喜,乌云姑娘不仅认出了王洪山,而且很快恢复了记忆。 接着,两人在王洪山的老家成了亲。杨金锁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后,说道:“洪山兄弟成家了。但是,为了家庭你也该干点什么了。兄弟在草原上行走多年,弟媳又是蒙古族姑娘。你俩要说对皮毛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依我看,洪山兄弟不如在太谷城里开个皮毛店吧。”在杨金锁的资助下,王洪山很快就在太谷城开了一家皮毛店,夫妻俩现在经营的很好。 听了杨金锁的讲述,岳红感叹道:“我虽然没见过两位长辈,但他们的情感经历,确实让人感动。” 守田也说道:“我与洪山叔叔一别三年,没想到叔叔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叔叔和乌云婶子的情感虽然坎坷,但有情人终成眷属。然而王叔叔能有今天的美好结局,全凭侠肝义胆的杨叔叔鼎力相助。” 杨金锁却笑道:“我和你王叔叔是过命的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接着,守田又问道:“杨叔叔,那个见利忘义的高天如,后来怎么样了?” 杨金锁道:“我听你洪山叔叔说过,高天如回到包头后,卖掉了剩下的几峰骆驼,遣散了年轻的员工,从此就人间蒸发了,大伙再也没见过他。” 守田听了道:“咱山西的马帮人崇拜关老爷,无论在什么地方做买卖,都讲究信义第一。而高天如竟然如此无情无义,真是马帮中的一个败类。我虽然辈分小,也没见过他,但是我鄙视这个小人。” 见杨金锁要告辞,岳红急道:“听了洪山叔叔和乌云婶子的结局,让我太感动了。杨叔叔,能不能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二位长辈?” 杨金锁道:“岳红姑娘,杨叔叔今日在城里为驼队办事,却意外的遇到了你们兄妹俩。由于下午时间有限,恕不能带你们去看望洪山叔叔和乌云婶子了。其实他家的皮货店很好找。你们出了现在的酒馆,一直向北走,老远就能看到‘王洪山皮货店’的招牌。” 第140章 见到了洪山叔叔和婶婶 杨金锁走后,守田对岳红道:“王叔叔和乌云婶子的恋情虽然坎坷,但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么大的喜事,我们应该上门去祝贺。王叔叔是我崇拜的英雄,西口外一别,我已经三年多没见到他了。” 岳红则说道:“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看望两位长辈。再说,我们对开医馆选址没什么经验,而洪山叔叔是久经风雨的人,我们正好求他出个主意。” 两人说走就走,出了酒馆买了一些水果和点心,便直奔城北而去。守田和岳红虽然对城北不熟悉,但他们边走边打听,很快在城北的一个路口上,看到了“王洪山皮货店”的招牌。 守田看到,王叔叔的临街小店,也是前店后院。虽说这条街有些偏僻,但店面的招牌却很显眼,两间大的门脸,里面摆满了皮货。走进店前细看,只见店里以人们常用的衣物为主,有皮褥、皮衣、皮帽等保暖用品。 由于三年前在西口包头,守田和王洪山就已相识,所以他和岳红一进入皮货店,王洪山就认出了他。在自己的小店里见到守田,王洪山也是非常惊喜,他拉着守田的手,不停地问这问那。听说他们俩是碰到了杨金锁,才知道了他的皮店后,王洪山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稍候我们到后院去谈。” 听说来了山西小老乡,乌云婶子从后院笑着迎了出来。而守田见到身着花裙的年轻婶子时,差点没认出她来。三年前在“那达慕”大会上,守田曾两次见过乌云婶子。那时候,她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在巴拉老爷的王府里做丫环。 三年多不见,她不仅已为人妇,而且变得漂亮丰满,说话做事也稳重成熟了。三年前在王府的货栈时,她与大家对话时,说的是蒙语。而现在,乌云婶子已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 当王洪山给乌云婶子介绍,这就是当年救治小王爷的陈郎中时,乌云婶子脸色绯红,她连连道:“我听你王叔叔多次讲过,陈郎中对婶子有救命之恩。婶子在这儿谢过侄儿了。”说话间,乌云婶子对守田鞠躬致谢。 见此情形,岳红也走上前来,与两位长辈寒暄了几句,同时告诉他们,自己是守田哥的小师妹。乌云婶子听了,则会意的笑了笑。 接下来,守田和岳红被请进了店铺后院的厅堂。乌云婶子上茶后,见王洪山和守田交谈亲切,便拉着岳红,到隔壁的房间里去了。厅堂里只剩下叔侄二人后,王洪山先问询了守田这几年拜师学医的情况,后又问询了侄儿王富成的消息。 当守田告知王洪山,自己两个月前,曾在陕南的恒田古镇见过王富成时,王洪山高兴地掉下了眼泪。他连连道:富成侄儿终于有消息了,这太好了! 接下来,守田讲了王富成这两年跑马帮的经历,以及在四川做夏布生意的情况。他还告诉王洪山,富成大哥说过,今年春节前,他一定会带着马帮回到太谷城,然后去看望叔叔。听到此,王洪山越发激动起来。 原来王洪山在太谷城里开了皮毛店后,曾多次去过“三合义”会馆,想打听侄儿的消息。但会馆的人每次都安慰他,王富成在外地跑马帮挺好的,等他忙完了会馆里的业务,就一定会回来看你。对于会馆的答复,王洪山却怀疑会馆里的人们在糊弄他。 王洪山在草原上做驼工时,经历过多次的生死考验,马帮里有人客死他乡的事情,他见过的太多了。由于三年多不见自己的侄儿,他一直忧心忡忡,现在忽然有了他的消息,王洪山激动无比,说话间不时哽咽。 看着王洪山兴奋的眼神,守田的心里却充满了内疚。由于自己的无知和任性,不仅让富成大哥两年没有回太谷城,而且让王叔叔每日对他牵肠挂肚。但王洪山此时情绪激动,并没有注意到守田的表情。 王洪山接着道,在漠南的几个月里,他已经看出来,侄儿王富成是个经商的人才,今后在经商的道路上,业绩肯定会超过自己。带着他到草原上去走走,就是为了让他增长才干。 接下来,叔侄俩聊了一些家庭琐事后,守田对王叔叔讲了自己开医馆选址的烦恼。王洪山却直白道:“守田是个刚出道的年轻郎中,但是要开医馆,一定要开在繁华的地方。假如你把医馆开在一个偏僻的街巷里,房租可能便宜一些,但你的医术在没有得到人们的认可前,你会感到很苦恼。” 他还告诫守田:“以叔叔的经验,城里的商业街虽然房租贵些,但交通方便。再说,一个好的地段,有利于患者找到侄儿的医馆。当你的医术被患者们认可后,就可迅速地在患者身上树立起好的形象。这一点,好地段的作用不可替代。 “侄儿也看到了,叔叔的皮货店看似不大,但是在开店前,叔叔已做了全面的调查了解。当时,在太谷城里经营皮货的店铺不多,但是以叔叔对皮货的经验,觉得皮货店开在城北一定能行。由于城北的居民比较多,加之叔叔卖的皮货,都是以大路货为主,所以开张后生意一直不错。依叔叔来看,侄儿想开医馆,你宁可多花些费用,也要在商业区寻找一处合适的地段。”守田听到此,心里已打定主意:洪山叔叔经商多年,看问题的眼光确实独到,那就按照他的建议去做。 就在这时,听到有人进店买货,王洪山急忙朝店里走去。见此情形,守田也跟随着王叔叔来到了店中。听说顾客要买皮褥子,守田无意中看了看这个人。只见这位顾客是一个中年人,年纪大约三旬出头,他身着灰蓝色的袄裤,身边还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 可能是做郎中的习惯,虽说守田只看了这个人一眼,却觉得他身体有问题。这个中年人虽说岁数不大,但说话的底气却明显不足。他不仅脸色发青,而且身体显得疲倦。但奇怪的是,这个人虽面有病态,但在皮店里来回走动时,脚下却很有气力。再看那个小男孩,进店后东看西看,却是一言不发。这个人买完皮褥子后,带着男孩就走了。但就在中年人出门时,他佝偻的背影一闪,身体显示出不自然的姿态。 守田凭着多年的就诊经验,觉得这个人的身体有病。但隐约中,又觉得这个人与常人不同。他心道:现在刚入秋不久,这个人就来买皮褥子,莫非他的腰腿有毛病? 看到这个顾客走远了,守田便向王叔叔问询这个人的情况。王洪山却说,这个人可能住在附近,但他的身体是否有病,叔叔并不清楚。由于这个人很少来自己的店里,所以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自己一概不知。不过他觉得,这个中年人是一个好人。 守田听了道:“既然叔叔不了解他,怎么能知道他是一个好人?” 王洪山道:“侄儿刚才也看到了,这个中年人身边跟着一个小男孩儿。我听附近的邻居们说过,这个男孩原本是一个流浪儿,前几年经常在这条街上乞讨。由于这孩子长得又瘦又高,人们都叫他小杆子。后来他被几个乞丐混混打坏了,就看不到他在这儿乞讨了。再后来听人们说,小杆子被这个人收养了。至于这个中年人,叔叔只听说他是独身一人,也不和人们来往。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周围的人们谁也不知道。” 守田听了道:“看来这是一个神秘的人。” 王洪山却笑笑道:“侄儿看来学医成功了。守田只看了这位顾客一眼,便对他的病情了然于心。这么说来,侄儿开医馆一定能火起来。” 守田道:“王叔叔过奖了,侄儿的医馆还不知在哪里,只是闲聊几句。” 就在这时,乌云婶子突然过来喊他们吃饭,原来叔侄俩在谈话时,乌云婶子和岳红已去准备了酒菜。就这样,在店铺打烊后,兄妹俩又与叔叔婶婶边吃边聊,直到天已经黑了,守田和岳红才与两位长辈告辞。 在回家的路上,岳红突然守田道:“洪山叔叔的岁数也不小了,他和乌云婶子成家也一年多了,但为什么还没要个孩子?”面对岳红突如其来的问话,守田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他马上悟出,小妹是一片好心,她之所以说了半句话,是因为姑娘家这种事情不好细说。 守田笑笑道:“我们俩是头一次来看望两位长辈。再说,我是一个医馆还没开张的小郎中,这种事情如何开口?这件事情,我觉得这样去办比较稳妥。等过一段时间,我们的医馆开张了,富成大哥也回来了。到时候,我们让富成大哥去问询这件事情。” 拜访了两位长辈后,守田和岳红又在商业区走访了两日。经过咨询对比,他按照王洪山提示的方法,看中了商业街东边的两间房子,而老爹陈春林和大哥陈守望帮他看过房子后,也觉得很满意。他们都说,这两间房子,租金虽然贵一些,但房子的地段和位置都不错。 接下来,守田的事情办得很顺利。他给房东交了押金后,大哥守望则托朋友卖掉了他带回来的马匹,又帮他筹措了一些银两,终于凑够了守田开医馆的资金。 租好了房子后,守田和岳红去了一趟城南,找了那一带有名的“张子祥木匠铺”,定做了医馆必需的桌椅药柜等物件。随后,他们俩将租屋简单的整理和装饰一番。在全家人的帮助下,“陈守田医馆”终于挂牌开业了。 第141章 拜访货栈的药商 陈守田的医馆,开在城里商业街的东边,医馆的门脸虽说只有一丈多宽,但坐北朝南的位置非常显眼,街面上路过的人们,老远就能看到医馆屋顶的招牌。在医馆大门的两边,还挂着一副“但愿世间人长寿,不惜架上药生尘”的医联。 守田的医馆虽说面积不大,里外套间只有两间房子大小,然而精干的岳红却把医馆里布置得井井有条。在医馆一进门的正面和左边,靠墙的地方都安置着药柜。不同的是,正面的柜台里摆放着膏丸丹散等中成药,而左边靠墙的药柜抽屉里,却放置着常用的二百多种中草药,抽屉外边则贴满了药名。在医馆一进门的右边,岳红布置着一张长桌几个条凳和两把椅子,这里是守田给患者诊脉看病的地方。 为了调节医馆里的气氛,岳红在长桌上,除了放着诊脉用的小枕头,几本医书和医案记录。爱干净的岳红,还在桌子上摆了一盆鲜花,至于四周的墙壁上,她还挂了几张老寿星图,以及表达健康的卷轴画。在医馆的套间内,为了方便针灸患者的治疗和休息,按照守田吩咐,则放置了两张床和几个条凳。 在医馆开诊前,为了配合医馆的新气象,守田和岳红还做了一身新衣裳。前一段时间,两人返回太谷城时,岳红给守田的爹娘、大哥以及师傅都买了礼物。全家人见姑娘如此知书达理,打心眼里对她佩服不已。为此爹娘还埋怨守田,为什么不给岳红姑娘买些衣料?而岳红知道守田手头拮据,她还给二老做了解释。 这次医馆开诊前,爹娘曾嘱咐守田:“趁着医馆开诊,一定要给岳红姑娘做两身新衣裳。”而岳红知道后却说:“医馆开诊后,能不能得到患者的认可,关键是守田哥有没有诊病治病的能力。作为一个坐堂的郎中,一定要穿戴得体,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才行。守田哥定要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着斜襟直缀袍,这样对病人才有亲切感。而小妹负责抓药接待患者,穿着适合自己的工作就行,但决不能打扮的花枝招展。作为守田哥的助手,小妹做一身浅色的兰花连衣裙就好。” 对于这件事情,守田对爹娘道:“由于眼下手头拮据,所以医馆开诊前做衣裳的事情,我们都要听岳红小妹的,等医馆的条件好转后,我打算招收几名员工。到时候,我一定给小妹做几身漂亮的衣裳。” 这一日,守田对岳红道:“我们的医馆刚刚开张,病患者来的也不多,小妹现在的任务,除了熟悉草药的名字和实物的模样,还应该多看一些中医典籍。当年我们上山去采药,小妹不是说想当女挚医吗?依我看,以小妹的资质,只要多看看中医的基础典籍,跟着我学习望闻问切,经过一段时间的临床就诊后,小妹定能成为一个医术高明的女郎中。” 岳红却说道:“小妹学习中草药知识,现在才刚刚入门,至于学习中医医术,小妹觉得还是暂缓为好。以医馆目前的状况,小妹能把常见的草药实物搞清楚,就已经很不错了。小妹最近还发现一个问题,来医馆看病的一些患者,因我们的医馆缺少药材品种,患者常常跑到别的药店里去抓药。而人家大的药堂,药材的品种能达到三四百种,有好多的药材品种,小妹见也没见过,这如何是好?” 守田听了道:“小妹,我们的医馆由于资金短缺,所以对一些贵重的药物,以及不常用的药材品种,在医馆开诊前,我都没有计划在内。既然小妹想了解医馆里没有的草药品种,趁着医馆今日没有患者,我们不如去一趟城里的货栈,见识一下药商的各种药材。”说着,守田讲起了几年前,双龙镇的打擂冠军李大牛,如何向自己推荐药商李东阳的经过。 守田说道:“太谷城里的药商李东阳,我只是在医馆开张前,去货栈里找过他,但不巧的是,那次李老板不在家。我们俩今日去货栈,一来,是为了见见这位药商老板,二来,是为了有利于今后的业务合作。” 岳红听了十分高兴,说道:“借此机会,小妹想请教一下李掌柜,如何从药材的外表颜色和形状来认识中药材,以及识别真假药材的方法。” 两人说走就走。岳红将医馆落锁后,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俩已来到了城南的货栈。找到了药商的仓库后,守田向仓库里的伙计们,打听谁是药商掌柜李东阳。这时,有两个伙计正在仓库的货架上放置药材,听说有客人上门,一个伙计急忙跑了过来。 守田道:“我是城里新开医馆的郎中陈守田。由于有朋友引荐,所以我的医馆选用了你们的药材。虽说我上次没见到李掌柜,但我们的医馆开张前,李掌柜曾派人给医馆送来了药材。然而时至今日,为什么不见你们李掌柜,也看不到送货的伙计呢?” 伙计听了道:“陈郎中,非常抱歉。我们的掌柜李东阳,最近带着送货的伙计,到安国药材市场去购货了。如果事情办的顺利,也得半个月后才能返回城中。陈郎中今日来到货栈,莫非我们的药材出了问题?” 守田笑笑道:“你们的药材没有问题。只是我们的医馆刚刚开诊,经手的药材品种很少。今日来到你们的药材仓库,一来,想多多见识一下你们的药材品种,二来,也利于我们今后的合作。” 伙计听了高兴道:“我们仓库货架上的小笸箩,以及打开的布袋里,摆放的都是药材的样品,而大宗货物都在后面的仓库里。二位可随意观看,也可以对药材品头论足。” 看了一会儿货架上的药材后,守田问道:“你们的掌柜李冬阳,是个河南人吧?” 一直跟随他们的伙计道;“这么说,陈郎中认识我们李掌柜?” 守田道:“我与你们李掌柜的交情,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以后你会知道的。我们今日来到货栈,除了想看看你们药材的样品,还需烦劳伙计,将你们的药材作一些介绍,我们将不胜感激。”伙计听了道:“这是在下的职责,陈郎中听我慢慢道来。” 李东阳的伙计是一个热心人,随后,他对仓房里的好多药材品种,逐一作了介绍。而岳红是个过目不忘之人,她在仓库里走了一圈,已经对仓库样品中的高丽参、鹿茸、川贝母、藏红花、塞外黄芪等名贵药材,将外形和颜色牢记在心。 当岳红问起伙计,如何辨别真假药材时,伙计道:“药材的识别是一门技术。但对于药商来讲,这是一门必须掌握的技能。而这项技能,不是一朝一夕便可掌握的,需要在工作中慢慢积累经验。” 伙计还说道:“对药材的真假判断,大多数可通过药材的外观来判断。有手摸、眼观、鼻嗅、口尝等方法来识别,对一些药材,也可用火试、水试的方法来辨别真假。” “比如藏红花,可以用水试来测试真假,真的藏红花,水的液体是浅黄色的。大包的藏红花,将手插到药材里,真的药材手感比较柔和,反之就有掺假。而常见的枸杞,如果被硫磺熏蒸过,颜色就鲜亮,颗粒之间发粘,并且有异味。” 听了李掌柜伙计的热情介绍,守田和岳红对他非常感激。而伙计对他们的行为却感到不解,他说道:“陈郎中开医馆,对药材竟然如此认真,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 守田则说道:“药材的真假非常重要。一个郎中,他能诊出患者的病情,却控制不了药材的真假。这样,郎中开出的药方,不仅治不了病,而且还会耽误病人的病情!” 伙计点头道:“陈郎中说的完全对。假药这种事情,在江湖上确实存在。即使我们药商,有时也会被骗。这次采购药材,为什么我们的李掌柜要亲自出马?一是小伙计们经验不足,二是李掌柜也怕被骗,所以他要亲自把关。陈郎中自己开医馆,对假药也要有所防范。要想杜绝此事,医馆必须要有固定的药商,而医馆的药房,也需要有懂行的人严格把关才行。” 守田听了赞许道:“这位兄弟的提醒很重要。药材的真假,关系到患者的性命。我们医馆虽然与你们有业务联系,但是等你们李掌柜回来后,我还要与他做一次详谈。” 第142章 去看望钱老爷{一} ‘陈守田医馆’开诊已经七八天了,然而上门就诊的患者却寥寥无几。这天晚上,岳红在厨房里帮着苗氏干活,守田没什么事干,又跑到隔壁与大哥守望闲聊起来。 “大哥,前一段时间,小弟一直忙于开医馆的事情,整日在街面上东奔西走。在钟楼附近的商业街上,小弟曾多次路过钱府‘兴客隆’的商业楼,但小弟感觉,钱老爷家的生意已远不如从前红火。过去钱府的店铺,门前是车水马龙,而现在,进出店铺的顾客却是稀稀拉拉。小弟想问问大哥,钱府的生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二弟,钱府的事情说起来话长。你这几年不在家,其实钱府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大哥听坊间传言,钱府的生意走了下坡路,其实与父子俩都有关系。人们都说,钱府在外边的马帮,老爷钱茂盛不舍得放权,而钱府内部的店铺管理,少爷钱敬财在业务上又撑不起来。不说别的,就说钱府的那个破烂小院,到现在也没有修缮,这几年还是请人给看着。” “大哥,我当年听钱老爷说过,如果他在业务上腾出手来,就打算修缮这个小院。可现在近三年过去了,钱府小院的修缮,为什么还没有动工?” “二弟,你去漠南的那年春天,钱老爷偶感风寒,结果心口疼的老毛病又犯了,虽说王达仁老先生给他治好了病,但他的身体已大不如从前。人们都说,钱老爷做生意有经验,但由于他的身体不做主,所以在生意场上,钱府的人气就矮了一头。” “钱老爷那年得病后,已经把店铺的财权,逐步交给了敬财少爷来管理。你看钱老爷每日往店铺里跑,其实是对少爷的业务能力不放心。一来,他想维持着自己的人脉关系。二来,他还想帮着敬财少爷,支撑起店铺的门面。钱老爷在店铺里忙都忙不过来,他哪能顾的上那个破烂小院?” “这么说起来,钱老爷也确实不易。但毕竟是年过六旬的人了,三天两头还泡在店铺里,那他的身体能吃得消?” “二弟,钱老爷之所以没有办法,这都是因为敬财少爷不成器。人们都说,钱老爷的身体虽然不好,但钱府店铺的业务,关键时候还得靠钱老爷出面拍板。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大哥觉得二弟今日有些奇怪。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了钱老爷家的事情?” “大哥,小弟临出门时曾说过,钱老爷家的事情很复杂,他家的事情尽量少参和。但此一时彼一时,虽说当年,他把咱哥俩抓了差,但实际上是帮助了我们。再说,大哥的杂货店开业时,钱老爷还派仆人柱子过来表示祝贺。刚才听大哥说,钱老爷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小弟想趁医馆这几日不忙,明日上午去看看钱老爷,不知大哥有没有时间?” 听了守田的问话,大哥守望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明日上午,如果我们俩去看望钱老爷,但千万不要提及他家生意上的事情。”守田听了,不解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兄弟俩听钱府的伙计们说,钱老爷已回到了府邸,守田和守望便买了一些糕点和应时水果,到钱府去看望钱茂盛。三年前,守田和大哥也曾到过钱府,但当时匆忙,他并没有细看钱府的宅院。只记得钱府的门槛有一尺多高,是一座豪华的三进大院。而今日又一次来到钱府,眼前壮观的建筑群,还是让守田惊叹不已。 在钱家的府邸前,老远就能看到门前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吊檐门斗下,高悬着一块黑底金漆的大字牌匾,上书‘钱府’两个大字。府前的两侧,十几个寓意‘马上封侯’的汉白玉猴头拴马桩,左右整齐的依次排列。而门庭台阶上的朱红大门,几排金色的大铜钉闪闪发光。 此时,门口站立的仆人,看到有客人到府,急忙走上前来问询情况。当得知二人的来意后,仆人带着兄弟俩进入了钱府的大门,他们绕过了门前松鹤延年的照壁,依次进入了钱府庭院的前院和中院。 守田看到,钱府的庭院虽然是砖木结构,但到处是雕梁画栋砖木镂空。院里的房间不仅厅堂高大,而且长廊过道宛如迷宫。在钱府的中院里,守田还看到一个小花园,只见里面花团锦簇,小树修整的非常整齐。 这时,守门的仆人告知兄弟俩停步稍候,自己去禀报来了客人。工夫不大,钱老爷的随身仆人从后院走了出来。兄弟俩见是老熟人柱子,便迎上去寒暄了几句,随后两人跟着柱子,进入了钱老爷居住的后小院。 钱老爷钱茂盛居住的卧室,在后小院厅堂的左边。由于他是一个爱清净的人,所以小院的厅堂被布置的干净简洁。在厅堂正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山水画,而画下的大八仙桌上,则摆放着一对大花瓶和几件小饰品。在八仙桌的两边,能看到四把待客的座椅。而客厅门后的右边,还有一个不大的百宝阁,上面摆放着绿萝、文竹一类的喜阴花草。 此时的钱老爷,刚从街上的店铺巡视归来,正坐在厅堂里慢慢品茶。从几年前闹了场大病后,他每日虽然还去街里的店铺去巡视,但已经把字号里的财权,逐步交给了少爷钱敬财。从那以后,业务上来找他的朋友少了,平日里,偶尔有几个老友来看望他。今天听说来了两个年轻人到府中来看望他,钱茂盛一时想不起来人是谁。 当守望和守田进入了厅堂时,钱茂盛急忙起身来迎接客人,但一早晨的劳累,让他感觉从座椅上起来非常吃力。兄弟俩见状急忙摆手,示意钱老爷不要客气。 看着钱茂盛疑惑的眼神,守田道:“钱老爷,您不记得我们兄弟俩了?”钱茂盛这时才说道:“啊呀,我真是老糊涂了。几年不见兄弟俩,你们还记着老朽,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要是老朽没有记错,兄弟俩曾给我看护过城北的小院,大哥叫陈守望,兄弟叫陈守田吧。” 接着,下人们上茶后,三个人便闲聊起来。守田看到,三年多不见钱老爷,他的前额已经秃顶,面容也感觉苍老了许多。只见他身着藏青色的缎面袍子,上面配有寿字图案,而深色的新袍子,更显得他的脸色苍白。 这时,守田听到钱老爷笑了起来。原来大哥述说了兄弟俩的情况后,接着,又问询了钱老爷的身体近况,而钱茂盛却笑道:“老朽那年心口疼病愈后,这几年的身体状况,总的来说还算不错。不过从那以后,家里人就再也不许老朽到茶楼去了。几年前的事情,兄弟俩还惦记在心,让老朽太感动了。” 见此情况,守田则说道:“钱老爷的身体虽然还好,但也不可大意。老爷毕竟年岁大了,平日里定要注意休息。” 钱茂盛听了点点头,随后,他问询了守田这几年的拜师经历。当知道守田远行几千里,终于拜师归来,而且在商业街的东边,已经开了一家医馆时,他不由得又是一番赞叹。 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进院,柱子进来禀报:“少爷回来了。”说话间,身着青色缎面袍子的敬财少爷,已走进厅堂里来。 见厅堂里有客人,敬财少爷给老爹请安后,便准备回避。而钱茂盛却把他叫了过来:“敬财呀,你不要走。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客人。你可能不知道,这二位就是几年前,给咱家照料过小院的陈氏兄弟俩。” 敬财少爷听钱茂盛此时发话,他弄不清楚老爹是什么意思。只见他迟疑了一下,尴尬地笑笑道:“我记得仆人柱子,曾对我说过这件事情。当年给我家照料小院的,原来就是兄弟俩。幸会、幸会。”说话间,敬财少爷胡乱应承着。 此时,只见钱茂盛面无表情,就像没听到敬财少爷的话音,他继续道:“敬财呀,我说的话你要记好了。古语云,英雄莫论出处。别看这兄弟俩是从西山里出来的,但他们俩可不简单。第一次见到他俩的时候,我就曾说过,这两个小伙子能吃苦,将来定会有出息。现在来看,我的话应验了吧。” “进财呀,你看人家陈大公子,开杂货店也就三年多的时间,店面已扩大了一倍。而二公子陈守田更了不得,他不辞辛苦,到江南拜师学医两年多,回城后已经开了医馆。再说,这两个后生晚辈,几年不见面他们还惦记着我这个老头子,就从这一点来说,他们都是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守田见大哥不做声,他急道:“钱老爷谬赞。晚辈只是普通人家的兄弟俩,并不是什么公子,老爷对晚辈们直呼其名即可。” 钱茂盛则摆摆手道:“兄弟俩不要谦虚。几年不见,你们已经长大成人。再说,你们兄弟俩,现在一个开了杂货店,一个开了医馆。从今以后,老朽应该叫你们陈老板,陈郎中了。” 在一旁的敬财少爷,听老爹如此说话,脸色渐渐起了变化。只见他神色一转道:“陈老板,陈郎中白手起家,敬财我十分佩服。陈老板的杂货铺,敬财我还有点印象,但不知陈郎中的医馆开在哪里?” 守田则说道:“烦劳敬财少爷费心,守田的医馆就在商业区的东街上。区区一个小医馆,不足少爷挂齿。” 这时,忽听得下人呼唤少爷有贵客到,敬财少爷忙拱手道:“陈老板、陈郎中,对不住了二位兄弟了,少陪。”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第143章 去看望钱老爷{二} 敬财少爷走后,兄弟俩与钱老爷又闲聊一会儿。守田告知老爷子,平时不要过分劳累,然后就与他告辞了。虽说钱老爷几次挽留兄弟俩,等吃了午饭再走。但兄弟俩执意不肯麻烦他,两人谢过了钱老爷,随后便出了钱府。 回家的路上,守田对大哥守望道:“几年不见,没想到敬财少爷与人说话,还是那样目中无人。”守望笑笑道:“二弟不要生气,敬财少爷如何与穷人家的孩子相比?他可是钱老爷的金疙瘩。” “二弟你也知道,敬财少爷在家人的娇惯下,从小就养成了说话霸道的坏脾气。俗话说:有钱的孩子会说话,没钱的老头力气大。少爷的坏脾气,其实钱府的下人们心知肚明。由于怕惹来麻烦,因此敬财少爷从小说什么做什么,大家对他都是唯唯诺诺。少爷长大后,整日和一些有钱人的子弟来往,他哪能看得起我等小民?” 守田听了嘿然道:“敬财少爷不懂礼貌也就罢了,然而他老爹心脉痹阻的疾病,已比两年前沉重了许多。难道他老爹的病情,他也不知道?” “依二弟看来,钱老爷的身体不仅有病,而且病情已非常沉重?”守望惊道。 守田点点头道:“我刚才看钱老爷面色苍白,说话底气不足,这是正气亏损的病态。其根源仍是三年前,因心脉痹阻而引起的。” “二弟,既然我们今日去看望钱老爷,那你为什么不把钱老爷的病症,当面给他指出来?”大哥守望疑惑地问道。 守田解释道:“大哥,我们今日登门钱府,本来是礼节性的看望一下钱老爷。小弟虽说开了门诊,但毕竟是个没有名气的小郎中。况且小弟刚刚拜师归来,哪能一见面就说这等事情? 守望点点头道:二弟说的也有道理。 守田接着道:大哥,刚才在钱府中,小弟要钱老爷平日注意身体,其实就是这个意思。老爷的这个病,如调节好气血,平时不要受到刺激,暂时还不会发作。小弟本想告知老爷一些注意事项,谁知敬财少爷突然闯了进来。小弟看他那瞧不起人的模样,这话便没有提起。” 守望则说道:二弟你不清楚,其实钱老爷平日看病,都是请王达仁老郎中来府邸中就诊。以往他发病时,也请过城里几个有名望的老中医。” 守田听了道:“这样就好,有王达仁老郎中给钱老爷看病,应该没有问题。老爷的这个病需要静养,不能受到刺激。” 在路上,守望还告诉守田,钱老爷因身体有病,又担心少爷败家,所以这两年开始信佛了。每逢初一十五,钱老爷都要去庙院里烧香拜佛,他相信佛爷能保佑他的家族和财产。 “街里的人们传说,几个月前,钱老爷到并州府谈了一笔生意,然而晚上却做了一个怪梦。钱老爷梦到在河边行走,忽然看到一个中年人掉到了河里,而这个人大喊救命的声音把他惊醒。出了一身冷汗的钱老爷,在床上痴痴呆呆坐了好一阵子。他心想,这梦一定有所暗示。” “一夜没睡好的钱老爷,大清早便直奔城外的汾河边去散步。但是一上午,他也没看到梦中的情景。中午时分,他看见河边一个打鱼的汉子,用渔网抓住了一条十几斤重的鲇鱼。这么大的鲇鱼平日少见,老爷子心头一亮,这也许就是梦中所指了。因此,他花了高价买下了这条鲇鱼,然后将它放生??????” 守田听了道:“还有这等趣事?看来钱老爷,这几年确实变化不小。” 守望却叹了口气说道:“敬财少爷不走正道,钱老爷能有什么办法?依大哥看,钱老爷的这些变化,无非是寻找心灵上的安慰。” 听了大哥的介绍,守田感叹道:“钱老爷一世英名,看来就要毁在敬财少爷的手里了。” “陈守田医馆”开诊了,但由于他讲究医馆开诊不搞庆典,不鸣放鞭炮,所以许多亲朋好友都不知道这件事情。然而最先知道他医馆开诊的,却是“济世堂”的王达仁老郎中。 太谷城里的“济世堂”,开在商业街西边的繁华地带,药堂虽说是一处前店后厂的老房子,可店面却有三丈多长,一丈多高。在商业街的西街上,“济世堂”黑底金字的大招牌,老远就能看得到。 进入王达仁的“济世堂”,厅堂的东边是坐诊的中医郎中,西边是清一色的抓药专柜。而厅堂正面的柜台上,则摆放着品种繁多的丸膏丹散中成药。由于“济世堂”的后院还兼做成药,因此王达仁的员工伙计们也有十几个。 再说“济世堂”的掌门人王达仁,老爷子已年近六旬。城里的老人们都说,王达仁是中医世家,医术在城里已传了三四代,据说当年太谷城出现后,他家就有了医户这块招牌。加之“济世堂”是多年的老字号,所以每日来药堂买药看病的患者很多。 王达仁虽说医术高明,然而老爷子有一个坏毛病,他不仅固步自封,不愿意接受新事物,而且看不起年轻的中医郎中。他总觉得年轻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靠。但老爷子由于名气大,因此常常被一些达官贵人,以及老字号里的老板们请到家里去看病。正因为如此,造成了他在城里杏林界高高在上的感觉。不过王达仁有一点别人比不了,那就是他非常关心城里杏林界的动态。所以小郎中陈守田的医馆一开张,马上有人跑到老爷子那儿做了禀报,这个人就是他的快腿伙计吴玉喜。 原来“陈守田医馆”开诊的这一日,“济世堂”的王达仁,正在他家后小院的厅堂里闭目养神。快到中午时,忽听得伙计吴玉喜,急匆匆地跑来给他禀报消息。吴玉喜说道,今日上午,在下给药堂到城东边去办事,却看到有个姓陈的年轻人,在商业街的东边新开了一家中医医馆。 谁知王达仁听了这事并不在意,不等吴玉喜把事情讲完,老爷子就把他的话语打断:“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子,不值得一提。” 不过伙计吴玉喜是一个非常机灵的人,他心里明白,王达仁历来看不起年轻的郎中,一个年轻人新开的医馆,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虽说自己的禀报遭到了冷落,但吴玉喜仍想邀功。他提醒王老郎中,这个新开医馆的小伙子可不一般。他就是前几年,想来“济世堂”拜师学医的陈守田。几年不见,听说他到江南去拜师学医,如今他学成归来,已经自己开了医馆。 王达仁听罢,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王老郎中知道,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伙子,这才两三年不见,他居然在太谷城里开了中医医馆?对此,王达仁大惑不解。 第二天上午,他要吴玉喜再去打听消息,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搞清楚。但吴玉喜回来后禀报:“据在下多方打听,这个开医馆的陈郎中,确实就是三年前,来老先生门下想学徒的那个陈守田。不过他碰了一鼻子灰后,却励志到江南去拜师学医,不知遇到了什么高人指点,现在已学业有成。” 王达仁听了笑笑道:“一个年轻人,没什么可怕的。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来溜一溜才能知道。” 老郎中说罢,随手赏了吴玉喜一点银子。并吩咐他道:“最近药堂里不忙时,你还是要到小郎中的医馆附近去走走。除了观察他医馆的动态,还要将他就诊的情况禀报上来。” 伙计吴玉喜在一旁听了,连连点头称是。 第144章 给钱老爷看病的王达仁 有了王老郎中的指示,吴玉喜一有空闲时间,就跑到商业街的东边去溜弯儿,并伺机偷窥守田医馆的情况。 这一日上午,他正在“陈守田医馆”周围转悠,忽然觉得有人在拍他的后背。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城北赌场里的小头目常遇顺。小名叫狗子的常遇顺,今年岁数还不满三旬,他在城北的一个地下赌场里混饭吃。虽说吴玉喜认识他,但对他非常反感,因为常遇顺不仅游手好闲,而且非常狡猾奸诈,他经常拉着各个字号里的小伙计们去赌博。 吴玉喜在王老郎中的药堂里当伙计,他深知王达仁的行规非常严格。王老郎中常说:既然要在“济世堂”里做事,那就要遵守药堂里的两条规矩,一不许赌,二不许嫖。如果有人胆敢违规,那这个人立即就被开除。 然而就是这个常遇顺,背地里却拉着“济世堂”的一个小伙计,到他们的赌场去玩了几次小钱,这件事被王达仁知道后,就把这个小伙计开除了。而小伙计的爹娘认为此事惩罚太重,哭天抹泪的来求情,但老郎中最终也没有把小伙计留下。这件事情对吴玉喜教育很深,从那以后,他只要见到了常遇顺,便赶快绕道走。 今日在商业街上,吴玉喜碰到了常遇顺,他二话不说扭头就走。谁知常遇顺一把将他扭住道:“玉喜兄弟,见了我不要像老鼠见了猫,难道我能把你吃掉?” “我想走就走,与你有什么相干?”吴玉喜怒道。 “玉喜兄弟不在自己的药堂里干活,却跑到人家的医馆周围来转悠,你这是要干什么?”常遇顺奸笑道。 “咸吃萝卜淡操心,我来这儿转转与你何干?”吴玉喜厌恶地说道。 “玉喜兄弟,你这是暗中监视人家的医馆。人们说同行是冤家,看来一点不假。兄弟在这儿最少呆了半个时辰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见吴玉喜不作声,常遇顺拉着他就走。吴玉喜挣扎道:“你休想拉我去赌博!” 常遇顺却嬉笑道:“我这当大哥的,今日一不要你去赌,二不会让你去嫖。时间已近午时,我请兄弟喝酒,这总可以吧?” 吴玉喜听了道:“今日太阳不是从西边出来了吧?” 片刻之后,在一个巷子的小酒馆里,两人已开始喝酒。二两酒下肚,常遇顺对他道:“玉喜兄弟,不是当哥的说你,你应该知道你是干什么吃的。在‘济世堂’里,你就是一个给王老郎中跑腿的伙计,你永远也成不了治病的郎中。你给老爷子跑腿,到东街上打探人家医馆的消息,也就是多拿几块碎银子。而老哥求你办一件事,你挣的银子可不少。”说着,他把一小块银子递了过来。 吴玉喜是一个爱占小便宜之人,二两酒下肚脸已经红了。此时听常遇顺说有事要求他,便问是什么事情?常遇顺一边把银子往他怀里揣,一边小声道:“我说的这件事情,一不用你去偷,二不用你去抢。你只要把钱老爷每次看病的情况,告诉我常遇顺就行。” 吴玉喜红着脸,一边推着他的手道:“这不太好吧?王老郎中可对我说过,不管是什么人,对外都不准谈起钱老爷的病情。” 常遇顺奸笑道:“玉喜兄弟,我们无论做什么事情,无非是为了多挣几两银子。钱老爷有病,我们大家都知道。你只要对我说说他的身体状况,就能得到银子,这有什么不好?” 吴玉喜听了,悄悄地收起了银子再不作声。 第二天上午,王达仁正在“济世堂”的后院里,监查伙计们制做成药。药堂门前的一个伙计,忽然跑进来禀报,说城里“兴客隆”的老板钱茂盛,派人来请王老郎中。钱府的轿子,已在‘济世堂’的门外等候。王达仁听了不敢怠慢,急忙叫伙计吴玉喜准备药箱,自己要去钱府出诊。 王达仁知道,自己平日给钱老爷看病,都是一大早去钱府就诊。一来,是为了早晨诊脉准确。二来,是为了给钱老爷检查一下身体。但今日不早不晚,钱府突然派人来请自己,莫非钱老爷旧病复发了? 片刻之后,王达仁已坐上了轿子,伙计吴玉喜则在后边紧紧跟随。此刻的王老郎中,虽说人已坐在轿中,但头脑却在思考问题。他心道:‘兴客隆’的钱老爷,说起来对自己十分尊敬。考虑到自己年岁大了,每次去就诊,他都会派下人用轿子把自己抬到府中。钱老爷自患心脉痹阻症以来,这两年他的病情经常反复。 对于钱老爷的病情,王达仁感到非常奇怪。几年前,钱老爷初次犯病时,仆人柱子和少爷钱敬财,曾风风火火地赶到济世堂,说钱老爷危在旦夕。但是,当他赶到钱府的茶楼,看到患病的钱老爷时,却发现他的病情,并没有敬财少爷说的那么严重。王达仁查看了钱老爷的病情后,给他开了两剂活血化瘀的中药,便返回了‘济世堂’。 谁知第二天上午,敬财少爷就来‘济世堂’报喜,感谢老郎中妙手回春,救了他爹的性命。他还说家父的病情,在服用了两剂中药后,病况已大为好转。听了敬财少爷的赞扬,王达仁也为自己对症下药,缓解了钱老爷的病情而高兴。 然而他没有想到,钱老爷的病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谁知来年开春后,他的病情又开始发作,而且比上一次的病情凶猛的多。面对钱老爷的病症,王达仁用了看家的‘血府逐瘀汤’,才控制住了他的病情。 钱老爷后来说,他年轻时走南闯北,为了业务上争得先手,常常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他的病是常年积累造成的。王达仁知道了这些情况后,就对钱老爷的治疗做了些调整。他还告诉钱老爷,你的病情需要静养,治疗上不可能一蹴而就。可钱老爷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对他老爹的这点照顾也做不到。为了帮助少爷把字号里的业务开展起来,钱老爷每天都要到店铺去巡视,而且一有大事情,还需他亲自拍板。 为了钱府的家业不至于衰败下去,钱老爷还私下对王达仁说,自己的身体不好,但千万不能把自己的身体状况告诉别人。因为商业街上的好多业务关系,都看着他爷俩的一举一动。所以,他的身体状况不能告诉任何人。 王达仁老郎中是久闯江湖之人,商界内的勾心斗角,他常有耳闻。对于钱老爷的吩咐,王达仁早已心领神会。所以平日里,他对熟悉的朋友包括家人,从不敢说钱老爷的身体有问题。 但是,钱府的事务繁杂,钱老爷又不能撒手去休息,遇到少爷在业务上的失误,钱老爷还会发怒,这也造成了他的病情时好时坏。再说,钱老爷的身体本来就弱,病情一有个风吹草动,他马上派下人来找王达仁。而按照钱老爷的约定,王老郎中给他看病,必须到钱府中秘密就诊。这样,钱老爷成了王达仁的老主顾,而王达仁则成了他的私人郎中。 王达仁还在思考着钱老爷的病情,此时轿子已经落地。他撩开轿帘看了看,只见钱老爷的随身仆人柱子,已在府前等候。伙计吴玉喜见状,急忙扶着王老郎中下了轿子,跟着仆人们进入了钱府的庭院中。 钱府后小院的厅堂前,丫鬟玉杏这时正在翘首张望,看到王达仁进了小院,姑娘急忙上前扶着老郎中,跟随他一起进入了钱老爷的卧室中。而一旁的伙计吴玉喜,则被姑娘留在门外。功夫不大,吴玉喜听到钱老爷的卧室中,传出了老郎中问候的声音。 接着,钱老爷说道:“王老先生,我最近感觉还好,只是今日去店铺巡查,突然觉得心跳气短前胸难受。玉杏姑娘见情况不好,急忙派人来请王老先生。事发突然,让老先生受累了。” “钱老爷,作为老朋友,您就不要客气了,确保老爷的身体健康,这是我王达仁的责任。” “王老先生,那您看我的身体,有无大碍?” “从脉象上来看,钱老爷仍是老毛病,是心脉痹阻之症。加之老爷心肾两亏,不利于气血淤积之改善。老爷今日虽有心慌气短之症状,但好好静养几日,便可恢复。” “王老先生,我何尝不想静养?可钱府的情况,你说我能看着不管吗?唉,这就是命呀!” 吴玉喜听到钱老爷在叹息,接着又与王达仁窃窃私语,他看四下无人,便朝卧室的门口靠了过去,他想听听钱老爷说了些什么。这时,忽听得屋门一响,吴玉喜吓得打了一个哆嗦,他回头看去,只见玉杏姑娘向他招手。原来是王老先生要开药方,叫吴玉喜跨着药箱赶快进屋去。 第145章 钱老爷的心结 王达仁给钱老爷诊脉后,将他经常服用的“血府逐瘀汤”,在配方上做了一些加减调整。他还吩咐玉杏姑娘,在日常生活中,除了安排钱老爷按时服药,一定要他注意休息。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钱茂盛在玉杏姑娘的精心服侍下,身体已大为好转。而姑娘为了让钱老爷心情舒畅,她每日都陪着钱老爷到府中的小花园去散步,或者在厅堂里陪着他闲聊。由于钱老爷每日按时服药,而店铺里也没有事情来打搅,加之陈守田兄弟俩还来看望过他,因此钱老爷的心情非常好。这两日,他对玉杏还不时唠叨:“陈郎中和他的大哥,真是两个好孩子。我那敬财,要是有他俩一半的才能就好了。” 这一日早晨,钱茂盛听说“兴客隆”的马帮回来了,由于觉得自己的身体已无大碍,他立即通知马帮的头目们,准备到府中来开会。今天,他要亲自听听马帮头目们,汇报一下今年的业务情况。 钱府的马帮总管叫丁家旺,是钱老爷随身仆人丁石柱的叔叔。丁家旺已年过四旬,在钱府的马帮里,是个饱经风霜的人。他年轻时,曾跟随钱茂盛走南闯北,深得钱老爷的信任。今天早晨,听仆人传话说,钱老爷要召集马帮头目们开会,丁家旺便急忙带着几个手下赶到了钱府。他准备让手下人,分别给钱老爷禀报马帮里的业务情况。而钱茂盛为了让儿子增长才干,了解马帮里的信息,他要敬财少爷陪着马帮头目们,一同开会议事。 为了准备开会议事,钱府的仆人们,一大早已经把前院的厅堂,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厅堂地下的灰色方砖,也擦得油光铮亮。此时,厅堂的正面墙壁上,能看到一幅很大的山水图画,画上“山水一览”的横幅,显得格外醒目,而厅堂的左右墙壁上,则挂着几幅卷轴的侍女图。 在议事厅堂的正面,摆放着众人议事用的长桌和座椅。而厅堂右边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开小会用的镶花边圆桌,六把漂亮的半圆后靠背座椅,紧紧围绕在圆桌的周围。在外行人来看,钱府厅堂里的桌椅造型简单,显示出钱老爷一贯简朴的风格。然而对于钱茂盛来说,已经算花了大价钱,因为这些家具,都是用红木打造而成。 当“兴客隆”马帮的几个头目进入客厅时,钱老爷已在厅堂里的座椅上等候。接下来,主仆们客气的寒暄了几句,马帮头目们便依次在座椅上落座,等丫环们上茶后,钱茂盛宣布进入议事正题。 马帮头目丁家旺首先说道:“既然钱老爷今日召集开会,在下就实话实说。‘兴客隆’这几年在经营上走了下坡路,以在下来看,与马帮在业务上的失误有关。除了不可抗拒的天灾外,而更多的原因,是由于决断不当所造成的。” “比方说,去年字号里的库存丝绸,过起年来存货已经不多。而我们的马帮到了杭州后,却没有立即开始采购货物。不料去年春天天气干燥,杭州城里的织工,却因操作不慎引起了机房失火。大火不仅烧毁了多家织房,而且造成了市面上丝绸价格大涨。由于马帮想观望丝绸行情,因此导致了购货计划落空。” “当时的情况虽然严峻,但我们的马帮那时已到了杭州。如果在此时买入丝绸,‘兴客隆’仍然会盈利。但由于判断上的失误,最后造成巨大的亏空。在下当时是这样想的,蚕茧今年已获丰收,而这次火灾,只是织工的一时疏忽。等过一段时间,如果作坊的老板们重新安置织机,丝绸价格自然就会回落。” “谁知天不随人愿。几个月后,老板们在作坊里安置好了新的织机,织造作坊刚有些起色,不料去年夏秋两季雨水偏少,城里天干物燥。织房却不知什么原因又引起了大火。而这次着火,比上一次更加猛烈。据说杭州城里,有几百家织房被毁,机工流离失所惨不忍睹。两次大火,不仅导致苏杭一带丝绸价格飞涨,而且是有价无货。” “因为马帮不能空手而归,所以在丝绸价格最高的时候,在下进了一批货。但由于进价过高,运回太谷城的丝绸全部滞销。然而谁也没料到,今年市面上行情突变,丝绸价格全面回落。而马帮去年高价进货的丝绸,铁定是亏本了。” “在下去年带着马帮,还犯了一个大错误。如果在杭州织房第一次着火时,在下当机立断,立即放弃苏杭的丝绸,而改道四川巴东一带去进夏布,那这盘棋就走活了。假如是那样,马帮虽然辛苦一点,但盈利却有了保障。谁知错过了这个机会,竟然导致了‘兴客隆’一败涂地。” “然而太谷城里有的老字号老板,他们就先知先觉。比方说‘三合义’会馆的老板们,他们当年就派出会馆里的王富成,到四川巴东一带去抢购夏布。由于夏布是用当地的棉麻织成,因此不受灾情的影响。去年市面上的丝绸虽然滞销,但‘三合义’的夏布由于物美价廉,所以导致了他们的货物供不应求。这样,我‘兴客隆’因决断而亏损,而‘三合义’却因眼光独特而发了一笔大财。但不管怎么说,‘兴客隆’这两年出现的问题,在下难辞其咎。” 听了丁家旺的禀报,钱老爷并没有对他进行指责。因为他心里明白,去年杭州城出现的问题,原因也确实复杂,丁家旺之所以不敢做主,是因为自己限制了他的权利。深究这些问题,原因还在自己身上。假如那时自己在场,当场就能拍板解决问题。无奈自己老了,儿子又不成器,自己把马帮的大权,都交给手下人去决断,又怕出了什么意外。由于自己不愿意放权,因此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看着自责的丁家旺,钱茂盛劝道:“马帮的这次失误,对‘兴客隆’确实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但细细分析起来,也不能全怪马帮操作不当,毕竟天灾人祸无人能够抵挡。” 此时,丁家旺手下的几个小头目,听了钱茂盛的讲述,又纷纷议论起来。一个小头目说道:“钱老爷,我们几个人在您的‘兴客隆’都有股份,我们只有竭尽全力为‘兴客隆’服务,才能有前途。但我们也有底线,没有股东们同意,决不允许在字号里盲目开展业务。” “我们昨日回到城里,就听字号里的伙计们议论说,‘兴客隆’最近又在做珠宝生意。钱老爷,我们只是想知道,是不是有这回事情?我们马帮的弟兄们,常年在江湖上行走,知道珠宝行里的水特别深。现在江湖上的高人,制作假货比真货还像三分。” “我们还听说,‘兴客隆’的珠宝柜台上,已经增加珠宝的品种。但我们要说,珠宝生意只是老字号里生意中的分支。假如‘兴客隆’没有可靠的货主,没有十分懂行的珠宝匠人,千万不要扩大珠宝生意的规模。” 听了几个马帮头目的述说,钱茂盛脸色大变,他对敬财少爷道:“马帮弟兄们说的事,是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情?敬财,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自作主张,背地里做了桩珠宝的大买卖?” 敬财少爷听了,连连摆手道:“家父可以去查,孩儿最近确实没做什么珠宝生意。” 钱老爷此时怒气未消,他当着众头目训斥着自己的儿子:“钱敬财,你可不能哄我。爹告诉你,假如在这件事情上,你欺骗了爹,我要打断你的腿!”说话间,钱老爷的嘴一直在哆嗦,他不停地嘟囔着:“我会去查的,我会去查的。” 敬财少爷这时慌了,他小声道:“家父不要生气,孩儿绝对不敢欺骗您。” 钱老爷喘了口气,才说道:“敬财呀,我们做买卖,什么时候都要诚信为本,不要想着一夜暴富,不要想着捡个大便宜。你要记住,做买卖遇不到骗子的没有几个。做生意就是这样,当你觉得轻松获利的时候,往往就是要你命的陷阱。你看看人家陈氏兄弟俩,脚踏实地白手起家。老大陈守望的杂货店越做越大,老二陈守田则学医归来开了医馆。眼前的兄弟俩,就是你学习的榜样。” 敬财听了低头道:“家父的教导,孩儿定会牢记在心。” 丁家旺见此时的会场气氛不对,他连忙转移话题道:“钱老爷,既然敬财少爷说他没有做珠宝生意,那就不要纠缠这件事情了。再说,您的家务事我们也不便插嘴,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等就要告辞了。” 钱老爷见状,急忙告知马帮的几位头目,自己已准备与他们共进午餐。而几位马帮头目看看丁家旺的脸色,都婉言谢绝了。 马帮的几个头目走后,敬财少爷也悄悄地溜走了,前院厅堂里,只剩下老爷钱茂盛在发呆。此时,他回想着年轻时走南闯北的经历,回想着自己和老爹钱智礼创建“兴客隆”的过程。 那些年,自家的买卖做的无比顺畅,那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现在,“兴客隆”的买卖却在一步步走下坡。一想到这些,钱茂盛的心里就无比痛苦。老爹活着的时候,他老人家对商业行情的掌握犹如神算,而这根顶梁柱倒了以后,“兴客隆”的买卖却每况愈下,这一切都是自己无能啊! 第146章 妙手回春 陈守田的医馆已开诊十几天了。然而他没想到,在这段时间里,来医馆的患者竟然没几个,加之昨夜有小雨,今早的医馆里,更显得冷冷清清。 此时,守田在医案旁翻看医书,而一旁的岳红,则无聊地查看着医案记录。看着空荡荡的医馆,她对守田道:“自从医馆开诊后,小妹除了学习识别药材,就是每日打扫卫生。想想过去在武家坡的情景,再看看医馆现在的状况,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谁知守田听了问话,却漫不经心地说道:“老话说的好,萝卜上了市,郎中操了手。在这个季节里,城里得病的人少呗。” 岳红瞪起眼睛道:“守田哥,你别哄人了。小妹听街坊们议论,城里最近得红眼睛病的人很多,咳嗽气喘发病的患者也不少。但为什么没有一个病人,到我们的医馆来就诊?” 守田笑笑道:“这个鬼丫头,什么也瞒不了你。来我们医馆看病的人少,肯定是人们的习惯看法造成的。大多数人都认为,中医郎中是越老越好,看病的经验丰富。而我这个小郎中刚刚开诊,人们不信任我,这也合乎常理。眼下的这种情况,更需要我们对待病人客气,诊治病人认真。我们要学慧能法师的方法,对患者诊费要低,看病穷人富人一个样。只要我们坚持下去,让来医馆就诊的病人,看一个好一个,那我们的医馆迟早会誉满全城。”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对这个问题,守田哥也说不清楚,也许需要机缘巧合吧?” 这日黄昏,太阳就要落山了,暮色中的商业街,白天的喧闹声已经消失,而商业街东街上的“陈守田医馆”,门前也是行人偶有经过。看到临街的许多商铺已开始掌灯,守田对岳红道:“今日天色已晚,医馆这时也没有患者来买药,我看就早点关门回家吧。” 但就在这时,商业街西边的青石路上,急匆匆地跑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位年过四旬的大叔,只见他神情慌张,三步并做二步地闯进了医馆。大叔一进入医馆,就对着守田高喊道:“陈郎中,求求你快去救命!”喊话间,大叔的身后又进来几个年轻人。 大叔告诉守田:“我姓李,家住在城北的居民区,我的姑娘春梅刚才得了急病,生命危在旦夕。虽说城北到医馆有一段距离,但恳求陈郎中,无论如何也要到家里去看看,救我姑娘一命。” 听到这个消息,守田对岳红急道:“李大叔的姑娘危在旦夕,我们需马上过去看看。”说着,守田背起药箱就走,而岳红把门诊落锁紧跟其后。两人跟着李大叔几个人一路小跑,工夫不大已赶到了城北的居民区。 李大叔的家,在城北一个居民混杂的小四合院内。此时,小院里的人乱混混的,西厢房里还传出了断续的哭声。但是,当守田和岳红穿过混乱的人群,跟着李大叔进入西厢房时,他们俩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屋中昏暗的油灯下,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直挺挺躺在地下的门板上,姑娘面色发青头发散乱,而她的娘亲和几个邻居,正围着她哭嚎。 守田看了看姑娘脖子上的痕迹,便立即明白了。原来这个姑娘不是有病,而是上吊自杀。事到如今,守田也顾不上追问其原因,马上开始检查姑娘的身体状况,他用手指试了试姑娘的鼻孔,感觉气息全无,摸了摸姑娘胳膊上的关寸,感觉也没有脉搏,他心道不好。 但是,就在守田摸姑娘的脉门时,感觉她的身上还有体温。另外家里人告诉他,姑娘从寻短见,到被发现的时间并不太长。 听李大叔家人介绍了姑娘的情况,守田的头脑飞速地运转起来,他回忆着自己抢救此类病人的经历。守田记得,自己和舅舅当年在乡下行医时,舅舅曾救活过有体温,而无脉搏无气息的上吊妇人。 舅舅曾告诉他,上吊的病人如有体温,很可能是身体气血受阻,呈假死状态。眼前这个姑娘还有体温,与舅舅当年抢救的病人非常相似。此时他心道;既然我遇到了这件事情,那不管姑娘是不是假死,我必须先对她抢救一番再说。 守田取出银针,先刺入姑娘的人中穴。看姑娘没有反应,他又取出针灸用的长针,迅速地刺入了姑娘两脚上的涌泉穴。守田进针后,还不停地捻动银针,以加强针灸的效果。在银针的反复刺激下,姑娘脸部似乎抽搐了一下。接着,她的喉头“咯”的一声响,嗓子眼里吐出一口血痰。接着,姑娘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看到春梅姑娘活转过来,守田总算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判断的不错。看来姑娘寻短见以后,由于她的喉头被血痰所阻,所以导致了气血不通畅,呈现出假死的状态,她被家里人及时救下,这才是她活过来的关键。 姑娘的娘亲和几个邻居大娘,一直在旁边看着守田的抢救过程。当看到姑娘捡回一条命时,她的娘亲哭着尖叫起来:“我的春梅活过来了,娘的宝贝你可活过来了。”接着,周围又是一片高兴的哭叫声。 在一旁痴呆呆的李大叔,这时才想起给守田拿毛巾擦汗。接着,他拉着守田,到隔壁邻居家去休息,而邻居刘大娘则抹着眼泪,给守田和岳红介绍了情况。原来李大叔,是一个小本生意人,春梅姑娘是家里的老大,今年十八岁了。因姑娘从小相貌出众,加之皮肤白净身段苗条,所以在十岁时,就被街里的人们推选,上了春节期间闹社火的铁棍。这件事情,在城北的街上人人皆知。 岳红姑娘不知本地乡俗,便问刘大娘,什么是闹社火上铁棍?大娘便给她做了解释,当地民间过春节闹社火时,有一个民俗节目叫脑阁,而城北的人们,把这个节目称为上铁棍。 看岳红还是不明白,大娘就给她做细致的讲解:原来当地的人们过春节时,有闹社火的习俗。闹社火本来是乡下村民自发的一个节日,意为庆丰收,祈盼来年五谷丰登的活动。但不知什么时候起,闹社火变成了城乡一起庆祝的狂欢节。 每年到了春节的正月初五,城里以及乡下的男女青年们,就会自发地聚集到城里来闹社火。在闹社火的队伍中,前面是几十个小伙子高举着彩旗,后面是小车推着的八面大鼓,在有经验的老者指挥下,在震天的锣鼓声中,社火活动就开始了。这时,身着漂亮新衣的姑娘媳妇们,就会在街上表演挑花篮,跑旱船等节目。而闹社火的小伙和中年大叔,则要表演踩高跷,狮子滚绣球,舞龙等技巧性节目。 而脑阁表演,则挑选健壮的成年男子,将一个铁架绑在男子的肩上和腰上。而他肩膀上的铁架,则固定着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此时的小姑娘,会被打扮成漂亮的小仙女,在铁架上表演舞蹈。由于小女孩的腰部腿部,被绑在铁架的杆上,所以当地人俗称“上铁棍”。 但当地的风俗是,上铁棍的女孩一定要漂亮,一般由村里街里的人们推荐挑选。谁家的姑娘一旦被选中上了铁棍,那这个女孩就将远近闻名。当女孩儿长大后找婆家时,只要媒婆说:女孩是闹社火上过铁棍的。那方圆几十里,男方准保连女孩看都不看,就会重礼下聘,答应这门亲事。 由于春梅姑娘从小美名在外,早就被城里的大商户闫鑫举惦记上了。闫掌柜有个儿子,长相还算不错,但就是有点发痴。为了给他儿子说这门亲事,闫掌柜托媒人下了血本。 春梅姑娘虽已到了婚嫁的年龄,但她就是不同意爹娘看好的这门亲事。她的爹娘后来才知道,春梅喜欢上了一个青梅竹马的小伙子。但由于小伙儿家里穷,因此春梅姑娘的爹娘,说什么也不答应这门亲事。为此,姑娘与爹娘发生过多次争吵。 今天春梅对爹娘说了过头话,说自己的爹娘心太狠,为了多得彩礼,不顾女儿一辈子的幸福。为此爹娘大怒,咒骂姑娘没有良心。姑娘是个烈性脾气,一气之下就上了吊,若不是陈郎中出手相救,他们父女俩已是阴阳两隔了。 看到在一旁抹眼泪的李大叔,守田劝道:“春梅姑娘活过来了,大叔就让姑娘按自己的想法去过日子吧。贫穷扎不了根,只要小伙子勤快,小两口和睦,他们今后一定会发达的。”李大叔听了,羞愧地点了点头。 守田后来才知道,春梅姑娘被救下来后,李大叔先去附近找过“济世堂”的王达仁老郎中。谁知老爷子一听说姑娘是上吊,就心存芥蒂。他过来看姑娘没气没脉搏,就说姑娘没救了。 李大叔不死心,听人说城里东街上有一个新开的“陈守田医馆”,便跑过来碰运气。但是他没想到,陈守田居然把自己的姑娘给救活了。这件事情发生后,城北一带,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这件奇闻。而李大叔的街坊邻居们,更是把守田传的神乎其神,都说他能起死回生。就这样,“陈守田医馆”一下子就出了名。 这件事情过了二三天后,慕名来医馆的患者多了起来。守田的医馆刚开诊时,来就诊的病人寥寥无几,而现在,已出现了病人排队就诊的情况。为了让病人早日康复,守田对每个患者都认真诊治,由于岳红是个抓药的新手,因此她忙的不可开交。两人虽然都觉得很累,但开诊不长时间,医馆就有了这种局面,守田和岳红都很开心。 第147章 宝方亭的烦恼{一} 深秋的太谷城,已到了客商们繁忙的季节,各地的马帮已开始返城,而外地准备结账的商人们,这时也陆续朝太谷城集中。在这段时间里,不仅白天的商业街上人流熙攘,而且夜间的旅店客栈也人满为患。每到天黑前,远程赶回来的驼队,抢在关闭城门前的运货马车,仍是络绎不绝。由于城里到处是繁忙的景象,因此城里的饭店酒馆,这时的生意更加红火。 但是,在太谷城日夜喧嚣的背后,有一个人却像一只大蜘蛛,躲在太谷城阴暗的角落里,悄悄地布置着他的蛛网。城里稍有风吹草动,都能触发他的神经。这个人就是锦衣卫在太谷城里的密探,地下赌场的老板宝方亭。 二十多年前,宝方亭被京城锦衣卫秘密地派往了太谷城。当时的上峰,要他在城里建立一个秘密联络点。当年布置任务时,上峰曾对他说过,锦衣卫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大明局势的需要。大明立国后,为了巩固北疆,朝廷东起鸭绿江,西至嘉峪关,曾设置了九边重镇,而山西的大同镇,便是其中最重要的军事重镇。然而“靖难之变”后,明成祖朱棣迁都顺天府,大明出现了天子守边的态势。为了拱卫京师,为了大明西部、北部地区的战事需要,山西的军事地位、经济地位凸显出来。 由于朝廷推行的“开中制”,首先在大同重镇试行,因此朝廷的新政首先惠及了晋商。这样,到了万历年间,晋中地区的太谷城,已发展成为山西的大商埠。加之太谷城地处要冲,直扼晋东南通道,所以它不仅是朝廷的军事要地,物流的集散地,而且也是朝廷的税赋重地。 上峰告诉他,太谷城是一个商业贸易的枢纽城市,每年到腊月前,城里的各大商会就要结账。而城里马帮队伍的回归,各种货物向四方集散,造成了天南地北的商贾人潮如流。虽说锦衣卫的人马,在城里明的暗的都有,但是在晋中地区,为了更好地搜集掌控情报,需要建一个秘密联络点。 知道了以上的情况,太谷城的重要性,你应该了然于心。但作为一个秘密联络点,你的责任重大。因联络点不仅要收集城里官衙的动态,而且要收集各大商户的情报,所以锦衣卫的纪律必须严格执行。无论在什么时候,你不能公开出来活动,也不能和当地县衙的官员们发生联系。如果有什么任务,有什么特殊情况,锦衣卫会派专人来找你。 得到上峰的同意后,宝方亭在太谷城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建了一个地下赌场,以此来掩护他的密探身份。按理说,大明在立国时,洪武皇帝曾大力戒赌,对赌博行为惩罚的特别严厉。但是到了万历年间,此等法令已形同虚设,赌博之风已漫布民间。不仅有钱的商人们在赌博,而且地方上的官员,背地里也有人参与其中。这些人虽然在市面上还不敢公开赌博,但各地县衙对地下赌博的情况,也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宝方亭要开地下赌场,他也是有所考虑的。多年来,他给京城的锦衣卫当番役,四处跑腿去送情报,对江湖上的事情知道的非常清楚。由于赌场是三教九流汇集的地方,因此社会人员混杂。但正因为这一点,非常有利于他了解城里的各种情况。 为了开赌场,宝方亭买了一个破旧的大院。经过一番规划后,他将大院的正厅改造成了赌场,把东西厢房稍作修整,则安排他的手下,以及家眷们居住。 后来,他在大院的左侧,还加盖了一个小院。宝方亭这样做的目的,一来,是为了他单独居住,有利于躲避众人的视线。二来,便于他和上峰派来的番役接头。再者,方便他和手下的心腹们秘密开会。 由于宝方亭是锦衣卫的地下坐记,为了秘密活动而不被暴露,因此他制定了严格的管理制度。第一,他的赌场没有招牌,赌徒们只能在大院里暗中赌博。第二,他把赌徒们的赌注,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另外,在赌场小跨院的门口,他还安排手下日夜把守,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入。为了保守秘密,他还定了个古怪的规矩,大院里下人们的女眷,一律不准进入他的小跨院里。 为此,他还解释道:自己的小跨院,是赌场的风水宝地,是经风水先生验证过的。女人们如果进了他的小院,就会坏了赌场的风水。谁要是犯了这一条,他将严惩不贷。在宝方亭的哄骗下,他的手下,居然都相信了他的鬼话。 虽说宝方亭做暗探多年,但最近他却十分烦恼。而这件事情,还得从一封密信说起。原来万历三十年,那时在秘密联络点卧底的宝方亭才二十多岁,而自己的上司王金宝大约三旬出头,那时的王金宝,只是京城锦衣卫里一个跑腿的番役。 谁知多年后,自己仍然是太谷城的一个秘密卧底,只不过是生活比过去滋润了一些。而自己的老友王金宝却做了官。他从一个经常外出跑腿的校尉,逐步爬到了锦衣卫佥事的官职。 宝方亭那时并不知道,王金宝背后有什么关系,再说他也不关心这些事情。他只是听内部人说,王金宝得到了早年大太监冯保部下的赏识,从此狗运亨通。刚听说这些事情时,宝方亭对王金宝并不眼红。俗话说,朝里有人好做官嘛!他觉得佥事大人背后有靠山,自己没法和他相比。 但是,当钱府的老掌柜钱智礼去世后,宝方亭一次在“鸿宾楼”里会客,因“鸿宾楼”掌柜刘景谦的一句话,让宝方亭对王金宝起了疑心。 在那次酒宴上,客人们谈起了钱智礼的传奇经历。而一向出言谨慎的掌柜刘景谦,却无意中透露,当年的钱府的老掌柜钱智礼,与京城里的来人,曾是他雅间里的常客。 一个已经去世的人,客人们谈论他过去的经历,谁也不会想到有什么问题。然而对于一个卧底的坐记,当他知道王金宝与钱智礼的秘密时,这无疑是一个惊雷。为此,宝方亭私下里做了一些调查,结果他发现有问题了。 王金宝与他过去是上下级的关系,而开茶叶店的钱智礼,早年间是个小本生意人。没想到他与王金宝来往的那些年,钱智礼很快就发家了。那些年,他的儿子钱茂盛到外地去贩货,而钱智礼在家里守摊。由于钱智礼商业行情掌握的特别准,所以钱家的商铺像滚雪球一样扩大。没几年,钱家从一个小小的茶叶店,很快发展成为丝绸布匹、茶叶粮油、各种杂货店齐全的大商铺。而钱智礼在商业街的繁华地带,不仅挂起了“兴客隆”的金字招牌,而且还建起了让人羡慕的三进大院。 经过一番秘查后,宝方亭觉得自己受了骗。多年来,自己辛苦奔波,给王金宝提供了各种情报,自己却没捞到一点好处。王金宝大块吃肉,自己连汤也没喝到一口。而来回跑腿的王金宝,不仅把这件事情对自己保密,而且利用这些有利条件,将京城里打探到的内部商业情报,与钱家做起了秘密交易,最后达到了升官发财的目的。 一想到这些,宝方亭就觉得十分委屈。自己在太谷城里做卧底,只能得到上峰很少的一点例银。虽说这些年,自己在赌场里也捞了一些银子,但比起王金宝来,那简直是不值得一提。 把这件事情弄清楚后,宝方亭对老友王金宝,对钱家老掌柜,都恨得要死。但知道这些消息时,钱府的老掌柜钱智礼已经死了,而王金宝也不来太谷城了。宝方亭虽然知道了他们过去的勾当,然而这些事情已没有了意义,他只好把怨恨压到了心底。 但是,当熹宗帝登基,魏公公得势后,宝方亭觉得机会来了。一来,他想讨好新主子,到京城里去捞个一官半职。二来,他觉得老掌柜的儿子钱茂盛,应该与王金宝还有联系。另外,据他密查,自己当年的老友,实际上早已是“兴客隆”的秘密股东。在嫉妒羡慕恨的心态下,宝方亭向上峰悄悄地写了密信。 对于他的密报,当时新上任的千户大人,曾暗中派人来到了太谷城,给他下过密令。当时传令的番役对他说:“宝二爷,上峰看了您的密信后,非常重视这件事情。现在京城里银子吃紧,其中的缘由,在下不说您也晓得。但上峰命令,这件事虽说年头已久,但一定要查出个结果。二爷今后的任务,第一,要关注钱府的商业往来,看能否从中发现新的线索。第二,要暗中监视与钱茂盛来往的人员。” 传令的番役还说道:“宝二爷的密报,锦衣卫目前还没有查出结果,但上峰怀疑这种中饱私囊的行为,一定与锦衣卫的佥事王大人有关。所以上峰要求,宝二爷要密切注意,京城里是否有人与钱府联系。另外,在下除了不定期的传递消息外,上峰可能要派专人来,协助二爷彻查此事。” 宝方亭当时还对番役道:“多少年来,我宝方亭一直驻守在太谷城,自认为对钱府还是比较了解的。钱府从老掌柜钱智礼开始,十多年的光景,已经在城里有了十几家商铺。如果钱府与京城有什么人来往,或者暗中用银子和股份来作回报,那肯定是从老掌柜已经开始。虽说钱智礼已经去世,密查这件事情非常费力。但是,请兄弟禀报上峰,宝方亭定会全力以赴去做好这件事情。” 第148章 宝方亭的烦恼{二} 从那次接受密令后,宝方亭便开始暗中密查钱府的商业活动。但是他很快就发现,钱府老掌柜活着的时候,京城锦衣卫的佥事王大人,与老掌柜钱智礼联系密切。然而老掌柜死了以后,王金宝的活动也好像戛然而止。 为了查清这件事情,这几年来,宝方亭曾三头并进。第一,他派人监控“兴客隆”掌柜钱茂盛的行踪,看看京城里的王佥事,是否与钱府仍有商业上的往来。第二,他把密探打入了钱家的府邸,他要密探从钱府的内部,来观察钱家老少爷们的一举一动。第三,他派心腹常遇顺,最近去收买王达仁的伙计吴玉喜。 在调查中他发现,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但办起来可不那么简单。钱家老掌柜已去世多年,事情也过去久远。但由于找不到钱茂盛与王佥事最近来往的证据,所以调查取证的事情一直没有进展。 据手下人禀报,钱府现在虽然是钱茂盛掌权,但最近这两年,由于他身体状况不好,已经把财权已逐步地交给了儿子钱敬财。更要命的是,太谷城是一个繁华的商埠,来往太谷城的外地人太多。自己想查京城来的联络人,那简直是大海里捞针。前一段时间,京城锦衣卫派来的密探,化名黑狐的番子,曾为此事大发雷霆。因抓不到钱家父子的证据,所以宝方亭急的夜不能寐。 为此,他十分困惑,不知是钱茂盛的手法比他老爹更老道,还是王佥事在暗地里,已发现了自己的计划和行踪?虽然打入钱府的伙计比较成功,钱茂盛平日的商业活动,以及他儿子钱敬财的经营情况,都被他掌握在手中。但卧底的线人,却一直没有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为了知道钱茂盛的健康状态,他派心腹常遇顺,收买了王达仁的伙计吴玉喜。这样钱老爷的身体有什么变化,宝方亭随时能掌握他的病情。 但令人不解的是,京城上峰对他查办钱府事情的进展,这两年并没有死死相逼。上峰派来的密探黑狐,以往曾几次来过太谷城,然而他到了城里,也就是走了走过场。对这件事情,宝方亭还觉得有些奇怪。他与黑狐打交道一年多,然而他对黑狐的内心却一直看不透,宝方亭经过几次试探,也没打听出什么消息。后来他与黑狐喝酒,宝方亭借着他酒劲上头,黑狐才对他道出了一些秘密。 黑狐告诉他,自熙宗帝登基开始,魏公公已独揽朝政。然而后金占据了辽东关外的地盘后,朝廷的内外事务,一时间都变得吃紧起来。在朝廷里,除了东林党人上下闹腾,据说西南边陲也有许多麻烦的事情。多年来,由于辽东战事不断,而朝廷对百姓的税赋却年年增加,加之皇亲国戚们占有土地多,反而免交税赋,因此农户们的负担越来越重。虽说目前的形势十分严峻,但锦衣卫的大小官员们,好多人仍在中饱私囊。 朝廷里的这些麻烦事,已经让魏公公头疼不已,而更要命的是国库空虚。因魏公公忙的焦头烂额,所以这二年,他已无暇顾及佥事大人王金宝的事情。但前一段时间,黑狐从京城里带回了消息。他说今年以来,朝廷里的风向大变,魏公公现已牢牢地掌控了东厂,在朝廷的权位达到极盛。他把客氏的儿子客光先,自己的哥哥魏钊,安插在锦衣卫里做了新千户,其目的就是要控制整个锦衣卫。在这种情况下,锦衣卫的好多人,已经投靠了东厂的新主子。 但是在锦衣卫里,还有一些过去的老班底,他们对魏公公所任命的人表面应承,暗地里却阳奉阴违,而佥事大人王金宝,正是这样的一个人。为此,魏公公恼羞成怒,派人对他加强了监控,看能否抓住他的把柄。 不料今年夏天,左副都御史杨涟,对魏公公在朝中的所作所为不满,冒死上书魏忠贤的二十四条大罪,引发下面的南北台、省、卿、达七十多人,一起上书论魏忠贤不法。虽说这件事情,在熹宗帝的庇护下,最终没有搬倒魏公公。但他的手下死党们,着实吓了一跳。 黑狐还告诉他,杨涟上书这件事过后,魏忠贤及其手下的死党,变的更加猖狂。这样,佥事大人王金宝被旧事重提,看来魏公公要对他下手了。听说京城锦衣卫要派人来查这件事情时,宝方亭立即感到后悔了。自己介入钱府的事情已二年多,但并没有发现钱茂盛与京城有什么人来往。现在看来,自己想靠魏公公上位,弄不好偷鸡不成还得蚀把米。再说,眼前的这件事情,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如果京城派人来,这可怎么办才好?黑狐走后,宝方亭让手下人加强了活动。但最近一段时间,他的心腹常遇顺和黄德彪,却没有传回什么消息。 这一日下午,宝方亭正在小跨院的厅堂里品茶,但钱府的事情又让他感到烦恼。他突然大喊一声,让手下人把常遇顺和黄德彪找来。工夫不大,两个心腹已经从赌场大院来到了他的面前。谁知宝方亭见了他俩却继续品茶,一不让下人给他们上茶,二不请他们坐下说话。常遇顺和黄德彪见宝方亭脸色阴沉,便知趣的站在一旁不做声。 突然间,宝方亭放下了茶碗,大声道:“你们两个蠢材,这么长时间也不给二爷禀报情况。京城锦衣卫就要来人了,你们这样办事,不是等着挨揍吗!” “二爷,在下办事不力,在下该死。” “那你们说说,钱府最近就没一点消息吗?” “二爷,消息是有的,但在下觉得这些消息无关紧要,就没有给二爷禀报。手下人说,钱府的敬财少爷,由于对钱府的店铺经营不善,所以导致了钱家今年将出现亏损。老爷钱茂盛知道这些事情后,身体突发不适。家人见状,急忙请王达仁老郎中到钱府中去就诊。”常遇顺看着宝方亭的脸色,小声禀报着。 “二爷,在下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东街杂货店的陈守望,他的兄弟陈守田最近已学医归来。前一段时间,他在城里东奔西跑,已经在商业街的东边开了一家医馆。闲暇时,他和大哥还到钱府去拜访了钱茂盛。”另一个心腹黄德彪,也小心翼翼地禀报着。 虽说两个心腹说的情况都与钱茂盛有关,但宝方亭对这些事情却不屑一顾。因为他想知道,钱茂盛与京城里的人,最近是否有往来。而常遇顺知道宝方亭的心思,便急忙上前打圆场转移话题。 “二爷,在下原先也觉得这些事情无关紧要,但‘济世堂’的吴玉喜被收买后,他提供了一些消息。从他所说的这些情况来看,在下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二爷,在城东新开医馆的陈守田,他的名气虽然不大,却引起了‘济世堂’王老郎中的注意,他的仆人吴玉喜,经常去监视他医馆的营业情况。而近几日,陈守田和他的大哥,还多次看望了‘兴客隆’的掌柜钱茂盛。在下后来才知道,小郎中兄弟俩,几年前就与钱茂盛有过来往。依在下看,王老郎中经常到钱府中去看病,而小郎中又与钱茂盛早已相识。加上王达仁对小郎中的怪异做法,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兴客隆’的掌柜钱茂盛,居然还有这等事情?” “二爷,不光如此。听说小郎中最近救活了一个上吊寻死的姑娘,因此名声大振。” “既然小郎中与钱茂盛一直有来往,那你们对他也不可掉以轻心。小郎中与钱府有什么新动向,马上给二爷禀报上来。” 第149章 南城门外的土地庙 在太谷城外的东南方向,有一座土地庙,小庙距离南城门大约有三里的路程。这天下午,正当宝方亭和两个心腹在一起密谋的时候,在这座土地庙前,一老一小两个乞丐模样的人,正坐在土地庙前的台阶上休息。 按人们的常识来说,乡村里的土地庙,一般也就三四尺高,二尺多宽,孤零零地矗立在乡村的道路旁。这种路边的小土地庙,有简易土垒结构的,有砖砌结构的,庙里也有土地爷和土地奶奶的小塑像。但平日里,这种小土地庙香火很少,偶尔有人在路边烧几柱香,放一些供品,那就是土地爷、土地奶奶的最好待遇了。 然而两个乞丐此时歇息的这座土地庙可不一般。这座庙不仅高大,占地面积有一间半房子大小,而且庙的地基还建在一个高台上。香客们来土地庙烧香许愿,老远就能看到双开的庙门。这座土地庙之所以与众不同,除了进入庙中需上九层台阶,还因为庙中有两座真人大小的土地爷和土地奶奶的塑像。 再说庙门口歇息的一老一小两个乞丐,看样子是刚到此地不久。老乞丐在庙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一会儿,随后便在庙门口来回走动,他虽然佝偻着身体,但走起路来却噔噔有声。而他身边的小乞丐,见老乞丐使了个眼神,便一闪身进入了庙中。 过了片刻,庙里的小乞丐走出了庙门。此时他手里多了一块点心,嘴里还吃着一个小果子。老乞丐见状,急忙走上前去,拉着他在庙门前的台阶上坐下来。老乞丐这时目光如炬,正在观察着庙门前小路上的动静。 看客们此时已经明白,庙门前歇息的这一老一小,其实并不是乞丐,而是化装成乞丐的两个暗探。化妆成老乞丐的这个人,其实才三十出头,他就是京城锦衣卫的佥事大人王金宝,安插在太谷城的秘密卧底司马徒。而十二岁的小乞丐,就是几年前,被司马徒收养的流浪儿小杆子。 那年小杆子在城北一带乞讨,有一天碰到了几个混混,这几个坏家伙说,小杆子不能来他们的地盘上乞讨,不然就要揍他。小杆子不服气,就和他们顶了几句嘴,结果被几个混混揍了个半死。那时恰好司马徒路过城北,就把小杆子救了回来。后来看孩子机灵懂事,便收他做了徒弟。不过司马徒嫌他的绰号难听,便给他起了名字叫祥子。 再说司马徒刚才在庙门前溜达,其实是在观察有无跟梢的人,而小祥子进入庙中,是老乞丐让他看看庙里,是否有流民乞丐等闲杂人。 司马徒和小祥子还在庙门的台阶上歇息,这时土地庙前的小路上,一个年岁不满三旬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司马徒见有情况,扭头对小祥子耳语了几句,随后便迎着来人走了过去。司马徒在庙前的一棵大树下停下来,接着,他扶着大树假装在喘气。 对面的中年人见状走了过来,问道:“老人家,您住在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吗?” 老乞丐听到此言,却干咳两声,慢慢道出两句唐诗:“闲居少邻并,草径入荒园。” 来人听了却笑道:“老爷子,看来您是‘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啊。”说着,中年人双手一拱道:“人们都说,司马前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一见,果然了得。司马前辈,在下有礼了。” 听了来人的话语,化装成老乞丐的司马徒,也拱手道:“校尉大人有事快讲,不要废话。” “司马前辈,与您打过交道的人都说,前辈才三旬出头却非常了得。刚才见了前辈,在下还以为是一个老头,前辈的易容术如此高明,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在下还听说,佥事王大人派人与您接头,每次都是单线联系。看来佥事大人为了您的安全,可是煞费苦心啊。”来人恭维道。 “校尉大人,我们长话短说,莫非佥事王大人又有什么指示?” “司马前辈,佥事王大人自起用您以来,大人对前辈这两年的工作,还是非常满意的。大人让在下告知前辈一件事情,望前辈留心。说起来,这是一件陈年往事。前几年,大人本想与‘兴客隆’的掌柜钱茂盛早早摊牌,但由于办这件事情,需要双方的秘密联络图。因此,大人曾与钱茂盛暗示过这张图,然而他却浑然不知。大人后来采取了一些办法,但也没有奏效。至于这张图是什么内容,为什么要用这张图,在下也不清楚。加之这几年魏公公独揽朝政,京城里局势不明,大人便把这件事情放下了。” “大人之所以关心这张秘密图纸,是因为它关系到大人一生的心血。为此,前辈要多多留心这件事情,到时可见机行事。至于太谷城里,最近有什么动向,大人也非常关心,请司马前辈详细说明。” “请回去禀报佥事王大人,关于打听秘密图纸的线索,属下定会全力以赴。然而大人所忌讳的事情,属下已经查清楚了。给京城锦衣卫写密信之人,就是城北赌场的宝方亭。这几年,他虽然在调查大人的陈年往事,但并没有什么进展。” “至于宝方亭为什么要密报大人,其目的属下还不清楚。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宝方亭对大人暂时还构不成威胁。不过让属下感到担心的,却是经常来太谷城的黑狐。”化装成老乞丐的司马徒,此时忧心忡忡。 “前辈对黑狐的怀疑大可不必,在下可以告诉前辈一个秘密,这个叫黑狐的人,其实是一个化名。说起来,他只是佥事王大人亲手收伏的一个番子。大人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怎么能回过头来,坏了佥事大人的事情?” “校尉大人,世上的事情皆有可能。东厂新主得势,必然有趋炎附势之人。虽然属下没有与此人没打过交道,但是在宝方亭的赌场里,属下曾见过此人。这一年多来,他不定期的来宝方亭这儿巡查,以属下对黑狐的直觉,他是一个见利忘义之人。当然,对于黑狐的看法,属下也就是说说。请把属下的意见,转达给佥事大人,要他小心为上。” 见来人不作声,司马徒继续道:“关于‘兴客隆’掌柜钱茂盛的身体状况,属下再啰嗦几句。两年前,他得了一场大病。后来,钱老爷便把‘兴客隆’的财务大权,逐步交给了儿子钱敬财来打理。但坊间的人们都说,钱老爷的病,为心脉痹阻之症,是一种非常棘手的慢性病。平日此病不发作,与好人无异。但一旦发作起来,如救治不及时,要人性命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据属下私下调查,钱茂盛平日就诊看病以及检查身体,都是找‘济世堂’的王达仁老郎中,而钱茂盛的病症目前还在调理中。前几天,我在街头探访,无意中还见过钱茂盛,从精神状态上看,老爷子的病情还比较平稳。” “关于他的儿子钱敬财私下里参与赌博,有时和一些纨绔子弟去逛妓院,属下早已经汇报过了。由于敬财少爷不善经营,去年钱府两宗大的商品,茶叶经销惨淡,而丝绸进货后严重滞销。如果就这样下去,钱府今年的亏损将成定局。” “说起敬财少爷,还有一件大事属下需禀报一下。最近,钱少爷背着他爹,又悄悄地做起了珠宝生意。依属下看,这也是一招险棋。钱少爷刚愎自用,钱府的前景堪忧啊。” “看来钱老爷的业务,确实是一年不如一年了。那钱府的小院,最近有什么动静?” “钱府的小院,目前没什么情况,仍是一个老头在看守。据坊间传说,今年以来,钱老爷曾多次督促儿子翻建小院,但都被不成器的儿子当作了耳旁风。要说有什么情况,倒是与钱茂盛有来往的陈氏兄弟俩。” “两个市井小民,不值得司马前辈费心吧?” “校尉大人,按说两个普通的百姓,确实用不着属下费心。但佥事大人曾吩咐过,只要与钱茂盛来往密切的人,都要属下留心。校尉大人可能不知道,陈氏兄弟俩不仅与钱家有来往,而且还给钱府看护过城北的小院。后来,老大陈守望开了杂货店。而他的兄弟陈守田,最近已拜师归来,在城东的街上开了医馆。” “小小年纪,居然敢在商业街的东街上开医馆,可见其医术不凡。加之他与钱茂盛有来往,那前辈确实要对他多多关注。” “至于县衙杨大人那儿,属下倒是没有发现什么。不过依属下来看,杨大人是个聪明人,他对于宝方亭的赌场,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宝方亭的赌场不出格,估计杨大人不会对他大动干戈。” 听了司马徒的禀报,中年校尉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料他突然道:“土地庙门前的那个小孩,我看与前辈的关系不一般。对于这个孩子,前辈为什么不与大人如实禀报?” 司马徒听了急道:“校尉大人不要误会。属下受佥事大人的救命之恩,在太谷城做了秘密卧底。这么多年来,属下绝对执行了大人所定的规矩,即一不许交友,二不许娶妻。” “校尉大人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个流浪儿。两年前的一个傍晚,这个孩子被人打昏在路边,属下看他可伶,便救了他的命。谁知这个孩子醒来后,死活不愿意离开我,还说要做属下的干儿子。我看这孩子机灵懂事,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属下只同意他做我的徒弟,并给他起名叫祥子。后来,属下教了他一些梁上功夫,谁知功夫不负苦心人,小祥子现已能帮属下做好多的事情。” “对于这件事情,属下自认为没有违反纪律。再说,属下今年已三旬出头,不仅对解药的反应越来越弱,而且体能也每况愈下。加之一时的怜悯之心,便自作主张收留了这个孩子。” 听了司马徒的讲述,年轻校尉的脸色渐渐好转。他小声道:“按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在做善事。但我们的情况特殊,司马前辈切不可有妇人之心。事情已是这样,望前辈好自为之。不过前辈所说的这些情况,我都会如实给佥事大人禀报。” 这时见前边的小路上有人走来,两人会意的点了点头,各自从相反的方向离去。 第150章 廖家兴现身太谷城 “陈守田医馆”开诊后,来医馆看病的患者慢慢多了起来。然而他并不知道,此时有一个人也在太谷城里活动,他就是从二龙山逃走的鬼才军师廖家兴。 几个月前,廖家兴在北山布下了连环计,他自以为神机妙算,根本没想到三大王会出事。谁知强中自有强中手,他碰到了技高一筹的陈守田。那天早晨,廖家兴得知三大王及其两个爪牙出事后,他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妙。 趁着罗德山到前院应付村民们的时候,廖家兴急忙跑回了自己的卧室。他拿了随身携带的银子细软,带上了萍儿丫头,然后从罗德山宅院的后门仓皇出逃,多亏那天上午下了大雨,救了他一命。 廖家兴早年做游方郎中的时候,经常在北山及周边的地区走乡串户,对那一带的地形相当熟悉。当乡民们追捕他的时候,狡猾的廖家兴,带着萍儿丫头藏在了一个破窑洞里,躲过了乡民们的追捕。 廖家兴逃出北山后,深知自己民愤极大。为了得到罗德山的赏银,达到霸占村民良田的目的,他不惜派人装神弄鬼,梅女嫂子精神失常,廖家兴胡说她是恶鬼缠身。为了达到蛊惑人心的目的,他说梅女冲撞了龙王,是老天不下雨的原因,只有把梅女填了水潭祭祀龙王,老天才会下雨。一招失败,他又指使手下人在瀑布水潭里放苦药,散布风水变坏的谣言。他心里明白,如果自己被官府抓住,即使不是死罪,也难逃牢狱之灾。 由于怕乡民们抓住他,吓破了胆的廖家兴,此时想起了他的远房叔叔廖江福。他的叔叔比他大十几岁,年轻时一直从太谷城往老家贩运货物。后来廖江福娶了媳妇,住在了太谷城外,就与廖家兴再也没有见过面。廖家兴心道,自己虽然没杀人,但做的坏事可不少,要想安然无事,还是逃的远一些才好。自己眼下走投无路,逃到叔叔那儿比较安全,等风声过后重操旧业,自己也不愁混碗饭吃。再说从陕西到山西山高路远,没人知道自己的下落,只要叔叔收留了自己,便可长期栖身。 这样,他带着萍儿丫头,走小路住破庙逃到了山西境内,来到了太谷城外的李家村。但廖江福见到廖家兴后,对他的到来并不怎么欢迎。由于叔侄俩多年没什么来往,另外还听说侄儿过去品行不端,加之现在又带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因此廖江福疑心重重。廖家兴看出了这一点,马上拿出十两银子递了过去,说是给叔叔的见面礼。廖江福是个见钱眼开的小商人,一见银子就什么都同意了。 廖家兴隐藏在李家村后,不时出来打听城里的消息。过了一段时间,见外边没什么动静,他又盘算起来:我不能坐吃山空,也得找个挣钱的营生干干。想想自己除了会赌博,也就是做个江湖郎中。如果想混碗饭吃,还得先到太谷城里去看看情况再说。 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让萍儿丫头,先到太谷城里去探探虚实,看官府有没有捉拿通缉他的布告文书。这样,他哄着萍儿丫头,让她跟着廖江福的家人去了几次太谷城。不料萍儿回来对他说,太谷城里除了商业买卖红火,根本没见什么文书布告。廖家兴听了高兴不已,决定到城里去逛逛。第二天一大早,他换了双旧布鞋,头裹布巾身着袄裤,装扮成一个市井苦力进了城。 整整一上午,廖家兴都在城里逛商铺看街景,心中好不得意。午饭后,廖家兴出了商业区,穿过街心的鼓楼,来到了城北的大街上。当他游走到偏僻的小巷,见一个大院门前的人很多时,便凑过去想看看热闹。 谁知他来到大院门前时,却发现黑漆的大门紧闭,人们都从大门上所开的一个小门进入院中,他这时才明白,这是一个秘密的地下赌场。 廖家兴年轻时就是个赌徒,在“北镇山”手下做了军师后,已多年不赌。今天进城放松了一回,他的心情非常高兴。此时见了小巷里的赌场,立刻勾起了他的赌瘾。见赌场小二上来与他打招呼,廖家兴呵笑几声,随后便跟随人们进了大院。 这时,赌场的大院里见不到几个人,而正房厅堂里却是喊声不断。廖家兴走过去观看,只见厅堂里赌徒很多。此时,有不少赌徒们正在兴头上,不停的怪叫声就是他们发出的。 廖家兴发现,这个赌场大厅是经改造而成。看来赌场的主人,为了方便赌徒们来回走动,他们将厅堂里的东西墙壁打通,把旁边的几个屋子都连通起来,从而形成了一个很大的赌场。 廖家兴见状,先在赌场大厅的各个房间慢慢走动。他看到,右侧的房间里,一群赌徒吆三喝四,正玩起劲。看到有人进来,屋里的小二马上迎了过来:“这位先生,想玩什么里边请。”廖家兴点点头,示意先看看再说。 在大厅左侧的房间里,他看到有人在推牌九,有的在掷骰子玩麻将。忽听的一个赌桌上喊声震天,廖家兴觉得奇怪,便凑到桌前观看,原来这个赌桌上正在玩押大小点。 此时,赌桌上的庄家,正在向赌徒们大声喊叫,吸引他们押宝。当赌徒们在赌桌上压好大小筹码后,确认赌徒们再无人参与,庄家便开始摇动装骰子的宝盒。等打开宝盒后,看里面骰子的大小点决定输赢。 时间过了好大一会儿,廖家兴并没有参与押宝,他只是在赌桌旁静静地观看。几个回合过后,廖家兴仍不出手。跟随他的赌场小二非常纳闷:这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他来赌场就是为了过眼瘾? 赌场小二正在走神,赌桌上的赌徒们突然大叫起来。小二回头一看,这时赌桌上的赌徒们押大点为多。但赌场小二没想到,这时廖家兴出手了,他掏出一锭银子押小。赌徒们见廖家兴押上如此大的筹码,顿时一阵欢叫。赌场小二看到这情景,也是吃了一惊。 赌场小二心里清楚,宝方亭开地下赌场,为了名声不太张扬,平日对赌徒们玩大小点,押银两多少是有限制的。赌徒们在赌桌上,一般大赌注也就几百个铜子的筹码,最多也就是一两银子。而廖家兴今日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众赌徒见此情形都议论纷纷。新来的这个人,不是个愣头青想孤注一掷,要不就是个赌场的高手。等装骰子的宝盒打开后,结果是廖家兴赢了。 赌桌上押大小点的赌局继续,但廖家兴又不出手了。尽管赌徒们和庄家一再攒动,他就是不肯出手。又过了好长时间,当桌上压小的筹码已堆得老高,廖家兴这时又突然反向出手,押十两银子为大,打开宝盒后,结果他又赢了。 赌桌上出现的变化,赌场小二看在眼里,他趁着屋子里赌徒们喧哗的时候,一溜烟跑到了赌场旁的小跨院里。小二急着要见老板宝方亭,给他禀报赌场里的情况。 宝方亭此时正在品茶,见赌场小二急匆匆地跑来,便问他有什么事情?小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赌场里发生的新情况。谁知宝方亭听了却暗喜,他心道:虽说我这儿是锦衣卫的联络点,但捞钱还需赌场里的这帮弟兄们。再说,钱府里的敬财少爷爱赌博,要想从钱府里打探出消息,还应该从少爷身上入手。而此等鬼才,不正是我所需要的吗?宝方亭眼珠一转,立即把赌场小二叫到了身旁,对他耳语几句。 原来这几日,宝方亭正在为调查钱府的事情发愁,如果这时京城锦衣卫派人来,他真的无法应对。而他的心腹常遇顺却说道:“京城的上峰即使派人来,二爷也不要害怕。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如果京城锦衣卫派人来,可跑腿还得靠下面的兄弟们。依我说,不管京城派什么人来,他们都是为了银子而来。既然抓不住京城来的接头人,我们不如从敬财少爷身上下手。钱少爷爱赌博,如果从他身上打开缺口,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听了小二的禀报,宝方亭有一种欣喜的感觉,赌场里突然出现的廖家兴,会不会成为自己的帮手? 第151章 宝方亭送礼 廖家兴在宝方亭赌场里,两次出手便赢了二十两银子,这让他非常高兴,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便打算早点回家。虽然赌桌上的庄家和赌徒们一再挽留他,但廖家兴不为所动,起身便离开了赌场。然而他刚出了赌场大门不远,就被一个年轻的伙计拦住了去路。 伙计伸手道:“客官请留步。” 廖家兴听了眉头一皱,怒道:“请问,你是什么人?” “客官不要害怕,在下是宝局里的伙计。”伙计腼腆地回道。 “你是宝局里的伙计?莫非你们宝局想把我留下,把银子要回去吧?” “哪里哪里,客官误会了。请您留下,是我们宝二爷的意思。他想请客官到这边的小院里用茶。”伙计满脸堆笑道。 “我廖某与你们宝二爷素昧平生,从没有什么来往。请你回禀宝二爷,廖某谢谢他的好意。” “廖先生不要误会,我们宝二爷最爱结交天下的朋友。方才宝二爷在后边见廖先生手段不凡,所以想约您有要事相谈,请廖先生千万赏脸。”伙计恳求道。廖家兴本来就是一个混混,此时他心道:我赢了几两银子,这还惹出麻烦了?廖某年轻时出入赌场如履平地,里面的勾当我清楚的很。现在这种情况,我还怕你来个黑吃黑?想到此,廖家兴心里有了底气。见赌场伙计仍不停地唠叨,他嘴上虽然对伙计硬气,但脚底已跟随伙计移动,随后便进了赌场旁边的跨院里。 廖家兴跟着伙计步入了厅堂,只见一个四旬出头的中年人,正在太师椅上饮茶。细细端看,中年人头裹网巾中等身材,身着灰色的斜襟紧身袍,但他突出的颧骨,黑黑的眼圈,显示出他最近睡眠不足。在中年人的身后,还直挺挺地站着两个保镖。廖家兴见了这个阵仗,心中一惊,难道这就是赌场伙计所说的宝二爷?看来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善类。 此时,见伙计带着廖家兴进门,然而中年人并没有起身,他的两只杏核眼,正滴溜溜地盯着来人。见中年人如此无礼,廖家兴怒气上冲。他心道:“既然是请我来用茶,这个宝二爷为什么客气话不说,连个招呼也不打?如此待客之道,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在一旁的赌场伙计,这时也看出了廖家兴的不满,他打圆场道:“廖先生,小的给您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的宝二爷。”中年人听了仍不作声,只是将茶碗放在桌上,对廖家兴点了点头。 伙计见状,急忙请廖家兴落座,然后给他上茶。接着,伙计看了看中年人的眼色,把一个小布包递了过来。这时,脸色蜡黄的宝二爷才开口了:“廖先生,这二十两银子请您笑纳。”廖家兴闻声发了懵,结结巴巴地说道:“宝二爷,俗话说无功不受禄。二爷有什么话请讲,但这银子廖某绝不能收。” “哈哈哈!”中年人摸着稀疏的胡子,发出尴尬的笑声。 “廖先生是个爽快人,那我宝方亭就有话直说了。今日承蒙廖先生手下留情,出手二次,只赢了二十两银子,算是给足了我宝局的面子。不怕先生笑话,这银子的数量,平日在附近几个宝局也算大注。廖先生头一次光顾我宝局,出手两次就两次全赢,想必是江湖高手。笑纳先生二十两银子,除了让先生好事成双,二爷我也是有所求的。我宝方亭只想知道,廖先生是如何赢钱的。” “宝二爷,廖某其实已多年不赌。今天遇到二爷的宝地,心里痒痒便随便玩了几把。虽说赢了几两银子,不过是运气好而已,并没什么秘密。” “廖先生这样讲话,更让我刮目相看。先生看似穿着一般,但我看先生并不简单。我宝方亭在江湖上混迹多年,也算阅人无数。一个人如果有才,就像一把锥子放入了口袋,那他很快就会露出尖儿来。先生首次来我宝局,呆了一个多时辰,就已让人刮目相看。” “实话告诉廖先生,我要先生说出赢钱的秘密,实际上是要找一个精通宝局业务的合作伙伴。每到过年的时候,就是我宝局发财的时候,届时请先生做个托,不知先生有兴趣否?”说着,宝方亭嘿嘿干笑几声。 廖家兴也笑道:“既然宝二爷要知道这赌局上的秘密,那廖某就实话实说。廖某年轻时也是个好赌之人,不过那时输的却是倾家荡产。后来在江湖上碰到几个高手说教,才知道这宝局的奥妙。” “这么说,廖先生是老马识途,二爷我愿闻其详。”说着,宝方亭的身体凑了过来。 “既然宝二爷愿意听廖某说教,那廖某慢慢道来。在赌场宝局里,一般的庄家坐庄,玩的都是吃大注,弃小注。这是永远也不会变的规律。今日我不出手,但一直在观察赌徒们所押金额的大小。在旁人看来,我就是个看热闹的。其实他们错了,我那是在琢磨庄家的心思。当赌徒们所押金额巨大时,我才会反向出手。因为我知道,赌场上的庄家,能操控宝盒里骰子点数的大小。” “廖先生居然知道宝盒里的秘密?”听了廖家兴的一番话,宝方亭睁大了眼睛。 “宝二爷,不瞒您说,廖某对宝盒里的秘密了如指掌。二爷,赌场上押大小点,庄家无非是用宝盒,或是用骰盅、骰碗,道理大同小异。但其中最大的秘密,就是操作骰子的人。如高手操作宝盒,从摇动骰子的声音,就能知道点数的大小,从而控制赌场的输赢。” “除此以外,高手还需眼疾手快。遇到踢场子的人,开宝盒的高手,还要有变戏法的本领,这个人能在现场偷骰子或换骰子,这叫做‘圣手摘花’。这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廖家兴说到此卖了个关子,随手端起了茶碗。 “哈哈,廖先生真是高人呀,一语道破了天机。先生虽做不了圣手摘花,但二爷认定,赌场的合作伙伴,定是先生莫属。但不知廖先生,愿不愿成人之美?”宝方亭说着,也端起了茶碗。 廖家兴品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宝二爷,不瞒您说,我大明自洪武皇帝开国以来,朝廷对赌博就严加管制。现在朝廷上下,虽然对赌博管理已经松懈,但人们毕竟不敢在市面上公开赌博。二爷要廖某与宝局合作,在下怕官府抓赌时,自己有牢狱之灾。” 宝方亭笑道:“廖先生多虑了。不瞒你说,虽然衙门里抓赌,但二爷平日里,早已买通了衙门里的李捕头。街面上一有风吹草动,李捕头就会早早告知我们。即使出了点差错,二爷衙门里有人。” 宝方亭告诉廖家兴,如能与他合作,好处定当少不了。廖家兴是一个老赌棍,知道赌场里的猫儿腻,听了宝方亭的许诺,他摇摇头便拒绝了。当他离开小院的厅堂后,宝方亭望着他的背影,对身边的两个心腹道,你们看此人如何? 此时站在宝方亭身边的两个心腹,一个是常遇顺,一个是黄德彪。左边的常遇顺开口道:“二爷,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要想从敬财少爷身上打开缺口,此人非用不可。廖先生老道圆滑,肚子里城府很深,是二爷喜欢的类型。但不知,他愿不愿意为二爷效力?” 而站在右边的黄德彪却说道:“二爷,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廖先生不收我们的银子,我看这事情难说。” 听了二人的话,宝方亭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我苦于自己是一个锦衣卫的坐记,不能自由行事。况且为魏公公当差,我们不仅要防着衙门里的人,而且也不能对任何人泄密。” 常遇顺在一旁奉承道:“既然二爷想用廖先生,我们派人给您盯着他,顺便了解一下他的来历。” 宝方亭道:“狗儿兄弟说的对,太谷城是一个商埠,南来北往的人特别复杂,这个廖先生面生的很,你们给我好好查一查。” 黄德彪则说道:“二爷,这个廖先生是有点邪才。但表面上看,他还挺硬气。” 宝方亭哼道:“我看廖先生这个人,也就是外强中干。他迟早会回来找我们的!” 第152章 京城来人了 几天很快就过去了,然而宝方亭在这段时间里,心情却十分烦躁。他虽然派手下人对钱府加强了监视,但京城的接头人并没有出现。加之钱府的内线也没有传出消息,这让他整日对手下人发脾气。这几日,他把自己封闭在赌场旁的小跨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赌场里的下人们有事来找他,也被他轰了出去,他还告诉手下人,赌场里有什么事情,让他们去找常遇顺和黄德彪。 这一日上午,天气非常好。在宝方亭的小跨院里,只听得榆树上的麻雀叫声喳喳,整个小院里静的像没有人一样。但就在这时,挂着门帘的正房厅堂里,宝方亭斜靠在太师椅上,左手拿着两个核桃正在把玩。由于心中烦躁,宝方亭干脆眯起了眼睛,他透过厅堂门帘上的缝隙,痴呆呆地看着小院花池里的菊花,听着小院里麻雀的鸣叫。 从表情上看,宝方亭这时在闭目养神,但实际上,他的头脑却一直在思考问题。这两年多来,为了调查钱府与京城的王金宝是否有关系,他确实没少下功夫。然而奇怪的是,自己虽然分了几路人马去调查此事,但并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莫非钱茂盛与京城里的人已没有联系?眼下京城的上峰马上就要派人来,而手下人暗访却没有一点进展,照这样下去该怎么办? 宝方亭还在太师椅上胡思乱想,忽听小院里的门卫进来禀报,说京城来人了。宝方亭听了觉得奇怪,一个激灵从太师椅上坐了起来。原来他与京城的来人接头,双方会面都有固定的日子。今日京城里突然有人造访,他知道一定是有了紧急情况。然而到了小院门口他才知道,京城的来人不是别人,而是化了妆穿着便衣,经常巡视太谷城的‘黑狐’。 中午时分,在小跨院的厅堂里,宝方亭与京城来的黑狐正在饮酒闲聊。由于他们俩所谈的内容需要保密,所以宝方亭让下人到酒楼要了些好酒好菜。此时,厅堂里只有他们二人在小声低语。 “宝二爷,谢谢您的盛情款待。”黑狐满脸堆笑道。 “黑狐兄弟,你不远数百里而来,大哥尽地主之谊给兄弟接风,这是应该的。由于不能去酒馆里叙谈,只在酒楼里点了几个小菜,这不算什么款待。” “哪里哪里,二爷也太客气了。” “我说黑狐兄弟,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这么多年,不管兄弟是秘密前来,还是突然造访,大哥都十分欢喜。但兄弟贵庚多少,二爷我都不清楚,虽说我们的工作特殊,兄弟也有些太见外了吧?再说兄弟也没个官名,大哥老叫着你黑狐兄弟,我听起来都觉得别扭。”宝方亭手握酒杯,眼睛直视着黑狐。 “宝二爷,说来惭愧。兄弟跟随佥事大人二年多,岁数也三旬有五,但仍旧是一事无成。最近,兄弟虽说被提拔了校尉,但比起宝二爷来,兄弟还是个跑腿的番子。名字嘛无所谓,大哥仍叫我黑狐兄弟就行。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您宝二爷不也是个化名吗?”黑狐笑着说道,但眼神不敢与宝方亭对视。 “什么,兄弟最近得到了提拔,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大哥?既然如此,那大哥要恭喜兄弟了。”宝方亭拱手道。 “兄弟的一件小事,不值得挂齿。”黑狐奸笑着打着哈哈。 接着,他话锋一转道:“二爷,我们今日闲聊归闲聊,但现在该说正事了。”听黑狐如此说话,宝方亭的脸色,立即变的严肃起来。 “二爷,东厂这次派兄弟便服简行,主要是为了在太谷城驻站,同时配合二爷做一些侦破工作。望二爷给予大力支持,争取早日做出成绩。” “黑狐兄弟,这个你放心。上峰交给的任务,大哥定会尽心尽力地去完成。不过大哥还要问一句,既然上峰如此重视这件事情,小弟此行有什么具体任务?” “宝二爷,说起来也简单。兄弟这次具体的任务,就是要抓住王金宝与钱府接头的秘密联络人。”听黑狐如此说话,宝方亭有点尴尬。自从举报王佥事以来,他这几年所做的工作,就是想抓住京城与钱府的联络人。上峰此次秘密派人前来驻站,明显就是不相信他的能力。 想到此,宝方亭眼珠一转,端起酒杯道:“黑狐兄弟,不要因为说事,就耽误了兄弟喝酒。但是在喝这杯酒之前,二爷我还有一事不解,想请教一下兄弟。”见黑狐点头,宝方亭续道:“以往兄弟来到太谷城,也就是例行公事,呆上几日就走了,而为什么上峰这次却要求驻站?我想问问兄弟,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黑狐尴尬地笑道:“宝二爷,京城的风向已经变了,难道二爷对局势还不明白?” 宝方亭也诡秘地笑道:“佥事王大人的事情,是大哥我举报的。由于这两年没发现什么新的证据,所以让他逍遥法外。兄弟在京城为锦衣卫效力,听说还是王金宝大人一手提拔。兄弟过去来太谷城走走过场,大哥还能理解。但兄弟这次来,不仅要驻站,而且下决心要抓住来钱府的联络人,这让大哥感到奇怪。” 黑狐满脸囧色道:“二爷,兄弟还是那句老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佥事王大人对兄弟确实有知遇之恩,但几年来到处奔忙,兄弟发现,佥事大人只不过是利用兄弟而已。除此之外,兄弟没得到一点好处,更不要想什么提拔和升迁。关于佥事大人的为人处世,他对手下人是否体恤和照顾,想必二爷应该比兄弟更清楚。”宝方亭怕黑狐再说下去,自己下不了台,连忙示意他继续饮酒。 而黑狐却继续道:“二爷,不管怎么说,您还有自己的一片小天地,日子过得也算滋润。而兄弟几年来辛辛苦苦的跑路,只不过是大人的一件工具。” “兄弟是不是喝多了,兄弟不是刚被提拔了校尉一职吗?”宝方亭疑问道。 “哼哼,不瞒二爷说,这还是新千岁的功劳。”黑狐小声道。 “哈哈,黑狐校尉大人,大哥算是明白了。”宝方亭诡笑道。 “关于二爷的举报,兄弟我早有耳闻。但为了给佥事王大人两头圆场,兄弟每次回到京城后,都极力为大人开脱责任。不然的话,这事情怎能拖这么长时间?但眼下朝中局势的发展,比兄弟想象的还要糟糕。二爷您想想,就连左副都御使杨涟,都无法扳倒魏公公,兄弟又能怎样?朝廷的内外大事,咱管不了。但兄弟能不想后路吗?兄弟今年已三旬有五,眼下还是孤身一人。兄弟不为别的,也得捞几个钱吧。照此下去,兄弟知道自己的下场。”黑狐沮丧地说道。 宝方亭听此言,会心地笑了:“黑狐兄弟言重了。关于佥事王大人的事情,不能怨咱们不仗义。大哥与他打交道多年,深知他阴险诡诈。大哥密查到现在,也没有什么进展,可见此人的城府不一般。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佥事大人既然有吃铁的嘴头子,那他就得有拉铁的屁股。王大人最后落个什么结果,就让他听天由命吧。来来来,喝酒喝酒。只要我们精诚合作,把上峰交给的事情办好了,咱兄弟俩定能得到上峰的嘉奖。” 从京城来的便衣密探黑狐,当晚被宝方亭安排到小跨院的西厢房住下。因路途上劳累,他当晚就早早歇息了。虽然躺在床上,但黑狐却睡不着。宝方亭今天对他的追问,让他感到心烦。黑狐心里清楚,由于昧着良心背叛了草原上的朋友,自己现在只能是苟活着,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的自我了。 黑狐在胡思乱想中慢慢睡去。但是到了半夜时分,一个噩梦突然将他惊醒。他梦到自己在漠南的草原上遇到了狼群,好不容易才逃脱了出来。在魔鬼山下,他发现王洪山被摔得浑身是血,好像已经死掉了。自己在他的身边看了看,但王洪山突然又活了过来,只见他满脸流血,张着大嘴向他扑了过来。王洪山还高叫着:“高天如,你还我命来!” 黑狐被吓醒了,他在梦里叫出声来。当他坐起来以后,只觉得浑身大汗淋漓,仿佛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看着漆黑的屋子,黑狐不敢点灯,只好坐在那儿喃喃自语。他心道:好在屋子里,就自己一个人独睡。假如宝方亭和自己同在一个屋子里过夜,自己真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几年过去了,他不敢再去漠南草原,也不敢回到山西老家,但是他常常梦到刚才这个噩梦。黑狐看看窗外的小院,此时还是半夜时分。听着小院里的风声,他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第153章 黑狐的来历 两年前的春天,晋北杀虎口的天气还很冷,周边的草地才刚刚返青,但比起半个月前的漠南地区,已经算是很暖和了。在塞外包头,高天如不管合作伙伴王洪山的死活,他卖掉了剩下的两峰骆驼,给年轻的驼工们发了一点银子,便遣散了他们。高天如怕此事被杨金锁知道,又怕自己的丑事败露,他急忙连夜出走。 从包头的晋商会馆跑出来以后,高天如本可以从归化城直奔杀虎口,然后回山西老家去。但因为做了亏心事,所以他心怀鬼胎拿不定主意。结果在路上的小镇住了十来天,又慢腾腾的走了半个月,高天如这才来到了通贡互市的杀虎口。 地处蒙元边境上的杀虎口,又称三合口,是大明边境的军事重镇。因杀虎口东依塘子山,西傍大宝山,地处两山夹峙的中间。加之有苍头河纵贯南北,地势非常险要。 但是,自明朝隆庆初年,蒙元双方通贡互市后,杀虎口、得胜堡、新平堡三地的马市重新开放,杀虎口逐渐变得繁华起来了。由于朝廷在这里驻扎军队,开设马市、设立通关贸易的管理机构,因此到了天启年间,这里已是非常繁华。在这个通关小镇里,街道宽阔,店铺一个挨着一个,每日来往的人流密集。 这日上午,高天如出了互市的关口后,他犹豫不决了。摸摸怀里所剩无几的银两,他不知该往那里去。想想包头的晋商会馆,想想漠南的草原,自己今后是不能去了。一来,那是自己的倒霉的地方。二来,危难之时,他不管兄弟王洪山的死活,自己却悄悄溜走。在这些地方,他怕遇到山西老乡,怕人们的口水将他淹死。而回家娶媳妇的事情,高天如更不敢提起。自己做买卖赔了本,自己的几峰骆驼已不存在,身上没钱怎么回家去娶亲? 高天如心乱如麻,进入通关口后,他在杀虎口的镇子里到处游走。当来到镇子南边的一片空地时,他见空地四周有简易的围栏,而围栏中人欢马叫时,高天如便知这儿是一个牲畜的交易所。他这时心道,自己现在心烦意乱,不如去看看牲畜交易,也好忘记心中的烦恼。 想到这儿,高天如便进了牲畜的交易场所里。此时,只见交易场地上人声噪杂,被牵着的马儿不停地嘶鸣,到处是一片乱混混的景象。高天如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他发现场地外有不少维持秩序的士兵。 看到交易市场里火爆的行情,高天如也兴奋起来,作为一个在草原上呆了十几年的人,他想看看牲畜交易的价格和品种。但转了一圈后,他发现这儿交易的牲畜,主要以马匹为主,但也有少量的牛羊。 高天如在市场里闲逛,忽然见两个中年樵丫子,正在对一匹马儿讨价还价,这两个人也不开口说话,只是在对方的袖口里,用手指互相摸索。高天如还没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情,双方的价钱已经谈妥。他觉得这两个人的交易过程有趣,便停下来驻足观看。 就在这时,忽见场外的两个士兵跑了过来,他们俩一声呐喊,便把高天如抓了起来。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他感到莫名其妙。但此时,不管他如何喊冤,还是破口大骂,守卫市场的士兵对他并不理睬。不一会儿,他被带到了一个兵营大帐之中,高天如在帐下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听到大帐上有人问话。两边的士兵告诉他,这是市场里的执法官,问你什么话,你要老实回答。 听了执法官的问询,高天如才清楚了。原来希拉穆仁草原上的巴拉老爷,府中最近走失了一名女仆,而巴拉老爷手下的恩和队长,奉命出来寻找女仆的下落。据王府手下人禀报,这个女仆,很可能与来漠南做买卖的一个山西男子私奔。恩和队长与杀虎口边关上的人员很熟,便委托他们留心注意这件事情。 谁知恩和队长,最近几日就在杀虎口驻留,此时他与双方的官员都在现场。由于恩和队长认识高天如,也知道他曾经见过这个女仆。当高天如在互市的现场出现时,立即引起了恩和队长的注意。因此,他被当作一个嫌疑犯抓了起来。 高天如听了直喊冤枉,他说道:“我只是多年前,在王府里见过这个女仆。而最近这几年,我根本没去过巴拉老爷的王府,更没有与女仆有过接触,我怎么就成了拐带女仆的嫌疑犯?” 听到大帐里有人喊冤,这时两个身着便衣袄裤的人,随着声音走进了大帐。高天如见这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个子高一点的人,大约五十多岁,而个子矮一些的人,大约三旬出头。这时矮个子的人,掏出一个长方形的腰牌,在执法官面前亮了亮,执法官的态度马上变了样,只见他不停地对这两个人点头哈腰。 见此情形,高天如心道,看来这两个人不简单,估计个子高一点是主人,而矮个子是一个随从。接着,他听到矮个子的人对执法官说道:“这是锦衣卫的佥事大人王金宝,你们刚才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佥事大人对我说,这是大明与蒙元的互市场所,你们在这儿逮捕人是不妥的。再说对方提到的女仆,互市现场的人都说没见过。你作为执法官,怎么能随便逮捕人呢?” 这时,在一旁的佥事王大人也开口了,他哼了一声道:“假如高天如这个人,有诱拐对方女仆的行为,必将以律法对他严惩,这一点我王金宝可以为你作证。但作为执法官,你随便逮捕人是不可以的,现在,你必须把这个人立即释放。” 就这样,高天如又被互市现场的执法官,稀里糊涂地从大帐里放了出来。 中午时分,在通关口附近的一个小酒馆里,佥事王大人请高天如喝酒。而他的随从小德全告诉他,你小子福分不浅,今天遇到了锦衣卫的佥事大人王金宝。大人今天来通关口便衣巡视,恰好遇到了这件事情。待会佥事王大人问你什么话,你都要如实回答。 高天如对锦衣卫的人不了解,他只是听人们说,锦衣卫的人出来办事,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抓捕人的权力很大。就连地方上的官员,见了他们也要怕三分。平日里,他们到处耀武扬威,人们对锦衣卫都避之不及。刚才听小德全说,救出自己的佥事王大人,今日是锦衣卫便衣出巡,他顿时吓得不知所措。在喝酒的过程中,高天如也一直是战战兢兢。 然而他并不知道,当他在通关口徘徊的时候,王金宝已注意到了他。在吃饭的过程中,王金宝问高天如,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高天如刚开始吓得不敢说话,但是他心里琢磨,不管怎么说,是佥事王大人今天救了我,他对我是有恩的。虽然他们俩都是人人惧怕的锦衣卫,而我只是一个草原上的驼工,把自己的过去告诉他们,我看也没有什么。 接下来,高天如便把自己在草原上,如何去过王府,怎样认识了王府的卫队长。后来做买卖赔了钱,自己驼队如何破了产,以及今日遭到怀疑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佥事王大人。但是,与王洪山合作不仗义的这一段事情,他全部隐瞒了。 但高天如发现,王金宝对他的身世并不感兴趣,而对他在草原上,当过驼工的这段经历非常关心。吃完午饭后,王金宝单刀直入地问他道:“高先生的身体非常强壮,还有十几年安步当车的腿脚。在草原上,你不仅有经商的经历,而且还有与土匪格斗的经验。既然高先生有家不能回,不如与我王金宝合作。这样,我可以保你衣食无忧,将来还能干一番大事情。” 听了王金宝的问话,高天如却没有回答,他虽然对佥事王大人心存感激,但对于锦衣卫还是心存畏惧。接下来,无论是王金宝和小德全如何对他劝说,但高天如就是不愿意为锦衣卫效力。 王金宝没有了办法,只好带着小德全离开了酒馆。在街上的小巷里,小德全对王金宝道:“大人,我看这个人优柔寡断,不适合干我们这个差事。” 王金宝却说道:“看一个人的优劣,我只取他一两点就可以了。这个人不仅身体强壮会骑马,而且脚力极强。干我们这一行,这是最重要的。”随后,他在小德全的耳边吩咐几句,便独自离去。 再说高天如,他看着佥事王大人和小德全走远了,这才出了酒馆。他在路旁找了块大石头,又呆坐了好长时间。一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他有点应接不暇。二来,他在这里人地生疏,出酒馆便没有了去处,需要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直到天色黄昏,高天如才觉得头脑有些清醒。他站起身来,沿着街上的店铺向前走去。在一个巷子里,当看到一个叫“聚福来”的客栈时,高天如停下了脚步。他发现,这儿名义上是客栈,但进出的人却很多,看了一会儿来往的人们,他心里明白了,这是一个地下赌场。 高天如在客栈外犹豫了片刻,但他一咬牙一跺脚,最后还是进了这家客栈。这时,他已经什么都不管不顾,只想玩几把赌博,刺激一下自己的大脑,同时碰碰自己的运气。 然而高天如并不知道,一直追踪他的小德全,见他在客栈门口犹豫时,早已经从客栈的侧门,进入了赌场的大厅里。由于赌场里的小二都认识小德全,见他进来,众小二纷纷对他点头哈腰。而小德全对他们耳语了几句,便悄悄地从侧门溜了出去。 接下来的情形就可想而知了,高天如进入赌场后,被赌徒们不停地撺掇,工夫不大,他已经把身上的银子输了个精光。当他从赌场里出来的时候,口袋里只剩下了几个铜板。他此时虽然知道,明日自己就会挨饿,但他咬咬牙,仍旧把剩下的几个铜钱,全部买了酒。当高天如摇晃着身体,走出小酒馆时,小德全却在不远处望着他。直到他倒在了路旁,小德全才走过去,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到了后半夜高天如酒醒了。当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客店的卧榻上,他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这时,在他身旁的小德全,皮笑肉不笑地问他道:“高先生,你现在愿意跟我走吗?” “那??????那我们去什么地方?”高天如惊恐地反问道。 “我要带着高先生,到帝都最好的地方去。”小德全诡秘地说道。 听小德全如此说话,高天如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他不知是感激还是难过,眼睛里流出了酸楚的泪水。 第154章 投靠了新主子 小德全后来告诉高天如,佥事王大人之所以看中了他,是因为看中了他强壮的身体。那天王金宝在杀虎口便衣巡视,恰好看到了高天如在通关口来回徘徊,加之他愁眉不展,便知他遇到了问题。王金宝见他有一副健壮的腿脚,而且是从漠南草原上归来,便有意收服他为己所用。接下来,高天如在交易市场被抓进了兵营大帐,而跟踪他的王金宝便顺水推舟,把他救了出来。 那一日,王金宝有事要办,当天下午就离开了杀虎口。他那时已知道了高天如的经历,便在临走时嘱咐小德全,别看高天如在酒馆里没有答应我的要求,但你要想办法把他搞定。然而高天如拒绝了王金宝的建议后,竟然破罐子破摔,要到赌场去碰运气,不料此举正中了小德全的下怀。原来高天如去的那个赌场,几个赌场的伙计都认识小德全,而他们知道了小德全的意图后,几个人在赌桌上略施手段,就让高天如输了个精光。 那天在小客店里,走投无路的高天如酒醒后,听了小德全的问话,只好同意跟他走。但是,小德全并没有带他到帝都去,而是去了顺天府郊外的一个秘密场所。此时的高天如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佥事大人王金宝的安排。 在京城郊外一处不起眼的大院前,小德全告诉他,这儿虽然偏僻,但它是锦衣卫的一个秘密训练基地,你想为佥事大人效力,必须在这儿接受锦衣卫的内部训练。 从此以后,高天如在这儿留了下来。在这个秘密基地里,他不仅见识了多种训练器材,而且见证了锦衣卫冷酷的内部纪律。为了把高天如训练成一个合格的番子{锦衣卫内部对侦探的称呼},王金宝要求基地的吴师爷,对他进行了严格的训练。对于锦衣卫普通的番子来说,只要掌握了骑马、单人空手格斗、会用器械格斗就可以了。而对于高天如来说,吴师爷则要求他,除了以上几项技能,还必须学会用绳索攀登,能绘制简单的地图,以及会写密信以及用飞鸽传书等技能。 再说高天如,他虽然没有武功,但由于他身体结实,本身就有娴熟的骑马技能,加之他有远途跋涉的功夫,所以他很快就掌握了个人的搏击本领。半年多以后,他格斗敏捷,行走快速,已具备了一般番子的技能。 这一天,王金宝来基地视察,特意去看了高天如的技能表演,同时考核了他的综合能力。事后,王金宝对他的训练结果大为赞赏。他说高天如虽然是半路出家,但个人的综合能力,已在锦衣卫普通番子之上。由于王金宝急于用人,所以他当时就宣布,高天如从即日起,正式加入了锦衣卫。 但是,当高天如为佥事大人效力后,王金宝却让他单独执行任务。对于他的个人身份,以及他过去的生活经历,对外都严格保密。这一年多来,高天如去过几次太谷城,其余的时间,他都是受命于王金宝的临时调遣。 刚开始执行任务时,王金宝对他道:“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又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你外出时的名字需要改一改了。常言道,起名男不带天,女不带仙,你这天字犯忌讳。依我看,你内部的代号就叫‘黑狐’吧。” 对于“黑狐”这个代号,高天如并不在意。而小德全却告诉他:“佥事王大人给你起这个代号,也是动了一番脑筋的。你在草原上,虽然练就了一副好腿脚,但大人希望,你的头脑要像狐狸一样狡猾。”为了让高天如死心塌地的给他卖命,小德全替代王金宝,对“黑狐”宣布了严格的内部纪律。 就这样,高天如在王佥事的手下做了密探。他当时还以为,自己遇到了贵人,今后定会有个好结果。但接下来的几件事情,让他感到了恐惧。一次执行任务返回京城后,小德全给他接风。两人喝酒时,小德全说的一番醉话,彻底把高天如给搞懵了。 小德全告诉他,自己其实叫刘德全,是给佥事王大人跑腿办事的手下。由于大人一开口就叫他小德全,所以时间长了,人们把他的姓都给忘了。 小德全还告诉他,佥事王大人的城府很深,他在江湖上的路子野的很。你在他手下当差,一定要小心谨慎。大人不光人脉关系广,他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大人是懂医术的,他会配制毒药“麻舒散”。假如你不听大人的话,他会给你偷偷地下药。由于“麻舒散”是慢性发作,所以你当时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过一阶段毒性发作起来时,你就会感觉生不如死。假如你想减少痛苦,只有向大人求解药。这样,你就会被大人牢牢地控制在手里。 听了小德全的话,高天如惊得大汗淋漓。他这才知道,自己名义上是给锦衣卫效力,实际上是王金宝豢养的一条狗,他把自己当成了他的私人工具。另外,小德全是大人的心腹,他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威胁恐吓? 这件事过了没几日,另一件事情又把他吓了个半死。这一日,他突然被新千户魏钊的手下人叫去,对他进行了密谈。 这些人告知他:我们找你面谈,是因为有人密报王佥事有官商勾结的行为。多年来,他名义上是为锦衣卫办事,但实际上是在太谷城谋取私利。虽说目前还没有证据,但对这种吃官饭谋私利的行为,上峰绝不能容忍。你是佥事大人的手下,但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新千户想派你到太谷城去调查此事,如何行动你自己考虑。 在接受任务后,高天如陷入了两难。他心里明白,不管怎么说,一边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王金宝,另一边是他惹不起的新千户,他谁也得罪不起。为了应付差事,高天如到太谷城呆了一段时间。他与宝方亭几次交谈后,发现宝方亭也没有新的线索,为了两头都不得罪,高天如采取了走走过场的办法。 一方面,他告知宝方亭,继续调查钱府的经营情况,看钱茂盛是否与京城官员有来往。另一方面,他回京后给新千户禀报说,此事的当事人,钱府的老掌柜钱智礼已死。再说这件事年代已久,他儿子与王金宝是否仍有来往,眼下也没有发现新的情况。而那一段时间,魏忠贤忙于筹集军饷,忙于与东林党的争斗,加之王金宝的老班底,对此事又进行了遮掩,所以他的这件事情,就被锦衣卫给放下了。 这件事情过后,高天如见新千户和王佥事对他都没有指责,他还暗暗高兴。不料今年以来,朝廷里的风向大变。由于杨涟上书也没有扳倒魏忠贤,因此魏公公的人马更加猖狂。这样,佥事王大人的旧事又被重新提起。 有一天,高天如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就被新千户的人秘密抓捕,同时对他进行了威胁和恐吓。 新千户的手下人对他道:“佥事王大人所做的事情,我们都已知晓。他现在已被我们秘密控制。魏钊大人早先派你去办事,你不尽心尽力,反而替王佥事开脱罪责。我们知道王金宝与你的关系不错,但他的事情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假如你不好好与我们配合,那就让你尝尝锦衣卫的刑法。也许佥事王大人还没死,弄不好你先去见了阎王。” “据我们分析,王金宝在太谷城,过去可能捞了好多银两。虽说此事目前还没有证据,但是,假如你愿意戴罪立功,去太谷城侦破此案,新千户不仅不会惩罚你,而且会给你升官奖励。你跟着王金宝,几年也没给你个名分,只要你愿意为新千户效力,马上就封你个校尉。” 在魏钊打手们的软硬兼施下,高天如也在琢磨,佥事王大人虽然对我有知遇之恩,但他实际上是在利用我。眼下,佥事王大人受到了监控,如果我不帮新千户整倒他,那我就会被锦衣卫整死。既然他们是狗咬狗,而且都是为了银子,帮了新千户就能升官发财,我何乐而不为? 就这样,高天如投靠了新主子。他身着便衣带着新千户的任务,秘密地潜入了太谷城。而新千户则要求他驻站,秘密配合宝方亭的侦破工作。 第155章 黑狐的诡计 黑狐来到了太谷城后,宝方亭安排他在赌场的小院里住下。为了配合他的工作,宝方亭还将手下的几个人,由他来单独调遣。黑狐与他交谈后,两人决定相互配合干出点成绩,以达到各自升官发财的目的。 却说黑狐在草原上呆了十几年,对商业上的交易非常敏感。以前来太谷城,他对城里的商界就做过一些调查,也走访过城里的一些老掌柜老财东。这些人说的一件事,让他觉得十分奇怪。据说当年的钱智礼,与客户们做大宗商品交易时,他要求客户们往往是用现银做交易。而客户们发现,他与别人交易时,银子却是只进不出,或者是大进小出。 黑狐知道了这件事后,当时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那时认为,这是买卖人之间的一种商业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妥。那时候,太谷城的好多老板都是这样做的,加之他那时想在锦衣卫里两头讨好,所以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是,当他决定为新千户卖命,而新千户也认为王金宝捞了好多银两时,黑狐觉得这些事情不对了。为此,这几天他去走访了一些商界的老者,来验证他的想法。 黑狐来赌场小跨院已经三天了。今天一大早,他就通知宝方亭准备开会。然而宝方亭通知了几个心腹头目后,黑狐却跑到了商业街上,去检查手下的几个暗探,看他们这几天有没有新的发现。 黑狐走后,常遇顺和赌场的几个小头目,很快就来到了小跨院的厅堂。宝方亭见状,便招呼几个心腹一起用茶。在等待开会过程中,常遇顺和几个小头目,闲聊起了这几日城里的奇闻异事。原来上吊自杀的春梅姑娘被陈守田救活后,这几日在城里引起了轰动。太谷城里出了一个小神医的事情,被坊间的人们传的沸沸扬扬。 宝方亭这几日一直呆在小跨院里,所以他并不知晓这件事情。听几个心腹谈论此事有趣,宝方亭便直呼常遇顺的小名:“狗儿兄弟,快把此事细细地道来。” 常遇顺将此事的原委述说了一遍后,又道:“二爷,春梅姑娘可不是一般人,她可是过春节闹社火,上过铁棍的美女。据说她那时还不到十岁,这在城北可是人人皆知。由于这件事不仅牵扯到城里的富商闫老爷和他的傻儿子,而且还有春梅姑娘爱钱的爹娘。所以这件事情,现已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还被演绎成各种版本。” 宝方亭听了道:“城里的闫掌柜,虽比不上‘兴客隆’的钱茂盛名气大,但二爷对他的名声也有耳闻。闫掌柜那么有钱,怎么就相中了小商户人家的姑娘?” 常遇顺道:“二爷有所不知。闫家虽然是城里的有钱大户,儿子长得也不丑,但无奈他儿子的智商有些低下。春梅姑娘虽然生于小商户人家,但是她聪明美丽,贤惠无比。这么难得的好姑娘,闫老爷当然想把她娶回家,给自己的儿子做媳妇。” 宝方亭接着问道:“你刚才说,春梅姑娘寻短见后,王达仁老爷子先到过她家,那为什么老爷子没有把她救过来呢?” 常遇顺回道:“二爷,这正是人们议论的重点。王达仁一辈子行医,没想到这次却失了手。人们都说,这可不是一般的事情,这是一条人命啊。假如这次不是小郎中陈守田救活了春梅姑娘。人们还不知道,老郎中平日行医,对人竟然是如此草率。” “街里的人们还议论说,这个陈郎中,虽然年岁不到二十,但医术却非常了得。听说他从小学医,十七八岁的时候,为了提高自己的医术,曾下江南走了两年多。这次他把一个上吊自杀的姑娘救活,肯定在医术上受到了高人指点。他虽然在城里开医馆时间不长,但知道他的人,都称他为小神医。” 宝方亭听了,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看来这个陈守田,医术还真是不简单。如果有机会的话,二爷也想见见这位小郎中。” 常遇顺则献媚道:“二爷,您是我们的头,怎么能劳烦您亲自出马。想知道小郎中的事情,二爷不用去他的医馆。过几天,我会派一个精干的手下,到他那儿去打听一下消息。”宝方亭听了,满意的点点头。 黑狐这时已经从商业街回来了,见众人在等他,便嘿嘿道:“二爷,让大家久等了。既然大伙儿都已到齐,那我们就开会吧。” 宝方亭见黑狐此时板着个脸,便知情况不妙。但为了转移一下眼前的尴尬局面,他说道:“弟兄们,由于工作上的需要,我们有些事情不能公开。但二爷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的黑狐兄弟,最近已被上峰提拔为锦衣卫的校尉一职。这真是可喜可贺呀。弟兄们,我们应该给校尉大人道喜!” 听了宝方亭这话,常遇顺等小头目们,纷纷站起来拱手道:“给校尉大人道喜!”宝方亭的马屁拍得黑狐十分舒服,他也拱手道:“同喜同喜。” 黑狐示意大家坐下,他环视了众人后,说道:“我奉上峰的指示,前来太谷城驻站。由于各位的鼎力相助,我们最近对钱府的侦查,已有了新的进展。”接下来,黑狐就把自己在老字号里,与商界的老掌柜老财东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大家。 黑狐说道:“据商界的几个老者证实,当年的银价非常便宜,在辽东战事紧张的时候,据说一石粮食能值十几两银子。如果钱家老掌柜那时用银子做交易,而且是只进不出,或者是大进小出,加之有人给他提供商业情报,那钱府的钱茂盛,到现在仍可能存有大量的银子。” 宝方亭听了黑狐的话,眼睛瞪得像个铜铃:“什么?钱掌柜到现在还囤积着银子,这不可能吧?” 此时,在一旁的常遇顺却讨好黑狐道:“校尉大人,既然您认为钱府有银子,而且数量巨大。加之上峰也认为钱家老掌柜与佥事王大人有勾结,那为什么不请示京城的上峰,直接到钱茂盛的家里,搜查他的大院,查抄他秘藏的银两?” 宝方亭听此言骂道:“你个蠢材!还不快快闭嘴!太谷城是朝廷的税赋重地,而钱府的钱掌柜,又是城里商业大户的翘楚。他的一举一动,好多商家都在看着他。加之老掌柜已经死了,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去抄家,难道不怕引起商界的动乱?再说,钱府的新宅院巨大,难道我们把钱家的宅院推倒,挖个底朝天?” 挨骂的常遇顺唯唯诺诺的退后,但仍说道:“在下奉命监督钱府营销的对外往来,现在已有二年多。对钱家的情况,在下也算是知根达底。黑狐校尉说钱府藏有大量的银子,在下也觉得此事的可能性很大。” 黑狐则对宝方亭道:“既然太谷城里的商人,好多人都有过储藏银子的习惯,那钱家老爷子也必然是这样,况且他还有官商勾结的行为。假如那时候,他们以低价套购了大批银两,而且秘密地囤积到现在,那么以目前的银价计算,已不知翻了多少倍!据说钱家老爷子特别精明,他们大量储藏银子完全有可能!假如我们把钱府的银子搞到手,这样不仅扳倒了佥事王大人,而且还能得到上峰的赏银。到时候,宝二爷将官运亨通!” 见宝方亭在一旁不动声色,黑狐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二爷,难道您对此事,还有什么看法?” 再说宝方亭,他为了调查钱府的事情,这些年来没少费力,所以他知道其中的难处。听了黑狐的问话,他说道:“钱家老掌柜与佥事王大人的事情,是二爷我禀报的。但钱府仍囤有大量的银子,二爷我不认可。黑狐兄弟的想法固然不错,但没有雄厚的资金,没有准确的消息,没有相当的胆量和定力,这只能是一种猜测,况且这是一场相当大的赌博。” 黑狐笑笑道:“这几年,兄弟来过几次太谷城,对钱府的事情还是有所了解。大家都知道,钱家老掌柜与佥事王大人有勾结,这是铁板上定钉的事情。如果钱府藏有银子,而我们却一直没有发现线索,这说明钱家老掌柜与佥事王大人,都是城府极深之人。” 常遇顺也说道:“钱家是城里的暴发户,短短十几年就有了如此大的家业。从这一点来说,钱府秘藏银子的可能性极大。但有一点,让在下感到奇怪。这两年,在下虽派人多方布控,却从没有发现京城来的番子,与钱府的钱茂盛有过联系。” 黑狐听了道:“狗儿兄弟的这个问题问得好,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假如钱府与京城仍然有联系,那为什么这几年,我们却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但如果换个思路,这件事情也许就清楚了。” “我是这样想的,假如京城里派来的番子,他们到了太谷城后,不是去找老爷钱茂盛,而是去找别人接头,那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什么?京城里的番子,到了太谷城后,会找别人去接头?如果是这样,那王佥事一定还有自己的卧底!”宝方亭惊诧道。 接着,他拍了拍脑袋,大声道:“佥事大人可真是一条老狐狸。如果是那样,他不仅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而且还知道我们的布控方向。校尉大人,这么说来,这几年我们都被王金宝给哄骗了。” 黑狐嘿然道:“二爷说得好。钱府的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锦衣卫这次派兄弟便服简行,就是为了躲开王金宝的耳目,来解开这个谜团。” 宝方亭听了奉承道:“还是校尉大人高明!”说话间,他让常遇顺,给黑狐汇报了钱茂盛最近的身体状况,以及钱府商铺的经营情况。 黑狐听了点头道:“这么说来,不是二爷考虑不周,而是王金宝太狡猾。在这件事情上,如果要想有所突破,我觉得可以这样去做。第一,除了对钱府的父子俩继续监控,还要加强对城关、酒馆、旅店、庙宇、郊外等地的巡查。对外来人员,有怀疑的一定要跟踪。依我看,只要京城里有人来太谷城接头,那王金宝暗藏的卧底,迟早会出现。不过大家都要注意,我们尽量不要和衙门里的杨知县发生冲突。” “第二,对钱家的布控虽要继续,但要另辟蹊径。既然钱府已是钱少爷掌权,那我们可以买通一些商人,先给敬财少爷点甜头,然后引诱他上钩。第三,我们要利用敬财少爷爱赌的毛病,想办法把它拉下水,也许线索就会出现。但是,以上所说的这些,都要秘密进行。另外还有一条,就是钱茂盛和小郎中最近来往密切,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要派人去查一查。” 黑狐出的这些鬼点子,宝方亭听了心头一震。他虽然面不改色,但心里头都在暗骂,手下的这帮弟兄们,这下可要跑断腿了。 第156章 雨夜的黑影 每年入秋以后,太谷城便进入了雨季。但对于从小生活在城里的钱茂盛来说,今年的秋季,雷雨似乎更猛烈了一些。昨夜的雷雨,让他的小院里充满了凉意,钱茂盛一晚上都睡得很舒服。上次旧病复发后,钱茂盛经王达仁老郎中及时诊治,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他又断断续续地巡视商铺了。为此,仆人柱子和玉杏姑娘曾多次劝他,敬财少爷已经成家立业,业务上迟早要独当一面的。老爷你就放手让少爷去干吧,这样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然而柱子和玉杏的劝说,钱茂盛每次都是苦笑一下,什么也不说。因为他知道儿子的秉性,以敬财少爷目前的能力,还撑不起“兴客隆”的业务大厦。所以他只要觉得身体还行,就一定要到下面的商铺去走走看看。尤其是前几天的那件事情,引起了钱茂盛的警觉。那天他召集马帮的头目们开会,在会上,几个人提出了敬财少爷盲目扩大珠宝业务的问题。虽然儿子当场否认了这件事情,但钱茂盛仍疑心重重。 他心里明白,既然马帮的头目们,能对自己当面提出这件事情,那一定事出有因。这些小头目们,都是自己的中小股东,“兴客隆”的兴衰与他们有直接的关系,他们所反映的问题,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为此,钱茂盛这几天到“兴客隆”的各个店铺去巡视,也是为了暗中调查这件事情,但没有什么结果。经过这几天走访,他逐渐明白了,手下的员工们都是这样的想法:自己已经老了,而且只有一个儿子。由于“兴客隆”迟早都是敬财少爷的,因此员工们都不敢对自己说实话。这几天,钱茂盛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如何才能了解到一些真实的情况? 钱茂盛昨晚睡得深沉,直到阳光照进小院,他才准备起床。此时他伸伸懒腰,忽听得小院里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钱茂盛觉得奇怪,便呼唤仆人柱子进来。柱子闻声进入房间后,急忙伺候钱老爷起床。在更衣的过程中,钱老爷问询院中是否来人。 柱子道:“今早玉杏姑娘的小姐妹花桃,有事来府中找她,没想到惊了老爷的美梦,真是不应该,我代玉杏向老爷赔罪。” 仆人柱子之所以代表玉杏给钱老爷赔罪,其原因是这么一回事。柱子叫丁石柱,是马帮头目丁家旺的侄儿。柱子原本是钱茂盛的随从,平日里鞍前马后的给他做差事。因柱子通情达理,深得老爷的青睐,所以成了钱茂盛的好帮手。而玉杏姑娘原来是茶楼里的跑堂丫头,钱茂盛得病后,她被派到老爷的身边,专门负责他的饮食起居,由于玉杏姑娘照顾老爷子耐心细致,因此深得钱家人的喜欢。 这两年,玉杏姑娘除了给钱茂盛每日做小灶,还要负责熬草药,陪他散步聊天,把钱老爷服侍得非常周到。但由于姑娘与柱子经常见面,时间长了两人便暗生情愫,而钱茂盛也看出了这一点,因此对他俩承诺,等他的病好了,来年就把玉杏许给柱子做媳妇。柱子和玉杏本来就情投意合,有了钱老爷的承诺,他们俩更是心存感激。 却说柱子将钱老爷服侍完毕后,帮老爷擦了把脸,两人就出了卧室。而此时玉杏的小姐妹花桃还没有走,见钱茂盛出来,玉杏和花桃急忙向他请安。 钱老爷平时很少见花桃来找玉杏,今日见她一早来到小院,便问她是否有事?而花桃却吞吞吐吐地说道:“老爷,花桃并没有什么事情。我在这儿等老爷起床,是替郑叔叔来请辞的。” 原来花桃所说的郑叔叔,是一个进城打工的人。那年春节后,郑大叔没找到干活的营生,身上也没有了钱,那天他正好坐在茶楼边休息。花桃姑娘看他疲惫不堪,便心生怜意,给他买了茶点,端来了茶水。而郑大叔感激花桃,便在茶楼帮着打几天杂差。而茶楼管事看郑大叔实在,便推荐他到钱府,去看护城北的小院。就这样,这二年多来,郑大叔一直住在钱老爷城北的小院里,看护着他家的小院。因为郑大叔只认识花桃,所以他这次辞工,只能求花桃姑娘来禀报老爷。 知道了花桃的来意,钱茂盛便问她,郑大叔为什么要突然辞工?见花桃言辞闪烁,他又道:“能否将郑大叔请来,与老爷一叙理由。”花桃没有办法,只好说出实情,郑大叔就在府外,让他进来就行。 片刻之后,年近五旬的郑大叔,神色紧张的走入府内。见钱茂盛在院中散步,他急忙向老爷请安。钱茂盛平日待人和气,便问他为什么要请辞,是家中有事,还是嫌工钱给的少?郑大叔听了则摇摇头,回答钱茂盛的问话,言词也是吞吞吐吐。 钱茂盛见状,示意玉杏和花桃退下,随后请大叔进入小院的厅堂。此时郑大叔才说道:“老爷,您身体不好,在下不敢如实相告。既然老爷要知道详情,在下便给您说说昨晚小院里发生的事情。” 郑大叔说道,自己请辞并不是有事,也不是因为工钱,而是昨晚发生的怪事让人感到害怕。他说,自己岁数大了,夜晚睡觉比较轻。以往在小院西厢房里过夜,半夜常听到屋顶上有声音,而自己总以为是野猫一类的小动物,所以一直也不在意。但昨晚上打雷,让他改变了以往的想法。 原来昨夜郑大叔入睡不久,天上轰隆的雷声便把他惊醒。听着稀疏的雨声,大叔爬了起来,他没有去点油灯,便趴在窗户旁向外观看。他想趁雷电闪烁时,看看外边的雨情。 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刹那间强光照亮了天地。随着一声炸雷,整个窗户都震得发抖。但就在这一瞬间,郑大叔看得清清楚楚,小院靠东南方向的屋顶上,出现了一个蒙面人。只见这个人半猫着腰,正在从屋顶上向小院内偷窥。这声炸雷,显然使蒙面人受到了惊吓,他抬起头看了一下西厢房,转眼就不见了踪影。然而蒙面人最后露出的面孔,却深深地印在了大叔的脑海中。 郑大叔还告诉钱茂盛,这个人身着黑色的夜行服,头戴着黑色的面罩,只露出鼻子和眼睛。虽然看不出他的年龄,但肯定是个成年人。从这个人的身手来看,他动作敏捷,在屋顶上行走的声音很轻,郑大叔觉得他肯定有功夫。 听了郑大叔的讲述,钱茂盛也吃了一惊。但为了安抚郑大叔,他说道:“一个又旧又破的小院,即使有贼想偷东西,也没有什么可拿的。老弟虽然看到了这个蒙面人,但据我估计,他只是一个探路的小毛贼。” 接着,钱茂盛又把花桃姑娘唤进屋来,对她道:“遇到了这种事情,让你和郑大叔受惊了,不过你们也不用害怕。我想问问花桃姑娘,能否帮老爷在茶楼里,再找一个可靠之人,陪你郑大叔住在一起。这样两个人有个伴,就会不害怕了,至于工钱和郑大叔一样。” 当钱茂盛得知,此事就他们两人知道时,他还吩咐花桃和郑大叔,此事到此为止,这件事从此以后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花桃姑娘和郑大叔听了频频点头,两人谢过钱老爷便回去了。 小院突然出现的情况,让钱茂盛没有了散步的兴趣。吃过早点后,他静静地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对上茶的玉杏道:“今日上午,你和柱子无事就不要过来,老爷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如果有什么事情,老爷会招呼你们的。” 玉杏听后应声去了,而她并不知道,钱茂盛不让下人们打扰他,是因为他想梳理一下昨夜发生的事情。 钱茂盛一早与郑大叔闲聊,然而他的心里却不平静。在他的老爹钱智礼去世前,钱茂盛已带着全家人,搬到了现在的新大院去居住。但由于老爹钱智礼不愿意离开小院,所以老爹就一直住在那里,等老爹去世后,城北的旧小院他就很少去了。 但是,离开小院这些年来,围绕着小院却出了好多事情。先是有人要买这个小院,据手下人说,那是几个外地的商人。但他们的请求,都被钱茂盛以“小院是祖业,再破也不能卖掉”为理由,把这些人给回绝了。后来这些人虽然提高了买价,派人来“兴客隆”死磨硬缠,还找他的熟人来帮腔,但钱茂盛又以“怕沾上败家子的名声”为理由,硬把他们顶了回去。 这些事情过去后,那几年小院又发生了闹鬼的怪事情。换了几茬看门人后,钱茂盛看中了东街上摆摊的陈氏兄弟俩。说来也奇怪,自从兄弟俩看守了一冬天小院后,那儿却再也没发生过闹鬼的事情。后来便是郑大叔,一直看守小院到现在。 然而郑大叔刚才禀报说,昨夜小院的东厢房屋顶,下雨闪电时曾出现了黑衣蒙面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情?钱茂盛觉得此事蹊跷,但又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心里暗道:等自己的身体好转了,一定要到小院去走走。而现在,只能让敬财少爷抽空到那儿去看看。 但一想到儿子平日的劣行,又让钱茂盛感到不安。突然间,他老爹钱智礼的一件往事,涌上他的心头。然而这件事情,让钱茂盛感到心口疼痛,后脊也阵阵发凉。他想从太师椅上起来,却觉得浑身没有气力。无奈之下,他只好大声呼喊,要仆人柱子赶快进屋来。 第157章 抢救病危的钱老爷 又是几日过去了。这天晚饭后,岳红在屋里帮着守田娘做家务,而守田却在小院里练习“五禽戏”,左右腾挪地活动着身体。此时,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暮色的的天空里,飘动着大块的火烧云。 大哥守望见陈守田在小院里练功,便笑着走了过来:“二弟,都累了一天了。不好好歇着,还要练功啊。”守田边练边说道:“这几日医馆里忙,早晨也顾不上练功,晚上如果不活动一下腰腿,这手法都要生疏了。” 守望这时凑了过来,他小声道:“二弟,你知道不知道,钱老爷旧病复发了。今日听他的伙计说,钱老爷这次病得厉害,已经昏迷不醒。我想问问二弟,明日我们是否去看看钱老爷?” 听到这个消息,守田的表情不由得一愣。 “大哥,钱老爷的旧病复发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钱老爷家的后厨伙计,今日来店里买砂锅时告诉我的。” “大哥,钱老爷平日里检查身体,都是在钱府中就诊看病。再说,‘济世堂’的王达仁老爷子,一直在关照着他的身体,怎么还会出这种事情?” “二弟,你的医馆刚开诊时,我们俩曾看望过钱老爷。那一次,钱老爷说他的身体状况不错。在回家的路上,你还对我说,钱老爷几年前的老毛病,病情已经加重,大哥当时还不相信你的说法。现在看来,二弟说的完全对,而钱老爷当时说他的身体状况不错,那全是假话。” “一个人有病就是有病,钱老爷为什么要说假话?” “二弟,你说得那是普通人的情况,而大字号的老板就不一样了。他们的身体健康与否,能影响一个字号的成败。你想想,钱老爷是‘兴客隆’的掌柜,他的一举一动,他的身体健康与否,都关系着股东和客商们的利益。况且钱府的情况大伙儿都知道,业务方面的好多关系,都是老爷子给撑着门面。假如钱老爷出了问题,他那败家的儿子,根本收拾不了这个局面。” “大哥,那钱老爷这次旧病复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按说钱老爷的身体,从表面上看还可以。但知道底细的人们都说,钱老爷的身体,已经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上次我没有给二弟细说,实际上老爷子这次旧病复发,一多半是敬财少爷给气的。” “我们俩上次去看望钱老爷,曾在钱府中见过敬财少爷。难道他背着钱老爷,最近又做了什么事情?” “唉,一言难尽。大哥这几年在城里开店,对于敬财少爷的不孝言行,大哥也听说了不少。街坊邻居们都说,少爷从小结交了一帮纨绔子弟,整天吃喝玩乐不好好念书。由于他平日里出手阔绰,这几年当了少掌柜后,这帮狐朋狗友们更是与他形影相随。少爷跟着这帮人,背地里不仅去赌博,而且还偷着去吃花酒逛妓院。少爷做的这些事情,分店的掌柜们心知肚明。但由于钱老爷身体不好,因此下边的人,都不敢把这些事情告诉他。” “钱家老夫人从下人们那儿听到了一些风声,便给钱老爷吹枕边风。老夫人对他道,少爷已经不小了,赶快他给娶个媳妇吧。老夫人以为这样做,儿子的行为能收敛点。而老夫人说的话,正合钱老爷的心思。但知道底细的人家,都知道敬财少爷不成器,不愿意把女儿嫁给这个纨绔子弟。情急之下,钱老爷给敬财少爷物色了一个破落商户人家的闺女,就赶快给儿子成了亲。” “钱老爷现在孙子都有了,但没想到少爷仍不思悔改。坊间的人们都说,钱家的店铺去年亏损,而少爷最近赌博又输了不少钱。据说他还自作主张,跟几个外地商人,做了一大笔珠宝生意,结果被骗的一毛不剩。街里人还传言,由于少爷打算把钱家的一些店铺转卖出去,因此一些老员工都辞职走了。” “啊,敬财少爷还办这等糊涂事?”守田惊道。 “二弟,钱家这几年开始走败运了。今年春天老夫人去世后,钱家的下人们,对敬财少爷更是无人敢说一个不字。敬财媳妇说话不管事,钱老爷又身体不好,钱府不败家才怪。”大哥说着,无可奈何地摇摇了头。 两人在说话间,大哥守望忽然觉得守田的神色不对,便问道:“二弟,你怎么了?” 守田突然道:“大哥,小弟现在就打算到钱府去看看。” 守望不解道:“二弟,去看望病人,一般都是早上去。现在黑灯瞎火的,你这时去钱府,这是要干什么? 守田道:“钱老爷病情危急,小弟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再说,小弟不是去看望钱老爷,而是要给他去治病。” 大哥急道:“老话说,医不叩门。平日里,钱府都是请王达仁老郎中来府中看病。而眼下的情况,二弟不请自到,这有些不妥吧?” 守田道:“大哥,小弟这样做,确实有悖常理,但小弟对钱老爷的病情非常清楚。王老郎中如果对此病医治有效,那钱老爷就不会昏迷不醒。小弟执意要去钱府,一来,钱老爷对我们有恩,二来,这关系到钱老爷的性命。既然小弟知道了这件事的原委,就不能让钱老爷出问题。待会小弟叫上岳红,我们俩要连夜到钱府去。” 就在兄弟俩谈论钱老爷病情的时候,钱府里却是乱糟糟的。钱老爷昏迷在床,全家人都等着敬财少爷拿主意。此时,钱府前大院的厅堂里,钱少爷正询问着王达仁老郎中,几个狐朋狗友则跟在他的身后。 钱少爷见王老郎中不说话,急的他在地下团团乱转,崭新的绸缎衣服,因着急发怒被他扯得凌乱不堪。突然间,钱少爷摆摆手,示意一帮狐朋狗友们退下。接着,他拉着王达仁的手,声泪俱下道:“王老郎中,现在厅堂里就你我二人,你说一句实话,家父真的没救了?” 王达仁沮丧着脸说道:“少爷,老爷心脉痹阻之症多次发作,已成顽症。以往用‘血府逐瘀汤’每次都能见效,而这次用药后却不起一点作用。我和少爷曾多次说过,心脉痹阻之症不能生气,不能受到惊吓。而少爷是怎么做的?少爷平日的劣行,老爷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罢了。这一次,少爷做珠宝生意被骗,还要转卖店铺,谁知这些事情老爷都知道了。在这种情况下,老爷焉能不生气,焉能不发怒?” “王老郎中,是我这个儿子不孝。可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家父呀!”泪流满面的敬财少爷,拉着老郎中的手哭嚎着。 王达仁摇摇头道:“少爷,对不住了。老爷的病已非常沉重,老朽确实无能为力了。依我看,给老爷准备后事吧。”王达仁说着就要告辞。而他的话音未落,厅堂门外就有女眷们,开始嘤嘤作泣。 厅堂门这时突然打开了,一个丫环冲进来大声道:“少爷,城里出了一个神医陈郎中,人们都说他能起死回生。眼下老爷的病情如此沉重,为什么不请他来看看!”敬财少爷闻声回头,原来是丫环玉杏姑娘。而姑娘也没想到,自己心急冒出的一句话,却惹恼了屋里的王达仁。 王老郎中刚准备要走,忽听得玉杏姑娘如此说话,她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戳中了老郎中的痛处。此时他虽然对玉杏十分反感,但表面上又不能发作。 他拱手道:“既然姑娘如此说话,敬财少爷再听老朽一言。王达仁不才,治不了老爷的病,少爷可任意聘请城中高明的郎中来就诊。但少爷切记,千万不要相信那些嘴上没毛的小郎中。” 玉杏姑娘听王达仁如此说话,气的她怒目圆睁:“少爷,玉杏一点也没有贬低王老郎中的意思。老爷现在是生死关头,少爷你要拿定主意啊。小神医陈郎中救活了春梅姑娘,城北的人们人人皆知。眼下这种情况,少爷为什么不请他到府中,给老爷来看看病情!” 钱少爷刚要询问玉杏,忽听得王老郎中大笑:“我做了一辈子郎中,也不敢称自己是神医。一个曾被我拒绝收徒的土郎中,在外边学了两三年,现在居然成了小神医。真是笑话,笑话!” 钱敬财这时已六神无主,见此情况,他急忙说道:“王老先生留步,请把话讲完再走不迟。” 第158章 治病显身手 听敬财少爷如此挽留他,王达仁说道:“既然少爷愿意听,那老朽就讲几句土郎中的真实故事,少爷再定夺不迟。在太谷城北三十多里的地方,有一个杨家村。在这个村子里,有一个叫杨三炮的土郎中。由于他的脾气古怪,加上他治病的方法奇特,因此村里的人们都不叫他的名字,背地里都叫他铜锣棒槌。下面我给少爷说说杨三炮如何给人们看病。” “有一年腊月,这天有两个朋友来找他看病。一个朋友说:大腊月天的,我这肚子却老拉稀不止,请三炮兄弟给我看看病。杨三炮正忙着做年货,他随手拿起老婆洗衣服的棒槌扔了过去,还说道:“拉稀这病好治,我给你拿棒槌塞住下面,不就得了呗。”他的朋友一听傻了眼,连忙说道,三炮兄弟,你可不要开这个玩笑。谁知杨三炮笑笑道:“你还当真,我会用棒槌把你的下边塞住?我让你把这棒槌烧成木炭,研碎后分几次喝下去,不到过年准好。” “另一个来看病朋友说,我老婆生小孩难产,人命关天的,三炮兄弟快去给看看吧。”谁知杨三炮没有作声,他随手摘下墙上的铜锣道:“小孩都喜欢耍猴的。你到老婆的产房门前使劲敲几下铜锣,肚子里的小孩以为耍猴的要来了,肯定会急着跑出来。” “钱少爷,这就是一些乡间土郎中看病的方法。给老爷看病,请不请城里高明的大夫,还需少爷自己定夺。但千万不要把一些乡间土郎中请回来,那只有自寻烦恼。”王达仁讲完后,连说见笑见笑,就准备退下。 但就在这时,只见厅堂门一开,守田和岳红姑娘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原来钱府刚才乱糟糟的时候,他们俩已来到了钱府的宅院。下人将他们带到前院的厅堂时,王老郎中和钱少爷正在厅堂里谈话,钱少爷的哭嚎,王达仁在屋中所讲的故事,在厅堂外等候他们俩都听到了。此时,见陈守田和岳红姑娘突然进屋,王达仁嘿嘿一笑,忙与钱少爷拱手施礼,便准备告辞。 然而王达仁刚才的一番话,把敬财少爷搞的没了主意,这时见守田和岳红突然出现在眼前,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岳红却大声道:“钱少爷,王老郎中刚才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现在是老爷救命的时候,容不得听王老郎中胡扯。王老郎中年事已高,头脑已经僵化。他自己墨守成规不说,反而压制年轻的郎中。”在一旁的王达仁听了此语,气的眼珠一瞪,“哼”了一声就出了厅堂。 陈守田则说道:“钱少爷,刚才王老郎中说的那个土郎中看似荒唐,其实是个治病的民间高手。王老郎中虽然医术不错,但是他不知道,中药还有炭药治病一说,中药之中可用来治病的炭药就达几十种。老郎中讲的这个病人,腊月天泻肚,定是中焦虚寒久泄之症,平日可用陈皮炭、炮姜炭、山楂炭来治疗。土郎中家的棒槌,我不知是什么树木所制。但烧成木炭,服下治疗虚寒久泄必定有效。” “至于生小孩敲铜锣,其实也不是土郎中胡闹。妇人难产时可能筋疲力尽,这时敲锣声突然惊吓了产妇,人一紧张突然发力,小孩便生了出来,这正是土郎中的歪打正着??????” 玉杏姑娘这时也说道:“少爷,几年前在茶楼下,老爷突发心口疼痛。当时柱子哥去找王老郎中,是陈郎中先给老爷做了按摩急救,老爷这才醒了过来。而绝不是王达仁所说的自行缓解,这个情况,丫环花桃可以作证。” “啊呀,玉杏姑娘怎么不早说这些事情?” “当时事关紧急,我们什么都来不及说,就被少爷轰出来了??????” “我我??????玉杏姑娘,什么也不要说了,时间已经不早了,快请陈郎中给家父看病吧!”钱少爷尴尬地说道。 当守田和岳红来到钱府的后小院时,丫环们禀报,老爷的病情似乎又有加重。守田见状顾不上说话,他和岳红急忙进入了卧室,来到了钱老爷的身旁。 守田见钱老爷面色苍白,舌苔紫暗,切脉细涩,便问询了老爷发病时的情况。接着,守田提出,要看看王老郎中开过的药方,玉杏姑娘赶快把用过的药方拿了过来。 看罢药方后,守田对敬财少爷道:“钱老爷初次发病时,守田也曾在老爷的身边。钱老爷当时心胸疼痛,时断时续,实属心脉痹阻之症。以往王老郎中治病所用的方子,叫做‘血府逐瘀汤’加减方。因此方对症治疗,所以老爷服药后,每次病情都能缓解。但老爷的病日久不愈,身体状况已发生变化。老爷此次患病心胸大痛,已出现真心痛的症候。老郎中见老爷神志不清命在旦夕,他知难而退,怕担责任也在情理之中。” “那家父这次发病还有救吗?”钱少爷在一旁着急道。 守田没有作声,他示意岳红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瓶,这是慧能法师下山时交给他的一千年灵芝。守田道:“钱老爷命在旦夕,需马上急救。这是一点救命的灵芝,对老爷真心痛的症状有特效,现在就给老爷服下。半个时辰内,如老爷能够苏醒,老爷的病有救。” 接着,守田吩咐岳红与自己配合,撬开了钱老爷紧闭的牙关,然后把冲开的灵芝粉,给钱老爷灌下。 子夜时分,钱府前院的厅堂里静静无声。此时,守田正在给钱老爷开药方,而钱少爷则在一旁静候。片刻后,守田对他道:“这是治疗老爷病症的‘参芪通瘀汤’,少爷需连夜派人到药房,将方子上的草药配齐取回。待会儿老爷苏醒后,立即给老爷煎服送下。按此方连服三日,老爷的病情便可缓解。由于老爷需要静养,所以我们不便久留。待老爷的病情缓解后,我和小妹再来看望老爷。” 第二天早晨,守田的医馆刚开门不久,敬财少爷便来报喜。他说家父服用了灵芝后,半夜已经苏醒。接着,下人们连夜给老爷煎服了汤药。而家父服了汤药后,病情已大为好转,今早已给他喝了一些米粥。 守田听后恭贺敬财少爷,称钱老爷洪福齐天。他告知钱敬财,继续按时间给老爷子服药,明日上午,他和岳红一定会去看望钱老爷。 第三日午时,钱老爷前院的厅堂里,敬财少爷正在设家宴款待守田和岳红。而抢救老爷有功的仆人柱子和丫环玉杏,也被破格陪席。 原来今日上午,守田和岳红来府中看望钱老爷,见他已能坐起来与人交谈,他们俩也为钱老爷的身体状况感到高兴。当守田告知钱少爷一些注意事项后,两人就要告辞,可钱少爷说什么也不许他们走。随后,他安排午间设家宴,以表示他对守田和岳红的感激之情。 中午开席前,钱少爷拱手谢道:“承蒙神医陈郎中出手相救,烦劳岳红姑娘深夜奔波,这才使家父起死回生。” 说着钱少爷鞠躬,对守田和岳红表示感谢。接着他招招手,一个丫环端着一盘礼物走上前来。钱少爷揭起托盘上的红绸,露出托盘里闪光的银子。 钱少爷道:“陈郎中的救命之恩,敬财我没齿难忘。这区区一百两银子不成敬意,请陈郎中笑纳。”守田见状,连忙起身制止道:“敬财少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抢救令尊大人,一来,是我们郎中的本分。二来,是我和令尊的交情,少爷千万不要这样做。”但钱敬财说什么也不听,定要守田把银子收下。 岳红见二人纠缠不停,便起身道:“钱少爷,你不必这样。守田哥的脾气我最清楚,他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不会改变。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知道我们给老爷用的灵药是什么吗?那是世间难见的千年灵芝!守田哥要是为了钱,他能看得起这区区一百两银子?”钱少爷听了,顿时泪流满面。 守田嗔斥道:“小妹,你怎能这样说话!”他对钱少爷拱手道:“敬财少爷,你的心意我陈守田领了,但这银子我决不能收。既然少爷有报答之心,作为兄弟,我要告诫少爷一句话。老爷的病,今后绝对是不能再受刺激了,而老爷的病是怎么复发的,少爷心里最清楚。少爷今后只要收敛自己的行为,就是对守田的最大报答了。”敬财听罢则羞愧无言。 第159章 巧治疑难病 陈守田救活了春梅姑娘和钱老爷后,他的医馆名声大振。街坊邻居对他的医术都赞不绝口,而城里的许多人,把陈郎中的事情传来传去,把他说成了是个能起死回生的小神医。守田和岳红怎么也没想到,医馆因此而患者爆满,两人都已经忙不过来了。 见此情形,大哥守望对守田建议道:“二弟需要找几个抓药看店的帮工了。”守田便问他道:“大哥身边有合适的人选吗?”守望道:“我们的房东和他的邻居,恰好有两个十六七岁的男孩。他们曾托我,给两个孩子找个帮工的营生,或者找个人去做学徒。据我观察,这两个孩子的人品,都是很不错的。” 守田则说道:“既然是这样,招工的事就交给大哥了。过一段时间,医馆如果还是这样忙,大哥就让他们上工吧。” 又是一日的早晨,守田在医馆里依旧忙碌。这时一个年近四旬的中年人来到了医馆,只见他身着缎面蓝色长袍,头束网巾,脚蹬一双靴子,浑身上下收拾的干净整洁,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然而中年人来到医馆前,他并没有去排队看病,而是先看了看门前众多的患者,又推门观察了一下医馆里的情况。当他看到医馆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货架药柜摆放的井然有序,不禁暗自点了点头。 中年人在医馆门口站立了一会,看守田稍有喘息,他闪身便进了医馆。见到守田后,中年人说话点头哈腰,非常客气有礼貌。守田见来人说话文雅,穿着精干一尘不染,便对来人有了几分好感。他心道:这个中年人不是个秀才,就是个有文化的儒商。 守田刚打算起身与来人寒暄几句,忽听得诊所里的患者们小声议论,原来眼前与自己说话的中年人,是“广善坊”药厂的少掌柜陆志远。见此情景,守田暗道:“老字号药厂的少掌柜,光临我这小小的医馆,自医馆开张以来,这还是头一回。中年人说话如此客气,难道他有什么隐私?” 这时,只见中年人的目光扫视了一下诊所里的人们,然后小声道:“医馆里说话不太方便,烦劳陈郎中,能否到外边的茶楼单独一叙?”陈守田听后点点头。接下来,他把屋内的患者就诊完毕,对岳红又嘱咐了几句,随后便与中年人出了医馆。 陈守田和中年人,来到附近的一座茶楼上,找到一个僻静的位置坐定后,两人开始慢慢品茶。守田此时小声道:“先生可能有难言之隐,此处茶楼僻静无人,先生可放心讲话,有什么事情请先生慢慢道来。” 中年人拱手道:“本人陆志远,是城里‘广善坊’药厂的新任掌柜。来找陈郎中不为别的事情,只是想邀请陈郎中,到府上给家父去看病,不知方便否?” 陆少爷一边饮茶,一边介绍自家的情况。他说道,自己的老爹陆起中,在城里一辈子经营着中药厂,今年因病而退居家中。由于老爷子一辈子结交广泛,因此这几个月来,家父的老友们,给陆少爷推荐了几位城中的名医,包括“济世堂”的王达仁老郎中,他们都先后给老爷子看过病。虽然大夫郎中请了不少,但老爷子的病情却没有一点起色。为此,全家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陆少爷有几个朋友,见老爷子的病情越来越重,便给他推荐了陈守田。他的几个朋友都说:“陈郎中的医馆,开在城里的东街上。他虽然开医馆的时间不长,但已经连着救活了两条人命。他被人们称为小神医,是因为传说他能起死回生。既然是这样,少爷为什么不请他到府中,给老爷子看看病?” 陆少爷觉得此事神奇,但又怕陈守田名不符实,便出来打听他的消息。今日陆少爷在坊间问询路人,不料知道陈郎中的人,都对他的医术赞不绝口。当陆少爷来到守田的医馆,看到医馆门前的病人竟然排队候诊,他彻底信服了。既然人们都找他看病就诊,看来陈郎中名不虚传。 叙述了老爹的病情后,陆少爷道:“请陈郎中到家中去看病,一来,是家父身体行动不便,二来,是碍于家父老朋友的面子。此事如传扬出去,怕他们的老脸上挂不住。鉴于这种情况,所以想请陈郎中,悄悄地到府中给家父去就诊。” 守田听了道:“谢谢陆少爷对我的厚爱和信任。其实,我只是一个刚出茅庐的小郎中,绝不是人们所说的什么神医。既然陆老爷对人情有所顾忌,那就按照陆少爷说的方法去做。给陆老爷去看病,我绝不会张扬。俗话说,治病如救火,不能延误。陆少爷如果方便,我们马上出发,现在就去您的府上。” 当守田在陆府中,看到老爷子陆起中的时候,只见他脸面灰暗,气色不佳,正在病榻上躺着。守田见状,随即给陆老爷诊了脉。当感觉到老爷子脉象迟沉,身体非常虚弱时,守田并没有多说话,他只问询了老爷子的饮食起居后,转身就出了陆老爷的卧室。 在陆府前院的厅堂里,守田对陆少爷并没有细说老爷子的病情。他只是告诉陆少爷:“老爷的病情,确实非常沉重。但他的病在内里,需慢慢医治着急不得。假如陆少爷能按照我所说的方法去做,陆老爷是有救的。” 陆少爷听了,急忙问询治疗的方法。守田说道:“陆老爷的病情不用开药方,只需一味中药甘草就可以了。只要用甘草适量,每日以甘草水代茶,当陆老爷口渴时,便将甘草水当茶水来饮,如此饮甘草水半个月以后,老爷的病自然见效。” 守田走后,陆少爷的兄弟姐妹都在埋怨他。由于他家是药商出身,所以家里人对中医中药都懂一些。而他的夫人也说这是胡闹,城里多少老中医都看过了,吃药针灸也治了几个疗程,老爷的病情也没见好转。你请的小神医更是奇葩,连药方也不开,难道一味中药甘草就能治好了病? 陆少爷听了斥责道:“陈郎中医术高明,人所周知。只要是他看过的患者,都对他赞不绝口。他为了维护家父老朋友的面子,屈身来到府中给家父看病,并且说此事绝不张扬。你们这样看待人家,这让我多尴尬。你们都给我听着,就按照陈郎中所说的方法去做。” 家人们听了不敢怠慢,每日都按守田所说的方法,按时给陆老爷以甘草水代茶。 说来也神奇,自从陆老爷喝了甘草水以后,精神一天天的好起来了,这下家人们都对陈郎中信服了。半个月以后,陈守田来看望陆起中,当看到老爷子的脸上已泛起红色,无论饮食起居还是精神状态都好了许多。他对陆少爷道:“陆老爷恢复的很好。依我看,老爷还需再饮半个月左右的甘草水,身体就可痊愈。” 陆老爷的身体恢复以后,陆少爷在城中有名的“鸿宾楼”宴请陈守田。陆少爷对守田治病的方法一直不解,酒席间便询问道:“城中的名医给家父看病,不是用针灸治疗,就是用复杂的中药配方。而陈郎中只用了一味中药甘草,就治好了家父的病,这是为什么?” 守田告诉陆少爷:“那日我听少爷介绍了陆老爷的病情后,觉得老爷子得的是一种怪病。少爷曾告诉我,陆老爷得病后,许多名医大夫都给他看过病,但全不见效。那日我去府上,观察了老爷子的病症,我发现陆老爷浑身无力,不仅饮食不佳,而且整日昏昏沉沉,像是慢性中毒的症状。” “我分析了陆老爷过去的生活经历,以及老爷子多年办药厂的历史。我听人们说过,陆老爷的性格,他是兢兢业业事必躬亲。据说老爷子在药厂时,每日检查药物的真假,都是亲自把关。几十年来验药,老爷子每日都是用口来尝药。殊不知,这几十年中,各种药物药性的长年积累,已导致了陆老爷慢性中毒。” “而在中药里,甘草是解百毒的。我给老爷子用了甘草这味中药,就是为了针对他的病症。由于家人每日给陆老爷以甘草水代茶,所以他的中毒症状得到了缓解,直到老爷子的身体痊愈。” 陆少爷听了大为感叹:“陈郎中思维缜密医术高明,真不愧是一个起死回生的小神医!”这件事情不久传了出去,陈守田的医馆从此名声鹊起。 第160章 廖家兴投靠宝方亭 廖家兴上次到太谷城去闲逛,在赌场拒绝了宝方亭的邀请后,回到李家村又观望了一段时间。看看城里仍没有什么动静,他已打定了主意,准备到城里做个游方郎中。为此,廖家兴在家里收拾了一些东西,准备到太谷城里找个落脚的地方,等安排好了萍儿丫头后,他打算重操旧业。 但是,廖家兴在头一次进城时,并不知道陈守田已经在城里开了医馆。而他回村望风的这段时间里,陈守田却接连救了三个人的性命,他能起死回生的名声,已经在太谷城里传扬。当这个消息传到了李家村后,却引起了他的叔叔廖江福的关注。 原来想给春梅姑娘说亲的闫掌柜,名叫闫鑫举,平日人们都尊称他为闫老爷。因为廖江福和闫鑫举在业务上有联系,所以他不仅认识闫鑫举,而且对他的人品是非常了解的。当他听说,春梅姑娘因不同意这桩婚事而寻死,而后又被小神医陈守田救活时,廖江福不由得大为感叹。 对于闫老爷儿子的婚事,廖江福其实早有耳闻。他虽然对这桩婚事一直不看好,但朋友之间的好事,他不愿意说些什么。哪知这件事情拖了一阵子,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这可是廖江福没有想到的。出了这档子事,听了人们的议论,廖江福不仅感叹春梅姑娘是个烈性女子,而且佩服小郎中陈守田的医术高明。 这一日,廖家兴正在家里喝闷酒,忽听得叔叔在那儿长吁短叹,便问他出了什么事情?廖江福告诉他,侄儿最近呆在家里足不出户,太谷城里出了一个小神医,你居然不知道?人们传说,这个小神医名叫陈守田,他虽然岁数不大,却有起死回生的医术。 廖家兴听了此事一惊,他不相信这事情是真的。为了弄清楚陈守田,是不是自己在北山时遇到的陈郎中,他请叔叔廖江福过来一起饮酒,两人边喝边细谈此事。 他的叔叔廖江福,首先讲了陈郎中给人治病的经过,同时对他的医术大为赞赏。而看到廖家兴对此事问这问那,满脸不相信的样子,便趁着酒兴对他道;“陈郎中是不是神医,侄儿信不信他的医术高明,这都放在其外。但陈郎中救活了三条人命,这确实是真的。假如这三个人运气不好,碰到个劣等的庸医,那他们都要命丧黄泉了。” 听了叔叔确定的口气,廖家兴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心道:“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我和萍儿丫头逃出了几千里,难道在这儿又遇到了陈守田,他还成了人人传说的小神医?” 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廖家兴是又气又恨。气的是,自己走到哪儿,都能碰到这个知道底细的冤家。恨的是,自己的罪恶一旦被他举报,不是被处以极刑,也难逃牢狱之灾。现在,陈守田在太谷城开了医馆,而自己想做游医的计划肯定是泡汤了。如果小神医就是陈守田,自己不仅要躲着他,而且还得带着萍儿远走他乡。当天晚上,廖家兴被这个消息折磨得如坐针毡,一夜也没有休息好。他暗自琢磨:天亮以后,我无论如何也要到太谷城里去看看,把这件事情搞清楚。 第二天,廖家兴起了个大早,他换了一身行头,随后便进城来打探消息。在城里的东街上,他很快就打听到了陈守田的医馆。但由于他来的比较早,医馆还没有开门,廖家兴只好在医馆附近来回走动。当医馆开诊后,他趁着门前排队的患者混杂,便趁机探头看了看医馆里面,当确认坐诊的郎中就是陈守田后,廖家兴迅速地离开了医馆门口。 中午时分,在商业街西边的一个小酒馆里,廖家兴正在吃午饭。由于亲眼见证了叔叔所说的事情,因此廖家兴整个人像丢了魂。为解心烦,他破例用大碗饮酒。此时他心道,自己躲在太谷城外的李家村,有叔叔廖江福作掩护,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等风声过后,自己不愁在太谷城里混碗饭吃。但今日见到了老冤家,看来要另谋出路了。 想到这儿,廖家兴的怒火涌上了心头,他一仰脖将碗中的酒灌下,然后把酒碗重重地摔在了桌上。谁知酒碗发出的重响,却惊动了旁边的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宝方亭的心腹常遇顺。原来上一次廖家兴出了赌场后,宝方亭便指示他要关注这个人。谁知廖家兴那次出了南城门后,最近却一直没有露面。 今天早晨,常遇顺在商业街一带巡视,忽然发现了打扮一新的廖家兴。只见他头戴网巾,身着灰蓝色圆领紧身袍,脚蹬一双灰色的新布鞋,与上次见到他时判若两人。常遇顺觉得可疑,便在他的后边紧紧追踪。 常遇顺见廖家兴先在“陈守田医馆”前徘徊,后又趁医馆开门时上去观看,尔后便在街上到处游走。见此情形,常遇顺心里嘀咕,这廖先生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中午时分,见廖家兴进了一家小酒馆,他随后也跟了进去。常遇顺在一个角落坐下,要了一点酒菜,但眼睛却观察着廖家兴的一举一动。 当看到廖家兴大碗喝酒,长吁短叹时,常遇顺知道机会来了。他随即端起一碗酒,不动声色地来到了廖家兴的身边,悄声道:“廖先生,别来无恙啊。” 酒气熏天的廖家兴,这时见来人是宝方亭的心腹常遇顺,他爱理不理地哼了一声。而常遇顺在他的身旁坐下后,随即叫店小二又上了些酒菜。接着,他给廖家兴倒了一碗酒,然后说道:“廖先生,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来来来,先干了这碗酒,有什么心事,咱们兄弟俩随后再聊。” 这碗酒落肚后,见廖家兴仍不理他,常遇顺嬉笑道:“廖先生一定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出来与兄弟交交心。” 廖家兴今日虽喝得有点上头,但心中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便随口敷衍道:“廖某其实没有什么烦心事。在这儿喝酒,只不过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营生而已。” 常遇顺诡笑道:“廖先生,论岁数我比你长几岁,但兄弟在赌场里的本事,却让大哥我佩服的五体投地。就连我们的宝二爷,对先生的能耐也是欣赏无比。既然廖先生手头拮据,为什么不到我们宝局里找点事干?为什么不与我们的宝二爷合作?” 廖家兴本来是一个心毒手辣之人,为了银子可不择手段。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与别人不同。一来,他正在被官府通缉,二来,他弄不清楚宝方亭对自己有什么企图。 听常遇顺如此说话,他苦笑道:“宝局里的勾当,廖某心知肚明。假如宝局里出了什么事情,拉出来垫背的,肯定是我廖家兴。” 常遇顺道:“廖先生此话差矣。我们的宝二爷,那可不是一般人所能相比的。廖先生与他呆的时间长了,他的为人处世,先生自然会知道。再则,宝二爷是一个讲义气的人。在这一点上,我可以给你打包票,假如宝局里出了什么事情,那绝对是宝二爷给你兜着。” 听了常遇顺的这番话,廖家兴心道:“我刚才只是敷衍了他几句,没想到这个常遇顺,还是想让我给他们做赌托。上次与他们的宝二爷见面后,我已发现他们这个赌场不一般。虽不知他们留下我出于什么目的,但他们的宝二爷确实很看重我。话又说回来了,我现在已走投无路,一怕小郎中在城里认出我,二怕惹上牢狱之灾。既然是这样,我不如投靠了宝二爷,至于他们想让我干什么,我边走边瞧。” 廖家兴打定了主意后,跟着常遇顺出了酒馆,两人朝城北的赌场小巷里走去。 当常遇顺带着廖家兴,又一次进入赌场的小跨院时,宝方亭已在小院的厅堂里等候着他们俩。宝方亭请廖家兴落座后,满脸堆笑道:“廖先生请用茶。” 两次见面,宝方亭冷暖不同的表情,让廖家兴感到诧异。 “谢谢宝二爷。”廖家兴诚惶诚恐地应道。 “廖先生不用客气。今日上午,狗儿兄弟知道先生进城后,已派人传回了消息。临近午时,我一直在小院里等候着先生。现在,廖先生再次踏入了我的小院,说明先生想通了,愿意和我们宝局合作了。先生上次走后,我曾对手下人说过,廖先生迟早会回来的。”宝方亭得意的笑着。 “宝二爷料事如神,廖某我佩服的五体投地。”廖家兴点头哈腰地奉承着。 “廖先生,我宝方亭正在招贤纳士,对先生这样的人才求之不得。我欢迎您的到来,望廖先生与我们合作愉快??????” 说着,宝方亭把一包银子递了过来。 第161章 廖家兴的计划 廖家兴从赌场小院出来以后,他的心情却非常复杂。今天早晨,当证实了人们传说的小神医就是陈守田,他为此还烦恼了一上午。但是,中午小酒馆里常遇顺的一番奉承,让廖家兴改变了主意,他决定到赌场里为宝方亭去当赌托。 宝方亭与他见面后承诺,只要你廖先生与赌场好好合作,每月有银子保底,当赌托挣了钱还有提成。宝方亭不仅把上次的赏银送给了他,而且还对他说,为了廖先生今后生活方便,先生可以住在赌场的大院里。听了宝方亭的一番话,廖家兴对他的要求满口答应,说自己愿为赌场效犬马之劳。 回李家村的路上,他心里暗道,宝方亭虽然说得好听,但这个赌场一定是有猫儿腻,他为了赌场多赚钱,还要自己住在赌场的大院里。自己现在走投无路,只好在这个赌场里暂时栖身。但住到宝方亭的赌场后,与城里的小郎中抬头不见低头见,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会惹上麻烦。为了消除这个隐患,自己一定要有个长远打算。在进城前,自己有几件事情,一定要与叔叔搞清楚。想到此,他嘿嘿一笑,不由得计上心来。 廖家兴看时间已经不早,临出城时还顺便买了一些酒菜。回到了李家村后,他先把叔叔廖江福客请到了自己房间里,然后客气地说道:“侄儿今日进城有些劳累,正好与叔叔喝酒解乏。”而廖江福以为侄儿只是请他喝酒,不知道他要耍什么鬼点子,心里还挺高兴。 叔侄二人开始饮酒后,廖江福见侄儿只喝酒不作声,便问道:“侄儿在李家村已住了一段时间,侄儿如果有什么难处,定要说出来。只要叔叔能办到的,一定会全力帮助侄儿。” 廖家兴见叔叔今晚的心情不错,觉得求叔叔办事有门,便一边奉承着廖江福,一边唤出了萍儿与他们陪酒。几盅酒落肚后,廖家兴从怀里拿出了十两银子,说道:“侄儿与萍儿丫头,在叔叔家打搅多日,小辈二人不甚感激。这点银子,算是侄儿的一点心意,叔叔定要收下。但侄儿要告知叔叔,我和萍儿最近却要走了。” 廖江福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这时见了银子,立即笑容满面。然而他却假意推辞道:“我看侄儿在叔叔家住的一向安好,难道你婶子说了什么闲话?再说,过一段时间就要过年了,侄儿何出此言?” 廖家兴见时机已到,便哭丧着脸说道:“侄儿在叔叔这儿本来住的很好,婶子对我们照顾的也很周到。我们决定要走,其实是让城里的小郎中给逼的。请叔叔原谅侄儿欺骗了你,其实我和小郎中陈守田早就认识。” 接下来,他借着酒劲对叔叔胡诌,自己在陕南的二龙山做游医时,给当地的富户罗德山治好了风湿病。罗老爷对他心存感激,便将他留下,做了他的私人郎中兼账房先生。他在那儿本来混得不错,当时正帮着罗老爷做一桩大买卖。 谁知半路杀出个陈咬金。小郎中路过二龙山时,给那一带的村民们到处义诊,结果砸了他的饭碗。因没有了活路,他才跑到山西来投奔叔叔。在太谷城里,他本想做个江湖郎中混碗饭吃。不料冤家路窄,在这儿又遇到死对头陈守田。小郎中现在在城里,不仅开了医馆,而且名声鹊起。由于两人是这种关系,所以他在这儿只能给人打个下手,或者带着萍儿丫头远走他乡。 廖江福听了道:“没想到侄儿和陈郎中,还有这么一段过节。可陈郎中如此有本事,加之你们的关系无法调和,叔叔真的没有办法帮你。” 廖家兴又道:“既然是这样,侄儿实话实说,今天在城里,侄儿已找了一份打杂的营生。一两日内,侄儿先去城里报到,过一段时间,侄儿再把萍儿丫头带走。至于侄儿在城里碰上了小郎中,顶多与他舍命一拼。” “侄儿可不要犯傻,你万万不能这样去做事情。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不是叔叔不帮你,而是叔叔确实是没有办法。” 廖家兴这时却笑道:“叔叔如果愿意帮助侄儿,办法还是有的,其实侄儿的想法,就是要把小郎中赶走。如果这个计划能够实现,不用侄儿亲自出马,只需借别人之手,就能冠冕堂皇地把他送走。”说着,廖家兴把银子又递了过来。 廖江福疑惑道:“这办法如何得来?” 廖家兴饮了口酒道:“叔叔听侄儿慢慢道来。侄儿知道叔叔认识太谷城里的闫老爷,两人除了做买卖,平日里也有来往。只要叔叔愿意引线搭桥,凭侄儿三寸不烂之舌,定能让闫老爷为侄儿出力。” “叔叔与闫老爷是有交情,但叔叔怎样才能帮你?”廖江福不解道。 “叔叔昨日说过,闫老爷为了儿子的婚配,看上了家住城北的春梅姑娘。在媒婆的游说下,她的爹娘见闫老爷给的彩礼丰厚,而闫老爷又是城里有名的大商户,尽管他家的儿子有些发痴,但为了闫家的彩礼,老两口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 “谁知春梅姑娘死活不同意这桩亲事,姑娘以死相逼而让此事作罢。这桩亲事,不仅让闫老爷在太谷城里颜面扫地,而且成就了小郎中的名气一飞冲天。叔叔你想想,闫老爷的心里能好受吗?”廖家兴奸笑道。 “我得好侄儿,你有事叔叔可以帮你,但你说这话不对。叔叔与闫老爷打交道多年,生意上的事暂且不提,但他的人品,叔叔绝不敢恭维。在这件事情上,明明是闫老爷算计太精,怎么能怨人家春梅姑娘?再说,我们不能说人家陈郎中的坏话,不然的话天理难容。要说此事,只能怪闫老爷机关算尽,最后落了个自作自受。”廖江福不满道。 “叔叔,此话怎讲?” “侄儿有所不知,叔叔与闫老爷打交道多年,不仅知道他是一个精明过头的人,而且还知道他是一个深谋远虑的人。前些年,太谷城来了几个落魄的赶考才子,看他们穷困潦倒,太谷城里的好多人,都在看他们的笑话。而这几个寒儒,最后却得到了闫老爷的暗中资助。” “这件事情,只有我们几个业务上的老友知道,而闫老爷还不让乱说。为此,我们几个还议论过,闫老爷是个大善人,做好事不留名。可有的老友却说:闫老爷为什么不去救助街头乞丐和快饿死的人?闫老爷这样做,正是他的精明之处。一旦这些才子今后做了官,哪个能对他没有回报?” “那春梅姑娘这件事情上,闫老爷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气力,非要娶人家春梅姑娘?” “这不是明摆的事吗!他儿子有点发痴,而人家春梅姑娘聪明贤惠,他家想改换门风嘛。” 哈哈哈!廖家兴听了大笑起来:“叔叔,听你讲了闫老爷的这段经历,侄儿觉得这事情能成。” 廖江福听了一惊,不解道:“侄儿,此话怎讲?” 廖家兴嘿然道:“世上的事情,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听了叔叔的一番话语,侄儿已知道了闫鑫举的秉性。这么说来,侄儿这点事情,闫老爷一定会出手相助。” “侄儿如何有这么大的把握?” “既然叔叔想知道侄儿的计划,那侄儿给叔叔慢慢道来。” 廖家兴这时已喝的微醺:“叔叔,侄儿有一个长久的计划,但时机一到,此事定能成功。侄儿还是刚才那句话。只要叔叔将侄儿引见给闫老爷,这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叔叔刚才说,城里的闫老爷,当年曾私下帮过现任的杨知县,而闫老爷与县丞、主簿二人的关系也不错。假如侄儿见到了闫老爷,一定会想办法去鼓动闫老爷,让他到知县大人那儿去推荐小郎中。闫老爷与知县大人有私交,如果他在知县大人面前,吹捧陈郎中如何了得,那杨知县必然心领神会。” “现在山海关前线非常吃紧,军营里很缺年轻的郎中。如果杨知县向上峰推荐人才,这也是大功一件。再说,无论是闫老爷还是杨知县,他们都知道趋利避害的关系。来年春天如能办成此事,杨知县定会受到上峰的嘉奖。眼下,再有几个月就要过年了。到时候,我们借着过年请客送礼,多花点银子,人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事情办了。”说着,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廖江福见状道:“侄儿,酒要少喝一点。你听我说,陈郎中医术高明,他去哪也会出人头地。侄儿这样做,不是便宜了他吗?” 廖家兴这时已喝的上头,舌头也变的僵硬。但是他仍神气十足地说道:“小郎中能??????能在兵营里呆住,那是他的造化。这样,我在这儿做事就??????就再也不用担心。小郎中医术高明,但未必就能出人头地。他的脾气疾恶如仇,当了医官,办错了事??????他的脑袋就得搬家。在这件事情上,杨县令得到了奖励提升,闫老爷出了怨气,我把小郎中冠冕堂皇地逐出了太谷城,皆大欢喜!叔叔?????拿着银子。” 萍儿丫头正在给叔侄俩斟酒,听到廖家兴的计划如此恶毒,她不由得心头一震,酒杯里的酒洒了出来。 而此时的廖江福,颤巍巍地接过了廖家兴手中的银子,心里惊道:“多少年不见,我这才知道,我这个侄儿太阴险了。他这是用软刀子杀人,一箭数雕!他的银子不好拿!” 廖江福的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他的嘴里,却喊着萍儿丫头:“侄儿醉了,萍儿快扶他回里间去休息吧。” 廖江福走后,廖家兴喊着要喝水,他借着酒劲告诉萍儿:“我和城里的宝二爷就要合作了。我到了城里后,萍儿还需暂时住在李家村。等过上一段时间,在宝二爷那儿发了财,我带着你到城里去享福。” 第162章 小翠夫人来到了太谷城 “陈守田医馆”出名后,慕名而来的患者越来越多。在这些患者中,除了守田的马帮朋友,进城的乡民,还有不少城里的客商,就连叔叔王洪山,也来过他的医馆。 这天晚饭后,忙了一天的守田,正在西厢房里翻看医书典籍。这时忽听得小院里有人敲门,接着,一个妇人的声音传了进来。接着,岳红欣喜地跑到西厢房来告诉他,平遥城里的小翠夫人和她家李掌柜前来拜访。 听说来了贵客,守田急忙跟着岳红迎了出去。在门口灯笼的光照下,只见小翠夫人身着淡紫色的宽袖紧身长裙,上身配浅米色的马甲,外边穿一件淡绿色的披风,脚下踏一双粉色的花履,而掌柜李喜来却身着灰蓝色的袍子。看来夫妇二人出门在外,穿着都十分普通,一点也不显出奢华。 见守田和岳红迎了过来,李掌柜客气道:“自上次一别,我们夫妇与兄妹俩已好长时间未曾见面。今日上午到了太谷城,本想着到兄弟的医馆去拜访,但考虑到陈郎中白天忙碌,所以没有到医馆去打扰。今日下午,我们打听到陈郎中的住处后,今晚特来家中拜访。打扰了兄妹俩休息,实在是抱歉。” 守田和岳红对小翠夫妇来访非常高兴,几个人相互寒暄了几句,随后,两人便把夫妇俩请到了小院的厅堂里。接着,岳红给夫妇俩上茶,而守田在交谈中问道:“李掌柜夫妇这次来到太谷城,是否忙着做生意?” 小翠笑笑道:“生意上的事情是有一些,但这次与我家李掌柜来到太谷城,是为了看望你们兄妹俩。上次在平遥城与你们邂逅,事后我一直在关注着兄妹俩的消息。最近听伙计们说,太谷城里出了一个姓陈的小神医。他开了医馆后,不长时间便救活了三条人命。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当时就猜出,这个姓陈的小神医,肯定是我熟悉的陈郎中。” “我和我家李掌柜,早就想过来看望兄妹俩,但由于家中孩子小,一直动不了身。这次来太谷城,除了看看你们兄妹俩,主要是想请陈郎中,给我家李掌柜看看病。陈郎中也知道,李掌柜在江南跑业务,常年得不到休息。加之南方潮湿,所以落下了腰腿疼的毛病。” 李掌柜说道:“我这个腰腿疼的老毛病,一些朋友都劝我在平遥城里治疗。但是,我与陈郎中是老相识,我相信你的医术,肯定能治好我的病。另外,我这次来太谷城,与陈郎中还有一些事情要谈。” 守田笑笑道:“难道李掌柜有什么好消息?” 李掌柜则说道:“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今晚我们不提它。” 接下来,小翠夫人道:“上次陈郎中给我的儿子看病后,家人们一直按照你的吩咐,安排孩子的饮食起居。现在儿子又白又胖,已经学会走路了。每天晚上,即使我不在儿子的身边,家中的乳娘也能照顾好他。正因为如此,我们夫妇才能腾出手来,一同来太谷城看望兄妹俩。” 守田听了道:“知道了贵子健康成长,作为郎中我非常欣慰。李掌柜、小翠夫人,我们是故交,你们夫妇俩来我这儿不要见外。既然李掌柜找我来看病,那守田现在就谈谈李掌柜的病情。听了小翠夫人的介绍,看了李掌柜的气色,我觉得李掌柜的病情,除了内服一些汤药,还需做针灸治疗。我的门诊面积比较小,在那儿做针灸多有不便。依我看,你们夫妇二人不如就住在我家,在这儿吃中药做针灸非常方便,对李掌柜的病情恢复也有好处。” 李掌柜听了道:“陈郎中不用多虑。别看大叔现在住在旅店,其实我在太谷城有好多朋友,去他们那儿也可以住宿治病。但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我们夫妇俩决定,看病针灸还是在旅店中为好。” 见事已至此,守田决定,每天早晨自己先到旅馆为李掌柜针灸,然后再到医馆去坐诊看病,这样两方面都不耽误。小翠夫妇听了,连声道谢。 接下来,守田给李掌柜做了一个疗程的针灸和用药,他的病情已大有好转。这一日中午,李掌柜在“鸿宾楼”摆了桌酒席,特邀请守田和岳红来赴宴。 午间的酒席开始前,李掌柜说道:“这次来太谷城看望守田兄妹俩,顺便还治疗了腰腿疼的老毛病。由于放心不下家中的孩子,因此一两日内,我们夫妇二人就要返回平遥城了。为了表示谢意,今日特意邀请兄妹俩来此相聚。” 小翠夫人也说道:“趁着今日午间相聚,小翠要再次谢谢守田兄妹俩。今年初秋,当我见到陈郎中给儿子治病时,对他的医术已有所了解。我当时就说,陈郎中心地善良医术精湛,今后定会前程远大。果不其然,陈郎中开医馆时间不长,但名声已四处传扬。” 守田听了拱手道:“小翠夫人谬赞。作为一个郎中,治病救人是我们的本分。你们夫妇回家后,小翠夫人仍须精心照顾李掌柜才行。腰腿疼是慢性病,千万马虎不得。” 接下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守田问起了李喜来:“李掌柜这次与守田见面时,曾说有事要谈,李掌柜现在就要回家了,有什么事情,也该让小生知道了。再说,各地的马帮最近纷纷回城,也不知李掌柜,有没有听到淑云姑娘的消息?” 李掌柜听了摇摇头道:“我上次与陈郎中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因当时不合时宜,所以就没有提起。我的马帮这次路过金陵城,虽没有打听到淑云姑娘的消息,但听说了薛青富家的一些事情。” 小翠夫人这时插话道:“对于薛青富这两口子,我平时懒得提起这两个恶人。不过李掌柜这次带回的消息说,薛家今年倒霉了。薛青富自淑云姐逃走后,这几年连走败运。今年开春,听说他家的一个小姑娘,因为受不了薛氏的那一套管教,跟那悍妇顶了几句嘴,薛氏竟然出手狠毒,一失手把这个孩子打死了。” “薛家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告到了衙门,后来又有人把淑云的事情,也给抖了出来。结果衙门里判他个草菅人命,把薛青富下了大牢。” 守田听了道:“薛青富不是和衙门里的梁大人关系不错嘛?” 小翠夫人道:“衙门里的那些贪官,都是些喂不熟的狼。再说,应天府是皇家重地,东厂、锦衣卫的明侦暗探到处都有,衙门里的官员对他们也多有畏惧。” “衙门里的梁大人,他看薛青富这次犯事的罪名不小,为了保乌纱帽,他躲都躲之不及,哪还肯为他这点事情出头。薛氏为此事托人花了不少银两,这才把薛青富从大牢里保了出来。但这么一闹腾,薛家的元气已经大伤。” 听了小翠夫人一番话,在一旁的岳红道:“这才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薛青富这个恶人,实际上就是一个人贩子。依我说,他就该天雷击顶万蛇缠身,双犬啃腿四马分身。” 听了岳红的话语,守田却笑笑道:“岳红小妹这话说得有点过头了。薛青富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不管怎么说,他和拐卖人口的人贩子还是有区别的。” 岳红哼了一声道:“薛青富和薛氏初心不正,所以难成正果。他们买下穷人家的女孩儿,长大后又把她们卖入了娼门。薛青富虽说救了女孩们的命,但为了银子,又将她们送入了地狱。像小翠夫人的这种情况,已是最好的归宿。依小妹看,薛青富两口子的这种做法,其实更卑鄙。” 岳红口无遮拦的话语,让小翠夫人瞬间脸色通红。见此情形,守田示意岳红少说几句,而李掌柜也急忙出来打圆场。 他说道:“今日大家在一起相聚,机会非常难得。借此机会,我对陈郎中兄妹俩再次表示感谢,另外,我还想给陈郎中提几点建议。‘陈守田医馆’现已名声在外,依我看,医馆应扩大门诊地盘,增加针灸用的病床,除了现有的帮工,还应该招收几个学医的徒弟。” 守田听了拱手道:“谢谢李掌柜的建议。小生因医馆开张时间不长,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些事情。为了扩大患者们的就诊范围,在小生的安排下,岳红小妹已开始学习儿科妇科方面的医术。等她积累了一些临床经验后,妇女们看病就不会觉得尴尬。至于扩大医馆面积,增加病床,招收徒弟,这都是大事情。不仅需要银子,而且不能急于求成。” 小翠夫人对守田的计划表示赞成,她同时夸赞道:“岳红姑娘真了不起,不仅人长得秀美,而且要立志成为一个女郎中,这才是我们的女中豪杰。” 第163章 王富城突访医馆{上} 连着几日的秋雨,让太谷城里的街道泥泞不堪,即使是青石铺路的商业区,街上行人也变得稀少。这天早晨,守田见医馆里没有患者上门,便打算和岳红闲聊一会儿。谁知他回头看看,却发现岳红呆呆地坐在医案旁走神。 守田问她在想什么?这一问不要紧,姑娘的两行热泪流了下来。守田一看着了慌,急忙问她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让小妹伤心流泪?见岳红抽泣不作声,他越发不知所措。 这时两个伙计正在清点药柜,守田见状,急忙把岳红叫到医馆的里屋去,他小声道:“小妹,这可是医馆,假如让伙计们看到你流泪,还以为守田哥在欺负你。” 岳红破涕为笑,打了守田一拳道:“我说就是你不好!爹娘要给我们办喜事,你却说等淑云姐有了消息后再议。再有几个月就要过年了,也不知淑云姐现在在哪里?” “小妹没有说实话吧?这点小事,怎么能让我们的大才女伤心流泪?”守田皱着眉头道。 “守田哥,你不许笑话我。小妹刚才有些失态,是因为小妹想起了铁山哥了。原来小妹气恨他,埋怨他酒后失言,结果给全家人惹来了灾祸。但不管怎么说,他是小妹的亲哥,离开他已经几个月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岳红眼泪汪汪地说道。 守田安慰她道:“小妹说得对,铁山哥酒后失言是有过错,但可恨的应该是那个狗官段昌兴。前一段时间,因医馆里太忙,所以也没到‘三合义’会馆去打听铁山哥的消息。小妹今日伤心流泪,原来是想起亲人了,这都怪守田哥不好。” 岳红则说道:“去‘三合义’会馆有什么用?谁知道我铁山哥去了什么地方?” 守田仍劝她道:“小妹不要伤心。今天下午有空,我们俩到‘三合义’会馆去走走。虽说不知道铁山哥去了哪里,但马帮的人们,毕竟是消息灵通的。” 岳红接着道:“小妹刚才想起铁山哥也是有原因的。这几日晚上,小妹几次梦到了他。小妹刚才还在琢磨一件事情,在北山给我们帮忙的大侠,很可能就是我铁山哥!” 守田惊道:“小妹,何以见得,在北山帮忙的大侠,就是铁山哥呢?” 岳红道:“出手相助的大侠,当晚甩石子打土匪,那叫一打一个准!铁山哥是一个猎人,小妹对他甩石头的手法非常熟悉。在猎户村时,小妹和他相处了几年,铁山哥不去打猎的时候,常带着小妹到村外去玩,有时候,他还会到河沟里去捡鹅卵石。小妹刚才脑海中一闪,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情。小妹突然觉得,只有我铁山哥才有那样的本领!” 恢复了神态的岳红,用手帕擦擦泪痕,转身回到了外屋的医案旁。这时忽听得有人高叫着陈郎中走进医馆来,守田觉得声音熟悉,急忙从里屋迎了出来。然而他看到进入医馆的人,竟然是他的好友王富成!只见他进了医馆后,后边还跟着一个伙计,而伙计的手里,还提着两小坛酒和一些腊肉。 王富成突然出现在医馆里,让陈守田异常的兴奋。他高喊着:“富成大哥,我想死你了。”接着便冲了过去,他紧紧握着王富成的手道:“大哥,我们回家去聊,中午我给大哥摆酒接风。” 王富成笑笑道:“大哥昨日下午才回到城里,会馆有好多事情,还等着我去处理。大哥今日过来没什么大事,主要是想看看守田兄弟。” 王富成接着道:“大哥昨日回城后,已听说了兄弟的好多传闻。会馆里的伙计们说,陈郎中年纪轻轻,回城开了医馆时间不长,已救了三个人的性命。好多患者说,他是一个能起死回生的小神医。大哥听了颇为感叹,今日特意过来,想看看兄弟的医馆。” 随后,他让伙计把礼物拿上前来道;“这坛子里,是丽水寨的何强兄弟给你拿的果酒。而这些腊肉,是恒田古镇的方老板和李掌柜,送给兄弟的礼物。由于马帮携带的货物有限,所以不能给兄弟带更多的东西。而兄弟的几位朋友们还说,这只是对陈郎中略表心意。” 守田听了,激动地说道;“谢谢富成大哥,劳烦大哥受累了。古语云,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大哥日后见了我的几位朋友,请大哥代兄弟谢谢他们。” 说话间,守田的目光转向了王富成身旁的伙计。他这才发现,这个伙计不是别人,正是他在恒田古镇遇到的刘春生。守田见只有他一个人,便问他怎么不见秋生兄弟。 伙计刘春生与守田再次相见,也非常高兴。刘春生告诉守田,自己和富成大哥一起回到了太谷城,而王秋生为了给会馆办事,则中途去了河南的佘旗店。 刘春生还说道:“马帮的弟兄们,这次回到了太谷城,都听说了陈郎中的传闻。大伙儿议论纷纷,都说陈郎中是个人才,今后定会前程似锦。他们还议论说,准备请守田兄弟一起聚会饮酒。为此事,我还给大伙儿建议,马帮的弟兄们为陈郎中搞庆贺,弟兄们一个也不能少。目前王秋生不在城里,等他回来后,我们一起再聚不迟。”守田听了,又是连连称谢。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守田看时间已近午时,便吩咐岳红,到“鸿宾楼”去要上一桌酒菜,然后让店小二送到家里去。中午全家人准备给富成大哥摆酒接风。见此情景,王富成也吩咐伙计刘春生,陪同岳红姑娘一起到‘鸿宾楼’去,同时把酒和腊肉送到守田的家里。 岳红和刘春生走后,守田安排两个伙计回家吃饭。接下来,他催着富成大哥赶快回家。而王富成却说道:“喝酒的事情不急,咱兄弟二人先谈点正事。说实话,大哥这次入川采购货物获得成功,还早早返回了太谷城,这得感谢守田兄弟。上次在金州城与兄弟相遇,听兄弟讲了昌州城一带的商情,大哥的心里就有了底。” “为此,大哥专门去了一趟丽水村,找到了你的好友何强和王来福。通过两人的介绍,大哥在丽水村附近的吴家坝,认识了好多新朋友。大哥的马帮不仅采购了大量的夏布,而且找到了山货的货源。这次与新朋友们在业务上的合作,对我们马帮今后的发展,有很大的帮助。” 守田拱手道:“那就恭喜大哥了。” 接着,他问道:“既然大哥去了丽水村,也见到了我的好友何强,那小弟想问问大哥,何强老爹的病好了没有?何强哥的亲事成了没有?” 王富成则告诉守田,何强老爹的病,用守田所说的方法治疗后,他老爹的身体已经康复,而他的亲事,却因孔雀山寨的婚俗还没有结果。 守田听了惋惜道:“但愿我何强哥和阿月姑娘早成眷属。” 王富成又说道:“在丽水村时,我还听说了一件事情。孔雀山寨里的阿霞姑娘,当时对守田兄弟的医术并不看好,但用了兄弟告诉她的偏方后,她的母亲竟然能单独行走了,这让她大为吃惊。而阿月姑娘将兄弟拜师学医的经历,全部告诉了阿霞后,她后悔极了,连连说没有把你留下来。如果真是那样,我可见不着兄弟了。” 两人说着,都哈哈大笑。 第164章 王富成突访医馆{下} 接下来,两人聊起了往事。守田道:“两年前,富成大哥带着小弟到江南去拜师,因小弟没有听大哥的嘱咐,结果在金陵城出了意外,差点让大哥操碎了心。今年初秋,小弟在黒峰山落难,当小弟与大哥在恒天古镇相遇时,又是大哥送银子帮小弟渡过了难关。说起这些事来,小弟无以回报,等一会儿回到家后,小弟要当着父母的面,对大哥表示道谢。” 王富成道:“兄弟这就见外了,我早就说过,兄弟能好好行医,做一个能治病救人的好郎中,就是对大哥最好的回报了。兄弟刚才说,我们俩今日饮酒,要准备好好聊上一宿。可大哥刚刚回城,会馆里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去做,聊上一宿是不可能的,望兄弟见谅。” “大哥今日来到兄弟的医馆,除了看看守田兄弟,其实是有几件事情想告诉你。第一件喜事,是方老板的媳妇已经怀孕了,来年他们两口子,就要抱上自己的孩子了。现在的‘仙客来饭庄’,掌柜金凤莲已退居家中,而方老板算是真正的掌权了。” 守田听了道:“这真是一个好消息,方老板后继有人了,可喜可贺。” 王富成接着道:“第二件喜事,是关于恒田古镇李掌柜的。他家的‘蓬莱阁’经过装修后,酒楼已重新开业。由于开业后主打药膳品牌,因此生意大为好转。而李伯山的秀儿姑娘,眼下已成了‘蓬莱阁’的顶梁柱。加之她不断研制出新的药膳品种,吃过‘蓬莱阁’药膳的客人们,都对她大加赞赏。现在,‘蓬莱阁’的回头客越来越多。而小掌柜李季山,已经把制作药膳的大权交给了自己的侄女。大哥这次路过古镇时,李掌柜、方老板还嘱咐大哥,陈郎中对‘蓬莱阁’‘仙客来’两家酒楼有恩,两位老板欢迎守田兄弟,到他们的酒楼去做客。” 守田听了道:“大哥日后如见了两位老板,代小弟谢谢他们。” 王富成还告诉他,马帮这次在返回的途中,曾夜宿过沙河镇的车马大店。在店里,他听说了恶霸北镇山勾结土匪的事情,还听到了许多人对小郎中陈守田的赞扬,但王富成还带回一个让他不快的消息。 原来北镇山的家人,见罗德山被押入了大牢,暗地里派人到衙门里去活动,他们用银子上下打点了衙门里的人,结果县太爷便改了口风。他们说,北镇山勾结土匪罪证不足,其府中窝藏土匪之事,全是军师廖家兴一手所为。再加上主犯廖家兴在逃,土匪头子三大王跳崖,村里联名控告罗德山的罪状,仅以抓住两个小喽啰无以对证。由于在水源里下苦药没有造成伤亡,所以县衙最后判决,北镇山治家不严,罚了他几百两银子,已无罪释放。 然而罗德山被衙门里无罪释放,这件事引起了武家坡村民们的不满。人们都说,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北镇山进了衙门,不长时间就被放了出来,肯定是衙门里有人。由于怕这个地头蛇搞秋后算账,所以村里好多人都忧心忡忡。尤其是武族长的孙女武莲儿,因咽不下这口气,居然离奇的失踪了。据说武族长急的如火上房,但最后也没有她的消息。 陈守田听了此事,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王富成见状道:“兄弟别叹气,天下之大,咱一介草民,管不了那么多事情。” 两人在交谈间,王富成突然拍了拍守田的肩膀道:“大哥有一件事情要问你。上次在恒田古镇相遇,兄弟临进城时说过,如果在金州城发现问题,就会返回古镇,那兄弟为什么不辞而别?” 守田则尴尬道:“此事一言难尽。当时情况紧急,再说小弟为了救岳红小妹,时间不允许嘛!” 王富成呵呵笑道:“兄弟,你可别哄我,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害得我和方老板两天都睡不着觉。” 听着富成大哥的调侃,守田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变的通红。王富成见状急道:“大哥刚才是与你开玩笑,兄弟可别往心里去。”守田这才平下心来道:“这么说来,富成大哥和方老板,早已知道小弟救出了岳红?” 王富成道:“其实是这么一回事情。兄弟进了金州城后,大哥一直关注着事态的发展,看兄弟能否打听到岳红姑娘的消息。而山西小伙子买了个老太婆的事情,当晚就有住店的客商,把这个笑话传到了客栈里。我和方老板见兄弟当晚没有回来,又怕兄弟出了事情,因此一夜都没有合眼。” “第二天早晨,方老板帮着借了两匹马,大哥便带上伙计去了一趟金州城。谁知没打听到兄弟的消息,却在茶楼里碰到了铁山大哥。当他告诉我,你们之间的关系后,又把任老太婆舍身救了岳红姑娘,以及你们俩已脱离了险境的消息告诉了我。” 守田听了惊道:“什么?铁山大哥当时也在金州城?” 王富成看守田着急,便把他见到铁山的经过,简单地述说了一遍。守田这才知道,铁山为了找狗官算账,竟然去了昌州城。然而报仇未果,他只好回到了猎户村,但岳红父女俩此时已经走了,他只好一路追到了金州城。 就在铁山赶到拍卖场地时,高台上的妇人拍卖已经开始,守田在台上错买老太婆的这一幕,铁山在台下看的清清楚楚。等拍卖结束后,他跟踪着守田到了城边,而当天晚上,他又潜入了客栈。守田请土老财老头喝酒,任老太婆老少换妻的过程,以及岳红和守田出逃的经过,他都看在眼里。 守田听了大叫道:“铁山哥这是怎么了,他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们见面!” 王富成解释道:“铁山曾告诉我,他欠岳红小妹的太多了,无颜面对你们俩。他说,小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他就心满意足了。再后来,大哥劝他和我们一起走,而铁山却说,从此他要云游天下。” “富成大哥,你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看来铁山哥没有讲真心话!在返回山西的途中,我和小妹遇到了很多怪事情,现在我明白了,原来铁山哥一直在暗中保护着我和岳红。” 守田见王富成不解,便把自己在武家坡、以及北山的关键时刻,有人暗中相助之事说了一遍。 王富成听了吃惊道:“居然还有这等事情?你和岳红骑着马,铁山则步行,他怎么能追上你们俩?”守田道:“铁山哥是猎户出身,他的本领不是我们能想象的。他赶路爬山快疾如风,而我们骑的马,是马帮用来驮货的脚力,一天也走不了多少路程。再则我们夜晚吃饭,马匹也要休息。而铁山哥却能带着干粮连夜赶路,他不会落下我们太远。照这样看,说不定铁山哥,现在已经到了太谷城。” 听了守田的解释,王富成才知道铁山是一个奇人。他说道:“守田兄弟今后要多多留意了。说不定哪一天,铁山就会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铁山兄弟为人侠义,真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啊!” 守田此时心道:看来岳红的感觉是对的。在武家坡的祠堂里,晚间有人击石报信,而瀑布崖顶上,有人出手相助自己,看来这个人,就是铁山大哥。 由于这件事还无法确定,因此守田和王富成商量,为了避免岳红小妹引起痛苦的回忆,关于铁山的消息,两人决定暂不告诉她。 第165章 神秘的病人 由于兄弟俩谈的投机,所以直到午时,守田和王富成才回到了家中。这时,酒楼的伙计已经把酒菜送了过来。接着,在全家人的欢笑声中,守田对王富成给予自己的帮助表示了感谢,而王富成则问询了守田今后的打算。因午间聚会所有的人都很高兴,所以守田和岳红下午来医馆晚了一些。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下午的天气并没有好转,岳红见医馆里没有几个病人,便建议早点关门回家。守田见此情况,却说道:“今日难得清闲。我们不如到街上走走,顺便去逛逛商店。”岳红听了满心欢喜,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医馆的医案,便告诉店里的两个伙计关门回家。 岳红和守田准备去逛街,哪知两人出医馆刚走了不远,就见一个中年男子迎面走了过来。冷风中,这个人低着头缩着脖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对于这个陌生的路人,他们俩并没有在意。然而中年男子走到守田和岳红近前时,突然伸手拦住了他们俩。岳红见状吃了一惊,忙说道:“对面之人休得无礼,你这是要干什么?” 中年人抬起头,苦笑一声道:“小妹妹,请不要误会。大叔唐突的拦住兄妹俩,其实想让陈郎中给大叔看看病。” “既然大叔想看病,明日可以到医馆门前去排队,为什么要在这儿拦截我们?”岳红怒道。 “小妹妹息怒。由于大叔的病情比较特殊,所以想请陈郎中单独给我看看病。其实今日上午,大叔已经在医馆附近等候。但看到陈郎中与客人正在交谈,所以就没进医馆里去打扰。下午见陈郎中来得比较晚,也没有机会看病,因此一直在这儿等待。” 岳红与中年人说话的时候,守田在旁边一直打量着他。这个中年人,只见他头裹网巾,身着破旧的灰蓝袄裤,脚蹬一双玄色旧布鞋,完全是一个做工者的打扮。但看看中年人的面目,眼睛无神,脸上呈青灰色,确实是一副病态。 守田心道:这个人非常奇怪,他想找我看病,但又不愿意到医馆里去就诊。看来这个人的病情,也是有难言之隐。遂说道:“大叔既然要看病,我们不如返回医馆去。此时医馆里无人,正好与大叔详谈病情。” 不料中年男子道:“陈郎中,您是城里出名的小神医,大叔也是慕名而来。现在已近黄昏,我们不如找个酒馆慢慢细谈。” 岳红此时还在生气,本来能和守田哥一起去逛街,却被这路遇的中年人搅了自己的好事,她怒道:“守田哥,一个路遇之人,你怎么就轻易相信他说的话呢?假如这位大叔有病,我看还是让他明日到医馆为好。” 守田则劝她道:“这位大叔一定有他的苦衷,所以才在半路拦截我们。作为一个郎中,要有治病救人之心。况且这儿是繁华的街市,我和大叔一块找个酒馆去坐坐,也不碍事。小妹你就辛苦点,自己先回家去吧。” 看到岳红气哼哼的走了,守田和中年男子进了一家名叫“美味居”的小酒馆。为了交谈一些私密的事情,两人上了二楼的一个雅间。要了几样酒菜后,守田告诉小二,我们有事相谈,无事不要进来打搅。 接着,中年人先客气了几句,然后说道:“陈郎中,大叔名叫司马徒。因身体有病,自己一直是单身。现在在太谷城里,为老板们了解商情而效力。由于大叔从小误食了有毒的中草药,因此造成了身体慢性中毒。过去在京城里,大叔认识了一位老中医,我吃过他开的解毒药‘七草丹’。这种药,对我的身体解毒非常有效。不过这种药的疗效,只能维持一两个月。近几个月来,大叔手中的药已用完,而大叔现在浑身疼痛,难受的要死。” “由于大叔的病情不同,加之没有解毒药,所以对陈郎中难以启齿。最近一段时间,大叔听坊间传说,城里东街上的陈郎中,接连救活了几条人命。尤其是治好了慢性中毒的陆老爷后,我也想来碰碰运气,这就是我拦截陈郎中的原因。” 从两个人开始闲聊,守田一直听司马徒侃侃而谈。他心道,这个人从面色上看,确实病的不轻,但他的头脑还是非常清醒的。虽说他的工作,是为城里的老板们搜集商业上的消息,但这样的工作自己前所未闻。如此看来,眼前的司马徒,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因心中有疑虑,他遂说道:“司马大叔,你我素未平生。按说与路人相遇,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答应给他看病的。但看在大叔确实有病,而守田素以救人为己任,这才破例与大叔来到了酒馆。” “陈郎中,你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心地善良,大叔在这儿谢谢你了。” “司马大叔,先不要言谢。我陈守田有言在先,如果大叔身体里的毒素,已进入到您的五脏六腑,那守田也没有办法了。大叔不要说话,我先给您诊脉。” 说着,守田在饭桌旁,就给司马徒做了诊脉。然而守田一摸他腕上的关寸,便眉头紧皱。作为郎中他非常清楚,一个人的脉象,虽然晚间和早晨不同,但司马徒的脉象混乱,说明他的病情已非常严重。守田怕自己诊错脉象,他闭着眼睛,在司马徒左右胳膊的关寸上,又反复触摸了一阵,才问道:“司马大叔,您可知道,您小时候误服了什么药物?”司马徒听了摇摇头。 守田又问道:“那您所用的解毒药‘七草丹’,药里的草药又是哪几种?”司马徒听了仍是摇头。 守田见状道:“大叔恕我直言,您的病情已非常严重。以大叔的脉象看,您多年来虽然一直在用解药,但此药只能缓解毒性,并不能去毒,大叔身体里的毒素,现已扩散到全身。以大叔目前的身体状况,如果能找到过去用的‘七草丹’,大叔还可以维持起居。但大叔的经络阻滞,脉象沉迟细弱,恕守田已无力回天。” 见守田如此说法,司马徒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他急道:“陈郎中,大叔刚才没有细说事情的详情。为了缓解病情,大叔其实已托人到京城,去找过去熟悉的老中医,看能否弄一些‘七草丹’回来。但说好的事情,已过了许多时日,所托之人还没有返回。大叔近日痛不欲生,这才拦截陈郎中救命,望陈郎中多多原谅。” 守田听了道:“既然大叔说了实情,守田也不会怪罪您。以大叔目前的身体状况,大叔想让守田做些什么?” 司马徒道:“陈郎中如此对待大叔,让大叔非常感动。对托人买药的事情,大叔还抱有一线希望。大叔现在四肢疼痛,走路都非常难受。不知有什么法子,能让大叔减轻一点痛苦? 守田道:“大叔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虽然给大叔解不了毒,但是给大叔的身体减轻一点痛苦,我还是能做到的。接下来,我要给大叔身体两侧的肩胛部、臀部的几个穴位做针灸,这样大叔的四肢疼痛可缓解一些。针灸以后,如果大叔觉得身体还不舒服,明早大叔可以到我的医馆去,我给您再安排几次针灸。不知这样的安排,大叔觉得可行?”司马徒听了连连点头。 两人吃完饭后,守田随即给司马徒做了针灸。过了约半个时辰,守田的针灸治疗结束,而司马徒此时感觉,自己的四肢疼痛已减轻了许多。临走时,司马徒再次对守田致谢。而守田则嘱咐他,明日早晨,我们两人在医馆里见。 两人出了酒馆后,守田目送着司马徒穿过了商业街,他这时发现,司马徒经过针灸,腰板居然挺直了许多。但是,就在他目送着司马徒穿过北边的路口时,守田突然觉得这个佝偻的背影,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拍了拍脑袋,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陈守田回到家以后,爹娘已知道了今日的事情,而岳红也没有因此事生气。但第二天早晨发生的事情,却出乎守田的预料。那个神秘的中年人司马徒,并没有如约来到医馆,而且从那以后,司马徒再也没有露过面。对于这个神秘的病人,岳红一直疑心重重。当她知道了司马徒那晚在酒馆的所作所为后,岳红大动肝火。 她怒道:“守田哥,你就是心太软。这个路遇的司马徒,你已经免费给他做了诊治,还请他吃了饭,而他也承诺第二天再来医馆。为什么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一直不露面?从今以后,你要多个心眼了。另外,小妹也要给你立一条规矩,今后如果路遇求诊的病人,一律不予接待。” 其实,守田对司马徒的怪异行为,也觉得不解。他后来问过大哥和一些来医馆的熟人,是否听说过一个叫司马徒的人。而他们都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也没有见过这个人。虽说是这样一个结果,但守田对这件事的看法仍与众不同,司马徒不来医馆,莫非他出了问题? 第166章 陈年老药方{一} 中秋节过后,天气已开始变冷。但天气的变化,却让陈守田变得忙碌起来。由于最近感冒的人多,加之老病号也增加了不少,所以他把司马徒的事情,早已忘在了脑后。 这一日午后,钱茂盛的随身丫鬟玉杏,突然来到了医馆。守田以为是钱茂盛病了,便问她道:“玉杏姑娘,钱老爷的身体最近可好?” 不料姑娘道:“钱老爷的身体很好,陈郎中不必担心。玉杏今日来到医馆,其实是要告知陈郎中,钱老爷有事要与你详谈。老爷还要玉杏问一下陈郎中,能否抽时间去一趟钱府?” 守田听玉杏话里有话,而这时医馆里的患者也不多,就让岳红陪着玉杏到医馆的里间坐下。接着,他们俩听玉杏详谈了此事。 原来钱茂盛上次病危后,守田不顾王老郎中的冷嘲热讽,对钱老爷进行了全力抢救,最终使他转危为安。虽说钱茂盛在病榻上躺了一段时间,但是在玉杏姑娘和仆人柱子的精心照料下,他的病情已大为好转。 在钱茂盛养病的这段日子里,为了观察他的病情,守田不顾自己劳累,曾多次带着岳红,来钱府中看望过老爷子。而他所做的这一切,钱茂盛都看在眼里。因此,老爷子的病情好转后,他从心里感谢守田兄妹俩。再后来,钱茂盛在家人的劝说下,开始安心养病,至于敬财少爷管理店铺的事情,他已不再过问。 听了玉杏的讲述,守田道:“既然钱老爷在家中安心养病,从此不过问店铺里的事情,这不是挺好的吗?那还有什么要事,要我到府中去谈?” 玉杏道:“这件事情玉杏也不清楚。玉杏只能把钱老爷的吩咐,转告给陈郎中。”见陈守田不解,玉杏又讲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昨日上午,钱茂盛看天气很好,自己也感觉身体状况不错,便在玉杏姑娘的陪同下,到府中的小花园里去散步。钱茂盛在小院里走了两圈后,对玉杏道,老爷想在树旁的长凳上,独自休息一会儿。 玉杏见钱茂盛执意要这样做,便嘱咐他道:“老爷在树下休息,时间也不能太长,以免睡着后着凉。”谁知说话间,老爷子已经在树旁的长凳上坐下,接着,他开始闭目养神。 玉杏姑娘见状,便知趣的退下。为了观察钱茂盛的动静,她坐在了小花园的假山旁。然而工夫不大,玉杏发现钱茂盛眯缝着眼睛,已经在长凳上睡着了。 又过了一会儿,玉杏怕钱茂盛着凉,就想过去叫醒他,哪知玉杏刚要起身,发现钱老爷已经醒来。接着,钱茂盛在长凳上东张西望,大声喊着玉杏,要回自己的卧室里去。玉杏对钱老爷的突然叫喊,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急忙跑了过来。玉杏以为钱茂盛梦到了什么,受了惊吓,她一边喊着钱老爷,一边扶着他的胳膊,慢慢地朝老爷子的卧室走去。 谁知钱茂盛一进卧室就嘟囔着,要玉杏帮他寻找一些老药方。老爷子还说,虽然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老药方具体放在卧室哪里,他也不清楚。玉杏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情,但是见钱老爷心急,只好帮着他翻箱倒柜,开始寻找这些东西。 两人用了近半个时辰,最后在衣柜的最底层,找到了一个小木箱。打开小木箱看看,只见这些老处方,仍整齐的放在木箱里。玉杏看到,小木箱里的药方,纸张虽经历了多年的时光,边角有些发黄,但处方上的字迹仍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敲门,玉杏急忙来到卧室门口张望。只见门口的来人,是敬财少爷的随从王青。玉杏问他来做什么,王青说过来给老爷请安。 玉杏知道,自从钱老爷的身体好转后,敬财少爷便每日过来看望钱老爷。假如少爷在店铺里忙,没有时间过来,他就会派随从王青,代他来问候老爷。 王青进屋后,先与钱茂盛问候了几句,见卧室里乱成一团,便准备帮着老爷收拾房间,但是被钱茂盛拒绝了。 王青走后,玉杏将取出的东西一一归位。随后,在老爷子休息的时候,玉杏便退下备茶。但是,当她端着茶水又一次进入老爷的卧室时,却发现钱茂盛仍在看着这些老药方。 接下来的事情,让玉杏觉得怪异,最近睡觉安稳的钱老爷,昨天晚上居然失眠了。由于精神状态不佳,他临到中午时才起床。午饭过后,钱茂盛告诉玉杏,老爷想请陈郎中来一趟府中,自己有事与他相谈。 说到此,玉杏起身道:“陈郎中,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由于玉杏在府中还有事要做,因此不能在此久留。” 守田则说道:“玉杏姑娘辛苦了。麻烦姑娘回去禀报钱老爷,明日上午,守田定会抽空去一趟钱府。” 玉杏姑娘走后,岳红道:“守田哥,玉杏姐所说的这些情况,你觉得是怎么一回事情?” 守田摇摇头道:“既然不是钱老爷闹病,那就不用着急。等明日到了钱府后,一切都会清楚的。” 第二天上午,在钱府后小院的厅堂里,守田给钱茂盛做了身体检查。他看老爷子的气色不错,便说道:“我看钱老爷的身体状况,最近恢复的不错。但不知老爷要守田来到府中,有什么事情要谈?” 钱茂盛笑笑道:“我的身体,最近确实恢复得不错。虽说这两日有些睡眠不好,但并无大碍。至于有些烦琐小事,还请陈郎中到我的卧室后,我们再慢慢闲聊。” 在一旁的岳红和玉杏,听钱茂盛如此说话,两个姑娘知趣的退下。而玉杏则拉着岳红,直接去了她休息的东厢房。 当守田陪着钱茂盛进入了他的卧室后,却发现他神色大变,老爷子客气地说道:“今日请陈郎中来卧室里密谈,老朽首先要感谢你。在老朽命悬一线的时候,是陈郎中力主抢救,才使老朽转危为安。老朽能活到现在,全凭陈郎中妙手回春。事后我听敬财说,为了感谢陈郎中,他决定送你一百两银子,而你却一口回绝。你这样做,让老朽羞愧的无以言表。在这里,老朽只有再一次谢谢陈郎中。” 守田则说道:“钱老爷,事已过去,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了。假如钱老爷今日请我来,就是为了谢我,那守田就要告辞了。” 钱茂盛听了急忙摆手,示意他有话要说。接着,他从衣柜里取出一个小木箱,然后从小木箱里拿出了厚厚的一叠老药方。 守田昨日听玉杏讲过老药方的事情,此时见老爷子又拿出这些老药方,他不知道钱茂盛想要干什么。 然而出乎守田的预料,老爷子小声告诉他,这些老药方,是他老爹钱智礼当年用过的药方。而这些药方,都是“济世堂”的王老郎中,给他老爹治病用过的药方。今日请陈郎中来自己的卧室,就是想请他看看,这药方是否有什么问题。 听了钱茂盛如此讲述,守田的脸上,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钱老爷,您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对于别人开出的治病处方,郎中大夫们从不会评头论足。再说,这是多少年前的老药方,守田作为一个小辈,不知钱老爷是什么意思?” “陈郎中,老朽从没有怀疑过药方有什么问题。对于药方的内容,你可以做个参考。而老朽所关心的事情,是药方背后的字迹和图形。” 说话间,钱茂盛将这些药方的背面翻了过来。守田看到,这几十张的老药方,有的药方背后有字迹,而有的药方背后,则画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图案。 第167章 陈年老药方{二} 钱茂盛见守田对这些药方一头雾水,他随即讲起了这些药方的来历。 原来钱茂盛的老爹钱智礼活着的时候,父子俩对店铺里的生意是这样分工的,他的老爹在家中照看着店铺,作为儿子的钱茂盛,则长年在外做生意。那些年,钱家的生意虽说是蒸蒸日上,但他老爹的身体却让钱茂盛放心不下。 由于钱茂盛的老娘已经去世,为了照顾自己的老爹,所以他早就想结束跑马帮的历史。但他老爹总是说,你在外边安心做你的生意,我的身体能撑得住。 为了关照老爷子的身体,钱茂盛找了商业街西街上的名医王达仁。他恳求老郎中,自己不在家时,麻烦您到我家中,不时去看望一下我的老爹。如果他有什么毛病,请老郎中给他及早诊治,至于您的报酬必定丰厚。说起来,当年的王达仁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这也成为钱家两代人,都信任王达仁老郎中的缘故。 钱茂盛后来听他老爹说,他在京城里有一个商业上的好朋友,这个朋友不仅对老爹在业务上有很大的帮助,而且对他的身体也特别关心。虽说老爹的这位朋友很少露面,却经常派人给老爷子带一些京城的名味小吃,有时也会带一些补品,其中就有人参。 老爷子曾说过,吃了朋友的补品后,他的精神状态非常好。为此,钱茂盛还就此事问询过王达仁。而王老郎中则说道,你家老爷子正气亏损,适当的服用一些人参,对身体是有好处的。我虽然没见过你老爹的朋友,但这个人,看来也是懂中医懂中药的。 对于他老爹的去世,钱茂盛从没有过什么怀疑,只是觉得他岁数大了,也算的上是善终。据说他老爹临去世前,还收到了京城朋友捎来的长白山人参。而那以后没几天,老爷子便去世了。因为事发突然,钱茂盛当时并不在太谷城,所以他没见到老爹的最后一面。这件事对他来说,已成为一个永远的遗憾。老爷子去世后,钱茂盛回家奔丧,而老爷子京城的朋友,却没有露面,只是派人前来吊唁。 说起这些药方,是老爷子去世后出现的。那年钱茂盛奔丧回家,当老爷子的丧事结束后,老管家宋孝全却把过去保存下来的药方,全部交给了钱茂盛。他记得很清楚,这些药方大约有三十多张。老管家当时还专门吩咐过他,把这些药方收藏好,这是老爷子的意思。 对于这些药方,宋孝全当时还解释道,遵照少爷的吩咐,“济世堂”的王老郎中,每次来府上看病,对老爷都照顾的很周到。王老郎中还吩咐他,每次给老爷子看病的药方,都要保存下来,以备少爷回来后查看。由于老管家是一个细心的人,所以给老爹钱智礼看病的药方,都放在他那儿保存。 为这件事情,钱茂盛当时还很奇怪,老爷子已经去世,留着这些老药方还有什么用处?但钱府里当时忙着不可开交,钱茂盛便把这些药方搁置了一个地方。谁知这些药方放在卧室衣柜的底层里,一放就是许多年。最后,钱茂盛也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听到此时,守田问道:“既然这些老药方无关紧要,那钱老爷在养病期间,为什么又想起了这件事情?” 钱茂盛听了守田的问话有些尴尬。由于府中有一些事情,他不愿意对别人述说,而这些事情,包括前几年有人想买钱家的旧小院,以及最近雨夜,小院出现了黑衣蒙面人。 他停顿了一下才说道:“老朽不瞒陈郎中,府中最近确实出了一些事情,但这是老朽府中的私事,不便与陈郎中细说。然而就是这些事情,让老朽想起了这些老药方。而老朽找到这些药方后才发现,药方背后竟然有一些字迹和图形。因为钱府的老管家早已辞职,加之老朽不解其意,所以想找个人看看。老朽思前想后,觉得陈郎中最为合适。” 听了钱茂盛的解释,陈守田接过了这些老药方。他粗略地看了看药方背后的字迹和图形,说道:“钱老爷,谢谢您对守田的信任。但是依小辈来看,假如老爷怀疑药方上的字迹和图形,与老太爷的去世有关,老爷您可以报官,请求衙门里来审理这件事情。” “陈郎中,老药方背后的字迹和图形,老朽也仅仅是不解而已。再说,家父当年用过的药方,王老郎中要求宋管家一直保留着。这说明,他对这些药方绝对自信。假如老朽去报官,也不可能去告王老郎中。” “话又说回来了,单凭老药方背后的字迹和图形,老朽捋不出什么头绪。请衙门里的人来彻查此事,老朽又没有什么线索。所以,这就是老朽不愿意报官的原因。” “既然钱老爷不愿意报官,那也应该将这件事的原委告知敬财少爷。” “假如把这件事告诉了敬财,那只能添乱。一来,他不懂中医药方。二来,他也不知老辈人当年事情的原委。加上他那毛躁的坏脾气,只能把这件事搞的一团糟。” “那钱老爷为什么不拿着这些老药方,去问问王老先生?” “老朽觉得那样不妥。陈郎中你想想,这是多少年前的老药方,如果老朽拿着这些东西去找王老郎中,肯定会引起他的反感。再说,处方背后的图形和文字,老郎中肯定会以不是自己的字迹,而加以推辞。” “这件事情已过去多年,老朽怕这件事情没查清楚,反倒把闲话传的满城风雨。加之老朽这次旧病复发,与王老郎中处的很不愉快,现在去问他这件事情,恐不合时宜。” “话说到这儿,老朽再啰嗦几句。老朽这次病危,全凭陈郎中力主抢救,才让老朽捡回了一条命。老朽之所以对陈郎中信任,其原因就在这里。至于药方背后的内容,陈郎中如果能弄清楚,你可以告诉老朽。如果弄不清楚,老朽也不会怪罪于你。” 知道了钱茂盛的意图,又见他苦苦哀求,陈守田决定收下这些老处方,回家后试着解读其中的含义。接下来,他一边问询着钱茂盛,一边翻阅着这些陈年老药方。作为一个郎中,他从老药方正面的内容就能看出,上面无非是一些安神补心,或者滋阴补肾的方子,也有少数治疗伤风感冒的药方。 对于钱茂盛所说的疑问,守田又将处方翻过来做了检查。他发现,三十多张的处方背后,大部分都有字迹。而细细辨认后,字迹的内容又让他有些失望。原来处方背后,虽然有字迹,但字迹也很少。大部分药方的上半部,只有用小楷毛笔书写着一个字。 陈守田经过辨认,处方背面的字迹依次为,甲、乙、丙、丁、戊、戌、庚、辛、壬、癸。或者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辛、酉、戌、亥。细细数来,一共有二十二个字,也就是说,老处方中二十二张纸背后有字。守田继续翻动这些处方,只见有一张处方上的背面,清楚的写着,收到人参一支的字样。而另一张处方的背后,则画着一只蜈蚣。看着处方上这些奇怪的字迹,以及画着蜈蚣的图形,守田弄不清楚这些字迹和这个蜈蚣代表着什么意思。 看着钱茂盛期盼的眼神,守田说道:“这些老处方,小辈现在看不出什么门道,待守田回去研究一下再说。假如发现了什么问题,小辈一定会告诉钱老爷的。”说话间,他已经把这些老药方,包在一块手帕里,然后揣入了怀中。 守田临走时,还嘱咐钱茂盛:“老爷对此事一定要保密,切不可声张。” 再说小院东厢房里的岳红和玉杏,两人在屋里喝着茶说着话,等候陈守田走出卧室来。然而时间过了很久,仍不见他的人影,岳红不禁焦急起来。 就在这时,忽听得小院门口有脚步声。岳红推开东厢房的房门看了看,只见小院门口人影一闪,来人就不见了。岳红觉得奇怪,便问玉杏:“这是什么人,为什么大白天走路也是鬼鬼祟祟的样子?” 玉杏看了院门口一眼道:“这肯定是敬财少爷的侍从王青,估计他来这儿是给老爷请安。看到卧室里有人,就退出去了。岳红姑娘别理他,我们继续喝茶。” 两人在说话间,岳红见守田已出了钱老爷的卧室。见此情形,她急忙与玉杏姑娘告辞。 第168章 岳红的疑虑 守田和岳红回到了医馆,直到晚间医馆就要关门了,他仍没有提起今天的事情。这时岳红笑道:“两个伙计已经回家,钱老爷给了守田哥什么宝贝,也该拿出来了吧?” 守田也笑着道:“宝贝没有,难题倒是有一个。不过今日这件事情,又要麻烦我们的大才女了。” 听陈守田这样说话,岳红以为他在开玩笑。 “守田哥,你不要骗我。你和钱老爷在卧室里谈了那么长时间,出了他的卧室后,你的怀里又是鼓鼓囊囊的,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小妹,真的没有骗你。我怀里揣的只是一些老药方。至于和钱老爷所谈的内容,还是玉杏姑娘昨天所说的事情。不过我看了这些药方后,却发现一个难题。” “看药方还看出了难题,快说出来听听。” “小妹,此事说来急,说来也不急,我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说着,他点亮了桌上的油灯,然后从医案下,拿出了一叠老药方。 接着,他把自己与钱老爷会面的经过,简单地述说了一遍。 岳红则说道:“昨日玉杏姑娘提到了老药方,小妹听得晕头转向。刚才听了守田哥的讲述,小妹现在明白了,原来钱府的这些老药方,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对这件事情,守田哥曾要求钱老爷,去禀报官府来解决问题。可小妹不明白,既然钱老爷不愿意去报官,那守田哥为什么又把这些药方接收了? “小妹,接收了这些老药方,我有两个考虑。一来,我和大哥在困难的时候,钱老爷曾帮助过我们。二来,我们在吉祥镇张少爷家时,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 “守田哥,药方的对错与否,往往关系到一个人的性命。如果药方背后的字迹和图形,是钱家老太爷随便写写画画,这事情也就无所谓。但是,如果这里面牵扯到人命关天的大事情,那我们该怎么办?” “小妹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这件事情,小妹是这样看的。钱老爷虽说对你们兄弟俩有过帮助,但这件事与帮助你们没有一点关系。再说,吉祥镇张老爷家的事情,与这件事无法相比。张老爷的小妾与人私奔,那是一件明的事情。他们留下来的字画,相对解读并不算太难。再说,我们救了张老爷,不仅仅是救了他性命,而且维护了许多佃户股东们的利益,同时也成全了兰儿夫人和账房李先生。而眼前的这些陈年老药方,完全是钱老爷家的私事。依小妹看,守田哥不应该接收这些东西。” “小妹,你把问题想的太复杂。况且这件事情,只有钱老爷和玉杏姑娘知道。钱老爷之所以把这些药方交给我,是因为他信任我。钱老爷还承诺,如果搞清楚了这些字迹和图形,只要告诉他就行,如果搞不清楚,他也不会怪罪我们。” “既然守田哥执意要帮钱老爷做这件事情,那小妹有话在先。人们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于钱府的老药方,我们只能秘密地进行研究。如果发现了人命关天的线索,我们要立即退出,因为这些陈年往事,我们没有能力去解决。” 见守田赞许的点了点头,岳红又说道:“小妹对药方是个外行,在研究这些图案和字迹前,还需守田哥先谈谈对药方的看法。看看药方与后面的字迹图形,相互之间有没有联系?” 守田道:“小妹说得对。其实在钱老爷家,我已将药方的内容,粗略的看了一遍。从一个郎中的角度看药方,我敢断定,王老郎中开的这些药方,绝对没有问题。从这些药方中,我知道了钱家老太爷,过去曾得过什么病,以及他当时的身体状况。但现在的疑点,我觉得就在药方背后的这些字迹和图形上。” 听了守田的分析,岳红又把药方背后的字迹和图形,仔细地看了一遍。接着,她把药方移到油灯旁逐一烘烤。看药方上没有变化,她才说道:“刚才小妹对药方上的字迹,已做了整理分析。小妹看到,药方上单独的字为二十二个。每张药方上分别有甲、乙、丙、丁、戊、戌、庚、辛、壬、癸,以及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这二十二个字中的一个字。按常理说,这前十个字应为天干,后十二个字应为地支。” “说起天干地支,这里面太深奥太复杂。小妹只能给守田哥做简单的叙述。天干地支,简称为干支,源自我们老祖先对于天象的观测。而我们的老祖先,用天干地支组成和形成了古代的纪年历法。” “老祖先们把十天干和十二地支,单数称为阳干或阳支,而偶数称为阴干和阴支。他们把阳干配阳支,阴干配阴支,依次相配,这样组成了六十个基本单位。因为两者都按固定的顺序相互配合,所以形成了甲子、乙丑、丙寅、丁卯等序列。而天干地支与十二生肖对应,与金木水火土对应,又形成了不同的序列,这些东西更加复杂。” “远古的时候,我们的老祖先用它来纪日、纪月、纪年、纪时。但这些记录时间的天干地支,钱家老太爷为什么要把它们写在药方的背后,小妹解释不了。将这些字单独来分析,写这些字的老太爷,好像是为了计数。但仔细分析又说不通了,关于它的内涵,小妹不知它代表什么。” 守田听了还是一头雾水。他说道:“既然这东西如此深奥,我们先以最简单的方式来理解它。小妹刚才说过,天干地支主要是用来纪年纪月纪日纪时,那我们把药方背后的单独字,当作计数的数字来看,还比较靠谱。” 守田续说道:“除了这些单独字,我们再来研究一下,药方背后的这个蜈蚣图案,以及这一小段文字,或许对我们有所启发。” 随着守田翻动药方,岳红看到了另外两张特殊的药方。只见一张药方的背面写着,万历##年,收到长白山人参一支。而另一张处方背面,简单地用墨汁画着一只蜈蚣。 面对这两张毫无联系的处方,岳红摇了摇头。而守田却指着处方道:“这张处方的背后写着,收到长白山人参一枝。从表面上看,这是为了记住朋友的馈赠。但细想又觉得不对,这句话为什么要写在处方的背后?而另一张处方背后所画的蜈蚣,又是什么意思?” 岳红道:“人参是补品,而蜈蚣有毒。如果我们往坏的方面想,莫非钱家老太爷是在暗示人们,他是被吃了有毒的蜈蚣而致死?”听了岳红的问话,守田没有回答,他不知道如何对岳红作出解释。 时间过了约半个时辰,岳红仍然在桌案前苦苦思索,而守田则在灯下看着药方,分析着药方背后的字迹,以及图形之间的联系。由于两人都看不出什么门道,而时间已经不早,守田便道:“我和钱老爷,都觉得老郎中的药方没有问题。而问题在于,这药方背后的字迹和图形是老太爷所为。蜈蚣和人参都是药材,为了搞清楚他们对人的利弊,我想去请教一个人。城南货栈里的药商李东阳,是我朋友李大牛的亲戚。我们上次去找他,恰巧李老板去进货不在货栈。而近几日,人们说李东阳已返回了太谷城。” “据李大牛介绍,李老板是河南人,但他在太谷城经营药材已多年。据货栈的同行们说,李东阳对药材药性的认知,一般的郎中都要甘拜下风。依我说,小妹明日照看好医馆,我想单独到货栈去拜访李老板。看他对这两种药材,能有什么高见?” 岳红道:“看来守田哥要从药性方面找原因了?” 第二天上午,城南的货栈里,人来车往人声噪杂。为了找寻药商李东阳,陈守田很早就来到了货栈,问询了几个人,最后在药商的库房里才见到了他。在守田的眼里,李东阳年纪不过三旬,中上等个子,虽然穿着一身灰蓝色的紧身袍,人却显得非常精干。此时,他和伙计们正在库房里清点药材。 两人见面后,客气的寒暄了几句,李东阳便带着守田,来到了货栈的客房里。陈守田见他待人热情,说话文质彬彬,心里先有了几分敬意。 李东阳的伙计上茶后,两人便闲聊起来,当李东阳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就是城里传说的小神医时,这让他颇感意外。因守田有求于李东阳,便提起两年前,自己曾到过河南怀庆府,以及见过李大牛的经历。而李东阳听了,瞬间笑容满面。 他告诉陈守田,自己是河南怀庆府人,说起双龙镇上的李大牛,自己与他还是亲戚。这几年,他曾两次回过老家,对于几年前双龙镇的擂台比武,以及李大牛勇夺擂主的经过,他都了如指掌。而守田当年救小伙子们的事情,至今还被武馆的人们当作美谈。两人谈吐间,他对陈守田出门拜师,在双龙镇救人的行为大加赞扬。 李东阳还说道:“这次采买药材回来后,伙计们对我禀报过,城里东街医馆的陈郎中,曾来过货栈。但由于大哥刚回城不久,加之货栈里太忙,因此还没来得及回访兄弟,今日提起此事,真是太抱歉了。但不知陈郎中今日来访,可有什么见教?” 陈守田则摆摆手道:“李老板,兄弟今日到此,是向大哥请教问题的。兄弟是一个刚出道的小郎中,虽说对医道有一些了解,但对药材药性的认知,还是非常肤浅。李老板经营药材多年,对药材药性知之甚多。兄弟今日前来,是为了向李老板,讨教几个药材方面的问题。” 说着,陈守田便把人参、蜈蚣这两种药材的用途,以及使用不当,是否对身体有害等问题提了出来。 李东阳道:“陈郎中虽然年轻,但确实是与众不同。兄弟为了了解药性对病人的伤害,居然亲自登门拜访大哥。就从这一点讲,大哥也要对兄弟刮目相看了。陈郎中说的不假,知道药性的郎中,才能成为一个好郎中。既然兄弟如此求教,大哥便说上几句。” 李东阳取来几只绑在竹片上的蜈蚣,让守田仔细观看,接着,他说道:“蜈蚣主要产于南方的江浙、湖北一带。春夏两季时,采药人便开始捕捉它。人们将捕获的蜈蚣头尾插入竹片,然后将蜈蚣绷直干燥。蜈蚣入药,主要的功用为熄风止痉,攻毒散结。至于通络止痛的作用类似全蝎。蜈蚣虽然有毒,但毒性不大,吞服一两钱也不会将人致死。但蜈蚣有毒,加之它的外表足对多,因此在我们老家,还有蜈蚣成精害人的传说。” 第169章 李掌柜讲药性 听了李东阳的一番讲述,陈守田对蜈蚣的传说非常好奇。他兴奋地说道:“既然蜈蚣还有害人的传说,李老板何不讲出来,让小弟也长点见识。” 李东阳品了几口茶,才说道:“看来守田兄弟今日不忙,那老哥就讲上一段蜈蚣精的传说,权当是闲聊。据说好多年前,我们邻村的一户人家,出了一个青年秀才。这年秋天,他的爹娘为了他考取功名,便在自家的四合院里,专门给青年秀才腾出了一间西厢房,以利于他安心读书。谁知这个青年秀才,刚在西厢房住了几日,便发生了一件怪事情。” “据说这天夜晚,时间还未到子时,秀才的爹娘已经歇息,而青年秀才还在秉烛夜读。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敲门,而门外还传来女子嘻嘻的笑声。青年秀才觉得奇怪,便从门缝中偷看,只见门外有一个身着红裙的妙龄女子,正在门外嬉笑着敲门。看到女子美貌的容颜,青年秀才高兴的情不自己。他打开了屋门,邀请这女子走进屋来。漂亮的女子进屋后告诉秀才,她叫莺莺,就住在附近的村子里。由于钦佩秀才的文章写得好,所以晚间与他来幽会。” “两人交谈了一会,青年秀才发现,这红裙妙龄女子不仅长得妩媚,而且与秀才很谈得来。看时间已是半夜,两人便相拥入床共枕同眠。从那以后,这女子每到子夜时分便来,天亮前就走。一来二去,七八天过去了。” “再说青年秀才的爹娘,这些天来,老两口发现的儿子情况有些不对劲。他爹说,自己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听到秀才的屋中,有女子的声音。而他的老娘也说,自己的儿子,每日昏昏沉沉,脸色也特别难看。爹娘怕是闹鬼,从外边悄悄地请回一个老道。等这日半夜时分,看秀才的屋内还亮着灯光,老道便悄悄地摸了过去。” “老道爬上了西厢房的窗台,用舌尖在窗户纸上舔了一个窟窿,偷着看了看屋内的情景。谁知老道只看了一眼,吓得他差点从窗户上摔了下来。原来老道看到,屋内秀才的案桌上,蜡烛仍点亮着,而青年秀才已在床上酣睡。这时床上爬着一条三尺多长的蜈蚣,正在吸食秀才的鲜血,而秀才却浑然不知。” “第二天早晨,爹娘问他昨晚的情景,秀才却什么也不知道。见他不肯说出与那女子来往的事实,无奈之下,爹娘只好请老道出面现身。当老道说出了昨晚事情的经过后,他警告青年秀才,这是一个蜈蚣精,她用假象迷住了你。你若不与老道配合,用不了七日,你必死无疑。” “青年秀才这才害怕起来,连呼老道士救命。接着,他对老道坦白了,这几日与那妙龄女子相处的过程。谁知老道士听了却异常焦虑,他说道,这个蜈蚣已经成了精。由于她能化成美女,而且个头巨大,所以它的妖力不小。要想把她除掉,需要青年秀才与他配合才能成功。” “老道还说,这个蜈蚣精之所以难以除掉,是因为她身上有一件马甲,而马甲上面有二十二对锁扣。只要它的锁扣不破,那就是天王老子也灭不了她。青年秀才要想不死,必须替老道冒险做一件事情。老道问秀才,你是否见过蜈蚣精身上穿的马甲?青年秀才道,我每日都能见到红衣女子身上的马甲。初次见到她的马甲,我还觉得奇怪,民间妇人们所穿的马甲,盘云锁扣一般只有三到五对,而她身上马甲的盘云锁扣,细细的数来居然有二十二对。我曾告诉她脱掉马甲就寝,而那女子从来不肯那样去做。” “老道点点头道:这么说来,老道有办法了。说话间,老道已从怀里拿出一把小巧的绣花剪刀。他对青年秀才道:这把剪刀,是专破蜈蚣精马甲的利器。今天晚上,当蜈蚣精又来的时候,你仍要对她笑脸相迎,不要露出破绽。” “当她晚间与你就寝的时候,你仍要假意逢迎她。趁蜈蚣精不注意,你从枕下迅速抽出剪刀,随便剪开她马甲上的一个锁扣,她的道行就被破掉。这时候,老道我就会趁机冲入屋内去捉拿它。只要你成功地剪掉她的一个锁扣,这个蜈蚣精就死定了。” “这天晚上,蜈蚣精果然准时出现了。青年秀才按照老道的吩咐,早把绣花剪刀藏到了枕头下面。就在蜈蚣精与他相拥入床的时候,秀才迅速抽出了剪刀,剪断了蜈蚣精马甲最下边的一个锁扣。蜈蚣精这时才觉得不好,大叫一声准备夺路而逃。但就在这时,老道已经冲了进来。只见他冲着蜈蚣精一甩拂尘,红衣女子便不见了。” “就在青年秀才疑惑不解时,忽听得屋内半空中一声巨响,现形后的蜈蚣精炸裂开来,瞬间变成了成千上万个小蜈蚣,散落在屋里的各个角落。这样,青年秀才得救了,而秀才在家里躺了三个多月,身体才恢复起来。” 听到这个结局,陈守田不禁吐了吐舌头。他说道:“李大哥讲的这个故事不仅惊悚,而且最后满屋子爬的小蜈蚣,让人想起来就觉得恶心。不过小弟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故事里蜈蚣精的马甲,会是二十二对锁扣?” 李东阳笑笑道:“刚才兄弟看过的蜈蚣标本,它有许多条腿。其实细细地数起来,蜈蚣有二十一对步足,一对鄂足,所以故事里的蜈蚣精,就有二十二对锁扣了。”看守田仍在愣神,李东阳又道:“传说的故事,不知是真是假,但蜈蚣能治不少病,这却是真的。” 听了李东阳的讲述,守田的心中一阵轻松,看来岳红怀疑钱府老太爷,因服用蜈蚣致死的可能性并不存在。但蜈蚣的步足和鄂足,是二十二对的数字,却让他的脑袋中灵光一闪。还有药方背后天干地支的字数,也是二十二,莫非这数字二十二对应着什么? 就在这时,李东阳又讲起了人参的药性,他说道:“大多数人们都知道,人参又叫神草,血参、地精、棒槌等名字。对于人参的药性,药味歌诀里是这样说的,人参味甘,大补元气,益智生津,调荣养卫。即人参具有大补元气,补脾益肺、生津止渴,安神益智等功效。提起中药材,哪个中医郎中都知道,中药材有十八反,十九畏。然而好多郎中并不知道,人参虽为补药,但如果乱用,或者过量使用,那一定要出问题。” 说到此,李东阳的表情严肃起来。他对守田反复强调,不管是哪一个中医大夫,在就诊中一定要注意,如果一个病人是虚寒体征,而病人又服用了过量的人参,那可能就要了他的命! 听到此,陈守田的后脊上感到一阵寒意,他看过钱智礼留下来的所有药方,从一些药方的方剂来看,钱老太爷很可能是虚寒体征。难道钱智礼的死,与人参有关?李东阳此时见守田不作声,便问道:“陈郎中的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守田只好说道:“这几日,小弟在医馆忙于就诊,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身体有些不适。”随后,他与李东阳告辞。 弄清楚了蜈蚣和人参的药性,陈守田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在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回味着李东阳的讲述。听了他的指教,蜈蚣的疑点已经被排除,然而人参使用不当会要人的性命,却让他大吃一惊!在北山的宝丰寺时,慧能法师曾讲过人参的药性,自己当时却忽略了这一点。现在遇到了特殊情况,恰恰暴露了自己的行医经验不足。看来今后给患者就诊看病,除了要谦虚谨慎,自己的临床经验,也需不断地提高。 此时,他非常感谢李东阳的指教,同时也感谢岳红小妹的提醒。正如岳红所说,药方背后的字迹和图形,如果是钱老太爷随便写写画画,那确实没有什么。假如药方背后关于人参的那行字,是钱老太爷暗示自己吃了过量的人参,那这件事情,将变的扑朔迷离。 据说钱老太爷那时已年近花甲,但为什么会有人用这种手段将他杀害?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将牵连到很多人,包括钱老太爷京城的朋友,将是最大的嫌疑人!再说,钱老太爷去世后,他的老管家也已经辞职,不知流落到了什么地方。虽说开出药方的王老郎中还健在,但这些老药方,已成了一个无人知晓的谜团。 看到老药方牵扯到的人和事越来越复杂,守田觉得头疼起来,同时也为接受了这些老药方而感到后悔。他心道:自己是一个小郎中,即使弄清楚了药方背后字迹和图形的含义,也无法证明这些想法是对的。钱府的事情,确实应该报告官府才对。钱老爷虽然帮助过我和大哥,但正如岳红小妹所说,这件事情,与受人帮助是两回事。 但守田转念又想,这毕竟是自己的分析和猜测,这一切也许是多虑了。好在钱老爷承诺过,搞不清此事也不会强求自己。而岳红也说,如果在药方里,发现了人命关天的大事情,我们要及时退出。 既然是这样,岳红今天如果问起此事,我只能告诉她,自己与李老板见面的全过程。而人参使用不当可以杀人,这个环节绝不能对她提起。至于自己对药性的分析,也不能告诉她。假如钱老爷近日问起此事,我只能告诉他,自己还没有弄清楚这个问题。 第170章 去看望王老郎中 当天晚上,等医馆关门后,守田就把今天上午去货栈的经过,全部告诉了岳红。他还把李东阳讲述人参和蜈蚣药性的特点,又简单地复述了一遍。他对岳红道:“蜈蚣的外形看似可怕,其实毒性并不大,而人们以为是补品的人参,使用不当却要出问题。其实中药材应用的忌讳很多,人们常说是药三分毒,就是这个意思。” 岳红则说道:“小妹对药材药性不懂。既然这两种药材没什么问题,与王老郎中的药方也没关系,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见守田没作声,岳红又说道:“说起了王老郎中,小妹想起了一件事情。今天来医馆抓药的一位大娘说,王达仁老爷子因身体欠佳,最近已经停诊休息了。‘济世堂’现在坐诊的郎中,都是他的一些弟子。” “哦,济世堂居然是这种情况?我说这几日,来医馆的患者增加了不少,原来是王老先生病了。” “守田哥,我们上次到钱府去探望生病的钱老爷,当时王老郎中也在场。小妹见他对钱老爷的病束手无策,反而对守田哥冷嘲热讽,小妹当时气急难耐,便对老先生说了一些过头话。这几日小妹反省自己,觉得自己不应该那样做。我们与王老郎中是同行,相互来往应该和为贵。现在老爷子病了,我们不如明日去看看他。一来,小妹给王老先生诚恳道歉,让老爷子消消气。二来,守田哥与老先生见面后,两人化干戈为玉帛,对今后的相处也有好处。” “小妹说得对,那我们明日一早就去看望王老先生。说起来,我和老先生几年前就打过交道,虽说他有些看不起年轻人,但他的医术还是有造诣的。我们明日去看望老先生,既化解了以往的过节,又有利于医馆今后的合作。但明日去看望他时,小妹千万不要提起别的事情。” “还是守田哥考虑的周到,那明日去看望王老先生的时候,我们稍坐片刻,说几句安慰老爷子的话就走。” 第二天上午,守田和岳红买了些点心水果,两人便去看望生病的王达仁。 老郎中王达仁的住宅,是一个前店后厂的老院子。但只要看了他家正房屋脊上破损的青砖龙头,屋顶上老旧的祥云瓦片,以及屋檐上模糊的猫头滴水,就可知王老先生是城里的老户人家。他家老旧的三进大院,虽说无法和钱老爷的豪宅相比,但古朴的气息,处处显示出“济世堂”的历史悠久。 在后小院的厅堂里,守田和岳红见到了王达仁老先生,老爷子这时正在太师椅上休息。看到兄妹俩提着水果点心来看望他,王达仁的心情非常激动。 前一段时间,老郎中因感冒卧床不起。最近几日,他的病情虽已好转,但身体仍很虚弱。此时,他支撑着身体,满脸堆笑地起来迎接客人。而他的随身仆人吴玉喜,见守田和岳红来探望老爷子,急忙给二人上茶,然后客气地退下。 接下来,守田先问询了老爷子的病情,然后给王达仁道歉:“上次在钱府给钱老爷看病时,晚辈由于忙于抢救病人,因此在话语上多有得罪,请前辈多多谅解。”这时,岳红也走上前来道:“自己因年轻气盛,上次在钱府说了一些过头话,让王老先生下不了台,望前辈海涵。” 听了两个晚辈道歉的话,王达仁十分感慨。他心里明白,自己是一个长辈,又是被人们称为医术高明的老郎中。自己认为无法医治的病症,反而让做晚辈的陈郎中给治好了,这真是后生可畏啊!自己当年不愿意收他为徒,结果他不怕吃苦,一定要到江南去拜师学医,并且学有所成。他给钱老爷治病的过程中,自己说了不少风凉话。但作为一个晚辈,陈郎中不计前嫌,主动来看望自己,还给自己诚恳道歉。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这个年轻人不仅医术高明而且胸怀宽广。看来自己在对待后生晚辈的事情上,以后要改变态度了。 此刻的王达仁,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碍于情面,他婉转道:“看病之事,确实是人命关天,来不得半点马虎。陈郎中年纪轻轻,出门拜师不到三年,医术便有了这么高的造诣,一定是受了高人指点。老朽我佩服!佩服!至于岳红姑娘也不要介意,老朽不会怪罪于你。” 谈起自己的病情,王达仁说道:“说来老朽的感冒已经好转,但最近一段时间,老朽除了身体感觉不舒服外,晚上还做恶梦,看来确实是老了。” 守田则安慰他道:“王老先生这是哪里的话,您医术高明,为什么不给自己开几剂药,调理一下自己的身体呢?” 王达仁笑笑道:“陈郎中,俗话说医不医己,老朽是下不了手啊。” 守田又道:“看王老先生的面色,晚辈斗胆说上一句。老先生的身体,现在是心肾两亏,只要用上几剂补药,身体很快就会恢复起来的。” 王达仁则说道:“陈郎中说的完全对。老朽最近在家中卧床休息,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常常想起好多年前的事情。那些年,老朽不仅开着医馆,而且经常给一些达官贵人们出诊看病。由于病人们发病,常常在晚间或者后半夜,因此老朽常年得不到很好的休息。比方说,钱家的老太爷,就是老朽给他做了多年的私人郎中。” “现在想起来,老朽的身体之所以受到了伤害,就是因为长年休息不规律,这才是病因。陈郎中年纪轻轻,还没有这方面的体验。你要听老朽的话,一定要爱护好自己的身体。” 守田听了道:“多谢前辈指点。” 两人刚叙谈到这里,仆人吴玉喜突然闯了进来。他面带笑容,先给大家新添茶水。然后对守田和岳红道:“我家老先生的病情,最近刚有好转,不宜长时间与人交谈,二位稍叙即可,请多多包涵。” 王达仁听了怒道:“吴玉喜,你好大的胆子!你这不是下逐客令么?我今日精神状态很好,为什么不允许我和陈郎中多叙谈一会儿?”吴玉喜尴尬道:“小的也是奉命传达老夫人的意思,请老爷不要怪罪小人。”守田见状,对岳红使个眼色道:“王老先生,今日多有打搅,晚辈告辞了。” 两人出了王达仁的大院,但岳红仍气愤不已,她随口道:“这个讨厌的吴玉喜,竟然如此无礼!” 守田则劝她道:“我们俩今日过来,本打算看望一下王老先生就走。没想到老先生高兴,竟然谈了这么长时间,这已经很不错了。再说,王老先生的身体刚有好转,老夫人派人过来提醒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妥。也许老夫人对以往的事情还有些纠结,我们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回医馆的路上,守田见岳红还在生气,便劝她道:“王老先生刚才谈到了钱老太爷,我知道小妹也想趁机了解一些情况。虽说此事被下人搅了局,但小妹不要生气。再说,王老先生今天非常高兴,说明他已经原谅了我们。至于别的事情不用着急,等老先生的身体恢复以后,我们找个机会再谈不迟。” 第171章 衙门的李捕头 就在守田和岳红去看望王达仁的时候,城北赌场的小跨院里,宝方亭和他的手下正在开会议事。黑狐校尉给这些人训话后,听从他调遣的黄德彪,首先禀报了他的密查情况。 他说道,最近一段时间,他和手下人遵照黑狐校尉的指令,在东城门、南城门的城乡结合部,以及城里的寺庙附近进行了重点布控。这些地方来往的人多,非常有利于接头人暗中活动,虽说眼下还没发现京城的联络人,但经过跟踪一些可疑人,他的手下已对这些地方加强了监控。 接下来,常遇顺说道:按照二爷的部署,在下的侦查工作也全面展开。我们这条线的人马,除了继续对钱府进行了监控,对城里的商业街以及大的饭店旅社,也都加强了布控。从钱府内线传回的消息来看,最近一段时间,钱府内部比较混乱。由于钱老爷旧病复发,因此钱府商铺的经营也受了影响。而钱老爷这次病危,全凭小郎中陈守田对他进行了急救,才使他转危为安。 宝方亭听了道:“这么说来,陈郎中是帮我们立了功。不然的话,钱茂盛要是出了问题,那我们几年来的辛苦将前功尽弃。” 一旁的黑狐这时道:“这个年轻的陈郎中,我与他没见过面。据我所知,钱府的钱老爷,平日都是请‘济世堂’的王老郎中去就诊看病。而奇怪的是,这一次钱老爷生病,为什么陈郎中会如此用心?” 在一旁的常遇顺则回道:“校尉大人,坊间的人们传说,陈郎中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据属下的人观察,他看病不分穷富,从他最近救活的三个人来看,也能证明这一点。再说,他和钱老爷几年前就有来往。他哥的小店开张时,钱老爷还派人送过条幅。” 宝方亭看黑狐眉头紧皱,便对常遇顺道:“这个陈郎中,二爷也是只闻其名,没见过其人。还是校尉大人说得对,对于钱府来往密切的人,我们都要加强监控。上次开会时,你说要派人到陈郎中的医馆去看看,那到底派人去了没有?” 常遇顺听了急道:“二爷,在下该死,由于手下人忙于钱府的布控,加之在下人手短缺,所以还没来及做这件事情。不过二爷请放心,至于去医馆侦查的人,在下已有了人选,肯定不会引起陈郎中的怀疑。” 宝方亭哼道:“既然眼下人手不够,而我们宝局里的廖先生却闲着。宝局里没有事情时,也可以把他派出去嘛。”说话间,宝方亭见黑狐校尉的脸色有所好转,他这才尴尬地笑了笑。 第二天上午,‘陈守田医馆’照常营业。快到午时,门口的患者已就诊完毕,忙了一上午的陈守田,终于能歇一歇了。不料这时医馆门帘一挑,一位身着便衣袄裤的中年人,走进医馆里来。只见此人,中等个头三十多岁,满脸胡茬面带凶相,未曾说话,已晃着一个大肚皮,在医案前的凳子上坐下。 守田见状心道:此人可不是个善类,看他面相没有病症,他来医馆这是要干什么?这时,中年人发话了:“陈郎中不要误会,我是衙门里的李捕头。大哥今日来到你的医馆,也是为了看病。我听说陈郎中治病如神,大哥今日也来体验一下,这神医治病的妙处。” 听说来人是衙门里的李捕头,守田神情一震。由于自己开医馆时间不长,所以并没有见过他。但李捕头在商业街的名气很大,人们都知道他的名字叫李金虎。 守田还听人们说过,李捕头他家兄弟四个,他爹也曾是衙役。这样说起来,李金虎算是子承父业。人们还说,李金虎小的时候,他大字不识的老爹,却要给他们兄弟几个起名字。 他爹对他娘说:咱家这四个儿子,为了长大后不被人欺负,这名字也要起得厉害一点。依我看,他们兄弟四人,就以‘象狮虎豹’来排名。因为李捕头这一辈为金字辈,而他排行老三,所以起名就叫李金虎。 再说陈守田,今日见李金虎出言不逊,当时就有些反感。他心道:“眼前的这个李捕头,其蛮横的样子,与恒田古镇的几个混混可有一比。他仗着自己在衙门里当差,出来对老百姓咋咋呼呼,到处想显摆一下自己的威风。你诈唬乡下的老乡还有人怕你。今日你跑到我陈守田的医馆里胡闹,看我怎么收拾你。” 但守田转念一想,自己在江湖上已闯荡了几年,各种各样的人也见过不少。李捕头虽已年过三旬,但是从他的言语上来看,他是个粗人,是一个愣头青。他今天突然造访我的医馆,莫非受什么人指使?看他的口气挺横,这是来我的医馆要找茬?如果是这种情况,看我使点手段,让他自己把目的说出来。 陈守田打定了主意后,示意李捕头不要说话。接着,他让李金虎把手伸出来,说给他诊脉。李捕头见状,只好把胳膊伸了过来。守田在他的左右关寸上稍作诊脉,便对他道:“官差李大哥的身体很好,除了肺部有些阴虚诊状外,李大哥没有病。” 李捕头听了大笑道:“陈郎中果然是神医,我李捕头本来就没有病。今日我来到医馆,也是为了和陈郎中照个面,混个脸熟。今后陈郎中的亲戚朋友,假如在衙门里遇到麻烦事的,都可以来找我李捕头。而我们衙门里的弟兄们,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请神医多多关照。” 守田听此话暗道:今天这事情蹊跷,你李捕头没有病,却来我的医馆找茬。听他的口气,说什么让我照顾他,平日他也会有事罩着我。这和收保护费的无赖有什么区别?哼哼,想来我头上揩油,我得看看你还有什么目的。 此时恰好李捕头咳嗽了两声,陈守田看了看他,便示意他走几步。李捕头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只好站起身来,晃着大肚皮走了几步,他接着问道:“陈郎中,你这是什么意思?” 守田道:“既然官差李大哥称我为神医,那我必须对大哥负责。刚才我给李大哥诊脉时,感觉大哥有阴虚之症。现在看来,大哥咳嗽时肩头抖动,而走路也有些行动迟缓。依我看来,这是痰湿气滞的前兆。不过官差李大哥身强力壮,平日只要饮食休息注意一点,不会碍事的。如果大哥无事,便可以走了。” 陈守田囫囵吞枣的话,让李捕头顿时生疑,他本来要走,却回转身来道:“陈郎中,你可不能哄我。大哥在衙门里混个差事可不容易,全家老小吃饭,全都靠着大哥。再说干我们这行的,手脚必须麻利,假若得了病,大哥这碗饭就吃不成了。陈郎中,痰湿气滞是个什么病症,你一定要给我说清楚啊!” 陈守田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说道:“我下面说的几种病症,李大哥也可能听说过。中医讲,人有四大疑难病症,即风、痨、鼓、噎,得了这几种病症特别难治。” “而痰湿气滞如果控制不好,很可能转变为风湿症,即风症的一种。其症状为浑身关节疼痛,虽然要不了命,但不容易治好,而且痛起来生不如死。假如官差有咳嗽的毛病,加之肺部痰湿严重,也可能发展为哮喘。此病症不仅丧失了劳动的能力,而且发作起来还需别人照顾。” “啊呀,大哥要是得了这个病,大哥这个家就完了。陈郎中,你可要帮帮我呀。” “李大哥,小弟刚才已经说过了,大哥身体强壮刚到中年,只要平日注意,并无大碍。” “陈郎中,你可不能这样啊。我知道你救活了三条人命,有起死回生的能耐。神医说有病,大哥就是有病。只要陈郎中给大哥治好了病,大哥告诉你一个秘密。” “李大哥的秘密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吧?” “不!陈郎中,我知道的这个秘密,就是关于你的秘密!” “什么,我还有秘密?” 守田听了李捕头的话,仍装做无所谓。而在一旁的岳红姑娘,听了两人的对话,却在偷偷发笑。 “既然李大哥有话要说,而大哥的病况,又需要细谈。不过医馆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今日恰好我有空闲时间,加之现在已快到午时,我们不如找个僻静的酒馆边吃边聊。李大哥,你看怎样?”李捕头听了连连点头。 在城东的小巷里,守田找了一家僻静的小酒馆。店小二知道二人的来意后,便带着他们去了一个僻静的雅间。接着,二人开始一边饮酒,一边叙谈此事。 几杯酒落肚后,李捕头说出了他今日来医馆的目的。原来赌场的小头目常遇顺,昨日开会已对宝方亭做了保证,他准备派人去监控陈守田。谁知他今早就接到了内线的密报,说小郎中陈守田,最近一段时间与钱茂盛来往密切。昨日不知什么原因,他还去看望过老郎中王达仁。而密报的这些情况,引起了常遇顺的怀疑。 为此,常遇顺上午找到了李捕头,并且告诉他,由于自己的身份特殊,不能亲自到医馆里去走走。为了了解陈守田医馆的情况,他要李捕头利用衙门公差出入方便,到医馆里去看看。另外,常遇顺还要他留心一下,小郎中平日里与什么人接触。临走时,常遇顺还给了他几块碎银子。由于李捕头经常给赌场通风报信,而常遇顺每次都给他一点甜头,所以常遇顺今日提出这个要求,他无法拒绝。 见此情况,守田问道:“常遇顺只是赌场里的一个小头目,他为什么会关心这些事情?”李捕头则摇摇头道,他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见事情已真相大白,守田请李捕头饱餐了一顿,饭后还给他开了一个除湿去病的方子。见守田如此大度,李捕头对他保证,自己绝不做对不起陈郎中的事情。 临分手时,守田还告诉他,今后要少喝酒,少吃肥肉,晚间要早早休息。李捕头谢过了守田后,两人这才出了酒馆。 第172章 铁山来到太谷城 陈守田为了应付衙门里的李捕头,一中午都没有休息,但弄清了李捕头来医馆的目的,他还是很高兴。谁知回到了医馆后,他又遇到一件怪事情。 午后的医馆里,看病的患者没有几个,守田正在给一个病人开药方。但就在这时,一个中年人突然挑起门帘看了看,人影一闪就出去了。紧接着,一个壮汉在门前,探头看了看医馆里面的情况,身体一闪也过去了。 当第一次有人挑门帘,守田正在低头开药方,所以他并没有在意。但是,当第二次有人挑门帘而不进医馆时,他觉得不对劲了。守田心道:一般初次来医馆的病人,都要进屋来问询一下情况,而这个中年人和后边的壮汉,他们俩只是在医馆门口探头看了看,就转身走了,这是为什么? 守田见二人的行为诡异,立即变的警惕起来,联想到上午来医馆的李捕头,他示意医案前的病人稍候。但是,当他出了医馆四下张望时,却发现刚才的那两个人已不见了踪影。 这时,岳红跟着守田也出了医馆,由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问道:“守田哥在看什么?”守田不便解释,只简单地说了说刚才的情况。 但是,就在守田和岳红,猜测这两个人是谁时,他们俩怎么也没想到,刚才在医馆门口出现的两个人,一个是乔装打扮的廖家兴,另一个是刚来太谷城不久的铁山大哥。 对于医馆门前出现的两个人,我们分开来表述,先说说鬼才廖家兴。 原来宝方亭让常遇顺去监视陈守田的医馆,而他却利用衙门里的李捕头,到医馆里来打探情况。谁知常遇顺中午汇报了这件事情后,宝方亭大怒,他连连说李捕头是一个粗人,怎么能干得了这种事情。 常遇顺却狡辩道,自己手下人少,好多事情都忙不过来,利用李捕头去侦察医馆,也是没有办法。宝方亭见状,只好把鬼才廖家兴派了出去,说他虽不是自己的心腹,但他认定廖家兴办事有头脑,一定能把这件事情办好。 但对于廖家兴来说,听到宝方亭指派的任务后,心里却十分高兴。他心里打着小算盘:宝二爷让我去监视陈郎中的医馆,我才不管他是什么目的。只要抓住了小郎中的把柄,不仅自己有赏,而且可以把他除掉。 就这样,时间过了午后,廖家兴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做工的人,身着一身破旧的袄裤,来到了城东门的大街上。他怕陈守田发现自己,便一直在医馆附近转悠,他想看看医馆里,有什么可疑人出入。但廖家兴怎么也没想到,他在守田医馆周围来回转圈时,却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他就是刚到城里不久的猎人铁山。 原来铁山跟着马帮队伍,前几日已来到了太谷城。当他听说,守田兄弟已经在城里开了医馆,这天午后,铁山便偷偷地来到了城东门附近。不过他来这儿有两个目的。一来,他想在商业街上,找个酒馆打工。二来,他想借此机会,偷偷地看一看守田和岳红。 然而铁山还没有看到守田兄妹俩,却发现有人在他的医馆周围来回转悠。铁山觉得此事怪异,便对这个人进行了仔细的观察。他这才发现,在医馆周围转悠的这个人,正是自己在北山见过的廖家兴! 他心里暗道,怪不得人们在北山抓不到他,原来这个害人精,早已跑到了太谷城!这个坏东西,他穿着虽然破烂,但还是逃不出我铁山的眼睛。他在这儿监视着守田的医馆,莫非他想下毒手?但铁山转念又想,廖家兴虽说是满肚子坏水,但暗地里偷袭守田,他还没那个胆量。莫非他已投靠了什么人?不行,我必须把他的行踪搞清楚,假如他想暗算守田兄弟,那我就先他出手! 就在这时,铁山见廖家兴快步朝医馆走去,他先在医馆里探头看了一眼,随后便朝商业街西面走去。铁山不知原因,也到医馆门口看了一眼。见守田正在给病人开药方,他急忙闪到了医馆的旁边。接下来,他不敢怠慢,朝着廖家兴一路追了过去。当守田出了医馆观看时,他们俩已消失在人群中。 再说廖家兴刚才往医馆里偷窥,原来他等的心烦了。今日下午,廖家兴奉命来城东搞侦查活动。但出乎他的预料,医馆下午来的人寥寥无几,这让他大为扫兴。为了能回去交差,他在医馆附近等了约一个多时辰。为了确认陈守田就在医馆里看病,他走到医馆前扫视了一眼,随后就朝商业街的西面急匆匆而去。他这时已盘算好,自己在宝方亭的赌场里,平日没有机会上街。趁今日来东城门附近搞侦察,自己正好到商业街的酒馆里痛饮一番。 却说铁山跟踪着廖家兴,见他走到鼓楼西边人少的地方,转身进了一家小酒馆,铁山便知他要在这儿饮酒了。为了将廖家兴跟踪到底,铁山在路边买了点小吃,边吃边监视着小酒馆里出入的人们。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廖家兴才出了酒馆。不料他出来后,竟然朝城北的居民区走去。对于他的行踪,铁山虽然觉得怪异,但仍在后边紧紧跟随。谁知廖家兴在居民区里左拐右转,突然不见了他的踪影。就在铁山懊恼时,只见前面的巷子里闪出一个赌场,廖家兴居然出现在赌场门口。 铁山此时心道:原来鬼才军师还是个赌棍,看来他确实不是什么好鸟。假如我跟踪过去,肯定也得进到赌场里去。如果进去不玩几把赌博,肯定会暴露自己。但万一没把他盯住,这个坏蛋也许就此逃脱。既然知道他进了赌场,我不如就在巷口边呆着,给他来个守株待兔。 然而铁山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还不见廖家兴从赌场里出来。铁山心里焦急,正琢磨着如何应对眼前的事情,忽然从赌场门口,传来了噪杂的声音。 铁山抬头看看,廖家兴这时在赌场门口露面了,接下来,他听到一个伙计的声音:“廖先生,宝二爷请您到西边的小院里去,他在那儿等候您多时了。” 铁山怕自己暴露,便躲在巷口边的墙角里,观察着两个人的动静。然而廖家兴没有说话,只见他跟着赌场伙计,随后进入了赌场西边的小跨院内。铁山见状一惊:“这个鬼才军师还真不简单,什么时候,他和赌场老板又挂上了钩?” 见情况有变,铁山也随机应变。为了弄清楚廖家兴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悄悄地跟了过去。但看到赌场小跨院大门紧闭,铁山只好在这儿来回徘徊,私人宅院不能硬闯,这该怎么办? 就在铁山想不出办法时,他见小跨院附近的邻家,有一堵围墙与小跨院不远。铁山心道,虽说天就要黑了,但小巷中不时还有行人来往。我老在这儿转圈,容易引起人们的怀疑,既然跟踪廖家兴已来到了这里,我不能半途而废。 铁山是猎户出身,爬高上树是他的拿手好戏。看到小巷此时无人,只见他手托墙头脚下发力,纵身便跃上了邻家的墙头。接着,铁山从邻家围墙上轻轻跃起,随后便站上了小跨院西厢房的屋顶。他停顿了片刻,看到小院里没有反应,便伏下身来,慢慢朝前移动了几步。谁知他仔细听了一会儿,小院里仍没有声音。 接下来,他把目光转向了小院的正房厅堂。此时厅堂里已经掌灯,屋中好像有人在走动。铁山想听听屋里的人们说些什么,便沿着西厢房屋顶的花墙,慢慢地朝厅堂方向爬去。当爬到西厢房的边缘时,正房厅堂窗户上的人影,已看的清清楚楚。铁山怕暴露自己,便伏在屋顶不动。不一会,厅堂里说话的声音传了上来。 “廖先生今日不辞辛苦,到小郎中的医馆去侦查情况,可有什么收获?” “二爷,小郎中的医馆,患者依然是排队就诊。但今日进出医馆的人不多,在下并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廖先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此事可从长计议。不过,二爷倒是有一件事情要与廖先生谈谈。现在离过年已经不远,一进腊月就是我宝局发财的时候了。既然廖先生已答应给宝局办事,那二爷和廖先生,该谈谈下一步的计划了。” 听到两人的对话,铁山气的咬牙切齿。看来这个鬼才廖家兴,早就和赌场老板勾结在一起了。而现在,他们俩又琢磨着害人,我得听听他们要干什么? 铁山动了动压麻的腿脚,正准备继续听二人的谈话,忽听“啪”的一声,脚底踩碎一块瓦片。 “西厢房屋顶有人?”厅堂里的人叫了起来。然而此时西厢房的屋顶,却发出了“喵喵”的叫声。 “二爷,这是一只野猫。”一个伙计开门看了看,然后对屋里的人说道。 “你小子不要偷懒,给二爷仔细去查一查看一看。二爷与廖先生,今日所谈之事非常重要,决不能让外人知道。”听到宝方亭的话音,铁山咧着嘴笑了笑。接着,他一闪身离开了小院西厢房的屋顶。 第174章 沙河镇铁山激战劫匪 铁山在沙河镇的车马大店里打工,转眼已工作了一个多月。但这段时间里,一些不好的传闻多了起来。首先听到的,是一些土匪活动的消息。有人说附近的赵家村里,一户人家被抢了,而李家店里,一个富家的孩子被绑票了。 听了这些消息,铁山马上意识到,土匪三大王没有死,他又开始活动了。土匪头子的再次出现,不仅让铁山感到了愤怒,而且还不停地自责自己,那次在北山瀑布顶上出手,自己没有帮守田把这个害人精除掉,完全是自己的过失。 但铁山冷静下来分析,从人们传说的情况的来看,土匪的人数应该不多,很可能是土匪三大王逃脱以后,收拾了一些残匪,又开始干坏事了。但零星的土匪祸害百姓,他们往往是游窜四方,县衙即使想剿灭土匪,也掌握不了他们的行踪。我铁山与土匪三大王交过手,知道他们的一些规律。趁我还在沙河镇,这股土匪羽翼未丰,以我铁山的手段,除掉这几个坏蛋应该不难。 但是,就在铁山准备行动的时候,却又听不到土匪们有什么活动了。而铁山此时并不知道,这是土匪们行动前的信号,他们正在窥测方向,以求干一桩大买卖。 这一日天色阴沉,黄昏前大店中过往的客商并不多。天黑前,干了一天活的铁山闲聊无事,便与门房值更的老头闲聊。这时,车马大店里来了一位陕西客商,他和几个伙计用马车装载着丝绸、布匹、茶叶和一些杂货,住进了车马大店。 但是,陕西客商入住后不久,大店门口来了三个行脚客。铁山见他们身着袄裤,头裹布巾满脸尘垢,一看就是刚走了远路。这几个人虽然穿着像做工的人,但他们面貌粗犷,有一股凶神恶煞的味道。这几个人来到大店后,要求单独住在一个房间里。而店里的伙计,见今日大店里有空闲的房子,便将他们安排到店里最后一栋的房间里。 谁知这几个人刚入住不久,大店门口又来了一个年轻的男子。只见他中等个头,年纪不满二十岁。此人头戴网巾,身着紧身黑袍子,显得干净利落。他来到大店后,也要求住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由于这几天下雨空闲房子多,店小二就把这个小伙子,安排到大店第二栋的房间内。 对于今晚客人们入住的情况,门房值更的老头,以及安排住宿的伙计,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而铁山却以他敏感的嗅觉,觉察着几个人有问题。几个做苦工的行脚客,他们想住在一起,这还有情可原。但后边来的这个小伙子,整个人穿戴的整齐干净,一看就不是穷苦人,他为什么不去住旅店,反而跑到车马大店来凑热闹?再说,几个行脚客面目可憎,神情动态觉得可疑。突然间,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不好!今晚莫非要出大事情? 铁山在车马大店做了杂工后,老板王石昌便把他安排住在大院东边的工棚里。由于和他干活的工友们大多是本地人,平日晚间就他一个人住在工棚里,但正是因为这种情况,非常有利于他今晚监视这几个人的活动。 再说铁山从猎户村出来时,他当时为了赶路,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当他决定在沙河镇打工后,为了今后遇事行动方便,他除了将自己打猎用的行头收藏好,还置办了一身夜行衣,一双轻便的布鞋,和一些日用品。 当晚,铁山从门房回到工棚后,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的行踪。等夜深人静时,他取出自己的包袱,扎好了头上的网巾,穿上了新买的黑色紧身衣,换上了轻便的新布鞋。为了以防不测,他在怀里藏了几块鹅卵石,在腿上的脚踝处,还绑了一把防身用的匕首。铁山将这些事情做完后,这才躺到工棚的木板床上,静听着大院里的动静。 工夫不大,院里响起了老板王石昌的声音。铁山知道,这是勤快的王老板,每晚睡觉前,来大院里例行检查。他从门缝里看到,王老板和提着灯笼的仆人,先检查了院里的货物,又到马厩里察看了牲口。并嘱咐值更下夜的伙计们,半夜要提高警惕。交代完这些事项后,王老板和提着灯笼的仆人,渐渐地远去了。 王老板走后,大院中再无动静。而铁山躺在工棚的小屋里,却不敢点灯也不敢打瞌睡。半夜时分,他翻身坐起,透过门上的间隙,观察着大院里的动静。由于今晚是阴天,因此看不到天上的月亮,也看不见天空中的星星。听着院里呼呼的风声,铁山心道,现在已是二更天,此时月黑风高,正是贼人们下手的时候。但为什么,院子里却听不到一点动静? 铁山此时的目光,又转到了大店的门口,只见光线昏暗的灯笼,在店门口随风飘摆,并没有什么异常。他把工棚的屋门轻轻打开,伸出头看看大院,但漆黑的院里仍没有一点声息。 铁山觉得纳闷,莫非昨晚我看走了眼?现在这种情况,我是否到后院去,观察一下那几个人的动静?但他转念又想,如果住店的这几个人是贼人,那他们一定是为了抢夺财物而来。假如我去查看他们,不但徒劳无功,弄不好还会打草惊蛇。既然是这样,我不如就在这里盯着院中的货物,给他们来个守株待兔。今夜无事便罢了,如果贼人胆敢下手,我正好出击! 铁山正在工棚门口观察着大院里的货物,忽听得值更的小二高声呼喊:不好了,有人在东厢房旁边放火!听到声音,铁山立即从工棚里跳了出来,此时,只见东厢房的南边已经着火,而房间附近,有两个黑影正拿着火把来回游动。 铁山正准备冲过去,忽然觉得不对,东厢房旁边堆得全是草料,贼人想抢劫院中货物,为什么会跑到这儿放火?此时客房中的人们,下夜的伙计们,听到了喊声,他们拿着棍棒和灭火的水桶,大喊着朝大院东边围拢过来。 铁山此时头脑一个激灵,外边有人在草料堆附近放火,而昨晚那几个人为什么不见动静?铁山一拍脑袋,心道不好,这是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我得先看看院里的货物,再去看看马厩中的牲口。 铁山心里想着,便移步朝大院走来。然而他没想到,离院里的货物还有十几丈远,就听得有马蹄的蹬蹬声。铁山觉得奇怪,院里怎么会有马匹?黑暗中他定睛一看,原来大院中堆放货物的地方,出现了几个黑影,他们正在快速地往马背上装货物。铁山心道:好狡猾的贼人,外边的土匪明火执仗的在放火,而大院里的这几个土匪,却悄悄地在马厩偷得了马匹,用马匹来偷装货物。 因铁山看不清楚贼人有几个,也不知道他们装了什么东西。情急之下他大喊一声:“大胆的贼人,把东西放下!”几个土匪听到有人高喊,知道事情已经败露。铁山刚要上前,耳边听的一声呼啸,一个土匪将一只飞镖打了过来。铁山侧身闪过土匪的飞镖,高叫道:“狠毒的家伙,还想暗算我!让你看看我铁山的厉害!”他嘴里说着,右手已伸向了怀中。 但就在这时,前边一个细细的声音大喊:“三大王,你跑不了了!”随着话音落下,一个黑影像旋风一样,朝土匪中的一个人冲了过去。只听那个土匪“啊”的一声叫唤,像是肩膀上中了一剑。接着,中剑的土匪急道:“黑风镖,快帮忙!” 突然出现的情况,让铁山无从下手,原来这三个人中,有土匪头子三大王!铁山此时想出手,却又帮不上忙,一来,半夜里光线太暗,二来,两人已格斗在一起,他怕误伤了黑衣人。 就在铁山发愣的一瞬间,黑衣人和三大王你来我往,已战成一团。虽然三大王左右躲闪,但黑衣人持剑已渐渐地占了上风。铁山这时才明白了,昨日见黑衣人空手而来,原来他怀中藏着短剑!这时中了剑伤的三大王,已经支持不住,他大叫道:“黑风镖,你他娘的为什么还不出手?” 三大王的叫声,提醒了叫黑风镖的土匪,他一声怪叫,把一只飞镖打了出去。原来打飞镖的土匪,也怕伤了三大王,飞镖在他的手里,却不敢发出去。此时听得三大王叫喊,土匪也顾不得许多了,他稍微瞟了一眼,怪叫着便将飞镖打了出去。 由于双方距离不远,黑衣人急忙跳起躲闪,铁山见黑衣人的身体抖了一下,飞镖好像从黑衣人的两腿间穿过。趁此机会,三大王抽出了匕首,他大吼一声:“弟兄们,分头快跑!”接着,三大王便朝大店西边的院墙奔去,只见他一翻身就越过了矮墙,消失在夜幕中。而黑衣人也没有示弱,细细的尖叫了一声:“三大王,你哪里跑!”说着黑衣人也越墙而过,追了下去。 铁山听了心道:“这位朋友的声音如此之细,怎么像个女子?他中了镖伤,还能快速追击土匪,看来小伙子的伤势不重。” 第175章 燕儿沟的柳树林 铁山见三大王和黑衣人越墙而过,接着他听到院子里又有动静,微弱的夜光中,他发现有黑影翻身上马。原来大院中剩下的两个土匪见势不妙,已准备弃货而逃,而铁山则不敢怠慢,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 此时,两个土匪已骑着马向店门口冲去。而土匪黑风镖,回头看铁山紧追不舍,他一扬手暗镖又打了过来。由于铁山见刚才的黑衣青年吃了亏,所以对黑风镖早有防备。见土匪手臂挥动,他急忙侧身低头,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得暗镖带着风声擦肩而过。 看到黑风镖如此歹毒,铁山大喊道:“不知死的家伙,还想暗算我!今日有我铁山在,你们休得逃走!”说着,他右手扬起,两颗鸡蛋般大小的鹅卵石先后飞了出去。铁山平日在打猎时,挥手甩出一颗鹅卵石,常常能打断一只野山羊角。此时两个土匪的脑袋,哪能经得起这飞快石头的撞击。只听得“噗噗”两声,两个土匪便惨叫着跌落马下。这时天色已开始发亮,而铁山与土匪们在院中格斗的声音,早已惊动了救火的人们。店掌柜王石昌,运送货物的陕西客商,还有住店救火的人们,功夫不大都围了过来。 大伙儿看了现场的情形,七手八脚将两个土匪捆了个结实。听说铁山出手抓住了两个土匪,马匹和货物都没有损失,无论店老板王石昌和住店的客商们,都对铁山万分感激。 而店老板王石昌,见了铁山的这身打扮,他是又纳闷又吃惊。纳闷的是,自己手下的一个杂工,今晚怎么穿了一身夜行衣?而让他吃惊的是,这个叫铁山的杂工,他不仅出手抓住了土匪,而且鹅卵石出手,发发命中土匪要害。今夜如不是他力挽狂澜,那车马大店将是一场劫难。 王石昌惊愕之余,问铁山道:“壮士,你到底是谁?你如何发现了这帮土匪们的诡计?” 铁山不便将自己的身份讲出来,便说道:“我是个闲云野鹤之人,云游到此打工,是为了等一个朋友。昨晚天黑前在门房闲坐,发现了贼人也是偶然。当时,我见几个客商的车马拉着许多贵重的货物,而不长时间又来了几个壮汉,见他们面带凶色鬼鬼祟祟,所以引起了我的注意。” 众人听了铁山的一番言语,都已改称铁山为大侠。王石昌则高声道:“听了铁山大侠的讲述,才知大侠是一个世外高人。大侠住在我的店里,是我等之福啊。” 几个陕北商人见三大王逃走,黑风镖和另一个土匪被活捉,他们便提出,想要铁山大侠出面,为他们的货物做保镖,报酬必定丰厚。铁山则一一谢绝。 接着,他对大家道:“大伙儿不知看到了没有,我们与土匪搏斗的时候,有一位不知名的朋友出手帮助了我们。为了捉拿土匪三大王,他居然一人去追击土匪。现在情况不明,而我又怕这个朋友出了意外,所以,铁山要去寻找我的朋友了。” 此时被打昏的两个土匪已先后苏醒,铁山便对他们进行了审讯。外号叫黑风镖的土匪交代:上个月在北山瀑布附近,陈郎中布下了口袋阵,擒获了两个土匪喽啰,并且拿到了土匪们水中放苦药的证据,但三大王不愿被活捉被迫跳崖。而这个害人精跳崖后,却挂在了崖下稠密的野杏树上。三大王虽然受了伤,但只是摔昏了,并没有伤及要害。 第二天早晨,到处游窜的土匪黑风镖和他的同伴,趁雨后出来寻找抢劫的目标。当他们路过瀑布前的崖壁时,听到了三大王正在喊救命,他们俩就把土匪头子给救走了。 两个土匪还交代,他们这次抢劫车马大店,一共有五个人。在草料房放火的土匪,是两个腿快的小喽啰。 铁山又问道:“刚才三大王让你们分头逃跑,那你们逃出去,要到什么地方汇合?” 由于这个问题至关紧要,因此两个土匪对此事闭口不谈。但是,见四周的人们围拢过来,大有把他俩撕碎的感觉,黑风镖才说道,三大王带着他们几个,最近在方圆几十里的黑土坡、燕儿沟、青石岭一带活动。对车马大店的这次抢劫,他们早就对沙河镇来往的客商进行了踩点。土匪们本以为这次抢劫必定成功,所以并没有安排到什么地方会合。 见情况已明了,铁山便向老板王石昌辞工。他还嘱咐道:“王老板今日把两个土匪交到县衙后,车马大店的夜间防护,今后要增加人手了。由于我的黑衣朋友受了伤,因此铁山不能在大店里久留。如果能找到黑衣人,我打算和他联手,一起去剿灭土匪三大王,为当地的百姓除掉这个害人精。” 王石昌见他去意已决,除了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还给铁山多拿了不少工钱。而几个客商也说,铁山大侠擒获了土匪,保护大伙儿的货物有功,我们必须送他一些银两。铁山此时手头拮据,便谢过几位商客收下了。 铁山从车马大店辞工后,接下来就到附近的村子里,到处去打听黑衣朋友的下落。铁山之所以要寻找黑衣人,是因为对他的安全担心。更重要的是,铁山对黑衣人非常佩服,黑衣人面对几个土匪,一个人就敢单独去追杀土匪三大王,这一点让铁山自叹不如。由于知道黑衣人在格斗中受了伤,因此铁山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 但接下来的几日,却出乎铁山的预料。他虽然在黑土坡、燕儿沟一带找寻了三四日,可就是没有黑衣人的一点消息。铁山觉得此事怪异,心里暗暗琢磨:黑衣人那晚是从大店的西北方向去追击土匪,而这一带的村庄,我这几日差不多都问了个遍,可为什么没有他的消息?黑衣人那晚带着伤去追击土匪三大王,即使他受了轻伤,也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再说土匪三大王也受了伤,他和他的喽啰们又跑到哪里去了? 这一日上午,铁山从燕儿沟附近的一个村子出来,为了观察周围的情况,他准备爬上村前的高坡。此时天气潮热,铁山见前边有片茂密的柳树林,便决定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但是,看到树林里虫蚁乱爬,自己无法在树下休息,他噌噌几下,便爬上了路边的一棵柳树。当铁山坐在高高的树杈上,看到自己的身体被柳树枝叶遮盖,同时还不影响观察周围的情况时,他得意极了。由于柳树树杈上微风凉爽,因此不一会,他的眼皮已开始打架了。 但就在这时,树林外响起了脚步声,铁山在树杈上一个机灵,随手便抓住了身旁的树枝。他定了定眼神,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小树林前边十几丈远的小路上,一个不满三旬的中年人,牵着一头毛驴走了过来。细细端看,驴背上还坐着一个妇人,而妇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孩童。 见此情形,铁山明白了,看来这个中年人牵着毛驴,是从附近的村子里,接自己的媳妇孩子回家去。这一家三口人,可真是其乐融融啊。 铁山的目光还在注视着这一家人,忽然从树林里窜出两个中年大汉来。这两个大汉一个黑脸,一个满脸的络腮胡子。此时,黑脸大汉横在前边的小路上大喊道:“呔!过路的,快快留下买路财!”牵驴的中年人显然受到了惊吓,他远远地收住了缰绳,大喊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则奸笑道:“干什么,爷爷告诉你。此路是我种,此路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中年汉子听了大喊道:“强盗!土匪!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抢劫!” 听到此言,两个土匪一齐冲上前来。满脸胡子的土匪,拿着匕首威胁道:“你要是不拿出钱来,爷爷现在就把你的毛驴和媳妇带走。”这时,妇人怀中的小孩醒了,母子俩显然是受到了惊吓,两人一齐哭喊起来。 短短的一瞬间,眼前的情形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这一切,让铁山感到了无比的愤怒。见情况紧急,铁山跳下树杈,直奔树林外而去,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喝道:“呔!大胆的土匪,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抢劫,看铁山大侠如何收拾你们!” 这时候,两个土匪在小路上已打倒了中年汉子。一个土匪上前抢了他腰中的钱袋,而另一个土匪则牵着毛驴准备逃跑。突然间,炸雷般的喊声传了过来,当听说来人是铁山大侠,两个土匪吓得撒腿就跑。 铁山本来想立即去追击这两个土匪,但看到中年人一家生死不知,便过来查看情况。铁山见中年人被打昏,媳妇和孩子在一旁哭嚎。他只好一边安慰中年人的媳妇不要害怕,一边掐着中年人的人中穴急救,过了一会儿,中年人才醒了过来。铁山看他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媳妇和孩子安然无恙,便帮着他们收拾了土匪丢下的东西,牵回了小毛炉。 接着,他对二人道:“大哥大嫂,铁山不能在此久留。我要去追击土匪,帮你们捉拿强盗,望大哥大嫂见谅。” 第176章 小酒馆智擒土匪 中年汉子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铁山已穿过了小树林,直奔前面的高坡而去。但是,当他冲上了高坡时,两个土匪已逃得无影无踪。接下来,铁山在附近找寻了半天,但也没有结果。眼看时间已是午后,铁山只好吃了点干粮,休息了一会儿。然而接下来的追踪,让铁山更加沮丧。由于这一带山路偏僻,很少有人路过此地,因此他找寻了一下午,也没发现土匪的一点踪迹。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铁山发现前面的山坡下,隐约出现了一座小村庄,而村前的路口边,还能看到几间南北朝向的茅草屋。见此情形,奔走了一天的铁山十分欣喜,因为他知道,村里开店的老板为了招揽顾客,常常把酒馆开在村口的路边上。如果这几间茅草屋是个酒馆,自己马上就能吃到热饭了。 铁山走下了山坡,天刚刚擦黑。远远望去,村边的茅草屋后是一片树林,而茅草屋前高挑的酒幌,证明这儿就是一个酒馆。但就在他快步向前,期盼吃到热饭美酒时,却发现这个酒馆有些不对劲。铁山非常清楚,一般的乡村酒馆,虽说晚间的客人不多,但酒馆里肯定是灯火通明。酒馆门前的看门狗,老远就会汪汪乱叫。而眼前的这个酒馆,不但没有听到狗叫声,而且三间草屋内,只有中间的饭厅里有亮光,剩余的房间,则是一片黑暗。 见此情形,铁山心道不好,看来这个酒馆已经不营业。因心情沮丧,他的脚步也慢了下来。但就在这时,铁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低头看看,只见地上不远处趴着一条死狗,而且狗身上还有血迹! 突发的情况,让铁山紧张起来。他抬头看了看酒馆,随即从脚踝上将匕首抽出,然后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小酒馆的门口。此时,小酒馆的门从里边关着,从门缝中看进去,饭厅不大的空间里,门前的几张餐桌已经倒地。昏暗的油灯下,饭厅中间的一张桌子上,有两个人这时正在饮酒。看到饭厅里的情况异常,铁山便摒住呼吸侧耳静听。片刻后,两个喝酒人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栓子哥,既然银子已经到手,那我们为什么还不快走?” “二蛋兄弟,你也太胆小了,放着这么多的好酒好肉,你着急走什么?” “栓子哥,这大王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你说咱兄弟俩该怎们办?” 闻此言,铁山吃了一惊。他从门缝中再次观看,发现迎面说话的,正是上午见过的那个大胡子土匪,而旁边坐的这位,是那个黑脸大汉。铁山心道:原来上午抢劫中年汉子的土匪们,和三大王是一伙的。 这时,里边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二蛋兄弟,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们虽然经常路过柳树沟,但大王为了安全,要我们不要动了赵老板的酒馆。谁知铁山大侠今日搅了我们的买卖,大哥没了办法,只好在此弄点银子。大哥现在不走,其实是等大王的联系人。再说,要不是大哥对这一带熟悉,给铁山来了个以逸待劳,我们兄弟能在这儿安心的喝酒吗? “栓子哥,你说铁山大侠会找到这儿吗?” “兄弟安心喝酒,铁山大侠他不识路径,我估计他现在还在山上。” “还是栓子哥高明。不过我还是担心,要是大王的人不来了,这店里的人该怎么办?” “哼哼,那咱们就烧了这酒馆,然后上山去。” 听了两个土匪的议论,铁山在酒馆门口恨得咬牙切齿。怪不得自己一下午,也没有找到两个土匪,原来他们躲起来了。此时,他真想冲进去把土匪们干掉。但饭厅的门现在进不去,而门前又不能硬闯,这该怎么办? 铁山看了看这酒馆的结构,他判断这饭厅的左边应该是厨房,而连接饭厅的右侧应该是一个小厅。想到这里,他的脚步便向右侧移动。此时,他想看看酒馆周围的布局,琢磨着如何才能进入这房间里,给土匪们来个突然袭击。 当铁山摸到饭厅右侧的窗下时,忽然听到屋里有呜呜的声音。这声音虽然不大,却让铁山神情一怔,难道这屋子里有人?怕自己是错觉,他把耳朵贴到了墙上,又仔细听了一会儿。当判断这声音确实是从窗户里发出的,铁山用匕首撬了撬窗棂,然后伸出双手,硬生生地把窗棂折断。接着,他侧着身体从窗户里钻了进去。 铁山进入房间后,发现这屋里竟然有四个人,而呜呜声就是他们发出来的。他摸了摸这些人,发现他们都坐在地下,身上捆着的绳子,嘴里还塞着布团。铁山见状,便小声对他们耳语,告诉他们不要出声。 接着,铁山用匕首割断了他们身上的绳索,取出了他们嘴里的布团。铁山对他们小声道:“我准备活捉这两个土匪,现在需要大家帮忙。趁两个土匪还在饮酒,你们几个把绳索准备好。片刻后,你们之中可有一人高喊,要土匪放了你们。如果土匪过来查看,我先打倒这个土匪,然后冲出去把饭厅里的那个土匪制服。但是,你们几个人一定要配合我,把这两个土匪捆起来。” 再说两个喝酒的土匪,当铁山钻入里间的小厅后,他们俩也听到了一点动静。但两个土匪并没有行动,只是满脸络腮胡子的土匪喊道:“里边的几个人,你们老实一点。不然的话,爷爷过去要了你们的命!” 谁知土匪的话音刚落,里边的一个人叫了起来:“二位好汉,我们小店是小本生意。好汉们银子也拿了,酒肉也吃了,你们就饶了我们几个吧!” 听到里边发出的声音,大胡子土匪却指着黑脸汉子骂了起来:“二蛋,你个怂包!让你捆几个人,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们嘴里都塞着东西,怎么就说话了?快过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叫二蛋的土匪听了训斥,急忙掏出了匕首,朝饭厅右侧的里屋走来。谁知土匪刚挑起里间的门帘,铁山跨前一步,左手已抓住了土匪拿匕首的右手腕。接着,他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到了土匪的上腹部。黑脸土匪没吭一声,扔掉了手中的匕首,随即倒地。铁山见状,跃过土匪的身体便冲了出去。 这时,满脸胡子的土匪仍在桌上喝酒,突然见壮实的铁山冲了出来。他叫一声不好,随即掀翻了桌子,掏出了匕首便准备拼命。可铁山那能给他机会,只见他左手操起一把座椅,右手摸出了匕首,一阵砍杀便将土匪逼到了墙角。 铁山此时喝令土匪放下匕首,叫他缴械投降。哪知满脸胡子的土匪困兽犹斗,一扬手便把匕首甩了出来。亏得铁山眼疾手快,一侧身躲了过去。接着他一记飞脚,把大胡子土匪踹倒在地。这时,里屋的几个人已经冲了出来,他们七手八脚,帮着铁山把大胡子制服。 铁山这时才看清楚,被他解救的四个人,除了酒馆的这对中年夫妻,还有两个年过四旬的大叔。中年人告诉铁山:“我叫赵敏清,和老伴开了一个小酒馆来维持生计,这两位老哥是我酒馆的客人。由于最近有土匪骚扰,加之今晚客人少,我们夫妻俩便准备早早关门。谁知就在这时,门口的大黄狗叫了几声,接下来就没了声音。我觉得情况不对,就朝门口走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不料这两个土匪,突然拿着匕首闯了进来,他们掀翻了桌子,抢了我们的银子,还把我们夫妇俩和客人们都捆了起来。扔到了里屋的小厅里。” 当得知救命恩人名叫铁山时,几个人都叫着大侠,向他谢恩。 铁山却摆摆手道:“土匪要对乡亲们下毒手,我怎能不出手相救?再说,现在不是说谢的时候。我未进酒馆时,听土匪们议论说,他们在等土匪的联络人。依我看,我们大家要赶快做准备了。” 为了确认这个消息,铁山又问询了大胡子土匪。土匪告诉他,土匪的联络人如果到来,时间为子时前后,而且以击掌三声为号。 酒馆赵老板听到这个消息着了慌,他马上要回村里去叫人。而铁山却制止了赵老板,他说道:“土匪来酒馆做联络,最多也就是一两个人,现在回村去叫人,恐怕会打草惊蛇。赵老板请放心,有我铁山在这儿坐镇,一定叫土匪的联络人有来无回。” 在一旁的两个酒客听了道,“赵老板,不把土匪剿灭,我们在这儿喝酒也不安生。有我们两个给你助阵,你不要害怕。” 赵老板的妻子这时也说道:“我们厨房后边有个菜窖,把两个土匪关在里面正好。”铁山听了拍手称快。 接下来,赵老板先安排铁山饱餐了一顿,大家则依计而行。为了监视土匪的活动,铁山要求大家各自值班放哨。虽说大伙儿一夜都没合眼,却没发现土匪来酒馆找人。 铁山觉得此事蹊跷,第二天早晨,他对两个土匪再次进行了审问。大胡子土匪交代,来酒馆接头,是土匪三大王的临时决定,并没有定日子。土匪的联络人昨晚没有来,也许是出了什么问题。 酒馆里的两个老客听了此言,都认为是大胡子土匪骗了大家。他们俩一齐出手,把两个土匪揍了个半死。铁山见状,急忙制止了他们,要几位大叔留下活口。而酒馆赵老板也觉得夜长梦多,怕再出什么事情。他提出,要铁山带着村民们,把土匪押到县衙里去报官。等大伙儿回村后,再给救命的恩人摆酒谢恩。 此时,铁山正在为没有抓到土匪的联络人而恼火,同时也为黑衣人的下落而着急,他说道:“赵老板的好意铁山领了。但带领大家去县衙报官,铁山就免了吧。赵老板刚才也听到了,土匪们说,黑土坡、燕儿沟、青石岭一带,是土匪们经常来往的地方。由于没抓到土匪的联络人,而受伤的朋友也生死不知,所以铁山要马上行动,去寻找我的朋友。” 赵老板听说铁山的朋友有危险,再说还有两个土匪在地窖里,也就不再挽留他。二人互道珍重后,酒馆赵老板和乡亲们,押着两个土匪到衙门里去报官。铁山则直奔燕儿沟、青石岭的方向而去。 第177章 找到了黑衣人 铁山告别了赵老板后,这日中午前已来到了青石岭。他在山上向一个老农问路,才知道沙河镇到这儿,约有二十多里的路程。听了老农的介绍,铁山心道:假如我的黑衣朋友,受伤后还能把土匪三大王追到这里,说明他的伤势并不重。但是,他受伤已经四五天了,为什么没有他的一点消息?再说这一带有土匪活动,他不会出了意外吧? 铁山在附近转了一圈,见周围没有村庄,他只好爬到高坡上去四处了望。就在他失望之际,忽然发现青石岭下有淡淡的烟雾。他仔细观看,不由得恍然大悟。原来这儿的山崖下,有好多人家在向阳坡上挖了窑洞,而在窑洞前,每户人家还平出一块很大的空地。铁山刚才看到的烟雾,正是山崖下的住户,做午饭时冒出的炊烟。 为了打听到黑衣朋友的消息,铁山从青石岭上绕了下来。他看到附近的山崖下有一户人家,便准备过去问询一下情况。铁山走近前来,只见这户人家窑洞前的空地上,南边种着几棵榆树,西边还有一口水井。但奇怪的是,这时已快到中午,这户人家窑洞的烟囱里,既不见做饭的炊烟,也不见窑洞门前有个人影。见此情况,铁山心道,莫非这户人家家里没有人? 就在这时,忽听得南边的一棵大榆树上发出了声响。铁山抬头看看,原来是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正在大榆树上掏鸟窝。铁山见状心里一惊:自己刚才还以为这户人家没有人,没想到有个男孩却在树上,这要是摔下来怎么办?再说,这家的大人都去哪儿了,为什么没有人管管这个孩子? 由于担心男孩的安全,铁山急忙向树下冲去,他本想喊一声孩子不要动,大哥哥来接你。但又怕喊声引起男孩的恐慌,所以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然而怕什么来什么,还没等铁山冲到树下,树上的男孩突然失手,从大树上掉了下来。男孩的身体虽然被下边的树杈挡了一下,但还是摔了个头破血流。见此情形,铁山急忙过去抱起了男孩。这时,听到了男孩的哭声,一位年近五旬的老大娘从窑洞里跑了出来。见男孩躺在铁山的怀里,她惊慌地喊着:“石娃子,你怎么了?” 铁山见男孩头上出血,也顾不上和大娘说些什么,他要大娘赶快去找一块干净的白布和一些棉花,准备给孩子包扎伤口。趁大娘取东西的时候,铁山给孩子清理了伤口周围的血迹,又把自己携带的刀伤药膏,涂在了孩子头部的伤口上,接着,他用大娘拿来的棉花和布条,给男孩进行了伤口包扎。 铁山还说道:“大娘请放心,我是一个猎人,身上常带着治疗刀伤的金枪药。刚才给孩子用的就是这种药,这药膏对孩子的外伤,以及止血的效果都很好。”大娘听了,对铁山连连道谢。 此时,大娘见男孩已经不哭了,便去井台上打水,请铁山洗手洗脸。接下来,大娘和铁山寒暄了几句,互相通报了姓名。 大娘告诉铁山:大娘的夫家姓郭,人们都称她为郭大娘,而受伤的男孩是她的孙子石娃子。说话间,郭大娘请铁山进窑洞里坐下,说自己马上就去烧水做饭。 铁山见状暗道:看来大娘家只有这一老一小,平日里肯定是足不出户。我想打听一下黑衣人的下落,看来还得去问询别人。遂说道:“大娘不要客气,我还有事要办,就不在此久留了。请大娘务必照看好孩子。” 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郭大娘仍惊魂未定,听说铁山要走,她这时才醒过神来。郭大娘急忙过来拦住了铁山,说什么也不让他走出窑洞。 铁山见郭大娘待人挺客气,但说话却吞吞吐吐,便问她是否遇到了什么事情? 郭大娘难为情地说道:“不怕铁壮士笑话,大娘是个直性子,所以就有话直说了。铁壮士今日帮我救治了孙子,大娘本应该热情待客才对,但大娘此时心慌意乱,确实是遇到了大麻烦。” 随后,郭大娘告诉铁山,自己在四五天前,救回来一位受伤的年轻姑娘,由于儿子和媳妇不在家,加之最近老有陌生人在附近活动,所以大娘轻易不敢让外人到家中来。今天早晨,就在铁山壮士来的时候,姑娘突然昏迷,让大娘一下慌了手脚。正因为这件事情,大娘没顾上做午饭,也没照看好石娃子。 大娘又道:“刚才见铁壮士给孙子包扎伤口手法利落,本想让你看看这个发病的姑娘,但考虑到你一个大小伙子,而姑娘伤的部位又不一样,所以大娘不好开口。” 铁山道:“既然是这样,大娘也不要着急。铁山马上到附近的沙河镇去,帮大娘请个郎中回来。” 郭大娘听了则摆手道:“壮士要到镇上去请郎中,即使人家愿意来,也得几个时辰。再说,这姑娘早晨已昏迷过一次,时间长了怕有问题。” “郭大娘,这个姑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铁壮士,这姑娘不是我的女儿,也不是我的儿媳妇,她是大娘几天前,从对面山坡上救回来的。我刚才回窑洞去取棉花,见她仍在昏睡,因家里没有人帮忙,所以大娘慌得六神无主。” “这个姑娘在哪?让我去看看,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听了铁山的问话,大娘没有答话,她随手却点亮了一盏油灯。铁山顺着大娘所指的方向看去,原来在窑洞左侧的洞壁上,还有一个暗门。 接着,郭大娘带着铁山进入了侧翼的窑洞里。在昏暗的油灯下,他看到窑洞的土炕上躺着一个人。然而他一眼就认出,土炕上躺着的这个人,就是车马大店里劫杀三大王的黑衣人!铁山看到,此时的黑衣人衣服污浊,长长的头发散乱,仍在土炕上昏睡不醒。见此情形,铁山不由得心头一震,怪不得那晚听到黑衣人发出女声,原来黑衣人是个女侠!铁山见土炕上光线昏暗,为了弄清楚姑娘的病情,他和郭大娘用了块门板,把姑娘抬到了外间的窑洞里。 铁山先检查了她的伤口,他发现姑娘大腿左内侧受了镖伤,而伤口已经化脓。由于伤口这几天不停地流出脓水和血水,污物已将衣服粘连在一起。 见此情况,铁山急道:“郭大娘,这姑娘不是得病,而是中了镖伤。她的伤口现已化脓,需马上处理她的伤口。” “既然这姑娘中的是镖伤,那应该如何救她?” “大娘,如果姑娘真是有病,那必须请郎中来救治她才行。但姑娘中的是镖伤,这种情况铁山还是有办法的。刚才给石娃子用的金枪药,实际上是治疗刀伤的良药,用来治疗姑娘的镖伤正好对症。现在,麻烦大娘去烧一锅热水,等水烧热后,我来告诉大娘,如何来处理伤口,怎么给姑娘清创换药。” “铁壮士,大娘有个毛病,只要见了流血的伤口,大娘就会晕血打哆嗦。清理伤口这件事情,大娘可做不了。”郭大娘听守田如此吩咐,她连连摆手。 此时,穿黑色夜行衣的姑娘已经醒了,听了两人的对话,她一把抓住了铁山的衣服,说道:“郭大娘刚才说的话,我全听到了,原来你就是铁山大侠!” 铁山见姑娘醒了,忙说道:“姑娘,我可不是什么大侠,你叫我铁山就可以了。” 在一旁的郭大娘,听姑娘如此说话,也失声叫出:“原来眼前的壮士,就是这几天人们传说铁山大侠!这可太好了,莲儿姑娘这下有救了。” 铁山也欣喜道:“原来眼前的黑衣人,就是爱习武的莲儿姑娘。” 铁山告诉郭大娘,其实我和莲儿姑娘,在武家坡村就曾见过面,只不过当时还互不相识。但姑娘的大名,我早就听说过。 郭大娘听了高兴道:“这下好了,那你们今日相见,应该以兄妹相称。现在小妹病了,当哥的理应出手相救,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莲儿姑娘也说道:“既然我们是兄妹,那铁山哥给小妹清理伤口有什么难为情?郭大娘说得对,我可是你的小妹。难道为了脸面,铁山哥就见死不救小妹了吗?” 见自己的尴尬心思被点破,铁山脸红了。他说道:“莲儿小妹,大哥马上为你清洗伤口,但是,你要忍住疼痛。” 接着,铁山问大娘有没有白酒,郭大娘道:“家里只有儿子喝的高粱老白干。”铁山听了道:“这下就好办了,大娘你去准备热水,我来给莲儿清理伤口。” 工夫不大,郭大娘已准备好了热水。铁山则找了一把剪刀,他先把莲儿大腿上粘连的夜行裤剪开,然后将她伤口周围的夜行裤剪掉,让大腿里侧的伤口完全暴露出来。铁山看武莲儿的伤口污秽不堪,便用温水将她伤口周围的血污清洗干净。 铁山观察了武莲儿的伤口后,发现暗镖在她的大腿内侧造成的一个贯通的伤口,由于伤口没有得到及时的清创,所以她的伤口已经化脓。铁山此时暗道:亏得暗镖没有毒,伤口也在浅表层,不然的话,武莲儿的命就保不住了。 弄清了莲儿姑娘的伤情,铁山道:“我已经把小妹伤口的外围清理干净了,下一步,需要把伤口里的浓水血水挤出来,然后再用白酒清洗伤口。这个过程非常疼痛,小妹如果忍受不住,可以大声喊出来。” 然而铁山没想到,莲儿姑娘不愧是一位女侠,给她清除伤口脓血,用白酒清理她的伤口创面,姑娘虽然痛的脸上抽搐,但是她牙关紧咬,居然没喊一声。 接着,铁山在她的伤口上,敷上了携带的金枪药。而郭大娘这时已拿来了自己的一件旧衣服。看莲儿的伤口已包扎完毕,大娘帮着姑娘换好了衣服。等莲儿姑娘入睡后,郭大娘这才轻轻地走出了窑洞。 第178章 黑衣人是女侠 郭大娘出了窑洞,也顾不上去做饭,随后就对在窑洞外等待的铁山,讲起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郭大娘的儿子和媳妇,最近在镇上做买卖,家中只剩下孙子石娃子和大娘留守在家里。几天前的一大早,石娃子跑到窑洞对面的山坡上去玩。谁知工夫不大,他就跑了回来,石娃子慌慌张张地说道:奶奶,咱家对面的山坡上,躺着一个人。郭大娘听了不敢怠慢,急忙到山坡上去查看情况。 然而现场的情景,把郭大娘吓了一跳。只见一个年轻的黑衣人,面朝下倒在了山坡上,已经昏过去了,而这个人的怀中,还紧紧地裹着一把短剑。大娘见黑衣人左腿受了伤,腿上流下来的鲜血,已经把夜行裤都染红了。 见黑衣人伤势不轻,郭大娘急忙把他扶起,就在大娘高声呼唤他的时候,黑衣人的网巾恰好散开。大娘见她头发细长皮肤白净,这才明白了,原来黑衣人是一个女孩子。 见此情形,郭大娘觉得奇怪:这姑娘女扮男装,身体现在又受了伤,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再说,哪有姑娘家舞刀弄剑的,昨晚还穿着夜行衣出来行走? 郭大娘家的窑洞附近,分散住着七八户人家。大娘本想回去叫人,但看到姑娘的情况特殊,为了给她保密,大娘决定自己来处理这件事情。大娘平日胆子小,还有晕血的毛病。但为了救姑娘的命,大娘这时也顾不上这些事情了。她和小孙子相互配合,这才把姑娘背回了自家窑洞,见姑娘仍昏迷不醒,大娘急忙给她喂了一些水。过了一会儿姑娘醒了,见郭大娘救了自己,她连连道谢。 接下来,姑娘对大娘讲了自己的身世。 姑娘说,她叫武莲儿,家住北山下的武家坡村,爷爷是村里的族长。接着,姑娘把最近一个多月来,武家坡村里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叙说了一遍。她说道,土匪三大王和军师廖家兴逃走后,北镇山因勾结土匪被抓了起来。然而他的家人,给衙门里送了银子后,这个恶霸就被放了出来。武莲儿知道此事后气愤不已,便暗自做了行动的准备。姑娘自恃武功高强,她决定去寻找逃走的土匪三大王,为百姓除掉这个祸根。武莲儿出走后,一直隐藏在沙河镇附近,白天的时候,为了行走方便,她女扮男装,四处去打听土匪们的消息。 前几日,武莲儿发现了土匪的行踪。当她知道土匪们准备打劫陕北的商人后,便跟踪着土匪,住进了王石昌的车马大店。在那晚的格斗中,武莲儿用剑将三大王砍伤。后来,她虽然中了土匪的暗镖,但当时在亢奋中,她并没有感到疼痛。为了活捉土匪头子,武莲儿一直把三大王追到了青石岭的山坡上。 但是,快到天亮时,她发现三大王不见了。武莲儿这时觉得腿上疼痛,这才发现自己受了伤,她看自己腿上中的暗镖较浅,便用力把它拔了出来,不料因出血过多,加之她一夜劳累,武莲儿昏了过去。 听姑娘说了自己的伤情后,郭大娘准备到沙河镇去找郎中。 而武莲儿却说,大娘救了我,我已经感激不尽。莲儿是武行出身,对镖伤还是有办法的。再说大娘岁数大了,家里还有一个小孙子,加上最近路上有土匪,莲儿不放心。 听到此,铁山对武莲儿更加敬重。他心道:莲儿姑娘不愧是一个仗义的女侠。 郭大娘接着说道,武莲儿觉得自己的伤势不重,便自己清理了伤口。谁知过了两天,姑娘的伤口没有好转,反而出现了脓血不止。再说这几日,有人在这一带打听黑衣人的下落,大娘觉得情况不对,就把武莲儿藏到了内侧的窑洞里。 今天上午,莲儿姑娘说她头晕,谁知过了一会儿,她就昏迷了。大娘急得没办法,自己想去找个郎中,又无法离开病重的武莲儿。就在这时,大娘听到了石娃子的哭声,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听了大娘的讲述,铁山道:“莲儿小妹是我的朋友,而大娘是莲儿的救命恩人。我代表小妹谢谢您。” 郭大娘则说道:“乡里乡亲的,不要提什么谢字。不过大娘有一句话想问问铁壮士,你可是武莲儿的大哥,姑娘下一步如何治疗,你这大哥是怎么考虑的?” 铁山听此言一愣神,但是他马上明白了郭大娘的想法。他心里明白:大娘家里就这一老一小,小孙子还受了伤。自己虽然给武莲儿清理了伤口,但姑娘的病情好转与否还不知道。看来大娘想让我留下来,照顾受伤的莲儿小妹。一来,武莲儿的救治有了主心骨,二来,即使有土匪来骚扰也不用害怕。 铁山遂说道:“大娘请放心,武莲儿是我的朋友,我愿意留下来照顾她。过几日,等莲儿小妹的伤势好转了,我把她送回武家坡去。” 听说铁山愿意留下,郭大娘的心里乐开了花,她不停地唠叨着:“大娘家旁边还有一口窑洞,里面是一进两开,窑洞里宽敞的很。铁壮士住下后,肯定不会觉得不方便。” 第二天早晨,铁山过窑洞这边来看望武莲儿。见姑娘的脸色好了许多,铁山就与她闲聊起来,姑娘简单的讲述这次出走的经过,而铁山则告诉她,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武家坡。 经过这次交谈,铁山这才知道,陈守田在武家坡义诊时,武莲儿与岳红小妹就在祠堂里一块住过。她还帮着守田,每日接待照顾村民们。武莲儿喜爱中医,守田临走时,还传授了她一些治病的方法。 铁山听了心道:原来武莲儿与守田和岳红的关系,竟然如此亲密。不料莲儿姑娘知道了铁山是岳红的大哥后,她心头也是一惊,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铁山大哥不仅在武家坡帮村民们抓土匪,而且在车马大店中对付土匪时,又出手帮助了自己。这次意外中镖,又是铁山大哥帮自己脱离了险境。想到此,莲儿的心里一阵激动,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几天很快就过去了,由于武莲儿的伤口清创彻底,加之铁山带来的金枪药效果好,所以她的伤口恢复得很快。莲儿觉得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身体也觉得有力量了,便开始拄着拐杖走路。见此情形,铁山高兴地说,照这样下去,小妹很快就能甩掉拐杖了。 时间又过了四五天。这一日,武莲儿与郭大娘闲聊,无意中知道了铁山的计划。大娘对她说,莲儿的伤口恢复得不错,再过几日,铁山大哥就准备把她送回武家坡村去。 听到这个消息,武莲儿当晚失眠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喜欢上了铁山大哥。莲儿知道,自己从小习武,对自己的容貌打扮并不在意。但是在北山地区,人们都夸赞她是一个美女。大伙在背后议论她,莲儿姑娘不仅长的清秀,而且武功高强。加之她的爷爷是族长,一般的年轻小伙子,姑娘肯定是看不上。 这几年武莲儿岁数大了,给她提亲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她却没有看中一个。对于她的终身大事,爷爷常和她开玩笑:“不知道什么样的俏周郎,才能配上我们的乔小姐?” 现在,铁山大哥就要走了,面对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武莲儿不禁思绪如潮。她心里暗暗琢磨:前一段时间,自己喜欢上了在武家坡义诊的陈守田。而爷爷后来告诉自己,岳红姑娘和陈郎中不是兄妹,他们是一对生死恋人,为了在路上行走方便,他们才以兄妹相称。知道了这件事后,自己还哭过几回。这次离家出走,除了想为民除害,自己还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办完这件事后,自己要到山西去,跟着陈郎中继续学医。谁知这次意外受伤,自己却遇到了为人侠义的铁山大哥。 武莲儿整夜浮想联翩,最后下了决心。我与铁山大哥多次相遇,这就是上天的安排。铁山大哥不仅救了我,而且是我敬佩的大英雄。他为人仗义,是一个难得的好人。但不管怎么说,在他临走以前,我要对他表明心迹! 第179章 武莲儿的表白 武莲儿因昨晚没有睡好,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太阳已升得老高。她出了窑洞后没有见到铁山,姑娘一下子着了慌。 郭大娘见她急红了脸,便告诉她:铁山大侠没有走,他看姑娘的夜行衣已无法修补,所以一大早就去了沙河镇。铁山临走时还嘱咐大娘,他到镇上,除了给莲儿小妹买身衣裳,还准备暗地里打听一下,看看三大王和土匪们最近有什么动向。 武莲儿听了这话非常激动,但马上又感到不安。铁山大哥给我去买衣服,那意味着一两日后,他就要送我回武家坡去。事到如今,我该如何是好? 在一旁的郭大娘,见姑娘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心里已明白了几分。她本想问问姑娘的心事,但没想到,武莲儿却先开了口。 她告诉郭大娘,自己喜欢上了铁山大哥,所以恳求郭大娘出面,帮自己撮合一下两个人的这段姻缘。 面对如此大胆的莲儿姑娘,郭大娘逗着她道:“一个姑娘家,求大娘给自己去说媒,莲儿姑娘看中了铁山什么?” 莲儿羞涩地说道:“在我危难的时候,是铁山大哥救了我。我与他在武家坡,在沙河镇的几次相遇,这就是缘分。铁山大哥行侠仗义乐意救人,所以莲儿愿意跟着他走。” 郭大娘见武莲儿心有所属,加之她与铁山和莲儿的相处中,也十分看好这对年轻人,便答应了姑娘的恳求。 就在这时,大娘的孙子跑回来说,在前边的山坡上,他看到了返回青石岭的铁山叔叔。说话间,几个人已听到了窑洞外的脚步声。 见铁山回到了窑洞,武莲儿和郭大娘都高兴的不得了。原来铁山在沙河镇上,他不仅给莲儿姑娘买了合身的夜行衣,粉红色的百褶裙,而且还给大娘和小孙子买了一些布料。郭大娘看了布料后,对铁山连连称谢。而莲儿姑娘却问起了铁山,为什么要给她买花裙子?铁山告诉她,再过几日,大哥就要送小妹回武家坡了。到时候,莲儿小妹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听铁山如此回答,武莲儿恼怒了。她一口咬定,自己不回武家坡村,而是要跟着铁山去闯天下,跟着他到山西去。铁山听了觉得奇怪,便问道;“小妹今天这是怎么了?”谁知莲儿姑娘什么也不说,气冲冲地回到了侧面的窑洞里。 见此情形,郭大娘把铁山叫到了窑洞外边,对他说了姑娘的心事。同时告诉他,莲儿姑娘看上你了,她要给你做媳妇。 铁山听此话大吃一惊。他摇摇头道:“莲儿姑娘说的这件事情,铁山不能答应。我这个人居无定所到处漂泊,原计划到山西去寻找陈郎中和我的小妹,但为了除掉三大王这个祸根,所以才暂时留在了沙河镇。” “再说我与武莲儿相比,姑娘天生丽质,我在容貌上就配不上她。如果是因为铁山救了莲儿小妹,就答应了她所说的事情,那会让天下人耻笑我。再说救了莲儿小妹是这么一回事,前一段时间,我在沙河镇的车马大店里打工,无意中发现了土匪们想打劫陕北商人。当我晚上与土匪们交手时,却意外地遇到了黑衣人,是他帮助我战胜了土匪。由于知道黑衣人与土匪们格斗中受了伤,出于对朋友的感激和关心,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他。” “我原以为黑衣人是个男子汉,没想到她是个女中豪杰,是一位女侠。我虽然帮莲儿小妹治好了镖伤,但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在这件事情上,我从没有什么非分之想。现在,莲儿小妹的伤已经快好了,铁山打算把她送回武家坡村,然后再到山西去。如果大娘非要撮合这件不可能的事情,那铁山只好提前告辞了。” 铁山与郭大娘正在交谈,武莲儿突然从窑洞里冲了出来。原来她在窑洞里,一直在偷听着两个人的谈话。当听到铁山以种种理由拒绝她的心意后,姑娘不顾自己的腿伤,情绪激动地冲了出来。 武莲儿怒道:“铁山大哥和郭大娘说的话,小妹全听到了。铁山大哥如果是这样看我武莲儿,那就有些口是心非了。你说你敬佩黑衣人,愿意和他做朋友,那是因为他敢于和土匪三大王做拼死搏斗。他受了伤,你一定要找到他,是为了给他治病疗伤。但是,当你知道了黑衣人是我武莲儿,难道这一切就变了卦?” 铁山解释道:“莲儿小妹,我敬佩黑衣人和感激黑衣人是真心的。但与你说的喜欢黑衣人,是两回事。” “铁山大哥,陈郎中在北山设计埋伏时,小妹就听说有个大侠,帮助村民们抓住了土匪。在沙河镇的车马大店,有个大侠帮小妹干掉了三大王的助手。而小妹中了镖伤后,又是这个大侠救小妹于危难之中。” “当小妹知道了岳红是大侠的亲妹妹,而大侠就是铁山大哥时,小妹感悟到,这就是上天赐给小妹的缘分。所以小妹下了决心,这辈子要跟铁山大哥走。” 郭大娘在一旁也说道:“铁山壮士,你是猎户出身,为人侠义。而莲儿姑娘从小习武,你俩确实是一对绝配。莲儿姑娘人品出众,模样也长得漂亮,这样的好姑娘,你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依我说,这事情你就答应了姑娘吧。” 没想到铁山仍在摇头。他说道:“我从老家出来后云游四方,也是有原因的。但由于这是我的私事,所以不便细说。在恒田古镇,当我知道了岳红小妹,已经喜欢上了陈郎中的时候,我便立下了誓言。我一定要把自己的妹妹和妹夫,平安地送回山西老家去。在这件事情办完之前,我什么事情也不会考虑。” 武莲儿听了笑道:“这么说来,铁山哥还是喜欢我的。既然铁山大哥要到山西去,那小妹正好给大哥做个伴。” 铁山听了急道:“这怎么能行?我平日里到处游荡,已养成了习惯。去陈郎中的老家,路程就有几千里,在路上还要爬山过河。你一个女孩子跟着我,一路上吃穿住行都不方便。再说,小妹出门都不告诉自己的爹娘和爷爷,你跟着我走,我绝不会答应。” 武莲儿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姑娘,听了铁山的解释,她已明白了铁山拒绝自己的理由。此时她心道:自己的心意,铁山大哥已经明了。而目前一定要他作出答复,那也是强人所难,这需要给铁山大哥一点考虑的时间。 想到此,她笑着说道:“铁山大哥你不要小看人。莲儿从小习武,如果翻山越岭走长路,小妹绝不会落在大哥的后头。至于家里的事情,莲儿可以告诉铁山大哥,小妹四岁就死了娘亲,爷爷怕后娘不亲小妹,那时就把我接到了他的家中。小妹之所以爱上了习武,就是因为爷爷怕莲儿受气。如果小妹要到山西去,只要托人给爷爷捎个信,说铁山哥就是北山抓土匪的大侠,那爷爷肯定同意我们一起到山西去。” 听了武莲儿的讲述,铁山暗道:“怪不得莲儿小妹如此倔强,原来她从小的遭遇也不好。这样说起来,她的身世也确实值得同情。” 在一旁的武莲儿,见铁山一声不吭,便说道:“铁山大哥,小妹刚才问你的问题,你可以暂不回答。但小妹要问你一句话,你在沙河镇车马大店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铁山听了道:“莲儿小妹此话怎讲?” 武莲儿道:“黑峰山的土匪头子熊飞虎,为害四方人人皆知。不仅岳红妹妹的家父被他所害,而且岳红妹妹被掳上山,也差点受辱。就拿陈郎中来说,如果不是他机智勇敢,肯定逃不出三大王的毒手。黑峰山的土匪山寨被毁后,三大王和几个喽啰逃到了北山。但是,他们在那儿与北镇山、廖家兴狼狈为奸,又干了不少坏事情。” “陈郎中为了抓住这几个土匪,在北山布下了口袋阵,不料又让这个害人精逃脱了,小妹这次离家出走,就是想为民除害。古语云: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大哥在车马大店时,曾对大家保证过,一定要除掉三大王这个祸根。现在,只因为小妹对你表白了心意,你就要离开这里,难道铁山大哥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了吗?” 第180章 青石岭的传说 武莲儿的一番话语,让铁山听的面红耳赤。他急道:“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三大王和一帮土匪,多年来危害四方百姓,他的罪行罄竹难书。我的舅舅被他们所害,我的小妹在土匪窝里受尽了折磨,就连我的守田兄弟,也差点死在他们的手里。对三大王和这帮土匪的深仇大恨,我铁山怎么能忘记?我现在还是那句话,不铲除熊飞虎这个惯匪,我誓不为人!”莲儿听了,连连拍手称快。 郭大娘说道:“铁壮士你不知道,过去我们这儿很安宁,也没有为害乡民们的土匪。但最近一段时间,青石岭却出现了不少可疑的人。大娘估计,这些人很可能是一些流窜的残匪。为了能过上安宁的日子,大娘也希望你留下来,帮我们铲除三大王这个祸根。” 就在这时,郭大娘的小孙子石娃,高喊着跑进窑洞里来:“奶奶,我爹娘回来了。”说话间,大娘的儿子和媳妇已进了窑洞。大娘的儿子先与守田寒暄了几句,然后说道,我叫郭槐,年纪还不满三旬。铁山则介绍了自己和武莲儿的情况。当郭槐和媳妇听郭大娘说,是铁山帮着救治了受伤的石娃时,两口子都非常感谢他。当夫妻俩知道了眼前的铁山和武莲儿,就是在车马大店中,勇斗土匪的一对大侠时,他们俩都露出了异样的眼神。 接下来,郭槐说道:“我们夫妻俩在县城里做点小生意,前几天也听说了沙河镇发生的事情。当地的人们,都把黑衣人和铁山大侠擒拿土匪的事情,传的神乎其神。加之柳树沟的两个土匪,也是铁山大侠擒获,所以这段时间,铁山大侠和黑衣人的威名,已经让土匪们吓破了胆。” 听了郭槐的讲述,铁山决定留下来,帮着乡民们铲除三大王这个祸根。当天晚饭后,铁山邀请郭槐和武莲儿到他的窑洞这边来,他准备让郭槐讲讲青石岭的情况,然后制定一个行动计划。 三个人见面后,铁山道:“前段时间,土匪们在沙河镇抢劫车马大店,莲儿姑娘与土匪搏斗受伤后,仍在追击着土匪三大王。不料天明后,土匪头子却在这一带消失了,在她养伤期间,还有人在附近打听黑衣人的下落。从这些情况分析,这一带肯定有土匪在活动。铁山今晚请郭大哥过来,就是想听听大哥的高见,在青石岭的山上,土匪们有可能藏到哪里?” 郭槐听了道:“青石岭这个地方,由于山高坡陡土地贫瘠,所以这一带居住的乡民们很少。在青石岭下,只有几个不大的小村子。就拿我们这儿来说,一共才七八户人家,土匪如果藏在附近,那很快就会暴露出来。” 铁山点点头道:“三大王这帮土匪,他们以抢劫客商和大户为生。过去土匪们以黑峰山为老巢,经常活动在交通要道,或者马帮通过的地方。而最近在青石岭出现的可疑人,估计是躲避官军追剿的土匪。而逃到这一带的,肯定是一些零星的残匪。” 武莲儿问道:“既然这儿人烟稀少,那土匪们为什么还要逃到这里?” 郭槐道:“莲儿姑娘有所不知,从青石岭再往前走,便是险要的飞云峰。在那儿的山岭上,不仅山石林立,而且有许多相通的山洞。由于那一带地形复杂,土匪们很可能在那儿藏身。” 莲儿道:“听郭大哥说来,这个地方竟然如此险恶?” 郭槐点点头道:“小妹说得对,飞云峰险恶一点不假。说起来,这儿还有一个传说。据说古时候的青石岭,可是个好地方。那时候山上不仅树木稠密,而且山坡上绿草盈盈。当地的人们,上山能打到飞禽走兽,在树林中,能采到各种各样的野果子,加之人们在山下种植庄稼,大伙的日子过得很舒服。” “但后来因一件小事,给大伙惹来了灾祸。据说这个祸端,是当地一些懒惰的樵夫引起的。由于青石岭上的树木多,打柴非常方便,所以有些樵夫上山打柴,不仅不带绳子,而且砍好柴后,还顺便在山上抓几条蛇来捆柴草。那时青石岭上的蛇虽然多,却没有毒,而樵夫们打了柴抓了蛇,回家后还顺便可以吃蛇肉。” “久而久之,青石岭上的蛇王受不了了,便跑到天庭里去告状。蛇王对玉帝说:如果樵夫们继续这样打柴,蛇就要断子绝孙了。玉帝听了对蛇王道:那我给你一件武器吧。说着,他命令天庭里的官员,带着蛇王去了天庭的仓库。” “然而蛇王并不知道,原来天庭的仓库里有一碗毒液。玉帝的意思,是让蛇王沾一点碗里的毒液,这样蛇就有了武器,从此樵夫就不敢抓它的子孙了。不料管仓库的天官失职,他嫌仓库碗里的毒液毒性大,也没有吩咐蛇王注意什么,就把蛇王单独放进了仓库。结果贪心的蛇王,把一碗毒液全给喝光了。” “蛇王回到青石岭后,从此灾祸就来了。由于蛇王的子孙毒性太大,因此蛇接触过的东西都会死掉。结果人抓蛇人死,蛇爬过的地方,树木柴草也枯死了。不长时间,青石岭就变得草木稀疏。” “青石岭上的情况,惊动了当地的山神土地,他们也跑到天庭里去告状。玉帝听说蛇的恶行后,便派天兵天将下界,一把火烧光了青石岭毒蛇的子孙,并且把蛇王拿到天庭来问罪。当得知蛇王将一碗毒液全喝光后,玉帝非常震怒。他一面怒斥管库的天官办事不力,一面命天官把碗取来。玉帝当着众天神的面,提着蛇王的尾巴,用力将蛇王的毒液从它的肚子里挤了出来。蛇王连喊玉帝饶命,求玉帝给它留一点毒液。结果玉帝的手,便在蛇王头上停了下来。随后,玉帝提着它的尾巴,将蛇王甩下了天界。从此以后,青石岭一带的蛇,只有它的牙上有毒。” “再说震怒的玉帝,当时用力过猛,挤出的毒液从碗中溅出了几滴。而知道毒液厉害的蚊子、蜜蜂、跳蚤、蝎子、臭虫等昆虫一拥而上。它们有的在尾巴上,有的在嘴上,有的在身上,粘了一星点毒液,从此这些昆虫也有了毒性。” 莲儿问道:“那后来呢?” 郭槐道:“蛇王虽然受到了惩罚,但青石岭、飞云峰一带,从此变成了荒山秃岭。被破坏了的环境,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人们曾经有过的好日子,也只能成为一种传说。”莲儿听了,好一阵惋惜。 郭槐见状道:“莲儿姑娘不要当真,这只是一个传说。” 铁山则说道:“这个故事虽然是个传说,但青石岭上的飞云峰,地势险要却是真的,既然郭大哥对那里了如指掌,那我们想抓捕土匪三大王,大哥可有什么办法?” 郭槐道:“我是这样想的,飞云峰上虽然山洞不少,但主要的洞口有三个,即葫芦口,鹰出嘴和舍身崖。顾名思义,葫芦口进口比较小,易守难攻。鹰出嘴出口险要,进洞出洞都比较困难,而舍身崖,必须有绳索才能逃走。由于这儿地形特殊,要抓住这几个土匪,确实不容易。” 铁山道:“那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吗?” 郭槐为难道:“在青石岭下,乡民们只有七八户,青壮年加起来也就十几个人。大伙儿虽然痛恨土匪,但我们如果去抓土匪,我觉得人手还是太少。” 铁山道:“郭大哥的意思我清楚,大哥想去禀报官府,让衙门派人来捉拿土匪三大王。然而派人一去来回,又要耽误不少时间。依我说,现在的情况已经明了,假如三大王藏在山洞里养伤,那经过这段时间,估计他的伤口已经好了。如果是这种情况,他很可能随时逃走。” “但是,如果发动附近的青壮年去抓捕三大王,我看有两个有利条件。一来,郭大哥和乡亲们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二来,三大王的伤口愈合时间不长,而帮凶已没有几个。我们虽说只有十几个人,但有我和莲儿姑娘坐镇,我们抓捕三大王应该没有问题。” 郭槐也说道:“如果土匪三大王还在飞云峰的山洞里,只要乡民们封住了这三个洞口,然后把土匪们困上几天,那他们只能是束手就擒。” 铁山听了高兴道:“这个主意不错,但这样等待比较被动。假如我们围住了山洞的出口,除了让土匪们挨饿,我们还可以虚张声势,让洞里的土匪们感到恐慌。等摸清了三大王的具体位置,知道了他有几个帮凶外,我们就可以喊话叫他们投降。如果土匪们负隅顽抗,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武莲儿也说道:“小妹的腿伤已不要紧,到时候,莲儿在旁边给你们助阵。”然而铁山并不答应武莲儿去上阵杀敌,为了防止她的伤口复发,铁山只同意她在山上坐镇指挥。 铁山接着道:“既然我们已商量妥当,那事不宜迟。郭大哥现在就去联系附近的村民们,我们连夜进入飞云峰。天明前,我们将三个洞口封锁,到时候一起呐喊制造声势。假如发现了三大王的踪迹,我们可根据情况,再决定如何行动。” 第181章 三大王的未日 知道了铁山的计划,郭槐连夜去联系附近的村民们。而人们听说铁山大侠要帮着村民们铲除土匪时,大伙儿都异常的兴奋,都说这是大快人心的好事情,我们坚决支持。接下来,村民们在一起聚集后,铁山和郭槐便带领着大伙儿开始行动。 当天色发亮时,青石岭的十几个青壮年,已将飞云峰的三个洞口封锁。郭槐这时还告诉铁山,飞云峰虽然险要,但三个洞口的出口却相距不远。知道了这一情况后,铁山告诉武莲儿,要村民们定下暗号,如果有谁发现了土匪的行踪,要立即相互喊话,告诉土匪的位置。 再说土匪头子三大王,从北山逃走后收罗了五六个残匪,想在沙河镇车马大店干一笔大买卖。结果抢劫没有成功,反而损失了两个得力的干将,自己肩头还中了一剑。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只好带着看守老窝的土匪,跑到飞云峰来避难。 三大王本想躲藏一阵子,等他的的伤好后再作打算。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在抢劫车马大店失手后,两个放火的土匪也一去不返。原来以为他们散伙了,后来派照看老窝的土匪去打听,才知道两个土匪在柳树沟抢劫,已经被铁山大侠所擒获。 又是铁山大侠!听到他的名字,三大王恨得直咬牙。黑衣人虽然砍了他一剑,但是他并没有害怕,然而神出鬼没的铁山大侠,却让三大王怕得要死。在北山、在沙河镇、以及最近的柳树沟,到处都有铁山大侠。不时出现在他附近的铁山大侠,像一个随身的影子,这让他夜不能寐。想到此,他和留守的土匪商量,我们俩虽然在飞云峰藏身,但此地已被铁山大侠盯上,等天明后,我们俩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谁知天色刚刚发亮,三大王在山洞里,就听到从葫芦口方向传来了喊杀声。两个土匪不敢应声,急忙寻找另外的两个洞口出逃。但他们费了好大的劲,却发现几个洞口都有人在喊,让三大王出来投降。 看到眼前的情景,土匪头子崩溃了。这几日东奔西跑,本来已饿扁了肚皮,加之他肩头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一大早又在山洞里跑了几个来回,此时他已经跑不动了。当听到几个洞口都有人在喊,要三大王投降,他以为自己被官军包围了。 三大王知道自己罪大恶极,即使投降了也没有好果子吃,所以他决心顽抗到底。他对身边的喽啰道,鹰出嘴和舍身崖两个洞口,我们俩出不去,但官军也进不来。葫芦口洞口小,但里面地势比较宽阔,我们收集一些石块,在暗处隐藏起来。等官军进来后,我们干掉他一个够本,干掉他两个赚一个。 却说守候在葫芦口的乡民们,除了对洞里喊话,还不时听听里边的动静。两个土匪在洞里来回行走,早已被村民们发现了行踪。铁山见情况已经明了,便对郭槐道:“既然发现洞里有人,我打算进里面探一下路。如果就这样僵持下去,对我们不利。”郭槐和村民们听了,都说大侠要小心。 铁山笑笑道:“三大王的几个爪牙都已落网,有点功夫的黑风镖已被我擒获。他现在已成了惊弓之鸟,没有什么可怕的。” 铁山说着,便从葫芦口摸了进去,他贴着洞壁呆了一会儿,洞里的情景渐渐清晰起来。原来进入葫芦口后,里面的空间大了许多,人可以挺起腰板向前走。但再往前走,里面黑糊糊的就看不清楚了。铁山怕遭到三大王的暗算,便退出了洞外。他和郭槐武莲儿说了洞口的情况后,接下来,铁山手拿树枝挑着一件衣衫,贴着洞壁又进入了葫芦口。在洞口观看情况的村民们,见铁山一直摇动着手中的衣衫,这才知道他是在引诱土匪。 然而铁山摇了半天衣衫见没有动静,便决定投石问路。他用力甩出一块石头后,不料洞前方的石坡上,立即滚下了几块大石头。接着,大石块带动小石块,形成一股石流。由于铁山呆的地方,洞壁凹进去一块,所以他才没有受伤,但飞快的石头已将他挑着的衣衫打落。 见三大王要顽抗到底,铁山大声道:“熊飞虎,你给我听着!有我铁山大侠在此,你插翅难逃!你赶快投降吧,我保证你不受皮肉之苦!”但三大王并不回答,紧接着,又是一阵石块打了下来。 见硬攻不行,铁山只好退出了葫芦口。他召集大家道:“既然土匪三大王不投降,那就叫他灭亡。我刚才进洞里观察了一下地形,发现这个洞口狭小,不利于强攻。而洞里的地形,却是葫芦口这边地势低,而上面两个洞口高,这种地形,非常适合火攻。现在正值秋季,山上的枯草干树枝很多,我们多准备一些干柴草,然后对三大王喊话,假如他仍不投降,我们就叫他葬身火海!” 听了铁山的计划,大家纷纷说好。在郭槐和武莲儿的带领下,人们在葫芦口旁,很快就堆起了几堆干柴草。看时机已到,铁山和村民们又喊了起来,要土匪们赶快出来投降,然而三大王以为是攻心战,仍是不停地打出石头。 铁山见熊飞虎死不悔改,便下令开始点火。村民们将干柴茅草点燃后,不停地朝洞里抛去。由于葫芦口方向坐北朝南,而今日风向恰好是东南风,所以洞口的茅草着火后,烟雾火舌一直往洞里钻。刚开始时,还能听到洞里的咳嗽声,以及土匪的破口大骂声。但随着烟火毕毕剥剥的燃烧后,里面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茅草树枝大约烧了半个时辰,烟火熄灭了。等烟雾散去后,铁山和几个村民,打着火把进入洞中去查看,发现三大王和他的喽啰已经被烧死了。 见此情景,铁山默念道:“舅舅,铁山给你报仇了!岳红小妹、守田兄弟,铁山给你们雪恨了!” 剿灭了土匪三大王,青石岭上的乡亲们一片欢腾,大家纷纷赞扬铁山大侠,为当地百姓除了一害。但欢庆之余,铁山却私下里对武莲儿道:“我已经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接下来,大哥该送小妹回武家坡了。” 不料武莲儿却说道:“小妹不愿意回武家坡村,其原因小妹上次已经说清楚了。另外,铁山大哥曾说过,剿灭了土匪三大王,就准备到山西去。现在三大王已经除掉,那小妹正好与大哥同行。” 铁山听了很无奈,但不管武莲儿说什么,铁山就是不带她一起走。 但鬼精的武莲儿却有办法,她笑笑道:“事到如今,小妹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既然铁山哥不愿意带莲儿走,那小妹也不为难你。可小妹有一个主意,今日当着郭大哥和大伙的面,小妹与你抛铜钱来决定这件事情,铁山哥看怎么样?” 铁山不解道:“小妹这是什么意思?” 武莲儿道:“小妹这儿有一枚永乐通宝的铜钱。小妹把它抛三次,看铜钱落下来,是哪一面来定输赢。假如铁山哥要了正面,我要反面,如落下来两次正面为你赢,那莲儿就回武家坡。假如落下来两次是反面,那铁山哥必须带着莲儿到山西去。等你在山西办完了事,我们再回武家坡去见我爷爷,这样公平吧。” 铁山被莲儿磨得没了脾气,他心道,自己的运气,不会那么太差吧。便答应了莲儿的要求,他当着众人的面,要了铜钱的正面。 谁知抛铜钱是武莲儿的绝活,手里的这个铜钱,从小不知被她玩了多少次,手法特别娴熟。平日里玩这个游戏,她往往是胜多负少。铁山不知道这个秘密,结果让莲儿姑娘赢了。 铁山看了结果无话可说,只好答应武莲儿一起到山西去。为了约束这个疯丫头,他还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莲儿姑娘必须在路上女扮男装。武莲儿见与铁山同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也高兴地点了点头。 借此机会,莲儿姑娘托郭槐给武家坡的爷爷送信,郭槐也爽快地答应了姑娘的要求。接下来,铁山和武莲儿告别了青石岭的乡亲们,便直奔山西而去。在行走的过程中,武莲儿一路上女扮男装,与铁山以兄弟相称。当他们在韩城过黄河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回太谷城的一队马帮。铁山和武莲儿见状大喜,随后就跟随着这队马帮一起前行。两人走了近一个月,终于来到了太谷城,这时已快到中秋节了。 第182章 王老郎中突然病故 铁山和武莲儿到达太谷城后,他们俩很快就打听到了陈守田的医馆。为了暂时不与守田和岳红见面,铁山在远离商业街的城北,租了个里外套间的房子。解决了住的问题,铁山对武莲儿道:“为了在城里行动方便,小妹最好还是女扮男装,我们之间还是以兄弟相称为好。”可武莲儿是个任性的姑娘,她怒嗔道:“从陕西到山西,小妹一路上都是女扮男装。现在来到了太谷城,小妹可不愿意那么拘谨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或者晚上出门,小妹才会换上男装。”对于武莲儿的任性决定,铁山也没有办法。但好在莲儿姑娘白天也不怎么出门,不穿男装也无妨,便同意了她的意见。 铁山进城后,原计划是等待守田和岳红的喜讯,所以他是这样安排的。武莲儿暂时呆在家里,自己出门去打工。到时候,他和武莲儿去参加守田和岳红的婚礼,然后与妹妹妹夫诠释前嫌。谁知进城后,他们二人的喜事却一直没有消息。为了解决手头拮据,铁山先去货栈打了几天杂工。后又听工友们说,商业街上的大酒楼,每到马帮回城的时候,就会临时招一些杂工,铁山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便来商业街上打听消息。不料铁山这天到了商业街,还没有去问询招工的事宜,却在陈守田的医馆附近,发现了偷窥的廖家兴。而铁山经过了跟踪后,知道他已经投靠了赌场的宝方亭。 在太谷城里发现了廖家兴的行踪,让铁山感到吃惊,武莲儿听说了此事后,也觉得城里的情况太复杂。两人商量后决定,目前城里的情况不明,我们对廖家兴不要轻举妄动。只要他没有对守田做出伤害的事情,我们多留心观察他就可以了。鉴于商业街的大酒楼年前不招工,铁山打算继续在货栈里打工,同时打听着守田和岳红的消息。 接下来,我们再说医馆里的陈守田。却说这天下午,守田正在给一个病人开药方,忽然发现医馆门口出现了两个可疑的人,他出了医馆来查看情况,却发现这两个人已不见了踪影。守田当时在医馆里忙着,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即使细心的岳红姑娘,在医馆关门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情。然而守田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人,一个是想对他下毒手的廖家兴,另一个是暗中保护他的铁山大哥。更令他没想到的是,铁山不是一个人来,而是和武功高强的莲儿姑娘一起来到了太谷城。 一白天就这样过去了,但到了晚上,让守田意想不到的又一件事情发生了。 这天晚饭后,守田忙里偷闲,在自家小院里练了一会儿拳脚,便回屋去休息了。谁知他刚躺下不久,就被小院里擂鼓般的敲门声惊醒,守田见大哥去开小院的门,他也急忙起身出了西厢房。谁知小院的门打开后,只见王达仁的仆人吴玉喜,慌慌张张地闯入小院里来。他见到守田后,急道:“陈郎中,你快去救救王老先生吧,他突发急病,已经快不行了!” 这时被惊醒的岳红和守田的爹娘,也都出了房门。听说了老郎中的病情,全家人都非常吃惊。守田问吴玉喜道,“昨日上午,我和岳红小妹去看望王老先生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还很好。为什么到了今天晚上,王老先生已危在旦夕?”吴玉喜无法解释,只是摇了摇头。见情况紧急,守田立即吩咐岳红去拿药箱,两人准备到老先生的宅院去看望王达仁。 在去往“济世堂”的路上,守田一边走,一边问询了王老先生的病况。吴玉喜道:“从陈郎中昨日走后,一直到今天下午,老爷子的精神状态都非常好。今日吃晚饭时,老爷子的胃口不错,饭量比往日还有所增加。” “晚饭后,老爷子提出要到院中去走走,而老夫人却不准他出去。她说王老先生的病况刚有好转,不要因一时的痛快而引起反复,所以不同意他出去散步。不料王老先生却发起怒来,他说:“多少天来,我就像个囚徒,被你们圈在牢中。昨日陈郎中来看我,你们却不准我与他长时间叙谈,怕我的身体受累。今晚我感觉精神状态挺好,想到院中去走走,你们又不准我出去,难道你们要憋死我?”老夫人见拗不过老爷子,便安排我跟在他的后面。” “王老先生来到小院后,我怕惹他不高兴,只好站在小院正房的屋檐下,观看着老爷子在小院里来回行走。过了一会儿,我看天色已晚,而王老先生在院里已走了几圈,便准备接老爷子回卧室里去。” “在院里散步的王老先生,这时已走到了小院的西厢房附近,突然间,老爷子发出了‘啊’的一声大叫,接着就摔倒在地。当我冲过去的时候,感觉东厢房上有个黑影,但黑影一闪,就在屋顶上不见了。我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急忙揉了揉眼睛,但仔细再看时,却什么也没看到。” “当我来到王老先生的身边时,他已倒在了地下。我看他目光呆滞,嘴里好像喃喃地在说着什么。但后来,他的眼睛开始发直,嘴里的声音却越来越小。当王老夫人听到我的呼喊时,院子里已乱成了一团。” “接下来,我和几个丫环,把老先生抬回了卧室,将他安卧在床上。王老夫人见状,急忙叫下人们,把老爷子的儿子叫到小院里来。接着,老夫人又吩咐我,赶快到回春堂,以及陈郎中的府中来求救。” 当守田和岳红跟着吴玉喜,来到王达仁的卧室时,只见王老郎中平躺在床榻上,眼睛发直嘴里喘着粗气,已经神志不清。看到守田来到他的床前,王达仁似乎认出了他。老爷子僵硬的脸颊抽搐了几下,嘴唇动了动,好像要说话。 在一旁的王老夫人见状,急忙让陈守田去听王老先生说了些什么。守田把耳朵贴了过去,隐约听到老先生断续的声音;“吴师爷??????人参杀人??????吴师爷??????” 守田闻声吃了一惊,他想听的再清楚一点,但王老郎中的声音却越来越弱。 见此情形,王老夫人在一旁不停地的问询:“陈郎中,你听王老先生说了些什么?”守田由于不能确定王达仁说的是什么意思,又怕自己没有听清楚,因此对老夫人摇了摇头。 此时,守田见卧室门口还有两个下人,便反问道:“昨日上午,我见到王老先生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还挺好,谁知今晚,老先生已病得如此厉害。你们有谁说说,王老先生今日是否有什么异常?或者受到了什么人的惊吓?”几个人听了都摇摇头。 接下来,王老夫人给守田简单地介绍了今日的情况。她除了不知道老先生出事前,小院屋顶上有黑影闪动外,老夫人说的情况,与下人吴玉喜说的情况基本相同。 就在这时,回春堂一位叶姓的老郎中,也闻讯赶了过来。陈守田同叶老郎中在一起,共同会诊了王达仁的病情。叶老郎中道:“王老先生现在眼睛发直脉若游丝,病情十分严重,我已经无力回天了。” 守田也说道:“我刚才检查了王老先生的身体,他没有什么外伤。但看了老先生面部惊悚的表情,他昏迷前好像是受到了惊吓。至于出现了什么情况,我们不得而知。对于老先生的病情,我们尽力而为吧。” 接下来,两个人对王达仁进行一番了急救。但终因老郎中心肾两亏,平日里身体虚弱,加之突然受到了恐吓,虽经守田和叶老郎中极力抢救,但终究没能挽回他的生命。对于这样的结果,两位郎中心里也是非常的难过,他们俩安抚了王老夫人后,便告辞了。 当守田和岳红回到家时,老爹陈春林和娘亲苗氏,还在等待着老先生的消息。听到了老郎中的噩耗,两位老人也非常难过。爹娘见守田和岳红疲惫不堪,便吩咐他们俩赶快去休息。而岳红看此时天已大亮,她又去了一趟医馆,安排好了两个伙计后,这才回来休息。 第183章 叔叔王洪山前来报信 午饭后,岳红姑娘见守田还在打着哈欠,便对他道:“守田哥这几日忙的东奔西走,一直休息不好。昨晚为了抢救王老先生,又是一夜没合眼。至于医馆里的事情,小妹上午已做了安排。今天下午,我看守田哥还是休息吧。” 就在这时,小院门口有人敲门,岳红以为来了急病患者,她的眉头瞬间紧皱。守田见状,只好自己去开门。然而打开了小院门后,他却高兴地喊出声来。原来是叔叔王洪山和乌云婶子来家中做客,只见他们二人大包小包,手里还拿着不少东西。 陈春林和苗氏听说来了客人,急忙从屋里迎了出来。接着,老两口把王洪山和他媳妇,请到了正房的厅堂里。等岳红上茶后,几位长辈相互寒暄了几句,苗氏便与乌云婶子闲聊起来。 这时,王洪山却对守田小声道,侄儿,叔叔今日要与你单独谈谈。守田见王洪山表情怪异,便把他请到了西厢房里。谁知王洪山进屋后刚刚坐定,就急不可耐地说道:“侄儿,叔叔今日差点被人杀害,而想杀我的人,正是我的老乡高天如!” 听说王叔叔差点遇害,守田又是一惊。对于王洪山提到的高天如,守田在漠南就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但一直与他没有见过面。守田拜师回到太谷城后,那次邂逅杨金锁,又一次听杨叔叔讲了这个人的恶行。从那时起,守田便认定高天如这个人,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然而听王洪山说,几年不见的高天如,今日却突然出现在太谷城,他不仅行动诡秘,而且还想杀掉王洪山。守田觉得此事蹊跷,便恳求王叔叔对此事慢慢道来。 王洪山说道:“我们叔侄自上次会面后,你婶子就对我说,你没有看出来,与守田侄儿一起来店里的岳红姑娘,那是他未过门的媳妇。两个年轻人如此关心我们,我们做长辈的,怎么也要给他俩送点礼物。” “为此,你婶子最近对我不停地唠叨,守田侄儿的医馆开张时,因忌讳搞庆典,所以我们没有把礼物送过来。富成侄儿回来后,守田又决定为我们夫妻俩调理身体,我们不能因为店里忙,就把这件事情往后拖。” “今天早晨,你婶子准备了几件皮坎肩和一些礼物,就把我叫了过去。你婶子说,守田侄儿对我们有恩。我决定今日到他家去看望他们,顺便给他们带了点礼物。现在,天气渐渐的凉了,我打算给守田侄儿和岳红姑娘,每人送一件皮坎肩。守田和他的爹娘、大哥住在一起,我也给他们准备了一些礼物。趁今日店里不忙,我们一会儿就走。” “我俩正在说着话。这时店里来了一个中年男子,说是要买皮货。见此情形,我让你婶子出去接待顾客。按平日的习惯,店里来了客人,都是你婶子负责接待,我一般不注意顾客的买货过程。然而今天的这个顾客特殊,我觉得他的声音非常耳熟,看他的身影,也好像在哪儿见过。我虽然没看清他的长相,但是他说话的声音,我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说自己的腰上有病,看着天气就要变凉,他想早早地买一件皮坎肩。” “这时,一个人的名字突然跳出我的脑海,他是我的老乡高天如!我心里暗道,这个卑鄙小人,他把我害得这么惨,这几年却躲着不敢露面。没想到,他居然也在太谷城!人们说冤家路窄,看来一点不假!” “高天如是见过你乌云婶子的,但是在杂货店里,他却没有认出你婶子。后来我琢磨,估计有几个原因。一来,你婶子受伤后,她的容貌变化不小。二来,你婶子现在是汉族妇人的打扮,加之她又学会了汉语,所以高天如没有认出她来。” “但是,就在我一愣神的工夫,这个人已买了货物出了店门。由于几年不见高天如,我当时不敢确认就是他。等他出店门后,我来不及和你婶子打招呼,就在后边悄悄地追了出去。” “哪知高天如走得很快,不长时间,他就来到了城北的一个小巷里。由于叔叔对这一带不熟悉,虽然对他一直紧追,但追到小巷深处时,却被他逃脱了。就在我无计可施的时候,忽然从小巷的一个大院里,传出了赌徒们的喧闹声,我瞬间明白了,这是一个地下赌场!” “当年我在漠南的时候,就知道高天如爱赌博,而眼前的情景,我估计他已进了赌场大院。为了能找到他的下落,我在赌场周围来回走了几圈。就在我看着赌场里的人们进出的时候,高天如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当我回头看到他时,却发现他手里的皮坎肩,这时已经不见了。” “还没等我开口,他抢先道:洪山老弟,你怎么会在这里?当我反问他,你当年为什么不顾朋友的死活,独自逃走时,他奸笑道:洪山兄弟,过去的事当哥的也有苦衷,但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一别多年,兄弟之间肯定有许多话要说,我们不如找个地方聊聊。我随口道,那就去我的店铺附近吧,那儿不仅僻静,而且小酒馆多。” “谁知他答应我是假,想干掉我是真。当我俩出发后,走到一个小巷里时,他看四下无人,突然掏出一把匕首,对我就要下手。虽然是这种情况,我来回躲闪,但心里并没有害怕。” “我质问高天如,你这是要干什么?我们兄弟一场,难道你就忍心下手?高天如却笑道:洪山兄弟,我本来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却出现在太谷城。不过,我要你死也死得明白,因为我的事情,你知道的太多了!” “说话间,他挥舞着匕首又向我扑来。但就在这时,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石头飞了过来,正好击中了高天如的手腕,他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到了脚下的石板上。高天如见势不好,转身就逃。这时,巷口边出现了一对青年男女。其中那个男青年高喊着:贼人,休的猖狂!说着就顺势追了下去。” “我把匕首捡起来收到了怀中,随即也从巷子里追了出去。但大路上人来人往,已不见了三个人的踪影。我足足等了有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人回来。我猜测,这一对青年男女,肯定是一对侠士。由于他们做了好事不留名,所以不愿意再回来露面。” “回到家以后,我与你婶子讲了今天事情的经过。她说道,高天如这个卑鄙小人,他什么事情也能干的出来,你今后要小心了。我对你婶子道,一个不讲义气,像狗一样的高天如,我能怕他?况且他的匕首,已经在我的手中。不是我吹,当年在草原上与土匪格斗时,比他凶恶的土匪,都被我干掉过几个。” “出了这件事情,午后我决定给你们来送礼物,可你婶子不放心,她一定要跟着我一起来。我知道,你婶子这样做,一来是为了见见你的爹娘,二来也是为了给我壮胆。” 守田听了道:“高天如的恶行,侄儿早已听杨叔叔讲过。我虽然没有见过他,但非常鄙视他。不过,侄儿有一点不明白,高天如出现在太谷城,为什么要暗算王叔叔?难道他怕叔叔说出他过去的恶行?” 王洪山道:“世间人心叵测,这也有可能。叔叔这几年与他没有见过面,谁知他又干了什么龌龊的事情?” 守田又问道:“出手相助王叔叔的男女侠士,他们长什么模样?看样子有多大岁数?” 王洪山道:“当时因事发突然,这两个人的面容只是一闪而过,所以叔叔没有看清楚两个人的长相。不过两个年轻人的身手极好,这一点我可以确认。” 听了王洪山的讲述,守田心道:“莫非是铁山大哥已到了太谷城?”但又觉得不对,铁山哥的身手是不错,不过他的身边,怎么还会有一个女侠?” 这时,忙于杂货店的大哥守望回来了,听说家里来了客人,守望急忙上街去买酒菜。接下来,两位客人与守田全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晚饭。 在晚饭的交谈中,大哥守望已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晚饭后,为了叔叔婶婶的安全,守望和守田准备将两位长辈送回城北的皮货店去。而王洪山却笑笑道:“侄儿们请放心,当年在漠南草原的时候,土匪们见了我都避之不及。我的身体虽不如当年,但高天如今晚想偷袭我,就他那个熊样,他三个两个也不是我的对手。再说,今天那一对男女侠士,已经把他吓得够呛,我估计这个胆小鬼是不敢出来了。” 见王洪山如此自信,守田和守望只好把两位长辈送到了小院门口,同时嘱咐他们,在路上一定要提高警惕。 第184章 爹娘的心愿 几天后,陈守田参加了老郎中王达仁的葬礼,随后,他还去看望了王老夫人。 然而这天晚饭后,老爹陈春林却对他道:“守田自拜师学医后,回到太谷城又开了医馆,已近三年没有回陈家村了。这几日,我和你娘商量,你应该回村去看看了。” 苗氏见守田对老爹的提议不解,便告诉他,你爹在你没出生前,就曾许过愿,等咱家今后有钱了,一定要把村里的关帝庙修缮一下。但由于咱家穷,你爹这个愿望这么多年也没有实现。后来,你到江南去拜师学医,爹娘被大哥接到了太谷城里,而你爹对这件事情,却一直记在心里。 今年夏天,村里有几个老友来太谷城办事,顺便看望了我们老两口。与他们闲聊时,得知村里的关帝庙现已破损不堪。老友们走后,你爹和娘商量,这二年守望的生意不错,就把我们当年许下的愿还了吧。一来,将村里的关帝庙修好后,可以让它一代代地保留下去。二来,爹娘也希望关帝爷,能保佑守田平安归来。为此,爹娘给关帝庙捐了一些银两,而村子里的乡亲们也凑了一些钱。这样,重修关帝庙的工程就开了工。 最近村里有人来太谷城,给我们老两口捎来话说,村里关帝庙的修缮工作,这几天就要完工了。现在中秋节已过,陈家村的乡亲们,都希望咱全家人回村里去,参加关帝庙的完工庆典。 苗氏接着道:“娘和你爹今日商量,守田的医馆里这几日不忙,你不如代二老回村去走一趟。一来,替爹娘还了修关帝庙的愿,二来,你代表咱全家人,出席一下关帝庙修缮完工的庆典。等这件事结束后,你去拜见一下你的师父,顺便去看看富成大哥的爹娘。总之,回村的时间,你尽快安排一下。” 听了爹娘的一番话,守田十分感动,他心道:“自己的爹娘心地善良,什么时候也为儿子的安全着想。二老说他们行动不便,要我回陈家村走几天,其实是因为城里,最近出了几件大事情。爹娘对此不好明说,只好借此话题,要我离开医馆清净几天。既然是这样,我必须回陈家村走一趟,才能了却了爹娘的心愿。” 见守田同意回陈家村去参加关帝庙完工的庆典,爹娘不胜欢喜。岳红知道了这件事情后,她也要跟着守田回陈家村去。而苗氏却说道:“守田回陈家村,说来路途不算远,但是在官道上快走,也需两天的时间。守田带着岳红姑娘,虽说两个人在路上能互相照顾,但行走住店都不方便。” 守田也说道:“路途上不方便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医馆不能关门。假如我们俩一起出行,患者来医馆抓药,新来的伙计根本应付不了,如果因抓药出了问题,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再说,我回家也走不了几日,小妹就不要跟着受罪了。” 见此情形,岳红只好同意守田单独回陈家村去。苗氏则说道:“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既然守田决定去参加庆典,那就早点出发吧。” 虽说守田同意回陈家村,但爹娘的心思,他还是有些不解。为此,爹娘回屋后,他找岳红问了这件事的起因。岳红却告诉他,自己对两位老人的心思,也不是完全明了,但李捕头来医馆闹事,王老郎中突然去世,加之高天如要劫杀王洪山,这些事情二老都知道的非常清楚。我估计两位老人觉得最近城里很乱,又怕守田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想让守田回村去避避风头。 见守田不作声,岳红又说道:“我们的医馆自开诊后,一直运营的很好。而守田哥接受了钱老爷的老药方后,医馆就像捅了马蜂窝,麻烦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来。那天看了老药方后,小妹曾说过,如果药方发现了人命关天的线索,我们要立即退出。谁知我们俩仅仅去看了一次生病的王达仁,还没有提老药方的事情,而老爷子就突然去世了。出了这件事情后,小妹也在琢磨,这件事情为什么这么蹊跷?” 面对岳红的疑问,守田没有马上回答,而王老郎中的突然去世,仆人吴玉喜说到的屋顶黑影,以及王老郎中最后含糊不清的话语,让他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但是,所有的这些情况,守田也是一头雾水,他无法对岳红作出解释。 在姑娘的几次催促下,他才说道:“现在看来,我当时接受了这些老药方,确实做的有些不妥。我当时想,一来,我们在吉祥镇时,我和小妹曾有过类似事情的经历。二来,钱老爷对我苦苦哀求,说查不出结果也没有关系,我才接受了这些老药方。既然小妹提醒了我,那对于钱府的事情,我们今后尽量不参与。假如钱老爷日后问起了老药方的事情,我只能告诉他,在那些老药方上,我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但接下来,岳红又说了一件让守田意外的事情:“上次我们应邀到钱府里去,守田哥与钱老爷在卧室里密谈,而小妹与玉杏姑娘在东厢房里闲聊,谁知她无意中说出了一件怪事情。” “她说,由于今年秋天雨水多,有一天晚上,子夜时下起了大雨。就在打雷闪电的一瞬间,钱府旧小院东厢房的屋顶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而钱府小院的看门人,恰好看到了这个情形,据说钱老爷后来旧病复发,还与这件事情有关系。不过雨夜出现黑衣人的这件事情,只有茶楼的花桃丫头和看门人知道。” 听了岳红的讲述,守田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但是他马上意识到,钱茂盛那天在卧室里,对自己撒了谎。为了不引起岳红的察觉,他不动声色的回到了小院的西厢房。 晚间休息后,守田思绪连翩,他和大哥几年前看护钱府小院的事情,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那一年自己和大哥入住小院后,自己在半夜曾听到小院屋顶有人。联想到玉杏所说的雨夜黑衣人,还有王老先生去世前,他家小院屋顶出现的黑影,看来这些事情都有联系!如果是这样,那钱老爷给自己拿的老药方,疑点越来越多了。钱老爷为了让自己去研究这些老药方,他却说这事情没有结果也不要紧。谁知自己拿了这些老药方,刚去走访了药商李东阳,后又和岳红去探望了生病的王达仁。结果仅仅过了一天,王老先生就突然去世了,还留下了“吴师爷??????人参杀人”这句不解的话语。 自己抢救王达仁时曾看到,老爷子死前神色惊悚,难道他是被吓死的?再说自己隐约听到的吴师爷,他又是个什么人,竟然让王老郎中害怕到这个程度?还有人参杀人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钱老太爷药方背后所写的,收到人参一支,难道与王老先生,还有这个吴师爷都有关系? 钱老爷在他卧室里曾说过,老药方的事情,只有他和玉杏姑娘知道。但是,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来看,钱老爷把药方交给自己后,这消息肯定当天就被泄露了出去。如果是这样,仆人吴玉喜在小院屋顶看到的黑影,难道就是凶手? 想到这些,陈守田有些头疼。但他转念又想,这些情况仅仅是自己的猜想,也许是自己多虑了,既然今晚爹娘提出要我回陈家村走一趟,那正好借此机会休息几天。打定了主意后,陈守田安稳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未出山,守田已行进在回西山的官道上。由于想早点回到陈家村,所以他早早就出了城。为了行走方便,守田今日换上了一身灰蓝色的便装袄裤,肩上斜跨着装着面饼的褡裢,手里拿着一把雨伞,脚上还穿着一双轻便的玄色布鞋。 守田刚出城的时候,天气还不错。但是,当太阳露出笑脸后,天边却出现了早霞,望望东边的天际,他心道不好。守田从小在山里行走,对天气方面的农谚非常熟悉,他知道农谚有“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的说法。 看了此时的天象,守田心中思量,现在已是深秋,假如在路上遇到了下雨,那肯定是细雨绵绵。为了不耽误行程,他一上午都在急着赶路。守田看到,去往西山的官道上,一上午行人很多,有挑担的货郎,推独轮车的小贩,偶尔还有马车通过。然而过了午后,天气变得阴沉起来了,这时官道上推车的小贩,挑担的人们,早已不见了踪影,偶尔见到一两个行人,也都是匆匆赶路。 这几年,守田一直离家在外,对回村的这条道路并不熟悉。临出门前,爹娘为此还嘱咐过他:“今日黄昏前,你必须赶到杨家镇,在那儿你可以吃饭住店。假如到不了杨家镇,你只能到附近的村子里,找户人家借住了。” 想起了爹娘的嘱咐,守田加快了行进的步伐。然而秋天的雨说来就来,大约离前边的集镇还有十几里的时候,一阵狂风刮过,老天已下起小雨来。看着满天的乌云,而自己只带了把雨伞,他不由得懊悔起来。 第185章 回村途中遇雨 原来今天早晨,爹娘和岳红起来给守田送行,爹娘还嘱咐他,秋天走长路,路上是要带着蓑衣的。而守田嫌蓑衣是个累赘,还说今日天气不错,自己带把雨伞就行了。可他没想到,自己还没有赶到前面的杨家镇,老天已下起雨来。 见此情形,守田心里暗暗叫苦,这秋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而自己手中只有这把雨伞,如何走得了这十几里山路?如果雨势变大,看来只有找户人家去借宿过夜了。 就在守田发愁的时候,忽听得后面有两个人,急匆匆地向他这边赶来。守田见状心喜,假如碰到两个顺路的,一起作伴行走也不错,几个人在路上闲聊着,不知不觉地就到达杨家镇了。但随后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在淅沥的小雨中,一个人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吴师爷,找这个老宋头可真麻烦,偏偏遇到这么一个鬼天气。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杨家镇。” “小德全,你给我闭嘴!这才出来几天,你就受不了了?” “吴师爷,我们出来有些日子了。虽说这几天办事挺顺利,但今天又是风又是雨,您看我这小身板,眼看就要散架了。” “我看到天气不好,这才准备前半夜到杨家镇去休息。小德全,你再胡说八道,看我是不是抽你?” “吴师爷,您千万不要这样,我可受不了您的手脚。” 听到有人叫吴师爷,守田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地回头瞟了一眼。只见这两个人,离自己还有一丈多远,但他们俩身着便衣袄裤,披着防雨用的油衣,看岁数都在三旬开外。被称为吴师爷的这个人,身材高大满脸胡茬,而他身边的这个人,却是中等个头獐头鼠目。看样子他比那个叫吴师爷的,岁数要小一些。 守田心道:“看他们俩的打扮,不像是本地人。一般的老乡雨天出门,不是拿着雨伞,就是穿着蓑衣。而油衣是城里有钱人才用得起的防雨用具,莫非他们是外地人?” 就在这时,后边中等个头的那个人,快步追了上来:“喂,前面的老乡,向你打听一下路,到前边的杨家镇还有多远?” 由于觉得两人怪异,加之问路人是京城口音,因此守田变的警觉起来,他随口道:“到前边的杨家镇,还有十几里的路程。” “老乡,你也是去杨家镇吗?”中年人继续续问道。 守田因不熟悉这里的地名,仍随口道:“客官,我不去前边的杨家镇,在官道前边的路口,我就要拐弯了。” 说话间,守田便在前边的路口脱离了官道,朝对面的山坡上走去。当他爬上了山坡,直到刚才那两个人不见了踪影,守田才开始琢磨这两个怪人。自己第一次听说吴师爷,是从昏迷的王老郎中嘴里听到的,而老郎中出事的时候,他的仆人吴玉喜说,他曾在东厢房上见过一个黑影。刚才在路上,自己又听到有人叫吴师爷,而这次看的非常清楚,这个叫吴师爷的人,是一个中年黑大汉。听了他们俩议论,他们二人冒雨到杨家镇,是为了寻找老宋头。难道说,他们要找的老宋头,就是当年钱府的老管家? 想到这儿,守田的脑袋“轰”的一声响,人好像被雷击了一般。他昨晚还怀疑,也许自己没有听清楚,也许没有吴师爷这个人。但是,从今天突发的情况来看,自己的想法完全错了。看来老药方被自己拿走后,自己和岳红在探病时,虽说没有对老郎中提及老药方的事情,却惊动了幕后的知情人。 因王达仁常年给钱老太爷去看病,钱府的事情他知道的很多。幕后人怕有些秘密泄露出去,所以才派出杀手,对知情的王达仁下了毒手。假如他们刚才说的老宋头,就是钱府原来的老管家,那么老宋头知道的事情更多!假如刚才看到的吴师爷,就是吴玉喜在小院里看到的那个黑影,那这两个人冒雨去寻找老宋头,肯定是要杀人灭口! 想到了事情的后果,守田一阵紧张,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他分析着刚才的事情,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应对:“京城口音的吴师爷,我不知道他受谁的指使,也不知他们要找的老宋头住在哪里。即使我想告诉他今晚有危险,但也无法通知他。老宋头固然值得同情,但老头的命运如何,我陈守田只有祈祷老天保佑他了。再说,我虽然会点穴防身术,但自己并没有武功,与两个有武功的杀手同行,路上肯定是凶多吉少。现在看来,杨家镇是不能去了,我只能在附近找个村子,或者找户人家借宿一晚。” 接下来,守田便开始在山坡上四下张望,当看到山坡右边有一片树林时,他不禁欣喜。守田从小在乡下长大,知道有树林的地方可能就有村庄。见此情形,他决定过去看看情况。接下来,守田冒着小雨,走了约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这片树林附近,这时天已经快黑了。 猛然间,守田从树林的间隙中看到了灯光,原来这儿有一户人家!他紧走几步,穿过了这片树林。在靠近山崖下的土坡上,守田看到了几间简陋的茅草房,而灯光就是从这户人家的窗户上发出来的。见此情况,他三步并做二步走了过去。 守田敲了敲中间有灯光的房门,同时大声道:“屋子里有人吗?”不料听到有人敲门,屋子里并没有回声,反而听到了屋中一阵响动。守田觉得奇怪,便又一次敲响了草屋的门,他说道:“老乡,你们不要害怕,我是个过路人。由于下雨赶不到前边的杨家镇,所以想在老乡家借宿一晚。” 听到屋外的人说话和气,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大娘打开了房门,她探出头来看了看守田,见是个行路的年轻人,便把他让到了屋里。守田进屋后,只见屋内油灯昏暗,屋子的左边,有一个用木板搭成的床榻,上面躺着一个老头。看到有人进屋,老头想爬起来,但由于浑身无力,他只是对守田点了点头。而老头身边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见生人进来,害怕地躲在老头的身后。 守田先与两位老人客气了几句,然后说了自己的情况。大娘则说道:“客官不要客气,谁也有遇到难处的时候。大娘家中虽然简陋,但客官借宿一晚没有问题。”守田刚要说几句感谢的话,忽听老头身边的小男孩说道:“奶奶,我饿,我饿。” 听到小男孩的喊声,守田急忙从身上的褡裢里取出了一块面饼,递给了小男孩。男孩看来是饿极了,他二话不说,接住饼子便大口地吃了起来。守田则安慰他道:“小弟弟,不要着急,慢慢吃。” 看了这家人的情况,守田心里明白了。他说道:“大爷、大娘,看来你们还没有吃晚饭。”说着,他把褡裢里的五六个面饼,全部拿了出来,同时招呼两位老人一起坐过来。 “大爷大娘,我们一起来吃面饼。”守田和蔼地说道。 谁知大娘听了,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她说道:“过路的客官,不怕你笑话。大娘家前几天吃饭,已经是一半粮食一半野菜。而今天,全家已经断顿了。” 大娘告诉守田,自己家里有几亩旱田,都在屋后的山坡上。由于家里收入少,她的儿子媳妇,都在太谷城的货栈里做工,家里的小孙子由老两口来看管。家里的这几亩地,平时由她和老伴来耕种,儿子和媳妇,每到月底回来看看他们。谁知最近老伴病了,儿子和媳妇也没有按时回家。因家里没有钱,吃的粮食也断了顿,刚才客官敲门的时候,大娘正在发愁。 听说大爷病了,守田急忙上前问询了老人的病况,同时给大爷做了诊脉。看老人是着凉感冒,他说道:“大娘,你先去烧点开水,再给大爷烧碗姜汤。大爷喝了姜汤后,感冒很快就会好的。” 时间不长,大娘已烧好了姜汤,守田则把大爷扶了起来。他和大娘一家人一起吃了面饼,还给大爷喝了姜汤。 这时,守田从身上掏出了几块碎银子,给大娘递了过去。他说道:“您的儿子儿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身上有点银子,大娘明日去买点米面救救急,等度过这几天的饥荒再说。” 大娘听了,眼泪又流了出来,她抽泣着说道:“我老婆子家,今晚是贵人临门福星高照啊。贵人一定要告诉我姓甚名谁,不然的话,大娘我绝不收这银子。” 当守田报出自己的姓名,是从太谷城来时,大爷的眼睛瞪得老大。他小声道:“大爷听说,太谷城里的钱老爷,本来已病入膏肓,城里的王达仁都说他不行了,谁知被陈守田小郎中给救活了。难道客官,就是人们传说的那个小神医吗?” 看守田笑而不答,老头已经明白了。接着,老头问询了钱家的一些事情,当他知道了钱老爷的身体状况后,老头突然失声哭了起来。守田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便安慰他道:“大爷的感冒还没有好,小心哭坏了身体。” 不料大爷抽泣着说道:“陈郎中你不知道,我就是钱府老太爷的管家!我落魄到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钱老太爷啊!”守田听了非常震惊。而一旁的小孙子见爷爷哭了,也跟着哭了起来。大娘见状,急忙带着孙子到一边去。 第186章 山边的小屋 看着流泪的大爷,守田示意他控制一下情绪,同时问他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大爷擦擦眼泪道:“陈郎中,大爷我名叫宋孝全,曾在钱府做了二十多年的管家。但大爷怎么也没想到,我伺候了钱老太爷几十年,最后却落了个饥寒交迫的下场。大爷的事情,本来准备烂在肚子里了,但陈郎中善行感动了我,大爷给你慢慢道来。” “当年我到钱家的时候,钱家的生意才刚刚起步。那时候,钱家的人,都住在城北的一个小院子里。那些年,钱智礼的儿子在外边跑马帮做生意,而老太爷在家里守摊管理店铺,父子俩的业务做的如鱼得水。” “作为钱老太爷的管家,我知道钱家父子都是有本事的人。尤其是老太爷钱智礼,他不仅朋友多路子野,而且在京城还有一个商业上的好朋友,一个了不起的能人。这个人我见过几次,但老太爷从没有对我说过他的名字,我只知道老太爷叫他王先生。” “那这个王先生,与钱家老太爷做什么生意?”守田问道: “王先生与钱家老太爷,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具体的生意。而老太爷却对我说,京城里的王先生,不仅对他的业务有很大的帮助,而且对他的身体也非常关心,王先生不时还托人给他捎一些补品。而奇怪的是,老太爷的这位好朋友,却很少来家里做客。” “宋大爷,您老给我讲讲钱老太爷的人品。” “要说钱家老太爷,他的人品可没得说。老太爷能发家致富,除了他的朋友多,商业上的消息灵通,而最重要的是,他做生意讲信誉,经营的货物价格合理。在钱老太爷的精心运作下,也就十几年的时间,钱家便开始发达起来,他家的商铺,后来占据了东街上的半壁江山。” “既然钱老太爷与宋大爷相处这么多年,那大爷对他印象最深的事情是什么?” “要说印象最深的事情,那就是修缮钱府祖传的小四合院,以及新建三进大院的事情了。那年,小院的修缮就要开始了,钱老太爷有一天却对我说,他京城的朋友,为了帮他修缮小院,专门从外地请来了几个工匠。而老太爷怕我对工匠的技术有怀疑,还对我说,这几个匠人的手艺非常好,你就放心吧。” “但是,就在小院的修缮要开工了,钱老太爷却说,在修缮小院期间,宋管家要多留心一下各个分店的业务,修缮小院的监工,就由我来做吧。我听老太爷如此吩咐,心里当时还挺高兴,有钱老太爷亲自做监工,还省去了我两头忙活。” “但让人奇怪的是,小院的修缮工作,没几天计划就变了。小院原计划修缮两个月左右,但干了几天后就停了工。我到小院去看了看,原计划要用的砖瓦沙石,钱老太爷却没有进多少材料,工匠们只是把正房厅堂里修缮了一番。而老太爷对此解释道,由于店铺突然遇到了资金问题,所以小院只好停了工。” “在此期间,钱老太爷曾让家人去外边借宿,但没过几天,他又要大家全部搬了回来,为此老夫人还大动肝火。但后来老夫人却对人们说,老太爷之所以停工,是因为店铺里银子吃紧,另外,朋友请来的风水先生说,老爷家今年不宜动土。结果这次修缮,也就不了了之。” “据我所知,钱府当年因忙着开新店,资金也确实紧张。我作为钱府的管家,知道店铺里的资金情况,所以对老夫人的说法,我也没有往心里去。” “至于钱府后来建了新大院,那是孙子钱敬财七岁时候的事情了。钱老太爷那年对我说,等三进大院完工后,他要儿子钱茂盛回来接手店铺。但是,当新大院建成后,儿子钱茂盛倒是回来了,在业务上也接了老太爷的班,但钱老爷子却迟迟不愿意搬到新大院去住。儿子钱茂盛曾多次相劝,但老爷子非常固执,非要住在原来的小院里。直到钱老太爷去世,父子俩一直是两家居住。陈郎中,就是我对钱家老少爷们,印象比较深的两件事情。” 陈守田听了道:“宋大爷,听了您老的讲述,我对钱家的事情了解了不少。但不瞒您说,我还有一事不明。前一段时间,我到钱府去探望钱茂盛,钱老爷让我看了一些老药方,但直到现在,我对那些药方仍是一头雾水。” 宋老头愣了一下说道:“说起这件事情,仍需慢慢道来。” 接着,他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我虽然给钱家老太爷做管家,但是,我却比他儿子钱茂盛还小五岁。直到老掌柜去世前,我一直给钱府做管家。所以钱家的事情,大部分我都知道。” “说起来,钱家确实是家业兴旺,而钱家最大的心病却是三代单传。老太爷钱智礼有了孙子的时候,他已经五十六岁,就在孙子钱敬财十岁的时候,老太爷突然死了。我当时是这样想的,人生七十古来稀,钱老太爷活了六十六岁,也算是高寿了。” “但老太爷去世前,钱府发生的几件事情,却让我至今不解。有一天,老掌柜京城的好友突然来了,他还带着一个高大的壮汉,人们说,这是王先生的保镖,大伙都称他为吴师爷。这一日,我恰好有急事要见老太爷,就急匆匆地来到了钱府的小院。谁知我刚进入院里,老远就听到了钱老太爷,与京城的王先生在争吵着什么。” “王先生,虽然您的股份已经结清。但是,请把您的货物赶快运走。”我在不远处就听到了钱老太爷的声音。” “钱老先生,我的货物放在您这儿很好,况且我们的货还在涨价。再说,钱老先生可不能忘了我们的契约呀。”这是王先生的声音,他慢条斯理地说着。 “王先生,我已经老了,经不起熬煎了。” “钱老先生,你老的身体好得很。您瞧瞧,我这不是给您带补品了吗?” “这时,我离钱老太爷的卧室还有丈余,但突然被这个叫吴师爷的人挡住了去路。他说钱老太爷与王先生有密事要谈,现在谁也不能进去。屋里的两个人,听到了我俩声音,便停止了说话。此时见我要走,京城的王先生急忙出来,把我叫到屋子里去。” “当我在卧室里见到钱老太爷的时候,只见他脸色发青,神色很不好看。见此情形,我马上招呼下人,去请王达仁老郎中。谁知王老郎中来了以后,又被那个吴师爷拦住,后来好说歹说,他才让老郎中进入了卧室里。事后,王达仁对我说,那个吴师爷的眼光凶得很,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凶神恶煞的人。” “那天王达仁给老太爷看完病以后,突然见到了卧室中京城王先生给老太爷带来的礼物。他还笑着说道:钱老太爷身体虚弱,这人参可是大补的好东西。说着,王达仁就把药方交给了我,他同时还嘱咐钱老太爷,要按时服药,多多休息。随后,他就告辞了。“ “就在这时,京城来的王先生还问了一句,钱老先生的药方还要保留吗?我告诉他,这药方必须留着,等老太爷的儿子回来后,药方是要给他看的。京城的王先生听了还夸赞道:宋管家办事,可真是认真负责啊。” 守田听到此,问道:“那宋大爷你再说说,老太爷的药方被保留了下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大爷道:“保留老药方是这么一回事。钱老太爷的儿子钱茂盛长年在外经商,为了照顾他老爹的身体,他到鼓楼的西街上,找了名医王达仁,希望他经常到钱府来,关照一下老爷子的身体。当年的王达仁,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王达仁把老太爷用过的药方保留下来,其原因是老郎中考虑的比较周到。钱家在城里,是出了名的商业大户。作为私人郎中,王达仁对老太爷的身体健康负有重要责任。他之所以保留药方,是因为儿子钱茂盛回来后,方便他查看药方。假如老太爷的身体出了什么意外,王达仁有药方为证。” 守田又问道:“那钱家老太爷去世前,他的身体有什么异常变化吗?” 宋大爷摇摇头道;“自从京城来的王先生走后,钱老太爷的身体就一天天变坏。有一天,他对我说,假如我死了,宋管家把这些药方,交给我的儿子钱茂盛就行了,你见了他什么话也不要说。” “我接过药方看了看,在一些药方的背后,写有子丑寅卯等字迹,有一张后边画着一只蜈蚣,还有一张写着,收到长白山人参一只。我当时还觉得奇怪,便问他这是什么意思,老掌柜笑笑道,没有什么,写那些字,我只是为了计数。而蜈蚣是我胡乱画的。” “我知道钱老太爷一定有难言之隐,便问他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而老太爷却说道:宋管家,你也知道,我是一个讲信誉的商人。有些事情,宋管家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他还对我说,宋管家为钱家服务了二十多年,可我要对不起你了。我已经活不了几天了,等我死了以后,少爷必然回来奔丧。到时候,你把这些药方交给我儿子后,你就可以走了。我身边也没有多少钱,这三十两银子你就拿着吧。” “说着,钱老太爷从床铺下摸出三十两银子给了我。谁知,隔天老太爷就死了。老太爷的儿子当时不在家。等他两日后回来,我便帮着他给老太爷办丧事,接着,我就辞职了。再后来,我为了清净,就来到这里。我用老太爷给的这些银子,买了几亩山坡地,盖了几间茅草屋。” 听到这儿,陈守田一切都明白了。他急道:“宋大爷,听了您老的一番讲述,我觉得危险就在眼前,您老人家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陈郎中,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大爷,因情况紧急,所以晚辈只能简单的说几句。你老也知道,药方上的字迹,可能牵扯到一个不能说的秘密。而这些药方,除了钱老太爷外,只有您和王老先生知道其中的秘密。但是,王达仁前几天突然死了,然而他临死前,在他家小院的屋顶上,有一个神秘的人露了面,而这个人就是吴师爷。” “什么?王达仁已经死了!他在临死前还看到了吴师爷?” “对!不仅王老郎在临死前看到了吴师爷,而且晚辈今日雨中赶路,在去往杨家镇的官道上,又遇到了吴师爷!” “啊,他这是要干什么?” 第187章 梦若初醒 看着老宋头疑惑的眼神,守田便把王达仁在临死前念叨的话语,以及刚才下雨时,自己在官道上路遇吴师爷的情景说了一遍。宋大爷听了,脸色顿时骤变,他神色慌张道:“陈郎中,既然是这样的情况,你给老汉出个主意,我全家人该怎么办?” “宋大爷,既然我俩说的事情能对上号,看来情况确实紧急,眼下虽然还不到子时,但是依晚辈来看,宋大爷全家需连夜转移,以避免遭到不测。也不知大爷附近有没有亲戚、或者有什么朋友? “陈郎中不瞒你说,大爷在这儿买了地盖了房子,就是为了清净。要说让大爷去投奔亲戚,那是不可能的,大爷家最近的亲戚,也在二十里开外。不过大爷最近新交了一个好友刘存厚,他家离这儿不远。” “这个刘存厚,是不是几年前从漠南回来,今年有四十多岁?” “这么说,陈郎中认识刘存厚,他可是我的忘年交。” “宋大爷,几年前我去漠南的时候,就认识了刘存厚。你见到他,一提我他就什么都明白了。现在,我要问大爷一句话,您的身体走夜路能行吗?” “陈郎中,大爷这几日因吃不饱饭,加之有些着凉感冒,所以才觉得浑身无力。刚才吃了不少饼子,又喝了姜汤,现在已感觉有气力了。” “好,既然宋大爷能走,那晚辈就不送大爷全家人了。大爷要记住,今晚带着大娘和小孙子,必须到老友家去躲一躲。等明早天亮后,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到一个新的地方住下后,你们老两口也暂时不要和儿子媳妇联系,先听听风声再说。至于你的儿子和媳妇,过几天我会派人到货栈里,给他们去传送消息。”守田不停地安抚着宋大爷一家人。 “陈郎中,大爷的儿子叫宋小星。我现在给你写个字条,麻烦你将今晚的事情告诉他。”老人央求道。 “宋大爷,这样也好,你老就快写吧。老话说,空口无凭立书为证。只要晚辈回到太谷城,定会把字条,早早送到大爷儿子的手中。不过时间紧急,大爷写字条,一定要简明扼要。”守田恳求道。 宋大爷听了点点头。片刻之后,他把字条交给了陈守田。接着,老人激动地说道:“陈郎中,你我素未谋面,而你却不顾危险,救了我们全家人的性命。你是一个有侠义心肠的好人,大爷不知今后如何才能报答你。” 守田道:“宋大爷,说起来我们也算是有缘分。晚辈遇雨来借宿大爷家,没想到却与大爷大娘意外相识。虽说在路上吃了一点苦,却让我解开了一个心中的谜团。大爷不要说什么报答,只要是有正义感的人,谁都会这样去做。现在,屋外的雨已经停了,我和大爷全家人就一起出发吧。” 说话间,守田扶着宋大爷,带着一家老小出了草屋。接着,守田又把他们送到了屋后的山坡上。看着大爷一家人消失在夜幕中,他才安下心来。接着,守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辨别了一下来时的方向,他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陈守田重新步入了官道后,虽然雨后的夜晚非常寒冷,但他的头脑此时却更加清醒。对于钱府的事情,他本打算以后再不参与,然而王老先生的突然死亡,黄昏前路遇杀手吴师爷,这几件事情让他意识到,自己在老药方的事情上已无法退出。既然是这样,自己只有把这件事搞清楚才行。另外,今晚听宋大爷讲了钱老太爷的事情,关于钱府老药方的疑点,自己已找到了部分答案。 首先,与钱老太爷做生意的王先生,他是京城锦衣卫的人,而且是一个有权力的官员。他与钱老太爷之间做生意,其实就是官商勾结起来一起捞钱。据宋大爷说,京城里的王先生与钱老太爷做生意,从来不做具体的事情,他只提供各种商业上的消息。从这一点就可以说明,王先生是锦衣卫的官员,只有他才能打听到各方面的消息,而且能经常来往于太谷城。 宋大爷还说,有一次王先生与钱老太爷会面,身边就带着保镖吴师爷。而自己今天雨中路遇吴师爷,肯定是京城的王先生派来的。 从以上种种情况分析,看来许多年前,钱府的老太爷就与锦衣卫的王先生勾结在一起。王先生利用他在京城里消息灵通,平时给钱智礼提供各种渠道的商业信息,而钱智礼和他的儿子,则利用这些信息和王先生一起获利。由于钱智礼和王先生都有商业头脑,预测到银子今后会涨价,因此在暗地里,他们俩套购了大批的银两,秘密地修建了银窖,以期银子涨价而获利。 但是,当银价开始暴涨后,锦衣卫的王先生却动起了坏心思,他利用钱智礼与王先生有契约,而钱茂盛不知小院里有银窖的情况,懂医药的王先生,就用送人参的方法,将身体虚寒的钱老太爷秘密地毒杀! 钱智礼活着的时候,由于他和王先生有秘密的契约,所以钱智礼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的儿子钱茂盛。加之锦衣卫的后台太可怕,钱老太爷怕儿子惹来杀身之祸。但为了传达银窖的信息,他只能在药方的背后,用一些字迹和图形来作隐喻。谁知他死了以后,粗心的钱茂盛却把药方压到了箱底。 然而今年秋天,小院雨夜出现的黑衣人,让钱茂盛想起了当年的这些老药方。但这些东西因年代久远,而老管家早已经辞职,所以钱茂盛根本弄不清楚其中的含义。为了把老药方的疑团弄清楚,他恳求自己来分析这些东西。但是,自己对药方的研究还没有一点眉目,仅仅去看了一次王达仁,却惊动了在钱府里隐藏的密探。而京城的王先生怕银窖的事情败露,便先下手为强,让吴师爷吓死了胆小的王达仁,又来追杀知道底细的老宋头!看来钱老太爷当年让管家宋大爷辞职,肯定是想到了事情的后果。 根据以上的情况分析,最近太谷城里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都是京城锦衣卫的王先生所为,而他的目的,就是想独吞小院银窖里的银子!王先生能用人参杀人,一定是懂中医中药的杏林高手! 但有一点,守田对京城王先生的做法不解,这么多年来,他为什么不把银子运走?再说,小院雨夜出现的黑衣人,追杀王洪山逃到赌场附近的高天如,还有京城来的吴师爷,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伙人? 把各种情况梳理后,守田又觉得有点庆幸。城里的情况太复杂了,自己这次回陈家村,没有带着岳红小妹一起出行,看来是不幸中的大幸。不然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搞清楚了吴师爷的身份,守田决定改变自己的行走路线。他心里明白,自己在路上遇到的这个吴师爷最危险,他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对自己不怀好意。为了避开可能出现的危险,守田在路上绕过了杨家镇,直到中午过后,他才在路边的一家小店里住下。就这样,第二天上午,他才赶回了陈家村。 接下来,守田在村里办事都很顺利。他首先参加了村里关帝庙的竣工庆典,然后又去拜见了自己师父苗根有,第二天上午,他还去看望了王富成的爹娘。由于自己的琐事太多,因此他谢绝了乡亲们和师傅的挽留。三天后,他返回了太谷城。 回到家时天色已晚,守田对爹娘和岳红,只是简单地述说了这几天自己回村办事的经过。他本想和岳红问询一下医馆里的情况,但由于多日劳累,感觉身体非常疲倦,他冲了个凉水澡后,便躺下早早休息了。 不料半夜时分,隆隆的雷声,哗哗的雨声,又把熟睡的守田惊醒。他起身听了听窗外的雨声,心道:今年的秋雨可真多,亏的我没有浪费时间。如果今晚没有及时赶回太谷城,自己恐怕就要被大雨截到半路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一道强烈的闪电,把朦胧中的守田刺得睁不开眼。一瞬间,他大脑的意识,仿佛又回到了小院的银窖里,石室里三层台阶上的那些土瓮,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地闪过。 二十二个土瓮!对,石室台阶上一共是二十二个土瓮!这时,陈守田想起了老药方背面的字迹,老宋头那晚曾对自己说过,钱老太爷写的这些字,是为了计数。而老药方背后天干地支字数的总和,恰好是二十二个字,看来钱老太爷当年说的没有错!他激动地喊道:“我明白了!” 但隆隆的雷声,淹没了守田的喊声。 第188章 小院惊雷 当陈守田被隆隆的雷声惊醒时,在钱府后小院里睡觉的钱老爷,也被雷声惊醒。最近一段时间,因连日下雨,他只能整日呆在自己的卧室里。白天,他想到院中的小花园去走走,而玉杏姑娘怕他淋雨着凉,说什么也不允许他出门去。自己想出去散步都做不到,这让钱茂盛非常烦恼。 虽然他对陈守田说过,老药方的秘密,能否搞清楚无所谓。但是,自从把那些老药方交给他后,钱老爷每日都在幻想着,陈守田会突然来府中,把药方中的秘密告诉自己。但奇怪的是,他一直没有回音。 为了知道这件事情的进展,钱茂盛曾派仆人柱子,前后两次去过守田的医馆。谁知柱子没找到陈郎中,却带回了震惊的消息。据说陈郎中去看望了生病的王达仁,不料老郎中第二天就突然去世了。钱茂盛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是非常难过,想想老郎中对钱家两代人的关照,想想自己再也见不到他的面容,他不禁老泪横流。 钱茂盛由于身体虚弱,所以他没有参加王达仁的葬礼。但是听敬财少爷回来说,在老郎中的葬礼上,他曾见过陈守田。为此,第二天上午,钱茂盛又派玉杏姑娘去找守田。谁知工夫不大,玉杏已回到府中,她告诉钱老爷,陈守田的医馆里,只有岳红姑娘在留守,而陈郎中已经回西山的老家去了。 连着几件不愉快的事情,让钱茂盛的心情非常不好。由于无法对人述说,所以这天晚上,当他被暴雨雷电惊醒后,就再也睡不着觉。听着屋外的风声,他想爬起来看看屋外的雨情,但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闪电,刺得他睁不开眼睛。紧接着,巨大的雷声在卧室顶上炸响,钱茂盛被雷声震得浑身发抖。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老药方上的字迹和图形,又在眼前闪现。这时,钱茂盛突然明白了,王达仁老先生的死,可能与老方子上的图形和字迹有关系!自己的老爹去世后,管家老宋头,曾经把一叠老处方交给了自己,说这是老爹的意思。随后不久,老管家就辞职了。而这些处方,自己当时却认为没什么用处,随手就把这些东西放在了衣柜的底层里,从此再也没有过问。 前一段时间,小院雨夜出现了黑衣人,自己也因此想起了那些老药方。但是,当自己把这些老药方交给了陈郎中,而他去看望了王老郎中后,第二天晚上,老郎中就突然死了,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陈郎中现在不在城里,等他回来后,我一定把他叫到府中,把这些事情问个清楚。 ############################################################### 一晚上的雷雨,城里一早冷飕飕的。拂晓前雨已经停了,但泥泞的小巷里行人很少。陈守田早晨起床后,见岳红已经去了医馆,便先在自家的小院里转了几圈,然而他的头脑里仍考虑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这次回陈家村去办事,自己虽然经历了风险,却意外地解开了老药方的谜团。钱府的好多事情,自己现在仍不清楚,但可以肯定,钱府小院里秘藏的银窖,乃是锦衣卫的王先生,和钱老太爷官商勾结的产物。而钱老太爷的老药方,是他们分脏互斗的证据。但这一切,自己却不能告诉钱茂盛,也不能告诉岳红和家人。一来,牵连到锦衣卫的事情水太深,自己不愿意卷入其中。二来,这件事情充满了危险,已经有不少人因此而丧命。 关于钱老爷的老药方,如果他找人来问此事,自己只能告诉他没有结果。对于岳红小妹,如果她问及此事,自己也不能将其中的秘密告诉她。不管怎么说,自己不愿意让她卷入这件事情里来。 守田虽然在小院里来回行走,但是他仍考虑着宋大爷一家人的安危。为了让宋大爷的儿子及早得到信息,昨晚,他已经把宋大爷写好的字条装到了信封里。此时他正在考虑,如何能把信安全送到,又不致于引起别人的怀疑。考虑再三后,他觉得大哥守望是最好的人选。由于大哥经常到货栈去进货,因此他去送信,既能遮人耳目,又不致于走漏了消息。 打定了主意后,守田便去找大哥守望。大哥听说二弟有信,要送给货栈的伙计宋小星时,他满口应承道:“二弟请放心,这封信交给我好了。大哥过去就听说过,批发土产老板的几个伙计中,有一个叫宋小星的。而今天,我恰好要到货栈去办货,顺便就把这封信送到了。” 然而守田仍不放心,他嘱咐大哥道:“见到了宋小星后,大哥什么话也不要说。你只要告诉他,你老爹托人捎来一封信就可以了。”办完了这件事后,守田匆匆地到了医馆。由于昨晚没有和岳红细谈,所以他想了解一下,城里这几日有什么新情况。 当守田走进医馆时,岳红和医馆里的两个伙计,已做好了开诊前的准备。岳红一见守田就说道;“今日真是奇怪。前几日守田哥不在医馆时,每日来医馆问询的病人很多。谁知陈郎中今天回来了,却没有人来医馆问话了。” 守田看了看街面上稀疏的行人,说道:“昨晚城里下了一个多时辰的雷雨,今早的天气又冷飕飕的,来医馆的人少这也很正常。再说,患者们还不知道我回来了吗。” 岳红见此时医馆里清净,就想汇报一下近几日医馆的情况。但这时,一位中年大叔来到了医馆,他与兄妹俩寒暄了几句,随后告诉他们一个惊人的消息。 大叔说道:“每年太谷城里的深秋,天气往往是阴雨连绵,而昨夜的天气却有些反常。城里前半夜开始刮风下雨,但是到了后半夜,雨却越下越大,不时还伴随着雷声。就在那时候,钱家城北的小院里却出事了。” 守田惊道:“钱府城北的旧小院,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叔道:“昨夜城里下了大雨,半夜时还响起了一阵炸雷。谁知炸雷烧焦了钱府旧小院中的榆树,还劈死了树洞中的一窝壁虎。” “人们都说,钱家旧小院中的榆树已生长了多年,粗大的树干里已经空心。被雷电劈倒的大树,树洞里还掉出了不少死去的壁虎。由于这些壁虎个头有巴掌大,而看护小院的老头又有些迷信,所以把老头吓了个半死。” 守田请大叔讲讲详情。大叔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如果不要声张,也就没事了。不料看护小院的老头一闹腾,结果现在是满城风雨。” 原来看护小院的老头听人们说过,这个小院,前几年曾闹过鬼。后来听说小院消停了,老头才答应来看护小院。谁知昨晚的雨夜,竟然在头顶上响起了炸雷,把胆小的老头吓了个半死。天明以后,老头先看了烧焦的榆树,后又看到了被雷电劈死的壁虎。老头本来就迷信,他心里琢磨,现在已是深秋,昨夜下了暴雨还响了炸雷,这可是天时不正。再说雷电烧焦了院里的榆树,那一定是树洞里的壁虎成了精。 对于这件事情,老头本想去找敬财少爷,禀报一下小院里的情况,谁知他被这件事情吓昏了头。加之老头知道少爷脾气不好,找他去禀报此事恐怕要挨骂。老头思前想后,决定到钱府的茶楼里,去找他熟悉的花桃姑娘。当他对花桃说了这件事后,茶楼里的人,一时间都知道了这个奇闻。有好事者,还跑到钱府城北的小院里去看热闹。 钱茂盛在太谷城里是出名的大户人家,父子俩平日的言行举止,人们都看在眼里。而昨晚出了这件事后,人们议论纷纷,都说是败家的敬财少爷惹来的灾祸。一时间,老天爷惩罚钱家的流言蜚语遍布城中。 听了这个消息,守田心道不好:“钱府的小院遭了雷击,肯定与小院无人居住,一直不修缮有关。假如小院里有人居住,每年对大榆树进行修剪,树洞里怎么会住了一窝壁虎?下雨打雷虽属正常天象,但对于非常迷信的钱老爷来说,他的想法恐怕就不一样了。雷电烧焦了小院的榆树,又劈死了几个壁虎,加之小院过去还有闹鬼的传说,把这些事情联系起来看,钱老爷肯定会认为是不祥之兆。” “不好,钱老爷恐怕要出事情!”此时,一种不祥的念头,突然涌上了守田的心头。 第189章 钱老爷病逝 在钱府后院里居住的钱茂盛,前半夜就被雷雨声惊醒,然而到了后半夜,他也没有睡着。上一次得病死里逃生,他在仆人柱子和玉杏姑娘的精心照料下,身体恢复得不错。为了让钱老爷身体早日康复,柱子和玉杏对钱老爷的起居饮食,每日都安排得非常周到。 钱茂盛今日起床后,见天空已云开雾散,便喊来了柱子陪着他,准备到院中的小花园里去散步。而柱子见此时院子里泥泞不堪,便劝他道:“昨晚暴雨下得很大,今早的气温又偏低,老爷不如在家里多呆一会儿,等太阳出来后,我们再去散步不迟。” 谁知钱茂盛执意不肯,他说道:“我今日还有事情要办。等一会,我还要玉杏丫头去找陈郎中,看他回来了没有。” 仆人柱子见钱老爷一定要去散步,只好顺着他的心思到院中去走走。这时,太阳虽然刚刚露脸,但庭院中的小花园,花草布满了水珠,路上仍有不少水渍,柱子怕路滑,他边走边关照着老爷慢行。 一阵冷风吹来,钱茂盛突然打了一个寒颤。柱子见状,便劝说他回转卧室里去。然而钱茂盛说他心中烦躁,想在小花园里多呆一会儿。说着,他要柱子回去给他拿件衣服。柱子走后,钱茂盛感觉得有点累了,便转身坐在了小路旁的凳子上。他眯起眼睛刚要休息,就听到假山后边有人小声说话,钱老爷仔细听了听,声音断断续续传了过来。 “花桃妹妹,你找我有什么事情,还这样慌慌张张的?” “玉杏姐,看护小院的郑大爷,刚才来找过我,他说老爷家出大事了!昨夜老爷家的旧小院里遭到了雷击,小院中的榆树不仅被烧焦劈倒,而且从树洞里还掉出许多被劈死的壁虎,而那些壁虎,个个都有巴掌大。” “那又怎样?雷电劈死几个壁虎也不是什么怪事。” “玉杏姐,听说出了这档子事,街里的人们议论纷纷,都去看热闹。人群里各种议论都有。” “人们都说了些什么?” “人们说,老爷的旧小院前几年闹鬼,现在又遭雷击,肯定是那些壁虎成了精。还有人说,敬财少爷不务正业,整日吃喝嫖赌,纯粹是个败家子!他最近做珠宝生意又被骗,这是老天对他们家的警示??????” 玉杏和花桃后面说的话,钱茂盛没有听清,但刹那间,一股热流涌上他的心头。接着,他嗓子眼开始发堵,自己的脑袋感觉在半空中浮动。突然,他觉得胸口撕裂般地剧痛,眼前也变得模糊。这时的钱茂盛,捂着胸口还想从凳子上站出身来,但身体浑身无力,已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当仆人柱子高喊着老爷,把他扶起来的时候,只见钱茂盛口吐白沫脸色惨白,嘴里还喃喃自语道:“昨夜天雷劈了小院的大树??????进财少爷赌博,珠宝生意被骗??????你们都哄骗我??????” 钱老爷上次旧病复发,经陈守田抢救后,身体恢复得不错。但敬财少爷事后却告诉手下人,自己赌博巨亏和买珠宝被骗的事情,任何人也不能告诉钱老爷。如果谁透露了这个消息,轻则让他受罚,重则叫他马上滚蛋。这样,钱老爷一直被敬财少爷蒙在鼓里。而钱老爷的身体好转后,陈守田曾对敬财少爷进行了忠告,劝他不要赌博,注意老爹的身体。后来有一段时间,少爷在赌博上还有所收敛。 但刚愎自用的钱敬财,最近却背着分店的掌柜们,又做了一笔珠宝生意,结果损失惨重。这次小院遭到了雷击,听了人们的议论后,敬财少爷确实有点慌了,但就在这种情况下,他仍打算把这件事情隐瞒到底。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先是小院看门的老头,把雷击小院的事情捅了出去。接着,丫环花桃无意中说出了少爷买珠宝巨亏的情节,他老爹听了这些事情后怒火攻心,导致了旧病复发。等钱敬财见到发病的老爹时,钱茂盛已昏迷不醒。 话说陈守田回城后,头一天准备开诊,虽说医馆里一早的病人不多,但城里出了奇闻,来医馆的患者们,都对钱府的事情议论纷纷。看时间已过了巳时,守田对岳红道:“趁医馆里上午来的患者不多,我们到钱府去看看钱老爷。” 但就在这时,一位患者突然道:“你们看,敬财少爷来了!”说话间,只见钱敬财带着两个随从,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医馆。见此情形,守田急忙起身问候。而敬财少爷却拱手道:“陈郎中,事情紧急,容不得敬财客气了。家父今日突发昏厥,口不能言。由于事关家父的性命,我的几个朋友,已经把‘回春堂’的叶老郎中叫过去救急,而老郎中却说,老爷子已经不行了。陈郎中,你可要帮我救救家父呀!” 见情况紧急,守田对医馆里的几个患者拱手道:“各位对不住了,钱老爷病危,救命的事情耽误不得,请大家见谅。”接着,守田嘱咐两个伙计照看好医馆,同时告诉岳红带着药箱,几个人出了医馆后,便直奔钱府而来。 这时的钱府里,已乱成了一团,敬财少爷的几个朋友,正在府前翘首盼望。远远见守田兄妹俩到来,下人们急忙到府里,给坐镇的少奶奶去报信。随后,守田在后院的卧室里见到了钱茂盛,只见他脸色发青口不能言,守田急忙对他的病情进行了检查。 在隔壁的厅堂里,守田对敬财少爷道:“令尊已经病危,守田只有实话实说了,从诊脉来看,令尊的脉象细若游丝,病情已非常沉重。令尊年老体衰,平日气血失调,早已正气亏损。加之今日情感内伤,导致了心脉痹阻,并且引发了真心痛。上次抢救令尊,他死里逃生。而今日遭遇小院雷击的刺激,令尊的病突然爆发出来,此时的病况已如决堤的洪水。虽然令尊的病情已是如此,但守田定会全力以赴。” 听说老爹已命在旦夕,钱敬财悲痛万分,但他强忍着眼泪,没有哭出声来。 守田这时看了看敬财少爷,但欲言又止。他心里明白,钱老爷虽然是心脉痹阻之症,但病根还是在敬财少爷的身上。这个败家子弟,平日里吃喝嫖赌屡教不改,不听分店掌柜们的劝告,还自作主张做珠宝生意,结果被骗的血本无归。这几年下来,偌大的家业已有相当大的亏空。钱家正在一天天的衰败下去,这才是钱老爷心中真正的痛。 接下来,守田和敬财少爷又回到了钱茂盛的床前。听到有人呼唤,钱茂盛好像听出了守田的声音,接着,他的眼皮动了几下,几滴老泪流了出来。看到老爹的嘴张了张,敬财少爷一把拉住守田的胳膊:“家父好像要说些什么,陈郎中,你一定要想办法,让家父把话说出来呀!” 见此情形,守田从携带的药箱里,取出了一支百年老参。接着,岳红将一小块人参研成了粉末,而守田把人参末用温开水冲起,给钱茂盛灌服了下去。 功夫不大,百年老参发出了神奇的药力,老爷子慢慢睁开了眼睛,手指也能活动了。敬财少爷见状走了过来,他轻声对钱老爷道:“爹,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钱茂盛咳嗽了几声,眼睛眨了眨,断断续续的说了起来:“敬财呀,爹快不行了,爹有几句话要对你说??????敬财,你今后不要去赌钱了,钱家以后全靠你了??????咱家小院里的大树被雷劈倒了,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啊??????我真后悔,没有把小院翻建起来??????这件事只有留给你去做了??????那是咱们祖先的家业啊??????” 敬财含泪道:“爹,我记下了。” 钱茂盛说了这几句话,就再不出声。看着气息奄奄的老爹,敬财少爷急道:“陈郎中,我求求你,快把剩余的人参,都给老爷灌下去,家父还有话没说完!” 守田听罢摇摇头,示意再服人参也无用了。就在这时,钱茂盛好像听到了敬财的声音,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用尽气力说道:“人参??????又是人参!” 说罢,钱茂盛的脑袋向旁边一歪。 紧接着,卧室里一片慌乱。在呼唤老爷的叫喊声中,一帮妇人丫环们已经哭了起来。 在小院隔壁的厅堂里,守田对敬财少爷道:“令尊已经过世,少爷节哀顺变吧。”说着,他告知岳红打开了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布包。守田把布包交给了敬财少爷后,并且告诉他,这是老爷生前交给自己的一些老药方,现在把这些药方还给少爷吧。 谁知敬财少爷接过布包看了看,随后就走出了厅堂。他什么也没说,随手就把这些老药方,塞到了家人们烧纸的火盆里。只见厚厚的一叠老药方,随着火盆里的火焰,瞬间化成飞腾的灰片。 第190章 双面暗探 锦衣卫秘密驻站的黑狐,在遭到男女侠士的追杀后,一直躲在宝方亭的赌场里。然而过了六七日,他的手下也没打听到两位侠士的一点消息。谁知接下来,让他感到麻烦的事情却接踵而来。先是吴玉喜禀报王老先生离奇的死亡,以及他家小院屋顶那晚出现过的黑影。紧接着,小郎中陈守田离开了城里的医馆,据查是回乡下参加一个庆典。但是,当他刚刚返回城里,钱府的钱老爷又因病去世了。 这一系列的事情,让黑狐措手不及。联想那次遇到了王洪山,以及那对男女侠士,更让他忧心忡忡。面对这复杂的局面,他吩咐宝方亭通知手下人及其心腹,赶快开会研究问题。 钱茂盛去世后的第二天,在宝方亭小跨院的厅堂里,一帮人正在秘密开会。此时,宝方亭端坐在厅堂里的太师椅上,捧着紫砂壶正在慢慢品茶。而厅堂下则站着黄德彪常遇顺和几个小喽啰,正乖乖地听着黑狐上司的训话。 由于王达仁的突然死亡,以及钱茂盛的意外去世,打乱了黑狐校尉的计划,因此他对宝方亭大发雷霆。此时他情绪激动,正在厅堂里来回转圈踱步。 突然,他挥着手掌大喊道:“宝二爷,你们这帮弟兄,都是一群饭桶!明明在钱府布下了眼线,也知道钱茂盛把老药方给了陈守田,而你们却忘记了王达仁。小郎中治病再有能耐,充其量也是个毛头小伙子,他怎么能知道钱府的那些陈年往事?” “还有你常遇顺,你让吴玉喜来传递情报,为什么不派人对他进行协助。据他禀报,王达仁在临死前,小院屋顶曾出现过黑影,这意味着什么?这肯定是有人比我们更早的知道了消息,所以提前下了手。” “我听吴玉喜说,王达仁老郎中身体虚弱,最近常常夜不能寐。大家都知道,王达仁是钱府老掌柜的私人郎中,老掌柜过去的许多事情,他肯定知道的不少。据内线人禀报,钱老爷和陈守田,这几日正在彻查老药方。从这一点来说,王达仁寝食不安,估计也是听到了风声。” “据我分析,吴玉喜那晚看到的黑影,不仅与王达仁认识,而且知道老药方的秘密。由于这个黑影的突然出现,把胆小的王达仁吓了个半死。加之老郎中身体有病,突然间受了惊吓,造成了他突然死亡。不然的话,这件事情从情理上说不通。” “上次布置任务时,我曾说过,从表面上看,钱府的家人与京城没有什么联系,但他们也许会用另一种方式接头。我当时就告诉你们,要加强城乡结合处,以及寺庙、饭馆、旅店、商业区这些地方的侦查,但你们不是阳奉阴违,就是办事敷衍,你们看看,现在是个什么结果?” “目前虽没有发现京城来的联系人,但加强外围的侦查是必需的。这两日,京城新千岁又传来了指令,他要我们全力以赴,对这个案件进行侦破,争取早日取得成果。” 听了黑狐的一番话,宝方亭急忙道:“校尉大人息怒,对于京城传来的命令,我宝方亭绝对会认真执行。但话又说回来了,上次秘密开会,我们对钱府可能藏有大批银两的信息,已达成了共识。对于这一看法,我到现在仍没有改变。至于双方在侦破方向上的分歧,我们可以把它先放在一边。现在突发的情况,只能说明我们的对手太狡猾。校尉大人想一想,这许多事情,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此时的黑狐,由于神情愤怒,对宝方亭的问话仍置之不理。 宝方亭见状道:“校尉大人,鉴于情况复杂,我先提两点建议供大人参考。第一,关于钱家的线人,我觉得还是让王青继续卧底为好。第二,对于敬财少爷,我们仍要派人对他的行踪进行监视。至于外线的工作,我会抽调一些人,交给黑狐校尉统管。这些人,除了要加强城门哨卡的监控,还要对城乡结合部、饭馆旅店进行排查。” “不过校尉大人对我手下人的指责,我还是有一点不同的看法。这次钱茂盛交出了老药方,以及王老郎中去世时,发现有黑影的情况,都是我的手下人把消息传出来的。如果说他们没有一点功劳,恐怕是说不过去吧。” 黑狐听了,脸上露出了一丝奸笑,他咳嗽一声道:“宝二爷,我并没有埋怨弟兄们的意思。我刚才发怒是有原因的。我们大家都想一想,弟兄们是不是中了对手的圈套。老话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弟兄们在行动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有人在盯着我们?” “校尉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宝方亭问道。 “你们可知道,钱茂盛将老方子交给陈守田的消息,是谁送出来的。” “是钱府里的眼线王青,这是我布置在钱府里的卧底。”常遇顺说道。 “那你说一说,吴玉喜又是谁的探子?” “他是侦察王老先生的探子,目的是打探钱茂盛的病情,这也是我安排的。” “那你们再想一想,为什么我们刚知道陈郎中去看望了王达仁,谁知第二天晚上王老郎中就死了?而且在他死的时候,据吴玉喜禀报,小院屋顶还出现过人的黑影?那么这个人是谁?” “看来有人走漏了消息。”常遇顺小心地应道。 “我已派人了解过了,王青与吴玉喜通报情况后,就再也没有人出入过钱府。据手下人排查,钱府的玉杏丫头是最先知道消息的,但一个女流之辈,她没有那样的胆量,也没有出府的机会。仆人柱子虽然是他的相好,也知道这个消息,但据我们调查,他是一个可靠之人。那一天,他也没有出入钱府,不存在送出消息的可能。” “而依我看来,把消息送出的可能性,仍然是这个王青。据了解,他出了钱府会见了常遇顺后,并没有很快地回到了钱府。因为他不仅知道消息,而且有送情报的时间。所以我分析,这个王青很可能是一个双料间谍。” “什么?他为两头服务?校尉大人可有什么依据?”宝方亭瞪大眼睛道。 黑狐此时心道,依我个人的经历,就是最好的体验。 但是,他仍不动声色地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就是我的依据。对于王青这个人,我已经观察了他好一阵子了。这个人不仅爱钱,而且爱赌爱喝酒。由于他会拍马屁,因此深得敬财少爷的信赖。但是从这个人的经历来看,王青生在城里的一个小市民家。因此他不会成为佥事大人的心腹,充其量也只是佥事王大人收买的一个跑腿之人。” “校尉大人,你居然如此有把握?”宝方亭问道。 “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不敢说。但是,佥事王大人在太谷城,很可能有他布置的死记和卧底,在这一点上,你们要相信我的直觉。上次开会时,我就提出了这个问题,你们当时还不大相信。现在如此机密的内部消息,居然被人抢先下了手,这怎么说?”听了黑狐的反驳,宝方亭无语。 常遇顺见状奉承道:“校尉大人,您分析的完全对。还是您站得高,看的远。校尉大人您就直说吧,下一步,大人要求弟兄俩怎么办?” “哈哈,狗儿兄弟不要着急,你和手下人要学会沉住气。到时候,你们听我的吩咐就可以了。今天早晨,我亲自去侦查了一下,发现钱府正准备大办丧事。因钱老爷子信佛,敬财少爷特地请了一套戏班子,还有一帮和尚尼姑,他要给他的老爹超度亡灵。” “依我看,现在是绝好的机会。趁着钱府中混乱,我们瞅机会,先去把王青骗出来,然后给他来一点恐吓。如不见效,暗地里再给他加一顿刑罚,不由他不说实话。到时候,只要他供出了和他联系的死记,佥事王大人的案子我们就有办法了。宝二爷,以上是兄弟的计划和安排,不知二爷还有什么高见?”黑狐狡诈地说道。 “校尉大人,您的计划天衣无缝,二爷我佩服!如果要说有什么补充的话,我觉得少爷钱敬财那儿,还不能松手。” “宝二爷,请您详谈。” “这是后一步的计划。我们都想看看大人的战果再说。” “宝二爷,看来您对下一步的计划,早已是胸有成竹。” “校尉大人,俗话说,狡兔三窟。我们做什么事情,都要做细细的斟酌,对这种无头绪的事情,我们需要有几手准备。”宝方亭得意的说道。 “宝二爷,您真是老谋深算,小弟我佩服、佩服。”黑狐拱手道。 第191章 吴师爷的计划落空 就在黑狐、宝方亭与手下人开会的时候,想刺杀老宋头的吴师爷和小德全,已经回到了城里。此时,两个人正在租屋里,回忆着这次失手的原因。 那天去往杨家镇的路上,淅淅沥沥的小雨,阻碍了他们俩的行进步伐,为了能避避雨,吴师爷决定先到杨家镇上去喝点热酒,然后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等到了后半夜,他们俩再去偷袭老宋头家,完成王金宝的追杀计划。 原来前几天,他们接到了钱府内线人的消息,钱府的老管家辞职后,内线人曾在杨家镇附近见过他。为此,吴师爷和小德全在这一带进行了暗查。当打听到宋老头就住在附近的山坡上时,他们俩决定今晚动手,人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他。但吴师爷和小德全毕竟是外地人,对这一带的地形和路线不熟悉,结果在阴雨天迷路了。 当时两人冻得受不了,便决定前半夜到杨家镇去休息。谁知雨停后,已是子夜时分。当他们俩找到山坡下的那几间茅草屋时,发现老管家全家人都已经跑掉了。由于天公不作美,又因一念之差,因此两人的计划落了空。 吴师爷在行动失手后,感到非常奇怪。自己的计划考虑的很周密,老宋头怎么会提前知道了消息?问题出在了哪? 对于这次失手,小德全给吴师爷做了分析:他们俩这次潜入太谷城,两人的活动非常隐秘。即使赌场宝方亭的人,怀疑是他们俩干掉了王达仁,但管家老宋头,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难道说,太谷城里还有深藏不露的高手? 吴师爷经过细细地推敲后,觉得雨天路遇的那个年轻人最为可疑。而小德全却觉得不对,那天在路上遇到的年轻人,他身着袄裤手拿雨伞,怎么看也像一个行路的乡民,不可能是一个会武功的高手。分析了半天没有结果,吴师爷气的头脑发昏,费了这么大的气力,两个人怎么会这么倒霉? 原来吴师爷和小德全这次潜入太谷城,也是事出有因。却说佥事大人王金宝上次派出的番子,在土地庙与司马徒接头后,王金宝就觉得情况不妙了,太谷城里秘藏的银窖,恐怕要出问题了。由于前几年,他想买钱府的小院没有成功,于是派人去钱府暗示当年的秘密联络图,不料钱茂盛居然没有反应。王金宝没有了办法,只好把银窖的事情暂时搁置。 这两年,钱府的生意一直在走下坡,而老爷钱茂盛的身体却越来越差,王金宝对此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谁知这时候,京城里的局势也开始动荡起来,就连左副都御史杨涟,在朝中冒死上书也没有参倒魏公公,而此时,新千户对他的追查却越来越紧。就在他焦躁不安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心腹黑狐不见了。 因不知他的去向,王金宝只好派手下人去暗查,他这才知道,黑狐被新千户任命了校尉一职,已秘密地派往了太谷城。从那时起,王金宝就预感到,黑狐已倒向了魏公公的怀抱。暗地里,新千户开始对他下手了。 为了不让秘藏的银子落入他人之手,他将杀手吴师爷和心腹小德全,悄悄地潜入了太谷城。让他们俩秘密地执行这个特殊任务,王金宝也算是煞费苦心。由于吴师爷与他多次去过太谷城,所以钱府里的老太爷钱智礼,管家宋孝全,老郎中王达仁,包括他的死记卧底司马徒,他都熟悉,而钱府许多过去的事情,他也了解。 至于小德全则是他收服黑狐的助手,所以派他们二人到太谷城办事,王佥事认为最合适。但还有一条最为重要,那就是王金宝平日里给他们的好处很多,他认为这两个人对他最忠心。 吴师爷和小德全临走时,王金宝还嘱咐他们,自己早年和钱府老太爷有一些过节,你们俩到了太谷城后,一定要悄无声色的行事,如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你们不必回京禀报,自己决断后即可采取行动。但你们要防着黑狐和宝方亭,他们现在都在为新千户效力。 但对于吴师爷和小德全来说,他们俩虽然为佥事大人王金宝卖命,也知道当年钱智礼和王金宝的合作是为了银子,但他们俩并不知道小院里藏有银窖。他们两人心里明白,佥事王大人的隐私和秘密不能打听,但为了对得起佥事大人的巨额聘金,他的旨意不能违背。 这样,当黑狐身着便衣来到太谷城后,吴师爷和小德全,紧跟着也潜入了太谷城。他们俩来到太谷城后,按照王佥事的指示,不接触任何人,只在城里租了间房子暗中潜伏。他们除了观察宝方亭和黑狐的动向,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静等司马徒送来情报。平日不到接头时间,他们俩也不去会见司马徒。因吴师爷和司马徒当年相识,加之他不愿意及早露面,所以进城后的这次接头,是小德全与司马徒去会面。 谁知小德全带回的情报非同小可,钱府的钱茂盛不仅保留着当年的老药方,而且还怀疑钱老太爷当年的死因不正常。据钱府的内线人禀报,钱茂盛已经把当年的老药方,都交给了小郎中陈守田。 突然发生的情况,完全出乎吴师爷和小德全的预料。接下来,他们俩便开始监视陈守田的行踪。当得知他去过王达仁的宅院后,他们俩觉得此事变得复杂了,由于无法请示王金宝,因此他俩决定,对此事要采取行动了。 吴师爷对小德全道,佥事王大人是懂医药的,如果他在钱老太爷的身上做了手脚,那是谁也说不清楚的。既然我们拿大人的钱,就要为大人着想,为大人办事。如果任由这事情发展下去,小郎中很可能把佥事大人搞得狼狈不堪。依我看,直接把他做掉最省事。 而小德全却说,这件事情的要点,在于几个知情人。老药方是由王达仁老郎中开出,他知道的事情最多,其次是老管家宋孝全,他见过佥事王大人,也见过吴师爷。由于他是钱府的老管家,所以当年这件事情肯定是他一手操办,老药方才能保留到现在。既然这两个人最危险,应该把他俩先干掉。 听了小德全的分析,吴师爷也说道,这个陈郎中,只是一个不知情的毛头小子,不足为虑。再说,干我们这一行的,谁给钱就替谁办事,给多少钱就干多少活。虽说佥事王大人,遇事让我们俩自行决断,但这条规矩我们不能僭越。 两人打定主意后,第二天,吴师爷便去打探王达仁的消息,而小德全则去通知内线人,让他去打听老管家的下落。 当天晚间,吴师爷利用王达仁当年与他见过面,以及他知道王佥事用人参的目的,便想趁王达仁散步时恐吓他一番。谁知凶神恶煞的吴师爷一出现,竟然把胆小的王老郎中当场就吓晕了,结果引起他旧病复发,老郎中没能活到天明。接下来,他们俩按照内线提供的消息,准备去秘密地干掉老宋头,然后回京城去领赏。谁知老宋头已得到了消息,让吴师爷和小德全的计划落了空。 为此,两个杀手在路上又商量了一番。小德全道:“因事情迫在眉睫,我们俩不得已才擅自采取了行动。虽然暂时除掉了隐患,但只能算是功过对半。等回到京城后,我们把太谷城的情况,给大人做了禀报再说。”但吴师爷不同意小德全的说法,由于他对这次失手愤恨不已,因此吴师爷决定回太谷城去见见司马徒,让他协助自己查一下原因。 但是,当两人回到太谷城,听说钱府的钱茂盛,因雷雨天引起心脉痹阻复发突然去世时,吴师爷和小德全高兴的差点跳起来。两人为此事,当晚还喝酒表示庆祝。 在喝酒的过程中,吴师爷对小德全道:“这次行动,虽然老宋头逃脱了,但天助我也。钱府的钱茂盛去世后,听说老药方也被敬财少爷烧掉了。这样,即使有人找到了老宋头,老药方的事情已死无对证。看起来,我们俩可以安心地返回京城了。”而小德全却反问道:“还有两天,我们就要和司马徒接头了。吴师爷您看怎么办?”哪知吴师爷今日高兴,正在大碗饮酒,他摸着胡子道:“接头的事情照旧去办。不过为了弄清楚这次的行动失误,我决定破例见一回司马徒。” 第192章 榴花酒店 在太谷城商业街的一个分支小巷里,有一座名叫“榴花酒店”的二层小楼。小巷在城里名气不大,但提起巷里的“榴花酒店”却是人人皆知。由于小酒楼靠近商业街,所以酒店的生意特别好。太谷城里的店铺掌柜们都知道,每年到了深秋季节,就是他们开始忙碌的时候。由于太谷城是山西最大的商埠,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四面八方来城里的客商们络绎不绝。尤其临近冬季,回城的马帮,各地来城里批发货物的商贩,以及各大商行等待结账的股东,让城里人满为患。类似“鸿宾楼”这样上档次的酒楼,早被大客户们占满,而小巷中这座精致的小酒店,就成了普通商客们的首选。 “榴花酒店”虽说面积不大,上下也只有二层,但酒店装潢的色彩艳丽。在酒店门厅的柱子上,上挂红底黑字的弧形木牌,上面篆书一副对联,上联为:唯求利若源头水,下联为:但得财如锦上花。而酒店的二楼顶上,赫然高挂着“榴花酒店”的牌匾。路过此地的人们细细品味,都觉得小酒店还有一点文雅的味道。 据知情人说,酒店的老板是一个南方人,而“榴花酒店”这个名字,有石榴花开火样红的意境。去过“榴花酒店”的人们都知道,小酒店不仅名字与众不同,而且二楼雅间的名字,也都是文皱皱的。 客人们上了二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雅间的漂亮门楣。而门楣上不仅点缀着不同的花色,而且十几个雅间各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小一点的雅间,用岁寒三友来命名。如松园、竹园、梅园等名称。而大一点的房间,则以花草来命名,如牡丹厅、莲花厅、芍药厅等等。 却说吴师爷和小德全,决定去接头的这一天,“榴花酒店”里的生意依然红火。虽说此时还不到午间的用饭时间,但酒店的一楼大厅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客人们不时光顾。 这时,在二楼名叫“竹园”的雅间里,商人打扮的司马徒,正等待着接头人的到来。眼看时间已近午时,而接头人还没有出现,他的心里非常焦急。此时的司马徒,虽然在饭桌旁品着茶,却心不在焉,不时还回头看看。 对于今日的接头,司马徒也是动了一番心思的。以往与京城的来人接头,他与对方是有暗号的,假如正常接头,他的住宅附近就没什么符号出现。而司马徒就会到城北的小树林,或者去城南的土地庙去接头。如果出现了特殊的符号,例如圆圈三角之类的暗号,那就是上峰来人有重要的事情要传达,他们就会传出信息,要来人到“榴花酒店”会面。因为这里人多眼杂,反而是更加安全。 就在司马徒心焦之时,獐头鼠目的小德全,一挑门帘走了进来。今日他身着藏青色的长袍,头戴网巾,脚蹬短靴,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虽然前一段时间,小德全与司马徒接过头,但由于他今日换了行头,侧身在座位上品茶的司马徒,猛然间竟没有认出他来。 司马徒见有人进来,他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身子并没有移动,嘴里却若有所思地念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小德全听了,随口道:“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这时,吴师爷一挑门帘闯了进来,他大笑道:“哈哈!好一朵寂寞开无主的梅花呀!” 司马徒闻声抬头,只见一个身着长袍,满脸胡须的中年人走进屋来。司马徒一愣:“这位先生您是??????” “哈哈,连我这个生意人都不认识了吗?” 司马徒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啊呀,吴师爷!原来是师爷大驾光临!失敬失敬!早知道是吴师爷您来,我们费这么多口舌干什么?”说着,他急忙拱手施礼。 “徒儿此言差矣,规矩还是要有的。徒儿与我一别多年,近来可好?” “托师爷的福,徒儿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说着,吴师爷转身坐到了座椅上。 对于十几年未见面的吴师爷,突然在太谷城现身,着实让司马徒吃了一惊。当年他答应为王佥事效力,后来对他进行秘密训练的人,就是这个自称吴师爷的人。在王佥事的秘密基地里,司马徒跟他学过拳脚,摔跤、擒拿等技能。在空手格斗的训练中,他曾经被揍得半死,但直到训练结束,司马徒只知道这个人叫吴师爷,而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现在,吴师爷亲自出马来到太谷城,莫非京城里出了什么事情? 司马徒与吴师爷小德全寒暄了几句后,便招呼店小二上酒菜,三人这才进入话题。吴师爷先把这次来太谷城的任务,对司马徒讲了一遍。他说道,据可靠情报,黑狐已经投靠了新千岁魏钊,他现在与宝方亭,正在追查佥事大人王金宝过去的事情。我们俩这次来,就是要搞清楚黑狐来太谷城的目的。至于佥事王大人有什么秘密怕暴露出去,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我们既然吃大人的饭,就要给大人办事。如果出了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也用不着我们去考虑。 接着,吴师爷问他钱府的暗线怎么联系?司马徒告诉他,我们之间互不见面,但到了约定的日子,他就会把情报放在文庙的香炉下面,而自己就会以香客逛庙的方式,顺便将情报取回。 吴师爷听了道:“既然黑狐已是敌手,而钱老爷也已经去世。为了徒儿的安全,钱府联络人的这条线今后要废弃。至于下一步的工作,全靠你自己作出判断。如果京城里有什么动向,佥事大人会专门派人来给你传递消息。” 吴师爷在喝酒的过程中,又谈起了这次的失利的原因。他问司马徒道:“宝方亭手下可有武林高手?他的手下最近可有什么人出城?” 司马徒摇摇头道:“徒儿多年来在太谷城卧底,对于宝方亭的手下,自认为还是了解的,他们都是些武功平平之辈。徒儿最近也进行过调查,宝方亭的手下,这几日并没有人出过远门。倒是商业街上的小郎中陈守田,最近回乡下走了四五天。由于他是商业街上的名医,所以好多患者都知道这件事情。” 吴师爷听了道:“钱府的钱茂盛已经死了,这件事情也就无关紧要了。徒儿要记住师爷的话,这十几年中,我只给佥事王大人,秘密地带过两个徒弟。一个是你司马徒,另一个就是你的敌手黑狐。假如不是王大人怕打草惊蛇,师爷这次来太谷城,早就亲手灭了这个东西。”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虽说大人决定暂不除掉黑狐,也不让我去见他,但徒儿对他不必害怕。黑狐现在已背叛了大人,徒儿今后对他不必手下留情。另外,师爷知道你的武功,绝对在他之上,所以你对付黑狐是绰绰有余。反倒是这个小郎中陈守田,徒儿今后要好好考察他一番。这次走漏了消息,如果是他干的,那这个人可了不得。他深不可测!”吴师爷压低了嗓门道。 “师爷的教导,徒儿定会牢记在心。不过以徒儿的了解来看,陈郎中是一个正直的好人,他在城里看病不分贫贱,对患者一视同仁。” “徒儿如此说话,莫非你与他有过密切的接触?”吴师爷瞪大了眼睛。 “密切接触谈不上,但是,当徒儿毒发要死的时候,是他解救了我。”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徒儿给师爷细细道来。”说着,他端起了酒杯。 “师爷,说起这件事来,徒儿首先得骂娘。前一段时间,已到了约定见面的日子,而京城里却没有人来接头。那几日,徒儿身体里的毒性发作,但解药却已吃完。整整七八日,徒儿的身体痛如刀割,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徒儿装扮成一个做苦力的民工,在路上截住了陈郎中。没想到,陈郎中不仅没有责怪我,反而请徒儿到酒馆里喝酒吃饭。饭后,陈郎中还给徒儿做了针灸止痛。并且说,明天可以到医馆里去找他。” “谁知第二天接头的校尉来了,他还给徒儿带来了解药。由于病痛得到了缓解,因此第二天,徒儿就没有去陈郎中的医馆。这件事情过后,我本想去谢谢陈郎中,但因为徒儿的工作特殊,所以一直没有去见他。但一想到这件事情,徒儿就觉得内疚。” “照徒儿这么说,这陈郎中倒是一个人物。”吴师爷品着酒说道。 “师爷,您说的完全对!陈郎中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平日就诊看病,待人特别热情。他开医馆时间不长,就已经救了几个人的性命。假如说点别的什么,徒儿还会相信。要是说陈郎中与佥事大人为敌,打死徒儿也不会相信。”司马徒小心翼翼地说道。 吴师爷见司马徒如此回答,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对小德全点了点头。 见此情形,小德全忙说道:“司马先生,送解药耽误了时间,这件事情你不能怪罪佥事大人。上次派出的人延误了双方接头,主要是京城里风声太紧。这次临来之前,佥事大人曾让我转告先生,此类事情,今后决不会再次发生。” 司马徒听此言,拱手谢佥事王大人的恩典。接着,他起身给吴师爷和小德全斟酒,嘴里还讨好地问道:“师爷难得来徒儿这儿走一遭,不知师爷是否可以多住几日?” 不料吴师爷怒道:“作为一个卧底的死记,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份。我们行踪的安排,难道是你可以打听的吗?” 第193章 城北的小树林 铁山在太谷城发现了廖家兴的行踪后,他平日除了在货栈里打零工,有时还去守田的医馆附近走走。他去那儿的目的,一来,是关心守田和岳红的安全。二来,他想看看廖家兴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这一日上午,他和武莲儿从租屋里出来,两人准备在附近走走,然后去吃午饭。谁知刚走到一个小巷口边,就听到巷子里有打斗的声音。铁山伸长脖子往巷子里看了看,只见有个中年汉子手持匕首,正准备行凶。铁山见状,怒火不打一处来,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凶,这家伙肯定不是个好人!眼看要出人命,铁山从怀里摸出了石子,手一扬便打掉了中年大汉的匕首。 看到中年人拔腿就走,铁山和武莲儿随后便紧紧追击,不料中年人非常狡猾,他七拐八拐跑到了商业区的大街上,钻入人群就不见了。由于没抓到行凶的坏人,又耽误了他们俩去吃午饭,因此铁山和武莲儿十分沮丧。加之他们俩对商业街一带不熟悉,只好放弃了追击。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俩又听到了王老郎中离奇死亡的消息。铁山见太谷城里情况复杂,怕守田出事,便在东街上打问兄妹俩的情况,而坊间的人们告诉他,陈郎中有事回西山老家去了,医馆中只有他的妹妹在照料病人。又过了几日,铁山再次来到城东打听消息,谁知人们却说,陈郎中刚回到医馆,就被敬财少爷请到钱府里去了。再后来,钱老爷因病去世,守田和岳红又在钱府忙了两天。这一连串乱糟糟的事情,让铁山和武莲儿感到心烦,同时也为守田和岳红的安全而担忧。 这日晚饭后,在家里闷了一天的武莲儿,吵着要到街上去走走。铁山见状,只好让她换了男装,然后带着她去上街。可刚出了门不远,就见附近的一个小酒馆里,突然窜出几个黑影。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双肩被两个大汉死死抓住,嘴里还被塞满了东西。这个中年人虽然还在挣扎,但已无济于事。紧接着,他被连推带搡,朝铁山和武莲儿这边走来。见此情景,铁山和武莲儿以为是酒馆里的混混们酗酒闹事,为了避开这帮人,他们俩随即躲在了街边的角落里。 但是,当这帮人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时,铁山突然觉得这帮人有些异样。挟持中年男子行走的这帮人,好像有什么目的,他们到了前面的路口,便一直朝城北而去。 看到这几个人越走越远,武莲儿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料铁山突然道:“小妹,快追前边那几个人!”说着,他便窜了出去。 武莲儿见状,急行几步追上了铁山。她一边走,一边还小声道:“铁山大哥,出了什么事情?” 铁山也小声道:“刚才那几个人,就在他们走过去的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一个人。他就是那天在小巷里,正在行凶的那个中年人!” “什么?又是那个恶人?你确定没有看错?”看铁山点头,武莲儿也加快了脚步。 但是,当他们俩追到城北的大路上时,却发现刚才那一帮人,已经朝城北的一片小树林而去。武莲儿怕追不上这几个人,便运起了轻功,只见她行走起来如蜻蜓点水,脚下无声却快步如飞。铁山是猎户出身,平日行走已是一般人不能相比,况且在来山西的路上,武莲儿见他身手矫健,又对他进行了一些指点,所以铁山现在的行走速度,与武莲儿已相差无几。 转眼间,他们俩跟随这帮人,已来到了城北的这片小树林。铁山抬头看看,在前边行走的那几个人,这时已不见了踪影。他觉得奇怪,便停下了脚步,然而武莲儿见状,却四下里张望,她看到附近有一棵大榆树,一闪身便藏在了树后。接着,她回头招手,示意铁山过来。 两人在树后屏住呼吸细细地观察,只见淡淡的月光下,一条小路穿过前面的树林,一直通向城北的居民区。就在这时,忽听得左侧的树林中有鸟儿飞起,两人相互点头示意,随后便悄悄地朝左边的树林摸了过去。 听到前面有响动,铁山和武莲儿停了下来。透过林中的间隙,他们俩看清楚了,林中的一片空地上,有几个黑影正围着被绑架的那个中年人。铁山定睛细看,只见那天在小巷里准备行凶的中年人,此时正站在被绑架人的身边,他拿着匕首,不停地在这个人的脸前晃动。 “王青,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京城魏公公派来的人。至于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但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为我们锦衣卫服务的,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不会为难你。王青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犯了东厂的大忌,你身为宝二爷在钱府的卧底,却两头传递消息。你该当何罪?” 旁边的一个人,也接着说道:“王青,黑狐校尉确实是京城魏公公派来的人。你所做的事情,大人已全部掌握。我常遇顺和你也算是老交情了,假如你不老实交代你做的事情,我也帮不了你。而校尉大人马上可以决定你的生死!” 听了几个人的对话,藏在树后的铁山吃了一惊,原来这个行凶的人叫黑狐,而且是京城东厂派来的人。从他们的对话来看,他们是内部狗咬狗。既然是这种情况,那我得听一听,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坏事情。 原来黑狐定下计划后,由于情况紧急,他决定马上开始行动。但此时敬财少爷为了给老爹办丧事,钱府里正乱得一团糟,而王青是敬财少爷的亲信,一天忙的都走不开。为了把王青诱骗出来,常遇顺一整天都在钱家附近寻找机会。他之所以观察王青的行踪,其原因是怕他跑掉。如果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坏了黑狐的大事,他常遇顺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常遇顺才以喝酒的名义把王青骗了出来,把他带到了城北预定的小酒馆里。 谁知王青一进入酒馆,就被黑狐埋伏的手下人,抓了个正着。没等王青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嘴里便被塞上了手帕,然后被绑架到了城北的小树林里。开始时,王青对几个人的问话置之不理。但是在黑狐和常遇顺的威胁下,他害怕了。 此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校尉大人,我为他们办事,只是为了银子。但决没有干什么坏事。”听声音,是那个叫王青的人在回话。 “那我问你,你到底是为谁服务?” “大人,你听我慢慢道来。我和敬财少爷是好友,后来被常遇顺说服了,便暗地为他服务。由于我和敬财少爷经常出入商业街的‘鸿宾楼’,所以在酒楼里,我认识了一个从京城来的朋友。一来二去熟悉了,京城的朋友要我给他们办事。为了银子,我就答应了。具体给谁办事他没告诉我,他只是说,我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监视钱家父子的日常活动。如此一来,我一份情报,得到了两份报酬。” “那你和城里的什么人联系,怎样联系?” “京城的朋友告诉我,为了安全,即使去送情报,我们之间也互不见面,也不定时。在南城门不远的城墙上,有几个不起眼的小洞。我们约定,如果有消息要送出时,就在小洞里放一块小的鹅卵石,然后把情报送到文庙的香炉下面。而接头人看到石头后,就会拿走石头,然后到文庙里去取情报。” “钱茂盛给陈郎中老药方的事情,是你传出的消息吗?”王青没有作声。远远看去,他好像是点了点头。 “那你有没有单独给他们送过情报?” “只有一次例外。那就是他们想找钱府的老管家,而我把亲戚在杨家镇见过宋老头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那京城里来的人与你联系吗?” “一般不联系。” “那你愿意不愿意,为校尉大人效力?” “我愿意。” “好,既然是这样,王青你听着。你今晚回到钱府后,要像以往一样帮着钱少爷办事,不要露出一点破绽。你回去后,明日上午按以往的方式,给对方送出一条假消息,剩下的事情你不用管。等我们抓住了和你联系的人,你就大功告成了。到时候,我会重赏你王青。”黑狐说着,吩咐身边的两个助手,放开了这个叫王青的人。 月光下,几个朦胧的人影,穿过了林间小路,开始向城南移动。铁山本想等他们走远,再与武莲儿细说详情。但听到事情与陈守田有关,他急忙向莲儿姑娘招手,两人尾随着这帮人,无声地向城南而去。 第194章 小院屋顶的交手 铁山和武莲儿在追击的过程中,发现前边的这帮人渐渐走散了,而他们俩却一直盯着这个叫黑狐的人。当看到黑狐带着几个人钻进一条小巷时,他们俩立即追了过去,但奇怪的是,小巷里已看不到人影。 铁山和武莲儿见巷子深处还有亮光,两人便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铁山发现,有亮光的地方是一个大院,而大院门口也没有见到刚才那几个人,只见空荡荡的大门口,只有高挑的灯笼还在随风飘动。 见此情形,铁山觉得纳闷。但这时,忽然从大院里隐约传来了吆三喝四的声音。听到这耳熟的声音,铁山想起来了,上次跟踪鬼才廖家兴,他就是在这个大院门口消失的。当时进出这个大院的人很多,自己听了人们的议论,才知道这儿是个赌场。 后来,自己藏在了小跨院的屋顶,听到廖家兴称赌场老板叫宝二爷。这么说来,黑狐和赌场老板是一伙的?刚才在小树林里听黑狐说,他是京城东厂派来的人。联想到这一切,看来眼前的这个赌场,就是东厂锦衣卫的一个秘密窝点。 铁山想到这里,他拉着武莲儿就走。远离了小巷后,他把自己上次跟踪廖家兴的情况,以及今天的发现,全部告诉了莲儿姑娘。 他小声道:“我来太谷城的时间不长,但是听城里的人们说,太谷城里东厂、锦衣卫的人都有,现在看来情况一点不假。” 武莲儿听了道:“廖家兴为这个赌场服务,而锦衣卫的黑狐又藏在这里。对于赌场里的这些情况,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告诉守田师哥。” 铁山也点头道:“刚才在城北的小树林,我听黑狐在询问王青时,曾提到了守田兄弟,我当时就吃了一惊。我从小在山村里长大,没想到城里的套路这么深。一个治病救人的郎中,平日里给人看病开个药方,看来还出了问题。什么京城里来的校尉大人,还有这钱府的内线,看来都与这药方有关系。现在,我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到守田兄弟的身边。” “铁山大哥,我们做什么事情也不能着急。即使去见守田师哥,也得考虑一下如何去见他的方法。” “这都要火上房了,还考虑什么。”。 “要说着急,小妹心里比铁山哥还急。在武家坡的时候,虽说小妹与守田师哥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毕竟是小妹最敬重的人。这个时候去他家,我们总不能深更半夜就去敲门吧?” “那你说,我们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依小妹说,既然我们出来了,不如先到他家小院附近去走走,看看情况再说。” “小妹是什么意思?” “刚才黑狐拷问王青时,曾提到了守田师哥,这说明黑狐对他有怀疑。你想想看,在我师哥住的小院附近,晚间会不会有人监视着他?” “这我可没想到,那我们该怎么办?” “依小妹的意思,我们现在就出发,到我师哥的小院附近去看看。到时候,我们根据现场的情况,再决定怎么办。但等一会儿出发后,铁山哥要听小妹的指挥。” 原来铁山和武莲儿来到太谷城后,他们俩早已打听到了守田的住处。他们俩知道,守田和岳红住在他大哥所租的小院里,离东城门不远。 此时,见街上无人,两人便穿街越巷,直奔东城门而来。 在接近守田居住的小院时,武莲儿放慢了脚步。她悄声对铁山道:“前一段时间,我们俩曾来过这里。我见这儿房屋连片,正好适合我们今晚行动。城里的小四合院,家人们一般都住在正房,或东西厢房。如果有人要窥视小院,肯定会隐蔽在南房的屋顶。为了摸清小院附近是否有埋伏,今晚,我们必须从这儿下手。” 说话间,武莲儿双脚一点,只见姑娘已上了小巷的墙头。铁山不敢怠慢,也紧跟其后。接下来,两人弓着腰,像狸猫一样前行。但行走了片刻后,武莲儿突然在一个屋脊前停了下来,后面跟上来的铁山刚要问话,就被她捂住了嘴巴。只见姑娘从屋脊上探出头去,手指着前面的小院,示意铁山注意小院的情况。 铁山顺着武莲儿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前面小院的南房顶上,果然卧伏着两个人。姑娘用手点了一下身旁的铁山,示意这就是守田小院的屋顶。见此情况,铁山屏住了呼吸,和武莲儿一起观察着这两个人的动静。但双方僵持了一会儿,前面屋顶上的人居然一动不动。 武莲儿见状,对铁山耳语道:“看来这两个人的内功很深,我们不可小觑。接下来,我们俩一左一右,给他们来个敲山震虎,把他们赶走!”谁知他们俩刚刚开始行动,对面的两个人,已经发觉了什么。 看到两个黑影开始后撤,武莲儿已明白这是两个武林高手。黑暗中,姑娘从屋脊上跃起,同时示意铁山跟进。但是,当他们俩转头再看时,小院的南屋顶上已空无一人。武莲儿见事不好,急忙追了过去。 接下来,两人追过了几座院落,铁山这时见前面屋顶上有个黑影,他挥动手臂,手中的鹅卵石便打了出去。只听的“咔”的一声响,前面的一棵大榆树上,一条很大的树枝被打落下来。 武莲儿见铁山贸然出手,急忙拉着他趴在了屋脊上。就在这一瞬间,一把暗镖带着风声从两人头顶上划过。见对手武功了得,姑娘怕继续追击遭人暗算,便按着铁山原地不动。过了一阵儿,见前边不再有声响,而回头看时,守田的小院里也没有灯光,两人便悄悄地退了下来。 由于今晚接连发生了两件怪事,因此回到了城北的租屋后,铁山更加担心守田和岳红的安全。武莲儿说道:“太谷城里的情况,看来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而守田师哥和岳红小妹,目前确实有危险。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又不能贸然去见他们俩。” 铁山也说道:“今晚的事情,让我觉得不解。黑狐带着他的手下,刚进入了赌场的大院,我们便朝东城而来。但奇怪的是,我们到了守田兄弟住的小院后,为什么已有人在那儿埋伏?” 莲儿思索了片刻道:“今晚的情况确实可疑,按说黑狐他们不会抢在我们的前头。但话又说回来了,莫非黑狐的手下,还有深藏不露的高手?不过铁山哥也不必担心,至于是什么人在监视守田师哥,我们明天去打探一下便知。” 铁山又道:“既然我们不能暴露自己,也不能直接去找守田兄弟。那小妹说说,我们如何才能通知他们规避风险?” 莲儿笑笑道:“这件事情铁山哥不用担心,小妹自有妙计。” 就在铁山和武莲儿,在租屋里商量今后的对策时,从小院屋顶逃走的吴师爷和小德全,却是惊魂未定。自从他们俩与司马徒见面后,两个杀手并没有返回京城,而是在太谷城里隐藏下来。 那天他们俩与司马徒接头后,吴师爷对小德全道:“人们都说小郎中医术高明,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而我却认为,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原来吴师爷回到太谷城后,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还专门跑到了东城门附近,去偷窥守田的医馆。虽然在杨家镇的官道上,他看到的守田是身着袄裤的老乡,在城东的医馆里,他看到的守田是身着长袍的郎中。但是在吴师爷的潜意识里,他觉得在路上碰到的的老乡,与医馆里的年轻郎中,就是同一个人。 但是,小德全不认可吴师爷的说法。他说道,如果没有证据,只凭分析猜测,那只能是自寻烦恼。而吴师爷却坚信自己的看法,他说,虽然钱家老太爷的事情,已告一段落。但为了把自己的疑虑消除,也值得到陈郎中的住宅去侦察一番。 为此,今晚的午夜时分,两个杀手悄悄地来到了守田居住的小院南房屋顶。谁知出师不利,吴师爷和小德全刚刚卧倒,就被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发现。虽然吴师爷经验老到,利用树影得以逃脱,但还是差点被暗器击中。随后,他利用对方的破绽打出了一镖,居然也失手了。吴师爷见遇到了高手,继续纠缠下去对自己不利,心情沮丧的他,只好和小德全趁夜色逃走。 回到了住所后,两人分析了今晚发生的事情。吴师爷道,“从小郎中居住的小院来看,今晚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看来司马徒所说的情况,只说对了一半。既然小郎中对我们没什么威胁,那就不用担心了。至于今晚追击我们的高手,我估计他们是宝方亭的手下。” 小德全问道:“那依师爷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吴师爷笑道:“佥事王大人临走时告诉我,在执行任务中,如发现情况异常,我们可自行决断。现在,王达仁和钱茂盛都已经死了,老宋头虽然在逃,但对于钱老太爷的陈年往事,他已无关紧要。小郎中陈守田虽有疑点,然而他不可能知道老太爷过去的事情。另外,宝方亭的人一直在监视着他,我们不必与他交锋。况且我们的规矩,是拿什么钱干什么活,从这一点来说,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再说,佥事王大人一直在盼望着我们的消息。我们不如就此打道回府,早点把这个好消息,给佥事大人带回去。” 第195章 小男孩送来的字条 钱老爷去世后的第七天,是敬财少爷为他老爹出殡的日子。由于钱茂盛是太谷城商界的知名人士,因此除了他的家人和亲戚,他生前的许多商界好友,也来为他送行。 一大早,钱府出殡的队伍里,前边是一群鸣锣开道的吹鼓手,中间是钱家亲朋好友的送葬人群,后面则是一帮念经的和尚尼姑,浩浩荡荡的出殡队伍有一里多长。 出殡的队伍经过商业街时,只见西街上纸幡招展,纸钱撒的漫天飞舞,出殡队伍中的花圈挽联,一眼望不到头。因出殡的仪式隆重,送葬的队伍庞大,加之路人驻足观看,商业街的道路一度堵塞。但是,在吹鼓手们喧嚣的乐曲声中,送葬的队伍缓慢地经过了商业街,然后朝城西门而去。 在今日的送葬队伍中,守田和守望也在其中。由于兄弟俩多年来与钱家父子俩来往不断,所以他们俩也参加了钱老爷的葬礼。在钱府中,兄弟俩还遇到了王富成,他是代表“三合义”会馆前来参加吊唁的。 送葬仪式结束后已是午时,守田和王富成便一起回到了城东的医馆。这时,两个帮工已回去吃午饭,医馆里只有岳红在看门。见王富成今日突然来到医馆,岳红便知他有事要谈。 几个人寒暄了几句,岳红问道:“富成大哥自回到城里,小妹只见过大哥一面。大哥百忙之中来到医馆,一定有什么事情吧?” 王富成道:“小妹说的完全对。中秋节过后,会馆已陆续给客商们开始结账了。为此,大哥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大哥今日来到医馆,确实有事情要守田兄弟帮忙。” 接着,他说道:“我的洪山叔叔和乌云婶子,已成亲二年多了,但一直没有个孩子。叔叔今年三十多岁了,他的心情守田兄弟应该理解。” 守田听了道:“富成大哥,其实我们第一次去看望洪山叔叔和乌云婶子,岳红小妹已对我说过这件事情。叔叔和婶子上次去看望我爹娘,由于当时不合时宜,因此我没有提起这件事情。后来洪山叔叔去过几次医馆,我也曾问过此事,所以我对叔叔婶婶的身体状况也有所了解。据我观察,乌云婶子虽然受过伤,但她面色红润,身体恢复的不错。在生育方面,婶子应该没有问题。反观洪山叔叔,他的身体状况就差了许多。一来,他曾受过重伤,二来,他在皮店里一直很忙,由于洪山叔叔的身体状况恢复的不好,所以乌云婶子不孕,问题很可能在叔叔身上。” “富成大哥,你回去告诉叔叔婶婶,最近几日,我一定抽时间去趟叔叔家,等我看过二位长辈的身体状况后,再决定如何调理。另外,婶婶的脸部有外伤痕迹,我最近特意给婶子配制了美容去伤疤的外用药膏,大哥只要告诉婶子一天涂抹三次,就一定会见效。” 就在几个人议论洪山叔叔和乌云婶子的病况时,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走进了医馆,只见他左手吃着一个小红果子,右手还拿着一张纸条。男孩把纸条递给了岳红后,说道:“大姐姐,外边有个大哥哥,他让我给你送个纸条。”岳红觉得此事怪异,但看了看男孩衣袋中的小红果子,她已经明白了一切。 接着,岳红看了看纸条的内容,谁知她看后却高喊着,要守田和王富成过来。而他们俩看了纸条的内容后,几个人急忙出了医馆。但是,他们来回扫视了东街两侧,却没有看到送纸条的人。 返回了医馆后,岳红又一次打开了纸条,只见纸条上没有抬头,也没有着名。只写着几句话:“陈郎中,近日天气不好,早晚要注意添加衣服。你宅院附近的小巷里,晚间有野狗潜伏。在城北的赌场附近,也常有野狗出入。陈郎中出门就诊时,一定要注意安全。切记,切记。 岳红反复看了几次纸条后,惊道:“守田哥,这是我铁山哥给你写的字条!” 听岳红的语气如此肯定,守田反问道:“小妹何以见得,这张纸条就是铁山大哥所写?” 岳红则说道:“在猎户村时,家父曾教过铁山哥识字,小妹对于他所写的字体,记得非常清楚。”守田听罢,赞许的点点头。 接下来,守田又一次看了这张话语隐晦的纸条。从纸条的内容上来看,送信人非常关心自己的安全,他用隐晦的话语告诉自己,在自家的住宅附近,以及城北赌场那一带,都有人在暗中监视着自己。这时,守田想起了前几天,爹娘曾说过,自家小院的屋顶,夜里有人在屋顶上走动。而那几日,由于自己非常劳累,所以没有发现屋顶有什么异常。但最近这几日,自己在半夜观察小院的动静时,却什么也没听到。 守田还在思考问题,却发现岳红的脸色变得通红,她突然道:“守田哥,自从富成大哥上次与你见面后,小妹就觉得你神情怪怪的。今日当着富成大哥的面,你要说清楚,你们俩是否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见情况已是如此,守田只好告诉岳红,王富成在金州城里,曾见过铁山大哥。后来武家坡祠堂有人击石报信,北山瀑布崖顶上有人出手相助,以及洪山叔叔遇到坏人时,有侠士追击行凶的坏人,这些事情,很可能都是铁山大哥所为。 岳红听了急道:“守田哥为什么不把这些事情早点告诉小妹?对于这些事情,你们一定要给小妹讲清楚。” 守田则安慰她道:“小妹,由于好多事情我无法确定,而提起铁山哥又怕你伤心,所以想晚一点告诉你。” 看着激动的岳红,王富成又把自己在金州城,如何见到铁山的情况述说了一遍。而守田也告诉岳红,富成大哥在茶楼遇到了铁山,当时要带他回四川去,而铁山却说,他从此将浪迹天涯。但是从武家坡未露面的大侠来看,铁山大哥很可能在暗中一直保护着我们。从那天医馆门口出现可疑的人,到前几天洪山叔叔遇救,以及今天的字条来看,铁山大哥早已来到了太谷城。 听说铁山大哥一直暗中保护着自己和守田,岳红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抽泣道:“既然铁山哥已来到了太谷城,那他为什么不愿意见见我们?” 守田对她解释道:“小妹,我想铁山哥一定有他的苦衷。他曾对富成大哥说过,自己因酒后失言,导致了对你们全家人的伤害,也毁了自己的姻缘。为了避免相互再见时尴尬,所以他决定,暂时不与我们见面。但是从以往的经历来看,我们俩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得到了铁山哥的帮助。依我说,小男孩刚才送来的字条,以及铁山哥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洗刷他内心的愧疚。” 岳红听了,仍抽泣不止。富成大哥见状,急忙劝她道;“小妹不要伤心,铁山哥来到了太谷城,其实是好事情。一来,小妹知道了他的下落,二来,说明铁山哥还牵挂着你。依大哥看,说不定哪一天,铁山大哥就会突然出现的。小妹不要哭了,作为赔礼道歉,大哥请小妹到酒店里去吃饭。” 第196章 黑狐再次失手 这天晚上,在宝方亭赌场小跨院的厅堂里,黑狐校尉正在对他的手下人大发脾气,而此时小院的西厢房里,常遇顺正在给宝方亭禀报今日得到的消息。当听说黑狐的计划一天都没有进展时,宝方亭嘿然一笑。 对于黑狐的心思,宝方亭是非常了解的。由于抓住了双面间谍王青,因此黑狐非常得意,他想利用钱府今日出殡的机会,抓捕王金宝的秘密卧底。然而老奸巨猾的宝方亭却认为,现在的情况,佥事大人王金宝的卧底已占了先机。 他对黑狐道:眼下老药方的知情人王达仁死了,钱府的当事人钱茂盛也死了,而当年的老管家却生死不明。既然情况已是如此,王金宝的手下,肯定会改变他们的行动计划。 不料黑狐校尉不听他的劝告,非要王青按照老办法去送出假情报,结果黑狐派出了大批人马,却白白耗费了一天的时间。 再说被黑狐抓住的内鬼王青,为了将功折罪,他今天按照黑狐的指示,已早早送出了假情报。后来,他帮着敬财少爷办丧事,又整整忙了一天。可到了晚上,他还是被常遇顺,秘密地叫到了赌场的小跨院里。 这时,宝方亭听到黑狐仍在破口大骂,他和常遇顺急忙朝正房厅堂里走来。 “王青,你这个混蛋!你是不是在哄骗我?你按照我说的方法去做了吗?” “校尉大人,在下就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昨天晚上,在下已在南城门附近的墙洞里放了鹅卵石。而今天一大早,在下趁钱府里混乱,已偷偷地送出了情报。” 此时进入厅堂的常遇顺,见黑狐还在生气,便上前禀报道:“校尉大人,据彪子回报,南城门墙洞里的石子,到现在还没有被人取走。而文庙的前院里,到天黑前,也没见到什么可疑人。” “王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一天也没有人来取情报?” “大人,这我就不清楚了。” 在一旁的常遇顺又说道:“大人,依在下看,王青过去的任务,主要是监视钱茂盛的行动。现在他已经去世,而王老先生的小院,最近又出现过黑影。是不是我们的对手,已察觉了我们的行动,他们的计划有了改变?” 听常遇顺如此说话,黑狐没有理他。此时见宝方亭也走进厅堂里来,他的怒气才有些收敛。黑狐沮丧地说道:“二爷,看来还是您说的对,这王金宝果然是狡兔三窟。” 宝方亭见状也趁坡下驴:“校尉大人,你不要着急。对付狡猾的王金宝,二爷我自有妙计。” “二爷,您还有什么高招?快快讲出来。”黑狐急道。 “校尉大人,由于你的高见,让我们抓住了内鬼。对于这一点,二爷我佩服至极。虽说今天一招失利,但我们还有后手。二爷是这样想的,既然王金宝派来的人是在暗处,那我们对付他的人,应该是以静制动。” “最近一段时间,王老郎中突然死亡,钱茂盛因病去世,而钱府老管家则下落不明。再说,敬财少爷当众烧掉了那些老药方后,这说明我们的对手已胜了一局。但是,这更证明了钱府是囤有银子的。” “为了把银子搞到手,我准备把计划分三步走。第一,要继续监视敬财少爷的动向和行踪。这一招棋,仍然让王青去走。第二,要加强城里城外的侦察,只要京城的来人还在活动,那他们一定会露出马脚。这第二招棋,由常遇顺去执行。第三,我们需要京城的上峰配合,加强对王佥事手下的监视。只要他的手下人返回京城,我们便可利用上峰之手,砍掉王金宝的左膀右臂。这一招棋,应该由校尉大人亲自来操作。” “高,高,还是二爷高明!既然在城里发现过可疑人,在王老先生的小院里出现过黑影,那说明王金宝派来的人,也许还在太谷城里。常遇顺,快去取信鸽来,我马上要飞鸽传书。”看到常遇顺站在一旁,黑狐兴奋地喊道。 然而黑狐的嚣张态度,让常遇顺感到了不满,事后他还问过宝方亭:“黑狐校尉这一次失手,正是二爷显山露水的时候,二爷为什么还给他提建议,把机会留给了黑狐?”而宝方亭却笑道:“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黑狐校尉虽然做的有点过头,但我们也要灵活一点。你不知道,上峰最近又来了密令,要我们配合黑狐校尉一起行动。” 对于黑狐的行为,宝方亭是这样考虑的。黑狐在抓捕王金宝的卧底时失了手,肯定会神情沮丧,甚至乱了阵脚,但宝方亭发现,黑狐在事后却十分镇静。原来他用飞鸽传书后,一直等待着京城的消息,而这件事情很快就有了回音。 黑狐今早接到了京城来人的密报,因京城的锦衣卫提前得到了消息,所以从太谷城返回京城的两个杀手,在路上遭到了锦衣卫的伏击。其中的一个杀手逃走,而另一个武功高强的大个子,却被京城锦衣卫团团围住。大个子在杀死杀伤多名锦衣卫后,看脱身无望,已自杀身亡。由于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王金宝的人,为什么要去太谷城,因此京城锦衣卫已开始暗中查访这件事情。 接到密报后,黑狐不胜欢喜:“自己用飞鸽传书的方法,干掉了京城来的秘密杀手,除掉了王金宝的左膀右臂,看来自己的计划就要实现了。”而宝方亭知道了密报的结果后,对黑狐却是不停地赞许,恭维他有能力,还决定给他增加人手。 见此情况,黑狐决定乘胜追击。他对宝方亭道:“在追踪老药方的这件事情上,我们失利了。但抓捕王金宝的秘密卧底,要继续进行,我们的手下人也要重新布置。” 为了扩大布控的范围,他说道:“既然王金宝的秘密卧底还在活动,那我们必须对京城的来人加强排查。王青交代的文庙,旅馆、饭店,以及城乡结合部,都是我们布控的重点。”宝方亭也对手下人吩咐道:“你们要按照黑狐校尉的安排去布控。但对于敬财少爷的监视仍不能放松。” 但是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对小郎中陈守田是否监控,黑狐和宝方亭产生了分歧。黑狐认为,钱茂盛虽然死了,老药方也被烧掉了,手下人也抓到了内鬼,但以他的直觉,陈郎中的身上,还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而宝方亭却以为,一个年轻的郎中,他不可能知道过去的事情,他虽然帮着钱茂盛看过老药方,但什么情况也没有了解到。黑狐的疑心太重,不利于下一步对钱府的追查。由于人手缺乏,暂时无法顾及其他,所以宝方亭下令,对陈郎中暂不作监控。 对于宝方亭的行动安排,狡猾的黑狐没有当面反对。但事后,他把监控的安排仍做了调整。黑狐上次被王洪山认出后,为了不暴露锦衣卫的联络点,为不暴露自己是锦衣卫的人,他当时想干掉王洪山。但没想到,小巷外这时突然冲出了一男一女,对他进行了截击。黑狐看两个人的身手,完全是会武功的侠士,而自己差点栽在这两个人的手里。这件事情虽说已过了好长时间,但黑狐一直咽不下这口气。为了报仇,他一直记着这件事情。 这次调整了人员后,黑狐便悄悄地安排了常遇顺,让他去监视当年的老友王洪山,以期发现那两个不知名男女侠士。 第197章 司马徒的回忆{一} 就在黑狐和宝方亭在城里城外忙于布控时,潜伏在太谷城里的司马徒,心情却十分复杂。前一段时间,他和吴师爷小德全接头后,他们俩并没有给司马徒布置任务。这一反常现象,让他感到非常奇怪。虽说吴师爷吩咐他断掉了钱府的内线,让他躲过了一劫,然而几天过去了,他的心情却一直不能平静。多年来未曾露面的吴师爷,突然出现在太谷城,这可是他没有想到的。 对于吴师爷,司马徒只知道他是佥事大人王金宝的御用杀手,平时只待在佥事大人的秘密基地里。吴师爷的任务,就是给王金宝训练为他效力的卧底高手。虽说吴师爷这次来太谷城,并没有把行动目的告诉他,但司马徒心里明白,吴师爷亲自出马,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这次的任务非常重要,别人出面佥事大人不放心。第二,京城里的局势波诡云谲,王金宝的身边已无亲信。假如事情真是这样,莫非佥事大人王金宝,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接头那天吴师爷说,开医馆的陈守田,很可能与佥事大人为敌,难道他抓住了陈郎中的什么把柄?虽说司马徒是为佥事王大人效力,但由于他毒性发作时与陈郎中曾见过面。以他自己的亲身体验,陈郎中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他绝不会参与锦衣卫的事情。要说陈郎中最近不在城里,这是实情,如果是他给老宋头送的信,那肯定是他不愿意老宋头遭到毒手。 上次会面时,吴师爷说他和司马徒是老交情,但对于司马徒来说,那是一段痛苦的回忆,是一段身不由己的交情。一想到这些,司马徒连着几晚都睡不着觉,悲惨的童年,穷苦的身世,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万历三十年的腊月,京城的天气非常寒冷。一日午后大雪纷飞,路上的行人稀少,而此时南城门外的街坊小巷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正冒着风雪到处游走,由于今日没乞讨到多少食物,加之他衣衫褴褛,小男孩被冻得直打哆嗦。 看着雪越下越大,而天色越来越暗,男孩准备到南城门附近的一个窝棚里去躲避风雪,那儿是几个老小乞丐过夜的地方。但是,他还没有走到窝棚附近,就因为又饿又冻昏倒在路边。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废弃的土房子里,一个年近六旬的枯干老头,正在土房子里围着火盆烤火。 见男孩恢复了知觉,老头告诉他,自己今天返回南城门外的土房子时,看到雪地里躺着一个男孩,他过去摸了摸孩子的鼻孔,见他还活着,便把他背了回来。男孩听老头说是他救了自己,他翻身就给老头叩头,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老头则对他道,你不要谢我,其实我不是好人。我今日之所以动了恻隐之心,是因为想在临死前做了点善事。 接着,老头给他吃了一块饼子,直到晚间他的身体才暖和起来,老头这时问他道:“你今年几岁了,姓甚名谁,家在哪里?” 男孩告诉老头,自己今年还不满十岁。爹娘在大灾之年去世后,自己便跟着逃难的乞丐,从直隶河间县流浪到了京城,自己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绰号叫二狗子。天气暖和的时候,自己就在南城门外乞讨要饭。白纸坊、正东坊、正西坊这一带的街坊胡同,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有时候,他也到珠市口一带的集市上去乞讨。 老头听了没有作声,却抓着男孩的小手看了又看,他说道:“我看你的小手长得好,手指又细又长,天生就是干我们这一行的料。你愿不愿意跟我学徒,做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偷。” 男孩本来无依无靠,今天还差点被冻死,遇到老头救了命,他感谢还来不及呢。男孩心里明白,自己如果被老头收为徒弟,今后就有了吃饭的地方。他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做老头的徒弟。 老头见状,便对他道:既然你无名无姓,而且愿意做我的徒弟,那就跟着我姓司马吧,名字就叫司马徒。 就这样,这个男孩做了老头的徒弟,还有了自己的名字司马徒。然而他后来才知道,这个老头其实是一个飞贼,而且真实姓名从来没有告诉他。有一次老头酒后胡吹海侃,司马徒算是半真半假地知道了老头的一点底细。 老头说,他们的司马家族,古时候是出过大人物的。为了不辱没祖宗的名声,他这一辈子不起名字,而知道他的人,都叫他飞天大盗。老头还吹嘘,自己年轻时如何了得,不仅能飞檐走壁入院无声,而且还偷过富家出入过皇宫。 不过老头说他盗亦有道,自己绝不偷百姓人家,绝不会杀人放火。他还有一条规矩,即爱财不爱色,爱色不爱财。自己既然当了飞贼,就不能给后代留下骂名,所以他一生绝不娶妻。老头一辈子独来独往,晚年之所以收他为徒,就是想把他的绝技传下去。司马徒这时才知道,老头要把他操练成一个神偷。 司马徒刚开始学徒的时候,飞天大盗找来一个木盆,他在盆里装了半盆凉水,然后在盆里放了几片油浸过的小竹片。司马徒每天的任务,就是用两个指头在盆里练习夹竹片。如果连抓几次都抓不住竹片,或者溅起水花太大,他都要挨打。 三个月以后,飞天大盗看他在木盆里已能熟练的操作,便烧了一锅热水,让司马徒在热水锅里练习夹竹片。开始时水不热,他还能适应,但后来锅里的水温越来越高,司马徒就受不了了。但老头有规定,在指定的时间内夹不出竹片,他还要挨打。 又过了三个月,老头将锅里的水烧开,他让司马徒在最短的时间内,从沸腾的水锅里,将随水流动的竹片快速夹出。刚开始时,司马徒的手经常被烫伤,也没少挨打。但经过半年的练习后,他从沸水中夹出竹片,已能做到百发百中。 转眼一年多过去了,老头便带着司马徒上街去练手。当他第一次成功的偷窃后,飞天大盗给他摆酒庆祝,并且将飞贼的规矩全部告知了他。司马徒为表忠心,说自己要给飞天大盗养老送终。老头一高兴,当场表示,要传授他飞檐走壁的绝技。但老头可能是这辈子坏事干的太多,或许是阎王爷要收他,司马徒还没有把飞天大盗的绝技掌握好,老头一场大病,竟驾鹤西游去了。 飞天大盗死后,司马徒没有了依靠,便开始在集市上,或者街头人多的地方偷窃。时间长了,司马徒觉得小偷小摸不过瘾,便学着飞天大盗,准备了绳索和抓钩,准备去干大买卖。为此,他白天去踩点,晚上便飞檐走壁去偷富商大户。一两次得手,司马徒的胆子大了起来。不过,终因他学艺不精,一次夜间去偷盗,司马徒被城里的巡逻捕快抓了个正着,随后就被关进了顺天府的大牢,那年他刚满十六岁。 在顺天府大牢中,牢头看他岁数不大却偷窃本领高强,便对他严刑拷打,要司马徒供出同伙,问他是谁教他的偷窃技能。司马徒虽然岁数不大,但骨头却挺硬,他死也不肯说出他的师傅是飞天大盗,结果他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手掌心被竹板打的肿到一寸多厚,手指也不能弯曲。司马徒自以为死罪难逃,没想到有一天事情有了转机。 第198章 司马徒的回忆{二} 一天上午,牢头把他带到一个单独的房间里。牢头对他道:“我们大人看你是条汉子,所以想给你找个差事。你虽然年纪轻轻,但偷窃的罪名可不小。假如把你转送到刑部大牢,即使不砍头,你也要在牢里蹲个十年八年。还有一条,那就是你的手要废了。我们大人说,你若愿意听我们大人话,大人这里有一个偏方,他吩咐我们把你的手治好,还要把你放出牢房。假如你不愿意和我们大人合作,那你就等着手被废掉,把牢底坐穿吧。” 牢头这一番话,让司马徒动了心思,与其自己蹲大牢手被废,还不如暂且答应为大人效力。而牢头听说他愿意和大人合作,便拿来两个生鸡蛋,让司马徒平举着胳膊,将鸡蛋放在他的手心里。牢头告诉他,只有鸡蛋吸收了你掌心中的毒火,你的手才能保住。等司马徒的手掌把鸡蛋捂的滚烫,牢头便把生鸡蛋换掉。就这样,司马徒用了十几个鸡蛋,才把他掌心里的肿热消退。 在这个过程中,牢头告诉他,平日小偷们被抓进大牢,照例手心都要挨板子,哪个小偷的掌心,都会被打的肿成一寸多厚。小偷们怕手废掉,都会叫家人或者朋友用银子贿赂牢头。在大牢里,一两银子有时还买不到两个鸡蛋。我们主子对你司马徒怎么样,你心里最清楚。你好好琢磨琢磨,怎样报答我们的主子吧。 司马徒后来才知道,牢头所说的大人,就是锦衣卫的佥事大人王金宝。当司马徒的手完全恢复后,牢头便带着他,秘密地见到了这位佥事大人。不料王金宝与他见面后,直白地告诉司马徒:“你愿意不愿意,成为一个长期卧底的密探。地点就在并州府所辖的太谷城。” 王金宝还告诉他,顺天府尹是我的老朋友,你司马徒如果答应我说的条件,我会帮你洗清罪名,然后还你自由。假如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让顺天府尹把你转送到刑部大牢。到时候你罪加一等,你就等着砍头吧。 在王金宝的威胁利诱下,司马徒屈服了。见他愿意为自己效力,王金宝又对他提出了约法三章。第一,你给我做私人卧底,那就终生不能成家,也不能交结朋友。第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是给我王金宝单独办事。第三,你平时除了监督衙门官员的言行,重点是监视钱府钱茂盛的一举一动。 司马徒听了,当场便叩头拜谢了王金宝,说自己愿意为佥事大人效力。为了报答大人的恩德,自己愿意肝脑涂地。从大牢出来后,司马徒就被押送到一个秘密的地方受训,而他的教官,就是前几天与他见过面的吴师爷。 对于吴师爷的个人经历,他到现在也不清楚。后来只是听陪练的手下人对他说,吴师爷当年是一个卖艺的拳师,常年在天桥上混饭吃。因武功拳脚不错,后来被佥事大人看中,便把他私下里招来,做了他秘密基地的私人武师。从外表上看吴师爷像个傻大个,但他实际上对司马徒的训练非常残忍。 吴师爷告诉他:“你跟着我受训,决不能偷懒,也别想蒙混过关。在我这儿,你除了要学习武功,最重要的是掌握好空手格斗。按照佥事大人的指示,你不仅要学会易容术,而且要背会一些常用的唐诗宋词。之所以要求你掌握这些,是因为日后在联络接头时能用得上。只有把这些都掌握了,你在太谷城里做卧底,才能成为一个藏而不露的人。” 为了把司马徒训练成一个功夫高手,吴师爷亲自对他进行指导训练。在训练过程中,他经常被吴师爷揍得鼻青脸肿,在沙坑里被摔的筋骨疼痛。然而训练中的这一切,司马徒还能忍受,但背诵唐诗宋词这一关,他却过不去。由于司马徒岁数大了,背诵所学的诗词费力,因此他没少挨揍。 经过了两年多的秘密训练,吴师爷认为他已具备了卧底的资格。在佥事大人的亲自验证后,司马徒在二十岁那年,被秘密地派到了太谷城。 临走前,王金宝吩咐他,城北小巷赌场里的宝方亭,那是锦衣卫设在太谷城的秘密联络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不能去找他。关于你的例银,你不用担心,到时候会有人不定期的送到。到时候,双方用暗号联系,互相交换情报。 司马徒听了高兴的不得了,觉得这真是个好差事。但到了太谷城后,他才知道上当了。原来狡猾王金宝,为了防止他对自己不忠,或者私自逃走,早已在训练他的时候,给他的饭菜里下了毒药”麻酥散\"。 这种毒药,是王金宝自己密制,服了这种药的人,如果不吃他配制的解药,一两个月毒性就会发作,而且毒发时心如刀割,浑身疼痛的生不如死。司马徒的解药,每次都是接头人与他交换情报时才会送来。司马徒这时才明白,自己已被王金宝牢牢的控制,成了一个不得不听话的秘密卧底。 从那以后,司马徒开始了他的秘密潜伏。按照佥事大人的指示,他把城里的官商言行,钱老爷的动向,以及城里商业上的情报,定期向他的联络人汇报。司马徒有时还装作赌客,到宝方亭的赌场里去玩几个小钱,以便观察宝方亭那儿的动向。因为没什么紧急情况,所以司马徒从来都没有联系过宝方亭。 司马徒刚来太谷城的时候,王金宝曾吩咐过他,你平日在城里只是暗中隐藏,不要参与锦衣卫的任何活动,以免引起别人的怀疑。这些年来,由于没有王金宝的指令,所以他一直在暗中蛰伏。直到魏公公掌权后,王金宝才开始起用他。 然而在多年的潜伏中,有一件事情让司马徒感到奇怪。王金宝曾多次吩咐他,必须定期到城北的一个小院里去巡视侦查。为此王金宝还给他定下一个规矩,每逢农历一、四、七时,{即农历初一、初四、初七、十一、十四、十七、二十一、二十四、二十七}他必须到小院去巡视,而下个月,即变为逢农历三、六、九去巡视小院。 时间长了,司马徒也知道这个破烂小院,是钱府祖上留下来财产。令他不解的是,佥事大人经常传话提醒他,钱府的小院虽然破烂老旧,但有什么情况变化,必须马上禀报。对于这件事情,司马徒不仅感到诧异,而且也多次琢磨过:既然佥事大人如此重视这个破旧的小院,那王金宝与钱府的小院之间,一定有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但司马徒明白自己的身份,这不是一个卧底的密探,应该打听的事情。 对于钱府的老掌柜钱智礼,司马徒也听说过,但王金宝过去与老掌柜钱智礼的秘密来往,他却一点也不清楚。然而佥事大人起用他后,钱府却发生了好多的事情,而且这些事情,好像都与当年的钱老太爷有关系。为此,他还胡猜,为什么老太爷钱智礼去世多年后,他的许多事情又沉渣泛起? 司马徒这晚彻夜未眠,最近连续发生的事情,让他陷入了迷茫。钱老爷去世前,先是吴师爷和小德全在太谷城里秘密现身。紧接着,老郎中王达仁离奇的去世,再后来,钱府的钱茂盛又突然死亡。 据他侦查,宝方亭的手下最近在加紧活动,而吴师爷前几天与自己会面时,还怀疑陈郎中与佥事大人王金宝作对。所有的这一切,都让他想不通,佥事大人王金宝难道出了问题? 第199章 又起波澜 钱府的钱茂盛去世后,对于陈守田来说,老药方的麻烦事也就结束了。他在自己的医馆里,每日依然是忙忙碌碌。但是他很快就发现,钱老爷去世后,自己的医馆比过去清静了不少。衙门里的李捕头,赌场里的常遇顺,这帮人来医馆的时候少了。就连守田的爹娘也发现,最近一段时间,小院的夜晚安静了许多。 为了验证爹娘的说法,守田还亲自值夜班,观察了几个晚上。但出乎他的预料,连着几晚,小院并没有人前来造访。面对医馆和小院出现的新情况,他还觉得很奇怪。前一段时间,王老郎中的突然去世,杨家镇上吴师爷的追杀,城里城外都显示有锦衣卫的人在活动,而这些人最近为什么没有了动静?另外,钱茂盛活的时候,很多人都来偷窥他的医馆。而现在,为什么这些人都不见了? 虽说这些现象疑点重重,但守田心里明白,钱老太爷临死前,曾留下了有秘密的老药方。现在钱茂盛死了,老药方也被烧掉了,而钱府小院里银窖的秘密,只有京城的王先生知道了。医馆和小院里虽出现了新情况,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并没有完,自己仍需小心为好。接下来,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钱府里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在他的脑海里渐渐地淡忘了。 这日晚饭后,大哥陈守望来西厢房闲坐,他看守田每日忙碌,便说道:“二弟的医馆开张后,不长时间已名声在外。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慕名前来的患者,却是越来越多了。由于二弟的医馆小,平日就诊时,除了就诊的患者能进入医馆中,而别的患者还需在外排队等候。再说,二弟的医馆,除了一些药柜两张床和几个条凳,条件确实简陋,患者来医馆看病太不方便了。平日天气好的时候,患者还可以等待,但到了冬天,街面上天寒地冻,患者就受不了了。” “大哥,小弟谢谢你的关心。上次闲聊,大哥看医馆里人手短缺,已经给小弟介绍了两个帮工,他们俩现在已能代替岳红抓药。要说医馆,现在确实存在不少问题,但这些问题小弟一时解决不了。”守田回应道。 “依大哥看,二弟应考虑扩大门诊,增加床位,或者把医馆的位置换一个地方。”守望建议道。 “大哥,不仅是你看出了医馆的问题,就连上次来看病的小翠夫人和李掌柜,也对小弟提过建议。我们的医馆开诊才几个月,就出现了排队候诊的现象,这可是小弟没想到的。但对于医馆目前的状况,小弟也有一个规划。” “那二弟有什么打算?” “大哥,对于扩大医馆的事情,小弟是这样考虑的。由于眼下医馆忙,各种条件也不具备,所以等明年开春后,小弟再考虑此事不迟。” “二弟莫非手头紧,缺少银子?” “大哥,我之所以不急着扩大医馆,一来是手头钱紧,二来是因为太谷城里的事情太复杂,我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再说。”接着,守田便把接受了钱老爷的老药方,惹来了好多麻烦的事情告诉了大哥。不过,对于王老郎中突然去世,路遇吴师爷这些事情,他没有讲。 守田又说道:“大哥,由于城里的情况复杂,对于扩大医馆等事项,小弟觉得应该缓一缓,来年再议不迟。” 守望听了没有作声,见守田提起了钱府的旧事,他随后聊起了钱府的敬财少爷。守望告诉守田,钱老爷去世后,钱府原来的厨师,还是经常到他的杂货店来买货。由于厨师是他的老朋友,知道守望是一个信得过的人,所以关于钱府的事情,两人无话不谈。 厨师今日告诉大哥守望,钱老爷去世后,敬财少爷已全面接管了钱府的一切事务。但钱府分店的掌柜们都知道,敬财少爷不仅才疏学浅,而且刚愎自用,他从不听分店掌柜们的劝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由于他私自决定在字号里开展珠宝业务,结果造成了血本无归。按说有了这次教训,少爷本该清醒了,谁知他像个赌徒一样,非要争出个输赢,结果又造成新的亏损。 仆人柱子好心规劝他,结果敬财少爷一怒之下将他辞退,不过在玉杏姑娘这件事情上,敬财少爷还是兑现了他老爹的承诺。他对柱子说,既然老爹已同意把玉杏姑娘许配给你,那你带着她走吧,我从此再也不想见到你。 听说玉杏和柱子已离开了钱府,守田惋惜道:“这可是两个难得的好人,他俩办事忠心,对人讲信义。大哥的杂货店今后如果招工,这两个人应该是首选。” 守望点点头道:“钱府的厨师还告诉我一件事情。前一段时间,敬财少爷对人们说,他要重修城北的小院了。谁知开工后没几天,接着又停了工。据说停工以后,少爷不知中了什么邪,每日不是去酒楼喝酒,就是泡在赌场里。人们都以为他做生意不顺心,所以没有人敢拦着他。” 守田怒道:“这么说,钱敬财又开始赌博了?” 守望道:“是的,敬财少爷又开始赌博了。据他家的厨师说,少爷最近的手气不错,赢了一些银子,所以他往赌场里跑的更勤了。” “那小院的修缮后来怎么样了。” “自停工以后,就再没有了下文。” “上次钱老爷的病情好转后,敬财少爷曾对我保证过,他从此再不赌博。没想到钱老爷去世才几天,他的老毛病就又犯了。我看这敬财少爷,是彻底没救了。” 见守田对敬财少爷反感,守望便打算转移话题,突然间,他一拍脑袋道:“今晚咱兄弟二人闲聊,大哥险些忘了件大事情。” 守望接着道:“今天下午,大哥的杂货店里,突然来了一对青年男女。这个男子二十出头,身着灰蓝色的袄裤,身体非常健壮。而年轻的女子也就十六七岁,身穿花裙,是一位漂亮的姑娘。” 男子进店后直白道:“我叫铁山,是岳红姑娘的大哥。而这位姑娘,是陈郎中的师妹。我知道你是陈郎中的大哥陈守望,我们是否可以到附近的茶楼一叙。” 由于这时店里没有人,所以大哥对这两个不速之客有些怀疑。遂说道:“我是陈郎中的大哥不假,但店里现在走不开,壮士有什么话,不妨就在这儿说吧。” 叫铁山的壮士道:“既然如此,我与大哥长话短说。大哥可以告诉守田兄弟,自他与岳红小妹从金州府出发后,铁山就一直尾随他们前行。其中的经历,大哥一告诉他,守田兄弟自会知晓。另外,麻烦大哥告诉他,杀害岳红老爹的土匪头子三大王,已经被我铁山灭掉了,兄妹俩在土匪窝里受的罪,铁山已帮他们报了仇。” “接着,铁山看了看身旁的姑娘道,这是守田的师妹武莲儿,她和我铁山一起来到了太谷城。大哥可以告诉守田兄弟,我与土匪在搏斗中与她相识,从那以后,我们俩一路同行。” 守田听了急道:“大哥,既然铁山大哥和莲儿师妹去了你的店中,大哥为什么不把他们留下来,与我们大家一起会个面。” 守望道:“大哥见这一对青年男女,对你们如此熟悉,当时已消除了对他们的怀疑。而铁山大哥却说,我们俩来太谷城时间不长,但感觉城里的情况十分复杂。据我所知,守田兄弟在北山时,曾遇到的鬼才军师廖家兴,现在也逃到了太谷城。我希望守田兄弟办事时,一定要小心谨慎,一定要注意安全。” “临出店门时,他还说道:铁山刚才说的话,麻烦大哥转告守田兄弟就可以了。至于我们与兄妹俩何时见面,铁山只告诉他一句话,等守田兄弟和岳红小妹拜堂成亲的时候,我和莲儿姑娘定会如约而至。” 听了大哥守望的一席话,守田一阵惊愕,又是一阵兴奋,久久没有说出话来。第二天早上,当守田把这件事告诉岳红后,姑娘却因爹爹的大仇已报,高兴地哭了起来。 第200章 马帮弟兄们的聚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谷城迎来了初冬。这时候,晋商在江南的各路马帮,已踏上了返回的归途,平日人来客往的太谷城里,这时变的更加喧闹。但是,马帮队伍的回归,不仅让守田的医馆更加忙碌,而且应酬也多了起来。由于朋友们请客吃饭,会影响到患者就诊看病,因此他推辞了不少好友们的邀请。 见守田如此待客,岳红姑娘劝他道:“守田哥在医馆里,不能像书生那样呆板。必要的会客邀请,你还是要去的。我们在城里开医馆,接触的人员广泛。再说,守田哥现在的情况与过去比已大不相同,如果有好友邀请你去赴宴,你却因为忙而拒绝了他们的好意,时间长了会寒了大伙儿的心。依小妹看,老朋友好朋友的邀请,你还是要去的。”守田听了,不住地点头赞同。 这一日临近午时,守田吩咐岳红看管好医馆,自己则直奔“榴花酒店”而去。原来他的老友王富成,今日和几个马帮兄弟,已经在酒店的“松园”雅间里等候着他。 见守田应邀到来,王富成和伙计们急忙起身相迎。守田与大伙儿寒暄了几句,店小二已将酒菜上桌。王富成见状,连连招呼大伙儿落座,同时安排守田坐在自己的身边。 酒席开始后,守田和众马帮弟兄,先叙谈了一会儿别后离情,接着又聊起了这几年的生活经历。酒席中,当王富成谈起守田新开医馆,不长时间已救了几条人命,被人们称为能起死回生的小神医时,几个马帮弟兄,纷纷起身向他敬酒。 接着,守田给所有的马帮兄弟叩谢敬酒,感谢大家对他的热情款待。守田还夸赞了王富成,感谢他多年来对自己的帮助,称他为自己生命中的贵人。 接下来,众马帮弟兄又告诉了他许多好消息。原来两年前,马帮队伍经过豫州的双龙镇时,大伙儿因看比武,结识了打擂英雄李大牛。而这次回城路过双龙镇,马帮弟兄们又一次见到了他。现在的李大牛,不仅是双龙镇的第一条好汉,而且已成为双龙镇武馆的馆长。他热情招待了马帮弟兄后,还嘱咐大家,如果见到了陈郎中,一定向他问好,同时邀请他来双龙镇做客。临别时,他还让马帮弟兄们给陈郎中带了一些精品怀山药。守田听了,再次拱手谢过了马帮弟兄们。 王富成这时道;“三合义”的马帮,来年要扩充队伍,而马帮的刘春生因工作出色,最近得到了会馆掌柜们的提拔,他将成为新马帮的负责人。 守田听了,转身向刘春生道喜。不料刘春生拱手致谢后,反而向他敬喜酒。守田这才知道,大哥守望救助的生意人王雨路,与今天酒席上的王云山是亲戚。去年王雨路来到了太谷城,因病花光了盘缠。他找王云山去求助,不料大老王恰好去了河南的佘旗店。王雨路没有办法,只好来找同行来碰运气。结果他不仅得到了大哥陈守望的帮助,而且给自己的姑娘,找到了一个好姑爷。 再说马帮的几个兄弟,今日得知守田拜师成功后,还带回了一个小师妹,都嚷嚷着老陈家双喜临门,要早点喝兄弟俩的喜酒。守田没有办法,只好连干了三杯酒,这才逃脱了马帮弟兄们的纠缠。 这次热闹的聚会,直喝到黄昏前才告结束,守田与众马帮弟兄们告辞后,便先行出了酒店。他看时间已经不早,便准备在医馆关门前,回到医馆去看看。谁知他刚走出不远,马帮的刘春生已追了过来,只见他上前拦住守田,说什么不准他回医馆去。 陈守田觉得不解,便问他有什么事情。 刘春生笑笑道:“今晚小弟想邀请守田哥,找个酒馆再去坐坐。” 守田听了摇头道:“马帮弟兄们的聚会刚刚结束,如果我们哥俩就是为了喝酒闲聊,那守田就不能奉陪了。” 不料刘春生道:“我们兄弟之间,再坐一会又有何妨?况且今晚,小弟确实有要事与守田哥相谈。”听他话里有话,守田便决定留下来。 两人拐过商业西街的一个小巷,守田跟随刘春生来到一个名叫‘福来’的小酒馆。见店小二与他热情地打招呼,守田这才明白,原来刘春生是这儿的常客。 在小酒馆的二楼上,刘春生早已预定了一个雅间。二人坐定后,他直白道:“今日马帮弟兄们聚会,我们哥俩一直没有机会聊天。现在雅间里清静,我们哥俩正好慢慢叙谈。” 守田道:“今日在聚会时得知,春生兄弟在会馆里得到了提拔。现在,大哥正式给春生兄弟道喜。”说罢,守田拱手致贺。 刘春生道:“守田哥谬赞。我这次能得到会馆掌柜们的提拔,全凭富成大哥鼎力推荐。” 守田则说道:“兄弟不要谦虚。我听马帮的弟兄们说,春生兄弟跟随富成大哥走南闯北,不仅工作中吃苦耐劳,而且每次都能完成会馆里的任务。兄弟这次得到了提拔,富成大哥的推荐只是一方面,而最重要的,还是兄弟工作中有能力,在马帮里表现突出。” 刘春生腼腆道:“这只是小事一件,我们不提它了。其实,小弟今晚请守田哥来酒馆坐坐,是有人想要见你。” 守田笑笑道:“这么说来,今晚的这顿酒饭,应该是三个人了。”刘春生听了点点头。 说话间,他向门外招招手,只见一个年满三旬,身着灰色袄裤的男子走进屋来。守田抬头看看这人的打扮,便知来人是一位货栈里的杂工。 他正要发问,只见来人拱手道:“本人就是宋小星,是钱府老管家的儿子。今晚在这儿拜见陈郎中,是代表爹娘前来谢恩的。” 宋小星谢过守田后,说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因业务上的关系,宋小星在货栈早就认识了马帮里的刘春生。由于两人的关系不错。所以宋小星接到家父的来信后,他第一时间就去找刘春生商量此事。 然而刘春生见信后,他要宋小星立即带着媳妇回家,去寻找自己爹娘。至于是什么人送信,这件事情由他来负责调查。宋小星回到家后,很快就知道了爹娘的下落。原来老宋头恋家,全家人当晚逃走后,并没有走远,当天夜里,他住在了好友刘存厚的家里。 第二天上午,刘存厚帮着老宋头,到他家附近去看了看。见他家的家门大开,昨夜家里确实来过人。而来人没找到老宋头,为了发泄他们心中的怒气,便把老宋头家里的东西砸了个稀烂。而宋小星找到自己的爹娘后,知道了救命恩人是城里的陈郎中,便与媳妇合计,为了全家人的安全,爹娘暂时不能回家去。但为了全家人的生活,他决定,媳妇今后留在家里照顾孩子和爹娘,自己要到刘春生的手下去跑马帮。 宋小星安排好了家人,随后便返回了太谷城。当得知刘春生的马帮来年要扩招后,他急忙去了‘三和义’会馆。这样,宋小星与刘春生一拍即合。而此时,恰好刘春生也打听到了送信人的消息,得知是陈郎中的大哥给自己送的信,宋小星的心里万分感激,便提出来要见见陈郎中。至于他来酒馆拜谢守田,这都是刘春生一手安排。 这时,宋小星道:“陈郎中救了我们一家人,我无法表达谢意。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出,陈郎中不仅医术高明,而且有侠义心肠,这样的郎中太难得了。我宋小星能遇到你这样的好人,是我三生有幸。俗话说,大恩不言谢。从今日起,陈郎中如遇到什么难处,请你告诉我。我宋小星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当知道了宋大爷一家人安然无恙,守田也十分欣喜。他说道:“救人性命是一个郎中的本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应该做的,宋大哥不必多心。小弟见过你的爹娘,知道你家的生活不易。大哥去马帮谋生是件好事情,能遇到刘春生这样的好兄弟,也是你的福气。我希望宋大哥在马帮里,今后定要勤奋工作,等挣下钱后,一定要回来好好孝敬爹娘。” 宋小星听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抹着眼泪。 第201章 黑狐卷土重来 黑狐上次失手后,一直琢磨着卷土重来。 这一日,他刚要去吃午饭,忽然见常遇顺走进小跨院里来。他对黑狐禀报道,城北皮货店的王洪山,今日午时,正在“榴花酒店”里宴请陈郎中,此时宴席还在进行中。听说王洪山和小郎中在一起,黑狐的眼睛顿时露出了凶光。但是,当常遇顺将酒席上人们的对话告诉他时,黑狐立即变得神情沮丧。 原来今天中午,“榴花酒店”二楼的“芍药厅”里热闹非凡。雅间里的王洪山两口子,正在热情地招待客人。今日的酒桌上,除了王洪山两口子做东,还有他的老友杨金锁,侄儿王富成,以及陈守田和岳红姑娘。 酒席开始前,王洪山对大家道:“漠南一别,已经几年过去。我们大家今日在太谷城相聚,可真是不易。我的老友杨金锁,为了给驼队采购日用百货,专程来到了太谷城。我的侄儿王富成,恰好这段时间在城里等着结账。而开医馆的守田侄儿和他的小师妹,在百忙中也如约而至。老话说,好酒难聚一席。为了表达我们夫妻俩的谢意,今日特地在‘榴花酒店’备下酒席,请大家过来一块叙叙友情。” 接着,王洪山夫妻俩给老友杨金锁敬酒。感谢他几次救了自己,促成了夫妻俩的婚事。接下来,夫妻俩又给守田和岳红敬酒,感谢他俩在百忙之中,来家里给两位长辈看病,使他们的身体逐步康复。 在饮酒的过程中,王洪山还对大家说起了一件事情,失踪了几年的老乡高天如,如今在太谷城有了下落。听到这个消息,杨金锁非常惊讶,他问道:“洪山兄弟,这个无耻的小人,怎么会出现在太谷城?你是在什么地方遇到了他?” 王洪山便将上次遇到他的经过,全部告诉了杨金锁。 当听说高天如,可能藏在宝方亭的赌场里,杨金锁怒道:“没想到高天如,竟然是如此卑鄙的一个小人。假如被我碰到了,我一定揍死他。洪山兄弟,这次来太谷城里跑业务,我听一些朋友说,城北宝方亭的赌场里有猫儿腻,而且他很可能有靠山。即使兄弟哪天无聊,想到赌场去玩一玩,但千万不要到他那里去。” 见王洪山笑而不答,杨金锁又说道:“高天如失踪了好几年,现如今却突然出现在太谷城,这很不正常。他在困难的时候,你曾多次帮助过他,而你这次与他见面后,他居然要对你下毒手。这充分证明,高天如的人性已变了样。这几年,大伙儿都没见过他,谁知他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洪山道:“金锁老哥说得对,不管他为谁效力,我们今后都要提防他了。” 杨金锁继续道:“洪山老弟、两位侄儿,你们也不要害怕,对于高天如,我决定让我的朋友们,近日到赌场去打听一下他的消息。假如高天如确实在干伤天害理的事情,那我们从此与他势不两立!” 听了常遇顺的禀报,黑狐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当知道中午参加宴席的人,都对他恨得咬牙切齿,这让他不由得心惊肉跳。 黑狐非常清楚,如果他和王洪山还是朋友,今日的宴席上,肯定会有自己的位置。而现在,自己已经是锦衣卫的人。自己过去的朋友,现在都成了自己的敌人,成了最怕见到的人。想到了这些,黑狐感到一阵凄凉,神情也无比的沮丧。 常遇顺走后,受了刺激的黑狐,脑海中又闪过了在杀虎口的遭遇。自己被抓进了大帐,后来被迫做了王佥事的走卒,再后来又成了魏公公的打手,这些情景,一瞬间都涌上了他的心头。 想到此,黑狐心里怨气冲天:“你王洪山现在娶了媳妇,当年却让我差点背了黑锅。就从这一点来说,我也恨死了你王洪山。” 黑狐发了半天牢骚,细思量又觉得今天的宴席有些不对劲。王洪山和他的老友们聚会,那两个侠士为什么没有出现?难道他们与王洪山互不相识? 黑狐百思不得其解,却暗暗琢磨:“王洪山和他的几个老友恨死了我,我现在最好躲着他们。但关键是这两个男女侠士太厉害,看来今晚我得亲自出马,到商业街去秘密巡查,也许能发现这两个人的线索。” 天黑以后,黑狐与常遇顺密谋,他准备带着彪子和几个随从,今晚到商业街的钟楼附近去走走,看能否碰到什么可疑的人。见常遇顺也同意他的计划,黑狐便带着手下人,在子夜时分,悄悄地来到了钟楼附近的大街上。 夜色中,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然而他们并不知道,黑狐带着手下人出来不久,就被两个身着夜行衣,头戴黑面罩的人紧紧跟踪。 在钟楼附近,黄德彪对黑狐小声道:“校尉大人,这儿离陈郎中的住宅已经不远。虽说二爷最近对他放松了监视,但是以在下看,他过去与钱老爷关系不错,现在又与王洪山关系密切。再说,钱府过去的好多事情,都与他有关联。既然我们今晚出来巡查,何不搂草打兔子,到他的住宅附近去侦察一番?” 就在黑狐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突然看到前边的路口上,出现了两个人影。黑狐见状急道:“弟兄们,从前边这两个人的背影看,他们俩就是要截杀我的凶手!” 说话间,黑狐已带着手下的几个人,飞快地向前边的路口追去。 原来黑狐看到的两个人,就是铁山和武莲儿。前几天,他们俩与大哥守望见面后,一直担心着守田和岳红的安全。对于那晚在小院屋顶遇到的神秘人物,他们俩后来也进行了调查。但奇怪的是,在宝方亭的赌场里,他们没看到这两个人,在街上的茶楼酒店,也没发现这两个人的身影。 见情况怪异,武莲儿对铁山道:“既然这两个人的行踪不定,在没有弄清楚他们的来历之前,我们不能贸然行动。最近这几日,我们晚上不要出去,白天则细心观察市面上的动静。”就这样,铁山和武莲儿,在租屋里几晚都没有出门。 今天晚饭后,铁山道:“这一段时间,我们没有听到两个高手的消息,也没有见过这两个人的踪影。而守田兄弟的医馆,据我观察营业也属正常。今晚,我打算独自出去走走,到守田的住所周围去看看。” 谁知武莲儿不放心,她一定要和铁山同去。铁山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姑娘一起同行。临出门时,武莲儿对他道:“黑狐这个人诡计多端,我们不得不防。既然我们已知,黑狐住在赌场旁的小院里,而他的手下,可能监视着守田的住所。那我们反其道而行之,今晚不妨到他们的老巢去侦察一番。” 由于临时改变了计划,两人换夜行衣又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来到宝方亭的赌场时,已是子夜时分。谁知计划的改变却歪打正着,他们俩发现,此时的黑狐,正带着手下人,准备到商业街去巡查。见黑狐一行往城南方向而去,他们俩便在后边紧紧跟随。因双方的距离不远,黄德彪停下来与黑狐的对话,都被追踪的铁山听的清清楚楚。就在黑狐犹豫不决时,铁山和武莲儿已抄了近路,赶到了前边的路口。 因铁山不愿意让黑狐去骚扰守田兄弟,所以他打算戏耍一下这位校尉大人。两人赶到了前边的路口后,便有意识地暴露了自己。而黑狐一行人上当后,他们俩都使出了轻功的绝招,一路向前急行。 再说黑狐,由于他报仇心切,加之今晚人多势众,他决心把两个男女侠士抓捕到手。但他不知道,铁山和武莲儿,一个是行走如飞的猎人,一个是有轻功的习武之人。他们俩使出绝招后,黑狐一帮人哪能追得上? 当忽隐忽现的两个人,在夜幕中消失后,黑狐一行人已跑了几里的冤枉路。这时,黑狐才发现上当了。由于搞不清两个男女侠士,与王金宝秘密卧底的关系,黑狐在夜色中嚎叫起来:“黄德彪,从明日开始起,你给我在城里城外认真地搜寻,不要放走一个嫌疑人!” 第202章 文庙前的接头 立冬后的太谷城,天气一天天变冷,城里的人们,一早一晚已开始添加衣服了。 这一日,太阳还没有升起,城东南的文庙附近,不时还能听到庙里的钟声。文庙前的小路上,这时行人稀少,树叶快要落光的小树林里,成群的麻雀正在叽叽喳喳地乱叫。此时的小树林里,一个年近五旬,身着破旧袄裤的邋遢老头,正慢悠悠地捡拾着柴禾。只见他一会儿弯腰捡几根干树枝,一会儿又靠在树上咳嗽几声,不时还用拳头捶捶前胸。老头虽然在捡拾柴禾,而他的眼睛却不停地环顾左右。工夫不大,老头已捡拾了一小堆干柴。 树林旁的小路,这时偶尔也有人走过。但没有人会知道,小树林里拾柴禾的邋遢老头,就是为佥事大人王金宝效力,潜伏在太谷城里的秘密卧底司马徒。 由于昨晚天黑前,他得到了临时接头的暗号,所以司马徒一大早就来到了文庙附近的小树林里。为了遮人耳目,他把自己装扮成一个穷苦的老头。这时的司马徒,头裹布巾,身着灰黑色的破旧袄裤,脚登一双旧的手工布麻鞋。从他的这身打扮来看,怎么看也是一个穷苦的市井百姓。 然而,接头的时间已过,仍不见京城来的接头人,他不由得着急起来。上次吴师爷和小德全的突然造访,已经让司马徒疑心重重。虽说这两个人对他什么也没有说,但事后根据吴师爷的安排,他断了与钱府暗线的接头。结果他发现,宝方亭的人马,早已在文庙周围设了埋伏。后来他暗中查访,才知道钱府的暗线已被黑狐识破。再后来,他发现宝方亭的人马四处活动,对外来的商客加强了盘查。 上次与吴师爷和小德全接头,司马徒还知道了一个内部消息。据说几年前,太谷城里有人密告佥事大人王金宝,说他在太谷城里搞官商勾结,与当地的商人大捞钱财,但后来没查到证据,也就不了了之。 谁知这件事最近又被人提起,对于这件事的原委,小德全曾告诉他,佥事王大人自认为是锦衣卫的老班底,加之他不把新千岁放在眼里,所以造成了现在的结局。但对于司马徒来说,他懒得关心这些事情。他觉得,自己只要听从佥事大人的安排,完成了卧底的任务,及时把情报送出去,就算对得起佥事大人了。但今日京城里来的接头人迟迟不到,他觉得情况有些不妙了。 司马徒心里明白,以往与京城的来人接头,一般都有固定的时间。不料昨天黄昏前,在他家附近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京城来人要接头的暗号。他当时还纳闷,佥事王大人安排自己临时接头,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司马徒还在琢磨这些怪事,这时小树林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青衣皂帽的年轻小厮。司马徒偷眼看去,来人像是大户人家的仆人,看年纪也就二十出头。谁知这个人边走边四下张望,来到司马徒身边时,还突然说出了接头暗号。 司马徒见接头的小厮如此打扮,立即怒火中烧:佥事王大人怎么会派来一个傻瓜!谁家青衣皂帽的小厮,大清早会跑到小树林里来? 但是,当司马徒确认小厮就是接头人后,来人告诉他:“在下是佥事王大人家中的仆人李长明,因事情紧急,在下只好冒着生命危险来传递消息。” 接着,他环顾左右后说道:“前一段时间,王大人暗中派出吴师爷和小德全来到了太谷城。不料他们完成任务后,在返回京城的途中,遭到了京城锦衣卫的围攻。吴师爷看自己已经暴露,便出手反击。为了让小德全逃走去报信,他与锦衣卫的人进行了殊死的搏斗。” “吴师爷虽然武艺高强,但架不住锦衣卫人多势众。在杀死多名锦衣卫的高手后,吴师爷受了重伤,但为了不被活捉,他自杀而死。由于吴师爷给小德全争得了时间,所以他才能跑回去给王大人报信。但是,大人听到出事后并没有慌张,反而把一样重要的东西交给了在下。” “那王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京城锦衣卫的人说,他们虽然认识小德全,但他们不知道吴师爷是大人的手下,所以王大人暂时没有危险。” “临出门前,王大人嘱咐在下,你必须马上到太谷城去。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东西,交给在城里卧底的司马先生,他一看这东西,便知是怎么一回事。大人还让在下告诉先生,如果大人被魏公公抓入了大牢,这东西就由司马先生一直保管。假如大人不在人世了,先生可把它自行处理。” “既然佥事王大人已身处险境,而这件东西又是如此重要,那大人为什么不把它交出来,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在下也对大人说过这个意思。但大人说,魏公公是个贪得无厌的小人,假如大人交出了这个东西,他可能死得更快。关于这个物件,以及解药的事宜,大人还有一些吩咐。稍后,在下会对司马先生细细述说。” 接着,两人便准备交接佥事王大人的物件。但司马徒这时突然发现,离小树林不远的文庙旁,有几个黑影正慢慢地向这边围拢过来。司马徒叫声不好,回首对接头的李长明道:“我们已经被发现了,等情报交接完毕,我们恐怕谁也走不了。另外,小兄弟的衣服太过招摇,回去后马上换掉!中午时分,我们在南城门附近见面,切记!” 司马徒说完,闪入树林里不见了,而小厮打扮的李长明,也掉头向城里走去。 时间已快到午时,而宝方亭赌场小跨院的厅堂里,常遇顺和他的几个手下,正在被黑狐狠狠地训斥:“你们几个饭桶,跟踪一个外地人都能跟丢,你们还能干些什么?本校尉上次飞鸽传书,给京城的上峰送去了情报,结果王金宝派出的两个杀手,在半路上被京城锦衣卫截获。虽然他的同伙小德全逃走了,但王金宝毕竟被砍掉了一条臂膀。” “另外,上峰通知我们,王金宝虽然被抓押在了刑部大牢,但目前仍没有找到他敛钱的证据。据京城近日送来的情报说,王金宝还有心腹,最近要来太谷城,给他的秘密卧底送信。为了坐实他的罪行,新千户魏钊大人,要我们务必将送信人和接头人一起擒获。” “今天本来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但没想到这点小事,还让你们给办砸了。这要是被京城的上峰怪罪下来,你们哪能脱得了干系?” 常遇顺听了,低着头小声道:“校尉大人,小的们该死。耽误了大人的计划,小的们愿意受罚。” 在一旁的黄德彪也说道:“大人,其实我们一直跟着来人,但跟踪到文庙前的小树林时,来人好像发现了我们。他突然掉头去了城里,所以没见到接头人。” “难道小树林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宝方亭在一旁质问道。 “回二爷的话,在小树林里,当时有一个老头在捡树枝,还不停地咳嗽。这么一个邋遢的病老头,难道他就是接头人?” “你们这群笨蛋,小树林那么偏僻,那老头一定是王金宝在太谷城的秘密卧底!好你个王金宝,我为你效力多年,你却一点也不透露这个消息!” 听到宝方亭牙齿咬得咯咯响,常遇顺和黄德彪吓得不敢抬起头来。过了片刻,宝方亭才问道:“狗儿兄弟,你们是在什么地方,把这个小厮跟丢的?” “回二爷的话,那个小厮到了鼓楼附近的商业街,便急着进了一家绸缎庄。我们怕打草惊蛇,便一直在外边守候着,结果把个小厮跟丢了。” “哎呀!气死我了,那小厮一定是发现什么,在绸缎庄换了衣服溜走了!” 见宝方亭又发了怒,常遇顺和他的手下,在一旁吓得战战兢兢。 宝方亭急的在地下转圈,而黑狐却劝他道:“二爷不要生气了。依我说,京城里来的送信人,也许还没有把情报送出去。你们要赶快派人,将四个城门口严守布控。城里的东门和南门,是直通城外的交通要道,赶脚的客商,进出货物的马车,大多走东门和南门。京城来的接头人,最容易从这两个地方混出城去。” “除了城门口,两个城门外的通道上,你们也要认真排查嫌疑人。但你们要记住,我们是为魏公公办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县衙里的人知道我们的身份。如果发现了王金宝的接头人,你们要将他秘密逮捕。只要抓住了京城的来人,挖出了王佥事的卧底,你们就立了大功。到时候我要上报魏公公,为你们请赏!” 中午的太谷城南城门,此时的喧闹声依旧噪杂,城门口除了排队等待进城的客商们,偶尔有马车进进出出。守城门的几个士兵,这时仍在认真地查验着进出城的行人。在南城门不远的街路两边,午间卖货的小贩们,此时依然是一个挨着一个,他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而城边临街酒馆的店小二,为了招揽行人午间用饭,他们都笑脸站在酒馆门口,弯腰鞠躬地吆喝着。离城门口的不远处,几个小乞丐却争抢着坐在几块青石板上,原来初冬午间的太阳,仍然把青石板晒得暖烘烘的。 就在这时,离城门口十几丈远的路口上,一个秀才模样的年轻人出现了。只见他身着蓝色紧身袍,头戴平定四方巾,脚蹬花边靴,手里还拿着一把崭新的折扇。今天午时虽然温度有些回升,但他这不伦不类的样子,确实让人感到是另类。 然而这个秀才模样打扮的人不是别人,他就是今天早晨,与司马徒接头的那个小厮李长明。当他被宝方亭的人跟踪后,经司马徒接头时指点,李长明在绸缎庄买了套成衣,这才甩掉了跟踪他的人。 这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东西,眼睛却东张西望,寻找着要接头的司马徒。由于看不到老头的身影,李长明不禁慌了手脚。司马徒早晨曾告诉他,午间时分,两个人在南城门附近接头,但当时因情况紧急,他并没有细说怎样联络。此时已到了午时,李长明不禁心急:司马老先生,你为什么还不露面? 就在李长明心焦之时,南城门附近的一个小酒馆里,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正在品着小酒。他虽然坐在酒馆门口的不远处,但眼睛却一直观察着过路人。秀才模样的人一出现,中年人早已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见青年秀才还在东张西望,中年人招了招手,酒馆门口的一个小乞丐立即走了过来。中年人随手给了小乞丐几个铜板,还对他眨了眨眼睛。小乞丐见状,点头道谢后,转身跑了出去。 第203章 小祥子 手拿折扇的青年秀才,还在南城门的路口边东张西望,突然间,他被一群小乞丐包围了。秀才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见这些邋遢的小乞丐们,个个伸出了脏兮兮的小手,把他围在了中间。 由于看不到接头人,此时的秀才心里急得发慌,面对小乞丐们的围堵推搡,他除了吃惊和大声呵斥外,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些小乞丐们。正当他琢磨着如何才能冲出重围时,一个十多岁的小乞丐,突然把手伸入他的怀中,摸出了一个物件掉头就跑。 青年秀才还没反应过来,小乞丐已经朝南城门跑去。等秀才摸了摸胸前,感觉不对劲时,才知道刚才被小乞丐偷走的,正是接头用的东西。秀才这下急了,手中的折扇也扔了,他想冲出去,但是被小乞丐们死死地缠住。秀才看无法脱身,只能在小乞丐的人群里,大声喊着“抓小偷,抓小偷!”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小乞丐们一哄而散,只有他还在原地大声怒喊。这时路旁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在人群中大喊:“小偷已经跑出南城门了,还不去追!”中年人说着,还对他挤了挤眼睛。秀才此时才明白了,大喊着“抓小偷,抓小偷!”也朝着南城门门口冲了过去。 在城门口暗处隐藏的黑狐,目睹了南城门前的这场闹剧。刚才事情发生的全过程,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问身边的常遇顺:“狗儿兄弟,平日在南城的城门口,就有这么多的小乞丐吗?” 常遇顺点点头道:“平日这些小乞丐,偷小贩的一个包子,顺手拿小摊上一个饼子的事常有,守城门的士兵们都习以为常。不过今天这事有点怪,小乞丐偷了秀才的东西不往城里跑,反而跑出了南城门外。” 黑狐听了,猛然一拍脑袋:“啊呀,上当了!”说着,他带着常遇顺等一大帮人,急忙朝南城门外追去。但是,当黑狐追出城门仔细观看时,却发现刚才跑出来的青年秀才,早已不见了踪影。这时,通往南山的小路上,只听得风声呼呼作响,路旁的枯草来回摇摆。 黑狐对手下人怒道:“你们都听着,刚才跑出南城门的青年秀才,一定是接头人!狗儿兄弟,你给我带着人从南山方向追。这个秀才人生地不熟,他跑不出我的手心!” 再说秀才模样的李长明逃出了南城门后,他借助南山坡上草深林密,从山下一直跑到了半山腰。直到他累的气喘嘘嘘,实在跑不动了,才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前,想想刚才城门口的小乞丐,还有向自己喊话的中年商人,庆幸自己已经把情报送了出去。 但一想到刚才的情景,李长明对司马徒便佩服的五体投地。今早在文庙旁的小树林,他准备和司马徒交接情报,谁知他的穿着过于显眼,早已被宝方亭的人秘密跟踪。由于被司马徒看出了破绽,两人放弃了在接头地点交付情报,当司马徒告知他有危险时,李长明决定装扮成一个秀才。 为躲避跟踪,他和司马徒分手后,随后来到了人群熙攘的商业街。在绸缎庄买衣服时,李长明把装情报的小盒与解毒药丸放在了一起,然后藏入了怀中。谁知司马徒中午接头竟然不出面,居然让一个小偷来智取情报!这老头的手段也太高明了。 李长明在高兴之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还没有对司马徒交代清楚。原来佥事大人曾告诉他,现在情况紧急,而大人身边又没有多少解药,加之解毒的秘方不能外传,所以他吩咐李长明转告司马徒,如毒性发作时,可以用伏龙肝水来止恶心呕吐,如在后背两侧的肺俞、心俞、肝俞、肾俞等穴位同时拔罐,可减轻毒性发作时的痛苦。 早晨接头时,李长明准备和司马徒细说这些内容,但现在已错过了时机。加之小乞丐又用偷的办法取走了情报,这许多的注意事项,还没有告诉司马徒,这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李长明还在琢磨着,如何补救这件事情,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两丈开外的地方,七八个手持腰刀的人,正无声地围拢过来,李长明叫声不好,伸手便摸向脚踝上暗藏的匕首。由于李长明是佥事王大人的忠实奴仆,加之他出发前,王金宝已给了他家人一笔银子,此时的李长明,决定拼死一拼。 围拢过来的人,在离李长明一丈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时,从人群里走出了一个人,只见他把手向后一摆,这群人立刻安静下来。接着,这个人以轻蔑的口吻道:“秀才先生,把你身上的东西交出来吧,我黑狐校尉不会亏待你。” 李长明见状倒退了一步,假装害怕道:“校尉大人,小生不认识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哈哈,秀才先生不要装模做样了,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你自以为做的很高明,其实你从京城里一出来,锦衣卫的人已知道你要来太谷城。再说,你这几天的行踪,手下人早已给我作了禀报,你现在是插翅难逃。” “秀才先生,尽管是这样,我还是希望你与我们一起合作。你听我一句劝,只要你交出了情报,帮我抓住了卧底的接头人,我就会把你推荐给京城的上峰,让你飞黄腾达。” 听了他的话,李长明没有做声,黑狐以为他害怕了,便持刀向他逼近。不料看似胆小的李长明,就见他身子一闪,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他纵身从石头上跃起,挥舞着匕首便朝黑狐的头部砍去。 黑狐还算灵活,身子一闪已跳出老远。见险遭暗算,他气急败坏地嚎叫:“这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把他拿下。”听到命令,众喽啰一拥而上。 见此情形,李长明却毫无惧色。他一句话也不说,仍是拼死抵抗,但终因寡不敌众,肩上腿部先后受伤。黑狐见状,急令手下人留下他的性命。但为时已晚,只听李长明高喊了一声:老先生,对不起了。说着,便挥刀割喉自尽。 常遇顺和黑狐检查了他的尸体,发现他身上除了一些碎银子,却什么也没找到。黑狐见状,气急败坏地大叫:“马上给我全城收捕这帮小乞丐,一定要找到上峰所要的情报!” 就在这时,城北一个偏僻的小院内,刚跑回家的小祥子,正在给司马徒讲述自己偷取秀才东西的经过。原来中午南城门的小酒馆前,假装乞丐的男孩就是小祥子。他按照司马徒的吩咐,给了城边小乞丐们几个铜板,让他们围住了秀才模样的人,而小祥子则趁机从秀才的怀中,偷回了交接的情报。他跑出了南城门后,又绕着南城外转了一大圈,这才从东城门回到了家中。小祥子说,他亲眼看到秀才模样的人,朝南山上逃走了。司马徒听了非常高兴,夸赞了小祥子几句,又给了他几个铜板。 司马徒把小祥子把偷来的东西仔细观看,他发现这是一个小布包。接头的小厮上午曾告诉他,今天的东西很重要,但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小布包?看到司马徒有些疑惑,小祥子告诉他,午前化装成秀才的人,被他在南城门附近趁机偷了东西。可他的怀里,确实只有这么一个小布包。 看到小祥子跑到小院外边去玩了,司马徒随即把小布包打开。但布包里除了一些银两和几粒解药外,只有一个约一指头厚,两寸见方的小木盒。打开木盒来看,里面有两个小纸卷。 司马徒感到奇怪,这可是多年来接头,从未有过的情况,这纸卷里是什么?联想到刚才街上的情况,他不禁疑窦丛生。原来午间已过,司马徒看小祥子还没有回来,便出门去打听消息。他走了几条街巷,却发现一个小巷的角落里,有人在打听哪儿有小乞丐。这些人虽然是便衣打扮,但司马徒一眼就认出,这是宝方亭的手下。不好!莫非京城的来人出事了?一种不祥的预兆涌上他的心头。 这时,看到小祥子又跑回了小院,而司马徒不愿意让他看到布包里的东西,便把布包又踹回了怀里。 第204章 宝方亭的美梦 黑狐和宝方亭带着一帮手下,在南城外的山坡上,秘密地围住了从京城来的李长明。他们本以为活捉了京城来的接头人,就能挖出王金宝在太谷城的秘密卧底。这样,既帮助新千岁扳倒了锦衣卫的老班底,又得到了王金宝可能秘藏的银子,谁知李长明死也不肯投降,让他们的计划落了空。 事情发生后,宝方亭觉得事关重大,他把这件事的经过做了详尽整理,让黑狐火速回京去禀报上峰。黑狐走后,由于不知会是什么结果,宝方亭为此煎熬了几天。 谁知黑狐去了京城,没几天便返回了太谷城,同时带回了上峰的指令。黑狐告诉他,由于接头人自杀,锦衣卫的计划失败,因此上峰大发雷霆,责骂黑狐和宝方亭办事不力。黑狐虽然在上峰面前极力辩解,当年王金宝和钱老太爷肯定秘藏过银子。但接头的仆人已死,而王金宝的秘密卧底也已溜走,加之黑狐和宝方亭没有发现新的线索,上峰对他们极为不满。 后来,京城锦衣卫确认了李长明就是王金宝的仆人后,佥事王大人被抓了起来,虽然锦衣卫对他进行了严刑拷打,但死硬的王金宝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因为他知道,自己就是交出了银窖秘藏的银子,锦衣卫的新千户也饶不了他。但王金宝毕竟岁数大了,经不住这样的酷刑,老头就此一命呜呼。 王金宝和他的仆人死了,而他的卧底也没了消息,这下线索彻底断了。京城的上峰在震怒之余,命令黑狐马上返回太谷城,继续协助宝方亭,追查王金宝潜伏在城里的秘密卧底,挖出钱府可能囤积的银子。 听了黑狐的话,宝方亭像被浇了一头冷水,瞬间来了个透心凉,自己本想着邀功领赏,不料却落了个被上峰责骂。没打着狐狸却惹了一身骚,这事情办的可得不偿失。虽说是这样的结果,但宝方亭心里明白,上峰的命令不能违背,他表面上还得敷衍着黑狐。 经过了一番思量后,宝方亭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了。由于拿不定主意,他决定和心腹常遇顺商量一下,以寻求自己的应对方法。 这一日上午,宝方亭正在小院的厅堂里喝茶,恰好常遇顺来禀报情况。见自己的心腹来了,宝方亭便想探探口风,看他能有什么主意。不料常遇顺禀报说,最近这几日,黑狐校尉和彪子走的很近乎,两人不知在密谋着什么。 但宝方亭对此事并不关心,他随口道:“王金宝已经死了,而上峰派来的黑狐校尉却仍在这儿驻站。上峰这是什么目的,狗儿兄弟应该清楚。再说,我是联络站的负责人,总得和他配合行动。至于彪子,你不要管他,就让他继续给黑狐校尉做助手吧。” 常遇顺见状道:“二爷,我们辛苦了半天,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您心里肯定不好受。依在下看,既然王金宝与钱家老太爷,两人官商勾结已有定论。但由于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无法到钱府中去下手,那二爷能不能想个别的办法?” 宝方亭道:“兄弟你也知道,我们一直是秘密活动,加之钱府的当事人和佥事王大人,他们都已不在人世,我们仅凭黑狐校尉的怀疑和分析,就去钱府去抄家,这不合情理。再说,钱府那么大的家业,我们从什么地方下手?太谷城是朝廷的税赋重地,而钱家在城里又名气很大。假如此事处理不好,不仅让县衙的杨县令难堪,而且会引起商界的公愤,弄不好,我们俩还会引火烧身。总之就是一句话,太谷城可不是帝都,不能贸然行事。” 常遇顺又道:“二爷,您说的对。想当初黑狐校尉来的时候,带来了上峰密查钱府的指令。在下当时也认为,黑狐校尉分析的有道理,钱府可能秘藏着银子。当时觉得这是二爷立功的好机会,所以在下也极力帮他做事。” “你小子滑的像条泥鳅,现在傻了眼吧。”宝方亭讥笑道。 “二爷,在下与您的看法不同,直到现在,在下仍然觉得黑狐校尉分析的有道理,只是他的运气不好。” “莫非狗儿兄弟还有高见,给二爷讲来听听。” “二爷,京城的王金宝已死,其实新千岁的目的已经达到。虽说上峰仍要我们追查此事,但只是让黑狐校尉继续驻站留守。上峰为什么不配新的人来?为什么没有新的指令?以在下的分析,这说明上峰对校尉大人禀报的情况并不认可。为什么会是这样,从黑狐校尉的人品就可得到证明。” “兄弟分析的完全对,黑狐校尉曾是王金宝的手下,现在反过来却要咬死自己的主子,上峰怎么会轻易相信他?” “既然是这样,二爷觉得黑狐校尉下一步会怎么做?” “黑狐校尉黔驴技穷,现在已没了章法。依二爷看,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黑狐校尉最近笼络彪子,就能看出他的目的。” “二爷,黑狐校尉想继续追查王金宝的卧底,以期找到他秘藏的银子。但是依在下来看,他成功的可能性不大。第一,钱府秘藏的银子,现在仍没有一点线索。第二,如果在城里寻找潜伏的卧底,如大海里捞针。” “那我们如何应付上峰的指令?” “二爷,既然我们不能去钱府抄家,也不按黑狐校尉的路子走,我们可以从敬财少爷身上下手,把银子搞回来。再说,只要能搞到了银子,上峰并不在乎我们用什么手段。” “此话怎讲?” “二爷,我们宝局不是请来了一个高手廖家兴吗,这个人现在该派上用场了。过去我们用瞒天过海之计,骗敬财少爷去买珠宝,今后这个办法恐怕用不上了。但少爷有个好赌的毛病,我们正好利用他这一点。” “兄弟,为了大伙捞点银子,二爷把廖先生请进了宝局。上次本想找他谈点大事,谁知小院的西屋顶上突然有了动静,后来虽说是虚惊一场,但二爷为了保险,便没有提起此事。兄弟要宝局抓住敬财少爷不放,那正合我意。不过兄弟也知道,敬财少爷自他老爹死后,已经好长时间不来我们赌场了,坊间的人们都说,年后他还打算重修他爹留下的小院呢。” “二爷,人性千变万变,但本性不会改变,这件事情在下有办法。敬财少爷与我们的眼线王青关系非常好,两人平日里如影随形。王青上次被我们抓住了把柄后,到现在寸功未立。二爷现在让他去办事,他肯定会死心塌地的去跑腿。加上这小子也好赌,二爷不如赏他点银子,让他去鼓动敬财少爷来赌博。只要他愿意来我们的赌场,廖先生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那又怎样?” “二爷,如果敬财少爷能来赌场,我们就算成功了一半。到时候,我让手下人帮衬,让廖先生作托故意去输。过一段时间,当敬财少爷尝到了甜头,赢得他忘乎所以的时候,我们再让他输。敬财少爷爱豪赌,只要我们把他的脾性摸透,肯定让他输的倾家荡产。即使衙门里知道了这件事情,杨知县对我们也没有办法,如果上峰来查,到时候,二爷上下去打点一下,估计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到最后,银子还不是落在了我们的手里。” 宝方亭听了奸笑两声,心里暗道:钱老太爷当年勾结王金宝,挣下了钱府的这份家业。如果从敬财少爷手里搞到了银子,那既解了我心头之恨,又达到了我的目的,这可是一箭双雕。遂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趁热打铁,快请廖先生!” 再说鬼才廖家兴,前一段时间,他奉命偷窥了几次陈守田的医馆,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而最近一段时间,廖家兴正在琢磨着自己的报复计划。眼看时间已临近春节,他在叔叔的引荐下,已见过了富商闫鑫举。至于下一步的计划如何实施,他正在寻找机会。 这一日下午,当廖家兴被常遇顺叫到赌场小院时,宝方亭已经在小院的厅堂里等候着他。一见廖家兴进屋,他马上吩咐手下上茶。见宝方亭如此客气,廖家兴倒是不安起来。 宝方亭挥手让下人回避后,对他直白道:“廖先生,现在厅堂里只有你我二人,二爷就有话直说了。先生来我宝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弟兄们都说你干得不错。既然廖先生对宝局忠心耿耿,那二爷对先生也得够意思。二爷听说,弟妹还在乡下的李家村住着。依二爷看,廖先生在春节前,就把家搬到宝局的大院里吧。这样,对先生对宝局多有方便。” “多谢二爷的关照,廖某今后定会竭力为二爷效劳。” “哈哈,廖先生不必谢我,二爷今天找你,其实是有要事相谈。” 廖家兴此时不知道宝方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二爷有什么事情请讲,廖某愿听其详。” 宝方亭奸笑道:“廖先生,现在即将进入腊月,又是我宝局发财的时候了。二爷今日请廖先生过来,其实是与先生商量,宝局要干一件大事情!” 接着,宝方亭全盘托出了,年前年后准备整垮钱府的计划。他告诉廖家兴,敬财少爷最近虽不来赌场,但他骨子眼里是个好赌之人。二爷有个朋友与他关系不错,二爷打算出点银子,让这个朋友暗地里活动,鼓动敬财少爷来赌场赌博。等他上钩后,廖先生的任务就是掌握节奏,先让敬财少爷尝到甜头。然后再想办法让他输,直到输的他倾家荡产!” 听了宝方亭的一番话语,廖家兴心里一惊:我为了混口饭吃,平日在赌场里做赌托,已经是够缺德的了。而宝方亭现在的计划,是把敬财少爷往死里整!到时候,你宝二爷得了银子,而我廖家兴却得背黑锅,这事情我可干不了。 宝方亭见他不做声,便问道:“廖先生认为此事有难处吗?”廖家兴点了点头。 看了他的表情,宝方亭脸色骤变,稀疏的山羊胡子也气的发抖。他怒道:“不瞒廖先生说,二爷请先生来宝局共事,也是非常谨慎的。二爷这儿是干什么的,廖先生应该明白。对于你的情况,我已派人去查证了一番。你的底细是黑是白,二爷我非常清楚。廖先生不愿意与我宝局合作,你也可以走人。但先生日后遇到麻烦的时候,可别怪二爷没提醒过你!” 第205章 狼狈为奸 宝方亭一番威胁的话语,让廖家兴胆战心惊。他早就听说过,太谷城里的锦衣卫明的暗的都有,自己来赌场时,对这儿的情形也有过怀疑。现在,宝方亭对自己如此说话,那就是告诉你,他们这帮人,就是城里暗藏的锦衣卫!这帮人心黑手狠,很可能知道了自己的底细。假如不答应他们的要求,那自己很可能小命不保。但他转念一想,既然落在了宝方亭的手里,那这桩事情肯定躲不过去,不如借此机会提个条件,让宝方亭来帮自己整垮陈郎中。 想到此,他话音一转道:“二爷,不是在下不答应您的要求,只是在下觉得此事不妥。廖某与钱少爷无仇无怨,犯不着去做这种事情。” “哈哈,廖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先生想要银子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不过我可以告诉廖先生,二爷办事向来是论功行赏,这件大事办成了,银子少不了你的。” “二爷,您没有理解在下的意思。二爷的事情在下愿意帮忙。但在下也想让二爷帮着做一件事情!” “哦,难道廖先生也有苦衷?” “二爷,您知道廖某不是本地人,而东街上的陈郎中,也是半年前才回到了太谷城。其实廖某与他是有过节的,不过这是廖某的隐私,不愿意对二爷细说。” 接着,廖家兴说出了他的计划,他要宝方亭帮他活动杨知县,以向上峰推荐人才的手段,把小郎中陈守田赶出太谷城! 听了他的讲述,宝方亭暗道:前一阵子,据钱府的内线禀报,东街上的陈郎中,在暗中查访老药方的事情。由于自己的手下慢了一步,结果被王金宝的人抢了先。后来王老郎中突然去世,反倒提醒了黑狐校尉,他用飞鸽传书的方法,总算扳回了一局。但钱老爷死后,因追捕京城联络人的人手不够,加之陈郎中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所以解除了对他的监视。然而没想到,眼前的廖先生,居然和陈郎中有如此的过节。既然他想用杨知县之手来赶走陈郎中,那答应他的条件,廖先生肯定会死心塌地的为我服务。 宝方亭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却说道:“廖先生,你真是小孩子见识!一个医术高明的郎中,对城里所有的人都有好处,你为什么要赶他走?再说,二爷与县衙的官员从不来往,我真的无法帮你。” “二爷,既然您不肯帮廖某做这件事情,那我也可以走。” 见廖家兴反守为攻,宝方亭诡笑道:“廖先生想借杨知县之手,用向上峰推荐人才的办法,将陈郎中赶出太谷城。此事杨知县有了功劳,廖先生除去了心头之患,此计划真乃天衣无缝。不过有一句话,二爷要对廖先生讲清楚。在这件事情上,二爷帮你出点银子捧捧场,这没有问题。但说服杨知县去办这件事情,需要你自己去找人。” “二爷,有您捧场这句话,廖某就放心了。找人去说服杨知县,廖某自有办法。只要赶走了陈郎中,出了这口恶气,廖某愿为二爷肝脑涂地。” “好,既然廖先生愿意与二爷合作,共同干这件大事情,二爷我非常高兴。但是在没有行动之前,二爷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廖先生愿意听否? “二爷您说,廖某愿听其详。” “既然廖先生有一段不愿公开的秘密,先生的名字是否该改改了?” “廖某听从二爷吩咐,愿意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哈哈,既然如此,我看廖先生,今后改名就叫胡克垠如何?” “二爷,这真是个好名字!我是赌场克银,所向无敌。” “廖先生,不??????克垠老弟,为了内外方便,二爷今后便与你兄弟相称,为了防止泄露消息,今后谈到敬财少爷,我们也不能直呼其名,叫他傻二货就行。” “克垠老弟,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们兄弟既然要合作,丑话还得说在前头。干我们这行,出了事情不能走漏消息,也不能出卖兄弟。后果二爷我不说,先生也应该晓得。” “在下知道??????知道。” 进入农历腊月后,宝方亭的计划已开始实施,而他的心腹常遇顺,则每日打听黑狐校尉的消息。 这一日,他对宝方亭禀报道:“黑狐校尉在京城遭到训斥后,好长时间都是死气沉沉。但最近一段时间,他又开始活动了。这些天,黑狐带着黄德彪,不是在城门口监视外来的可疑人,就是在城里明察暗访。看样子,他们仍然在追查王金宝的秘密卧底。不过这个卧底好像是知道了消息,最近却停止了活动。眼看就要过年了,黑狐急的团团转。他最近还经常发牢骚,嫌二爷对他的行动不全力支持。” 宝方亭则说道:“最近一段时间,上峰对黑狐校尉并没有新的指令。黑狐的品行低劣,看来新千岁对他提供的消息,也是半信半疑。” 常遇顺则献媚道:“二爷的判断完全正确,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黑狐校尉对新千岁来说,已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接下来,应该是二爷您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据说年后,上峰还要派人来站里巡视。二爷您要抓紧时间,带领弟兄们干出点成绩来。”常遇顺的拍马,让宝方亭觉得非常舒服,他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日上午,黑狐带着几个手下,刚从赌场小跨院里出发,宝方亭便召集常遇顺和王青,来到了“榴花酒店”的一个雅间里。为了遮人耳目,他借着午间喝酒的名义,顺便给手下人布置任务。此时,桌上虽已摆好了酒菜,但几个人都没有动筷子,而隐藏在钱府里的眼线王青,正在给宝方亭汇报情况。 “二爷,遵照您的指示,最近这几日,在下已经把敬财少爷请回了赌场。”王青小心翼翼地说道。 “王青,你说的详细一点。”常遇顺在一旁提醒道。 “二爷,事情是这样的。敬财少爷自他老爹死后,已好长时间不去赌场了,他打算整顿老爹留下的商铺,重振家业。但少爷经过查阅账目,发现他家的店铺已经是积重难返。由于以往历年积压的丝绸亏损了不少,而今年做珠宝生意又被受骗,所以今年的‘兴客隆’亏损已成定局。加之他手头资金不足,目前已无法开展新的业务。” “那有没有发现他用现银来还债,或者用银子在交易中购货?” “在下没有看到这种情况。但在下发现,敬财少爷见重振家业非常困难,便每日借酒浇愁,有时还去吃花酒。在这种情况下,我便鼓动他来赌博。刚开始时,他还不肯来,后来在我的撺掇下,说赌场最近来一位叫胡克垠的赌神,他这才动了心。说起来,敬财少爷毕竟骨子里好赌,经不住在下的劝说,这才把他骗了过来。” 王青说着,眼睛还不时看着宝方亭的表情。 在一旁的常遇顺说道:“敬财少爷来了赌场后,在下就按二爷所吩咐的,让手下的人先给他点甜头尝尝。没想到敬财少爷嬴一些小钱后,便来了兴趣,他带着王青,这几天还去了他家城北的破旧小院。说是要完成老父的遗愿,要将祖传的小院修缮一番。” 王青也说道:“二爷,确有其事。前几日,敬财少爷带着在下,去了城北的一个老院子,在下当时还莫名其妙。后来听敬财少爷说,这是他家一个祖传的老宅子。他要在下算计一下修缮小院的材料和工钱。还让在下打听一下,哪有有合适的泥瓦工匠。” 宝方亭听了道:“竟然还有这等事情?你们让二爷琢磨一下,这下一步棋该如何走?来,我们一起喝酒,” 三杯酒下肚后,宝方亭突然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摔:“你们俩给我听着,宝局里最近人气大增,二爷的生意是越来越火了,但你们俩要趁热打铁,今晚就告诉廖先生,过去敬财少爷来宝局,我们一直是给他甜头吃。从现在开始起,敬财少爷再来宝局,我们要让他有输有赢,一步步引他上钩。等火候一到,我们再让敬财少爷输。当他输的疯狂时,我们就有办法了。” 常遇顺皱着眉头道:“那就看廖先生肯不肯卖力了。” 宝方亭哈哈道:“这个你放心,廖先生他有求于我,我给他点甜头就是了。” 接着,他对王青道:“你给二爷盯紧敬财少爷,他的一举一动,关系到二爷计划的成败。如发现了什么新的情况,要及时向二爷禀报。” 第206章 藏宝图 司马徒与京城的来人接头后,一天都心惊肉跳。当天晚间夜深人静的时候,看到小祥子已经在土炕上睡着了,他这才从怀里拿出了小布包,在油灯的亮光下,仔细查看了这两个密封的纸卷。 司马徒打开了第一个纸卷,发现这是一张折叠的手工画图,这张图从左到右,依次画有简易的台阶,与台阶连接的通道,以及通道前一个地窖样的空间。在这个地窖的台阶上,依次画着二十二个大瓮状的东西。而图形的下面则画着一只大蜈蚣。在纸的边缘上,应该是两句诗。而诗句的字,一半恰好从中间裁断,不好判断是什么诗句。看着图纸上恶心的蜈蚣,司马徒弄不清楚这张图是什么意思。 接着,司马徒打开了第二个纸卷,原来纸卷上是一封信。他在油灯下仔细辨认,密密麻麻的小字内容如下。 “司马弟子见字如面。时已冬日,天气渐入严寒,弟子须珍重身体。交与弟子的图纸,上面图形为银窖的藏宝图。此银窖是多年前,老朽与钱府的钱老太爷秘密所建,银窖的位置在钱府的小院里,而入口在正房厅堂的八仙桌下。” “图纸中所示的二十二个大瓮,里面都装有银子。藏宝图下面所画的蜈蚣,代表银窖中银子的数量。药用蜈蚣有二十一对步足一对颚足,图中所画的蜈蚣,一对足代表五千两银子。图纸边的印记为两句唐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图纸一式两份,由老朽与钱老太爷各自保管,两人商定,银窖的秘密,无论家人还是外人,都不能告知。藏宝图字迹相对之日,便是双方取银子之时。” “老朽将藏宝图的秘密告知弟子,今后你就是银窖的唯一知情人。当年银价便宜时,老朽在京城搜集信息,而钱老太爷在太谷城筹划运作。最后,两人密藏了这批银子,以期涨价获利。原计划一对步足达一万两时封存窖口,谁知天不遂人愿,仅只达半数而已。因其中秘密之细节,无法告知弟子,望见谅。” “后因钱家人乔迁新居,而钱老太爷突然病故,小院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出此下策,老朽才派司马弟子,前去镇守小院的银窖。古语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临时仓卒,不尽欲言。王金宝绝笔。” 佥事大人这是在安排后事! 突然知道了银窖的秘密,司马徒像被雷击一样僵持在了那里。佥事大人派他的心腹小厮,冒死给自己送来了亲笔信和藏宝图,原来是为了小院里的银窖,而这个银窖就藏在钱府的小院里! 看了信的内容,司马徒才知道自己一直被骗,他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为了苟且偷生,他名义上是锦衣卫的秘密卧底,而实际上是做了王金宝的看财奴。多年来,王金宝让他监视钱府的经营活动,打探宝方亭赌场的动向,定期巡查钱府的小四合院,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私藏的银窖! 今早在文庙前的小树林接头时,王金宝的仆人李长明说,交给司马先生的东西,先生一看便知。假如佥事大人被魏公公抓入了大牢,这东西就由司马先生一直保管。假如佥事大人不在人世了,先生可把它自行处理。难道佥事大人现在才相信我了? 当天夜里司马徒失眠了,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油灯旁,回忆着过去的事情。 自从做了王金宝的私人卧底后,多年来,他也知道了锦衣卫的不少秘密。司马徒非常清楚,别看锦衣卫平日给朝廷抓差办案,其实好多人都是以权谋私,为自己捞钱得利。而佥事大人王金宝,就是其中最狡猾的一个。 在太谷城里,王金宝掌管着锦衣卫的两个联络点。一个是宝方亭在城北的地下赌场,这个联络点京城的上峰人人皆知。而另一个联络点以及联络人,就是他司马徒,不过这个秘密,只有王金宝自己知道。 这么多年来,司马徒一直奉命蛰伏,从不与锦衣卫的任何人联系。只有王金宝派人来时,他才会出面秘密接头。在多年的潜伏中,他对佥事大人的指令,一直是认真执行,从没有怀疑过王金宝有什么个人目的,但现在却真相大白。 司马徒听人们说过,王金宝年轻时,他在京城的锦衣卫里,只是个跑腿的番子,经常来往于京城和太谷城之间。而钱府的老太爷钱智礼,据说是个非常善于交际的人,很可能是这个原因,让两个人结识,后来便干起了官商勾结的勾当。由于王金宝能打听到朝廷里的消息,又能得到京城里的商业动向,所以到了太谷城后,他就会把这些信息告诉钱智礼,两人因此而运作获利。 多年来在太谷城卧底,司马徒也知道了不少商业上的事情。大明建国后,朝廷曾推行过宝钞,后来又推行铜制钱。“靖难之役”后,南洋的贸易量渐增,白银大量地流入了大明的市场。但朝廷当时对银子并不认可,所以在市场的交易上,银子反而不值钱。在战事紧张的辽东前线,据说一斗麦子,最贵时值十几两银子。 司马徒从王金宝的信中看出,他们俩在合作中尝到甜头后,两人合作的规模越来越大。因当时的银子便宜,而他们俩判断银子今后会涨价,便决定囤积银子。为了严守秘密,王金宝在暗地里招揽工匠,最后在钱家小院里,秘密地修建了这个银窖。 从信中还可以看出,由于两个人运作顺利,因此不长时间便囤积了十多万两白银。但也许还有别的原因,他们俩在预期目标达到一半时,便将银窖封存了起来。然而银子什么时候会涨价,他们谁也不知道。为此,两人画了一张秘密的藏宝图,上面还画了一个只有他们俩才知道含义的蜈蚣图形,为了确保安全,他们俩将两句唐诗写在了图纸中间,然后将图纸一分为二,作为日后分取银子的凭据。 但信中有几句话,让司马徒感到非常的愤怒,因为无耻的王金宝至今仍在撒谎。王金宝在信中提到,“因钱家人乔迁新居,而钱老太爷突然病故,小院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出此下策,老朽才派司马弟子来镇守小院的银窖。” 但经历了多年的卧底,他知道王金宝到现在仍在胡说八道。在他没有来太谷城卧底之前,当时的银子并不值钱,而他来到太谷城后,银价才开始疯涨。信中还说,钱家人乔迁新居后,钱老太爷却突然病故。 然而从自己最近掌握的情况来看,钱老太爷当年兑现了自己诺言,小院里藏有银子的秘密,他并没有告诉儿子钱茂盛。而那时,王金宝看市面上的银价疯涨,而少掌柜钱茂盛却不知道小院银窖里的秘密,所以懂药性的王金宝便动了杀机。他以人参是补品为由,多次给钱老太爷送礼,人不知鬼不觉地将身体虚弱的钱智礼毒杀,实现了他独吞银子的目的。 以上的这些判断,司马徒从陈郎中拿走老药方惹出的麻烦,以及吴师爷和小德全来到太谷城后,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得到证明。知道了钱老太爷的死因,联想到王金宝当年对自己下毒的手段,司马徒感到一阵恐惧。 看了藏宝图以及王金宝的信后,司马徒彻夜未眠,他不仅明白了钱老太爷的死因,而且知道了王金宝为什么把银子留在小院里的原委。原来熹宗帝登基后,王金宝却遇到了大麻烦,由于得宠的魏忠贤要控制锦衣卫,所以他必须躲避魏公公的眼线。他本想取走银子,然而派人经过试探,少掌柜钱茂盛却不知道有藏宝图。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暴涨的银价,他只能静观其变。后来,魏钊被封为了锦衣卫的新千户,而王金宝知道,魏公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把他取而代之。加之王金宝买小院的计划没有成功,所以他不敢贸然对钱茂盛摊牌。到后来,京城里的风声越来越紧,王金宝只好把银子继续封存在小院里。 这时,窗外呼呼的风声,让沉思的司马徒清醒过来。他看了看银窖的藏宝图,又看了看信上的内容,多少年来的疑问都解开了,但这封信内容,末尾却写得十分凄凉,莫非佥事大人已朝不保夕? 司马徒此时的心情,像被打翻的五味瓶,酸甜苦辣不知是什么味道。接下来,他把佥事大人写给自己的信,在油灯上慢慢点着,嘴里喃喃地说道:“大人,你终于相信弟子了。你让弟子免于牢狱之苦,却用‘麻酥散’害了弟子十几年。大人,现在的情况,你让弟子该怎么办?” 心事重重的司马徒后半夜才入睡,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他看了看院中玩耍的小祥子,猛然想起了佥事大人的密信和委托。他翻身起来后,便嘱咐小祥子在院里玩耍,中午前等着他回来。 司马徒为了观察城里有什么情况变化,他先到东城门、南城门一带走了走,然后又在城里的小巷转了转。一来,他想打听接头人李长明是否逃脱。二来,他想了解一下宝方亭人马的动向。谁知他在城里转了一圈后,并没有听到接头人被捕的消息。但是,在偏僻的小巷里,他发现仍有人在查询小乞丐的下落。以一个卧底坐记的嗅觉,他觉得王金宝的仆人李长明,一定是出了问题。 昨天小祥子说过,他亲眼看到送信的秀才逃往了南山。但司马徒看到眼前的情形,却觉得事情不妙。京城来的李长明人生地不熟,加之他没有送信的经验,难道他出事了? 第二天早晨,一夜不安的司马徒,决定再到南城门外去走走,看能否打探到接头人的一点消息。在南山的草坡上,他碰到一个放羊的老人,为了打听消息,司马徒与放羊的老人闲聊起来。老人无意中告诉他,两天前,在这儿曾发生过一场格斗。好像是一群官家的人,在这儿追杀一个年轻人。当时,老人恰好在对面的山坡上放羊,年轻人倒下的时候,他全看在了眼里。老人还说,昨日路过他们格斗的地方,草地上还残留着血迹。 听到了这个消息,司马徒的脑袋像遭到了重击,瞬间一阵眩晕。但是,他仍不动声色地下了山。他一路上琢磨,京城里的佥事王大人现在情况不明,而京城来的接头人却已经死了。看来自己要有麻烦了! 第207章 杨知县的疑虑{一} 农历的腊月天,太谷城日出的时间晚了许多,城里商业街上的店铺,早晨开门的时间也推迟了不少。然而对于城里的县衙来说,腊月的到来,并没有影响它的正常工作。 位于太谷城中心的县衙,离商业街的丁字路口不远。这日辰时刚过,县衙已照例开始过堂。这时县衙的大堂上,只见“明镜高悬”四个大字,高高地挂在大堂屋顶的连接处。此时,年过三旬的知县杨焕春,身着官服端坐在大堂上。在他身前的案桌上,左边放着文房四宝,右边则放着官印、签筒和惊堂木。而他的身后,则是大片的海涛红日图。 此时的大堂下,左右两排衙役各持水火棍站立,而衙役中间几尺远的地方,面朝大堂则跪着一个年轻的囚犯。看到堂下的囚犯一声不吭,杨知县拿起了惊堂木,在身前的案桌上重重地一拍。 “大胆的刁民冯三贵,本官已是第二次提审你了。本官上次提审你,你直喊冤枉。在人证物证面前,你还死不认罪。本官经过调查后,念你是初犯,本想从轻发落于你。可是到现在,你仍不老实交代你的罪行。你年纪轻轻,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在城中偷盗百姓的财物?” 见大堂下的冯三贵仍不作声,杨知县身边的助手赵师爷道:“大人,据查冯犯的偷盗行为,是因为他最近多次参与了赌博,欠了不少赌债而引起。既然冯犯不做回答,那就是对他罪行的默认。” 杨知县听了怒不可遏,从签筒中抽出一根竹签道:“将冯三贵带下去,重打二十板,听候发落。”说着,他将竹签一甩就下了大堂。 杨知县来到了后院的二堂,只见二堂前的门禁,远远地便垂手立正。此时,二堂左边“简房”里的李县丞,右边“召房”里的马典史,听说杨知县今日早早退堂,急忙迎了出来。见知县大人脸色不对,直到下人们上茶后,县丞李大人才上前问话:“杨大人,您今日为何发怒?” “赌博,这个冯犯又是因为赌博!”杨知县咬牙切齿道。 看着知县大人铁青的脸色,李县丞知趣的退在了一边。一旁的马典史,见此情形也不敢向前。然而他们俩不知道,此时杨知县虽然在发怒,心里却十分烦恼。原来当年洪武皇帝开国时,曾大力禁赌。谁知到了万历年间,此等禁令已同虚设,民间的赌博之风已经死灰复燃。而熹宗帝登基后,民间的赌博风气却愈演愈烈。 在太谷城里,县衙虽不允许公开设立赌场,但是在暗地里,许多地下赌场早已在悄悄的运营。加之许多官员小吏都参与赌博,这更助长了赌博之风。 杨知县曾令马典史秘查,结果发现城里的地下赌场还真不少,而城北一带,以老板宝方亭的赌场最为有名。马典史根据他赌场的经营情况,以及这几年江湖上人员的来往,他觉得赌场的老板宝方亭,很可能是锦衣卫的暗探。而他的赌场,就是锦衣卫在太谷城的秘密联络点。 掌握了这些情况后,杨知县办事便谨慎了许多,他心里明白,太谷城里的锦衣卫,明的暗的都有。自己惹不起这些人,对于宝方亭的赌场,杨知县常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宝方亭最近却得寸进尺,大有要公开赌博的势头,这让他忧心忡忡。 杨知县知道,自己今日审问的盗窃犯冯三贵,就与宝方亭的赌场脱不了干系。这种情况不加制止,不仅扰乱民生,而且到了危害社稷的地步。然而宝方亭是个特殊人物,自己却对他无能为力。 杨知县在二堂地下转了几圈后,突然大喊道:“马大人,你给我把李捕头叫到二堂来。”工夫不大,捕头李金虎跟随着典史马大人来到了二堂。听说杨知县叫他有事,此时的李捕头,低着头耷拉着脸,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杨知县见到他后,厉声道:“李金虎,你给我听着!城北一带最近赌博成风,而那一片地方,恰恰是你所管辖的区域。衙门里的好多人都说,这事该管管了。而你李金虎却阳奉阴违,几次禀报说城北一带平安无事,难道是你瞎了眼了吗?”听了杨知县的训斥,李捕头不知怎样回答,头上的汗马上冒了出来。 原来杨知县听典史马成良禀报,自己的手下李捕头,最近和赌场的常遇顺走的非常近乎,他们俩不仅在一起大吃大喝,而且还出入宝方亭的赌场,手下人对他多有微词。马典史知道了这些事情后,便对他进行了警告,但李捕头依然是我行我素。马典史没有办法,只好将他的所作所为禀报了杨知县。 今日开堂审理案件时,杨知县听说冯三贵先在城北一带参与赌博,输钱欠债后便开始偷盗。冯犯因赌博而走向犯法,所以杨知县不由的怒火中烧。 见李捕头不作声,他厉声道:“李金虎,你那个朋友常遇顺,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还有他的老板宝方亭,那是个什么人物,你清楚吗?本官告诉你,赌场里的这帮人特别阴毒,就连本官见了他们都的让三分。再说,你一个吃衙门饭的小吏却吃里扒外,你不怕本官端了你的饭碗?” 李捕头听杨知县话里有话,吓得他咕咚一声跪倒,连声喊小人错了,请杨大人手下留情。 杨知县此时仍气愤不已,他训斥道:“李金虎,你别看本官在县衙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太谷城里各处的动静,本官知道的一清二楚。念你是衙门的老班底,本官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你把自己所做的事情交代清楚,本官对你既往不咎,不然的话,你的事情后果自负。” 在杨知县的斥责下,李捕头最后说了实话。他将平日里,自己给赌场去通风报信,以及前一段时间,自己去跟踪小郎中陈守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杨知县听了笑道:“其实你说的这些情况,衙门里早已掌握。既然你把这些事情交代出来,证明你李金虎还算老实。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奇怪,你拿着衙门里的消息去换银子,这也还说得过去。可一个治病救人的陈郎中,他有什么好跟踪的?” 李捕头低着头道:“回大人的话,这个问题小的也曾问过常遇顺。他告诉我,与钱府有关系的人,他都要监控。由于钱老爷活的时候,陈郎中与钱老爷关系密切,所以常遇顺想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现在,钱老爷虽然过世了,但常遇顺要小人,仍不时盯着陈守田的医馆。小人之所以这样做,其实都是为了银子。” “那你在陈郎中的医馆,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回大人的话,小的什么也没有打听到,小的只知道陈郎中是一个好人。” 此时的李金虎心里非常清楚,前一段时间,陈郎中对他的病症,又进行了几次治疗,所以他对守田一直心存感激。而对于赌场常遇顺的要求,他只是敷衍了事。加之他还保证过,绝不会给陈郎中找麻烦。所以面对杨知县的问话,他对守田只是连连称赞。 杨知县见状,对他又训斥了几句,随后便让李金虎退出了二堂。而一旁的李县丞和马典史,见杨知县今日心情不好,也接着退了下去。当二堂里只剩下杨知县时,他一边在座椅上慢慢品茶,一边开始琢磨着自己的心事。 第208章 杨知县的疑虑{二} 知县大人杨焕春,来太谷城上任已经三年了。在任职的这几年中,他除了对朝廷,对州府大人的指令认真执行外,工作中与衙门里的一班同僚,关系也处得不错。杨知县明白,自己是一个外地人,来太谷城当县太爷,虽然什么事情都是自己说了算,但离不开县衙一班子同僚的辅佐。 在县衙里,县丞、主簿、典史一帮人,平日里都帮着他处理公务,但为了树立起个人的威望,杨知县对县衙里的各种繁杂事务,都要事必躬亲。在大堂上审案,如遇到复杂的案件,他还要亲自去调查取证。 春天的时候,他要对乡民们劝课农桑。到秋收后,他要督促三班衙役们,到乡下找保长、里正们征收钱粮。由于乡民们所交的现银很少,因此多用粮食进行折扣。加之乡民们交粮食需用牛车马车,把粮食运到县衙的赋役房,这样就更增加了他的工作量。 农闲时,他要督促地方上兴修水利,遇到灾年,他还需管理赈灾放粮,加之应付上峰的察访,三年一次的乡试,以上这些事情,就把他忙得晕头转向。虽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朝廷尽力,但也是为了自己得到升迁和奖赏。 然而杨知县深知太谷城不一般,这座繁华的商埠,不仅是军事上的要冲,而且是朝廷的税收重地。因税收关系到朝廷的根基,所以他处理城里的各项事务,都是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来太谷城的这三年中,城里表面上波澜不惊,但杨知县知道下面却暗流涌动。为了金钱上的利益,城里商界上的老板们互相倾轧,这类事情他经办的不少。然而最让他头疼的,是城里锦衣卫的这帮人。他们平日里到处打听消息搞情报,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会捞钱。即使是县太爷被他们抓住了把柄,他们也会把你往死里整。 但是,今年后半年,城里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据马典史禀报,他发现宝方亭的手下,入秋后加强了对钱府的监视。根据李捕头今日交代,就连城东医馆里的陈郎中,因经常给“兴客隆”的钱老爷看病,居然也受到了监视。现在钱老爷去世了,但是,这帮人对钱府的监视并没有放松。现在看来,马典史过去的怀疑,从李捕头今天的交代中得到了证实。但这些还算是小事,其实让杨知县最担心的,是宝方亭城北的赌场。如果任由他在赌场胡闹下去,那将对城里的民生和治安,造成巨大的伤害。今日冯三贵的盗窃案件,就说明了这一点。 对于宝方亭,杨知县过去有他的老主意,只要你宝方亭不给我整出大麻烦,我对你态度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因为他知道,得罪了锦衣卫的人,那可是自找倒霉。 可临到过年了,麻烦事还是来了。据马典史禀报,宝方亭的地下赌场,最近越来越嚣张了,他们不仅不怕暴露,而且还请来了一个叫胡克垠的高师,对外号称赌神,专门为他的赌场服务。据说城里的一些纨绔子弟,听说这件事后,很多人都跑到那儿去赌博。宝方亭的反常做法,让杨知县感到疑惑,他这是要干什么? 杨知县在二堂里,正在思考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这时县丞李大人,又走进了厅堂,他恭敬地问道:“大人,现在已经是腊月了,您今年还准备回家过年吗?” 杨知县抬头看了看他,叹了口气说道:“谁不想回家过年?但作为一县之长,本官今年却不能回家过年了。李大人,我们在衙门里已共事三年,本官的情况你都了解。在太谷城的这三年里,本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本官是这样想的,既然为朝做官,就要上对得起朝廷的栽培,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如果能做到这两点,本官就问心无愧了。今年也许是本官在太谷城最后一次过年了,本官再三考虑,还是留在城里与民同乐为好。”县丞李大人听了,唯唯诺诺地退下。 第二天上午,杨知县退堂后刚回到二厅,就见李县丞和马典史来找他,看他俩不停地给李捕头求情,杨知县便明白了他们的来意。原来李捕头昨日被杨知县斥责后,便私下里活动了李县丞和马典史,希望杨知县给他个机会,放他一马。 马典史说,李捕头为了表示悔改,今早又交代了一些问题。他说,今年秋天,宝方亭的赌场里,从京城来了一个叫黑狐的人。自己虽没见过他,但是据常遇顺说,这个人非常神秘,他平日里不出去活动,却一直住在赌场的小跨院里。对于李捕头提供的新情况,马典史随后派人去暗查,结果证实了这些情况属实。 听了他们俩的求情,又听了马典史的禀报,杨知县说道,李捕头是县衙的老班底,本官并不想为难他,但是否能得到本官的宽恕,还需看他的表现。 对于今日出现的新情况,他和李县丞马典史又进行了密谈。 杨知县道:“京城锦衣卫派人到太谷城来,他们要干什么我们不清楚,但宝方亭纵容赌博,在城里到处搞监视,这个人不得不防。” 马典史则道:“大人,宝方亭和黑狐虽然有后台,但他们毕竟是一群暗探,不敢公开出来活动。在我们的地盘上,他们就得规规矩矩。如果他们胡来,我们一定要掌握好他们的证据。” 杨知县与两个同僚密谈后,谁知他又遇到一件头疼的事情。原来他的恩人闫鑫举,这几天委婉地提出,要杨知县找个借口,把城里东街医馆的陈郎中赶走。 对于闫老爷突然提出的这个要求,杨知县心知肚明。闫鑫举今年秋天给傻儿子说亲,但倔强的春梅姑娘死不同意,结果差点闹出人命来。这件事在城里传的沸沸扬扬,让闫老爷觉得颜面扫地。再后来陈郎中救人的经过,杨知县也听说了,他现在提出这个要求,明显的是要报复陈郎中。 但是,现在离过年的时间已经不远,而自己的任期也快到了,闫老爷在这个时候添乱,他这是要做什么?但碍于恩人的脸面,杨知县无法把闫老爷的想法当面拒绝。 原来知县大人杨焕春,当年赶考时路过太谷城,曾得了一场病。病好了以后,却苦于身上没有钱了。眼看就要耽误科考的日期,而闫鑫举在关键的时候帮助了他,闫老爷不仅给他吃饱了饭,而且还带足了盘缠。谁知他科考上榜后,几年后,又在太谷城当了县太爷。杨知县在太谷城上任后,曾几次想报答闫老爷的恩情,但都被他婉言拒绝了。 现在就要过年了,闫老爷却提出这样一个荒唐的要求。对于恩人的想法,杨知县曾劝他道,陈郎中是一个人才,他开医馆虽然时间不长,却显示出他精湛的医术,好多人都夸赞他是一个小神医。把他留在太谷城,对当地的百姓来说,那是福音。闫老爷作为一个长辈,在这件事情上,一定要有大度的胸怀。 然而闫鑫举不听他的劝解,对陈郎中就是不依不饶。杨知县见闫老爷不听劝告,他也没有了办法。想想城里错综复杂的局面,而自己到任的日期已经不远,他只能把闫老爷的无理要求拖下去,拖一天算一天。 第209章 淑云姑娘来到了太谷城 进入农历腊月后,太谷城里的人们都忙着准备过年,来医馆看病的患者,一时间少了许多。然而邀请陈守田上门就诊的患者,却逐渐多了起来。原来城里的一些有钱人家,家里有年岁大的长辈,他们平日的身体状况就不好。为了长辈们在过年时身体不出异样,家里的儿女们,都会早早预约郎中去上门就诊。由于太谷城里有钱的商家多,因此进入农历腊月后,守田和岳红每日都要上门去就诊看病。 这一天已是农历腊八,守田和岳红在一起商量,大哥的婚期已定,再过几天,家在直隶顺德府的王大叔,就会带着姑娘来到太谷城。趁着医馆这几日不忙,我们不如放几天假。这样,我们俩除了能给患者上门看病,还能抽空帮爹娘采买一些东西。 回到家后,见爹娘也同意自己的想法,他和岳红便在医馆外贴出告示,“因家中有事,医馆暂时放假。如有急诊的病人,可到城东陈郎中家里去就诊,敬请患者们互相转告。” 这一日临近午时,守田见没有患者预约看病,便决定和岳红去上街,帮着爹娘采买一些办喜事的东西。谁知两人刚出了小院不远,就见一个老尼和一个带发修行的姑娘迎面走了过来。这老尼身着灰袍,项戴佛珠,虽已年过五旬,但面泽红润,而带发修行的姑娘,却是皮肤白净面色姣好。 守田此时并不知道,带发修行的姑娘便是淑云,而她身边的老尼,就是淑云的恩人妙静法师。师徒二人此时来到太谷城,就是来寻找陈守田的。 原来淑云在装死逃走前,曾告诉过小翠姑娘,自己喝了蟒蛇的涎水后,觉得病情有了好转。由于怕薛青富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决定赶快逃走。虽说自己和陈守田是拉郎配,但临别时,陈守田说喜欢她。自己现在无亲无故,如果出逃成功,她准备去寻找陈守田。 小翠听了道:“淑云姐心地善良,老天也会保佑你的。既然淑云姐命不该绝,小翠就是舍了性命,也要帮你逃走。” 两人商量好后,淑云为了遮人耳目,便开始整日不吃饭。淑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看到她的人,都以为她已病入膏肓。那日中午,当小翠来送饭的时候,她趁机帮着淑云把臭泥污物,涂抹在她的脸上身上。因臭气熏得薛青富到不了近前,所以装死的淑云,这才骗过了薛青富两口子。 再说那天晚上,两个仆人准备到城外的乱坟岗去抛尸,不料那日晚上的风特别大,城外的乱坟岗上,呼呼的风声酷似鬼哭狼嚎。小强和小三两个仆人,被这怪异的风声吓破了胆,他们俩将淑云扔到一个土坡下,便头也不回的跑掉了。当淑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后,便爬到附近一个土堆前,等候着天明。 天亮以后,一直在土堆旁装死的淑云,这才看清楚,原来昨晚避风的地方,是一个乱坟头。看看眼前的情景,姑娘的心释然了。她甚至不相信,自己一个弱女子,经历了这次生死轮回,居然变的什么都不怕了,胆量也大得出奇。 猛然间,乱坟岗里传来了犬吠声,几条红眼睛的野狗,呲着牙向她扑了过来。面对眼前的野狗,死过一回的淑云,此刻把恶狗当作了她最恨的仇人。看淑云举起了石头,几只野狗吃惊地向后退去。但随着姑娘飞出的石头,被击中头部的野狗发出一阵嚎叫。一瞬间,几条野狗都不见了踪影。 这时,天已大亮,远处的栖霞山已露出身影。淑云心道:“此时不走,还待何时?听说栖霞山上有一个尼姑庵,我不如到那儿暂避一时。” 却说栖霞山上尼姑庵的妙静法师,一大早正在庵中静静地打坐。忽然见一个蓬头垢面浑身污浊的年轻女子走进庵来。妙净法师见她身体瘦弱却面色姣好,便问她道:“女施主一大早来我庵中,是烧香还是还愿?” 年轻女子道:“小女子一不烧香二不还愿,小女子是来出家的。”哪知妙静法师一眼就看出了这女子的心思。 法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看小女子不是逃婚,就是有难。出家人要六根清净,你凡缘未了怎可提出家。姑娘可在庵中住下,先把自己的身体清洁干净。待静养几日后,老尼再与你相谈。”这样,淑云姑娘暂时住在了尼姑庵中。 淑云被妙静法师安排住下后,先清理了个人卫生。过了几日,妙静法师看她的心情已平静下来,这才让庵中小尼将她唤到了自己的庵房中。接着,法师与她交心相谈。 淑云见妙净法师和蔼可亲,便把自己从小在薛青富家的遭遇,大病以后遇到了陈守田,以及她和小翠设计装死,自己如何逃出虎口的经过,全部告诉了妙静法师。最后,淑云对法师道:我已看破了红尘,所以要出家为尼。 听了淑云的讲述,妙净法师动了恻隐之心,她知道姑娘心里还爱着陈守田。便对她道:“你是一个难得的好姑娘,但老尼不赞成你出家。因姑娘的凡缘未了,所以你的遭遇,只是一时的劫难。陈守田是一个有志气的好孩子,他学医成功后,一定会来寻找你的。” “姑娘在生死关头还舍己救人,所以上天也眷顾你。蟒蛇无意中救了你的性命,这就是你的造化。听了姑娘的讲述,老尼觉得你和陈郎中定有团聚之日。守田小伙子生在重商的山西,但他不为金钱所动,走遍天下也要学习治病的本领,这是非常难得的。姑娘你放心,你的事情就是老尼的事情。老尼一定会想办法,帮姑娘脱离苦海,成全你们的姻缘。” 淑云走后,妙静法师却陷入了沉思。而逃出虎口的淑云并不知道,眼前的妙静法师,就是当年金陵城里的杨小姐。三十多年过去了,她本已置身世外,早已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只想默默地了却自己的一生。 然而妙静法师听了淑云的遭遇,知道了姑娘的身世,不由得触动了她心中的隐痛。法师死去的心境,突然间又泛起了微澜。刹那间,清明时节和熙的阳光,漫天飞舞的纸鸢,还有那蓝蓝的天空,青青的草地,回家时与潘天佑在路上的邂逅,一幅幅画面又浮现她的眼前。 由于家父的极力反对,曾经的淼淼江上之舟,迷人的清风晓月,摇曳的岸上杨柳,都化作了往日的一帘幽梦。杨小姐出家后,对以往的感觉已经麻木,岁月时空对她来说都已模糊。当她改名后,妙净法师已心如止水,生活中只有青灯陪伴,慢慢地逝去自己的青春。 然而突然出现的淑云姑娘,像一颗火星,又燃起了法师心中的烈火。刚刚坠入空门的时候,潘天佑曾劝她还俗回家。被她拒绝后,法师就再也没见过潘天佑。几十年过去了,潘天佑居然杳无音讯。难道今生今世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吗?他是不是已不在人世了?当年自己送给潘天佑的信物,他还收藏着吗?冥冥之中,妙静法师坚信,潘天佑不是无情之人,他一定还活在人间。 对自己的老爹,妙静法师现在已不恨他了。她只觉得,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这都是命。想想自己,一辈子很快就要过去,一切都无所谓了。现在的法师,心中只有一个愿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能知道潘天佑的下落,就此生无憾了。 晚间入寝后,法师一夜辗转未眠。她暗自琢磨:淑云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决不能让自己的爱情悲剧,在她的身上重演。不管怎么样,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帮助淑云姑娘。 第二天一大早,妙静法师便将淑云叫入了自己的庵房中,随后对她道:“薛青富在金陵城里的耳目众多,一旦被他知道,尼姑庵也保不了你的安全。姑娘暂住在尼姑庵,一定要听老尼的吩咐。一来,你不能告诉小尼们你的身世,二来,你不要抛头露面。如外人在庵中见到你,老尼会对她们说,姑娘在庵中是带发修行。眼下,老尼也只能用此法来遮人耳目。” “昨夜老尼考虑再三,决定给姑娘想一个万全之策。在金陵城,老尼认识一个姓孙的居士老夫人,她与老尼特别投缘,待老尼极好。过几日后,如见了孙老夫人,我求她打听一下城中薛青富家的情况,我们再做打算。” 过了不长时间,城里的孙老夫人便回话说,薛青富认定今年运气不好,而淑云姑娘的事情,让他大喊晦气。淑云出事后,恰好有一个山西商人来到薛青富家,他想买一个瘦马女孩回去做妾。薛青富怕再生事端,就把小翠姑娘以较低价钱,卖给了山西商人。 淑云知道这个消息后,她心里虽然难过,但她明白:自己逃走的秘密,薛青富是不会知道了。而妙静法师知道了这件事后,对她道:“姑娘的危险就算过去了。但老尼上次就说过,姑娘呆在尼姑庵中,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老尼托了个朋友,给你另找了一个地方,姑娘看是否妥当?先前帮老尼打听消息的孙老夫人,她的家境特别好。当知道了姑娘的遭遇后,她对老尼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淑云姑娘无依无靠,而她自己又没有个女儿,所以想认姑娘为干女儿。另外,孙老夫人在金陵城外还有一处宅院,别人很少知道。姑娘与孙老夫人认亲后,可在她家城外的宅院里住下。至于寻找陈郎中的事情,老尼会在尼姑庵帮你打探消息。”淑云听后感动的直掉眼泪,她抽泣着谢过妙静法师道:“全凭法师安排。” 接下来,淑云姑娘认了孙老夫人为干娘,随后便住入了孙老夫人在金陵城外的宅院。而妙静法师则开始注意来往的香客,帮助淑云打探消息。不知不觉,几个月就过去了。 第211章 法师的青玉佛坠 陈守田听此言傻了眼,他急忙道:“淑云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什么时候要娶媳妇了?”淑云指着岳红道:“就是这个小妹,她说是你媳妇!”守田笑笑道:“淑云一定是弄错了。家里是我大哥要办喜事,岳红小妹定是和你开玩笑。” 不料在一旁的岳红突然发怒了,她大喊道:“陈守田,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我是你未过门的媳妇。我今天要告诉大家,两年前,守田哥那时还未拜师,我俩就已经认识了。他去拜师,不知师父的人名,不知师父的地址,是我铁山哥托了朋友,费了千辛万苦,才给他打听出了消息。这两年多,我和守田哥多次遇险,多次相互救命,我们之间早已是生死相依。”说着,岳红给大伙儿讲述了她与守田相遇相爱的经过。 接着,她又说道:“在金州城的官卖场上,守田哥想以买妻的名义把我救出来,谁知他买了一个姓任的老太婆,而我却被一个土老财老头买走。在金州城的客栈里,我和任老太婆子邂逅,她知道我俩相爱,任老太婆舍生取义,把我救了出来。当时由她做主,任老太婆给土财主来了个老少换妻。在回家的路上,为了行走方便,我和守田哥才以兄妹相称。” “淑云姐,守田哥和我讲过你俩的事情。依我看,守田哥虽然与你拜过天地入过洞房,但守田哥当时实属被逼无奈,这件事情的原委我完全清楚。你和守田哥拜天地入洞房,实际上是你家薛老爷为了冲喜,害人性命定下的诡计。你们之间,一没有父母之命,二没有媒妁之言,这叫强行拉郎配,名不正言不顺。如果说起这件事情来,守田哥与姐姐,只能算是一面之缘。再则守田哥连夜逃走,你二人并无肌肤之亲,这算不了什么。” 淑云姑娘听了冷笑道:“岳红小妹,这么说来,你和陈守田虽没有媒妁之言,却早已有了肌肤之亲?” 岳红听淑云此言,瞬间羞得面红耳赤。她顿顿神情道:“淑云姐,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丢人现眼了。当年我和守田哥在川东遇难,遇野人从悬崖跌落到崖下的树杈上。后来,我俩从崖壁上的岩洞死里逃生。由于找不到出口,我和守田哥在岩洞里呆了两天两夜。” “当黑夜来临时,岩洞里非常寒冷,而小妹那天只穿着一件薄裙子,是守田哥在怀里暖着我,我才没有被冻死。从那时起我已认定,我周岳红这辈子,就是守田哥的人了。”说着,姑娘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道:“大家看看,这就是守田哥在金州城里,当时买妻救我的官卖文凭。” 听岳红如此述说,淑云姑娘悲痛欲绝,她扑到妙静法师的怀里放声大哭:“我是一个傻子,喜欢上了一个骗子,最后便宜了一个疯子。妙静法师我们走,我要跟你回尼姑庵,我要出家,我再也不想见到这个骗子。” 妙静法师在一旁,一直听着两个姑娘的争吵,不时还点头微笑。这时,她拍了拍怀里的淑云姑娘,安慰她不要激动。接着,她对岳红道:“姑娘,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你喜欢陈郎中,你和他相互有救命之恩。但姑娘你要知道,一个郎中在救人性命的时候,他是不分男女的。当年在地下岩洞,你才十四岁,陈郎中整夜将你捂在怀中,是为了救你的性命。在他的眼里,那时候你是他的妹妹,他必须救你的命,这样才能对得起你的家人。所以他决不会有什么邪念,有什么非分之想。” 岳红听完妙静法师的一番话后,脸上一会儿羞涩,一会儿表情异样。法师则接着道:“岳红姑娘,我看你和淑云,今后能成为好姐妹的。你想一想,你刚才对你淑云姐的一番言语,是否有些过头了?在老尼看来,世界上的事情,都是有因果关系的。假如没有你淑云姐,舍命救陈郎中在先,没有她建议陈郎中去四川拜师,能有你和陈郎中在路上巧遇,以及后来的生死相依吗?况且陈郎中当年在洞房里说过,淑云病好后要娶她为妻,淑云姑娘几千里寻夫,这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淑云刚才说,陈郎中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你这样说话也是不对的。你那年得了绝症,拼死喝了蟒蛇的涎水,谁知歪打正着治好了你的病。金陵城除了小翠姑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你设计装死逃过了劫难,在金陵城外隐居了近两年多。姑娘这些私密的事情,陈郎中怎能知道?你这样说陈郎中,确实有些过分了。” 听妙静法师讲了淑云、岳红与守田的遭遇,屋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指向了陈守田。 见此情形,守田急道:“淑云姑娘,你听我说,你千万不能走。你送给我的金簪,我一直把它缝在衣服里,在最困难的时候,我也没舍得把它卖掉。因为看见了金簪,我就想起了你。” 说着,守田从衣角里摸出了一支金簪,给淑云姑娘递了过去:“今年入秋前,我那时还在恒田古镇,在镇里恰好遇到了富成大哥。大哥告诉我,淑云姑娘已经去世,她被黑心的薛青富扔在城外的乱坟岗,连个坟头也没留下。这件事情富成大哥可以作证。至于小妹设计逃走,这是在平遥城里,我遇到小翠夫人后,才知道这件事情的由来。” “听到了这个消息后,我和岳红小妹,当时就准备到金陵城去找你,而小翠夫人却认为不妥。她劝说我,没有目标的去找寻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那时,我还对小翠夫人说过,我到了金陵城,除了要寻找淑云姑娘的下落,还要到栖霞山去拜访妙静法师。受慧能法师所托,我要给妙静法师去送一块青玉佛坠,以了却我师父的心愿。” “什么青玉佛坠,拿出来让老尼看看。”在一旁的妙静法师,突然走了过来。 当守田把青玉佛坠拿出来的时候,妙静法师的脸色瞬间凝固了,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神彩。她从守田手中接过了青玉佛坠,双手捂在了胸口,嘴里喃喃的念到:“阿弥陀佛!三十六年了,他终于出现了。” 妙静法师看到慧能法师的信物,才知道潘天佑还活着,他居然在四川出了家。见此情景,妙静法师不禁心中感叹:“潘天佑是陈郎中的师傅,而我又作了淑云姑娘的师傅。冥冥之中,上天竟然是这样的安排?” 妙静法师由于激动,忽然觉得头昏眼花,一下子晕倒在地,屋里的人顿时一阵慌乱。守田急忙给法师喝了几口水,又针刺了她的人中穴。过一会儿,她才慢慢醒了过来。 再说守田的爹娘,听说有病人昏厥,便过来给儿子帮忙。谁知工夫不大,见尼姑师徒二人相继晕倒,老两口都觉得不可思议。等妙静法师醒来后,守田爹娘急忙把守田拉到了隔壁的屋中,问他道:“你对爹娘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见事情已是如此,守田只好把自己在金陵城受骗,淑云姑娘如何救了自己,以及自己在川东巧遇岳红父女,铁山哥如何帮自己打探拜师的消息,当自己学成下山时,慧能法师如何要自己,把青玉佛坠交给妙静法师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了守田的讲述,老两口这才明白,尼姑庵里救了淑云的妙静法师,就是慧能法师当年的恋人。而守田的爹娘,知道了两位法师当年的爱情悲剧后,老两口都唏嘘不已。 第212章 守田的计划 就在这时,守望和王富成也走进屋来,原来富成大哥今日过来,是给陈守望道喜的。谁知他们俩从杂货店回到家中,却碰到这件事情。守望看到尼姑打扮的师徒二人,当时就愣住了,而王富成一见这情景,心里就明白了大半。 王富成和守望先问询了事情的经过,然后对守田的爹娘道:“这两个姑娘,一个是书香门第出身,另一个是长于瘦马人家,她们俩都对守田都有救命之恩,两人都想嫁给守田做媳妇。” 苗氏听了则喜笑颜开,她笑着说道:“这还真应了守田小时候的卦象了,大姑娘哭着喊着要给咱守田做媳妇,这真是积善之家常有余福啊。” 王富成也说道:“有才能,有道德品行的青年人,几个姑娘同时喜欢他,这也很正常。” 苗氏仍笑着说道:“岳红姑娘聪明伶俐,淑云姑娘心地善良,两个姑娘我都喜欢。当年,我家爷爷就是两个媳妇,如两个姑娘愿意,那咱守田就把两个姑娘都娶了吧。成婚后,二个人共同辅佐咱守田开好医馆。”当苗氏把她的想法,告知隔壁的淑云和岳红时,两个姑娘都呈腼腆之色,两个人都默不作声。 守田此时道:“娘,孩儿是这样想的。孩儿的事情不急,来年全家人慢慢再议。老话说,家有三件事,先从紧处来。劳烦爹娘,现在先把妙静法师和淑云小妹安排好。接下来,全家人要齐心协力,先把大哥的喜事办了。等新嫂子过门后,咱全家人好好过个团圆年,这才是正事。” 妙静法师则对守田的爹娘道:“今日老尼和徒儿突然造访,还请老哥老嫂子多多原谅。依老尼看,还是陈郎中说的对,家中办喜事要紧。至于老尼的安排,老哥老嫂子也不用特意费心,老尼听说太谷城外也有庵舍,趁此机会,老尼正好到城外去拜望一下庵中的姐妹。再说,老尼的心愿已了,过些日子也该起身回返了。” 苗氏听了急道:“妙静法师几千里行走,都是为了我家守田奔忙,此大恩我全家无以回报。法师尽管安心住下,如果想到城外的庵舍去会见老姐妹,可以让守田送法师和淑云姑娘一起前去,但晚间定要回到家中。至于法师回家之事,等过起年来,有马帮去南方时再议。” 守田道:“娘亲的安排甚好。古语云,既来之,则安之。我也希望法师和淑云姑娘安心住下来。另外,两位小妹你们听我说,至于我们的事情,我是这样考虑的。一来,我开诊所时间不长,还没给大伙儿做什么事情,急着办喜事过于仓促。二来,岳红小妹已跟着我学习中医,准备为妇人小孩看病。我想让淑云小妹近日也去医馆看看,慢慢学着管理起药房。” “为了确保医馆的药材没有假药,我决定年后联系一下药商李东阳。来年春天,我们自己也要办一个药房,然后扩大营业场地,招收一些学徒的年轻人。从此以后,在我陈郎中的医馆里看病,不仅不会缺药,而且不会有假药。再则,因年前太忙,等开春闲暇之时,我准备带着两个小妹,一起去看看小翠一家人。” 两个姑娘听了齐声说好。 安排了妙静法师和淑云姑娘的住宿后,全家人便开始筹办大哥守望的婚礼。虽说腊月期间,家中的事情太多,守田爹娘忙的都不知东南西北。但是,由于老陈家今年双喜临门,小儿子守田今年学医归来,大儿子守望要娶媳妇,因此老两口每天都乐呵呵的。加之淑云、岳红几个人的到来,全家人特别的喜庆热闹。 守田的爹娘在太谷城里没有多少亲戚,但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王雨路父女俩,接待乡下的亲戚朋友,舅舅苗根有也赶到城里来帮忙。而淑云岳红两个姑娘,和守田全家人一起动手,为大哥在小院里布置了一间新房。到了腊月十八这天,守田的爹娘在“榴花酒店”里办了几桌喜酒,大哥守望高高兴兴地娶了媳妇。 忙完了大哥守望的喜事,接下来的几日,守田和岳红带着淑云去逛街购物,同时游览了太谷城里的几处景点。为了了却妙净法师的心愿,他们俩还陪着法师师徒俩,到南城外去了一趟山上的尼姑庵。而庵里的主持慧心法师,见江南的妙静法师来庵中拜访,她非常高兴。随即邀请法师春节前来庵中小住,并且请她到庵中来讲经说法。听到邀请后,妙净法师欣然同意,决定年前上山来,与庵里的众姐妹交流一下学经心得。 接下来,离过年已经没有几天了,但守田的医馆仍然开诊了。 这一日下午,守田和岳红去城北的一户人家出诊,看完病人后,两人便准备返回东街的医馆。这时天空黑云低沉,街巷中冷风呼号,眼看就要下雪了。岳红见天气不好,便建议守田抄近路,快速返回城东的医馆去。但他们俩回城的时间不长,对城北的小街小巷不太熟悉。当行至一个小巷时,只见天色越来越暗,而风却越刮越猛,一时间,两人都有点迷路的感觉。守田刚准备找个人问问路,这时小巷里突然冲出一个男孩儿,他一把扯下岳红腰间的小钱袋,撒腿便跑。 原来岳红平日跟随守田就诊时,身上只背着一个小药箱。而最近因登门就诊的病人增多,岳红收到的诊费,大多是些散碎银子或少量的铜钱。她为了方便,就在腰间备了一个小口袋,随身装一些零星的银钱,一向都很安全。 谁知她腰间的这个小口袋,今日却被这个小男孩看在眼里。他尾随守田和岳红已走了好一阵子,当走到这个偏僻的小巷时,男孩趁守田和岳红不注意,瞅准机会冲过来,一把扯下岳红身上的钱袋就跑。姑娘尖叫了一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男孩已跑出了一丈多远。 见此情形,守田感到非常的愤怒,大白天竟敢抢劫,我岂能让这个坏男孩儿跑掉!他大喊了一声,随即便追了过去,但守田追了一阵儿,却发现这男孩非常灵活,眼看就要将他抓住,但马上又被他挣脱逃走。看看天色已经不早,守田心道,看来今日不用点绝招,还抓不住这个坏小子。 打定了主意后,守田便奋力追赶男孩,当又一次接近小男孩时,他一狠心,点穴的手法就使了出来。男孩此时还在拼命地逃跑,但突然间觉得右侧臀部发麻,紧接着,他的大腿也迈不开脚步,身体重重地摔了出去。 岳红这时已经追了上来。由于她怒气未消,因此拿回了钱袋后,她还想教训一下这个坏男孩。但守田看男孩穿着破旧,身体清瘦无比,便伸手拦住了她。岳红这时才看清楚,倒在地上的小男孩,也就十多岁的样子,但由于他刚才摔痛了身体,眼里还透着怨恨的凶光。 守田觉得这孩子怪异,便和气地对他道:“小弟弟,你不要害怕,哥哥姐姐不会打你。你只要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为什么要抢我们的钱袋?” 小男孩看守田说话和气,但眼睛不敢与他直视。接着,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叫祥子,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后来我到处流浪,是师父收留了我。眼看就要过年了,而我的师父却饿的快要死了。我没有办法,才抢了姐姐的钱袋。”男孩流着眼泪,抽泣地说道。 在与男孩的问话中,守田突然觉得这男孩眼熟,但看看天就要下雪,他也顾不上再问些什么。但他转念又想,这男孩身着破烂的单衣,估计也不会撒谎。快过年了,不到走投无路,男孩也不会干这种事情。想到此,守田给男孩儿解开了穴道。 接着,他从岳红手中拿过来钱袋,递给了小祥子:“大哥哥看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这点银子就送给你吧。虽说这钱袋里的碎银子没有多少,但回家的路上,不要忘记给你师父买点吃的。你要听大哥哥的话,再也不能再干这种事情了。你今后要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可以到城东的医馆里来,找陈守田大哥哥。”说着,守田把小口袋塞到男孩手里,拉着岳红转身就走。 这时,天空乌云低垂,四周已飘起了雪花,天马上就要黑了,然而守田和岳红走出了老远,还能听到小祥子在后边喊着:“谢谢大哥哥,谢谢大姐姐,你们都是好人呐。” 第213章 司马徒悔悟 天黑以后,在南城门外的土地庙里,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正在把香案上的残烛点亮。这个男孩,就是刚才抢岳红钱袋的小祥子。看到香案右侧的草堆里有人在动,小祥子弯下腰,摸摸草堆里的中年人,轻轻的唤道:“师傅,快起来吃饼子吧,你多吃点东西,身体就会好起来的。” 听到小祥子的呼唤声,草堆里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人,颤巍巍地坐了起来。在烛光下,只见他脸色铁青面容憔悴,看起来像个老头,他就是小祥子的师傅司马徒。 “祥子,今天怎么会有这么香的面饼,你今天发财了?” 看男孩不做声,司马徒又说道:“祥子,你给我说实话,今天是不是又去偷东西了?”看男孩还不作声,司马徒发火了。他把小祥子放在身边的几个香酥饼,一抬手就扔到了庙门口。 “你个不长记性的东西,气死我了!我告诉过你,我们很快就会有钱了。我们就是饿死也不能去偷,可是你就是不听话!我告诉你祥子,你把偷回来的东西给我扔出去!” 小祥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师傅,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我们从城里搬到了城外的土地庙后,师傅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师傅老说有人会送银子来,可马上就要过年了,也没见有一个人来。不管怎么说,我不能看着师傅活活饿死。再说,今天这银子,确实不是我偷的,而是在城东开医馆的陈郎中送给我的。”祥子委屈地说着。 “啊,还有这种好事情?快给师傅说说!”小祥子抽泣着捡回了香酥饼,随后把陈郎中送给他钱袋的经过,前前后后地说了一遍。 司马徒听了感叹道:“祥子,算是师傅错怪你了。你抢了大姐姐的钱袋,被陈郎中抓住,人家本来可以狠狠地揍你一顿。而陈郎中看咱爷俩可伶,不仅没怪罪你,反而把钱袋送给了我们。他可真是一个好人呐!” 小祥子抱着师傅不停地抽泣,哭着哭着睡着了,而司马徒却睡不着。由于一天没有吃东西,因此他觉得浑身发冷,感觉自己像跌入了冰窖,然而身体里毒性的发作,让他的心里如刀割一般。 经历了南城门接头的这件事情后,司马徒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为了躲避锦衣卫的追捕,他整日龟缩在城北的小院里,很长时间不出来活动。然而他并不知道,佥事大人王金宝已经死了。这对于京城的锦衣卫来说,黑狐已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而赌场的宝方亭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也已经改变了自己的行动计划。 但是,所有的这些变化,司马徒并不知道。虽说他看了王金宝的密信后,知道了银窖的秘密。但王金宝为了私藏他的宝藏,十几年来对他的所做所为,让他又气又恨。 当年,司马徒因为盗窃被捕,本来要蹲多年的大牢。而王金宝为了利用他,把他从大牢里捞了出来。当时的司马徒,对佥事大人充满了感激之情,决定为他拼死效力。谁知狡猾的王金宝怕司马徒对自己不忠,不仅给他饭菜里下毒,而且连哄带骗将他控制在手里。司马徒那天看了信以后,回想起自己的往事,联想到王金宝对钱智礼的狠毒,他把王金宝恨得咬牙切齿。 然而恨归恨,由于不知道京城里的情况变化,所以司马徒还是盼着王金宝不要出事,有新的接头人来联络自己。他希望从南山上打听到的消息,不会是真的。然而两个多月过去了,京城里并没有派人来联络过他。 眼看就要过年了,司马徒身上却没有钱。多少年来,王金宝的约法三章,让他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加之他的身体,被王金宝的毒药控制着,因此他从不攒钱。 这十几年,他一直抱着今朝有酒今天醉的想法,过惯了喝酒吃肉的日子。加之后来收留了孤儿小祥子,他的手头就更紧了。进入腊月后,他租的房子就要到期了,然而他却没有钱续交租金。后来,司马徒和房东多次交涉,房东才答应把租金宽限到年底。 谁知过了腊月二十三,房东看他仍交不起房租,结果师徒二人被扫地出门。司马徒和小祥子没有了办法,只好住到了南城外无人看管的土地庙里。 刚来土地庙时,师徒俩的吃饭问题还能对付,但身上的碎银子,眼看就要用完了。更要命的是,司马徒由于长时间没有服用解药,他的身体虚弱不堪,因此城北旧小院的巡视早已停止。 最近这几日,为了两人不挨饿,小祥子不是出去偷东西,就是到城里的小饭馆去要饭。晚上没有休息的地方,师徒俩便挤在土地爷泥胎后的草堆里相互取暖。想想做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卧底,居然落了这么一个下场,司马徒的心里无比凄凉。 但尽管如此,司马徒对佥事大人王金宝还存在着幻想,在他的身上,还留着一颗解药。他之所以没有舍得吃,是因为准备到关键的时候再用。 坐在草堆里的司马徒,这时觉得头疼,京城里一直没有消息,这让他每晚都睡不着觉。假如佥事王大人出了问题,自己也面临着死亡,那银窖里的宝藏该如何处理?徒弟祥子该怎么办? 司马徒知道,在他的面前有几种选择,第一,继续等待佥事王大人派人来,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小。与京城来人接头的地方,他让小祥子已多次看过,但以往的联系符号,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第二,自己向锦衣卫,或者县衙杨大人,交出银窖的秘密图纸,要他们想办法给自己解毒,让自己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但一想到王金宝让自己免遭了牢狱之苦,对自己还算有恩,加之他的秘方绝不会外传,司马徒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司马徒也有过这样的想法,是否把藏宝图交给敬财少爷?但一想到这些银子是一笔不义之财,而敬财少爷是一个败家子,假如银子如果落在了他的手里,那银子很快就会被他败光,所以藏宝图也不能交给他。 司马徒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看看身边熟睡的祥子,他心里一阵难受。自己现已病入膏肓,如果就这样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可祥子还是个孩子,他应该有个好人照料,想起小祥子今天遇到的事情,他忽然心头一亮。 三年前,从陈郎中和他大哥给钱老爷看护小院起,司马徒就认识了他们兄弟俩。经过这几年的观察,他认定这兄弟俩是难得的好人。老大陈守望,这几年在城里开了杂货店,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老二陈守田到外地去拜师学医,回来后在城里开了中医医馆。虽说他行医时间不长,已经救了几条人命,成了人人称赞的小神医。 前一段时间,自己的身体里毒性发作,整个人难受的要死。为了减轻痛苦,那天傍晚,自己在路上拦截了陈郎中。虽说两人素未平生,但陈郎中仍给自己做了治疗。再说,小祥子今天抢了岳红姑娘的钱袋,被陈郎中制服后,他本来可以狠狠地揍他一顿,但听说了师徒俩的处境,陈郎中不仅没有打他,反而把钱袋里的碎银子都送给了小祥子。从这些事情中可以看出,陈郎中是一个医德高尚的好人。 反观自己,现在行动都有困难,假如再过一段时间得不到解药,那定是必死无疑。自己在临死前,如果能把小祥子交给陈郎中,也算做了一件好事。一来,自己走的安心。二来,小祥子今后也能走上正道。 想到这里,司马徒的心里释然了。他暗自琢磨,陈郎中给小祥子的这点银子,师徒俩度过年关应该没有问题。如果年后京城还没有派人来,那自己一定要想办法,该见见东城医馆的陈郎中了。 第214章 李捕头报信{一} 大年三十这天,太谷城整整下了一天雪,城里城外到处是白茫茫的。然而严寒的天气,并没有影响陈守田全家人过年的热情。 今年过春节,对守田的爹娘来说是双喜临门。第一件喜事,是年前大儿子陈守望娶了媳妇。第二件喜事,是小儿子陈守田学医归来,秋天就办起了自己的医馆。加之淑云和岳红两个姑娘,今年也在家里一起过年,所以守田的爹娘心里乐开了花。年三十的晚上,全家人守岁熬夜好不热闹。在迎新接福的鞭炮声中,全家人迎来了新春。 春节前,妙净法师应邀去了南山上的尼姑庵。但临走前,法师把淑云姑娘留了下来,她要姑娘和守田全家人在一起过年。守田娘知道法师的心思,她在过年期间不仅对两个姑娘悉心照料,而且给她们俩每人送了一对玉镯,作为过年的礼物。为了不让两个姑娘感到寂寞,守田娘无事时便与她们闲聊,她怕岳红和淑云受不了北方的严寒,因此在过年期间,她除了安排好两人的饮食,还把家里的土炕烧的暖烘烘的。 转眼间到了正月初五,苗氏这天在吃早饭前,对守田和守望吩咐道:“今日已是破五,按照当地的习俗,城里闹社火的活动就要开始了。趁今日天气晴好,守田带上两个小妹,守望带着媳妇,一家人到街上去走走。等看完街上的社火表演后,你们早点到‘榴花酒店’去,我们全家人中午在那里吃酒席。” 苗氏还告诉守田,因午间还有客人来,为了早点安排好今日的酒席,爹娘上午就不去看社火表演了。今日午间的酒席,一来,是为了庆祝全家人阖家团聚。二来,是为了感谢王洪山、王富成叔侄俩多年来对你的帮助。另外,你大哥的好友,南城的木匠张子祥,他打算在午间酒席后,给你富成大哥说一门亲事。 原来在大哥守望的婚礼上,他的朋友张子祥,带着媳妇一起来参加婚礼庆典。在酒席上,夫妻俩见王富成气度不凡,说话办事彬彬有礼。当听说他还没有婚配时,张子祥的媳妇就与守田娘商量,准备给他说一门亲事。听说有这等好事,守田也为王富成感到高兴。 吃罢了早饭后,在家里闷了几天的岳红和淑云,听说全家人要去看社火表演,两个姑娘都高兴的不得了。岳红还说道:“守望大哥在城里做生意多年,对城里的社火活动很熟悉,我们今日去看社火表演,正好请大哥现场讲讲节目的内容。” 接下来,在苗氏的催促下,守田带着岳红和淑云,守望带着媳妇荷花,几个人一起出发了。当他们一行来到商业街的东街时,只见东街上人流穿梭,到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在阵阵的锣鼓声中,街上不时还夹杂着喜庆的鞭炮声。 这时,从东街朝商业街的西面望去,远远见装扮一新的各家老字号店铺,都已开门迎客,而各家店铺前的春联,花样多得让人目不暇接。然而还有很多店铺,门前则披红挂彩,贴满了招财进宝,庆贺新春吉祥的图案。 守田看到,虽说城里的冰雪还没有融化,但东街上的老字号店铺,为了迎接城里的社火活动,各家的伙计们,已经把街上的冰雪清扫干净。这时的东街上,除了路边有几个雪人,少数店铺前散落着一些鞭炮纸屑,大年三十点燃旺火产生的灰烬,早已不见了踪影。 几个人在闲逛中,大哥守望听到东城门附近锣鼓喧天,便招呼大家在一个店铺前的高台上站定。工夫不大,果然见闹社火的队伍,已经从城东门的大路上走了过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锣鼓声,社火队伍里的二十多个壮汉,高举着各色彩旗,威风凛凛地走在队伍前面。紧跟在彩旗后面的,则是阵容庞大的民间锣鼓队。此时,在一个老者的指挥下,十六个鼓手正卖力地敲打着手推车上的八面大鼓。 看着依次前行的社火表演,从没见过这种欢庆景象的岳红和淑云,高兴地喊了起来。看到两个姑娘兴奋异常,大哥守望便给她们介绍了节目的内容。他说道,今年闹社火的队伍,前边是传统的锣鼓队,接下来是男子表演的踩高跷,舞狮子,斗活龙等节目的队伍。 守望还说道,当这些节目表演通过后,大伙儿就能看到抬阁表演的节目了。在社火活动中,有多人抬阁,也有单人抬阁,而多人抬阁的表演是最精彩的。多人抬阁除了人物造型壮观,色彩漂亮,造型还能够移动,这是因为抬阁造型的木架子下面,装有车轴和轱辘。但抬阁人物的造型,每年都会变换。比方去年,主要是《八仙过海》和《西游记》里的人物故事。当时高架车上的唐僧、猪八戒、沙僧,木架杠杆上手持金箍棒飞舞的美猴王,他至今还记得非常清楚。 这时,社火队伍中的多人抬阁造型,已经缓缓地移动过来了,大哥守望踮起了脚尖,早已看清了抬阁上的人物。他告诉大家,今年的多人抬阁,除了有《李二姐逛会》和一些戏剧故事,还有《梁山伯与祝英台》《白蛇传》的人物造型。 正当人们翘首以盼,想早点看到抬阁上的人物造型时,忽然见衙门里的李捕头从人群里挤了过来,他拉着守田小声道:“陈郎中,刚才恰好看到了你在高台上。你现在跟着大哥走,大哥有话要对你说。”守田见李捕头急匆匆的样子,他和大哥守望打了个招呼,便随着李捕头挤出了人群。 在一个人少的小巷里,两人相互拱手拜年后,李捕头说道:“陈郎中,大哥春节期间因公事缠身,无法到兄弟家中去告知这件事情。但此事紧急,大哥只能在这儿说说情况了。” “金虎大哥不必客气,有什么事情请讲。” “大哥想问问陈郎中,你是否得罪了什么人?”面对李捕头突如其来的责问,陈守田神情骤变。 “陈郎中,大哥过去为了几个小钱,曾经为赌场的常遇顺跑过腿,监视过兄弟的医馆。但是在兄弟的规劝下,大哥已幡然悔悟。后来常遇顺也曾找过大哥,想继续打听消息,但大哥每次都找个理由,把事情敷衍了过去。” 听了李捕头这番话,守田心头一紧,李捕头上次来医馆闹事,被自己制服后说了实话。从那以后,他不仅带着媳妇来医馆看过病,而且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改变。自从钱老爷去世后,李捕头已经很少来自己的医馆了,但过年休闲的时候,他突然找自己说有事,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李捕头见守田不作声,便续说道:“在监视兄弟医馆的那段日子里,大哥发现,陈郎中的住宅附近,晚间经常有可疑的人,这些人是谁指使,大哥并不清楚。但是,在‘兴客隆’的掌柜钱茂盛去世后,这些人就不见了。大哥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知就在昨日,县衙里接连发生了两件事情,但都与陈郎中有关,这让大哥疑虑重重。” 李捕头还告诉守田,今年临近春节,太谷城里的人们都在准备过节。然而县衙里的知县杨大人,今年却没有回家探亲。李捕头作为知县杨大人的手下,他对大人的心思是非常了解的。杨知县来太谷城上任,已经快三年了,然而在任职期间,他并没有做出过人的政绩。杨知县今年不回家过年,一来,他想静静地休息几日,二来,他想来年做出一点政绩,为自己今后的前程做一个规划。 谁知临近春节前,李捕头给赌场通风报信的事情,被杨知县发现了。为此,杨大人极为震怒,准备重重地责罚他。李捕头见势不妙,私下里活动了县衙的李主簿和马典史,求他们为自己说情,这才躲过了一劫。后来,得知杨知县今年不回家探亲,李捕头为了讨好杨知县,春节期间便主动来县衙值班。这几日,他不仅请杨大人在县衙里吃饭喝酒,而且一有时间,就陪着杨大人闲聊。 李捕头告诉守田,怪事发生在昨日早饭后,杨知县那时正在二堂的座椅上品茶。这时城中的商业大户闫鑫举,派手下人给杨知县送来了请柬。但是否还送了别的礼物,他并不清楚。李捕头知道县衙里的规矩,杨知县平日与来人谈话,下人们都要退下回避。但由于今年春节的情况特殊,加之李捕头为了献殷勤,所以他亲自给杨大人去送茶水。当听到杨知县与来人在二堂里谈话,李捕头便停下来在门外等候,但杨大人与来人的对话,他听的非常清楚。 第215章 李捕头报信{二} “??????大人,您在太谷城上任已近三年。据小人所知,大人在任期间,闫老爷从未给您添过麻烦。时至今日,闫老爷只要大人向上推荐一个小郎中,难道这点小事大人也不答应?” “你回去禀告闫老爷,此事让本官非常为难。” 一阵沉默后,来人又说道:“大人,您不收礼物,小人无法回去禀报闫老爷。但不管怎么说,明晚的酒宴,大人您一定要赏脸??????” 这时,在二堂门外站立的李捕头,以为来人是为了请客,便端着茶水进入了二堂,而屋子里的人见他进来,立即停止了谈话。接下来,李捕头给二人上茶,但看到杨知县此时的脸色不好,他马上退了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与杨知县谈话的人走了,而二堂外站立的李捕头,还在琢磨着刚才的这件事情。难道闫老爷派手下人说的小郎中,莫非就是东城医馆里的陈郎中?如果真是这样,陈郎中要被提拔了? 时间已快到午时,李捕头带着一个衙役,又在县衙的大院里巡视了一圈。接着,他们俩登上了衙门前院的箭楼、鼓楼,然后穿过了大堂前院,来到了二堂的侧门。这时,忽听得衙门二堂里有人呼叫,李捕头急忙带着手下跑了过来。 然而他们俩看到,二堂里的杨知县脸色惨白,好像是受到了惊吓。他除了对李捕头大喊来人,结结巴巴的居然说不出话来。见此情形,李捕头急令手下,在二堂门口守卫,自己则在二堂里搜寻了半天,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藏匿。 接着,李捕头又在衙门的后院里搜寻了半天,这才返回了衙门里的二堂。看到杨知县的脸色好了许多,李捕头便问起了这件事情的经过。 杨知县告诉李捕头,就在他带着手下人巡视县衙大院时,二堂里突然闯进一个中年人。这个人头裹网巾中等身材,身着灰蓝色的袄裤,脚蹬一双普通的布麻鞋,猛然看上去,非常像一个做工的匠人。 见有陌生人无声地闯入二堂,杨知县惊道:“你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来人却在二堂下笑道:“杨大人,常言道官不修衙,看来确实不假。县衙后院墙上的窟窿,连野狗都能钻进来,难道杨大人不知?再说,我不是坏人,不会伤害大人。” 说话间,中年人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道:“大人不要害怕,请看这是什么?” 杨知县见了木牌吃惊不小,他知道这个有特殊标记的木牌,是锦衣卫校尉的腰牌,代表着来人的身份。 中年人见杨知县惊魂未定,便收回了腰牌。接着,他拱手施礼道:“杨大人过年好,在下突然造访,让杨大人受惊了。”杨知县见状,也拱手称好。 中年人则继续道:“在下奉新千岁魏钊大人之命,来太谷城是为了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在下便衣简行,也是因为办事需要,望杨大人海涵。” “不知校尉大人如何称呼?” “杨大人,您叫我黑狐就行。” 杨知县早在年前,就听说过黑狐这个神秘的人物。此时黑狐突然出现在县衙里,这让他非常吃惊,又十分不解。 “黑狐校尉从未与本官谋面,这大过年的却突然来找本官,看来定有要事指教。但锦衣卫的事情,本官不便过问,还需黑狐校尉明示。” “好,杨大人说话痛快。既然是这样,在下有话就直说了。城北宝方亭的赌场,那是干什么的,想必大人心知肚明。不瞒您说,在下这次来太谷城执行秘密任务,这段时间都住在他们那里。” “那本官想问问校尉大人,您今日来县衙到底有什么事情?” “杨大人,在下来县衙并无大事。一来,在下想和大人认识一下,如果今后有事求助于大人时,也不至于唐突。二来,在下想告诉大人一件事情。” “锦衣卫里的事情,本官没有知道的必要吧?” “杨大人此言差矣。以在下来看,这件事情大人必须知道。在下今日冒昧的来找您,就是因这件事情与大人有关。” “既然是这样,说来听听。” “大人,明日晚间,城里的商业大户闫鑫举,是否邀请大人到‘鸿宾楼’去赴宴?” “这么说来,黑狐校尉一直在监视着本官?看来县衙里有什么事情,也瞒不过锦衣卫的耳目。” “大人,在下并没有监视您的行踪。刚才只不过是凑巧,在下看到了闫老爷的仆人,从县衙里走了出去。” 一时间,杨知县脸色突变,头上的汗冒了出来。 “大人,明晚的酒宴上,有什么人去赴宴?他们想对大人谈些什么?您不想知道吗?” “本官当然想弄清楚这些事情。” “大人,据手下人禀报,明晚他们要谈的事情,可能与一个小郎中有关。” “就为这么点小事,不值得黑狐校尉辛苦跑一趟县衙吧?” “大人,以在下的直觉,这个小郎中可不简单,他的身上,很可能有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在下知道,大人不想参加明晚的酒宴。但是以在下来看,明晚的酒宴大人务必要出席,因为这件事情关系到大人的前途。” “此话怎讲?” “大人,您要知道,明晚出席酒宴的,不仅有城里的商业大户闫鑫举,还有城北赌场里的宝方亭!从这些人物您就可看出,明晚的酒宴不简单!至于他们对小郎中有什么想法,他们想达到什么目的,大人不去参加宴会,怎么能知道这里面的猫儿腻?大人久经官场,对此类事情如何处理,一定自有主张。以上就是在下要告诉大人的事情,至于大人是否参加明晚的酒宴,望大人三思。” 黑狐说完,还没等杨知县的神情反应过来,他已经出了衙门的二厅大堂。等李捕头听到喊声返回二堂时,黑狐已不见了踪影。 陈守田听李捕头讲了昨天县衙里发生的事情,便问道:“金虎大哥不辞辛苦,给小弟传送消息,小弟万分感激。但小弟还要问上一句,对于昨日的这两件事情,金虎大哥是什么看法?“ 李捕头则说道:“陈郎中,大哥是个粗人。但大哥以为,闫老爷手下所说的小郎中就是兄弟。另外,从昨日突然现身的黑狐口中得知,赌场的宝方亭和京城来的黑狐,都是城里秘藏的锦衣卫。对于这两个人,兄弟今后一定要小心提防了。至于刚才说的这件事情,估计还需一段时间事情才会见分晓。不过,这件事情如有什么变化,大哥还会告诉兄弟的。” 听了李捕头的一番话,守田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作声。 李捕头见状急道:“陈郎中,你是不是不相信大哥说的话。兄弟上次给你嫂子治好了病以后,她把我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她说,陈郎中是一个难得的好人,你千万不要听信别人的谗言,去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从那以后,大哥已轻易不去城北的赌场。另外,大哥和兄弟还要解释一下,大哥身为公差,除了给衙门里跑腿办事,还需和江湖上的各种人打交道。比方说,城北赌场里的这帮人,大哥就惹不起他们。平日里有什么事情,大哥还得敷衍他们,望陈郎中多多谅解。” 守田听了连忙道:“大哥身为衙门里的公差,在江湖上办事也是不易,小弟对这一点非常理解。再说,大哥今日真心实意来报信,小弟哪有不相信大哥的道理?按理说,小弟今日应该请大哥去饮酒,但小弟午间还有事情,只能改日与金虎大哥相聚了。” 说着,守田拱手抱拳又一次谢过了李捕头。 第216章 聚会前又见王富成 李捕头走后,守田仍在小巷里琢磨着刚才的事情:“从钱老爷去世后,自己的医馆也算平静了一段日子。本以为能安安稳稳地行医了,没想到这大过年的,还有人在暗算我。” “李捕头刚才问我是否得罪了人,但想想自己开医馆后,对患者一直是热情服务,对老弱病残的救治也一视同仁,应该不会得罪什么人。如果是因自己救了春梅姑娘,从而得罪了城里的大商户闫鑫举,那他也太可恶了。虽说闫老爷在城里名气很大,但如果他以此来报复我,我陈守田并不怕他。” “前一段时间,铁山大哥给我传话,说北山的廖家兴逃到了太谷城,而且他很可能已投靠了赌场的宝方亭。廖家兴诡计多端,如果他和锦衣卫的人搞在了一起,这才是我所忌惮的。” “李捕头说,赌场的宝方亭和大商户闫鑫举,今晚准备宴请知县杨大人,据说是为了推荐一个小郎中,如果他们所说的小郎中就是我,那这些人又要搞什么阴谋诡计?另外,在县衙突然出现的黑狐,他要做什么?” “从这些事情来看,太谷城里的情况非常复杂。但话又说回来了,李捕头刚才告诉我的事情,目前还没有发生,对于这些人,我只能小心提防着他们,走一步看一步。” 当守田重新返回商业街时,街上的社火表演已经结束,喧闹的人群也已散去,只有岳红和淑云两个姑娘,还在路边等着他。见此情景,守田的心里一阵激动,他走过来连连道:“实在抱歉,让小妹们久等了。” 岳红则不满道:“这个讨厌的李捕头,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找人。守田哥错过了今天的精彩节目,真是太可惜了。” 然而情绪还在激动的淑云姑娘,则说道:“守田哥,你今天没有看到《白蛇传》的抬阁造型,确实太可惜了。这个多人造型的抬阁,十分精美逼真,光是抬阁车上的木架子就有三层。最上边一层的造型,不仅有金山寺的彩色布景,而且画面上有彩色的水帘门洞。在门洞两旁的平台上,还有两个真人的小孩童,中间一层的人物造型,并排站立着真人装扮的法海和许仙。而最底层的平台上,则是两位美女装扮成的白娘子和小青。在抬阁上的白娘子,身着彩裙向人们频频招手,而身穿青色裙子的小青,则手持宝剑肃穆站立。看了这两丈多高的真人造型,我和岳红小妹真是大饱眼福。” 听了淑云的一番话,守田知道她此时的心情,淑云姑娘从小在金陵城长大,对《白蛇传》的传说非常熟悉。今日看了《白蛇传》的抬阁造型,她肯定有些触景生情。 见守田问起了大哥大嫂,岳红告诉他:“街上的社火节目表演结束后,守望大哥怕爹娘等的着急,他和荷花嫂子已先去了酒店。大哥让我和淑云姐留在这儿,是为了等守田哥。” 去酒馆的路上,岳红还问他道,李捕头今天有事找守田哥,为什么用了这么长的时间?守田见淑云在一旁,便随口道:“李捕头今日找我,除了给我拜年,还对我给他们夫妻俩看好了病表示感谢。眼看时间已快中午,他还准备请我去喝酒,但被我谢绝了。”岳红听了没有作声,只是对他笑着点了点头。 说话间,三个人已来到了“榴花酒店”。这时,大哥守望和守田的好友王富成,已经在酒店门口等候着他们。而守田见到了王富成,早已把李捕头所说的事情忘到了脑后。两个姑娘见状,则跟随着新来的客人,和大哥守望一起上楼去了。 留在楼下的守田与王富成,两人相互拜年后,便在一楼的大厅里闲聊起来。王富成告诉守田,大哥今早返回了太谷城。一来,是为了今日应邀赴宴,二来,大哥已接受了会馆里的新任务。 另外,大哥在一楼的大厅里等着你,是为了表达大哥对兄弟的谢意。去年中秋节后,兄弟回陈家村去办事,顺便还到小王庄去看望了大哥的爹娘,为此,大哥深受感动。 还有去年在恒田古镇时,由于兄弟建议大哥到昌州城南去收购货物,大哥因此认识了丽水村的何强。而何强帮着大哥购货,不仅让马帮及时地采购到了夏布,而且还开辟了一个新的货源地。因马帮这次带回来的货物,让掌柜们获利颇丰,所以会馆的掌柜们,年前就给大哥放了假。 听了王富成的一番话,守田拱手对他的业绩表示祝贺,同时把张子祥夫妻俩,准备给他提亲的事情,告诉了他。 王富成听了却笑道:“今年过年期间,爹娘对大哥的婚事,一直叨唠个不停。而村里的乡亲们,给大哥上门提亲也不少。但不管今日的结果如何,大哥不能拂了张子祥夫妻俩的好意。” 接着,王富成告诉守田一件事情。去年秋天,他和守田在恒田古镇时,为了处理镇上两家酒店的纠纷,他曾提了一个建议,即成立当地的同行业协会。镇上的老板们照此办理后,业务上的麻烦果然大为减少。为此,当地的商行老板们,都对王富成大加赞赏。而“蓬莱阁”的掌柜李伯山,听到人们的赞扬后,见王富成年轻有为,又知他还没有婚配,便准备把秀儿姑娘许配给王富成。无奈他家的老夫人反对,不愿意让秀儿姑娘远嫁他乡。 但后来见李掌柜执意要提亲,老夫人没有办法,只好提出一个条件,假如王富成能在当地留下,她愿意将秀儿姑娘许配于他。而王富成听了此事后,却说道,自己是一个孝子,如果留在当地成亲,爹娘是绝不会同意的。由于双方对此事谈不拢,所以这事情便告吹了。 后来,“蓬莱阁”酒楼的生意一天天好转,而王富成带领着马帮,又一次路过恒田古镇时,李掌柜又提起了姑娘的终身大事。由于李伯山认定王富成是个才貌双全的好小伙,便一个人悄悄地来到了“仙客来酒店”。私下里,他与方老板和王富成,又一次谈起了这件事情。虽然王富成对此事的态度仍没有变,但谈到了最后,李掌柜决定与老夫人再次商量后,再作答复。 王富成接着道:“大哥给兄弟说实说,对于秀儿姑娘,大哥从心眼里佩服她。大哥见过秀儿姑娘,知道她不仅贤惠漂亮,而且知道她是一个有才华的人。如果能把秀儿姑娘娶回家,那是最好不过了。但他家老夫人对此事一直没有回话,所以这事情到现在也没有结果。” 守田听了道:“没想到大哥还有这么一段恋情。我们兄弟俩都见过秀儿姑娘,无论姑娘的容貌,还是办事的能力,秀儿确实是一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富成大哥和秀儿姑娘的好事如果能成,两人倒是天生的一对。” 王富成却摇摇头道:“秀儿姑娘虽好,但远在天边。再说,这件事情还需二老同意后,大哥才能再作定夺。” 守田则说道:“大哥,你今年如果再到恒口古镇,一定要对此事用心了,这将关系到大哥一生的幸福。” 王富成却摇摇头道:“我们不谈这件事情了。不过大哥要告诉兄弟,大哥这次回城后,已经接受了会馆里的新任务。兵书里讲,兵贵神速,从明日起大哥和马帮弟兄们,就要做启程的准备了。等过了正月十二,大哥的马帮队伍就要出发了。” 听说与富成大哥与自己又要分别,陈守田不禁有些伤感。他说,大哥临走前,小弟一定给你去送行。王富成却笑道:“兄弟不要难过,我们马帮的工作就是这样,分离聚合是常有的事情。再说,我们这次提前出发,是会馆里的秘密行动,不允许任何人前来送行。但大哥有一句话却要问兄弟,什么时候,大哥才能喝到陈郎中的喜酒?” 王富成的问话,让守田脸红了。就在这时,忽听得大哥守望在楼梯上呼喊他们俩,中午的酒宴就要开席了,爹娘要他们赶快上楼去。 第217章 ‘鸿宾楼\’的晚宴 正月初五,当守田一家人在“榴花酒店”欢聚时,商业街上的“鸿宾楼”,午间却是宾客如云。原来在太谷城里,老字号的掌柜们都有一个习俗,每年到了正月初五,他们就开始互相请客了。城里上档次的“鸿宾楼”,自然成为了大字号掌柜们的首选。在请客的酒宴上,掌柜们都要互相拜年互相敬酒,以消除去年在买卖中的不愉快,这就是所谓的“相敬一笑泯恩仇”。但由于相互请客的老字号掌柜们太多,因此“鸿宾楼”的应酬酒宴,一直会延续到正月十五左右。 却说正月初五的晚上,喧闹了一天的“鸿宾楼”,终于安静下来了。然而“鸿宾楼”的二楼上,一场丰盛的酒宴才即将开始。 此时二楼的走廊过道,灯火早已点的通亮,招待宾客们的雅间里,酒桌上的杯碗箸碟早已备齐,荤素凉菜也已经摆好。桌上的凉盘菜肴中,除了当地有名的驴油灌肠、六味斋的各种卤肉,炸小鱼和一些豆制品,还有一些时令的熟制菜蔬。 在菜肴的旁边,摆放着两个鱼白色的封口瓷瓶。细细端看,瓷瓶上有一幅浅蓝色的图画,图中一个身着长袍,手握斗笠的中年男子,正在向牛背上的牧童问路,而左手持竹笛的牧童,右手正遥指着远处的村舍茅庐。瓷瓶上还配有两句唐诗,“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看了瓷瓶上的外表图案,客人们都已心知肚明,这是大名鼎鼎的山西汾酒。 这时,客人们已陆续入席,而身着便装的知县大人杨焕春,早已端坐在正席上,在他左边依次就坐的,有县拯李大人,赵主簿,马典史四人。而右面作陪的有,太谷城里的大商户闫鑫举,赌场老板宝方亭,以及廖家兴和他的叔叔廖江福。而酒楼里两个跑堂的伙计,这时已在雅间门口待命,只等主人一声开席,各种热菜便会陆续送到酒桌上。 虽说酒宴就要开席,然而在正席上就座的知县大人杨焕春,心情却十分复杂。今晚的酒宴,他本来是不愿意出席的。但由于恩人闫鑫举多次邀请他,加之锦衣卫的黑狐校尉,昨日突然出现在县衙,所以他决定来应付一下场面,看看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原来在春节前,闫鑫举已暗地里找过知县大人杨焕春,而杨知县对他的要求并没有答复,所以闫鑫举对此非常不满。后来,当他知道杨知县今年不回家时,在宝方亭的指点下,闫鑫举在大年初四的早晨,又一次派手下人带着礼物,来县衙邀请杨知县,希望他初五晚间来“鸿宾楼”赴宴。可杨知县知道这里有猫儿腻,便婉言谢绝了他的邀请。不料随后突然出现的黑狐校尉,又让他改变了主意。 但是,当杨知县晚间身着便装,出现在二楼的雅间时,却觉得情况不对了。他看到,今晚的酒宴,除了自己不认识的廖家兴叔侄俩,不仅自己的几个同僚受到了邀请,而且还有赌场的老板宝方亭。杨知县在太谷城上任已近三年,对城北赌场的老板早有耳闻。虽说他们俩没见过面,也没有过来往,但昨天黑狐的到访,让他对今晚的酒宴疑窦丛生。加之今晚几个同僚出现在酒宴上,这让他更感到诧异。 杨知县还在琢磨着今晚酒宴的意图,自己的恩人闫鑫举已起身道:“列位亲朋,听我来说几句。趁今日新春破五,本人略备薄酒不成敬意,特邀知县杨大人和几位同僚,今晚一起来‘鸿宾楼’叙叙旧情,与我等小民同庆新春。” “众所周知,杨大人是一位爱民的清官好官。在大人亲力亲为的治理下,我太谷城经贸繁荣,百姓安居乐业,市井一派歌舞升平。这一切祥瑞的景象,都是知县大人和几位同僚,殚精竭虑造福一方的结果。” “在酒宴没有开席之前,本人先说一件小事情。知县杨大人今年本来可以回家过年,但为了与民同乐,大人毅然留在了太谷城。来来来,列位举起杯来,为我们的好官清官杨大人,一齐干上一杯。” 杨知县听闫鑫举对他如此恭维,忙起身道:“闫老爷谬赞。我等几位同僚,为当今圣上服务,尽心尽力是我们的职责。今日恰逢新春破五,我与列位同庆新春,确实是一件快事。今晚我们不谈政事,只说说生活中的琐事,叙叙朋友之情谊。” “对对,今晚我们只叙友情不谈政事。”几位同僚齐声附和。 酒宴开席后,廖家兴见菜过五味,而闫老爷却一直不开口,他不禁着急起来。原来一肚子坏水的廖家兴,今年春节前,他通过叔叔给闫鑫举送礼,两人和闫老爷已几次会面。然而他没想到,闫鑫举对他的建议居然满口答应,愿意帮他出力。见此情形,廖家兴觉得报复陈郎中的计划就要成功,这让他非常得意。 此时,他见叔叔廖江福,正在与几位大人劝酒,而闫鑫举却不做声,他眼珠一转,举起酒杯道:“闫老爷今晚不饮酒,难道心中的麻烦事,到现在还放不下?” 听廖家兴如此问话,闫鑫举心领神会,嘴上却连连道:“贤侄不要乱讲,大过年的说点吉利话,老爷我哪有烦心事?”与闫鑫举相邻不远的杨知县,听到两人的对话,打着哈哈道:“大名鼎鼎的闫老爷,居然还有烦恼?说出来让大伙儿听听,也许我与几位同僚能为闫老爷解忧。” “杨大人不要听小侄胡说,此乃是我自家的私事,说出来怕大人笑话。” 在一旁的廖家兴见火候已到,便笑笑道:“既然闫老爷不好明说,那侄儿愿为杨知县细说其详。” 听廖家兴此言,闫鑫举急忙与杨焕春小声耳语。当杨知县得知廖家兴是朋友的侄儿后,也笑笑道:“今日与列位同乐,不分辈分大小。趁大伙儿酒兴正浓,贤侄有话就说。” 得到了杨知县的应允,廖家兴便把闫老爷为儿子请人说媒没有成功,秀梅姑娘与父母闹翻,差点寻了短见的事情说了一遍。他还说,由于此事让闫老爷蒙羞,因此他心中至今还有阴影。加之闫老爷心眼小,让他在同行面前颜面扫地。 杨知县听了举杯道:“闫老爷的家事,本官也有耳闻。不过这大过年的,闫老爷也不必为此事烦恼。凭闫老爷在太谷城里的实力,不愁找个好儿媳。来,列位端起杯来,喝一杯美酒烦恼全消。” 闫鑫举则说道:“杨大人可能不知道,出了这事情后,全凭城东的陈郎中出手相救,这才使春梅姑娘起死回生。不然的话,各种说法编造出来,本人在城里就无法见人了。” 杨知县道:“陈郎中救人的这件事情,当时在城里传的沸沸扬扬,本官也听说了。小伙子虽然刚刚出道,却救了几条人命,看来这个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 闫鑫举听了则恭维道:“杨大人一语中的。既然陈郎中的医术如此了得,大人何不将此等人才向上引荐?再说,太谷城的杏林界,出了如此俊杰,不仅是本城的荣耀,也是杨大人您的功劳啊!” 这时,县拯李大人在一旁也说道:“现在山海关战事吃紧,军营中非常缺乏像陈郎中这样的年轻医官。大人如果向上推荐人才,这也是大功一件,肯定会受到上峰的嘉奖。” 听到几个人都在附和着闫鑫举,杨知县心里明白了,锦衣卫的黑狐怀疑小郎中知道什么秘密,而宝方亭的人却要赶走他,这是为什么?想到此,杨知县脑袋晃了晃,说道:“尔等居然是这样想法,这让本官非常失望。陈郎中留在城里,能为万民服务,应该是当地人的福气吧。” 闫鑫举见杨知县对几个人的建议无动于衷,而此时跑堂的伙计,恰好进屋来上菜,他见坡下驴,嬉笑着说道:“杨大人,这是我亲点的鲈鱼,大人来尝尝鲜。”杨知县见状,也趁机下了台阶。 他品尝了鲈鱼后,连连赞道:“不错不错,这鲈鱼的味道真是鲜美。借问闫老爷一句,难道在太谷城里,还有如此厨艺的高师?” “大人,我知道您是外省人,爱吃鲜鱼和海鲜。为此,我特地请京城归来的厨子,做了这道鲈鱼。俗话说,春吃鳊鱼,秋吃鲤,冬日正好鲈鱼肥。虽说是刚刚立春,但鲈鱼还是最鲜美的时候。大人,不瞒您说,今晚桌上的菜肴,如本地特色的过油肉、锅炖羊肉、川味麻辣鸡、蒙古风味的烤肉,以及竹荪银耳汤,都是我请来的这位厨子做的。大人今后什么时候想吃这些菜肴,我马上吩咐这个厨子去做。”闫鑫举讨好地说道。 “哈哈,好说,好说。”知县杨大人笑着打着哈哈。 第218章 偷听的伙计 看到酒桌上的气氛不错,闫鑫举又给杨知县敬酒。两人干杯后,在一旁的廖家兴趁机道:“大人,闫老爷刚才说的话题,小民还有话说,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杨知县点头默许,廖家兴道:“大人,太谷城在您的治理下,现在是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杏林界人才辈出。但小民斗胆说一句,城里的杏林界,现在是人才济济,城里多一个小神医不多,少一个小神医不少。俗话说,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大人如果向上推荐了陈郎中,让他为朝廷服务,为当今圣上服务,那对太谷城来说,将是无限的荣光。”在一旁的赌场老板宝方亭,见杨知县此时仍不作声,他不禁着急了。 原来在春节前,宝方亭对廖家兴讲了自己搞垮钱府的计划后,廖家兴害怕了。但是,当他知道了赌场是锦衣卫的联络点,而宝方亭是锦衣卫的头目后,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在宝方亭的威逼利诱下,廖家兴终于答应了与他们合作,帮着宝方亭将钱府搞垮。 然而廖家兴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趁机提出,要宝方亭帮着他,赶走自己的仇敌陈守田,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都是小郎中一手造成,而宝方亭权衡利弊后,决定帮着他干这件事情。两人密谋达成一致后,廖家兴便开始了他的报复行动。在春节前的这段时间里,他利用叔叔廖江福的关系,先打通了商业大户闫鑫举的关节。而此时,闫老爷因儿子的婚事名声扫地,想报复陈守田却苦于没有办法。当廖家兴向他建议,以向上推荐人才的方式赶走陈郎中时,两人便勾搭在一起。 接下来,闫鑫举便去说服杨知县,他想借杨知县之手来捧杀自己的仇敌。不料杨知县听了闫鑫举的一番话后,对他所说的并不感兴趣,虽然闫鑫举私下找过几次杨知县,但他就是拖而不决。 就在这时,知道了情况的宝方亭,为了让廖家兴能为他死心塌地卖命,他出了一个鬼主意,在正月初五的晚上,他准备自己出钱,请富商闫鑫举出面,以闫鑫举的名义在“鸿宾楼”里宴请杨知县。在酒席期间,几个人一定要想办法说服杨知县,以达到赶走小郎中的目的。 为了确保计划成功,他除了准备这场酒宴,在春节期间,宝方亭还让常遇顺暗中活动,用银子买通了县丞李大人,赵主簿、马典史等人。在今晚的酒宴上,他要这三个人,帮着闫鑫举见机行事。 却说赌场老板宝方亭,一直在闷声喝酒,此时,见几个人的苦肉计演不下去了,便开口道:“杨大人,本人系一介草民,对此事也说说自己的看法。既然太谷城出了个小神医,那杨大人就应该向上峰推荐陈郎中。这样,一来荣耀了本县的杏林,二来也有利于陈郎中为朝廷效力。再则,对杨大人也是功劳一件,如此多的好事,杨大人为何无动于衷?” 见宝方亭的话语里暗藏机锋,杨知县知道幕后的老板登场了。他心道:你宝方亭居然说自己是一介草民?这真是可笑。在你的赌场里,你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既然你今日对本官耍花招,那本官先糊弄你几句。 杨大人面颊抽搐了几下,干笑道:“嘿嘿,听了诸位的说法,本官险些埋没了一个人才。来,我们大家端起杯来,先干了这杯酒再说。对于诸位的提议,容本官回去想想,好好合计一下再做决定。” 当酒席上几个人在明争暗斗的时候,雅间的门外,一个跑堂的伙计正在驻足偷听。今晚在送菜的过程中,席间宾客们的对话,尤其是关于推荐小神医陈守田的内容,这个伙计听到了不少。当他知道,廖家兴想借杨知县之手赶走陈守田时,立即引起了送菜伙计的注意。而雅间里的宝方亭和廖家兴,他们俩做梦也没想到,在门口偷听的伙计,正是铁山大哥。 上一次,铁山发现了廖家兴的行踪后,他对守田和岳红的安全便担心起来。为了能监视廖家兴的活动,了解守田和岳红的消息,进入腊月后,他终于在“鸿宾楼”招工时,做了酒楼里的帮工。而守田在医馆旁贴出了停诊的告示后,铁山当晚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对武莲儿道,由于前一段时间,城里接连发生了许多怪事,所以我们俩办事要谨慎一些。他还告诫武莲儿,在没有弄清楚这些人的目的以前,莲儿小妹白天不能上街露面。 可武莲儿是一个在家里坐不住的人,所以她对铁山的做法十分不满,对于两个人是否参加守田大哥的婚礼,武莲儿和铁山还发生了争执。姑娘对铁山道:“我们来太谷城也有一段时间了。在这期间,我们俩虽然在暗中帮过守田师兄,但一直没有和兄妹俩会过面。现在,守望大哥要办喜事,我觉得我们俩该现身了。我们先去见见守田师兄和岳红小妹,然后去参加他大哥的婚礼。再说,你在酒楼找的这份差事,既辛苦又累人,而我们眼下又不缺这点银子,我看还是把这份差事辞掉好了。” 铁山则说道:“我在酒楼找的这份差事,原本是为了打探守田和岳红的消息。等小妹结婚拜堂的时候,我们俩给他们带来一个意外的惊喜。到时候,我们与兄妹俩冰释前嫌重归于好。谁知来了太谷城后我才发现,江湖上的事情,与我想象的是天地之差。” “小妹你也知道,我们来到太谷城后,先看到了鬼才廖家兴也在城里,后又围绕着守田兄弟以及他的医馆,发生了许多怪事。有些事情我们不理解,有些人对守田兄弟还不怀好意。作为岳红的大哥,我对他俩的安全,负有应尽的责任。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守望大哥的婚礼,我们俩还是不去为好。一来,我们现在名不正言不顺。二来,过早的与守田兄妹俩见面,对他们也不好。” “那这是为什么?”武莲儿怒嗔道。 “莲儿小妹,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守田和岳红的安全。再说,我在‘鸿宾楼’打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给你解释过,我去那儿不仅仅是为了挣几个工钱,而是为了酒楼里消息灵通。” “铁山哥,我才不管你去干什么帮工。你把小妹扔在家里,白天也不准上街,我都快闷死了。再说,守田师哥与岳红小妹的喜事,暂时还没有消息,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和他们见面?再说,眼看就过年了。铁山哥曾答应过我,一起回武家坡去见我爷爷。铁山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武莲儿不依不饶,仍在撒娇。 “莲儿小妹,你那火暴脾气,今后要改改了。你要听大哥的话,呆在家里再忍耐一段时间。眼前的麻烦事,我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假如你白天觉得烦恼,等酒楼收工后,铁山哥陪你出去走走。至于你说的事情,等见过了守田兄弟和岳红小妹,铁山哥一定陪你回武家坡。” 就这样,武莲儿最近一直呆在家里,白天轻易不出门,而铁山则每日到酒楼去打工。为了让姑娘散散心,每天晚上回家后,铁山还要陪着身着男装的武莲儿出去走走。他们俩还约定,由于春节期间,酒楼打烊时间不定,所以第二天早晨,铁山一定要回家与莲儿小妹见面。 却说铁山来到“鸿宾楼”后,一开始只做帮工。但临到过年了,酒楼里却越来越忙,客人们晚间的酒宴,经常会通宵达旦。为了应付这个局面,老实肯干的铁山,也被刘掌柜指派着开始跑堂。所以初五晚间“鸿宾楼”宴请贵宾的这件事情,铁山是知道的,不过来宾是谁他并不清楚。 再说细心的刘掌柜,为了晚间的酒宴上不出纰漏,今天午后,他已经对今晚的跑堂做了安排。为了关照铁山,刘掌柜还特意安排了伙计小六子,一起和铁山给贵宾雅间里送菜。但晚间的酒宴开始后,铁山在酒席上突然见到廖家兴,他还是吃了一惊,由于廖家兴不认识铁山,所以没有引起他的怀疑。 铁山上次跟踪廖家兴时,因不小心压坏了赌场小院屋顶的瓦片,差点暴露了行踪。不过事后他想,廖家兴当赌托骗人,只要他不伤害守田兄弟,我就不理睬他。再说自己初来乍到,什么情况也不了解,假如廖家兴又冒出了什么坏水,我再收拾他不迟。谁知从那以后,廖家兴再没有出来活动,而铁山也把这件事情淡忘了。 然而在今晚的酒宴上,铁山听了廖家兴的一番话语后,他一切都明白了: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廖家兴,原来他憋着一肚子的坏水!以往他和宝方亭勾结在一起骗人钱财,而现在他又要利用闫鑫举,借杨知县之手,把我的守田兄弟置于死地!但不管怎么说,这个鬼才军师还是有点能耐的。不过这一次,我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实在不行,我先干掉这个坏东西! 就这样,二楼雅间里的宴席还没有散,铁山已开始了做跟踪的准备。为了行走方便,铁山把头发用网巾扎紧,腰间插了把防身用的匕首,脚上还穿了一双轻便的软底鞋。 过了一会儿,铁山见刘掌柜送走了知县杨大人和几位同僚,而廖家兴一帮人也撤席而去,他急忙和酒楼的领班打了声招呼,随后便换上了自己以往的猎装,准备跟踪追击。铁山出了酒楼,瞅准了廖家兴这几个人的身影,便快步追了过去。铁山穿过了几条街巷,跟着这帮人来到了宝方亭的赌场附近,但这帮人还是先行一步,拐进了赌场旁的小跨院里。 见此情景,铁山先到赌场大门口听了听,此时虽已是子夜时分,但仍能听到大院里赌徒们的叫喊声。接下来,铁山又到小跨院的门口前听了听,觉得里面没什么动静,他便纵身上了小跨院旁的墙头,随后又跃上了小跨院的屋顶。为了不让脚下的残雪发出声响,他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小院的南房屋顶。 接下来,铁山听了听四周没有动静,这才开始观察小院里的情景。他看到,此时小院里光线黯淡,只有正房厅堂门口吊着一对灯笼。铁山见状心喜,看来小院里的人大多已经入睡。 就在这时,铁山突然发现,正房厅堂的窗户上,不时有人影在晃动。他静心细听,好像有人一边喝酒,一边在闲聊。铁山心道,宝方亭和廖家兴刚刚宴请过知县杨大人,其目的我已经清楚。他们几个人,就是想借杨知县之手,以推荐人才的手段,将守田兄弟送往辽东前线。但此时深更半夜,他们又在饮酒闲聊,莫非又在密谋什么事情? 由于铁山想知道他们说些什么,但又怕夜深人静被人发觉,因此他决定就地卧伏,观察一会儿小院里的情况再说。果然不出铁山所料,工夫不大,正房厅堂里几个人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第219章 突现的萍儿 “廖先生??????不不,克垠老弟,今晚在宴席上,兄弟能随机应变,这是二爷我没想到的。”铁山凭着声音的感觉,说话的应该是赌场老板宝方亭。 “杨知县今晚虽然耍了滑头,但有二爷鼎力相助,杨知县还是答应办事了。”听声音,这个人应该是廖家兴。 “克垠老弟,杨知县今晚说话模棱两可,不过到了最后,他还得按我们的计划来。老弟知道,杨知县可是一只老狐狸,他是得了好处还卖乖的人。他虽然也有难处,但这件事情上,他只能吃个哑巴亏。另外,杨知县怎么也想不到,我们的计划如此周密。过一段时间,人们传说的小神医,就会被发配充军,而克垠老弟的过去,从此在太谷城将无人知晓。” “多谢二爷。” 听了几个人的对话,铁山顿时怒火中烧:“这个鬼才廖家兴,竟然如此恶毒,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害守田兄弟。他们几个刚才互相吹捧,以为他们的计划就要成功了。但为什么,廖家兴还改了名字?” 接着,又有一个人插话道:“克垠老弟,你可知道,今晚为什么县丞李大人、赵主簿、都帮着你说话?那是宝二爷在底下,早已用银子打点过的。从这件事情也可以看出,二爷是最讲义气的一个人。只要克垠老弟给二爷做好了搭档,你今后定是福如东海。” “克垠老弟,最近一段时间,二爷对你的合作还是很满意的。今晚顺便和兄弟闲聊几句,兄弟媳妇住进了我的大院,感觉还不错吧?”听声音,还是宝方亭在说话。 “谢谢二爷的恩典。我和萍儿对现在的住所非常满意。” 听了廖家兴这话,铁山心头一惊:怪不得刚才几个人都进了这个小跨院,原来这两个恶人臭味相投。廖家兴不仅改了名字,而且和萍儿丫头,还住进了宝方亭的大宅院。既然宝方亭如此看重他,我今晚必须辛苦一点,一定要搞清楚他们还有什么阴谋。 此时,下面的声音又传了上来:“克垠老弟,闲聊了这么多,酒也喝了不少,我们该说正事了。过春节前,我们给傻二货吃了一点甜头,我觉得下一步该收网了。傻二货的近况,想必克垠老弟都知道。不过对他的掌控,克垠老弟下一步要松弛有度,让傻二货欲罢不能。等过上一段时间,克垠老弟再让他输,输的他倾家荡产!” 铁山听到这里,心里恨得痒痒的。廖家兴、宝方亭这两个害人精,不知道这又要害谁了?如果是公子哥们赌博,铁山我不感兴趣。谁想作死,我没有必要搞清楚,但他们想害我的守田兄弟,是确定无疑了。现在的情况,守田兄弟人在明处,而廖家兴这帮人却在暗处,我想助他一臂之力,看来还是暂不露面为好。对于他们的恶毒计划,我还是要想办法,给守田兄弟报个信。假如他们胆敢使坏,我先收拾了廖家兴这个害人精! 铁山打定了主意,便准备从小院南屋顶回撤。但就在这时,忽听得宝方亭在正房厅堂里大吼一声:“门外是谁,你给我站住!” 接着,小院内一阵响动。就在铁山一愣神的工夫,小院里已响起了脚步声。 铁山探头向下看了看,只见小院微弱的灯火中,一个黑影在快步行走,但随着着“啊”的一声惨叫,黑影已飞出了五步之外。原来急速行走之人,已被小院门口的保镖一脚踢飞。 惨叫声惊动了小院里所有的人,刹那间,小院屋子里的灯火亮了起来。接着,小院的各个房间里,呼啦啦地跑出一大群人。几个保镖提着灯笼,走上前照了照躺在地下的人,宝方亭则冲了过去,一把抓起了面部伏在地下的人。他突然叫出声来:“怎么会是廖先生的媳妇?” 紧接着“啪啪”两声,一个看门的保镖挨了耳光。宝方亭骂道:“大过年的,二爷本来不想生气,但二爷还是要揍你!二爷与克垠老弟正在商量大事,怎么能让妇人跑了进来?” “二爷,这不是过年吗,下人们昨晚劳累,都喝了点酒。再说,小院今晚进出的人多,小院的门一直虚掩着。由于廖先生的媳妇刚来大院不懂规矩,所以造成了误会,二爷不要动怒。”乱混混的小院里,一个保镖头目正在给手下人说情。 紧接着,是廖家兴的声音:“萍儿,萍儿,怎么会是你!你怎么跑到宝二爷的小跨院里来?都怪我没有告诉你,二爷的小院从不许女人踏进半步!”一阵乱混混的声音过后,萍儿丫头被廖家兴和下人们,抬到了小院的西厢房里。 紧接着,西厢房里灯火大亮,小院里的全貌,随即展现在铁山的眼前。见此情形,铁山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过了片刻,铁山见下人们陆续从西厢房里出来,而屋中传出了萍儿丫头的抽泣声。 “??????廖家兴,过去在二龙山时,我什么都听你的,跟你一起怨恨陈郎中,结果没把他整倒,我们俩却逃出了几千里。??????自从来到太谷城,我一直跟着你在李家村受苦,现在住进了宝二爷的大院,我以为你投奔了好人,以后可以安生过日子了。” “没想到来了这儿后,你每日夜不归宿,这几天,我才知道你做了赌托。今日破五,你深更半夜也不回来。我听大院的下人们说,你在小跨院与二爷喝酒,我有事便过来找你。没想到,你们不仅要把陈郎中充军赶走,还琢磨着怎么害人??????” 说话声突然中断了,萍儿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听声音萍儿像是被人捂住了嘴。接着,廖家兴在怒吼:“萍儿,你不要胡说!难道你知道了我们说的事情?” 接着,西厢房又传出“呜呜”的声音,萍儿好像被捂得出不上气来。片刻后,她好像挣脱了别人的手,大声呼了出来:“廖家兴,你和宝二爷干的全是断子绝孙的坏事??????” “啪”的一声响,萍儿好像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嘴巴已经打在她的脸上。 “二爷,这个臭娘们,私闯二爷的小院不说,还出言不逊,着实该打!” 忽听的有人在惊叫:“二爷,廖先生的媳妇又昏过去了。”接着,又有人惊叫:“血,血,廖先生媳妇身下出血了!” 接着,西厢房房门一开,宝方亭和廖家兴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廖先生,情况有点不对头,萍儿只是被踹了一脚,怎么伤的这么厉害。我是过来人,看这情况是流产出血的兆头!你知道不知道,假如萍儿怀了孕,刚才保镖的那一记飞脚,弄不好就要了她的命!” 廖家兴突然拉住宝方亭的手:“二爷,都是我不好。没有把二爷的忌讳告诉萍儿,二爷你高抬贵手,一定救救她的命呀!” 面对小院里混乱的场面,宝方亭说了一声晦气,甩开廖家兴的胳膊就走。廖家兴则哀求着,追着宝方亭进了小院的正房厅堂里。接着,从厅堂里传出发怒的声音:“廖先生,今晚趁黑狐校尉不在,二爷在‘鸿宾楼’帮你办了件大事情。看到杨知县对这事点了头,二爷就想趁热打铁,把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加快实施。不承想,却弄了这么一个结果。” “廖先生,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连夜去找郎中和产婆,让他们来救萍儿。但不到天明,黑狐校尉和附近的街坊邻居,都会知道了这件事情。由于萍儿知道了我们的秘密计划,因此拿下傻二货的事情也就泡了汤。假如萍儿确实是流产大出血,即使请来了郎中,那也是九死一生。最后的结果,宝局错过了发大财的机会,萍儿的命也没保住。” “二爷,那第二个选择呢?” “那就是不要声张,让她听天由命。萍儿现在还在昏迷,但天很快就要亮了。等一会儿,南城门一开,我叫手下人套上马车,把她悄悄地弄出城外,扔到南山坡上的树林子里。据我所知,南山坡上草深林密,经常有野狼出没。现在冰天雪地的,狼群无处觅食。把她扔到那里,我估计到不了中午,她就会被野狼吃的干干净净。再说,萍儿是一个外地人,没人会知道她的下落。至于小院里的人你放心,他们只知道这儿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二爷,您可不能这样办事啊??????” “告诉你廖先生,你把傻二货的事情办好了,你就会有一大笔银子。到时候,你还缺个女人?况且黑狐校尉还在盯着我们,假如你坏了我们的事情,我们的行规你也知道。就是你廖先生,??????二爷也要按行规办事??????” 第220章 南山雪路 正月初六的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此时太谷城外的南山上,依然是寒风凌冽。虽说年三十的那场雪已过去了五六天,但白茫茫的南山上,冰雪并没有融化多少。冷风吹过,高坡上还不时扬起雪花。 这时候,南山坡的雪路上,宝方亭的两个保镖正在费力地向上攀爬。他们俩因昨晚失职,把误入小院的萍儿踢的昏死过去,所以遭到了宝方亭的训斥。 天亮以后,两个保镖按照宝方亭的吩咐,将昏死的萍儿,身上套了一个大口袋,准备把她扔到南山上的小树林里。临出门前,宝方亭还告诉他们,一定要把事情办的利索,不要留下一点痕迹。 两个保镖刚出城时,城外的道路还算平整,马车行走也比较顺利。但到了南山坡下,马车无法在有雪的山坡上前行,他们俩只好将马车停在了山坡下。接着,两人轮换背着口袋,一步步朝山坡上的小树林走来。由于身负重物路上又滑,所以刚爬上一个小山坡,两个人便累得气喘吁吁。大过年的摊上了这桩倒霉的差事,两个保镖在雪地里不停地骂娘。 但就在这时,前边的小树林里突然传出了呜呜的狼嚎声。听到这可怕的声音,两个保镖顿时打起了哆嗦,他们俩相互对视了一眼,早把宝方亭的吩咐忘在了脑后。两个人看都没看前边的小树林,扔下口袋掉头就跑。接着,他们俩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山坡下。 看着远去的两个保镖,双手放在嘴边学狼叫的铁山,这时才停止了发声。他冷笑着从小树林里走出,对着眼前的口袋皱了皱眉头。看看四周没有动静,他迅速地来到了保镖们丢弃的口袋旁边。 铁山把口袋移到了避风的山坡下,随后解开了袋子上的扎扣。当看到萍儿双眼紧闭,衣服上全是血污,他开口骂道:“这些丧尽天良的东西,你们都不得好死!”铁山使劲摇了几下萍儿的肩膀,嘴里大声地喊着:“萍儿小妹,你醒醒!你醒醒!”受到了寒风的刺激,听到了铁山的呼喊,萍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见此情形,铁山欣喜道:“萍儿活着!萍儿还活着!” 苏醒后的萍儿,看着眼前的陌生人,有气无力地问道:“??????大哥,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叫铁山,是岳红小妹的哥哥。萍儿虽然不认识我,但昨晚你被踢伤的经过,我都看到了。后来,当知道宝方亭要对你下毒手时,我便一直跟踪着这两个保镖。就在他们俩刚才骂娘的时候,我已经来到了这片树林里。” “铁山大哥,我跟了廖家兴这个恶人,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萍儿小妹,我知道你受了骗。再说,我不能让你惨死在狼嘴里。” 萍儿听了,眼睛里流出了眼泪。铁山见状,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壶,给她大大的灌了两口酒。 “啊??????咳咳咳,铁山大哥,怎么是酒!” “天气太冷,萍儿先喝点酒暖暖身子。不然的话,这么冷的天气,谁也坚持不住。你身体虚弱,尽量少说话,大哥现在到前边的山坡上去看看,然后想办法救你。” 铁山说完,便爬到树林西侧的高坡上去眺望。看到西边的小路上有人走动,他心中一阵欣喜。回到了萍儿的身边,铁山将丢弃的口袋披在后背上,然后背起了萍儿,朝西边的小路上赶了过去。 去往南山尼姑庵的雪路上,一大早留下了两道车辙。凛冽的寒风中,一辆马车向着山上的尼姑庵缓缓驶来。此时车中乘坐的三人,分别是陈守田、岳红和淑云姑娘。他们三人今早出城,是为了到南山的尼姑庵中,接妙静法师回家。虽说李捕头昨日告诉了守田一些不好的消息,但中午全家人的欢聚,他早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而此时跟随他出行的岳红和淑云,她们俩已经商量好,今日除了接妙静法师回家,两个姑娘还准备在尼姑庵中烧香祈福。 原来妙静法师和南山尼姑庵的慧心法师年前约定,春节期间,妙静法师除了要在庵中拜见老姐妹们,还要和她们一起讲经说法。苗氏知道这件事后,曾几次劝阻法师,一家人聚在一起非常难得,大伙儿热热闹闹地过个年多好。但法师不为所动,坚持要到南山上去。苗氏知道法师的心思,只好让守田送她去了南山上的尼姑庵。由于约定初六上午去接法师回家,所以今日一大早,苗氏就催着守田早早出发。 当马车行至南山下,守田看山坡上路滑,便招呼两个姑娘下车步行。几个人看到,今日的天气虽然寒冷,但路上仍有人到南山上的尼姑庵去烧香祈福,而早起的香客,此时已有人从山上返回。 就在这时候,一对年轻男女从对面走了过来,眼尖的岳红突然道:“前面过来的小媳妇,这不是春梅姑娘吗!”听到岳红的声音,对面的春梅也认出了她,接着,她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 原来春梅姑娘的身体恢复后,年前和心爱的郎君已经成亲了。姑娘结婚前,她老爹还特意来医馆邀请守田和岳红。李大叔说,你们是春梅的救命恩人,所以无论如何,你们俩也得去参加姑娘的婚礼。就这样,守田和岳红在春梅的婚礼上,认识了她的夫君刘恩义。而春梅的夫君,此时见媳妇遇到了救命恩人,也快步迎了过来。 守田几个人与小夫妻俩相互拜年后,春梅告诉守田,春节这几天,她跟着夫君忙着给亲戚们拜年。她和刘恩义早已商量好,今日一大早,两人先到南山上的尼姑庵来烧香祈福,然后再去走亲戚。没想到在下山的路上,邂逅了守田和岳红。 接下来,几个人相互寒暄了几句,守田三人随马车继续上山,而春梅小两口则准备去走亲戚。谁知她和夫君刚爬上前边的山坡,春梅突然发现,前面的不远处,一个人弯着腰,身上不知背着什么东西,急匆匆地向他们俩走来。这个人边走边招手,还不停地喊救命。渐渐地,春梅看清楚了,走过来的人是一个青年壮汉,他身上还背着一个年轻的妇人。 听到壮汉喊救命,春梅和夫君急忙赶了过来。青年壮汉告诉他们,自己名叫铁山,是一个猎人。今天一大早来南山上寻找猎物,却意外地在树林边上,发现一个丢弃的口袋。他觉得奇怪,便走过去打开口袋看了看,原来里面装着一个年轻的妇人。见妇人气息奄奄,便知她遇到了坏人。由于想救这个妇人的性命,所以才高喊救命。 春梅的夫君刘恩义,听铁山讲了这番话后,他心道,这个壮汉身着猎装,为了救人神情急迫,而遇害的年轻女子则衣衫污浊,身上还有不少血迹,看来这个壮汉不是说谎。再说春梅姑娘,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听了守田的讲述,看到生命垂危的妇人,早已起了怜悯之心。她心道,在冰天雪地的野外,这个叫铁山的壮汉还想着救人,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好人。 春梅看妇人此时又昏过去了,便对铁山道:“这个妇人失血过多,需马上找个郎中救治,不然妇人会有生命危险。”铁山见状,问小夫妻俩道:“你们俩可知附近是否有人家?我想先安顿好了病人,然后再去找郎中。” 不料春梅突然拍手道:“铁山大哥不要着急,我有办法了。” 她告诉铁山,自己刚从尼姑庵上香回来,在路上,恰好遇到了城里有名的陈郎中,此时他带着两个小妹,正准备到尼姑庵去接妙静法师回家。铁山大哥把病妇交给我们,你翻过这个山坡就能看到他们的马车。如果能把陈郎中叫回来,这个妇人就有救了。 春梅的夫君刘恩义,也是一个热心人。他看铁山神情犹豫,便说道:“铁山大哥为了救人性命,一路上跑的非常辛苦。一来,他不认识陈郎中,二来,让他歇息一会儿为好,还是我去找陈郎中吧。” 刘恩义走后不久,山坡下便响起了马嘶声。春梅见状,急忙跑到前边的山坡上去了望。她看到马车远远驶来,便在山坡上大喊:“铁山大哥,陈郎中赶过来了。山坡上现在雪深路滑,马车上不来。看来只有辛苦大哥,背着病人下山吧。”铁山应答着,随后背起了萍儿。接着,他跟在春梅的身后,一步步向山坡下走来。 原来守田与春梅小夫妻分手后,三个人一直跟随着马车缓缓而行。工夫不大,忽听得刘恩义大喊着跑了回来。他告诉守田,山坡上有个妇人遇害,现在生命垂危,急需陈郎中过去看看。守田听了,马上告知车夫返回来救人。当一群人七手八脚把妇人扶到了马车里,守田立即给病人做了检查。 守田道:“经我检查,这个妇人之所以昏迷,是因为流产大出血所致。妇人一大早被丢弃在野外,看来有人想害她的性命。” 春梅听了道:“那这件事情,我们是否去禀报官府。” 守田摇摇头道:“南城外现在冰天雪地,病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至于是否去禀报官府,我觉得应该先抢救病人。既然情况是这样,那么今日到尼姑庵去接妙静法师,只有淑云、岳红两位小妹代我去办了。你们见了法师一定要告诉她,陈郎中因抢救病人,不能亲自接法师回家,望法师见谅。再说,病妇的情况危急,我需要带着她赶快返回城里。” 春梅则说道:“陈郎中,此事人命关天,妙静法师肯定不会怪罪于你。但车中的病妇,在回城的路上需有人照顾,你一个大男人多有不便。依我看不如这样,我和夫君陪同淑云姑娘,到山上的尼姑庵去接法师回家。而岳红姑娘则留下来照顾车中的病人,这样比较稳妥。” 守田听了道:“这样甚好,多谢春梅姑娘出手相助。”接着,他告诫大家,因事发突然,也不知这个妇人遭到了什么人的伤害。为了病人的安全,大家对此事一定要严把口风。 春梅小夫妻俩以及马车车夫,听了守田的一番话后都表示,此事人命关天,我们绝不会对人乱说这件事情。 第221章 萍儿说出事情的真相 陈守田将几个人做了安排后,岳红姑娘已经在马车里照顾病妇,而春梅和夫君刘恩义,也准备带着淑云上山去。这时,守田才想起一件事来,他紧走几步道:“春梅姑娘,你是如何发现这个妇人的?” 春梅听罢突然道:“哎呀,刚才大家都忙着救助病人,却忘了救人的铁山大哥。”但是,当她四下里寻找铁山时,却已不见了他的踪影,附近山坡的雪地上,只留下两行长长的脚印。 见此情形,春梅感叹道:“这真是一个不图回报的好人。”她随即告诉守田,今天救妇人性命的人,是一个青年壮汉,他说自己名叫铁山,是一个猎人。 听说是铁山救了妇人的性命,守田的心里猛然一惊。年前的那段时间里,铁山大哥曾给医馆送过信,要他提防暗算。但今天,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南山的雪地里?他救了病妇的命,为什么不辞而别?而被救的这个妇人又是什么人?联想到李捕头昨日告诉他的事情,守田在返回城里的途中,头脑一直是乱混混的。 半个多时辰后,马车载着病妇回到了城里,接着,守田将她安排在自家小院的东厢房里。看病妇仍未苏醒,守田和岳红一起配合,先给病妇灌服了止血的三七药粉。接下来,他要娘亲带着岳红,到街里请一个产婆来。他对娘亲道:“这个妇人来历不明,娘不要对产婆透露她的消息。” 工夫不大,苗氏和岳红已经从街上请回一个接生的产婆。听守田说,已给病妇服用了止血药,产婆随后对妇人做了清创处理,同时给她做了身体检查。病妇的检查结束后,产婆对院中等候的守田道:“这个妇人的身体不错,虽说她怀孕不久,意外流产造成了大出血,但由于及时服用了止血药,所以她不会有生命危险。” 守田和岳红把产婆送走后,忽听得小院外传来了马车声。随着虚掩的院门打开,只见妙静法师和淑云姑娘走了进来。见守田在小院里,淑云过来道:“春梅和她的夫君从尼姑庵下山后,已经和我们师徒俩分手,小夫妻俩为了让我们早点到家,还特意雇了一辆马车。” 守田听了连连道:“那就太谢谢春梅和他的夫君了。” 此时的妙静法师,在路上已经听淑云说过,今晨有一个昏迷的妇人,被坏人扔在了城外的小树林里,还差点丢了性命。当得知妇人现已脱离了危险,师徒二人急忙到东厢房来看望遇害的病妇。法师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罪过、罪过。” 守田见病妇仍在安睡,便吩咐淑云带着法师回去休息。接着,他对岳红道:“娘忙着给大家做饭,小妹今日定要陪护好病人,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小妹千万不要离开房间。如果病人的情况有变化,赶快来找我。” 中午时分,岳红高兴地跑来给守田报信,她说被救的妇人已经醒过来了。当病妇得知,今天许多人为救她不辞辛苦,而陈郎中不但救了她的命,而且将她安排在自己家中,病妇为此深受感动。随后,她流着眼泪,对岳红讲了自己的遭遇。 当守田得知,被自己救活的妇人,就是与廖家兴姘居的萍儿时,他问道:“我在北山的武家坡时,就听说过萍儿丫头的事情。那什么时候,她又来到了太谷城?” 岳红告诉守田,萍儿原本是“北镇山”家的丫头。在二龙山时,她被廖家兴的小恩小惠迷住了,后来就成了廖家兴的相好。她和廖家兴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听廖家兴说陈郎中很坏,老和他作对,萍儿就信了他的鬼话。廖家兴的阴谋败露后,他带着萍儿仓皇出逃,因事发突然,廖家兴当时也慌得六神无主。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他们二人远走他乡,逃到了太谷城外的李家村,投奔了他的叔叔廖江福。 两人在李家村住下后,廖家兴当时并不知道,陈守田也回到了太谷城。当守田的医馆出名后,廖家兴这才知道,被人们传说的小神医陈郎中,就是自己的死对头。由于他对守田又恨又怕,为了摸清情况,廖家兴便指使萍儿,来城里打探消息。加之守田和岳红都没见过她,所以萍儿到过守田的医馆,也认识了守田和岳红。 陈守田仍不解道:“既然萍儿丫头在城外的李家村居住,那她为什么会在宝方亭的赌场里,还差点被人害死?” 岳红解释道:“去年秋天,廖家兴便投靠了赌场的宝方亭。但萍儿住进宝方亭的大院,是去年腊月的事情。她之所以被害,是因为她知道了宝方亭的害人计划。据萍儿说,守田哥的医馆出名后,廖家兴也曾来城里打探过消息。那次他在城中闲逛,后又去赌场耍钱,从而结识了赌场的老板宝方亭。没想到他俩臭味相投,宝方亭请他做了赌托。” “由于廖家兴给赌场挣了不少昧心钱,所以受到了宝方亭的青睐,为了让他更好地为赌场卖命,春节前,宝方亭同意廖家兴带着萍儿,住进了赌场大院。大年三十,廖家兴在赌场里喝多了,回家后告诉萍儿。春节前他花了不少银子,已经打通了富商闫鑫举的关节,而赌场老板宝方亭不仅帮他包办酒席,还帮他打点了衙门里的李县丞等同僚。到了正月初五的晚上,由闫老爷出面,他们要在‘鸿宾楼’秘密宴请杨知县。到时候,他们要干一件大事情。” “廖家兴在李家村时经常醉酒,住到宝方亭的大院后,萍儿以为他年三十说的又是醉话,所以并没有在意。但过年期间,萍儿发现自己怀孕了,便想把这件事告知廖家兴。谁知初一到初五,廖家兴呆在赌场里一直没有回家。” “初五晚上,萍儿听说廖家兴从酒楼回来了,而他却不进家门,又到赌场的小跨院里去喝酒。萍儿找他回家,是想告诉他自己怀孕的事情,却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害人计划。由于小院门虚掩,而看守小院的保镖误以为来了奸细,结果萍儿被保镖踢的昏死过去,造成了流产大出血。而赌场老板宝方亭见状,认为她定是九死一生。” “为了他们害人的计划不被泄露,黑心的宝方亭,等到了天明,便派手下人把她扔到了南山上的小树林里。幸亏铁山大哥提前知道了消息,对两个保镖一路跟踪,才把萍儿救了回来。” 当岳红说到铁山救人后不辞而别,姑娘的眼里还闪着泪花,守田则安慰她道:“铁山大哥为什么会出现在赌场的小跨院里,我们尚不清楚。但这也说明,他为了暗中保护我们,一直在跟踪着廖家兴这帮人。至于他不与我们见面,是因为铁山哥非常聪明,他知道萍儿开口后,一定会告诉我们这帮坏人的阴谋。” 岳红听了点点头道:“钱老爷去世后,钱府的事情算是消停了一阵子。但是,从今天发生的事情来看,赌场的宝方亭、富商闫鑫举、以及鬼才廖家兴,他们仍想加害于守田哥。从现在开始起,守田哥要小心了。” 守田则吩咐岳红道:“现在情况不明,关于萍儿的身世,我们不能告诉任何人。她虽然已脱离了危险,但这件事对外仍需保密,以防赌场的宝方亭知道了消息。萍儿今天对我们讲了这么多事情,说明她有悔改之心。这几日,小妹要观察她的身体状况,多给她喝一些红糖水。另外,我让娘亲煲一些鸡汤,给她好好补一补身体。至于萍儿今天说的这些情况,我们还需观察一下赌场里的动静再说。” 第222章 陆少爷晚间来访 这天晚饭后,劳累了一天的守田,正在西厢房里,与娘亲和岳红议论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守田还一再吩咐岳红,最近一段时间,一定要照顾好萍儿的饮食起居。 就在这时,大哥守望进来告诉他,“广善坊”的少掌柜陆志远有事来访,主仆二人此时正在小院门口等候。听说有贵客到家,守田急忙迎了出去。 但是,在小院门口见到陆少爷时,守田却大为诧异。只见平日一身长袍马褂的陆少爷,今晚却是便装简行,主仆二人晚间出门,随身仆人居然没有打着灯笼。见此情形,守田暗道:药厂的陆少爷此时来访,莫非他的老爹,身体又出了问题? 见守田过来,陆少爷老远便拱手道:“陈郎中过年好。” 但是,还没等守田回礼,陆少爷已贴身过来,他小声道:“陈郎中,大哥今晚来到兄弟家中,不是老爹的身体出了问题,而是有要事相告。因事关重大,大哥只有亲口告诉陈郎中才行。”听陆少爷如此说话,守田急忙请他到小院的厅堂里去,而他的随身仆人,则留在厅堂外守候。 陆少爷进了厅堂后,连茶水也顾不上喝,便将昨夜在“鸿宾楼”里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守田。原来“鸿宾楼”的老掌柜刘景谦,与陆少爷的老爹陆起中是多年的老友,两人的关系亲如兄弟。陆老爷得病后,陈守田给他治病的前后经过,刘景谦知道的一清二楚。 去年秋天,他也听说过年轻的陈郎中治病如何神奇,但刘景谦当时并不相信这些事情。后来,他亲眼看到了陆老爷的病情一天天好转,他这才降服了。从那时起,他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年轻人。 再说刘景谦的“鸿宾楼”,是一个出了名的老字号,酒楼里除了大字号的掌柜们经常光顾,也是达官贵人们聚会的地方。昨晚,“鸿宾楼”虽然在二楼上有贵客,但刘景谦只是出面客气了几句,对参加宴会的客人并没有在意。 原来在平日里,刘景谦经常告诫酒楼的员工们,你们只管做好饭菜,招待好客人,不要管吃饭的宾客是谁。由于他恪守这条原则,所以刘景谦从不打听客人们的消息。即便是知道了客人们的秘密,他也守口如瓶。但昨晚宝方亭和闫鑫举的阴谋被刘景谦知道后,他坐不住了。 却说昨晚跑堂的两个伙计,都是刘景谦亲自安排,除了他认为老实肯干的铁山外,还有一个名叫小六子随身的伙计。当晚的宴席结束后,小六子便把他听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了刘景谦。听说宝方亭这帮人要陷害年轻的陈郎中,刘景谦非常气愤。为了不让他敬重的好人受到伤害,他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陈郎中,但由于自己不能亲自出马,因此,他为此事还费了一番周折。 当晚休息后,在查看明日的宴席安排时,刘景谦突然想起,明日午间,药厂老掌柜的儿子陆志远,要在“鸿宾楼”招待宾客。他知道,陆老爷的儿子人品好,让他来传递这个消息最为合适。为此,初六午间开席前,刘景谦悄悄地把陆志远叫到了酒楼的雅间里,并且告知了他这件事情。 陆志远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也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他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对刘景谦道:“陈郎中对家父有恩,他在城里开了医馆后,患者对他的医术赞不绝口。他虽然年轻,但确实是一个有德行的好郎中。既然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就决不能让他受到坏人的伤害!不然的话,天理何在!”陆志远觉得此事重大,但为了遮人耳目,他决定和仆人便装简行,晚间来守田家告诉他这个消息。 此时,他小声道:“陈郎中刚出道不久,在太谷城已名声鹊起。几次救人性命,被人们称为小神医。古语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陈郎中年纪轻轻却医术精湛,但正因为如此,在江湖上很容易引起一些同行的嫉妒。比方说,你去年秋天救了寻死的春梅姑娘,而城里商行的一些老板们却说,闫鑫举老爷因此事而颜面扫地。” “刘掌柜午间对我说,昨晚在‘鸿宾楼’里,闫老爷秘密地宴请了知县杨大人。在酒席间,他和赌场的宝方亭对杨大人建议,准备以推荐人才的名义,冠冕堂皇地将陈郎中送往山海关前线,而酒宴上的其他人,则一起随声附和。” “虽说昨晚酒宴上的这些人,大哥都没有见过,但赌场老板宝方亭和富商闫鑫举,大哥还是有所耳闻。他们俩勾结在一起,肯定不会做什么好事情。大哥多年来走南闯北,结交了不少商界的朋友,他们曾多次告诫大哥,在太谷城里,锦衣卫明的暗的都有,一定要提防锦衣卫的人。至于赌场的老板宝方亭,我觉得陈郎中应该心中有数。” “刘掌柜还说,杨知县对这帮人的建议,当晚在酒宴上耍了滑头。他当时打着哈哈说,对他们这帮人提的建议,杨知县决定回去后考虑一番再说。但大哥要提醒兄弟,在这件事情上,陈郎中绝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做最坏的打算。” 听了陆少爷的一番话语,守田道:“谢谢刘掌柜和陆少爷对我的关心,少爷的好意守田会牢记在心。” 陆志远则说道:“陈郎中不要谢我。古语云,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陈郎中是我陆家的恩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守田又道:“小弟只是一个刚出道的年轻郎中,对江湖上的事情知之甚少,还请陆少爷多多指教。” 陆少爷仍小声道:“现在的大明,朝廷里阉党横行,地方上的贪官污吏则鱼肉百姓,加之辽东战事不断,而国库却非常空虚。据我所知,现在辽东战事吃紧,前线的医官非常缺乏。假如杨知县以报效朝廷为借口,明的推荐兄弟去京城效力,而暗地里却把你发配到辽东去充军,兄弟还真的无法推脱此事。据坊间传说,当年的闫鑫举,曾对杨知县有救助之恩。虽说杨大人昨晚对此事没有表态,但就怕他事后来个顺水推舟。这样,杨知县得到了上峰的奖赏,而闫老爷和他的同伙也解了心头之恨。大哥让兄弟做最坏的打算,就是怕出现这个结果。” 守田点点头道:“谢谢陆少爷的指点。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小弟是这样想的,假如国家确实需要我上前线去治病救人,我定会义不容辞。但如果有人想公报私仇,用明捧暗杀的手段来对付我,我陈守田不会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陈郎中,虽说宝方亭和闫鑫举的恶毒计划,其结果还不知怎样,但大哥奉劝兄弟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陆少爷,老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些年小弟为了拜师,曾去过好多地方。假如躲不了这桩差事,我可以再次出走。” “陈郎中,如果这件事情,最终是这样的结果,那兄弟出去避避风头也好。虽然出去暂时吃点苦头,但躲开了小人的陷害,又不受贪官污吏的指使,倒也乐得自在。” “既然陆少爷,也觉得这样做比较稳妥,那小弟还有一事相求。由于小弟办此事太过于显眼,还请陆少爷出手相助。” “兄弟,有什么事情请讲。我刚才已经说过,你陈郎中的事情,就是我陆志远的事情。” 接下来,守田对他小声耳语,而陆少爷则不住地点头。 第223章 晚间的家庭会议 送走了陆少爷后,守田开始在厅堂里沉思。虽说自己已知道了,黑狐大年初四在县衙里现身,萍儿丫头今早在城南的树林里遇害,以及陆少爷刚才告诉自己的消息。然而这几件事情有什么联系,自己目前还不清楚。但这些事情都与锦衣卫有关,这是确定无疑的了。 从几个人所说的情况来看,宝方亭廖家兴想借杨县令之手来陷害自己,这是需要认真对待的。而黑狐校尉一直盯着自己不放,莫非他察觉到了城北小院里银窖的秘密?目前的这种情况,自己是否把这些消息,全部告诉岳红以及爹娘和大哥? 廖家兴想陷害自己,自己还有办法对付,但城北银窖的秘密,牵扯到好多人的性命。这件事情,自己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想到这里,守田打定了主意,除了银窖的秘密,自己要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岳红,告诉爹娘和大哥。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好让全家人有个思想准备。 接下来,守田把岳红叫到了小院的厅堂里,他先把昨日李捕头报信,以及刚才陆少爷传送的消息,全部告诉了岳红。 岳红听了道:“昨天上午,我看到李捕头急急忙忙来找你,就已知道了事情的端倪。守田哥为了不影响全家人聚会的心情,所以一整天都没有提及李捕头报信的事情,这一点小妹非常理解。但这几天的情况太复杂,也不知守田哥如何看待这些事情?” 守田说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好多事情都与我有关联,但究其原因,是我在行医的过程中,触犯了一些人的利益,知道了他们的一些阴谋诡计。宝方亭之所以帮助廖家兴,是因为他想达到一石三鸟的目的。如果他们借用杨县令之手,把我发配到了辽东前线。这样,杨知县得到了上峰的奖赏,闫鑫举和廖家兴出了怨气,而宝方亭达到了让廖家兴为他卖命的目的。 岳红听了惊道:“现在看起来,这些人也太恶毒了。” 守田则说道:“虽说这件事情还没有发生,但我们俩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接着,守田又把萍儿今日遇害的这件事情,作了一番分析。他说,萍儿之所以遇害,就是因为她知道了宝方亭想在赌场里害人的秘密,然而城里的许多公子哥嗜赌成性,他们想到赌场里去作死,我们也没有办法。 岳红说道:“既然事情已经明了,我觉得应该把这些事情全部告知家人。另外,全家人还可以商量一下,看是否有应对的办法。” 守田则说道:“把这些事情告诉家人固然重要,但依我说,我们不如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先告知妙静法师和淑云小妹。法师在江湖上历经磨难,对此事她一定有高见。” 岳红觉得守田说得有理,随后便去小院东厢房,请妙静法师和淑云姑娘过来议事。 四个人见面后,守田首先介绍了这两天发生的情况。他随后说道:“从今天得知的消息来看,昨晚在‘鸿宾楼’宴席上出现的人物,有逃犯廖家兴,赌场的老板宝方亭,还有富商闫鑫举。他们各自有什么目的我不清楚,但所幸的是,今天被我们救活的萍儿丫头,告知了我们好多事情。加之铁山大哥和陆少爷又验证了这些消息,因此我预感到,最近可能有大事要发生。” 淑云姑娘听了怒道:“守田哥,既然知道逃犯廖家兴,就藏在宝方亭的赌场里,那我们为什么不先发制人,立即到衙门里去报官,然后去捉拿这个逃犯?” 守田道:“淑云小妹所说的方法,我也考虑过。但廖家兴现在已改名胡克垠,另外,他在县衙里还贿赂了好多人。假如我们状告他是个逃犯,一来,他在太谷城里没有犯罪,二来,我们的手里没有他犯罪的证据。” “即使我们状告他是个逃犯,衙门里将他抓捕收监,然而上报州府,等衙门派人到陕西去取证,这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再说,如果杨知县也接受了贿赂,故意把此事拖延一段时间,那最后的结果,没等法办了廖家兴,我早已被他们发配充了军。” 淑云接着道:“我们今天救了萍儿丫头的命,是否可以依此为证据,到衙门里去起诉廖家兴和宝方亭故意杀人?” 守田道:“萍儿的这件事情就更为复杂。由于萍儿丫头是外地人,加之她又是廖家兴的相好,所以起诉他杀人害命,我们同样是没有证据。再说,宝方亭和廖家兴狼狈为奸,而赌场又是锦衣卫的窝点,他们怎么会给萍儿作证?加之萍儿的病情刚刚稳定,根本经不起来回折腾。” 淑云听了道:“既然如此,全凭守田哥定夺。” 此时,在一旁的妙静法师,一直在听着几个人的议论。当她知道了事情的全过程后,法师平静地说道:“今天的事情,不仅关系到陈郎中今后的命运,而且也关系到陈郎中全家人今后的生活。现在是关键时刻,我们大家都要镇定自若。由于事情还没有发生,大家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去。我们所有的人,都要像军营里的将士,兵不离营、马不离鞍、静观其变。” 法师接着道:“陈郎中提到的廖家兴,他也曾学过岐黄之术,然而他不走正道,却用所学之术来害人。为了银子,他与赌场的宝方亭狼狈为奸,还处心积虑的要害陈郎中。反过来,好心的陈郎中,却救了他的相好萍儿丫头。然而世间的事情,都是有因果关系的。别看这些恶人现在嚣张,但他们绝不会有好下场,廖家兴、宝方亭这些恶人,他们必将下十八层地狱。” 法师还随口念出几句谶语:“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过去如此,现在依旧如此,将来一定如此。阿弥陀佛!” 几个人议事结束后,已是子夜时分。守田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爹娘和大哥大嫂。在爹娘的房间里,守田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述说了一遍。而爹娘和大哥大嫂听了这些消息,一时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苗氏说道:“今年本想把守田的喜事办了,我们老两口也就能享清福了,谁知又遇上了这些麻烦事。如果守田上了辽东前线,那喜事肯定是办不成了。再说,全家人刚团聚了几天,今后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说着,苗氏抹起了眼泪。 守田的老爹陈春林虽然胆小,但关键时刻还是很镇静,他告诉全家人不要慌张,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他同时吩咐大哥守望,明天一定要抽点时间,到城北的赌场去走走,顺便打听一下萍儿遇害后,宝方亭这帮人有什么动静。另外,陈春林让守田也去找人,到衙门里去问问李捕头,看看杨知县最近有什么消息。 守田则安慰爹娘道:“二老也不要害怕,我告诉爹娘这些事情,也是为了全家人有个思想准备。假如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爹娘和大哥大嫂,也要平静地对待这件事情。” “我在宝丰寺拜师的时候,慧能法师就对我说过,天下的书生,都应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高尚品质。孩儿只是一个普通的郎中,没有那么高的悟性。孩儿回到太谷城后,本想按照师父的嘱托,做个救死扶伤的好郎中。一来为百姓去病解忧,二来,把师父所教的医术传下去,也不枉此生。” “谁知孩儿生不逢时,自己虽然为人们做了一些好事,但触犯了一些坏人的利益,他们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便想着法来陷害孩儿。但孩儿不会惧怕这些坏人,即使出现了今天说的情况,孩儿也会随机应变。” 第225章 小祥子寻找陈郎中 正月初六,守田全家人在恐慌中度过了一整天,由于守田可能要被发派到辽东前线,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的爹娘紧张了好几天。但事情过后,守田并没有听到什么消息,而他的医馆,依然像往常一样忙碌。因此,全家人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按照爹娘的吩咐,大哥守望为了打听宝方亭赌场的消息,他找了个朋友,以玩赌博的名义,去了几次城北的赌场。然而朋友回来对他说,在赌场里,他见到了人们传说的那个赌神,但没有发现赌场里有什么异常。 由于怕县衙里有什么情况变化,守田也找了个人,到衙门里去问了李捕头。而李捕头却说,关于陈郎中的事情,衙门里没有一点消息。见情况如此,守田也放下心来。看来赌场里的宝方亭,并不知道萍儿被救的事情,至于有人想让自己上辽东前线,自己一定要沉住气,静观事态的发展。 再说养病的萍儿丫头,每日在苗氏的精心照料下,她的身体已逐渐康复。守田见她的脸色一天天红润起来,便同意萍儿在小院里活动。而淑云姑娘,则按照妙静法师的吩咐,每日跟随着守田和岳红,到医馆去熟悉工作。至于妙静法师,她除了上街去走走,大部分时间都与守田娘照料着萍儿丫头。由于怕宝方亭和廖家兴得知了萍儿的消息,所以全家人出门上街,说话办事都非常小心。就这样,守田的医馆和他家的小院,都平静了几日。 正月十四的这天,守田像往日一样开门接诊,但明日就是元宵节了,一上午来医馆看病的人很少。守田见商业街今日张灯结彩,已是过节的气氛,便对岳红道:“明日就是热闹的元宵节了,我看医馆今日就早点收工吧。等医馆关门后,我们俩也到街上走走,去看看各家店铺的新花灯。” 过了午后,守田见医馆里没有患者,就准备关门了。可这时候,忽然见城南木匠张子祥的媳妇,急匆匆地来到了医馆。她进门后说道,她十个月的儿子小宝,最近这两日不好好吃奶,从昨日起,小宝还有些发烧。孩子虽然烧的不厉害,但一天到晚都是无精打采。她家的邻居大婶们见此情况,都说孩子有病不能耽搁,要她赶快找郎中给孩子看病。 张子祥的媳妇叫李星茹,与守田和岳红是老相识。从医馆开张前,张子祥给医馆做木匠活时,他们之间就互相认识了。经过几个月的交往,李星茹和周岳红早已成了好朋友。而守田知道了她今日的来意后,说道:“嫂子不要慌,今日时间还早,我带着岳红和淑云两个小妹,一起到府上去看看孩子。” 随后,守田招呼两个帮工小伙子准备关门,而他们一行四人则直奔城南而去。不到半个时辰,几个人已赶到了星茹嫂子的家中。守田进门后,什么话也没说,马上给孩子做了检查,他先用手指摸了摸孩子胳膊上的关寸,后又看了看孩子的小脸,接着,又检查了孩子的耳朵和臀部。 看了孩子的症状后,守田道:“大嫂,孩子的病情我已清楚。小宝虽然有些发烧,不好好吃奶,但孩子耳朵不热,臀部温度也不高。按中医的说法,这是小儿变蒸发烧,不碍事的。” “大嫂这几日要辛苦一点,多给小宝喂一些水,吃一些清淡的辅食,精心护理三到五日,孩子不用服药就会自愈。大嫂说小宝不便秘,仅有吐奶现象,那孩子的症状,属于较轻的小儿热蒸。大嫂要多多观察孩子,假如孩子耳朵发烧,臀部发热,那样的话将另当别论,需马上来医馆找我。”守田说着站起身来。 星茹嫂子见守田来到家中,茶水也没喝一口,就给孩子看病,她连连道:“谢谢陈郎中,谢谢两位小妹。小宝的病情如果是这样,嫂子就放心了。”说话间,她对三人躬身致谢。 守田道:“我们与嫂子都是老熟人,我和大哥又是老朋友,大嫂这样做就见外了。再说明日就要过元宵节了,大伙都忙,我们就告辞了。” 从星茹嫂子家里出来后,三个人来到了城南的街头。接下来,岳红和淑云打算到商业街去看花灯,而守田趁今日有时间,准备到“三合义会馆”去看望王富成。老友在正月初五曾告诉守田,他的马帮很可能提前行动。今日已是正月十四,守田想看看王富成的马帮,是否已经出发。 三个人在分手前,守田嘱咐两个姑娘不要走散,而岳红则告知他早点回家。看着两个姑娘在人群里不见了,守田这才朝城南的“三合义”会馆走来。来到了会馆附近,守田觉得口渴,便在路边的茶摊上要了碗茶水。谁知他刚喝完茶水,就见一个男孩冲了过来,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大哥哥,我可把你找到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男孩,守田愣住了。眼前这个蓬头垢面,满身污浊的小男孩,他怎么会认识我?但是,当男孩又一次喊着大哥哥的时候,守田想起来了,这不是去年腊月,在城北小巷里抢过岳红钱袋的那个小祥子吗?今日的街头热闹非凡,小祥子这个时候来找我,他这是要干什么? 守田上次把钱袋送给了小祥子后,他早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此时见小祥子衣衫褴褛,他暗道:上次见小祥子的时间并不长,这孩子怎么变成了一个小乞丐?明日就是元宵节了,难道他又遇到了麻烦? 守田还在琢磨这件事情,小祥子却拉着他就走,两人来到一个人少的小巷里,小祥子扑通一声双膝跪倒,他带着哭音道:“大哥哥,我求求你,快去救救我师父吧!他就要死了!” 听小祥子如此说话,陈守田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说道:“祥子,大过年的这样不好。街上的人还在看着我们,有什么事情站起来再说。” 守田说着,就要扶小祥子起来。不料小祥子倔强的很,他说不答应去救他的师傅,他就不起来。 守田见状忙说道:“祥子,你师傅有病或有难处,大哥哥一定会帮忙。但师傅是什么情况,你站起来慢慢说。”小祥子这才站起身来,抽泣着说道:“上次我说师父快要饿死了,其实是骗了大哥哥大姐姐。我师父实际上是得了重病,但师傅不让我告诉别人。” 守田听了觉得奇怪,便问道:“你师父病了,为什么不把他带到我们的医馆里来?” 小祥子说道:“我前几日就对他说过,师父有病,可以到城东大哥哥的医馆去就诊。而师父却说,我到大哥哥的医馆里去看病,也无济于事。因为师傅不是得病,而是慢性中毒。他对我说,师父身体里的毒素,已深入了骨髓,现在已无药可治。但师父今天特别奇怪,他一早就对我说,今天他一定要见见大哥哥。” 听了小祥子的讲述,一种不好的预兆涌上了守田的心头。他见男孩饥寒交迫,估计他师傅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为了弄清楚出了什么事情,他决定改日再到“三合义”会馆,现在先去看看小祥子的师傅。 守田让小祥子在前边带路,自己在后边紧紧跟随,路过南城边的店铺,守田还买了一包点心。但是,当小祥子带着他来到南城门附近时,他问道:“祥子,你和师父住在什么地方?” 祥子小声道:“我和师父住在南城门外。” 守田觉得不对,便停下脚步道:“祥子你不要骗人。大哥哥上次见到你时,是在城北的一个小巷里。你带着大哥哥,现在却要到南城门外去,这是为什么?”小祥子则支吾着不作声。 守田说道:“祥子,你要是不说实话,那大哥哥就要回去了。” 小祥子这才说道:“大哥哥,我和师傅,原来住在城北的一个小院里,但上次大哥哥大姐姐给我银子的时候,我和师父已住到了南城门外。”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们没有钱,交不起房租,所以年前被房东从小院里赶了出来。” “那你师傅为什么不去挣钱?年前的货栈里特别忙,你师傅不愁找一份干装卸的工作。” “大哥哥,我师父病的快要死了,他走路都很困难,怎么能去干装卸工作?大哥哥,我真的没有骗你。因为没有钱,我和师父只好住在城南的土地庙里。” 听了小祥子的一番话,守田吃了一惊。但是,他仍然决定去看看祥子的师傅。出了南城门后,守田看到,由于最近天气转暖,城外的积雪已经融化,只有在洼地的枯草里,还能看到一些残雪。见此时天色已晚,他催着小祥子快步向前。 接下来,两人沿着田间小路,又朝东南方向走了二三里,一座很大的土地庙出现在他的眼前。守田发现,这座土地庙的整体结构不仅都是砖瓦,而且庙的地基建还建在一个高台上。在庙的门柱两边,还有一副庙联,上联是:有庙无僧风扫地,下联为:香多烛少月点灯,但横批已隐约不清。 小祥子见守田观察着破烂的庙门,便说道,去年秋天,他和师父曾来过这里,那时的庙门还算完整。谁知今年立冬前,这儿来了一群乞丐。到了晚间,乞丐们都挤在这座土地庙里。由于人多混乱,土地庙里无人看管,双开的土地庙门,竟然让他们弄掉了一扇。加上去年腊月天气寒冷,庙里的香火不旺,因此乞丐们纷纷向城里流窜。而年前老天又下了一场大雪,剩下的乞丐便跑的没了踪影。就这样,年前年后的这段时间里,他和师父才能在庙里安身。 听了小祥子的一番话,守田问道:“过年前,城里城外下了大雪,这么冷的天气,你们师徒俩是怎么熬过来的。” 小祥子告诉他,在庙里土地爷泥胎的背后,有一个小土坑,师傅说可能是建庙时留下来的。年前他和师傅为了抵御寒冷,便将这个土坑又扩大了一些,他和师傅往土坑里塞了一些枯草,在上面又盖一些树枝。到了晚上,师徒俩先把破门扇挡在庙门口,然后在土坑里抱团取暖。就这样,师徒俩熬过了最冷的一段日子。祥子还告诉守田,泥胎后面这个土坑,就他和师傅知道,师傅不让他告诉别人。 第226章 土地庙里的病人 守田和小祥子说话间,两人已踏上了土地庙的台阶。接着,他们俩从没有门扇的一侧进入了土地庙中。守田抬头看看,只见庙中破败不堪,但真人大小的土地爷和土地奶奶的塑像还在。塑像前的香案上,中间摆放着香炉,在香案的边上,还有一个粗瓷水罐和两只破碗。扫视庙里的东西两侧,靠墙的边上有不少枯草和麦秸。 这时,听到有人进入了庙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庙的右侧角落里传了过来。守田闻声看去,只见一扇破旧的庙门放在墙角里,上面堆着厚厚的枯草麦秸。而草堆里,躺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人,身上还盖着一张破被。 看到守田走进庙里,中年人动了动身子想爬起来。见此情形,守田知道这是小祥子的师傅了,他急忙摆手,示意中年人不要动。 守田来到中年人的身边,蹲下了身体给他做了检查。守田见他脉象沉迟,脸色铁青,觉得中年人有中毒的迹象。但就在这时,透过他凌乱的头发,守田突然发现这个人面熟,一瞬间,他怒火上冲。原来眼前的这个中年人,就是几个月前,曾在半路上拦截自己,要求给他看病的司马徒! 守田看了看小祥子,又看了看司马徒,他二话不说,站起身来就走。但精明的小祥子,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他拉着守田的胳膊又哭又喊,说什么也不让他走出庙门。而草堆里司马徒,这时却吃力地爬了起来,身体靠在了屋角的墙壁上。 守田见脱不了身,只好暂时留下。他见司马徒浑身无力,以为他饿得厉害,便将刚才放在香案上的点心拿了过来,而司马徒却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饿。接着,他用沙哑的声音对男孩道:“祥子你要听话,陈郎中不会走。师父与陈郎中有话要说,你拿着这些点心,到庙门外去玩吧。”看到师傅让他吃点心,小祥子松开了守田的胳膊,他拿了几块点心,连蹦带跳地跑了出去。 见小祥子已经走远,司马徒从怀里摸出了一粒药丸。接着,他用身边破碗里的水,将药丸送了下去。看守田不解,他说道:“陈郎中知道,我就是半路上,曾拦截你看过病的司马徒。我是一个快死的人了,但由于和陈郎中有话要说,所以我留下了最后一粒解药。” “上次求陈郎中看病,我之所以没有去医馆,是因为上峰派人来了。至于后来也没有去找陈郎中,是由于我的身份不允许这样做,望陈郎中见谅。” 看守田的眼神仍是不解,司马徒说道:“陈郎中,你不要害怕。坦白地说,我司马徒不是一个好人,我是京城锦衣卫佥事大人王金宝,安插在太谷城里的一个秘密卧底。” 接着,司马徒简单讲述了他小时候的遭遇。十岁那年,他在京城里如何流浪,被飞天大盗救命后,如何做了他的徒弟。后来飞天大盗死了,自己因偷窃犯案,被打入了顺天府的大牢。再后来,自己被锦衣卫的佥事大人王金宝看中,经过了特殊的秘密训练,被派到了太谷城,给佥事大人做了秘密卧底。 到了现在,京城的佥事大人王金宝死活不知,自己却病入膏肓。春节前,由于自己身上没有钱,他和徒弟小祥子被房东赶出了出租屋。无奈之下,师徒俩只好住进了城南的土地庙,落了个即将饿死的下场。 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后,司马徒说道:“遇到了佥事大人王金宝,我以为自己遇到了贵人,谁知黑心的王金宝,在安排训练的时候,已经在我饭菜里,下了毒药,然而这一切,我都被蒙在鼓里。来到太谷城后毒性发作,我这才知道,自己已被王金宝牢牢地控制。假如不定期吃佥事大人的解药,我就会生不如死。 “当年在王金宝的秘密基地,我曾学过武功,学过擒拿格斗。来到太谷城后,为了排除身体里的毒素,我还学习了气功,想用气功来排出身体里的毒素。但这些方法,却没起一点作用。从那时起我已明白,自己的病已无药可治。” “陈郎中,我已是必死之人,对自己的病痛并不在乎。但我心里明白,自己现在所受的痛苦,都是年轻时坏事干的太多所致。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听了司马徒的讲述,陈守田十分震惊,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事情!他说道:“听了司马先生的一番讲述,我才知道先生不是一个恶人。先生虽然为佥事王大人做事,但这么多年来,先生在太谷城里,并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出于同情,先生还收留了孤儿小祥子。至于先生现在能幡然悔悟,将自己与锦衣卫的秘密勾当说出来,我觉得先生应该称为盗侠。” 听守田对他如此称谓,司马徒激动地说道:“陈郎中,因为有一事相求,所以我让小祥子到城里去请你。我本不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好心的陈郎中,居然能到这个破庙里来看我,这让我太感动了。另外,春节前是我们爷俩最困难的时候,是陈郎中帮我们渡过了难关,你可是我们爷俩生命中的贵人!” 守田则说道:“司马先生,虽说我不了解你,但谁也有遇到难关的时候,这点小事不值得一提。” 听了守田的话,司马徒情绪激动,他突然一阵干咳。守田见状,急忙从香案上的水罐里倒了一碗水,给司马徒递了过去。守田告诉他不要着急,歇一会再说。 司马徒喝了几口水后,哽咽道:“陈郎中,我今天请你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我的徒弟小祥子,他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几年前,我看他被人打昏在路边,便救了他的命。后来将他留在了我的身边,并且收他做了我的徒弟。我看这孩子机灵,就教了他一些顺手牵羊的本事。现在想起来,真不该让他去学这些东西。” 守田听了心道,怪不得上次在城北小巷里相遇,差点让小祥子跑脱,原来这孩子是个机灵的小偷。 司马徒又说道:“我已行将就木,今日请陈郎中过来,就是想把小祥子托付于你。陈郎中虽然开医馆时间不长,但多次救人性命,城里的患者对你赞不绝口。陈郎中心地善良,我把小祥子交给你,相信你定能把他引上正道。但不知陈郎中,能否答应我的请求?” 守田听了道:“司马先生你就放心吧,我答应收下这个孩子。” 听了守田的话,司马徒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而守田却对他道:“既然司马先生愿意把小祥子交给我,那不如现在就把他叫到庙里来,我们俩和他谈谈这件事情。” 不料司马徒却说道:“陈郎中,对于这件事情,我们俩稍后与徒儿细说。”听了司马徒的话,守田觉得有些诧异。他正要发问,忽然见司马徒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陈郎中,常言道,心诚所至金石为开。经过平日的观察,以及刚才的交谈,我坚信自己的判断,你是一个可信赖的人。我可以告诉你,托付小祥子于陈郎中,其实是一件小事。而最重要的,是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还要交给陈郎中一张藏宝图。” 说到这儿,司马徒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旧病发作,他突然又咳嗽起来,脸色也变得铁青,守田见状,急忙在司马徒的膻中、天突、等穴位进行了按摩。接着,又在他的后背上轻轻锤击。 第227章 陈守田见到藏宝图 片刻后,司马徒感觉咳嗽好了许多,这才说道:“陈郎中,在告知你这个秘密前,我要对你说,其实在几年前,我已认识了你和你的大哥,而且还知道你们兄弟俩的许多事情。” “司马先生,几年前我不认识你,也从没有和你打过交道,你怎么能知道我的过去,以及我家里的许多事情? “陈郎中可能好奇,一个乞丐模样的人,怎么能知道我的过去?刚才我已说过,我是佥事大人王金宝的私人卧底,专门负责搜集各种情报。” “既然先生是搜集情报的卧底,而我只是一介草民,怎么能进了司马先生的法眼?” “陈郎中,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宝藏而引起,你听我慢慢道来。” 司马徒清理了一下嗓子,讲起了事情的由来。 “十几年前,京城锦衣卫的佥事大人王金宝,把我安插到了太谷城,做了他的私人秘密卧底。然而他想要干什么,我当时并不清楚。但后来,我觉得情况不对了。我在城里蛰伏的时候,佥事大人除了要我搜集城中的官商动态,还要我收集钱府的业务情况,让人不解的是,佥事大人还让我,隔三差五的去巡查钱府在城北的旧小院。时间长了,我隐约觉得,王金宝与钱府之间,一定有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但多少年过去了,直到王金宝的仆人,去年入冬后冒死送来一封密信和一张藏宝图,这个秘密才被我知晓。在这封信上说,王金宝年轻的时候,就开始为自己捞钱。由于他在京城里消息灵通,而兴客隆的老掌柜钱智礼精明能干,两人便勾结在一起。为了不露声色,王金宝负责提供商业信息,而钱府老掌柜钱智礼用这些信息来操作获利。” “就这样,几年里,两人便囤积了十多万两银子。但由于银子当时不值钱,而他们俩都认为银子今后会涨价,所以便私下里协商,最后在钱家的四合院里,秘密修建了一个银窖。” “但天不遂人愿。两人在小院里秘藏了银子后,好长一段时间,银子并没有涨价。然而就在老掌柜钱智礼去世的那年,银价却开始飙升了。那时候,老掌柜的儿子钱茂盛,已带着全家人搬到了新建的三进大院。而老掌柜钱智礼为了固守银窖,执意要住在小院里,当时只有几个下人陪着他。后来钱智礼突然去世,小院变成了无人看管的局面。由于银窖的秘密只有老掌柜和王佥事知道,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被派到了太谷城,做了王佥事的秘密卧底。” 守田听了不解道:“王金宝让司马先生暗中保护他的银窖,这与我陈守田有什么相干,而先生为什么要跟踪我们兄弟俩?” 司马徒苦笑道:“王金宝虽远在京城,但时刻关心他的银子。他对我说过,小院有什么情况,都要向他汇报。而你们兄弟俩,都曾给钱老爷看护过小院,因此你们俩的行踪,自然进入了我的视线。” 守田听了一惊道:“几年前的冬天,我和大哥确实看护过钱府的小四合院。这么说来,司马先生从那时候起,已开始了对我们的监视?” 司马徒点点头道:“对于你们兄弟俩的情况,我也是例行巡查时发现的。由于小院比较偏僻,所以每逢农历一、四、七或者三、六、九的晚间,我才会到小院去看看。虽说例行巡查一个月也就十多次。但无事休闲的时候,我已经把你们的来历,打听的清清楚楚。” 守田听了暗道:“亏的他不是每天去小院巡查,不然的话,我和大哥那年冬天就出事了。” 此时,守田见司马徒今日谈话如此坦诚,便问道:“既然佥事王大人把银子看的这么重,那他这几年为什么不把银子取走?” 司马徒苦笑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秘密。我得到了藏宝图后才知道,其实藏宝图是一式两份,要想取走银子,必须把两张合在一起才行。当年王金宝为了取走银子,曾派手下人去试探过钱智礼的儿子钱茂盛,但奇怪的是,钱茂盛居然没有那半张藏宝图。知道了这个结果后,王金宝便想买下这个旧小院,不料也没有成功。后来,魏公公的心腹在锦衣卫掌了大权,对佥事大人的过去又旧事重提,因王金宝怕鸡飞蛋打,只好把银子留在了小院里。” “这么说来,佥事大人在身不由己时,才把秘密告诉了司马先生,那先生为什么又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 司马徒满脸窘色道:“大人把银窖的秘密告诉了我,一来是无奈。二来是他的贪婪。送信的仆人曾告诉我,大人那时已被监控,他是冒死前来送信。大人把秘密告诉了我,无非是两个目的。一来,大人如果能逃过这一劫,他还会把银子取走。二来,他不愿意把银子落在魏公公的手里。我司马徒之所以把秘密告诉了陈郎中,是因为陈郎中是一个信得过的好人。” “真的是这样吗?” “陈郎中,自从那次接头后,京城就再也没有人联系过我,也没有人给我送来解药和例银。我估计,王大人的仆人送信后,大人已凶多吉少。说到这儿,陈郎中可能要问,假如佥事王大人已经被抓,而银窖里的银子也不能出世,那他为什么不把银子献出来免灾?” “陈郎中不知道,王金宝是一个阴险诡诈之人,又是一个爱财如命的人。假如他被抓起来,他绝对不会去献宝免灾。再说,魏公公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如果他知道了佥事王大人的秘密,大人会死得更快。” 守田问道:“既然司马先生已知道了银窖的秘密,而先生现已病情沉重。那先生为什么不去衙门里找杨知县,或者找赌场里的宝方亭,把藏宝的图纸献出来,以求得活命?再不济,也可以去找敬财少爷。” 司马徒听了脸色突变:“陈郎中,我司马徒虽不是什么好人,而佥事王大人为了银子,对我也使用了卑鄙的手段。但是,他毕竟没有让我蹲大牢受苦,多年来让我饮食无忧。因为念大人对我的好,所以我绝不会吃着大人的饭,砸了大人的锅。既然佥事王大人,将藏宝图交给我来处理。那衙门里的杨知县,赌场里的宝方亭,以及败家的敬财少爷,都不在我的考虑之内。” 看守田仍不相信他说的话,司马徒颤巍巍地从怀中拿出一个二寸见方的小木盒,从里面取出一张折叠的藏宝图。 守田接过藏宝图端详,只见是一张半尺见方的图纸。司马徒小声道:“陈郎中,这便是佥事大人的仆人,冒死给我送来的半张藏宝图,你看了这张图就明白了。” 说话间,他又把自己的腰牌递了过来:“陈郎中你看,这个腰牌,就是佥事王大人当年给我接头的凭证。” 守田接过司马徒手里的物件看了看,这是一个约两寸长的木制腰牌,背面刻有一朵五彩莲花。 接着,司马徒仍小声道:“陈郎中,我现在告诉你这张藏宝图的秘密。大人的信上说,这张图一式两份,图上所画的图形,为银窖的内部结构。而图下面所画的蜈蚣,每一对步足代表五千两银子,由于药用蜈蚣有二十一对步足,一对颚足。所以图中所画的蜈蚣,二十二对步足和鄂足,即代表整个银窖为十一万两白银。而这个数字,据大人信上说,仅仅达到了计划的一半而已。” “图纸边上的字迹是两句唐诗,图纸从中间人为的断开。这是王金宝和钱智礼两人当年的约定,当两张图的字迹相对之日,就是双方取银子之时??????” 司马徒还没有说完,忽听庙门外小祥子声嘶力竭地叫喊:“师傅,庙外有人!”谁知小祥子话音没落,就听到他被人打倒在地的声音。这时的守田,正在专心致志地听司马徒讲解藏宝图的秘密,然而他们俩谁也没料到,此时的土地庙外,已经有人把庙门把控。 守田刚刚抬起头来,就听得嗖嗖两声,两个手持匕首,身着灰色袄裤的中年男子闯进庙里来。一个灰衣人,在他五尺开外的地方站定,而另一个灰衣人则直冲过来,用匕首指着守田和司马徒。 前面的灰衣人哈哈大笑道:“好你个司马徒,你隐藏得够深的。你以为我黑狐找不到你,没想到这个小家伙给我们带了路。司马徒,你刚才对陈郎中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看在我们同出师门的份上,你不如把藏宝图交给我,尔后把它献给魏公公,到时候,我保你把病治好,让你升官发财。” 第228章 土地庙里的决斗{上} 面对突然闯进来的两个灰衣人,陈守田吃了一惊。对于黑狐这个人,他是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但是他知道,现在自报家门的黑狐校尉,就是当年在漠南草原上,曾经加害过王洪山的高天如。听了黑狐的话语他已明白,自己来看小祥子的师傅,却无意中卷入了锦衣卫的内讧。 但陈守田并不知道,黑狐上次进京去禀报情况,在上峰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灰溜溜地回到了太谷城。而赌场老板宝方亭知道了这件事情后,对黑狐也变得冷淡起来。 过年前,黑狐的手下向他禀报,宝方亭和他的几个心腹,最近都呆在赌场里不出去,可黑狐总觉得他们在策划一个阴谋。当他知道,宝方亭要以富商闫鑫举的名义,宴请杨知县时,大年初四他还跑了一趟县衙,给杨知县去通风报信。但事后,宝方亭并没有对黑狐通报此事。 看到情况对他不利,黑狐决定孤注一掷,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认定了一个死理。在太谷城肯定还有王金宝的秘密卧底,而钱府仍密藏着大笔的银子。这几年的调查没有进展,是侦查的方向不对,只要自己找到了王金宝的卧底,那他与老掌柜私藏的银子,必将是唾手可得。 为了实现他的计划,黑狐开始收买人心了。他对几个手下,平日里都是好酒好肉的供着,而他的助手黄德彪,更是被他三天两头泡在酒馆里。黑狐还对他们说,你们跟着我要有信心,只要王金宝的卧底不死,他迟早会出来活动的。上次我们抓住了给他送信的秀才,但最后却没有得到情报。现在看来,当时在南城门附近的那群小乞丐是最可疑的。虽说后来抓住了几个小乞丐,但他们都说,当时是一个大男孩,给了他们一些钱,指使他们去围堵秀才的。汇总了这些情况后,黑狐和他的手下便开始分头活动了,他要他的手下,特别留意在大街小巷里的乞丐男孩。 正月十四的下午,身着便衣的黑狐和黄德彪,在南城门一带活动。当衣衫破烂的小祥子,在小巷里给守田下跪时,恰好被他们俩看在眼里。当守田和小祥子出了南城门后,黑狐便起了疑心。接下来,他和黄德彪也出了南城门,远远地跟着他们二人,一直来到了土地庙前的大榆树下。 由于黑狐怕惊动了土地庙里的人,所以他们俩一直在大树后观望。当看到小祥子在庙外吃点心,后又在庙门口的大树下玩耍时,他觉得机会来了。黑狐趁小祥子不注意,蹑手蹑脚地朝庙门口摸了过去,而黄德彪则慢慢地去接近树下的小祥子。这样,黑狐躲在土地庙的门外,听到了司马徒与守田谈话的一部分内容。就在司马徒把藏宝图,准备交给陈守田的时候,小祥子突然发现了情况。但是他刚喊了一声,就被黄德彪一掌打晕。接着,黑狐和黄德彪闯入了土地庙内。 突然出现的情况,让土地庙里的气氛瞬间变的紧张起来。这时,黑狐见生病的司马徒躺在墙角的草堆里,而司马徒身边的陈守田,却像个文弱书生。黑狐不禁暗笑,他觉得这两个人,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而此时的陈守田,面对手拿匕首,突然闯进庙里的两个人,他一时间愣住了,但经历过土匪巢穴里格斗的场面,他并没有害怕。而躺在墙角草堆里的司马徒,看到手拿匕首的两个暗探,他居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当听到黑狐说,要他交出藏宝图时,司马徒怒道:“黑狐,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休想哄骗我,我不会把藏宝图交给你。” 而黑狐听了却哈哈大笑:“司马徒!既然你不与我合作,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你的主子王金宝已经死了,而你却准备为他殉葬。你宁可把藏宝图送给小郎中,也不愿意把它献给魏公公。看来,只有让我亲自来取藏宝图了!” 谁知司马徒却冷笑着坐了起来,他大声道:“黑狐校尉,你这条帮着魏公公咬人的狗!老子虽然有病在身,但你也休想得到藏宝图!”说着,他把手中的藏宝图一把塞入了口中。黑狐见状大惊,急忙把匕首插回了腰间,随后便冲向了墙角,双手死死地掐住了司马徒的喉咙。两人在搏斗中,黑狐想从司马徒的口中把藏宝图抢出,而司马徒则拼命推着黑狐的双手,想把藏宝图咽下肚里去。一时间,两人僵持在一起。就在这时,小祥子突然从庙门外窜了进来。见师父被人掐着脖子,小祥子尖叫一声就扑了过去。接着,他一口咬住了黑狐的耳朵。 黑狐被人偷袭,耳朵疼得要命,他“啊”的一声松开了双手。而司马徒则趁此机会,将口中的藏宝图吞到了肚里。在一旁的黄德彪,这时正控制着守田,他怎么也没想到,被自己打昏的小祥子,这么快就醒了过来。而这个孩子,为了保护自己的师傅,竟然与黑狐舍命相拼。 黄德彪见黑狐已松开了双手,而小祥子却咬着黑狐的耳朵不放。情急之下,他准备用匕首刺向小祥子。但看到小祥子和黑狐扭在了一起,他怕用匕首伤了黑狐,只好跨前一步,一腿飞脚踢到了小祥子后背的左侧。瞬时间,小祥子被踢出了老远,再也没有了声息。 眼前的这一幕,被坐在墙角的司马徒看在眼里,见小祥子倒地后一声不吭,他以为小祥子已经死了,而司马徒因身体虚弱,加之他与黑狐刚才搏斗时用力过猛,他叫一声小祥子就昏过去了。 再说一旁的陈守田,一直被黄德彪用匕首控制,没有反击的机会。此时见黄德彪如此凶狠,对一个孩子也不放过,他的怒火直冲头顶。趁着黄德彪伸出右腿的一瞬间,守田果断地下了杀手。只见他出手快如闪电,在黄德彪右侧臀部的环跳穴,和腿弯处的委中穴,猛地点了穴位。黄德彪来不及反应,右腿已觉得不能动弹,没等黄德彪喊出声来,守田的左手已抓住了他的右臂,顺势往怀里一拉,同时在他胸口下部的鸠尾穴上,狠狠地连击两拳。 此时的黄德彪,身体右侧已经不能动,腹部上方又遭到重击,他的身体随即开始痉挛。紧接着,守田双手一扬,被击昏的黄德彪,身体朝香案左侧飞了出去。 黑狐是一个有功夫的高手,见黄德彪瞬间就被打晕,他心道不好,看来这个陈守田不是普通人。见同伴被扔了出去,黑狐没有犹豫,一纵身便跳离了守田五尺开外。 但黑狐站定后仔细观看,却发现陈守田是赤手空拳。他看了看地上昏死过去的小祥子,又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司马徒和黄德彪,他顾不上自己的耳朵出血,突然大笑起来:“哈哈,真没有看出来,陈郎中居然会点穴。你深藏不漏,真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全才呀。” 接着,黑狐收起了笑容,诡秘地说道:“陈郎中,其实我早就认识你,而你却不知道我是谁。我可以告诉你,我就是京城锦衣卫的黑狐校尉。从今天的交手来看,陈郎中年纪轻轻,却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依我说,以目前的情况,我们俩不如做一笔交易。” “我实话告诉你,钱府老药方的事情虽已过去,而我却一直对你有怀疑。你今天的行为,恰好证实了我的猜测。你和司马徒刚才的谈话,我其实并没有听到多少。只是你们要交接藏宝图的时候,我和我的手下才出了手。” “现在藏宝图不在了,只有你陈郎中才知道其中的秘密。既然是这样,你不如跟着我,一把火烧了这土地庙,然后与我远走高飞。等我们俩到了京城,你把藏宝图的秘密献给魏公公。到时候,你高官得做骏马得骑。你想行医,魏公公肯定会把你送到京城的太医院,让你为当今圣上服务。” 听了黑狐的话,陈守田轻蔑地“呸”的一声。他高声道:“高天如,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虽然改叫了黑狐,但是从你的话语和行为,我还是认出了你。当年在漠南的马帮里,你为了银子,危难时竟然不管洪山叔叔的死活,背信弃义的当了逃兵。后来在太谷城,你碰到了洪山叔叔,由于怕暴露了自己是锦衣卫的密探,又怕暴露了赌场是锦衣卫的秘密联络点,你居然要杀人灭口。为了得到藏宝图,你们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也要下死手,现在你又想花言巧语的来哄骗我。我告诉你高天如,想得到藏宝图,你做梦去吧。” 面对守田的斥责,黑狐却是一脸奸笑:“既然陈郎中知道我是谁,那我就得好好劝劝你。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假如陈郎中不与我合作,那你得想想后果。你看看司马徒,他一个快死的人,根本无法帮你。陈郎中虽然有点穴的功夫,但你却赤手空拳,我这一关你就过不了。再说,我的手下人很快就会赶到,我看你往哪里跑?”说着,黑狐从腰间拔出了匕首。 第230章 土地庙里的决斗{下} 铁山和武莲儿看到医馆已经关门,便决定到街上继续去看花灯,等吃过了晚饭后,两人再回租屋去。就这样,他们俩边走边看,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南城门附近。但就在这时,武莲儿发现了守田和小祥子,他们俩正准备出南城门。 武莲儿见小祥子穿着像个乞丐,便觉得此事怪异。她对铁山道:“刚才听医馆的伙计说,师哥给一个小孩儿去看病,而现在,师哥却跟着这个小乞丐要出南城门。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铁山见状,也对此事不解。为了防止守田出什么意外,他建议两人跟着守田和男孩走一段路程。谁知他们俩刚要行动,却发现有人跟踪着守田和这个男孩。 见情况有变,铁山和武莲儿决定跟踪这两个嫌疑人。果然不出他们俩所料,这两个人出了南城门后,便对守田和小男孩一路追踪。见此情景,铁山对武莲儿道:“这两个人身着灰色便装,不像是官府里的人。但他们鬼鬼祟祟的行为,让人觉得可疑。我们现在已出了城,而城外四处空旷,能隐藏的地方不多。如果尾随这两个人太近,容易引起他们的怀疑。” 为了不暴露自己,铁山和武莲儿只好远远地跟着这两个人。当他们俩看到土地庙时,却发现这两个人,已藏在了附近的大树后面。铁山见无法向前,只好和武莲儿爬在附近的一个土坡上,远远地观察着这两个人。 当小祥子出现在土地庙的门前时,铁山示意武莲儿要注意这个男孩。谁知工夫不大,铁山发现树后隐藏的两个人,已经向土地庙摸了过去。见情况不妙,两人急忙从土坡上起身,迅速地向土地庙围拢过来。但是,当他们俩再次观望土地庙时,却发现树下玩耍的小男孩不见了,而土地庙里却传出了打斗的声音。 突变的情况让两人吃了一惊。就在他们俩准备上前时,忽然见庙里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跃出了庙门。其中一个灰色衣着的人手持利刃,正在追杀另一个人。为了弄清楚是什么情况,两个人分别从左右两个方向,慢慢向前移动。 当身着灰色便装的人,追杀大树后躲闪的年轻人时,铁山看清楚了,被追杀的人,是自己的守田兄弟。而手持利刃的人,正是去年在小巷里行凶的那个恶人。 此时,铁山见守田围着大树左躲右闪,而黑狐却没有办法制服他,便暗示武莲儿不要出声,两人静静地等待时机。当看到守田突然向庙里冲去,铁山心道,机会来了。 铁山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猎人,在深山老林里,他曾见过个头矮小的花斑豹子,击杀大黑熊的经过。花豹在进攻前,往往会隐蔽在树上,或者藏在高处一动不动。这时候,它在寻找着黑熊的弱点,当机会一旦出现,花豹就会冲出去,先咬住黑熊的脖子,然后再抓破黑熊脖子上的血管,从而一招制胜。 此时的铁山心里明白,自己虽没有武功,但甩石头打猎物,可以说是百发百中。只要有机会,这个恶人一定跑不了。 当黑狐返回去追击守田的时候,铁山示意武莲儿两人同时出击。就在黑狐踏上台阶的瞬间,武莲儿突然大声呼喊,从而吸引了黑狐的注意力。而这恰到好处的时机,让铁山甩出了一块石头,将黑狐打倒在地。 接下来,铁山又讲述了下午发生的事情,这时忽听的司马徒高喊:“陈郎中,不好了!小祥子又昏过去了。” 听到了喊声,几个人急忙围过来看望小祥子。守田见孩子面色通红,便喊着拿水来。但水罐刚才已被他打碎,现在找不到一滴水。铁山见状,急忙把自己的酒壶递了过来,他说道:“孩子现在昏迷缺水,不如给他喝一口水酒救急。” 见守田还在犹豫,铁山道:“这孩子受到了重击而昏迷,喝一口水酒正好舒经活络,不碍事的。”此时守田也没有了办法,只好给小祥子灌了一大口酒。在酒的刺激下,小祥子醒了过来,他看了看周围几个人的面孔,并没有说话。只是咳嗽了几声,接着又睡着了。 就在这时,铁山发现躺在地下的黑狐和黄德彪开始哼哼,而受伤的黑狐,还不停地扭动着身体。铁山见状心道不好,便问司马徒,这两个人该如何处理? 不料他却说道:“二位侠士,你们刚才与陈郎中的对话,我已经听到了。从你们的对话中我才知道,陈郎中居然有这么一位好大哥,一个好师妹。今天与陈郎中见面后,我已将小祥子托付给了他。小祥子现在有生命危险,你们带着孩子快走,脱离这是非之地。” “司马先生,那你怎么办?先生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守田和铁山一齐劝他道。 司马徒握着守田的手说道:“陈郎中,你能答应收留小祥子,我司马徒已经感激不尽了。另外,我把自己的经历已全部告诉了你,我不能让陈郎中惹上麻烦事。” 接着,他对铁山和武莲儿道:“黑狐和他的手下,都是锦衣卫的人。铁山兄弟和他们交过手,应该知道他们的手段恶毒。他们为了讨好魏公公,为了银子,什么坏事都能做得出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与他们的恩怨,是我们内部的事情,我不想让二位侠士参与进来。现在,我只想告诉你们一句话,今晚我要清理门户,和他们二人算总账。至于今晚的结果如何,二位侠士不要管这些事情。” 说着,司马徒在地上走了几步,脚下居然发出了蹬蹬的声响,而庙里的几个人见状,都被他的举动惊呆了。守田心道,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居然还有这么强大的内功!一瞬间,一种不祥的预兆涌向了他的心头,这也许就是司马徒最后的回光返照。 见事已如此,三个人只好与司马徒拱手道别。接着,铁山背起了小祥子,几个人一起走出了土地庙。在庙前的小路旁,守田道:“铁山大哥,你把孩子交给我。我们三个人,一起到家中去见见岳红小妹。” 铁山却摇头道:“守田兄弟,自从你回到太谷城后,麻烦事一直很多。眼前的这个孩子,牵扯到锦衣卫的秘密卧底,如果你把他带回家去,立即就会惹祸上身。依我说,这孩子只是被打昏,外表受到了伤害。只要给他敷上我带的金枪药,他的外伤很快就会好的。再说,大哥和莲儿小妹带着孩子,现在需要找个地方去休息。到城里去见岳红小妹,只能是以后的事了。接下来,我们要分开行动,而兄弟在回城的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至于大哥和莲儿小妹,你不用担心。” 在一旁的武莲儿这时也说道:“铁山大哥说的非常对,守田师哥应该赶快回城去。” 然而此时的守田,心情却十分复杂,他好一会儿才说道:“这半年多来,无论我和岳红小妹在路上,还是回到了太谷城,铁山大哥一直在暗中保护着我们。另外,大哥和莲儿师妹,还带着青石岭的乡亲们,消灭了土匪三大王,为地方上除了一害,也为我和小妹报了仇。铁山哥的大恩大德,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报答。” 铁山道:“守田兄弟,你不要和大哥说什么大恩报答。自从在猎户村与你相识后,大哥就曾说过,你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我们从此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作为大哥,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从今晚的事情来看,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善良。然而事到如今,大哥什么话也不说了,但兄弟要记住,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从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情看,大哥虽然在暗中保护着你,但兄弟也一定要自己注意安全。大哥的心思你也知道,大哥就是想亲眼看到,你和岳红小妹结婚生子,把师傅教给你的中医医术,一代代传下去。” 看守田还在犹豫,铁山急道:“天已经黑了,再过一会儿,南城门就要关闭了。根据大哥以往的观察,南城门这个时候还有进城的马车。趁今晚天色朦胧,人们急着回家过节,兄弟正好跟随人流返回城中。你要听大哥的话,赶快离开此地。” 见此情形,守田只好与铁山大哥和武莲儿告别。当他从南城门进城时,却发现土地庙方向起火了。夜色中,土地庙的火光忽隐忽现。 第231章 风雨欲来{上} 从南城门返回城里后,陈守田觉得肚子饿了,就在路边买了两个烧饼。他坐在地摊上,一边吃一边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事情,黄昏前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场面,又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今日现身的司马徒,在病危时幡然悔悟,告诉了自己许多秘密。让自己知道了钱家老掌柜的死因,弄清了钱智礼与王金宝的关系,明白了老药方蜈蚣图形的含义,以及银窖秘藏银子的数量。但这样的结局,却让自己卷入了锦衣卫的内讧,如果让宝方亭知道了这件事的原委,那意味着自己更加危险。而这一点,从今晚黑狐对他的威胁利诱,以及疯狂的追杀,都得到了证明。 另外,司马徒在土地庙与几个人分手时,他说自己要清理门户,不许别人插手他的事情。然而进南城门的时候,自己却发现土地庙方向着火了,难道司马徒对锦衣卫的两个密探,已下了死手?还有铁山大哥和莲儿师妹,在自己危难之时及时出现,帮自己脱离了危险。而事后,又是铁山和莲儿姑娘帮自己带走了小祥子。但不知今天晚上,他们住在哪里? 守田带着疑虑回到了家中,这时全家人早已吃过了晚饭,而爹爹陈春林已经去休息。小院的厅堂里,只有娘和岳红淑云两个姑娘,还在等候着他。 果然不出守田所料,苗氏见他这么晚才回到家,她当着两个姑娘的面,对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阵儿斥责:“你带着两个姑娘,给张木匠的孩子去看病,回来时不陪着她们逛街也就罢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再说,自从萍儿丫头出事后,我们全家人出门办事都非常小心。你倒好,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要是出了问题,如何了得?” 由于无法说出事情的真相,守田只好对娘和两个姑娘连连道歉,说自己去了会馆后,又与朋友们去吃了晚饭,这才把这件事情遮掩过去了。 到了晚间休息时,然而进城前看到的情景,又让守田睡不着觉。土地庙今晚着火了,那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司马徒说要清理门户,难道事情发生了变故? 还有,被救的萍儿丫头曾说过,宝方亭和廖家兴已勾结在一起,准备对自己下毒手。可最近这一段时间,县衙里的杨知县却没什么动静,难道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另外,萍儿丫头的病已经养好,她的去留该如何处理?还有妙净法师,近几日总念叨着要走,自己对她该如何安排?还有一点,对于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是否要告诉岳红小妹? 守田昨夜睡得很晚,直到早晨岳红在门外叫他,他才起床。吃过了汤圆后,守田先去拜见了爹娘。接着,他又去看望了妙净法师。 见到了法师后,守田问询了法师最近的身体情况,同时劝说法师多住一段时间。到时候,自己会找马帮的弟兄们帮忙,安全地将法师送回金陵城去。 他还嘱咐淑云姑娘:“最近医馆里不忙,小妹这几日就不要去医馆了。小妹在家里,多陪着法师说说话,一起到街上去走走。” 看望了法师后,守田对岳红道:“今日虽说是元宵节,但我们俩还需到医馆里去,一起坚守岗位。” 但是,当他们俩来到医馆附近的街面时,却发现今日的商业街,早已变成了灯笼的海洋。在路两旁支起的木架绳索上,一大早已挂满了各式的花灯,在随风飘动的花灯中,有蔬菜形状的白菜灯、茄子灯、元荽灯,窝瓜灯等品种。而水果造型的灯笼中,有紫色的葡萄灯、红瓤绿皮的西瓜灯。在这些花灯中,十二属相的花灯最为漂亮。由于这些花灯的造型逼真,因此让围观的人们赞不绝口。 守田看到,今日的商业街上,除了观灯的人多,路两旁卖儿童玩具的也不少。尤其是卖小风车的小贩,卖拨浪鼓的老头,他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在一个吹糖人的地摊前,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孩子。当手艺高超的大叔,用糖稀吹出了小猴、大公鸡等小动物时,四周围观的孩子们,眼睛都发了直。而路边的孩子们看到了,纷纷磨着爹娘要钱买糖人。 就在这时,忽听得人群中,有人高喊着陈郎中。守田闻声看去,只见李捕头的胖媳妇李氏,一手拉着她五六岁的儿子,一手拿着一个小糖人,直着嗓门走了过来。 原来李捕头那次来医馆找茬,被守田制服后,从此就老实多了。为了表示他的诚意,李捕头还带着媳妇李氏,来医馆看过病。由于守田不收她的诊费,还给李氏治好了妇女病,因此她逢人就夸陈郎中医术高明。 今日在街头碰到了守田,李氏老远就给他和岳红鞠躬拜年。而守田与李氏寒暄了两句,随后便聊起了今年的花灯。 见岳红在一旁,李氏小声道:“我听你李大哥说,知县杨大人来太谷城已经三年。为了彰显与民同乐,杨大人亲自策划了今年的灯会,商业街上各字号的掌柜们为了捧场,也出了不少银子。你李大哥说,今晚的灯会结束后,在城南‘三合义会馆’门前的空地上,还要燃放烟火。”李氏还说,由于今年的元宵节盛况空前,所以她带着孩子来逛街看花灯。 见李氏说得高兴,守田问她道:“今日为什么不见李大哥一起来逛街?” 听了守田的问话,李氏却拉着他来到了路边,她小声道:“别提你李大哥,他就是个倒霉的东西。今天一大早,我和你李大哥刚要出门,谁知他就被衙门里的人叫走了。来人对他说,南城门外的土地庙,昨晚着了大火,还烧死一个老乞丐。杨知县一早接到报案后,马上命令你李大哥,带着衙门里的仵作,到现场去勘验死者。你李大哥今日忙于公务,我只好一个人带着孩子出来逛街,元宵节还出了这等事情,真是晦气!” “昨晚土地庙着火了,还烧死一个乞丐?”守田听了惊道。 “衙门里的人,一大早就来催你李大哥,这事情还能有假?” “看来李大哥在衙门里当个公差,还真是不容易。” “陈郎中,你可说对了,谁不干这个差事,不知道这里头的苦楚。死个流民乞丐的这种事情,衙门里年年都会碰到,只不过你李大哥不说罢了。谁知今年这么热闹的元宵灯会,他却得不到休息。”李氏说着诉起苦来。 李氏唠叨了一阵,带着孩子远去了,而守田却站在原地发呆。当得知土地庙昨晚着火,还烧死了一个乞丐,他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自己昨晚离开土地庙时,司马徒说他要留下来,准备清理门户和两个密探算账。 但是,刚才听李氏说了这件事情,守田瞬间明白了,看来昨晚的土地庙里,定是出了大事情!自己昨晚离开土地庙时,黑狐和黄德彪还在昏迷状态中,土地庙后来着火了,那烧死的这个老乞丐是谁?而锦衣卫的两个便衣暗探又到哪里去了? 突然间,一种不好的念头涌上守田的心头。假如土地庙里的黑狐和黄德彪,被司马徒干掉了,而庙里烧死的是司马徒,那么土地庙里现在的情景,应该是司马徒摆的迷魂阵,而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证明此事与别人无关。 假如事情的结果,如自己想象的一样,那司马徒昨晚的精神状态突然变好,定是他死亡前的回光返照!由于小祥子有了归宿,司马徒心里没有了牵挂,所以他做出了火烧土地庙的最后抉择!如果知道银窖秘密的司马徒死了,而那张藏宝图的内容,只有我陈守田知道了! 第232章 风雨欲来{中} 想到了这件事的后果,陈守田仿佛看到了司马徒葬生火海的情景,一瞬间,他僵持在了原地。即使岳红走到了身边,守田也没有察觉。姑娘看他的脸色不好,便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身体有些不舒服?而陈守田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只说是自己近日劳累,身体一直没有休息好。但聪明的岳红姑娘,早已经看出了他神情不对劲。 岳红悄声道:“李捕头的媳妇说了些什么,让守田哥的脸色如此难看?我刚才听路人们议论,都说昨晚土地庙里烧死了一个乞丐,莫非守田哥已知道这件事情?” 守田看了她一眼道:“李氏刚才说的情况,与小妹说的差不多。至于土地庙里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衙门里正在调查,小妹千万不要胡猜。” 岳红又道:“守田哥,其实你心里想什么,小妹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你昨天回家那么晚,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守田哥说说,你昨晚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面对岳红姑娘连珠般的发问,守田非常尴尬,他说道:“小妹,你要相信守田哥,我无论回家多么晚,绝不会去做坏事情。老话说的好,知道的多老得快,一个姑娘家不要打听那么多事情。” “守田哥不要打岔!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小妹也决不勉强。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起,到现在已经三年多了。在这期间,我们俩经历过多少生死考验?尤其在土匪盘踞的黑峰山,是守田哥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从那时起,小妹早已把自己的生命和你连在了一起。守田哥现在遇到了麻烦,却不愿意告诉小妹,这让我非常难过。” “岳红,你是一个好姑娘。但眼前的这些事情,与我们生死与共是两回事。我不愿意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是为了你好。” “守田哥,其实从钱老爷去世后,小妹就觉得你怪怪的。有好多事情,你都刻意回避着我。比方说去年秋天,小妹听到小院屋顶晚间有动静。而守田哥知道了这件事后,虽说也观察了几晚,但对此事并没有给小妹作出解释。尤其是萍儿丫头出事后,守田哥的行为就更令人不解。小妹只是想知道,守田哥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能否让小妹也为你分担一些忧愁?” “岳红,我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那小妹偏要想知道呢?”岳红说着,委屈的掉下了眼泪。 “既然是这样,我把实情告诉小妹。守田哥是一个给人治病的郎中,在给钱老爷治病的过程中,无意中发现了一些惊人的秘密。我之所以小心谨慎,是因为这件事情,关系到好多人的身家性命。钱老爷虽然去世了,但这些麻烦事并没有完。” 接下来,守田把昨日与岳红淑云分手后,自己在南城门附近遇到了小祥子,出于对他们师徒俩的同情,自己去看望了他的师父。在讲述的过程中,守田除了没有讲司马徒的藏宝图,他把自己麻痹大意,遭到了锦衣卫黑狐的跟踪,在关键时刻,铁山和武莲儿如何帮自己解了围,以及事情的过程简单地讲述了一遍。 当岳红听说自己见过的司马徒,竟然是锦衣卫的卧底,这个消息让她吃惊不小。当知道了守田在危难时,是铁山哥和武莲儿出手解了围,这让她更是一番感叹。 接着,岳红问道:“守田哥昨晚离开土地庙时,司马徒他们几个人还安然无恙,那土地庙为什么会着火,还烧死了一个乞丐?” “这情况我就不清楚了。至于土地庙里发生了什么情况,估计过一段时间,县衙里会有消息的。” “既然是铁山哥和莲儿小妹救了守田哥,那为什么不把他们带回来与小妹见见面。” “昨晚的情况特殊,何况他们俩还带着个受伤的孩子。由于此事牵连到锦衣卫的卧底,所以他们俩不能来家中与我们会面。” 岳红听了,擦着眼泪道:“没想到昨天晚上,守田哥居然经历了这么多的险情,加上萍儿丫头所说的情况,守田哥一定要有所防备了。” “那依小妹看,你对此事有什么好主意?” “守田哥,听了你说的情况,加上以往发生的事情,小妹觉得太谷城里的水太深了。为了避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三十六计我们走为上!” 就在守田和岳红在商量对策的时候,太谷城里同时发生几件事情,我们先说说养病的萍儿丫头。萍儿自从脱离危险后,她一直在守田家里养病,每天都与妙净法师待在一起。今天早晨,萍儿见守田过来问候妙静法师,随后就将淑云姑娘留了下来,她听到守田嘱咐姑娘,要多陪着妙静法师说说话,有时间就去街上走走。 萍儿知道陈郎中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听了他对淑云的嘱咐,萍儿立即就明白了守田的心思。他把淑云留下来陪着妙静法师,一来,是为了师徒二人再叙叙情谊。二来,这意味着法师很快就要回金陵城了。萍儿见此时屋里没有别人,便当着淑云的面央求法师,希望能带她一起走。 萍儿说道:“妙静法师,您前几日曾对萍儿说过,过了正月十五,法师就要回江南去了。萍儿这几日思前想后,决定跟着法师一起走。法师要相信萍儿,经过了这次生死考验,萍儿已大彻大悟。” “萍儿在遇难的时候,是陈郎中和一帮好心人救了我的命。在我养病期间,是岳红姑娘和陈郎中家人的悉心照料,让萍儿的身体得以康复。而这段时间里,是妙净法师的谆谆教导,让萍儿在思想上大彻大悟。” 看法师不为所动,萍儿着了急。 她忏悔道:“萍儿过去瞎了眼,被廖家兴的小恩小惠给蒙骗了,以至于错跟了他。从北山出逃后,萍儿跟他奔波了几千里,最后却差点被他害死。现在,萍儿虽然恨死了廖家兴,但想起这一切,其实是自己贪图小恩小惠造成的,是萍儿咎由自取。妙静法师,萍儿现在是孤身一人,这些日子与法师禅悟人生,已看破了人世间的红尘。萍儿想皈依佛门,法师就带着我一起走吧。” “萍儿姑娘,一个人走错了路并不可怕。只要知道自己错了,改邪归正后还能做个好人。你经过陈郎中这些天的治疗,身体已逐渐康复。依老尼看,萍儿姑娘病好了以后,不如趁着年轻,好好找个人家,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去吧。”妙静法师仍在耐心地规劝着萍儿。 “妙静法师,萍儿过去分不清好坏人,经不起廖家兴的诱惑,跟着他做了许多坏事情。但萍儿想从此潜心向佛,忏悔自己的过去,法师你就答应收萍儿为徒吧。萍儿在北山时,曾找人算过卦。卦师说,浮萍无根随波漂流,他说我的名字起得不好,妙净法师,萍儿再也不想到处漂泊了。” “既然是这样,老尼可以带着姑娘走。但收你为徒,老尼暂时还不会考虑。老尼之所以这样做,皆因你凡心未了。依老尼说,萍儿的身体康复后,应该去报恩。用你自己的实际行动,去报答那些救过你的好心人。这比遁入空门,每日孤守青灯好得多??????” 第233章 风雨欲来{下} 正月十五这天一大早,县衙里的杨大人就忙碌起来,他把李县丞、马典史,叫到了县衙的二堂后,对他们道:“今年的元宵节,全天都要加强治安管理,不能出现意外情况。至于今晚的灯火盛会,更不能掉以轻心。第一,不能出现踩踏事件,第二,不能出现烟火伤人,第三,衙门里的所有人都要上岗,在自己的管辖地段坚守岗位。如果出了问题,本官定将追究管事的责任人。” 杨知县的训斥结束后,马典史首先汇报了元宵灯会的筹备情况,以及今晚燃放烟火的安排。他禀报杨知县,为了今晚灯会的安全,除了城防的兵士们加强了警戒,县衙里的衙役们今晚将全部上岗。他们不仅要对商业街一带的街市加强巡逻,而且要做到分片负责。 对于灯会后燃放烟火的安排,马典史禀报道,今晚燃放烟火时,南城门将早早关闭。烟火燃放区域,一律不许闲杂人等进入。晚间观看焰火的百姓,最少要离燃放中心十丈开外。 对于马典史的安排,杨知县很是满意。接着,李县丞对杨知县禀报,关于推荐小郎中的秘密奏折,前几日已经送报并州府。 杨知县听了点点头道:“对于这件事情,本官准备在一两日内,亲自会见一下陈郎中,并告知他做好准备。一旦州府有了通知,可以让他随时到并州府去报到。这样,既还了闫老爷的人情,也避开锦衣卫的视线,而自己也算为朝廷推荐了人才。” 然而就在杨知县高兴之时,门前的衙役突然进来禀报,说南城门外的土地庙,昨晚不知何故着了大火,还烧死了一个老乞丐。因路人传的沸沸扬扬,所以请杨大人赶快决断。 杨知县听了此事,心里直道晦气。今日是元宵佳节,自己正准备与民同乐,谁知道出了这么一件麻烦事。他传令手下,赶快去找在家休息的李捕头,让他带着衙门里的仵作以及几个衙役,到现场去勘验死者。 过了一个多时辰,李捕头回来禀报,经仵作现场勘验,南城门外的土地庙里,昨晚确实着了大火。不仅烧死了一个乞丐,而且土地庙右侧的顶部,已被烧的冒顶坍塌。从着火现场遗留的东西来看,被烧死的人,应该是一个老乞丐。由于尸体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所以无法辨认他是什么人。 为了证实这件事情,李捕头还从南城门附近,找了一些老小乞丐。让他们到土地庙里去辨认死者。而乞丐们说,这个死者是一个老乞丐,我们都见过他,他和一个小乞丐,春节前住进了土地庙里,但不知小乞丐现在去了哪里。 听了乞丐们的议论,县衙的仵作也因此认定,昨晚因天气比较冷,老乞丐点燃了柴草烧火取暖,谁知不慎引起火灾而被烧死,以上便是全部情况。现在乞丐的尸体停在土地庙外,等候大人的指示处理。 杨知县见状挥挥手道:“既然这个乞丐是因失火而被烧死,按惯例,这件事情就由李捕头去处理吧。” 当衙门里的杨知县,为土地庙的事情感到晦气时,而赌场的老板宝方亭,却在他赌场的小跨院里,为引诱敬财少爷上钩而伤脑筋。这时,他的心腹常遇顺,神色慌张地跑进小跨院里来。 见到了宝方亭,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二爷,出大事了。黑狐校尉和彪子,昨晚天黑前在街里巡视,谁知他俩一夜未归。今日早晨,在下和几个助手去街里闲逛,顺便想打听一下这两个人的行踪。不料在南城门附近,在下碰到了一个守城门的小头领。由于他认识彪子,在下便向他打听黑狐校尉和彪子的下落。而这个小头领说,昨晚天黑前,他看到彪子和一个灰衣人出了南城门。但到了晚间关城门时,也没见他们俩回来。”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那狗儿兄弟有没有了解一下,他们俩在出南城门前,有谁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宝方亭不经意地问道。 “在下已经问过了,他们俩出南城门时,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在下觉得此事怪异,便带着几个助手,准备到南城门外去看看。谁知城门口这个小头目,又告诉了在下一件事情。街上的人们一早都在传说,昨晚南城门外的土地庙着了大火,还烧死了一个老乞丐。县衙知道了这件事情后,已经派衙门里的仵作去验尸,经过仵作调查确认,烧死的人确实是一个老乞丐。” “但是,黑狐校尉和彪子彻夜未归,让在下疑心重重。为了验证衙门仵作的说法,在下又带了两个得力的助手,去了一趟南城门外的土地庙。当我俩赶到土地庙时,只见庙内外已面目全非,不仅土地庙的门窗已全部烧毁,而且庙顶已烧成了半坍塌的状态。” “这时候,看热闹的人们都已散去,老乞丐的尸体也已移走。见情况已是如此,在下当时对大火的起因,以及仵作的判断并没有生疑。但不见黑狐和彪子的踪迹,在下仍不死心,和手下人商量后,在下便冒险钻到土地庙里去搜寻,结果在没有坍塌的香案下面,在下发现了这个东西。” 宝方亭接过常遇顺递过来的物件看了看,原来是一个被烧损的木制腰牌,这个腰牌虽说边上已被烧焦,但腰牌背后的彩色莲花还隐约可见。看到是锦衣卫的特殊标记,宝方亭的心猛地跳了起来,莫非这就是王金宝那个秘密卧底的腰牌?这么说来,死去的这个老乞丐,就是王金宝安插在太谷城的秘密卧底? 想到此,宝方亭把常遇顺一把拉了过来:“狗儿兄弟,对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常遇顺哆嗦着说道:“二爷,依在下来看,这件事疑点很多。既然黑狐校尉和彪子两人在黄昏前出了南城门,那他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再说,一个好端端的土地庙,怎么会着了大火?而且还烧死一个老乞丐?” “发现了这个腰牌后,在下又仔细看了现场。回城后,在下还到街上走了走,去听听路人对这件事的看法。据说县衙里的仵作是这样处理此案的,当他们看到土地庙里一片狼藉,而庙顶部分又被烧穿,仵作因此确认,昨晚因天气寒冷,老乞丐用枯草来烧火取暖,但不慎引起了大火,导致了老乞丐被火烧死。加之城里有几个乞丐,都见过庙里的这个老乞丐,结果就这样定了案。但在下来看,今日是元宵节,衙门里的衙役和仵作,都急着想回家去看花灯,哪有心思细看这个死尸?由于他们过去处理过类似的事情,所以仵作看到现场是烧焦的尸体,也就草草结了案。” 听了常遇顺的分析,宝方亭皱着眉头在地下转了转,他突然道:“黑狐校尉和彪子,今日还是没有消息?”狗儿点了点头。 此时的宝方亭,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个烧焦的腰牌。联想到京城的锦衣卫,很快就要派人来太谷城了,他的脊梁上瞬间透过一丝凉气。他心里明白,由于王金宝死不开口,已经在京城的牢狱中一命呜呼。而现在的太谷城,居然又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假如黑狐和彪子出事了,而卧底的坐记也死了,这是一种什么情况?那就是说,佥事大人王金宝的手下,还有武功更高的人存在! 想到这儿,宝方亭又怒又怕。他大声叫道:“常遇顺,你给我继续再探!对于黑狐和彪子,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看到宝方亭发怒,常遇顺哆嗦着不敢作声。 接下来,宝方亭在小跨院里来回踱步,猛然间,他又问道:“杨知县那儿有什么动静吗?” 常遇顺小声回道:“关于推荐陈郎中的事情,在下已经打听清楚了。据说,杨知县已将此事秘密禀报到了并州府,至于总兵大人那儿的情况,估计最近就会有消息。” 常遇顺的禀报,让宝方亭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他咬着牙说道:“虽然出了一点意外,但一切还在二爷的掌控之中。狗儿兄弟,那你说说,敬财少爷最近的表现如何?” “回二爷的话,敬财少爷最近的手气不错,今天城里这么热闹的灯会,他都没有去观灯。” “那就好,既然钱少爷在宝局里玩的天昏地暗,那下一步,我们的赌神胡克垠该上场了。” 第234章 归隐{一} 正月的元宵节过后,太谷城的商业街,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正月十六的早晨,“陈守田医馆”像往常一样早早开门,由于淑云姑娘仍在家中陪着妙静法师,所以一大早,只有守田和岳红来到了医馆。 谁知医馆刚刚开门,李捕头带着一个衙役已来到了医馆中。他告诉守田,自己奉杨知县的命令,请陈郎中到县衙里去。因李捕头以往多次来过医馆,所以他今日来请守田,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见此情形,守田吩咐岳红,你和两个伙计照料好医馆,我去一趟县衙,马上就回来。 在去往县衙的路上,守田还问李捕头,今日一大早,杨知县便把我叫到县衙里去,莫非有什么事情?李捕头笑笑道:“陈郎中,在下是奉命行事,至于有什么事情,在下也不清楚。等一会儿见了杨知县,你自然会明白的。” 在县衙的二堂里,杨知县和几位同僚会见了陈守田。几个人见面后,杨知县先把他夸赞了一番,然后直白道:“陈郎中年轻有为,是太谷城杏林界的青年才俊。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陈郎中医术精湛,所以本官打算把你引荐到京城里去,为当今圣上服务。” 见守田不做声,杨知县又道:“陈郎中应该明白,本官为朝廷引荐人才,不仅是本官的职责,而且也是太谷城的荣耀。三日后,我将派人护送陈郎中到并州府去,然后去觐见总兵大人。过一段时间,总兵大人将带着你到京城里去。如果真是这样,那陈郎中今后就要为当今圣上服务了。陈郎中医术高明,本官和几位同僚相信,你的将来定是前程似锦。” 听了杨知县的一番话,陈守田说道:“杨大人谬赞。小生年纪刚满二旬,不仅学医归来时间不长,而且诊治病人也没有多少经验。回到太谷城行医,小生也就是为百姓做了一些应该做的事情。平心而论,小生今后仍需多多历练,给患者们认真诊病治病,才能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医术水平。至于引荐小生的事情,小生谢谢杨大人的好意。虽说去并州府、去京城是一件荣光的事情,但小生是不愿意离开太谷城的。” 听了守田的这番话,在一旁的马典史突然变脸道:“陈郎中,知县杨大人与你谈话,难道是开玩笑?我希望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推荐你报效朝廷的事情,大人已上报并州府,而总兵大人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假如你不愿意去,后果你自己想象。大人给你两天的准备时间,三日后,我将派人与你一起到并州府去。” 见事已如此,守田知道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他只好随口答应此事,然后从县衙里退了出来。 回到了医馆,时间已将近午时,守田见岳红和两个伙计还在等着他,便安排伙计们回家去吃午饭,同时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岳红。守田对她道,本以为衙门里最近风平浪静,家人们担心的事情,也许就过去了。谁知该来的事情,还是一定要来的。既然这件事情已无法改变,我们须马上回家,将这件事情告诉爹娘。 但是,当他们俩回到家中时,却发现妙静法师、淑云姑娘和萍儿丫头都不见了。守田去问询大哥大嫂,他们也不知道这三个人的去向。 嫂子荷花道:“今天是正月十六,各家店铺都忙着开门营业,你哥今早有事去上街,只有嫂子和爹娘照看着小店,我们也是刚刚知道她们不见了。” 守田听了道:“不好,妙静法师和淑云萍儿,一定是不辞而别了。我们须赶快去寻找她们!” 岳红也说道:“正月初六的晚上,当淑云姐知道了锦衣卫一帮人的阴谋诡计后,我就发觉她的神情有些异样。这几日,守田哥要她陪着妙静法师,正好给了她们商量要走的机会。” 这件事也惊动了守田的爹娘和大哥,全家人一起出动去寻找法师三人。但全家人找了一中午,城里差不多都找遍了,仍不见三个人的踪影。妙静法师和淑云、萍儿就像人间蒸发了。 大哥守望这时突然道:“前几日大哥去货站,曾看到妙静法师去过‘三合义会馆’。现在看来,法师找马帮一定有什么事情!”守田听罢,立即和大哥、岳红去了“三合义”会馆。 谁知会馆里的人说,王富成几日前已秘密出发。至于他去了哪里,这属于马帮的机密不得透露。不过王富成临走时曾留下话说,如果陈郎中来找他,有什么事情可以找刘秋生帮忙。然而刘秋生却说,他并不知道妙静法师的事情。几个人没有了办法,只好悻悻而归。 回到家中不久,岳红突然跑来告知守田,在妙静法师住过的东厢房里,她发现了两封信。守田接过信来看,其中一封信是妙静法师写给他的。 法师在信中道:“陈郎中见字如面。时乍暖还寒,需善自珍重身体。当见信之时,料老尼与淑云和萍儿,已出城远去。来贵宅月余,甚感令尊令堂及陈郎中之盛意。离别之时,惟因月余问寒问暖,悉心照料而感激二老及家人。” “老尼与陈郎中相处月余,深知你医术高超且侠肝义胆,惟不辞而别深感歉意。对老尼一行,陈郎中尽可放心。王富成已告知老友,路上定会对老尼几人悉心照料。又因与岳红姑娘相处多日,途中定会思念姑娘。另外,老尼代萍儿向陈郎中致谢,救命之恩终生难忘。” “临书仓卒,不尽欲言。如果有缘,老尼与你们还有相见之日。阿弥陀佛!” 另一封信,是淑云姑娘写给守田的。 “守田兄台鉴。时春寒料峭,愿自珍重身体。兄台见信之时,料小妹已经远行。与兄台相处月余,淑云已知,吾与兄台只是一面之缘,而兄台与岳红小妹已是生死不能分离。吾不以三年前之约为喜,不以三年前之遇而悲。人世间的姻缘,惟真情者胜,惟生死恋者强。” “临别之时,惟因三年之谊嘱咐吾兄,励精治学,治病救人。不负师傅之栽培,不负爹娘之心愿,不负吾兄自己之宏志。草率书此,祈恕不恭。特此致候,不胜依依。”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屋中的佛珠手链,以及金钗和银耳环,是法师、萍儿和我送给岳红小妹的,望小妹收纳。” 知道妙静法师三人已经走了,岳红看着这几件念物,哭成一个泪人。 守田见状道:“妙静法师真是用心良苦哇!杨知县今日派李捕头来医馆的事情,她一定是知道了。从这两封信也可以看出,法师早已做好了要离开的打算。她把淑云小妹送到了我的身边,而我把师父的青佛玉坠交到了她的手里。当妙静法师知道了慧能法师的下落后,她觉得自己心满意足了。为了不给我添麻烦,她悄悄联系了富成大哥,要大哥帮助她远行。而大哥不仅给她联系了马帮,而且答应给法师保密。谁知淑云见守田要她陪着法师,她已知太谷城里风云突变。当淑云把这些情况告知法师后,法师临时作了决定,她将带着淑云,以及皈依佛门的萍儿一起远行。” 说到此,守田大声道:“妙静法师,淑云小妹,你们这样做,让我情已何堪?” 苗氏也流着泪说道:“本想让妙静法师多住一段时间,谁知是这样一个结果!慧能法师、妙静法师、淑云姑娘,都对守田有恩,而王富成又一心想着他的兄弟。这些好人,都是为我儿着想啊!守田,你今后定要多多治病救人,才能对得起两位法师,对得起大家啊!” 守田点点头道:“我在宝丰寺下山的时候,师父曾告诫我,学医不仅要造福百姓,而且要我培养弟子,把师父教与我的医术传下去。爹娘放心好了,师父的教导,也是我的心愿,爹娘的嘱托,我会牢记在心。” 第235章 归隐{二} 就在这时,守田听到小院里来人了。他出门去观看,只见洪山叔叔、乌云婶子和宋小星三人,急匆匆地走进小院里来。宋小星见了守田道:“听说陈郎中和家人,午间曾来过“三合义”会馆,大哥不知兄弟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来家中看看。” 洪山叔叔接着道,他午后去上街,先看到守田的医馆关门,后又听说守田上午去过县衙,由于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他和乌云婶子决定过来看看,不料在小院门口,两人遇到了宋小星。 守田将几个人请进了正房的厅堂后,宋小星便急着告诉他,刚才在小巷附近,他发现有人在监视着守田的住宅。而洪山叔叔却告诉他另一件事情,他来守田家时,居然在前边的小巷里,碰到了上次救他的那两个男女侠士。 王洪山道:“叔叔当时又惊又喜,谁知与两位侠士刚说了几句感谢的话,那位男士便说道:大叔,今日情况紧急,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了。既然今日邂逅了大叔,这说明我们也是有缘。麻烦大叔给陈郎中捎个话,他今日去县衙之事,我们都已知晓。” “接着,他指着小巷附近的可疑人说道:现在情况复杂,我们就不与陈郎中和岳红小妹见面了。但是请大叔转告兄妹俩,无论他们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我们都会在暗中保护他们的。” 听王洪山说,自己的住宅已被人监视,陈守田大吃一惊。但是他明白,叔叔在路上遇到了铁山大哥和武莲儿,说明土地庙出事后,他们俩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接着,守田对洪山叔叔、乌云婶子,以及宋大哥表示了感谢,随后他把岳红叫到了自己的身边。此时,岳红已知道了王洪山和宋小星说的情况,她急道:“守田哥,现在情况紧急,看来时间一点也不能耽误。既然我们在初六的晚上,已将此事的后果通报了全家。那现在,我们就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大家吧。” 听了岳红的一番话,守田也觉得此事不能拖延。随后,他们俩将爹娘和大哥大嫂,都请到了厅堂里。守田道:“爹、娘、大哥大嫂,妙净法师带着淑云和萍儿已经走了。而杨知县叫我到县衙里去,其目的大家也都知道了,由于我不想落入他们的圈套,所以我和岳红也准备走了。” “初六晚上,一些朋友传来消息说,赌场的宝方亭和廖家兴,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行贿了杨知县,准备用知县大人之手,把我发配到辽东前线去,由于当时只是传言,我只是静观其变。不料今天一大早,杨知县便派人把我叫到了衙门里,先对我夸赞了一番。然后对我说,三天以后,他将派人把我送到并州府,过一段时间,州府还要派人把我送到京城里去。从杨知县对我说的话语中,我知道他和赌场的宝方亭已狼狈为奸。” “既然事情已无法改变,留给我和岳红小妹的时间已非常紧迫。现在天已经黑了,虽说很多人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但由于我和患者们的关系不错,如果有些人明日来家中问询情况,那我和岳红就走不了了。为此,我们俩商量后决定,明早我们将一起离开太谷城。” 听说守田和岳红要走,苗氏立即抽泣起来,而乌云婶子和大嫂荷花也跟着抹眼泪。大哥守望急忙问道:“二弟,你要告诉我和爹娘,你们要到哪里去?” 守田道:“因事发突然,小弟还没有考虑好要去哪里。不过爹娘、大哥大嫂,你们都放心吧。我从小跟着舅舅学医,一直在乡下走村看病,加之这几年在江湖上闯荡,早已习惯了外边的生活。你们要相信,我和岳红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照顾好自己的。” 洪山叔叔听了道:“既然守田侄儿打算要走,那一定要考虑好去的地方,同时一定要保密。如果让杨知县知道了消息,你们被衙役们半路拦截回来,那就麻烦了。我和你婶子刚才已商量过此事,侄儿曾去过漠南的归化城,也去过西口包头,那儿不仅有你熟悉的杨叔叔,而且有我的许多山西老乡,假如你们不怕路途辛苦,叔叔给你介绍几个老乡,你们到归化城去栖身,生活应该没有问题。” 宋小星说道:“我听马帮里的刘秋生说过,陈郎中与豫州双龙镇的李大牛是朋友,年前他还邀请你,到他的武馆去做客。如果陈郎中愿意到他那儿躲一躲,明早我们可以一起行动,等陈郎中混出城后,我们和马帮弟兄一起朝豫州前行。” 守田则拱手道:“谢谢洪山叔叔和宋大哥的提醒。但守田认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先出了城,然后再考虑到那里去。老话说: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和岳红小妹只要出了太谷城,也许小隐于山林,大隐于闹市。” 在一旁岳红也说道:“守田哥说的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出了城。刚才洪山叔叔和宋大哥说,我们的小院目前已被人监视。既然是这样,我有个主意,不知是否可行。” “现在天已经黑了,正是守田哥出走的好机会。我看宋大哥的身材与守田哥相仿,你们俩不如互换衣衫,然后让守田哥与洪山叔叔婶婶先行。等出了小巷后,如果监视小院的人没有发觉,你们可以去找‘三合义’会馆的刘秋生。宋大哥和刘秋生亲如兄弟,他一定会妥善安排守田哥今晚的住宿。” “等到明天早晨,‘三合义’会馆的马帮出发时,守田哥正好跟着马帮的人一起混出城去。至于我,大伙儿不要担心。明天上午,我将女扮男装,大摇大摆地走出城门去。” 守田听了点点头道:“此计甚好。上次药厂的陆少爷前来报信,我已暗中做了安排。由于出城不便,我已托陆少爷,在城外找人家预订了两匹马。明早会馆的马帮出发时,我可扮作一个挑夫,跟着马帮的队伍混出城去。等岳红小妹出了城与我会合后,我们俩便可骑马而行。” 守田接着说道:“爹娘,大哥大嫂,风声过后我会联系你们的。由于时间紧迫,我已顾不上回老家去看望师父了,请爹娘代我向师傅问好。另外,照顾爹娘的事,今后就拜托大哥大嫂了,望你们多多费心。” 接着,守田拿出一个小包交给了苗氏,然后说道:“不孝孩儿守田,今后又要东奔西走了,至于什么时候再与爹娘见面,孩儿也说不清楚。回到太谷城后,孩儿也没挣下多少银两,这个布包里有一块老参,还有二十两银子,算是孩儿的一点孝心。” 爹娘听了,说什么也不收守田的银子。苗氏抹着眼泪道:“守田,外边的世界广大,你们也不知要奔向何方,但走到哪里也是要用银子的。这块老参我们留下了,银子你们留着自己用吧。” 接着,守田带着岳红给父母叩头。苗氏扶起岳红,不停地抽泣道:“岳红姑娘??????守田今后就交给你来照顾了。”岳红含泪点了点头。 两天后,马典史带着一帮衙役,来家中找陈郎中时,却发现他在太谷城已消失了。马典史去问询守田的爹娘以及大哥守望,但他们都说不知道守田的下落。而杨知县知道这件事情后,更是气的暴跳如雷,大骂李捕头和手下都是一群饭桶。 就这样,杨知县想把陈守田送往辽东前线的计划落了空。几日后,并州府总兵大人来信催着要人,杨知县只好编鬼话说,小郎中陈守田上山去采药,不慎坠崖身亡。 第236章 落幕{上} 陈守田和岳红出走后,城北赌场里的宝方亭和廖家兴,当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虽说守田的出走,让他们的计划落了空,但廖家兴知道了这件事情后,还是非常高兴,他一再表示,宝二爷为自己赶走了仇敌,自己今后一定会死心塌地的为赌场卖命。然而老奸巨猾的宝方亭,却认为这件事情不那么简单。当他在赌场跨院的厅堂里,还在权衡这件事的利弊时,忽然见他的心腹常遇顺,神色慌张地跑进小跨院里来。 “二爷,黑狐校尉和彪子有下落了。??????不过,他们俩都已经死了。”听到常遇顺结结巴巴的话语,宝方亭的脑袋“嗡”的一声像炸开了锅。他惊恐地问道:“狗儿兄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常遇顺告诉他,过年期间,二爷虽然对黑狐校尉的事情不怎么过问,但看到黑狐和彪子已失踪了好几天,他和手下人都变得不安起来。常遇顺见状,便秘密地命令几个手下,从正月十六下午开始,到处去查询这两个人的下落。 今天上午,常遇顺带着几个手下,又到南城门外去寻找同伙。当行至土地庙后的不远处,他们发现一群乌鸦,正在一口枯井上聚集。常遇顺觉的奇怪,便带着几个人到枯井旁去观看。然而到了井边他们才发现,枯井里虽然填了一些柴草,但仍能看到枯井下面有人。经手下人钻入枯井里去辨认,他们不仅发现了黑狐和彪子的尸体,而且还看到了两个人的匕首。 因事关重大,常遇顺对尸体亲自做了验证。他发现这两个人身上并没有刀伤,都是因胸部遭到重击而死。见此情景,常遇顺感到吃惊,同时又觉得费解。这是什么武功高强的人,能将锦衣卫的两个高手如此杀死? 为了搞清原因,常遇顺和手下人又秘密地进行了调查。据守城的士兵回忆,黑狐他们失踪的那天,黄昏前出城的不仅仅是黑狐和彪子,还有陈郎中和一个乞丐小男孩。关城门的时候,守城门的士兵还觉得奇怪,黑狐和他的手下,为什么天黑了也没有回来?另一个士兵说,自己在宝方亭的赌场里,曾见过黑狐和彪子。而陈郎中是城里的名人,他们肯定不会搞错。 听了常遇顺的禀报,宝方亭一下子瘫坐在座椅上。前几日,先是南城外的土地庙里烧死了一个乞丐,后又在庙里发现了锦衣卫的腰牌。对这几件事情,宝方亭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而今天不仅发现了死去的黑狐和彪子,而且还有可疑的陈郎中!常遇顺说,黑狐校尉和彪子都是胸部遭到了重击而死,对于这个结果,宝方亭想想都感到后怕,谁的武功会如此高强?假如死去的老乞丐,是王金宝的秘密卧底,那黑狐校尉和彪子又是被谁杀死的? 据南城门的士兵说,陈郎中和一个男孩小乞丐,天黑前也出了南城门。现在看来,除了那个小乞丐,与土地庙着火有关的三个人都死了,而唯独陈郎中还活着。难道他是一个武林高手?莫非他也是王金宝的人?想想这个陈守田,真是深不可测! 看到宝方亭掐着眉头还在思考,常遇顺在一旁道:“陈郎中给人的感觉,平日里像个书生,他不可能力敌三个武林中人。况且黑狐和彪子早已失踪,而小郎中是今天才不见了。所以说,这件事情不可能是小郎中所为,而一定是另有高人,但话又说回来了,陈郎中一定是知情人!” 听了常遇顺的一番分析,宝方亭的头脑里一片空白。黑狐校尉稀里糊涂的死了,自己怎么向京城的上峰交代?想想锦衣卫的内部规矩,宝方亭又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嘴里念叨着:“王金宝啊王金宝,你这个阴险的死家伙!你在太谷城里,到底隐藏了多少卧底和暗探?” 突然间,他问道:“狗儿兄弟,关于黑狐和彪子,这两个人你是怎么处理的。” 常遇顺小声道:“二爷,土地庙里烧死的那个乞丐,已被衙门里的人掩埋。而我们对黑狐和彪子的事情,也不能深究。现在看来,黑狐校尉也许发现了什么秘密,但遇到了对手的强烈反击,其目的就是为了灭口。在下经过考虑,既然此事已是如此,还是秘密处理为好。为此,我和手下人,已将他们在枯井里就地掩埋。再说,我们与衙门里是井水不犯河水,杨大人即使发现了此事的端倪,估计他也是首鼠两端,对此事不管不顾。况且枯井周围非常偏僻,无人知晓这件事情,二爷你放心好了。” 宝方亭听了没有作声。片刻后,他才说道:“黑狐和彪子虽然死了,但上峰肯定要派人来追查这件事情。现在,知道线索的陈郎中消失了。然而最可怕的是王金宝的人,他们很可能还在暗处活动。狗儿兄弟,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看着宝方亭近乎疯狂的表情,常遇顺道:“二爷,我们目前还有两条路可走。一来,我们要准备拼死一搏。二来,我们该对钱少爷出手了。” “此话怎讲?” “二爷,彪子活的时候曾对我说过,去年深秋,黑狐曾在城北的小巷里,遇到过两个武林高手,由于他怕暴露身份,当时还在小跨院里躲了一阵子。黑狐还说,这是他的个人恩怨,因此并没有对彪子说这是些什么人。但现在来看,土地庙里发生的事情,一定脱不了这些人的干系。” “居然还有这等事情?那下一步,我们该如何行动?” “二爷,据彪子所说的情况,以及最近发生的事情来看,这些人的活动规律,都是在天黑以后才会上街。为了抢在上峰来人之前,我们务必把这几个神秘的人物抓起来。从今日开始起,我们每晚都要全体出动,派人隐藏在城里的主要路口,一定要除掉这几个可恶的家伙!” “这仅仅是一条路,那另一条路呢?” “二爷,另一条路,那就要靠赌场的廖先生了。既然黑狐校尉没有找到钱府秘藏的银子,那只能靠我们的赌神出手了!只要我们搞到了银子,即使上峰来人追查,我们也有办法应付。” 守田和岳红从太谷城消失后,然而城里紧接着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情。这天早晨,陈守望的杂货店刚刚开门,就看到街上许多人交头接耳,还有不少店铺邻居在议论纷纷。 守望听街边一个中年大叔说,“兴客隆”的钱少爷昨夜豪赌,竟然输掉了数万两银子,早已亏空的钱家商铺,今早已不复存在。另一个老头说,钱府的钱茂盛去世后,敬财少爷接管了整个家族产业。刚开始时,他对赌博也收敛了一阵子。 谁知今年春节期间,敬财少爷经不起狐朋狗友的诱惑,又开始了赌博。而且赌博的赌注是越下越大。据说敬财少爷刚开始赌博时,还赢了一些银子,但小甜头让他入了迷,敬财少爷觉得他的赌运来了。但是,他最近又开始输钱了,而且是大笔的输钱。由于敬财少爷输红了眼,所以失去了理智。昨晚,他一头扎进了赌场,一夜豪赌已资不抵债,今天一大早,赌徒们都去找他要账。老头还说,其实敬财少爷去赌博,是中了赌场胡克垠的圈套,不过他要做死,谁也对他无可奈何。 陈守望听说了这件事情后,马上赶到了钱家的府邸。这时钱府门前乱混混的,全家人哭声一片。由于家人被赌徒们扫地出门,因此他家的店铺财产,已经被一帮赌徒们接管,而家里的浮财也被赌徒们一抢而空。 此时,一群赌徒把敬财少爷围在他家门前的石狮子旁,仍是不依不饶。 “钱少爷,你还欠我们四百两银子,今天必须交出来。” “我什么也没有了,??????真的没有银子了,赌场上的老规矩,砸锅不记账。” “钱少爷,你想耍赖呀,你城北不是还有一处小院吗?为什么不卖掉?” “那个破烂小院不值钱。再说那是我家的祖产,我不能卖掉。” “不行!卖了小院还债。” “那你们把我的小院拿去抵债吧。” “什么?你那小院得拆掉重建,连一百两银子也不值。”一个赌徒这时大声叫道:“钱少爷耍赖,大伙揍他!”众赌徒听了一拥而上,对钱少爷推推搡搡。 见此情形,守望暗道,敬财少爷现在是墙倒众人推,鼓破众人锤。我现在还不出面劝阻,他眼看就要受皮肉之苦。想起小院当年的事情,想到钱老爷当年对兄弟俩的照顾,守望走上前去。 “几位哥们,大家听我说一句,你们不要为难敬财少爷了。依我说,你们几位的赌债少算一点,我出二百两银子把这个小院买下。从此以后,你们和钱少爷赌债两清,你们说这样行不行?” 赌徒们面面相觑,但他们最后还是同意了,而敬财少爷对守望则是感激涕零?????? 第237章 落幕{下} 宝方亭搞垮了钱府的家业,做赌托的廖家兴也分了不少钱财。对于这个结果,他非常得意。在廖家兴看来,由于自己的神机妙算,不仅赶走了死对头陈守田,而且与富商闫鑫举拉近了关系。初五晚间,当萍儿被宝方亭的保镖踢昏时,他当时还有一点怜悯之心,但是在宝方亭的威逼下,廖家兴早已把怜悯扔在了脑后。尤其现在发了笔小财,他更觉得萍儿是咎由自取。再说,萍儿被扔到了南城外的小树林,后来就没有了消息,估计她在这个世界上,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得意洋洋的廖家兴,最近频繁地出入妓院和酒馆。这两天,他还在城北悄悄地买了一个小四合院。而昨天晚上,宝方亭为了庆祝他们的计划成功,他请廖家兴和几个心腹,一直在赌场的小跨院里饮酒。到了子夜时分,廖家兴趁他们几个喝的烂醉,便偷偷地溜了出来。他跑到后街的怡红院里,与头牌小桃红厮混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疲惫不堪的廖家兴,准备到他新买的小院里去睡上一觉。但是,当他打开小院的门锁,准备跨入正房的厅堂时,却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巴。紧接着,身后的人用力推着他,将他一起涌入厅堂里来。廖家兴这时才发现,将他涌入屋里的人,是一个手持匕首的蒙面壮汉。 看到蒙面人关上了房门,廖家兴吓得半死。他哆嗦着说道:“大侠,有话好说,你不要杀我,我这里有银子。”不料蒙面人却说道:“廖家兴,我不要你的银子。别看你改了名,你就是骨头烧成了灰,我也认得你!我今天来到这儿,就是想要你的命!”说着,蒙面壮汉一把扯下了面罩,左手抓住了廖家兴的胸口。 “大侠,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和我过不去?” “廖家兴,我,铁山大侠是也!” “铁山大侠,我没杀人,我冤枉!” “哈哈,你廖家兴是没有用手去杀人,但是,你却用软刀子杀人!在武家坡村,你为了得到北镇山的赏银,帮着他霸占村民的土地,你无所不用其极。你不仅勾结土匪三大王,而且在泉水里放苦药害人,你的恶行在北山地区人人皆知。” “你逃到太谷城后,我本想放你一马。但没想到,你为了银子,居然又投靠了锦衣卫的密探宝方亭。你在他的赌场里助纣为虐,变本加厉的害人!陈郎中医术精湛,治病救人造福百姓,你却和宝方亭行贿杨知县将他赶走。钱少爷赌博习气本已收敛,你却为宝方亭做赌托,设陷阱使他破产。你这样做,比杀了人还恶毒!” “铁山大侠,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的事情你什么都清楚?但不管怎么说,我没有杀人。”廖家兴急得语无伦次。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关键是我要为民除害!你说你没有杀人,而你却连自己的相好都杀,你难道不是一个魔鬼吗?” “什么?我的相好??????我的萍儿?啊??????萍儿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实话告诉你,让你死也死的明白!萍儿丫头跟你跑了几千里,对你也算是死心塌地。但是,她现在已经出了家。年前她怀孕了,初五那晚她来小院找你,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情。然而没想到,她却无意中听到了你们的害人计划。结果萍儿被保镖当作了奸细,当场被踢得昏死过去,造成了流产大出血。” “然而为了宝方亭害人的计划不被暴露,你居然同意把萍儿扔出去让群狼吃掉!从这一点来讲,你的心比蛇蝎还毒!你问我,为什么你的事情我都清楚?因为我当时就在小院的屋顶!在太谷城的南山上,如不是陈郎中、我的妹妹岳红,以及一帮好心人救了萍儿,她早已被被野狼活活吃掉!” “你是岳红姑娘的大哥!原来你一直跟踪着那两个保镖!??????” 此时廖家兴的头脑里,瞬间闪过了一丝回忆。三大王在北山的山洞里,装神弄鬼曾被人跟踪,土匪们在北山崖顶上意外失手,还有初五晚间,自己与宝方亭的秘密被人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铁山大侠所为?????? 猛然间,一股气血涌上他的头顶,廖家兴发出了“啊”的一声怪叫。接着,他的白眼珠直勾勾地向上翻起,四肢也开始抽搐。铁山看他的眼神怪异,急忙松开了他的领口。随后,只见廖家兴身子一软,向前踉跄了两步,头碰到了屋中的桌角上,然后摔到了地上。 铁山看到,此时的廖家兴口吐白沫,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的血渐渐流了下来。他污秽不堪的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萍儿??????我害了你??????我杀了孩子??????萍儿??????” 这时,在门口望风的一个黑衣人,推门走进屋里来,她看了看廖家兴的丑态,轻蔑地说道:“这就是当年在北山的廖军师,难道他已经疯了?” 宝方亭和他的心腹们昨晚喝的大醉,直到前半晌才起来。见小院里不见廖家兴,便对手下人问询情况。不大一会儿,常遇顺进来禀报:“二爷,听说您要见廖先生,我立即派人去找他。谁知几个手下刚刚回报,无论赌场大院和附近的街上,哪儿也找不到廖先生。” 宝方亭觉得情况不对,便说道:“最近的怪事不少,你们大意不得。给我到廖先生经常去的茶楼酒馆,以及怡红院里去找找,有消息立刻叫他来见我。” 直到天快黑了,常遇顺才回到小院来禀报情况。宝方亭见了他,急忙问道:“廖先生是否有了消息?” 谁知常遇顺沮丧地说道:“由于弟兄们一下午也找不到廖先生,在下也慌了神。但想起廖先生曾说过,前几天,他在城北的后街上买了个小院,要在下抽时间去他那坐坐。” “想到此,在下就带着几个人,到城北的后街上去找他。结果廖先生是找到了,但是他口吐白沫,已经神志不清,老是说他害了萍儿丫头。” 说话间,常遇顺的一个手下,扶着污秽不堪的廖家兴走了进来,只见他翻着白眼口吐白沫,手不停地颤抖着,脸上被污物抹成了花脸,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我害了?????萍儿??????” 见廖家兴变成了这个样子,宝方亭大吃一惊,连连道:“廖先生竟然这样无福?” 宝方亭还在感叹,一个小头目又进来禀报,刚才在商业街的丁字路口,他们发现一个穿黑衣服的人,看此人气度不凡,他们几个便准备过去询问他,谁知此人功夫了的,转眼已不见了身影。 听了手下人的禀报,宝方亭大叫起来:“你们都给我听着,刚才那个黑衣人,一定是王金宝的私人卧底!今晚弟兄们要全体出动,隐藏在街中的主要路口,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干掉这个可恶的家伙!” 今天接连发生的两件事情,让宝方亭的神经受到了刺激,天黑以后,他仍在小跨院里走来走去。到了子夜时分,看手下人还没有传回消息,宝方亭便趴在厅堂的桌子上打了个盹。不料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却听到了毕毕剥剥的声音。宝方亭睁开眼看了看,眼前的情景吓得他魂飞魄散。此时,只见厅堂的门窗上,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而隔壁房间的门窗也烧得通红。 面对炽热的火焰,他闻到了浓浓的火油味,刹那间,宝方亭感到一阵恐惧。这是有人要烧死我!我把手下的人都撒出去了,而小跨院里却着了大火,看来黑衣人在街头出现,原来是调虎离山计!宝方亭爬了起来,拼命想从大火中冲出去,然而此时屋顶落下的重物,却砸在了他的大腿上?????? 第238章 大结局 守田和岳红出走后,大哥陈守望在自己的店铺里,每天都在打听街面上的消息。他看到,城里的人们,还在议论钱府破产的事情时,来店铺的人们又相互传说,靠赌钱发家的胡克垠突然疯了,而赌场的小跨院当晚也着了大火,结果赌场大院的许多房屋也被殃及。 在大火中,赌场老板宝方亭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他却被烧坏了一条腿。接下来,过了不长时间,他就不见了,赌场也随之倒闭。对于这件事情,城里的人们都议论说,这是天火?????? 传说中的赌神胡克垠,虽然在大火中没有被烧死,但赌场倒闭后,他成了一个流落街头的疯子。孩子们见他衣衫褴褛,有时就会在街上逗他,有的小孩子还拿小石子打他,然而疯子不恼,也没什么感觉。他只会含糊不清地说:“萍儿??????我害了你??????” 街头摆摊卖小吃的人看他可怜,有时会给他一个饼子吃。但过了一段时间,疯子便不见了。据守城门的士兵们说,疯子常常在南城门口乞讨,影响车马的进出,他被守城门的士兵赶出了南城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再说大哥陈守望,他把钱府的小四合院买下来以后,便琢磨着重新翻建这个小院。过了一段时间,当他一个人打开了地窖的通道,悄悄地进入银窖的石室时,却发现石室里的土瓮还在,而土瓮里已是空空如也,银子早已不翼而飞?????? 又过了一段时间,守望在小院的厅堂里清扫卫生,无意中打开了神龛底座下的一个夹层。他发现,夹层的木板上居然粘贴着一张图,图上画着地下通道,以及密室里二十多个土瓮样的东西。图纸边还有一些字迹,但只有字迹的一半,而图的下边却画着一只二十一对走足,一对颚足的蜈蚣。看着这恶心的蜈蚣,守望弄不清楚这张图是什么意思。 这时,他想起了钱府破产后的一件事情。有一天,守望在街上碰到了钱府原来的厨子,闲聊中厨子说,他现在已在一家酒楼里工作。当两人聊起了钱府当年的事情时,厨子却告诉他,敬财少爷的老爹死后,他曾对人们说,他要重新翻建小院。但临近春节,钱少爷去了一次小院后,便突然改变了主意。 接着,他秘密地去了几个钱庄,后来就开始赌博了。从那以后,他不仅天天泡在赌场,而且输红眼的时候,还会掏出银票。更为奇怪的是,和他如影随形的王青,从此也就消失了。 听了厨子的一番话语,守望忽然想起了空空如也的银窖,想起了神龛底座里不知含义的画图,当他听厨子说,平遥城里的钱庄和一些商行,已开始经营银票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守田和岳红秘密出走后,已经一个多月了,而大哥守望却一直没听到他们的消息,就连到过杂货店的那一对男女侠士,也再没有露过面。按照二弟的嘱托,他抽空去看望了洪山叔叔和乌云婶子,而叔叔却告诉他一个喜讯,乌云婶子怀孕了,来年他就要当爹了。当守望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媳妇时,媳妇荷花却羞涩的告诉他,她自己也怀孕了,明年咱们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清明节就要到了,这天陈守望出门去办事,顺便给害喜的媳妇买了些酸梅。当他走到“榴花酒店”附近的小巷时,却碰到了衙门里的李捕头。他见四处无人,便悄悄地对守望耳语。 他说,其实陈郎中那天一早出走,自己奉命守在城门口,早已发现了化装成挑夫的陈郎中。但想到他是个好人,便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不动声色地放走了他。而守望听了,不知李捕头说的是真是假,等他走出了老远,他还在那里一动不动。 回家的路上,守望突然发现,敬财少爷居然出现在一支送葬的队伍中。只见他乱糟糟的头发,身着市井之徒的灰色袄裤,脚蹬一双手工做的布麻鞋。此时他手握唢呐,正卖力地吹着殡葬的曲子。守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他仔细辨认后,确认是敬财少爷无疑。而此时的钱少爷,脸上的神情麻木,正在为自己的妻儿糊口度日忙碌着?????? 守望在感叹之余,继续朝前走去,这时的商业街上,依然是人来人往,而东城门附近的一片空地上,却围着好多人。守望走过去看了看,只见一个耍猴的老汉,正使劲地敲着铜锣。为了吸引孩子们的注意,他手中闪亮的铜锣,正在不停地发出“况且、况且”的声音。而老头身旁的几个卖艺人,此时在表演杂耍,一个女孩漂亮一字马,赢得了周围人们的喝彩声。 守望看到人们围着一个老乞丐,人群中还不时发出叫好声,便走过去看了看。他发现,原来这是一个会打着竹板要饭的老乞丐,老头说唱的声音,这时正好传了出来。 “太谷城出能人,钱茂盛乃是头一名。走南闯北能吃苦,挣下家业在城中。酒楼店铺绸缎庄,半条街道都姓钱,败家子是敬财,耍钱一夜输了个净??????” “开赌场骗钱财,谁知天火不长眼,害人精胡克垠,稀里糊涂发了疯。这好比,菜里虫,菜里生来菜里死。又好比,卖豆腐买下了河滩地,水里来水里去??????” “太谷城里说能人,守田神医都闻名。县太爷起邪心,收下黑钱害郎中。小神医能掐算,一夜功夫无踪影??????” “九九归一说根本,各位路人仔细听。庄户人的钱万万年,买卖人的钱六十年,耍钱人的钱过一夜,黑心钱天火炼??????” “理是直路是弯,人世间的道理没讲完。老汉我有心说下去,腰也疼腿也酸,要上几个吃饭钱??????” “说得好!”人群中呼喊着。见此情景,陈守望拨开人群,掏出了两个铜板,递给了打竹板的乞丐老汉。紧接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人群中的十几个铜钱,落到了乞丐老汉的破碗里?????? 《拜师历险记》完本感言 《拜师历险记》这部小说,到今天为止,已经是大结局了。在四个月的连载中,我要感谢17k小说网站的大力支持,为我提供了一个展现作品的机会和平台,我还要感谢读者们的一路陪伴,也感谢朋友们对本书的赞许和点评。 我是一个喜欢文学,喜欢搜集故事的人。在这部小说中,有老中医讲的医药知识,有晋商长辈们讲的传奇故事,也有马帮老驼工自己讲的亲身经历,还有许多长辈,以及同事们所讲的历史趣闻。 在多年搜集故事的过程中,我自己也成了一个肚子里有故事的人。在闲暇时,我喜欢把自己搜集的故事分享给朋友们听,也喜欢分享给小辈的孩子们听。 在一次旅途中,我讲的故事吸引了卧铺中同行乘客,他们都说,你讲的故事太好听了,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你应该把你正能量的故事写成小说。 在一次家庭聚会上,我讲的故事吸引了孩子们的同事。他们都说,叔叔应该把这些故事写出来,不然就太可惜了,我们小辈今后就听不到这些故事了。 在大伙的鼓励下,从没有写过小说的我,开始学习电脑打字了。在创作的过程中,我体会到了“书到用时方恨少”,以及“行百里路半九十”的含义。在遇到创作瓶颈时,我会到网上去查阅历史知识,为了提高写作质量,我补习了语法知识。为了让小说符合历史,让故事生动有趣,去外地旅游时,我尽量去小说中提到的城市和地区,以增加故事的细节和题材的真实性。 本书中的主人公,是许多真实人物的集合体。我之所以写了拜师学中医的艰辛,以及马帮的故事,是因为中医在几千年的发展过程中,为中华民族的繁衍健康提供了保障。而晋商马帮五百年的历史,为华夏的发展进步作出了贡献。 在本书的写作过程中,我体会到,历史是人民创造的,我们的中华民族,是勤劳勇敢的,是聪明美丽的。我们要用最美的词语来赞美她,才能表达我们对她的爱。 在写作的过程中,我体会到写作也是一次修行,而且写作一旦起步就绝不能回头。在写作的过程中,我听过俞敏洪老师讲的新龟兔赛跑,在他讲的故事里,只要乌龟不停步,它终将到达终点,这个故事对我很有启发。 现在,我的小说写完了,终于完成了自己多年来的心愿。我写的小说,虽然水平不高,而且是小众作品,但能给读者带来一点生活的启迪,在茶余饭后带来一点乐趣,我已经非常欣慰了。 作者于2023年5月14日,完稿于云南大理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