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茶又魅,重生后每天虐渣上位!》 第一章 惨死冷宫 南玄国! 京城,皇宫!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阴暗潮湿的冷宫内,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毫无生机的躺在冰冷的床板上。 她的手筋脚筋尽被挑断,无力的锤在床沿,鲜血顺着手脚滑落,流满了床,也流到了地上。 若不仔细看,甚至还以为这是个死人。 “咯吱~” 房门打开的声音响起,辛念烟缓缓睁开那双空洞的眼眸。 只见一男一女走了进来,女的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一地的血,以及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 她眼里闪过一丝畅意,随即尖叫一声:“哎呀,姐姐怎么变成这样了,陛下,柔儿好害怕啊。” 男人将她揽在怀中,轻哄:“让你别来你不听,吓到了吧。” 辛念烟空洞的眸子这才动了下,缓缓转动脑袋,那张满是疤痕的脸落在了两人的视线里。 男人顿时满脸嫌恶。 辛念烟的心脏不由得抽痛了下,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不难听:“你们……来……做什么?” 辛柔儿嘴角勾起笑容,走上前来,故作心疼的道:“姐姐,我们当然是来看你的了,没想到堂堂辛家大小姐,如今竟落到这个下场,哎。” 辛念烟眸子迸发出森然的寒意,如地狱的恶鬼般死死盯着辛柔儿:“落得这个下场,不是你们害的吗。” “辛柔儿,你勾引姐姐的夫君,将姐姐害得这般田地,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唾骂么?” “呵呵呵……”辛柔儿捂嘴娇笑了起来:“姐姐,妹妹这怎么能叫勾引呢,妹妹和陛下本就是两情相悦,应该是姐姐夺了妹妹的心上人才是。” “姐姐不知道吧,陛下当初之所以跟你成亲,不过是想得到国公府的支持而已,现在陛下也登上皇位了,姐姐你说你还有用吗?” 辛念烟瞳孔骤缩,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个身着金色龙袍的男人。 “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这个男人,曾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却在她回京后,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话里话外都是对她一见钟情,喜欢她的洒脱单纯。 哈哈哈哈……单纯,那她还真是单纯啊。 从始至终都没看出他的心思,当真单纯的以为他跟那些世家子弟千金小姐不一样,不会嫌弃乡下长大,身背克星之名的她。 果然,男人再对上辛念烟的眼眸时,豪无一点愧疚之意,有的只是满满的厌恶。 “若不骗你,不用那些甜言蜜语哄你,如何能让你死心塌地的倾心于我。”他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如何又能让护国公府拥护我。” 护国公府,是辛念烟的外家,自她回京后,便对她百般宠爱,把对女儿的疼爱都转接到了她身上。 而护国公府在皇子夺嫡的纷争中,也从未站过队,一心只拥护皇帝。 但在她与太子秦炎定亲后,秦炎一次次的让她去外祖家给他说话,慢慢的,外租一家也就站到了秦炎这边。 成功将他扶上了皇位。 万万没想到,没想到啊,扶上的竟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那你就不怕国公府找你麻烦么?”辛念烟怒声喝问。 秦炎却只是嗤笑一声:“朕如今已是天子,还怕他一个小小的国公府?” 辛柔儿好心提醒道:“姐姐你还不知道吧,边关传来消息,护国公谋反,国公府上下都已经被斩首了,还有护国公,估计也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被斩杀了,首级估摸着已经送到京城,就差吊在城墙上了。” “也就是说,姐姐,你不用再想着国公府给你报仇,你现在已经是陈家唯一的血脉了,不过嘛……”辛柔儿又捂嘴呵呵笑了起来,满脸惋惜:“你这唯一的血脉,怕是也要断了。” “你们……”辛念烟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因为太过震惊,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也凭着体内残留的力气一下子翻到了地上。 “秦炎,你好狠的心呐!”莘念烟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咬着牙,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好似要撕碎秦炎的血肉一般,“秦炎,辛柔儿,你们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哎,我们得不得好死,怕是姐姐你也看不到了。”辛柔儿摇了摇头,在辛念烟跟前蹲下:“姐姐这双眼睛,还是这般的税利呢。” “陛下,被她这么看着,臣妾晚上怕是要做噩梦了。”辛柔儿回头委屈的对秦炎说。 秦炎冷漠道:“那便给她挖了,来人。” 一个侍卫走了进来,在秦炎的吩咐下,抽出手中的剑指向辛念烟的眼睛。 “陛下!”辛柔儿吓得赶紧钻到了秦炎怀中。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侍卫手起剑落,辛念烟的两颗眼珠子就这么被挖了出来,滚落在地。 鲜血流满了她那张满是疤痕的脸,因为手筋脚筋都被挑断,她甚至连捂一下都做不到。 “啊——辛柔儿,秦炎,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秦炎怕辛柔儿吓到,已经揽着她离开了。 听见身后传来的诅咒惨叫,辛柔儿嘴角扬了起来,紧紧依偎在秦炎怀里。 “陛下,姐姐这样实在是太痛苦了,臣妾实在不忍,要不我们还是给她一个了断吧。” 秦炎声音温柔:“好。” 于是当晚,冷宫便燃起了一场大火,深陷火中的辛念烟只感觉周围越来越热,直到火烧到身上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在漫天的火光中发出凄厉的尖叫:“秦炎,辛柔儿,你们不得好死,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都被这惨叫声吓得身体僵硬,瑟瑟发抖。 新皇登基第二年,辛皇后,薨! 辛贵妃被封为后! ** “小姐,小姐……” 辛念烟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唤醒,只觉脑袋昏沉,一睁眼,一张熟悉的面庞就出现在眼前,她愣住了。 “小烛?” “小姐,你醒了,夫人和二小姐来看你了,要起来吗?”小烛关心的问。 辛念烟愣怔许久,还没弄清楚这是何情况,就见两个女人走了进来。 “姐姐,听说你额头摔伤了,没事吧?” 听见这仿佛刻在骨子里的声音,莘念烟浑身一怔,眼神募的转向她。 辛!柔!儿! 第二章 涅磐重生 辛柔儿被辛念烟那蕴含着滔天怒意的眼神吓了一跳,不自觉退后一步。 “姐姐,你怎么了?” 辛念烟的手指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不知用了多大的定力,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恨意。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没事!” 这个曾把她害得那般惨的女人,如今好好的站在她的面前,她却没办法对她动手。 辛念烟心中恨急。 此时的她已经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处境。 她不知道她是重获新生,还是只是做了一场梦,梦见了自己的未来。 但是看着眼前只有十三四岁般大小的辛柔儿,以及旁边的小烛,她能肯定自己回到了几年前。 果然,下一刻,继母张芸慧的话就确定了她心中猜想。 “烟儿,听说你从白云酒楼的二楼摔下来了,还摔破了额头,没事吧?” 从白云酒楼的二楼摔下来? 这件事发生在她十四岁这年,也就是从乡下回京的第二年。 当时她被身边的两个丫鬟串掇着,说太子殿下会从那里经过,她去就能看见太子了。 而这个时候的她,正被秦炎那个贱人迷得五迷三道,当然就去了。 结果在趴在二楼窗口看的时候,一不小心,脚下打滑,就摔了下去,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狗啃泥。 可谓是丢尽了脸面。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她心心念念去看的太子殿下,人家是去私会辛柔儿的。 甚至她都怀疑自己摔下二楼,是不是那两个丫鬟搞的鬼。 而当时那一下,她摔破了额头,本来养一段时间就能好的,谁知道张芸慧给她送来了一瓶药,说啥用了这个药就能好得快些,以后也不会留疤。 女子多在乎自己的脸啊,自然不希望留疤,再加上这个时候的她对张芸慧那是没有一丝怀疑,甚至收到她的药后还对她各种感恩戴德。 哪知道就因为用了那个药,本来养一段时间就能好的伤势,硬是一个多月都没好,最后好不容易好了,却是留下了一个狰狞恐怖的疤痕。 从此她便成了这京城人人嘲笑的对象,而在她的衬托下,辛柔儿更是成为了最温柔善良懂事的存在。 思绪一晃而过,再对上张芸慧和辛柔儿那伪善的面庞,辛念烟的心里有的是浓浓的恨,恨不得抽了她们的筋剥了她们的皮,将她们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她要让她们活着,看着她们所谋划的一切全都化为泡影,要一点一点将她们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见辛念烟半天不说话,张芸慧皱眉道:“这孩子,莫不是摔傻了?” 这故作慈爱的话只让辛念烟感觉一阵阵恶心。 张芸慧拿出了一个瓷瓶,继续道:“烟儿,看你额头好像伤得不轻,母亲甚是心疼,这是母亲当初从一位神医哪里求来的药,对治疗外伤具有奇效,你每日将它涂抹在伤口上,很快就能好起来,并且不会留疤。” 话落,她将白色瓷瓶放在辛念烟的床头,然后忍着心中厌恶,拍了拍辛念烟的被子说:“好好养着,这几日就别出去了,还有你院中的这些下人,连主子都伺候不好,母亲代你收拾了她们!” 说着她神色一转,对外面喝道:“来人,把小烛拉下去,杖毙!” 小烛一惊,忙扑通跪倒在地:“夫人饶命!” 辛念烟眸色一紧,此情此景与前世一般无二。 小烛是她母亲当年留下的唯一的丫鬟,自她回来后,就一直伺候在她身边,也是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丫鬟了。 但是在前世,也就是在这天,小烛被张芸慧下令杖毙。 而她也并没有阻止。 从此她的身边再没了一个心腹,有的全是张芸慧和辛柔儿的人,而她的一举一动,也全都被传到了她们耳中。 眼看着小烛就要被拉走,辛念烟终于开口了:“住手!” 动手的婆子一愣,看向张芸慧。 张芸慧温声道:“烟儿,母亲这是在为你好,这贱婢连主子都伺候不好,留她何用。” “是啊姐姐,母亲也是心疼你啊,留着她以后再让你出什么意外怎么办,把她杀了,母亲再给你选几个好的。”辛柔儿也坐到了她床边,柔声说道。 辛念烟从床上坐起,不动声色的把她踢了下去。 不理会辛柔儿的惊呼声,她淡淡道:“母亲心疼我,我自是知道的,但是母亲有所不知,今日之事与小烛无关,是春香她们串掇我去白云酒楼的,母亲要杖毙,也应该是杖毙她们才是。” 她的身边一共三个贴身丫鬟,除了小烛是真心的外,另外两个都是张芸慧安排的眼线。 “这……”张芸慧皱起眉头。 她今日的目的是解决了小烛,至于另外两个,那是她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处置。 “烟儿,你还小不懂,母亲这叫杀鸡儆猴,春香她们母亲肯定也是要惩罚的,但是小烛身为你的贴身大丫鬟,才是要付最大的责任。” 张芸慧劝道。 若是之前,她都这么说了,辛念烟肯定就乖乖听话不会反抗了。 但是今天却是出乎她的意料。 “母亲,我觉得要付主要责任的应该是春香她们才是,要不是她们,我也不会出去,更不会摔下二楼,母亲就是不处置她们,我也是要动手的。” “至于小烛,她今日一直在劝我让我别去,甚至在我摔伤后还一个人把我背了回来,一直贴心守在我身边,所以母亲不应该杖毙她。” 辛念烟的视线落在小烛身上,眼里有着浓浓的愧疚,若不是她前世蠢,什么都听信这对母女的,小烛也不会被活活打死,她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小烛也是诧异的看向辛念烟,在张芸慧说出杖毙的那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死定了。 因为小姐是不会反对夫人的。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小姐竟然帮她说话了。 小烛的眼里顿时染上欣喜。 张芸慧也是没想到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辛念烟会突然反对自己,以前可从来不会的。 今日这是怎么了? “既然如此,那就将她们各打二十板子吧,不管如何,小烛伺候不力,还是要处罚的,就重打二十板子,贬为三等丫鬟吧。” 第三章 亲自动手 她说的只是贬小烛,却没有要贬另外两个。 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处罚小烛。 眼看着小烛就要被拉下去,辛念烟骤然冷喝:“我看谁敢动她!” 屋内众人都被她这一声冷喝弄得怔了下。 辛念烟缓缓掀开被子,朝小烛伸出手:“小烛,扶我起来。” 小烛回过神来,赶忙甩开那婆子的手,去扶辛念烟:“小姐。” 辛念烟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对张芸慧道:“母亲每日操劳,这点小事就不麻烦母亲了,女儿自己解决了罢。” 言罢,她便抬脚走向外面。 春香春草就守在门口,看见她出来,却没有一点要上前行礼的意思。 辛念烟淡淡扫了她们一眼,厉声开口:“来人,把她们两个给我拿下!” 院中众人都是一愣,迟迟没有动弹。 张芸慧和辛柔儿出来看见这一幕,对视一眼,心中冷笑。 还敢忤逆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们倒要看看这个蠢货能做什么。 辛念烟见没有人听自己的,也不恼怒,对小烛道:“小烛,去把我柜子里的那根鞭子取来。” “是,小姐。”小烛放开辛念烟重新回到屋里,不一会儿就取来了一根鞭子。 鞭子质地柔软,拿在手里不会扎手,但若是打在人的身上,上面的倒刺却能让人皮开肉绽。 这是当初师父送给她的,让她带着防身用,但她在回京后,张芸慧却告诉她京城的千金小姐是不能舞刀弄枪的,那样只会让人瞧不起,太子殿下更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于是这鞭子便被她封了起来,前世一辈子也没在动过。 今天,她就要让这鞭子见见血。 辛念烟接过鞭子,回头对张芸慧道:“母亲也看到了,这院中的人都不听我的话,为了不让母亲操心,女儿只能拖着病体,亲自动手处罚这两个丫鬟了。” 言罢,她便狠狠一鞭子抽在了春香身上。 啪—— “啊!!” 春香发出惨叫,疼得在地上打滚。 辛念烟二话不说,又是一鞭子抽下。 “啊!”春草也被抽飞出去,摔在地上惨叫着。 张芸慧和辛柔儿脸色都变了。 “烟儿,你……” 张芸慧想要说话,辛念烟却不给她机会,上前两步,手中软鞭挥舞,狠狠抽打在两个丫鬟身上。 她的眼里满是杀意,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好似把这两人当成了辛柔儿与秦炎一般,要将她们抽筋扒皮。 春香春草被抽得满地打滚,惨叫声响彻整个烟云院。 其他下人看到这一幕,全都背脊发亮,浑身冒汗,一动也不敢动。 张芸慧和辛柔儿也是吓傻了。 她们万万没想到辛念烟会突然变得这般凶残,这完全脱出了她们的掌控。 看着满身戾气的辛念烟,她们竟是连上前劝住都不敢,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丫鬟被抽得满身鲜血,皮开肉绽,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辛念烟终于停下了。 她淡定的把鞭子递给小烛,然后对张芸慧道:“这人我已经处罚了,女儿也累了,母亲和妹妹若是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话落,她不在看她们,推开两人进了屋。 辛柔儿被推得一个趔趄,恼怒的看向辛念烟,想要发火,却被张芸慧拦下。 “那烟儿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回去了,母亲给你的药记得擦。” 母女俩出了烟云院,辛柔儿才不满道:“母亲,你拉我做什么啊,你看那贱人都嚣张成什么样了!” 张芸慧皱眉道:“我不拉你,看着你跟她起冲突吗,你没发现今日的她有些不对劲?” 辛柔儿一愣,冷静了下来。 “是有些不对劲,以前她可从来不敢反抗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今日竟然一再不听你的话,竟然还当真你的面把春香春草打成那样。” 辛柔儿仔细回想刚才的情况,从辛念烟看她的第一个眼神好像就不对劲了。 那眼神,就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她现在想起都还觉得背脊阵阵发凉。 “母亲,你说她该不会是摔坏脑子了吧?” 张芸慧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这事我晚点会跟你父亲说,不管是不是真的摔坏脑子……她都摔坏脑子了。” 她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跟辛柔儿离开了。 …… 屋内,辛念烟坐在桌边,看着这个熟悉的房间,还有身边活生生的小烛,心中一阵阵酸楚。 “小烛,这是真的吗?” 她眼眶发酸,低声呢喃。 直到现在,她依旧不敢相信,她真的重生了,重生回到了十四岁。 前世的那些都不是梦,是她真真实实经历过的。 小烛有些茫然,不知道小姐这是怎么了,还以为她是不敢相信自己反抗了夫人,便肯定的点头道:“嗯,是真的小姐。” 小烛很欣慰,小姐终于站起来了,终于不在任由夫人和二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小姐,那……春香她们该怎么安排啊?”小烛又问。 她一直就觉得那两人不是真心伺候小姐的,仗着是曾经是夫人身边丫鬟,动不动就欺负她,更是经常不把小姐放在眼里。 这次要不是她们撺掇,小姐也不会跑出去看什么太子殿下。 堂堂丞相府的千金大小姐,为了见个男子跑出去,最后还摔下二楼,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得四脚朝天,以后怕是不知道多少人会嘲笑小姐。 辛念烟眸子沉了下来,冷笑一声道:“不用管,让人把她们拖回房间去自生自灭吧。” 小烛咽了咽口水,虽然觉得解气,可是又有些害怕:“可是,她们是夫人的人,若是死了,夫人怪罪下来怎么办?” “怪罪就怪罪吧,我惩治两个不听话的丫鬟,她还能吃了我不成。”辛念烟嗤笑道。 小烛没话说了。 说得也是,总不能也那样抽小姐一顿,然后再让小姐自生自灭吧。 到底是摔了一跤,伤得不轻,辛念烟坐了一会儿,就进内屋躺下了。 至于春香和春草,听辛念烟的话,小烛让人把她们抬回了房间,不许其他人去管…… 第四章 谁送的药 这烟云院中一共八个下人,除了小烛外,其他全是张芸慧和辛柔儿的人。 此时她们全都背脊发凉,心中发寒。 谁也没想到大小姐会突然变得这般凶残,竟是当着夫人和二小姐的面就把春香春草打得奄奄一息,现在还不让人管,这是要看着春香春草去死的节奏啊。 而她们身为夫人的眼线,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辛念烟一觉睡到酉时,醒来时头有些疼。 小烛见她醒来,急忙上前:“小姐,你醒了,要用晚膳吗?” 辛念烟点头,在她的搀扶下坐起身来。 小烛端来晚饭,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她吃。 “小姐,下午有个人来送了瓶药,说是可以治疗小姐额头上的伤。” “嗯?”辛念烟疑惑:“谁送的?” “不知道呢,是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可冷了。”小烛摇摇头,响起了下午来送要的那个男人身上的冷气,都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诺,那就是他送的药。”小烛又指了指床头上的药瓶说。 辛念烟侧眸看去,那里除了下午张芸慧送来的白色药瓶外,还多了一个青色瓷瓶。 辛念烟拿过来闻了下,眼神微闪。 这药…… 西域进贡的玉容膏,整个南玄不过三瓶,她也只是前世在皇宫见过一次。 而那次之所以会见到,是辛柔儿的膝盖不小心磕破了皮,秦炎心疼不已,当即就带着玉容膏去了她的寝殿。 她听说以后,也赶了过去,结果就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夫君小心翼翼给别的女人上药,而那个女人却是她的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那时的她多傻啊,竟然看不出辛柔儿眼里明里暗里的得意和挑衅,还一心担忧她,一个劲的问她有没有事。 “小姐,小姐……” 耳边响起小烛的声音,辛念烟骤然回神,见小烛满脸担忧,她微微摇头,放下药瓶道:“没事。” “没事就好,小姐你放心,等吃完了饭小烛就给你上药,你额头上的伤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看辛念烟在发呆,脸色又有些苍白,小烛便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的伤势,很是心疼,便轻声安慰她。 辛念烟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浅笑,微微颔首:“嗯。” 吃完饭后,小烛便开始给辛念烟上药,她本来是要上的张芸慧送来的那瓶,辛念烟却开口道:“上另一瓶吧。” “啊,好。” 小烛重新拿起另一瓶,按照白天大夫的叮嘱,小心翼翼拆开辛念烟额头上的纱布,顿时那拇指般粗的伤口就出现在了她眼前。 小烛顿时眼眶都红了,咬着唇,一言不发,小心翼翼往伤口上抹药。 辛念烟看她这样,心中微暖,心里却在想着,这药会是谁送来的呢? 她在这京中,除了丞相府外,跟外面的人似乎就没怎么打过交道,唯一相对较熟的,就是太子秦炎和国公府了。 这药绝对不可能是秦炎送来的,难道是外祖父家? 可若是外租家,那应该会先看看自己才是,何况小烛还不认识那人。 辛念烟想了半天也没想通是谁送的,索性也不想了。 上完了药,本想继续躺下休息的,外面却突然来了人。 只见一个身穿青衣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以及下午刚刚离开的张芸慧母女。 一进内屋,辛柔儿就关心的道:“姐姐,父亲来看你了。” 辛念烟抬头看去,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当今的丞相大人,她的父亲辛元文。 辛元文的丞相之位可以说是国公府一手扶上去的。 当年他科举入仕,却只是个五品小官,偶然跟她的母亲陈诗影邂逅后,两人一见钟情,堂堂国公府大小姐甘愿下嫁。 两人定亲后,在国公府的扶持下,辛元文的官位节节高升,逐渐坐到了二品大员的位置。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他自己的才华。 但是,任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文气,对妻子百般疼爱的人,却在外面有了外遇。 陈诗影成亲不到半年就查出了怀孕,本来挺好的身体,却在临盆当日难产,好不容易生下她后,自己却没了。 也正因为如此,她从一生下来就背上了克母的名声。 辛元文更是在一个道士的撺掇下,把出生才不到一月的她送去了乡下,这一送就是十三年。 而他却在妻子死后不到半年,就又娶了张芸慧进门。 若真是后娶的,那也就罢了,偏偏辛柔儿只比她小八个月。 也就是说,辛元文在她娘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跟张芸慧搅在一起了。 想到这些,辛念烟看着眼前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就觉得可笑。 前世的她真傻啊,傻傻的以为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他才不喜欢自己的,回到丞相府后,为了讨他欢心,对张芸慧这个继母是言听计从。 可即便如此,他对自己也从来没有过半分笑颜,他所有的宠爱都给了辛柔儿姐弟,对她却永远都不冷不热,直到最后她惨死冷宫,他也没有去看她一眼。 眼中没有半点感情,辛念烟淡淡道:“父亲怎么想起来烟云院了?” 她回来一年,辛元文可都从来没踏足过她这烟云院。 辛元文微微蹙眉,对她这冷淡的态度心中不喜。 “听你母亲说你今日在白云酒楼摔了,叫了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大夫闻声上前,给辛念烟把脉。 辛念烟默然不语,配合的伸出手,让他看。 辛元文在一旁看着,满脸不悦的斥责:“堂堂一个丞相府大小姐,跑去外面鬼混也就算了,还在众目睽睽下摔成那样,丞相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辛念烟眸子微动,淡声道:“父亲误会了,女儿今日不过是出去喝杯茶,却被春香春草那两个丫鬟推下二楼,要不是女儿命大,怕是父亲现在看见的就是女儿的尸体了。” 辛元文眉头一蹙,看向张芸慧。 这话她刚才怎么没跟他说。 不等张芸慧反应,辛念烟又道:“父亲,我记得那两丫鬟曾经是母亲院里的,女儿实在不知,女儿与她们有什么深仇大恨,要那般陷害女儿呢?” 第五章 诬陷她摔成了疯子 这话虽然是对辛元文说的,她视线却是看着张芸慧,眼带嘲讽。 张芸慧眉心一蹙,被她这眼神看得心里怪怪的。 “烟儿,看你这话说的,难不成还是母亲让她们害你的不成?”她伤心的道。 辛念烟微微勾唇,收回视线,故作叹气道:“女儿可没有这么说,母亲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张芸慧一噎,有些气恼。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误会母亲呢,自从听说你出事后,母亲就急得不行,又是送药又是让父亲请大夫的,你还这样误会母亲,母亲多伤心的。” 辛柔儿皱着秀眉,满脸不赞同。 好一副乖巧懂事,为母亲打抱不平,教训不懂事长姐的模样。 辛念烟心中嗤笑,无辜道:“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我都说我没那么想了,你还这么说,难道是非要让父亲觉得我在告母亲的状,给母亲上眼药吗?” 辛柔儿:“……” 她觉得她应该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总觉得被辛念烟这话堵得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死了。 刚好这时大夫也把完了脉,起身沉吟道:“大人,经老夫把脉,大小姐因为今天摔的那一下,撞到了脑袋,导致有些血淤不通,神窍闭阻。” 辛元文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大夫道:“就是大小姐可能会做出一些比较反常的举动,通俗一点便是……摔坏了脑子。” 这下辛元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那要怎么治?” “这个不好说,只能老夫给开些药,先吃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好,若不能好的话,也只能如此了。”大夫说道。 “那岂不是说姐姐以后就要变成傻子?”辛柔儿捂嘴惊呼,随即担忧的看向辛念烟:“难怪姐姐今天这么反常,原来是摔坏了脑子,父亲,您可一定要想办法治好姐姐啊,姐姐跟太子殿下还有婚约,若是太子殿下知道姐姐是个……那岂不是会退婚。” 没有人看到,说到要被退婚的时候,她的眼里都是幸灾乐祸和欣喜。 只要辛念烟被退婚,那她跟太子的婚事就更有希望了。 她从小就喜欢太子殿下,要不是辛念烟突然回来,说不准订婚的就是她了。 辛元文听到这话,那本就皱紧的眉头更是恨不得能夹死苍蝇。 退婚? 这怎么行! 他不在乎跟太子定亲的人是谁,只要是他女儿就行。 好不容易跟太子订了亲事,只要以后太子登基,那他丞相府就是皇亲国戚了。 要是被退婚,皇亲国戚泡汤不说,保不准还会得罪太子。 到时若是太子开罪下来,岂是他们丞相府能担待得起的! 因此也沉声对大夫说道:“不管如何,一定要治好她,还有,希望今日之事,大夫先不要说出去。“ 大夫点头:“大人放心,大小姐的病老夫自会尽力,还有今日之事,也肯定一个字都不会泄漏出去。” 辛元文这才满意了,送走大夫后,他这才黑着脸看着辛念烟。 “在府里呆得好好的不好,非要出去丢人现眼,这下好了,脑子都摔坏了,你是非要让太子殿下跟你退亲才满意是吧。” 辛念烟此时真想拍手叫好,本来她还在想张芸慧这对母女要搞什么名堂,没想到是诬陷她成傻子了。 要真因为这事,让秦炎那个贱人来退了亲,她倒是谢谢她们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辛念烟表面还是说道:“父亲,你别听那个庸医胡说八道,我好着呢。” “姐姐你就别骗我们了,你今天这么反常,都把我们大家吓到了呢,要不是刚才大夫的话,我们都还不知道姐姐是摔坏了脑子。”辛柔儿低低叹气,又温柔的哄道:“姐姐你就乖乖的,听父亲的话,我们好好医治,一定能治好的。” 辛念烟嗤笑一声:“瞧妹妹这话说的,我不过是教训了下两个想暗害我的下人,怎么就反常得吓到你们了,那妹妹上个月还杖毙了一个奴婢呢,妹妹岂不是更加疯魔?” “我……”辛柔儿瞬间噎住了,小脸变得苍白。 她上个月确实杖毙了一个下人,因为上个月辛念烟跟太子定亲,她心情不好,刚好那下人蹙了她的眉头,就被她下令杖毙了。 但是过后她就让人把那下人的尸体偷偷扔去了城外的乱葬岗,并且下令不许院中的人传出去。 所以辛念烟是怎么知道的? “父亲,我没有。”辛柔儿红着眼眶,委屈的看向辛元文。 辛元文心疼了下,板着脸,不悦的看着辛念烟道:“行了,你妹妹也是为你好,既然大夫那么说了,那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府中,好好治疗。” 说着他又生气的斥道:“堂堂丞相府大小姐,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那么大的脸,这段时间你就在烟云院好好反省吧,没有我的话,哪里也不许去。” 话落他便一拂袖子,转身离开。 张芸慧和辛柔儿对视一眼,抬脚跟上。 “老爷,可是过几天国公府的瑾颜小姐及笄,她若是不去,那边问起来,该如何说啊。” 外面传来张芸慧的话,辛念烟这才想起,好像过几天确实是表姐陈瑾颜的及笄礼。 她娘是老国公和老国公夫人的老来女,所以颇得一家人宠爱。 上面还有三个舅舅,三个舅舅又分别生了三个孩子。 这个表姐陈瑾颜,就是大舅舅的小女儿,今年刚刚及笄,虽然还还没许配人家,但好像正在跟平南王府的世子议亲。 她记得前世,瑾颜表姐的结局并不算好,平南王世子喜欢的人是辛柔儿,辛柔儿虽然不喜欢他,但是也从不拒绝。 于是在她的挑拨下,那个世子对陈瑾颜各种不喜,但是为了家族利益,又不得不与她成亲。 最后的结果就是成亲当日让陈瑾颜独守空房,成亲后更是对她没有过好脸色,常常言语羞辱。 这还只是她知道的。 前世因为对张芸慧言听计从的原因,她跟国公府都关系其实并不算好…… 第六章 悄无声息的人影 前世,几个表姐表妹早就看出辛柔儿真面目,也曾多次提醒她不要跟辛柔儿走得太近。 偏她不听,还像个傻子一样,对辛柔儿比对谁都好,因为这事还疏远了陈家几个表姐妹。 尤其是跟秦炎成亲后,每次要不是秦炎要求,她甚至都不会去国公府。 而秦炎登基后,她便被打入了冷宫,日日夜夜受他们折磨,整整一年不见天日。 对外面的事情更是一无所知,最后得到消息便是,国公府一门因为谋反被屠杀,而嫁出去的陈瑾颜,本来就不受宠,想来结局也不会好到哪去。 想起这些,辛念烟心口就一抽一抽的疼,捂着胸口,眼泪不住的顺着眼角滑落。 是她,是她鬼迷了心窍,害死外祖一家。 她死不足惜,可是外祖父,舅舅他们一心为国,世世代代为南玄镇守这江山,却要落得那样的下场。 只叹老天不公! 好在让她从来一世,她不会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这一世,她要守护她一切对她好的! 若秦家皇帝昏庸,若登基的还是秦炎,那她便颠覆了这秦家江山! 辛念烟的眼眸变得阴寒无比,旁边的小烛吓得不轻,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姐,你怎么了?” 辛念烟骤然回神,收起思绪,低声道:“没事。” 今天那一下似乎摔得有些狠,即使下午睡过了,晚上辛念烟还没没多久就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似乎又梦见了前世,梦见了自己被打入冷宫的那一年,日日夜夜遭受秦炎和辛柔儿的折磨。 先是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然后用匕首划花了她的脸,往伤口上撒盐,夏天在烈日下暴晒,冬天扒了她的衣服丢在冰雪里。 就在死的前一天,他们放了几十只老鼠在她身上啃咬,那种锥心刺骨般的痛与恐惧,她永远也忘不了。 守在床边的小烛发现床上辛念烟开始全身冒汗,脸上满是恐惧,嘴里喊着不要,滚开。 小烛吓坏了,急忙想要把她叫醒,可辛念烟好似着魔了一般,怎么都叫不醒,甚至一巴掌挥在了她脸上。 黑暗中,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房顶,他掀开瓦片,看到下面的场景,眸子微眯。 一阵凉风吹过,人影便出现在了房中,一掌劈在了小烛的后颈。 小烛还没反应过来就晕了过去,人影将她拉开后,坐到床边,一只手紧紧握着辛念烟乱动的手,另一只手轻拍着她。 没过一会儿,辛念烟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梦中,她所看到的不再是宫里的一切,而是小时候在乡下,师父教她学武,师兄老是捉弄她的场景。 师兄带她下河摸鱼,她不小心被河流冲走,师兄把她救上来后紧紧抓着她的手,拍着她轻哄,说“别怕,没事了。” * 翌日一早,辛念烟醒来时发现小烛竟然躺在地上。 “小烛?”辛念烟下床唤了唤她。 小烛睁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唔,小姐,你醒了,你没事吧?” 辛念烟将她扶起,有些疑惑:“我没事啊,你为何躺地上?” “小姐,你昨晚好像做噩梦了,一直喊着不要,滚开,小烛怎么叫你都叫不醒,后来不知怎么就晕了过去,嘶,脖子好痛啊。” 小烛捂着酸痛的脖子,倒抽一口凉气,随即又担心的问辛念烟:“小姐,你真的没事了吗,昨晚你都吓到小烛了,你梦见什么了啊?” 辛念烟蹙了蹙眉,回想了下,她昨晚好像确实做梦了,但是梦见的都是小时候在乡下无忧无虑的生活,并没有做噩梦啊。 不过看小烛这样不像撒谎,或许是她忘了吧。 “没事,可能白天摔得太狠,晚上做噩梦了。”辛念烟淡笑道。 小烛很是心疼:“没事就好,那小姐你歇会儿,小烛去打水来给你洗漱。” “嗯。”辛念烟轻嗯一声,重新回到床边坐下。 两刻钟后,小烛回来了,在小烛的伺候下洗漱后,又吃了早餐。 “小姐,这是昨晚那个大夫开的药,要吃吗?”小烛从外面端来一碗汤药。 辛念烟看了看,然后摇头:“不用,你给我换一下药就好了。” 那大夫明着看是辛元文请来的,但是背地里估计已经被张芸慧收买了。 不管这药有没有毒,她都不会喝。 小烛听话的将药倒掉,然后又小心翼翼的给辛念烟的伤口换了药。 刚刚包扎好,外面就有人传话:“大小姐,表小姐他们来看你了。” 辛念烟心中一动。 表姐她们来了? “请。” 很快,几个人就走了进来。 是她的三个表姐妹。 一看到她们,辛念烟顿时心口一酸,眼眶都红了。 “表姐,表妹……” 她微微咬唇,语带哽咽。 几人吓了一跳,急忙上前。 “表妹你别哭啊。”大表姐陈瑾颜忙坐到床边,拍着她轻哄:“听说你昨日从白云酒楼的二楼摔下来,可把我们吓坏了,没事吧?” 辛念烟摇摇头,露出笑容:“没事,谢谢表姐关心。” “没事就好,我娘和祖母她们也是担心坏了,本来也要来看你的,我们先来了。”陈瑾颜道。 二表姐陈瑾歌也坐了过来,关心的问:“表妹,你怎么好好的会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呢?” “是呀,白云酒楼的窗口也不算低,应该摔不了才是,你说,是不是辛柔儿害你的。”陈瑾颜说着就想到了辛柔儿,小脸上满是愤怒。 辛念烟忙握住她的手,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身边就三个丫鬟,我脚下一滑就摔下去了,不过我怀疑是那两个丫鬟搞的鬼,已经教训过她们了。” “是啊表小姐,小姐已经教训过她们了,你们别担心。”小烛也在一旁劝道。 一想到昨天春香春草的下场,她就忍不住寒颤,当然还有暗爽。 听到这话,陈瑾颜和陈瑾歌才放心了些。 小表妹陈瑾玉站在一旁,左看看又看看。 她是辛念烟三舅舅的女儿,才八岁,跟辛念烟也不熟,只是因为好玩才来的。 “对了,我大哥他们也来了,还有……”陈瑾颜欲言又止。 辛念烟疑惑:“嗯?还有谁?” 第七章 渣男贱女 “还有晗王殿下。”陈瑾颜说。 辛念烟微愣了下:“晗王殿下?他怎么会来?” 晗王,她知道。 是秦炎的皇叔,当今皇帝的幼弟,虽是王爷,不过基本不管事,只是一个闲散王爷。 不过她也仅限于认识而已,前世见过几次,却都没有打过交道。 主要是前世的她一心扑在秦炎那个贱人身上,对其他人基本不理。 “他是刚好来找我大哥的,听说我们要来看你,便就一起来了。”陈瑾颜解释道。 陈瑾歌又补充一句:“他们现在就在外面呢,表妹要出去看看吗?” 要只是她们大哥也就算了,表妹受着伤,看不看的无所谓。 但是还有晗王殿下,人家既然来了,不去打个招呼似乎不太好。 辛念烟也是这么想的,便坐了起来:“去看看吧,打个招呼。” 在小烛的伺候下更了衣,几人一起来到外厅,一眼便看到了两名男子。 其中一个是她的大表哥陈阳轩。 而另一个,一身白衣,剑眉星目,嘴角带着淡淡浅笑,手中随意的把玩着一支白玉笛子,正在跟陈阳轩谈笑风生的,便是那晗王殿下了。 辛念烟在陈瑾颜陈瑾歌的搀扶下上前见礼:“见过晗王殿下,见过大表哥。” 两人的视线齐齐落在她身上。 晗王只是微微点头,陈阳轩则起身道:“表妹,听说你昨日在白云酒楼摔了,我们特来看看,没事吧。” “没事了,谢谢表哥关心。”辛念烟微微摇头,淡笑道:“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还劳烦表哥表姐们和晗王殿下跑一趟,念烟实在不好意思。” “表妹这是说的哪里话,你出事了我们来看看你不是应该的吗。”陈瑾颜嗔怪道。 “就是啊,你没事我们才放心呢,别站着了,先坐下吧。”陈瑾歌也说。 几人坐下,谈笑自若,一时间倒是忘了还有个外人在。 晗王身为外男,一直没说话,眸光却总是不经意的落在辛念烟身上。 这时有丫鬟来报:“大小姐,二小姐和太子殿下过来了。” 几人交谈声一顿,眉头都不约而同的皱了起来。 “她来做什么?”陈瑾颜率先不悦的开口,说的自然是辛柔儿。 陈瑾歌胳膊肘捅了捅她,示意她别说话。 辛念烟还没说话呢,辛柔儿便自己走了进来。 她身穿一席粉色衣裙,头上带着同色系的珠花,脸上抹着淡淡胭脂,很明显精心打扮了一番。 秦炎走在她身旁,两人一起进来,好一对金童玉女。 但在辛念烟眼中,就是一对渣男贱女。 恶心! 看到这里这么多人,辛柔儿状似惊讶了下,随即上前行礼:“见过阳轩表哥,见过两位表姐,见过晗王殿下。” 她声音软软的,转而又看向辛念烟,满眼关心:“姐姐,太子殿下来看你了,你好些了吗?” 辛念烟在看到秦炎的那一刻,前世的一切在脑海中闪现,她眼中杀意涌现,拳头紧紧握起,不过很快便被她压了下去。 “没事了,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她声音平静,但若是细听,便能听到里面的隐忍。 陈瑾颜阴阳怪气的道:“辛二小姐误会了,我们可当不起你的表姐。” 辛柔儿一怔,咬了咬唇,赶忙垂下脑袋认错:“对不起,是柔儿说错话了,见过瑾颜小姐。” 这模样看得旁边的秦炎心中一疼,不悦的视线落在陈瑾颜身上。 不过他还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先是去给晗王行了个礼,这才走到辛念烟身边,声音温和的问:“烟儿,听说你昨日从白云酒楼的二楼摔下来了,没事了吧?” 一声烟儿,听得辛念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垂着眸子,冷冷道:“没事了,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秦炎蹙了蹙眉,对她这冷淡的模样很是不喜。 以前辛念烟可不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尤其他们现在还订了亲。 “不知太子殿下怎么会跟辛二小姐一起过来呢?”陈瑾颜又忽然问道。 刚才辛柔儿那副模样实在是看得她很不舒服,好像她怎么欺负她了似得。 尤其她竟然还是跟太子一起来的,两人进来的时候还靠得特别近。 太子是谁啊,那可是表妹的未婚夫。 看到表妹的未婚夫跟别的女子走得那般近,她实在是心中不爽,就想给表妹讨公道。 秦炎还没说话,辛柔儿就赶忙解释道:“姐姐你别误会,我跟太子殿下只是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不是瑾颜小姐说的那样的。” 辛念烟嗤笑一声:“表姐好像没说什么吧,你激动什么?” 辛柔儿一噎:“我……” “你们为什么一起来的我不在乎,我这里还有客人,就不招待了,请回吧。”辛念烟冷淡的送客。 再看到这两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 衣袖下,她的指甲已经陷进了肉里,手心传来的疼痛提醒着她要冷静。 秦炎心中不悦,但不等他说话,辛柔儿就道:“姐姐,太子殿下好心来看你,你怎么能这样呢?” 又是一副教育不懂事长姐的模样,好像她才是那个姐姐。 转而又跟秦炎赔罪:“姐姐她从小在生活在乡下,还不是很懂规矩,太子殿下别见怪。” 秦炎声音温和:“无妨,烟儿她……” 不等他说完,那边晗王就突然起身,低沉的嗓音淡淡道:“辛大小姐身体还未恢复,诸位就别打扰她休息了,都走吧。” 话落,便转身离开了。 他看出了辛念烟对秦炎的不喜,虽不理解,但是他知道辛念烟是因为自己在这,才不得不出来迎客的。 果然,秦晗刚走,辛念烟便站了起来:“念烟确实有些身体不适,就不招呼表哥和太子殿下了。” 陈阳轩起身告辞:“无妨,那表妹好好休息,表哥就先回了,太子殿下,告辞。” 陈阳轩一走,辛念烟连看都没看秦炎一眼,让陈瑾颜陈瑾歌把自己扶进了内屋,陈瑾玉也跟了进去。 厅中顿时只剩秦炎和辛柔儿二人。 秦炎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盯着辛念烟的背影,眸子阴沉。 往日只要一看见他,都不用他开口,辛念烟自己就会屁颠屁颠来他说话。 今日这是怎么了? 没有主动跟他说话就算了,竟然还敢给他甩脸色! 第八章 表妹今天有些不一样 辛柔儿眼神微闪,里面有着笑意,面上却不显。 她走到秦炎身边,软软的道:“殿下,姐姐她不懂事,您别给姐姐一般计较。” 秦炎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若之前看辛念烟时,他眼里的温柔是装的,那么现在就是真的温柔了。 他微微一笑,语气温和:“无妨,既然烟儿她要休息,那我们便回吧。” 内屋,陈瑾颜扶着辛念烟在床上躺下,然后生气的道:“那个女人真是恶心死我了,我还没说什么呢就给我上眼药,上我眼药就算了,连表妹的眼药也上,她以为她谁啊!” 陈瑾歌无奈道:“姐,你太冲动了。” 陈瑾颜冷哼:“我又没说错,说什么表妹是乡下来的不懂事,就她懂事,懂事还跟姐姐的未婚夫走那么近,要不是人多,我真想大嘴巴子抽她!” “噗!”辛念烟被她逗笑了,心中微暖,“她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是乡下来的。” “乡下来的怎么了,乡下来的也比她高贵,一个外室的女儿,装什么千金大小姐!”陈瑾颜冷哼。 辛柔儿只比辛念烟小八个月这事不是什么秘密,京中很多人都知道。 虽然张芸慧和辛元文都对外说是早产,但谁信呐。 大家又不瞎,不说时间线对不上,就当年,只要有心一点的,都能看出张芸慧是大着肚子嫁进相府的。 她们这些小辈虽然没看见,但就凭原配才走没半年,辛元文就娶了续弦这点,也能猜出有问题。 所以不是外室是什么? “表妹,不是我说,你真的要离那个女人远点,她真的不是什么好人。”陈瑾颜又拉着辛念烟语重心长的叮嘱。 辛念烟抿了抿唇,这话前世她们不只说过一次,可偏骗她鬼迷心窍,听不进去就算了,还当她们是在挑拨离间。 心中一阵难受,辛念烟重重点头:“嗯,表姐放心,我不会在跟她走近了。” 看她这次真的听进去了,陈瑾颜才放心了些。 这时小烛走了进来:“小姐,二小姐和太子殿下一起离开了。” 陈瑾颜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愤愤道:“太子殿下明明是你的未婚夫,为什么非要跟她走那么近,就不怕你生气么!” 辛念烟眼神闪烁,笑了笑道:“我气什么,他们爱走多近走多近,别出现在我面前就行。” “表妹,你……” 陈瑾颜和陈瑾歌对视一眼,心中狐疑。 不对劲啊,表妹怎么能这么随意呢? 那可是太子殿下。 定亲的那天她们也来了,能看出辛念烟有多高兴。 可是现在这反应,怎么好像对太子一点也不感兴趣的样子? 看出两人的疑惑,辛念烟主动解释:“表姐,其实……” 她微微抿唇,叹气道:“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太子殿下。” “啊?”两人都是一声惊呼。 就连旁边的小烛也是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小姐不喜欢太子殿下? 小姐有多喜欢太子殿下,她可是每天都看在眼里的,比表小姐她们还清楚。 就昨天摔的那一下,也是因为去看太子殿下才摔的。 可是现在小姐竟然说不喜欢太子殿下。 小烛迷茫了。 “表妹,可是你以前明明很喜欢太子殿下啊。”陈瑾颜说。 “以前是我傻,以为他喜欢我,可是现在我知道了,其实他喜欢的辛柔儿,之所以选择和我定亲,不过是想……” 辛念烟欲言又止,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陈瑾歌一下就明白了,低声开口:“想得到国公府的支持?” 辛念烟点头,这个二表姐果然心思缜密。 “可是,你们都定亲了啊,你现在又不喜欢他,那怎么办?”陈瑾颜苦恼的问。 辛念烟笑笑,云淡风轻:“没事,定亲了还能退亲么。” 陈瑾歌却说:“可那是太子殿下,退亲怕是没那么容易。” 既然表妹不喜欢,她们自然尊重表妹的选择。 可他们只是官家小姐,怎么敢退太子的亲。 辛念烟自然知道这点,不过并不在乎,劝慰道:“没事,总会有办法的。” 顿了下,她又道:“这事你们可不能说出去哦。” 在事情未成定局之前,她不想节外生枝。 “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陈瑾颜保证道。 陈瑾歌则看了看那边一个人玩得开心,仿佛并没有听到她们的话的陈瑾玉,也轻轻点头。 “对了表妹,你现在受伤了,那五天后我的及笄礼你还能来吗?”陈瑾颜转移了话题。 辛念烟说:“自然是要去的,表姐及笄,我怎么能不去呢。” “行,那到时候我们等你。” 陈瑾颜她们在这里呆到了中午,吃过午饭便回去了。 出了丞相府,陈瑾颜这才拉着陈瑾歌的手问:“小歌,你有没有发现表妹今天有些不一样。” 陈瑾歌挑眉,笑道:“哦?有什么不一样?” 这个大大咧咧的堂姐竟然还能看出表妹的异常,真是罕见了。 “就是以前我们说辛柔儿坏话的时候,她都会立刻反驳,不准我们说,还说辛柔儿怎么怎么好,可是今天她不仅没反驳,还附和我们呢。”陈瑾颜说。 陈瑾歌点点头:“嗯,可能是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吧。” “你说会不会是辛柔儿欺负她了?”陈瑾颜问。 不等陈瑾歌说话,她又气愤道:“那个女人,我怎么看她都不爽,听她说话我就难受,跟嗓子眼卡了鞋子似得,要是敢欺负表妹,看我怎么收拾她!” 陈瑾歌笑了:“你想怎么收拾她?” 陈瑾颜嗤笑一声,眼带凶光:“当然是套麻袋,打一顿了。” 陈瑾歌嘴角一抽,戳了戳她的脑袋:“你还是老实点吧,小心惹出事来,祖母罚你。” “切,祖母才不会呢,祖母要是知道表妹被欺负了,肯定比我还生气。”陈瑾颜道。 “大姐二姐,我们去买好吃的吧。”陈瑾玉忽然开口。 “好啊,时辰好早,一起去街上逛逛吧。”陈瑾歌说。 * 烟云院这边,陈家姐妹刚走没多久,辛柔儿就又来了…… 第九章 怎么可能舍得退亲 “姐姐,你今日怎么能那般对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好心来看你,你却那个态度,殿下他都生气了。”辛柔儿一进来,便对辛念烟责备起来。 辛念烟坐在床上,神色冷淡的看着她:“怎么,妹妹吃醋了?” 辛柔儿一愣,赶忙解释:“姐姐误会了,妹妹只是觉得姐姐那样做不对,若是太子殿下一生气,跟姐姐退亲了怎么办。” 辛念烟嗤笑:“那不是正合了妹妹的意吗?” 辛柔儿眯了眯眼,眼里有一丝不解。 怎么回事? 辛念烟这两天跟她说话怎么总是阴阳怪气的,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还是说,昨日那一下,真的摔坏脑子了? “姐姐,妹妹只是好心来提醒你,你却这般误会妹妹,实在是伤妹妹的心。”辛柔儿捂着胸口哽咽道。 辛念烟冷笑一声:“少在这装什么姐妹情深,辛柔儿,真当我不知道昨天太子去白云酒楼是跟你幽会去的吗,要不要我把这事拿到父亲面前去说说?” 辛柔儿心中一怔,果然她知道了。 不过惊讶过后,她就是嘴角微不可查扬起笑容,眼里有得意闪过。 “姐姐,你……你别误会,昨天我跟太子殿下只是,只是……出去谈了点事而已,你千万别因为这个想不开啊,太子殿下他喜欢的是你,我都知道的,我怎么会抢姐姐的未婚夫呢。” 嘴上说着不抢,却一点也不否认昨天太子确实是去见她的。 谈事?孤男寡女的,能谈什么事? 辛念烟知道她就是要用这个来气自己。 然而她想差了。 若是前世的她,说不定还真会被气到。 不,前世的她甚至可能都不会被气到,只会傻傻的相信她的话,还安慰她没事,她不生气,然后自己一个人躲起来难过。 辛念烟收起思绪,忽然勾唇,放缓了声音:“妹妹,其实,如果你真的喜欢太子殿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的。” 辛柔儿一愣,防备的问:“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辛念烟继续说:“你看,这都听不出来,亏得妹妹还是一代才女,这脑子,哎……” 辛柔儿:“?” 她说什么了,她就听不出来了? 明明是她什么都没说,竟然还嫌弃她脑子不好使! “妹妹,你若是当真喜欢太子殿下,殿下他也喜欢你的话,你可以去让太子殿下退亲,改为与你定亲。”辛念烟说道。 辛柔儿募的放大眼睛,满是惊诧。 不过转瞬她又冷静下来。 辛念烟那么喜欢太子,怎么可能甘心把婚事让给她。 肯定有什么阴谋。 “姐姐,我跟太子殿下真的什么都没有,你别再说这种话了。”辛柔儿叹气道。 辛念烟呵呵一笑:“人都送到了你嘴边了你都不敢吃,既然如此,妹妹还来说什么呢,回去吧,我要午睡了。” 说着她便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再说的模样。 辛柔儿心中愤愤,对她这态度很是不喜。 但是她此刻的心已经乱了,被辛念烟那话说乱的。 如果辛念烟真的愿意把婚事让给她,那…… 她得先回去想想。 “那姐姐好好休息,妹妹先走了。” 听着她的脚步声离开,辛念烟这才睁开了眼睛。 小烛面带愁容的上前:“小姐,你真的愿意把太子殿下让给二小姐吗?” 辛念烟不答反问:“你说呢?” 小烛更愁了:“可是,小姐你以前明明很喜欢太子殿下的啊,万一二小姐真的去找太子殿下说了,太子殿下真的来退亲了怎么办?” 她还是不相信小姐会一下子就不喜欢太子了。 明明昨天还为了能见太子一面跑出府去。 辛念烟又闭上了眼睛,淡声道:“他不会的。” “啊,谁不会的?”小烛不解。 辛念烟没再说话,就这样靠着床头假寐。 秦炎要得到国公府的支持,怎么可能会舍得跟她退亲。 辛柔儿去说,只会让秦炎不悦。 “小烛,取纸笔来。”没过一会儿,辛念烟又忽然开口。 “诶,好。”小烛微愣,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取来了纸笔。 很快辛念烟就写好了一张字条:“你把这个送去国公府的瑾歌小姐手中。” * 如辛念烟所料,辛柔儿在离开烟云院后,一路上都在思考辛念烟的话。 以前她以为辛念烟也喜欢太子,肯定不愿意退亲,所以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刺激辛念烟。 可现在辛念烟竟然开口让她去劝太子来退亲。 太子曾跟她说过,他跟辛念烟定亲只是权宜之计,而且是辛念烟去国公府,让国公爷进宫求的这门亲事。 陛下下令,他才不得不上门求娶,等以后跟辛念烟成亲了,他就纳她为侧妃。 可是现在,若辛念烟愿意退亲,那国公府是不是也没话说了。 她到时候只要说是辛念烟自己说的不喜欢太子,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想要退亲又没办法,所以让她去说的就行。 毕竟若是能当正妃,她又怎么可能愿意当侧妃,尽管以后她有把握爬上正妃之位。 辛柔儿越想越觉得可行,当即就让人给秦炎传话,约他明天老地方见。 翌日,辛柔儿打扮一番,来到了常与秦炎私会的白云酒楼。 这酒楼是秦炎的产业,所以他们不怕传出去。 酒楼里有一间专门属于他们的包房,辛柔儿刚到没一会儿,秦炎便来了。 “柔儿,听说你有事找我,何事啊?” 辛柔儿面容绯红,柔柔的道:“殿下,人家想你了么~” 秦炎心中顿时软得一塌糊涂,把她抱到腿上,温和的道:“昨日不是才见过么。” 辛柔儿娇软的窝在他怀里:“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么,柔儿一日不见殿下,便如隔三秋一般~” 秦炎就吃她这一套,两人好一番温存后,辛柔儿这才说起了正事: “殿下,柔儿跟你说个事,你听完可不许生气呀。” 秦炎挑眉:“嗯,何事?” 辛柔儿犹豫了会儿,才为难的开口:“昨天姐姐跟我说,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殿下,若不是殿下对她死缠烂打,她也不会答应跟殿下定亲,而且……而且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别的男子,她说,若是殿下一定要跟她成亲的话,她一定会跟那男子私奔。” 第十章 雪中有佳人 秦炎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真的?” 辛柔儿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显,胆怯的点点头:“是的,而且姐姐前日看到柔儿跟殿下在一起了,她让柔儿来劝说殿下,希望殿下能成全她,跟她退亲。” 秦炎刚刚还阴沉的脸色,却因为辛柔儿最后一句话缓和了下来。 辛念烟昨日看到他跟辛柔儿在一起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很有可能只是说这些话来气他的。 他堂堂太子,将来的帝王,要身世有身世,要相貌有相貌,他就不信还能有人比他更优秀。 不过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想让他去哄哄她罢了。 呵,女人! 辛柔儿听到秦炎发出一声轻笑,有些茫然。 刚刚还恨不得去杀了辛念烟的,这会儿怎么又变脸色了? “殿下~要不你就跟姐姐退亲了吧,这样就能给柔儿定亲了~”辛柔儿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撒娇道。 秦炎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安抚:“柔儿,我不能与她退亲。” 辛柔儿嘟着嘴:“为什么啊?现在姐姐都说不喜欢这门亲事了,您去退亲她肯定会答应的,只要她答应了国公府肯定也不会说什么。” 秦炎推开了她:“总之不能就是不能,你放心,即使跟她成亲了,你也会是孤的侧妃,何必急于一时呢,回去吧,孤晚点再去相府一趟。” “殿下去相府做什么?”辛柔儿不解的问。 秦炎也不瞒着:“见你姐姐。” 辛柔儿更加不高兴了,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撒娇:“殿下~你是不是不喜欢柔儿了,为什么明明可以退亲,您却不愿意了呢,只要您跟姐姐退了亲,柔儿就能让父亲把婚事改成柔儿,到时候柔儿就是您的未婚妻了呀~” 秦炎当然不会在喜欢的女子面前,说是为了得到国公府的支持才非要跟辛念烟定亲的,这样的话他身为男人的面子往哪搁。 因此秦炎直接冷了脸,沉声道:“孤说了不能就是不能,你先回去!“ 辛柔儿被吓到了,呆滞了下,缓缓放开手,在秦炎沉着的脸色下,缓缓退出了包房。 “柔儿……告退。” 等人出去后,秦炎才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这些女人,没一个省心的。 而两人不知道的是,酒楼的另一个镂空包房里,陈瑾歌和两位官家小姐正坐在此处喝茶。 这个包房并不是真正的包房,因为它没有门,可以看到下面的街道,也能看到大堂。 自然的,也能看到秦炎他们所在的那间包房,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却能清楚的看到辛柔儿和秦炎相继进去,然后又出来。 “奇怪,太子殿下怎么会跟辛二小姐在一个包房里呆这么久?”其中一位绿衣小姐疑惑问道。 “太子殿下不是跟辛大小姐定亲了吗,她们这又是……”另一位蓝衣小姐也微微蹙眉,眼神好似猜到了什么。 她试探性的问陈瑾歌:“瑾歌,跟太子殿下定亲的那位辛大小姐,好像是你的表妹吧?” 陈瑾歌刚刚还在谈笑风生,这会儿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嗯,或许……他们在说什么事吧。” 绿衣小姐皱眉,冷嗤道:“孤男寡女的能说什么事,我看八成是在幽会,瑾歌,你可得提醒一下你那位表妹啊,提醒她别让妹妹抢了男人。” 陈瑾歌扯了扯唇,站起身来:“嗯,我会提醒表妹的,我们先回去吧。” 两位小姐对视一眼,心想她可能是看到表妹的未婚夫跟别的女子共处一室,心中不舒服了,便没在多说。 等跟陈瑾歌分手后,两人才交谈起来: “没想到这辛二小姐竟然是这样的,以前真没看出来啊。” “可不,好好的大家小姐,却跟男子共处一室那么久,那男子还是姐姐的未婚夫婿,啧啧。” “哦对了,我听说前日那辛家大小姐在这酒楼摔了,你听说没?” “自然听说了,听说当时就是从那边摔下去的,摔得可狼狈了,刚才我就想问瑾歌的,没好意思问。” * 烟云院,今日的辛念烟恢复了些,便坐到了院中赏雪。 看着天空飘飘洒洒的雪花,像极了她被挖眼睛的那一天,透过窗口,看到的那一小片天空,也是如此时这般,雪花纷纷扬扬。 唯一不同的便是,她此时看到的是宽阔的院落,庭院的角落还有一株红梅,不似窗口那般,只有小小的一方,什么也没有,看得人心口压抑。 陈瑾歌从外面走来,还未走近,她便脚步一顿,疑惑的看着辛念烟。 此时的辛念烟身披红色毛领披风,微微侧头看着凉亭外的纷飞白雪,一头墨发随意绑在身后,额头上的纱布一点也不影响她精致的容颜。 雪中有佳人,娇容绝红尘。 陈瑾歌心中不由浮现出这句话,可是偏偏的,这佳人身上却透着谈谈忧伤。 光是一眼,就仿佛能将她感染一般。 “表妹。”陈瑾歌轻声开口。 辛念烟从思绪中回神,看到陈瑾歌,脸上露出淡笑:“瑾歌表姐。” 陈瑾歌来到她身边坐下,轻声问道:“表妹,刚才想什么呢,想得那般入神?” 辛念烟微微摇头:“没什么,瑾歌表姐怎么来了?” 见她不说,陈瑾歌便也不追问了,回道:“昨日你传来信,让我今日叫上两位好友去白云酒楼喝茶,是让我去看辛柔儿和太子殿下的吧?” “是呀,那表姐看见了吗?” “看见了,两人相继进了一个包房,过了很久才出来。”陈瑾歌说,顿了下,她又问:“表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有私情了?” 辛念烟颔首:“嗯,前日去白云酒楼看到的,昨日你们走后,辛柔儿又来找了我,经过一番说辞后,我猜到她今日会在约太子去相见,便想让你去看看。” 辛念烟面色很是平静,陈瑾歌却是看得一阵心疼,觉得她一定是花了很大的定力才说服自己冷静的。 毕竟谁也接受不了自己的未婚夫婿跟别的女子幽会。 “那表妹想让我做些什么?” 辛念烟摇摇头:“表姐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这件事有人知道就行了。” 陈瑾歌明白了:“好,那表妹……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辛念烟:“嗯,想清楚了。” 第十一章 恶心辛柔儿 陈瑾歌刚到没多久,秦炎便来了。 看到他来,辛念烟并不意外。 倒是秦炎看到陈瑾歌也在这里,还挺意外的。 “太子殿下怎么来了?”辛念烟淡声询问。 秦炎本是来哄辛念烟的,可是有陈瑾歌在,他准备好的甜言蜜语就有些说不出来了。 “来看看你。”秦炎说着,转而看向陈瑾歌:“陈二小姐不是昨日才刚来过吗,怎的今日又来了?” 这话有点赶人的味道,想让陈瑾歌识趣一点,自己离开,别影响他哄辛念烟。 陈瑾歌自然听出来了,但是才刚刚看到秦炎跟辛柔儿幽会的她,是怎么看秦炎都不顺眼。 奈何他是太子,自己再不顺眼也只能忍着,但是她也不会这个时候离开。 “想着表妹一个人无聊,便来陪她说说话,太子殿下昨日不是也来过了吗?” “孤昨日看烟儿身体不适,便没有多加打扰,今日才得空来好好看看,烟儿好些了吗?”秦炎看着辛念烟,眼眸里满是温柔与担心。 辛念烟直犯恶心,衣袖下的手已经紧握成拳了。 “挺好的,多谢太子殿下挂念,殿下若是无事的话,便回去吧,这里毕竟是内院,殿下身为外男,出现在这里多有不便。” 听见这赶人的话,秦炎也不恼。 觉得辛念烟还在生气前日的事,只要他温柔的哄一下她,她肯定就能又像以前一样对他屁颠屁颠的,乖乖听话。 因此秦炎不仅没走,反而在一旁坐了下来,看着辛念烟,深情款款的说:“烟儿,听说前日你去的白云酒楼,那日孤也在白云酒楼,并且还在那里遇到了辛二小姐,便跟她聊了几句,倒是没看见烟儿,若是看见了,定不会让烟儿摔了。” 说到摔了的时候,他的视线落在辛念烟的额头上,里面是浓浓的心疼。 辛念烟心里嗤笑一声,。 装得可真像,虚伪! “什么,殿下前日也在白云酒楼,烟儿怎的不知?”辛念烟故作惊讶的问。 秦炎一愣。 辛念烟不知? 可柔儿明明跟他说的念烟已经知道了,不然也不会说出不喜欢他的话。 可是他盯着辛念烟看了半晌,都没在她脸上看到一点作假的痕迹。 难道她真的不知? 若是念烟不知,岂不是说辛柔儿骗了他,害得他主动来招认! “殿下,怎么了?”看秦炎半晌不说话,辛念烟疑惑的开口。 秦炎回神,心里想要去找辛柔儿问个清楚,但也没忘了要哄辛念烟。 “无事,就是心疼烟儿,一想到烟儿在孤的眼皮子地下摔成这样,孤的心口就疼痛难忍。” 既然已经承认了,也不能再否认,秦炎便揭过了这个话题。 辛念烟又如何能让他如愿,疑惑的问道:“殿下前日去白云酒楼做什么啊,竟然还遇到了妹妹,妹妹那日不是说她没出门的吗?怎的又去了酒楼,还遇到了殿下?” 字字句句都在怀疑两人,秦炎只觉眼皮子直跳,为了不让辛念烟多想,他只能快速想着应对的话。 “孤那日去那里喝茶,遇到辛二小姐也是偶然,至于辛二小姐为何会去,孤就不得而知了,烟儿那日当真没看到我们吗?”秦炎解释着,又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辛念烟摇头:“没有呢,那日我也是去喝茶的,早知道殿下也去,就跟殿下一起了。” 她微微有些失落,秦炎见状,顿时就放心了。 果然,不管他犯了什么错,只要他随意哄哄,辛念烟就能原谅他。 之前之所以冷淡,不过也是想引起他的注意罢了。 自认已经哄好了辛念烟的秦炎,又聊了几句后,就告辞离开了。 等人走后,陈瑾歌才皱着眉,不解的看着辛念烟:“表妹,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啊?” “嗯?”辛念烟挑眉:“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陈瑾歌迟疑了下,还是说道:“你是不是还喜欢着他?” 刚才辛念烟后面的态度,让她都快要以为辛念烟之前只是在闹脾气了。 辛念烟看出了她的想法,轻笑一声,道:“我不喜欢他,不过若是能恶心辛柔儿的话……” 话没说完,但陈瑾歌听懂了。 可是鉴于以前辛念烟对秦炎的喜欢,她还是不太相信。 不过虽不太相信,也没有要参合她的意思。 “行吧,只要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不管你喜不喜欢他,要不要退亲,我们都支持你,那无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派人的国公府传信给我。” 陈瑾歌起身告辞。 辛念烟本想留她吃午饭,但被她回绝了。 陈瑾歌走后,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小烛去送陈瑾歌,回来的时候却是气鼓鼓的。 “小姐,外面的下人都在议论你呢。” “哦,议论我什么?”辛念烟问。 “她们说小姐心狠手辣,将春香春草打成那样还不给医治,是想看着春香春草死,遇到小姐这样的主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小烛越说越气,说到最后,气得狠狠跺了下脚。 辛念烟轻笑一声,无所谓道:“让她们去说吧,做个心狠手辣的主子,总比做个软弱好欺的主子强。” 前世的她在冷宫那一年,是个人都能上来踩两脚,那些宫人不就是仗着她软弱好欺么。 那她这世又何必再做那样软弱的人呢。 “对了,那俩人怎么样了?”辛念烟又问。 小烛知道她问的是春香春草,忙回道:“小烛听了小姐的话,不准人给她们请大夫,现在人好像已经快要不行了。” 想到春香春草的情况,小烛还是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问:“小姐,真的不管她们了吗?” 辛念烟看着远处的红梅,漫不经心:“为何要管,她们推我的时候,可有想过我的死活。” “可是……”小烛欲言又止。 可是小姐又怎么确定一定是她们推的呢,当时她就在旁边,也没看见。 当时小姐正趴在窗口往下面看,春香春草就挤在小姐旁边,还把她挤到了一边。 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小姐就尖叫一声,掉下二楼了…… 第十二章 没有直接赐死已经是恩赐 当时听到小姐的尖叫,她吓坏了,什么都来不及想就赶紧往外面跑。 等到外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姐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狼狈不堪。 周围围了一圈的路人,指指点点。 而小姐也摔晕了过去,为了不让人认出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她连人都来不及叫,就赶紧背着小姐回来了。 等她们到了府里,春香和春草才堪堪赶回来,她又让她们赶紧去请大夫。 因为没看到辛念烟是怎么摔下去的,她便一直当这是意外。 可现在听辛念烟这么信誓旦旦的说是春香春草推的,她也开始迟疑了。 “不管是不是她们推的,她们身为奴婢,没有伺候好主子,在主子身边还能让主子摔了,就该受到惩罚。”辛念烟淡淡的说。 当时那个情况,她全部注意力都在下面的秦炎身上,因为一直追着秦炎看,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也确实没有注意到身后有没有被推。 但是没有证据又如何,就凭春香春草向来不把她放在眼里,时常欺负小烛,就够治她们的罪了。 而且还有一点便是,她回来的这一年并不怎么出门,可以说京城没有多少人认识她。 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却不到一天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是丞相府的大小姐。 也正因为这一次,她成为了全京城的笑柄。 这其中肯定少不了她们俩的操作。 所以说,这次若活下来了,那是她们的运气,若死了,那也是她们活该。 辛念烟这般想着,便也没在去关心那两人。 而此时的春香春草也确实只剩一口气吊着了,冰冷的床板上,她们奄奄一息的躺着,因为伤势没有及时处理,已经开始发炎溃烂。 午饭时,一个嬷嬷给她们端来了饭菜。 春香拼着一口气,抓住嬷嬷的手恳求道:“张嬷嬷,求求你,去找夫人来救救我们吧,在这样下去,我们肯定会死的。” 张嬷嬷也是张芸慧的人,看她们这样也实在是可怜,便也点头答应了。 吃过午饭,张嬷嬷趁没人注意就出了烟云院,来到了张芸慧的慧兰院。 彼时张芸慧正在小觑,听说张嬷嬷求见,她便将人叫了进来。 “可是那边有什么动静?” 张嬷嬷摇头:“不是,夫人,是春香春草,她们让老奴来求求夫人,去救救她们,她们被大小姐打得奄奄一息,大小姐还不给请大夫,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要熬不住了。“ 张芸慧闻言,这才想起了春香春草。 想到当时两人被辛念烟鞭打的惨状,张芸慧皱皱眉头,并没有立即叫大夫,而是不耐烦的说道:“没用的东西,办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被人打成那样,你回去告诉她们,本夫人没空管她们。” 张嬷嬷心里一惊,略微诧异的看着张芸慧。 她们都是张芸慧派去监视大小姐的下人,现在春香春草被打成那样,她不仅不管,还嫌弃她们没用! 这一刻张嬷嬷的心忽然有些凉。 张芸慧见她迟迟不动,不悦的问:“还有事?” 张嬷嬷急忙收起思绪,弯腰告退:“无事,那老奴就先回去了。” 回到烟云院,张嬷嬷把张芸慧的话跟春香春草说了,两人听后,只觉心里拔凉,不由得闭上眼睛,留下了绝望的泪水。 难道她们就要这样死了吗? 明明她们当时是替夫人和二小姐办事,事情也办成了,可是最后夫人没保住她们就算了,竟然还嫌弃她们没用,要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死。 两人只觉悔恨不已,半晌后,春香忽然又拉住张嬷嬷的手,好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说:“嬷嬷,你去找大小姐,求求你,就说我们知道错了,我们愿意心甘情愿的跟着她,只求大小姐救我们一命。” 蝼蚁尚且偷生,她们虽为奴婢,可也不想就这样死了。 若是大小姐真的愿意救她们,那她们以后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大小姐,不在做那吃里爬外的事。 张嬷嬷有些迟疑,因为她自己也是张芸慧的人,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说春香春草背叛了夫人。 就算大小姐真的愿意救她们,那她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夫人呢。 春香见张嬷嬷没动,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了。 她干脆放开张嬷嬷,然后一个用力,扑通一声翻下了床。 满是伤痕的身体摔在地上,春香疼得眼泪直流,缓了一会儿后,她便往门口爬去。 她不想死,她想求大小姐救救她。 春草看她这样,也想跟她一起,可是她伤得比春香重,已经连翻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嬷嬷看到春香的举动,终于是心软了,蹲下将她扶起后,一起去了辛念烟的屋子。 屋里,辛念烟正靠在床头看书,而外面的动静,小烛都一一回来禀告给她了。 这会儿春香被张嬷嬷扶着过来,小烛又进来禀报:“小姐,春香被张嬷嬷扶着过来了,两人跪在外面,说想见小姐。” 辛念烟翻了页纸,头也不抬:“不见。” 小烛没在多说,退了出去。 “小姐不想见你。”她站在春香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淡淡。 以前春香仗着是夫人派来的,没少明里暗里的欺负挤兑她。 因此她看到这人,也并没有啥好脸色。 对于小烛的态度,此时的春香没有任何怨言,她知道是自己曾经犯下的孽。 “小烛姐姐,求求你,让大小姐出来见见奴婢吧,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做那吃里爬外的事了,奴婢愿意死心塌地的伺候大小姐。” 一句话说下来,春香早已经气喘吁吁,气若游丝。 小烛到底是心善,有些不忍的叹了口气,又进内屋去找辛念烟去了。 “小姐,她说她知道错了,以后愿意死心塌地的伺候小姐,再也不做吃里爬外的事了,小姐……要不……” 小烛话没说完,但意思明显,辛念烟却是不为所动。 “她们知道错了本小姐就该原谅她们吗,本小姐没有直接赐死她们已经是恩赐了。” 说着她合上书本,闭眼躺下。 “我要午睡一会儿,你出去吧。” 第十三章 传言 小烛见状,只得乖乖退了出去。 春香知道大小姐还是不见自己,但是她也没有回去,而是就跪在外面。 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夫人不管她,若是她还不能求得大小姐原谅,那她跟春草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既然如何都是死,何不拼一拼。 因此春香就这样一直在外面跪了一下午。 烟云院的下人们都看了过来,也知道了是什么情况。 她们都觉得辛念烟太狠毒,不把下人的命当命。 不知道张嬷嬷已经去找过张芸慧的她们,还不知道春香春草已经被张芸慧抛弃了,不然也不会为了活命,不顾身上的伤跪在这里。 天空还在飘着雪花,地上白茫茫一片,虽是跪在屋檐下,春香也被冻得瑟瑟发抖。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那本就软塌塌的身子渐渐支持不住,开始出气多,进气少,眼前大片大片的黑暗。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春香终于眼前一黑,彻底倒了下去。 辛念烟醒来,已经是快到申时了,叫来了小烛,问了下外面的情况。 小烛小声的说道:“春香刚刚撑不住已经晕过去了,要让人将她抬回去吗?” 辛念烟不紧不慢的下床,淡淡说道:“嗯,抬回去吧,顺便去请个大夫。” 小烛一喜,忙答应一声,高兴的跑了出去。 春香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下人房里,周围也不在像之前那般冷。 张嬷嬷和小烛一起端着药碗进来,春香连忙要起身。 “小烛姐姐,我……” 小烛连忙上前按住她,叹气道:“你别动了,小姐让人给你们请来了大夫,已经将你们的伤势处理过了,先喝药吧。” 春香顿时感恩不已,旁边的春草也是抿着唇流泪。 照顾她们喝完药后,小烛便回到了辛念烟的正房。 “小姐,她们已经醒来了,一直在哭,说对不起你,看来这次是真的对那边死心了。”小烛来到辛念烟身边,小声的说道。 辛念烟依旧在看书,闻言只是淡淡点头:“嗯,让她们好好养着吧,等好了就在外面做些杂活。” 也就是下等丫鬟。 “是。”小烛并没有多说,安静了会儿,她又忍不住笑道:“小姐,你真善良。” 辛念烟翻书的手指一顿,轻笑一声。 善良吗? 前世的她确实善良,路边看到乞丐,即使知道是装的,也会忍不住上去给点打赏。 看见老人摔倒了,也会去扶一把。 可最后的结果却是,善良的人并不会得到善终。 这一世她并不想做什么善良的人,之所以救她们,不过是想让她们为自己所用罢了。 若她们没有利用价值,她会毫不犹豫的丢弃,就跟这次的张芸慧一般。 …… 因为那日辛元文的话,说让辛念烟好好在烟云院反省,没有他的话哪里也不许去,辛念烟这几日便也哪里都没去,正好在院子里好好的养了几天的伤。 至于外面,那日辛柔儿和秦炎在酒楼私会,被陈瑾歌和另外两位官家小姐看见后,此事逐渐传开。 一开始只是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传,后面在辛念烟的推波助澜下,也逐渐传到了民间,不知不觉就盖过了辛念烟摔得狗吃屎的事。 一家茶馆里,各桌客人一边喝茶嗑瓜子一边闲聊: “听说丞相府的二小姐跟太子殿下经常幽会,你们可知道?” “知道知道,这事早传开了,前几日还有人看见她们在白云酒楼的包房里单独相处了好几个时辰呢。” “啧啧啧,好几个时辰,这是在里面干什么啊~” 众人神色意味不明,都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 随即又有人说:“不过不是听说太子殿下已经跟丞相府的大小姐定亲了吗,怎的又跟二小姐搅合在一起?”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那大小姐从小在乡下长大,去年才接回京城的,一个乡下长大的女子,如何能有人家从小就在相府养尊处优的好。” “就是,说不定还是个丑八怪呢,是我我也会喜欢辛二小姐。” “去去去,你精虫上脑吧,就算人家乡下长大,那也是跟太子殿下光明正大定亲了的,那二小姐再好也不能勾引姐姐未来的夫婿吧。”…… 这些议论都被坐在角落的小烛听在了耳里,等到回去后,她便将自己听到的一五一十的告诉辛念烟。 辛念烟听完只是勾唇一笑,并未多说,她正在想明天瑾颜表姐及笄,她应该送什么好。 这时下人来报:“大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辛念烟眉头一蹙,淡声道:“就说我睡着了,让殿下回去吧。” 这几天辛柔儿和秦炎都有再来找过她,但都被她以身体不适不见客为由给打发了。 现在也依然不想见。 “是。”丫鬟乖乖退了出去。 有了春香春草的教训,她们已经懂事多了。 这几天,她们已经知道春香春草之所以会去求大小姐,是因为夫人已经放弃了她们,若不求大小姐,那就只能等死。 想到大小姐最后还是找大夫救了春香春草,其他下人也都不再觉得辛念烟狠毒,人也跟着老实了不少。 丫鬟来到外面,对等在这里的秦炎道:“太子殿下,我们小姐身体还没恢复,正在休息,您先回去吧。” 秦炎微微蹙眉,神色不悦。 这几天他已经是第三次来找辛念烟了,可是辛念烟就是不见他,每次都是身体没恢复在休息。 他便觉得辛念烟肯定是知道了外面的传言,又跟他闹脾气了。 毕竟外面那些传言已经越来越离谱,还说什么他跟辛柔儿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三五不时的就要单独幽几个时辰的会。 再传下去,怕是孩子都要传出来了。 偏偏他怎么压都压不住,想来找辛念烟解释,辛念烟又不见他。 秦炎心里多少有些烦躁,想了想,觉得不能这样了,他干脆抬脚进了院子。 丫鬟吓了一跳,急忙追上:“太子殿下,我们小姐真的在休息,您不能进去啊。” 秦炎哪里会听,他直接来到正房,没看到辛念烟,就要往里屋走。 小烛急忙上前阻拦:“太子殿下,我家小姐正在休息,您不能进去。” 秦炎脚步一顿,不悦的看向她…… 第十四章 装病 “你敢拦孤?”秦炎声音冰冷,眼里有杀气掠过。 他堂堂太子,自然不会将这些个小丫鬟放在眼里。 小烛瑟缩了下,但还是坚定的站在原处:“太子殿下,这里是我家小姐的闺房,太子殿下身为外男,进去实在不妥。” 秦炎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就是不信辛念烟会真的在休息,而且明日就是国公府大小姐的及笄礼了,辛念烟一定会去。 到时若是她在那边说了些什么,那对他就不利了。 所以他今天必须要把辛念烟哄好,让她明日在国公府替他说话。 “孤与烟儿已是未婚夫妻,不怕别人说。”秦炎说着,就又要闯进去。 小烛着急不已,眼看着她就要拦不住了,辛念烟披着外衣,脸色苍白的走了出来。 “不知太子殿下急急前来,可是有事?念烟身体实在不适,不好招待殿下。” 辛念烟看着,又比前几日羸弱了几分,脸色也比前几日更加惨白,光是说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气喘吁吁,咳嗽了好几声。 小烛见状,急忙上前将她扶到桌边坐下。 秦炎有些愣住了。 他以为辛念烟是在跟自己闹脾气,却不想她竟是真的身体不适。 看着她那惨白的脸色,他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烟儿的身体为何看起来比前几日还差了?”秦炎走到辛念烟对面坐下,关心的询问。 “咳咳。”辛念烟又咳嗽了下,好似很冷般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虚弱的说:“这伤势一直不见好,这几日天气较冷,便越发严重了。” “不过殿下不必担心,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只要好好养着,还是会好起来的。” 秦炎脸上的表情很快调整为心疼,却也只是表面而已。 “那就好,烟儿可要尽快好起来,看着你这样,孤心里实在心疼得紧。” 他都这么心疼了,辛念烟该能看出他的真心了吧。 “殿下放心,会好起来的。”辛念烟眼睫下垂,掩饰了眸子里的寒意与恶心,又问:“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我……”看辛念烟这样,秦炎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说外面的事,想了想,他问:“烟儿这几日可有听说什么?” 辛念烟疑惑的看向他,摇摇头道:“没有啊,这几日我都一直在院子里养伤,院里的下人也没有出去,怎么了,外面是传什么了吗?” 秦炎松了口气,笑了:“没有,就是传了一些烟儿那日摔了的事,不过已经被我压下去了,怕烟儿听说了伤心,这才着急想要来看看。” “这样啊。”辛念烟苦笑了下,道:“没事,传就传吧,反正我也确实摔了,殿下放心,我没事。” “没事就好,那烟儿好好养身子,孤就先回去了。”秦炎站了起来,正要转身离开,又忽然想到什么,停下说道:“烟儿身体这般,明日国公府大小姐的及笄宴,就别去了吧。” 只要辛念烟不去,国公府就算知道了外面那些谣言,也不会做什么,顶多生一下气。 等以后辛念烟知道了,说不定他已经把谣言下去了,大不了他再来哄哄她,让她去国公府劝劝,国公府疼爱辛念烟,自是不会在说什么。 辛念烟如何看不出秦炎的想法,只在心里冷笑。 真当她还是那个一心痴迷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傻子啊。 “不行的,瑾颜表姐及笄,我必须得去。”辛念烟坚定的说。 秦炎没办法,也只能随她了:“那明日我来接你。” 既然阻止不了,那他便将她一直留在身边,这样便不会听到那些传言,他也不会让她去国公府的人面前哭诉,还能让念烟觉得他是关心她。 辛念烟没有拒绝,露出一抹笑容:“好啊。” 秦炎满意的离开了,刚刚还虚弱无比的辛念烟,瞬间便精神了。 小烛这才看出辛念烟是装的,脸上抹的都是白粉,可怜她刚才差点信以为真了。 “小姐,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啊?”小烛不解的问。 “能有什么意思,想把我留在身边,不让我去外祖母面前说他不是呗。”辛念烟说。 就如今外面的流言来说,只要她再去哭诉一下,外祖母一家肯定会去求着陛下让太子退婚。 自从她回来的那天开始,国公府上到外祖父外祖母,下到一众表哥表姐,都是打心眼里宠着她,见不得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若她不哭诉还好,她们再生气也会尊重她的选择,可只要她一哭诉,说出想要退婚的话,外祖母一家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退了这门亲事。 秦炎想要通过跟她成亲来得到国公府的支持,当然不会愿意退亲了。 而她也不想让外祖母一家为难,因此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秦炎主动退亲。 或者是……出点别的意外,把定亲之人换成别人…… 辛念烟继续想着明天要送陈瑾颜什么,陈瑾颜从小舞刀弄枪,性格大大咧咧,肯定不喜欢脂粉首饰这些。 最后的最后,辛念烟决定送她一把匕首。 这匕首做工虽不是很精致,但小巧好使,最是适合女子使用。 也是她从乡下带回来的。 当然不是师父送她的,而是她曾经为了上山打猎方便,自己叫人打造的,是按照她的要求来打造,所以她用得很顺手,不过没用几次就被接回来了。 想来陈瑾颜应该会喜欢吧。 …… 翌日一早,秦炎的马车果然停在了相府门前。 今日的宴会辛柔儿和张芸慧也是要参加的,辛柔儿一大早便起来收拾打扮了。 而此时的她也已经打扮好,一席粉色广袖束腰长裙,外面披着浅蓝色白领披风,脸上化着精致妆容,头发也盘得很是好看。 听说秦炎的马车已经等在外面,她顿时大喜。 “太子殿下一定是来接我的,你快去看看母亲好了没有,别让太子殿下久等了。” 她身边的丫鬟也很高兴,忙答应一声出去了。 辛柔儿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太子殿下大张旗鼓的来接她,等会儿她一定要在辛念烟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未婚夫妻又怎样,太子殿下喜欢的是她,辛念烟也只能靠边站。 辛柔儿这么想着,没多久丫鬟也回来了。 “小姐,夫人那边已经好了,让您过去呢。” 辛柔儿闻言便起身走了出去,跟张芸慧汇合后,两人便一起朝外面走去。 却不想在门口遇到了辛念烟…… 第十五章 参加及笄礼 辛念烟也是刚好走来,她是被小烛扶着来的。 看到辛柔儿母女,只淡淡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小姐,你冷不冷,要不是还是在加件衣裳吧。”小烛担心的说。 “咳咳。”辛念烟咳嗽两声,微微摇头,声音虚弱:“没事,已经穿很多了。” 她今日还是同昨日一般,脸上抹了白粉,让脸色看起来很是苍白,但是又在两腮擦了些胭脂,就好像刻意想要掩饰苍白的脸色,不想被人看出来担心一般。 身上穿得也是简简单单的浅色衣裙短袄,裹得严严实实的,不像辛柔儿为了好看,连袄子都没穿,就披了件披风。 额头上还缠着纱布,为了不被人看见,特地带上了披风的帽子。 两人这么一对比,就显得辛念烟羸弱可怜,辛柔儿红光满面了。 辛柔儿看见辛念烟这般模样,心中嗤笑。 特地打扮了还这么丑,辛念烟拿什么跟她比! 是的,辛念烟这幅模样在辛柔儿看来就是特地打扮过的。 当然,也确实是辛念烟特地“打扮”过的。 “姐姐这是也要去参加陈大小姐的及笄礼?父亲不是让姐姐在院中好好养伤吗?”辛柔儿故意提醒。 所谓的养伤就是反省,还有辛元文说过没有他的话,辛念烟哪里都不许去,辛念烟此时出门,不就是违抗了辛元文的命令。 辛念烟扯唇一笑,虚弱道:“瑾颜表姐及笄,我身为表妹,如何能不去呢,父亲到时若是怪罪,我也只能受着了。” “呵呵呵,姐姐别担心,相信父亲一定会体谅姐姐的。”辛柔儿呵呵笑道。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巴不得辛元文因为此事生气,好好惩罚辛念烟。 辛念烟没有说话,抬脚朝外走去。 辛柔儿急忙跟上。 她可没忘了太子殿下来接她呢,本想回来以后再去找辛念烟炫耀的,这下好了,直接当着她的面炫了。 辛柔儿越想越得意,出了府门,便看到了属于太子的豪华马车,而秦炎也正站在马车旁。 “殿下~”辛柔儿率先娇滴滴的叫了一声。 秦炎看到她们俩一起出来,有些怔住。 不过他只是冲辛柔儿微微点头,便来到辛念烟跟前,温声说:“烟儿今日可感觉好些了?” 辛念烟不动声色的扫了辛柔儿一眼,看她脸色僵硬,这才满意的点头:“嗯,好些了。” “那便好,外面风大,快上车吧。” 秦炎说着就要扶她上车,辛念烟却是避开他的手拒绝道:“殿下能来接我我很高兴,不过你我虽已订婚,却还未成亲,同坐一辆马车实在不妥,我已经让下人备了车,就不上殿下的车了,不过我们可以同行。” 说着她扯出一个笑容,便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秦炎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恼火。 而一旁辛柔儿的脸色早已经难看得不能在难看了。 所以殿下不是来接她的? 那她高兴了这么久,岂不是像个傻子一样? 而且她因为秦炎来接,都没叫人备车。 不,殿下肯定是来接她的,只是因为看到辛念烟,不得不装模作样问一下辛念烟,毕竟他们定亲了么。 这么想着,辛柔儿脸色才好了一些。 她上前柔柔的道:“殿下,姐姐好像不愿坐殿下的车呢,既然姐姐自己备了车,那咱们就别勉强了吧。” 秦炎看了她一眼,轻嗯一声,转身上车。 辛柔儿一喜,忙要跟上去。 张芸慧赶紧一把拉住她:“柔儿。” 辛柔儿一顿,皱眉道:“母亲,你拉我做什么?” 张芸慧不悦的说:“柔儿,你不能跟太子殿下一起。” “为什么?”辛柔儿不解。 太子就是来接她的啊,她不去太子肯定会生气的。 张芸慧看她这样,实在是无奈:“柔儿,你一个大家小姐,跟个男子同坐一车,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 “而且这个人现在还是辛念烟的未婚夫婿,现在外面都在传言你勾引姐姐的未婚夫婿,你现在上太子的车,不是坐实了这传言,让别人戳你的脊梁骨吗?” 辛柔儿迟疑了。 她当然想坐实这个传言,这样说不定太子就会改和她成亲了。 可是……像她娘说的,她也怕坏了她大家小姐的名声。 而且,就她们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太子竟然就已经让车夫启动了马车,完全没有一点等她的意思。 辛柔儿傻眼了。 所以太子真的不是来接她的? 搞了半天真的是她自作多情? “行了,柔儿别想了,先上母亲的车吧。” 辛柔儿被张芸慧拉上了她的马车。 前面车里的辛念烟看到这一幕,不禁嗤笑一声。 辛柔儿真的很蠢,前世能做到那般,全靠张芸慧给她出谋划策。 希望这世张芸慧依旧还能给她出谋划策。 京城很大,即使是同住豪华街道,从相府到国公府也走了三刻钟。 马车停下,辛念烟在小烛的搀扶下下车,外面的迎客的管家看见了,赶忙让小厮进去通知主人,自己则是把辛念烟和一起下来的秦炎请了进去。 “太子殿下,表小姐里面请。” 本来正要往里面走的其他宾客看见她们,也主动让了道。 辛念烟还没走到二门,陈瑾颜和陈瑾歌就快步迎了出来。 “表妹,你来了。” 两人脸上是大大的笑容,不过这笑容在看见辛念烟身旁的秦炎时,就僵住了。 “太子殿下也来了。”陈瑾颜脸上的笑淡了几分,虽然心中不喜,但是该有的恭敬还得有。 秦炎淡淡颔首:“嗯,孤特意去接了烟儿一同前来的。” 后面跟上来的辛柔儿听见这话,更加生气了。 当然气的是辛念烟。 她咬着牙,紧紧捏着手中绣帕,看向辛念烟的眼神里都是怨毒。 张芸慧忙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一点,这里可是国公府,辛念烟最大的靠山。 “太子殿下里面请吧。”陈瑾歌礼貌的把人迎进去。 陈瑾颜则是挽着辛念烟的手,看她脸色不好,关心问道:“表妹,你没事吧,看你脸色很不好哎。” 第十六章 想哭都没地哭 辛念烟笑笑,摇头道:“没事,这是我送你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从小烛手中接过盒子递给陈瑾颜。 陈瑾颜打开看了一眼,顿时眼睛一亮:“这是什么?” “我以前专门找人打造的匕首,不是全新的,表姐可别介意啊~”辛念烟撒娇道,尽管撒娇她也没忘了装虚弱。 这模样更加惹人怜惜了。 陈瑾颜高兴的将匕首拿出来,比划了下,发现尤其顺手。 “怎么会介意呢,我太喜欢了,表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的。” 其他人送的礼都是一些首饰啊胭脂水粉的,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 因此一看到辛念烟送的这匕首,顿时就爱不释手了。 “嗬嗬嗬~表姐喜欢就好~” 这时辛柔儿也凑了上来,柔柔的说道:“瑾颜表姐,这是柔儿送表姐的礼物,希望表姐喜欢~” 她说着递上一个锦盒,看起来可比辛念烟的精致多了。 哪知陈瑾颜却是看都没看一眼,只随意的说了声谢谢,然后让丫鬟接过后,就又跟辛念烟有说有笑去了。 辛柔儿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暗中握了握拳,随即眼眶发红,咬唇看了看秦炎。 刚巧秦炎也看向了她,两人一对视,秦炎当即被她眼里的委屈刺得心中一疼。 心想今天确实有些忽略她了。 因为前两天在得知辛柔儿骗了自己,秦炎心中有怨气,对辛柔儿就冷淡了许多。 但是到底是心动喜欢的女子,自然看不得她受委屈。 “烟儿送的是匕首,不知辛二小姐送的是什么?”秦炎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 当下众人就觉得他是在帮辛柔儿说话。 陈瑾颜脸上的笑容都淡了下来,心中不快。 辛柔儿却是微不可查的扬了扬嘴角。 果然太子还是关心她的。 挑衅的眼神看向辛念烟,转瞬便变成谦虚,不好意思的捋了下头发:“也没什么,就是一套简单的头面,比不得姐姐的匕首。” 她刻意咬重了匕首两个字,就是想告诉众人,辛念烟在别人及笄的日子送匕首这种东西,有多不吉利。 而她这头面虽然还没打开,光是看盒子就知道价值不菲,可比辛念烟的那匕首珍贵多了。 然而陈瑾颜却一点也不给她面子,别人听到这话,多少会谦虚附和一下,哪怕不附和,也不会说什么不好的话。 陈瑾颜却是直接道:“头面啊,那却是比不得这匕首,表妹送的这匕首我可喜欢了。” 说着她还甩了甩手,将手里的匕首舞了个漂亮的刀花。 辛柔儿脸色一僵,这下是真的难堪了。 本来今天来参加及笄礼的客人就多,她们又在这停留了一会儿,早就有人别的客人走过来了,自然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看着辛柔儿难堪的脸色,众人都露出意味不明的眼神。 甚至这意味不明的眼神还在辛柔儿和秦炎身上转了转,最后又落在辛念烟身上,变成了可怜。 还没成亲未婚夫就被妹妹抢走了,可不就是可怜吗。 偏偏这未婚夫还是太子,想哭都没地哭。 感受到周围传来的眼神,秦炎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本想帮辛柔儿说话的心思也歇了。 刚巧这时陈阳轩出来迎客,他便跟陈阳轩以及其他几个世家公子一起离开了。 太子一走,辛柔儿更觉得没了给她撑腰的人,感受到周围人传来的奇怪目光,以及对她小声的议论,她只觉浑身不自在。 辛念烟嘴角微勾,跟陈瑾颜一起往里走去。 看着她们的背影,辛柔儿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手帕都差点被她撕烂。 “柔儿。”张芸慧怕她当众失态,忙上前叫醒她。 辛柔儿回过神来,眼眶发红的看着张芸慧:“母亲……” 听见她语气里的哭腔,张芸慧心疼不已,摸摸她的头:“没事,柔儿,陈小姐或许只是想跟你姐姐多说说话,咱们就别去打扰她们了。” 她故意放大了声音,想让其他人知道陈瑾颜为了招呼辛念烟故意冷落她们。 转而她又凑到辛柔儿耳边,小声的说道:“柔儿,你冷静一点,今天母亲定会让辛念烟身败名裂,让太子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 辛柔儿微惊,诧异的看向张芸慧,待看到张芸慧眼里的暗茫时,她心中一喜。 “嗯。”辛柔儿点了点头,刚好这时跟她相熟的一位女子走了过来,两人便一起结伴朝里走去。 辛念烟被陈瑾颜带到了陈老夫人面前,外面热热闹闹,这里却安静得紧。 看到那个头发半白,面目慈和却不失英气的老人,辛念烟眼眶一红,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外祖母……” 陈老夫人看到辛念烟的那一刻就心疼得不行,听见她这带着哭腔的声音,更是感觉心口被揪着似得难受不已。 “烟儿……” 陈老夫人起身,伸出手朝辛念烟走来。 辛念烟急忙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外祖母。” “烟儿,你的脸色怎的这般苍白,手怎么这么冰,快,快过来暖暖,心疼死外祖母了。” 陈老夫人将辛念烟拉到身边后,便将自己的暖手炉塞到她手中,还不往给她搓手,满眼都是心疼。 “那日听说你从白云酒楼摔下来了,祖母本想去看看你的,可是你舅母她们非拦着不让去,还说你表姐她们都去看回来了,说你没事,这哪里像没事的啊,你这脸色,还有你的额头,烟儿,伤口疼不疼?” 陈老夫人抚上辛念烟的脸,想要去碰她包着纱布的额头,又怕伤到她。 辛念烟只觉心口暖烘烘的,抓住陈老夫人的手,安慰道:“外祖母,舅母她们也是怕天气太冷,您出去吹着了不好,你放心,烟儿没事了,烟儿这是化的呢。” “化的?”陈老夫人不解。 辛念烟轻轻点头:“嗯,今日辛柔儿跟太子也来了,外祖母,你也知道现在外面那些人都在议论我们……” 陈老夫人当即便明白了。 她虽然不怎么出门,但是外面那些流言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第十七章 熟悉之感 而身为在深宅大院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尽管国公府没有那些勾心斗角,她光是听也听过不少。 如何能不明白辛念烟此举所为何意。 陈老夫人不仅不怪辛念烟,反而更加心疼她。 “烟儿,苦了你了,我听瑾颜说你那继妹总是欺负你,最近她又跟太子传出什么酒楼幽会的丑闻,还有你那继母也是……外祖母就怕你在她们手上吃亏。” 辛念烟挑眉,回头看了陈瑾颜一眼,陈瑾颜俏皮的冲她眨眨眼间。 辛念烟心中好笑,继续安慰陈老夫人:“外祖母,没事的,她们欺负不了烟儿。” 看她这自信的模样,陈老夫人才勉强放心了些:“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欺负了去知道吗,有什么事就来找外祖母,外祖母虽然年纪大了,但只要能护着烟儿,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是值得的。” 辛念烟心口一颤,赶忙说道:“外祖母你说什么呢!您一点也不老,而且烟儿能自己护住自己的,肯定不让外祖母担心。” “是啊祖母,还有我们呢,我们也能照顾好表妹,您就别担心了。”一旁陈瑾颜也说道。 两人就在这里陪着老夫人说话,陈瑾歌则是跟着三个陈夫人在外招呼客人,忙得脚不沾地。 今日虽没有在下雪,但周围依旧是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 很快及笄礼便开始了,众人都来到了宴会厅,陈瑾颜也换了一身衣裳,收拾打扮了一番。 别说,平时大大咧咧,跟个假小子似的女孩,这么一打扮下来,倒是多了几分姑娘家的端庄大方。 及笄礼是每个女孩一生中除了大婚外,最重要的一天了,各个礼节繁杂又隆重。 辛念烟全程在下面看着,心中感慨万千,视线在厅中转了一圈,当看到一道白色身影的时候,她不由得停顿了下。 那人似乎一直在注意着她一般,她一看过去,便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晗王。 明明跟这个男人不熟,可不知为何,当对上男人淡然的目光时,她却总有一种淡淡的熟悉之感。 辛念烟收起思绪,移开目光,最后视线落在那个平南王世子身上。 尽管此时,那平南王世子的眼神都没在陈瑾颜身上停留一下,而是跟旁边的好友有说有笑,时不时的又看向辛柔儿。 前世,表姐就是嫁给了这个男人,却一生都没有得到幸福,这一世,她不会再让表姐嫁给他的。 辛念烟收回目光,刚好这时到了带发簪的环节,需要由“赞者”来戴。 早在之前辛念烟便知道陈瑾颜选了她做“赞者”,辛念烟站起身来,走到陈瑾颜身边。 从托盘里拿过发簪,戴到了陈瑾颜头上,并说了两句吉祥话。 陈瑾颜从始至终都是笑眼弯弯,完全没在意下面人在看到辛念烟苍白的脸色和头上包着的纱布时奇怪的眼神。 笄礼继续,辛念烟重新落坐,耳边传来周围人的议论声: “这是谁啊,看着病怏怏的,陈大小姐怎么选了她做赞者,这多不吉利啊。” “是啊,那脸色白的,好像随时都能倒下去一般,这要真这个时候倒下去,这笄礼不就毁了。” “这不是没倒么,你们少说两句吗,说不定是国公府的哪位小姐。” 辛念烟不动声色,其实京城很多人都是不认识她的。 因为她不常出门,即使出门也不会自曝身份。 更是因为刚回京时第一次参加宴会,结果出了丑,被人用乡下人的话来刺激过后,便很少再参加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宴会。 所以除了个别一些,很多人都是虽听说过她,却压根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而旁桌的辛柔儿也听见了这些议论,不免心中欢喜。 只要辛念烟不好,她就好了。 只是她这欢喜还没持续多久,耳边的议论就忽然转了个头: “我怎么看着这人有点像辛家大小姐,听说前几日辛大小姐因为去白云酒楼抓奸,结果摔了,你们看那额头,包那么大块布,说不定还真是。” “抓奸?抓的什么奸呐?”有人不解。 旁边人:“还能什么奸,这几日外面那些传言你都没听吗, 那人摇摇头:“我前几日去清心寺烧香了,今日刚回来呢。” 旁边人一听,顿时兴奋了,凑到她耳边就低声说了起来:“自然是辛二小姐与太子的…奸了,听说那日太子跟辛二小姐在白云酒楼幽会被辛大小姐看见,恼羞成怒之下,便派人将辛大小姐推下了二楼,本以为能杀人灭口,谁知道辛大小姐活下来了。” “她们不仅不知道收敛,没过两天就又到白云酒楼幽会去了,还被人看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个多时辰呢,怕是早就……” 这声音欲言又止,刚才那人惊呼道:“不会吧,可是太子不是跟辛大小姐定亲了吗,这事可是全京城都知道的啊,怎么又跟辛二小姐搅合在一起了?” “谁知道呢,那辛大小姐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妹妹。” “啧啧,没想到辛家二小姐竟然是这样的人,勾引姐姐夫婿就算了,还没成亲就跟男人厮混,竟是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 “可不,我都让我家婉婉别在跟她走近,不然怕早晚得被她带坏。” 这些议论一字不落的传入辛柔儿耳中,她脸色已经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 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她何时与太子做出不知廉耻的事了,她们才不知廉耻! 辛柔儿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甚至还能感觉到那些人厌恶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烧得她背脊火辣辣的。 坐在她身旁的女子忙握了握她的手:“柔儿。” 辛柔儿骤然回神,稍稍冷静了些,随即红着眼眶道:“娇娇,我没有……” 顾娇娇点点头:“我知道,柔儿,我相信你,那些人都是烂嘴巴,你别听她们胡说,你那个姐姐才不是好人,大庭广众之下装出一副病弱的模样给谁看呢,恶心!” 第十八章 专门堵她 顾娇娇是平南王的小女儿,因为之前辛柔儿帮过她一次,所以她一直把辛柔儿当成好朋友。 而辛柔儿时常会在她面前说一些自从辛念烟回来,不仅让她从大小姐变成二小姐,还抢走了她在相府的宠爱,爹娘都围着辛念烟转,她反倒像是捡来的之类的话。 听得多了,顾娇娇便更加讨厌辛念烟了,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 就连今天这事,她都觉得是辛念烟故意陷害辛柔儿的。 辛念烟不动声色的注意着她们这边,因为两桌相邻,所以她能听到她们的对话,也能感觉到辛柔儿看向她时那怨恨的目光…… 这个顾娇娇她知道,前世可没少仗着给辛柔儿出气欺负她。 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每次都等顾娇娇欺负完了,辛柔儿才假惺惺的说一些不要的话。 不过此时听见她的话,辛念烟并不在意。 今日的好戏可不止这些,她装成这般,也不止是为了让大家拿她和辛柔儿对比时,把她放在弱势的一方。 还有别的好戏等着呢。 繁杂的笄礼结束,已经是午时末了。 陈大夫人,也就是陈瑾颜的母亲,辛念烟的大舅母穆扶柳,简单的说了一些客套话后,宴会这才开始。 “表小姐,老夫人说让您去她身边坐。”一个丫鬟走到辛念烟身边低声说道。 声音虽低,但周围几桌的客人都听到了。 大家的目光都不禁朝辛念烟看过来,刚刚还在怀疑辛念烟身份的人,这会儿算是得到肯定的答案了。 “没想到真的是辛家大小姐,传言国公府对这位辛大小姐很是宠爱,看来是真的了。” “辛大小姐这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那眼睛好像都是肿的,怕是这几日没少以泪洗面吧。” “是啊,反倒是她旁边的辛二小姐,红光满面的,啧啧……” 众人的议论声还在继续,辛念烟大大方方的由小烛扶着站起来,对那丫鬟道:“麻烦了。” 来到陈老夫人身边坐下,下人上了碗筷,陈老夫人一个劲的给她夹菜。 “烟儿,多吃点,看你瘦的。” 看着碗里的菜,全都是老夫人满满的爱,辛念烟勾唇,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谢谢外祖母。” 辛柔儿看到这一幕,再听见周围的议论,刚刚才压下去的火气,这会儿又蹭蹭蹭的涨上来了。 不过想到张芸慧告诉她,今日会让辛念烟身败名裂,她才好受一些。 看向张芸慧,她正在跟同桌的夫人交谈着,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辛柔儿期待起来,也不知道母亲打算怎么让辛念烟身败名裂。 陈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再加上天气太冷,宴会上的食物没一会儿就凉了,因此她不过吃了几口便叫下人扶她回去了。 “烟儿,你陪外祖母回去吧。” 走之前,老夫人还不忘要带走辛念烟。 她可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外孙女在这吃冷食。 “好呀。”辛念烟放下筷子,乖巧的站起来。 在一晃眼,看到辛柔儿嫉妒的目光时,她不忘冲她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并且这挑衅还带上了她身旁的顾娇娇。 顾娇娇顿时气恼,差点就要冲上去抽辛念烟了。 这个贱人竟然敢挑衅她! 辛柔儿急忙按住她:“娇娇,冷静点,这么多人呢。” 顾娇娇这才冷静下来,但是看向辛念烟的眼神里满是气怒。 辛念烟跟老夫人回到院里,老夫人立马让下人做来热气腾腾的饭菜。 “烟儿,快吃,刚才那些都没吃饱吧。” 辛念烟心中感动,也给老夫人夹了菜:“外祖母,您也吃。” 一直陪着老夫人吃完了午饭,看她午睡后,辛念烟这才离开。 她一路往宴会厅走去,哪知路上却遇到了顾娇娇和辛柔儿。 两人似是专门在这等着她一般,一看见她来,顾娇娇就直接挡在了她面前。 “哟,辛大小姐,好久不见啊。” 辛念烟嘴角勾起,挑眉说道:“顾小姐,怎么,顾小姐今日又要来替我这个好妹妹出气吗?” 辛柔儿眉头一蹙,忙说道:“姐姐,你别误会,我……” 然还不等她说完,顾娇娇就阻止道:“柔儿,你怕她做甚,没错,我就是要替柔儿出气,你现在跪在地上给我们磕头道歉,并且出去跟大家说,这几日的传言都是你为了污蔑柔儿故意放出去的,我就考虑放过你,不然……” 辛念烟似笑非笑:“不然怎么样?” “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顾娇娇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好像只要辛念烟不照做,她就要将辛念烟踩在脚下,要她好看。 若是以往,哪怕不跪下,辛念烟怕是也会立马低头道歉了。 可惜今日的辛念烟不会如她们所愿。 “哦?那我倒要看看顾小姐会怎么个不客气法。”辛念烟抱着老夫人给她的暖炉,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们:“顾小姐别忘了,这里可是国公府,你若是对我做出什么,你觉得国公府会放过你们吗?” 这话听在顾娇娇耳里,就跟挑衅似得。 “哈,我堂堂平南王府的千金,还能怕你一个小小的国公府不成,既然你不跪下道歉,那就别怪本小姐不客气了。” 说着她就要上前,小烛急忙挡在辛念烟面前。 “你想做什么,不许欺负我家小姐。” 顾娇娇如何会将她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只听啪的一声,小烛就被她打到了一边。 她身后的丫鬟也驾轻就熟的上前来架住小烛,好给顾娇娇腾位置。 没了小烛的阻挠,顾娇娇直接走到辛念烟面前,扬起手就要打她。 哪知辛念烟忽然抬手,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这一巴掌,可比顾娇娇刚才那一下响亮多了,顾娇娇也被打摔在地。 几人傻眼了。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顾娇娇的丫鬟连忙放开小烛,去扶起她。 辛柔儿也是反应过来,赶紧去扶顾娇娇,同时还不忘控诉辛念烟:“姐姐,你怎么能打娇娇,她可是平南王的千金!” “你瞎吗,没看到是她先动手的吗?”辛念烟甩了甩手,冲小烛使了个眼色。 小烛了然,赶紧朝宴会厅那边跑去。 而没人注意到,这里的一切都被不远处的几名男子尽收眼里…… 第十九章 她没有打脸 陈阳轩和晗王与两位相熟的世家公子出来赏雪,却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一场好戏。 陈阳轩是生气的,看到表妹被那什么平南王的千金欺负,他差点就要冲出去给表妹出头了。 谁知道脚才刚抬起来,就看到辛念烟甩了顾娇娇一巴掌,他脚步当即顿住了。 旁边两位本以为辛念烟会吃亏的公子也是吃了一惊。 唯有晗王淡定的站着,一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随意的把玩着那根白玉笛子,嘴角微不可查的扬起,眼中有意味不明的情绪掠过。 既然辛念烟没吃亏,陈阳轩也不出去了,他也想看看这个表妹会怎么反击。 倒是那个顾娇娇,这段时间母亲正在跟平南王夫人议亲,想让妹妹嫁给平南王世子,却没想到平南王的千金会是这样的。 有这样一个小姑子在,以后妹妹嫁过去如何能幸福? 陈阳轩看戏的空档,已经开始想着如何让穆扶柳放弃这门亲事了。 这边,顾娇娇和辛柔儿都没看到小烛离开,被辛念烟打了一巴掌,顾娇娇简直不敢相信。 刚刚站起来,她就愤怒道:“贱人,你竟然敢打我!” 从小到大,还没人敢打过她,今天竟然被辛念烟给打了。 顾娇娇愤怒不已,说着就要冲上来反击。 辛柔儿见状,只是假意的拉了下便放手了。 原本张芸慧要对付辛念烟,她等着看好戏的,可之前被辛念烟那么一挑衅,本来就生气的她就更忍不住了。 刚好顾娇娇说要过来堵辛念烟给她出气,她就来了。 现在又见辛念烟竟然敢打顾娇娇,这不是老虎嘴上拔毛么,她就等着看辛念烟如何被虐。 反正到时候人是顾娇娇打的,国公府要怪也怪不到她头上。 辛柔儿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一副着急的模样:“娇娇你别冲动啊。” 顾娇娇哪里会听,她人已经冲到辛念烟面前,二话不说便出了手。 身为平南王的千金,可不像辛柔儿那般只会哭哭啼啼,从小跟着父兄学武,多少会些拳脚功夫。 本以为教训辛念烟手到擒来,哪知她手还没碰到辛念烟,辛念烟就灵巧的躲开了。 顾娇娇当即一愣,有些难以相信。 也正是她愣怔的这一下,辛念烟出手了,一手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则给她胸口来了一下。 顾娇娇被打得退后几步,胸口震痛,连连咳嗽。 “咳咳咳……你……” 她不敢相信辛念烟竟然也会武。 明明以前无论她怎么教训,辛念烟都是老老实实受着的,今天怎么突然会武了! 不远处的几个男子也是略微诧异。 “陈兄,你这表妹,不一般呐。”其中一位男子饶有兴致的说。 “嗯,确实有点不一般。”陈阳轩附和的点头,眼里闪着精光。 “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这位顾小姐,似乎是武小侯爷的未婚妻。”这时秦晗忽然开口。 他嗓音低沉,一席白衣好似与周围的雪融为一体,身上散发着淡然闲肆的气息,妥妥一位不理尘世,不食烟火的谪仙公子。 听见这话,刚刚开口的那男子面上露出一丝尴尬,摸摸鼻子笑道:“瞧王爷说的,那亲事的我爹娘订的,我也没想到她是这样一个人啊。” 秦晗笑了笑,没在说话,视线依旧落在远处的辛念烟身上。 辛念烟教训了顾娇娇,又扯过辛柔儿将她揍了一顿,方才罢休。 当然,她没有打脸,出手也很有技巧,只会让她们疼痛难忍,皮肉上却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顾娇娇和辛柔儿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怨毒的瞪着辛念烟。 “辛念烟,你敢打我,你给我等着,咳咳咳……”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呢,娇娇你没事吧。” 辛柔儿先是对辛念烟一顿控诉,见顾娇娇疼得直咳嗽,又赶紧去关心她。 辛念烟收回手后,便又恢复了端庄大小姐的模样,估摸着人快到了,她眼眶一红,往两人身边走近了些。 “唔,顾小姐,妹妹,你们没事吧,对不起啊,我方才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没把你们打疼吧。” 辛柔儿下意识的退后一步,顾娇娇却是火大的扬起手朝辛念烟打去:“贱人!” 哪知她手还没碰到,辛念烟就身体一软,朝旁边摔去。 “噗!” 一口血从她的嘴里喷出,赶来的陈瑾颜与小烛等人正好看见这一幕,瞳孔猛的放大。 “小姐!” “表妹!” 两人连忙跑过来,将辛念烟扶起。 “小姐,你没事吧。”小烛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表妹,你没事吧?”陈瑾颜也是担心不已。 “没事。”辛念烟虚弱的摇摇头。 其他人也走了过来,穆扶柳先是关心了辛念烟一句,这才看向顾娇娇和辛柔儿,脸色难看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两人说话,辛念烟就连忙开口:“大舅母,咳咳咳……都是我的错,你别怪妹妹和顾小姐,是我挡了她们的路,她们才生气的。” 她本就面色苍白,额头还包着纱布,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刚才又吐了血,此时嘴角还带着血迹,怎么看怎么让人心疼。 这话一出,大家看向顾娇娇两人的眼神都不好了。 穆扶柳身为长辈,尽管生气,却不好说两个小辈。 陈瑾颜就没那么都顾忌了,“只是挡了路顾小姐就要这般欺人吗?还有辛二小姐,烟儿好歹你是姐姐,你不说帮着她就算了,还带着外人来这般欺负她,烟儿怎么会摊上你这么个狠毒的妹妹!” 她生气的瞪着两人,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她都想撸起袖子揍人了。 辛柔儿被训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对上这么多人的眼神,她当即眼眶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 “瑾颜表姐,我……我没有?” “你没有,你没有什么,你没有带着人来欺负你姐姐吗,还是你没有看着她被打吐血还无动于衷,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狠毒的妹妹,还有,我不是你表姐!” 第二十章 都是我的错 陈瑾颜又是一阵怒斥。 陈瑾歌上前拉了拉她,低声道:“姐,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表妹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要不是我们赶来,还不知道她们还要怎么欺负呢,仗着自己是平南王府的千金就能这般欺负人吗,别忘了这里还是国公府!” 陈瑾颜瞪着顾娇娇。 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个女人这么讨厌。 此时的她完全忘了自己母亲正在跟平南王府议亲,她很有可能会嫁进平南王府,顾娇娇也很有可能会成为她的小姑子。 她只想给辛念烟出气,不能让表妹就这么被欺负了。 “瑾颜小姐,你冷静点,我想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张芸慧急忙出来打圆场, “误会,刚刚我们亲眼看到表妹被她们打到吐血,你说能有什么误会,难不成还是我们瞎了不成?”陈瑾颜反问。 张芸慧张了张嘴,事发突然,她一时也没了对策,只得用眼神询问辛柔儿发生了什么。 辛柔儿都快气死了,她气得身体都在颤抖,面上却依旧是一副被冤枉的委屈神色。 “瑾颜表姐,你误会了,我们真的没有欺负姐姐。” 顾娇娇却是推开辛柔儿,站出来生气道:“我看你就是瞎了,没看到是她打的我们吗,我连碰都没碰到她,她自己就倒了,还吐血,骗谁呢!” 辛念烟咬了咬唇,拉住陈瑾颜道:“表姐,你……我,顾小姐说的对,是我自己摔倒的,不关她们的事。”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怪异。 她们可没瞎,刚才确实看到顾娇娇打辛念烟了。 现在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再看辛大小姐,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帮她们辩解,不是被打怕了就是真的善良。 无论是哪个,都让她们觉得顾娇娇不该这么过分。 至于辛柔儿,本就红光满面的,此时更是连头发丝都没乱一下,还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架势。 若是以往,大家或许还真就信了。 但此时有了辛念烟做对比,她这模样就怎么看怎么假了。 “表妹,你傻不傻啊,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帮她们说话!”陈瑾颜恨铁不成钢。 “表姐,我……” 辛念烟想要再说什么,陈瑾颜却是不听了。 让小烛扶好辛念烟,她走上前来,对着顾娇娇质问:“她打你们?顾小姐你污蔑人的时候也不先分清楚状况的吗,她这个样子怎么打你们,要不是我们正好赶来,怕是她都要被你们打残了吧。” “你放屁,我手都没碰到她!” “没碰到她怎么倒的,怎么吐血的?” “你……”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穆扶柳急忙拉住陈瑾颜:“瑾颜。” 平南王夫人也拉开了顾娇娇。 “陈夫人,辛小姐,今日之事确实是小女不对,我带小女向辛小姐道歉,还望辛小姐别跟她一般计较,回去我定会好好教导她。” 虽然刚才陈瑾颜说的那些话她听着也很不舒服,但是顾娇娇把辛念烟打吐血是这么多人都看到的,确实无可争辩。 她若是不站出来道歉,怕是以后娇娇只会落得一个嚣张跋扈的恶女名声。 她虽然已经定亲,但毕竟还未出阁,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落得这样的名声,以后在夫家的日子只会不好过。 顾夫人一心为女儿着想,却不想顾娇娇压根不认为自己有错,更见不得自己的母亲认错。 “娘,我又没有错,你干嘛要向她道歉啊,是她打的我们,我这身上还疼着呢。” 明明被打的是她,凭什么要她道歉! 顾夫人皱眉低喝:“娇娇。” “娘……”顾娇娇又气愤又不甘。 张芸慧却眼眸一转,开口问道:“我看顾小姐脸色确实有些不好呢,脸上还有巴掌印,柔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谁打了谁,你如实说来,不然陈夫人可要生气了。” 她故意点出顾娇娇脸上的巴掌印,又让辛柔儿把事情重新说一遍。 众人一听这话,视线又都落在了顾娇娇脸上。 刚才乱糟糟的,都没注意到,这会儿一看,却是看到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辛柔儿咬了咬唇,看看顾娇娇,又看看辛念烟,最后叹了口气说道:“是这样的,我跟顾小姐本是出来走走,却不想遇到了姐姐,本想跟姐姐打招呼,可是姐姐不知是不是没听见,没有理会我们,顾小姐就说了她两句,然后就……” 她顿了下,小心的看了辛念烟一眼,继续道:“然后就起冲突了,姐姐她……打了顾小姐一巴掌……” 她欲言又止,话没说话,却是把矛头全都指向了辛念烟。 众人相互对视着,脸上都有着怀疑。 “妹妹,你……”辛念烟瞪大眼睛,里面满是诧异,好似没想到辛柔儿会这么说一般。 随即她苦笑了下,整个人软软的靠在小烛身上。 “是,妹妹说的对,都是我的错,咳咳……噗……” 话刚说话,她又咳出了一口血。 小烛被吓得手忙脚乱:“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呜呜小姐,你别吓小烛啊。” 其他人也是吓得不请,穆扶柳连忙冲下人喊道:“快去请大夫。” 辛念烟擦掉嘴角的血,冲她们摇摇头,虚弱道:“大舅母,我没事,你们别担心,既然妹妹都那样说了,你们就别怪妹妹和顾小姐了,确实都是我的错。” “小姐,不是你的错,呜呜明明是她们,她们故意到这里来堵你,还要你跪下道歉,要你出去跟大家说这几日外面的传言,都是你为了陷害二小姐故意放出去的。” “你不同意,顾小姐她就要打你,小烛心疼小姐,替小姐挨了一巴掌,小姐是为了护着小烛才不小心打了顾小姐一巴掌的,不是你的错,是小烛的错呜呜呜……” 小烛一股脑的把事情全都说了出来,抱着辛念烟哭得涕泪横流。 众人听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相比于刚才辛柔儿的那番话,小烛这话就显得更有说服力了,而且小烛脸上也确实有巴掌印…… 第二十一章 下药 “你胡说,贱婢,竟敢污蔑本小姐!” 顾娇娇气怒,尽管事情确实是这样,但她又怎么会承认。 “母亲,就是辛念烟她打了我们,你看女儿的手,还有她打的乌青呢。” 她说着就要掀开自己袖子,她的胳膊确实疼的紧,是被辛念烟打的。 顾夫人见状,急忙按住她的手:“娇娇!” 顾娇娇一怔,突然冷静了下来。 转头看去,现场可不止有各家夫人小姐,还有一些前来参加宴会的男子。 她这衣袖要是真掀了,岂不是让这些男子也看了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哪怕她真的掀了,也不会有什么乌青存在。 “母亲,真的是她打的我们!”顾娇娇不掀衣服了,但还是不甘心的辩解。 她不能白白的咽下这个闷亏。 看她这样,就连顾夫人都不免有些相信心疼她了。 可她相信没用,别人显然是不相信的。 “陈夫人,你看今日这事……”顾夫人叹了口气,抿唇看向穆扶栁。 穆扶柳虽然依旧客气,态度却冷淡了许多:“顾夫人,今日之事就当是孩子之间的打闹吧,只希望顾小姐以后别在找我们家烟儿的麻烦就好,毕竟烟儿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 “嗯,我会好好管教她的,那我就先带她回去了,给陈夫人添麻烦了。” 顾夫人说完,便带着顾娇娇离开。 顾娇娇本还想反抗,被顾夫人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等她们走后,大家的视线又都落在了辛柔儿身上。 辛柔儿握了握拳,上前给辛念烟道歉:“姐姐,对不起,今日的事是我不对,我……” “妹妹不必道歉。”辛念烟打断了她:“反正也不是诚心的。” 辛柔儿一噎,剩下的话都卡在了喉咙眼。 “大舅母,我有点累,可以先给我安排个房间休息一下吗?”辛念烟靠在小烛身上,对陈穆扶柳道。 “当然可以,瑾颜,快扶烟儿去休息,瑾歌,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穆扶柳当即安排起来。 陈瑾颜和陈瑾歌答应一声,扶人的扶人,去寻大夫的寻大夫。 穆扶柳则是又招待着大家回到宴会厅:“今日这事让大家见笑了,饭菜也凉了,我让下人重新上一份,大家吃好喝好……” 辛念烟被陈瑾颜带到了就近的一间客房,还让人送来了炭盆,不让房里那么冷。 “表妹,你好好休息,等下大夫就来了。” 辛念烟轻轻点头,嘴角勾起:“嗯,其实我没什么大事的,表姐你不用担心。” “还没大事,你都吐血了,这不叫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陈瑾颜又气又心疼,给她掖了掖被角。 “是啊小姐,你都吐血了?”小烛也是心疼得不行,说话都带着哭腔。 “我那血是自己用内力逼出来的,其实真的没什么大事。”看她们这样,辛念烟只得把实话说了出来。 果然一听这话,陈瑾颜就很是惊诧:“啊?你用内力逼出来的?” “嗯,顾娇娇说的也没错,在小烛去找你们的那段时间,我确实打了她们。”辛念烟点头,临了还不忘解释一句:“不过是她们先动手的,我只是自卫。” 小烛惊讶的张大嘴,看陈瑾颜没说话,她急忙替自家小姐辩解:“表小姐,小烛之前说的也是真的,真的是她们来堵住我家小姐,还要让我家小姐磕头道歉的。” 她就怕陈瑾颜生气,觉得小姐骗了她们。 陈瑾颜却只是眨眨眼,在确定辛念烟说的是真的后,她忽而笑了。 “这样了,那我就放心了,我还当表妹你真的被她们欺负了呢,你没被欺负我就放心了。” 小烛松了口气。 辛念烟也是露出笑容。 在刚才陈瑾颜不顾一切替她出头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表姐对她的好是真心的,无条件的了。 也更加确定了要阻止她嫁入平南王府决心。 “表姐,我听说大舅母正在给你议亲,对象是平南王世子?” 陈瑾颜一愣:“啊……这……” 这事她知道,今天她还见着那平南王世子了,长得虽然没有大哥二哥好看,但也不失为一个翩翩公子。 她是没什么感觉的,若是要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嫁给谁都是嫁。 可刚才跟顾娇娇吵架的时候,她把这一茬给忘了。 现在被辛念烟这么一提起,她才想起来。 “这亲事怕是要黄了。”陈瑾颜摇摇头,无奈说道。 她刚刚和顾娇娇吵成那样,就算不黄,以后她嫁进平南王府也不会幸福。 况且她也接受不了自己有那么一个小姑子。 “黄了就黄了,表姐,你跟大舅母说一声,让她别跟平南王府议亲了。”辛念烟说。 陈瑾颜没多想,点头道:“嗯,我会跟娘说的,我想经过今日这事,娘应该也不会再让我嫁去平南王府了。” 辛念烟想想也是。 她今日之所以会闹这么一出,目的就是想让国公府跟平南王府产生间隙。 这间隙不用多,只要能让大舅母放弃跟平南王府的结亲就行。 所以从一开始,她离开宴会厅时对顾娇娇投去的那挑衅的一眼起,她就已经计算好了。 以顾娇娇的性子,定是不会就那么淡定的坐着,再加上辛柔儿的挑唆,她肯定会去堵她。 之后就是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了。 过了一会儿,陈瑾歌带着大夫走了进来。 经过大夫的一番把脉,表示辛念烟并没有大碍,但到底是用力把自己逼吐了血,还是有些伤到身体的,所以需要开药调理一番。 大夫刚走,一个下人就走了进来。 “二小姐,刚才……” 下人在陈瑾歌耳边一阵嘀咕,并且递给她一个纸包。 陈瑾歌眸光一凛,眼睛眯了起来:“什么?” “小歌,怎么了?”陈瑾颜不解询问。 辛念烟也疑惑的看向她。 陈瑾歌盯着辛念烟看了半晌,嘴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说道:“辛夫人想要收买国公府的下人,给表妹下药。” “下药?什么意思?”陈瑾颜不解。 辛念烟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第二十二章 表小姐的房里有男人 前世,好像也有这么一段。 在陈瑾颜及笄这天,张芸慧试图收买国公府的下人给她下药。 当时的情况与此刻重叠,这世她是装的虚弱,但前世的她是真的虚弱。 刚刚从白云酒楼的二楼摔下来没几天,又被张芸慧的那药摧残得不轻。 要不是秦炎告诉她,要跟国公府打好关系,前世的她都不会来参加这个及笄礼。 但是当时她因为身体不好,也被安排到了客房休息。 而张芸慧趁此机会想要收买国公府的下人给她下药,然后安排她跟别的男人睡在一起,她则是带人来捉奸,试图让她身败名裂。 但张芸慧没想到的是,国公府的下人都极为忠心,表面上答应了她的收买,转身却把这事告诉了陈瑾歌,刚好陈瑾颜也听到了,以她那火暴脾气,直接就把事情捅了出来。 张芸慧没办法,只好推出了自己的贴身丫环做替罪羊,而她则是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最后国公府没办法,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至于她,前世的她又蠢又傻,什么都听张芸慧的,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以至于她一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件事。 果然陈瑾歌将手里的纸包打开闻了一下,确认了这是什么药,眸光暗了下来。 陈瑾颜见状,当即猜出什么意思了,脑门上窜出一头的火,气冲冲的就要去找张芸慧麻烦。 “王八蛋,敢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我去削了她!” “姐,等一下。”陈瑾歌试图拦住她,可是此时的陈瑾颜怒气直线飙升,哪里会听。 眼看着她就要冲出去,辛念烟急忙开口:“表姐,我有更好的办法。” 陈瑾颜脚步一顿,冷静下来。 “你有别的办法?”她回头,狐疑的看着辛念烟。 “嗯。”辛念烟点头,冲她招了招手。 陈瑾颜走到她身边坐下,陈瑾歌也坐下。 辛念烟凑到她们耳边,低声说道:“我们这样…这样……” 两人的眼神逐渐由生气转而诧异,随即是欣喜,待听完辛念烟的话,两人嘴角都勾了起来。 陈瑾颜直接拍了拍辛念烟的肩膀,笑道:“表妹,这个主意不错,让她们自食恶果。” “那我安排人去办吧。”陈瑾歌站起身来,走到刚才那丫环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丫鬟听完后,答应一声,退下了。 “表妹,那你先好好休息,我们晚点再来看你。”陈瑾歌说。 辛念烟点头:“好,你们先去吧。” 陈瑾歌颔首,跟陈瑾颜一起离开了。 屋子里当即只剩下辛念烟和小烛两人。 小烛刚才没听到她们的话,此时是一脸不解。 “小姐,夫人她想要给你下什么药啊?” “没什么。”辛念烟摇摇头,并不打算细说。 另一边,陈瑾歌和陈瑾颜重新回到了宴会厅,她们注意到,张芸慧在看到她们回来的时候,眼神不可抑止的闪烁了下。 “表小姐,烟儿她没事了吧?”张芸慧走到两人面前,神色担忧的问。 陈瑾颜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 陈瑾歌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别冲动,自己则淡定的对张芸慧道:“大夫来看过,说没事的,需要好好休息,表妹她休息,我们就出来了。” “这样啊,那就好,烟儿没事就好,她要是出什么事,我这做母亲的也心疼呢。”张芸慧神色怅然的说。 这模样在陈瑾歌姐妹眼里,怎么看怎么假。 怕陈瑾颜忍不住发火,陈瑾歌随意应付两句,便拉着陈瑾颜到一边去了。 虽然之前闹了些不愉快,但宴会没结束,除了顾家母女离开外,其他人都还留下来继续参加宴会。 有人留在宴会厅闲聊,有人出去喝茶下棋,有人四处闲逛赏雪。 张芸慧在确定辛念烟还在客房休息后,就放心的回到自己的位置,跟相熟的夫人闲聊去了。 “看你对你家那大小姐还挺关心的。”她旁边的夫人笑着说道。 张芸慧叹了口气,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没办法,再怎么说她也是辛家的大小姐,虽不是我亲生,但也不能厚此薄彼,只要柔儿有的,她都有,柔儿没有的,她也有,毕竟从小没了母亲,我不疼她谁疼她啊。” 说着她眼里满是宠溺,好似真的把辛念烟当成了亲生女儿一般。 几人看着,都不免对她多了敬佩。 能对继女这般好,比亲女儿还亲,如何能不让人钦佩。 又过了一会儿,张芸慧的贴身丫环从外面走了进来,对她轻轻点了下头,张芸慧嘴角扬起,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个丫鬟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 穆扶柳正在与几个夫人交谈着,闻言皱眉道:“什么不好了,匆匆忙忙的,你规矩呢?” “不是,夫人,是表小姐她,她……”丫环喘着粗气,半天也没将话说清楚,反倒让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穆扶柳听得心中一惊,沉声道:“表小姐她怎么了?” “奴婢刚才去给表小姐送药,听见,听见……”丫环又是一阵大喘气。 穆扶柳不耐烦的站了起来:“听见什么,你好好说,说过话吞吞吐吐的,以前是怎么教你们的!” “奴婢听见表小姐的房里有奇怪的声音,还有男人的……” “住嘴!”不等丫鬟说完,陈瑾歌就过来打断了她。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表妹的房里怎么可能有男人!” “二小姐,奴婢没有撒谎,奴婢是真的听到了。”丫鬟忙惶恐的跪下。 这下厅中所有人都不淡定了,开始嗡嗡的议论了起来。 张芸慧指着丫环生气的道:“不可能,烟儿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你别污蔑人!” 陈瑾歌和陈瑾颜对视一眼,随即陈瑾颜站了出来,“贱婢,你敢陷害我表妹,我这就去看,里面若是没有男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她就怒气冲冲的朝外走去。 其他人对视着,也相继跟了上去。 路上,陈瑾歌还在解释着:“我们出来的时候表妹说要休息了,大夫也说她要好好休息,我们才离开的,伯母,表妹绝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第二十三章 怎么会是他们?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辛念烟临时住的客房门口,一路上她们还遇到了其他人,问了发生什么事后,其他人也都跟了过来。 因此这会儿人倒是比之前在宴会厅还要多。 “这里面也没声啊,你这丫环莫不是诓骗我们的。”一位夫人皱眉说道。 这会儿屋里确实听不见什么声音了。 丫环却摇着头辩解:“奴婢没有啊,奴婢之前确实听见了。” 陈瑾颜已经上前去敲门。 咚咚声的敲门声响起,很是急促,伴随着她的呼唤:“表妹,表妹,你睡着了吗?” 里面依旧没动静。 大家心里很狐疑了。 张芸慧担心的说:“烟儿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陈瑾颜脸一黑,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 “表妹,表妹。” 她大踏步走了进去,看起来很是焦急。 其他人也很想跟进去,但碍于国公府的脸面,都停在了外面。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陈瑾颜的尖叫声。 “啊!” “怎么了。”众人吓了一跳,穆扶柳忙跑进去。 但她还没进屋,陈瑾颜就捂着脸跑了出来。 “啊,娘,男人,里面真的有男人。” 她还看见那男人光着身子,她的眼睛不干净了! 众人一听这话,都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张芸慧眼里顿时露出欣喜,看陈瑾颜这反应,她还当她们姐妹感情有多深呢。 原来不过如此。 这个时候不知道遮掩一下,竟是还大剌剌的喊出有男人,这不是坐实了辛念烟偷奸么。 这下她看辛念烟怎么洗。 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张芸慧这么想着,面上却没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忙担心的跑上前去,拉着陈瑾颜问:“瑾颜小姐,你说清楚,里面不是烟儿吗,怎么会有男人。” 陈瑾颜却一把甩开她,什么也不说。 张芸慧也不在意,继续满脸担心的朝屋里走去。 而其他人虽然没进去,但光是站在门口,也看到里面确实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坐了起来,随即又是女子的一声尖叫。 “啊——” 听见这尖叫,张芸慧别提多兴奋了。 这么多人看到,辛念烟这回该完了吧 然而她还没高兴多久,耳边就传来了穆扶柳的惊呼:“太子殿下!!辛二小姐!!怎么会是你们?” 什么?? 太子殿下? 辛二小姐? 怎么会是他们? 众人都怔住了。 张芸慧脚步一顿,皱起眉头。 她没听错吧,什么太子殿下辛二小姐。 里面的应该是辛念烟和她的车夫才对啊。 张芸慧急忙走过去,当她走到床边,看清床上的人时,她彻底傻眼了。 只见床上秦炎赤裸着上身,一边揉疼痛的脑袋一边环视周围。 而他旁边也躺着一个用被子包裹着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女人,女人不是辛念烟,而是她的女儿辛柔儿。 “这是怎么回事?”张芸慧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 “母亲……”辛柔儿眼泪刷的就落下来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她会跟太子殿下躺在床上,还什么都没穿。 这一刻她除了惊慌外,竟然还有些欣喜。 至于秦炎,他看了看辛柔儿,又看到门外围了一圈的人,脸色简直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穆扶柳的脸色黑沉,沉声说道:“先把衣服穿上吧。” 话落,她便走了出去。 张芸慧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们几眼,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出去了,还顺便带上了房门。 屋外,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奇怪,不知道说什么。 谁也没想到在里面的人竟然是太子和辛二小姐。 这两人胆子也太大了,一个是辛大小姐的未婚夫,一个是辛大小姐的妹妹,这国公府可是辛大小姐的外家,他们竟然就敢在这里干出这种事。 就算是太子,也不能这么羞辱人吧。 看穆扶柳那难看的脸色,就知道今天这事情大条了。 现场出奇的安静,都没人敢说话,最后还是陈二夫人,陈瑾歌的母亲打破了这寂静。 “既然里面的人是辛二小姐,那烟儿呢?”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想起这茬。 “对啊,表妹呢?”陈瑾歌也皱眉询问。 “来人,赶紧去找表小姐。”穆扶柳当即吩咐人下去寻找。 这时一个下人走了过来,“大夫人,表小姐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表妹何时去的祖母院子?”陈瑾歌蹙眉问。 “是啊,表妹不是在这里休息的吗?”已经缓过来的陈瑾颜也问道。 下人说:“大小姐你们刚走,老夫人那边就派人来寻表小姐,说老夫人醒了,表小姐听说后,就去了老夫人那边。” 原来是这样。 众人这才恍然。 可是为什么辛二小姐和太子又会出现在这里? “还是去把烟儿叫过来吧,这事毕竟跟她也有关。”穆扶柳叹气道。 未婚夫和妹妹睡在了一起,还被这么多人看见,也不知道烟儿会不会被刺激到。 “娘,表妹身体不好,走来走去的不好,要不还是我们过去吧。”陈瑾颜说。 穆扶柳想了想也是,这事也得跟老夫人说一声,看老夫人如何说。 于是她便道:“行,那就去慈安院吧。” 顿了下,她又抱歉的看向一众客人:“诸位,今日的宴会就到这里吧,招待不周,还望大家见谅。” 众人忙摆手,说着没事没事。 刚要散去,房门便被打开,辛柔儿和秦炎相继走了出来。 两人已经穿戴整齐,可是刚刚的那一幕已经映入了大家的脑海里。 对上秦炎那青黑的脸色,大家也没多做停留,识趣的离开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去送客,穆扶柳带着秦炎和辛柔儿张芸慧来到了陈老夫人的院子。 陈瑾颜她们也跟在后面。 此时辛念烟正在屋中与陈老夫人闲聊,她没有告诉老夫人之前的事,因此老夫人还不知道。 这时一个下人走了进来,“老夫人,大夫人她们过来了。” 正拉着辛念烟的手说话的老夫人一顿,疑惑道:“哦?宴会结束了?” 辛念烟不动声色:“应该结束了吧。” 很快穆扶柳她们便走了进来,看到这么多人,老夫人还有些疑惑…… 第二十四章 成全你们 “客人都走了吗?”视线在秦炎和辛柔儿张芸慧脸上转了又转,最后落在穆扶柳身上。 辛念烟则是故作疑惑的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们脸色都不太好?” 经她这一提醒,老夫人也发现了,不禁皱起了眉头。 陈瑾歌和陈瑾颜来到辛念烟身边坐下,什么都没说。 最后还是穆扶柳开了口:“母亲,烟儿,刚刚……” 她把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陈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碍于秦炎是太子,最终还是忍着没有发作。 辛念烟也是满脸诧异的看着秦炎和辛柔儿,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毫无血色。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 她痛心疾首般,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秦炎赶忙说道:“烟儿,你听孤解释,事情不是那样的……” “我不听!”辛念烟直接打断他:“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还想怎么解释。” “今天总是听见别人说你们两个……我还不相信,可是没想到现在你们就……”辛念烟苦笑出声,摇了摇头:“罢了,太子殿下,是我配不上你,我只是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如何能跟妹妹比,既然你喜欢的是妹妹,那我便成全你们吧。” 辛念烟扭过了头,一副不想再说的模样。 “姐姐,你听我解释啊,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辛柔儿着急跑上前来,想要抓住辛念烟解释,却被辛念烟挥手甩开。 辛柔儿跌倒在地,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你哭什么,烟儿的未婚夫都被你抢走了,你还哭,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怎么欺负你了呢。”陈瑾颜看到她这幅模样就来气,忍不住的怒斥出声。 辛柔儿瑟缩了下,咬着唇委屈的看向秦炎。 然而秦炎此刻满脑子都是辛念烟那句成全他们,哪里还顾得上看辛柔儿。 “太子殿下,你还是给我们一个解释吧。”一直没说话的陈老夫人开口了。 她面色平静,不怒自威,静静的看着秦炎。 秦炎能清楚的看到她平静之下的压抑的怒火,他沉声说道:“老夫人,今日之事事有蹊跷,想来是有人陷害我们,孤觉得还是先调查清楚。” “太子殿下是觉得国公府要陷害你?”老夫人声音更沉了几分:“我国公府向来行得正坐得端,可背不起这口大锅。” 秦炎眉头又皱紧了几分:“老夫人误会了,孤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殿下这么说了,查肯定是要查的,但是殿下跟辛二小姐本就有传言在身,现在又被那么多人看见那般,这事若是不妥善解决,怕是会影响殿下的名声。”陈老夫人说道。 秦炎如何不知,可是他不想退婚。 哪怕他喜欢的是辛柔儿,也不想趁此机会退掉这亲。 因为他还需要国公府的支持。 国公府一直很得皇家看重,即使到了他父皇这一代,也依旧敬重老国公,所以不管是谁,只要能够得到国公府的扶持,肯定能平步青云。 而他虽身为太子,想要安稳的坐上那个皇位,也是需要一番斗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其他皇子拉下去了。 他也曾试过对陈瑾颜和陈瑾歌下手,可是无论他怎么哄骗偶遇,这俩似乎都没有对他倾心的意思,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娶辛念烟。 好在辛念烟虽为外甥女,却也深得国公府宠爱,并且蠢笨好拿捏,他不过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她就整颗心都挂在他身上了。 如今好不容易定了亲,他如何愿意退亲。 可是看陈老夫人这意思,若他不拿出个态度来,今天这事怕是好不了了。 秦炎揉了揉眉心,放缓了语气说道:“老夫人,今日这事是孤不对,一时大意让人钻了空子,不过老夫人放心,无论孤有多少女人,烟儿都永远是孤的正妃,孤也觉得不会亏待于她。” 他觉得他已经是下了很大的保证了。 无论他睡了多少女子,太子正妃都永远是辛念烟,未来的皇后也会是她,是个女子也该知足了。 然而不等陈老夫人说话,辛念烟就开口了,她苦笑一声,说道:“这还未成亲,殿下就已经跟妹妹有了勾当,还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念烟不才,实在接受不了,殿下,你就放过念烟吧,我愿意成全你与妹妹。” 她说得声泪俱下,难受又不得不放手,看得老夫人心疼和陈家其他人都心疼坏了。 老夫人忙拉住她的手安抚了一下,这才对秦炎道:“既然烟儿都这么说了,那殿下就退了这门亲事吧。” 秦炎刚刚才缓和的脸色,当下又不好了:“老夫人……” 老夫人直接打断他:“殿下,你与辛二小姐同床共枕,是很多人看见的,这事必须得妥善解决,姐妹共侍一夫,传出去也到底不好听,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退了与烟儿的亲事,至于殿下要不要重新与辛二小姐定亲,就看殿下自己了。” 陈老夫人本就不喜欢这门亲事,不只是她,老国公也不喜欢。 只是辛念烟喜欢,他们没办法,只能被迫答应。 可是现在闹成这样,就是辛念烟不说,她也会劝辛念烟放弃太子的。 好在辛念烟自己说了出来,她便顺势让太子退了这亲。 可秦炎又如何会愿意,现在退亲,他之前所谋划的一切就都泡汤了。 陈老夫人态度坚决,他只能把目光放在辛念烟身上,试图让她心软。 然而辛念烟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秦炎没办法,只能先拖着了:“既然老夫人这般说了,孤会考虑的,不过孤觉得,此事还是需要查清楚,究竟是谁所谓,孤身为太子,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让人给陷害了。” “殿下放心,此事我们国公府会给殿下一个交代的。”老夫人自然也想查清楚:“扶柳,派人下去查,究竟是谁在我国公府整事情。” “是,母亲。”穆扶柳答应一声,正要离开,一道声音就传了进来。 “不用查了,人已经带来了。” 第二十五章 都中了迷魂散 众人齐齐看向门口,只见三位男子相继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打扮的人。 其中一个便是之前去给陈瑾颜报信的那个国公府的小丫环。 至于另一个…… 张芸慧已经脸色大变了。 “参见王爷。”陈老夫人以及辛念烟等人都站了起来,朝进来的其中一名男子行礼。 秦炎也老老实实弯腰见礼:“见过皇叔。” “免礼。”秦晗淡淡颔首,声音低沉却不失温和,当然这温和是对陈家人的,眼神连瞟都没瞟秦炎一下。 陈老夫人站直身体,重新坐下后,这才看向被带进来的两个丫鬟。 “轩儿,这是怎么回事?” 陈阳轩轻笑一声,走到一旁坐下:“祖母,我们赏雪时无意间看到这两个丫鬟鬼鬼祟祟凑在一起,一问才知道她们想下药害表妹,就给带来了。” 他说得简单,简单到甚至没人去追究时间线不对。 “老夫人饶命。”国公府的那个丫环当即跪了下来,惶恐求饶。 “给我下药,什么意思?”辛念烟故作疑惑,随即又看向站着的丫环问:“你不是母亲身边的春菊吗?” 春菊身子一抖,将眼神瞟向张芸慧,张芸慧狠狠瞪了她一眼。 没用的东西,竟然让人给抓住了。 春菊吓得赶忙收回视线,低着头一言不发。 但其他人已经将视线都落在张芸慧身上了。 陈老夫人压着怒气问地上的丫鬟:“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丫环一股脑将事情都说了:“老夫人,是辛夫人的丫鬟找到奴婢,给了奴婢五两金子,让奴婢给表小姐下药。” 她说着就将金子和剩下的药包都拿了出来。 老夫人随意扫了一眼,尽管已经猜到了,但还是问道:“下的什么药?” “是……是迷魂散,还说到时候会有个男人进去,奴婢只要给他留门就行。”丫鬟说。 老夫人用力一拍桌子,怒道:“辛夫人,你给个解释吧。” 张芸慧吓了一跳,急忙说道:“老夫人,我不知道啊。” “这是你的丫环,你跟老身说不知道!”陈老夫人厉喝。 “我一直都在宴会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张芸慧依旧咬死了自己不知道,还冲春菊怒喝:“春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何时从本夫人身边离开的?” 春菊又是身子一抖,想到自己的家人都在张芸慧手里,只能把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陈老夫人饶命,是奴婢,奴婢自己要给大小姐下药的。” “你一个奴婢,敢给小姐下药,谁给你的胆子!”陈老夫人脸色阴沉。 辛念烟也道:“春菊,本小姐试问没有得罪过你吧,你为何要害我?” 春菊咬了咬牙:“是……是因为春香春草,奴婢跟春香春草情同姐妹,上次却眼睁睁看着大小姐把春香春草打成那样,奴婢心中怨恨,这才一时糊涂,大小姐,你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砰砰砰的磕起了头。 “贱婢,谁让你下药害大小姐的,本夫人怎么跟你说的,大小姐虽回来不久,但是对她要跟对我一样尊敬,你竟然敢下药害她,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张芸慧冲上去就给了春菊一巴掌,一边说一边对她抽打起来。 陈家人冷眼看着她表演。 过了一会儿,发现没人理会自己,张芸慧才讪讪的停了下来:“老夫人,烟儿,今日这事是我管教不严,春菊做出这种事,就交由老夫人处置吧。” “急什么,事情还没问清楚呢。”陈老夫人冷冷说道:“既然你们说是要给烟儿下药,还有个男人,那为何在那里的又是太子殿下和辛二小姐?” 秦炎眸子动了动。 一直没说话的辛柔儿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秦炎一眼,若是以往,怕是她早就哭开了。 但是今日这事,她并没有太不情愿,甚至还有些欣喜,所以便一直没说话。 辛念烟说:“当时表姐她们离开后,我本是要休息的,可是听说外祖母您醒了,烟儿就没休息,直接过来陪您了,所以后面的事,烟儿也不知道了。” 陈老夫人点点头,只有看向辛念烟的时候,眼神才是慈祥的,转向别人时,又变得冷冰冰。 “所以太子殿下和辛二小姐,你们又为何会去那里呢?” 秦炎张了张嘴,视线落在辛念烟身上:“孤……是去看烟儿的,但是进去之后闻到了一股香味,人有些晕乎,后来就人事不知了。” 他没说的是,当时他听见了春菊让国公府的丫环去给辛念烟下药,猜到了她们要做什么。 当时他很生气,生气辛柔儿和张芸慧自作主张,坏了他的事,因此他叫人解决了那个车夫,选择自己过去。 他进去后看到床上躺着个人,以为是辛念烟,当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就是直接跟辛念烟生米煮成熟饭,于是他便也脱了衣服躺了上去。 哪知道刚躺上去就晕乎了,连床上的人都没看清。 “那辛二小姐呢?”陈老夫人看向辛柔儿。 “我……”辛柔儿张了张嘴。 她是跟着太子去的,哪知道刚到了那边就被打晕了,可是这偏偏不能说,最后只得道:“我也是去看姐姐的,进去后也闻到了香味,然后就……” “所以你们这是都中了春菊的迷魂散?”辛念烟诧异道。 事情真相大白了,所以这事跟国公府一点关系也没有,顶多就是有个丫环被收买了而已,但罪魁祸首还是春菊,至于背后有没有张芸慧的手笔,那就是她们自己的事了。 反倒是辛念烟成了最大的受害者,被未婚夫和妹妹双重背叛,气都气死了。 “既然事情说清楚了,那就到这里吧,念烟也不想追究谁对谁错了,殿下和妹妹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念烟愿意退出,希望殿下跟妹妹能够幸福。” 辛念烟叹了口气,一副不想再说的模样。 “烟儿……”秦炎有些不悦。 辛念烟对他的感情就这么脆弱,随随便便就能放弃? 一旁的秦晗突然开了口:“身为男人,应当敢作敢当。” 第二十六章 不退亲,留着恶心我吗 众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去,只见一席白衣的秦晗坐在那里,手中随意的把玩着白笛,好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像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甚至连眼神都没落在秦炎身上。 可还是让秦炎心中一颤。 “皇叔教训的是。” 秦炎握了握拳,最终还是不敢再说什么。 这个皇叔虽然总是一副与世无争,什么都不管的模样,但是却总能给人一种压迫感。 甚至有时候他稍微皱皱眉头,就让人忍不住的产生惧怕之感。 因此现在他都已经开口了,秦炎哪里还敢忤逆。 “既然如此,是孤对不住烟儿,从今日起,孤与烟儿的婚事便就此取消吧。” 辛念烟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面上却叹气道:“是念烟没有福气,既然殿下决定了退婚,那便把婚书一并还了吧。” “婚书晚点孤会派人送去国公府,既无事,那孤便先告辞了。”秦炎说着,对秦晗行了一礼,恭敬道:“皇叔,皇侄告退。” 看着秦炎离开,辛柔儿心里一急,也急忙告辞离开了,张芸慧也只得跟上。 厅中这下便只剩陈家人和秦晗。 安静了一会儿后,陈老夫人才拉着辛念烟的手心疼的安慰道:“烟儿,你别难过,太子不是你的良配,以后外祖母给你找更好的。” 辛念烟勾唇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手说:“外祖母,烟儿不难过,你也别给烟儿相看了,烟儿只想陪在你们身边。” 老夫人闻言,更觉得她是心中难过,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简直心疼得不行,因此也不反驳她。 “好好好,那烟儿以后就陪在外祖母身边,哪里也不去。” “嗯嗯,烟儿要永远陪在外祖母身边。”辛念烟点头,要不是隔着张茶桌,她都想靠到老夫人身上去。 重活一世,除了复仇外,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好好陪在家人身边,护她们平安一世。 当然,这家人并不包括丞相府。 秦晗坐了一会儿后,便起身告辞了,辛念烟则是在国公府吃了晚饭才离开。 回去的时候陈瑾颜和陈瑾歌送她出府,一路上两人都再三确实辛念烟是真的没有伤心,并且还挺高兴的,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国公府,辛念烟得知秦炎并没有送婚书过来,也不着急。 她知道秦炎在想什么,估计还在试图想着来哄她,让她回心转意呢。 “小姐,你真的愿意就这样跟太子殿下退亲吗?”小烛一边脱下辛念烟的披风,一边又不放心的问道。 她就怕小姐是一时闹脾气,万一过后又后悔了可怎么办。 “有什么不愿意的,她都跟辛柔儿睡一张床上了,不退亲,留着恶心我吗?”辛念烟漫不经心的说着,走到桌边坐下。 “可是……”小烛欲言又止,她想说可是那不是她们故意的吗,不过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可是小姐真的甘心就这样把太子殿下让给二小姐吗?” “有什么不甘心的,贱男配贱女,天造地设的一对。”辛念烟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了一口道:“让人送热水进来,我要沐浴。” “是。” 小烛没有再说什么,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另一边,辛柔儿从回来后就一直呆在张芸慧的院中,已经哭了一下午了。 “母亲,太子殿下真的会愿意跟我定亲吗?”她又哽咽道。 下午她追出去的时候,秦炎理都没有理她,甚至还冲她冷脸,那眼神,她现在想着都害怕。 再回想这几天他对自己的冷淡,辛柔儿开始不确定了,秦炎真的会跟她订亲吗。 “柔儿放心,一定会的,当时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就是为了他太子的名声,他也会肯定会跟你定亲的。”张芸慧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这话她已经说了不知多少遍了,可是辛柔儿始终心里存疑,甚至觉得太子之所以这么对她,一定是辛念烟挑唆的。 她恨恨道:“母亲,一定是辛念烟,今日的事一定是她故意为之的,目的就是让我跟太子殿下出丑,她又挑唆太子殿下不要我。” 张芸慧冷静许多,但还是皱眉问道:“柔儿,你跟母亲说实话,你当时究竟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 她的计划里,辛柔儿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那里,当看到里面的人是自己女儿时,她整个人都懵了。 哪怕里面的人不是车夫,是太子跟辛念烟,都比是辛柔儿强。 现在被那么多人看见辛柔儿跟太子睡在一起,若是太子愿意娶辛柔儿,那还好说,若不愿意,辛柔儿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当然,按照太子对柔儿的喜欢,再加上太子在乎他自己的名声,张芸慧心中还是有些把握他会求娶辛柔儿的。 只是柔儿才十三岁,现在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当时用的是迷魂香,而不是……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令她不解的是她明明安排的是车夫过去,为什么里面的人却都换成了辛柔儿和秦炎? 辛柔儿咬了咬牙,眼神更恨了:“女儿当时是跟着太子殿下过去的,但是刚到门口就被打晕了。” “这么说,真的是辛念烟她们搞的鬼了。”张芸慧眼神幽暗:“没想到啊,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傻子,轻轻松松便能拿捏,却不成想竟被她摆了一道。” “母亲,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让辛念烟逍遥法外吗?”辛柔儿咬牙道:“她害得女儿失了名节,我们一定不能放过她!” 张芸慧冷静下来,安抚道:“不急,她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有的是机会收拾她,眼下先看看太子是个什么反应吧,无论如何,都得让他与你定亲。” 提起太子,辛柔儿又想到下午太子看自己的眼神,以及这段时间的冷淡,当下又哭了出来。 ** 话分两头。 平南王府,下午顾娇娇和顾夫人回来后,顾娇娇就一直骂骂咧咧,骂辛念烟是贱人,竟然敢打她,还敢诬蔑她等等。 顾夫人头疼不已,安抚了她一阵,才仔细的问了事情的经过…… 第二十七章 退亲 当得知确实是顾娇娇先去找的麻烦时,顾夫人叹了口气,就知道是这样。 教训了顾娇娇两句,顾夫人让她接着说。 接下来便是顾娇娇和辛念烟起冲突,她本是想教训辛念烟一番,谁知道最后却被辛念烟反教训。 顾娇娇越说越气,感觉撩起自己的衣袖想要给顾夫人看,却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没有一点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顾娇娇不敢相信,又看了其他急促,都没有痕迹,最多就是有些红。 “娘,女儿真的被那辛念烟打了,现在身上到处都疼呢。”顾娇娇赶紧说道。 顾夫人看她这样,自然是相信的。 自己女儿什么性子她自是知道的,虽然跋扈了一点,但至少不会说谎,而且她确实好几次碰到顾娇娇,顾娇娇都嘶嘶的喊疼。 想到辛念烟竟然把自己女儿打成那样,她就有些生气。 但还不等她说什么,就有下人来报:“夫人,永宁侯府来人来人了。” 顾夫人一愣,站起身来。 “永宁侯府怎么会这个时候来人?”顾娇娇不解的问。 顾夫人摇摇头:“不知道,你先休息,我去看看。” “我也去。”顾娇娇总感觉有些不安,也不顾身上的疼痛的了,站起身就要跟着去。 顾夫人见状,也就随她了。 两人来到前厅,果然看到了永宁侯府的管家。 “不知张管家前来,可是有什么事?”顾夫人上前询问,端的是当家夫人的优雅大气。 张管家礼貌的行了一礼,这才说道:“顾夫人,我是奉我家少爷的话,来与顾小姐退亲的。” 此话一次,顾夫人和顾娇娇成功震惊。 “什么,退亲?”顾娇娇不可置信。 永宁侯府要跟她退亲! “为什么!” 顾娇娇尖声质问,顾夫人也是脸色不好,缓和了下清晰后,她这才问道:“张管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武少爷怎的突然就要退亲了?” 张管家神色平静的说:“没有误会,我家少爷说了,他不会娶一个嚣张跋扈,恃强凌弱的女子。” 顾家母女愣住了,对视一眼。 所以,是因为在国公府的事? “张管家,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武少爷一定是听了什么谗言,你回去告诉他,娇娇只是性子直爽,没有恃强凌弱。” “顾夫人还是被为难老奴了,少爷下了死命令,让老奴必须退了这门亲。”张管家说着便拿出了订婚书和当初交换的定亲信物。 顾夫人脸上越发难看。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们再说,就是死缠烂打了。 平南王府的千金,还做不出对一个男人死缠烂打的事。 但是被退亲,到底说出去不好听。 “既然如此,那本夫人也不后在说什么了。” 顾夫人深吸一口气,让下人去取来了订婚书和信物。 就这样,两家的婚事莫名其妙的就被退了。 顾娇娇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等张管家走后,她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哇~娘,星辰哥哥他为什么要跟我退亲啊呜呜呜……” 不等顾夫人说话,她又恶狠狠的道:“是辛念烟,是辛念烟对不对,一定是她,都怪她,要不是她,星辰哥哥怎么会跟我退亲,呜呜呜辛念烟这个贱人,她不得好死,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顾娇娇说着就要往外冲,顾夫人急忙拦住她。 “娇娇,你冷静点,这事等你爹回来再说!” 顾娇娇怎么能冷静,她从小就喜欢武星辰,好不容易跟他定亲了。 现在却因为辛念烟被退了亲,她已经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辛念烟解恨了。 但好在顾夫人还算冷静,一直拉着她安抚,顾娇娇就这样哭了一下午,越哭就越气恨,一直让顾夫人想办法,她要杀了辛念烟,她不要跟武小侯爷退亲…… ** 如辛念烟所想,秦炎没有那么轻易便退亲。 翌日一早,秦炎便来找了她,试图哄骗她一番,让她回心转意。 他觉得辛念烟还是喜欢自己的,昨天之所以那样,不过是生气了,想让他哄哄而已…… 秦炎自认,女人的那点小心思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只不过昨天那么多人在,他实在有些不好哄,因此今日他专门过来,想趁着没人在,把辛念烟哄高兴了,自然就不会要退亲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辛念烟竟然直接闭门不见。 反倒是辛柔儿听说秦炎来了,本以为他是来退亲的,却不想他竟是直接去了烟云院,顿时又气又怒,伸手一扫便将桌上的茶杯全都扫落在地。 “贱人,她到底用了什么迷魂药,把太子殿下哄成那般。” 贴身丫环急忙上前劝她:“小姐,你冷静点,说不定太子殿下是去跟她说退亲的事呢。” “什么退亲要去跟她说。”辛柔儿道。 退亲这种事本就应该跟父母说,现在辛元文不在家,那就应该是去跟张芸慧这个母亲说,哪里轮得到辛念烟。 她本还想等秦炎退了跟辛念烟的亲事后,在让张芸慧提一下她跟秦炎的。 没想到秦炎竟然直接去了烟云院,这是还不死心啊!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太子去找她,万一她又把太子殿下哄得不愿意退亲了怎么办。” 辛柔儿这么想着,就站起身来,要去拦住秦炎,丫环想拦都拦不住,只得让人赶紧去通知夫人。 辛柔儿来到烟云院时,果然就看到秦炎站在烟云院外,小烛正在跟他交谈。 “太子殿下,我们小姐说了,您若是来送婚书退亲的,那便等老爷回来了一并说,若是来找小姐说些有的没的的话,小姐她身体不适,不想见您。” 秦炎脸色难看,眉头紧蹙,但还是耐心说道:“你去告诉烟儿,昨日的事是孤不对,孤来是给她道歉的,这是孤买的桃花酥,烟儿她最喜欢吃了。” 小烛退后一步,摆手拒绝:“殿下,小姐说了,无论太子殿下送什么,说什么都没用,你还是等晚些老爷回来了再来吧。” 第二十八章 爱守就让他守着吧 秦炎压根不把小烛的话听进耳里,他强硬的说:“孤知道烟儿还在生孤的气,你把桃花酥给她,她吃了一定会原谅孤的。” 以前只要听说辛念烟心情不好啥的,他便会派人送来桃花酥,辛念烟每次看见都会露出开心的笑容。 就连辛柔儿他都是这么哄的。 这次他亲自送来,他就不信辛念烟她能不心动。 然而小烛却是不为所动,“殿下,您还是别为难奴婢了。” 辛柔儿看见这一幕,简直气怒不已。 她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平时生气一下都舍不得,辛念烟竟然敢这么糟践。 殿下好心来哄她,她竟然还敢闭门不见! 辛柔儿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抬脚走过去:“大胆,谁让你这么跟殿下说话的。” 辛柔儿先训斥小烛,随即又道:“殿下,你来看姐姐吗?” 听见这温柔似水的声音,秦炎眉头皱得更紧,转过头来。 “你来做什么?”他皱眉问。 “殿下,柔儿听说您来了,专门来接您的,您是来跟姐姐商量退亲之事的吗,姐姐她是不是不愿意见您呀。”辛柔儿声音娇滴滴,脸上满是心疼。 一听退亲,秦炎脸色更不好了,他沉声:“回去。” 本来烟儿就在生气昨天的事,若是出来看见辛柔儿,岂不是会更生气。 辛柔儿却是以为秦炎在生气辛念烟不见他,更加心疼的说:“殿下,我想姐姐她一定还在生柔儿的气,柔儿进去跟她道个歉吧。” 说到道歉的时候,她语气都变得委屈了。 秦炎却是还在生气昨天她们的自作主张,在加上辛念烟一直不见他,他此时整个人都烦躁不已,压根没心思哄辛柔儿。 “孤让你回去,你没听见吗?”他冷下了脸,语气也变得冰冷。 辛柔儿一愣,这还是秦炎第一次用这么凶的语气跟她说话,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心口揪痛不已,眼泪也落了下来。 “殿下…” 秦炎稍微心软了一下,但想到这里是辛念烟的院子,他又冷下心肠。 若是平时,就算当着辛念烟的面跟辛柔儿抛媚眼他都无所谓,但是今天就是不行。 他必须得先把辛念烟哄好。 梨花带雨的辛柔儿见秦炎不为所动,更加气恨辛念烟了。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以前殿下不会凶她,更不是在她都落泪了还冷着脸不哄她。 都怪辛念烟,辛念烟到底给殿下下了什么迷魂药! 张芸慧得到消息赶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心知柔儿在这么下去肯定会被秦炎厌弃,她忙上前去: “殿下,您这么早就来了啊,老爷他还没回来,您要不先去慧兰院坐坐?” 她没有主动提退亲的事,她已经看出秦炎不想退亲了,不然也不会都这样了还试图来找辛念烟。 但是为了柔儿,这门亲事也必须要退,就算不退,也应该由辛家大小姐换成辛家二小姐。 她昨晚想了一夜,也跟辛元文商量了一夜,想到唯一挽救的办法便是告诉外人,其实跟太子定亲的是辛二小姐,只是以前在辛念烟没回来之前,大家都习惯叫辛柔儿大小姐,所以弄混了。 当然,这事需要秦炎的同意。 秦炎看到张芸慧,面色就更难看了。 昨天那个春菊是张芸慧的丫鬟,也就是说昨天的事是张芸慧做的,她才是主谋。 “不必了,孤来找烟儿有事,你们都回去吧。”秦炎冷漠的说。 “殿下…” 辛柔儿又委屈的叫了一声,还想再说,张芸慧却是眼疾手快的拉住她。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殿下了,柔儿,走吧。” 张芸慧强硬的将辛柔儿拉走了。 走出一段,辛柔儿才生气的说:“母亲,你拉我做什么,殿下她都被辛念烟那个贱人给迷住了,在这样下去,殿下还如何愿意跟我定亲!” 张芸慧深吸一口气,耐心劝解:“柔儿,你还看不出来吗,太子殿下他不想退亲,所以昨日的事,他一定是生咱们的气了,这个时候我们要是在往他跟前凑,把他逼得太紧了,只会适得其反,会让他厌弃你的。” 辛柔儿眨了眨眼,突然就顿悟了。 “原来是这样!” 她就说殿下刚才怎么她越说秦炎的脸色越难看。 “一定是辛念烟,她到底给殿下下了什么迷魂汤,让殿下那般舍不得她!” 辛柔儿咬牙切齿,手中帕子都差点被她搅碎…… 外面的事辛念烟都知道了。 她只是冷笑一声,并不在意。 而她也并不打算见秦炎,无论秦炎怎么说,最后她干脆让小烛别出去了,他爱守就让他守在着吧。 看着眼前紧闭的院门,秦炎是又气又没办法。 眼看着已经到了午时,辛元文下朝回来了,听说秦炎在府中后,专门来见他。 而跟他一起来的,还有辛念烟的二舅舅陈光。 辛念烟一共三个舅舅,大舅舅陈刀和三舅舅陈剑都跟老国公带兵在外,镇守边疆,只有二舅舅留在京中任职。 秦炎看到陈光,平静问道:“陈将军怎么过来了?” 陈光冲秦炎行了一礼,语气恭敬,面上却没有一丝表情:“听说今日太子殿下会来与烟儿退亲,末将便来看看。” 秦炎眼皮一跳,没想到陈家这么盼着他跟辛念烟退亲。 看来是拖不了了。 辛元文皱眉问道:“殿下何时来的,烟儿怎么不出来招待一下。” 秦炎虽然心中烦躁,但还是维持着自己亲和的人设:“无妨,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烟儿生孤的气也是应该的。” 哪知陈光却说:“这里毕竟是内宅,殿下身为外男,进来实在不妥,烟儿不出来想必也是为了避嫌。” 秦炎脸色一僵,却无从辩驳。 “陈将军说得有礼,不过事情还是要解决的,让烟儿出来吧。”辛元文主动说道。 他话音刚落,院门就打开了,辛念烟脸色苍白的被小烛扶了出来,额头上还包着纱布。 看她这样,还不等秦炎说话,陈光便心疼的问:“烟儿,没事吧?” 第二十九章 熟悉的感觉 辛念烟扯了扯唇,虚弱道:“二舅舅,烟儿没事。” 随即又冲另外两人行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父亲,烟儿身体实在不适,得知太子殿下在外面也无法出来招待,还请殿下勿怪。” 她都这么虚弱了,秦炎还能说什么。 何况还有陈光的那句避嫌在前。 秦炎纵使心中有气,也只能咽下。 “无妨,烟儿好好养着身体才是。”他声音很是温柔,想让辛念烟感受到他的好。 辛念烟却不动声色,直接说道:“殿下今日是来退亲的吗,刚好父亲回来了,那便去前厅说吧。” 秦炎语噎。 几人来到前院厅中,张芸慧和辛柔儿也过来了。 一看到秦炎,辛柔儿就眼神缠绵又委屈。 秦炎在陈光和辛念烟的注视下,不得不拿出了订婚书和信物。 辛元文也让张芸慧取来了辛念烟的那一份,只是,他却迟疑着没有退还。 陈光就皱眉问:“辛大人,如何还不退还?” 辛元文看了辛柔儿一眼,最终还是说道:“殿下,臣有个提议不知当说不当说。” 刚好秦炎也在迟疑,便道:“辛大人但说无妨。” 辛元文道:“微臣觉得,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不如这亲就别退了。” 此话一出,除了辛念烟和陈光,其他人都是心中一喜。 辛念烟已经猜到他们想做什么了。 而辛柔儿已经知道辛元文和张芸慧的打算,所以并没有太意外,反而挺高兴。 陈光语气有些不好的问:“辛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秦炎也是疑惑道:“辛大人此话何意?” “是这样的,臣觉得,可以将烟儿的名字换成柔儿的,这样即使昨日许多人看见了柔儿和殿下在一起,但知道其实跟殿下定亲的人是柔儿,那对殿下和柔儿就不会有太大影响了。” 其实主要是能对辛柔儿的名声缓和一些。 至于秦炎,身为男人,这种事对他并不会有太大影响,就算有人心中不诧,也不敢乱说什么。 除非闹到皇帝跟前。 秦炎闻言,刚刚才好一些的心情又阴云密布了。 视线在辛念烟和辛柔儿身上转了一圈,看向辛念烟时,对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看向辛柔儿时,对上的是一双柔情蜜意的眼眸。 秦炎不知是心中气愤,还是想最后逼辛念烟一把,直接点头同意了。 “辛大人说得有礼,那便改吧。” 他一直看着辛念烟,以前辛念烟到底有多喜欢他,他可是知道的。 他就不信辛念烟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跟辛柔儿定亲。 果然就听辛念烟说:“等一下。” 秦炎心中冷哼,他堂堂太子,之前那般放下身段去哄她,她闭门不见就算了,这个时候了还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真以为他没脾气的吗! 他倒要看看他同意与辛柔儿的亲事,她会不会痛心,会不会难过。 就算难过也没用,这次他非得让她长长记性不可。 秦炎这般想着,要不干脆把辛念烟降为侧妃好了,也算是给她的教训。 却不成想,辛念烟的反应大出他所料。 “可是父亲不觉得,这样会影响烟儿的名声吗?” 众人都是一怔,辛元文不悦道:“什么影响你的名声,现在是你妹妹在被人诟病!” 辛念烟声音依旧虚弱,却不亢不卑道:“父亲,妹妹被人诟病,女儿也很难过,但是父亲刚才说的,把订婚书上的名字改成妹妹的,那外人知道了会怎么想,会觉得是女儿想抢妹妹的未婚夫,所以故意放出订婚之人是女儿的消息,到时候外人诟病的就是女儿了。” 经她这么一说,陈光也反应过来了。 “是啊,辛大人这是为了挽救二小姐的名声,就要把烟儿推出去吗?”他声音低沉,脸已经黑了。 辛元文顿时噎住,他们确实有这个意思。 但是被辛念烟这么说出来,还被陈光质问,他心中就很不舒服了。 “姐姐,你们误会了,父亲不是这个意思的。”这时辛柔儿着急的开口,好似在为辛元文辩解。 随即她又低下头,弱弱的说:“都是柔儿的错,昨日的事情是柔儿不对,我知道姐姐还在生气,姐姐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姐姐千万别惹父亲生气。” 辛元文当即心中一软,对辛念烟就更加不喜了,同样是女儿,为何差别就这么大! 辛念烟暗自冷笑,刚想反驳,下人突然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环视一圈后,他走到辛元文旁边低声说:“大人,晗王来了。” 辛元文一惊,赶忙起身:“什么,晗王怎么会来?” 其他人也听到了这话,都是心中不解。 疑惑晗王怎么会来丞相府。 秦炎也皱起眉头,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不等他们多想,秦晗就已经走了进来。 依旧是一袭白衣,依旧的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俊美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显得格外风轻云淡。 众人全都起身行礼: “参见晗王!” “见过皇叔!” 一看到秦晗,秦炎心中那不舒服的感觉就更浓了。 秦晗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辛念烟身上,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收了回来。 “免礼,听说今日丞相府热闹,本王闲来无事,便来看看,辛大人不会介意吧。” 辛元文站直身子,连忙回道:“不介意不介意,王爷请上座。” 秦晗不客气的坐到了主位,看其他人没动静,故作疑惑的问:“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难道本王来晚了?” “咳咳……” 辛元文和秦炎都不禁咳嗽了两声。 这让他们怎么说啊,晗王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么。 最后还是陈光开了口:“辛大人刚才说的那个,本将觉得行不通,事情还是一件一件的来吧,先取消了烟儿跟太子殿下的亲事,你们再说太子殿下跟辛二小姐的。” 他面色黑沉,语气也不太好。 秦晗挑眉问:“哦?辛大人说了何事,竟能让陈大人这般生气?” 辛念烟注视着这个男人,不知为何,那股熟悉的感觉又上来了。 尤其是他那双平淡幽深的黑眸,明明没看她,却给她一种时时刻刻都在看她的错觉。 仿佛只要她一移开视线,秦晗的视线就会落在她身上…… 第三十章 提亲 陈光把方才辛元文的话说了一遍。 秦晗听完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辛元文:“辛大人还挺会玩啊。” 辛元文:“……” 真的有这样调侃人的吗? 就连辛念烟都忍不住露出笑容,要不是定力够强,她差点就要笑出来了。 “父亲,还是如舅舅所说,一件一件的来吧。”辛念烟压下上扬的嘴角,虚弱说道。 秦晗的视线再次落在辛念烟身上,看她这说一句话就要喘上三喘的模样,即使知道是装的,男人的眸子还是幽深了几分。 辛元文抿着嘴唇,心中虽是很不情愿,可陈光和秦晗都来了,被两人这么看着,他最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得看向了秦炎。 “太子殿下如何说?” 他指望秦炎能坚持一下,谁知道秦炎在秦晗这个皇叔的眼皮子底下,压根就不敢扑腾。 不说秦晗本身就挺吓人的,就凭皇帝十分信任这个幼弟,他也不敢乱来。 万一秦晗去皇上面前说他什么,让父皇对他有了芥蒂,他就得不偿失了。 “那便退亲吧。”他沉声说道,还不忘向辛念烟愧疚的说:“是孤没有这个福气,错过了辛大小姐,希望辛大小姐以后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辛念烟面无表情:“多谢,会的。” 于是刚刚还争论不下的退亲之事,就这么轻松解决了。 接下来就是秦炎和辛柔儿的事了,辛念烟没兴趣听,便起身告辞。 “烟儿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了,太子殿下告辞,王爷告辞。” 话落,她便要由小烛扶着离开,辛柔儿却突然开口:“姐姐,要不再坐会儿吧,陈二舅舅都还在这里呢,他难得来看你。” 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但是却有点教辛念烟做事的意思,让别人觉得辛念烟不懂事,舅舅难得来看她,她却就这么离开。 而她看向辛念烟的眼神里也有着挑衅。 在她看来,辛念烟这个时候离开,肯定是因为被退亲,伤心了。 这么好的炫耀机会,她怎么能放过呢,她要辛念烟看着她跟太子定亲,看着她得不到的男人,最后到了自己怀里。 在辛柔儿看来,秦炎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未来的天子,只要做了他的太子妃,未来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了。 辛念烟就这么失了这门婚事,肯定很难过。 她就是要让她更难过! 就连秦炎都觉得辛念烟这个时候离开,肯定是伤心了。 他烦躁憋闷的心情总算是舒适了几分。 虽然已经退亲了,但是只要辛念烟服软,他还愿意纳她为侧妃。 辛念烟看了他们一眼,当即便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嗤笑一声,刚要说话,主位上的秦晗却忽然开口: “大小姐别急,本王这边还有件事想与大小姐交谈呢。” 辛念烟一顿,疑惑看向他:“王爷还有何事?” 虽然她看秦晗总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她敢保证自己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跟秦晗没有一点交集。 秦晗能有什么事跟她谈? 辛念烟表示很不解,秦晗却只是勾了勾唇,露出一个迷倒众生的笑容。 “进来吧。”他随意的一开口,这下不只辛念烟不解了,其他人也是一脸懵逼。 随着秦晗的话音落下,外面哗啦啦走进来一堆人,领头的是一个浓妆艳抹,身材肥硕,穿得五花八门的妇人。 众人都认出了这人,京城有名的王媒婆。 这下他们更懵逼了。 啥意思啊? 晗王怎么把媒婆都请来了? 而且后面还跟着一队人,陆陆续续抬了十几个箱子进来。 这莫不是要提亲? 随着一排排问号从众人的头顶飘过,王媒婆先给秦晗行了礼,又给秦炎和其他人行礼,这才笑眯眯的对辛元文说: “这位想必就是辛大人了吧,果然气宇轩昂呢。” 辛元文皱眉问:“王爷,您这是?” 不等秦晗说话,王媒婆就抢先道:“哎哟喂,辛大人还不知道吧,奴家啊今日是得了王爷的话,来提亲的。” 一语激起千层浪,这下众人不再是懵逼,而是震惊了。 “什么?” “王爷,你要提亲?向谁提?” 辛元文看着秦晗,难以置信,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太大,出现幻听了。 辛念烟也是懵逼加疑惑。 提亲?向谁提? 看秦晗那样,该不会是向她提吧??? 辛念烟表示不解,费解,百思不得其解!! 而辛柔儿则是紧张起来,小脸上满是酡红。 不会吧,晗王殿下不会是想向她提亲吧! 可是她是要嫁给太子殿下的人啊。 陈光也是同样一脸不解,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已经想离开了。 既然烟儿的事情已经解决,他就觉得自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可是晗王还在,他又不好就这么离开。 面对众人或震惊,或不解的表情,秦晗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他冲媒婆使了个眼色,媒婆当即一甩帕子,笑眯眯的说:“哎呦向谁提,当然不是向您提了,呵呵呵开个玩笑。” 媒婆捂着嘴咯咯直笑,然后精明的视线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锁定辛念烟。 “哎呦喂,这就是咱们的辛大小姐吧,果然如花似玉美若天仙,光是站在这就让人移不开目光呢。” 媒婆先是对辛念烟好一阵夸赞,然后扭着屁股走到辛念烟身边道:“大小姐,恭喜大小姐,贺喜大小姐了,奴家今日来啊,就是替晗王殿下向大小姐提亲的。” 辛念烟嘴角一抽,尽管已经有了怀疑,但是亲耳听到,还是感觉不敢相信,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看媒婆义正辞严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辛念烟又暗中掐了下自己。 嗯,很疼,不是做梦。 “王爷,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她狐疑的眼神看向秦晗。 这个男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自然不是,本王仰慕辛大小姐已久,今日得知辛大小姐被退亲,特地前来提亲的。” 秦晗神色淡淡,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声音也是格外好听。 看呆了一旁的辛柔儿…… 第三十一章 嫁他叔,当他婶 不得不说,在外表这一块,秦炎虽然还算英俊,但是跟秦晗一比,那就是地上的泥污了。 只是可惜这么好看的男人,只是个闲散王爷,就是再优秀,也比不得秦炎这个未来的天子。 可是,尽管比不上,秦晗的优秀也是不容置疑的。 一想到这么优秀的男人,竟然要向辛念烟提亲,辛柔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满心都是辛念烟她凭什么! 刚退了一个太子,她都还没来得及炫耀讥讽她呢,竟然眼一眨,又被晗王提亲了! 辛柔儿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眼神也从秦晗移到了辛念烟身上,里面满是嫉恨。 秦炎也是惊呆了。 震惊到不敢相信,皇叔竟然要向辛念烟提亲? 辛念烟可是他的未婚妻啊! 皇叔怎么可以!! 可是他不敢直接质问秦晗,便只能将视线落在辛念烟身上,想看看她什么反应。 他就不信辛念烟会答应! 至于其他人,也全都将目光移到了辛念烟身上。 陈光不解,辛元文诧异,张芸慧嫉恨。 面对这一圈人的目光,辛念烟挑挑眉,重新坐了下来。 “王爷要说这个,那臣女感觉还能在撑一会儿。” “我与王爷素不相识,见面也不曾说过话,王爷怎会仰慕我呢?”辛念烟戏谑的问。 面对这个男人突然的表白,她竟惊奇的没有感觉有一丝反感。 “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本王就是仰慕辛大小姐的才华,还望辛大小姐别嫌弃本王才是。” 秦晗声音平和,嘴角依旧扬起,眼神明明没有一丝波澜,辛念烟却感觉里面有着自己看不懂的情绪。 视线扫了一圈,看到辛柔儿嫉恨的目光,以及秦炎那青黑的脸庞,好像在说,你要是敢答应,孤就要你好看! 辛念烟嘴角一勾,爽快道:“看王爷这话说的,能被王爷仰慕,烟儿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呢。” 媒婆眼睛一亮,见缝插针:“哎呀,那这么说,辛大小姐是答应了?” 辛念烟故作害羞的眨眨眼,轻轻点头,扭捏的嗯了一声。 先不说以后会不会成亲,现在她就是想看秦炎不舒服的样子。 既然秦晗送上门来当工具人,那她也不介意利用一番。 她要嫁秦炎叔叔,当他婶婶! 以后秦炎见到她,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皇婶! 看她这样,秦晗嘴角的笑容越发扩大了。 好似完全不在意辛念烟对他是真心还是利用。 相反的,秦晗笑得有得帅,辛念烟心里有多爽快,秦炎的脸就有多黑! 比锅底还黑! 偏偏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得嘞,那这事咱们就成了。”媒婆高兴的一拍手,刚刚说完,又好像才想起辛元文这个爹一般,忙问道:“辛大人,你意下如何啊。” 辛元文:“……” 他意下如何? 他有说话的余地吗? 深吸一口气,辛元文道:“既然烟儿愿意,那本官自是没意见的。” 晗王上门提亲,他哪里敢有意见! 倒是陈光,在确定辛念烟是真的愿意后,这才放心下来。 话说回来,相比于秦炎,他们还是更喜欢秦晗的。 秦晗只是个闲散王爷,虽然年龄大了点,但府中并无姬妾,连通房丫头都没有,这些年也没听说他对哪个女人感过兴趣。 最重要的一点是,秦晗不会参与皇权夺嫡之争。 所以烟儿嫁给他,国公府也放心。 只是他有些担心这才刚跟太子退亲,又跟晗王定亲,烟儿会不会是在使性子?外面人会不会胡说八道? 不过转念一想,只要烟儿高兴,管外人怎么说呢。 于是事情就这么如同儿戏般的定了下来。 刚刚与太子退亲的辛念烟,就又跟太子的皇叔,当今的晗王定亲了。 全程除了辛念烟和秦莘,以及那个牵红线的媒婆,其他人要么懵逼,要么黑脸气愤。 “既然事情已经谈完了,那烟儿就先回去了,王爷,舅舅,父亲,烟儿告退。” 辛念烟起身行了一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秦炎咬了咬牙,也二话不说跟了出去。 面色温和的秦晗眸子闪过一抹暗茫,但也没太大反应。 “本王还有事,告辞。” 秦晗和陈光相继离开,厅中瞬间只剩辛元文和张芸慧母女。 几人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 辛柔儿猛的站起身来,惊叫道:“母亲,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去找辛念烟那个……” 刚想说辛念烟那个贱人的她在看到辛元文时又硬生生住了嘴,眼泪哗啦啦落下,辛柔儿赶紧朝外面跑去。 “不行,我要去找太子殿下,我们的亲事还没定呢。” 是的,她本来想太子和辛念烟一退亲,就把他们的亲事定下来的。 结果他们的没定,反而让辛念烟跟晗王定了亲。 太子竟然还在辛念烟一走就追了出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去追辛念烟的。 如她们所想,秦炎确实是追着辛念烟出来的,还没走多远,秦炎就叫住了前面的辛念烟。 “烟儿。” “太子殿下还有事吗?” 辛念烟挑眉看着眼前的人,在没了之前的虚弱,尽管脸色看着依旧惨白,但是细心一点就能发现那是她化上去的。 不过秦炎显然不是那细心之人,他只是发现辛念烟的眼神跟之前不一样了,好像比之前多了几分坚毅淡漠。 秦炎恍惚了下,很快回神,沉着脸问:“烟儿,你答应皇叔的求亲,是为了气我对不对?” 不等辛念烟说话,他又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了气我,你还在生气之前的事对不对,不是跟你说了吗,无论我娶多少女人,你都永远是我的正妃。” “烟儿乖,回到我身边吧,别跟皇叔定亲,皇叔那个人你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卡住了,最终叹气道:“你一点也不了解他,怎么能跟他定亲呢。” 辛念烟一直静静的看着他表演,终于,表演完了。 辛念烟这才冷笑一声:“太子殿下,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走了。” 话落,她转身就走。 秦炎一僵,怒了…… 第三十二章 离她远点 “你差不多就够了,孤都已经说了,无论我娶多少女子,你都永远是孤的正妃,你还想要怎么样?” 秦炎一把抓住辛念烟的胳膊,脸上满是怒气。 “你去看看,像你这样的女子,除了孤,还有谁愿意让你一直霸着正妃的位置!你真以为皇叔会娶你或者只娶你一个女人吗!” 秦炎是真的生气,他都已经这样放下身段来哄她了,她还这么不知好歹! 想他堂堂太子,何时这般哄过一个女人! 要不是为了国公府的支持,他看都不会看这个女人一眼! 秦炎说完,感觉心里舒服了点,发现辛念烟没反应,以为她听进去了,深吸一口气,放软声音:“好了,不要再胡闹了好不好。” 辛念烟没有反应是因为被这个男人的无耻给怔到了。 她真的,前世怎么就眼盲心瞎,没发现这个男人这么无耻,这么恶心呢! 像她这样的女子? 她这样的女子怎么了? 就因为她是乡下回来的? 所以秦炎从一开始就打心眼里瞧不起她,她前世竟然什么也看不出来,还当他是真的喜欢自己。 辛念烟甩开秦炎的手,理了理衣衫,冷笑道:“太子殿下,我很明确的告诉你,我没有在胡闹,我们的亲事也已经退了,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哦不,我们有关系,从今天起,我是你未来的皇婶,所以请你以后都跟我保持一定距离,想必太子殿下也不想被别人知道,你纠缠皇叔的未婚妻吧,毕竟……您刚跟前未婚妻的妹妹搅和在一起呢。” 辛念烟脸上满是嘲讽,一句话让秦炎的脸色由白转青,又从青转黑。 辛念烟才不管他,直接转身离开,脚步很是决然,没有一丝留念。 秦炎眼睁睁的看着她走远,垂着两侧的手握紧了拳头,深吸好几口气,这终于压下心中的怒火。 很好,辛念烟,竟然敢这般对他! 他一定会让她后悔的! 未来的皇婶,哼,他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坐上去! 秦炎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白色身影,刚刚还满是怒容的脸瞬间僵住了。 秦晗抬脚朝他走了过来,明明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可是秦炎就是感觉身子有些僵硬,背脊也有些发凉,想动都动弹不得。 半晌后,他才憋出一句:“皇……皇叔。” 秦晗神色淡淡,声音却有些冷:“以后,离她远点。” 话落,他便转身离开。 秦炎紧绷的身子猛的松懈,眼看着秦晗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转角,他硬着头皮问了一句:“皇叔,你为什么要跟她定亲?” 秦晗步子一顿,没有说话。 秦炎又接着质问:“她不过是个乡下回来的女人,跟你更是从未有过交集,你突然跟她订亲,可有考虑皇侄的感受!” 秦晗终于回过了身子,冷淡的问:“为何要考虑你的感受?” 秦炎身子再次一僵,梗着脖子说:“她是皇侄的未婚妻子。” 秦晗:“哦,已经不是了。” 言罢,他便消失在了转角。 独留秦炎怔在原地,又气又怒,偏偏又无从发泄。 周围相府的下人一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更是把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一个个满脸问号。 “大小姐真是好命,刚跟太子退了亲,就又与晗王订亲了。” “是啊,你说她一个乡下来的女子,怎么就这么好命呢。” “可怜了二小姐,看太子殿下这个样子,似乎对大小姐还不死心呢,不知道会不会愿意娶二小姐。” “应该会吧,毕竟他们的事情都闹得那么大了。” “嘘……二小姐过来了。” 看到跑来的辛柔儿,低声议论下人们赶忙闭了嘴。 辛柔儿急匆匆追来,就只看到秦炎一个人站在这里,脸色很不好。 她脚步一顿,急忙整理了下表情走过去。 “殿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 秦炎被她的声音拉回思绪,看着这个自己一直喜欢着的女人,不知为何,心里有了一丝的厌烦。 要不是她们昨日自作主张,想要对辛念烟出手,事情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现在辛念烟跟皇叔定了亲,他在想追回来,就难上加难了。 眼看着就要得到国公府的支持,结果就这么化为泡影了,他如何能不气! 不过好在他克制力还行,即使眼里有厌烦闪过,但很快便被他压下去了。 “嗯,我先回去了。” 秦炎现在什么也不想说,轻嗯一声就打算直接离开。 辛柔儿慌了,急忙追上去:“殿下,你……你就这么走了吗?” 秦炎皱眉。 不这么走,难道还带她走不成? 看秦炎皱眉了,辛柔儿心里一惊,急忙说道:“殿下,那……那我们的事呢?” 秦炎这才想起还要跟她订亲的事。 不过想到这两日的不顺,似乎都是因她而起,秦炎就想给她一个教训。 “日后再说吧。” 言罢,他把大步离开了,留下辛柔儿怔在原地。 日后再说? 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他不会反悔了吧? 一想到秦炎反悔,辛柔儿整个人都不好了,刚好这会儿张芸慧和辛元文跟了过来,她哇的一声扑进了张芸慧怀里。 “呜呜呜母亲。” 张芸慧吓了一跳,急忙安慰:“怎么了柔儿,是不是你姐姐欺负你了,还是殿下跟你说什么了?” “母亲,殿下说我们的亲事日后再说。”辛柔儿呜呜呜的哭着:“母亲,殿下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他是不是还想娶姐姐啊?” 张芸慧没想到会是这样,赶紧回头看向辛元文。 “老爷,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啊,他跟柔儿的事情都闹得满城皆知了,还想反悔不成,他若是反悔了,我们柔儿怎么办?” 辛元文脸色也是不好,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昨晚他听见白天的事时,是没什么感觉的,甚至觉得把辛念烟换成辛柔儿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辛柔儿是他们从小疼到大的女儿,不仅要换,还要挽救一下她的名声。 只是没想到他们的要求被辛念烟拒了,现在太子竟然又要拖着定亲之事。 若是让外人知道,岂不是更加耻笑柔儿。 辛元文深吸口气,沉声道:“明日我去问问吧,实在不行,我去跟陛下说说。” 张芸慧这才放心的继续安慰辛柔儿:“柔儿不哭,明日你父亲去找太子殿下问问,不行还有陛下呢,你父亲可是丞相,肯定不能让你白白受了这委屈。” 辛柔儿闻言,这才好了些…… 第三十三章 想看看与他订亲后的反应 辛念烟回到烟云院,只感觉通体舒畅,自从回到京城后,从未有过的舒畅。 终于退了秦炎的亲。 以后再也不用顶着秦炎未婚妻的名头了。 这个名头顶着一天,她就恶心一天。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辛柔儿,秦炎,咱们走着瞧! 辛念烟的嘴角勾了起来,眼里却满是刺骨的寒凉,好似来自地狱的索命修罗一般,看上一眼,就会被她拉下地狱。 小烛刚给她解下披风,就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给吓了一跳。 “小姐,你怎么了?” 辛念烟被拉回思绪,看小烛小心翼翼的模样,笑了笑,走到桌边坐下。 “没事,想到些事。” 小烛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去把披风放好,然后又给辛念烟倒了杯热茶。 “小姐,你真的跟晗王定亲了吗?”她不确定的问。 辛念烟轻笑一声,喝了口热茶,语气轻快:“还能有假不成。” “可是,小姐你以前都没见过晗王啊?”小烛苦着脸说:“您该不会,真的是为了气太子殿下,才答应晗王的求亲的吧?” 辛念烟一点也不避讳的点头:“是啊,怎么了,不行吗?” 小烛连连摇头,但还是皱巴着小脸:“不是不是,奴婢就是觉得小姐这样不值得,为什么要为了气一个男人而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呢?” “您是不是想用晗王来刺激太子殿下,可是这样的话,以后太子殿下也不会再跟你在一起了啊。” 小烛表示很不解。 她之前一直不相信小姐是真的不喜欢太子了,明明前段时间还那么喜欢,怎么能突然就不喜欢了呢。 可是这段时间小姐一点也没有提起太子,她就开始怀疑,甚至要相信了,结果今天来这么一出。 她就感觉小姐是为了刺激太子才答应晗王求亲的,小姐说不定心里还喜欢着太子殿下。 “呜呜小姐,你太傻了,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你这样会把太子殿下越推越远的。”小烛又心疼又难受,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辛念烟:“???” “不是,你不会觉得我还等着重新跟他复合吧?”辛念烟狐疑的问。 小烛抽噎了下,泪眼婆娑:“难道不是吗?” “……” 辛念烟扶额,哭笑不得。 “好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虽是为了气他,但不存在还想跟他复合的心思,现在我看到他就犯恶心,你觉得我还想跟他复合吗?” 辛念烟的眼神真切又诚恳。 对于这个一心为自己,却因为自己而死的小丫头,她难得的有耐心。 小烛又抽噎了下,咬了咬小嘴:“真的吗?” 辛念烟郑重的点头:“真的。” “好吧。”看她这么认真,小烛勉强相信了。 她抹了抹泪,问道:“那小姐,你就这么跟晗王定亲了,以后真的要跟他成亲吗?” “嗯?”辛念烟挑眉:“怎么,你不喜欢晗王?” 小烛一愣,赶紧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小烛很喜欢晗王……不是不是,小烛是说,晗王……晗王其实比太子殿下还英俊呢,而且晗王看起来就很温柔,如果小姐跟他成亲的话,一定会很幸福的。” 刚刚还心疼得哭鼻子的小丫头,一想到晗王和自家小姐成亲,都忍不住露出了欣慰又甜蜜的笑容。 当然这甜蜜是替辛念烟露的。 辛念烟噗嗤笑出声,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想什么呢,我跟晗王定亲,只是权宜之计,以后会不会成亲可说不准。” “啊?小姐这话的意思的,以后不会跟晗王成亲吗?那为什么还要定亲啊?”小烛很不解。 辛念烟摇摇头,坐正了身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未来谁又说得准呢。” 说实话,刚才答应晗王的求亲,她确实有些冲动了。 不过她也不后悔,定了就定了吧,又没说什么时候成亲,到时候她不愿意,那男人总不能逼着她成吧。 再说跟晗王定亲,除了能气到秦炎外,还有一个好处便是,断了张芸慧以后给她说亲的念头。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张芸慧身为嫡母,是有着为她说亲的权利的,现在她跟晗王定亲了,张芸慧以后就不用想着拿这事来恶心她了。 “哦~好吧。”小烛似懂非懂,虽然不知道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能肯定的是,小姐似乎真的不喜欢太子殿下了。 跟晗王定亲也只是权宜之计而已。 嗯,管他是不是权宜之计,只要小姐高兴就行。 她能感觉出小姐现在的心情很不错,那就证明跟太子退亲,小姐是高兴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却没注意到外面,正对着正厅大门的一处假山上,一抹白色的身影立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屋里的一切。 除了一头墨发,人影整个人就好似与周围的白雪融为了一体般,不仔细看都看不出这里站着个人。 秦晗其实并没有离开,他避开所有人,来到这里,就想看看辛念烟与他定亲后的反应。 因为有些距离,所以他并没有听到辛念烟与小烛的谈话,但能清楚的看出,辛念烟的心情是不错的。 秦晗唇角勾了起来,满意的离开了。 …… 陈光回去后,把辛念烟与晗王定亲的事,给国公府众人说了,当晚陈瑾颜和陈瑾歌就杀了过来,可以看出她们有多震惊。 据说要不是家里人拦着,陈老夫人都要一起杀过来了。 她们来无非就是问辛念烟怎么突然就跟晗王定亲了,她决定跟太子退亲,是不是因为晗王等等。 也不怪她们这么想,虽然这段时间秦炎做的事确实让人生气,但是辛念烟以前喜欢秦炎也是真的,这突然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是个人都会怀疑。 而现在刚跟太子退亲,就跟晗王定亲了,会不会是因为移情别恋,喜欢上了晗王。 虽然她们承认晗王却是比太子看着顺眼得多,但辛念烟若是这么容易就移情别恋,着实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辛念烟一看她们那别扭的表情,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好笑的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第三十四章 辛老夫人回来 当听到秦炎因为辛念烟同意晗王求亲,而脸色黑如锅底的时候,陈瑾颜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哈,我已经能想到他当时的脸有多黑了,哈哈活该,气死他!” 陈瑾歌也是抿唇轻笑,不过还是推了下陈瑾颜,低声提醒:“姐,你小声点,那毕竟是……”太子殿下。 这么大声嘲笑太子殿下,到底有些不好。 陈瑾颜吐吐舌头,收敛了些。 “表妹,你继续说。” 辛念烟又接着说,“你们也知道,那毕竟是王爷,王爷提亲,我一个小小的臣女,哪里敢拒绝是不是,所以最后只能无奈答应,刚好也能气气太子和辛柔儿。” 辛念烟耸耸肩,一脸无奈,看得一旁的小烛张大了嘴巴。 小姐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咋才几个时辰不到,小姐就换了个说法了! “那这么说,表妹你是害怕得罪晗王才答应定亲的?”陈瑾歌疑惑的问。 辛念烟叹了口气,轻轻点头:“是吧,不过没关系,只是定亲而已,又没说什么时候成亲,说不定晗王只是一时兴起,什么时候就反悔了呢。” 陈瑾颜闻言,心疼坏了:“表妹,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的呀,你要不喜欢,当时二叔在,完全可以让二叔帮你回绝了的啊。” “是啊表妹,就算以后晗王退亲,吃亏的也是你啊,一个女子被两次退亲……” 陈瑾歌抿着嘴唇,深深叹气。 辛念烟看她们这样,忍不住捂嘴轻笑。 “表姐,没事的了,现在能气到秦炎就行了,以后怎么样我都不在意。”她安慰她们。 两人闻言,齐齐叹气。 为了转移话题,辛念烟继续说,说到了秦炎追着她离开,说的那些话。 陈瑾颜听完以后,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要不是顾及到那是太子,怕是她当场就要骂开了。 不过尽管极力克制,她还不是低声啐了句:“呸,恶心的……真把自己当成天神下凡了,要不是因为他是……” 陈瑾歌即使制止了她。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咱们说再多也没用了,表妹你心里有数就行,不过其实……”陈瑾歌犹豫了下,还是浅笑道:“跟太子比起来,晗王还是很不错的,若是可以,你们说不定可以发展一下哦。” 陈瑾颜眨眨眼,想都了晗王那张惊才风逸的脸,连忙跟着点头符合:“嗯对对,我也觉得,晗王真的比太子好太多了,表妹,要不你考虑考虑?” 辛念烟噗嗤笑出声:“别了吧,晗王再好,也不是我们能肖想的啊。” “怎么就不能肖想了,你们现在可都定亲了,表妹,我跟你说,你要是嫁给了晗王,就算以后辛柔儿嫁给太子,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你一声皇婶,一辈子也别想爬你头上。”陈瑾颜说。 “啊对对对,表姐说的对。”辛念烟拿她没办法,只能顺着她说。 当然,她说的也确实是事实,她之所以答应晗王的求亲,不就是抱着这个心态么。 陈瑾颜和陈瑾颜又坐了一阵,吃了晚饭后才离去。 …… 接下来的两天,辛念烟就一直在院中“养伤”,哪里也不去。 至于辛柔儿和秦炎的亲事,第二天辛元文就去找了秦炎说,透露出秦炎若是不负责,他就只能去找陛下做主的意思、 秦炎当然不可能让他把事情捅到皇上那里去,便答应与辛柔儿定了亲。 反正他本来也就是想教训辛柔儿一下,让她长长教训,以后别总是自作主张而已。 再说辛念烟已经跟晗王定了亲,只要晗王不退亲,他就基本无望了。 辛柔儿虽然没有辛念烟身份高,但也不差,好歹是丞相府的嫡小姐,而且他对辛柔儿本来也有感情,所以这个亲早晚都会定。 跟太子成功定亲,辛柔儿别提多高兴了,只是当听说外面的传言后,她高兴的心情瞬间阴云密布。 国公府的事情一出,她在京城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算是毁于一旦了。 勾引姐姐的未婚夫,还没及笄就跟男人滚在一起,跑到姐姐的外祖家跟姐姐的未婚夫苟合,每一样都足够京城的百姓们议论的。 整个京城都在骂她不知检点,骂她狐狸精,不要脸。 但凡是个人走出去,都能听到路边行人在议论她。 不过两天时间,她就成了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柄。 辛柔儿听到这些的时候,气得差点晕死过去,完全没了跟太子定亲的喜悦。 “辛念烟,辛念烟!” 她恶狠狠的叫着辛念烟的名字,随着砰的一声,手中茶杯竟是硬生生的被她捏碎,浸着鲜血的茶水顺着她的手流了下来,旁边丫环吓了一跳。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小姐。” 丫环忙去给她处理伤势,辛柔儿一动不动,任由她擦拭,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里面满是恶毒。 辛念烟这个贱人,把她害成这样,她不会放过她的! 辛念烟又养了一天的伤,这日,她早早的便起床洗漱,然后又给自己抹了些白粉,给自己化了个病态妆容。 “小姐,今天又不出门,你怎么又化成这样啊?”小烛好奇的问。 “晚点你就知道了。”辛念烟淡声说道。 她没记错的话,今天辛老夫人,也就是她的祖母,该回来了。 辛老夫人前段时间身体不舒服,去城外的清心寺祈福,顺便小住了半月。 老夫人回来,辛柔儿自然不会消停。 前世辛柔儿早早的便拉着她去门口迎接,结果在老夫人出现的那一刻,还暗戳戳的陷害了她一把,导致她被老夫人责罚。 这世她又怎么会让辛柔儿得逞呢。 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辛念烟算着时间,由小烛扶着出了院子,一路来到府外。 果然就看到辛柔儿已经等在这里了。 看到她来,辛柔儿眼里顿时迸出恶毒的光芒,面上依旧是温温柔柔的。 “姐姐也来接祖母吗?” “是啊,妹妹来的可真早呢。”辛念烟轻笑道。 辛柔儿抬手捋了捋发丝,语气轻快又柔和:“呵呵,谁让祖母从小疼爱妹妹呢,半月不见,妹妹自然想念祖母,想早些见着祖母。” 第三十五章 陷害你对她有什么好处 辛柔儿这话当然是故意嘲讽辛念烟的,老夫人从小疼爱她,辛念烟却只能在乡下吃苦,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 她就想看辛念烟听到这话后,难受的模样。 辛念烟却满不在意:“是吗,那姐姐还真是羡慕妹妹呢,希望妹妹能永远被祖母疼爱。” 辛柔儿傲然的抬了抬眼:“那是自然。” 这时两辆马车缓缓驶来,在相府门前停下,前面的马车里下来一个嬷嬷。 嬷嬷又掀开车帘,扶里面的老夫人出来。 辛柔儿眸子一动,忽然朝辛念烟靠近,牵起辛念烟的手:“姐姐,你今天的衣服真好看。” “是么?” 辛念烟不动声色,嘴角上扬。 她看到辛柔儿的眼睛一直瞟向前面的马车,就在辛柔儿神色一动,想要跌倒时,辛念烟率先一步倒了下去。 “啊!” 随着一身惨叫,马车上刚刚探出头的老夫人看了过来,看到辛念烟摔在地上,她皱眉问道:“烟儿,怎么了?” “祖母。”辛念烟柔柔的叫了一声,想要起来,却又跌了回去。 老夫人见状,赶紧下来,走过来将她扶起; “烟儿,怎么好好的还摔了,还有你这脸色,怎的这般苍白,额头又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一通连环询问。 辛念烟看了辛柔儿一眼,着急道:“祖母,烟儿只是不小心摔倒了,不关妹妹的事,您千万别怪她呀。” 辛柔儿:“??” 怎么回事? 这明明应该是她要说的话才是啊,怎么被辛念烟抢去了? 老夫人皱眉看向辛柔儿,神色不悦:“柔儿,你怎么还推你姐姐?” “祖母,我没有?”辛柔儿赶紧摇头否认。 “没有?那你姐姐怎么好好的会摔了。”老夫人声音冷了下来:“我刚刚都看见了,你还想狡辩。” 她探出头的那一下,确实看到辛柔儿和辛念烟靠得极近,辛柔儿的手还动了下,不是她推的又是谁! 辛柔儿简直有口难辨,恼怒的瞪向辛念烟,面上却一边落泪一边道:“姐姐,妹妹没有推你,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我知道,你一定是因为前两天的事情生气对不对,可是那件事妹妹也是受害者啊,姐姐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跟祖母解释一下,妹妹真的没有推你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看得老夫人都有些迟疑了,不过她却抓住了辛柔儿话中的重点。 “前两天的事?什么事?” 辛柔儿声先夺人:“是……是柔儿不小心遭了人的陷害,与太子殿下走在一起被人看见了,我想姐姐一定是因为这个还在生柔儿的气,所以今天才想要陷害柔儿的,姐姐,妹妹不怪你,只要你跟祖母解释一下,妹妹真的没有推你就行。” 她一副理解大度的模样,辛念烟都忍不住想要为她鼓掌了。 都这样了她竟然还能婉转局面,甚至还主动把前两天的事情交代了,让自己处在弱势的那一方,果然有手腕。 老夫人皱起眉头,看向辛念烟:“烟儿,是这样吗?” 辛念烟张了张嘴,苦笑道:“妹妹,前两天的事情姐姐早就不怪你了,甚至还主动跟太子殿下退亲,把太子殿下让给了你,你怎么还能这么说呢。” 她叹了口气,脸上有着受伤,对老夫人道:“祖母,妹妹确实没有推我,是烟儿自己摔的,不怪她。” 她垂下脑袋,整个人都显得特别失落。 老夫人看得心中愧疚,看向辛柔儿的眼神就更不悦了。 “亏得你姐姐还这般维护你,你推她就算了,还说什么她陷害你,她陷害你对她有什么好处!” “祖母,我……”辛柔儿没想到辛念烟三言两语就让老夫人站在了她那边,顿时气得不行。 “行了,你别说了,给你姐姐道个歉,再回去抄写一遍女戒。”老夫人不耐的说道。 辛柔儿心中气愤,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衣袖下的拳头松了又紧,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姐姐,对不起,是妹妹错了,妹妹刚刚不小心推了你,还望姐姐别跟妹妹一般计较。” 现在老夫人刚回来,她不能太过闹腾,惹得老夫人不快。 倒不如乖巧道歉,老夫人对她的不悦还能消些。 果然,看到辛柔儿乖巧的道歉,老夫人的脸色就缓和了不少,握着辛念烟的手道:“烟儿,你妹妹她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辛念烟点点头:“嗯,祖母,烟儿知道的,不会跟妹妹一般计较,我们快进去吧,外面风大,凉。” “好。”老夫人满意一笑,跟辛念烟一起进了府门。 看着她们的背影,辛柔儿气得咬碎一口银牙。 “该死的,又让这个贱人摆了一道!” 辛念烟和老夫人刚刚进府,就看到张芸慧赶了过来。 看到是辛念烟跟老夫人一起进来,张芸慧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回神:“母亲,这么早就到家了,一路上还顺利吧?” 老夫人看见她,就想起刚刚辛柔儿推辛念烟,当即脸色也不好了:“拖你的福,好的很。” 张芸慧蹙蹙眉,心中不解。 老夫人虽然一直不喜欢她,但好端端的也不至于这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发生什么事了? 这么想着,她便看到了随后进来的辛柔儿。 “母亲,听说你今日回来,我手上有事走不开,专门让柔儿提前到门口来接您呢。”张芸慧笑呵呵的说,随即看向辛柔儿,故作训斥道:“柔儿,不是让你来接你祖母吗,怎的还走到后面去了?” 辛柔儿忙脚步快了些。 老夫人冷笑道:“算了吧,接个人也能折腾点事情出来,还不知道心里有多少怨气呢,我老婆子还没老到走不动路,用不着你们接。” 她这话当然是故意针对张芸慧的,甚至没给张芸慧一点面子,周围的下人都听见了。 张芸慧顿时脸色变幻莫测。 辛柔儿也是脚步一顿,本就不好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因为她觉得老夫人是在说她,心里对辛念烟又更恨了。 辛念烟全程没说话,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 跟老夫人一起回来院子,下人们都烧好了火盆,辛念烟乖巧的说:“祖母,你饿不饿,烟儿已经让厨房准备了膳食,等下就可以吃午饭了。” “好好好,烟儿真乖。”老夫人笑呵呵的,刚才不好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不过当视线落在辛念烟苍白的脸色和包扎的额头上时,她又皱起了眉头…… 第三十六章 她性子软,容易被欺负 “烟儿啊,祖母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辛念烟微愣了下,小心翼翼的看了跟来的张芸慧和辛柔儿一眼,怅然笑道:“没有啊祖母,烟儿没有被欺负。” 老夫人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神色都冷了几分:“那你这额头是怎么回事?” “这……”辛念烟僵了下,连忙说:“这是烟儿不小心摔的,没什么大碍的祖母,您不要担心。” “真的是这样吗?”老夫人并不是很相信。 辛念烟点头:“嗯,真的是这样。” 辛柔儿眼神动了动,心疼道:“是啊祖母,姐姐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好的就从白云酒楼的二楼摔了下去,好些人都看见了,姐姐当时都摔晕了过去呢。” 她故意提起好多人都看见了,想让老夫人知道辛念烟丢了多大的脸。 辛念烟身为丞相府的大小姐,代表的可不只是她自己,还有整个丞相府呢。 她丢脸,就代表丞相府丢脸。 老夫人可是最在乎脸面的,就不信她不生气。 果然,就见老夫人的脸色都变得了几分。 辛柔儿心中一喜,等着看辛念烟被训。 哪知辛老夫人却是拉起辛念烟的手,心疼道:“从白云酒楼的二楼摔下来,怎的这般不小心,难怪这脸白成这样,额头上的伤严重吗?” 辛柔儿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 祖母怎么不责怪她? 祖母不是最爱面子的吗? 她曾经有一次,不小心在外面出了糗,惹得许多人嘲笑,老夫人知道后,都禁了她半个月的足。 现在辛念烟当着那么多人,丢了那么大的脸,老夫人不仅不责罚,竟然还心疼的问她有没有事。 辛柔儿只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满腹委屈无处可说。 凭什么,凭什么老太太要这么偏心辛念烟。 明明她才是从小生活在她身边的孙女啊。 辛念烟不过是刚回来不到两年的野丫头罢了,凭什么要这么偏心她! 感受到辛柔儿的情绪变化,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张芸慧赶忙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辛念烟嘴角勾起,乖巧应道:“祖母,烟儿没事了,当时就是意外,被身边的两个丫环撺掇着去了那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摔下去了。” 老夫人当即脸一板:“是么,那那两个丫环现在如何了,身为丫环,不好好伺候主子,倒是敢撺掇主子出去乱跑了!” 因为听到辛念烟专门提了那两个丫环,她便觉得是那两个丫环的错。 想到烟云院的丫环都是张芸慧送去的,她就忍不住看了张芸慧一眼,眼里的不悦更甚。 “你是如何做事的,这等没调教好的丫环也敢往烟儿身边送,不知道她性子软弱,容易被欺负吗?” 张芸慧眼皮一跳,没想到这也能怪到自己。 尽管心中愤恨,但她还是不得不压着脾气道:“母亲教训的是,是我疏忽了,当时丫环选得急,就没来得及调教,等晚点回去,我便将她们叫来调教一番。” 老夫人冷哼一声,这才没有再说。 又关心了辛念烟两句后,下人来说午膳做好了,问几个主子要不要摆膳。 老夫人这才忍不住看向门口,问道:“相爷还没回来吗,这都什么时辰了。” “应该快回来了,知道母亲今日回来,我早晨还提醒他要回来吃午饭呢。”张芸慧说。 她话音刚落,辛元文就阔步走了进来。 看到儿子,老夫人脸上的笑容都扩大了:“回来了,快,过来烤烤火,外面那么冷,冻坏了吧。” 辛元文走到炭盆边坐下,关心的问道:“母亲,回来的路上可还顺利。” 老夫人点头:“嗯,挺顺利的。” 辛元文又问:“身子可好些了?” “好些了,那清心寺不愧是有得道高僧驻寺的地方,我去那边住了半月,不仅病好了,身子骨都感觉比以前硬朗了呢。”老夫人感慨道。 “那就好,只要母亲能好起来,儿子就放心了。”辛元文说。 老夫人呵呵直笑:“不说那些了,都饿了吧,先去吃午饭吧。” 自从辛元文回来后,老夫人的注意就完全从辛念烟身上移开了,辛念烟也只是乖巧的坐在一旁,此时才主动上前扶起老夫人,往饭厅走去。 其他人也起身跟上。 看见辛念烟和老夫人这般亲近,辛柔儿就忍不住捏紧了衣袖下的手。 一行人刚刚坐下,辛柔儿就忽然提起:“对了,上次父亲说让姐姐呆在院中养伤,看姐姐这伤,似乎还没养好呢。” 上次辛元文说了,让辛念烟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呆着,没有他的命令哪里也不许去。 本来辛元文都忘了这茬了,后来辛念烟没过两天就去了国公府,因为事情多,他都没想起来。 现在被辛柔儿这么一提起,他这才想起当初自己责令辛念烟不准出烟云院。 她去国公府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又大咧咧的出来晃荡,辛元文顿时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觉得辛念烟连自己的话都不听了。 刚刚拿起的筷子啪的一声放下,辛元文板着脸道:“不是让你伤没养好哪里也不许去的吗,你是没把我的话当一回事是吧!” 辛柔儿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忙故作着急的解释道:“父亲,您别生气,我想姐姐应该不是故意不听父亲的话的,当初去国公府虽然没经过父亲的同意,但估计是姐姐忘记了,今天应该也是为了接祖母才出来的。” 辛念烟心中冷笑,辛柔儿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果然辛元文脸色又沉了几分,在他张嘴说话之前,辛念烟率先说道:“父亲,当初去国公府女儿不是不想跟父亲说,女儿当时有让小烛去跟父亲申请的,但是当时父亲正在书房跟母亲……” 辛念烟顿了下,下意识的看了张芸慧一眼。 这话一出,老夫人啪的拍下筷子,沉着脸道:“书房是办公之地,你一个当家主母是闲得没事干了是吧,青天白日的就勾着你男人在书房厮混!” “母亲,我……” 第三十七章 被打 张芸慧没想到辛念烟竟然又把火引到了自己身上。 老夫人本就不喜欢她,哪里见得惯她在辛元文办公的时候去跟辛元文厮混。 看了辛念烟一眼,张芸慧气得咬牙,却只得乖乖认错:“母亲,儿媳知错了,儿媳以后会注意的。” “哼!”老夫人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辛念烟继续说:“当时听到里面的声音后,小烛没敢打扰,只能回来了,第二天去之前本想跟父亲说的,但父亲已经去上朝了。” “瑾颜毕竟是女儿亲亲的表姐,她的及笄礼女儿又不能不去,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哪知道在国公府会发生那样的事……” 这回她又看向了辛柔儿…… 辛柔儿顿时背脊一僵,大感不妙,想要阻止辛念烟继续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发生那样的事,女儿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还是及难受的,因此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哪里也不想去了,更是不想说话不想见人……” 辛念烟低垂下眼眸,神色黯然,轻叹了口气。 “一时便也忘了跟父亲请罪,还望父亲见谅。” 辛元文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老夫人就又开口了,她疑惑问道:“在国公府发生了什么事?” “祖母…”辛念烟轻轻叫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哽咽与委屈,眼眶已经红了,再配上她刻意化得惨白的脸,看起来好不可怜。 老夫人看得又是一阵心疼,赶忙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见辛柔儿和张芸慧都不说话,她厉喝道:“到底在国公府发生何事了,柔儿,你说。” “祖母,我……”辛柔儿哪里敢说,老夫人要是知道她被那么多人看见她与太子睡在一起,还不得大发雷霆。 想到这里,辛柔儿更加恨极了辛念烟。 这个贱人,竟敢阴她! 辛柔儿低着头不敢说话,张芸慧作为亲娘,只得出来解围。 “母亲,也没什么事,就是柔儿被人陷害,跟太子殿下那……那个,被人看见了,不过事情已经解决了,现在跟太子殿下的婚事换成了柔儿,只是苦了烟儿。” 张芸慧愧疚的看着辛念烟,想让老夫人把注意力转到辛念烟身上。 但老夫人哪里会如她意,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跟太子殿下那个?哪个?” 尽管已经猜到了,但是她还是想问个明白。 这次不用张芸慧说,辛念烟自己就说了:“妹妹她跟太子殿下孤男寡女睡在一起,被许多人看见了,经过外祖母她们一番查问后,得知是母亲身边的春菊想要给烟儿下药,还安排了个男人想要玷污烟儿的清白,谁知道误打误撞的……” 她欲言又止,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哽咽道:“所以祖母,真的不是烟儿不想跟父亲请罪的,当时烟儿脑子跟浆糊似得,整个心都绞着似得痛,已经想不到别的事情了。” “什么!”老夫人勃然大怒,颤抖着手指着张芸慧母女:“你……你们……你们……咳咳咳!” 因为太过生气,她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还捂着心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辛元文面色大变,赶紧去扶住她:“母亲,母亲,快,请大夫,请大夫。” “祖母,你没事吧。”辛念烟也是赶紧要去给老夫人顺气,哪知道却被辛元文甩了一巴掌。 啪! “你祖母要是出什么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觉得是辛念烟说的那番话,才让老夫人动气的,因此着急之下还不忘教训辛念烟。 辛念烟虽然闪躲了下,但脸还是被打到了,甚至牵扯到了额头的伤口,有嫣红的血浸出的白色纱布。 看到辛念烟被打,辛柔儿和张芸慧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但面上还是着急的去给老夫人顺气,顺便还推开了辛念烟。 老夫人很快便缓了过来,看到站在跟前的张芸慧和辛柔儿,她二话不说,先打了辛柔儿一巴掌。 然后指着张芸慧说:“张氏,你教的好女儿,我们丞相府的脸都被她给丢尽了,滚开,别碰我!” 老夫人一把推开张氏,然后对辛元文道:“文儿,你现在就给我休了这个贱人,当初就说不让你娶她进府,你偏偏不听,她哪里比得上诗影!” “娶了她后,外面多少人在笑话我们相府,在戳你的脊梁骨,现在又闹出这种事,今天你要是不休了她,你就别认我这个娘了!” 辛元文是寒门高中,当上官后才搬到京城的。 老夫人从小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的将他供养成人,为了能让他念书,辛老爷子也因为操劳过度早早离世,她自己更是吃糠咽菜也毫无怨言。 辛元文当上官后,便将她接来了京城,当时得知辛元文娶了国公府的女儿,她别提多高兴了。 后来国公府对辛元文的帮扶,她虽然不太懂,但也能看出一些,知道自己儿子能坐上二品大员的位置都多亏了陈诗影这个妻子。 没有她,国公府哪里会认识辛元文,更别说帮扶他了。 陈诗影难产死后,来了个道士,说辛念烟出生便克死了母亲,是个命硬之人,若是留在府里,定会也克走其他人。 她没办法,只能同意辛元文将辛念烟送走。 一直到去年才将人接回来,因为对辛念烟心存愧疚,所以一直放话让张芸慧这个继母好好待她。 至于张芸慧,当初要不是辛元文来说她怀孕了,她压根不可能同意她进府。 本来一开始只是单纯的觉得原配刚死不久,辛元文便娶继室,会遭人诟病。 但得知张芸慧竟是一个还未成亲便跟男人厮混,还弄大了肚子的,她就更瞧不上了。 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整出这种事情来,她已经能想象到外面有多少人在笑话他们相府了。 她如何能不怒! 一听老太婆竟然让辛元文休了自己,张芸慧霎时面色大变,着急的看向辛元文,想让他为自己说话。 而辛元文,在听见老夫人提起陈诗影时,脸色就已经不好了…… 第三十八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所有人都说他是靠国公府才坐上这个位置的,明明陈诗影死后,他也靠着自己的本事,从二品大员成功坐上了一品大员的位置,当上了丞相。 但就是没人知道,他们永远只记得他是靠国公府才有的今天。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接受得了这样的言论,他也有尊严,不想永远活在陈诗影的阴影下。 因此对他来说,十三年前的那一切全都是黑历史,只要提起,他就生气。 但看到老夫人难看的脸色,他只能压下心中火气,安抚道:“母亲,你先消消气,这事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解决了外面的人就不笑话咱们相府了吗!”老夫人愤怒道:“还说被人陷害,要不是她们自己心思不正,想要陷害烟儿,能有这事吗!” “平时在家里小打小闹也就算了,现在竟然丢脸都丢到国公府去了,那太子殿下可是烟儿的未婚夫婿啊,她一个妹妹,跟姐姐的未婚夫婿搅在一起,别人会怎么说!我听着都犯恶心……” 老夫人指着张芸慧母女,字字句句都充满了对两人的厌恶。 本来以前她还只是不喜欢张芸慧,对辛柔儿这个孙女也还是挺好的,可是现在,她只觉得上梁不正下梁歪,母亲是个腌渣的,当女儿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张芸慧和辛柔儿的脸色,已经在老夫人一声声的唾骂中难看到了极点。 但是此时她们不能说话,每说一句话都很有可能火上浇油,让老夫人更加生气。 只能乖乖站着挨训。 至于辛念烟,被辛元文打了那一巴掌后,她就老老实实站到一边不说话了。 听着老夫人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辛元文只觉得头疼。 等老夫人终于说累了,他这才说道:“母亲,发生那样的事我们也不想,您就别生气了,而且现在跟太子殿下的婚事已经换成了柔儿,我们只需对外说跟太子定亲的本来就是柔儿,只是外面的人误会了就行,等过段时间大家都淡忘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听到这话,老夫人的怒气这才缓和了些。 “那太子殿下就愿意把烟儿换成柔儿?” 辛元文道:“自然是愿意的,再说发生了那样的事,太子殿下若是不对柔儿负责,对他的名声也会有影响,更何况他与柔儿本就两情相悦。” 老夫人皱起眉头,语带不解:“太子与柔儿两情相悦?” 她怎么就不信呢。 “太子不是自从烟儿回京后,便一直对烟儿有意吗?” 这些她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不然也不会经常对太子来找辛念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芸慧适时的开口:“母亲,你有所不知,其实太子殿下一直喜欢的都是柔儿,只是当初念及柔儿还小,就没让他们往来,谁知后来烟儿回来,不知怎的就跟太子互通了心意,这才让我们大家都误会了,在太子提亲的时候把烟儿许给了太子。” 她这话说得巧妙,一下子就变成辛念烟不知廉耻,一回来就抢走了太子,夺走了太子的喜欢。 辛念烟在一旁听得冷笑,都要忍不住为她鼓掌了。 好在老夫人此时是怎么看张芸慧都不顺眼,一听她说话,先不听她说的是什么,直接厌恶道:“你闭嘴!” 张芸慧一噎,讪讪的闭了嘴,忍不住暗自磨牙。 死老太婆! 等以后有机会了,她一定要让这老太婆喝她的洗脚水! 看她还怎么凶! 老夫人深吸几口气,勉强气顺了些,到底听进去了张芸慧的话,厌恶的视线掠过辛柔儿,落在辛念烟身上。 “烟儿。”她朝辛念烟伸出手。 辛念烟走过来:“祖母。” 老夫人拍着辛念烟的手,看着她脸上的巴掌印,以及额头上浸出血的纱布,心疼道: “烟儿,是我们辛家对不起你,既然事情都到这步了,太子也喜欢柔儿,就成全她们吧,以后祖母再给你选个更好的夫婿。” 辛念烟苦笑了下,乖巧点头:“嗯,祖母,烟儿知道的,烟儿也已经决定成全他们了,不会再说什么的。” “那就好,那就好,烟儿是个懂事的。”老夫人拍着辛念烟的手,满是欣慰。 随即又忍不住瞪向辛柔儿,斥道:“看看你姐姐,再看看你,还自诩从小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呢,你以后少跟你娘学那些乱七八糟的,看看都学成什么样了。” 一句话训了两人。 张芸慧心里气愤不敢说话,辛柔儿认错道:“柔儿知错了,柔儿以后会好好跟姐姐学的。” “哼,你今天回去就好好呆在院子里,给我把女戒女德都抄两遍,抄不完不许吃饭!”老夫人又道,随即又看向张芸慧: “还有你,闹出那样的事情,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没有你指示,春菊敢去给烟儿下药?你今天晚上就给我去祠堂跪着,不跪上三天不许出来,谁也不许给她送饭,听到了没有!” 最后一句是对辛元文说的。 她就怕儿子又心疼这个狐媚子,没跪上一会儿就把人给接出来了。 老娘正在气头上,辛元文哪里敢忤逆:“知道了母亲,儿子会派人看着,不让人给她送饭的。” 老夫人这才满意了,看着这一桌子的菜,也没了吃的心思,直接休息去了。 …… 众人出了静心院,辛柔儿恶狠狠的瞪着辛念烟,但因为有辛元文在,她也不敢说什么,只得乖乖回院子抄书去了。 张芸慧则是对辛元文道:“老爷,母亲之前让我去给烟儿调教一下下人,我先去调教了再去祠堂可以吗?” 她声音柔柔的,比以往的辛柔儿还要娇媚温柔,可见辛柔儿当真是得了她的真传。 她娇媚温柔的声音里还带了一丝委屈,想让辛元文开开恩,别让她去跪祠堂了。 但辛元文此时心烦不已,哪里会管她,不耐烦的“嗯”了一声后,便大步离开了。 辛念烟看着张芸慧吃瘪,心情极好的回去了。 回烟云院的路上,小烛笑道:“小姐,老夫人还是关心你的呢。” 辛念烟干笑两声:“呵呵,是吗?” 第三十九章 野外的鸡 “是呀,你看你跟二小姐起冲突,老夫人都是站在你这边的,还惩罚了二小姐呢,现在更是连夫人也一起罚了。” 小烛说着,都忍不住露出了解气的笑容。 她比辛念烟大两岁,是当年和她娘一起跟夫人陪嫁到辛家的,因此辛念烟出生后,她还带过辛念烟几天。 当时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因为那几天的印象太过深刻,所以记得一些。 后来辛念烟被送走,烟云院就只剩她跟她娘两个下人,张芸慧进门后,本是想发卖了她们的,但因为她们的卖身契在国公府,所以轮不到她来卖。 但虽然卖不了她们,张芸慧也没让她们好过,想尽一切办法来折磨她们。 有时候是不给饭吃,有时候是故意栽赃陷害然后打板子,府里的其他下人也在张芸慧的授意下各种欺辱她们母女。 她娘就是在一次被打板子后,又因为没有饭吃,也没人给请大夫,饿了两天后没了。 她好不容易熬到了辛念烟被接回来,结果接回来的一年,辛念烟都很听张芸慧的话,她的日子也没好上多少。 但她没有怨言,她娘从小就告诉她,她们的命都是夫人给的,夫人是她们的主子也是她们的恩人,夫人不在了,小姐就是她们的主子她们的恩人。 她们要等小姐回来,然后好好照顾伺候小姐。 她等到了,现在小姐也醒悟了。 看到小姐不再被二小姐欺负,夫人和二小姐也一次次想要欺负小姐,最后却自食恶果,她别提多高兴了。 辛念烟感觉到小烛的情绪变化,心中感慨,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老夫人不过是对她愧疚而已。 至于惩罚辛柔儿,一开始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说是让她去抄女戒,但是后面辛柔儿一路跟到了静心院,还一起去吃午饭,也不见她再提起。 要不是辛柔儿自己作死,找她麻烦,想让她被辛元文责罚,也不会引发后面的事。 或许她自己也会把话题引出来,毕竟她这妆不能白化,柔弱也不能白装不是。 不过说到底还是辛柔儿自己作死,怪不得她! 回到烟云院没一会儿,张芸慧就过来了,自然是来调教下人的。 七八个下人站成一排,看着站在前面的春香春草,张芸慧有些惊讶。 辛念烟竟然把她们救回来了? 呵,果然,她还是怕自己的吧。 春香春草可是她的人,若是就那样死了,辛念烟估计也害怕自己会怪罪吧。 张芸慧心中冷笑,看着一排下人,沉声训道:“你们记住,你们都是相府买来的下人,是相府给了你们一口饭吃,如果不是相府,你们还不知道会被卖去什么腌渣地方,所以你们要知道感恩,不要以下犯上,做出一些迫害主子的事,以后再让本夫人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对不起主子的事,仔细你们的皮……” 一番训斥下来,下面的人全都低着脑袋不敢说话,最后才小心的说了句:“是,奴婢知道了。” 张芸慧这才满意的看向辛念烟:“烟儿,以后她们若是再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你尽管来找母亲,母亲帮你教训她们,实在不行,你出手管教了便是,不过一群下贱的奴婢而已,不用留情。” 她之所以被罚了也要过来调教下人,自然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教训一下辛念烟。 从一开始的训斥,她话里话外明着是调教下人,实际上却仿佛是在训斥辛念烟这段时间的不听话…… 此时她更是咬重了下贱的奴婢几个字,好似在嘲讽辛念烟一般。 一旁的小烛都听出来了,气愤的握起了拳头。 辛念烟就淡定多了,脸上扬起笑容,说道:“嗯,那烟儿就谢谢母亲了,不过她们虽然是下贱的奴婢,却也是靠自己的努力在主家混口饭吃,不像那野外的母鸡,一到发情期就忍不住张开腿四处找公鸡偷情,为了吃饭更是连鸡脸都不要,哎,真是悲哉呢。” 张芸慧愣住,忍不住皱起眉头。 为什么总感觉这贱人在骂她! 可是她又听不出来哪句话骂了。 辛念烟见张芸慧脸色不好,忙问道:“母亲,你没事吧?不好意思啊,烟儿从小在乡下长大,说话粗俗了些,你千万别介意。” 张芸慧收起思绪,说道:“没事,那烟儿没事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可以差人去慧兰院找我。” 话落,她便离开了烟云院,心里还在忍不住的想辛念烟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在骂她。 “小姐,你刚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啊,小烛怎么感觉你说完后,夫人她脸色都不好了?”小烛天真的问道。 辛念烟笑了笑,让那一排下人解散,该干嘛干嘛去,这才由小烛扶着进了屋。 “没什么,不过是揭了她的底而已。” 一个还没成亲就跟男人滚在一起,被男人养在外面的外室,可不就是…… … 辛柔儿被罚在院子里抄写女戒女德,张芸慧则也去跪了祠堂。 十几年来的养尊处优,张芸慧哪里受得了这种苦,尤其现在腊月的天,外面还飘着大雪呢,祠堂就更是冷冰冰的。 没跪上一会儿,她就手脚冰凉,浑身僵硬,哪哪都不舒服了,膝盖也是痛得受不了。 到了晚饭时候,本来中午在静心院闹成那样,就没吃上饭,虽然来之前她临时吃了点糕点垫了肚子,可是现在还是饿得浑身发虚。 想到自己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辛念烟,她就心中愤恨不已! 该死的,等她出去了,她一定要想办法让那个贱人好看! 但是一想到自己要跪上三天,她就想疯。 柔儿为什么不来给她送点吃的? 老爷也不管她! 她真的要疯了!! 张芸慧惦记着让辛柔儿和辛元文给她送吃食,最好再送过火盆,最好干脆直接把她接出去。 可是辛柔儿此时自己都自顾不暇,女戒女德各抄两遍,一个下午她连一遍都没抄完,哪里顾得上张芸慧。 至于辛元文,他倒是想起了,不过想起的时候已经是亥时,张芸慧早就饿得头晕眼花。 辛元文让人悄悄送吃的过去…… 第四十章 往祠堂放东西 辛元文与张芸慧到底有几分感情在,不忍她就那样跪上三天祠堂,便想让人悄悄的送吃食过去。 哪知道送饭的人到了祠堂门口,却被人拦住了。 揽人的当然是老夫人院子里的嬷嬷。 送饭的下人说是老爷让送的,可无论她好说歹说,那嬷嬷就是不让进,还说是老夫人的命令,她不能违抗,老爷要是真想送,可以先去找老夫人说。 送饭下人没办法,只得又回去了。 辛元文得知此事后,很是无奈。 既然老夫人都派人守着,他也没办法了,只能辛苦张芸慧了。 而老夫人得知辛元文果真让人去给张芸慧送饭后,不禁冷笑两声。 她就知道她这个儿子是个软的,被那个狐媚子迷得五迷三道! 她既然有心要惩罚张芸慧,就肯定不能让辛元文给搅和了! 辛念烟自然是知道这些事的,不过只是饿肚子而已,实在太便宜张芸慧了,她还是得送她些礼物。 舒舒服服的睡上一夜,次日,辛念烟给了小烛一锭银子,让她出去办事。 听到辛念烟让自己的干嘛,小烛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小姐,你弄那些干啥?” 辛念烟说:“晚点你就知道了,去吧。” “好吧。”小烛没有再多问,拿着银子出了相府。 而辛念烟则是收拾一下,去给老夫人请安。 虽然老夫人对她更多的只是愧疚,前世在她被张芸慧母女欺压的时候都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但她这辈子也要尽量讨她欢心,至少要让她站在自己这边。 毕竟在这相府里,老夫人还是顶一片天的。 辛念烟来给老夫人请安,今日没有辛柔儿和张芸慧的搅和,祖孙俩相处得还算愉快。 “烟儿,你这额头上的伤,大夫怎么说的,可会留疤?”老夫人轻声询问。 辛念烟浅浅一笑,道:“大夫说可能会留疤,不过母亲给了我一瓶药,说是每日涂抹,以后定不会留疤。” 听到张芸慧给药,老夫人眉头都蹙了蹙,心想张芸慧会那么好心? 不过看辛念烟这面露浅笑的模样,想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不过她还是问了句:“那药你可有找大夫查验过?” 辛念烟一愣,摇了摇头:“没有啊,母亲她应该不会害我吧?” 老夫人叹了口气:“傻孩子,回去让大夫看看那药,若是有问题就别擦了。” 辛念烟做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愣愣点头:“我知道了祖母。”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转眼到了中午,辛念烟陪老夫人用完午饭后便回去了。 午休过后,小烛才回来,与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个蓬头垢面,穿着破烂的乞丐。 乞丐手里提着一个打了结的麻袋,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蠕动着。 “小姐,我回来了,你要的东西也找来了。”小烛说。 辛念烟颔首,视线落在小乞丐身上:“放下东西,给他二两银子,让他走吧。” “是,小姐。”小烛取来二两银子,递给了小乞丐。 小乞丐感激的道谢,然后放下麻袋离开了。 看着不停动来动去麻袋,小烛弱弱的咽了咽口水,问道:“小姐,这东西咱们怎么弄啊?” 小姐让她花银子找人抓,抓到了她因为不敢拿回来,只能让那小乞丐帮着提回来。 现在即使隔着老远,依旧看得她头皮发麻。 辛念烟勾了勾唇,声音平和:“把春香春草叫来。” “啊?哦,好。”小烛答应一声出去了。 很快便把春香春草带了回来。 春香春草上次伤得很重,现在虽然能下地做一些活计了,但脸色看着依旧不太好,很虚弱的样子,甚至有时候动作大了,身上的伤都还会很疼。 “小姐,您找我们。” 两人没了之前的倨傲,站在辛念烟面前,低着头,声音细弱蚊蝇,很是老实。 自从给她们找了大夫后,辛念烟就没再管过她们,这段时间她们就在院子里干一些杂活,也不敢往辛念烟跟前凑了。 辛念烟看着她们这个样子,很是满意,下巴指了指地上的麻袋,说道:“你们俩,今晚想办法把里面的东西放到祠堂去。” 两人的视线落在那麻袋上,不知道里面的是什么,春香下意识的问:“这里面是什么?” “晚上你们就知道了,不能让人知道是怎么做的,能做到吗?”辛念烟淡淡道。 这是她们投诚后辛念烟交给她们的第一个任务,两人哪里敢拒绝。 尽管知道祠堂里的是张芸慧,她们也必须得去做。 “是,我们一定会放到祠堂去的。” “肯定不会让人看见。” 两人都保证着,辛念烟满意了。 等春香春草提着麻袋出去后,小烛才担心的道:“小姐,她们真的可靠吗?” “可不可靠的,明天就知道了。”辛念烟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完全不担心春香春草搞小动作。 * 转眼到了晚上,辛念烟去被老夫人吃了晚饭回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府里人们也渐渐进入了梦乡,只有几个下人在巡夜。 下人房里,春香春草提着那一麻袋东西出去了。 她们刚走没多久,小烛和辛念烟也跟了出去。 春香春草很机灵,每次遇见巡夜的下人都能蒙混过关,很快便到了祠堂。 两人下午已经商量过怎么把东西放进去了,一到了祠堂门口,看见守在这里的老夫人院子里的嬷嬷,春草就提了个篮子先上前去与她说话。 “嬷嬷,我是小姐院子里的人,小姐心疼夫人,让我们来给她送些吃食,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春草的话说得模棱两可,并没有说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 那嬷嬷下意识的就觉得的二小姐,想也没想果断拒绝:“不行,老夫人说了,谁也不许送吃的,你还是回去吧。” “嬷嬷,你就通融一下吧,您看夫人都饿了两天了,再饿下去,估计人就没了,到时候小姐她没了母亲,多伤心啊。”春草与她纠缠着。 春香已经悄悄绕到了一边的窗户底下…… 第四十一章 连大小姐一个小姑娘都不如 春香轻轻推了下窗户,发现推不开,只能把窗户纸捅破,然后把麻袋的口子塞进窗户里,解开绳子。 顿时里面的东西全都一股脑跑了出去,从窗户口掉到地上,发出砰砰砰的闷响声。 春香感觉到那隔着一层麻袋,从自己手上跑出去的东西,只觉头皮发麻,浑身僵硬,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那边的嬷嬷听见了这不断传来的闷响声,蹙了蹙眉,因为这两天张芸慧是不是的就会敲一下门或者弄出一些动静,想让人给她送吃的,嬷嬷以为又是张芸慧在里面弄出动静了,便没在意。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再这般纠缠,可别怪我去找老夫人说了,到时候受罚的可是你家小姐。”嬷嬷被春草缠得烦了,很是不耐的说道。 春草余光扫到那边春香离开了,便垂下脑袋,叹了口气:“那好吧,辛苦嬷嬷了,奴婢就不为难嬷嬷了。” 话落,她便又提着篮子离开了。 不一会儿,祠堂里传来惊恐的尖叫声,把外面的嬷嬷给吓了一跳。 “啊啊啊,老鼠,有老鼠,救命,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嬷嬷皱眉,语气不算太好的说:“祠堂里怎么可能有老鼠,夫人消停些吧!” 祠堂是每个家族最重要的一处地方,每天都会有人打扫,庄重而又严谨,连苍蝇都不可能有,怎么可能会有老鼠。 因此嬷嬷压根就不信,甚至还觉得张芸慧矫情事多。 不就是跪三天祠堂么,去年大小姐刚刚回来时,顶了她两句嘴,也被老爷罚跪三天祠堂,当时也没见人家闹腾啊。 人家还只是个小姑娘呢。 这夫人连大小姐一个小姑娘都不如。 没有人管张芸慧,这周围除了守门的一个嬷嬷外,都没什么人住,压根就没听见她的叫喊声。 张芸慧就这样在祠堂里与老鼠征战了一夜,期间又是拍门又是砸窗的,想要被放出去,可是门窗都被反锁,她想逃也逃不了。 她只能不停的叫喊,那惨叫声听得不远处的小烛都头皮发麻。 辛念烟看了一阵后就回去了,回去的时候看见春香春草就等在门口,两人看起来都有些局促,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向大小姐禀报。 但是现在这么晚了,大小姐说不定都已经歇息了。 辛念烟让小烛先去跟她们说,把她们打发回去后,自己才回了房。 在小烛的侍候下,她很快洗漱入睡。 张芸慧是第二天被进祠堂打扫的下人发现的,彼此她头发散乱,衣服也被扯得乱七八糟,奄奄一息的,几近疯魔。 下人都惊呆了,赶紧叫来其他人,辛家一众主子也被叫了过来。 辛柔儿看到被抬出来的张芸慧,差点晕死过去。 “母亲,母亲你怎么了,你别吓柔儿啊!” 辛柔儿扑过去,想要碰张芸慧,张芸慧却如惊弓之鸟一般,害怕的直躲:“啊啊啊,别过来,老鼠,老鼠,别过来!” “母亲,我是柔儿啊母亲。”辛柔儿当即捂着嘴哭了出来。 辛念烟站在老夫人身旁,捂着嘴一脸惊恐,眼里却没有一点害怕之意。 “我的天哪,母亲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沉着脸:“祠堂里怎么可能有老鼠,来人,进去看看,另外去给夫人请大夫。” 下人们当即忙碌起来,进祠堂检查的进祠堂坚持,请大夫的亲大夫,张芸慧也被抬回了慧兰院。 很快大夫就请来了,但因为张芸慧太过惊恐,大夫压根就近不了她的身。 最后还是找了几个婆子按住,大夫才顺利给她把了脉。 半盏茶后,大夫收回手,又检查了一下她手臂上露出来的小型伤口,然后蹙眉道:“夫人这是惊吓过度,身上似乎被某种东西咬了,看样子没毒,不过还是得处理一下。” 众人想到了张芸慧嘴里叫喊的有老鼠,眉头更加皱紧。 刚好带人进祠堂检查的管家回来,老夫人沉着脸盘问:“怎么回事?” 管家说:“老夫人,祠堂里确实发现了一些老鼠,不过都被赶出去了。” “祠堂里每天都有人打扫,怎么可能有老鼠!”老夫人怒声喝问。 她生气的不是张芸慧被吓成这样,而是祠堂那种重地竟然会有老鼠,这简直是负责打扫祠堂的一众下人的失职! 众人当即被吓得瑟缩了下,不敢说话。 辛念烟忙上前安抚:“祖母,消消气,这应该有什么误会,祠堂每天都会有人打扫,以前都好好的,今天怎么就有老鼠了呢?” 老夫人蹙眉,觉得有理。 其他人也听见了这话,辛柔儿恶狠狠的瞪了辛念烟一眼,随即对老夫人道:“祖母,姐姐说的有理,一定是有人想要害母亲,祖母,你一定要替母亲做主呀。” 这家里就那么几个人,除了老夫人,就只有辛念烟有这个嫌疑。 辛念烟竟然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辛柔儿气得捏紧了拳头。 今天这事就算不是辛念烟做的,她也要把这锅推在辛念烟身上! 此事非同小可,老夫人尽管不喜欢张芸慧,也不得不查清楚。 “来人,把负责打扫祠堂的下人给我带过来。” 随着老夫人一声威严的吩咐,负责打扫祠堂的下人被带了过来。 她们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一进来就赶紧跪倒在地,砰砰磕头。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 “昨天晚上是谁打扫的祠堂,为什么祠堂里有老鼠都没发现?”老夫人一拍桌子,厉声喝问。 其中一个丫鬟继续砰砰砰磕头,喊冤:“老夫人,昨晚奴婢把祠堂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边,没有发现有老鼠啊,奴婢也不知道老鼠怎么来的。” “是啊老夫人,祠堂我们每天早中晚都会打扫,从来没有发现过老鼠,老夫人明鉴啊。”另外一个下人也说道。 老夫人皱着眉,盯着几个下人看了好一阵,直到确定她们都没有说谎后,这才又问道:“昨天晚上还有谁去祠堂了?” 第四十二章 妹妹可不能污蔑姐姐 昨晚守着祠堂的嬷嬷忙上前说道:“回老夫人的话,昨晚没什么人过去,就一个小丫头说是二小姐丫环,想给夫人送点吃的,不过被老奴挡了回去。” 老夫人凌厉的眼神射向辛柔儿。 辛柔儿募的瞪大眼睛,尖声道:“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人去送吃食了。” 可是这话说完,她又觉得不对。 张芸慧是她亲娘,在祠堂饿了两天,她都没有要让人送吃食的意思,似乎又显得狠心了。 可若是说送了,就是明目张胆违抗老夫人的命令。 怎么说都不对! 辛柔儿深吸口气,委屈道:“祖母,柔儿虽然心疼母亲,可是也一直谨记祖母的话,不敢违抗,祖母,您千万不能听别人胡说呀。” 老夫人冷哼一声,重新看向那嬷嬷:“你确定那丫环只是送吃的,没做别的什么?” 嬷嬷果断摇头:“没有,她一直在老奴眼皮子地下,虽然多磨了两句,不过最后还是被老奴赶回去了。” 老夫人眉头皱得更紧了。 “既然没有人靠近祠堂,那老鼠究竟是如何来的!?”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大夫突然开口了:“老夫人,老夫好像在夫人身上闻到了一种能吸引老鼠的味道。”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顿时全都被吸引了过去。 大夫让丫环解下了张芸慧腰间的香包,凑到鼻尖仔细闻了闻,最后肯定道:“老夫人,这香包里确实有一种香油的味道,此味道能吸引老鼠的靠近。” “什么,竟然是母亲自己身上的香包吸引的老鼠?”众人还没说话,辛念烟就先发出一声惊呼,满是不可置信。 辛柔儿愣住了:“母亲身上的香包招来的老鼠?” 这怎么可能? 但不等她说话,老夫人就生气的一拍桌子:“哼,我还当是谁想要害她呢,感情是她自食恶果,跪个祠堂还能把老鼠招进去,扰了祖宗们的清静,从今天起,她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院子里吧,哪里也不许去。” 话落,老夫人一点也不想再继续呆在这里,起身离开了。 辛柔儿知道老夫人出了大门才回过神来,辛念烟走到她身边,笑容可掬的说:“妹妹,姐姐身体不适,照顾母亲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啊,你可要好好照顾母亲呀。” 辛柔儿咬牙,眼神阴毒:“辛念烟,这事是不是你做的?” “哎呀,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姐姐从小就胆子小,看到老鼠都害怕,又怎么会抓老鼠去吓母亲呢,妹妹可不能污蔑姐姐啊。” 辛念烟捂着小嘴,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眼里却满是戏谑的笑容,拍拍辛柔儿的肩膀,说了句“妹妹好生照顾母亲”,便走了。 大夫早就见惯了这些大户人家的后宅斗争,淡定的开了药方后,也离开了。 屋子里就剩辛柔儿和躺在床上的张芸慧。 张芸慧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饿得狠了,已经晕了过去,辛柔儿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只得让下人给她收洗。 等张芸慧再次醒来,人已经清醒了些,看见守在自己床前的辛柔儿,她哇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柔儿。” 辛柔儿已经守得不耐烦了,要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她早就回去了,看见张芸慧醒来,她这才压下性子问道:“母亲,你醒来,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了,柔儿,可有吃的。”张芸慧泪眼汪汪,第一件事就是要吃的。 辛柔儿只得吩咐人去上吃的。 饭菜一上来,张芸慧鞋子都来不及穿,就眼冒绿光的翻身下床,来到桌边开始大快朵颐,完全没了当家主母该有的沉稳。 一旁的辛柔儿看得忍不住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嫌弃。 “母亲,你慢点吃。” 张芸慧饿了两天,哪里还顾得上别的,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饭菜都吃完了,她这才满意的打了个饱嗝,身体也有了劲儿。 辛柔儿让人来将桌上的残羹剩饭撤下去,这才坐下来问道:“母亲,你在祠堂究竟发生什么了,怎么会弄成那个样子。” 一说起这个,张芸慧就想起自己这两天在祠堂受的罪,气得浑身发抖,几近将牙齿咬碎,愤恨的瞪着眼: “我在祠堂跪了两天,本来好好的,除了没有吃食,一切都正常,但是昨天晚上,突然就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堆老鼠。” “我当时饿得头晕眼花,浑身无力,只听见了外面有人说话,具体说什么都没听清,没一会儿就突然一只老鼠钻进了我的衣服里,还没反应过来,就越来越多的老鼠往我身上钻,我当时都吓傻了,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 张芸慧把事情说了一遍,辛柔儿听得拧眉,沉吟道:“丁嬷嬷说昨晚有个丫环,说是我派去给母亲你送吃食的,跟她磨了好一阵,可是我昨晚并没有派人去祠堂送吃食啊。” 张芸慧眸光微闪,不知为何,听到辛柔儿说昨晚并没有派人去送吃食,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亲娘被罚跪祠堂,饿了两天两夜,她竟然都没有要派人送吃食的意思。 想到自己这两天是如何熬过来的,她就心里格外难受。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她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沉声道:“那八成是辛念烟搞的鬼了,不然祠堂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有老鼠,还是那么多!” “可是大夫说是你身上的香包招去的老鼠。”辛柔儿说。 张芸慧一愣,下意识的拾起香包。 “这香包我前两天才在外面的香包店买的,怎么可能会招老鼠,就算招老鼠,也不可能一下子招那么多呀。” 辛柔儿虽然不知道昨晚到底有多少老鼠,但是看张芸慧这样,应该是不少,想到密密麻麻的老鼠往她身上爬,辛柔儿就吓得打了个多少,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这么说,肯定是辛念烟搞的鬼了,但是她院子里的下人不是都是我们的人么,怎么可能会听她的?” 张芸慧眯起眼眸:“不知道,我上次看春香春草被她治好了,晚点你让人去把她们叫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辛念烟搞的鬼!” 第四十三章 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辛念烟从慧兰院离开后,又去静心院宽慰了一下老夫人,陪她吃了午饭后,这才回道烟云院。 回来没多久,春香春草就来找了她,看样子有些着急。 “小姐,夫人那边让我们过去,我们该怎么办呀?”春香着急的问。 辛念烟挑眉,神色淡然:“叫你们去你们就去呀,我又不拦着你们。” 两人咽了咽口水,迟疑道:“可是如果夫人问起来,我们该如何说呀?” “嗯,夫人问起什么?”辛念烟故作不解。 “就……就昨天晚上的事呀。”春草说。 辛念烟笑得一脸无害,眼神却格外犀利:“昨天晚上,我们这里有发生什么事吗?” 两人身子一抖,连连摇头:“没有。” “昨天晚上什么事也没发生,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对了,去吧,你们应该知道该怎么说。”辛念烟收回视线,摆了摆手。 “是,奴婢告退。”春香春草离开了。 一旁的小烛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后,这才上前问道:“小姐,她们会不会出卖咱们呀?” 辛念烟端起茶杯吹了吹,喝了口茶,这才淡定道:“不会,就算她们出卖,也得有人信呢。” 看辛念烟这么信誓旦旦,小烛也慢慢放下心来:“好吧。” 春香春草出了烟云院后,就一路往慧兰院走去,但两人的脚步并不是很快,甚至有些踌躇。 “你说,等下我们该怎么说啊?”春草小声的问道。 春香深吸口气:“小姐不是说了吗,昨晚我们这边什么事都没发生,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咬死不承认就好了。“ “可……夫人会相信吗?”春草又道:“而且,我们的家人都还在夫人手里呢,要是让夫人知道,昨晚的事情是我们做的,会不会连累他们。” 春香咬牙:“那能怎么办,上次的事情你还没看清楚吗,我们对夫人来说,不过是一条随时都可以丢弃的狗而已,既然决定跟着大小姐,那以后就老实跟着吧。” “再说,就算我们不背主,跟夫人说了昨晚的事情是大小姐让我们做的,夫人就能放过我们吗,别忘了那老鼠是我们亲手放进去的。” 春草闻言,也觉得又道理。 “看来只能想办法,多瞒一阵是一阵了,只希望以后被夫人发现了,别连累我们的家人才是。” 两人即使走得再慢,也还是到了慧兰院。 一进慧兰院,就被带到了张芸慧面前,辛柔儿也在这里。 张芸慧半靠在床上,沉着脸看着下面的春香春草,问道:“今天早上祠堂发生的事,你们可知道了?” 两人低着头,如实承认:“知道了。” “那叫你们来,你们应该知道是因为什么吧。”张芸慧说着,锐利的视线看了两人一阵,这才继续问道:“昨天晚上的老鼠,是不是大小姐放的?” 两人本就被看得紧张不已,被她这么一问,赶紧摇头否认:“夫人,昨晚大小姐很早就睡了,我们都没有看见她出去,也没有看见烟云院有其他人出去。” 张芸慧眯眼,对她们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别忘了你们可是本夫人亲自买回来的人,你们的命都是本夫人给的,要是敢欺瞒本夫人,信不信现在就将你们杖毙!” 她从没想过春香春草会背叛自己,毕竟她们的家人都还在自己手里,她这么威胁,不过是想让春香春草主动说出是辛念烟放的老鼠的话。 但春香春草就是一口否认:“夫人,奴婢们说的都是实话,昨晚大小姐确实没有离开烟云院。” 张芸慧气了个倒仰。 两个没眼力见儿的东西! 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火气,张芸慧继续道:“本夫人不管是不是她,你们都必须说是她,懂吗?” “这……”两人惊讶抬头,没想到张芸慧会直接这么命令。 “这什么这,没听见母亲的话吗!”辛柔儿看得不耐烦了,厉声喝道。 两人赶忙低下了头:“奴婢知道了。” 张芸慧这才满意了,闭上了眼睛:“嗯,回去吧,你们知道怎么做就行。” “是,奴婢告退。”春香春草答应一声,出了慧兰院。 “母亲,难道真的不是辛念烟做的?”等人走后,辛柔儿这才皱着眉问道。 张芸慧沉寂了会儿,声音阴沉:“这府里一共就那么几个主子,不是辛念烟,还能有谁?” “那有没有可能是……”辛柔儿脱口而出,但最后又闭了嘴。 张芸慧却懂了,她双眼骤得睁眼,里面满是阴毒,握紧了拳头的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半晌后,她才说道:“管她是谁,都必须是辛念烟!” 有本事她们就狗咬狗,自己把对方抓出来! 她不能白白吃了这个亏! * 春香春草回到烟云院,直接去找了辛念烟,把刚才张芸慧对她们说的话都跟辛念烟说了。 “大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啊?”临了,春草才着急的问道。 辛念烟面带微笑的看着她们,声音平和:“你们想怎么办?” “这……”两人对视一眼,忙低下头:“奴婢不知,大小姐让我们怎么做,奴婢们就怎么做。” 辛念烟满意的笑了,收回视线,喝了口热茶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再看看辛念烟的神色,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奴婢们知道了。” 一旁的小烛听得云里雾里,等春香春草出去后,她这才上前,疑惑问道:“小姐,她们知道什么了?” 小姐好像什么都没说吧? “晚点你就知道了。”辛念烟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小烛也只好闭嘴不多问了。 * 晚饭前,辛元文下职回来,刚进府门,就被张芸慧的人叫去了慧兰院。 “父亲,你可一定要给母亲做主呀。” 辛柔儿一整天都在张芸慧的房里,此时一看辛元文回来,就未语泪先流,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 辛元文蹙了蹙眉:“做什么主,你母亲不是出来了吗。” 慧兰院的下人来告诉他夫人叫他去慧兰院一趟,他心里还在疑惑,张芸慧不是还在跪祠堂吗? 问了下人才得知她早上已经被抬出来了…… 第四十四章 烟儿犯了什么罪? 辛元文并没有多想,还觉得是老夫人心软了,提前把她放出来了。 想着她不吃不喝跪了这么久,自己确实该去看看,才来了慧兰院的,没想到一来就听见辛柔儿的哭诉。 “父亲,您去看了母亲就知道了。”辛柔儿抹着眼泪道。 辛元文心中不解,跟她一起进了内室,看到了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张芸慧。 “才跪了两天,怎么变成这样?”他皱眉询问。 辛柔儿哭得更大声了:“父亲,母亲她……她……” 她哭的泣不成声,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辛元文看得心疼,安抚着问:“你母亲她怎么了,好好说。” “母亲她早上的被人抬出来的,当时……”辛柔儿哭着把早上的事情说了一遍,更是把张芸慧的情况描述得要多惨有多惨,听得辛元文眼皮直跳。 最后辛柔儿直接跪了下来:“父亲,你一定要给母亲做主啊,祠堂每日都有人打扫,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有老鼠呢,还那么多,很明显就是被人故意放进去的。” 辛元文听得大怒:“混账,我堂堂丞相府,竟会出这种事,祠堂那种地方也敢往里面放老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来人!” 当即几个下人走了进来。 辛元文吩咐:“把府里的下人都给我聚集起来,本相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在我丞相府装神弄鬼!” “是。”下人答应一声,出去了。 辛柔儿眼神闪了闪,忽然欲言又止:“父亲,女儿有一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辛元文放缓了语气:“柔儿你说。” “是这样的父亲,下午姐姐院子里的两个丫环来了这边,说……说……”辛柔儿继续欲言又止,一副不敢说的模样。 辛元文脸色沉了下来,沉声道:“说了什么?” “说……是姐姐让人放的老鼠。”辛柔儿低声道。 “什么!”辛元文大惊,随即便是怒不可遏:“柔儿,你且说清楚,当真是你姐姐让的老鼠?” 辛柔儿娇弱的身子颤了颤,害怕的点头:“是的,是姐姐院子里的两个丫环亲口说的,她们因为是母亲挑选过去的,母亲对她们有恩,所以……” 她没有说完,辛元文却也知道怎么回事了,他深吸好几口气,都没压下心中怒火。 “来人,给我把大小姐叫来!” 辛柔儿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光芒,嘴角也微不可查的勾了勾。 辛念烟收到辛元文的传唤的时候,并没有很意外。 她让小烛去静心院找老夫人,自己则是独自去了烟云院。 一到烟云院,就对上了辛元文愤怒的脸。 “父亲,听说您找我?”辛念烟状若不知,疑惑的问。 “跪下!”辛元文一拍桌子。 辛念烟愣了下,老实跪下。 “你个逆女,你可治罪!”辛元文喝问。 辛念烟眨了眨眼,满是疑惑:“父亲,女儿不知犯了何罪?” “姐姐,你就别装了,父亲都知道了。”辛柔儿皱着秀眉,柔柔的道,随即看了辛元文一眼,继续说:“姐姐毕竟是父亲的女儿,虽然从小长在外面,但只要姐姐乖乖认错,我想父亲一定会从轻发落的。” 这话说的巧妙,辛念烟为什么会长在外面,还不是因为她克星的名声。 辛柔儿这是专门提醒辛元文呢。 辛念烟心中嗤笑,面上却无辜道:“妹妹,你这话就不对了,姐姐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如何认错?” 辛元文砰的一拍桌子,桌上的茶具都跟在震了震:“逆女,你还敢狡辩,你说,昨夜祠堂的老鼠,是不是你放的?” 辛念烟惊讶的瞪大眼睛,随即大喊:“父亲,女儿冤枉啊,女儿昨夜早早就睡下了,怎么可能会去祠堂放老鼠啊,再说女儿从小就胆子就小,别说老鼠了,看见虫子都害怕,怎么可能还往祠堂放老鼠么,父亲,您可不能听别人污蔑女儿啊。” “姐姐,父亲是不是冤枉你,你心里难道没数吗,你院子里的下人都已经来说了,就是你让人去祠堂放了老鼠,母亲向来待你不薄,比我这个亲生的女儿还要亲,你为何还要这般伤害母亲呀。”辛柔儿说着,又绣帕捂嘴,呜呜的哭了起来。 辛念烟依旧是一脸惊诧,随即满是伤心:“父亲,真的不是女儿做的,难得父亲就真的一点也不相信女儿吗?” 她定定的盯着辛元文的眼睛,里面满是受伤。 尽管上辈子已经感受到了这个男人偏心,这辈子她依旧抱有幻想。 幻想他能对自己这个女儿多一些信任。 但显然还是她奢望了,辛元文从听见辛柔儿说是她的那一刻,没有任何怀疑的,就已经认定了是她。 尽管现在对上了她受伤的眼神,他也是只有生气和愤怒。 生气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愿意承认。 “有没有冤枉你,去把你院子里下人叫来问问不就知道了,来人!” 外面管家走了进来。 辛元文道:“去把大小姐院子里的下人全都叫过来。” “是。”管家答应一声,刚刚出去,老夫人就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做什么,这是在做什么?烟儿怎么跪在地上,这大冷天的,赶紧起来。” 老夫人一进屋,就赶紧上前将辛念烟扶起。 “祖母。”辛念烟本来就眼眶发红,一看见老夫人,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本来她脸色就一直不好,额头就又还包着纱布,现在这么一哭,更是怎么看怎么可怜。 “好孩子,快起来,快,先起来。” 看着辛念烟被扶起,辛元文不悦道:“母亲,我正在审问她呢。” 辛柔儿也是暗自握了握拳,心中很是不快。 死老太婆又来捣乱。 尤其是看见她对辛念烟那般亲近,她就气得咬牙。 明明自己才是从小在她身边长大的孙女,她放着自己这个亲亲的孙女不疼,反倒对一个野丫头那般好! “审问,审问什么,我竟不知烟儿犯了什么罪,你连审问这个词都用上了!” 第四十五章 嫁祸 老夫人压根不买辛元文的账。 她本来是等着辛元文和辛念烟过去吃晚饭的,结果小烛去告诉她,辛念烟被老爷叫去了慧兰院,并且看样子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她一听就觉得定是张芸慧母女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本来早上的事情她就还生着气,这两人不说好好在院子里呆着,竟然还敢找事情。 她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整事情。 辛柔儿抿着唇,低声说道:“祖母,您有所不知,下午姐姐院里的丫环来告诉我们,说昨晚祠堂的老鼠的姐姐故意叫人放的,可是姐姐咬死不承认,父亲没办法,只好叫人去将那丫环找来。” 她捂着眼角,依旧哭得伤心:“祖母,母亲一向待姐姐不薄,我们也不愿意相信这事是姐姐做的呀。” 老夫人皱了皱眉,看了辛念烟一眼,对上辛念烟倔强又通红的眼睛,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 “什么烟儿做的,早上大夫不是说了么,老鼠是你母亲身上的香包招来的,怎么,你们连大夫的话都不信,还是说你们对我的处罚心存怨气,想要把这锅甩在烟儿身上?” 辛元文闻言,皱眉看向辛柔儿。 香包招来的,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对上辛元文不解的眼神,辛柔儿心中一颤,忙说道:“祖母,母亲的香包就那么大,就算能招老鼠,也不可能一下子招来那么多呀,定是有人故意放的。” “哼,我看你们就是对我处罚不服气,既然要叫丫环来问,好啊,那就叫来问,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诬陷我烟儿。”。 老夫人冷哼一声,拉着辛念烟到一旁坐下。 再看辛柔儿,她莫名的就觉得心烦。 以前怎么不觉得这个孙女事多,自从这次静心寺回来后,她是第几次找事情了! 一个好好的丞相府,被搅得乌烟瘴气的! 辛柔儿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招了老夫人的厌恶,还在生气老夫人对什么样好,帮辛念烟说话。 而里屋的张芸慧也是气得不行。 死老太婆,给她等着,总有一天她让要她跟辛念烟那个贱蹄子一起和她的洗脚水! 很快烟云院的七个下人都被带了过来,她们全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辛元文看了一圈,问道:“柔儿,下午是谁来说的?” 辛柔儿指着春香春草:“父亲,是她们两个。” 辛元文的视线落在春香春草身上,自从上次被贬后,春香春草就已经变成了粗使丫环,穿的衣服也是相府下等丫环穿的,完全没了以前意气风发。 还不等辛元文问话,一旁老夫人就嗤笑道:“这些丫环不都是张氏给挑选送去给烟儿的吗,怎么,一个个的吃着烟云院的饭,心却往慧兰院跑?” 她这话说得七个下人心口一抖,仿佛就是在说她们吃里扒外一般。 “呵呵,祖母您说笑了,这些虽然都是母亲送去烟云院的,可都是府里的下人,吃的也是府里的饭,哪里分什么这个院那个院的。”辛柔儿柔柔的道。 “哼!”老夫人冷哼一声,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辛柔儿握了握拳,让自己冷静。 辛元文对春香春草道:“你们两个,昨夜可是看见大小姐往祠堂放老鼠了?” 两人身子一颤,小心翼翼的看了辛柔儿一眼。 辛柔儿温声说:“你们不必害怕,把下午说的话重新说一遍就好了,父亲不会怪罪你们的。” 两人咬着唇,半晌后,辛元文都等得不耐烦了,春香才低低的道:“奴婢……奴婢们没有看见。” 辛柔儿募的瞪大眼睛,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什么?” 辛念烟身边,小烛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老夫人则是冷笑一声:“看来也不全是吃里扒外的东西么。” 辛念烟扯了扯唇,露出苦笑。 辛元文也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脸色已经黑了。 “你们下午不是还说是大小姐放的老鼠吗?”辛柔儿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赶紧压下情绪,声音不解的问,眼神里却满是威胁。 辛元文也眼神犀利的看着两人,那属于丞相大人的威压,压得两人额头直冒冷汗。 “本相面前,你们若是不说实话,本相现在就下令将你们处置了,还有你们的家人也全都发卖!” 两人身子再次一抖,扑通跪了下来,春草哆哆嗦嗦道:“老爷饶命,奴婢们说的都是实话呀。” “那你们下午为何要来说看见大小姐去祠堂放老鼠了?”辛元文厉声问。 春香哆嗦道:“那……那是因为夫人将我们叫来,让我们故意……故意诬陷大小姐,不然……不然就要我们的家人好看。” “是啊老爷,我们也是没办法才答应的啊,可是我们昨晚确实没有看见大小姐去祠堂放老鼠,在老爷和老夫人面前,不敢撒谎啊。”春草也哭求道。 “你们……”辛柔儿万万没想到她们会临时反水,气得指着两人,说不出话来。 “呵,我就说呢,本来已经处理了的事情,怎么好好的又要再闹一出,感情是想嫁祸给烟儿啊。”老夫人冷笑道。 随即满是失望的看着辛柔儿:“柔儿,祖母是真没想到了,你竟然是这种人,亏我以前还当你跟你母亲不一样,对你抱有期望,呵呵,看来是我老眼昏花了。” 辛柔儿被老夫人这么一说,顿时有些慌了,赶紧跪下来:“祖母,您听柔儿解释,这事真的不关柔儿的事啊,是这两个下人,她们下午却是来说是……” “够了!”老夫人见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不知悔改,想着往辛念烟身上泼脏水,更加失望。 “文儿,你现在还觉得是烟儿故意放老鼠害张氏吗?”老夫人看向辛元文。 辛元文紧抿着唇,黑沉着脸,没有说话,很明显还是存着怀疑。 老夫人简直恨铁不成钢,颤抖着手指着他道:“你……你真是糊涂啊,为了那个狐媚子,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顾自己女儿,十三年前你就为了她把自己女儿送去乡下,现在竟然还想为了她污蔑你女儿,你就不怕诗影半夜从下面爬上来找你么!” 第四十六章 那么好的药不能她独享 一提到陈诗影,辛元文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难看到了极点。 再对上辛念烟那张与陈诗影长得七八分相似的脸,他眼里就不由得迸发出冰冷骇人的光芒。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老夫人不想再说,拉着辛念烟站了起来,对辛柔儿道:“既然你那么不消停,这两个月你也跟你母亲一样,好好呆在院子里,哪里也别去了,好好把女德女戒给我抄写几遍,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说。” 言罢,她便拉着辛念烟离开了。 烟云院的下人也识趣的离开。 整个外厅就剩辛柔儿和辛元文。 “父亲……”辛柔儿眼眶发红的抬头看向辛元文,语气满是委屈。 辛元文此时心烦不已,骤的站起身来,什么也不说的走了。 辛柔儿还跪在地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下的衣衫差点被她抓烂。 半晌之后,张芸慧才虚弱的从内屋走了出来。 “柔儿。” “母亲。”辛柔儿赶忙起身,捋了捋衣衫,却没有去扶她。 张芸慧在椅子上坐下,脸色不好的道:“刚才的事情母亲都听见了,真是没想到春香春草会临时反水!” “母亲,既然她们这么不听话,干脆直接把她们的家人杀了,让其他人看看,不听话是什么下场。”辛柔儿恶毒的道。 张芸慧却摇了摇头:“不行,今天这事,已经让你祖母对我们彻底有了芥蒂,你父亲心里说不定也有了疙瘩,我们不能再轻举妄动,不然只会越发引起他们的不满。” “那我们就这样什么也不做了吗?”辛柔儿很是不甘的说。 张芸慧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道:“先等等吧,等过了这段时间,母亲再想办法,一定不会放过辛念烟!” 辛柔儿没有说话,眼神逐渐变得阴狠。 * 辛念烟扶着老夫人出了慧兰院,老夫人拍着她的手叹气道:“烟儿,委屈你了。” 辛念烟笑着摇摇头:“没事的祖母,事情说清楚了就好。” “嗯,你是个懂事的,你那妹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挺乖的一人,现在三天两头就要折腾点事情出来,哎!”老夫人叹气道。 辛念烟抿着唇不说话,把自己放在弱势的一方。 “想来是被你那母亲给带坏了。”老夫人自问自答:“走吧,去祖母那里吃饭,本来还一直等着你们过去吃晚饭的,结果闹这么一出,胃口都没有了。” “无论如何,还是要吃饭的,饿着对身体可不好,祖母可要好好吃饭,长命百岁哦。”辛念烟说。 老夫人顿时被逗乐了:“哈哈哈,长命百岁啥啊,祖母年纪大了,能活一天是一天了。” 这么一打岔,刚才的不愉快一扫而空,辛念烟陪着老夫人会静心院吃完了晚饭,又坐了一会儿,这才会了烟云院。 烟云院的下人看到她回来,神色都有些奇怪。 春香春草一直守在正房门口,看到辛念烟回来,两人赶紧迎上去:“小姐。”“小姐。” “嗯。”辛念烟淡淡应了一声,抬脚进屋。 小烛帮她将披风取下,然后又给她倒茶。 辛念烟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这才说道:“你们今日表现的很好,有什么话就说吧。” 两人踌躇了下,最后春香还是壮着胆子说道:“小姐,我们今日得罪了夫人,我们的家人……” 她不敢说完,不过辛念烟懂。 盯着两人看了好一阵,能清楚的感觉到她们的紧张,辛念烟轻笑一声。 “放心吧,这段时间你们的家人还是安全的,今日闹成那样,她们暂时还不会对你们的家人动手。” 两人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两人连连道谢后,退了出去。 “小姐,这下好了,夫人和二小姐都被禁足了,她们暂时都不会来找咱们麻烦了。”小烛欣喜的道。 辛念烟勾唇浅笑:“希望她们能老老实实的禁足吧。” 小烛一愣,不解道:“啊?什么意思啊小姐?” “没什么,歇息吧。”辛念烟站起身来,正要回内屋休息,突然感觉到什么,她蓦的转身,看向门口,眼神凌厉。 小烛吓了一跳:“小姐,怎么了?” “没事,外面好像又下雪了。”辛念烟说着,抬脚朝门口走去,换上一圈,什么都没看到。 没有感受到敌意,她也就不在意了,转身会了房。 房顶上,秦晗一席白衣胜雪,注意到下面的人进屋去了,他眸光闪烁,嘴角不住上扬。 警惕性越来越高了! 他是听说今日的相府有些热闹,怕她吃亏,才想着来看看。 不过看样子,是没吃亏。 他放心了。 人也看到了,也确定无事了,秦晗满意的离去。 房内,辛念烟眸子微不可查的动了动,往头顶看了一眼。 “小姐,咋了?”正伺候她更衣的小烛疑惑的问。 “无事。”辛念烟摇摇头,更衣躺下,小烛又取来药瓶,给她换了药。 辛念烟说:“你也下去休息吧,不必守着了。” 小烛却道:“小姐,奴婢就在外面,小姐有事可以叫奴婢。” “不用,下去休息吧。”辛念烟很坚持。 小烛没办法,只能退出去了。 * 接下来的两天,辛念烟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除了去给老夫人请安,陪她吃饭,就是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养伤”。 和老夫人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 但是想到张芸慧给自己的那个药,她觉得还是要找个机会给她们还回去。 毕竟那么好的药,不能她独自享用不是。 辛念烟正琢磨着怎么还回去,出去转了一圈的小烛就气冲冲的回来了。 “小姐,气死奴婢了。”小烛叉着腰,小脸气鼓鼓的。 辛念烟挑眉,好笑道:“怎么了,什么事把我们家小烛气成这样呀?” “还不是外面那些人,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说小姐上次摔的那一跤摔坏了脑子,又是殴打奴婢又是顶撞母亲的,甚至还欺负继妹,谁也放在眼里。” “哦对了,还有上次退亲那事,明明是二小姐勾引太子殿下,但是现在外面人都在说是小姐你想抢妹妹的夫婿……” 第四十七章 跟我去找你那个姐姐 小烛气得脸红脖子粗,气哼哼的道:“她们都在说当初跟太子殿下定亲的其实的二小姐,只是因为小姐您突然回来,占了大小姐名头,大家才把定亲之人误认成你。” “奴婢出去转了一圈,本是想听听外面人对上次的事情有没有说什么,结果听到去全是对小姐不好的言论,甚至她们还在说小姐你故意不澄清,就是为了想要霸占太子殿下未婚妻的位置,气死奴婢了,他们怎么能胡说八道呢!” 辛念烟闻言,只是微微挑眉,似乎并不意外。 看她这么淡定,小烛着急道:“小姐,你怎么都不说话呀,他们在污蔑你啊。” 辛念烟淡淡一笑:“说什么呀,这种传言,你说还能是谁传出去的?” 小烛一愣:“小姐,你是说……是二小姐她们那边……” 辛念烟没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小烛顿时更气了,狠狠一跺脚:“她们怎么能这样,这不是颠倒黑白么!” “噗嗤。”辛念烟没忍住笑出声。 这小丫头生气起来还挺可爱。 “小姐~你还笑!” 小烛撅着嘴,她都快气死了,小姐竟然还笑得出来! “好了好了,没什么好生气的,她们从一开始就有这个想法,能传出这个谣言并不奇怪。”辛念烟安慰道。 “啊,那我们就这样让她们污蔑吗?”小烛很是不爽的道。 “无妨,这种事情,我们越是澄清,反而越是让人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让他们议论去吧。”辛念烟漫不经心的道。 “好吧。”小烛还是撅着嘴,格外的不高兴,突然想到什么,她又道:“对了小姐,奴婢刚才回来的时候,在门口遇见那个顾小姐了?” “顾小姐?哪个顾小姐?”辛念烟一时没想起来。 小烛道:“还能是哪个,就是上次在国公府欺负咱们的那个呗。” “哦,她啊,没事,遇见就遇见吧,八成是来找辛柔儿的。”辛念烟说。 “小姐,你说她们会不会又要使什么幺蛾子来欺负咱们啊?” 小烛对那个顾小姐都有心理阴影了。 每次她跟辛柔儿凑在一起都不会有好事,总是会各种来找小姐的麻烦。 甚至有时候胆子大的直接来烟云院欺负大小姐,然后还不让小姐说出去。 “无事,她们敢来,咱也不怕她们,你觉得她能打得过你家小姐吗?”辛念烟挑眉笑道。 “唔,打不过。”小烛肯定的摇头。 本来想说可是小姐以前都不会还手的。 但是想到小姐这段时间的开窍,她又闭嘴了。 现在小姐应该不会任由她们欺负了吧。 “小烛,陪我去府里转转。”辛念烟突然站起来。 “啊?好。”小烛赶紧扶住她,主仆俩一起出了烟云院。 * 另一边,顾娇娇是被辛柔儿约来的。 自从上次莫名其妙被永宁侯府退亲后,她在家里发疯了几天,每日不吃不喝,闹着平南王和她顾夫人去永宁侯府说清楚,不要退亲。 平南王夫妇也确实去说了,可是武小侯爷态度很坚决,说什么也要退亲,并且很坚决的说他不会娶一个嚣张跋扈的女子。 她听说以后,把这一切都怪在了辛念烟身上。 刚好又听说辛柔儿竟然被禁足了,她第一反应就是辛念烟害的,当即就说要来看看。 辛柔儿故意把消息放到她耳里,可不就是想让她过来么,然后替自己出气么。 此时两人在辛柔儿的院子里,辛柔儿捂着嘴嘤嘤嘤的哭泣,把自己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全都给她说了一遍。 辛念烟是如何在老夫人回府后栽赃陷害她,又如何污蔑她,最后害得张芸慧被罚跪祠堂,她也被罚抄女戒。 辛念烟还往祠堂里放老鼠,害得张芸慧惊吓过度昏迷不醒,她本想讨公道,却被辛念烟故意陷害,最后自己也被禁足。 反正她要多惨有多惨,最后还假惺惺的说一句:“肯定是上次在国公府,我不小心跟太子殿下有了肌肤之亲,让姐姐记恨了,她才会这么对我的,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姐姐,可是我上次也是被人陷害的呀,嘤嘤嘤~” 顾娇娇听得火冒三丈,砰的一下拍桌而起,恶狠狠道:“这个贱人,害本小姐害得那么惨,现在竟然又这么欺负你!” 辛柔儿泪眼婆娑的抬头,不解的问:“娇娇,她……害你什么了?” 说起这个顾娇娇就更来气了,重重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哼,上次从国公府回去后,我就被永宁侯府的武小侯爷退亲了。” 辛柔儿眼里闪过一抹光芒,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惊讶道:“啊,怎么会这样!” 顾娇娇说:“肯定是星辰哥哥看见了我们跟辛念烟起冲突,才会退亲的,辛念烟这个贱人,都怪她,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辛柔儿皱着眉头,难过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娇娇你那么喜欢武小侯爷,他怎么说退亲就退亲了呢。” 顾娇娇眼眶都红了:“能有什么误会,他说不会娶一个嚣张跋扈的女子,我哪里嚣张跋扈了,要不是辛念烟欺负你,我能去教训她吗,而且那天明明是她打了我们,星辰哥哥怎么就看不见呢。” 说着她一咬牙,将辛柔儿拉起来:“柔儿,走,你跟我去找你那个姐姐,今天我一定要报仇,哼!” “啊,可是我还在被禁足啊,祖母要是知道我出去了,会怪罪我的。”辛柔儿故作为难的道。 “怕什么,晚点我去跟你祖母说就是了,我是客人,来找你,想让你陪我出去玩一下,她总不能不同意吧。”顾娇娇说道。 “这……那好吧。”辛柔儿犹豫了好一阵,最终还是点了头。 没有人看到,在被顾娇娇拉着出了柔芯院的时候,冷笑在她脸上一闪而逝。 两人先是去了烟云院,结果听说辛念烟不在院内,应该是去老夫人院里了,犹豫一番后,顾娇娇又果断拉着辛柔儿前往静心院…… 第四十八章 打到辛柔儿 顾娇娇想着教训了辛念烟后,刚好跟辛老夫人说她要带辛柔儿出去逛逛的事,辛老夫人肯定会答应。 谁知道她们跟辛念烟就在静心院门口遇上了。 看见她们,辛念烟眼角向上挑了挑,总算是等来了。 “呀,妹妹不是在禁足吗,怎么出来了,顾小姐也在。”她故作惊讶的道。 一看见她,顾娇娇那火气蹭的一下就起来了,死死瞪着她,眼神恶毒。 辛念烟装作看不见,继续对辛柔儿道:“妹妹,你这该不会的想去跟祖母请安吧,祖母可是禁了你两个月的足呢,这才几天啊,我觉得祖母应该不会想要见到你。” 她说着摇了摇头,一脸同情,眼里却满是幸灾乐祸。 看得辛柔儿咬牙切齿,却无法反驳。 “是我拉她出来的,怎么,你有意见?”顾娇娇往辛柔儿跟前一站,神色恶毒的瞪着辛念烟。 辛念烟浅浅一笑,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更甚:“我怎么会有意见呢,反正被罚的又不是我,是不是啊妹妹。” “你……”顾娇娇被她气了个倒仰:“你个贱人,你嚣张什么,真以为本小姐拿你没办法了是吧,今天就让你知道,得罪本小姐是什么下场!” 她说着手一甩,手中陡然多了根鞭子,鞭子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小姐。”小烛吓得赶紧挡在辛念烟前面。 “小烛,退后。”辛念烟淡定开口。 “小姐,等下她伤了你。”小烛着急的说。 辛念烟依旧格外淡定:“无事,你退后,她伤不了我。” 看小姐这么肯定,小烛不得不慢慢退到了一边。 顾娇娇听见她的话,冷笑一声:“伤不了?呵,那本小姐今天就让你看看到底伤不伤得了!” 话落,她一声娇嗬,鞭子快很准的朝辛念烟挥去。 辛柔儿在后面故作着急的叫了一声:“娇娇住手。” 但鞭子都已经甩出去了,怎么可能住得了手。 再说顾娇娇今日本就是冲着辛念烟来的,说什么她也要让辛念烟好好吃一下教训。 反正她爹是平南王,就算是辛丞相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眼看着鞭子就要甩到辛念烟身上,辛念烟忽然身子向后仰,鞭子就这么从她眼前挥过。 一鞭没打到,顾娇娇心中微惊,但很快又甩出了一鞭。 辛念烟再次侧身躲开,随即眼珠子一转,尖叫道:“啊,救命啊,打人了。” 她一边叫喊,一边躲避着顾娇娇的鞭子,不知不觉就躲到了辛柔儿旁边…… 静心院内,辛老夫人正在正厅喝茶,突然外面一阵吵闹,她蹙眉道:“怎么回事,外面谁在吵。” 一个丫环走了进来:“回老夫人,好像是大小姐跟二小姐。” “什么,二小姐?不是让她在柔芯院禁足吗,怎么又跑出来了?”老夫人很是不悦的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去看看。” 外面,顾娇娇完全不顾辛念烟的尖叫,鞭子一下又一下的挥舞,颇有一种不抽到辛念烟不罢休的架势。 但是每次当她以为能抽到辛念烟时,鞭子都会落空。 辛念烟总能躲过。 她就更气了。 突然,辛念烟躲到了辛柔儿身后,然后一把抓着辛柔儿的肩膀,嘴里依旧喊着救命。 看着那落下来的鞭子,辛柔儿瞳孔猛的瞪大,尖叫一声,下意识的朝旁边躲去。 而就在这时,辛念烟借着她的力道,把她往边上的台阶一推,辛柔儿就这么硬生生的摔在了台阶上,并且因为辛念烟故意推晚一步,顾娇娇的鞭子也抽在了她手臂上。 “啊!” 惨叫声乍然而去,伴随着的是老夫人的怒喝声:“住手!” 她没想到自己一出来就看见这么一幕,平南王府的大小姐甩着鞭子追着她相府的大小姐抽,最后还误伤了二小姐。 顾娇娇也是愣住了。 她没想到最后会误伤辛柔儿。 见辛柔儿摔在石阶上,她赶紧扔下鞭子跑上去扶起她:“柔儿,柔儿你没事吧,你怎么不知道躲呢。” 辛柔儿被她翻过来,入眼的便是满脸的红。 嫣红的鲜血从辛柔儿的额头冒出来,流了一脸,辛柔儿也晕了过去。 顾娇娇吓了一大跳:“柔儿你别吓我啊,我不是要打你啊,我打的是辛念烟啊。” 辛老夫人听到这话,气得差点晕过去:“放肆,顾小姐,你当我丞相府的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来喊打喊杀?” 随即又喊道:“来人,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下人匆匆忙忙请大夫去了。 辛念烟和辛柔儿都被扶进了静心院。 很快大夫被请来,先给辛柔儿检查了一番,又给她处理了伤势。 “老夫人,二小姐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又惊吓过度,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没什么大碍,就是……” 大夫迟疑着不好说。 老夫人沉声问:“就是什么?” 大夫看了辛柔儿一眼,辛柔儿已经醒来了,虚弱的躺在软塌上,小脸上满是惊吓。 “就是二小姐磕破了额头,胳膊上的那一鞭子也抽得不轻,怕是以后会留下疤痕。” “什么!”辛柔儿一瞬间来了精神,惊恐的瞪大眼睛:“不行,我不能留疤啊,祖母,就救救柔儿,柔儿还没成亲,怎么能留疤啊。” 她才刚刚跟太子殿下定亲,就等着一及笄就嫁入东宫,当太子妃,怎么能留疤呢。 太子殿下要是知道她脸上留疤了,肯定会嫌弃她的。 之前辛念烟摔上了额头,太子就说过很嫌弃。 她当时还幸灾乐祸来着。 老夫人阴沉着脸,正要说话,一旁小烛忽然开口:“大夫,你也给我家小姐看看吧。” 她语气里满是哭腔,众人都看了过去。 只见辛念烟同样面色惨白,满脸惊恐,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 老夫人看得一惊,赶紧道:“快,快去给烟儿也看看。” 大夫闻声过去,给辛念烟把了把脉,说:“大小姐只是被吓到了,老夫给她开些安神的药,服用过后便能好。” 老夫人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完,耳边又响起辛柔儿的哭诉声…… 第四十九章 祛疤膏 “大夫,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额头不留疤吗?” 烟儿刚刚伤了额头,都还没好呢,现在又伤了一个。 老夫人都快要怀疑她们相府最近是不是犯煞了。 大夫一脸为难:“这个……老夫只能说尽力,但是想要将疤痕完全祛除,怕是很难。” 辛柔儿听见这话,哭得更伤心了。 “呜呜呜,柔儿不想留疤啊,呜呜呜……” 她这一刻,连顾娇娇都恨上了,要是自己额头上留了疤,她一定不会放过顾娇娇跟辛念烟! 顾娇娇怒道:“你是什么大夫,连个疤都去不了,要你有什么用,你今天要是不想办法把柔儿这疤消了,本小姐就去砸了你的医馆!” 大夫顿时面色难看,敢怒不敢言。 老夫人也是被她这嚣张的态度气得不轻:“顾小姐,要不是你,柔儿能伤成这样么,老身还想问问,顾小姐凭什么来我相府喊打喊杀呢!” “我……”顾娇娇顿时语噎,憋得小脸通红。 若是伤的是辛念烟,她还能说是辛念烟挑衅的她。 可是现在伤的是辛柔儿,她心里早就慌不择路了,又慌又愧疚的,哪里还想得到措词。 “哼,顾小姐还是想想怎么跟我相府的两位小姐交代吧!”老夫人冷哼一声。 她曾经虽是乡下妇人,但是当了十几年的官家老夫人,早就没了曾经乡下夫人的唯唯诺诺。 身上到底有了一些管家老夫人的气势。 让大夫先去开药,老夫人沉重脸问道:“小烛,你来说,到底的怎么回事,大小姐她们怎么会在静心院外起冲突!” 小烛一直在安抚辛念烟,闻言赶紧跪下,义愤填膺的说道:“老夫人,今日我们家小姐本是出来散心的,看着逛到了静心院外,就想着进来跟老夫人请个安,谁知道刚好遇到了二小姐和顾小姐。” “小姐只是提醒了二小姐一句,说她目前还在禁足,就这么出来怕是不太好,顾小姐就生气了,二话不说就抽出鞭子,说要教训小姐。” “小姐在躲鞭子的时候,不小心就躲到了二小姐那边,谁知道顾小姐一副六亲不认的架势,就……” 小烛说着到最后,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后面的事情,不用她说,老夫人也看见了。 “呜呜呜求求老夫人,一定要给我们家小姐做主啊,我们家小姐不招谁惹谁,凭什么要被她们这么欺负。”小烛哭喊道。 辛念烟也“缓”了过来,赶紧弯腰将小烛拉起。 “小烛,别哭,我没事,是我不该说妹妹,要不是我提醒妹妹的那一句,顾小姐也不会生气的想要给妹妹出头教训我。” 说着她就哭了出来,自己跪了下去:“祖母,都是烟儿的错,你惩罚烟儿吧。” 顾娇娇和辛柔儿都要被她们主仆这一唱一和的给气疯了。 尤其是辛柔儿,虽然她们说的是事实,可是现在受伤的明明是她,辛念烟凭什么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呜……祖母,不怪姐姐,都是柔儿的错,柔儿不该出来,不该不拉住顾小姐的。” 辛柔儿也赶紧认错,在配上她受伤的脸,还真是我见犹怜。 无形之中,她跟辛念烟都成了受害者,顾娇娇反而成了这一场祸事的罪魁祸首。 偏偏顾娇娇什么都听不出来,还在为辛柔儿出头:“柔儿,你有什么错,要不是辛念烟挑衅你,我们能跟她起冲突吗?” “娇娇,你别说了,都怪我,我不应该在那个时候还不拉住你的,现在我伤成了这样,都是我咎由自取。” 辛柔儿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一个劲的流,嘴上说着认错的话,面上却一副全天下都欺负了她的模样。 老夫人虽然生气,可看见她这模样,又心下不忍。 可是在看一旁出了刚开始认错后,便老老实实跪着,一句话的辛念烟,她刚刚那点不忍又都被生气所取代。 “你既知道自己在禁足,为何还要将顾小姐请过府来?是想让她来找我,让我解了你的禁足吗?”老夫人看着辛柔儿,眼里满是失望与不喜。 辛柔儿没想到老夫人会这样说,愣怔了一瞬。 老夫人接着说道:“你既然对我的惩罚那般不满,那以后我也不会在管你了,你好好跟你那母亲过去吧!” 辛柔儿诧异的瞪大眼睛,看到老夫人眼里的失望,她慌了,赶紧跪了下来: “祖母,柔儿知道错了,柔儿真的没有那样想啊,柔儿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情,祖母才禁柔儿足,祖母的为了柔儿好。” “今日是顾小姐来找柔儿,说她心情不好,想让柔儿陪她出去逛街,柔儿本来也是犹豫的,但是顾小姐说她愿意来跟祖母说说,让祖母放柔儿一天,柔儿才出来的,柔儿当真没有对祖母不满的意思啊。” “哼!”听她这么说,老夫人才消气了一些,但还是冷哼。 辛念烟适时的开口:“祖母,今日之事不怪妹妹,妹妹也是不得已的,祖母就原谅妹妹吧。” 老夫人面色缓和了不少:“既然你姐姐都开口了,反正你也受到了惩罚,今日之事就不责罚你了,至于顾小姐……” 她视线落在顾娇娇身上:“顾小姐身为客人,却在我相府喊打喊杀,将我相府的小姐打成这般模样,当真是不知道平南王府竟是这般教育女儿的。” 顿了下,她又道:“张嬷嬷。” “老奴在。” “你将顾小姐送回去,顺便把今日之事告诉顾夫人,让顾夫人以后好好教育女儿,虽是平南王府,可是也不能这般欺负人,今日是我们相府仁善,若是遇到了那暴躁的人家,怕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是。”张嬷嬷恭敬应答,走上前来:“顾小姐,请吧。” 顾娇娇虽然不满,但还是被请了出去,再走之前还不忘安慰辛柔儿一句:“柔儿,别哭,我回去就让父亲去宫里给你请太医,一定不会让你额头上留疤的。” 辛柔儿轻轻点头,因为心中对她有了怨气,连道谢的话都不想说了。 等顾娇娇走后,辛念烟才对老夫人道:“祖母,上次烟儿摔伤额头,母亲给了烟儿一瓶祛疤药膏……” 第五十章 难不成还有毒 “说是每日将药膏涂抹在伤口上,疤痕很快就会消失,烟儿愿意将药膏赠与妹妹。” 老夫人闻言,也想起来了,上次辛念烟确实说过张芸慧送给了她一瓶药膏。 因为怕张芸慧害人,她还让辛念烟去找大夫查验来着。 想到辛柔儿刚与太子定亲,老夫人心思动了动,但看着辛念烟还包着纱布的额头,她又为难的道:“烟儿,可是你将药膏给了你妹妹,你自己怎么办。” 辛念烟笑笑:“无事的祖母,烟儿从小长在乡下,对容貌不是很在意,而且烟儿这段时间也一直都在涂抹那药膏,想来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妹妹她与太子订了亲,脸上定是不能留疤,不然以后太子殿下会嫌弃她的。” 这副宽容大度的模样,瞬间让老夫人对她的愧疚又深了几分。 “既然如此,柔儿,还不谢谢你姐姐。” 辛柔儿已经愣住了。 母亲给的药膏? 那不就是那个会让伤势溃烂的药么,她怎么能用! 看见她这呆滞的模样,辛念烟笑得更加大度:“没事,不用妹妹道谢,只要妹妹能好起来,烟儿就很开心了,小烛,还不去将那药膏取来。” 小烛还不知道那药膏能让人伤势溃烂,闻言还当小姐真的是不想让小姐留疤,才要将药膏送出去。 她心里有些不高兴,可又不得不听小姐的话。 “是,小姐。” 小烛答应一声出去了,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小姐也没用那药膏,那药膏是夫人给的,就当还给她们了,刚好小姐不欠她们人情。 等小烛出去,辛柔儿才反应过来,顿时浑身充满抗拒。 “不不,不用了祖母,那药膏既是母亲给姐姐的,怎么又能给柔儿用呢,还是留给姐姐吧,柔儿的伤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妹妹不用客气,咱们的亲亲的姐妹,应当有福同享才是,妹妹若是额头上留了疤,姐姐心里也会很难过的。”辛念烟说。 辛柔儿暗自磨牙,还在试图推脱。 那个药她说什么都不能上的,若是上了,她这脸就真的毁了。 可老夫人看她这一推再推的模样,当即便觉得她不知好歹:“行了,既然你姐姐愿意让给你,你安心收着就是,那药本来也是你母亲给的,你母亲还能害你不成。” 辛柔儿:“……” 她母亲没有要害她,只是要害辛念烟而已啊! 老夫人继续道:“难道你真想脸上身上留了疤痕,以后遭太子殿下的嫌弃吗?” 她之所以同意把药给辛柔儿,除了对辛柔儿心软外,更多的就是不想她遭到太子的嫌弃,那样到时候对相府也会不利。 辛柔儿当即被堵得说不出话。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她真的要涂那个药吗? 不行,辛念烟摆明了就是想害她,她坚决不能涂。 但是看现在这个样子,她若是再推迟,就摆明了那药有问题,那药是母亲给的,她也知道药有问题,这不是将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只想先应承下来,然后将药带回去了,到时候擦不擦老夫人也不会看见。 想通了的辛柔儿深吸一口气,柔柔的向辛念烟道谢:“既然如此,那就谢谢姐姐了。” 辛念烟如何看不出她的打算,可是她又怎么能让她如愿呢。 “不用谢,这是姐姐应该做的。”辛念烟笑得越发温柔大度。 很快小烛便将药取了过来,辛柔儿本想接过的,可是辛念烟先她一步将药拿到了手里。 “祖母,妹妹今日的伤说到底也有些怪我,看妹妹这样,烟儿实在是愧疚,就让烟儿给妹妹擦药吧。” 老夫人欣慰的笑笑:“好,好,烟儿真是个好姐姐。” 得到了老夫人的同意,辛念烟拿着药朝辛柔儿走去。 辛柔儿面色大变:“不,不要,祖母,姐姐还是把药给我,柔儿拿回去让下人来上吧。” “妹妹,你就让姐姐弥补一下心中的愧疚吧,放心,姐姐会很轻的,肯定不会弄疼你。” 辛念烟说着,直接挡在了辛柔儿的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里都是笑意。 辛柔儿坐在椅子上,完全避无可避,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辛念烟挖出了一勺药膏,在她惊恐抗拒的眼神下,涂抹在了她的额头上。 “住手!”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张芸慧堪堪赶来。 她是从小烛回去取药的时候得知消息的,想到辛念烟竟然要将那药给辛柔儿,她就心下大惊,顾不得自己还在禁足就赶了过来。 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张芸慧瞬间大惊失色,赶紧冲上前去将辛念烟推开。 可看到那涂抹在辛柔儿伤口上的药膏,张芸慧心中一阵绝望。 她还是来晚了! 老夫人被突然出现的张芸慧吓了一跳,见辛念烟被推倒在地,不禁怒斥:“张氏,你做什么!” 张芸慧气得握紧了拳头,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赶紧跪下:“母亲恕罪,儿媳只是……只是听说柔儿受了伤,心里担心,才不顾母亲的处罚赶来看看的,刚才……刚才也是一时心急,才推开烟儿的。” “哼,我看你就是不知好歹,以为烟儿跟你一样黑心,想要害她妹妹才推她的吧。”老夫人冷哼道。 张芸慧咬牙,但还是不得不老实说道:“儿媳没有。” 辛念烟被小烛扶起,温柔的说道:“祖母,母亲也是担心妹妹才一时着急的,你别怪母亲,还是继续给妹妹上药吧,她这伤势可耽误不得。” 今天这药,她说什么也要擦在辛柔儿的头上。 见辛念烟这般大度懂事,老夫人别提多欣慰了:“嗯,去上吧,张氏,你让开,别耽误了烟儿给柔儿上药。” “不行,这药不能给柔儿上。”张氏一时心急,便喊了出来。 老夫人蹙眉,不悦道:“为什么不能上,这药不是你专门从神医那求来给烟儿的吗,难不成还有毒?” 可不就是有毒么! 张芸慧有苦不能说,只能深吸一口气,尽量让那个自己的声音平和:“不是,儿媳是说,这药既然是给烟儿的,那烟儿的伤都还没好,又怎么能给柔儿呢。” 第五十一章 只擦一次,怎么会够 辛柔儿已经被吓得不行了,想擦掉额头上已经涂抹了的药,又因为太疼下不去手,眼泪就这么吧嗒吧嗒的掉。 辛念烟懂事的说:“没事的母亲,烟儿不在乎,只要妹妹能好起来,烟儿就很高兴了。” 张芸慧真想大骂辛念烟,可当着老夫人的面,她什么都做不了。 “既然如此,那烟儿便将要给母亲,母亲回去给柔儿上吧,烟儿自己身子也不好,不好再折腾。” 辛念烟怎么会同意呢,声音依旧温婉的说:“无事,妹妹受伤多少也因为我,不亲自给妹妹上药,烟儿心中过意不去,母亲还是别推辞了。” 眼看着她走上前去,张芸慧急得不行,赶紧挡在辛柔儿面前:“烟儿,今日的事情母亲都听说了,不怪你,你自己也被吓得不轻,还是好好休息吧。” 她说着试图去夺辛念烟手里的药膏,却被辛念烟灵巧避开。 “行了,不就是上个药么。”老夫人终于看不下去的,对辛念烟心疼的道:“烟儿,你母亲说得不错,你今日确实也被吓得不轻。” 张芸慧一喜,正要说话,老夫人就话音一转,道:“小兰,你去给二小姐上药。” 小兰是老夫人身边的丫环,闻言恭敬应答:“是,老夫人。” 张芸慧傻眼了,辛念烟则是嘴角笑容扩大:“既然祖母和母亲都心疼烟儿,那烟儿就不逞强了。” 乖乖把药给了小兰,然后退到一边坐下。 小兰上药,张芸慧哪里还能找借口阻拦,越阻拦,就越代表她心里有鬼,就越说明这药有问题。 就摆明了告诉老夫人,她要害辛念烟。 那她苦心维持的好母亲形象就崩塌了。 张芸慧急得不行,比她更急的是辛柔儿。 可是无论她们怎么急,这药还是抹在了辛柔儿的额头上。 感受到额头上传来的冰冷与刺痛,辛柔儿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柔儿!”张芸慧赶紧上前推来小兰,然后对老夫人道:“母亲,柔儿这个样子,就不麻烦小兰了,儿媳还是先带柔儿回去吧。” 说着她不顾老夫人是何反应,抱着辛柔儿就跌跌撞撞的朝外面走去。 “这……”小兰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只得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蹙了蹙眉,摆手道:“你将药给她们送过去吧。” “是。”小兰答应一声,拿着药出去了。 老夫人又看向辛念烟:“烟儿,今日之事你也吓到了,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就让大夫去看看。” “好的,那烟儿就不叨扰祖母了。”辛念烟站起身来,告退。 离开静心院,小烛叹气道:“小姐,你太善良了,今日那顾小姐摆明了就是被二小姐找来欺负你的,二小姐被误伤也是活该,你竟然还把药送给二小姐。” 辛念烟笑笑,漫不经心道:“你不会真的以为,她们会好心的给我送祛疤药吧。” “啊?小姐什么意思啊?”小烛不解。 辛念烟提示道:“今日她们为什么一再抗拒上那药?” 小烛眨眨眼,半晌后,突然瞪大眼睛,好似明白了什么。 “小姐,你是说,那药有问题?” 辛念烟:“不然你以为呢。” 小烛咬着唇,气得脸都红了。 “太过分了她们,她们怎么可以这样!” 想到小姐差点擦了那个药,她就心有余悸,难受得想哭。 “好了,现在那药不是送还给她们了吗。”辛念烟安慰她。 小烛撇撇嘴,哼道:“活该,最好那药让她的伤势越来越严重。” 顿了下,她又皱着眉头道:“可是她们回去肯定不会再擦那药了,那小姐你不就白忙活了么。” 她有些不甘心,她们既然把那药送来,肯定就是打着毁了小姐脸的心思。 要不是小姐运气好,得了个黑衣人送药,怕是那药都被擦得差不多了,小姐的脸可能就真的毁了。 那现在药还给了她们,她们回去肯定不会擦,不是太便宜她们了。 辛念烟笑笑。 只擦一次,怎么会够呢。 她上辈子可能把那药都擦完了呢。 ** 另一边,顾娇娇被张嬷嬷送回了平南王府,并将在相府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给了顾夫人听。 顾夫人听完后,脸色很是难看,送走张嬷嬷后,把顾娇娇好好训斥了一顿。 “你说说你,不是跟你说了这段时间别出去惹事了么,你是忘了武小侯爷为什么跟你退亲的了!怎么跟你说你就不听呢,那辛二小姐她是在拿你当枪使你知不知道!” 顾娇娇单纯没脑子,顾夫人可是看得明白。 很明显那辛家两位小姐在内斗,辛二小姐斗不过那大小姐,就拿娇娇当枪使,想让娇娇帮她教训那辛大小姐。 偏偏自己这个女儿是个没脑子的,还当那二小姐对她多好呢。 顾娇娇确实没脑子,听到顾夫人这么说辛柔儿,她还不高兴了:“母亲,今日这事明明是那辛念烟的错,你怎么能说柔儿呢,柔儿还受伤了呢。” 顾夫人差点被她气死,戳着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她受伤了那不是你打的吗,今日不管你打的是辛念烟还是辛柔儿,只要这事传出去,你嚣张跋扈的名声可就坐实了,若是那辛丞相计较一点,闹到圣上跟前,甚至还有可能连累你父亲被圣上怪罪!” 顾娇娇听她这么一说,似乎有些反应过来了。 “那怎么办啊母亲,星辰哥哥要是知道这事,会不会更讨厌我了。” 她在乎的是武小侯爷会不会讨厌她,而不是她的父亲会不会被连累。 因为在她看来,她父亲是平南王,就是那辛大人再厉害,也不过只是个丞相而已,还真能拿她父亲怎么样不成! 顾夫人真是又气又无奈,刚好这时顾沉回来了。 顾沉是平南王的长子,也就是平南王府的世子。 之前顾夫人一直在跟国公府商议他跟陈瑾颜的亲事,但是自从上次顾娇娇在国公府闹出那事后,穆扶柳直接拒绝了跟平南王府结亲了。 顾夫人心里是有怨气的,尽管后面知道儿子不喜欢陈瑾颜,她依旧还是心里不舒服。 “母亲,娇娇,怎么了。” 顾沉进来,见母女俩脸色不好,很是疑惑。 顾夫人便把事情给他说了。 一听说辛柔儿受伤,顾沉脸色都变了…… 第五十二章 张芸慧房里有男人 “哥,那个辛念烟真的欺人太甚,上次害星辰哥哥跟我退亲,今天又害得柔儿受伤,真是气死我了!” 顾娇娇撅着嘴,委屈的哭诉。 顾沉眸子闪动,生气的道:“谁让你去辛家找事的!” 顾娇娇一愣,没想到连一向疼爱自己的哥哥也训斥自己,当即委屈的落泪。 “哥哥,连你也怪我,要不是听说柔儿被辛念烟害得被禁足,我能去么,而且今天明明是辛念烟她先挑衅的我们,对,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挑衅我们,让我对她动手,然后趁我不注意跑到柔儿身后,才让我失手打伤了柔儿,这个恶毒的女人,她不得好死!” 顾娇娇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辛念烟先挑衅的她们。 但是她忘了,尽管没有辛念烟的那两句话,她也是打着教训辛念烟的心思的。 顾沉听到这话,对那个辛大小姐也有了不喜,不过他现在更担心的是辛柔儿。 “母亲,妹妹做出这种事,我们平南王府还是得有个表态的,不然让人家说我们教女不严。”顾沉对顾夫人道。 顾夫人点了点头,瞪了眼顾娇娇,没好气的道:“晚点我让人备点礼,上门赔罪吧。” 顾沉却说:“母亲,你今日身体有些不适,要是还是我去吧。” 顾夫人最近确实有些风寒,大夫说了不能出门吹风,见儿子这么贴心,心里宽慰了些。 但还是不放心的道:“你去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是平南王府世子,妹妹闯祸了,我带着她上门去赔罪应该的。”顾沉道。 顾夫人颔首:“那好,我让人去库房挑两件礼品,你带着去吧。” 顾娇娇蹙眉:“我也要去吗?” 她很不想去给辛念烟赔罪啊,给柔儿赔罪还差不多。 顾沉沉声:“你说呢。” 顾娇娇撅着嘴,不敢再反驳。 ** 丞相府,辛念烟回到烟云院后就哪里都没去,大概一个半时辰后,前面传来消息,说平南王世子带着顾娇娇上门来赔罪来了。 辛念烟只是嗤笑一声,不甚在意。 赔罪? 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不然这种后宅女人家的事情,哪里用得着一个世子来赔罪,就算要来也应该是平南王夫人来才是。 而确实如她所想,顾沉带着顾娇娇到了丞相府后,哪里都没去,先去了慧兰院,美名其曰,张芸慧是当家主母,这种事情应该与当家主母说才是。 而早已经醒来的辛柔儿听说平南王世子,带着顾娇娇上门赔罪来了,硬是拖着她那“病弱”的身子出来道了句没关系。 顾沉很久之前就已经对辛柔儿心生欢喜,此时看到她伤成这般,别提多心疼了,又瞪了顾娇娇好几眼,同时更加厌恶那个辛大小姐。 从慧兰院出来后,他也完全没有去其他院子的意思,直接就离开了丞相府。 辛念烟晚上去静心院陪老夫人用晚饭,便“好心”的将这事给老夫人说了。 老夫人听说平南王世子上门来赔礼道歉,结果就单单去慧兰院走了一趟,她和辛念烟这个真正的受害者,他是提都不提,别提多生气了。 “好个平南王府,这般不把人放在眼里,真当我们相府好欺负不成!”老夫人怒拍桌子,生气平南王世子此举的同时,也生气张芸慧没有将这事跟她说的意思。 她虽然在这府里不管事了,但今日这事是在她院里处理的,来赔罪于情于理也得跟她说一声。 “祖母,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妹妹受了伤,他们给妹妹赔罪也是正常的。”辛念烟安抚道。 老夫人冷哼一声:“应该什么,要不是她将那顾小姐请来,她能受伤吗,今日伤的是二小姐,那若是伤的是你这个大小姐,他们是不是连赔罪都不会了。” 辛念烟抿了抿唇,扯唇笑道:“没关系祖母,烟儿不计较那些。” 老夫人叹了口气,拍着她的手道:“哎,烟儿,你是个懂事的,你妹妹她还小,不懂事,难免会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来,你身为长姐,就多包容包容。” 辛念烟眸子动了动,乖巧的点头:“我知道的祖母,我不会跟妹妹一般计较的。” 她当然不会一般计较,多跌份啊。 她要让她们自食恶果,自己一步步的走进深渊。 辛元文下职回来,听说了今天的事后,下意识就想责怪辛念烟,觉得肯定是辛念烟挑起的事。 不然柔儿和那顾小姐好好的来给老夫人请安,怎么会突然要对她动手。 为什么只对她动手,不对别人动手。 但他刚要说,就被老夫人一拍筷子,给压了回去。 辛元文没办法,只得匆匆吃了两口饭,便去了慧兰院。 老夫人看得恨铁不成钢。 辛念烟安安静静的陪老夫人吃了晚饭,这才回了烟云院。 …… 是夜,整个相府一片寂静,冬雪在夜间肆意飘散。 一道人影从烟云院跃出,又消失在了黑夜中。 慧兰院。 本该禁足的辛柔儿因为受伤,也不回柔芯院了,就留在这里,张芸慧好照顾她。 辛念烟一席紧身黑衣,出现在了辛柔儿的卧房中。 看着床上已经熟睡的辛柔儿,辛念烟眸光寒凉,里面是滔天的杀意。 若是可以,她真想现在就杀了她。 但是怎么行呢,现在杀了她,太便宜她了。 死有多难,活着看着属于自己的一切毁于一旦,自己生不如死,才是最痛苦的。 辛念烟看着桌上放着的两个药瓶,其中一个便是今天她给辛柔儿的那个,另一个应该是重新找大夫开的。 辛念烟上前,将新的那瓶药膏挖出来,然后将另一瓶的倒进去。 一切妥当后,她这才出了卧房,本想直接离开的她,却在正房门口驻了足。 只听里面传来男人的说话声,但这声音却不是辛元文的。 辛念烟眸子一眯,靠近了些。 耳朵贴着房门,里面的声音越发清晰起来。 “上次才给了你五百两,你还要银子,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像是有银子的人吗!” 这是张芸慧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生气。 那陌生的男生嘿嘿笑了一声:“芸儿,你就再给我五百两吧,你放心,给了这五百两,我以后保证不找你要了,我这次真的是跟人做生意的,只要赚了钱,以后别说五百两,五千两五万两我都给你。” 但是张芸慧似乎很抗拒,还在拒绝。 那男人似乎不高兴了:“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你……” 第五十三章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当初要不是我,你可当不上这丞相夫人,怎么,现在想过河拆桥?” “你!” 张芸慧被气得不轻,本来今天心情就不好,这男人还来找她要钱,现在竟然还威胁她! 男人见她生气了,赶紧抱着她亲了一口,轻声道:“芸儿,你就再给我五百两吧,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我现在可是连饭都吃不起了,难道你忍心看着我饿死?咱们可还有个女儿呢。” “闭嘴!”张芸慧瞳孔骤睁,怒喝。 这男人什么都敢说,她真是要吓死了。 “怕什么,这又没人听见,下人不是都被你赶出去了吗。”男人不以为意道,大手还在张芸慧的胸前揉了一把。 张芸慧压了压眉心,无奈道:“这是最后一次了,现在我在这家里也不好过,你没看我都被禁足了吗,柔儿也被欺负成那样。” 她在卖惨,男人又亲了她几口,“放心,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哦对了,欺负柔儿的是你那个继女吧,要不要我帮你教训教训她?” 张芸慧问:“你想怎么教训?” 男人嗤笑道:“还能怎么教训,实在不行直接找个人给她弄死得了,当初她娘都死在咱们手里了,她一个小丫头,还能拿她没办法不成。” 张芸慧虽然也想让辛念烟早点死,但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国公府疼宠她,她要是出事了,国公府肯定会彻查,到时候说不定会查到咱们身上。” 她还是很谨慎的,没有把握的事不能做。 男人撇撇嘴,不想再多说,当然,他也觉得张芸慧说得有理。 “行吧行吧,你什么时候想对她动手了再跟我说,我保证不留痕迹的帮你把她解决了,不说那些了,芸儿,咱们可是好久没见了,想死我了……” 很快屋里传来不可描述的声音,而门外的辛念烟早已眸光冷冽,浑身充满了杀气。 她死死握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也不自知,鲜血顺着她的手心滴落,她却没有一点感觉,有的只是滔天的恨意。 娘亲,竟然是被她们给害死的!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娘亲的死因。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怀疑过她娘的死,一直都以为真的是生她时难产死的。 可是现在,她竟然亲耳听见了,她娘是被人害死的。 辛念烟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里面的两人碎尸万段。 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她要冷静,不能冲动。 现在冲进去了,里面的两人完全可以抵死不认。 她要他们亲口承认,亲口将自己的罪行公布出来。 辛念烟就这样一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上的戾气才终于下去了一些,而里面的动静也停止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里面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芸儿,你真是越来越可人了,要不是怕被人发现,我真想陪你当天亮。” “快,将银子给我吧,我好赶紧出去,不然被人发现可就不好了。” 张芸慧刚刚被伺候舒服了,现在即使心中颇有怨气,但还是利落的给了他银子。 感觉到男人出来,辛念烟将身形隐到一旁的黑暗中。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身材精瘦高挑,长相一般的男人悄悄摸摸的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然后悄悄摸摸的出了慧兰院。 辛念烟不动声色的跟上去。 她一路跟着男人来到丞相府比较隐蔽的一处小门,这个小门一般很少有人进出,大部分时间都是府里刷恭桶的下人运送粪便。 辛念烟看着男人轻车熟路的来到这里,然后的出了相府。 在犹豫一瞬后,她还是跟了上去。 她武功不弱,跟踪一个普通人完全不是问题,男人也从头到尾都没发现她。 辛念烟一直跟着男人来到了城中的一家赌场,周围寂静无声,赌场却人声鼎沸。 而很显然,男人要银子根本就不是如他说的那般做什么生意,而是用来赌的。 辛念烟在不远处观察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回到烟云院,她依旧久久无法平静。 她的娘亲竟然是被人害死的,而她前世,竟然还认贼做母,娘亲若是在天上看见了,会不会对她很失望! 辛念烟从小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还没满月就被送往乡下,两岁之前,是跟着庄子上的嬷嬷长大的,但是那嬷嬷对她一直都是非打即骂。 如果不是庄子上其他村民经常悄悄照顾她,她怕是还没满周岁就死了。 两岁那年,她遇到了师父和师兄,那嬷嬷也在一次上茅房时掉进茅坑里淹死了,从此她便一直跟着师父师兄学武。 五岁的时候,师兄突然不见,师父说他是被家人接走了,她便也没多想,甚至还在羡慕师兄,想着自己的家人什么时候也能去接自己。 终于在十三岁这年,她被家人接回来了,而她也以为自己以后会跟那些有爹娘的孩子一样,承欢在爹娘膝下,被爹娘疼爱。 可事实却与她所想的背道而驰,父亲不喜欢她,甚至在她回来后,一直到与太子成亲,跟她相见的次数都不足一只手掌。 继母继妹也明里暗里的陷害她,最后甚至抢了她的夫君,将她活活残害致死。 外祖一家也因为她而被满门抄斩。 除了遇见师父的那十几年,她似乎从来没有被上天眷顾过。 没想到重获一世,她竟然听见了娘亲是被人害死的消息。 虽然从小都没见过娘亲,但就凭国公府对她无比宠爱这一点,就能知道娘亲肯定不差。 既然知道了娘亲是被张芸慧害死的,她就不会放过这个女人。 本来她重活一世,想的只是报自己前世的仇,现在好了,又多了一个杀母之仇。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她要让张芸慧付出比娘亲当年还要惨痛千万倍的代价! 还有辛元文,他最好没有参与这个事,不然她不介意连他一起拉下地狱! 许久之后,辛念烟终于压下了心中的恨意,收起心神休息。 …… 尽管平南王府有意将事情压下去,但顾娇娇到丞相府喊打喊杀的事还是传了出去。 在大家议论顾娇娇娇蛮跋扈的同时,晗王府的秦晗也得知了这件事…… 第五十四章 安排人给她 晗王府! 秦晗听着下属的禀报,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霎时布满了冷意。 他昨日不过是出城办了点事情而已,竟就闹出这么大的事。 若不是那小女人机灵,怕是昨日受伤的就是她了。 一想到辛念烟受伤,秦晗身上的气势就更骇人了几分。 平南王府?很好! “去,平南王最近似乎太闲了,给他找点事做。” 秦晗薄唇轻启,低沉的嗓音依旧如往常般平静无波,但下属却从里面听出了冰冷刺骨的寒意。 “是。”属下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属下刚走没多久,秦晗也离开了王府。 本想去相府看看辛念烟,哪知到了烟云院,却发现她不在,似乎是出去了。 秦晗便只能去外面找她。 ** 辛念烟昨晚躺在床上,却一直没睡着,她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现在太缺乏人手了。 身边就一个小烛是心腹。 但小烛单纯善良,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平时伺候一下她的饮食起居还行,遇到点别的事,她可不敢让小烛去。 比如昨晚那种,就得要个有身手的才行。 所以今天她出来,就是来买下人的。 因为暂时不想被人认出来,辛念烟便带了个帷帽。 这是她重生以来,除了上次去国公府外,第一次正经出相府。 看着路上的匆匆行人,车水马龙,辛念烟心中感慨万千。 在街上逛了一会儿,辛念烟便带着小烛去了人市。 人市很大,京城的达官显贵基本都是在这里购买的下人,人牙子也很多。 辛念烟刚到,一个人牙子就迎了上来:“小姐,买下人吗?我这里有几个新来的,小姐要不要看看。“ 可以看见,其他人牙子因为没抢先,都撇着嘴看着她。 辛念烟淡淡颔首:“那就看看吧。” “好嘞,小姐里面请。” 人牙子把她们迎进了一家门面,然后给她们倒了茶,这才问道:“小姐想要什么样的,咱这边好给小姐挑选。” “老实本分,身体康健,没什么毛病就行,最好有点身手。”辛念烟把自己的要求简单说了一下。 人牙子当即道:“小姐是想买护卫吧。” 辛念烟说:“算是吧,你这边有吗?” “自然是有的,那小姐你稍等,我这就去给你叫来。”人牙子说了一句,便朝后面去了。 “小姐,你怎么想来买下人了?”小烛这会儿才知道辛念烟是来干啥的,很是疑惑,“咱们院子里已经有七个下人了,再多的话,别的院子会不会介意啊。” 辛念烟抿了口茶,淡声道:“介意什么,我自己花钱买的下人,还别人同意不成,她们又不是没买过,难得她们能买,我就不能?” 小烛闻言,依旧皱着眉头:“理是这个理,但是府里的下人一直都是夫人那边买的,调教好后再分发到各个院里,奴婢是怕小姐自己买了,夫人那边会不高兴。” 买下人这种事,一般轮不到府里的小姐来操心,若是想要添置下人了,也是跟府里的当家人说,然后当家人让人牙子送过去,小姐自己是挑选。 所以小烛才担心夫人那边若是知道小姐自己买了下人,会不高兴,毕竟下人都是从府里领月俸的。 辛念烟却不在意:“无妨,买两个下人而已,她还能拿我怎么样不成。” 小烛见她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另一边,人牙子刚准备去选人,就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主子,您怎么来了?” 看到来人,人牙子很是惊讶,赶紧单膝下跪行礼。 秦晗依旧是一袭白衣,不过今日手里持的不是白笛,而是一把折扇。 他淡声道:“平身,外面那个小姐是来做什么的?” 在辛念烟逛街的时候,他就已经找到了她,然后正好看见她来了人市,这个人牙子,刚好是他的人。 人牙子虽然不解主子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如实道:“她想买几个有身手的下人。” 秦晗心道果然如此,眸子里有温柔一闪而过,他道:“你将51和93给她安排过去。” 人牙子募的睁大眼睛,不解的看着秦晗,不过还是什么都没敢问。 “是。” 他只是惊讶主子为何会专门来给一个女子安排影卫级别的下人。 他们之所以会有这个牙行,就是为了给京城个各府里安插眼线。 但以往这种事情主子都不会过问的,现在专门过来给一个女子挑人就算了,安排的竟然还是51和93. 秦晗这些年来训练的暗卫杀手,没有上千也有成百了,前一百个属于第一批,都执行各种任务去了,51和93是刚刚回来的。 没想到主子竟将他们安排给一个普通女子。 人牙子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若是三位数的那些他还勉强能接受。 51和93这种,都是能独当一面的,甚至能帮着训练新人,安排给一个女子根本就是大材小用么。 若是她知道她觉得这个普通的女子,是她主子刚刚定亲的未婚之妻,不知道会不会惊掉下巴。 人牙子随便挑衅了几个人,然后把代号51和93的杀手安排了进去,带着他们来到辛念烟面前。 “小姐,你看看,这几个都是符合你条件的。” 辛念烟简单的打量了一下这些人,最后,视线停留在了一男一女上。 她眯了眯眼,指着那两人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人犹豫了下,然后很是自然的随口胡掐了个名:“奴婢叫时舞。” “我叫单玖。” “为什么会被卖身为奴?”辛念烟又问。 时舞表情变得黯然,一股悲伤的情绪围绕着她:“奴婢……” 她咬着唇,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单玖则主动说道:“奴才曾给一户人家当护卫,后因惹了主家不高兴被发卖至此。” 辛念烟点了点头,继续盯着时舞。 时舞最终还是一咬牙,说道:“奴婢曾是一家镖局镖主的女儿,后来镖局遇到山匪洗劫,镖局里的人都死了,就剩奴婢一个人逃了出来……” 第五十五章 挖肉救人 两人都很好的为自己的身份找到了合理解释,辛念烟定定的看了他们许久,忽然淡淡一笑。 “行吧,就你们两个了。” 随即她又随便点了一个人,加上时舞和单玖,就是两女一男。 每个是十五两银子,三个就是四十五两,一手给钱,一手给卖身契,一切妥当后,辛念烟带着他们出了牙行。 本想直接离开人市的,哪知耳边突然传来一道骂声:“呸,晦气的东西,赶紧滚,别死在老娘这里了。” 辛念烟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被一家牙行扔了出来,牙行的老板还朝他狠狠啐了一口,然后带着两个小厮回去了。 那人就那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没了生息。 辛念烟没有多看,本想转头就走的,耳边却传来人的议论人。 “啧啧,又是那个,自从来了人市后,不知道被几家牙行丢弃了,看那样子,怕是这回真的不行了。” “死了才好呢,那种煞星,谁家带回去谁家倒霉。” “可不,听说就是在上一家牙行杀了人,才被打了一顿扔出来的,本来就受了伤,被打一顿早就不行了,偏偏何姑婆她不信邪,非要捡回去,还说什么他那体格子,治好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看看,这回吃亏了吧。” 辛念烟是在听到那句煞星的时候被吸引了注意力,旋即下一句就听见那人杀过人,她便忍不住驻足,重新回头看向那躺在地上的人。 就那蓬头垢面的模样,压根分不清是男是女,不过看体型,应该是个男的。 小烛看到那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就不自觉的害怕,小声对辛念烟道:“小姐,我们快走吧。” 辛念烟抬手示意她别说话,自己则是抬脚朝那人走去。 煞星?杀人? 她现在就喜欢这样的。 小烛着急,赶忙跟上。 后面新买的时舞和单玖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另一个则是挺普通的一个丫头。 从被人牙子带出来,到被辛念烟买下,她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变化,一副看破红尘,好似什么都引起不了她的注意力的模样。 辛念烟就是看中了她这一点,才将她买下的。 此时她也是面无表情的跟上去。 辛念烟来到那人跟前,脏乱的头发遮住了那人的脸,看不清模样,但走得近了,辛念烟却不自觉的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凌厉的气息。 尽管这人闭着眼睛,狼狈的躺在地上,这抹凌厉的气息还是很清晰,给辛念烟的感觉完全就不想是一个卖身为奴的下人。 “小姐,他……他好像死了。”小烛来到辛念烟身边,小声的说道,她刚说完,辛念烟就蹲了下去,小烛着急。 “小姐,你做什么?” 辛念烟没有管她,自顾自的伸出手探在男人鼻尖。 半晌后,她才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 辛念烟满意的收回手,站起身来,对单玖道:“你,来带上他。” “是。”单玖答应一声,上前将人扶起。 “小姐,你不会要将他带回去吧?”小烛惊讶的睁大眼睛。 “嗯,走吧。”辛念烟淡淡应了一声,抬脚离开了人市。 她没有在街上停留,而是直接回了相府,顺便让小烛去请大夫。 在外面等着辛念烟出去,打算跟她来个邂逅的秦晗得知她已经回去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辛念烟带回几个陌生人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张芸慧耳里。 不过现在她的心思都在辛柔儿身上,压根没空搭理辛念烟。 烟云院! 大夫来给那人把了脉后,皱眉道:“他腹部受了刀伤,却一直没有妥善处理,导致伤口溃烂,需要将他伤口上的腐肉都挖掉,才有可能保住性命,只是……” “只是什么?”辛念烟问。 大夫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说道:“只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就剩一口气吊着了,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毕竟挖肉不是闹着玩的。” 辛念烟想也没想,直接道:“挖吧,挺过去了算他命大,挺不过去只能说他命绝于此。” “这……”大夫有些迟疑:“大小姐,你可得想清楚,万一……”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明显。 他也怕把人给治死了。 “没有万一,不挖他要不了多久就会死,挖了兴许还能活,挖吧,赶紧的。”辛念烟声音平静,面无表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叫挖泥土,而不是挖人肉。 大夫也知道她说的对,犹豫片刻后,还是点了头。 找来一把匕首,用烛火消毒后,大夫直接在男人的腹部动了刀。 因为男女有别,辛念烟没有留下来,主要是小烛说什么也不准她留下来。 要是让人知道小姐看了别的男人的肚子,那还得了! “小姐,你干什么要把那人带回来啊?”外面,小烛很是不解的问辛念烟:“小姐若是于心不忍,在外面给他找个大夫就是了,您带回来,要是死在咱们院里了,多晦气啊,老爷老夫人他们知道肯定也会生气的。” “他们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这是在做善事,救人一命胜七级浮屠,他们应该为有我这么一个善良的女儿而感到高兴才是。”辛念烟漫不经心的道。 小烛嘴角一抽,无言以对。 半个时辰后,大夫插在汗水出来了,笑着说道:“大小姐,伤口处理好了,人也还在,老天保佑啊,这人的意志力也是够强的,这样都能挺过去。” 辛念烟满意一笑:“行,麻烦大夫了,后面有什么事的话,还得麻烦大夫来看看。” 大夫道:“不麻烦,这是身为一个大夫应该做的,伤口老夫已经给他包扎好了,等下老夫再开个药方,大小姐派人去抓来煎给他服用就行,后面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随时去找我。” 辛念烟颔首:“好,小烛,送大夫回去。” “是,小姐。”小烛取来五两银子,给大夫付了诊费后,便将他送了出去。 辛念烟来到房里,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勾了勾唇…… 第五十六章 看自己未婚妻,有何不可 她就知道这人死不了。 看他的样子,受伤的时间应该不短了,就这样还能在牙行杀人,还能凭着一口气挺到现在,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的死了么。 辛念烟出了房间,让春香打来热水,单玖给男人擦洗。 一番收拾下来后,男人看着还人模人样的,长相清俊,不是那种特别俊美的,但也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来,反正不比秦炎差。 小烛抓了药回来,春香春草去煎药,辛念烟则是回了自己的正房,将今日新买的三个下人叫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三人,时舞抿着唇,一副还不怎么接受自己变成奴婢身边的模样,单玖和另一个则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单玖脸上表情淡然,另一个比他更淡然。 辛念烟看着时舞,轻笑道:“行了,别装了,我知道镖局千金和护卫不是你们的身份。” 时舞和单玖都是心里一惊,面上却不显,一脸迷茫的望着辛念烟。 从一开始,两人就是在编故事做戏,即使这个时候,他们也没有表现出一丝破绽。 辛念烟优雅的端起桌上茶杯,浅浅抿了一口,神色淡然的说道:“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身份,既然到了我身边,那就要听我的话,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我让你们杀谁,你们就杀谁,记住,你们卖的是死契,若是有一天让我知道你们有二心,那我会让你们知道背叛我是什么下场。” 她每一个字都说得很平静,好似不是在调教下人,而是在与他们探讨今日吃什么一般。 时舞和单玖心中都有了诧异,看来这个大小姐,并不想表面看起来的这般简单。 所以主子让他们过来,到底是做什么呢? 两人很是不解,低头道:“是,奴婢\\奴才知道了。” 另一个人自然也是乖乖低头说:“奴婢知道了,谢谢大小姐教诲。” “嗯,至于你们的名字,就先用着吧,你是时舞,你单玖,你寒露。”辛念烟又说了一遍他们的名字,确认自己没记错。 “是,谢谢大小姐。”三人恭敬低头。 “好了,时舞寒露你们先出去吧,单玖留下。” “是。” 时舞和寒凉出去后,屋子里就剩辛念烟和单玖,小烛还在那边跟春香她们一起照看那个重伤之人。 “我有个事要你去做。”辛念烟道。 单玖恭敬站在原地:“小姐您说。” “看得出来,你武功应该不低,你去慧兰院盯着,如果有个身材精瘦,长相一般的男人出入张芸慧房间的话,你就去盯着那个男人,查清楚他姓甚名谁,住在哪里,是做什么的等等,然后回来告诉我。”辛念烟说。 习武之人身上的那股气势,是一个的普通人没有的。 她当时看见单玖和时舞时,一眼便能看出这两人是练家子,且身手不低。 询问这两人身份的时候,她也能看出来她们是在编故事。 不过她不在意,她买人回来就是干活的,管他们是什么身份,能帮她做事就行。 至于寒露,虽然没身手,但身上那沉着冷静,对什么都很淡然的气息,也是她所看上的。 “是。”单玖答应一声,离开了。 屋内就剩辛念烟一个人,辛念烟再次端起茶杯,淡定的浅抿一口,然后出声:“出来吧,看了这么久,不累吗?” 屋顶的秦晗挑了挑眉,嘴角勾起,身姿一动,便出现在了门口。 他迈着长腿,脚步轻快的走到辛念烟对面坐下,完全没有一点偷窥被抓包后的尴尬。 辛念烟看到秦晗,似乎并不意外。 早在回府的时候,她就在路口看见他了。 当时秦晗的样子似乎在等着她过去,然后两个偶遇打招呼,但是她完全装作没看见,转了个弯回来了。 刚刚赶紧到房顶有人偷窥,但是却没有任何敌意,她便猜到可能是秦晗,因此才毫不避讳的吩咐单玖去做事。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对秦晗这个王爷的印象都不是很深,辛家跟秦晗似乎也没什么往来。 也就国公府的大表哥跟他走得近些,算是年龄相仿的朋友吧。 看着眼前的男人,话说回来,从与他定亲后,他们都还没正式的见过一面,她更是没有好好问过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订亲呢。 想到此,辛念烟伸出白皙的玉手,给秦晗倒了杯茶,然后问道:“王爷怎会想起来我这小破院子?” 秦晗端过茶杯喝了一口,浅笑道:“本王来看看自己的未婚妻,有何不可?” 辛念烟淡然一笑:“自然并无不可,只是,王爷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来,为何偏偏要选择偷偷摸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是来做什么的呢。” 她语气轻快,听不出是开玩笑还是故意调侃。 但无论是什么,秦晗都不在意。 他淡声说道:“本王就想安静的来看看本王的未婚妻,并不想见别人。” 所以他只能选择翻墙进来,不惊动任何人。 毕竟以他的身份,若是光明正大进来,怕是又要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倒时一个个的都来他跟前请安,甚是烦人。 辛念烟撇撇嘴,懒得纠结这个,她看着秦晗的眼睛,认真的问道:“王爷,念烟就想认真的问一句,念烟与王爷不曾相似,王爷当初为何要与我提亲?” 她问得很认真,当初是一时冲动应下的亲事,虽然暂时没有后悔过,但是这么不明不白的也难受,所以她想要问清楚。 哪知秦晗却只是浅浅一笑,戏谑道:“本王不是说了吗,本王倾慕辛大小姐已久,故而才会在辛大小姐退亲后,迫不及待上门提亲。” 他语气戏谑,但辛念烟看不见,在他眼底深处,没有一点戏谑的意思,有是只是无比的认真。 顿了下,他又故作一丝失落的道:“怎么,难道辛大小姐看不上本王,不想与本王定亲?” 辛念烟嘴角一抽,有些无语。 “呵呵,怎么会呢,念烟怎么会看不上王爷呢,能得王爷倾慕,是念烟两辈子修来的福气才是……” 第五十七章 烟烟真棒 秦晗这才满意的勾起唇角:“这就对了,本王既然与你定亲,断不会轻易退亲的,所以你且放心,还有,本王府里也并没有什么通房丫鬟小妾等,你将会永远是本王永远的正妃,也会是晗王府唯一的女主人。” 他没有忘记定亲那天,秦炎对辛念烟说的那些话。 其中有一句就是:“除了我还有谁会愿意让你一直霸着正妃的位置。” 所以他现在的这番话,仿佛的在回怼秦炎那话一般,也是在给辛念烟吃定心丸。 辛念烟心中无奈,她自然不会相信秦晗说什么倾慕她已久的话,她自认自己还没那么大的魅力。 但是秦晗显然并没有要说实话的意思,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她也不可能逼问。 既然他不说,那她便不问吧。 “能得王爷这句话,念烟心中甚是高兴,那王爷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吗?”辛念烟露出一个笑容,温婉的问道。 秦晗手中折扇轻轻打开,轻声回道:“本王听说昨日有人来相府找事,故特地来看看烟烟有没有受伤。” 一句烟烟,让辛念烟蹙了蹙眉,不过她也没在意,左右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也不是没人叫过。 再看他的样子,也确实不像是有事的,八成真就是来看看。 “多谢王爷关心,念烟没受伤。” “那便好,烟烟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大可以让人去王府找我,本王的王妃,断不能让人欺负了去。”秦晗说。 不管他是不是随口说说,反正辛念烟是随便听听,没放心上。 “那真是多谢王爷了,不过王爷放心,暂时还没人能欺负得了念烟。” “嗯,烟烟真棒。”秦晗眸色温和,语气轻快。 辛念烟却愣了下。 烟烟真棒! 这句话,让她心里不自觉的起了涟漪,那熟悉的感觉又上来了。 不过也只是一瞬,辛念烟便收起了心神。 以前师父总是用这四个字来夸奖她,熟悉感应该是来自来自师父吧。 话说回来,还真是有点想师父了呢。 师父一直都很疼爱她,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经常带着她上山下河,哪怕她犯了什么错,只要抱着师父的大腿撒撒娇,师父立马就能喜笑颜开。 可前世自从回京后,就没再见过师父。 师父或许怎么也没想到,她不过是被亲人接回来短短几年,就丢了性命。 若是师父知道她被秦炎和辛柔儿那般虐待致死,不知道会有多心疼。 想到这里,辛念烟心口就仿佛被针扎一般,抽痛起来,脸上的笑容也落了下来。 “谢谢王爷夸赞,念烟身体不适,想休息一会儿,就不留王爷了。” 她没了说话的心思,便开始赶人。 秦晗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剑眉微蹙。 “马上午时了,烟烟还是吃了午饭再休息吧,饿肚子可不好。” 他语气宠溺,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看样子是想留下来吃午饭。 辛念烟无奈叹气。 她自认跟这个男人还没熟到可以吃午饭的地步,可是…… 看着男人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辛念烟也无奈了 最后秦晗还是留了下来,跟辛念烟一起吃了午饭后才离开 烟云院的下人也看到了秦晗,她们都很惊诧,王爷什么时候过来的! 但是没有敢问,都老老实实做事。 至于时舞,当她看见秦晗与辛念烟一同吃午饭,并且在饭桌上一口一个烟烟的叫着,那自然又温柔的模样后。 时舞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似乎……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了! 秦晗离开后,辛念烟午休了会儿。 梦里,她梦见师父了。 师父不到四十,墨发长袍,丰神俊朗,总是一袭白衣,风度翩翩。 明明比辛元文年纪大,可是看着比辛元文还年轻。 师父总是烟烟烟烟的叫她,每日教她练武,有时候她太笨,一个招式总是学不会,师父就会凶她。 但是只要她一瘪嘴,师父立马就又心疼了,然后拍着她的脑袋说:“不学了不学了,这破武功谁爱学谁学,我们烟烟这么可爱,学什么武功呀,应该学琴棋书画才是。” 但师父不知道的是,她只是在师父面前矫情,想被师父拍着脑袋哄,师父不在的时候,她都会刻苦训练,坚决不给师父丢脸。 许是昨夜没睡好,辛念烟睡了一下午,也做了一下午的梦,将她十几年来与师父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梦了一遍,当然还有五岁之前与师兄的相处…… 这是她重生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了。 以往都是做噩梦,梦里都是前世死之前的场景。 辛念烟醒来时,已经是晚饭时分,她依旧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陪老夫人用膳。 “烟儿,中午怎的没来啊?”饭桌上,老夫人随意的问着。 辛念烟一连好几天,无论中午还是晚上,都来陪她用饭,今天中午突然没来,她还有些不习惯呢。 辛念烟乖巧的笑了笑,说道:“烟儿早晨出去逛了逛,中午回来晚了,想着祖母应该已经吃过了,便没有过来。” “呵呵,原来是出去逛了呀,是该出去逛逛,看你每日呆在府里,怕是都憋坏了。”老夫人和蔼的说。 辛念烟拿起公筷,给老夫人夹了点菜,然后说道:“是呀,祖母,烟儿……想跟您说个事。” 老夫人疑惑:“嗯,何事,烟儿你说。” “就是……”辛念烟故作犹豫了下,然后说道:“早晨烟儿出去时,买了几个下人回来,想让她们以后留在烟云院,祖母看可好?” 老夫人愣了下,旋即哈哈一笑:“我还当什么事呢,就这啊,烟儿喜欢,留下便是,不过几个下人罢了,我偌大的相府还能养不起几个下人咋滴。” 辛念烟松了口气,又给老夫人夹了一筷子菜,嘿嘿笑道:“多谢祖母,祖母真好。” 老夫人慈爱的笑了笑,随即又疑惑的问:“只是烟儿怎么会突然想起来买下人了,是院里的下人伺候得不好吗?” 辛念烟抿唇:“也不是,就是……上次烟儿在白云酒楼摔了后……” 第五十八章 能为我所用就行 “上次烟儿在白云酒楼摔了后,母亲去处罚烟儿身边的两个丫环,烟儿不想母亲操劳,就打算自己动手,哪知当时……” 辛念烟犹豫了下,最后垂下眸子,失落道:“她们都不听我的话,烟儿让她们把那两个丫环抓起来,她们都不动。” “所以今天出去后,烟儿脑袋一热,就想自己去买几个下人,这样以后就不怕会有人不听烟儿话了。” “原来是这样!”老夫人闻言,顿时气从心来:“这些个胆大包天的东西,连主子的话都不听,她们想造反不成。” 只是想到那些人都是张芸慧送过去的,她又释然了。 八成当时的得了张芸慧的指使,所以一个个都不听辛念烟的话。 老夫人叹了口气,拍拍辛念烟的手:“烟儿知道为自己打算挺好的,几个下人而已,买了就买了,以后缺什么就来跟祖母说,祖母让人给你安排。” “好,谢谢祖母~”辛念烟甜甜的道谢。 吃过饭后,又陪老夫人坐了一会儿,这才回去。 翌日! 辛念烟刚刚睡醒,小烛便来告诉她:“小姐,那个人醒了。” 辛念烟眸子一动,起身穿衣洗漱,收拾妥当后,这才去了昨天给那人安排的房间。 床上,男人睁开了眼睛,见辛念烟进来,他视线猛的落在辛念烟身上。 与他四目相对,辛念烟顿了下,清楚的感觉到了男人眼里的嗜杀。 辛念烟若无其事的进屋,小烛忙说道:“这就是我家小姐,昨天就是我家小姐把他救回来的,还让大夫给你医治。” 男人眼里的嗜杀散去几分,但依旧寒凉。 “多谢。”他冷漠的吐出两个字,没有一丝感情。 小烛对他这个反应不满极了:“诶我说你怎么回事啊……” 小丫头见不得别人对自家小姐不敬,尤其这人还是自家小姐救回来的,当即上前一步就要教育他。 辛念烟拉住了她,小烛在哼哼的退到一边。 辛念烟在他床前站定,淡声问道:“说吧,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会受这么重的伤出现在人市。”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有任何要回答的意思。 辛念烟等了半晌,见他不说话,轻笑一声:“你不说也没关系,不过我可不会白救人的,你好好在这养伤,顺便再想想该怎么报答我吧。” 话落,她便转身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男人的眸子里幽暗一片,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这人也太没礼貌了,你救了他,他竟然还这个态度,要不是你,他昨天说不定都死在那大街上了。“出了房门后,小烛便不满的吐槽了起来。” 辛念烟不甚在意:“礼貌不能当饭吃,我对他的身份其实并不感兴趣,我只要他能为我所用就行。” 她们此时就站在门口,辛念烟知道里面的人能听到她说话,所以她这话就是故意说给那人听的。 如她所想,屋里的男人确实听见了,他眯了眯眼,对辛念烟的身份来了兴趣。 …… 单玖是五天后回来的,原来那男人那天从张芸慧那要走五百两后,当天就赌输了,甚至还倒欠了五百两,只能又来找张芸慧,单玖就是那时盯上的,顺便还将他查了个底朝天。 看了眼旁边的小烛,见辛念烟没有让小烛出去的意思,单玖便直接说道:“小姐,那人名叫周同,住在城北的一个小院子里,以前开过茶馆,后来因为好赌,茶馆也赌输了,张夫人曾经是他茶馆里的一名歌妓,后来两人盯上辛大人,合计把张夫人嫁了进来。” 辛念烟眼神微动,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查到了,那…… “可有查到十四年前,他们是如何谋害先夫人的?” 单玖一怔,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先夫人是辛元文的亡妻,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辛念烟也淡定:“哦,那就继续去查,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把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 “是。”单玖应答一声,退了出去。 小烛这才愣愣的问:“小姐,你让他查什么事情啊,还有你说的先夫人,不会是……夫人吧?” 辛念烟没有瞒着她的意思,颔首道:“嗯。” 小烛这回真愣住了,半晌后,她才不可置信的说道:“那小姐您刚才的意思是,夫人是被她们谋害的?” 辛念烟继续颔首。 小烛瞪着眼睛,恨得握紧了拳头:“真的是被他们谋害的,他们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她想嫁进辛府,又不想当妾,自然就要把原先的夫人解决了。”辛念烟声音平静,眼里却满是浓浓的冰寒之意。 小烛逐渐平静了下来,又不解的问:“那小姐,你是怎么知道夫人是被他们谋害的?” 辛念烟手指敲击着桌面,视线眺落在门外院子里的红梅上,缓缓吐出两个字:“猜的。” “猜的?”小烛更不解了。 这怎么猜呀,她都从来没有想到过,一直以为夫人真的是生小姐的时候难产死的。 府里更是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就连国公府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小姐怎么就猜出来了? 辛念烟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是在想另一件事。 这时春香走了进来:“小姐,三位表小姐来了。” 辛念烟一怔,欣喜道:“表姐来了,快请。” “不用请了,我们已经进来了。”不等她说完,陈瑾颜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陈瑾颜陈瑾歌和陈瑾玉也相继走了进来。 陈瑾玉一进屋,就歪着脑袋甜甜的叫了一声:“表姐~” 辛念烟笑眼弯弯:“诶,小玉。” 随即视线落在陈瑾颜陈瑾歌身上:“表姐,你们怎么来了?” 两人走到桌边坐下,陈瑾歌道:“来看看你呀。” 陈瑾歌也温婉道:“是呀,听说前几天你们府里出事了,我们本来想来看看你的,一时被别的事情耽误了,今天才来,表妹,你没事吧?” 辛念烟心中暖暖的,摇头道:“没事,受伤的是辛柔儿,我没伤到。” 第五十九章 大快人心 “那就好,我们也是听说你没受伤,才放心的没有急着过来。”陈瑾歌说。 “二姐,我想出去玩。”这时陈瑾玉拽着陈瑾歌的手说道。 她出来就是为了玩的,自然不愿意跟几个大姐姐坐在这里聊天,小孩子也坐不住。 陈瑾歌摸摸她的脑袋,声音温柔:“好,去吧,别乱跑哦。” “嗯嗯。”陈瑾玉连连点头,然后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小烛,你去跟着瑾玉小姐。”辛念烟对小烛道。 “是,小姐。”小烛答应一声,赶紧跟了出去。 等人走后,陈瑾颜这才兴奋道:“表妹,你快说说,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顾娇娇怎么会专门来相府找事呢?” 看她就这兴奋劲,就知道她是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烧。 辛念烟笑了笑,将那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个遍。 她们从气愤顾娇娇的娇纵跋扈,到后面辛柔儿被打后的哈哈大笑。 陈瑾歌倒是注意到了另一个重点:“表妹,你说她们一直抗拒用那个药膏,那个药膏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陈瑾颜这才反应过来还有这点:“对呀,你说那个药膏是辛柔儿她娘给你的,该不会有毒吧!” 辛念烟淡淡颔首,冷笑道:“嗯,是有毒,能让人伤势溃烂的毒。” 两人瞳孔皱缩,陈瑾颜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我就知道,这个黑心肠的女人,她怎么可能会好心给表妹送药!” 陈瑾歌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但显然也是生气的。 “那后来呢,怎么样了?”陈瑾颜冷静下来后,又问。 辛念烟继续说:“后来在老夫人的要求下,那药还是擦在了她头上,不过擦药的时候晕过去了,张芸慧就什么都不顾的把她抱走了。” “那那个药呢?”陈瑾歌皱眉问。 她们回去后完全可以把已经擦上的药给洗掉,然后找大夫开别的药,那就太便宜她们了。 “放心吧,那么好的药自然不能浪费。”辛念烟说:“后来老夫人让人把药给她们送了过去,我又抽空去把那药跟她新开的药换了。” 也就是说,辛柔儿现在用的,依旧是张芸慧给的那一瓶。 两人听完后,顿觉大快人心。 “太好了,就是要让她们自食恶果!”陈瑾颜很是解气的道。 陈瑾歌也是淡笑着不说话,刚才的气愤算是消散了些。 而如她们所想,擦了几天药的辛柔儿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正常情况下,这种只是撞破额头的伤口,只要不沾水,擦几天药也就会开始慢慢恢复了。 可是这么几天下来,她的伤口不仅没有一点好转,甚至还开始化脓溃烂了,每天都让她疼痛难忍。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张芸慧只得让辛元文去给她请了御医。 此时经过御医的一番查看,她终于得知了原来是自己擦的药有问题。 “这药膏里面含有奶浆草汁,长时间涂抹会导致伤口溃烂。”沈御医手里拿着药瓶,皱着眉头说道。 辛柔儿震惊了:“怎么可能,这不是大夫开的药吗,怎么可能会让伤口溃烂!” 她不敢相信,那自己这段时间擦的都是毒药吗! 沈御医看她这反应,将药膏放下,摇了摇头道:“老夫不会看错的,这确实是能要伤口溃烂的药,二小姐头上和手臂上的上的伤会变成这般,怕就是因为擦了这个药。” 张芸慧也是傻眼,但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她赶忙问道:“那御医,柔儿这伤还有救吗?” 沈御医说:“溃烂得太狠,老夫只能尽力让它恢复,只是,疤痕怕是去不掉了,除非……” “除非什么?”张芸慧一喜,除非,那就是还有救。 辛柔儿也眼神充满希冀的盯着沈御医。 沈御医说:“除非能有前年西域进贡的玉容膏,别说这么两道小小的伤疤,就是烂了半张脸也能恢复。” 顿了下,他又摇头道:“不过那玉容膏一共就三瓶,据说一瓶给了皇后娘娘,另一瓶赏给了武贵妃,还有一瓶,好像是在晗王手中,你们想要拿到,怕是不容易。” 两人闻言,心中微动,辛柔儿当即想起了秦炎。 秦炎是皇后娘娘的儿子,他去要,皇后娘娘一定会给的。 张芸慧似乎也想到了这个,把御医送走后,不等辛柔儿说话,她便率先道:“柔儿,要不你去跟太子殿下说说,让他……” “不行,母亲,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去见太子殿下。”不等她说完,辛柔儿就打断了她:“母亲,你代我去找太子殿下吧,就说那日姐姐跟顾小姐起冲突,不小心将她推到了石阶上,摔伤了额头,大夫说会留疤,问太子殿下能不能去求一下皇后娘娘,将那玉容膏借与我。” 这个时候她也不忘在秦炎面前给辛念烟上眼药。 张芸慧看着她,有些心疼,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好,那母亲这就去,对了,给你开药的那个大夫,也不能放过她,等回来我就把他抓来,倒要问问他是何居心,竟然给你开这等毒药!” 张芸慧恨恨的说完,就出去了。 辛柔儿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阴暗,片刻后,她掀开被子下床。 她已经等不了了,她现在就要去找老夫人做主,把那害她之人抓来,好好盘问一番,说不定还是辛念烟指使的! 不然那大夫与他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会陷害她。 * 烟云院。 辛念烟还在跟两位陈小姐聊天。 三人有说有笑,气氛格外欢快。 陈瑾歌突然问道:“对了,表妹,这个月月底的宫晏,你要不要去参加。” 辛念烟一怔:“宫晏?” “对呀,你忘了,每年除夕,圣上都会在宫中举办宫晏,文武百官都会带着自己的家眷参加。”陈瑾歌说。 说起这个,她们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好。 去年辛念烟就参加过一次,但那时她才刚回来不久,因为什么都不懂,张芸慧还不让她跟着陈家的夫人,导致辛念烟在宫晏上出了糗,没少被各家千金公子们嘲笑…… 第六十章 掉进荷花池 被她们一提醒,辛念烟这才想起,还有不到一月,就要过年了。 “表妹,你今年就跟我们一起吧,有我们在,别人不敢欺负你。”不等辛念烟说话,陈瑾颜又率先说道。 其实这些乱七八糟的宴会,她是没兴趣参加的,但是如果辛念烟要去,她可以陪她一起,去保护她。 看谁敢当着她的面欺负她的表妹! 去年她们本来也想陪辛念烟一起的,但是辛念烟听张芸慧的话,压根不愿意跟着她们,一直和辛柔儿走在一起,被大家拿来跟辛柔儿比较。 最后的结果就是她事事都不如辛柔儿,辛柔儿才是真正的丞相千金,而她,就跟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似得,连丫环都不如。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辛念烟变得不爱出门,成日将自己关在院子里,外人都快要忘记相府还有她这么一位大小姐了。 辛念烟勾唇一笑:“好呀,那到时候我就跟着表姐你们了,你们可要好好护着我哦。” 上辈子,她回来的第一年,在宫晏上被人嘲笑,后来就再也没去参加过宫晏,无论是辛柔儿还是秦炎来劝她,她都不去。 这也导致辛柔儿才名在外,人人都知道相府有位辛二小姐,至于辛大小姐,压根没人认识,就知道是与太子定亲那位。 甚至许多人还说太子怎么会那么想不开,放着辛柔儿这位正经的相府千金不娶,非要娶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以至于后来辛柔儿被封贵妃,她被打入冷宫,很多人都在拍手叫好,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她一个土包子,凭什么做皇后。 想到这些,辛念烟衣袖下的手就不禁紧握,种种恨意涌上心头,她尽量克制,不让自己在两位表姐面前失态。 这时突然一个婆子急匆匆跑进来:“大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辛念烟蹙眉问:“出什么事了?” 这婆子不是烟云院的,她着急的说:“是瑾玉表小姐,她跟二小姐一起掉入荷花池了……” “什么!” 不等她说完,辛念烟三人就骤的站起身来。 辛念烟率先大步朝外面走去。 “小歌,快!”陈瑾颜催促一声,也赶紧跟了上去。 几人来到荷花池,辛柔儿和陈瑾玉已经被救上来了,小烛脱下自己的衣服裹着陈瑾玉,抱着她哭。 辛柔儿已经晕了过去,她的贴身丫环也在抱着她哭喊。 “小玉!” “小玉!”…… 看见这一幕,辛念烟三人急忙跑过去,辛念烟想也没想就将已经冻得僵紫的陈瑾玉抱起来,然后往烟云院跑去,丢下一句:“小烛,去请大夫。” 回到烟云院,春香春草也听说了刚刚的事,看见她们回来,赶忙迎上去:“小姐,表小姐她怎么样了?” “去打热水来,还有再装一盆雪。”辛念烟声音冰冷,脚步不停的把陈瑾玉抱到了自己的卧房,给她把湿衣服脱下后,直接脱下自己的外衫将她包裹起来,然后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身体的温度暖她。 “小玉,你没事吧小玉。”陈瑾颜着急的问。 床上的陈瑾玉一直在发抖,但却没有晕过去,看姐姐们这么着急,她还安慰道:“姐姐姐,我…没…事……” 她说话声音牙齿都在打颤,可把辛念烟三人给心疼坏了。 很快春香春草就端来了热水和一盆雪。 陈瑾歌刚要说把陈瑾玉放进热水里,辛念烟就道:“表姐,你们用雪给小玉揉搓手脚,让她手脚暖和起来。” 两人怔住,陈瑾颜皱眉问:“干嘛还要用雪搓啊,小玉都冻成这样了,还是用热水给她泡一下吧。” “不行。”辛念烟严词拒绝:“现在给她泡热水澡,她会疼痛难忍的。” 这也是她在乡下的时候得出的经验,人被冻僵的时候,是不能直接泡热水的,那样会疼痛难忍,需先让身体暖和过来,让体内的血液流通,才能泡热水。 陈瑾颜和陈瑾歌自然不知道这个,但见辛念烟说得这么坚定,两人便不再多说,也顾不得冷,一人抓起一把雪开始给陈瑾颜揉搓手脚。 没过多久,陈瑾玉冻僵的手脚渐渐有了温度,温度开始蔓延全身,陈瑾玉僵直的脸色也好了一些。 两人都是一喜,更加卖力的揉搓。 等她们差不多将陈瑾玉暖了过来,大夫也来了,辛念烟给陈瑾玉换上暖和的干衣,把她塞进被子里。 大夫查看了一番,说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冻到了,吃点暖身子的药就行。” 陈瑾歌陈瑾颜都松了口气,刚刚她们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送走大夫后,两人用热水给陈瑾玉擦了擦脸和手脚,辛念烟则是盘问小烛。 “小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们会掉进荷花池。” 小烛扑通跪下来,流着眼泪道:“小姐,都是小烛不好,瑾玉小姐她要出去玩,小烛就一直跟着她,可是走到荷花池的时候,二小姐突然过来,还跟瑾玉小姐说话,小烛就是转了下视线,她们就一起掉下去了,要不是…要不是那个谁他将瑾玉小姐救起来,怕是……” 小烛想到差点酿成的大祸,就又哇的哭了起来。 辛念烟则是皱眉问:“那个谁?哪个谁?” “就是,就是那天小姐救回来的那个男人。”小烛哽咽着说。 这么几天,她们也没知道那人的名字。 辛念烟知道了,不再纠结这个,而是看向了床上的陈瑾玉。 因为救起来得及时,陈瑾玉一直都没晕过去,现在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小玉,你知道你们是怎么掉进荷花池的吗?”辛念烟问。 不等陈瑾玉说话,陈瑾颜就怒道:“还能怎么,肯定是辛柔儿那个贱人推的,我现在就去找她算账!” 她说着就要往外面走去,陈瑾歌忙拉住她。 “姐,你等等,先问清楚再说。” “还要怎么问清楚,小玉向来机灵,在咱们府里上蹿下跳也从没摔过,怎么今天一遇到辛柔儿就掉下去了。” 第六十一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陈瑾玉虽然年纪小,但也是跟着家里人学过武的,怎么可能好好的能掉下荷花池。 况且国公府的荷花池不比相府少,她也从来没掉下去过。 “我也知道可能是辛柔儿搞的鬼,可是她自己不是也掉下去了吗,还是先问清楚吧。” 陈瑾歌到底沉稳,尽管心中已经认定了是辛柔儿搞鬼,她还是想先把事情弄清楚。 三人一起看着陈瑾玉,床上的陈瑾玉嘟了嘟嘴,委屈道:“姐姐,是辛柔儿推的我。” “我本来在池塘边看鱼,她过来跟我说话,我不搭理她,她就突然把我推下去,下去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抓住了她,把她也一起抓下去了。” “看,我就说是辛柔儿搞的鬼吧,狗东西,敢欺负我妹妹,今天不把她打出屎来我就不叫陈瑾颜!” 陈瑾颜听完后,愤怒极了,不等辛念烟两人说话,她丢下一句就大步冲了出去。 这次陈瑾歌也没有要拦着她的意思,而是对辛念烟沉声道:“烟儿,今日这事她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她们把妹妹带出来,结果却遭了这样的罪,辛柔儿要是不给她们一个交代,回去陈老夫人肯定会收拾她们。 她们也不能让妹妹白受这委屈。 “放心吧,我也不会让表妹白受这委屈的。”说着她就带着小烛出去了。 陈瑾歌有些着急,她想跟过去,可是陈瑾玉还需要人照顾。 好在陈瑾玉也是个跳脱的,当即便说道:“二姐,我也要去,我要去看大姐给我报仇!” 陈瑾歌一咬牙:“好,二姐带你去。” 她解下自己的披风,将陈瑾玉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脸后,这才抱着她跟出去。 * 另一边,辛柔儿被带回柔芯院后,这里的丫环婆子可没有辛念烟那样的惊艳,直接就给她放进热水里,本想让她暖和过来,却不想早就冻得浑身僵硬的她,被热水这么一烫,顿时浑身疼痛难忍。 “啊——” 辛柔儿惨叫一声,被痛醒了。 醒来就是更加凄厉的惨叫:“啊啊啊——好痛,我的手脚好痛——” 她的贴身丫环彩霞抓着她的手不让她乱动,哭道:“小姐,忍忍,忍忍就好了。” 辛柔儿疼得浑身颤抖,涕泪横流,恨不得将自己的手指脚趾给剁掉。 堂堂相府小姐,她何时受过这等罪。 “大夫呢,快去给我请大夫。”辛柔儿尖声道。 这时一个丫环跑进来说:“小姐,大夫来了,但是先去了大小姐那边。” 一听这话,辛柔儿气得差点吐血,大喊着再去请。 好不容易将大夫请来,但她冻僵的身体还没缓和,此时整个人赤裸着泡在浴桶里,大夫哪里能进来。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辛柔儿手脚上的疼痛渐渐散去,体内血液开始流通,身体也逐渐有了温度。 彩霞给她穿好衣服后,大夫这才进来给她把脉。 检查结果跟陈瑾玉一样,没什么大碍,就是冻着了,只是…… 见大夫突然变得迟疑,裹着被子的辛柔儿咬牙问:“只是什么,说!” 她现在是一肚子火气,恨不得杀两个人泄泄火。 看大夫吞吞吐吐的,她更火大了。 大夫京城来相府看病,这还是第一次见辛柔儿发这么大的火,完全没有曾经温柔懂事的模样。 他皱了皱眉,说道:“只是二小姐,在水里泡得太久,多少有些伤了身体,怕是以后会影响生育。” 辛柔儿猛的瞪大眼睛,声音尖锐:“你说什么!” 给她绞着头发的彩霞也是吓了一跳,怒斥道:“你是什么大夫,我家小姐要是出什么事,信不信拿你是问!” 当时救人的时候,陈瑾玉刚刚落水,就被一个陌生男人救了起来,但辛柔儿却是在水里扑腾了好一阵,才被下人救起的。 本来身为丫环,没照顾好小姐,她就已经心惊胆战了,现在竟然还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夫人回来肯定会打死她的。 大夫看她们这样,无奈说道:“二小姐,老夫说的是实话,你就是叫其他大夫来诊治也是一样的,老夫只能给二小姐开个药方,你先调养着吧。” 身为京城的大夫,三天两头就要去给谁谁谁家看病,这种大户人家的后宅争斗他见得多了。 大夫说着写下一个药方,背起药箱正要离开,突然一道火红的身影冲了进来。 “辛柔儿,你个杀千刀的贱人,敢欺负我妹妹,我打死你。” 屋里谁都没反应过来,只听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打在辛柔儿脸上。 “啊——”辛柔儿惨叫,因为力道过大,甚至有血浸出嘴角。 但陈瑾颜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一把扯过她的头发,就将她拽下了床,将她丢在地上,然后抬起一脚狠狠踹在她身上。 一边踹还一边骂:“贱人,敢欺负我妹妹,谁给你的胆子,本小姐从小到大都不舍得动她一下,你竟然敢推她下水!” 虽然她们是堂姐妹,但感情一向很好。 陈瑾玉还是国公府最小的孩子,几乎的全府宠着,受宠程度完全不亚于当年的陈诗影,哪里让她受过这样的委屈。 陈瑾颜越想越气,打在辛柔儿身上的力道那是一点也不留情。 “啊啊啊——救命,救命,杀人了,救命——” 辛柔儿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屋子,她被打得想躲都躲不了,只要她一跑,陈瑾颜就扯过她的头发将她拽回来。 彩霞想上去解救,也被陈瑾颜一巴掌扇飞在地。 “你不是很喜欢被打吗,本小姐今天就好好满足你,还敢找别人来欺负烟儿,你算个什么东西,外室养出来的贱货!” 陈瑾颜骂着骂着就骂到了其他地方,把以前辛柔儿欺负辛念烟时心中的不爽也一起发泄了出来。 辛念烟知道陈瑾颜的脾气,是以她虽然是紧跟着陈瑾颜出来的,却特意放慢了脚步,就想让陈瑾颜好好打一顿过过瘾。 因此她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辛柔儿被陈瑾颜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正好她也听见了陈瑾颜的这句话,眼眸微动…… 第六十二章 既然敢打,就不怕辛家找事 辛念烟唇角勾了勾,上前去将陈瑾颜拉开:“表姐,快住手。” “烟儿,你别拦住我,我今天非把她打出屎不可!”陈瑾颜挣扎着还要冲上去打。 但辛念烟知道老夫人应该也快赶来了,不能让老夫人看见陈瑾颜对辛柔儿动手,不然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终于拦住了陈瑾颜,辛柔儿也被打得爬不起来,满脑子都是陈瑾颜的那句“外室养出来的贱货”。 她恶狠狠的捏紧拳头,眼里淬满了恶毒。 彩霞上前将她扶起,辛念烟对还站在一旁的大夫道:“大夫,麻烦你帮她看看。” 大夫都吓傻了,他虽然见过太多的后宅阴暗,但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劲爆的场面呀。 向来都是打嘴炮,你陷害我,我冤枉你的,最后谁谁受惩罚。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直接动手,还打得这么惊天动地的。 大夫咽了咽口水,赶忙上前给辛柔儿检查。 “没……没什么大碍,都是些皮外伤,只是之前手臂上的伤势更严重了,需要处理一下。”大夫说。 “嗯,那没事了,你回去吧。”辛念烟淡淡道。 彩霞急了:“大小姐,让他给我家小姐处理伤势啊!” 辛念烟淡笑出声:“你家小姐有什么伤吗,这手臂的伤不是之前就处理过了吗。” “这……”彩霞一时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辛念烟让大夫回去,大夫也很识趣地收拾药箱离开了。 大夫刚走,得到消息的老夫人就刚好赶了过来,一进屋她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说柔儿和瑾玉小姐一起掉进荷花池了?” 话音刚落,她视线就落在了床上被打得狼狈不堪,鼻青脸肿的辛柔儿身上,惊呼一声:“这是怎么回事,柔儿怎么这个样子?” 彩霞扑通跪下来,哭道:“老夫人,求求您替小姐做主呀,刚刚瑾颜小姐突然冲进来对我家小姐拳打脚踢,把小姐打成这样,大小姐还不让大夫给小姐处理伤势。” 老夫人闻言,眉头紧紧皱起,看了陈瑾颜一眼,然后对辛念烟沉声问道:“烟儿,当真是这样?” 这一刻她眼里没了往日的慈爱,好似只要辛念烟承认,就代表辛念烟联合外人一起来欺负自家妹妹一般,她会对辛念烟失望透顶。 辛念烟看出来了,却一点也不惧,诚实的点头:“是的祖母,刚刚瑾颜表姐确实打了妹妹。” 但不等老夫人脸上的失望升起,她又继续道:“不过瑾颜表姐是因为太生气了,想要给瑾玉表妹报仇才打人的。” 老夫人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重新看向辛柔儿问道:“柔儿,我听说你跟瑾玉小姐一起摔下荷花池了,是怎么回事,你们好好的怎么会掉下荷花池?” 辛柔儿此时头皮蓬乱,如疯子一般,脸上也因为挨了几巴掌而高高肿起,听到老夫人的话,她未语泪先流。 “祖母,是柔儿的错,柔儿本是想跟瑾玉小姐一起玩的,可是瑾玉小姐不知是不是脚滑,突然就摔下荷花池,柔儿本是想救她的,却不想也被她拉了下去。” 辛柔儿完美的将自己的责任全部推脱。 陈瑾颜都气笑了。 偏不等她们说话,跪在地上的彩霞也赶忙说道:“老夫人,是瑾玉小姐贪玩,自己掉下荷花池,还将我家小姐一起拉下去的,瑾颜小姐她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来打我家小姐,还请老夫人给我家小姐做主啊。” “你胡说,明明是二小姐推的瑾玉小姐,瑾玉小姐是惊慌之下才抓住二小姐的。”小烛听不下去了,怒声指责。 彩霞瞪着她道:“你看见是我家小姐推了吗?” 同是丫环,彩霞并不是怕小烛,甚至还一直瞧不起小烛。 小烛被气得磨牙。 她虽然没看见,但是是瑾玉小姐亲口说的,还能有假不成。 见小烛被自己堵得说不出话,彩霞心中得意,继续对老夫人磕头:“老夫人,求您一定要给我家小姐做主呀,我家小姐本来身体就没好,这次掉下荷花池,大夫更是说伤了身子,怕是以后……” “彩霞!”辛柔儿本来一直在哭,听见彩霞的话,意识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她急忙出声打断。 这件事太大,暂时还不能让别人知道,她需要等晚点母亲回来了跟母亲商量一下。 “祖母,你别听彩霞胡说,确实是柔儿自己没用,没救下瑾玉小姐不说,还将自己也搭了进去,瑾颜小姐她生气打柔儿也是应该的。”辛柔儿期期艾艾的对老夫人说完,又看向辛念烟:“姐姐,瑾玉小姐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啊?”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陈瑾玉怎么样了。 同样都是女孩,陈瑾玉还比她小,没道理就她一个人伤了身体。 至于陈瑾颜打她,她虽心中再恨,但一直没哭委屈,却把委屈全都写在了脸上。 果然老夫人看她这个样子,就不禁心疼起来。 不等辛念烟说话,老夫人就率先对陈瑾颜道:“瑾颜小姐,这次掉下荷花池完全是意外,你身为表姐,怎么能还没查清楚事情就来将柔儿打成这般呢!” 她语气里满是不悦,更是不赞同的看了辛念烟一眼,觉得她要是拦着点,柔儿也不会被打成这样。 “祖母,这事跟表姐无关,事情确实已经查清楚了,小玉说是妹妹将她推下水的,她惊慌之下抓住妹妹,才将妹妹也一起带下了水。”辛念烟叹了口气道。 随即又看向辛柔儿,满眼失望:“妹妹,姐姐也是真没想到,小玉她才八岁啊,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完全可以来跟我们说,怎么就能狠心将她推进荷花池呢,你要知道这寒冬天气,若是没及时救起,是会出人命的呀。” 辛柔儿一僵,随即眼泪落得更凶了:“姐姐,我没有啊,我没有推小玉。” “呵,你没有,难道小玉一个八岁的孩子,还能冤枉你不成。”陈瑾颜冷笑道。 她既然敢打辛柔儿,就不怕辛家找事,所以即使刚才老夫人质问她,她也没有一丝惧意! 第六十三章 各执一词 辛柔儿被她这一冷笑,哭得更厉害了,一个劲的摇着头说我没有。 陈瑾颜看得厌恶不已,厌烦道:“那你说说,你好好的去跟小玉聊什么天,你跟她很熟吗。” 在辛念烟回辛家之前,国公府的人,尤其是她们这几个小姐,从来没有来过相府,即使国公府有什么宴会,相府的人去了,她们也从来不跟辛柔儿打交道。 平时大街上见了都不见得会打招呼的人,突然就往人家跟前凑,不就是居心不良么。 “我……我就是看瑾玉小姐一个人,就想去跟她一起玩,可是我真的没有推她。” 辛柔儿咬着唇,眼泪啪嗒啪嗒的掉,看起来委屈极了。 可是因为头发蓬乱,脸也肿的原因,她自以为楚楚可怜的样子,在辛念烟她们看来却是格外恶心。 也就辛老夫人对她有些可怜,不过还是将辛念烟和陈瑾颜的话听了进去,疑惑询问:“瑾玉小姐亲口说是柔儿推她的?” “是的祖母。”辛念烟叹气道。 老夫人又问:“瑾玉小姐也摔进了荷花池,她没事吗?” 辛念烟说:“大夫去看过了,说是受了寒,需要好好调养,是她醒来后我们问她,她才说是妹妹推的,瑾歌表姐说了,这件事妹妹必须给她们一个交代。” 辛念烟刚话音刚落,陈瑾歌就抱着陈瑾玉走了进来。 “小玉。”陈瑾颜急忙上去将人接过来。 陈瑾玉到底已经八岁,这么一路抱过来,还是有些吃力的。 陈瑾歌累得额头冒出细汗,深吸一口气,先给老夫人行了礼,然后看了辛柔儿一眼,这才面无表情的说道: “老夫人,既然您也在这里,那想来是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辛二小姐莫名将我妹妹推进荷花池,这件事我希望辛二小姐能给我们一个交代。” “咳咳咳——”缩在陈瑾颜怀里的陈瑾玉适时的咳嗽了几声,软软的童音,听起来可怜极了。 老夫人眉头一皱,解释道:“瑾歌小姐,这事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柔儿她说自己并没有推瑾玉小姐,而且她自己也掉进了荷花池,我看要不还是算了吧。” 这件事两人都没讨到便宜,尤其是辛柔儿,还被陈瑾颜打了一顿,就算当真是她推的,也算是受到惩罚了。 所以老夫人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闹起来,对两家的关系会有影响。 陈瑾歌却不买账,坚持道:“辛二小姐掉进荷花池,那是因为她推了我妹妹,我妹妹惊慌之下才不小心将她也拉下去的,如果她没有推我妹妹,那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所以追根究底,还是她伤害了我妹妹,所以,我要求她给我妹妹道歉!” 她语气很是强势,完全没有了平时温温柔柔的大小姐模样。 辛柔儿气得手指都在颤抖,这个道歉,可不像她拌柔弱,装模作样时说都是我的错那种,这个歉若是道了,就证明她承认是她推的陈瑾玉了。 她说什么也不能道! 辛柔儿尽量压住自己的情绪,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瑾歌表姐,我真的没有推小玉啊,小玉她一定是当时太害怕了,才会觉得是我推了她,我当时还想拉住她的。” 她就是打死不承认,反正当时就她跟陈瑾玉,还有小烛和彩霞在,周围都没别的下人。 不然她也不会在水里扑腾了那么久才被救上来。 陈瑾颜没想到她嘴巴这么硬,陈瑾玉都在现场了,她还敢胡说八道,气得又想上前骂人。 辛念烟拦住她,摸着陈瑾玉露出的小脸,温声问道:“小玉,你当时看清楚了吗,真的是她推的你吗?” 陈瑾玉弱弱的说:“嗯嗯,是的,她跟我说话,我不理她,她就推我。” 辛念烟一副你自己听的表情,看向辛柔儿,语重心长的说:“妹妹,要不你就道个歉吧,只要你道歉,表姐她们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辛柔儿气得吐血。 狗屁的不会为难,那刚才对她又打又骂,还说她是外室养的贱货又怎么说! 她要是不道歉,大家只会觉得陈瑾颜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人,她要是道歉了,大家就只会说她是活该,这性质完全不一样。 “可是姐姐,真的不是柔儿推的呀。”辛柔儿委屈得说不出话,嘤嘤哭泣道:“当然,如果瑾歌小姐真的想要柔儿道歉的话,柔儿道歉就是了,但是,柔儿没有推就是没有推。” 国公府没有这些勾心斗角,陈瑾歌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恶心人的女人。 她轻笑一声,嘲讽道:“什么叫我让你道歉你就道歉,是我逼你的吗,你做错了事,难道不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吗?” 辛柔儿被逼得说不说话,只得求助的看向老夫人:“祖母~” 老夫人真是头疼极了。 一个说是她推的,一个又说不是自己推的,两边似乎都没有证据。 她揉了揉眉心,对陈瑾歌道:“瑾歌小姐,既然瑾玉小姐说是柔儿推的,那当时可有旁人看见了。” 说到底,她还有偏向了自己孙女这边。 辛柔儿再不好,那也是她孙女,柔儿若是出丑,那丢脸的只会是丞相府。 所以除非这件事有证人,不然…… 辛念烟眼眸沉了沉:“祖母,当时就小烛和彩霞在旁边,小烛也说了是妹妹推的。” 彩霞赶忙说道:“可是当时奴婢也在,奴婢并没有看见二小姐推。” 所以,还是各执一词。 老夫人再次揉揉眉心,无奈的看向陈瑾歌:“瑾歌小姐,你也看见了,当时确实没有别的人看见,她们两个奴婢的话,也完全没有参考性,我看着这事要不还是……” “我能作证。”老夫人话没说完,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 大家齐齐看向门外,就见一个陌生男子缓步走了进来。 他脸上没有任何多远的表情,就那么平视前方,眼里也没有任何情绪。 看见这人,辛念烟倒是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你是谁?”老夫人皱眉问。 第六十四章 火爆脾气的好处 辛念烟忙说:“他是烟儿前几天新买回来的下人。” 老夫人恍然:“哦,你说你可以作证,难道你当时看见了?” 男人点头,平静依旧平静:“当时我就在不远处,清楚看见辛二小姐伸手推了瑾玉小姐,也是我将瑾玉小姐救起来的。” 辛柔儿脸色大变:“你胡说,本小姐没有推。” 转而又看向辛念烟,一脸受伤:“姐姐,你怎么能随便弄个陌生男人来污蔑妹妹呢!” 不等辛念烟说话,陈瑾颜就冷笑道:“你可真有意思,没有证人的时候你说没证人,现在有证人了你又说是烟儿找来诬陷你的,怎么的,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呗。” 辛柔儿被怼面色通红。 陈瑾歌再次看向辛老夫人,声音恭敬却不失强势:“老夫人,现在可以让二小姐道歉了吗?” 老夫人脸色也有些不好,如果陈瑾玉真的是这人救起来的,那就证明他当时确实在附近,那他说的话或许就是真的。 亏她还在一直试图辩解,没想到真的是辛柔儿推的。 老夫人又气又失望:“柔儿,给瑾玉小姐道歉!” “祖母!”辛柔儿诧异的看向老夫人,泪水浸满了眼眶,心中很是不愿。 可看到老夫人那黑沉又失望的脸上时,她知道自己在如何辩解也是徒劳了。 最终辛柔儿咽下所有委屈,对陈瑾玉低头道:“瑾玉妹妹,对不起。” 陈瑾歌语气缓和了些:“既然二小姐道歉了,我们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今日这事也不追究了,希望二小姐以后别再做出这种事了。” 她看辛柔儿的样子,就知道陈瑾颜已经将她打了一顿,也不好闹得太过分,点到即止便好。 老夫人脸色依旧不好,但还是说道:“是柔儿对不起瑾玉小姐,他日老身一定让柔儿的母亲带着她登门道歉,瑾玉小姐的汤药费我们相府也愿意出。” “登门道歉就不用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想祖母她们也并不是很想看见二小姐。” 陈瑾歌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柔和,但说出的话却让老夫人与床上的辛柔儿脸色都不太好。 “既然无事了,我们便先告辞了,老夫人保重。” 陈瑾歌说完,又跟辛念烟说了句先回去了,就叫上陈瑾颜一起离开了。 “祖母,我去送送表姐她们。”辛念烟也屈膝退下。 其他人也都纷纷退了出去,屋里很快就剩老夫人和床上的辛柔儿以及彩霞。 看着辛柔儿那狼狈的模样,老夫人是不禁有些心软的,可是心软之余,更多的还是生气。 “不是让你好好在院子里呆着么,怎的又出去了,还有你娘,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 想到来了这么半天,都没见着张芸慧的人,老夫人就更生气了。 上次在静心院闹出那么大的事,她都得到消息赶过去了,这次辛柔儿被打成这样,她会没得到消息?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张芸慧或许根本就不在府里。 她没记错的话,张芸慧也在禁足吧。 辛柔儿此时压根就没有思考的精力,陈瑾颜下手很重,而且是哪里痛专打哪里,此时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块是不痛的。 刚才撑了那么久,就是想让陈瑾颜付出代价,却不想最后还是自己被压着道歉,她是又痛又恨。 恨陈家姐妹,恨辛念烟,更恨老夫人的偏心。 等她当上太子妃,当上皇后,她一定要让这些人都付出代价! 见辛柔儿什么都不说,就一直呜呜呜的哭,老夫人也是烦不胜烦,最后让彩霞好好照顾她,就离开了。 …… 辛念烟将陈家姐妹送出相府,摸着陈瑾玉的头,很是抱歉的说:“表姐,表妹,不好意思啊,你们难得来一次,还闹出这种事。” 陈瑾歌温和一笑:“表妹,说什么呢,这件事跟你无关。” “就是啊,都是辛柔儿那个恶毒的女人做的,表妹你道什么歉!”陈瑾颜也道。 被她抱在怀里的陈瑾玉也是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表姐,小玉没事呀,表姐不要自责哦。” 辛念烟心中暖流涌过,“嗯,那表姐你们慢走,我就不送了,下次有空我去国公府找你们玩。” “好,表妹回去吧。” 话落,三人上了马车,看着马车缓缓驶去,辛念烟这才转身回府。 “小姐,瑾颜小姐真是太厉害了,竟然真的敢动手打二小姐。” 路上,小烛眼冒金星,想到之前看到陈瑾颜打辛柔儿的场面,小脸上都是崇拜,同时又觉得解气。 辛念烟勾唇一笑:“确实很厉害。” 她也觉得很解气呢。 一直就知道陈瑾颜是个火爆脾气,要不是有国公府做后台,她这脾气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可是,火爆脾气有个好处,那就是有仇当场就报了,不会让自己的憋屈。 她也挺羡慕这样的。 回到烟云院,辛念烟想到那个男人,让小烛去把他叫来。 从那日男人醒来,她去看了一眼后,就没在去看过,以为他一直在自己的屋子里养伤,却不想他今日会出去,还救下了陈瑾玉。 等男人进来,辛念烟定定看了他好一阵,这才问道:“伤好了?” “好多了。”男人面无表情,声音平静,顿了下,他又道:“多谢。” 辛念烟轻笑一声:“谢就不必了,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不会白救人,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抿唇想了想,吐出俩字:“寒风。” “寒风。”辛念烟跟着呢喃,然后满意的点头:“嗯,不错,想好怎么报答我了吗?” 寒风说:“我可能帮你做事。” 他记得她说过,她不在乎他的身份背景,只要能为她所用便行。 “可是我要怎么相信你不会背叛我呢?”辛念烟问。 男人一直没有表情的脸终于动了动,他微微皱眉,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最后,他沉声道:“我可以签卖身契。” 反正也是被她从人市捡回来的。 “很好,那便签吧。” 第六十五章 眼不见心不烦 辛念烟满意了,拿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卖身契放到桌上,冲他挑了下眉。 寒风上前,看到上面写的是死契,迟疑了下后,还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放心,虽然签的是死契,但只要你好好跟着我,不要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辛念烟满意的将卖身契收起来:“行了,这段时间你就先在院子里养伤吧,其余的事,等伤养好了再说。” “是。”寒风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等他走后,一直守在门口的小烛这才走了进来。 “小姐,他是什么人啊,你问了吗?” 辛念烟摇头:“没问。” “啊!”小烛惊讶的张圆了嘴,很是不解:“小姐,你干嘛不问呀,那你们刚才都谈什么了?” “就问了他名字,让他签了卖身契啊。”辛念烟说。 “唔,那他叫什么名字。” “寒风。” “可是你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怎么就敢把他留在身边呢,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小烛道。 辛念烟喝了口茶,笑了笑道:“他若是坏人,今天会出手救小玉吗?” 小烛一顿,想想也是。 “可是万一以后他背叛小姐呢?” 辛念烟站起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签的是死契,背叛不了的。” 话落,她便往外面走去。 小烛急忙跟上:“小姐,你去哪里?” “静心院。” …… 老夫人回来后,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听说辛念烟来了,让人带她进来。 看到辛念烟,老夫人脸色依旧有些不好。 “陈小姐她们回去了?” 辛念烟乖巧点头:“嗯,回去了,怕祖母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所以烟儿来看看祖母。” 老夫人闻言,脸色这才好了些,声音也缓和不少:“嗐,能不生气么,你说这柔儿也是,好好的在院子里呆着养伤不好,非要出来折腾,每次一出来都要弄出点事,这次要不是看她已经被瑾颜小姐打成那般,我非好好惩罚她不可。” 这话是故意说给辛念烟听的,也算是想让辛念烟下次去陈家的时候,给她们一个交代,她不是不惩罚辛柔儿,而是辛柔儿已经被打成那样,再责罚就过了。 辛念烟自然听出来了。 她知道,即使陈瑾颜没打辛柔儿,老夫人说的惩罚,也不过是禁禁足,抄抄女戒这些,不痛不痒的。 要真下令打板子什么的,别说张芸慧,辛元文都不会答应。 “祖母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好。”辛念烟安慰老夫人,然后替辛柔儿解释道:“我想妹妹今日会那般冲动,估计是还在记恨上次的事吧,上次顾小姐对烟儿动手,却不小心让她替烟儿挨了鞭子,烟儿心中也内疚呢。” 她说着便垂下了眼眸,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失落。 老夫人当即心中一软,之前的那些不悦全都消失不见了,朝辛念烟伸出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烟儿,你内疚什么呀,上次那事是她自作自受,要不是她将顾小姐请来,能出那样的事吗,要怪也应该是怪那顾小姐,娇蛮跋扈就算了,你看看那顾家,连上门道歉都不知道跟谁道,难怪会教出那样的闺女。” 一想到上次顾家上门道歉,别说烟云院,连她这静心院都没来一下,就单单去了慧兰院,她就生气。 看老夫人对她不悦的情绪已经消失,辛念烟满意的勾起唇角,面上依旧乖巧的道:“祖母,也不能怪他们,谁让受伤的是妹妹呢,烟儿倒是无所谓,就是觉得她们不把祖母放在眼里,有些生气。” 她这不说还好,一说,老夫人就更生气了。 “可不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么,虽说我不管事了,可那日那事是在我这静心院发生的,无论如何他们也该来给我个交代不是……” 老夫人巴拉巴拉说了好一阵,全都是埋怨平南王府不懂事的。 辛念烟就静静的听着,等老夫人说完了,她这才又道:“祖母,您消消气,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就不想那么多了,反正您也不管事了,咱就当眼不见心不烦。” 老夫人肚子里的火气被她安抚了大半,脸上也有了笑容:“对对,眼不见心不烦,随她们折腾去吧。” “对了,烟儿啊,今日这事你啥时候抽空去国公府一趟,好好跟她们解释解释,咱们家不是故意的,都是意外,希望瑾玉小姐别有什么事。” 她担心国公府因为这事跟相府有了隔阂。 本来因为陈诗影去世,国公府似乎对相府有了怨气,这十几年来都没人踏足过相府,他们去国公府走动的时候,国公府的人也是态度淡淡。 这就这一年多辛念烟回来,两家关系才缓和了些,可不能再因为今日这事又闹不愉快了。 辛念烟知道老夫人在想什么,也是乖巧点头:“好,烟儿会抽空过去看看的。” 老夫人这才放心了,拍着她的手欣慰道:“好,好,还是烟儿懂事呀。” 又陪老夫人聊了一会儿,她说累了,辛念烟这才离开。 …… 张芸慧回来时,听说了上午的事,她面色大变,赶忙往柔芯院赶。 一进屋就看到了鼻青脸肿,躺在床上的辛柔儿,张芸慧顿时心疼得眼眶都红了。 “柔儿!” 辛柔儿睁开眼睛,看到是张芸慧,她着急得就要起身:“母亲,你回来了……” 张芸慧赶紧上前将她按住,打量了一圈她,张芸慧心疼的问:“柔儿,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被打成这般了?” 辛柔儿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含糊不清的说:“母亲,都是辛念烟,她记恨上次我带着顾小姐教训她,所以她今天故意把陈家姐妹叫过来,设计陷害我,还把我打成这样。” 她想了这么久,就想到这么一个可能。 好好的陈家姐妹怎么就来了呢,还刚好让她遇到了陈瑾玉,在她们一起掉下荷花池的时候,陈瑾玉又最先被人救起。 肯定是早就安排好的,那人也是一早就在边上准备着的…… 第六十六章 您何时教养过我? 辛柔儿觉得是辛念烟设计陷害她。 张芸慧听完她跟彩霞的描述,也是有了这个怀疑。 看着自己女儿被打成这样,张芸慧气得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辛念烟。 “这个贱人,柔儿你放心,等晚上你父亲回来,母亲就让你父亲去给你报仇!”张芸慧恨恨的说。 “嗯嗯,母亲,你一定不能放过她呜呜呜。”辛柔儿哭得声泪俱下,好一阵后,她才想起问张芸慧去办的事怎么样了。 “母亲,怎么样了,你见着太子殿下了吗?” 说起这个,张芸慧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她笑道:“见着了,太子殿下听说你的事后,很是痛心,答应去找皇后娘娘,看看能不能把玉容膏要来。” 辛柔儿这才有了笑容:“嗯嗯,还是太子殿下对我好。” …… 辛念烟知道出了这样的事,辛元文一定会听辛柔儿挑唆,来找她麻烦,却不想会来得这么快。 今日辛元文回来的较早,还没到申时就回来了,刚进府门就被张芸慧派人叫去了柔芯院。 当听她们把早上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后,辛元文大怒不已,直接就气势汹汹的来了烟云院。 一看到辛念烟,他就大骂一声逆女,然后扬起手就朝辛念烟打来。 时舞及时出现,扣住了他的手。 辛元文本就是个文弱书生,力气怎么可能会比得过练武之人的时舞,手腕被扣住,他是动都动不了。 看这是个陌生人,辛元文生气道:“你是谁,竟敢对本相动手,不想活了!” 说着他挣扎了下,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根本抽不出。 时舞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辛念烟不发话,她不放手,巨大的力道直捏得辛元文手腕生疼,差点以为要被捏断了。 辛念烟装作被吓到的样子,看辛元文疼得脸色都白了,这才故作回神赶紧让时舞松了手、 “父亲,不好意思啊,她是女儿刚刚买回来的下人,不认识你,见您一来就要打女儿,还以为是贼人呢。” 辛元文被她一句贼人气得差点吐血,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他道:“你母亲不是给你安排了下人么,你又买下人做什么,买的还是这种没有规矩的粗鄙奴才!” 辛念烟委屈的说:“母亲安排的那些下人都不听女儿的话,女儿也是没办法才想买两个听话的呀,对了,父亲今日来烟云院,可是有什么事。” 经她一提醒,辛元文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当下一拍桌子,怒斥道:“你还敢说,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带着外人去欺负你妹妹,你妹妹都被你们打成什么样了,我相府是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做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 辛念烟一惊,大喊冤枉:“父亲,冤枉啊,女儿何时带人去打妹妹了,明明是妹妹自己将瑾玉推进荷花池,瑾颜表姐气不过,才去教训了她,女儿赶到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就把瑾颜表姐拉开了呀。” 已经被张芸慧母女洗脑的辛元文哪里会听,他继续板着脸问道:“你敢说不是你故意将她们叫来,故意引柔儿去跟陈瑾玉说话,然后拉着柔儿下水的吗,事后竟然还敢去打人,硬生生把柔儿打成那样!” “我看你是想造反了,真以为有陈家护着,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是吗,别忘了我才是你爹,你是辛家人!” 辛念烟看他这不分青红皂白的样子,苦笑一声,讽刺道:“原来父亲还记得您是我爹呀。” 辛元文一顿。 辛念烟继续说:“既然父亲记得自己是我爹,那么女儿想问问,同样都是您的女儿,您为什么要这般偏袒妹妹,妹妹说什么您就信什么,女儿说的您却是一个字都不听。” “今日之事,您哪怕去问问府里的下人,去问问祖母就知道事实是什么,可是您没有,您就听信妹妹的一面之词,然后不分青红皂白的来指责我,甚至一句话都没问就要先打我,女儿倒是想问问,我是您亲生的吗?” 辛念烟一眨不眨的盯着辛元文的眼睛,苍白的脸上满是嘲讽。 辛元文一时间顿在原地,竟是被她盯得心虚了下。 可是很快的,他又将那些心虚全都抛之脑后,再一拍桌子,指着辛念烟呵斥:“放肆,谁教你这般对自己父亲说话的,你的规矩教养呢,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辛念烟又是嘲讽一笑:“父亲,您是不是忘了,女儿还没满月就被您送到乡下,您何时教养过我?” “还有啊,女儿说的那些难道说错了吗,今日之事祖母也在现场,究竟是不是女儿故意陷害妹妹,您去问问祖母便是,毕竟父亲自诩清高,不屑与府里的下人说话。” 最后一句话,又是满满的嘲讽。 辛元文被她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自从当上丞相后,除了圣上,还从没有谁这么对他说话过。 辛元文似是有些气急败坏,指着辛念烟,重重的喘着粗气,“逆女,我看就是太惯着你了,让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这么对自己的父亲说话,今日我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来人,把她给我拉到祠堂去!” 两个婆子进来,伸手就要去拉辛念烟,小烛在一旁急得不行,想要上前阻止,却被两个婆子推到一边。 时舞眼睛一眯,就要动手,辛念烟冲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动。 然后站起身来:“不用拉,既然父亲想要女儿去祠堂,女儿自己去便是。” 说着她就往祠堂走去。 辛元文本是想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女,可是辛念烟这么顺从,他一时心里又有些怪怪的。 不过也只是一瞬,很快他便想到辛柔儿的惨状,想到辛念烟忤逆,嘲讽他的那些话,心肠便硬了下来,用力一甩袖子,抬脚跟上。 没过多久,辛念烟被带去祠堂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相府。 张芸慧和辛柔儿别提多高兴了,要不是被打得太狠,行动不便,辛柔儿非要过去看看不可。 不过她去不了,却是催着张芸慧去…… 第六十七章 我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母亲,你快去看看,替我看看辛念烟是如何被父亲教训的!” 张芸慧也是想去看看,可是又不放心辛柔儿。 “柔儿,要不还是让彩霞去吧,我不放心你。” 辛柔儿哪里会听:“母亲,我没事,你去,你去看看辛念烟是如何被父亲教训的,然后回来跟我说。” 她都恨不得让人把她也抬过去了。 被她这么催促,张芸慧只得无奈点头:“行,那你好好躺着,有什么事就叫彩霞,娘去看看。” 张芸慧出了柔芯院,突然想起辛老夫人。 那老太婆对辛念烟那般偏心,她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肯定也会去,到时候可别捣乱了。 “你去静心院看看,老夫人年纪大了,别人让拿这事去扰她。”她对身边丫环说。 “是。”丫环答应一声,小跑着离开了。 张芸慧这才大步朝祠堂而去。 祠堂。 辛念烟和辛元文一路走来,都被不少下人看见了,手上有活的走不开,手上暂时无事的下人的就都纷纷跟了过去,想看看情况。 因此现在祠堂外面,都站了不少的下人,全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祠堂里,辛元文看着辛念烟那不屈的模样就来气。 “逆女,你不是说为父没有教养过你吗,那今天我就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好好教教你为女,为姐之道!来人,请家法!” “呵!”辛念烟发出一声轻呵。 辛元文很是不悦:“你笑什么!” “我笑父亲身为丞相,却愚昧无知,笑圣上瞎了眼,竟让父亲这般愚昧无知的人当了丞相!” 辛念烟盯着辛元文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每一个字都好似砸的辛元文的脑袋上一般,让他的脸越来越黑。 “你……你……”辛元文指着辛念烟,气得半天说不出话。 辛念烟却依旧神色淡淡,背脊挺得笔直,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扫过那一排排的牌位,最后落在陈诗影的牌位上。 “父亲,你看看您旁边,娘的牌位就在那看着您呢。” 辛元文身子一抖,顿觉背脊发凉。 侧头看去,果然陈诗影的牌位就在他身旁,辛元文下意识的朝旁边移了一小步。 辛念烟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眸光深了深。 “父亲,女儿想问问您,您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过您的女儿?”辛念烟又重新看向辛元文。 顿了下,继续道:“还是说,从你跟我娘接触的那一刻,就是有预谋的,为的就是让陈家扶您上位,最后却在娘怀孕期间,跟张氏搅合在一起?” “娘身体一向很好,可是却在生产时难产,她尸骨未寒,您又将她的女儿送往乡下,现在接回来了,却要这般对待,既然如此,当初为何又要接回来?” 一个个问题抛出来,辛元文被她砸得晕头转向,一时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张芸慧赶来时,听到的就是这些,再看辛元文的脸色,她心口一慌,赶忙上前。 “烟儿,你说什么呢,怎么能这般误会你父亲。” 辛念烟讽刺一笑:“是误会吗,那为何父亲不说话?” “既然父亲压根就没把我当成您的女儿,那烟儿离开相府便是,从今以后,你们过你们的日子,我与你们也再无干系,反正父亲现在有夫人,有女儿,哦对,好像还有个儿子,你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我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话落,她转身就要离开。 张芸慧愣住了,片刻后,心中一阵欢喜。 辛念烟离开相府,那可是好事呀,以后相府就还是只有柔儿一个小姐,这可比教训辛念烟一顿好多了。 张芸慧正想着,回过神来的辛元文却是出声阻止:“站住!” 辛念烟脚步一顿,回头:“辛大人还有事吗?” 一声辛大人,让辛元文的脸色又黑了黑。 他深吸口气,沉声道:“谁让你离开的,我是你父亲,说你两句还不行了?说你两句你就离家出走?” “呵,父亲是说两句吗,您满心满眼都是妹妹,她随便说两句,您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要对我动家法,这般逼迫我,不就是想要逼我离开吗?”辛念烟嘲讽道。 “你,我……”辛元文一时语噎。 说实话,当初要不是陈家人要求,他也不会想起还有这么个女儿,更不会想着要把她接回来。 但是这段时间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每次基本都有辛念烟的搀和,他是真的很生气的,觉得是辛念烟搅家,整出的这些事。 他甚至开始后悔把她接回来了。 但是辛念烟当着这么多下人,说出这种话,他只觉得难堪。 如果现在辛念烟离开,岂不就是说是他这个当爹的把她赶出去的! 到时候消息一传出去,不说陈家不会放过他,就是京城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甚至…… 辛元文下意识的瞟了陈诗影的牌位一眼,在看辛念烟那张与陈诗影七八分相似的脸,他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好似是被陈诗影盯着一般。 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张芸慧赶忙出来打圆场:“老爷,你消消气,烟儿还小不懂事,我想她只是在这里住得不习惯,想回乡下看看了,要不我们就派人将她送回乡下吧。” 她故意曲解了辛念烟的话,把逼迫辛念烟离开,说成了是她自己想回乡下看看的。 再有便是,她们把辛念烟送走,比辛念烟自己出去好。 至少不会让她出去乱说。 却不想她话音刚落,一道声音就传了进来:“放肆!” 张芸慧一惊,只见老夫人被人搀扶着,黑着脸大步走来。 一进祠堂就指着张芸慧大骂:“张氏,我看你是翅膀硬了,当真以为这相府是你一个人的不成,当着诗影的面你就敢说出赶她女儿离开的话,你就不怕她半夜上来找你么!” 张芸慧一愣,只觉背后不由得凉了下。 “母亲,你误会了,我们没有要赶烟儿离开啊。”她试图解释。 心里却在恼火,不是让春兰去阻止人给这死老婆子报信了吗,怎么还是来了! 第六十八章 嘴硬到什么时候 张芸慧刚这么想完,春兰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看到老夫人的身影,就知道自己来晚了,只得冲张芸慧摇摇头。 “呵,我刚才亲耳听见你说要将烟儿送走,怎么,还是我耳背了不成!”老夫人冷笑质问。 张芸慧语噎,解释道:“母亲,是烟儿她自己想要回乡下看看……” “是吗,烟儿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想要回乡下,还有你!”老夫人又瞪向辛元文,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要不是下人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这般糊涂,竟是随便听这对母女说了两句,就要将烟儿带来祠堂动家法,你的脑子呢,当丞相都当傻了吧!” 辛元文脸色一僵:“母亲!” 他觉得自己被老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有些下不来台,哪知他视线扫向外面的时候,却没看到一个下人,不由得愣了下。 原来是老夫人进来的时候,已经让人把外面围观的下人都驱散了,不然她也不会这般教训辛元文。 毕竟儿子在她心里才是最大的,她始终要顾及儿子的面子。 “别叫我,我没你这么个糊涂的儿子!”老夫人气得恨不得敲开他的脑子,看看他在想什么。 “文儿啊,咱们辛家一直奉行的都是知恩图报,娘从小供你读书,为的是让你懂人情,知世故,可不是让你做个连是非对错都不分的昏官的!” “烟儿虽说任性了下,但也是因为从小没养在身边,对你感情淡薄,你不能因为她顶撞了你两句,你就要把她赶出去吧?” 她来的时候已经听说了,知道是辛念烟跟辛元文顶撞,才被辛念烟一气之下拉来祠堂,想要动家法的。 说实话,听说辛念烟顶撞辛元文,她多少有些不高兴的,可是当听见张芸慧说出要把辛念烟送走的话,她那不高兴就全都转到了张芸慧身上。 同时也气恼自己儿子是个糊涂的,随随便便就被张芸慧挑唆。 “母亲,我没有要赶她走。”辛元文皱着眉辩解。 老夫人气道:“那你说,你把烟儿带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不等辛元文说话,辛念烟主动解释:“祖母,父亲没有要赶烟儿走,只是父亲一来就说烟儿故意陷害妹妹,带着外人去欺负妹妹,还要对烟儿动手,烟儿觉得父亲心里只有妹妹,根本没有我这个女儿,故而心里很是难受,才想要离开的。” 老夫人闻言,更加生气了,指着辛元文,手指都是颤抖。 “你…你…你糊涂啊。”旋即她手指转向张芸慧:“是她跟你说今日之事是烟儿故意陷害柔儿的?” “还有你,不是让你禁足两个月吗,谁让你出来的!”她瞪着张芸慧,眼里都是怒火。 张芸慧一惊,没想到火又烧到了自己身上,刚要解释,老夫人却懒得听她啰嗦:“我晚点再跟你算账!” 随即她又看向辛元文:“文儿,你说,是不是她们跟你说今日之事是烟儿故意陷害的?” 辛元文张了张嘴,一时语噎,半晌后才点了点头,但还在替辛柔儿说话:“母亲,不管是不是故意陷害,她带着外人去欺负自己妹妹是事实。” “身为长姐,不说护着自己妹妹,让她被外人打成那般,我教训她一下怎么了!” 辛念烟嗤笑一声:“照父亲这么说,即使妹妹做错了事,我也应该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着她喽?” 她特地咬重了不分青红皂白几个字,好似在嘲讽辛元文一般。 辛元文脸色黑了黑,老夫人皱眉看向辛念烟,本是有些不喜她这么对自己父亲说话,可当看见辛念烟红着的眼眶时,那点不喜又消失了。 “文儿,你是一点也不将我话听在耳里是吗?”老夫人失望的看着辛元文。 辛元文心里一慌,赶忙否认:“母亲,我没有啊。” 老夫人冷笑:“没有,那我跟你说,让你读书是让你懂人情知世故,不是让你做个不分是非对错的昏官,你怎么就还是没听进去。” 辛元文皱着脸:“可是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具体是怎么我不想多说,你自己去问,问完了再来跟我说话!”老夫人直接打断他。 看辛元文不动,她又不悦叹气:“去啊!!” 辛元文无奈,不得不提步走了出去。 祠堂里就剩老夫人辛念烟和张芸慧。 老夫人将视线转向了张芸慧,眼里的不悦更加不加掩饰的多了几分。 张芸慧心里一慌,想要说话,老夫人却抢先一步开口:“张氏,我好歹也是这相府里的老夫人,我的话对你是一点不管用了对吗?” “母亲,我没有。”张芸慧赶忙认错:“儿媳知道自己还在禁足,之所以会过来,也是听说老爷把烟儿带来了祠堂,怕出什么事,才想要赶来阻止的。” 这么一会儿,她就已经为自己想到了开脱之词。 老夫人却是冷笑:“呵,那烟儿还得感谢你咯?” 张芸慧讪讪道:“倒也不必,我也是担心烟儿,毕竟她叫我一声母亲。” “哼,要不是你们颠倒是非,相爷能要去教训烟儿?”老夫人道。 张芸慧登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赶忙辩解道:“母亲,我们没有啊。” “没有,你敢说你没有在相爷面前说今天这事是烟儿故意害的柔儿?”老夫人问。 张芸慧哪里敢承认,下意识的就要否认,老夫人却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直接打断她:“我看就是上次对你的惩罚太轻了,既然如此,那你就再跪两天祠堂吧!” 张芸慧面色大变,上次跪祠堂给她带来的恐惧顿时袭遍她全身,抗拒道:“不行,母亲,我们真的没有在老爷面前说什么,您不能这么对我,您刚刚还教老爷要懂是非对错的。” 言下之意就是老夫人不懂是非对错。 老夫人都气笑了,“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就等相爷回来再说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张芸慧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盼着辛元文等下可以帮她说话。 辛念烟就在一旁静静看着,眸光幽暗,她今天主动来祠堂,可不只是因为这点小事…… 第六十九章 动家法;贪墨嫁妆 很快辛元文便回来了,本来出去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看,现在回来,脸色更是黑得仿佛能滴墨一般。 他狠狠瞪了张芸慧一眼,看看老夫人,又看看辛念烟,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夫人冷笑道:“怎么样,问出来了?” 辛元文点头,声音沉闷:“嗯,问出来了。” “那事实如何,知道了?”老夫人又问。 辛元文继续点头:“知道了,是我错怪了烟儿。” 只是一句话,却并没有任何表示。 当然,老夫人也不可能让他给辛念烟这个当女儿的道歉,而是扫了眼张芸慧,问:“那你说吧,张氏她搬弄是非,颠倒黑白,怎么处置?” 顿了下,不等辛元文说话,她又道:“你可想清楚了,这可还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呢,若是他们知道你娶了这么一个搬弄是非的女人,还被她挑唆得没了脑子的话,怕是会气活过来!” 这下辛元文本来想要替张芸慧说两句话的念头,直接被硬生生的掐下去了。 深吸一口气,他道:“既然如此,那便动家法吧。” 张芸慧面色大变:“老爷!” 她扫了眼被管家拿出来的家法,脸色惨白。 这东西打在身上,可是会皮开肉绽的! 两鞭子下去,她没有三个月怕是下不了床! 比跪祠堂恐怖多了啊! 老夫人也是没想到辛元文会说动家法,可是看着那早已请出来的家法,想到若是她今天没过来,这家法或许就动在辛念烟身上了,她便没了任何怜悯之心。 不容辛元文反悔,她冷声道:“那就动手吧!” 两个婆子上前摁住张芸慧,管家手持特制的鞭子,鞭子上有着尖锐的倒刺,光是看着就让人寒毛倒竖。 张芸慧惊恐的大叫,用力挣扎,却一点也挣脱不开。 辛元文不忍的别过头去。 于是,本来要动在辛念烟身上的家法,就这么用在了张芸慧身上。 一鞭子下去,张芸慧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祠堂,传到外面,下人们都狠狠打了个寒颤。 两鞭子下去,张芸慧已经晕了,屁股后背也早就浸出了殷红的鲜血。 管家还想再打,辛元文终是心软出声:“够了。” 这家法是他当年当上大官后,效仿京中那些达官显宦家定的,鞭子也是当年陈诗影特地找人制作的。 却不想第一次动家法,会是打在他心爱的人身上。 辛元文深吸一口气,对老夫人说:“母亲,差不多了,她也没犯什么大错。” 老夫人也知道不能做得太过火,冷哼一声,算是同意。 辛元文当即就要让人把张芸慧抬下去治伤,辛念烟却突然出声。 “等一下。” 两个婆子动作一顿,辛元文不满的看向她:“你还想做什么?” 老夫人也是面对不解。 辛念烟上前两步,走到陈诗影的牌位旁边,淡笑着说道:“父亲,祖母,不满你们说,今日烟儿还有件事,想请父亲和祖母做主。” “烟儿,什么事,你说。”老夫人柔声道。 辛元文没说话,但满脸都是不耐烦。 辛念烟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了起来:“祖母,是这样的,烟儿之前听外祖母说,娘亲当年嫁进辛家,带来了不少嫁妆,烟儿因为心中甚是好奇,前两天便特地去娘亲生前的小库房查看了一下,可是却发现那些嫁妆都不见了,烟儿担心是不是府里下人偷拿了,所以想请祖母和父亲彻查一下。” 她特地提到了陈老夫人,就是想提醒她们,这件事如果不彻查,她不敢保证不会去陈家告状。 辛老夫人和辛元文都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事,都愣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好一会儿后,老夫人才说道:“烟儿,这事,怕是你父亲也不知道,他毕竟不管后宅。” 当年陈诗影嫁进来的时候确实带了不少嫁妆,几乎走了整整三条街,那时候辛元文还只是个五品小官,因为这事,可没少让他在京城其他达官显贵面前长脸。 陈诗影死后,关于她的一切也慢慢在相府淡去,这么多年她们也极少再提起关于陈诗影的一切。 如果不是辛念烟这会儿提起,她都想不起来还有嫁妆这么一回事。 可是辛念烟说的却是,那么多嫁妆,竟然都不见了。 回想十几年来都是张芸慧掌家,除了被她贪墨,还能有什么。 贪墨妻子的嫁妆,这可是让外人所不齿的,若是传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笑话辛元文。 所以不管辛元文知不知道这件事,老夫人第一反应就是把他摘干净。 “是吗?”辛念烟看向辛元文,嘴角是淡淡的笑容,眼神好似能把人洞穿一般。 辛元文在愣了好一阵后,才眼神闪躲的别开眼睛。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就是当年张芸慧确实有跟他提起过,说府里的银子不够用了,问能不能动用一些陈诗影的嫁妆来填补。 他当时也没在意,想着反正人都死了,嫁妆还不是他相府的,便点了头。 “你娘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嫁妆自然也就充公府里了,你还提这些做什么。”辛元文不悦的说道。 “啊?原来不是被下人偷拿了呀。”辛念烟故作惊讶,“可是父亲,女儿曾听外祖母说过,女子的嫁妆是女子的私有财产,除了她的子女,任何人都动不得的。” “娘亲虽然去了,可是烟儿是她亲亲的女儿,女儿都还在,怎么就能将嫁妆充公呢,外祖母可没告诉烟儿有这个规矩呀。” 听她张口闭口都是外祖母,辛元文终于怒了:“外祖母外祖母,到底谁才是你爹娘,别忘了你姓辛,你要什么都听陈家的,干脆去陈家住好了!” 辛念烟眨眨眼,眼眶当即就红了,委屈道:“父亲,对不起,都是女儿的错,女儿不该惹父亲生气,女儿也是担心这事传出去,会影响父亲的名声,既然父亲不想说,那女儿不提就是了。” 言罢,她又转过身,在陈诗影的牌位前跪下来,声泪俱下:“娘,对不起,是女儿没用……” 第七十章 让她全都吐出来 “您当年用命换来女儿的命,女儿现在却没有办法将你的东西要回来,对不起,娘,都是女儿不好,女儿没用,女儿明日就去外祖母面前请罪,说您的嫁妆都被父亲充公府里了……” 辛念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别提多伤心了。 辛元文却是脸色瞬间黑沉如水。 辛念烟这是再威胁他! 就连老夫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但是一看辛元文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知道内幕。 老夫人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恨铁不成钢的问:“文儿,嫁妆是不是张氏私自挪用了?” 她狠狠瞪了辛元文一眼,警告他别往自己身上揽事,这事别说闹到陈家,就是传出去,外人的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他。 她本还以为就是张氏私拿了,却没想到这事辛元文也会有份。 她辛家就是再不济,也没有贪墨媳妇嫁妆的道理。 辛元文身为读书人,本就好面子,哪里会敢让这事传出去毁自己名声。 可如果辛念烟真去陈家告状,他也是拦不住的。 见老夫人一个劲给自己使眼色,辛元文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儿子也不知道,当初张氏说府里银子不够用了,想借用一些诗影的嫁妆,等银子补上了就还回去,我便没多想就答应了。” 辛念烟唇角微微勾起,声音依旧哽咽的说:“可是女儿去看的时候,发现里面的嫁妆都没有了。” “那还用说,八成是张氏私吞了。”老夫人直接把罪行都推在了张芸慧身上,瞪着已经晕死过去的张芸慧,冷哼:“我偌大的相府,一共也就这么几个人住,怎么可能会银子不够用!” 她说的也没错,辛元文身为丞相,光是圣上赏赐的东西就不少,要养着这么几个主子,完全是绰绰有余了,根本不可能会存在银子不够用一说。 一想到张芸慧不仅贪墨陈诗影的嫁妆,很有可能连相府的银子也贪墨了,她就更加生气了。 “文儿,这件事必须彻查,如果是张氏干的,那就让她全都吐出来,听见没有!”老夫人直接强势的下令。 辛元文深吸口气,对于这种后宅管理,生意管理上的事,他是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刚开始是陈诗影管理,后来是张芸慧。 他只知道自从当上官后,就没缺过吃穿,辛苦多年的母亲也过上了好日子。 现在让他去彻查私吞嫁妆这种事,他压根无从查起。 可,老夫人都发话了,他也为了不让事情传出去,毁了他的名声,只得无奈点头:“知道了,母亲。” “谢谢祖母,谢谢父亲。”辛念烟哽咽着道谢。 老夫人深深的看了她片刻,最后什么也不说的离开了。 虽然她生气张芸慧私吞陈诗影的嫁妆,或者私吞府里的银子,可…… 辛念烟刚刚那些明里暗里威胁的话,还是让她心中有了隔阂。 辛元文也狠狠瞪了辛念烟一眼,让人把张芸慧抬回去后,自己也一甩袖子走了。 辛念烟从地上站起,轻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 “小姐,你没事吧。” 小烛看人都走了,这才敢从外面跑进来,看见辛念烟完好无损的站着,她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没事,回去吧。” 辛念烟被小烛扶着出了祠堂,一路往烟云院走去。 一路上没少引来下人们的注视。 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看着辛念烟从自己眼前走过,不知道为何,心里对这个大小姐莫名多了些敬畏之心。 祠堂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 从辛念烟敢顶嘴辛元文,然后被带去祠堂,本以为要遭受家法的,却没想到,最后受家法的却成了张芸慧,大小姐反而安然无恙的出来了。 要说以前她们对这个大小姐都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态度,那么从今天起,她们的心态多少要发生点变化了。 至少不敢再像以前一样,烟云院的下人去大厨房打饭菜,或者在府里取点什么,就动不动各种为难,看见辛念烟这个大小姐也全都没看见,有的甚至还敢明里暗里的挑衅一下。 回到烟云院,小烛打来热水给辛念烟洗手擦脸,顺便还不忘问起在祠堂的事。 “小姐,你们在祠堂里到底发生什么了呀,为什么最后会是夫人被打?” 她当时被拦在了外面,所以对祠堂里的一切压根不知。 “没什么,就是让父亲自己去查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罢了……” 辛念烟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下,小烛听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太好了,我就说么,小姐吉星高照,谁也别想伤害小姐,而且今天这事本来就不关小姐的事,明明就是老爷他不分青红皂白么!” 听着小丫头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不满的话语,辛念烟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说。 另一边,辛柔儿还在兴奋的等着张芸慧回来给她讲述辛念烟是如何被打的,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张芸慧被家法伺候,晕死过去的消息。 辛柔儿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不可置信的瞪着报信之人:“你说什么,母亲被动家法了!” 来人点头,哭道:“是的,二小姐,夫人被打了两鞭子,已经晕死过去了,大夫正在给夫人诊治,还有……” “还有什么?”见她欲言又止,辛柔儿莫名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还有,老爷说要彻查先夫人嫁妆丢失的事情,如果是夫人和二小姐拿的,让你们赶紧还回去。” “什么!?” 这下辛柔儿是真的被惊得跳起了,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她又嘶的一声躺了回去,但心里的震惊是无法言语的。 “你说,父亲要找回先夫人的嫁妆?”她不敢相信的想在确认一遍。 来人点头:“是的。” “为什么,父亲怎么突然就想起要找回嫁妆了!?”辛柔儿又问。 这些年来她们隔三差五的就搬一点,早就把陈诗影的嫁妆库给搬空了。 张芸慧也说过,那些好东西将来都会是她的嫁妆。 可这十几年都没动静的事,怎么突然就要彻查了…… 第七十一章 感觉哪里变了 祠堂到底发生了什么? 辛柔儿心中万千疑惑,可来人也不过是张芸慧院里的一个丫环,根本解不了她的疑惑。 “母亲怎么说?”辛柔儿问。 “夫人她还没有醒,八成还不知道这事呢。”小丫环说着,心里也没了主心骨的她,着急的问:“二小姐,现在怎么办呀?”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辛柔儿脱口而出,声音尖锐。 不过话音落下,她又冷静下来。 “你回去,如果父亲问起,就说这事我们也不知道,什么事等母亲醒了再说。” “是。”小丫鬟没办法,只能回去了。 辛柔儿又对彩霞道:“彩霞,你去打听一下,祠堂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 等彩霞离开后,辛柔儿这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事肯定都跟辛念烟脱不了干系。 她是真没想到会引出这么大的事,早知道就不让母亲去看戏了! 辛柔儿心中又恨又后悔。 …… 不管她们怎么急,反正辛念烟是不急的。 反而因为听说外面乱成一团,她心情好得不得了,每天就在院子里喝喝茶,看看书,赏赏雪,难得出了太阳,还能晒晒太阳,日子简直不要太清闲。 而她额头上的伤也慢慢的痊愈。 再一次拆开纱布,顺便上药时,小烛惊喜的说道:“小姐,你额头上伤好了耶,连伤疤都没了。” 虽然她每天都会给辛念烟换药,也是一点点看着辛念烟的伤好起来的,但看到那擦药渣后,光滑洁白的额头,她还是很高兴。 辛念烟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倒是没多大反应。 “是吗,真好。” 她淡淡一笑,看着铜镜里,那光洁无疤痕的额头,神情有些恍惚。 前世带了半辈子的疤,没想到这辈子倒是消了。 只是…… 那药到底是谁送来的呢? 辛念烟视线落在床头桌上的那青色瓷瓶上。 不知为何,脑海里竟不禁浮现出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记忆里,玉容膏三瓶,两瓶在宫里,还有一瓶似乎是被圣上赏给了容貌俊美的晗王。 可是,那时候她跟晗王都还不认识,晗王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送她玉容膏呢? 而且,前世似乎没有发生送药这事。 辛念烟百思不得其解。 而她不知道的是,前世不是没有发生,而是那时候小烛已经被杖毙,在伺候她的刚好是春香春草。 玉容膏送来了,却被春香春草拿去给了张芸慧。 “小姐,你想什么呢?” 看辛念烟半天不说话,就盯着镜子发呆,小烛疑惑出声。 辛念烟微微一笑,放下镜子:“没什么。” 小烛也没多想,以为她也是在高兴自己的伤疤好了。 “小姐,那这药还要继续擦吗?”小烛看着手里的药有些为难。 疤痕消了,那还要不要继续擦呢? “既然疤痕已经消了,就不擦了,这药挺珍贵的,留着点说不定以后能用得上。”辛念烟道。 “诶,好。”小烛高兴的将药瓶重新盖上放好。 辛念烟的额头也不用再包纱布了。 看着她即使不施粉黛,也依然精致美艳的五官,小烛忍不住发出感慨:“小姐,你真好看!” 辛念烟轻笑:“不是一直都长这样吗,好看什么啊。” 小烛摇摇头,歪着脑袋纠结道:“不是,小烛就是觉得,小姐这次拆掉纱布后,比以前好看了很多。” 她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明明长相还是跟之前一样的,可就是感觉哪里变了。 辛念烟倒是不以为然,站起身来:“走吧,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逛逛。” “诶,好。”小烛急忙拿来披风给辛念烟穿上,两人一起出了府,身为护卫的时舞也跟在后面,顺便赶马车。 “小姐,我们去哪里呀?”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小烛有些迷茫。 辛念烟道:“不去哪,就到处逛逛。” 当然,她今天出来也不完全是逛街,还有一件事…… 小烛也没再多问,主仆三人就这样在街上闲逛着,时不时的买些东西,没过一会儿,时舞的手上就提满了。 小烛回头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时舞妹妹,我帮你提几个吧。” 时舞不声不响,也不爱说话,她们买了东西就扔给她,谁知道一个没注意就这么多了。 时舞不动声色避开她的手,语气平静:“不用。” 小烛讪讪。 时舞太冷了,很多时候她都不敢跟她说话,现在也一样,既然时舞拒绝,她就没敢再要求帮她提,只不过接下来新买的就自己提着。 只是这一堆大包小包的,各种糕点首饰,胭脂水粉等,看得小烛心里疑惑。 “小姐,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呀?” 小姐可不是爱买东西的人,回来这一年多也没上街过几次,今天买的东西都赶上一年的了。 “去国公府。”辛念烟道。 小烛一愣:“啊,去国公府?” “是啊,上次瑾玉表妹在相府摔了,我说要去看看的,谁知道拖到现在。”辛念烟道。 小烛这才想起这茬,好几天过去,别说小姐忘了,她都忘了。 于是又买了点东西后,辛念烟三人便乘坐马车去了国公府。 来时刚好赶上午饭,国公府管家热情的将她迎进去。 “老夫人,夫人,小姐,表小姐来了。” “烟儿来了,快快快,吃了没,快来坐下一起吃。”一听见辛念烟过来了,陈老夫人高兴的起身过来拉辛念烟去坐。 “还没吃呢,这不,知道外祖母家刚好在吃饭,我就来蹭一顿。”辛念烟调皮的道。 众人哈哈大笑,尤其是老夫人,笑得脸上的褶皱都深了几分。 “好,好,外祖母就喜欢烟儿来蹭饭,快不快添副碗筷。” “是,老夫人。”下人赶忙去添碗筷。 辛念烟则顺势在老夫人身边坐下,视线落在陈瑾玉身上:“小玉身体怎么样了,回来后没哪里不适吧?” “没有了,表姐。”陈瑾玉甜甜地道。 “表妹,你就是专门来看小玉的啊。”陈瑾颜酸溜溜的说:“还以为你来找我们玩的呢。” 第七十二章 外祖母最好了 辛念烟噗嗤笑出声:“就是来找你们玩的啊,我还给你们买了礼物呢,你看。” 大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发现时舞和小烛都提着大包小包的,管家正给她们接过去。 “烟儿,你来就来,怎么还买那么多东西呢。”陈老夫人无奈的道。 “就是啊烟儿,府里什么也不缺,你人来就好了,不必买东西的。”穆扶柳也道。 辛念烟笑道:“也没买什么了,就刚好去街上逛了下,随手买了些糕点零嘴儿啥的,你们大家喜欢就好。” “好诶,我想要吃糕点。”辛念烟话音刚落,陈瑾玉就高兴的想要去找零食来吃。 她娘一巴掌拍她头上:“先吃饭。” “哦~”陈瑾玉撅着嘴,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大家看得忍俊不禁。 “好了好了,先吃饭吧,烟儿逛了一早上,也该饿了。”老夫人听说辛念烟是逛了一早上给大家买的这些礼物,怕她饿了,赶紧招呼大家吃饭。 陈家倒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饭间,众人不免说起了前几日的事情。 “表妹,那日我们离开后,她们没有为难你吧。”陈瑾歌问。 那日辛柔儿被打成那般,她担心辛家其他人,尤其是张芸慧会为难辛念烟。 辛念烟道:“到也不是没有为难,不过都被我挡回去了。” 陈瑾歌这才放心:“那就好。” 不过其他人就不太高兴了。 “那日的事情我也听瑾颜她们说了,我国公府没去找她们算账就算了,咋的,她们还敢为难你?”老夫人冷哼道。 “他们怎么为难你的?”陈瑾颜问。 辛念烟便把那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其实也没怎么为难,就是父亲应该是听了妹妹她们的话,觉得是我故意带着表姐她们去欺负了妹妹,想要来教训我。” “不过后来祖母来替我说了话,并让父亲去问府里的下人,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后来就换成张氏被动家法了。” 众人听到最后一句,瞬间惊了。 “什么,家法?”陈老夫人瞪大眼睛,啪的将筷子拍在桌上:“他们竟然想要对你动家法,脑子抽风了吧!” “母亲,别激动,烟儿不是说那家法最后用在张氏身上了么。”穆扶柳赶忙安慰。 老夫人这才冷静了些,但还是重重冷哼一声:“也就那辛老夫人明点事理,没让那家法真动在烟儿身上,不然……” 虽然话没说完,但可以看出她对辛元文已经很不满很不满了。 不出意外的,若是那天辛元文真对辛念烟动了家法,那她肯定不会放过辛家。 “好了,外祖母,我这不是没事么~”辛念烟握住她的手声音娇软的安慰。 老夫人脸色瞬间就好了,拍着她的手道:“没事就好,以后他们若是再敢欺负你,随时来国公府找外祖母,只要有我老婆子在一天,就不能让我的烟儿受了委屈去。” 一说到委屈,她就不禁想到辛念烟在乡下的那十几年。 十几年啊,不知道吃了多少她们不知道的苦。 辛念烟被送往乡下的时候,她们都沉浸在失去女儿的痛苦中,后来辛元文又不到半年就娶了继室,让他们对辛家都失望至极。 因为不再来往,便把辛念烟也暂时忘了。 后来想让辛元文把人接回来,他却以各种理由推脱,直到一年多前,他才扛不住压力把辛念烟接了回来。 当时看着这个与自己女儿有七八分相似的外孙女,陈老夫人的眼泪就控制不住的落下来了,后悔没早点将她接回来。 然后就是在她的命令下,整个国公府都把辛念烟捧着手心里宠,尽管一开始辛念烟听张芸慧的话,跟她们不亲近,她们也从未怪过她,还担心她在张芸慧母女那受委屈。 如果不是不合适,她们甚至想直接把辛念烟留在国公府。 感受到老夫人的关心,辛念烟不禁眼眶发红,重重点头:“嗯,外祖母最好了!” 前世的外祖母也是这么好,可惜…… “好了好了,不说那些了,烟儿没事就好,先吃饭吧,饭菜都凉了。”穆扶柳看气氛突然变得沉重,赶忙出来打圆场,用公筷给辛念烟夹了一筷子菜:“烟儿,来,多吃点,看你都饿瘦了。” 大家这才收起心神,继续吃饭。 “咦,表妹的额头好了耶。”突然陈瑾颜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喜的盯着辛念烟的额头。 被她这么一提醒,大家这才注意到,今日的辛念烟头上没在包纱布,而她的额头也光洁白皙,看不出一点受过伤的痕迹。 众人都乐了。 “烟儿,你头上的伤好了啊。”陈老夫人欣喜道。 辛念烟颔首:“是啊外祖母,之前一直在擦药,今日一看,才发现疤痕都消失了。” “好,好啊。”老夫人高兴不已:“之前还担心会留疤,让烟儿以后不开心,这下好了,不用担心了。” “表妹,你擦了什么药啊,咋效果这么好?”陈瑾颜疑惑的问。 “就是让大夫开的一点药膏,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辛念烟说。 她没有把玉容膏的事告诉她们,省得她们也跟着乱猜。 好在大家也没多问什么,就说没留疤就好,咱们烟儿这么漂亮的小脸,留疤就可惜了等等。 吃完饭后,辛念烟陪陈老夫人坐了半晌,后又跟陈瑾颜她们在府里玩了两个时辰,这才准备回去。 陈瑾颜和陈瑾歌将她送出国公府。 “表姐,别送了,回去吧。” 辛念烟冲她们挥挥手,然后上了马车。 “小姐,你怎么不留在国公府用了晚膳再回去呢。”马车里,小烛疑惑的问。 刚刚陈老夫人她们都在留辛念烟吃饭,但被辛念烟严词推拒了。 她都能感觉到陈老夫人她们的无奈与失望呢。 “自然是因为还有事。”辛念烟掀开侧边的小窗帘,看着外面的街道说。 “啊,还有什么事啊?”小烛不解。 “等下你就知道了。”辛念烟没做多解释。 马上在路上缓缓行驶着,这个时候天还没完全黑,不过路上的行人比之白天少了许多…… 第七十三章 辛元文前世的外室 就在辛念烟她们的马车在驶过一条街,准备转进下一条街道的时候,只见前方三岔路口围了好几个人,他们指着前面嘀嘀咕咕议论着什么。 辛念烟眸子微动,嘴角勾起:“时舞,前面靠边停。” “是。”马车靠边停下,辛念烟下了马车,朝人群那边走去。 小烛赶忙跟上:“小姐,你等等奴婢,这人多,当心挤到你。” 主仆俩走进人群中央,只见前面跪着一个身穿孝服,低低抽泣的女子,而女子旁边躺着一具盖着草席的尸体,女子前面则用树枝在地上画了几个字:“卖身葬母”。 围观的人逐渐增多,但都只是在看热闹,时不时与身边人交谈两句,并没有人要帮这名女子的意思。 辛念烟站在女子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清冷好听的声音传入耳中,女子抽泣的声音一顿,抬起头来。 见是个穿着锦绣衣裙,长相好看的小姐,女子赶忙说道:“小女子名唤古双,家母今日午时因病去世,因家中条件不好,无法给家母置办棺材,小女只好自卖自身,只求能换点银钱安葬家母,求求小姐,小姐行行好,买下小女吧。” 女子说着就给辛念烟磕起头来。 辛念烟则是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确认了她是自己要找的人。 古双! 没错,前世辛元文在外面邂逅了一个长相柔美的,温柔可人的女子,就跟当初养张芸慧一般,将她养在了外面。 她也是无意间得知的,但是那时候她傻,得知这事后就去告诉了张芸慧,张芸慧很是愤怒,趁着辛元文不在之时,找了几个男人将女子玷污杀害,还扔去了乱葬岗。 等辛元文想找人时,张芸慧故意让人跟他说,那女子跟别的男人跑了,导致辛元文阴郁了好长时间。 而那女子,就是眼前这个,古双。 看着古双这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一点也不比张芸慧差,也难怪辛元文会对她倾心,怕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心软吧。 说到底前世是自己害了她,这世她赶在辛元文之前找到她,就当是给她的弥补吧。 想到此,辛念烟便对时舞道:“时舞,你去买口棺材,再找几个人,帮她把娘葬了,然后再给她些银两。” “是。”时舞答应一声,快步离去。 围观之人都纷纷打量着辛念烟,低声赞叹: “这是谁家的小姐,心肠真好。” “看着面生,估计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长年不出门的小姐吧。” “我瞅着怎么有点像丞相府去年刚接回来的那位大小姐?” “不会吧,那位不是听说不仅是乡下回来的,粗鄙跋扈,还想要霸占妹妹的婚约,抢妹妹的未婚夫吗?” “你那都什么时候的传闻了,明明是那辛二小姐与姐姐的未婚夫苟合,平时孤男寡女偷偷幽会就算了,还在人家陈大小姐及笄的那天跑去国公府厮混,最后被好多人看到。” “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段时间辛家两位小姐的传言可是风靡整个京城呢,不过本来是辛二小姐勾引姐姐未婚夫的,后来又变成辛大小姐不知廉耻的想要霸占妹妹的婚约,啧,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管它哪个是真的,那个辛二小姐小小年纪,还没成亲就跟男人厮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嗤,也不知道还干不干净!” “嘘,小声点,你口中的那个男人可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小心被人听了去。”…… 众人议论纷纷,完全忘了她们口中的辛大小姐就站在她们面前。 小烛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些议论了,事情刚发生的那几天,她有事没事就要出来听一下,一开始还都是在说辛柔儿的,后来就突然转变成骂辛念烟的了。 她被气得不行,回去跟辛念烟说,辛念烟又让她别搭理,她就没再关注了,没想到今天又再次听见。 本来听见说辛念烟霸占妹妹的婚约,她还想反驳两句的,没想到又听见说辛柔儿才是不知廉耻,她当即闭嘴了。 小姐说得对,千人千面,嘴长在别人脸上,他们想说什么是别人控制不了的,虽然有些人思想被带着走,但总有那么几个明眼的。 她们不反驳就是最好的反驳,说得多了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小烛没再要说话,辛念烟自然也不会说。 跪在地上的古双听见辛念烟愿意给自己银钱葬母后,就一个劲的在磕头道谢。 辛念烟淡声说道:“你起来吧,等下我的婢女会来帮你安葬母亲,有什么事可以去相府找我。” 话毕,辛念烟便转身离开了人群,古双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咬着唇,眼眶湿润。 “小姐,你不买下她吗?”离开人群后,耳边安静下来,小烛便忍不住疑惑的问。 “她会再来找我的。”辛念烟说道。 “好吧。”小烛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自信,不过也没多问。 时舞不在,小烛也不会赶马车,最后辛念烟是走着回去的。 刚进相府,辛老夫人院中的张嬷嬷就来拦住了她:“大小姐,老夫人让你回来了想去静心院一趟。” 辛念烟脚步一顿,淡淡颔首:“好,走吧。” 她知道老夫人为什么急着把她叫去。 自从上次在祠堂要嫁妆那事后,老夫人似乎是生气了,对她的态度淡了许多,她过去请安的时候,没有再留她吃饭。 现在突然要叫她过去,八成是得知她今天去了国公府,害怕她是去国公府告状了吧。 也确实如辛念烟所想,今天她刚一出门,辛老夫人就得到了消息,她赶紧让人去打听,听说辛念烟在外面逛了一上午后,又去了国公府。 辛老夫人就担心辛念烟会不会是去说嫁妆一事的,毕竟这么几天过去了,辛元文说找回嫁妆也确实没个动静,她怕辛念烟等不及去国公府告状了。 这不,心里担心的她便让人来门口守着,辛念烟一回来,就赶紧让她去静心院…… 第七十四章 莫名其妙成了她的错 辛念烟来到静心院,老夫人已经早早的在这等着她了。 见辛念烟进来,她眼神虽闪,但态度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 “烟儿回来了,来,快过来烤火暖暖,外面冷不冷啊。” 辛家曾经是南方一带的,到了冬天都会烧个火炉取暖,现在也不例外。 不过也就老夫人这里烧了,其他院子都没烧。 辛念烟在旁边坐下,乖巧说道:“还好,今日出了太阳,不是很冷,祖母用晚膳了吗?” “还没呢,这不,听说烟儿回来了,想等你回来一块用么,烟儿好几天没跟祖母一块吃饭了吧。”老夫人道。 “是啊,看祖母这几日身子不太好,烟儿就没敢打扰。”辛念烟道。 她主动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果然老夫人本来只是做做样子的好态度,真诚了不少。 “呵呵呵,烟儿是个懂事的,对了,我听说你今日出去了,可是我国公府了?” 辛念烟:“嗯,是的,去看了看瑾玉表妹。” “那瑾玉小姐身子可好些了,那日那么冷的天掉进荷花池,没生什么病吧?”老夫人又问。 辛念烟摇头,如实道:“没有,烟儿去看的时候,瑾玉表妹脸色红润,想来是已经没什么事了。” “那就好。”老夫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叹气道:“这事说到底也是我们辛家不好,她们难得来一次,还闹出那种事,烟儿可有代祖母向你外祖母她们赔罪?” “有的,外祖母说既然妹妹已经道歉了,那事情就算过去了,她们不会再计较。”辛念烟说。 “那就好那就好,那她们可还有再问其他的吗?”老夫人试探性的问。 辛念烟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故作迟疑的想了想,看老夫人轻蹙了下眉,她这才摇头说道:“没问其他的了,只是让烟儿下次有空再过去。” 老夫人这才是彻底放心了,拍拍辛念烟的手笑道:“她们说的对,你是该常去走走,毕竟你娘去世的早,你也该替你娘去多陪陪她老人家。” “祖母说的是。” 两人随意的交谈着,到了晚饭时分,辛元文也回来了。 这次不用辛念烟说话,老夫人就主动提起:“文儿啊,让你彻查诗影嫁妆丢失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辛念烟吃饭的动作一顿,迟疑道:“母亲,那个……” 他看了辛念烟一眼,有些欲言又止,老夫人猜到了什么,当即沉下脸道:“是不是张氏不愿意归还?” 辛元文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头,不过他又解释道:“母亲,毕竟那么多年了,柔儿也是我的女儿……” 那些嫁妆其实一件都没少,只是被从陈诗影的库房搬到了张芸慧的库房。 他当时去看见的时候,也是眼皮子直跳。 但是张芸慧在他面前又哭又闹,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跟柔儿说了这些将来会是她的嫁妆了,若是再还回去,柔儿会不会伤心等等。 想到自己一直疼爱的女儿,再看张芸慧伤得不轻的模样,他便一时心软了。 可一听他这话,老夫人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不等他说话就直接将筷子拍在桌上,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文儿,你糊涂啊,柔儿她是你的女儿,将来我们相府还能亏待她不成?”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那些嫁妆都是诗影留下的,自然就都是烟儿的,你若是都给了柔儿,外人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我们相府合起伙来欺负烟儿一个没有娘的孩子?” “母亲,我……”辛元文梗着脖子,一时找不到话说。 “你什么你,张氏她眼皮子浅,你也眼皮子浅不成!”一想到张芸慧那小家子气的模样,老夫人就火气蹭蹭往上冒,直接命令道:“那些嫁妆你必须还回去,若是不听,你就别认我这个娘了!” 她是真的要被这个儿子气死了。 为了张氏那两母女,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 看辛元文还是犹豫不决的模样,老夫人直接来一剂猛药。 “好啊,看来你是真被张氏那个女人给迷得鬼迷心窍了,既然为了她连我的话都不听了,那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回乡下去,你自己留在这跟她过吧,我可跟你们丢不起这个人!” 说着她就站起身来,一副立刻就要离开的架势。 辛元文吓得赶忙拉住她:“娘,你别啊,儿子没有不听您的,我现在就让人把那些嫁妆搬回去行吧。” 说着他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你们找两个人去,把夫人院子库房里的那些嫁妆全都搬回先夫人的库房里去,一件也不能少。” 老夫人一顿,这才重新坐了下来:“这还差不多。” 旋即她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给辛元文讲道理:“文儿啊,娘也不是为难你,只是这件事本就是张氏她眼皮子浅,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烟儿若是没回来也就算了,现在烟儿回来了,还不还回去的话,将来这事若是传到外面去,外人会怎么说你?” 一直没说话的辛念烟眸子闪了闪。 老夫人最后一句话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好像莫名其妙成了她的错,她就不该回来似的。 “我知道了娘。”辛元文低沉着声音,可见心情很是不好。 而另一边,得了辛元文命令的管家带着几个人,直接闯进了慧兰院的库房,看着这满满一库房的嫁妆,管家二话不说,直接让下人开始搬。 这些东西,只要是府里的老人,基本都能认出来,全是当年先夫人带进相府的嫁妆。 如今却全部出现在这里,就连管家都忍不住心中颤动。 管家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张芸慧的注意。 她本来在房中养伤养得好好的,一听说管家带着人来库房搬东西,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 可是上次挨的鞭伤还没好,她连起身都起不了,只能催促贴身丫环:“春兰,快,赶紧去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管家怎么突然就来搬东西了?!” 第七十五章 搬回嫁妆 “是。”春兰答应一声,赶忙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便回来了,一进来就着急的道:“夫人,不好了,管家说他是奉了老爷的命令,来将先夫人的嫁妆都搬回去的。” “什么,老爷的命令!?”张芸慧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辛元文不是都答应她不将那些嫁妆搬回去了吗,怎么现在又突然让人来搬了!? “快,春兰,扶我起来,本夫人要亲自去看看。” 张芸慧再也顾不得许多,忍者深桑达疼痛,让春兰将自己扶到了库房门口。 看着那些一件件往外搬的嫁妆,她的心跟滴血似的,赶紧去到管家面前喝道:“朱管家,你们这是做什么,谁允许你们来本夫人的院子里搬东西的!” 张芸慧想用自己夫人的威严压住朱管家,哪想朱管家却一点也不怕她,只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回夫人,是老爷让奴才带人来搬的,夫人若是有什么疑问,还是去问老爷吧。” 话落,似是为了气张芸慧一般,他催促道:“动作快点,小心点,若是将东西摔了,小心你们的脑袋!” 张芸慧被他这态度气得差点吐血,但还是说道:“老爷的命令,本夫人怎么不知道,你莫不是私自做主,还是说得了大小姐的命令,故意来搬的。” 她还是不愿相信,明明昨天晚上辛元文还答应她答应得好好的,不把这些东西搬回去,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可无论她怎么说,管家都只是说自己是奉了老爷的命令,甚至嫌她吵得烦了,还以她身体不适为由,让人把她拉回去。 张芸慧哪里肯就这么回去。 这些东西在这里放了这么多年,她早就当成是她的了,哪里愿意再还回去。 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把自己的东西搬走!! 见管家不听自己的话,张芸慧只能让人赶紧去将辛元文请来。 她得问清楚,怎么答应得好好的,又变卦了呢! 朱管家全程不管她,只一个劲的指挥着下人搬东西。 嫁妆很多,自然不是一个库房能放得下的,搬完了这个库房,他们又继续搬下一个库房。 等辛元文被张芸慧的人叫来的时候,都已经搬完两个库房了。 一看见辛元文,张芸慧就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扑了上去:“老爷,朱管家刚刚突然带人来妾身的院子里搬东西,说要把这些东西全都搬走,老爷,你快阻止他呀,这些可都是咱们柔儿的嫁妆啊。” 辛元文扶住扑过来的她,听见她的话,面色难看又纠结,就是不说话。 张芸慧见状,心里一咯噔,当即就哭了出来:“老爷,您昨天晚上不是还答应妾身的吗,说这些将来都是柔儿的嫁妆,怎么今天就看着他们全都搬走了呢,他们把东西都搬走,那咱们柔儿以后出嫁该怎么办?” 张芸慧哭得泪眼婆娑,好不可怜,辛元文心中也不好受,可都答应了他娘,如何还能再变卦。 他只得安慰道:“以后我会重新给柔儿置办嫁妆的。” 这意思就是,这些东西非还回去不可了。 张芸慧傻眼了,愣愣的看着他。 “不,不要啊老爷,我们可以重新给烟儿置办嫁妆啊,这些东西搬来搬去的多麻烦不是,还让人看了笑话去,你就让他们别搬了,我们以后重新给烟儿置办一份不好吗。” 这些可都是当年国公府下了血本置办的,全都是好东西,随随便便一个花瓶都价值千两,她如何舍得还回去。 可无论她如何说,辛元文就是不听,最后还被她吵得烦了,直接对旁边下人道:“把夫人扶回去休息。” 春兰身子一抖,赶紧答应一声,上来将张芸慧拉开。 张芸慧心都凉了,可她不想走,她还想试图说服辛元文改变注意,这时一道声音传来:“够了!” 张芸慧话音一顿,循声看去,只见老夫人被辛念烟扶着走了过来。 她脸色黑沉,瞪着张芸慧道:“眼皮子浅的东西,这些东西是你的吗你就要死要活的?还让人看了笑话去,现在知道让人看笑话了,早干嘛去了,想要私吞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被人看笑话!” 张芸慧噎住,被老夫人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骂,她只觉得脸火辣辣。 “母亲,我……” “你什么你,还给烟儿置办一份,有那个心,怎么不给你自己女儿置办一份新的!”老夫人直接打断她:“拿着别人的,还好意思说出这种话,亏得烟儿还叫你一声母亲,我们辛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目光短浅的女人!” 老夫人这么一骂,周围瞬间就安静了,只有下人们小心翼翼搬东西的声音,谁都不敢弄出大动静。 张芸慧脸色涨得通红,藏在衣袖下的手已经气得捏紧了拳头,手指都在不住颤抖着。 看她这样,辛元文多少有些不忍,替她解围道:“母亲,您就少说两句吧,东西都已经在还回去了。” 辛元文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老夫人就更生气了,觉得他为了张芸慧跟自己这个亲娘作对。 可儿子都发话了,这么多下人在,她也不能不给儿子面子,只得重重哼一声,别开了头。 辛元文深吸口气,让春兰将张芸慧扶回去。 这次张芸慧没有在闹,只是整个人重心都靠在了春兰身上,就这么被她半扶半抱的带回了房间。 一进房间,她就开始双目赤红,浑身颤抖,眼里迸发出滔天的恨意,一口牙齿差点被她咬啐。 “死老婆子,死老婆子!!” 她恶狠狠的,一遍遍的念着,仿佛要吃辛老夫人的肉,和老夫人的血一般。 春兰都被她这个样子给吓到了,一句话也不敢说。 张芸慧念完老夫人,又念辛念烟,那眼里的恨意比对老夫人的还要浓烈。 “贱人,老我等着!” 她猛的将桌上的茶具全都扫落在地,即使牵扯到后背的伤势也完全感觉不到,整个人都已经被恨意取代。 辛念烟那个贱人,她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第七十六章 小姐就收了奴婢吧 张芸慧有多恨,辛念烟是感受不到了,不过想来也不会太好受。 她看着下人将整整六个库房的嫁妆,全都搬回了当年陈诗影所住的院子的库房。 为了防止遗漏,她还特地让朱管家清点了一遍,若是发现有少的,就在慧兰院里找同等价值的东西来替补上。 这个朱管家是当年被陈诗影亲手提拔上来的,自然愿意听辛念烟的话。 直到所有嫁妆一件都不差了,辛念烟这才满意的离去。 一路上,她嘴角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上辈子,这些嫁妆可一件都没拿回来,她成亲的时候,因为是嫁给太子,相府也确实重新置办了一份相当不错的嫁妆,再加上国公府准备的一些添妆,倒也不差。 可跟这份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最后秦炎登基,辛柔儿被抬进宫当贵妃,带去的就是这份能轰动小半个京城的嫁妆,可谓是风光无限。 这辈子,属于她的,不属于她的,辛柔儿都一样也别想再得到! 她就是要让她一无所有! 嫁妆一事轰动了整个相府,辛柔儿得知这事的时候,也是直接气晕了过去。 还不容易被彩霞唤醒,她第一句话便是:“没了,没了,都没了!” “那些明明都是属于我的,辛念烟她凭什么要夺走,凭什么!!” 辛柔儿的表情不比张芸慧的好到哪去,同样是双目赤红,气得浑身颤抖。 无论彩霞如何安慰都于事无补,最后辛柔儿还直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将怒火全都发泄给了她。 彩霞吓得跪倒在地,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 回到烟云院,一直忍着不敢说话的小烛高兴的差点直接抱住辛念烟。 “啊啊啊小姐,小姐,那些嫁妆真的拿回来了,真的拿回来了,啊啊小姐,你太厉害了!!” 小丫头激动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尖叫出来。 那些嫁妆可是她这些年来,眼睁睁的看着是如何被张芸慧的人一点点搬走的。 她都以为再也不可能拿回来了,没想到,没想到今天竟然全都被小姐拿回来了,她如何能不激动。 烟云院的其他下人自然也知道了外面的动静,此时看小烛这般激动,再听见她的话,她们全都神情复杂。 尤其是春香春草,她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或许她们应该庆幸自己醒悟得早,靠向了大小姐这边。 不然若是一直替夫人做事,怕是以后的下场好不到哪去。 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现在的大小姐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软弱无能的大小姐了。 “嗯,你也很厉害。” 辛念烟拍拍小烛的头,看她这激动得小脸通红的样子,自己也止不住的高兴。 回了屋子,小烛又激动了一阵,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辛念烟见她终于安静了,好笑道:“高兴完了?“ 小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小姐,您打趣奴婢~” 辛念烟摇了摇头,这时时舞从外面走进来。 辛念烟和小烛都看向了她:“时舞妹妹回来了。” “事情办完了?” 时舞道:“嗯,奴婢听小姐的话,买了口棺材,找了几个人帮她把她娘埋了,又给了她五两银子才回来的。” 辛念烟点头:“嗯,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是,奴婢告退。”时舞退出去了。 小烛看着她的背影了,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你为什么说她会再来找你啊?” “你都已经给她银子了,也没有说要买她,她难道不是应该自己找个地方好好生活吗?” 难道那女人还能自己来卖身为奴不成?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卖身为奴呢。 “不知道,猜的。”辛念烟随口道。 “猜的?”小烛更不解了,不过辛念烟已经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站起身来,回内屋去了。 …… 翌日,如辛念烟所说,古双真的来找她了。 昨天在时舞的帮助下,将母亲安葬后,她在母亲的坟前跪了大半晚上,回去又休息了大半晚上,今日一早便来了相府。 古双提的辛念烟的名字,因此门房直接将她带去了烟云院。 彼时辛念烟正在院子中的凉亭下看书,看到她来,并不意外。 “你找我有事?”辛念烟只是扫了她一眼,便继续翻看着自己手中的书本,语气平淡的询问。 古双愣愣的看了她片刻,不禁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冷淡漠气息所感染。 片刻后,她才赶紧跪下,说道:“小女子是特地来感谢大小姐的,谢谢大小姐昨日出手相帮。” 辛念烟说:“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你先起来吧。” 古双抿着唇,并没有动弹,而是看着辛念烟没有要留下自己的意思,纠结犹豫了好一阵后,主动说道: “大小姐,奴婢昨日是卖身葬母,大小姐既然帮奴婢葬了母亲,那奴婢以后就是大小姐的人,奴婢愿意跟着大小姐,为大小姐当牛做马,望大小姐不要嫌弃奴婢。” 一旁的小烛一愣,没想到这女人真的会自己来卖身为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她。 小烛看着辛念烟,想看看她如何说。 辛念烟翻阅书籍的手指一顿,这才再次看向了古双。 她定定的看着,直看得地上的女人心跳加速,紧张得不行,这才缓缓开口:“我这里并不缺下人,你还是回去吧,看你年龄不小,该是及笄了,回去找点活计做,或者是找个人家嫁了,都好过在这里当一名奴婢。” 古双一怔,赶忙着急的道:“小姐,奴婢不想嫁人,娘亲死了,奴婢一个人守着那冰冷的小房子也凄凉,小姐就收了奴婢吧。” 她娘才刚刚去世,她又如何能嫁人呢。 可是她一个女孩子,也不可能住在那狭小的房子里,凄凉不说,说不定还会被人惦记。 所以她宁愿来给辛念烟当下人,伺候她,就当是报恩了。 辛念烟又盯着她看了许久,半晌后,她才又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先住在我这里吧,不过你记住,没有我的话,你都不可以离开烟云院半步……” 第七十七章 指路 古双一喜,连忙磕头道谢:“奴婢知道了,谢谢小姐,没有小姐的命令,奴婢绝对不离开烟云院。” “我只是让你暂时住在这里,并没有说要收你当下人,你就别奴婢奴婢的自称了。”辛念烟说。 古双愣住:“小姐,我……” 看她纠结,辛念烟解释道:“我这里确实不缺下人,留下你也是看在你刚刚失去母亲的份上,担心你回去触景伤情,等什么时候你调整过来了,想离开了,就自己离开便是。” 她声音一如既往平静淡漠,但却让古双心中一阵阵感动,眼眶都不自觉红了。 “是,谢谢小姐,奴婢……我一定会好好报答小姐的。” 尽管辛念烟说不收她,但她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伺候辛念烟,报答她了。 于是古双就这样留了下来,烟云院突然多了个人,自然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不过大家也没多想。 以前这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倒是立马就会有人去报告张芸慧。 但自从前两次,尤其是昨日嫁妆那事后,大家似乎对辛念烟都有了些惧意,开始行事谨慎,不敢乱来了。 至少不敢在在她的眼皮子低下跟慧兰院那边通气,不然谁知道辛念烟会不会拿她们开刀。 毕竟上次春香春草是如何被打得奄奄一息,可是她们亲眼看见的。 古双被留下来后,尽管不是下人,她却还是每天手脚麻利,做着各种活计,只要看见哪里需要,她就出手帮忙,不到两天就跟院里其他下人混熟了。 大家也似乎都很喜欢这个小姑娘,甚至开始觉得她也是辛念烟新买回来的下人。 既然是新买的下人,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之前辛念烟就已经买了几个下人回来,夫人老夫人她们都已经知道了,多这一个也一样。 至于慧兰院那边,自从搬嫁妆一事后,张芸慧似乎是被气着了,本来就还没好的身体,更是一病不起,整日都卧在床上。 而辛柔儿的伤也是一直好不起来。 眼看着就要年底,除夕了,每年的这天,宫里都会举办宴会,众大臣都会带着家属参加。 她堂堂丞相府二小姐,不可能不去。 只要辛念烟去了,那她就必须得去,也不可能让辛念烟去宫晏上出风头,说什么她也得去看着她。 可是,看着铜镜中,自己一点也没恢复的额头,辛柔儿只觉心脏突突突的。 上次那个药,后来她们找那大夫来问过后,才知道药被调包了,而她擦了那么久,想要补救已经太难。 偏偏秦炎答应去皇后娘娘哪里求玉容膏,却久久没有回音,她好不容易派人去找到了秦炎,询问情况,却得知皇后娘娘并没有将玉容膏给他。 所以,她等了这么久,就等了个寂寞! 好在秦炎又给她送来了另一种祛疤膏,虽说没有玉容膏效果好,但也不差了。 只是这用的时间太短,伤口想要完全恢复还是不可能。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除夕了,辛柔儿苦恼得不行。 不过…… 辛念烟应该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吧! 她没记错的话,上次见辛念烟,她也还包着纱布呢。 想到此,辛柔儿的心里舒服了些。 大不了到时候她用头饰遮一遮就好了,总之今年的宫晏她是非去不可。 她若是不去,万一让辛念烟在宫晏上出了风头,那她这么久以来对她的打压可就白瞎了。 **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晃眼便到了除夕。 宫晏下午才开始,所以辛念烟并不急,和往常一样,睡到自然醒才起来。 “小姐,奴婢给您梳妆吧,今日穿什么呢?” 小烛就显得比她紧张多了,一听见她起床,就赶紧端着热水进来给她洗漱,然后就要开始给她梳妆打扮。 辛念烟确实摆了摆手:“不急,你去,将古双叫来。” “啊,叫她来做什么,小姐你要带她一起去吗?”小烛不解。 “你去叫便是。”辛念烟并没有解释,简单去穿了件外衣去了外间。 “好吧。”小烛也只好赶紧端着水盆出去。 不一会儿,古双就来了,看到辛念烟,她忙上前说道:“小姐,您叫我。” “嗯,过来坐吧。”辛念烟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淡定的喝着。 这段时间尽管古双把自己当成下人天天做事,但辛念烟一直没把她当下人,反而是跟个朋友一般相处,还时常和她一起喝茶聊天。 古双倒也习惯了,在桌边坐了下来。 “小姐下午要进宫参加宴会了吗?”她笑着问道。 “是啊。”辛念烟点头,喝了口茶后,她道:“你在这也住了有段时间了,怎么样,有什么打算吗?” 古双一愣,赶紧说道:“小姐,我……我还是想留下来。”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去哪了,在这住了十来天,她还是觉得这里不错,即使是下人。 辛念烟看了她半晌,直看得古双开始局促,手足无措了,她这才收回视线,无奈说道:“你要知道,做了下人,那你就是最低等的奴籍了,按你现在的情况,其实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的。” 被她这么一说,古双开始迷茫起来:“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难道真的就要出去随便找个人嫁了吗? 看她脸上满是迷茫,完全找不到方向的样子,辛念烟神色一动。 “如果,我给你指条路呢,但或许对你并不是很友好。” 古双一怔,赶忙说道:“小姐您说。” 她感觉到辛念烟所说的那条路,是对辛念烟有帮助的。 如果能帮助辛念烟,那就算对她不友好,她也愿意。 辛念烟手指敲了敲桌面,似在思考,片刻后,她朝古双靠近了些,然后低语起来。 古双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迷茫,到诧异,旋即是迟疑。 但等辛念烟说完后,她只是盯着辛念烟看了几息,便果断点头:“我愿意。” 辛念烟平静的看着她:“你可想好了,走了这条路,其实比入奴籍也好不了多少。” “那我也愿意,如果这样能帮到小姐的话,做什么我都可以。” 第七十八章 技术变好了? 古双神色坚定,辛念烟笑了。 “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尽管她从一开始就在算计,算计着这个单纯女孩的心境,但也给过她选择了,既然她愿意选择这条路,那么……她便不会再客气。 古双离开了,离开了相府,辛念烟又给了她五两银子,等她走后,自己这才让小烛给她梳妆。 “小姐,奴婢不会上妆,要不要上春香来啊?”小烛迟疑着问。 她就会梳头,还是以前她娘教她的。 “嗯。”辛念烟轻嗯一声,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春香得知小姐要让自己给她上妆,愣住了,旋即便是紧张。 她以前也不是没给辛念烟上过妆,但是那时候她都是故意往丑了化,故意将辛念烟的美貌遮住。 出去参加宴会,别人都说辛念烟丑,但是只有她知道,大小姐一点也不丑,甚至不知道比二小姐漂亮多少倍。 自从上次过后,她们在烟云院一直都是打杂的存在,再也不能进辛念烟的屋子,还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现在她竟然还能去给大小姐上妆,她如何能不紧张。 春香走进内屋,一直紧攥着手,大气不敢出。 辛念烟感觉到了她的紧张,淡声道:“不用紧张,又不是没上过。” “是,小姐。”春香赶忙上前,拿起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开始小心翼翼的给辛念烟上妆。 以前上妆的时候,她都是故意拍打,有多重打多重,现在她的动作除了僵硬外,却是格外轻柔。 这就是是自己和不是自己人的区别啊。 小烛一直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打打下手,顺便跟着学。 等她学会了,她就也可以给小姐上妆了。 只是她看着看着,忽然发现今天春香上的妆有些不一样。 好像……比以前好看了。 以前春香给小姐上妆,她也在旁边看着,可是她发现小姐本来挺漂亮的,上完妆后,总觉得怪怪的,也没上妆之前的漂亮了。 今天却不同,随着春香的手在小姐的脸上来回运作,慢慢的,她发现小姐本来就好看的脸,变得越发可人。 粉红的鹅蛋脸,柳叶眉下是一双流波转盼的美眸,浓密柔润的乌发盘在脑后,一半顺着后背垂下,两捋垂在胸前,简直美艳动人,她一个丫环都不禁看呆了。 半晌后,小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惊诧的眼睛看着春香:“你……技术变好了啊!” 春香眼神闪躲了下,讪讪笑道:“谢谢小烛姐姐夸奖。” 哪里是她技术变好了,是她不敢再跟以前一样胡来了。 “小姐,你看可以吗?”春香小心翼翼的问。 辛念烟看着镜中的自己,确实很好看,好看得她都差点不认识那是自己了。 “嗯,可以。”辛念烟淡淡颔首。 春香松了口气:“那,奴婢就先退出去了。” 辛念烟没说话,春香安静的退了出去。 小烛当即夸赞起来:“小姐,你现在真的好好看哎。” “那就是我以前不好看喽。”辛念烟故意打趣道。 “啊,没有啊,小姐以前也好看,只是现在更好看了,就是……就是叫那个什么……锦上添花,啊对锦上添花!”小烛奴婢的辩解道。 她没念过书,这个词还是在别人那听来的。 辛念烟被她逗笑了:“不错啊,现在还知道用成语了。” “嘿嘿~”小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紧朝衣柜走去。 “小姐,该换衣服了,今天穿哪件啊,小姐只是上个妆就已经这么好看了,就算随便穿一件,肯定也很好看。” 小烛念叨着,打开了衣柜,看着里面的一排排衣服拿不定主意。 辛念烟也回头看去,随意扫了一眼,最后视线落在一件淡蓝色衣裙上。 “蓝色那件吧。” “哦,好。”小烛将衣服取了出来,看了下后,踌躇道:“小姐,这会不会太单调了。” 这就是一件简单的广袖束腰长裙,上面没什么装饰,就是一些简单到基本看不见的花边刺绣,唯一的亮点就是袖子处是荷叶边形的。 但是今天那种场合,各家小姐们肯定都是争奇斗艳,怎么庄重惊艳怎么来,小姐穿这么简单的一件,被人比下去了怎么办。 小烛想到去年小姐就因为衣服没穿好,被那些人各种嘲讽说土,她就生气,想让小姐今年掰回一局,狠狠打那些人的脸。 “无事,就这件吧。”辛念烟说。 “好吧。”小烛没办法了只能将衣服拿过去,然后伺候辛念烟换上。 衣服上身的那一瞬间,本来挺单调的衣服,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变得好看了,淡蓝色的衣裙衬得辛念烟本就美艳的小脸,变得更加明眸善睐,艳美绝伦。 小烛直接看傻了眼:“小……小姐,你好好看!” 辛念烟看着她这一副被惊艳到的模样,十分好笑。 “好看什么啊,你刚才不是还说这衣服不行吗。” “啊这……我收回我刚才的话,这衣服明明看着那么简单,可是穿在小姐你身上,瞬间就感觉高端了。”小烛夸张的说。 辛念烟噗嗤笑出声,敲了敲她的脑袋,好笑道:“就你说话好听,走吧,我们去国公府。” “啊,去国公府干嘛啊?”小烛不解,但还是赶紧拿上披风跟上。 “自然是跟表姐她们一起进宫了。”辛念烟边走边说,任由小烛将白色的毛领披风披在自己身上。 她可不想跟辛柔儿她们一起进宫,可是她自己走又显得刻意,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国公府,跟陈瑾颜她们同行。 依旧是时舞赶车,主仆三人来到国公府,陈瑾颜陈瑾歌她们一看见辛念烟,就都被惊艳到了 “哇,表妹,你今天好好看。”陈瑾颜赶忙上前拉住辛念烟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神情夸张。 陈瑾歌也是惊艳道:“没想到表妹平时不打扮看不出来,这随便打扮了下,就这么好看呢。“ “好好看好好看,表姐好好看。”陈瑾玉也是高兴的围着辛念烟转圈圈。 今天的小姑娘穿了一身粉色袄子,下身也是粉色袄裙,左右两边挽了两个丸子头,耳下有小辫子垂下,看起来格外活泼可爱,跟个福娃娃似的…… 第七十九章 想必是辛大小姐吧 三个大的看着小丫头开心的转圈圈,神色都不禁变得温柔。 “表姐,你们吃午饭了吗,我可是专门来蹭午饭的。”辛念烟挽着陈瑾颜的手,笑呵呵的说道。 “哎呀,咋能说上蹭呢,表妹你随时来随时有的吃,走吧,刚好我们也正准备吃午饭呢。”陈瑾颜说道。 几人一起去了陈老夫人的院子,此时也刚好是饭点,陈家众人都聚在陈老夫人的院子里,等着吃午饭。 陈瑾颜陈瑾歌三人是听说辛念烟来了,专门去接她的。 几人走进饭厅,主位上的陈老夫人赶忙冲辛念烟招手:“烟儿,快来,到外祖母这来。” 辛念烟乖巧的走到她身边坐下,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问:“烟儿吃了没有,祖母还当你今日不过来了呢。” “还没吃呢,这不想着来外祖母家蹭顿午饭么。”辛念烟笑着说:“上次跟表姐她们约好,今日一起进宫的,自然得过来。” “好,好,你就该跟瑾颜她们走近些,这么晚过来,饿了吧,都别看着了,开饭吧。”老夫人招呼这大家开始动筷,自己先给辛念烟夹了一块红烧肉。 “烟儿尝尝,看你上次喜欢吃红烧肉,今日专门让下人多做了些。” “谢谢外祖母,祖母你也吃。”辛念烟也给老夫人加了一块。 老夫人呵呵笑着,眼睛皱纹都深了几分。 “表妹,你可不知道,就因为你上次在这里吃饭,多吃了两块红烧肉,祖母就记下了,三五不时的就让厨房做红烧肉,说万一你过来,随时有的吃呢。”陈瑾颜酸溜溜的说。 “是啊,祖母今日也是专门让人做的。”陈瑾歌也道。 陈瑾玉自己夹了一块,吃得小脸鼓鼓的:“红烧肉,好吃好吃,我也爱吃。” “呵呵呵~” 大家都笑了。 辛念烟心中阵阵暖流涌过,感动的看着陈老夫人:“谢谢外祖母,外祖母最疼烟儿了。” 老夫人笑得眉眼弯弯,脸上满是慈爱:“外祖母不疼你谁疼你啊,你娘也去了,一个人在那相府,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她虽然已经十几年没踏进过相府,但是这段时间时不时的听陈瑾颜她们说上一些辛念烟在相府的情况,大概也了解了她的处境。 知道她那继母继妹都不是好相与的,那个不负责任的爹也是个偏心的,只有那个老婆子,虽然对辛念烟也算好一点,但若真遇上大事,她也只会是站在她儿子那边。 一想到这些,陈老夫人就感觉辛念烟一个人在相府,孤立无援,格外心疼。 辛念烟如何不知这些,看着老夫人心疼的眼眸,她也不禁心中酸涩。 “外祖母,没事的,烟儿在相府不是一个人啊,还有小烛陪着我呢,还有时舞,您放心,没有人能欺负得了烟儿的。” “那就好,那就好,烟儿可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让人欺负了去,若是当真有那不长眼的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外祖母,外祖母说什么也要替你出头。”老夫人说。 辛念烟重重点头:“嗯,知道了外祖母。”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完饭,这里的热闹是辛念烟在相府从未感受过的。 饭后,大家又坐了一会儿,这才准备着进宫。 马车都已经在外面准备好了,老夫人年纪大了,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但其他人倒是都去了。 大房的夫人穆扶柳,和两个公子小姐,陈瑾颜,陈阳轩。 二房的老爷陈光,陈光的夫人宋芯,两个公子小姐,陈瑾歌,陈阳舒。 三房的夫人童晓,小姐陈瑾玉。 再加上辛念烟,正正十个人,三辆马车。 四个姑娘坐一辆,三哥夫人一辆,丫环们一辆,男人则是骑马。 在陈老夫人的相送下,一行人出了院子,来到府外,坐上马车,浩浩荡荡的朝皇宫而去。 马车里,陈瑾玉一路上都很高兴,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这小丫头是真的活泼啊。 以前跟辛念烟不熟的时候,在辛念烟面前还挺拘谨,亏得辛念烟还以为她跟陈瑾歌一样,是个文文静静的小丫头,谁知道熟悉以后,这小丫头就彻底放开了,根本就是第二个陈瑾颜么。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皇宫门口,彼时这里已经有了不少人,马车马匹也是一排排的。 看到她们的马车过来,许多人都认了出来,有相熟的就主动过来,等人一下来,便各自打招呼,聊起了天。 辛念烟她们一下马车,就有两位小姐过来,先是跟陈瑾颜姐妹打了声招呼,这才将视线落在辛念烟身上,先是一怔,旋即其中一位小姐就疑惑出声:“ “小歌,这位是?” 另一位则是上下打量了下辛念烟,然后想了想,说:“这位想必是辛大小姐吧。” “嘶!” 这话一出,众人耳边很明显的有了抽气的声音。 本来国公府的人就挺受欢迎,哪怕是不熟的,为了结交,也会过来打个招呼认识一下。 此时辛念烟她们身边已经围了不少各家小姐,一听见这话,都不禁倒吸口气,下意识的议论起来。 “这竟然是辛大小姐,怎么看着不像啊?” “对呀,还记得去年见她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应该是吧,除了辛大小姐,还有谁能跟陈家三位小姐这般亲近啊。” 这话倒是不假,陈家三位小姐倒是都有各自的手帕交,但是她们也都是相互认识的。 面前这位显然不是,因为她们相互之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近之感,即使手帕交关系再好,也没有这种亲近的感觉。 对于周围人的议论声,辛念烟她们倒是不在意,陈瑾歌主动介绍道:“是的,这位是我表妹,辛府的大小姐辛念烟,表妹,这位是张小姐,这位是武小姐,她们都是我关系较好的姐妹。” “两位小姐好。”辛念烟微微屈膝,浅笑见礼。 眼前的两位,一位是刑部尚书家的大小姐张妙嫣,一位是永宁侯府的大小姐武芸…… 第八十一章 你要不要脸啊 辛柔儿只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脑瓜子嗡嗡的,衣袖下的手指也不禁攥紧,用力搅着手帕。 但不等她说话,辛念烟又故作关心的问道:“对了,妹妹今日脸色看起来很好呢,是额头上和手臂上的伤都好了吗。” 辛柔儿辛辛苦苦想要遮掩的伤口,竟然就被辛念烟这么说了出来,她心中一惊,下意识的看向周围。 果然,只见刚刚都没有看出她伤在那的人们,这会儿视线全都落在了她的额头上,有人惊讶,有人好奇,有人可惜。 “原来是伤在额头了,难怪特地戴了个额坠。” “既然专门用额坠遮住,那该不会是毁容了吧?” “天呢,这好好的一张脸,若是毁容了,还不得哭死。”…… 女子的脸何其宝贵,哪怕是陈瑾颜武芸这种从小习武,大大咧咧的姑娘,对容貌都是在乎的,更别说其他从小养在深闺中,就等着将来靠着身世背景,才华容貌嫁个好人家的姑娘们了。 众人议论纷纷,尽管都压着声音了,但还是有许多传进了辛柔儿的耳里。 她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全是鄙夷与嫌弃。 辛柔儿眼眶都红了,咬着嘴唇,泪眼婆娑的看着辛念烟。 “姐姐,我……我伤已经好了,你就别在这么多人面前揭妹妹的伤疤了好吗。” 她看起来可怜极了,仿佛辛念烟罪大恶极,把她怎么样了一般。 但这次不等辛念烟说话,一旁尽力压制脾气的陈瑾颜终是忍不住了,直接嘲讽道:“你要不要脸啊,烟儿好心关心你,怎么就是揭你伤疤了,怎么的,不让人关心,你早说啊,好心当成驴肝肺,烟儿,别理她,我们到那边去。” 话落,她便拉着辛念烟朝宫门那边走去。 陈瑾颜和武芸张妙嫣几人也都跟上,只留辛柔儿一个人站在原处,脸色又红又白,眼泪也恨不得当众掉下来。 大家看到这一幕,全都神色各异,以前和辛柔儿关系较好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安慰她。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柔儿。” 原来是平南王府的马车到了,顾娇娇一下马车,就看到了辛柔儿的身影,当即提着裙摆朝她跑来。 她身后的顾沉也是视线不经意的落在辛柔儿身上,当辛柔儿转身,看到她发红的眼眶时,顾沉脚步一顿,眉头不禁皱起。 “柔儿,你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顾娇娇也看到了辛柔儿要哭不哭的神情,赶忙发问。 辛柔儿咬着嘴唇,摇头道:“没事,就是刚才跟姐姐她们说了几句话,娇娇,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是啊,我娘身体不舒服,照顾她吃了药才来的。”顾娇娇解释着,也没落了辛柔儿刚才的话,生气的说:“是辛念烟又欺负你了是不是,嘿我说这个女人,真以为她天王老子,没人治得了她了不成,她在哪,我给你报仇去!” 说着她就转着脑袋,四处寻找辛念烟的身影,一副要当众给辛柔儿报仇的架势。 就连旁边的顾沉也是眼眸一沉,不经意的转动视线,寻找辛念烟。 辛柔儿赶忙拉住顾娇娇:“娇娇,你别冲动,姐姐她没有欺负我,是我不好,不小心说错了话,让她不高兴了。” 旋即她又小心翼翼的看了顾沉一眼,跟顾沉对视后,又赶忙收回目光,屈膝行礼:“顾公子。” 一句顾公子,里面不知包含了多少情愫,顾沉的心当即就别提多软了。 “嗯,辛二小姐免礼。”他也温声回应。 辛柔儿站直身子,垂着眼眸不敢与顾沉对视,这在顾沉看来就是娇羞不好意思了。 …… 辛念烟她们来到宫门下没一会儿,宫门便打开了,圣上身边的大总管太监走了出来,如往年一般随便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就放大家进去了。 辛念烟被陈瑾颜牵着,走在这铺了青石板的宫道上,她的眼神变得冰寒,手也不自觉握紧,脑海里全是上辈子在冷宫里经历的种种,身上的气息逐渐充满了戾气。 “嘶~” 陈瑾颜本来是牵着辛念烟,又跟其他人小声交谈着的,手上却突然传来疼痛,痛得她都忍不住倒吸凉气,赶忙看向辛念烟。 “表妹,你怎么了?” 辛念烟猛然回神,身上的戾气瞬间收起,赶紧摇头说道:“没事,就是有些紧张。” 陈瑾颜闻言,想到她是第二次进宫,上一次进宫的记忆还不是很美好,便也懂了。 “没事的,跟着我们,不用紧张。”陈瑾颜小声宽慰道。 辛念烟点了点头,这次她不再去想前世的那些画面,倒也没有在情绪失态。 宫宴是在保和殿举办,从宫门走到保和殿,得走小半个时辰,还不能坐马车。 不过好在走到二门处时,就有一排排太监抬着骄辇在这等着,身份较高的一些女眷可以乘坐骄辇,比如辛念烟陈瑾颜她们这种一品大员家的贵女。 众人乘坐骄辇到了保和殿,又在太监的安排下入座。 这里的座位都是按照官员品级和身份高低来排的,男女各一边,从靠近龙椅的位置,依次往下,男左女右,左边两排,右边三排。 女眷这边,第一排是各家夫人坐的,小姐们则是坐到了后面两排。 辛念烟和陈瑾颜几人自然是坐在第二排,离龙椅不算远的位置。 辛柔儿本该坐第三排,但有顾娇娇在,她自然而然的就坐在了顾娇娇旁边,就在辛念烟她们旁边一桌,小声说话都能听见的那种。 位置是两人一桌的,辛念烟和陈瑾颜坐在一起,陈瑾歌和陈瑾玉坐在一起。 武芸本也该是坐在她们旁边的,但因为张妙嫣坐到了第三排,身为手帕交的她自然也跟张妙嫣坐到了后面。 不过在她看来,坐在后面比坐在前面好,不用时时刻刻端着,害怕一不小心就引起上面人的注意。 若是可以,她甚至想坐到殿门那边去,离龙椅远,想干嘛干嘛,就是偷溜出去也不怕被人看见…… 第八十二章 晗王好像在看你 刚刚坐下,想为辛柔儿出头的顾娇娇就冲辛念烟重重一哼,要不是辛柔儿拉着,她估计就要当众找辛念烟麻烦了。 面对她的鲁莽,辛柔儿心中也很烦,这个时候找事,不是让把那个所有人都注意她们么,在宫门口才发生了那样的事,她暂时还不想成为焦点。 但尽管心中再烦,她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拉着顾娇娇不让她冲动。 对于她们的眼神和小动作,辛念烟自然是感觉到了的,不过并没有在意,反而是陈瑾颜也白了顾娇娇一眼,火药味十足。 对面的顾沉虽与相守的公子聊天,但注意力却一直在她们这边,自然也看到了陈瑾颜跟顾娇娇大眼瞪小眼的画面。 他心中对陈瑾颜更加厌恶,对辛念烟也好不到哪去,反而是心疼辛柔儿有这么一个姐姐和表姐,难怪总是被欺负。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晗王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未时过半,各家官员小姐夫人们都已入座,随着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殿中安静下来。 两道明黄色的身影缓缓走来,身后跟着秦晗和秦炎,然后就是一众妃子。 至于其他皇子公主,早就已经入座等着了。 众人纷纷站起,等皇帝皇后坐下后,这才跪下行礼。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晗王殿下,太子殿下,贵妇娘娘……” 整齐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平身。” “谢皇上!” 道谢后起身,皇帝说:“今日是宫晏,没有君臣之别,大家不必拘谨,都坐吧。” “是,谢皇上。” 又是一声道谢,大家纷纷坐下。 皇后说着场面话,跟皇帝刚才说的差不多,大致就是今日除夕,举办宫宴是为了与大家一起过年,大家吃好喝好等等。 大家安静的听着,时不时道谢。 辛念烟她们也一直都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坐着,只是没一会儿陈瑾颜就受不住了,扭了扭身子,百无聊赖,眼神也开始乱转。 转着转着就不小心落在了上面的秦晗身上。 “表妹,晗王好像在看你哎。”她捅了捅辛念烟,小声说道。 辛念烟早就感受到了,从秦晗进殿的那一刻,视线就一直落在她身上。 甚至不只是他,连皇帝在与旁边的武贵妃小声交谈了一句后,视线也是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哦对,还有秦炎也是,一直在看她。 秦晗还好说,但是秦炎和皇帝……她就很无奈了。 尤其是秦炎,只要感受到他的视线,辛念烟就会忍不住的下意识握紧拳头,低垂的眼眸里也有着寒意闪过。 “没事,看吧。”辛念烟小声回道。 随便他们怎么看,自己就垂着眼眸安安静静的坐着。 但她不知道的是,就她这幅乖巧沉着的模样,让暗中观察他的皇帝不禁挑眉,眼里有了些许满意。 容貌气质都够了,一点也不似他想象中乡下来的粗野女子。 皇帝暗自点头,冲秦晗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第八十三章 别想在惊艳什么四座 宴会开始,宫女太监们开始上菜,乐师开始奏乐,一排排身姿婀娜的舞姬轻盈的移至殿中,开始起舞,气氛一片温馨和谐。 大家自然不会真的留着肚子来这里吃东西,都是吃了午饭才来的,因此即使菜上来了,也没几个人动筷,为有对面的官员们时不时的喝口酒。 而女子们则是等着待会儿的才艺表演。 每年的宫宴,大家等的就是这一环节,只要能够在这里一鸣惊人,那肯定会名扬京城,成为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女,光是上门提亲的人,怕是都能踏破门槛。 当然,也有人盼着能引起皇帝或者心仪的皇子王爷们的注意,或是入宫当妃子,或是成为皇子妃,无论是哪个,都是顶好的。 辛念烟没记错的话,前世辛柔儿就没少在宫宴上出风头,尤其是今年,她虽然毁容,但辛柔儿为了在她面前有优越感,也将她拉来了。 而辛柔儿也确实厉害,靠一曲水袖舞惊艳四座,成为了京城第一才女。 她当时可高兴了,还一个劲的恭喜辛柔儿,夸她厉害等等,却没注意到辛柔儿眼里的得意和鄙夷。 想到前世自己的蠢,辛念烟就觉得可笑。 她微微侧头,视线落在辛柔儿身上,果真看见了她脸上洋溢的自信,怕是已经打算好今日名扬京城了吧。 只是……这次只要有她在,辛柔儿就别想在惊艳什么四座,当什么才女! 歌舞结束,用膳环节也差不多了,宫女们上来将酒菜换成了糕点茶水。 皇后提议道:“总是看舞姬们表演也实在无趣,不如让各家小姐们也各自表演一下才艺吧,看看我京中贵女们的才华,陛下和贵妃妹妹觉得如何?” “娘娘和陛下决定吧,妾身没意见。” 武贵妃当年丢过一个孩子,自那以后就变得不爱说话,即使皇帝宠她,为了弥补她,这些年没少赏赐,她也依旧难有个笑颜,甚至经常在皇帝要去她宫中留宿的时候,她都是将人往外赶。 此时也不例外,她神色寡淡,仿佛对这一切都没有太大兴趣,说话声音也淡淡的,若不是为了不扫大家的兴,她怕是已经离开了。 面对她这个态度,皇后也不在意,面上时刻保持着自己一国之母的雍容。 见皇帝也没意见后,她便看向下面的各家千金们:“诸位小姐,可有愿意出来展示才艺,为大家助兴的?” 此话一出,下面的小姐们都兴奋起来,她们可就等着这一刻呢。 可尽管再兴奋,她们也都是在相互看着,没有人出来做这第一个。 辛柔儿捏着小手,紧张不已,就在她要起身时,后面突然传来武芸的声音:“妙嫣,你不是准备了曲子吗,去嘛。” 张妙嫣轻轻摇头:“嗯还是晚点吧,等别人先。” 辛念烟眸子一动,她一直注意着辛柔儿,本想赶在辛柔儿的前面起身的,此时听见武芸和张妙嫣的对话,她便也回头小声道:“张小姐何必等别人先呢,自己做那第一个岂不是挺好。” 第八十四章 这舞蹈,为何这般熟悉 “是啊妙嫣,去吧,我可就一直等着听你弹的曲子呢。”陈瑾颜也说。 陈瑾歌同样鼓励的看着张妙嫣。 “妙嫣姐姐加油。”陈瑾玉也小声的鼓励道。 面对大家的鼓励,张妙嫣本来还挺平静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紧张了。 辛柔儿眸子动了动,里面有着不屑。 一个刑部尚书家的小姐而已,有什么资格当第一个。 辛柔儿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正要起身,却不想张妙嫣竟先她一步站了起来。 “皇后娘娘,臣女愿献古筝一曲,为大家助兴。” 皇后上下打量了下她,面带微笑:“好,那本宫就代大家谢谢张小姐了。” “臣女不敢。” 张妙嫣走到大殿中央,冲上面的皇帝等人屈膝见礼,有宫女抬来古筝,她便走到古筝边坐下,开始弹奏。 曲子悠扬婉转,时而欢快,时而柔和,很适合今日的除夕,听得大家的心情都好了。 一曲罢,皇后带头鼓起了掌,夸张了两句,张妙嫣道谢后回到座位,武芸和陈瑾颜都在夸赞她。 “妙嫣,你真厉害。” “是啊,弹得真好听!” 张妙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向陈瑾歌道:“小歌的古筝弹得才好听呢,我想听小歌弹。” 陈瑾歌温和一笑,道:“我今日没准备,就不献丑了。” 听着她们的友好交流,辛柔儿心中嫉妒极了。 不就一首破曲子么,都快夸出花儿来了,好像谁不会弹似得。 第一个让张妙嫣抢了先,辛柔儿说什么也要做第二个,只有在前面或者后面压轴的,才能一鸣惊人,让人印象深刻。 她自然不可能等到后面,到后面的时候大家都疲乏了,看什么都兴致缺缺,实在难以勾起人的精神来。 可就在她要起身时,一直注意着她的辛念烟就唇角一勾,率先站了起来:“娘娘,臣女也愿意献舞一支,为陛下和娘娘助兴。”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她吸引了过来。 有人没认出辛念烟,还在问这是谁。 但当得知这是辛家去年刚接回来的大小姐时,大家全都诧异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是辛大小姐!” “就是啊,去年见到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说去年,前段时间在国公府见过一次,也不是这样的啊。” “这辛大小姐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看了?” 相比于这些人的惊讶,之前在宫门口已经见过辛念烟的人就淡定多了。 但是见辛念烟竟然想要上去表演,她们眼神都不免变得怪异。 谁不知道这辛家大小姐是从小在乡下长大的,乡下长大的人,能有什么才艺! 就连辛柔儿都诧异的看了眼辛念烟,旋即眼带鄙夷,心中嗤笑。 辛念烟疯了吧,竟然想要上去献丑。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跟几个官家小姐走得近了,就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一个乡下长大的人,除了能挽起裤腿地里刨食,还能做什么! 辛柔儿本想装模作样劝劝辛念烟,但是想到之前在宫门口,辛念烟那般让她出丑,她就歇了这个心思。 辛念烟出丑才好呢,今天在现场的,不说皇上皇后,以及各个皇子王爷,就是坐在下面的,也全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等辛念烟出了丑,她再出来补救,大家就会觉得她才是正儿八经的相府小姐,辛念烟不过是个乡下回来,只会给相府丢脸的野丫头罢了。 说不定到时候祖母也会嫌弃辛念烟,那她看辛念烟还如何翻身,呵! 相比于众人的惊诧怪异,和辛柔儿的嗤笑嘲弄,皇帝的眼神就温和许多了。 本来他还在跟秦晗小声交谈的,见是辛念烟要献舞,都不禁将注意力转到了辛念烟身上。 秦晗也是眉头微挑,唇角勾起,很是期待。 皇后眼神就有些微妙了,她可是知道辛念烟和太子的渊源的。 当初秦炎要跟辛念烟订亲的时候,她是不同意的,一个乡下回来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做太子妃,更是不可能做未来的国母。 可秦炎告诉她,这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能得到国公府的支持,等他登基了,自会找个理由废了辛念烟,她才勉强点了头。 却不想定亲不过半年,竟然就闹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退亲了不说,秦炎也蒙了羞。 更重要的是,辛念烟刚刚退亲,就跟秦晗提了亲,这不是打秦炎的脸么。 她身为皇后,秦炎的母后,如何能高兴。 不过,尽管对辛念烟不喜,她不可能当众给她脸色看。 “辛大小姐请。”皇后面色没有一丝变化,语气也跟刚才一般平静。 “臣女下去准备一下。”辛念烟解下披风,去了后面,不一会儿她便回来了,只是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是去准备吗?”有人忍不住出声。 既然宫宴上有这一环节,宫里自然会给准备一些表演才艺要用的东西,比如古筝,琵琶,舞衣等等。 当然也有自带的。 辛念烟说去准备,大家还以为她是换衣服了呢,结果出去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众人不禁好奇。 当然,辛念烟也没有要解惑的意思,她抬手,宽大的衣袖将脸遮住,乐声起,轻盈的脚步也随着音乐声缓缓舞动起来。 一席浅蓝色荷叶边衣裙随着她的舞动,也变得格外梦幻。 她时而露出一只眼,时而露出半张脸,本来大家还知道她长什么样的,这么一舞,竟然莫名的生了一丝神秘之感。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殿中那一抹妙曼的身姿所吸引,有的本来是要喝茶的,此时甚至茶杯举在半空,忘了动弹。 众人眼里皆是欣赏,唯有辛柔儿瞳孔逐渐放大,秀眉也越皱越深。 这舞蹈,为何这般熟悉? 乐声到达高潮,辛念烟双手猛的一甩,水袖挥舞而出,苍劲有力,同时那妖艳般的脸庞也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众人本来只是欣赏的眼神,瞬间变为惊艳,好似戳中了他们某个点一般,气氛开始高涨…… 第八十五章 抄袭 水袖随着乐声不断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 终于,一曲罢,那长长的水袖也缓缓落下。 辛念烟小脸微红,额头似有薄汗,气息却很均匀。 “臣女献丑了。” 屈膝,退下。 众人却久久无法回神,直到啪啪啪的掌声响起。 秦晗带头鼓起了掌,大家才猛然回神,整个大殿也继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没想到啊,这辛大小姐还有这等才华。” “是啊,亏我刚才还以为她是乡下来的,站出来只会丢人现眼呢。” “我也以为呢,看来是咱们眼拙了,不愧是陈大小姐的女儿呢,当真有陈大小姐当年的风采。”…… 下面的大臣们,各家夫人小姐们都是议论纷纷,就是那不喜欢辛念烟的,此时听到周围人对她的夸赞,也无话可说。 因为这支舞当得起这些夸赞。 “没想到辛大小姐还有这般才华,当真是让朕与诸位爱卿们开了眼了。” 这次不是皇后说话,而是皇帝亲口夸赞。 还没坐下的辛念烟冲皇帝屈膝行礼:“多谢陛下夸奖,臣女惶恐。” “哈哈哈,不必紧张,朕今日心情不错,对辛大小姐刚才跳的舞也甚是喜欢,来人,赏。” 皇帝大手一挥,直接给辛念烟赏下不少好东西。 可把一众千金贵女们给嫉妒坏了。 “多谢陛下赏赐。”辛念烟道谢后,这才在位置上坐下。 “表妹,你刚刚好厉害。”陈瑾颜惊喜的看着辛念烟,眼冒金星。 陈瑾歌的声音也从旁边传来:“是啊,没想到表妹跳舞竟然这般好看,真是太出乎我们意料了。” “呵呵,我就是没事的时候随便跳跳罢了。”辛念烟谦虚的说,眼神就不动声色的瞟向了辛柔儿。 辛柔儿从辛念烟开始跳舞后,人就已经傻眼了。 辛念烟刚开始跳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得眼熟,越到后面她就更是觉得熟悉,终于在高潮那里,她想起来了。 这不是她准备的舞吗? 辛念烟怎么会跳她的舞? 而且……竟然还比她跳的好看! 辛柔儿人都懵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辛辛苦苦准备了许久的舞蹈,怎么就被辛念烟给先跳了。 明明她每次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排练,从来不准别人偷看的,辛念烟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竟然还得到了陛下的夸赞和赏赐,这明明是该属于她的! 听着周围人对辛念烟的各种夸奖声,辛柔儿简直恨极了,她恶狠狠的瞪向辛念烟,刚好与辛念烟的视线对上。 相比于她的愤怒,辛念烟就显得淡定多了。 她冲辛柔儿挑眉一笑,然后淡定的收回视线,跟陈瑾颜她们说说笑笑去了。 辛柔儿本就愤怒的情绪,更是被她那挑衅的笑容给刺激得不轻,差点就要忍不住当场质问辛念烟为什么会跳她准备的舞了。 可是……这里是皇宫,是宫宴,她不能冲动! 辛柔儿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手心传来的疼痛才能让她冷静下来。 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冲动,但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准备的舞蹈,就这么被辛念烟给盗去了,她就实在忍不住。 最后为了不让自己在皇上面前失态,辛柔儿只得跟顾娇娇打了声招呼,然后悄悄出去了。 一到外面,辛柔儿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下来,无声的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她气得眼眶通红,用力搅着手里的手帕,最后帕子都被她撕成了两块。 终于,在缓了一刻钟后,她情绪平复了些。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被打败。 辛念烟不是偷盗她的舞吗,那她就重新跳一支。 她堂堂相府的千金小姐,不可能就会那一支舞蹈。 辛柔儿重新回到了宴会厅,顾娇娇关心的问她:“柔儿,你干嘛去了,眼眶怎么红了?” 辛柔儿忙低垂下头,轻声说道:“没事,就是外面风有些大,吹着了。” “那就好。”顾娇娇这才放心,顿了下,她又道:“对了柔儿,你今年有没有准备什么才艺啊。” 辛柔儿轻轻点头:“嗯。” 顾娇娇高兴了:“我就知道肯定有,柔儿你那么有才华,肯定你把辛念烟给比下去。” …… 辛柔儿的一举一动都在辛念烟的视线里,此时她们的对话,辛念烟更是都听在了耳里。 辛柔儿有才华? 她不否认,确实是有那么一点。 不过么,更多的靠运气和张芸慧后面的指点罢了。 现在她精心准备的舞蹈被自己跳了,辛柔儿若是在跳一遍,那就是抄袭,皇帝皇后会不会怪罪不知道,但是她肯定会贻笑大方。 当然,她也可以跳别的。 不过么,刚刚那支水袖舞,既然能在前世让辛柔儿一舞成名,就证明确实很优秀。 更何况她还专门精修改良了下,辛柔儿想要再超越,怕是难了。 因此,尽管辛柔儿在一位小姐表演完后,她也上去了,辛念烟也完全不担心。 她倒是想看看辛柔儿还能跳出什么来。 “这辛柔儿也真是够能折腾的,我没记错的话她的伤应该还没完全好吧,竟然还敢上去折腾,也不怕当场晕过去。” 陈瑾颜看到走到大殿中央的辛柔儿,忍不住凑到辛念烟耳边,小声吐槽。 辛念烟笑了笑,说:“没事,我们看着就行。” “我才不想看她呢,她再怎么跳也没表妹你跳的好看。”陈瑾颜道。 辛念烟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嘘,表姐,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见了,不然人家该说你了。” 陈瑾颜撇撇嘴,满不在乎:“说就说呗,我才不怕别人说呢,我就是不喜欢辛柔儿,谁来说我也不喜欢。” “姐。”陈瑾歌听见她的话,无奈的出声提醒。 陈瑾颜这才闭嘴不说话了。 辛念烟和陈瑾歌对视一眼,耸了耸肩,也是同样无奈。 而大殿中央,辛柔儿已经开始表演了。 她确实没敢在跳那支水袖舞,而是选择了另一支平时自己在家跳着玩的舞蹈,可是…… 如辛念烟所想那般,刚刚的水袖舞本身就已经让人惊艳了,更别说还专门精修改良过。 因此尽管辛柔儿努力跳到最好,最后的反响都不及辛念烟刚才的一半一半…… 第八十六章 不上称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曲子落下,辛柔儿也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臣女献丑了。” 她微微屈膝,却没有立刻退下,而是微不可查的瞟了一眼皇帝和皇后。 她自认跳得不错,辛念烟一个盗窃的都能得到陛下赏赐,她也应该能得到吧。 可是她等了片刻,都没有听到皇上说话,只有皇后不咸不淡的夸了两句,甚至还不及一开始夸张妙嫣时语气好。 辛柔儿只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只得将视线投向秦炎,可秦炎竟然连看都没看她。 辛柔儿气得手指都开始颤抖了,回到座位后,她再次忍不住将杀人般的视线射向辛念烟,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这个结果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开始幻想自己今天会一鸣惊人,凭借一支水袖舞惊艳四座,然后名满京城,成为第一才女了。 可是,她万万万万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准备了几个月的舞蹈,会被辛念烟给盗了去,最后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辛念烟的。 而她,却连一个掌声都没得到,更别说什么惊艳四座,名满京城了! 因此她如何能不恨! 辛念烟感受到辛柔儿的恨意,却只是回以她一个微笑,微笑里还有似有若无的挑衅。 这让本来就生气的辛柔儿更是差点气疯。 宴会结束,已经是亥时了,不过辛念烟她们可没有坐到这么晚。 皇上皇后刚过酉时就离开了,两人一走,其他妃嫔们自然也都相继离开。 而辛念烟她们也在皇上皇后走了没多久后离开了,几乎是她们一走,辛柔儿就跟了出去。 辛念烟和陈瑾颜她们有说有笑的出了保和殿,哪知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了辛柔儿的声音。 “辛念烟!” 几人脚步一顿,回头看见,只见辛柔儿黑沉着脸,气冲冲的朝她们走来。 “妹妹,有事吗?”辛念烟温柔的问。 辛柔儿哪里受得了她这副虚伪的嘴脸,猛地扬起手就朝她的脸甩去。 “辛念烟,你个贱人!” 辛念烟眼神一闪,故作惊吓的往后退:“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姐姐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说,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其他人也是没想到辛柔儿会突然冲上来打人,都吓了一跳。 陈瑾颜想也没想就一巴掌回在了辛柔儿脸上:“你有病啊!” 旋即又赶忙去查看辛念烟:“表妹,你没事吧。” 辛念烟摇摇头:“没事。” 辛柔儿一巴掌没打到辛念烟,自己却挨了一巴掌,顿时眼泪都出来了。 “辛念烟,陈瑾颜,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她捂着脸又气又怒,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说话声音都是哽咽的。 顾娇娇追上来时就看到这一幕,赶忙上前:“柔儿,你没事吧,她们打你了?” 辛柔儿没说话,而是瞪着辛念烟质问:“辛念烟,你为什么要偷学我的舞蹈?” 此言一出,众人不解。 辛念烟同样故作不解:“妹妹,你在说什么,我偷学你什么舞蹈?” 辛柔儿大叫:“你少装傻,今日那支水袖舞,是我辛辛苦苦练了几个月的,为什么你会跳!” 她此时很激动,忍了一晚上的她,这会儿已经完全忍不了了,她要揭穿辛念烟的真面目,让大家知道她有多恶心! 辛念烟看白痴似得看着她:“妹妹,你莫不是前段时间撞到脑子,撞傻了,什么叫我偷学你的,这舞蹈明明是我自己排练许久,为今日准备的。” “你胡说,你排练的,你什么时候排练的,我怎么没看见过!”辛柔儿怒道。 相比于她的愤怒,辛念烟可就平静多了,平静中还带着无辜:“我排练为何要给你看见,再说了,我没见妹妹你练过啊!” “我……”辛柔儿被她噎住,环视一圈发现因为她之前声音太大,把周围的宫女太监都吸引过来了。 人一多,辛柔儿反倒冷静了下来,说话也不再像刚才那般愤怒的尖叫: “你没见我练过,你又怎么会跳,就是你偷学我的,一定是你趁着我练的时候偷偷看到了!” “姐姐啊姐姐,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要想跳舞你可以自己找舞娘来教你啊,实在不行你跟妹妹说,妹妹也会抽空教你,你为什么要偷学!” 辛柔儿满眼失望,一副第一次认识辛念烟的模样。 这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辛念烟都不得不佩服她。 不过不就是演,谁不会呢。 “妹妹,你怎么能诬蔑我呢,你口口声声说我偷学你的舞蹈,可有证据?” “还有,你说你练了几个月,这几个月以来,除了上次你推瑾玉表妹下荷花池,瑾颜表姐去找你讨说法,我跟了过去外,我可还曾有去过你的院子?” 这话一出,除了陈家姐妹和知道这件事的个别人外,其他不知情的人都惊讶了,全都用诧异的目光看向辛柔儿。 竟然还有这种事,辛二小姐竟然将陈三小姐推下荷花池?! 陈三小姐可才八岁啊! 辛柔儿没想到辛念烟会将这件事捅出来,顿时脸都黑了。 “姐姐,上次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不是已经给瑾玉小姐道歉了吗,瑾颜小姐也已经教训过我了,你为什么还抓着不放,故意把事情说出来呢。”辛柔儿哭泣道。 “什么叫我抓着不放,故意说出来啊,这不是妹妹你诬陷我偷学你的舞蹈,我在自证清白吗。”辛念烟继续无辜的说。 听她们争论了这么半天,陈瑾颜她们可算是捋清楚发生什么事了。 感情这辛柔儿又抽风了,竟然说烟儿今日跳的舞是偷学她的! 陈瑾颜都气笑了,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辛柔儿,你要有病就去治病,别在这逮着人乱咬行吗,你以为你谁啊,表妹偷学你的舞蹈?嗤,你是不上称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是吗,也不看看你跳的那是什么东西,还值得别人的偷学,呵!” 陈瑾颜毫不客气的对辛柔儿一番嘲讽,然后懒得管她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拉着辛念烟转身就走。 “表妹,我们走,别搭理她!” 第八十七章 知道这叫什么吗?叫废物 陈瑾颜拉着辛念烟离开了,陈瑾歌她们也都跟了上去,唯有一些后来的人和宫女太监们还留在原地,眼神奇怪的看着辛柔儿,还时不时对她指指点点。 辛柔儿被这些人看得额头青筋一阵阵跳动,好在顾娇娇出声叫醒了她。 “柔儿,你没事吧?” 辛柔儿猛地回神,一句话也不说,一边流泪一边朝宫外走去。 辛念烟依旧是坐国公府的马车回去,陈瑾颜她们邀请她去国公府住一晚,被她拒绝了。 辛柔儿回去肯定得找人告状,现在的张芸慧没办法给她做主,辛元文又还在宫里没出来,那么唯一可以告状的就是辛老夫人了。 她得赶在她前头回去,亲眼看着她告才行。 因为辛念烟太过坚持,陈瑾颜她们只得把辛念烟送到了相府,她们再回去。 “表妹,那你有空来记得来国公府找我们玩啊。”陈瑾颜掀开车帘交代道。 “放心吧,我一定去。”辛念烟说。 看着她们的马车远去,辛念烟这才进府。 “大小姐回来了。”门房给她打开门,弯腰恭敬的道。 “嗯。”辛念烟轻嗯一声,随即脚步顿住,随口问道:“二小姐回来了吗?” 门房说:“还没有。” “哦。”辛念烟没再多言,抬脚往府里走去。 几乎是她前脚刚进府,辛柔儿的马车后脚就到了。 如辛念烟所想,她回来就是打算要去找老夫人告状的,可是看到门房正打算关门,辛柔儿眉头就皱起来了。 “辛念烟回来了?”她提着裙摆走上台阶,神色很是不好的问。 门房愣了愣,点头:“是的,刚进去,二小姐也回来了。” 辛柔儿一听说辛念烟比自己先到,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赶紧朝里走去。 门房挠了挠头,一脸懵逼。 心想今日两位小姐是咋了,嘴上问的是关心对方的话,可脸色怎么都怪怪的。 辛念烟来到静心院,老夫人还没休息,看来也是等着她们回来呢。 “祖母。” 正坐在火炉旁,就着烛光纳鞋底的老夫人抬起头来,见是辛念烟,笑了笑:“烟儿,你不是去参加宴会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辛念烟走到她身边坐下,乖巧说道:“这不是不放心祖母一个人在家,想早些回来陪祖母一起过年么,祖母你吃晚饭了吗?” 老夫人闻言,顿时心情都好了:“呵呵,吃过了,我这有啥可不放心的,倒是你提前回来,可别遭了圣上怪罪。” “放心吧祖母,是圣上走了我才离开的,圣上不会怪罪的。”辛念烟说:“祖母晚上吃的肯定不多,我去给你包饺子吧。” “哦?烟儿还会包饺子?”老夫人来了兴趣。 “会呀,以前在乡下的时候经常包,祖母你等着,很快好的。” 于是屁股还没坐热的辛念烟,又起身往小厨房走去。 老夫人也放下鞋底跟了上去:“我也去看看。” 两人来到厨房,只见辛念烟找来面粉后,当真就开始熟练的和面揉面擀饺子皮,老夫人本来是想来帮忙的,结果发现自己竟然还插不上手了,只得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和辛念烟聊两句,气氛竟是格外融洽。 辛柔儿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尽管知道辛念烟已经抢先她一步了,可看到老夫人跟她相处得这么和谐,辛柔儿的心还是嫉妒得扭曲在了一起。 她用力掐着手心,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扯出一个笑脸走了进去。 “祖母。” 看见她,老夫人近一个月来,难得的有了好脸色:“嗯,你也回来了。” “是呀,柔儿不放心祖母一个人在家,就想早些回来陪祖母过年,却不想姐姐竟然比柔儿还快呢,祖母,你们这是在包饺子吗?” 辛柔儿说话的时候,尽可能的把自己的被打的那半边脸往老夫人眼前凑,想让她看见,然后问自己。 可惜老夫人注意力都没在她身上,她凑了半天老夫人也没看见。 “是啊,你姐姐说要包饺子给我尝尝,柔儿,你也去跟你姐姐学学,以后嫁人了,还能包给自己夫君吃。”老夫人说。 辛柔儿咬了咬牙:“祖母说的是,柔儿也正有此意呢。” 话落,她便走到了辛念烟身边,乖巧的说道:“姐姐,柔儿还没包过饺子,劳烦姐姐教一教了。” “妹妹想学,跟着姐姐做就好了,包饺子很简单的。”辛念烟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的包着。 辛柔儿跟着包了两个,突然说道:“光明正大的学就是好啊,若是偷学的话,学得不伦不类就算了,还会被人嘲笑。” “妹妹知道就好,以后可不兴做那偷鸡摸狗的事知道吗?”辛念烟直接顺着她的话说教起来。 辛柔儿:“……” 她又是气得咬牙,差点把手里的饺子皮捏烂。 “姐姐不愧是在乡下长大的呢,一定没少干这些活吧,饺子包得真好,不像我,从小就被父亲母亲宠着,什么也不让做,现在连个饺子都不会包,哎。” 面对她的冷嘲热讽,辛念烟反问:“妹妹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辛柔儿:“叫什么?” 辛念烟嫣然一笑:“叫废物。” 辛柔儿:“……” “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我……” “为什么不能这样说?”辛念烟直接打断她,笑容温和的问:“姐姐三岁就会包饺子了,妹妹你都十四了吧,连饺子都不会包,不是废物是什么?” 辛柔儿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一口气憋着心口,难受得不行。 本来想刺激一下辛念烟的,没想到她竟敢反过来骂她是废物! “好了,妹妹如果实在学不会,就还是去一边等着吃吧,你站在这,姐姐实在忙活不开呢。”辛念烟说着便不客气的将她往旁边一挤。 辛柔儿被挤得一个踉跄,更气了,但老夫人还在这,她再气也得忍着。 “祖母,对不起啊,柔儿实在是有些笨,包不来饺子呢。” 老夫人已经洗好手自己也过来一起包了,闻言头也不抬的说:“没事,学不会就在旁边看着吧,多看看就会了。” 第八十八章 名满京城 辛柔儿没办法,只得洗干净了手,在旁边看着。 可是她哪里是来看她们包饺子的,她是来告状的啊。 可是这死老太婆就跟眼瞎似得,这么半天硬是都没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若是辛念烟不在还好,她哭着哭着就还能主动把事情说了。 可是辛念烟在,她清楚的知道辛念烟不会给她说的机会,又或者是哪怕她说了,辛念烟也会在一旁捣乱,本来老夫人就偏心,最后说不定又还是反过来怪她。 辛柔儿烦得不行,最后饺子煮好她也没告上状,吃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老夫人和辛念烟有说有笑,她本来就心情不好,就是想插嘴也总是说得话不对题,好几次差点扫了老夫人的兴。 辛念烟看她那憋屈的样子就忍不住心里嗤笑,这个时候的辛柔儿城府还是太浅了,这么点小事就沉不住气了。 吃了饺子后,老夫人又坐了一会儿,估摸着消化得差不多了,便打了个哈欠说要歇息了,打发辛念烟她们回去。 老人家睡得早是正常的,何况这个时辰本来也不早了。 “那祖母您早点休息,我们就先回去了。” 辛念烟站起身来,冲老夫人行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发现辛柔儿还没动,她好奇的问:“妹妹,祖母要休息了,你还不走吗?” 本来想等辛念烟先走,然后自己再跟老夫人告状的辛柔儿被她这么一提醒,也不得不站起来了。 “走。” 辛柔儿深吸一口气,对老夫人屈膝行礼:“祖母,柔儿告退。” 老夫人打着哈欠目送她们出去,这才站起身来,由张嬷嬷扶着休息去了,顺便还不忘交代: “张嬷嬷,等下老爷回来了,你记得让人把剩下的饺子给他送去。” “是,老夫人。” …… 辛念烟和辛柔儿一起出了静心院,辛念烟顿住脚步,淡笑着看向辛柔儿。 “妹妹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呢,晚上可得好好休息,毕竟这大过年的,明天若是不开心,那这一年就都会不开心的。” 话落,她便轻笑着离开。 辛柔儿看着她的眼神恨不得能杀人一般:“辛念烟!” 辛念烟脚步一顿,回头:“妹妹还有什么事吗?” 辛柔儿走到辛念烟跟前,一字一句,咬牙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把我的舞蹈偷学过去的?” 她还是很不解,明知道辛念烟偷学了,可是她就是拿不出证据,也想不到辛念烟到底是怎么偷学的。 就像辛念烟说的,她这几个月几乎都没去过她的柔芯院,更加不可能看见她练舞了。 可偏偏她就是全给学会了,甚至跳出来的效果还比她好! “妹妹,我要跟你说多少次你才听,我没有偷学你的舞蹈,那舞蹈是我自己想,自己练的。” 辛念烟皱着眉头,重重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今日我得了陛下的赏赐,你没有得到,心里不舒服,可是也不能一直污蔑我呀。” 辛柔儿见辛念烟死不承认,气得不行:“这都没人了,你还装,敢偷不敢认,你要不要脸啊!” 辛念烟嗤笑了下,上前一步,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没错,我就是偷学你的,有本事你咬我啊!” 辛柔儿一愣,辛念烟已经退了回去,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的说道:“妹妹,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看看你这脸肿的,还有身上的伤,应该也很痛吧。” 话落,不再给辛柔儿说话的机会,辛念烟转身款款离去。 辛柔儿看着她的背影,片刻才回神,她赶紧看向四周,见有个婆子正看向她这边,她赶紧问:“你听见没有,大小姐她刚才说就是偷学了我的舞蹈,我要去告诉祖母,你去给我作证!” 那婆子是静心院的粗使婆子,闻言摇了摇头:“二小姐,老奴没听见呢。” 说完她就赶紧低着头走开了。 还有一两个下人,见辛柔儿看向她们,也是赶紧低着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辛柔儿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 辛念烟回到烟云院,始终面带笑容,由小烛解下披风,然后在桌边坐下。 “小姐,你今天真的好厉害呢,不仅惊艳全场,还得了陛下的赏赐,等明日京城肯定都会有你的传言!”小烛一边将披风放好,一边说道。 然后又过来给辛念烟倒茶,“不过小姐,那舞蹈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啊,奴婢怎么都不知道啊。” 辛念烟接过茶杯吹了吹,然后浅抿一口,回道:“以前在外面瞎学的,没事就跳着玩。” “这样啊,我就说么,从来没见小姐练过,竟然还能跳得那么好,原来是以前经常跳啊。”小烛完全深信不疑。 顿了下,她又道:“就是那二小姐也真是够过份的,竟然说小姐你是学她的,她自己明明不是也跳了舞么,没被大家喜欢怪谁,哼!” 看小丫头气鼓鼓的样子,辛念烟轻笑一声,没再多说。 等热水端上来后,她由小烛伺候着洗漱好,便上床歇下了。 …… 翌日,辛家大小姐辛念烟在宫宴上凭借一支舞蹈惊艳全场,还得到圣上的夸赞和赏赐的事,就已经传得全城皆知。 辛念烟的才女名声也就此立了起来,大家提起她不再是乡下回来的野丫头,乡巴佬。 人们更是将她那一支水袖舞传得神乎其神,没过两天就火遍了整个京城,青楼,画舫,深闺后宅的小姐们,基本都在学跳。 只是,这种情况若是换作别人,怕是门槛都要被上门提亲的踏破了,辛念烟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上门提亲。 他们顾忌的不是辛念烟已经跟晗王定亲,她跟晗王定亲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就连辛柔儿和张芸慧都没往外传。 他们顾忌的是辛念烟曾经跟太子订过亲,跟太子殿下定亲过的女子,谁敢去求娶呀,除非不怕被太子针对。 因此尽管有那看上的辛念烟,有心想娶她做媳妇的,也只能在心中可惜了…… 第八十九章 厚脸皮的王爷 对于外面对自己的传言,辛念烟都是知道的。 没有像别人一样被人上门说亲,她也乐得清闲,刚好今天她也打算出门一趟。 早晨去跟老夫人请安时,辛念烟跟老夫人说,自己今天要出城一趟,去城外的寺庙烧香,老夫人听说她要去烧香,别提多支持了,笑呵呵的交代她路上小心。 从静心院回来后,辛念烟就带着小烛和时舞出门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刚刚出门,她要出城烧香的消息就传入了辛柔儿耳中……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依旧是时舞赶车,小烛和辛念烟坐在车内,看着外面热闹的街道,小烛不解的问。 辛念烟说:“出城。” “出城?”小烛惊讶了:“出城做什么,今天大年初一,小姐你不是来逛街的吗?” “自然是去办事的,晚点你就知道了。” 辛念烟并没有作解释,而是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陷入了沉思。 昨天看见武贵妃,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武贵妃几年前丢过一个孩子,宫里一直没有停止寻找,前世的时候,这个孩子也确实被寻回来了。 只不过他的结局并不算好,前世是在皇帝晚年被寻回的,那时正是夺嫡之争最厉害的时候,武贵妃和皇帝都老了,没护上他几年。 而他一个从小流落民间的皇子,哪里会是那些从小就在皇宫长大,见识了皇宫各种无情残酷的皇子们的对手呢,最后自然而然成为了夺嫡之争的炮灰。 而她今日出城,就是去找那个皇子的。 前世她听说过他的一些事迹,他是被京城往北,三十里外一个小山村里的一户农家收养的,但是那户人家对他并不好,到底有多不好,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当今朝堂上,基本是太子一人独大,其他皇子废的废,莽的莽,根本没办法与秦炎抗衡。 而她,需要亲手培养一个能与太子抗衡的人,目前这个人最好的人选,就是武贵妃那个流落民间的皇子了。 辛念烟闭着眼睛,靠着车厢,感受着马车的颠簸。 马车很快就出了城,只是,马车刚出城没多久,就被人拦住了。 “吁~”时舞刹停马车,看着前面的人,微微眯眼。 “小姐,我们被人拦住了。” 马车里的辛念烟睁开眼,皱眉问:“谁?” 她是低调出城,为了不被人认出来,坐的马车都没有丞相府的标志,谁会拦她? 时舞看了前面的人一眼,道:“是晗王。” “晗王?”辛念烟很不解,掀开车帘看去,果然看见前面也停着一辆马车,秦晗一席白衣,站在车旁,眉眼带笑的看着她。 “老远便见一辆马车驶来,本王还说甚是眼熟呢,没想到竟是辛大小姐,大小姐也是要出城吗?” 他声音温和,辛念烟却是眼皮一跳,直觉告诉她,这男人是特意在这等她的。 “是啊,王爷,您这是?” 秦晗转了转手中白笛,浅笑道:“真巧,本王也要出城,不过本王的马车似乎出问题了,不知可否能搭一下烟烟的马车?” 辛念烟嘴角一抽,无语道:“王爷,我们怕是不同路吧。” 你一个堂堂王爷的马车,会出问题? 蒙谁呢? 就算是出问题,那随便派个人回去,重新赶一辆过来不就好了。 但秦晗显然听不懂她的拒绝,继续浅笑道:“这个方向就这一条路,怎么能说不顺路呢。” 辛念烟:“……” 她竟无言反驳。 这个方向确实是这一条路,但是这男人连她去哪都不知道,怎么就一定能顺路呢? 可是秦晗已经不等她说话,自顾自的上了马车了。 小烛见秦晗进了马车,吓得赶紧缩到一边:“见过王爷。” “嗯。”秦晗轻嗯一声,看向辛念烟,温声笑道:“大小姐应该不介意本王蹭个车吧?” 辛念烟暗中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保持着笑容:“自然不介意,王爷要去哪呢?” “本王也不知道去哪,本来是要出城游玩的,既然遇到了大小姐,那便大小姐去哪,我便去哪吧。”秦晗面不改色的说。 这是一定要跟着她们了。 辛念烟也懒得装了,直接询问:“王爷,您不会是专门跟着我们出城,在这等我们的吧?” 秦晗点头:“是呀。” 辛念烟一愣,承认得这么爽快,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本来是想去给大小姐拜年的,谁知刚好看见大小姐的马车出门,以为是出门游玩,便一路跟着了。” 秦晗说着,还耸了耸肩,无奈道:“你看,都跟到这里了,大小姐去哪,就带我一起吧。” 辛念烟:“可我并不是出门游玩。” “没关系,你办你的事,本王看着就行,不用在意我。”秦晗说。 辛念烟真是被他的厚脸皮给整得毫无办法了,马车已经继续行驶,她便懒得再说。 “那就随便王爷吧。” 看她已经闭上眼睛假寐,秦晗唇角勾起,眼神都温柔了几分。 马车里一时安静下来,小烛缩在角落,一动不敢动,更不敢抬头看秦晗一眼,实在是紧张。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辛念烟一眼,弱弱道:“小姐,要不,奴婢坐到外面去吧。” 辛念烟睁开眼,看到她紧张得额头都快冒汗了,只得点头:“嗯,去吧。” 她一个小丫头,跟王爷同坐一辆马车,紧张也是正常。 小烛如蒙大赦,赶紧爬出马车,冷风一吹,她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 马车里,辛念烟又继续闭上了眼睛,秦晗则是一直盯着她看。 许久后,秦晗突然开口:“烟儿打算去哪里?” 辛念烟眼皮都没抬,回道:“烧香。” 离那个山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福禄寺,她确实打算先去那里烧个香,回来时经过村子,再借口进去休息,然后再找人。 秦晗似乎相信了这个理由,也没再问,而是换了个话题。 “烟儿昨日在宫宴上,当真令本王刮目相看呢。” 辛念烟终于睁开了眼,对上秦晗温柔的眼神,她蹙了下眉。 因为秦晗的眼里除了温柔,还有一丝探究…… 第九十章 刺杀 “多谢王爷夸奖,不过随便一跳罢了。”辛念烟平静的说。 “烟儿何时学的跳舞?”秦晗又问。 他的印象里,辛念烟从来没学过跳舞,所以,他才会好奇,探究。 面对他的探究,辛念烟却一点也不慌,随口回道:“没事的时候自学的,跳着玩儿。” 秦晗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忽而轻笑,收起了眼里的探究,问道:“是吗,那烟儿会抚琴吗?” “会一些吧,王爷喜欢吹笛?”不想听他再问,辛念烟转移了话题。 秦晗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白笛,颔首道:“是啊,烟儿想听吗?” “王爷若是愿意吹,念烟也愿意一听。”辛念烟道。 嘴上是这么说,面上却没一点很想听的意思,很明显只是转移话题。 秦晗也不揭穿她:“既如此,正好现在无事,本王便为烟儿吹奏一曲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白笛放到嘴边,悠扬的笛声缓缓响了起来。 外面的小烛和时舞听见,对视一眼,眼神有些微妙。 车厢内,秦晗吹着笛子,辛念烟重新闭上了眼睛。 不得不承认,秦晗吹的曲子,确实好听,她的心也不自觉跟着平静了下来。 马车行驶了大概两个时辰,终于到了福禄十寺,辛念烟去烧了香,拜了佛,刚好到了饭点,又顺便在这用了午饭。 小烛看得更不解了。 小姐大清早的出门,就是来烧香的? 那清心寺离京城更近,香火也更旺盛,为什么不去清心寺呢? 辛念烟并没有急着下山,而是在寺里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又在寺里逛了一圈,直到差不多?申时,她这才下山。 马车停在山脚下,她们是走路上来的,此时自然也是走着下去。 “小姐,当心点,这天又下雪了,小心路滑。”小烛扶着辛念烟,小心翼翼看着脚下的路。 辛念烟其实完全可以不用扶的,可是她看不扶着自己,小烛就一副随时要摔的架势,便也只能由她扶着了。 上山的时候爬了一近个时辰,下山路虽然不是很好走,但也快了不少,差不多半个时辰就到了山脚下。 远远的看见停在山脚下的马车,一直紧张害怕摔的小烛终于是松了口气。 “小姐,马上到了,再坚持一下。” 辛念烟真是好笑不已,轻嗯一声,也不拆穿她。 可就在她们即将要上马车时,忽然一阵凉风扫过,一阵杀意袭来。 辛念烟眸子一眯,拉着小烛就朝旁边闪开,她们刚刚所站的位置刚好飞过一根毒镖。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涌出了七八个黑衣人,全都杀气腾腾的朝她们杀来。 小烛吓得大惊失色:“小姐!” “别怕。”辛念烟声音沉稳,不忘安慰她。 而时舞和一直走在旁边的秦晗也动了,两人和黑衣人对打起来,辛念烟把小烛带到一边,确定黑衣人伤不到她,自己也加入了战斗。 看到辛念烟会武,秦晗似乎并不以为,还唇角一勾,与她一起并肩战斗,一根白笛武得飘逸遒劲。 反倒的时舞挺意外的。 她目光诧异的看了辛念烟一眼,跟了辛念烟这么久,辛念烟表现出来的都是柔弱的一面,每次跟别人起冲突,都是扮柔弱博同情,一张嘴说得别人毫无还嘴之力。 却没想到她竟敢还会武功,而且看样子一点也不比她跟王爷差,这属实是大大超乎了意料。 这八个黑衣人很明显也是没想到,他们要刺杀的人竟然不是善茬,还以为就一个柔弱的大小姐呢,赶紧正起心神,认真对待。 可尽管他们人多,最后还是发现不是辛念烟她们的对手,不到一刻钟,黑衣人就落了下风。 他们想逃,辛念烟三人都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又怎么可能让他们逃走呢,最后手上下了狠手,直接将人全都斩杀,只留下最后一个。 “说,谁派你们来的!”辛念烟脚踩在那人身上,眸光锐利,声音冰寒。 那人冷笑一声,牙齿一动就要咬毒自尽,辛念烟眼疾手快,直接将他下巴给卸了。 秦晗走到她身边,温声说道:“这些是暗夜阁的杀手,你问不出什么的,把他交给我吧。” 辛念烟侧头看了他片刻,不知为何,竟是莫名的相信他。 而且她目前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秦晗来的,交给秦晗审也可以。 “好,那你带回去审吧。” “嗯,刚刚没受伤吧?”秦晗关心的问起了辛念烟,视线在她身上打量。 辛念烟摇头:“没有,多谢王爷刚才出手。” 秦晗笑了笑,忽然抬手,将她头顶一捋乱的碎发拨弄到脑后。 这动作显得有些亲密,辛念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自在。 秦晗也不尴尬,淡定的收回手,笑道:“这话说的,万一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呢,我岂不是还要谢谢烟儿出手相帮。” “好了,先上马车吧,还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后援呢。” “好。”辛念烟点了点头,将小烛招过来,一起上了马车。 辛念烟一上车,秦晗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换上的是无尽的冰寒。 “带回去。” 丢出这么一句,他也上了马车。 时舞明白会有人来收拾残局,也放心的去赶车了。 马车里,小烛还久久回不过神,紧紧抓住辛念烟的手哭道:“呜呜呜小姐,刚刚吓死我了,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啊呜呜呜。” 她一边哭一边去翻看辛念烟的身上,是真的担心辛念烟受伤。 辛念烟轻笑出声,拍了拍她安慰道:“没事,我没有受伤,别哭了啊。” 小烛还想再哭诉,秦晗就上来了,她只能乖乖闭了嘴,出了车厢。 马车缓缓驶动,车厢里就只有秦晗和辛念烟两人,秦晗脸上的冰寒已经散去,换上的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以后出门记得多带两个人。”他温声说道。 辛念烟挑眉,故意打趣:“王爷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冲着我来的,万一是冲着王爷来的呢。” 第九十一章 村庄投宿 “那也要多带人。”秦晗说:“多带几个人保护你总是没错的,你身边若是人手不够的话,我可以送你。” 他是真的在关心自己,辛念烟感觉得到。 因此她也收起了打趣的心思,认真道谢:“谢谢王爷,不过不用了,我这里人手暂时还是够用的,就算不够,我也可以自己培养。” 别人给的,终归的没有自己培养起来的用着顺手,哪怕这个人是她未婚夫也一样。 秦晗轻轻叹了口气,早就知道她不会接受自己的人了。 “那么可以告诉我,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了吗。”秦晗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出了心中疑惑。 他自然不相信辛念烟就是单纯的出来的烧个香,更不可能真的是出来游玩的。 可是这马上就要天黑了,也要回去了,也没见她做了什么。 哪怕是在寺里,他也没看见辛念烟做了什么。 可辛念烟还是那句话,浅笑道:“就是出来烧香的啊,王爷以为念烟是出来做什么的?” 对上她那笑不达眼底的眼神,秦晗无奈一笑。 既然她不说,那他便也不问了。 掀开车帘看向外面,秦晗淡声道:“这天马上就要黑了,等回去,怕是城门已经关了。” “有王爷在,还怕城门不会开吗?”辛念烟调侃道。 秦晗看向她,又是无奈一笑。 “那也不能滥用职权啊,再说了,我可是低调出城的,这一让守城官兵开门,不就所有人都知道晗王出城了吗,说不定还会知道,晗王是跟丞相府的大小姐一起出城的。” 最后一句,他是故意说的。 他知道辛念烟不一定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又或者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走得近。 果然,辛念烟闻言便道:“那我们就找个地方留下来,暂住一晚,明日再进城便是。” 刚好这也是她打算的。 “这样似乎也不错。”秦晗完全没有一点反对的意思,似乎还有些期待。 冬日的夜晚总是来得格外早,明明才申时,辛念烟她们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天黑了。 辛念烟让时舞沿路看看有没有可以留宿的地方,今晚就在外面找个地方留宿了。 而且很清楚,在这附近就一个小村庄,而那个村庄,就是她要去的目标。 又走了一阵,时舞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姐,前面有个小岔路,看样子是能找到人家,要去看看吗?” “嗯,去看看吧。”辛念烟说。 于是马车就由大道转入了那小岔路,小路多颠簸,马车走得慢了些。 辛念烟掀开旁边的小帘看向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也就周围的白雪使得视线不那么黑暗,勉强能看清路线。 很快她们就看到了一个小村庄,村口似乎还有狗看守,马车刚刚靠近,一阵汪汪汪的狗叫声就响了起来。 有村民出来查看,见是马车,他们吓得攥紧手中木棍。 “谁啊,什么人!” 时舞停下马车,下去跟她们交谈。 “大爷,我们是路过的,我家小姐出来上香,走到半路天黑了,想在你们村留宿一晚,您看可以帮忙一下吗?” 大爷闻言,偏头看去,辛念烟和秦晗也已经从车上下来。 两人郎才女貌,尽管天色昏暗,还是能看出她们身上的气质不一般,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 “这……可以是可以,只是我们村破败,怕小姐嫌弃。”大爷迟疑的说道。 辛念烟忙上前说道:“不会不会,大爷只要给我们安排两个房间就行了,不会嫌弃的。” 看她说话这么有礼貌,也确实没有一点嫌弃的样子,大爷松了口气,露出慈祥的笑容:“那行,你们跟我来吧。” “好,麻烦大爷了。” 辛念烟往大爷手里塞去一锭银子,大爷吓了一跳,想也没想便推回去:“使不得使不得。” “大爷,您就收下吧,我们还没吃晚饭,等下还得顺便麻烦您给买点吃的,做顿晚饭呢。”辛念烟道。 大爷闻言,这才勉强将银子收下:“那,我先带你们去村长家,让村长给你们安排个住处,再去给你们买吃的。” “好,麻烦大爷了。” 时舞继续去赶马车,辛念烟则是和秦晗走路跟着大爷。 村里来了生人,看样子还是有钱人,村民们自然都出来查看。 有人询问那大爷,问这些是谁,还调侃是不是他家哪里来的有钱亲戚。 话虽这么问,但村里都是知根知底的,谁家还不知道谁家啊,这老头子家又怎么可能会有有钱的亲戚。 大爷说只是路过的客人,来村里投宿的。 大家闻言,这才没有再问什么。 大爷带着辛念烟她们一路来到村长家,一路上,辛念烟都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经过的人家,想看看会不会看到前世的那个人。 可是一路走来都没看见。 村长家正在吃饭,见老汉带了几个陌生人过来,疑惑的问:“老杨头,这是?” “村长,这是路过的客人,说出来上香,天黑了来不及回去,想来我们村投宿一晚,你看我家也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就带来给你看看,看看能不能给她们安排个住的地方。” 老杨头说着,还拿出了辛念烟给的那一锭银子:“诺,这是她们给的银子。” 村长看到那白花花的银子,诧异了下,不过看到辛念烟她们的穿着,又觉得正常了。 “我家正好有空房间,不过……就只有一个,你们看样子是有四个人啊。”村长迟疑着道。 村长媳妇出来,她也听见了老杨头的话,看着那银子,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王大锤家好像还有个空房间,要不去问问他们家?”村长媳妇提议道。 村长却蹙起眉头:“他们家?” 看样子是有什么不好说的。 却不想老杨头带着辛念烟她们这一路走来,有村民跟着过来看热闹,这其中就有村长媳妇口中的王大锤。 他刚刚也看见了那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直了,这正准备出来提议让人去自家的,没想到村长媳妇就先说了。 王大锤当即笑呵呵的跑了过来…… 第九十二章 是还没成亲的夫妻吗 “村长,村长,婶子说得没错啊,我家还有个空房间,就让客人去我家住吧。”王大锤跑过来,笑呵呵的说道:“反正咱两家门对门的住着,刚好两个空房间可以给客人住。” 村长眉头蹙起,似在思考。 辛念烟确实眼神一动,直接拍板了:“村长,这样也可以,就这样安排吧。” “这……那行吧。”村长最后还是点头了,对王大锤道:“你赶紧回去,让你媳妇把房间收拾一下。” “得嘞,那我可就回去收拾房间去了,公子小姐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哈。” 王大锤高高兴兴的走了,脑海里幻想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到自己手里,别提多美了。 其他人看他这么高兴,别提多羡慕了,她们也想要银子,可是像他们这种人家,房间都是刚好够住,甚至是几个孩子挤着住的,根本腾不出多余的房间。 杨老汉见住的安排好了,便又说道:“村长,小姐她们还没吃晚饭,我家还剩一只鸡,去抱来杀了给他们做顿晚饭吧。” “行,你去吧。”村长点头,又把辛念烟她们往屋里招待:“小姐,公子,外面冷,先去屋里坐会儿吧,我这就让人去给她们做晚饭。” “好,麻烦了。”辛念烟礼貌道谢,跟秦晗一起进了村长家。 村长家人挺多,孩子大人加在一起,目测得有七八个,此时全都围在桌前吃饭。 看到辛念烟她们进来,他们都挺紧张拘束,尤其是几个孩子,手里还抱着碗,眼神却呆呆的看着她们。 辛念烟看了一圈,对小烛道:“小烛,咱们马车里不是有糕点吗,去取来分给几个孩子吧。” “是,小姐。”小烛出去取糕点去了。 村长听见这话,很是不好意思:“这,这使不得啊。” “没什么使不得的,不过几块糕点罢了,村长不必介怀。”辛念烟笑着道,眼神却有些暗淡。 明明大过年的,村长家吃的却是咸菜窝窝头,虽然还有稀饭,但是看着就很清,可见这个村的情况是真的很不好。 这让她想起了当初自己住了十几年的那个村庄,那个村子的条件也很不好,但是村民们都很善良,都是互帮互助的,谁家有困难大家都会帮一把。 小烛取来糕点,还有一小袋糖块,当糕点和糖块分到几个孩子手中时,孩子们眼睛都亮了。 “还不谢谢这位姐姐。”村长见他们只知道傻笑,赶忙提醒。 “谢谢姐姐。”孩子们也听话,全都乖乖道谢,甚至在村长没开口之前,他们都没有拆开糕点和糖块来吃。 “不用谢,快吃吧。”辛念烟眸光温柔,浅笑着说。 秦晗在一旁看着,看到这样的辛念烟,眼里的温柔也不自觉增添了几分。 村长让辛念烟她们先坐着烤火,自己则招呼两个儿媳妇去厨房做饭,村长媳妇则是去收拾屋子。 只是他们村本来就穷,他们大过年的都没吃上好的,哪里又有东西做给辛念烟她们吃。 好在老杨头抱了自家的母鸡过来,还把之前那银子给了村长,小声说:“村长,去各家各户买点米吧,总不能让客人喝稀粥不是。” 就算大家的米都不多,但一家买一小把,也能凑出不少。 村长觉得可以,赶紧就带着老杨头买米去了。 这边,辛念烟和秦晗坐在火堆前,柴火烧得噼里啪啦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屋子,倒是省去了蜡烛钱。 村长的两个儿子搓着手,紧张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秦晗交谈着。 问他们是从哪里来,去哪里的,怎么会这么晚还在路上。 秦晗全都耐心的回答着,完全没有王爷的架子。 当然,这里的人也不知道他是王爷。 几个孩子则是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看辛念烟,又看看秦晗。 最后还是其中一个小女孩忍不住了,她咽了咽口水,小声说道:“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辛念烟笑了:“是吗,你长得也很可爱呢。” 小女孩看辛念烟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她看了秦晗一眼,问:“姐姐,你跟哥哥是夫妻吗?” 正在说话的秦晗声音一顿,村长的大儿子赶忙拍了那女孩一下,训道:“说什么呢,这也是你能问的。” “没事没事,你别打她。”辛念烟赶紧摆手,对小女孩道:“姐姐跟哥哥不是夫妻哦,我们是……” “是未婚夫妻。”不等她说完,秦晗就自己抢先道。 辛念烟:“?” 她瞪秦晗一眼,不想跟他说话。 秦晗唇角一勾,一副得逞的表情。 村长两儿子看他们这样,都忍不住露出一脸微笑。 小年轻就是好啊。 “未婚夫妻,就是还没成亲的夫妻吗?” 女孩见辛念烟好说话,胆子也大了起来,继续问着心中疑惑。 “噗嗤。”辛念烟这回是真忍不住笑了。 就连小烛她们也是忍俊不禁。 “嗯…差不多吧,就是已经订了亲,就等着成亲了。”辛念烟道。 “哦,这样啊~”女孩懂了:“姐姐跟哥哥很般配呢,一定会很幸福的。” 辛念烟好笑:“你还知道般配呀。” “当然了,村里的哥哥姐姐刚成亲的时候,婶子们都说她们很般配。”女孩一副煞有介事的小大人模样。 辛念烟不免对她喜爱了几分:“嗯,你真聪明,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完全没有了小心翼翼,大胆的说道:“我叫二丫。” 辛念烟伸出手摸摸她的头:“二丫真聪明。” 被辛念烟夸,二丫笑得更开心了。 其他孩子见状,也全都凑到辛念烟面前跟她说话,辛念烟一时间倒是被几个孩子围在了中间。 很快村长他们也把晚饭做好了,除了一锅白米饭外,还有满满一大锅鸡汤,那香味直接飘满了整个院子。 孩子们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可是他们都不敢吃,尽管已经跟辛念烟玩熟悉了,也都没有闹着要一起吃饭,很是懂事。 这次的饭桌是摆在堂屋,辛念烟让小烛从马车里拿来了蜡烛,倒是不用抹黑吃饭。 见村长把孩子叫到了一边,辛念烟开口道:“村长,大家都坐下来一起吃吧。” “这……”村长迟疑了。 可还不等他说话,王大锤就走了进来:“哟,饭都做好了,村长你们咱不上桌呢,难得有贵客,得好好招待才是啊。” 第九十三章 知道她来做什么的了 王大锤说着,就自顾自的坐到了秦晗对面。 “村长,我记得你家还有点白酒,快拿出来招呼客人啊。” 村长听见他这话,脸色都不好了。 倒也不是舍不得那点白酒,就是不喜欢他这个喧宾夺主的态度。 本来他不说,自己也是要把酒拿出来待客的,可是他这一说,好像他才是那个拿酒招待客人的人一样。 村长深吸口气,不想与他计较,正要去拿酒,秦晗就突然说道:“不必了,我们不喝酒。” 村长脚步一顿,还以为是自己刚才变了脸色,被他看见了,赶紧说道:“公子,喝一点吧,那酒是我上次进城是打的,就昨天倒了一点来喝,很干净的。” “村长,不用麻烦了,我们真的不喝酒的,你们也坐下吧,吃点饭就好了。”辛念烟温声说道。 “这……”村长有些迟疑,不过看王大锤坐在那,一副等着酒喝的模样,实在是看他不爽,不想给他喝的村长还是点头了。 “行吧,不喝酒也挺好的,那你们吃,我们吃过了,就不吃了。” 村长说着,就招呼自家孩子们去旁边的屋子。 可孩子们看到有肉,哪里肯走,一个个的不停吞咽着口水,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虽然昨天家里已经杀了一只鸡,可是家里人多,那鸡又不肥,根本不够吃,一人还没吃上几口就见底了。 因此此时闻到这鸡肉香,几个孩子都走不动道了。 村长看得心疼,可是人家客人花钱买的,他不能让孩子去吃啊。 就在村长要把几个孩子拉走时,辛念烟对之前的那个小女孩招手:“二丫,过来。” 二丫蹭蹭蹭的跑过去:“姐姐~” 嘴上喊着姐姐,眼睛却是恨不得黏到那鸡肉上去。 辛念烟看得格外心疼,将她抱到自己身边坐下,然后给她打了一碗米饭,再泡上鸡汤,又夹了鸡肉,推到她面前。 “诺,吃吧。” 鸡汤很香,泡上饭就更香了。 二丫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可还是看向了村长:“爷爷,我可以吃吗?” 村长为难的看了辛念烟一眼,最后还是无奈点头:“吃吧。” “好诶。”二丫当即高兴的吃了起来,也顾不得汤,抱着碗吃得嘿呼嘿呼的。 其他几个孩子看得羡慕极了。 辛念烟也冲他们招手:“你们也过来一起吃。” 几个孩子顿时大喜,这次不用村长说话,他们自己就跑去拿碗,然后自己打饭自己吃。 见村长一家还在站在,辛念烟无奈道:“村长,你们也坐下一起吃吧,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 “是啊是啊,村长,客人都叫你们吃了,你们还客气啥啊,看我,该吃就吃。”王大锤已经自己夹了块鸡肉,啃得满嘴流油了。 看村长他们这扭扭捏捏的样子,他心里都忍不住嫌弃。 在自家吃饭,还这么矫情,不知道是还以为他们才是客人呢。 村长看王大锤丢脸的样子,脸色就忍不住一黑再黑。 不过最后他还是入了桌。 至于村长家其他人,他们就都已吃过了为由,拒绝了。 饭桌上,王大锤一边吃,还一边打听辛念烟她们是哪里来的,是什么身份。 对于他的这些问题,辛念烟都是避重就轻的回答,不仅如此,她还反过来跟他们打听了一些事情。 比如王大锤家确实有个不是亲生的儿子,王大锤在提着这个儿子时,很明显怨气很大,又是骂死崽子,又是骂饭桶的。 “要不是看他还能给家里干点活,老子早就把他掐死了。”王大锤满不在乎的说。 仿佛不是再说掐死一个人,而是一只蚂蚁一般。 村长脸黑了又黑,怒斥道:“闭嘴,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王大锤吓了一跳,看村长是真的脸色很不好了,他只得悻悻然闭了嘴,不过嘴里还是在嘀咕:“我又没说错,当初就不应该把他捡回来,简直浪费老子的粮食。” “哦?那孩子是你捡回来的?”辛念烟故作一脸好奇,转而又问:“既然你这么不想要他,当初为什么又还要捡他呢?” “还不是当初我媳妇生不出儿子,算命的说可以抱个孩子回来养,说不定就能带来个孩子,然后刚好就遇到他了,这不,就给捡回来了。”王大锤说。 “所以后来你媳妇生孩子了吗?”辛念烟问。 王大锤道:“生了啊,要没生我能嫌弃这死崽子吗,我现在都有自己的孩子了,自然就不能养着一个不是亲生的了不是,可是那死崽子命太大,让他进山里打猎他都能活着回来,大冬天让他睡外面都冻不死他。” 说到后面的时候,他换上的又是满满的嫌弃。 辛念烟听得心里寒凉,看向王大锤的眼神都不禁染上了冰冷。 他需要的时候,就把人家捡回来,不需要了,就各种折磨,恨不得直接把那人给掐死。 他该庆幸她跟那孩子没什么感情,不然她会让这个男人生不如死! 这之后辛念烟没有说话,无论王大锤在说什么,她都不搭理。 秦晗感觉到了她的异常,又或者说从辛念烟打听那孩子开始,他就已经感觉到了。 秦晗的眸子里不禁有光芒闪过,唇角也不经意的勾了勾。 他似乎知道她来做什么的了。 吃过饭后,辛念烟在院子里消食。 村长媳妇收拾好了屋子,走过来道:“姑娘,那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你们看要怎么安排,是你们三个女孩子住,还是……” 她视线扫了眼秦晗。 已经知道秦晗跟辛念烟是未婚夫妻了,不过未婚夫妻住在一起……似乎也不合适。 “大娘,等下我们商量一下,自己去休息就好,您先去休息吧。”辛念烟道。 “要不我先带你们去大锤家看看吧,两房间,肯定是够住的。”村长媳妇说。 辛念烟眼神一动,点头答应:“好呀,那麻烦大娘了。” “不麻烦不麻烦。” 村长媳妇带着辛念烟来到了对面王家,秦晗也跟在旁边。 王大锤还在村长家跟村长他们吹牛,村长媳妇直接叫的王大锤他娘。 “老嫂子,你们家那房间收拾出来了没有啊,客人来休息了。” 第九十四章 怎么还扮上可怜了 “收拾出来了收拾出来了。” 王大锤她娘早就听说村里来了两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得在她们家住一晚,到时候说不定能给不少银子。 因此老早的就把房间收拾出来了。 可是当村长媳妇带着辛念烟她们来到她收拾好的房间时,人就傻了。 “这,这就是你收拾好的房间?” 村长媳妇看着眼前这个乱七八糟,堆满杂物,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的房间,震惊的问。 “对呀,有什么问题吗?”王老太似乎并不感觉有什么问题,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那个床铺和被子都是刚换上的,干净的,地上该收拾的也都收拾了。” “那你这些东西……”村长媳妇指着满地的杂物。 王老太一脸无辜:“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放这里的啊,难不成我还要搬出去不成。” “你……”村长媳妇气了个倒仰。 就算不搬出去,整理一下,堆到墙角去也行啊。 这乱七八糟的放得满地都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她也好意思让客人住! “大娘,没事的,就这样吧。”辛念烟主动说道。 王老太嘿嘿一笑:“你看你看,我就说客人不在乎吧,我们乡下人家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撒,能收拾出一间房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客人能理解的。” 村长媳妇是真不想跟她说,转身就出去了。 辛念烟和秦晗也跟了出去,不过在离开之前,她的视线还是不住的在院子里环视了一圈。 没有看到想看的那个人。 辛念烟也不气馁,先回到了村长家。 “姑娘,你们她们那屋子也没好好收拾,要不今天你们就都住我家,我带二丫她们去王家住吧。” 一回到家,村长媳妇就很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用,大娘,不用麻烦了,就那样挺好的,我们将就一晚就行了,您去休息吧,没事的。”辛念烟道。 “这……真的没事吧。”村长媳妇还是迟疑,在辛念烟再三保证没问题后,她这才勉强接受了。 “那好,那你们早点休息,有什么需要就来跟我们说。” “好,大娘您也去休息吧。” 农家人睡得早,村长家其他人都睡了,也就村长和他两个儿子还在屋里坐着闲聊,主要是王大锤还在。 村长媳妇去睡后,辛念烟也来到了她们准备的房间。 相比于王家准备的,村长家的简直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果然这人与人之间,差距还是很大的。 同样的条件,同样的环境,村长家就是能收拾出一个干干净净的房间出来,再反观王家…… “嗤。”辛念烟轻笑一声,不想再想。 坐在床上,辛念烟仰头看着秦晗,似笑非笑:“王爷,要不今晚您就委屈一下,去王家住?” 小烛和时舞站在门口,闻言对视一眼,弱弱的咽了口口水。 刚才王家的那个环境,她们也看见了。 让王爷去住那样的房间,这…… 小烛感觉自己额头一突一突的跳。 可是王爷不去的话,难不成让小姐去? 不行,相比于王爷,她更不想自家小姐受委屈。 要不……让小姐和王爷住这里,她们去? 不行不行,小姐和王爷虽然定亲了,可都还没成亲,怎么能住一起呢,这要是传出去,小姐的名声可就毁了。 啊啊啊!!怎么办啊!! 小烛简直一个头两个大,都要抓狂了。 至于秦晗,看着辛念烟这似笑非笑的样子,他就不禁眼带宠溺。 “可是,我有洁癖。”秦晗说道,仔细听,竟然还能在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丢丢委屈。 辛念烟嘴角一抽:“那你总不能跟我住这里吧,我可还是个大姑娘呢。” “无妨,我可以打地铺。”秦晗道。 这是已经决定今晚跟辛念烟一个房间了。 “那也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传出去了还得了!”辛念烟果断拒绝。 “你与我是未婚夫妻,将来也是要成亲的,别人不敢乱说什么。”秦晗柔声哄道。 在他看来,这种事情害怕传出去,不过是害怕谣言影响她以后择婿罢了。 但是他们已经订亲,就不存在这个味道。 再说有他在,也没人敢乱传辛念烟的谣言。 不过辛念烟还是摇头拒绝:“那也不行,你还是勉强一下,去那边住吧。” 反正她是不可能勉强的。 重活一世,她可不愿意委屈自己,哪怕眼前这个人是王爷,也不行! “那……行吧,那本王晚上就住外面吧,哎,就是风大一点,天凉一点,无妨的。”秦晗叹气说道。 辛念烟:“……” 怎么还扮上可怜了? 这男人也二十多岁的人了,要不要脸啊! 整得她罪大恶极似得! “呵呵,那就辛苦王爷了。” 辛念烟表示自己绝不心软。 再说了,有房间他自己不去住的,既然他愿意住外面,那就怪不得谁了。 “那王爷,念烟要休息了,您请便吧。” 辛念烟说完便合衣躺下,顺便还对小烛时舞道:“小烛,你们俩也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休息吧。” “啊……好……好。”小烛走了进来,时舞却没有动。 “小姐,你睡吧,奴婢就在旁边守着您。”小烛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 辛念烟皱眉,坐了起来。 “不用守着,你们也上来一起睡吧。” 小烛一惊,募的睁大眼睛,想也没想便连连摆手摇头:“不行的小姐,您是小姐,奴婢们是下人,怎么能跟小姐一起睡呢。” “什么下人小姐的,让你上来睡就上来睡吧,在外面不用讲究那么多。”辛念烟叹气道。 她一个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对于主仆这一块,还真没有太大概念。 可是小烛不行,小烛从小接受的观念就是自己是下人,下人就是下人,主子就是主子,不能以下犯上,现在又怎么可能会愿意跟小姐睡一张床呢。 因此她还是很坚持的拒绝:“小姐,真的不行的,您就别为难奴婢们了,您睡吧,奴婢在旁边守着就好,不会打扰您的。” 看她这般坚持,辛念烟也没办法了。 “那……反正王爷也不愿意去对面住,你跟时舞就过去住吧。” 第九十五章 给他温暖,让他永远记得自己 “啊?”小烛愣住了,看看辛念烟,又看看秦晗:“小姐,这不好吧,奴婢还是留下来照顾您吧。” “没什么不好的,这大冷天的,你守在这里一晚上,着凉了怎么办,听话,你跟时舞去对面住吧。”辛念烟耐心劝道。 小烛纠结万分,她知道秦晗身为王爷,是不可能去对面那样的屋子住的。 可是如果她们去了,晚上王爷进来骚扰小姐怎么办? 就在小姐纠结不已时,秦晗给时舞使了个眼色,旋即时舞进屋:“既然小姐说了,那我们便过去住吧,小姐晚上有什么事,就叫我们一声。” 话落,她便把小烛拉走了。 辛念烟并没有发现异常,重新躺下。 “念烟要休息了,王爷请便吧,若是在外面实在冷的话,可以考虑一下去马车里将就一晚。” 辛念烟好心提醒,她的马车还是挺宽的,秦晗屈膝躺一晚应该不是问题。 “无妨,烟儿尽管睡便是,本王就在这里坐着。”秦晗嗓音低沉,就这样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完全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辛念烟也不管他了,闭上眼睛休息,晚点可还有事要办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逐渐深了,辛念烟却一直没有睡着。 一个是心里存着事,再一个,就是那男人一直在盯着她看,那直勾勾的眼神,哪怕她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得到。 这让她如何睡?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辛念烟深吸一口气,坐了起来。 秦晗挑眉出声:“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辛念烟多少有了些怨气,没好气翻身下床:“你上来睡吧,我出去走走。” 她出门去了,秦晗却没有上床睡觉,而是也跟了出去。 此时村里的人们都睡了,整个村庄寂静无声,因为是冬天,连虫鸣鸟叫都没有,安静得不像话。 辛念烟来到对面王家,准备寻找自己要找的人,哪知刚刚踏进院子,耳边就传来一道声音。 “小姐。” 小烛压低了声音,冲辛念烟招手。 辛念烟一愣,抬脚走过去:“你们怎么没睡,这是在干嘛?” 小烛把她拉到鸡圈前蹲下,指着里面道:“小姐,你看。” 辛念烟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因为适应了黑暗,即使没有月光,也能看清周围的场景。 只见黑暗的鸡圈里,除了几只鸡蹲在地上打盹儿,而角落里,躺着一个人。 辛念烟眸子微眯,小烛在她耳边说道:“小姐,晚上的时候我们听见王家人吵吵闹闹的,那个叫王大锤的一直在骂人,然后这人就被赶出来了,看这样子是要在鸡圈里睡一晚上啊。” 辛念烟唇角勾起,看来这就是她要找的人了。 “他在里面躺了多久了?” “有一两个时辰了,小姐,你说他不会冻僵了吧,这大雪天的,我们说话他都没动静呢。”小烛有些担心的说道。 小丫头善良,这里面的人一看就还是个孩子,想到这么个孩子大冷天的竟然被赶出来睡鸡圈,她就担心得不行。 这不,就担心得一晚上都没睡着,时不时就来看一眼,就怕这孩子冻死了。 “不知道,你们俩把他抱出来。”辛念烟起来,让小烛和时舞把人抱出来。 小烛迟疑了下,还是动了。 没办法,她是真的不放心。 之前是自己一个丫环,怕给小姐惹麻烦,所以不敢乱来,现在小姐都让她抱了,那她还等什么。 很快在时舞的帮助下,人就被小烛弄了出来。 摸着男孩冷冰冰的身体,小烛心疼得都快哭了:“小姐,他真的冻僵了耶。” “嗯,带他去我们的房间吧。”辛念烟说。 村长家担心房子她晚上冻着,专门给她烧了个炭盆,火应该还没灭,可以取暖。 几人回到村长家安排的房间,炭盆滋滋的烧着,辛念烟用被子将男孩裹住,然后放在炭盆边取暖。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终于悠悠转醒。 他眼睛很大,迷茫的看着四周,周围一圈的陌生人,他似乎有些害怕。 见人醒来,小烛大大松了口气,脸上扬起笑容,如一个温柔的母亲一般看着男孩。 “你醒了。” 男孩吓得瑟缩了下,弱弱的问:“你们是?” 他知道这几个人,村长爷爷家晚上来的客人,之前在院子里远远看见过。 小烛看了辛念烟一眼,主动解释道:“我们是晚上来你们村留宿的客人,看见你大晚上的睡在外面,我家小姐怕你冻出什么事,就把你带过来了,你醒了就好,刚刚都吓到我们了。” 男孩的视线落在辛念烟身上,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姐姐,他眼神竟的开始变得恍惚。 “你是……仙女吗?” 辛念烟笑了笑,声音温和的道:“我不是仙女,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你叫什么名字?” “王默。” “王默。”辛念烟听到这个名字,确定了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面上的笑容更温柔了。 “那你怎么会睡在鸡圈呢,这么冷的天,冻伤了怎么办?”辛念烟故作什么都不知,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询问。 王默的眼睛当即红了,他垂下眼眸,低着头不说话。 辛念烟见状,也不逼他。 “不想说就不说了,你今晚就住这里吧,以后千万不能睡鸡圈了知道吗。” 王默的眼眶更红了,咬着唇不说话,仿佛一开口,就会忍不住落泪一般。 辛念烟让小烛把他放到床上去,今晚就让他住在这里。 她要给足他温暖,让他记得自己,永远记得自己的好。 王默躺在床上,身子都变得暖融融的。 “那你睡哪里?”他看着辛念烟,小声问道。 辛念烟捋了下他额前的发丝,浅笑道:“你不用担心我,睡吧。” 王默没在说话,不一会儿就闭上眼睛睡着了,梦里都是辛念烟的身影,她温柔的对着自己笑的模样。 看人睡着,小烛轻轻呼出一口气。 “小姐,他好可怜啊。”小烛心疼的说道。 “是挺可怜的。” 辛念烟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说话的语气也是平静无波…… 第九十六章 竟然是丞相府大小姐! 又过了一会儿,小烛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小姐,他住这里了,那你怎么办?” 总不能让小姐跟他睡一张床吧? 小烛表示不行,这次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而是……这小子刚刚睡个鸡圈,无论如何她都介绍不了小姐跟他谁一块儿。 “没事,我之前睡过了,现在不困了。”辛念烟淡声说道:“你们过去休息吧,我就坐着,困了靠一会儿就行。” “那怎么行呢,要不奴婢去把那边的屋子收拾一下,小姐你去那边睡吧。”小烛说。 辛念烟轻笑:“不用,你们去休息吧,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那小姐你不睡奴婢也不睡了,奴婢陪您。”小烛干脆也在旁边蹲了下来。 辛念烟见状,也随她了。 于是大家就这么在屋子里坐的坐站的站蹲的蹲,谁也不说话。 最后还是秦晗走到辛念烟身边坐下,手里拿着跟木棍,随意拨弄着炭盆,旁若无人的跟辛念烟聊起了天。 一晚上的时间,两人的关系倒是近了不少,辛念烟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秦晗都不会生气,渐渐的也放开了,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在拘束于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 随着一声鸡鸣声,天空泛起鱼肚白,外面响起了人们的村长家起床忙活的声音,烟火气息格外浓重。 床上向来每天很早就要起床的王默,却是难得的睡过了头,一直到天光大亮,巳时过半,他才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便是辛念烟支着脑袋打瞌睡的脸,王默一时看得愣住了,昨晚的记忆也在逐渐回笼。 小烛端着热水进来,本想悄悄的,辛念烟却还是听见动静醒来了。 她发现自己身上披着男人的披风,环视一圈,发现只有小烛和时舞在,秦晗不知道上哪去了,而床上的男孩也已经醒了。 “你醒了,身上没有不舒服吧。”辛念烟关心的问。 王默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没有。” 所以她为了把床让给自己,一晚上没睡,睡也是坐在床边打瞌睡吗? 王默从没想过会有一个人对自己这般好,一时喉咙哽塞,鼻头发酸。 “没事了就好,那你在躺会儿吧。”辛念烟看出了他的异样,全当没看见,只冲他温柔一笑,然后接过小烛递来的毛巾擦脸。 简单的洗漱一番后,她便起身去了外面,秦晗在外面吹风,二丫等一众小孩围着他打转,画面竟是诡异的温馨。 看见辛念烟出来,秦晗温柔浅笑:“醒了?” “嗯,你昨晚没睡吗?”辛念烟走过去,把他的皮肤给他。 没穿披风,男人的身形就显得有些单薄了,若是夏天或许看不出什么,这个天气,光是看着就感觉很冷。 秦晗接过披风,手指无意间触碰到辛念烟的手,辛念烟感觉到了他的手很是冰凉,无奈的叹了口气。 “其实你不用特别照顾我的。” 在她看来,她跟秦晗还没有熟到,为了让她不冻着就将披风给她,然后秦晗自己却冻着的地步。 “无妨,我照顾自己的未婚妻,应该的。”秦晗却很是平静的说道,将披风披上身。 辛念烟再次无奈叹气,二丫跑到了她身边,开心的道:“姐姐,你起来了,昨晚睡得好不好呀?” 辛念烟摸摸她的头:“挺好的,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嘿嘿,我每天都起这么早的呀,睡醒了自然就起了。”二丫小脸红扑扑的,说话也笑眯眯的,若是换身衣裳,就跟个福娃娃似得。 辛念烟看得很是喜欢。 这时对面传来了王家老太的骂声,大概是骂王默大早上的又不知道死哪去了,王大锤也跟着骂,骂得格外难听,辛念烟听得是眉头直皱。 他们压根就不关心王默是死是活,反而因为早上起来没见到他,就觉得他肯定是去哪里偷懒去了。 就昨晚那个情况,辛念烟都怀疑若是她们没将王默带过来,他能冻死在那鸡圈里。 这一刻辛念烟一直平静的心莫名的动了恻隐。 而王默似乎也听见了王家人的骂声,从屋里走了出来,二丫惊讶的问:“王默,你怎么在我家呀?” 王默没说话,而是深深了看了辛念烟一眼,跑回去了。 很快对面传来更加难听的骂声,却始终没有听见王默的声音,只能看见他瘦弱的身体穿梭在院子里,不停的干着活。 “小姐。”小烛收拾好走到辛念烟身边,视线也一直落在对面,眼里有着心疼。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小烛问。 辛念烟收回视线:“现在就回去吧。” “啊,不吃早饭吗?”小烛惊讶。 辛念烟道:“不吃了,马车里有糕点,随便吃点垫着肚子,回京城再次吧。” “那行,奴婢去跟村长大叔一家告别。”小烛道。 辛念烟颔首:“嗯,顺便给他们点银子。” “好。”小烛去跟村长说了他们要离开的事,还给了村长五两银子。 村长听说她们现在就要走,赶紧来到辛念烟身边,着急的道:“姑娘,听说你们现在就要走,吃了饭再走吧。” “是啊,这大冷天的,吃饱了肚子身上才暖和,才有精神赶车啊。”村长媳妇也过来说道。 “不了,谢谢村长大叔你们家的招待,饭就不吃了,我们现在赶路,中午之前应该就能到京城,到时候直接去城里吃就好。”辛念烟浅笑着说。 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也不想在浪费人家的食物,毕竟他们日子是真过得不容易。 村长两老口还在热情的留她们吃饭,但辛念烟很坚持,最后他们也没办法,只能将辛念烟几人送上了马车。 “姐姐,你以后还会再来玩吗?”二丫仰着头看着辛念烟上了马车,小脸上满是不舍。 辛念烟掀开旁边的小帘子说道:“不知道,如果有机会的话姐姐就来看你啊。” 二丫闻言笑了:“嗯嗯,好,那等我长大了也去城里找姐姐玩。” “好呀,你到了城里就去丞相府找辛大小姐,会有人带你来找姐姐的。” 随着辛念烟的话音落下,马车也缓缓驶动。 看着远去的马车,村长一家久久无法回神。 丞相府大小姐? 这位姑娘竟然是丞相府的大小姐! 没有人注意到,辛念烟她们的马车离开村子后,一个小小的,瘦弱身影也跟了出去…… 第九十七章 带上王默 马车上,跟昨天一样,辛念烟和秦晗坐车厢里,时舞赶车,小烛坐在她旁边。 一路上,小烛都在撑着下巴发呆,马车颠簸也没能拉回她的思绪,脑海里都是她们离开前,王默在王家被打骂的场景。 她从小就在相府长大,没有见过各种人间冷暖,所以她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当爹娘爷奶的,可以对自家的孩子那么狠心。 大冬天的穿着单薄的衣衫,晚上还要被赶到外面住鸡圈。 “哎!” 小烛重重的叹口气,时舞侧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又继续赶车。 看她反应这么冷淡,小烛忍不住了。 “时舞,你为什么不会心疼呢?” “心疼什么?”时舞平静的问。 小烛道:“心疼那个孩子呀,他看着就十来岁的样子哎,却要被那么对待,很让人心疼的好吗。” 时舞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平静:“比他惨的人多了。” 是的,比他惨的人多。 世间却不缺的就是可怜人,若是每个她们都心疼,那她们的心早就疼死了。 所以时舞很冷淡,甚至心中没有一丝波澜,而小烛也被她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 车厢内,辛念烟听见了小烛和时舞的对话,她明白小烛的心软,也赞同时舞的话。 只能说,小烛还是太过单纯善良,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只希望她历经岁月沧桑,也依旧能保持着这颗善良的心吧。 马车行驶了一阵,速度突然变慢了。 时舞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姑娘,那个男孩跟上来了,要停车吗。” 辛念烟眸子一动,掀开车帘朝后看去,果然就见王默正远远的跟着她们的马车。 “停下吧。” 辛念烟话音落下,马车也随之停下。 后面的王默见状,以为她们发现自己了,赶紧躲到了旁边的石头后面。 “小烛,去把他叫过来。”辛念烟说。 “诶,好。” 小烛也是惊讶,刚刚还在想着王默呢,担心她们一走,他今晚会不会又睡鸡圈,然后冻死,没想到这会儿他就跟上来了。 小烛来到王默身边,看着这个躲在石头后面的男孩,无奈出声:“我家小姐叫你过去呢,你别躲在这里了。” 好像她们看不见似得。 王默吓了一跳,愣愣的抬起头来。 小烛看他这样,就心下不忍,直接上前拉起他,把他带到了辛念烟面前。 “小姐,我把他拉过来了。” “嗯。”辛念烟淡淡颔首,已经下了马车。 看着眼前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的男孩,辛念烟问:“为什么跟着我们?” 王默咬了咬唇,低低说道:“我喜欢你,想跟着你。” 辛念烟嘴角一抽,而秦晗的脸色已经完全瞬间黑了,他眯了眯眼,里面有危险掠过。 “可是我们要回家了,你还想跟着我们回家不成,你家人找不到你怎么办?” 话虽这么问,不过辛念烟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他们不会找我的,他们巴不得我离开,姐姐,你收下我吧,我什么都会做,不会也可以学,只要能跟着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王默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辛念烟,眼里满是坚定。 他知道自己不是王家的亲生儿子,爹娘奶奶也巴不得他离开或者死在外面,所以就算他真的离开了,他们也不会找他,甚至还会很高兴。 而他喜欢辛念烟,辛念烟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对他最好的人,所以他想跟着她,只要能跟着她,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辛念烟也定定的看着男孩,半晌后,她叹气道:“你想清楚了,跟着我,以后可就不能再回来了,而且必须要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王默没有丝毫迟疑的点头:“我愿意!” “嗯,那就走吧。” 辛念烟转身上了马车。 王默大喜,没想到辛念烟竟然就这么答应了,他感觉跟做梦似的。 小烛也是高兴坏了,没想到这孩子跟上来是想要跟着小姐,更没想到小姐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 所以小姐还是很善良了,肯定也是见不得王默在王家被那么虐待,所以答应了。 小烛嘿嘿傻笑,见王默比她还傻,忍不住戳了下他:“傻站着干嘛,快上车啊。” 王默这才猛然回神,赶紧道着谢爬上马车。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不过他没有进车厢,而是,就跟小烛他们一起坐在外面的车沿上。 小烛之前还一直发呆,这会儿是啥事也没有了,一直在跟王默聊天,而王默也很乖巧的,小烛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一个时辰后,她们进了京城,辛念烟让时舞把车赶到成衣铺,让小烛先带着王默进铺子里换身衣裳。 王默换下了那补丁叠补丁的破旧衣衫,一身新衣服穿在身上,虽不是最好的料子,却还是让他感动得眼眶都红了。 脸也洗了,头发也梳了,就连那破了洞的鞋都换了一双,整个人焕然一新,往辛念烟跟前一站,辛念烟满意的直点头。 “嗯,不错,走吧,去吃饭。” 马车来到白云酒楼,辛念烟叫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打算吃了午饭再回去。 “呐,快吃吧,吃完饭带你回家。”辛念烟往王默碗里夹了个鸡腿,满脸温柔的说。 一句带你回家,让王默再次心中一颤,鼻子忍不住发酸。 “嗯,谢谢姐姐。” 哽咽着声音道谢,这才开始吃了起来。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明明满桌都是肉,他却连夹都不敢夹,还是辛念烟在不停的给他夹菜,而他就不停的吃,辛念烟夹什么他就吃什么。 直到打了个饱嗝,再也吃不下,他才不得不放下筷子。 “姐姐,我…我吃饱了。”王默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 辛念烟也放下了筷子:“嗯,那就走吧。” “啊,姐姐你不吃吗?”王默问。 辛念烟:“我吃过了呀。” 王默愣住,他刚刚一直在埋头苦吃,确实没看见辛念烟吃没有,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辛念烟一直再给他夹菜,应该是没吃…… 第九十八章 他为什么要生气? 辛念烟确实吃了,不过她饭量不大,所以随便吃点就差不多饱了。 反倒是秦晗…… 辛念烟的视线落在秦晗身上,问:“王爷,你吃饱了吗?” 王默眼睛募的瞪大,震惊看着秦晗。 王爷? 这是王爷?? 王默感觉自己的心脏受到了严重暴击。 他竟然跟王爷同坐一辆马车,还同坐一桌吃饭! “王王王王爷……” 王默颤抖着声音,下意识就要跪下去。 秦晗扫了他一眼,说了句免礼,然后看向辛念烟,有些幽怨的道:“没吃饱。” 正要起身的辛念烟又重新坐下去:“哦,那王爷继续吃,我们等你。” 秦晗放下筷子,叹气道:“哎,不吃了,烟儿也不给我夹菜,吃不下。” 辛念烟:“?” 这男人,是什么意思? 不会吃醋了吧?? 看他这样子,似乎还真是! “呵呵,王爷,您是金贵之躯,念烟怎么配给王爷夹菜呢。”辛念烟皮笑肉不笑的说。 秦晗的神色似乎更幽怨了,他站起身来:“那我们走吧。” 言罢,便自己往外面走去。 辛念烟一脸懵逼,也起身跟了出去。 王默还僵硬着身子坐在椅子上,他脑瓜子一直嗡嗡的,刚刚辛念烟和秦晗说什么他都没听见。 老百姓对于皇室之人的敬重是发自骨髓的,远远见着都恨不得跪下去,同坐一桌吃饭,他没腿软就很不错了。 王默僵硬着身子动弹不得,还是小烛上前叫他,他才回神。 “你干什么呢,叫了你几声都没动静,走了,回去了。” “啊,我我我我没事,走走走走吧。” 王默颤抖着腿起身,跟着辛念烟她们一起出去。 辛念烟感觉秦晗生气了,可是又觉得很奇怪,很莫名其妙。 他为什么要生气? 就因为没给他夹菜,所以他吃醋? 接下来,从酒楼到相府的一路上,秦晗都没有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坐在马车里,大眼瞪小眼,不过就瞪了几眼,辛念烟就掀开侧边小帘子看外面去了,独留秦晗一个人在生闷气。 秦晗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完全就是有气发不出,堵在心口上不起下不来的。 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就是想让辛念烟哄哄自己,偏偏辛念烟当没看见似的。 而两人不知道的是,辛念烟大年初一就出城,并且一夜未归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半个京城。 从辛念烟出现在白云酒楼开始,就有人认出了她,并且眼神古怪了。 尤其是他们看见辛念烟身边还跟着一名男子,虽然看这男子气势不凡,不像普通人,可一个千金大小姐,跟男人在外面厮混一天一夜,怎么看都容易让人遐想。 到了相府后,辛念烟下了马车,她看着秦晗,本想问要不要让时舞送他回去,却不想男人自己也跟着下了马车。 “怎么,烟儿不请本王进去坐坐?” “呃……”辛念烟还能说什么,只能扬起笑容:“那王爷,请吧。” “嗯,麻烦大小姐了。”秦晗单手负在身后,一点也不客气的进了府门。 不一会儿,辛念烟回来的消息就传遍整个相府了。 大年初二,辛元文也没去上朝,大家全都在府里。 听说辛念烟回来,辛元文黑着脸道:“她还敢回来,一个姑娘家家的竟然敢在外面过夜,相府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此时他和辛柔儿都在张芸慧的院子里,听见辛元文这话,辛柔儿眼神闪动,忙说道:“父亲,您别生气,姐姐应该是在路上被耽搁了,我听说现在外面可不太平,到处都是土匪,只希望姐姐别是遇上土匪了。” 这就是在暗示辛念烟被土匪掳走,所以现在才回来了。 辛元文听得脸更加黑沉,重重一拍桌子:“去把那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叫来!” 下人跪在地上,迟疑道:“老爷,好像王爷也跟大小姐一起回来了,要连王爷一块叫吗?” 辛元文愣住了,辛柔儿和张芸慧也愣住了。 “王爷,哪个王爷?”辛柔儿不敢相信的问。 可问完她又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还能有哪个王爷,肯定是晗王了。 “是晗王。”下人说道。 这些辛元文没办法了,总不能让王爷来见他吧。 不仅不能,他还得去给王爷请安。 辛元文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里的火气,站起身来,对张芸慧道:“你好好歇着吧,我去看看。” 话落,他便大步朝外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辛柔儿咬了咬牙。 “母亲,王爷该不会是知道了我们故意放出辛念烟彻夜未改的消息,想要搞臭她的名声,所以跟她一起来了吧。” 她越说越不甘。 昨天是她先得知辛念烟出门的,一听说辛念烟出门后,她就让人去盯着,直到得知辛念烟出城了,她才来找张芸慧,跟张芸慧一起商量了对付辛念烟的办法。 可是当时明明没看见晗王跟她一起,今天怎么又一起回来了? 八成是听说了外面的传言,来给辛念烟撑腰的。 想到这个,她就来气。 辛念烟凭什么,当初得到太子的青睐,现在又得到王爷的青睐! 张芸慧还躺在床上,自从挨了那两鞭子后,她已经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了,除夕夜的宫宴都没能去参加。 后来听说辛念烟竟然偷学了辛柔儿的舞蹈,并且靠那舞蹈在宫宴上一鸣惊人,还得到了陛下的赏赐,她差点没气吐血。 如今辛念烟是已经名满京城了,外面谁都夸赞,可这不是她想要的。 辛念烟的风头永远都不能盖过柔儿,别人提起丞相府嫡小姐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必须的辛柔儿,辛念烟只能靠边站。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搞臭辛念烟的名声,不能让她的风头盖过柔儿去。 昨日听说辛念烟一大早就出城后,她就赶紧找来了周同,并让周同找了杀手去杀辛念烟。 在京城她们动不了手,可在外面就不一样,荒郊野岭的,辛念烟一个姑娘家的,死了也是白死,说不定还能污蔑她一把,说她是被土匪糟蹋死的…… 第九十九章 只能本王自己解决了 可惜后面没得手,周同回来说辛念烟她们武功高强,去刺杀她们的杀手都死了,暗夜阁的人还要赔偿。 她又白白损失了几百两银子。 不过好在也不是一无所获,辛念烟大晚上的还没回来,她直接让人散出辛念烟与男人在外面厮混,并且彻夜未归谣言。 今天早上还来了两拨人串门,明面上是拜年,但她知道,都是来打探传言是否属实的。 毕竟辛念烟刚刚才在除夕的宫宴上出了风头,这两天风头正盛呢,大家就都盯着她,自然在乎她的一举一动。 而她也故意让下人在那些人能听到的地方,说出辛念烟昨晚一夜都没回来的话,坐实了这个传言。 这会儿子,辛念烟彻夜未归的事怕是早就传遍京城,在各家后宅大院里传开了。 “无妨,就算王爷跟着来了又如何,他还能去给外面的人一个个的解释,解释他们昨晚做什么去了?” 那样只会更加坐实辛念烟彻夜未归的传言,并且还会更严重。 毕竟跟男子在外面待了一晚上,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辛柔儿一想也是,干脆不担心了。 只要辛念烟不好,那她就哪哪都好了! …… 另一边,得知秦晗跟辛念烟一起回了烟云院后,辛元文便直接来了烟云院。 彼时辛念烟刚刚安排好王默,而秦晗正说着想吃辛念烟包的饺子的话。 “烟儿,刚刚没吃饱。” 昨晚没休息好,又坐了一早上的马车,此时辛念烟是浑身难受,就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结果这男人偏偏赖在这不走了,她是无奈又好气。 “那你就回去让你王府的大厨给你做吃的啊,我这里又没有厨娘。” “可是我想吃烟儿包的饺子。”秦晗的声音里有丝期待,有丝幽怨。 辛念烟想也没想,果断拒绝:“不行。” 可是对上秦晗的眼神,她又无奈了,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想休息,补觉,下次有机会再给王爷做吧。” 秦晗看着她眼底的乌青,也不免有些心疼。 “那行吧,烟儿欠本王一顿饺子,可别忘了。” 辛念烟皮笑肉不笑:“嗯,不忘,所以王爷,您可以请了吗?您昨晚也没睡觉,真的不需要回家补觉吗?” “烟儿是在关系本王吗?”秦晗眉眼带笑,柔声说道,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辛念烟真是恨不得拿起扫把赶人了,为了让他快点离开,只能点头:“是啊,我在关心你啊,你昨晚熬了一夜,今天又是大半天过去,要是暴毙了,念烟是会心疼的。” 辛元文进来的时候,刚好听见的就是这句话,顿时脸都黑了。 “你怎么跟王爷说话呢!” 他厉喝出声,转而又冲秦晗行礼:“王爷,不知王爷光临,有失远迎,还请王爷见谅。” “无妨。”秦晗脸上的笑容收起,淡淡吐出两个字。 辛元文直起腰身,瞪了眼辛念烟,赔罪道:“王爷,小女还小不懂事,说话有不中听的地方,还望王爷海涵。” “无妨,烟儿说话……”秦晗始终看着辛念烟,眉眼又温柔了几分,低沉也声音更是格外好听:“挺中听的。” 辛元文一噎,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片刻后,他又问道:“不知王爷,为何会跟小女一同回来呢?” “昨日去福禄寺上香,偶遇了辛小姐,便与她一同结伴而行了,辛大人不会介意吧。”秦晗问。 辛元文一愣,摇了摇头:“不,不会,那你们昨晚?” “哦,因为福禄寺离京城有些距离,昨晚我们就在福禄寺留宿了一晚,今日一早才赶回来。”秦晗主动解释道,顿了下,他又问:“辛大人不会生气吧?” “呵呵,不会,不会。”辛元文尴尬的笑笑,无话可说了。 他本是来找辛念烟算账了,现在秦晗都亲口解释了,他还能说什么。 “那就行,既然辛大人无事了,烟儿也要休息,那本王就先回去了。”秦晗站了起来。 辛念烟挑眉。 刚刚她好说歹说,这男人都不动如山,现在辛元文过来说了两句,他就要走了? 辛元文也赶紧跟着起身,可是想到外面的那些传言,他还是迟疑道:“王爷,不知你们回来,可有听见外面对烟儿的传言。” 辛念烟毕竟是他的女儿,名声若是臭了,对他也会有影响,所以他还是希望能得到妥善解决了。 若是秦晗能出去帮忙解释清楚,那自然挺好。 辛念烟一脸疑惑:“什么传言?” 秦晗倒是淡定,捋了捋衣衫,说道:“辛大人放心,传言毕竟是传言,总会不攻自破的,倒是那传谣言之人,是得教训一下了。” “是是,王爷说的是,微臣一定查出那传谣言之人,好好惩戒一番。”辛元文赶忙说道。 “如此甚好,烟儿毕竟是本王的未婚妻,容不得别人多说半句,辛大人若是解决不了这事,那只能本王自己解决了。” 秦晗平静的说话,又对辛念烟柔声道:“烟儿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话落,他便转身出了正厅。 辛元文深深的看了辛念烟一眼,也跟了出去。 辛念烟眨眨眼,虽然回来的时候没注意去听什么谣言,不过挺他们这么一说,应该也不是什么好的。 再联想她昨晚一夜未归,她大概也猜到传的什么了,至于那传谣言之人…… 辛念烟嗤笑一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不过秦晗既然说了会处理,她干脆也懒得操心了,先洗个澡,睡个回笼觉再说。 辛念烟让小烛上了热水,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后,便上床睡觉去了。 …… 一觉睡到晚饭时分,辛念烟这才打着哈欠起床。 “小姐,你醒了。” 一直在外面守着的小烛听见动静,端着热水进来,洗净软巾让辛念烟擦脸。 辛念烟点头,接过她递来的软巾问:“什么时辰了?” “该吃晚饭了,小姐,是让下人直接上饭菜,在院子里吃,还是去老夫人那边吃呢?”小烛问。 第一百章 怕给相府丢人 辛念烟看着外面,虽然内间没有窗户,不过还能能看见外面已经掌灯,应该是天黑了。 “去老夫人那边吃吧。” 中午回来都没去给老夫人请安,现在再不去,怕是她会有想法。 简单洗漱过后,辛念烟由小烛更衣,然后准备前往静心院。 只是纲要出门,她的视线就落在小烛通红的眼睛上。 “你下午是不是没去休息?”辛念烟皱眉问。 小烛笑了笑,道:“小姐,小烛没事,下午有在外面靠着休息了会儿的。” 辛念烟叹气:“你别跟我过去了,去吃点东西,然后去睡觉吧。” 小烛张了张嘴,想要说话,辛念烟直接板下脸。 “听话!” 小烛愣住,只得乖乖听话了:“小姐,小烛知道了,那小姐让春香跟着你。” “嗯,去吧。”辛念烟软下声音,抬脚走了出去。 小烛没在跟着她,而是让春香跟着,并且还一直不放心的叮嘱春香,要好好跟着小姐,别让人欺负了小姐等等。 辛念烟听得是哭笑不得:“我就是去老夫人那边吃个饭而已。”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干嘛呢! “嘿嘿~”小烛摸了摸头,这才没在说什么。 辛念烟看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便命令道:“你赶紧去吃饭,然后去休息。” “知道了小姐。”小烛觉得小姐是在关心自己,心里暖融融的,小脸上都是幸福。 辛念烟带着春香出了烟云院,一路往静心院走去。 自从上次白云酒楼的事情后,春香这还是第一次跟着辛念烟,做她的贴身婢女。 明明以前她和春草小烛就是辛念烟身边的三个大丫环,贴身伺候的那种,现在她却竟然感觉到了紧张。 就这么跟在辛念烟身后走着,她就紧张的大气不敢出,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紧张的同时,她又不禁高兴。 现在的她和春草都是在烟云院做一些打杂的活计,现在她能跟着小姐,是不是就证明她的地位得到了些许提升,不在是下等丫环了? 辛念烟仿佛感觉到了春香的紧张,回头看了她一眼。 春香一怔,忙低下头去,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紧张的握着。 辛念烟不过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前走着。 “夫人那边,最近没为难你们吧。”她随口问道。 春香又是一怔,忙摇头说:“没……没有,还要多谢小姐。” “嗯,没有就行。” 辛念烟没有在说话,一路到了静心院,辛元文也在这,晚饭刚刚做好,两人正准备前往饭厅。 “祖母,父亲,烟儿来给祖母请安了。” 辛念烟在两人跟前站定,微微屈膝,礼貌见礼。 辛元文看着她,眼神复杂。 老夫人也是眸子闪了闪,笑着冲她招手:“烟儿来了,来来,吃饭了没有啊,我跟你父亲正要去吃饭呢。” 辛念烟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俏皮的道:“没有呢,这不是想来祖母这里蹭顿饭么。” “呵呵呵,好好,那一起去吃饭吧。” 老夫人呵呵笑着,拉着辛念烟来到了饭厅。 三人坐下,下人开始上菜。 以往都是先上菜,主子过来直接吃的,不过现在天气凉了,便换成等她们过来坐下了,才开始上菜了,不然她们多说两句话的功夫,菜说不定就凉了。 “烟儿啊,你昨日是去哪里上的香啊,怎的晚上都没能赶回来呢?” 等上菜的功夫,老夫人就忍不住问了起来。 “是去的离京三十里外的一个福禄寺,听说哪里香火旺盛,许愿挺灵,烟儿就去了。”辛念烟‘如实’解释道:“因为离得比较远,雪天路也不太好走,怕回来晚了赶不上进城,就干脆在寺里留宿了一晚,今早才赶回来。” 既然秦晗之前已经说过,她们昨晚是在福禄寺留宿的,她刚也便顺着说了。 在寺里留宿,总比说是在村子里留宿强。 反正是秦晗先说的,若是有人查什么的,他自己去圆。 不过这种小事,应该不至于去查吧,谁会那么无聊,闲得没事做了? “这样啊,那你昨晚,是一直跟晗王在一起吗?”老夫人又问。 似乎话里有话。 辛念烟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忽然笑道:“算是在一起吧,主持安排的两间禅房,刚好相邻,相互之间有点什么事也能随时呼唤。” 老夫人听见她第一句话,还吓了一跳,听见后面的才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好在王爷也在,不然祖母还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呢。” 顿了下,她又嗔怪道:“你这孩子,要在外面留宿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昨晚一夜未回来,不知道我跟你父亲有多担心你么。” “呵呵,祖母,我也是临时决定的么。”辛念烟不好意思的笑道:“出门前没想到雪天路不好走,等到了寺里已经是下午了,上个香,休息一下,发现赶不回来了,就临时觉得在寺里留宿了。“ “对了祖母,不会有人觉得烟儿是在外面鬼混,才彻夜未归的吧?” 老夫人愣了愣,叹气道:“可不是咋的,也不知道是谁大嘴巴乱说话,才一早上的时间,就传得满城风雨了,不然你父亲早上如何能生气的去找你呢,不就是想问问你昨晚干啥去了么。”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替辛元文中午气势汹汹去烟云院的事开拓了。 辛念烟笑笑,转而气愤道:“竟然真的有人乱说,真是太过分了,这些人的嘴巴就这么闲不住的么,我不过去是上个香,她们也能胡说八道。” “是啊。”老夫人也是挺生气,之前生气辛念烟彻夜未归,给相府丢脸,现在知道秦晗也在后,便改为生气有人乱传谣言了。 “不过烟儿放心,既然王爷有跟你一起,那想来他定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诟病你的。”她安慰辛念烟道。 辛念烟这才消了气,点了点头:“嗯,烟儿也是怕给相府丢人,祖母和父亲生气,只要祖母和父亲是相信烟儿的,烟儿就放心了。” 第一百零一章 他知道 “我们自然是相信你的,快吃饭吧,等下菜凉了。” 老夫人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便招呼辛念烟吃饭。 辛元文全程没说话,此时也只是黑着脸吃饭。 他自然是还在生辛念烟的气,可是生气又能如何,秦晗都亲自解释过了,他在生气就显得他两面三刀,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在秦晗面前说不生气,转身又教训辛念烟…… 一顿饭吃饭,老夫人都没再提起这个话题,只问了一些辛念烟在福禄寺有没有遇见什么有趣的事,哪里的香火真的旺盛吗,有没有静心寺旺盛之类的问题。 辛念烟也都一一回答,很快一顿饭便吃完了。 又陪老夫人坐了会儿,辛念烟这才离开。 只是才出了静心院,就看见辛柔儿站在外头,看见她出来,便面带笑容的迎了上来。 “姐姐,你昨日彻夜未归,没出什么事吧?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在外面过夜呢?” 她满脸都是为你好的神色,仿佛是个在教育不听话妹妹的长姐,眼里却全是嘲讽。 “你这样,将我们丞相府的名声置于何地呀!” 面对辛柔儿这样的阴阳怪气,辛念烟早就应对自如,她故作惊讶的看了辛柔儿一眼。 “妹妹,要说起丢相府的面子,姐姐可不敢跟你比。” 她暗指的自然是当初国公府一事,如今早已传的人尽皆知,即便后来他们一再改口,却也不过是给自己扯一块遮羞布,明眼人哪个看不出来? 丞相府的面子里子早都叫她丢尽了,怎么还有脸来跟她说这种话? “你什么意思?”辛柔儿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 外头传成那样,她本来是来幸灾乐祸的,这个贱人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还能跟她还嘴,真是气死她了! “字面意思。”辛念烟拍了拍她的肩膀,“妹妹,我不过是出去上香请愿,路途遥远回不来,便在寺庙借住了一晚上,正好巧遇了王爷,他现在已经去为我澄清谣言了。” 她靠近了几步,在辛柔儿耳边低语,“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没死在外面?” 辛柔儿连忙垂下头,掩去眼底的阴狠,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姐姐说什么呢,我只是担心姐姐在外头吃了什么亏,才来关心姐姐,姐姐怎么能这样含血喷人。” 辛念烟赶了一天的路,懒得跟她在这里虚与委蛇,“到底是谁造谣生事,妹妹自己心里有数。” “妹妹当心,乱说话呀,那是要口舌生疮的。” 说完,也不管辛柔儿是个什么脸色,便带着春香离开了。 恶狠狠目送她离开的辛柔儿气得牙痒痒,手里的帕子都快攥碎了。 …… 回了烟云院,小烛还没醒过来,辛念烟没让人打扰她,也没让春香贴身伺候,自己回了闺房。 推门一进去,就看见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坐在她的镂空八仙桌边,端着一盏茶慢悠悠的在喝。 辛念烟眉头跳了跳,发现这男人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你回来了?”秦晗眉目含笑看着她。 “见过王爷。”辛念烟浅浅行了一礼,四处看了一眼。 “烟烟放心,我轻功尚可,来的时候避开了其他人,不会有人知道。” 秦晗温声安抚道。 “王爷不是处理谣言去了吗,进程如何?” 经过昨晚,辛念烟在秦晗面前放得开多了,直接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询问道。 “此事你不必忧心,我已经安排下去了。” 他找人在市井引导谣言走向,只说昨日辛家大小姐是出去礼佛的,路途遥远,便在福禄寺借住了一晚。 一传十,十传百,说的人多了,自然就成了真。 “对了,你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秦晗目光带几分探究打量着辛念烟,那个孩子,是武贵妃的孩子,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些年也一直在暗中保护,这也是无论那个孩子如何被王家折磨,都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但也仅限于他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出一下手罢了。 他一个闲散王爷,并不想搅和朝廷上的事,尤其是关于皇子的。 何况那个孩子提前接回来,在那深宫之中,不一定能活这么大。 只是他没想到,辛念烟竟然会把人带回来,他有些好奇,辛念烟到底知不知道王默的身份,还是只是单纯的看他可怜,想帮一把? 辛念烟想起王默,也有几分为难起来。 这人是带回来了,要怎么处理,她其实还没什么太具体的打算。 她沉眉思索了片刻,才说。“先交给寒风吧。” 根据这段时间的了解,寒风完全不像是普通奴隶,不仅长得英俊,仪态举止也不像寻常人家能教出来的。 辛念烟猜测,保不齐是哪个高门大户落了难的少爷。 但不管他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都是她的人。王默如今没有半点王孙贵子该有的气度,送进宫只怕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她需要的是这孩子能跟秦炎分庭抗礼,夺下那个位置…… 得找个师父好好训练训练他,而寒风就很合适。 秦晗是知道寒风的,她捡回来的那个护卫。 他没有再问辛念烟,而是撑着脸含笑盯着她看,直看得辛念烟不自在。 “王爷?” “本王饿了。”他眨了眨眼,看上去颇有几分可怜。 “饿了就回去吃饭……”辛念烟有些无语,不知道的还以为晗王府苛待他,不给他饭吃呢。 “想吃烟烟包的饺子。”他的声音很有磁性,轻轻压下来的时候,语调显得很温柔,辛念烟却听出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没办法,她自己应下来的,还能怎么办,想吃就给他做呗。 “好,那王爷在这里等我,小女子这就去给你包饺子。” 辛念烟站起来,转身就打算出去。 “等等。” 秦晗叫住她,起身跟了过去。 “我与你一起去。” 他想看她为他洗手做羹的样子。 “王爷不介意厨房烟火重,想来就来吧。” 辛念烟推门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烟云院的小厨房,辛念烟唤人掌了灯,小厨房便亮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 你会什么,就教他什么 她反手用发钗将一头长发挽在头上,显得利落。 厚重的冬衣往上一推,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动作熟练的烧水和面。 她自小在乡下长大,没有高门贵女那么多不露手脚的规矩,也不喜欢那么多条条款款的束缚。 上辈子要不是为了秦炎,她根本不会去学宫中的规矩。 秦晗靠在门边,在灯火下看着她为自己忙碌,眼眸中氤氲着溺人的温柔。 辛念烟和好面,放在一边醒发,拿出下人备好的肉开始下刀切。 剁肉馅的时候,震得手臂上的衣服滑了下来,有点挡事,她手上沾了油不太方便,只好看向秦晗。 “王爷……” 秦晗一直在关注她,听她开口,就知道她的意思。 迈步走过来,握着她的手腕将滑下去的衣袖推了上去。 他的手掌温热,动作温柔,就这么一接触,让人觉得格外的温暖。 辛念烟抬起眼,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心跳无端的加快了一拍。 两人的距离很近,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秦晗倒是不甚在意,没有半分尴尬,笑着淡淡问她。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辛念烟握住刀继续剁馅,听了他这话动作一顿。 “那,王爷去给我烧火?” 说完她就想给自己一下,人家可能就是客气一下,她倒好,直接让晗王去烧火,真有她的! “好啊。”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秦晗毫无推辞直接应下,然后一身白衣丰神俊朗的晗王,真的坐到了灶门口去…… 这一幕要是叫认识他的人见了,只怕要惊掉下巴。 辛念烟先前是点过火烧水的,所以灶里还有火炭,秦晗很快就点着了火。 辛念烟一边擀饺子皮,一边顺手包肉馅,动作又快又利落,包出来的饺子个个圆润饱满。 她的注意力却在秦晗身上,颇有些吃惊的看着他。 晗王的相貌那是公认的谪仙佳公子,现在沾上烟火气,倒有一种意外的合适。 忙了小半个时辰,辛念烟也有些饿了,下饺子的时候多煮了几个,捞起来给自己加一顿宵夜。 两个人忙完坐下来,秦晗终于吃上了他心心念念的饺子。 刚过完年,冬夜很冷,两人坐在房内的桌上,两碗白白胖胖的饺子冒着热腾腾的雾气,香气四溢。 辛念烟夹起一个饺子,樱桃小口一张,咬下去半个。 她小心翼翼的嚼着,看向另一边的秦晗。 秦晗垂眼看向那碗冒着热气的饺子,一双眼在雾气中氤氲得看不清眸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辛苦了,烟烟。”他压低声音,轻声说。 “王爷也辛苦了,吃完快些回去休息吧,昨夜本就没怎么睡好。” “我还没开始吃,你怎么就赶人了。”秦晗有几分埋怨的看了她一眼。 被他一眼扫过来,辛念烟差点噎到。 “我只是担心王爷休息得不好。” 烟烟在关心他。 秦晗闻言唇角上扬,拈起筷子开始吃饺子。 有些烫,皮薄馅鲜,味道极好。但他以后不会再要求烟烟再给他做了,他不想她那么辛苦。 吃过东西,秦晗并没有逗留,跟辛念烟告别之后就离开了。 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要是赖着不走,怕烟烟嫌他孟浪。 …… 翌日,刚吃过早饭,辛念烟便去找了王默。 人生地不熟的,王默昨夜睡在温暖的床铺上,又局促又幸福,辗转了好久才睡着。 辛念烟到的时候,他正在帮着院里杂役干活,动作利落丝毫不输一个大人。 下人们见了大小姐,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请安。 辛念烟朝王默招了招手,“你跟我来。” 王默连忙放下手里的扫帚,快步走到她身边。 “以后这些活,不用你干。” 王默一愣,怯生生仰起头,紧张的一把攥住了辛念烟的袖子。 “姐姐,我错了,你不要赶我走!” “不干这些我还能干其他的,我做什么都可以!” 辛念烟对上小孩那双惶恐的眼睛,幽幽叹了一声,这孩子是真的怕被抛弃。 她伸手揉了揉王默的脑袋,柔声说道,“没有要赶你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说着,领着他离开了院子。 他们离开后,院里的下人们小声议论起来。 “你们说,这孩子是小姐从哪儿带回来的?” “不知道哩,手脚利落,怪讨人喜欢的。” “行了行了,赶紧干活吧,主子们的事儿哪是我们这些下人能议论的!” 另一边,辛念烟带着王默回了客厅,对一边的小烛道,“你去把寒风找来,我有事交代他。” 小烛应声出去了,片刻后,寒风就跟着她走了进来。 “小姐找我?”寒风行了个礼,看向辛念烟。 “他叫王默,以后跟着你。”辛念烟淡淡开口。 寒风看了一眼她身边那个小心翼翼打量自己的小孩,眉头一挑。 “跟着我?” “跟着你,你教他。”辛念烟点了点头,又补了一句:“你会什么,就教他什么。” 寒风皱了皱眉,不太明白自己一个护卫怎么还得兼职带孩子,不过既然她发话了,他也只好照办。 “属下明白了。”他点了点头,领着王默就告了退。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出了烟云院的正厅,走向护卫的居所。 寒风冷漠,王默不敢说话,小心翼翼的瞟他一眼,一步三回头的看正厅那边的方向。 “舍不得她?”寒风扫了他一眼。 王默被他突然开口吓得瑟缩了一下,听他说的是辛念烟,又连连点头。 “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寒风回眼看向客厅里,在与小烛交谈的辛念烟,眸色深了深,没有说话。 这边的小烛看着辛念烟,一双眼亮晶晶的。 “小烛,你去把我娘亲的嫁妆册子取过来让我……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辛念烟蓦然对上她的目光,有些不明所以。 小烛摇了摇头,“小烛就是觉得,小姐很心善,像仙女一样!” 辛念烟被她这么夸,有些好笑的横了她一眼,“还不快去取?” 第一百零三章 收铺子查账 小烛嘿嘿一笑,福身退开,去取辛念烟要的册子去了。 她一走,辛念烟便收敛了笑意。 善良吗? 她不过是,有所求罢了。 这天下受苦受难的人这么多,神仙也救不过来,她只能救她自己,和她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想起前世因为自己被利用,最后惨死的护国公一家,辛念烟的眼中闪过阴狠的冷意。 要想守护自己的亲人,就必须掌握力量…… 小烛取册子回来,见小姐正凝眉深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便靠上前来叫了她一声。 “小姐?” 辛念烟回神,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翻开细细看了起来。 她隐约记得,上一世听下人谈起过,娘亲的嫁妆里有几间铺子,一直是张芸慧在管。 那时候一直在亏损,几个下人凑在一起议论说张芸慧没有经商之才,她还出来训斥了他们一顿…… 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她得亲自去看看。 “收拾一下,今日我们出去转转。” 辛念烟合上册子,心中已经记下了几家铺子的位置。 “好的小姐!”小烛兴奋的点头。 以前小姐很少出门,也不怎么跟她说话,天天跟二小姐待在一起,总被欺负。 这段时间真的改变了很多,她好喜欢这样的小姐! 辛念烟换了一身淡黄色的冬衣,披上一件淡蓝色的斗篷,帽兜上点缀了一圈白色绒毛,略施粉黛便明艳动人。 她这一趟是去收铺子查账的,除了小烛,时舞和单玖都带了出去,甚至连寒露都带在了一路。 寒露虽然平时话很少,但为人低调沉稳,办事也很牢靠,这种场合说不定用得上她。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门,单玖驾马驱车,往辛念烟指示的地址行驶过去。 西街闹市,人来人往。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烟云布庄门口。 “姑娘,我们到了。” 单玖停下马车,低声对车内说。 小烛掀开帘子下了马车,转身去扶辛念烟。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搭在她手上,车帘掀开,一道淡蓝色的身影款款从车上下来。 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人群中哗然出声,“那是谁,好漂亮啊!” “好像是丞相府的千金,以前怎么没觉得她这么好看呢!” “不会吧,丞相府的千金我见过,比她差远了!”有人反驳道。 “不是二小姐,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就是传言说,出去上香彻夜未归,跟别的男人厮混了一宿那个……” “别胡说八道,我可听说了,人家只是出去上香,在寺庙里留宿了一晚。” …… 听着耳边的议论声,辛念烟就知道,晗王办事的确靠谱,丞相府那母女二人散布的谣言都已经澄清了。 她提步就要进门,却见里头的伙计骂骂咧咧的推出来一个人。 “滚出去,我们烟云布庄也是你们这些泥腿子敢高攀的?” “小哥,你行行好,让我见见掌柜吧,我……”被推出来的是个老妇人,手里拿着一个包裹,苦苦哀求。 “滚滚滚,别在这儿哭丧影响我们生意!” 伙计不耐烦的一推,老妇人后跌两步,好在小烛手快,一把接住了她没让她跌下去。 “大娘,你没事吧?”小烛扶稳了她,才退回辛念烟身边,问道。 “哎,谢谢姑娘……”那个大娘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的喃喃,“我这紫云纱,只怕是卖不出去了。” 她失魂落魄的就要走,辛念烟却是一愣,开口叫住了她。 “大娘,你来布庄,是来卖布料的吗?” 那个老妇人点了点头,“我媳妇用紫云草织出来的云纱,我看着挺漂亮的,就想拿过来问试试,却连布庄掌柜都见不上。” “可以让我看看吗?”辛念烟道。 那老妇人连忙双手递上来,辛念烟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是一块紫色的云纱,柔软亲肤,折射出幻彩剔透的光泽,十分漂亮。 她眸光一亮,这紫云纱在几年后,会风靡整个京城。 其火热程度,不亚于名门世家的云锦,高宅大院的夫人小姐们,人人趋之若鹜。 “大娘,你这紫云纱我收了,以后你有多少都送来,我全都要。”辛念烟含笑朝老妇人道。 “真的吗姑娘,谢谢你呀!”那老大娘感恩戴德的道谢。 “哟,哪儿找来的托儿吧,少在这儿演戏,赶紧滚。”那头的伙计冷嘲热讽的白了几人一眼,挥手赶人。 “放肆,你怎么跟我们家小姐说话的!”小烛怒瞪他一眼。 辛念烟则完全无视了他,对老妇人点了点头,“大娘,我们进去谈。” 说罢就迈步进了烟云布庄。 “什么进去谈,你以为这儿是你家啊?” 门口的伙计嗤笑了一句,抬手拦住了门,鼻孔朝天:“不好意思啊,我烟云布庄不欢迎几位。” “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小烛气得牙痒痒,怒气冲冲指着那个伙计。 “你知道我是谁吗!”门口的伙计耀武扬威的夸海口,“我叔父是这个布庄的掌柜,在这儿,我说了算!” 辛念烟眉头一挑,有这种人在,布庄不亏损都难。 不等她开口,便见一道身影一晃而过,刚才还拦在门口的伙计已经被时舞按在了门板上,手臂反折连连哀嚎,一动也不敢动。 “啊——你干什么,放开我!” 伙计哀嚎不已,辛念烟懒得理会,迈步进了布庄,里面的伙计见状,连忙去请了管事。 管事见人三分笑,朝辛念烟拱手道。 “这位小姐,不知道我们店里的伙计犯了什么错,要如此大动干戈啊?” “叫你们掌柜出来见我。”辛念烟淡淡看了他一眼,开口道。 “我告诉你,我们可是丞相府的布庄,敢在西街动我,当心今天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被按在门板上的伙计还在叫嚣,咔嚓一声被时舞拧断了手骨,发出一阵哀嚎声。 管事可比那不长脑子还不长眼的店小二聪明多了,一看她这气度,再看了一眼外面那辆马车,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第一百零四章 身边有能人 “小姐稍候,小人这便去请掌柜。”说罢,给边上的伙计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带这位小姐去内堂!” 说罢,朝辛念烟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匆匆转身上楼去了。 店里余下的伙计连忙将辛念烟一行人请进了内堂,那个断了手的伙计被扔在地上,周围连一个去扶他的都没有。 掌柜听说丞相府来人的时候,吓得连忙从楼上跑下来,下楼的时候险些跌了一跤,进门前管事还帮他戴正了帽子。 一进内堂,便见里头坐着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着一身蓝色斗篷,没有半点小姐架子在跟一个村妇说话。 “你不是说丞相府来人了吗?”掌柜怒视边上的管事,吓得他差点摔了! 他这一声便打断了辛念烟与张大娘的交谈,辛念烟侧目看了过去。 刚才笑盈盈的小姑娘收敛了笑意,竟然透出一股摄人的气势来。 “不知道姑娘,寻我何事?” 掌柜走上前去,探究的看了她一眼,拱手问道。 看这气度,就算不是丞相府的人,也是哪个大家小姐,他可开罪不起。 “林掌柜?”辛念烟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我是丞相府大小姐辛念烟。” 掌柜面色一变,京中传闻他自然是听过的,相府大小姐一舞动京城,如今风头正盛,这是要来收铺子? “见,见过大小姐。”林掌柜连忙又行了一礼,“不知道大小姐突然来,所为何事?” 辛念烟端起一杯茶水,抿了一口。“听说最近店铺亏损厉害,来翻翻账簿。” “这个,店铺的事,不是一直都是夫人在管吗?”掌柜面露难色,心中却没有把辛念烟这个黄毛丫头放在眼里,认为只要端出夫人来,她自己就会知难而退。 辛念烟动作一顿,勾唇笑了一声。 “这铺子是我娘的嫁妆,早些时候我年幼由夫人代管,如今我已虚岁十五,自然不好再劳烦夫人。” 林掌柜愣了一下,“可是…没有夫人的允许,我们不敢私自将账簿拿出来…” “而且账面繁杂,看着着实劳心费神,小姐看了只怕觉得无聊。” 这是在暗讽她一介女流,看不懂账簿? 辛念烟闻言将手里的茶盏撂回了桌上,摔得嗒的一声,厉声开口。 “林掌柜,你翻出布庄的房契好好看看,上面写的是谁的名字!” 林掌柜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得脚下一软,跌跪了下去。 “至于本小姐看不看得懂,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你这般再三阻挠,莫不是账上出了什么问题?” 一句接一句,咄咄逼人,听得那林掌柜额角直冒汗。 “大小姐请稍候,小的这就去给您取账簿!”说罢,他肥胖的身躯挣扎着起来,连滚带爬的往账房去了。 外面那个伙计看他出来,气势汹汹的凑上去告状。 “叔父,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们,他们竟然敢打我!” 林掌柜看他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是一巴掌给他扇滚了出去。 “收拾他们?他们是来收拾我的!” 那个伙计断了一只手平衡差了,竟然被他一巴掌撂倒在地上,捂着脸哀叫了一声。 林掌柜急着去取账簿,路过他的时候还不耐烦的踢了一脚。 他现在只盼着,内堂里那个黄毛丫头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辛念烟已经趁着空档跟老妇人谈妥了具体的合作事宜,出三十两银子一匹,购买她们家的紫云纱。 这个价格,已经不比市面上其他的高档布料低上多少了。 老妇人听了她这样的出价,感激得老泪纵横,跪下感念了一通辛大小姐的好。 这紫云纱是紫云草织就,紫云草是季节性的植物,只在盛夏生长,织起来也困难,当得这个价钱。 而且随着以后紫云草越来越少,云纱的价格更是会被炒上一个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 很快,林掌柜就取了账本回去。 辛念烟让小烛把张老太送出了布庄,就着内堂待客的茶桌翻起账本来。 边上几人都侯在她身侧,内堂很安静,只能听到辛念烟慢慢悠悠的翻书声。 辛念烟低垂着眉眼,是不是凝眉沉思一下,看得那头的林掌柜止不住的冒汗。 今年一整年的账簿都在这里了,辛念烟粗略过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账面上看着还算干净。 虽然不像掌柜暗喻的那样完全看不懂,但辛念烟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确不善此道。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无意间瞥见身侧的寒露正蹙眉盯着自己面前的账本。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她问了一声。 寒露抿了抿唇,“小姐,这一批丝绸先前送过一次,同样的货品,价格却有不小的差异。” 她这么一说,辛念烟这才留意到,的确如此。 “你学过算术?”她问寒露。 寒露摇了摇头,“先前在客栈做杂役的时候,跟过一段时间账房先生。” 她面上没什么波澜,但只一句话,就不难想象她流落在外的凄苦。 辛念烟唤她靠近过来,“如此,你来看看这账簿有什么问题。” 她是本着试一试的心态,却不料寒露对数字极为敏感,性子也严谨,很快就将账目中的暗藏的漏缺找了出来。 那头的掌柜听得挥汗如雨,终于明白这个小丫头怎么敢来查账了,原来是身边有这样的能人。 他保证,这账目里的漏缺,即便是专门的账房先生来了,也差不了这么仔细! 寒露心算了一下,甚至没有用上边上的键盘,就核算出了账目上一共差了多少钱。 “小姐,一共缺了三千六百二十二两银子。” 辛念烟接过寒露手里的账簿,砰的一声摔在了桌上,冷冷看向林掌柜。 那边的林掌柜被她吓得腿一软就跪了下去,三千六百二十二两银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大小姐,小人知错,小人知错了!”他不住磕头,开始讨饶。 “小姐饶了小人吧,小人家里上有六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儿…” 辛念烟不管他哭得有多惨,神色淡淡摆了摆手“差多少银子,限你明日午时之前补上来。” “然后带着你那嚣张跋扈的侄子离开吧,烟云布庄可容不下你二人这样的大佛。” 林掌柜面色一窒,硬着头皮咬牙道:“小姐,小人位卑言轻,却也是夫人亲自提拔上来的,小姐怎么处置,是不是要过问一下夫人的意思?” 第一百零五章 小丫头长大了 辛念烟冷冷看着他,敲了敲桌上的账本。“明日午时你的银钱没退回来的话,就等着被送官严办吧。” “单玖,送他出去。” 她现在不想多看这人一眼。 “小姐,小姐这样一意孤行,就丝毫不顾及夫人的颜面吗?” 林掌柜被单玖拖着衣领一路拽着出了内堂,辛念烟听着他的哀嚎,悠悠应了一句话。 “我丞相府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给她颜面?上辈子对这母女俩言听计从,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这辈子她可学乖了。 辛念烟转头看向边上一直候着的管事。 那管事连忙拱手行礼。 “小姐明察秋毫!” “小人与布庄中其他伙计平日里没少受这叔侄二人的打压,却苦于他们身后是夫人,一直以来都是敢怒不敢言!” 他一脸气愤之色,又满脸感激的看着辛念烟。 “小姐今日肃清布庄不正之风,实在大快人心!” 一席话不仅夸了辛念烟,还撇清了跟夫人那边的关系,比起那个掌柜不知道强上多少。 辛念烟看了他两眼,“如今掌柜空缺,比起再招人,不如用熟悉布庄运行的,不如就暂由赵管事顶上吧。” “多谢小姐,小人定不负小姐厚望!今后有什么事,小姐只管开口,小人定唯您马首是瞻!” 管事惊喜不已,连连跪下磕了个头。 “起来吧,今后有什么事,我会叫寒露来与你对接。” 辛念烟站起身,身边候着的几个人便抬脚跟上了她。 “走,我们去下一家。” 几人迈步出了内堂,外头的伙计聚做一团,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 赵掌柜送几人到门口,躬身行礼。“恭送大小姐!” 那几个伙计见状,连忙跟着行礼。 辛念烟脚下不徐不疾,身姿款款,雪白的绒毛在脸颊边晃动,丝毫不损她的大气端方,通身都透出一股灵动明艳的美。 对面茶楼上,一身白衣的晗王看着她莲步款款上了马车,唇角微微上扬。 小丫头长大了,生意场上都能独当一面了。 进了马车,辛念烟长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了神情。 小烛掩饰不住的激动。 “小姐,你好厉害呀,刚才在店里我连话都不敢说!” 她刚才呼吸都放轻了,小姐那个样子真是让人又怕又爱,简直太有大家小姐的风范了! 辛念烟笑着看她一眼,“我们是来查账的,不装得像样一点,可唬不了人。” 时舞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那副样子哪里像是装出来的,就连她这个久经厮杀的暗卫,都有些怵她。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下一家店铺,辛念烟理了理帽兜,迈步下了车。 将近一个下午的时间,西街东街一共四家铺子,布庄,成衣店,胭脂铺子,还有一家酒楼,四个店铺下了三个掌柜,可见张芸慧平日里诸多疏漏。 回到丞相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刚进了烟云院,辛念烟凳子都还没坐热,慧兰院的下人就来了,说丞相请她去一趟。 她早有所料,今天一天她几乎算是断了张芸慧大半的财路,这个女人坐得住才奇怪。 所以她到了家,连衣服都没换,就等着接招呢。 张芸慧是真的气急眼了,在自己的院子里就让她爹请她过去。 她越气,辛念烟就越舒坦,她带着小烛一路去了慧兰院,还没进院子,就听见张芸慧哭哭啼啼的声音。 “老爷,小姐来了。” 张芸慧已经能下床了,看着一身病弱样,确实能激起几分男人的保护欲。 “逆女,你给我跪下!”安抚着张芸慧的辛元文一见了她,怒不可遏的骂了一句。 “父亲,不知女儿犯了什么错?”辛念烟低垂下头,模样看起来有几分委屈。 “姐姐,你今天做了什么,还要我们再说一遍吗?”辛柔儿满脸哀怨的看着她。 “我不过是去我娘的铺子看了一趟,我做什么了吗?” 辛念烟不解的蹙眉。 “姐姐不过是去看了一趟,就把娘亲苦心培养多年的掌柜换了,也不知道多看几眼,会不会把铺子都收在手里。” 辛柔儿幽幽看了她一眼。 “妹妹这话不对,我娘的铺子,我不应该收在手里吗?” 辛念烟淡淡看过去。 “你……”辛柔儿咬牙瞪着她,简直被辛念烟惊到了。 那些铺子一直都是她娘在管,在她的认知里就是她们的东西,这个贱人凭什么这么不要脸,理直气壮的说要收走! “你一个千金小姐,不在闺阁里好好呆着,谁让你去插手铺子里的生意的?” 辛文元怒气冲冲的骂道,“还把你母亲培养的掌柜都赶出去了,简直胡闹!” “老爷,你别骂烟儿了,她又不懂这些,应该不是故意的。”张芸慧劝慰道。 但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更让辛文元恼火了,“你母亲培养了这么多年的掌柜,你说赶走就赶走,简直没把她放在眼里!明天就挨家挨户的去把人给我请回来!” 辛柔儿抿唇低头,满眼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父亲,今日赶走的三个掌柜,每人每年都要贪墨铺子里几千两银子,相加起来已经要过万了。” 辛念烟不紧不慢的解释道,眼看那母女俩要说话,又补了一句,“证据确凿,父亲若是不信,我便将这些证据送官,让官府去查。” “什么?”一听有人敢贪他丞相府的银子,辛文元气得拍桌大怒。 “好大的胆子,连我丞相府的银子都敢贪!必须送官严办!” 张芸慧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这几个人可经不起查,万一查到她头上来… “老爷,他们都是铺子里的老人了,说不定是有什么苦衷才做出这种事,只要他们把钱还上来,就不追究了吧。” 她连忙柔声开口,一副不忍的样子,“而且这事传出去,对相府的名声也不好。” 辛文元叹了一口气,“你就是太善良了。” 不过经她这么一说,确实会影响相府的名声,便也不打算再追究了。 辛念烟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看着辛文元。 “父亲,这几间铺子都是我娘的嫁妆,如今我已经虚岁十五了,不好再劳烦母亲,免得叫外人说了闲话。” 这闲话是真的有可能传,但具体传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而且王爷也说了,今后我是要进王府的,支持我提前熟悉一些管理上的事务。” 辛念烟说到这里的时候,明显看到辛柔儿的表情的都变得扭曲了,心里更觉得舒坦。 这话自然是辛念烟胡诌的,但又不可能真的有人会去问他,即便问起来,那个男人只怕也非常乐意承认…… 第一百零六章 街上给女子别发簪的辛元文 提到陈诗影,辛文元就有些烦躁,连带看着与陈诗影有几分相似的辛念烟,都觉得碍眼。 “罢了,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你想管就管着吧。” 辛文元摆了摆手。 张芸慧不满的挽着他的手臂晃了一下,刚才辛念烟来之前,他还信誓旦旦的说要把铺子给她要回来呢! “父亲,这么多年,铺子一直是我娘一个人辛辛苦苦打理过来的,姐姐如今说拿走就拿走,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辛柔儿不甘的开口,她一想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辛念烟抢走,就抓心挠肝的难受。 张芸慧有些哀怨委屈的看着辛念烟,“烟儿,我一直待你像亲生女儿一样,你难道还觉得我会想抢占了你娘的东西吗。” 辛念烟抬眼看着她,“母亲的确辛苦,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只是这些年铺子里的收益,可没有半分入账相府,赚的钱,也不知道母亲用到哪里去了呢。” 张芸慧没想到她问出了这样尖锐的一个问题,一时间脸色煞白。 那些钱,自然是进了张芸慧自己的小金库,但这些年来周同赌博成瘾,每次找上她都要拿几百两银子才能打发,如今其实也剩不了多少了。 “自然都是帮扶相府里的开支去了,钱花出去了,我就没有入账…” 张芸慧笑意勉强的打着哈哈,却有点不敢再问下去了,她嘴里说的东西,可没有一句经得起查。 她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个瘟神送走,这个小贱人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既然烟儿坚持,那我便放手让你去管吧,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都可以来问母亲。” “老爷,我有些乏了,烟儿今日出去查账辛苦,让她早些回去休息吧。” 张芸慧故作虚弱的扶着脑袋,看向辛文元,看的他一阵一阵的心疼,不由得又对辛念烟来了火气。 “你看你把你母亲气成什么样了,还不快出去?” 辛念烟抿唇低头,温声软语的开口,“母亲多保重身体,烟儿先告退了。” 说罢,转身就离开了慧兰院。 她那句让张芸慧保重身体的话,是真心实意的。 毕竟要是这么早就被气死了,可就太便宜她了! 回了烟云院已经过了晚膳时间,她只好让厨房又做了一份,单独送到她院里来。 吃过饭,小烛伺候完洗漱,在房里贴心的给她揉捏着肩膀。 她拍了拍小烛的手,示意她停下,“小烛,你去叫寒露进来,我有事吩咐她。” 小烛应声退下,不一会儿就带着寒露进来了。 “小姐。”寒露福身行礼。 “你有算术才能,可愿作我这几家店铺的账房管事,替我管理财务?” 她这样的本事,屈居在内宅端茶倒水实在可惜。 “但凭小姐吩咐。”寒露低垂着头,轻声应道。 “好,那今后店面的事,就由你替我去对接。” 辛念烟点了点头,“下去准备一下,明日就去上任吧。” “奴婢遵命。”寒露福身退下去,小烛目送她离开,有些羡慕。 “寒露姐姐真能干,可以出去见大世面了。” “怎么,你也想出去见见世面?”辛念烟看了她一眼。 “不不不,小烛要伺候小姐,这辈子都要跟着小姐!” 小烛连连摆手,“而且跟着小姐,也能见好多世面,小姐才是最能干的!” 辛念烟笑着摇了摇头,“净会捡好听的说。” 小烛吐了吐舌头,过去继续给她捏肩膀去了。 …… 辛念烟这几日得了空就在会去铺子里转转,大部分时间都在成衣店里。 布庄里买来的紫云纱她都送到了成衣店里,画了几件几年后流行的衣服款式,让里面的裁缝打版剪裁。 成衣店的裁缝是个长相清秀的女子,对柔软漂亮的紫云纱爱不释手,一毫一厘都舍不得浪费。 对辛念烟那几张图纸更是惊叹不已,不住的夸奖大小姐心灵手巧。 几个前任掌柜欠下的银子,都被辛念烟提上去的新掌柜追了回来,填平了账。 张芸慧提上去的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就算有几分做生意的脑子,但自持背后有人,对店里的其他伙计都没什么好脸色。 如今像落水狗一样被撵出去,几个管事可以说是恶狠狠出了一口气。 毕竟白纸黑字查出来的错漏,谁敢欠丞相府大小姐的钱? 下午临近黄昏,辛念烟才带着人驾车回了丞相府。 她坐在马车上盘算着,守着店铺运营了几天,已经粗略了解了运作方式,有寒露在,她不需要这么关注这边了。 只等紫云纱做的衣服面世,卷起一波热潮,赚他个盆满钵满…… “小姐,小姐你快看!”边上的小烛拉了拉她,小声叫道。 “怎么了?”辛念烟跟着她拉开车帘看出去,正巧看见了一间首饰铺子里,换了常服的辛文元满面柔情的给一个女子别发簪。 “是老爷!”小烛惊异的开口,被辛念烟抬起一根手指按住嘴唇。 “嘘。”她放下帘子,嘴角不动声色的上扬。 刚才惊鸿一瞥,那个期期艾艾满目秋波的女子,不是古双又是谁? 待得马车走远,她才收回自己的手,小烛惊疑不定的眨了眨眼,“小姐,我没看错吧!” “你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小烛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好,都听小姐的。” 回了相府,老夫人那边派人来传话,说今日相爷有公干,不回来吃饭,各自在自己的小院里吃就是了。 辛念烟点头应下,心中却有些好笑。 也不知道当初他有了外室,是不是也用的这样的借口打发她娘。 这几天一直在忙店铺里的事,也没怎么去看祖母,时间还早,她打算去一趟静心院,去陪老夫人用膳。 领着小烛一路过去,却在园子里碰见了辛柔儿。 辛柔儿以面纱遮脸,手里提着一个红木盒子,这个方向应该是要去慧兰院看她娘。 迎面撞上,辛柔儿满眼怨毒之色硬生生被她压下去,柔声道,“听说这几姐姐打理铺子繁忙,终于得空去看看祖母了?” “妹妹说得是,这两日忙碌得很,怕祖母挂念,来陪陪她老人家。”辛念烟笑着回她,有些惊讶的看她脸上的面纱,问道。 “妹妹为什么戴上面纱了?” 第一百零七章 真的口舌生疮了 一说起这个辛柔儿就来气,面纱底下的脸都扭曲了。 自从这个贱人从楼上摔下来性格大变后,她就没过过什么顺心日子,前几日更是气得怄火,嘴角起了一串燎泡。 又想起这个小贱人先前说的那句,乱说话是要口舌生疮的,她是又惊又气又怕。 等她娘身体好了,一定要跟娘亲一起劝说爹爹请个道士来府中驱邪,这个小贱人像是被什么精怪附体了一样,越来越难对付! “妹妹这副样子,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辛念烟挑眉笑着看她,笑意灿烂。 辛柔儿气得双拳紧握,恨不得一巴掌扇在那张明艳的脸上,却也没这个胆子当真动手,只能强压下心中怒火。 “姐姐怎么这样说柔儿,柔儿在府中一直在闺中安分守己,不似姐姐四处奔波劳累。” 这是在暗骂辛念烟一个闺阁小姐出去抛头露面,但辛念烟出身乡村,一向不在意这些议论,对她夹枪带棒的暗讽不疼不痒。 “妹妹,知道你废物,不用特意拿出来跟姐姐比。” 她瞟了辛柔儿一眼,带着小烛快步越过她,往静心院去了。 “你……”辛柔儿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颤抖抬手指着她。 贱人,这个不要脸的贱人,真是气死她了! 她越生气,辛念烟就越开心,心情颇为愉悦,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小烛,她为什么遮面纱啊?”离得远了,她才问了身边的小烛一句。 小烛捂嘴笑了一声,“听那边院子的丫鬟说,二小姐这几日上火得厉害,嘴角都是燎泡,见不了人了!” 辛念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真让她说中了? 辛柔儿那副鬼样子,自然不敢来老夫人这里碍她的眼,张慧云上次受了气,身子更不见好了,依旧卧床。 所以这几天,一直没有人跟老夫人说起辛念烟执掌了铺子的事。 辛念烟到了静心院,老夫人拉着她说了一会儿话,吃饭的时候才说到这个事情。 “张氏就这么把几间铺子交还给你了?” 老夫人颇有些惊讶,以她对张芸慧的了解,想从这个目光短浅的女人手里要回东西,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这次没有她出面,这个女人竟然就这么老实的把铺子交出来,实在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祖母,母亲自然是不太情愿的,但如今她卧床养伤,我也已经长大了,自然不好再麻烦她。” 辛念烟一边给老夫人夹菜,一边说。 “你娘的东西,自然该由你拿回来。” 老夫人赞许的点了点头,想到什么一般又皱起眉头来。 “只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抛头露面的去经商,终归是不太合适。” 辛念烟一脸安抚的笑意摇了摇头,“祖母放心,烟儿自然只是在店面幕后关注运行情况,明面上的事,自然有店里的掌柜和管事去处理。” “辛苦你了,烟儿。”老夫人这才放心下来。 要是她将这几间铺子拉扯起来,外人只会说相府教女有方,长的是她儿子的脸。 要是她没有经验,亏损了铺子,张氏自然也会乘机把铺子讨回去,不过是回到先前的情况。 对辛文元也没什么影响,便随他们去吧。 吃过饭,辛念烟又陪老夫人说了会儿话,直到她乏了才请辞离开。 她这边是舒坦了,慧兰院那头的母女俩脸色是一个比一个难看。 屋里的侍女鹌鹑一样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娘,你就这样让她抢了你的东西,不管不问吗?” 辛念烟现在多风光一天,她就难受一天,她恨不得一脚把这个小贱人踩到泥坑里去! 也不知道这个贱人哪里来的魅力,晗王被她迷得团团转,静心院那个老东西也被她笼络过去,哄得什么都听她的! “她得意不了多久了。” 张芸慧苍白的面色上一片阴沉。 “娘,你有什么办法吗?”辛柔儿面露喜色看着她。 “开了春就是春日宴,到时候……” 她招了招手,辛柔儿连忙附耳过去。 交头接耳一阵,辛柔儿听得嘴角带笑,阴狠又畅快。 “好,好,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笑到什么时候去!” …… 当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一起来,屋外庭院里都铺了厚厚一层。 辛念烟推开窗户,迎面一阵冷风袭来,满目银装素裹,让人耳目一新。 她瑟缩了一下,小烛赶紧拿了斗篷给她披上。 “小烛,出去玩雪吗?”辛念烟搓了搓手,满脸兴意看着小烛。 “小姐,外头天寒地冻的,着凉了怎么办。” 小烛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辛念烟来了兴致,哪里听她的劝,转身就出了门。 她在乡村里的时候,无人管束,这种大雪天里,她都会先躺在雪地里玩一会儿再扫雪。 前世回京后为了当所谓的大家闺秀,什么都被约束上了,玩雪更是不可能。 现在么…… “快走,一会儿都叫他们扫开了!”辛念烟才不管什么闺秀不闺秀的,高兴的快步走了出去。 “小姐你慢点,等等我!”小烛无奈,只得追了上去。 出门还没看清辛念烟在哪儿,迎面就是一颗雪球砸过来,摔在她肩膀上。 “小姐!”小烛跺了跺脚,捧起一把雪团了团,啪的一声打在了辛念烟的斗篷上。 时间还早,主仆两人在雪地里嬉闹了一阵,又堆了一个大雪人。 她玩累了,就叫小烛去给她端热茶来,自己一个人摆弄那个雪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踩在雪地上嘎吱作响,辛念烟以为是小烛回来了,坏笑着团了一个雪球,猛然一个转身丢出去。 砰的一声,那颗雪球砸在了秦晗的脸上。 辛念烟一愣,坏心眼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尴尬的问他。 “王爷,你怎么来了?” “几日没见你,过来看看。”秦晗倒是浑不在意,他抬手擦去脸上的雪渣,走向辛念烟。 辛念烟收敛了一声小孩心气,款款朝他福身。 “王爷用过早膳了吗?” 秦晗心下微叹,她什么时候,才能将刚才那样毫无防备的一面,朝自己展现。 “没有,过来找辛大小姐蹭一顿早饭,想来辛大小姐不会介意吧?” 秦晗笑着看她。 “王爷哪里话,左不过多双筷子的事。” 辛念烟淡笑着应了他一句。 “时候尚早,我陪王爷在院里走走,看看雪吧。” 其实是她自己想四处溜达溜达,看看新雪。 “不堆雪人了?”秦晗挑眉,看向地上刚做好雏形的雪人。 “不堆了,小孩子玩的东西,王爷见笑了。”辛念烟有些不好意思的蹭了蹭鼻尖,有些暗恼这个男人一点礼貌都没有,说来就来,刚才那副毫无形象的样子都叫他看了去。 “烟烟如此烂漫可爱,怎么能算见笑呢?” 秦晗一双眼深深看着她,唇角笑意温润。 她在他眼里,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小丫头。 第一百零八章 比起护卫,更适合做这种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雪地里,留下一串大小不一的足印。 刚才玩雪的时候冻了手,辛念烟紧了紧斗篷,吹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 “冷吗?”秦晗停下脚步,问她。 辛念烟摇了摇头,“不冷。” 秦晗转过身,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从袖中摸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暖玉,拉着辛念烟的手放在她手中。 触手温软,隐隐透出一阵暖意。 “王爷……”好歹是当过一段时间皇后的人,辛念烟自然识货,这东西是西林进贡的极品暖玉,她以前只听闻过,从来没有见过。 这么大一块暖玉,有点烫手。 “今日来,就是给你送这个的,冬日寒凉,抱着暖手吧。” 秦晗却好似只是送出手一枝花一根草一般,毫不在意,转过身继续缓步往前遛弯。 辛念烟拿在手里,抿了抿唇,没有思虑过多。 手冷,先暖暖再说。 “多谢王爷。”辛念烟轻声应道。 不知为何,抱着这块暖玉,只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不少。 两人在雪中并肩步行了一会儿,遥遥听见护卫员那边传来响动。 辛念烟侧目看过去,便见护卫院的雪已经扫开了,寒风正带着王默在雪地里练功。 王默扎着马步,寒风则握着一本书在他身边漫步,念着千字文。 “他这样,王默不会分心吗?” 辛念烟有些不解的开口,边上的秦晗笑了笑。 “他这是在锻炼这孩子的心性,不为外界所动摇。” 这样的训练方式,针对心浮气躁,或是胆小怯懦容易被外界影响的性子,最合适不过。 不过这种训练方式,多见于西林一代…… 辛念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看着王默倒确实比刚来那会儿沉稳多了。 比起护卫,寒风好像,更适合做这种活儿。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天空又开始缓缓飘雪,二人索性直接回去了。 到主厅的时候刚备好早膳,院子里的雪已经扫开了,辛念烟堆了一半的雪人也被补上了眼睛鼻子,看着格外可爱。 “小姐回来了……”见了秦晗,小烛先是一愣,从善如流的行了个礼。 “见过王爷。” 秦晗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院子里那个雪人是你堆的?”辛念烟问她。 小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小姐,小烛去让小厨房多加一副碗筷来吧。” “去吧。”辛念烟点了点头,站在廊下看着天上飘落而下的雪花。 她伸手出去,接下一片雪,落在掌中。 飞雪之下,蓝色斗篷点缀白色绒边的少女,美得出尘绝艳。 这样一幕盛景,就这样印刻在了秦晗的眼底,再也无法忘怀。 他在看辛念烟,辛念烟则在看那院子里的小雪人,玉雪可爱,跟小烛有些相似。 还好,还好这一世,她留住了小烛。 小烛这么乖巧可爱,她不该死。 国公府一家待她亲厚关怀,更不该死。 她攥住一片雪,在手心捏碎,任由雪花化作水珠滚落下来。 该死的,另有其人。 小烛很快取了碗筷回来,年关刚过,今日厨房煮得有汤圆。 白白胖胖的就着芝麻馅,鲜甜软糯,香气四溢。 经过福禄寺祈愿那一晚后,秦晗和辛念烟同桌用膳,倒是一点也不拘束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很自然,时不时聊上几句。 小烛看了只觉得小姐和王爷在一起的画面,像一对璧人。 秦晗用过早膳就离开了,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禀告说表小姐来找她了。 辛念烟面露喜色,连忙起身,“快请她们进来!” “我们来啦!”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传来小瑾玉的欢呼声。 陈瑾颜跟在后面也快步进来,笑着朝她打招呼,“表妹,我们来看你了。” “姐姐,新年快乐!”陈瑾玉一身红色小褂坠绒毛边,头顶扎着两个丸子头,像年画娃娃一样可爱。 “乖,一会儿给你封个大红包!” 辛念烟见了她们就觉得欢喜,伸手揉了一把陈瑾玉的小脑袋。 她往后看了一眼,不解的道,“怎么不见瑾歌表姐?” “姐姐带着东西去静心院给老夫人拜年去了。” 几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屋子。 今年国公府只是遣人来送了礼,几个小辈也没有过来拜年,先前陈瑾玉落水的事情,即便说是不追究了,心中还是有些芥蒂。 “也怪我,这几日有些忙,竟一直没腾出空来去国公府看看外祖母。” 辛念烟有些懊恼的说。 “外祖母知道你忙,这才叫我们来看你。” 陈瑾颜撑着下巴,兴致满满看着她,“听说你把那几个铺子从张氏手里要回来了?” “还叫人把几个贪墨钱财的掌柜痛打一顿赶了出去?” 前两天听了这传言,她们几个姐妹都激动坏了,老早就想赶过来看看,却被外祖母压了下来,说烟儿刚刚接手铺子,现在正忙,不让她们过来打扰。 今日过来主要是为了来跟老夫人拜个晚年,按下先前那些龃龉示个好,免得烟儿一个人在丞相府孤军奋战。 却正巧碰到烟儿没出门,这不得赶紧过来看看! “快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瑾颜兴奋的抓着辛念烟的手。 辛念烟摆了摆手,“那有传的那么夸张,不过是去铺子里查了一下账。” “小姐太谦虚了,当时明明很厉害!。” 小烛小声喃喃了一句,陈瑾颜一听,干脆换了个人问,两眼放光的把小烛拉了过来。 “在说什么呢?” 拜完晚年的陈瑾歌含笑走了进来,笑着跟辛念烟点了点头。 “姐姐快来,听烟儿如何惩治那贪墨东家银钱的恶掌柜的!” 陈瑾颜拉着陈瑾歌坐下,几个人兴致勃勃的围在一起。 于是小烛就开始绘声绘色的将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跌宕起伏说得那叫一个精彩,一大一小两姐妹听得津津有味,满眼崇拜的看着辛念烟。 “你呀,以后不跟着我,去茶馆做个说书的,也能混口饭吃。”辛念烟抬指点了点小烛的脑袋。 “别呀小姐,小烛错了,别赶奴婢走!” 小烛可怜巴巴的瘪着嘴撒娇。 “你这么贴心又这么会说故事的小丫头,她才舍不得赶你走呢,要是赶你走,你就来国公府找我,我收留你专门给我讲故事!” 陈瑾颜笑着拍了拍小烛的手打趣。 小烛连连摇头,“不要,小烛这辈子都不想离开小姐!” 几人都笑了…… 第一百零九章 酒楼有人闹事 时间尚早,辛念烟应着陈瑾颜的要求,带着他们去西街那边的铺子转转。 作为西街最繁盛的酒楼,岳阳楼一直是宾客如云,门前游人络绎不绝。 中午时间,一辆低调华贵的马车停在门口,门口的小二见了,连忙进去禀告掌柜。 看完了几家铺子,辛念烟带着陈家三个姐妹下来的时候,掌柜已经在门口迎着了。 “见过东家,快里边请。” 掌柜满脸笑意将辛念烟一干人等请了进去。 这个掌柜就是辛念烟唯一没有换掉的那个,几个铺子里,唯有他是当初陈诗影留下来的。 岳阳楼的生意不比其他几个店铺,是钱财来源最多的铺子,掌柜人脉也是最广的。 张芸慧一直没敢换他,就是因为若是撤了这个人,铺子里的生意会受大影响。 能管理下这么大的铺子,这掌柜自然也是个会做人的,一丁点挑不出错处。 “李掌柜,这几位是国公府的小姐。” 辛念烟朝他简单的介绍道,“还有厢房吗。” “有的有的,几位小姐这边请。” 李掌柜指了一个方向,引着几人上了二楼。 二楼的厢房清幽雅致,窗外就是热闹的长街,看楼下游人如织。 “哇,烟儿,这家店竟然是丞相府的吗!” 陈瑾颜四处打量,满目新奇。 这家酒楼在西街也算数一数二的热闹了,她们路过很多次,只是不知道这背后竟然是丞相府! “这话不准确。”陈瑾歌摇了摇头:“这几家铺子,是烟儿的,烟儿说是丞相府的就是丞相府的,说不是,就不是。” 辛念烟笑了笑,把菜谱取过来递给了两人。 “表姐看看,我新上了几道菜,可以尝尝。” 这话吸引了陈瑾颜的注意力,点了几道她所说的菜。 “小玉可以试试这个小糕点,是小兔子的外形,软糯可爱。” 辛念烟又指了指另一道菜。 “真的吗!”陈瑾玉惊喜的睁大眼,笑着拍手,“姐姐,我要小兔子!” 辛念烟给她点上了菜,递给小烛。 小烛开门招呼小二过来,堂下却传来一阵喧闹声。 “小烛,怎么回事?”辛念烟眉头一皱,问道。 “东家,楼下好像有人闹事。”小二连忙回道。 几个姐妹对视了一眼,陈瑾颜一拍桌站了起来。 “好大的胆子,敢在我表妹铺子里闹事,本姑娘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说着就要往外走,被辛念烟拉住手。 “表姐,先看看怎么回事。” 几人一起出了厢房,在二楼栏杆处往下看去。 楼底下已经围了一圈人,交头接耳。 “东家,有个客人说……吃了我们家的新菜,中了毒,现在躺在底下昏迷不醒。” “哦?”辛念烟眉头一挑。 “他们说要报官,不同意私了。”小二有些紧张的接着道。 “李掌柜怎么说?”辛念烟问。 “李掌柜让人看住他们,已经派了人去请大夫了。”这摆明了就是来找事的,不仅仅是讹钱这么简单。 绝不能让他们离开大众视线,人要是走着进来躺着出去,他们这酒楼只怕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来人一男一女,女的昏厥在地上不省人事,男的抱着她一边哭一边咒骂。 “娘子,娘子你千万不能有事啊,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孩子怎么办啊!” “哪个杀千刀的上什么有毒的新菜啊,害死了我娘子,我一定跟你们拼命!” “大家快来看啊,岳阳楼的新菜毒死人啦!” 辛念烟眯眼细看,只见他左右手的小指都被人斩断了,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很快,就近的大夫就被请了过来。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快让让!” 请大夫的小二高声开口。 人群让开一条路,那个男人却站起来挡在了大夫面前,“你们别过来,你们店里的东西都吃死人了,我还敢让你们请的人来看吗!” “我要带我娘子去附近的医馆,再去官府告你们!” “你早不担心你娘子安危,哭了这么半晌,现在大夫来了,你又不看了?”边上的看客出言问他。 “我……我一时心慌,忘了,我这就带她去医馆!”男人哭着去扶他娘子。 他自然不可能跟这群人说,他得宣扬一段时间再带着人走,哪知道这店里的王八蛋直接去找大夫了! “这位小哥,你怕是不能走。” 掌柜迈步出来,面色和善的笑了笑。 “你娘子是在我们店里出的事,我们酒楼自然要负责到底。” “这位金大夫是附近祥林医馆的坐诊大夫,医德高尚,妙手回春,想必在座的各位应该有所耳闻。” “有他在,定然可以保你娘子无恙。” 围观人群里有人出声说话了,“是啊,金大夫的人品,我绝对信得过!” “金大夫药到病除,德高望重,绝对不会偏袒哪一方!” 那男人一下子慌了,恶狠狠的怒视了四周一圈,毫不怜惜的扯着他娘子就往背上拉。 “你们都给老子闭嘴,少管闲事,他们就是一伙的,我今天绝不可能让这老头靠近我娘子半步!” 边上的陈瑾颜见了这么蛮不讲理的,火气蹭蹭直往上冒。 “本小姐今天就好好收拾收拾这不长眼的东西!”翻身就要跳下去。 辛念烟按住她,“别急,再看看。” 这么明显的圈套,李掌柜不会看不出来,她相信他能解决。 楼下的男人背着娘子气势汹汹的就要走,却突然被一只手从后方压住。 一个一身蓝色锦衣长袍,剑眉星目的男子单手提着昏迷女子的后领,一脚踢在男人的膝弯,把他踢得跪了下去。 “哪有你这种人,大夫就在眼前,却不管自家娘子死活,非要带着她奔波折腾。” 蓝衣人冷哼一声,将那昏迷的女子放在一边,看向那边的大夫。 “金大夫,快来看看她。” 那边的金大夫认出了他,是永宁侯府的世子,先前受伤的时候他帮忙取过箭。 “多谢武小侯爷。” 金大夫拱手道谢,快步过去,替那女子搭脉问诊。 “她应该是中了大量的迷魂散,而且身上还有不少外伤。” 大夫拉开一点袖子,只看到女子身上都是淤青…… 后头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面色阴沉的站起来,拎起边上的凳子猛然朝着蓝衣男子的后背砸过去…… 第一百一十章 哥哥的朋友,能差到哪去 众人大惊失色,吓得都没来得及反应。 “小心!” 一道娇斥声响起,二楼护栏处的陈瑾颜飞身而下,甩鞭缠住挥过去的凳子,凳子猛地摔在地上,砸的四分五裂。 掌柜眉角一跳,满脸肉疼。 武星辰一回头,便见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手持长鞭,柳眉倒竖满脸怒容声音清脆明亮。 是她?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欺诈勒索,还敢动手打人?” “哪儿来的黄毛丫头,敢管你爷爷的闲事?” 那男人怒斥一句,竟然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明晃晃的刀刃朝着陈瑾颜就刺过去。 “表姐!”辛念烟瞳孔骤然一缩。 “陈姑娘小心!” 武星辰一把拽住陈瑾颜的手腕将她拉开,提刀铮的一声挡开了匕首,动作果断利落,三两下就把闹事的混混按在了地上。 “好啊你们岳阳楼,店大欺客是吧,我带娘子来吃饭被你们下毒,现在还要杀人灭口?” 那混混蛮不讲理的大喊,武星辰咬着牙猛地往他背上踹了一脚。 “你刚才不拉我,我自己也能躲开。” 陈瑾颜不太满意的瘪了瘪嘴,风头都让他抢光了! “好啊。”辛念烟从楼梯上款款走下来,扬声开口。 “诸位有目共睹,你是如何阻止大夫查看你娘子伤势的。” “你不是要报官吗?今日我们就对簿公堂,看看官府查案取证之后,如何判决。” 整个大堂都只有她一人的声音,轻缓温吞,却透出一股莫名的威慑力。 那混混面色一变,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腰上内衬的荷包。 他先前说要见管那都是为了吸引其他看客的目光,想把事情闹大再讹一笔钱,哪里敢真的见官? 辛念烟见了他这个动作,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下意识害怕想要保护的东西,一激就显露出来了,这人的心理素质是真的差。 “单玖,去搜身。” 单玖迈步过去,那混混连忙后退,却被武星辰压得一动不能动。 “你别过来,你要干什么,你们后台硬,我不见官就是了,小姐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这话是在求饶,更是在说她们仗势欺人。 辛念烟眯了眯眼,这混混的一言一行,都是冲着败坏她的名声来的。 以他的脑子,绝对想不到这种阴损的招数。 单玖在那混混身上搜了一圈,从他腰间的荷包搜出了一张油纸。 “诸位,他既然是在店内下药,自然没这么快销毁证据,所以小女子断定,证据就在他身上。” 辛念烟开口,缓缓给疑惑的众人解释道。 金大夫接过油纸,仔细辨认之后,点了点头。 “姑娘说得不错,这上面的确还有残留的迷魂散。” 众人哗然,“原来是个敲诈勒索的下三滥!” “还打老婆,简直不是人!” “讹钱讹到岳阳楼来了,真不长眼!” “这位姑娘好缜密的心思,听说是岳阳楼的新东家。” “辛家大小姐不仅姿容倾城,一舞动人,还如此冰雪聪明,相府真是好福气呀!” 耳边都是夸赞声,掌柜暗暗松了一口气,躬身凑过来。 “东家,这人怎么处理?” “掌柜自己看着办就是。”辛念烟淡淡应了他一声,快步走到陈瑾颜身边。 “表姐,你没事吧?” 陈瑾颜摆了摆手,“我能有什么事?要不是小侯爷刚才出手,姑奶奶的鞭子能把这孙子打废!” 她握了握手中的长鞭,凶狠的瞪了一眼被人架着扔出去的混混一眼。 “多谢小侯爷,今日之事多亏你出手相助。” 辛念烟这才朝着武星辰道谢。 “辛姑娘不必客气,我等侠义之士,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 武星辰爽朗的拱手一笑。 “还要多谢陈姑娘,方才救了在下。” 陈瑾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咧嘴笑了笑。 “小侯爷不必客气,你本来就是在帮我表妹的忙,而且你跟我哥哥还是朋友,我自然不会看着你挨揍。” 小侯爷看她一口小白牙笑得晃眼,没由来的心里一阵悸动,低咳了一声。 “既然事情都解决了,在下还有约,就先告辞了。” 以前也不是见过这个小丫头冲他笑,怎么这回心跳得这么快? 他带着人离开,围观人群也散开了,辛念烟这才紧张的查看着陈瑾颜的情况。 “真没伤着哪儿?” 陈瑾颜回头看了两眼武星辰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没有,小侯爷将我保护得很好。” 辛念烟一看她这幅神情,眉头微微一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辛念烟记得,武星辰上一世娶的是南平王家的小女儿顾娇娇,骄横跋扈,闹得武侯一家鸡犬不宁。 这身份要是论起来,正是陈瑾颜的小姑子…… 南平王世子不是什么良配,但武星辰却是个不错的,与陈家关系也不错。 陈瑾歌自始至终都在上面,满目担忧的看着场下的情况。 确定了陈瑾颜没事,她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插曲过去后,姐妹几人回了厢房,菜已经上齐了。 即便是前厅有人闹事,后厨还是依旧在运行,李掌柜倒是管教有方。 几人围坐在一起,辛念烟给陈瑾颜夹了一块竹笋,探她口风。 “表姐刚才受了惊吓,多吃点,多亏了那武小侯爷救下了你……” 陈瑾颜点了点头,“其实我自己也可以应付,不过他一片好心,也不好辜负。” “你觉得那个小侯爷,如何?”辛念烟试探性的问。 陈瑾歌一愣,心中隐隐会意,嘴角含笑看向陈瑾颜。 “挺好的,相貌英俊,身法稳健。”陈瑾颜一边喂陈瑾玉吃小兔甜糕,一边回道,“哥哥的朋友,能差得到哪里去?” 陈瑾歌跟辛念烟对视了一眼,都这么直接了,这个迟钝的丫头怎么还没明白她们的意思? “姐姐,小侯爷性子直爽,品行端正,堪为良配。” 陈瑾歌直接把话点明,端看陈瑾颜的意思。 她若是喜欢,这便是一段良缘。 陈瑾颜愣了一下,“他……我……” 下一刻,面上就泛起薰红。她想起来刚才武星辰一把将自己拉了护在身后的画面,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手都没了,还断什么指 辛念烟和陈瑾歌交换了一个眼神,目光都含着笑意。 看来有戏。 “他前阵子刚退了平南王府的亲事,现在没有婚配,姐姐若是有意,可要抓紧了。” 陈瑾歌笑着开口。 “我…”她对自己的亲事其实没有过多的想法,但如果要嫁进武侯府,跟小侯爷成婚…… 她心中是有几分欢喜的。 “但我如何得知,他的想法?” 陈瑾颜咬了咬下唇,有几分苦恼。 这样一副少女怀春的姿态,两人还有什么不懂的? “开春后的春日宴,姐姐可以借机询问他的想法,若是他有意,便让他来国公府提亲。” 陈瑾歌出谋划策道。 陈瑾颜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 “好。”她终归是要嫁人的,如果可以,她自然想嫁给自己想嫁的人。 定下计划后,几人的心情格外愉悦,丝毫没有被先前的插曲打扰到。 吃饭期间,陈瑾玉从窗口看到有卖糖葫芦的,缠着陈瑾歌带她下去买。 陈瑾颜从窗口趴着看下去,笑着朝底下买糖葫芦的两姐妹打招呼,用口型说,帮她带一串。 辛念烟看她注意力不在这边,起身离席走向门口的小烛。 “你把单玖叫进来,我有话吩咐他。” 小烛领命出去,不一会儿单玖就来了。 “单玖,刚才那个闹事的,李掌柜怎么处理的?” 辛念烟问道。 “打了一顿,赶出去了。”单玖回答。 “你跟上去,问清楚他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查查他与赌坊那个周同是不是有什么牵连。” 这人是谁找来的,辛念烟其实已经有数了,此番让他去查,不过是为了确认。 “好。”单玖拱手领命,折身打算离开。 “等等。”辛念烟叫住了他。 “他刚才哪只手拿刀想伤我表姐,你便断了他哪只手。” 辛念烟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冷,温柔的声音透出一股杀意。 “遵命。”单玖点头,转身出了门。 在门外正好撞见了带着陈瑾玉回来的陈瑾歌。 陈瑾歌含笑朝他点头,拉着陈瑾玉进了屋子。 “表姐,你回来了?”辛念烟笑着迎上去。 陈瑾玉递了一串糖葫芦过去,“表姐,你的!” 她买了五串糖葫芦,为了感谢小烛今天讲的故事,连小烛的那份也算进去了。 陈瑾歌深深看了辛念烟一眼,坐回去吃饭了。 她刚才自然听见了,表妹并不是面上看着的这般柔弱善良,她却只觉得欣慰。 只有善良,是不足够自保的。 表妹如此在意姐姐,更是让她开怀。 只是…想起先前那个纯良软弱的表妹,又止不住的心疼她。 也不知道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让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自然不会知道,纯善软弱的辛念烟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磨难才变成如今这样,也不会知道,辛念烟想的,不仅仅是自保。 她只知道,她今后一定要加倍的关怀疼爱表妹,来弥补她在丞相府受到的伤害。 …… 吃过饭后,一行人回了丞相府。 回去的时候,老夫人派人把辛念烟叫了过去,指名从库房里拿了几株人参出来,让辛念烟带着去国公府拜个年。 辛念烟也正有此意,带着老夫人给的东西,随着陈瑾颜他们的马车一道去了国公府。 国公府老夫人一见了她,自然是喜不自胜,拉着她的手道,“烟儿,外祖母好久没看见你了,挂念你得很。” “外祖母,烟儿也想你,这不刚忙完了,就过来看你了吗!” 辛念烟笑着答话。 “祖母,烟儿过年的时候才来过,这才几天呀,我看你呀,一天不见就念她!” 陈瑾颜笑着拆她的台。 “你这丫头,一点不给你祖母面子!” 老夫人笑骂了她一句,几人都跟着笑了出来。 她是真的挂念辛念烟,又知道这孩子去收当初女儿嫁妆里的铺子,欣慰不已,也有些想念女儿。 拉着辛念烟的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放她去外面跟小辈们玩。 辛念烟留在国公府吃过晚饭后,才在老夫人带着几个小姐的目送下,驾车缓缓离开。 回到相府已经入夜了,听院子里的丫环说,相爷今晚又有公务,没有回来吃饭。 她嘴角的笑意微挑,不得不说,古双是有些手段的。 慧兰院那位如今病容苍白,年龄也上去了,拿什么跟年轻貌美的古双斗? 她双眼微微一眯,满目冷光。 等着吧,你们母女俩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春草,单玖回来了吗?” 她一边解下斗篷递给小烛,一边问。 “回来了,在外头候着呢。”边上的春草连忙应道。 “叫他进来。” 片刻后,单玖就进了屋内,拱手行礼。 “姑娘。” 辛念烟坐在椅子上,手里抱着秦晗送的暖玉暖手,问道,“事办得如何?” “那人是西街赌坊的常客,欠了赌坊不少银子……” 单玖开口,将今日之事一一禀上。 先开始那混混还不愿说实话,只说他想来岳阳楼敲一笔,讹点钱财。 后来挨了单玖一顿毒打,才说了实话。 周同找到他,说只要他去找岳阳楼的麻烦,他欠赌坊的那三百两银子,便替他还了。 还让他绝对不能将他供出来,不然一分钱都别想拿到,还要让赌坊的人再断他一指。 该说的都说了后,单玖放开了那个混混,那人本以为终于安全了,逃过一劫。 却被单玖一剑从手臂的位置削下了整只手,痛得原地打滚。 单玖收剑转身走得很利落,他从未承诺过,只要这人说实话,就不伤他。 因为是应了辛念烟的要求,所以单玖这一段也如实禀报给了她,辛念烟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子听在耳中,却没有半分惧意。 只是点了点头,有些好笑的开口。 “如此,他便不用再怕周同找他麻烦,断他一指了。” 手都没了,还断什么手指? “辛苦了,你下去吧。” 辛念烟将单玖遣退下去,清空了屋内所有人,才推开了窗户。 “王爷。” 她老早就感觉到了房顶那股气息。 白衣翩然,一道俊逸轻灵的身影落在了窗前。 “晚上好啊,烟烟。” 秦晗凭窗而立,含笑看她。 “王爷都听见了?”辛念烟侧目看他一眼。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丘璃儿 “烟烟在说什么?” 秦晗眨了眨眸子,跟她装傻。 “王爷应该听清了,我可不是什么本性纯善的女子。” 辛念烟走到窗户边,把手里的暖玉递到他面前。 “王爷若是错付了心思,现在想收回去,还来得及。” 她指的是这块暖玉,也是他们的亲事。 “本王送出手的东西,从未有过收回来的先例。” 秦晗凝眉直视她。 两人隔着一扇窗户,对上了眼神。 辛念烟看得真切,那双眼里没有半分的退却,只有一往无前的坚定。 他托着辛念烟的手,将她的手指压回去握住暖玉。 “我不在乎你是否纯善,我只在乎你过得好不好。” 秦晗的声音很轻,却透出一股安抚人心的意味。 辛念烟握紧手中的暖玉,垂下了眼。 “多谢王爷厚爱。” 上一世,她临到死,也没跟这个晗王有什么过多的交集,对他的认知很浅显。 重活一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纠缠? 除了身边自己所熟悉的亲人,这个男人是对她最亲善的。 “天冷夜凉,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秦晗后退两步,朝她颔首告别,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她眼前。 辛念烟眉头一挑,这就走了? 所以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总不能,大冷天的在房顶蹲这么半天,就是为了来看她一眼吧? 这边从相府外墙一跃而下,刚准备上马车的秦晗顿了一下,鼻尖发痒,重重打了个喷嚏。 他有些迷茫的抬头看了墙内一眼。 烟烟是不是念叨他了? ……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过了几天,辛柔儿母女二人一个卧床,一个不能见人,倒是让辛念烟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刚吃过午饭,门口就有人传了消息,说寒露来了。 “让她进来。” 寒露从外头进来,换下了千篇一律的侍女装,着一袭浅绿,显出几分冷清来。 “见过小姐。” 辛念烟摆了摆手,“你怎么来了?” “小姐,成衣店的衣裳做好了。” 寒露抿唇,“清云拿出来给我们展示的时候,被一个顾客看上了,这会儿缠着我们非要买新款。” 衣服报价不便宜,但这衣服是辛念烟亲自设计监工的,没有她的同意,店铺里的人都不敢往外卖。 “是吗?”辛念烟站了起来,看向小烛。 “走,去看看。” 她倒要看看,谁眼光这么好。 一行人出了相府,驾车驱策而驰,去往了流云阁。 一盏茶的功夫后。 流云阁里,一个清丽秀雅的女子正在店铺里四处转悠,听到门口的响动,便迈步走了过去。 辛念烟一下了车,就见一个女子俏生生立在门口,满目错愕。 “辛姑娘?” 丘璃儿惊讶的开口,她一开始本以为辛念烟是来逛铺子的,但看见辛念烟身边跟着的寒露,又有些不确定了。 寒露说这衣服是东家设计的,刚刚才制作出来,能否出售还要请示东家的意思…… “丘姑娘。”辛念烟朝她颔首。 丘璃儿,金吾卫左将军丘玄机的独女,她们倒是见过几面,只是没能说得上话。 此人一向低调内敛,沉默寡言。其他女子吟诗作画之时,她却在舞刀弄剑,显得十分不合群。 但辛念烟对她,却有几分了解。 上一世,她对秦炎情有独钟,但秦炎只是看上她父亲金吾卫的势力,对她一直都是吊着三不管的状态。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后来秦炎登上皇位,丘璃儿甚至因为辛柔儿的嫉妒,先一步死在了深宫之中。 同样瞎了眼,辛念烟看她,不由得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慨来。 两人相互行了一礼,进了店铺。 “姑娘,这位就是我们东家。” 寒露开口道。 “辛姑娘好厉害,竟然能自己管理一家铺子了吗?” 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丘璃儿还是感到惊讶。 “主要是掌柜和管事们在管理,我就是在背后出出主意。” 辛念烟笑了笑,“听说丘姑娘看上了我铺子里新出的衣裳,不知道是哪一件?” 一提起这个,丘璃儿的眼底就闪现出光彩来,她拉着辛念烟快步走向内堂,一件白色罩紫轻纱的长袍便展现在了眼前。 不似其他裙装光鲜亮丽,这件衣裳剪裁做工都极为精良,却看着格外简洁。 但戏看下来,又处处透着雅致。 轻纱服帖罩在衣服上,裙摆处却绣了金色竹叶,流光溢彩的紫云纱在各个角度看,都会变幻不同的色彩。 只一眼,便吸引住了丘璃儿的目光。 “听说,这衣裳是辛姑娘自己设计的?” 丘璃儿回过头,见自己还拉着她的手,连忙松开,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辛念烟笑了一下,倒是一点不在意。 “烟儿才疏学浅,只懂些皮毛,让丘姑娘见笑了。” “辛姑娘哪里才疏学浅,这衣裳好看得紧,简洁方便,我很是喜欢。” 丘璃儿不赞同她这话,蹙眉摇头,顿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竟然顺势叫了人家的闺名,索性拉着她的手撒娇示好。 “烟儿妹妹,你便将它卖给我吧。” 她这么自来熟,辛念烟倒是不抵触,顺着她改了口。 “丘姐姐这么喜欢,我倒是不太好拒绝了。” 眼看丘璃儿眼里放光,又接了一句。 “不过……” “不过什么?”丘璃儿问。 “姐姐买这衣裳,不知道打算什么场合穿?” 她如果记得没错的话,这一次的春日宴,辛柔儿又准备了舞蹈,再次艳压群芳拨得头筹,京城贵子人人赞颂。 宴会上唯一能与她平分秋色的,便是金吾卫左将军之女的剑舞,这也是后来辛柔儿这么恨丘璃儿的原因。 如果有了这件衣服加持,春日宴上,丘璃儿的剑舞绝对可以压辛柔儿一头。 “打算春日宴的时候穿。” 丘璃儿如实应道。 辛念烟笑了笑,“原来如此。” “只是我这衣裳还未上架,按照成衣店的规矩,怕是不能卖给姐姐。” 丘璃儿一愣,满脸失望之色。 下一刻,却听辛念烟继续开口,“丘姐姐为人随和,烟儿见了便觉得亲近,这衣裳不能卖,确实能送给姐姐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丘璃儿心中一喜,握住了辛念烟的手。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辛念烟看向寒露,“去将衣服收起来,一会儿给丘姐姐带走。” “奴婢遵命。”寒露福身行了一礼,转身去给她包衣服去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辛元文要纳妾 “多谢烟儿,我见了你也觉得欢喜。你这个朋友我交了,只是这衣裳材质做工都不便宜,我该给的钱还是要给的。” 丘璃儿说。 “姐姐说哪里话,烟儿好歹是流云阁的掌柜,一件衣裳还是送得起的。” 辛念烟挽着她的胳臂与她调笑,“只是姐姐要应下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丘璃儿好奇。 “春日宴前,不要将它穿出门。” 丘璃儿不解,“这是为何?” “物以稀为贵,没见过的东西才能让人震撼。” 辛念烟弯唇笑了笑,“姐姐放心,这衣服你不穿出来,没有别人会穿出来。” “我打算,春日宴当日上架出售。” 春日宴丘璃儿剑舞惊鸿,可以说是最有效的推广方式。 不仅打压了辛柔儿,还能为自己的紫云纱打响招牌。 何乐而不为? 丘璃儿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好,我听妹妹的。” 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丘璃儿在铺子里坐了好一阵子才离开。 她走了以后,辛念烟便叫来了寒露和清云。 “衣服我看了,形制和外观都没问题,可以投入生产了。” “其他几件做好了也可以先放着,等我来看。” “不要挂出来展示,今日这间衣裳,春日宴当日在开售。” 二人听完她说的,点了点头,福身行礼应下。 “好的东家。” “奴婢遵命。” 辛念烟这才离开了流云阁,回了相府。 刚进了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张芸慧哭天抢地的声音。 “老爷,我辛苦十几年,不辞劳苦管理好这个家,我这才卧病多久,你就要纳妾?” 辛念烟眉头一挑,好戏开场了。 “你们先回去,我去前厅看看怎么回事。” 说罢,带着小烛就往前厅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的下人们都在低声窃语,一见了辛念烟,连忙闭上了嘴。 到了门口,便听到张芸慧愤怒的摔了一个茶杯,惊声怒骂。 “我不同意!” 声音尖锐刺得辛念烟耳朵都疼,她伸手捂了一下,在门口探出脑袋往里看去。 辛文元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温柔小意的模样,让他觉得无比陌生。 很快,他的面色便阴沉,将身边明显受了惊吓的古双护在身后。 “本官要纳妾,是你一个妇道人家管得了的吗?” 他怒斥一声,“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有半分丞相府主母的姿态!” “辛老爷,要不我还是走吧……” 古双轻咬下唇,“您不必为难,双儿不求名,只求一处安身之所便罢。” 她这么体贴温婉,更显的张芸慧蛮横不知礼数了。 “你闭嘴,你这个狐狸精!” 张芸慧气得面目扭曲,走上去就想甩她一巴掌,却被辛文元一把扯住手腕。 他冷着脸将这个面目可憎的女人一把退了出去,跌坐在地上。 “夫人卧病多日神志不清了,还不快来人将她带回去!” “老爷!” 张芸慧苦苦哀嚎了一声,还是被人架着离开了前厅。 路过辛念烟面前的时候,辛念烟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她现在这幅样子,实在是……让人心情愉悦。 张芸慧见了她,微愣了一下,连忙开口。 “烟儿,你快劝劝你父亲,不要让他纳妾!” 辛念烟只觉得好笑,辛柔儿出去找闺中密友帮不了她的嘴,她这是病急乱投医,求到自己头上来了? “等等。” 辛念烟开口把架着她的人叫住。 屋内的辛文元皱眉转向她,以为她也要阻止自己,正要开口训斥,却听辛念烟说话了。 “母亲,父亲位极人臣,家财万贯,多养一个妾室怎么了?” “母亲好生奇怪,怎么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她这幅不明所以的样子,实实在在把张芸慧气得够呛,还说不出什么话来堵她的嘴。 只得哭哭啼啼的由着身边的家丁将她架走了。 辛文元上下看了辛念烟一会儿,只觉得这女儿今日看着格外顺眼。 终归是国公府千金的女儿,名门之后,即便是流落在乡野长大,也比当了十几年相府夫人的张芸慧识大体。 “烟儿,你同意为父纳妾?” 他揽着古双走过来,问道。 “父亲的私事,作子女的哪有资格指手画脚。” 辛念烟温声开口,看了古双一眼。 “但要问女儿自己的想法,女儿自然是觉得,父亲喜欢就好。” “好,好女儿,为父没白疼你!” 辛文元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开口。 他带着古双离开了前厅,看样子应该是安排古双的住处去了。 辛念烟嘴角挂着笑意,却丝毫不及眼底。 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辛文元笑着跟自己说话。 为的,竟然就是这样的事情。 她目送辛文元离开,又看了一眼张芸慧消失的方向,眉头微挑,眼底有几分凉薄的狠意。 张芸慧,感觉到痛苦了吗? 这仅仅是个开始,她对她娘做的,她要连本带利的从这个女人身上讨回来! “小烛,走,今晚咱们去静心院找祖母蹭饭。” 她说着,迈步往静心院的方向走去。 前阵子国公府的人过来拜年,送了一串檀木佛珠,老夫人爱不释手,整日捻着。 檀木自带安神香气,这几天她睡眠好了,精神也好了不少。 知道国公府是为了辛念烟才来的,握着佛珠,自然更念辛念烟的好了。 辛念烟一进了静心苑,她就唤她近前去说话。 “烟儿,这几日铺子里忙吗?” 辛念烟摇了摇头,“不忙,都是些日常琐事。” “辛苦了,你快坐。” 她拉着辛念烟在身边坐下,又挥手吩咐道,“今日晚膳多备几道大小姐爱吃的菜。” “多谢祖母。” 辛念烟含笑道, “祖母似乎心情不错,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正挂念你呢,你来看我,自然高兴。” 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辛念烟看她这样子,是对今天前厅的事毫无所知了。 晚些时候辛文元应该会过来,自己跟她说。 她便不要多这个嘴了,以免落个偷偷告状搬弄是非的名头。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心为父亲好 辛文元安排好古双,正打算抱着她好好温存温存,就听下人传话说,辛念烟去了静心院。 他心里一咯噔,满面怒容: “这个臭丫头,我还真当她是个识大体的,竟然不声不响的跑到老夫人那儿去告状了,我今天非得好好收拾收拾她!” 古双挽住他的手臂,柔弱无骨的手指顺着他胸口轻拍安抚:“老爷莫生气,我看大小姐像是知事明理的,你带我回来的事情,总不能一直瞒着老夫人,不如去看一趟,趁这个机会,好好说清楚。” 辛文元听了觉得的确如此,他揽着温婉的女子拍了拍。 “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看着温和善良体贴入微的古双,辛文元的怒意都散了。 古双仿佛能将他所有的不愉快都疏散,只要待在她的身边,他就觉得很舒心。 安抚了古双之后,辛文元直接去了静心院。 他到的时候,辛念烟正在饭桌上把老夫人哄得笑呵呵的,气氛融洽温馨。 “见过老爷。” 外面候着的婢女福身行礼。 交谈的两人停下来,看向门口。 辛念烟自觉的起身行了个礼:“父亲。” 辛文元一看这气氛,本来被古双劝得半信半疑的心思,一下就定了下来。 他确实误会了烟儿。 “今日怎么想起来看看为娘了?” 老夫人笑着朝他招手:“吃过饭了吗,来,一块吃点。” 辛文元点了点头,入了座,又看向辛念烟。 “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本来是想问一下辛念烟是不是来陪老夫人吃饭的,但一出口语气就变了,毕竟他很少给辛念烟什么好脸色。 辛念烟倒是不在意,淡淡应道: “父亲,烟儿思念祖母,所以过来看看。” 老夫人拍了坐下来的辛文元一下,“你板着张脸干什么,你平日里忙得家都不回,有个知心的替你陪陪我这老太婆,你还有意见?” 老夫人一出马,辛文元自然没辙,他连连赔笑。 “没有没有,她有这份孝心自然是好事。” 三人同桌吃饭,辛念烟便不像先前一般说些有趣的话来哄老夫人开心了,气氛也冷下来不少。 才吃了饭,辛念烟扶着老夫人过去坐下,她便将辛文元叫了过去。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刚才吃饭的时候,辛文元几度欲言又止。 知子莫若母,儿子今天来找他,肯定是有什么事要说。 辛文元低咳了一声,意有所指的看向辛念烟。 “都是一家人,你别总把烟儿往外排,有什么事她不能听的?” 老夫人拉着辛念烟,皱眉看了他一眼。 辛念烟比辛柔儿会讨喜多了,她倒是越来越喜欢这孩子,毕竟是亲孙女,自然不愿意看着儿子跟她离心。 辛念烟换人端了茶过来,放在老夫人面前:“父亲若是要提及方才之事,父亲可以放心,烟儿已经说过了,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方才的什么事情?” 老夫人不解的皱眉。 合着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辛念烟正想着怎么开口提一下,却见那边的辛文元沉不住气了: “娘,我想纳妾。” 老夫人愣了一下,多少是有些震惊的:“你为什么突然想纳妾?” 毕竟十几年了都没纳妾,怎么突然…… “孩儿遇见了知心的女子,是个可怜见的,想将她带在身边。” 辛文元有些忐忑,如果她不同意,这个事情还真不是那么好办。 他自然是不愿意把人送出去,但双儿在府里的日子,想来不会好过。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你当年带张氏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娘,我是真喜欢双儿,您就成全我们吧!” 辛文元已经有些慌了。 如果一过来辛念烟就已经跟她说了,老夫人态度恶劣,他自然也能硬气点挺着腰板不退步,但现在这样,他完全处于被动。 老夫人真要不同意,他老娘可算是活活被他气得发火的。 这叫他怎么忍心? “祖母,烟儿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辛念烟适时开口。 “你说。”老夫人看向辛念烟。 “烟儿以为,父亲在朝为官,每日为国为民,为了咱买这个家,实在辛劳,若真有了看着舒心的女子,纳入府中也未尝不可。” “您身边多个知冷知热的照顾,府里也热闹点。” 辛念烟开口,说出的话叫在场两人都觉得暖心。 “爹可是丞相,当朝一品大员,娶一房小妾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说完,又补上了一句。 她这个态度看着,没有半分帮衬谁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站在一个公平公正的角度在看待这件事。 “就是,我当朝一品丞相,娶个小妾有什么大不了的?” 辛文元眉头一皱,觉得辛念烟说得极有道理。 他之所以觉得这事儿是天大的事,完全是因为张芸慧的反应是在是太过激烈。 搞得好像,他真的做错了什么一样。 那满朝文武,哪家没个几房姨太太? 凭什么到他这里就不行? “行了行了,又没说不让你娶。” 老夫人摆了摆手。 “这么说,娘你答应了?” 辛文元面露喜色。 “你先寻个时间,把人带来让我看看。” 老夫人看他这猴急的样子就不顺眼。 “人我已经带回来了,母亲想看现在就能看!” 辛文元激动的道。 辛念烟心中无奈的扶额,这脑子真是她亲爹? “父亲,时候已经不早了,先让祖母休息吧,等安顿好新的姨娘了,再带来给祖母看也不迟。” 她轻声提醒了一句。 辛文元也不是真蠢,当即就点了点头:“好,那娘你好好休息,孩儿就不打扰了!” 他要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双儿! “去吧去吧。” 老夫人挥了挥手让他走了。 等他离开后,才看向辛念烟: “烟儿,你真不在意你父亲纳妾?” “祖母,烟儿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辛念烟福了福身,“没有半句违心的话,烟儿虽然在外多年,却还是一心想着为父亲好。” “好孩子。” 老夫人欣慰的拉着她的手拍了拍。 左右她看那个张氏也极不顺眼,再纳一个又如何? 若当真是个懂事的,儿子便也算享福了。 要再是个厉害的,有张氏在,左右舞不到自己面前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古双被欺 辛念烟又陪着老夫人坐了一会儿,直到她困顿了,才离开静心院。 第二天一早,辛念烟才起床,外头院子里的雪都还没扫开,就听到前方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哗。 “小烛,什么动静?” 辛念烟问。 “小姐,好像是夫人,一早去了清霜院,要给新入府的姨娘点颜色看看……” 小烛已经打听回来了,小声道。 “小姐,那个姨娘,小烛觉得有些眼熟……” 她对古双有几分映像,只觉得面熟,却不太想得起来在哪里见过。 “可能,人有相似。” 辛念烟淡淡道。 当时古双穿着简陋,刚刚有亲人去世,心情不佳,面色苍白,相貌看着也并不出彩。 与现在我见犹怜的俏佳人完全不一样,很难看得出原来的样子。 小烛与她近距离接触数日,也仅仅是有点印象,换了其他人,想必是认不出什么来。 不能叫辛文元知道,自己与古双有过交集,不然大男子主义作祟,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对她发火倒也就罢了,就怕他厌弃了古双,前面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还搭上了古双。 “小姐,那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小烛又问。 “不必,你派人去老爷院子里知会一声就行。” 她不能出面,免得张芸慧过早看出来她们二人之间有什么关联。 “小烛这就去。” 小烛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辛念烟吃了一口早膳煮的粥,看向那边的高墙。 古双,她若是连这样的场面都应付不过去,那在府里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她已经让小烛去知会了辛文元救场,希望她能躲撑一会儿。 …… 另一边,清霜院里。 古双已经被几个侍女按了跪在张芸慧面前。 “夫人,昨日老爷走之前特意叮嘱过,让奴婢一定照顾好双儿姑娘,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她…” 边上的婢女脸上已经有了好几个巴掌印,还是硬着头皮大声抗争道。 坐在主座上的张芸慧面色阴沉,砰的一声摔了茶杯,砸在地上四分五裂,茶水流了一地。 “好大的胆子,竟敢搬出老爷来威胁我?” 方才她要进门的时候,这贱丫头也是这般阻挠她的,但她还是说进来就进来了! “一群狗奴才,本夫人才休息几日,你们就忘了这府里谁当家做主了吗?” “碘着脸上赶着去贴新主子,吃里扒外的东西!” “给我打,狠狠地打!” 她指着那个侍女怒骂道。 边上的辛柔儿连忙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娘,别气坏了身子。” “别说她现在还不是父亲的妾室,即便当真做了父亲的妾室,您是夫人,要发落她也是轻而易举的。” 古双听着自己的婢女被人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心痛不已,一双眼很快就红了。 “夫人,您放过她吧,若是双儿做错了什么,要打要罚我都认,她只是听从老爷的吩咐办事……” 她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张芸慧火气蹭蹭直冒。 “好个狐媚坯子,也不知道哪个勾栏院里出来的贱人,勾引人勾引到我家老爷头上来了?” 她拍桌而起,迈步走向那被按在地上的古双,一把拽起她的头发,一个耳光就摔在了那张清秀白皙的脸上。 古双挨了一巴掌,偏过头去。 咬着下唇眼眶含泪,强忍着不哭出来。 端的一个泫然欲泣,我见犹怜。 “你就是用这幅样子勾引老爷的是吗?” 张芸慧扯着她的头发,恨不得一把掐死面前这个水灵灵的女人。 “夫人,妾身不敢…” 古双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连连摇头。 “贱人,今天有我在,你就别想进丞相府的门!” 张芸慧瞪着眼睛怒骂道。 听说张芸慧一大早带人来了清霜院,正在用早膳的辛文元连忙撂下快走,带着人快步往清霜院赶过来。 他到的时候,听到的就是张芸慧用刺耳的声音怒吼出这样一句话。 “什么时候,丞相府轮到你说了算了!” 辛文元怒斥了一声,看着张芸慧面目狰狞的扯着古双的头发,而双儿双目泛红眼眶含泪,白皙脸上还印着一个醒目的巴掌印。 这样的对比下,他对张芸慧突然生出了一股厌恶之感,快步上前去。 他一脚踢开了押着古双的侍女,张芸慧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被辛文元一把推开。 “双儿,你没事吧?” 他心疼的把古双扶起来,古双抬起眼看了他一眼,本来隐忍不已的眼泪就这么滴了下来,直看得辛文元心都揪起来了。 “老爷,双儿没事。” 古双抿着唇倔强的摇了摇头,柔软的声调已经带了几分鼻音。 辛文元伸手给她擦了擦眼泪,看到她雪白的脸上那个鲜红的巴掌印,又心疼又火大。 “老爷,你竟然为了一个妾室推我?” 被推开几步的张芸慧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委屈不已的怒吼一声。 辛柔儿扶着她,满脸不赞同的看着辛文元。 “父亲,母亲身子刚见好,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刚见好?我看她有精神头的很,这么一大早就来双儿院里动手打人!” 辛文元冷冷哼了一声,“你自己善妒不容人便罢了,竟还要带着柔儿与你一起?” “老爷,我辛辛苦苦为了这个家,付出这么多年,你如今外室都带到我面前来了,你对得起我吗!” 张芸慧大声哭喊出来。 “闭嘴,一大早大吵大闹的像什么样子,别一会儿惊扰了母亲!” 若是以往她这么胡闹蛮横,辛文元说不定就顺着她了。 但现在辛文元一心都系着怀里的古双,只觉得她混不讲理,惹人生厌。 “母亲,母亲……我这就去告诉母亲,你带了个狐媚坯子回来!” 张芸慧说着,就要往外走。 “站住!” 辛文元怒骂一声,“这些年我不与你计较,是看在你为这个家尽心尽力的份上。” “你当真以为你一个妇道人家,能做得了本官的主不成?” 十几年来,张芸慧从来没被他这么吼过,这会被吓得有些懵了,呆的停在原地,连哭都忘了哭。 “老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抬为平妻 辛柔儿看他这样,也吓了一跳。 眼神怨毒的看了古双一眼,出声道:“母亲,时候还早,我们还是不要去扰了奶奶的清净。” “柔儿都比你懂事!” 辛文元怒瞪一眼。 “爹,母亲也是太爱您,这才气昏了头。”辛柔儿连忙开口宽慰:“这么多年来,母亲她对您怎么样,对这个家怎么样,您也是知道的。” 她走到张芸慧身边,伸手扶住她。 张芸慧这才回神,终于想起来自家男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低声抽泣示弱。 能跟他硬碰硬的,只有他娘。 她算是拿捏准了辛文元的心思,她这么一哭,辛文元又念起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来,态度也放软了几分。 “行了,别哭了,一大早就来双儿院中找麻烦,说你两句就哭成这样,哪里有当家主母的样子?” “病都没好就不要出来到处跑了,回去待着吧。” 说着,抬手挥了挥。 张芸慧还想说什么,却被辛柔儿拉了一下阻止了。 “爹,那我先扶娘回去休息。” 辛柔儿微微福身,将她娘拖回去了。 她们带着人走了,辛文元才扶着古双去坐下。 他心疼的摸了摸古双的脸,古双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双儿,委屈你了……” 他心疼不已,一拍桌子,怒视边上几个下人。 “你们怎么看门的?昨天怎么叮嘱你们的,都忘了?” 下人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老爷饶命,夫人带来的人多,我们拦不住。” “院门口被封死了,我们连出去通风报信都难…” 说话的是那个脸都快被打肿了的丫鬟。 “老爷…” 古双一把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不要责罚他们了,方才要不是他们在,双儿只怕……” 她顿住话语,满脸害怕的缩进辛文元怀里。 辛文元搂住她,柔声安慰。 “有我在,丞相府没人敢再动你!” 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子脸上那个巴掌印,他又是一阵心疼。 “今晚下了朝回来,就罚她去抄写女戒,有事干总不能到处惹是生非了。” 古双摇了摇头,“老爷,不怪夫人,夫人想来新人院子里看看是无可厚非的。” “可能是双儿哪里惹了她不高兴,才发了这样大的脾气。” 她咬着下唇,满脸害怕的摇头,泪眼婆娑:“老爷,我真的害怕,我以后都要过这样的日子。” “老爷,要不我还是离开吧……” “这不行!”辛文元一听她要走,只觉得心慌,连连哄道:“有我在,她敢再欺负你!” 又想起来自己在府里,张芸慧都带人来将她打成这样,止不住心虚了一瞬。 “老爷,双儿在乡村长大,自小没什么规矩,位卑言轻的,若什么时候又得罪了夫人,她如何发落我一个妾室都不算过分。” 古双含泪推开他,走到他面前盈盈跪下。 “老爷,双儿爱的是您这个人,不是相府的荣华富贵,放双儿回去吧,就如往常一样,合适有空了来双儿的小绣坊坐坐,便足够了。” 她一边说一边擦去脸上的眼泪,只叫辛文元又心疼又喜欢。 心尖上的人哭成这个模样,男人的保护欲刷的一下就上来了,辛文元一拍桌子。 “本相乃堂堂一品大员,连喜欢的女人都不能带在身边,那这官当的也太憋屈了!” “双儿不必担心,我今日下朝回来,就带你去见母亲。” 他把古双扶了起来,拍了拍她的手。 “不娶你作妾,我抬你做平妻,今后与张氏平起平坐,不用担心她再发难于你!” 古双愣了一下,连连摇头。“老爷,我不行的,我……” “谁敢说你不行?”辛文元眉头一皱,一把将古双搂进怀里。 “本官才是相府的主子,本官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全然一副毋庸置疑不能反驳的样子,古双面色为难,还想说什么,被他转开了话题。 “还不快去拿药来,给夫人擦擦脸上的伤。” 场下跪着的侍女连忙应声退下,去寻药了。 一张脸肿的像猪头的连翘出了房间,一双眼微微眯了眯。 这个新人当真好手段,一招以退为进,就让相爷抬她做了平妻,看来她赌对了,没跟错人! 古双自然不是真的不识好歹,她哭得更厉害了,直接埋进了辛文元怀里啜泣。 “相爷,你待双儿真好,自从爹爹离世之后,你就是这世上待双儿最好的人……” 辛文元手忙脚乱的开始哄她。 这边倒是皆大欢喜温情圆满了,慧兰院那头却是暴风雨降临。 张芸慧一回了屋子,发了疯一样直接把一桌子的茶盏糕点都扫了一地,一屋子下人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 “母亲,你别气。” 辛柔儿顺了顺她的后背。 “他竟然敢背着我在外面有人?我辛辛苦苦给他守了十几年的家,他怎么敢这样对我!” 张芸慧一想到辛文元对这古双那副鬼样子就来气,以前他也是这么对她的,后来时间长了,慢慢的就平淡下来了。 但这都是她以前拥有过的,这个小贱人也配?这个贱女人,她要她不得好死! “母亲,父亲向来吃软不吃硬,你太强硬的话,只会把他推得越来越远。” 辛柔儿苦心劝诫道,“不过是有点新鲜感的妾室而已,拿什么跟你们十几年的夫妻感情比?” “等父亲新鲜劲儿过了,你随意发落了就是,何至于动这么大的气?” “稳住父亲,不能让那个贱女人趁虚而入,破坏了你们的感情才是要紧事。” 张芸慧慢慢沉下了气,神情怨毒的看向清霜院的方向。 女儿说得有理,她越来气,越对辛文元发火,就越如了那个贱女人的意。 …… 清霜院和慧兰院的情况,辛念烟并不知情,但根据自己派遣出去通风报信的那个下人传回来的消息,也能猜的七七八八。 她吃着糕点,听着那人的回话,眼眸不自觉的眯了一下。 好,好一个以退为进。 小烛听得目瞪口呆,惊愕的看着那人,又看向辛念烟。 “小姐,你听到了吗,他说老爷要抬清霜院的姨娘做平妻!” “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你不要那么大声。” 辛念烟捂住耳朵。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就差把看热闹写脸上了 小烛不好意思的压低声音。 “对不起啊小姐。” “以后这后宅,可就热闹了。” 辛念烟端茶喝了一口。 她只是给古双指了一条路,这条路她 怎么走,走到哪一步,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今天一早就有好消息,辛念烟心情十分不错,想到晚上还有一出好戏看,就更开心了。 她吃过早饭,带着小烛在院子里溜达,一整天都不打算出门了,生怕错过了晚上的好戏。 两人转了一圈,走到了护卫的院子,便见院中的王默已经开始练剑了,看起来有模有样的,还挺唬人。 她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孩子还挺有天赋,虽然只是最打基础的初级剑招,但已经完全掌握了形,甚至领悟了几分神韵。 这才多长时间? 见她过来了,教导剑招的寒风迈步上前。 “姑娘。”他拱手行礼,唤了一声。 “你继续,我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带孩子带得怎么样。” 辛念烟摆了摆手。 带孩子几个字实在显得他…像个奶娘。 寒风眉角无声的跳了跳。 还不待说话,辛念烟便又问了他一句。“寒护卫这段时日,忙得过来吗?” 寒风颔首。 “这孩子聪慧懂事,无需操心过多,错开府中巡逻时段,并不忙碌。” 辛念烟眉头一挑,点了点头,心下已经有了思量。 那边的王默打完一套剑招,收势时已经额角冒汗了。 见辛念烟在一边,他面露喜色,又很快被压下去,快步走过来。 “姐姐。” 他看着比刚才那会儿沉稳多了,但眼底的雀跃却如何也掩盖不住。 “辛苦了。”辛念烟抬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不辛苦,我要早些学好功夫,保护姐姐!” 比起先前那样的日子,他现在吃饱穿暖有人关心,还有人教习剑术书法,简直就像是在做梦! 这一切都是因为以前这个人,他一定要好好努力,早日学有所成,也好帮上姐姐的忙! 辛念烟看着他沉稳懂事的样子,捏了一把他的脸颊。 来了府里这些日子,王默稍微长了点肉,已经不跟干柴似的那么瘦了,看着又乖巧又可爱。 也不知道王家那群人,丢了这么个辛勤懂事的孩子,会是个什么反应。 …… 此时,福禄寺外的小山村里。 王家一家人刚刚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 以往这个时候,王默早就做好了饭叫他们出去吃了。 最开始王默走的那两天,他们确实挺开心的,少了一张嘴吃饭,不知道省下多少粮食。 但时间一长,就开始想起王默的好来了。 王默在的时候,家里所有的杂活都是他包圆了的,王家的小儿子跟个少爷一样,连扫地都没怎么扫过。 现在王默不在了,这些平时他们从来没在意过的活儿都得亲力亲为。 使唤王默使唤惯了,现在要让他们做完地里的活儿,再自己去劈柴生活做饭,喂养家畜…… “当家的,出去找找,把王默找回来吧。” 王大锤媳妇端着饭出来,满脸哀愁。 那个小崽子不在,这些杂活儿都得自己做,太累人了! “村子都翻遍了也不见人,还能去哪儿找?” 王大锤啪的一声摔了筷子,“早上就吃这个,哪儿有力气干活?” 他指着桌上几碗稀粥说。 以前他巴不得王默这个吃白食的早点滚蛋,现在真的跑了,才知道他的好。 “一大早的,你还想吃什么大鱼大肉?” 王大锤媳妇眉头一皱,叉着腰怒视他。 很快,屋里就传出吵嚷声,跟以往王默在的时候一样吵闹。 只是以往他在,这些吵闹声都是在骂他,现在则是在互相骂。 …… 日头一晃就沉了下去。 很快,就到了傍晚。 辛文元倒是说话算话,一回了府,直接带着古双去了静心院。 慧兰院。 “夫人不好了!” 门口传来呼喊声,张芸慧眉头一皱,“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夫人好得很!” 抬眼一看,是安排到清霜院附近看着那边动静的人。 “什么事?清霜院那个小贱人又作什么妖了?” “夫人,老爷一回来,就带着清霜院的姨娘去了静心院!” 那人连忙解释道。 张芸慧一愣,又瞥了他一眼。 “带去给老夫人瞧瞧罢了,你紧张什么?” 那下人支支吾吾的不敢吱声,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小的远远听见,老爷说要…要……” “要什么?” 张芸慧一拍桌。 “要抬她做平妻!” 那下人说完,直接吓得跪在了地上。 果不其然,下一刻张芸慧的茶杯就砰的一声摔在了他面前。 “平妻?好啊辛文元,真当我死了是吧!” 张芸慧愤怒的站了起来,“我倒要看看,今天有我在,这个贱人进不进的了门!” 说着,带着几个婢女就出了门。 在院门口正好遇上了过来找她的辛柔儿。 看她气势汹汹的样子,连忙拦住她,语重心长道。 “母亲,你冷静点,忘了我今早怎么跟你说的了吗?” “他都要娶平妻了,让我怎么冷静!” 张芸慧气得脸都白了。 “父亲不是去找祖母了吗,只要祖母不松口,这事儿自然是成不了的。”辛柔儿赶紧宽慰她。 她心里其实也没底,但她娘要真是这幅样子去了静心院,只怕又要惹得父亲和祖母厌弃,连带她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张芸慧勉强沉住气,迈步往外走去。 “我倒要看看这个狐媚小贱人到底有什么手段,一上午的功夫,就让老爷要抬她做平妻!” 辛柔儿无奈,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烟云院这边,听下人来报,几个院子的人都往静心院那边去了,辛念烟才慢慢悠悠的站起来。 “小烛,我们也去看看。” “她们这么多人去闹事,莫将祖母气出什么好歹来。” 小烛点了点头,连忙跟着她出了门。 她家小姐真孝顺,府中其他人去静心院,都是带着目的去的,小姐一心关怀的却是老夫人。 老夫人真是没白疼她! 边上的时舞看小烛一脸感动之色,不由得心下摇头。 着小丫头是真纯良好骗,她家主子都要把去看热闹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静心院。 此时的老夫人一手捻着佛珠,另一只手正端着厨房炖煮的参汤。 手里的佛珠和碗里的参汤,都是国公府送来的,质量都是一等一的好。 早知道跟国公府往来有这么多好东西,真该早些把烟儿接回来。 也让她少在外面吃些苦头。 老夫人喝了口参汤,心中感慨。 “老夫人,老爷来了。” 小婢女快步进来,福身请安禀报了一句。 “叫他进来吧。” 老夫人放下手里的参汤,朝院门口看过去。 她自然还记得,昨晚儿子说要把人带来给她看看。 辛文元带着古双迈步进了静心院,打破了这一派岁月静好。 两人进了内堂,辛文元介绍道:“娘,这是古双。” 古双盈盈跪下去,朝老夫人行了拜礼。 “民女古双,见过老夫人。” 古双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听着就给人一种安抚人心的感觉。 老夫人等她行完礼,抬起头来,才仔细打量她。 并不是什么勾魂摄魄的狐媚子长相,反而长得很温婉端庄,清秀的小脸上含着笑意,看着倒是落落大方。 只是那脸上一个并没有完全消退的红印,有几分瞩目。 “起来吧。”老夫人开口道。 “多谢老夫人。” 古双站了起来,亭亭立在辛文元身边,看着倒是般配。 “先坐吧。”她指了指边上的位置,辛文元便带着古双坐了过去。 第一印象不错,至少是个知礼数的,当年张氏进门的时候,别说跪礼,连请安礼都是辛文元提醒了才行的。 老夫人让人看了茶,问了几句古双的出身。 古双一一作答,态度谦恭却并不卑微。 她本就是正经人家的清白女子,只是命苦父亲走得早,家里没有余钱,才不得已卖身葬母。 “小女本是清澜绣坊的绣娘,以卖些绣品为生。” “原本与母亲相依为命,前些日子母亲突发疾病去了……” 说到这里,古双神色有些黯然,随即又转向辛文元,“原以为要无依无靠了,却遇上了相爷……” 两人对视一眼,嘴角含笑,那叫一个甜蜜。 看得老夫人一阵牙酸,“可怜见的,今后就好好在府里待着吧。” 她说这话,就是同意古双的留下了。 “多谢老夫人…” 古双连忙起身就要行礼,老夫人赶紧摆手拦住她。 “不用行这么大的礼,以后相府就是你的家,谁在自己家跪来跪去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白了自家儿子一眼。 这话是当初带着张氏进府时,她不识礼数,辛文元说的。 辛文元低咳了一声,看老娘和心爱的女子相处得合乐融融。 正在思索着怎么提起自己此行最重要的目的,门口却传来一阵骚乱。 “夫人,您怎么来了?” “见过夫人……” 院门口的人还在行礼,张氏已经带着人闯进来了。 “你来干什么?这么未经禀报气势汹汹的闯进来,哪有半点丞相夫人该有的礼数!” 辛文元面色不善的盯着她。 “我不知礼数,她一个绣坊里的下贱坯子就知道礼数了?” 张芸慧冷笑一声,指着古双骂道。 正朝她福身行礼的古双一愣,动作僵住,轻咬下唇不说话。 她昨晚就安排人去打听了古双的来历,不过是个绣坊里的绣娘,还刚死了娘。 被人欺负的时候,正好让相爷撞上,这才救了她。 呸!就这种乡下爬出来的泥腿子,也妄想与她平起平坐? “我娘面前你说话客气点!”辛文元拍桌而起,指着她怒骂。 “吵什么?”老夫人被吵得头疼,抬起拐杖敲了敲地面。 好歹算是短暂的安静下来了,老夫人才皱眉看向张芸慧。 “你来做什么?” 张芸慧被这么一问,压着火气回老夫人。 “母亲,你不知道,我要是再不来,相爷就要抬这个下贱坯子做平妻了!” 老夫人眉头一抬,她还没听说这个事情,不由得看向了自己儿子。 “她说的可属实?” 辛文元点了点头:“母亲,我是真心喜欢双儿,不愿意委屈她做妾,所以想询问您的意见,抬她为平妻。” 古双有些忐忑的看向老夫人,双手紧紧握着衣裙。 对上她那双带几分怯的眼,再看她那张印着巴掌的脸,老夫人大概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母亲,您听到了吗,多荒唐,一个刚进门的小妾,转个眼就想抬作平妻,这世上那有这样的先例?”张芸慧质问道。 老夫人看她如此质疑自己儿子,心中已经有几分不愉。 “母亲,这些年我为了这个家尽心尽力,您都是知道的,他现在随手抬个妾室进门就要与我平起平坐,是全然没将我放在眼里了……” 张芸慧一边说,一边捏着帕子啜泣。 老夫人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正要说话,就听见门口有人传话来。 “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话音刚落,辛念烟便迈步进了厅内,朝着老夫人行了个福身礼。 “祖母,烟儿做了玉燕羹给您送来?” 说着,接过小烛手里的粥走到老夫人身边,才将手里的食盒递给边上的下人。 老夫人一看她,连忙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在场唯一能说上几句公正话的身份,便只有辛念烟了。 “烟儿,你来得正巧,你父亲带回来的女子想提为平妻,你对此事怎么看?” 她在问辛念烟的意见,堂下几人连忙把目光转向辛念烟。 “我说怎么今天这么热闹,原来是因为这个事情啊。” 辛念烟轻笑了一声,目光扫过堂下几个人。 “祖母,烟儿没什么看法,但妾室也好,平妻也罢,左不过是看父亲自己的意愿,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是想他好。” “烟儿,自从接你回来,为娘自认为没有何处苛待过你,处处迁就你,你不帮我说话,为何反倒帮一个外室说话!”张芸慧一边啜泣,一边盯着辛念烟控诉,仿佛她是个什么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辛念烟眉头一皱,连连摆手,“母亲说什么呢,烟儿没有帮谁说话,烟儿只是觉得,父亲为官多年,为了咱们这个家不辞辛劳。” “他又不是要去作奸犯科杀人放火,只是娶个喜欢的女子回来,没必要拦着。” “母亲,烟儿知道你爱父亲,但不知道的外人,怕是要误会母亲善妒,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后宅什么时候太平过 “什么误会,她就是个妒妇!”辛文元指着张芸慧骂了一句。 他看向辛念烟,以前从来没觉得这孩子这样贴心过,将他心中的委屈都尽数吐露出来了。 虽然一直养在外面,但血浓于水,她这是真心为自己好,为自己考虑啊! 他从前对这个女儿,态度确实有点不太好,今后找机会多补偿补偿她吧…… “你!”张芸慧气得手指颤抖,指着辛念烟。 “祖母,烟儿是不是不该说话。”辛念烟低下头,有些自责的开口。 “没有,你说得对,你爹这辈子统共也没对几个女人这么上过心,既然你都没什么意见,这事便就这么办吧。” 辛念烟这样事事把父亲放在第一位的态度,很大程度取悦了她。 再加上别人都是带着目的来的,而她仅仅是为了尽孝,还亲手熬了粥…… 对比之下,这样的孝心,确实让她动容。 “母亲!” 张芸慧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老婆子我耳朵还算康健,不必这么大声。”老夫人不悦的看了她一眼。 “祖母……”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辛柔儿软软的开口,“柔儿能说两句吗?” 她既然开了这个口,自然没有人不会让她闭嘴。 “你说。”老夫人点了点头。 “父亲若是喜欢,留在府里便罢了,但这位姨娘的出身,实在是配不上相府平妻的位置……” “柔儿怕此事传扬出去,会丢了相府的脸面。” 辛念烟差点笑出来。 辛柔儿怕不是气昏了头,竟然逮着这个点来攻击古双? “就是,一个绣坊里出来的下贱坯子,有什么资格与我平起平坐?”张芸慧连忙应着接了一句。 她这话一说完,老夫人的脸就沉了下来。 “什么下贱坯子,张氏,你这礼教是该好好学一学了。” 开什么玩笑,她自己带着儿子辛苦半辈子,也是草根出身,要论起出身高贵,在座的只有辛念烟才是真正的高门贵女,名门之后。 当初要不是攀上国公府的亲事,哪有今日的相府荣宠? “是媳妇言辞不当,但她一介平民女子,确实配不上我们老爷。” 张芸慧连忙放下态度认错。 “张氏,你莫不是忘了,当初你进相府的时候,也是一介平民女子。” 老夫人冷冷看着她,做了十几年夫人,连自己的本都忘了。 她还是个歌女出身,绣娘不比她干净? 一口一个下贱坯子,算是将她自己都骂进去了。 张芸慧一怔,面露难堪之色。 咬牙片刻,才又抬起头,“那我这么多年,为相府付出的心血……” “母亲。”辛念烟打断了她的话,以劝慰的语气开口道:“您这么多年的辛苦父亲和祖母都看在眼里,没有人否认你的付出,只是以后多了一个人替你分忧,为父亲和祖母分忧,咱们相府,更热闹了而已。” 古双闻言,连忙朝张芸慧福身行了一礼。 “姐姐,妹妹不会跟你争抢什么,妹妹只是想有个家。” “今后定然事事以你为先,听你的话。” “与姐姐一起顾好这个家,照顾好老爷和老夫人。” 她把姿态放得很低,低眉顺眼的,叫人看了便觉得顺心。 老夫人看着她,只觉得比张氏顺眼得多。 从进门起她就没喜欢过张氏,这么多年过去了,看着还没一个才见过的新妇舒心。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老夫人一拍案,疲倦的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我乏了,你们退下吧。” 辛文元心下大喜,“谢谢娘为孩儿考虑!” 古双也福了福身,含笑脆生生的改口,“谢谢母亲。” “你们……” 张芸慧气得差点昏过去,恨不得一把撕烂古双那张笑得开怀的嘴。 她目光怨毒的扫过辛念烟,又看向老夫人,咬着牙把在场的都记恨了一遍。 “祖母,那您歇着,我们就不扰您清净了……” 辛柔儿咬着下唇,扶着她娘离开了静心院。 张芸慧不愿意走,气都不顺了,想要转身回去再说点什么,却被辛柔儿拉住。 “娘,事已成定局,现在说什么都无用了。”她摇了摇头,“咱们回去再说。” 这才把张芸慧劝了回去。 屋里的辛文元和古双也出了院子,路过两人的时候,古双还朝张芸慧行了个礼。 在外人看来这是知礼数,但在张芸慧看来,这就是赤果果的挑衅! 她满脸阴狠之色,指甲深深攥进手心。 静心院内堂里,辛念烟也起身,朝老夫人告辞。 “祖母,那烟儿也先走了。” 顺便还不忘交代下人:“这玉燕羹你们热一下,让祖母睡前喝点。” “好孩子,去吧。”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目送辛念烟离开。 辞别老夫人后,辛念烟带着小烛一路回了烟云院。 “小姐,今天静心院真是风云变幻,吓得小烛一句话都不敢说。”小烛一边给她褪去斗篷,一边说道。 “今后这后宅,怕是太平不了了。” 辛念烟没有搭话,只是轻笑了一声。 傻小烛,相府这后宅什么时候太平过? 这次那母女二人吃了这么大的亏,只怕回去就要开始憋坏。 也不知道会怎么对付古双。 相府平妻这个位置,她想要,她便搭把手替她争取来,但能不能坐得稳…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慧兰院。 张芸慧刚发过一场火,厅内满地狼藉,所有下人都微微颤抖,出气声都小心翼翼的。 “来人,收拾一下。” 辛柔儿叹了一声,唤了下人来,扶着张芸慧进了卧房。 “母亲,你冷静一点。” 她一边说一边安抚张芸慧。 “这怎么冷静,那个贱人都成了平妻了,再冷静下去,她岂不是要骑到我头上来了?” “老爷这么将就她,那个老不死的和小贱人也帮着她,这相府今后还有我的一席之地吗!” 张芸慧越想越气,气得一张脸都扭曲了。 “不会的,就凭着我与太子殿下的婚约,这府里也没人敢爬到你头上来。” “娘,平妻又如何,她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我们有的是法子让她滚出去。” 辛柔儿冷笑了一声,笑意阴毒。 “她不是喜欢相府吗,那就随她的意愿,让她永远留在这里!” 听她这么说,张芸慧慢慢冷静下来,一双眼满是扭曲疯狂的阴狠之色…… 第一百二十章 不会作诗,她还不会背么 那边如何谋划,清霜院无从得知。 辛文元带着古双回了清霜院,两人好好温存了一番。 古双的出身不好,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所以并没怎么大操大办,只是设了几桌宴,请了朝中与辛文元关系不错的几个官员来吃席。 其中金吾卫左将军丘玄机也在列,听说是丞相府,女儿丘璃儿也跟了过来。 日子就定在三天后。 这回那慧兰院那母女二人倒是老实,连头都没冒出来。 辛文元怕她出来丢人,也没让人去叫她。 丘璃儿跟辛念烟聊起这个的时候,还在感叹相府夫人懂事,不来找不痛快。 辛念烟则是笑而不语,没有接她这话,转了其他话头。 懂事?指不定在憋什么坏呢。 但是她没想到,这个坏没有憋到古双头上,反而先憋到她这里来了。 新年的时间在忙碌中度过,期间流云阁的另外几件衣服也做了出来,每一件辛念烟都极为满意。 已经让人投入生产,准备在春日宴当日上架开售。 农历二月初二,花朝节。 也是高门贵女们居于一堂,吟诗作赋的春日宴,由公主殿下亲自主办,非常受名门千金的喜爱。 一大早辛念烟就去了国公府,与两位表姐一起,去往了宁江湖。 宁江湖畔开了成片的早春花,鹅黄色一片,将明镜一般的湖水点缀得清新雅致。 每年的春日宴都是在这里举办,搭着宽敞的凉亭。 辛念烟她们到的时候,凉亭外的两排桌椅已经坐了不少人。 远远在角落里看见了一身淡紫色的丘璃儿,她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烟儿,你怎么跟她走近了?”边上的陈瑾颜拉了她一下。 “怎么了表姐,有什么不妥吗?”辛念烟问。 “听说她…她……。” 陈瑾歌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陈瑾颜凑近过去,在辛念烟耳边小声低语。 “听说她喜欢女子。” 辛念烟一挑眉,“这传闻从哪里来?” “她已经十七了,却将所有议亲的男子都拒之门外。”陈瑾歌说。 “这只能说她没有看得上眼的男子,怎么成了她偏好女子?” 辛念烟摆了摆手,觉得离谱。 “淡淡只是如此,自然不会传成这样,偏偏有人传出她与侍女共浴的话,一传十十传百,自然就……”陈瑾歌解释道。 辛念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她觉得丘璃儿人不错,却没朋友。 传了这样的流言,哪儿还有女子敢跟她走近? 不过辛念烟是半个字的不信的,前世这个女人对太子的付出不比她少,下场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丘将军一家最终家破人亡,落了个流放边疆的结局。 其实她在那个时候,就能看到自己的未来了,但她并不愿意相信,不相信秦炎会这样对她。 “表姐不要信,我与那丘璃儿有几分交集,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癖好,人还不错。”辛念烟正言道。 “我观她也不像什么奇怪的女子,只是这流言她自己从未出来澄清过,自然也就没有女子敢与她亲近。”陈瑾歌中肯的道。 “大约是为了防上门求娶的男子吧,她或许,早就心有所属。”辛念烟淡淡开口。 所有人都知道她先前与太子订过亲,但丘璃儿对她态度不错,这会儿应该是不喜欢太子的。 要不想个法子,阻止她一下? 这辈子可别再眼瞎,看上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很快,其他名门贵女们陆陆续续的到场。 男女左右各一席,中间留出宽敞的空,为片刻后的才艺表演留出场地。 辛念烟环顾了一圈,却发现并不见辛柔儿的身影,心下正好奇她去了哪里,便见身着鹅黄衣裙,贵气端庄的公主从庭外走来。 辛柔儿走在她身边,正含笑与她说着什么。 长公主秦秀玉,与秦炎皆是出自皇后,上辈子没少欺压她。 辛念烟眯了眯眼,也不知道这两个女人搅到一起,会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长公主落座,众人起身见礼。 辛念烟扫视一圈,见男席那头只有一人老神在在的坐着,撑脸百无聊赖的把玩一个酒杯,察觉到辛念烟的目光,侧过脸朝她弯了弯唇角。 他怎么也来了? 她的记忆里,晗王虽然闲散,但还没无聊到这种宴会都来参加。 长公主含笑看向下方的众人。 “诸位久等了,不必拘礼。时辰差不多了,便开场吧。” 随着一声古筝响起,缓若清溪的琴声缓缓流淌而出,宣布春日宴的正式开场。 从首席第一个起开始传起飞花令,以春日为令,作两句诗。 辛念烟对诗词歌赋是没什么研究的,让她玩这个,不如让她去背一下齐民要术,细说一下怎么农耕种植。 不过她既然来了,自然也不会毫无准备。 上辈子是懵懵懂懂的被辛柔儿带来的,并不知道来还需要准备诗词,被众人狠狠嘲笑了一番,在京城的贵女圈里就更抬不起头了。 她当时还觉得,自己给辛柔儿丢了人,自责了好久。 与上一世一样的考题,她早就找了书行的书生给她写了几句词,不会作诗,她还不会背吗? 传到她这里的时候,台上的辛柔儿嘲讽的看了她一眼。 “殿下,等着看她出丑吧。” 公主弯了弯嘴角,她对辛念烟这个对自己太子哥哥死缠烂打的女人没有半点好感,自然乐得看她出丑。 辛念烟斟酌了片刻后,开嗓道:“楚江倒寒春归去,鸿雁踏雪迎风来。” 算不得出彩,却也并不逊色,表现平平常常,很快就在众人不算走心的赞叹声下被掠过去了。 台上的长公主眯了眯眼,转向一边的辛柔儿,压低声音道。 “看来,你是低估她了。” 辛柔儿不敢置信的看着辛念烟,眉头皱得死紧。 这个乡下爬出来的下贱坯子怎么可能会作诗? 没关系,这只是开胃菜,她还有后招。 对完一轮诗以后,有婢女端着磁盘来上了一盘糕点。 那糕点是嫩黄色,在瓷盘中晶莹剔透,看着十分漂亮。 “各位,这是以今年早春花所制的糕点,味道极佳,可以一试。”确定每人面前都有一碟后,长公主开口道。 众人闻言,便低头看向那糕点,来了几分兴趣。 一百二十一章 小侯爷,可愿娶我为妻 辛念烟看了一眼桌上的糕点,确实混杂着一股早春花的清香。 目光转向长公主身边的辛柔儿,眉头紧了紧。 上一世,可没这么个特意增加糕点的环节。 周围其他人都吃得津津有味,不断夸赞糕点味道不错。 这么多人吃,辛柔儿应该不至于丧心病狂到直接下毒吧? 身边的陈瑾颜抬手就要拿起来吃,被辛念烟按住了动作。 她对这陈瑾颜摇了摇头,陈瑾颜顿了一下,虽然不解,却也放下了手里的糕点。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对春日宴造成什么影响,宴会继续,不消片刻,便到了才艺表演的时段。 展尚书家的女儿上台抚琴一曲,唐中丞的女儿画了一副春日宴的图,众人连连拍手叫好,将气氛吵得越来越热。 辛柔儿终于坐不住,自告奋勇的站起身,朝长公主福了福身。 “公主殿下,柔儿也为众位准备了一舞。” 她吃了上次的亏,实在怕了辛念烟再来抄她的舞蹈。 不过她显然是想多了,辛念烟这次根本没打算上场,她来此有别的目的。 辛柔儿换了一身淡粉色的衣服上场,一扬水袖舞在乐声翩翩起舞,如同一朵盛开的桃花般,惹人迷醉。 一舞罢,惊艳四座,众人的夸奖纷然而至,只把她夸得飘飘然。 “辛家小姐的舞蹈真是灵动翩然,直叫人难以忘怀!” “词曲甚妙,此舞甚美!” “真叫人大饱眼福,回味无穷!” 辛柔儿看着辛念烟微微一笑,看似问好,实则挑衅。 同为辛家姐妹,自然而然的被人对比到了一起。 “辛家这两姐妹的舞蹈,一个赛一个的美。” “我还是更喜欢大小姐那倾城一舞,惊艳动人,久久无法平静。” “那的确是,她跳完那一曲,整个京城都在跟着排那个舞蹈,说是引领了舞曲走向都不算过分!” 先前两姐妹先后上台的对比太过明显,导致所有人都先入为主的觉得辛念烟的舞蹈就是比辛柔儿好。 辛柔儿的脸色渐渐难看了下去,白着脸勉强行了个礼。 “诸位,献丑了。” 说罢便转身下了场,袖子里的指甲已经狠狠攥入掌心。 贱人,贱人! 这些美名本该都是她的,都是她的! 辛念烟,我要你不得好死!!! 她气成什么样子不重要,场上的气氛正好,却没有一人敢再上台献艺,生怕给辛柔儿做了绿叶。 “辛大小姐献舞一曲如何,让我等一饱眼福。” “对啊,姐妹同台,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开始有人起哄让辛念烟上台,辛念烟慢慢悠悠的放下手里的茶歉意道。 “近日忙着学诗文,并未编舞,怕是满足不了各位了。” 起哄的人一愣,想起来辛念烟的身份经历,又唏嘘不已,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刚才她作的诗虽然不算多好,但也比在场不少的其他贵女强上不少了。 “诸位,既然无人上台,便由我来为大家舞剑一曲,助助兴。” 丘璃儿站了起来,环顾一眼,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点了点头,“丘姑娘,请。” 丘玄机是金吾卫左将军,官居二品,是整个京城里掌兵最多的人。 虽然没有哪家女子敢跟她走近,却没有哪家女子敢得罪她,轻视她。 即便是长公主,也要给上几分薄面。 丘璃儿起身离席,一身紫色衣裳晃动起来,竟然在阳光下折射出幻彩剔透的光来。 众人以为自己眼花了,连忙擦了擦眼去看。 丘璃儿迈步上台,一身淡紫色长衫,不似寻常衣裙那般款款动人,却透出一股灵动清携。 随着典雅的琴声响起,丘璃儿锵然抽剑,婉转剑花于皓腕间。 凌空一跃衣袂翻飞,剑光与衣服上折射的幻彩光晕交织,身姿灵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随着乐声急促,她手中剑舞也加快速度,劈、砍、挑、刺,每一个动作都踩在乐曲上,像是为这首阳关调量身打造的一般。 台下无论是男女,都被她的剑舞吸引过去。 一曲终,周围鸦雀无声,众人都震撼得有些回不过神来。 丘璃儿拍剑入鞘,朝众人拱手。 “小女子献丑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爆发出一阵急切的叫好声,掌声如雷动。 “天哪,我还是第一次见女子将这种柔美与英气如此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这舞蹈有征战杀伐,又有柔情刻骨,当传做经典!” “丘姑娘这身衣服实在是太漂亮了,颜色变来变去的,不知是哪家新品?” 终于有人没忍住,出口问道。 丘璃儿含笑回应那发问的女子。 “流云阁。” 她马尾高束,爽朗英气,这微微一笑,比那翩翩少年更迷人,想到她那满身留言,那边发问的女子面色一红,连连别开眼。 在座的女子没有那个不馋她这一身衣裳的,听了这话纷纷都记在了心里。 她这一曲剑舞出来,对比得先前的辛柔儿逊色了不少。 这下是再也没有人敢再上台献艺了。 如此,长公主只得开始进行春日宴的下一个行程,画舫游湖。 江宁湖虽然成为湖,占地面积却非常的宽,有小江宁海的雅称。 画舫湖上游,品茗对弈,推杯换盏,也是春日宴的重要玩法之一。 一群人高门贵女王孙公子在长公主的带领下,兴致勃勃的上了那艘巨大的画舫。 船上便没有如此泾渭分明的界限了,男女可同席而坐,对弈手谈。 辛念烟带着陈家姐妹一上了船,就见秦晗在朝她微笑,身边坐着陈阳轩,还有武星辰。 陈阳轩正朝她们招手,让她们过去。 另一边的丘璃儿也在朝辛念烟招手,辛念烟转身看向身边的两人。 “两位表姐,你们先去找表哥吧,我去一趟丘璃儿那边。” 陈瑾歌和陈瑾颜对视一眼,陈瑾颜想说什么,却被陈瑾歌拦下了。 “丘璃儿穿的是流云阁的衣裳,烟儿去找她自然是谈正事,你要瞎担心。” 说罢,两人便往陈阳轩那边去了。 两人落座,武星辰含笑与陈瑾颜拱了拱手。 “又见面了,陈姑娘。” 陈瑾颜看了他片刻,开口问道:“武小侯爷,你可愿娶我为妻。” 一句话出口,边上的陈瑾歌面色一僵,陈阳轩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就连秦晗都被她惊得一时愣了神…… 第一百二十二章 往人家身上泼开水 武星辰被她一颗直球打得头昏眼花,对上她一双坦然清澈的眼眸,心头一阵阵涌动。 “小侯爷见谅,我这个妹妹…她比较直。”陈瑾歌眼皮直跳,感觉给自己妹妹解释。 转而又看向陈瑾颜,嗔怪道:“瑾颜,大庭广众的,说什么胡话,哪有女子这般询问男子……” 谁知话还说完,就被武星辰一句话尽数堵了回去。 “愿意。”武星辰点头,神色认真,没有半点玩笑的迹象。 一阵静默。 陈瑾颜唇角微扬,“如此,小侯爷便去我家提亲吧。” 武星辰颔首,“恭敬不如从命。” 陈阳轩:“?” 陈瑾歌:“……?” 秦晗:“……二位,倒是直来直去。” 陈瑾颜看向秦晗,“回王爷,小女子就是这般直率的性子。” 武星辰微微勾唇,也点了点头,“王爷,在下也直来直去惯了,省去不少麻烦。” 其实他从那天离开酒楼之后,就开始时不时回想当日的场景,陈瑾颜的音容笑貌总在脑中回荡。 这个洒脱爽朗,热烈如火的姑娘,与他以往遇见的女子都不一样。 他本就动了心,今日来春日宴,主要是为了一解相思。 却不料陈瑾颜直接就开口问了他。 女孩子都如此主动了,他还扭扭捏捏的,哪有半分男儿气概? 他面上看着不显,实则心里已经翻江倒海的畅意开怀了。 陈阳轩还有些没回过味来,他看了好友一眼,又看了妹妹一眼。 “你们什么时候……”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 “好你个武星辰,悄无声息的就把我妹妹给拐了!” 他笑骂了一句,心中却也是开心的。 跟武星辰交好多年,他自然清楚好友的为人,性子与妹妹相符,的确是良配。 “那便恭喜武小侯爷和陈姑娘了,待他日成婚,本王定亲自上门贺礼。”秦晗浅笑道,眼中眸光闪烁。 他从未想过有人定情速度能快到这个份上,真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反观他自己…… 哎,路漫漫其修远兮。 他看了辛念烟那头一眼,嘴角展开一抹笑意。 无妨,他有的是时间去慢慢打动烟烟。 辛念烟坐在丘璃儿对面,两人执子手谈,时不时说两句话。 感受到秦晗的目光,辛念烟抬眼看过去,见他朝自己这边看,便朝他挑了挑眉。 “烟儿,王爷似乎在看你。”丘璃儿轻声开口。 “丘姑娘好强的洞察力,这都能感觉出来。”辛念烟感叹一声。 “没有,只是自幼习武,感官有几分敏锐。”丘璃儿笑着摇头,想到什么一般,又补上一句:“你这般光明正大的与我坐在一起对弈,就不怕别人说什么闲话吗?” “既然都说了是闲话,自然无须在意。” 辛念烟全然不放在心上,在棋盘边缘挂下一子。 “双飞燕?” 丘璃儿一愣,目光在棋盘上看了一会儿。 一子镇落,乾坤已定。 “大势已去,我输了。” 她叹息摇头,握了两颗子落在棋盘上,投子认输。 “承让。”辛念烟笑了笑。 秦炎喜欢下棋,前世为了讨好他,琴棋诗画样样不懂的辛念烟,是认认真真钻研过棋道的。 上辈子棋艺不精,这辈子看透了之后,棋局上倒也通透起来。 “你不让我大肆宣扬流云阁,也不让我提及你的设计,只是简简单单一舞,能有用吗?” 丘璃儿不善棋道,索性换了一个话题。 “当然,你可不要小看你这一舞的影响力。” 辛念烟笑了笑。 她们谈笑风生,看在船另一方的辛柔儿眼中,格外的刺眼。 好啊,这两个抢她风头的贱女人,倒还走到一起了! 索性一块儿收拾了吧! 她眼中闪过怨毒,嘴角冷冷勾起笑意,端着一杯茶便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弱柳扶风一般白衣翩然的少女,在席间穿行,端着托盘往太子那一桌走过去。 在路过辛念烟着一桌的时候,脚下突然一个打滑,杯子里的茶尽数洒了出来。 辛念烟背对这她并未留意,等会过神时已经避无可避。 眼看那滚烫的茶水就要溅到她脸上,丘璃儿瞳孔一缩,挥袖迎风将辛柔儿扫开,滚烫的茶水全数洒在了她的袖间衣上。 “小姐,你没事吧小姐!” 小烛紧张的去扶辛念烟,辛柔儿从背后绕过来,以这样拙劣的方式迫害人,是辛念烟没有想到的。 “我没事,丘姐姐怎么样?” 辛念烟紧张的站起身去查看丘璃儿。 丘璃儿摇了摇头,辛念烟拉开她的袖子看了一眼,都已经烫红了。 她止不住的心头一缩,这要是倒在她的脸上…… “辛柔儿,你没长眼睛吗!” 辛念烟怒斥了一句。 “对不起姐姐,都是柔儿不好……” 辛柔儿被她吼得一缩脖子,委委屈屈的开口。 但周围人哪个不是看得明明白白,分明就是她自己主动上去惹事,这么宽的地方她不走,非要走辛念烟背后,往人家身上泼开水。 心头都冷笑一声,不是你不好是谁不好?真当在场的都是瞎子? “太子哥哥,柔儿只是想过来给你送一杯茶,但茶倒了,对不起…” 辛柔儿说着,泫然欲泣的看向太子。 太子看她伤了丘将军之女,只觉得额头突突直跳。 丘玄机是惊中掌兵最多的将军,他要夺嫡,必须得有丘将军的支持…… 再加上今日丘璃儿一曲剑舞倾城,是个男人都心动三分,他不由得冷着脸开口。 “比起本宫,你更应该跟丘姑娘道歉。” 辛柔儿心头一颤,面色发白,双肩颤抖咬着唇跟丘璃儿道歉。 “对不起,丘姑娘。” 活像她受了多大委屈。 丘璃儿最不愿跟这种娇弱的女子打交道,捂着刺痛的手臂摇了摇头。 “小伤,辛姑娘不必在意,下回注意些便是。” 那边的长公主听到动静,也快步走上前来。 “丘姑娘衣裳湿了水,冬日天寒,可别着了凉。” 她看向身边的侍女,“带丘姑娘去内舫换件衣裳。” “多谢殿下。”丘璃儿点了点头。 “丘姐姐,我与你同去。” 辛念烟皱眉,带着小烛快步跟上去。 自从传出流言以后,丘璃儿的身边就不带侍女了。 在丫鬟的引领下,三人下了画舫的内舱。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推门进去,里头倒是雅致精巧。 这画舫是公主的,所以放了不少她的衣服。 里头燃着袅袅熏香,透出阵阵清幽的味道。 几人进去后,小丫鬟拉开一间衣服柜子,看向丘璃儿。 “姑娘请看,殿下说了,姑娘有喜欢的尽管换便是。” 丘璃儿颔首,“烦请姑娘替我多谢殿下。” 说罢,抬手指向一件十分朴素的淡蓝色长裙。 “就这件……” 说话间,眼前一阵昏花,她甩了甩头,意识却越来越混沌。 下一刻,身形一软便倒了下去。 “丘姐姐……”辛念烟一愣,连忙去扶她,却也蓦的浑身使不上劲,脑子里一顿,意识一点一点的模糊起来。 “小烛……” 昏迷之前,她看见衣柜的另一侧出来一个人,面色阴沉,似乎穿的侍女的衣服。 下一刻,她就倒在了地上。 那丫鬟和小烛见状,张嘴就要叫,却被柜子里藏着的女人抬手点穴,一手一个放倒。 舱内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那女子看了一眼昏迷在地的辛念烟和丘璃儿,咬了咬牙,拖着丘璃儿就往船舱边的窗户走。 丘璃儿的身量比普通女子高上一点,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浑身瘫软,却还是不轻,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丘璃儿拖到窗边。 然后手下一个用力,直接把人推搡出去,丢进了湖里。 另一边,一直关注着辛念烟这边动静的秦晗见下方的舱门紧闭,却没有半点声音,不由得皱起眉头。 “阳轩,随本王去看看。” 他站起身,快步走向下方的舱门。 陈阳轩连忙站起来,跟着他一起。 两人停在门口,陈阳轩抬手敲了敲门。 “表妹,丘小姐,请问在吗?” 里头无人应答,却传来一阵响动声。 二人对视一眼,顾不得许多,一脚踢开了内舱的门闯进去。 但见小烛和公主的丫鬟倒在地上,一个女子正托着辛念烟挂在窗边,正在往水里扔。 秦晗一见了这样的场景,心头一阵刺痛紧缩,身形如电般飞速疾驰过去,一把拉住了坠落而下的辛念烟。 他的心,在这一瞬间,险些直接跳出来了。 边上那个女人见状,咬了咬牙纵身一跃,跳进了冰凉的湖水中。 “王爷,丘姑娘不见了!” 陈阳轩急切开口。 “不好,怕是遇害落了水,你快找人下水看看!” 秦晗把辛念烟拉上来,刚一开口,便见陈阳轩撑着窗户纵身一跃,砰的一声跳进了湖里。 秦晗现在没功夫管他,心急如焚低头去看辛念烟。 他有些颤抖的抬起手,落在辛念烟的颈侧,发现脉搏平稳,狠狠松了一口气。 “皇叔,发生何事了?” 听到动静的长公从上方下来,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幕场景,她的侍女和辛念烟的侍女躺在地上,皇叔抱着昏迷的辛念烟满脸关切紧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丘家小姐和辛家小姐在你的画舫上遇刺了。” 秦晗抬眼,满目冷意看向她。 “丘璃儿落水了,还不快让人去救!” 长公主被他吼得一颤,连忙转身去叫人安排捕捞。 上方听到动静下来围观的人都惊了一跳,怎么换个衣服,还遇刺了呢? “随行御医呢?” 秦晗冷声开口,满目厉色看向众人,人群中这才挤出来一个御医,小心翼翼的上前搭脉。 众人都噤若寒蝉,天知道平日里温吞低调的闲散王爷发起火来,有这么吓人! 另一边的水中,陈阳轩跳进水里,好片刻才找到漂浮在水面上的丘璃儿。 她并未沉入水中,那一身紫云纱虽然轻柔,却是无法透水的材质,她体态轻盈,就这么顺水漂了好一会儿。 直到陈阳轩把她救了,情急之下只得伸手搂着她,朝长公主那边船上放下来的救生梯游过去。 功夫底子本来就厚,又加上在水里浮浮沉沉一阵,丘璃儿醒了过来。 早春泡在冰凉的湖水里,只觉得浑身发颤,身边有个发热的源头,她不自觉的抱紧了陈阳轩。 “多谢……陈公子,救命之恩。” 丘璃儿颤抖着开口。 “姑娘不必言谢,先上岸再说。” 陈阳轩感受到她缩进自己怀里,揽着她纤细的腰身,脑中回荡起方才那惊鸿剑舞,心头阵阵直跳。 他背着丘璃儿爬上救生梯,终于上了船。 放下丘璃儿之后,赶紧脱下自己湿透但厚重的外套,将丘璃儿的身躯遮得严严实实。 “大哥,赶紧带她去换件衣服吧。” 陈瑾歌快步上来,有些心疼的看着抖如糠筛的丘璃儿。 “内舱不能再去了,秀玉,你带他们去你的居室换衣服。” 下方的秦晗打横抱着辛念烟一一步步踏上来,冷声开口。 将军之女遇刺,出了这么大的事,长公主已经六神无主了。 如今有个人给她主持大局,她哪里敢有半分不听,只得连连点头。 陈阳轩扶着丘璃儿站起来,两人一同跟着长公主上了她自己的居室。 “停船靠岸,派人来打捞湖中那刺客,无论是死是活,都给本王留着。”秦晗转头朝着身边的人吩咐道。 那人领命离开,很快船只便朝岸边靠过去。 一盏茶的功夫,船就靠了岸。 换好衣服的丘璃儿裹着斗篷从里头出来,片刻后,一身侍卫装束的陈阳轩才出来。 人群聚集在一起,秦晗看了长公主一眼。 “秀玉,每年的春日宴都是你在策划,今日你画舫上出了刺客,险些害死两位朝廷重臣之女。” 他的语气很淡,透出一种冰冷的凉薄。全然不似平日里的温和随性。 “皇叔,秀玉…秀玉知罪,秀玉一定将此时查清楚,给皇叔一个交代。” 不怪是亲兄弟,皇叔发起火来的样子,与父皇如出一辙,别说长公主,就连太子秦炎,都觉得心头直打怵。 “给皇叔一个交代?”秦晗米眼眸重复了一下她这句话。 秦秀玉当即反应过来,“给辛小姐和丘小姐一个交代!” 秦晗冷冷扫了她一眼,抱着昏迷不醒的辛念烟下了船。 陈家众人连忙跟上,一道下了船。 丘璃儿不放心辛念烟,也跟了上去。 船上一群人目送他们走远,长长松了一口气。 “天哪,王爷凶神恶煞的样子也太吓人了!” “王爷与辛小姐未免太过亲密了…” “看那个样子,简直像是,对辛小姐一往情深,冲冠一怒为红颜……” 人群中,跟在秦炎身边的辛柔儿满目怨毒与不忿。 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这两个贱人,真是命大! 秦炎紧紧皱着眉头,刚才看见倒在秦晗怀里的辛念烟,他居然莫名的,有几分担忧…… 第一百二十四章 扒了她们的皮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今年的春日宴不欢而散。 秦晗原本想带着辛念烟回晗王府,但看她这副模样,今晚恐怕都不一定能醒过来。 为了辛念烟的名节,她是断然不能在王府过夜的。 于是只好随着陈阳轩几人,一同回了陈家。 出去的时候三个人,回来的时候浩浩荡荡一群人,陈家也没明白这个阵势,但看到昏迷不醒的辛念烟后,都顾不上问那么多了,连忙将她安顿好,请了大夫。 丘璃儿和陈瑾歌在房里守着大夫问诊,其他人则出了房间,在客厅里坐下来,询问此事的来龙去脉。 陈阳轩一一解释过后,众人才感激的对晗王道谢。 “多谢王爷,若不是有你,烟儿恐怕……” 陈老夫人颤声开口,后怕不已。 秦晗摇了摇头,薄唇紧抿,心中也极为后怕。 还好,还好赶上了! 他如果再晚去一点点,他实在是不敢想象! “王爷,先前御医查看过,是怎么说的?”陪同他们一起回来的武星辰问道。 “御医说并无大碍,辛小姐是中了迷香才昏迷不醒,睡上两个时辰就醒了,但具体是什么迷香,还有待查证。” 秦晗皱着眉,除了暗骂一句废物,没有其他想说的。 “按理来说,以丘姑娘的功力,不应该被普通迷香放倒才是。”陈阳轩则是皱眉。 听说外孙女并无大碍, 陈老夫人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她这才想起来,晗王是烟儿未来夫婿,关怀她实属正常,但丘家小姐和武家小侯爷,怎么也跟上来了? 一抬眼,便看到武小侯爷正看向陈瑾颜。 “不用担心,辛小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 “城中有个金大夫,他徒弟是关外出了名的神医,我与有几分交情,今日回去就把他叫来,查看辛小姐体内是否有余毒。” 陈瑾颜颔首,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老太君问都没问,就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又转向陈阳轩。 陈阳轩对上她的目光,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老夫人思索了片刻,心中已经有了底。 很快,里头的大夫出来了,所言与御医并无二致,只是留了一句这迷香有些罕见,便没了下文。 老夫人让人打发了他银钱,送他走了。 确定辛念烟没什么事以后,秦晗才离开了国公府。 他必须查清楚,辛念烟在船上到底遭遇了什么,到底是谁,要置她于死地! 丘璃儿离开的时候,陈瑾颜陈瑾歌两姐妹给她披了厚厚一层斗篷,生怕她冻着了。 陈阳轩依依不舍的目光,是一丁点也没逃过老太君的眼。 她不由得暗自叫奇,一趟春日宴,两个不开窍的,都开窍了? 时至傍晚,辛念烟才醒过来。 她梦见那个船舱里,一身黑衣面色狰狞的女人爬出来,掐着她的脖子要杀她。 梦境混杂着前世痛苦的记忆,让她一阵阵的情绪翻涌。 豁然睁眼清醒的瞬间,她猛地坐起身。 一身冷汗岑岑,在春日里惹得她心慌。 守在一边的小烛见她醒了,喜极而泣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她。 “小姐,小姐……呜呜呜呜呜,你吓死小烛了!” “没事没事。” 辛念烟拍了拍她的后背。 听说她醒过来,国公府的女眷很快就聚了过来。 确定她确实没什么问题,方才各自散去。 不消片刻,就只剩下陈瑾颜和陈瑾歌两姐妹。 “表妹,今日可太危险了,你吓死我们了!” 陈瑾颜坐在床边握着辛念烟的手,神情关切紧张。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表姐,你跟我细说一下。” 辛念烟皱紧眉头,她在她们来之前就问过小烛了,但小烛也并不知情。 “你跟丘姑娘去了船舱换衣服,晗王殿下感觉到不对劲,跟过去查看,便发现有刺客迷昏了你们,要把你们丢下水。” 陈瑾歌解释着,“丘姑娘已经被刺客扔下水了,若不是大哥及时下水救人,只怕……” 说到这里,陈瑾颜一把抱住了辛念烟。 “表妹,他们要是去得再晚一点,我真的不敢想……” 辛念烟拍了拍她,“我没事表姐,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心里却有些怔然后怕,一觉醒来,她已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这次若不是晗王在,她只怕比前世死得更早。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怎么着的道,知道辛柔儿在,她处处提防,连宴会上的茶水都没喝一口。 喝了一点水,辛念烟便下了床。 “时候不早,我去与外祖母辞个行,回相府了。” “今日便留在国公府好好休养吧。” 陈瑾颜担心她,摇了摇头。 “表姐,我想回去好好查一查这次的事情,怕晚了,蛛丝马迹都被收拾干净了。”辛念烟一边在小烛的伺候下穿上外衣,一边开口道。 这次的事,跟辛柔儿怕是脱不了关系。 差点连累了丘璃儿…,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明天去看看她吧。 “你是说……” 陈瑾歌一愣,眉头也皱紧起来。 “辛柔儿?”陈瑾颜柳眉横竖,愤怒不已转身就要往外走。 “本小姐扒了她们的皮!” 陈瑾歌一把拉住她。 “无根无据的,你别给表妹找麻烦。” 辛念烟拍了拍她安抚,“放心,我会查清楚的。” 她这样说,陈瑾颜便没有再挽留她。 辛念烟辞别了老夫人后,便回了相府。 已经过了晚膳时间,她也没什么心思吃饭,回了院子就叫来了时舞和单玖。 安排他们一个去辛柔儿的院子,一个去慧兰院,盯着两边的动静。 事情太蹊跷,她只能从自己最怀疑的两个人查起。 小烛端来了晚膳,辛念烟随意吃了几口,就让她撤了下去。 屋里的人都退下后,不过片刻,辛念烟的窗户便响了起来。 她走到窗边,拉开窗,便见一身白衣的秦唅立在窗外。 “王爷……”辛念烟一愣,下一刻,边被他一把拉近,撞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烟烟,你没事就好……” 秦唅紧紧搂着她,声音有些发颤。 他今天,真的吓坏了。 辛念烟愣愣的被他抱着,感受到他的不安,心下微微有些发热。 这一刻,她非常清晰的,感受到了秦唅对她的关心,半分做不得假。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丘府议亲 面对这样直白热切的关心,辛念烟实在不忍推开他。 隔着一扇窗,由他抱了。 好半晌,秦晗松开了辛念烟。 “本王失态了。” 他的声音已经平稳了很多。 辛念烟摇了摇头,“多谢王爷,若不是你,我只怕……” 秦晗抬手捂住她的嘴。 “我只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你,让你置身危险。” 辛念烟看着他眼底翻涌的后怕与担忧,不由得升起疑惑。他,为什么这么关心她? 秦晗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又放下手。 “我送你去了国公府后,就安排人细查了今日之事,已经有了眉目。” 辛念烟眉头一挑,让开了身形把窗户拉得更开。 “王爷进来说话。” 秦晗不作犹豫,按着窗舷一跃而进,身形翩然。 两人对坐在桌前,辛念烟倒了一杯热茶给他驱寒,秦晗给她复盘起自己查到的事。 “今日你中的迷香,叫宁清散。” “分为,宁散与清散,两者分开并无药力,毫不起眼,但合在一起,便是能让人沉睡上几个时辰,雷打不醒。” 丘璃儿能醒过来,全仰仗她深厚的功夫底子,再加上湖水的浸泡,冰冷刺骨,令她清醒。 “今日我在船上,并没有吃什么东西。” 辛念烟蹙眉。 “这宁清散的药效,是可以透过气味散发的。” 秦晗解释道。 辛念烟这才恍然大悟,“那个熏香!” 她进去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对。”秦晗点了点头。 “今日我进去的时候,熏香已经燃烬了,窗门大开,屋里也没有什么味道。” “若不是再回船上细查,我甚至不会知道那内舫点过香。” 辛念烟一惊,只怕他不说,自己也想不到这一层。 “熏香里的是清散,至于宁散,并未在船上发现。”秦晗蹙眉,思索着宁散是辛念烟在路途中沾染到的可能性。 “那个早春花糕点。” 辛念烟却有了数。 只要按照一人一块的数量制作,即便剩下一些,也会被下人分食,不留一丝证据。 如此缜密,辛念烟很难想象,辛柔儿那脑子应该是想不出来的,只怕是她娘的主意。 “那个刺客呢,可有下落。” 辛念烟又问。 秦晗抿唇,神情不太好看。 “死了。” 辛念烟暗自咋舌,好个死无对证。 “多谢王爷为我辛苦奔波,救命之恩烟儿记下了,”她看向秦晗,开口言谢。 “烟烟不必与我说谢。” 秦晗摇头,仍旧是蹙眉深思。“只是这宁清散产自北域,南玄是没有的。”若非好友宁无忌出马,国内的大夫怕是查不出什么来。 辛念烟暗暗挑眉,北域?这母女俩,难不成还跟北域扯上了什么关系? 这要是不弄清楚,今后牵扯出来,便是丞相府通敌叛国,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还是说,她其实想错了,并不是辛柔儿所为,这一切其实是针对丘璃儿去的…? 秦晗见她蹙眉思索,便出声叫了她一声。 “烟烟。” “你不必忧心,此事事关重大,我会查清楚,也会让秀玉给你一个交代。” 辛念烟看他一眼,有几分奇怪,一个闲散王爷,哪来那么深厚的势力? 但这事想想可以,问出来就有些唐突了。 秦晗喝了一盏茶,便离去了。 药物原因,辛念烟睡了半个下午,还是很快困了,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过来神清气爽,没了半分不适。 她一大早便带了些东西,让人驱车去往了丘府。 丘府地处偏僻,位于南面的军营附近,边上便是屯兵之地。 见她上门,丘璃儿很是开心。她昨日受了冻,感了风寒,辛念烟去的时候,正在喝药。 “烟儿,你没事了就好。” 丘璃儿皱着脸放下药碗,想起身迎接自己唯一的闺中密友。 “你快些躺着休息。” 辛念烟赶紧按住了她。 “昨日怪我,连累了你…” 丘璃儿轻笑了一声,“说什么胡话,我身子骨比你好,只庆幸落水的是我不是你。” “而且,昨日之事,谁连累谁还不好说。” “你也听过外界传言,我一直不去澄清,便是因为身边诸事频发,不愿累及他人。” 她是金吾卫左将军之女,身份特殊,无论敌我,对她父亲的身份都极为忌惮,恨他入骨的更是不在少数。 她娘就是这么没的,所以她爹从小就让她习武。而她,即便再辛苦,也记得娘亲临终前的遗言。 要做父亲的盔甲,不做父亲的软肋。 只是这么多年身边没个好友,她实在孤独,所以才会在认识辛念烟之后,忍不住与她走近。 两人说了会儿体己话,辛念烟并没有把宁清散一事告知她,毕竟这药牵扯重大。 辛念烟打算离开的时候,门口却突然有人来禀报。 “小姐,国公府来人了!” 那丫鬟又兴奋又激动的喊道。 “来人便请进来,咋咋呼呼的做什么,惊了辛姑娘我拿你是问。” 丘璃儿扫她一眼。 “他们不单单是来看你的,是来……议亲的!” 那丫鬟挨骂了也不收敛,笑呵呵的道。 这话一出,屋里两个人都安静了。 “议亲?跟谁?” 丘璃儿错愕。 “来者是国公府阳轩少爷,府里就小姐跟将军,不是跟你,难道是跟将军?” 丫鬟打趣道。 “就你话多!” 丘璃儿瞪她一眼,面色却泛起红来。 辛念烟心头微惊,却也乐见其成。 比起秦炎那棵歪脖子树,她表哥陈阳轩,绝对是亭亭如盖的栋梁之材。 只是她不理解,“表哥为何突然…” “昨日落水,多亏他救我。” 丘璃儿垂下头,抿着唇。 “烟儿,昨日大庭广众,他为救我才如此亲近,若只为我清白才不得已如此,其实是不必的,我不在意……” “丘姐姐怎么这样说,女子清白固然重要,我表哥却并非这般性子。” 辛念烟摇了摇头,又抬眸试探性的看她。 “你对他可有意?” 丘璃儿攥紧被褥,有些不好意思的颔首。 “我现在这番病容,父亲只怕也在执行军务,你愿意替我去迎他吗?” 他们是表兄妹,她的担忧烟儿也清楚,问起来也自然。虽然结识不久,但她相信烟儿。 辛念烟笑着点头,“交给我。” “我一定替姐姐问清他的心意。” 说着,拍了拍丘璃儿的手。 第一百二十六章 爱错了一辈子 “只是你父亲那边……” 辛念烟有些担忧。 “我自己的事,向来自己作主。” 自己决定的事,他向来尊重。 不然父亲也不会任由流言满城飘零,不作任何解释。 以国公府的背景,自然能护得住她,只要她愿意,父亲应该是放心的。 辛念烟点了点头,想起前世,是见过这父女二人的相处的,很亲昵,丘将军冷酷杀伐,对女儿却是疼爱有加。 … 陈阳轩怎么也没想到,出来迎客的,会是自己表妹。 看到辛念烟从内厅迈步出来,他迷茫的不已。 “表妹,你怎么……” “表哥,我正好来看丘姐姐,她染了风寒不便见客,丘将军军务繁忙,怕是要晌午才能回来。” 辛念烟与他一同在客座坐下,“她托我出来迎你,等丘将军回来。” 时间不算早,距离丘将军午时归家不足一个时辰,等一等便罢。 “她没事吧。”陈阳轩有些关切的问。 看他这么紧张,辛念烟知道,他们这事儿,算是成了。 丘璃儿担忧的问题,根本不存在,表哥并非为了她的清白才来提亲,只怕是昨日一曲剑舞,动了心。 但该问还是要问。 “表哥,我是丘姐姐为数不多的闺中密友,又是你妹妹,为了你二人往后的幸福,还是要问一句。 你这么突然上门,可是因为昨日你们那般亲近,你顾及她的清白……” 陈阳轩摇头,“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我不想她名节受损,但我其实……” 其实他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丘璃儿了。 “我与丘姑娘,其实算旧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她几年前在丽景门的树上,险些从树上摔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是他接下了丘璃儿。 当时他就对这个灵巧动人的女子产生了好感,只是她跑得太快,很快就消失在了丽景门的树后。 金吾卫正巧路过,他怕被盘问,坏了姑娘家的名声,纵身一跃避开了人群。 毕竟哪家姑娘没事往树上爬呀…… 后来再见,才知道她是金吾卫左将军之女,但她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 “原来你们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辛念烟惊讶的点了点头,前世陈阳轩一直没有娶妻,想来的确是对丘璃儿情根深种。 两人坐了一会儿,丘将军便回来了。 将军一身银白胄甲,肃穆威严,裹挟一身春寒迈步进门。 “陈公子,辛小姐。” 他拱手行了一礼。 丘将军年不及不惑,正值壮年,冷峻英气,丘璃儿的相貌七分像他,三分像母。 可惜此人夫人去世后,便未续弦,直到丘璃儿家破人亡后,被发配边疆。 他在落座于主位,辛念烟便朝二人福身请辞。 她起身回了丘璃儿的院子,丘璃儿已经坐了起来,披着一件衣裳。 她才进门,丘璃儿便将目光转向了她。 辛念烟走到床边坐下,“丘姐姐放心,我已经探过表哥口风,并不是你担心的那样。” 话音刚落,边上的丫鬟便朝两人福身行礼,转身离去了。 看样子,应该是去给丘将军传达丘璃儿的想法去了。 丘璃儿微微松了一口气,面上泛红,倒是比起先前的病容精神不少。 “表哥说,他其实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 辛念烟一句话犹如惊雷一般,令丘璃儿错愕不已。 “什么?” 辛念烟便将陈阳轩所言,给她转述了一下,却见她满脸的难以置信,随后是恍然大悟之色。 “原来他当日,避开了金吾卫……” 丘璃儿苦笑了一声,“原来我一直,认错了人。” 辛念烟眉头隐隐一动,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果然,丘璃儿接下来一番话,证实了她的猜测。 丘璃儿从树上摔下来的那一天,一颗心就随着失重感跌落下来,摔进了一个宽厚的怀里。 当时低醇的男声从身后响起,问她,“你没事吧,姑娘?” 很温柔,令人心跳止不住的加速。 她连头都不敢抬,只隐隐看请了那人棱角分明的下颚,吓得起身就跑。 人是跑掉了,心却没捡回来。 后来她询问当值的金吾卫,当天都有什么人经过丽景门,金吾卫的回答是,那天只有太子一人从丽景门过。 所以丘璃儿偷偷摸摸的暗恋了太子好几年,直到前段时间太子在国公府的丑闻爆出,她才冷静下来。 辛念烟心中啧啧直叹,原来竟是如此的阴差阳错? 如此,这次也算因祸得福。 只可惜了上辈子,丘璃儿认错了一辈子,爱错了一辈子。 从丘府出来的时候,陈阳轩整个人都格外明朗,一副春风得意少年郎的模样。 辛念烟看他嘴角的笑都快要咧到耳根子了,不由得有些无奈,却也只能恭喜他。 辛念烟是在将军府吃过午饭才出来的,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直接去了成衣店里。 马车停在店门口,发现排起了长长的队,门口拥挤不已。 这盛况,似乎有点太出人意料了。 辛念烟下了马车,带着小烛迈步走向店铺门口。 “这位姑娘,麻烦排队。” 边上一道骄横的女声叫了一句。 辛念烟回头看了她一眼,含笑摇了摇头,“我不是来买东西的。” “不是买衣服的你来干什么,店铺里忙得都没地方下脚了!” 那边的女子白她一眼,对这种借口并不接受。 门口迎宾的小厮见了她,连忙快步上前来。 “东家,您怎么来了,快里边请!” 辛念烟清晰的看到那个女子的白眼逐渐化作惊愕,而后讪笑着朝她点点头。 “原来姑娘便是这家店铺的东家,失礼了。” 辛念烟也不与她计较,颔首为了一礼,转身进了店铺。 紫云纱的新品上架,从昨天下午开始忙碌,到今天早上,都没有忙过的象征,反而是队伍越排越长。 一共二百件成衣,昨日下午已经清空一半。 城中不少女子已经穿上了紫云纱,流光溢彩十分衬人,走起路来都带风! 眼见越来越多人喜欢,赶潮流的千金小姐们一大早便安排了丫鬟过来排队。 紫云纱经过丘璃儿的剑舞,已经彻底火遍了整个京城的贵女圈,现在人人都为穿上一件紫云纱而倍感风光…… 第一百二十七章 做生意,不能一个人吃独食 寒露正在店内忙碌,看到辛念烟便快步迎了上来,“小姐。” 辛念烟朝她点了点头,“如何?” “如小姐所见,紫云纱上架后,流云阁的生意格外火爆。” 辛念烟点了点头,“忙得过来吗。人手不够就去布庄借点。” 寒露点了点头“姑且忙得过来,但两百件的库存已经告急了。” 门外大排长龙,等的可都是紫云纱。 她要是再不来,寒露都要去找她了。 辛念烟有些惊讶,“我不是定的800两一件吗?” 她设计的都是春衫,以为至少能卖到夏季去…… “是的小姐,800两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寒露点头。 “还有多少库存?”辛念烟一边往内堂的方向进去,一边问。 寒露朝掌柜挥了一下手,而后连忙跟了进去。 辛念烟坐在了书案前,寒露一边给她倒茶,一边回道:“不足10件。” 掌柜很快就把这两天的账簿都取来了,还抱来了一个方形的小盒子。 辛念烟接过账簿,一边翻,寒露一边给她解说。 整理完一遍,已经是过去了半个时辰。 辛念烟合上账本,看向那个小盒子。 昨日加今日,除去成本和人工,净盈利14万两银子,比以往将近一年的收入都多了。 这就是,宜传力度足够,带来的好处吗? 两百件紫云纱,成本将近一万两,人工将近一万两。 一件衣裳出售价格是八百两银子,两百件一共入账16万。 辛念烟抬手打开盒子,里面躺着整整齐齐厚重的银钱,慢满满一盒,沉甸甸的。 她拿出银票,最大面额一千两一张,整整一百四十多张。 别说这辈子,她上辈子也没直观的见过这么多钱。 她面上看着不显,实际上心里已经翻涌起了惊涛骇浪。 “小姐,以前铺子里的盈利都是每月给夫人送去,从未有过这么多银票堆积在此处的先例,您.....”边上的掌柜拱手开口。 他额角有汗,一想到自己手底下掌管的店铺两日盈利十来万两,他就激动得不得了! “寒露一会儿随我去一趟钱庄吧。 ”辛念烟看着满满当当一盒子的银票,转向寒露。 “是,小姐。” 辛念烟没有多留,带着小烛和寒露同出了店门口,往傅恒钱庄去了。 她新开了一个户,留的是她自己个人的信息,并非承相府。 盒子里共十四万两银子,辛念烟留下三万两,余下的都存进了钱庄账户里。 出来的时候,她手里握着一个玉佩,这便是她今后来取银子的信物。 辛念烟上了马车,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她本以为200件衣裳,至少能卖到夏季去,然后再开始设计夏日薄款衣裳。 如今看来,200件紫云纱连春季都没顶过去。 “小姐,紫云纱卖完了,需要开启预售吗?”马车里,寒露在一边问道。 辛念烟摇了摇头:“不用,就跟她们说夏季再发售新品,也是200件,卖完即止。” “所有紫云纱都限定出售,不会再出第二次。” 寒露一愣,“小姐……” 她不明白,摆在眼前的钱不赚,为了什么? “仓库里的20匹紫云纱都用完了吧。”辛念烟问她。 寒露点了点头:“是的,紫云纱的生产工艺繁复,没办法量产。” 而且其他店铺看到她这样大卖,很难不眼红,打紫云纱主意的一定不少。 “出售紫云纱的张老太那边,如果有什么人上门打扰,行为不友好,你让掌柜带人管管,如果管不下来就报官,官府还是会给我爹几分薄面的。?” 辛念烟说着,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如果她有心朝其他人出售,亦或者有要涨价的意思,你可以答应,价格最多可以提升到50两一匹。?” 拿到紫云纱不一定有她这般熟悉未来时兴的设计,而且有了流云阁先入为主的名声,顾客自然以他们家为重,只要稳定价格50一匹,少购入一些问题也不大。 做生意,可以第一个吃螃蟹,却不能一个人吃独食。 寒露这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向辛念烟的目光带着几分深沉的敬畏。 回了相府,单玖已经在院中等她了。 “查的如何?” 辛念烟见了他,便问道。 “回姑娘,昨日夜深时,慧兰院的人出了一趟府邸。”单玖答道:“去的是平南王府的方向,与平南王世子见过面。” “可听见说了什么?”辛念烟眉头一挑,追问道。 “属下无能。”单玖半跪下去请罪:“那平南王世子身手不错,感知敏锐,靠近了容易被他发现,所以属下没敢凑近。” 辛念烟抬手将他扶起来。 “我就是随口一问,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事情办的很好,去找小烛领赏吧。” 单玖一愣,“属下分内,不敢领赏。” 辛念烟懒得同他说这么多,赚了大钱心情甚好,“姑娘今日心情甚佳,别扫兴,赏你10两银,拿去买酒喝。” 单玖这才应下,行礼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禀,说古夫人来看她。 古夫人,自然是她爹新娶的平妻,古双。 辛念烟思索了片刻,才让人放她进来。 她一进了屋子,辛念烟就福身行礼唤了一声。 “双姨娘。” 古双一愣,看向周围的人,笑意温婉点了点头。 “听闻?烟儿昨日宴会受了惊吓,妾身特意带了些镇静安神的东西来探望,冒昧打扰,还望烟儿海涵。” “姨娘说哪里话,你这样关心烟儿,烟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辛念烟笑着应了一句,令小烛去收东西了。 “姨娘头一回过来,烟儿带你熟悉一下院子吧。”说着起身引她往外走。 一人带了一个贴身侍女,这才安心说起话来。 “小姐,你没事吧,昨日听说你差点遭了刺客,可叫人担心坏了。”古双满是担心的问。 偏偏她回来得晚,不好来打扰。 若是太晚过来,又免不了引人瞩目。 “我没事,姨娘不必叫我小姐,唤我烟儿就好。”辛念烟压低声音摇了摇头,“你身边指不定埋了多少张氏的人,还是谨慎些。” “我知道。”古双点了点头,“昨日之事,与他们可有关联?” 辛念烟叹了一声,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不敢提宁清散,不敢提北域。 这两个人再如何,现在都是相府的人,若真出什么问题,那倒霉的就是整个相府,自然也包括她。 第一百二十八章 组建势力 “暂时还不清楚,但脱不了干系。”辛念烟道。 “你放心去查,我替你先缠住她们一段时间。”古双轻声安抚她,眼眸里都是冷意。 既然进了相府,就要做些她能做的事。 “你保护好自己就是。”辛念烟看向她,微微抿唇,眼神晦暗。 “妾身知道分寸,烟儿放心。” 辛念烟不知道她的分寸是什么样的,但还是有些担忧。 说句实话,古双自打进了相府,为人处事一直很随和低调,除了时不时去老夫人那边坐坐,陪她抄抄经书,就是自己在院子里刺绣,等辛元文回来。 身边不知道混了多少张芸慧的眼线在,看着简直就是弱不禁风根本就经受不住夫人的摧残。 却见她一副什么都知道,却放任自流的样子。 古双在藏拙。 辛念烟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刚进府里就那么多事,跟夫人针锋相对,比较容易惹人不喜。 送走了古双,辛念烟回了院子里,遣人叫来了寒风。 寒风来的时候暮色已经降临,辛念烟在回廊下望月,等着他。 一身清雅素洁的鹅黄色长裙,独立于风,飘然若仙。 “小姐。”寒风开口行礼。 辛念烟朝他点了点头,“寒护卫,有些事想与你商谈,随我去院中走走吧。” 话音刚落,屋里的小烛已经取了一件薄斗篷为她防春寒。 小烛掌灯,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院内的回廊上。 “小姐找我,有什么吩咐?”寒风走在后面,低声问道。 进了一个亭子,辛念烟迈步过去落座。 “这段日子,你把王默教导得很不错。” 辛念烟抬眼看着他。 寒风不明白她的意思,“是王默聪慧过人,也愿意学。” “你育才有方,只在府中做个侍卫有些过于屈才,可愿为我教导更多的人才出来。” 夜灯幽暗,辛念烟看不清寒风的神情,便继续开口。 “如你所见,相府并不太平,前几日我外出赴宴,险些死在外头。” 说到这里的时候,夜色中的寒风明显神色一窒。 “所以我需要一股,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保护我,为我所用,作为我的眼线,耳目,让我更清晰的抵抗针对我的恶意。” 辛念烟站了起来,“我知道你的身份不简单,我答应你,等这股势力组建完成,你想离去,随时可以走。” “我会将你剔除奴籍,清清白白的送出相府。” 这样的条件,实在令寒风心动不已。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一双眼遥遥看向天边的月亮,眼中亮起晦涩的光。 “小姐,需要我怎么做。” 好半晌,他才开口,随着风声应道。 “城外的贫民窟很多无家可归吃不饱饭的孩子,你去看着挑选一些收养下来,签订死契,教导他们学识武功。” 辛念烟双手相互揣在袖子里,一头长发在风中摇曳。 “我给他们一条生路,他们为我所用,护我周全。” 寒风看着她,抿唇点头。 “属下明白。” 辛念烟从腰间的荷包摸出来一叠银票,拉着寒风的手放上去。 “寒风,此事便交给你了。” “这里有三万两银票,找到人以后在城外买一处院子训练便是,怎么开销由你做主。” “缺钱了,便来府中寻我。” 寒风接下三万两银票,目光没有半分热切闪动,只是不解的看向辛念烟。 “为什么是我。”他问:“小姐如此信任寒风,就不怕被辜负此番信任吗。” 辛念烟轻挑嘴角。 他这幅不为钱财动容半分的样子,几万两银子握在手里看都不看一眼,更充分的证明了她的猜想。 “除了我,没人能助你脱贱籍,恢复自由身。” “我信你,寒风。” 主要是,她没得选。 寒风目光一闪,掀开衣摆单膝跪下。 “多谢小姐,寒风定不辜负小姐厚望。” 夜风习习,亭中二人的身影被影影绰绰的灯光拉长,另一边的屋顶上站着一道白色人影,有些牙酸的看着这边。 辛念烟谈完事,便带着小烛回去了。 风过无痕,一夜好眠。 第二天,国公府少爷与将军府千金定亲的事,便传得人尽皆知了。 先前丘璃儿那些个流言,自然而然不攻自破。 卧床良久的张芸慧,也终于从床榻上下来,与众人同桌吃饭。 晚间,辛文元下了朝,与古双谈笑风生从外面进来,张芸慧和辛柔儿已经等在了主厅饭桌前,见他二人笑得柔情蜜意的进来,不由得心中发恨。 古双叫了她,福身轻唤:“姐姐。” 张芸慧看到她就膈应。 “我说相爷怎么这么久不来看一下眼,原来每日都与妹妹黏在一起,只怕是不知道将我这个夫人忘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头去了。” 她实在忍不住,开口冷嘲热讽了一句。 本意是嘲笑她以色侍人,狐媚天性勾引辛文元,但古双却微微一笑,“怎么会呢,相爷时常与我提起姐姐,担心姐姐的身体状况。” 全然一副为他二人夫妻感情着想的好姿态。 “只是相爷近段时间比较疲惫,每日过来都是我给他按摩睡过去,才没来看姐姐。” 辛念烟扶着老夫人进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眉头挑了一下。 有点意思,看似柔柔弱弱,实则明晃晃在跟张芸慧嘚瑟她有多得辛文元喜欢。 偏偏辛文元听完,还有些心虚的笑了一声。 他其实没多累,就是想像古双装一下疲倦,让她心疼,给他按摩。 张芸慧面色沉下来,冷笑了一句。:“妹妹倒是好手艺,也不知从哪个偏门左道的地方学来的。” 她这话说得不好听,老夫人都皱起了眉头。 “从前父亲生病,特意去医馆学的,姐姐喜欢的话,改日妹妹也给你按按。” 古双笑意温和应道,像是全然没听懂她话中有话。 “好了,刚能下床就折腾得一地鸡毛,能不能好好吃饭。” 老夫人杵着拐杖敲了敲地面,开口训斥了一句。 她自然是帮腔古双的,毕竟古双的按摩手艺确实不错,也懂些医理,这段时间都在帮她调理,身体感觉好了不少。 张芸慧面色一白,抿唇没有再搭腔,却是心中恨意更深了些。 老夫人这话说得,仿佛是她上了饭桌,破坏了他们一家几口和乐融融的氛围一般。 “娘,今日特意吩咐厨房做了芙蓉玉米羹,你多吃些。”古双笑着过去与辛念烟一起扶她坐下,亲手为她盛了一碗。 辛文元落座,几人已经准备吃饭,边上的辛柔儿开口说话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古双怀孕 “姨娘怎么给奶奶盛玉米羹呀,满桌珍馐美味,怎么却挑个最便宜的给奶奶吃。” 辛柔儿秀眉微蹙,略微不认同的看向古双。 老太太本来满脸开怀,一听她暗含挑拨这话,笑意就淡了下来。 古双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柔儿误会了,这玉米羹有助娘平衡气血,调养身体的大夫也交代过,多吃些。” 辛柔儿面色一僵,这才朝着老夫人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那奶奶多吃些。” 辛念烟看她一怼二丝毫不落下风,不由得在心中暗自竖起大拇指。 老太太面色淡淡,点了点头。 养了十几年的孙女,连自己喜欢吃什么,吃什么对自己好,都记不住。 还不如过门不足三个月的媳妇关心自己,说不寒心是假的。 大家都开始用膳,张芸慧看着一边沉默不语的辛念烟,笑着开口挑起话头。 “前几日听说烟儿宴会上遇险,没出什么事吧?” 本来是一句关心的话,但任谁听了都只觉得她在幸灾乐祸。 辛念烟被点了名,抬眼看她。 “多谢母亲关心,烟儿没事,托王爷的福,化险为夷。” 她嘴角抿下去,眼中只有冷光。 好个张芸慧,还敢提这个事? 她与平南王世子勾结要致自己于死地,这个仇她迟早要报。 现在要弄明白的是,那个药究竟从何耳而来。 “还有这事?” 老夫人一惊,放下手里的筷子,关怀的看向她,握着肩头来来回回查看。 辛念烟没有把这事跟老太太说,年纪大了不想让她操心这么多。 “奶奶放心,烟儿没什么事。” 辛念烟安抚道。 “还是找个大夫进府好好看看,也叫娘放心。” 边上的古双接过话头。 “双儿说的对,一会儿去请个大夫来瞧瞧。”这段时间古双有意无意的吹枕边风,辛文元也觉得自己确实对大女儿有些疏忽。 辛念烟本来想拒绝,但看到辛柔儿那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的表情,心里就舒服,开口应下了。 “多谢父亲。” “再过几个月,姐姐就要及笄了吧。” 辛柔儿突然提起另一庄事。 辛念烟一愣,蹙眉看向她。 这个女人又想刷什么花样别什么坏? “相爷,我来府中不久,还不蹭为姐姐分担过什么。” 古双落下筷子,“烟儿的及笄礼,我想跟着姐姐一同筹办,学学怎么理事。” 古双开口,看向了辛文元。 “不用了,这事我一人就能做得好。” 张芸慧猝不及防被点,皱着眉头就拒绝,及笄礼上她有计划,这个女人跟着她,那肯定束手束脚。 “姐姐…就如此不待见双儿吗。” 古双咬着下唇,一副泫然欲泣之色。 “看你那副不容人的嘴脸,双儿如此善解人意,你就不能宽容点吗!” 辛文元怒视张芸慧一眼。 “让她跟着吧,是该学学如何处理府中事物了。”老夫人开口,定下了这事的局面。 张芸慧狠狠地盯了古双一眼,心中冷笑。 这可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古双这才开口谢老夫人,话音刚落,却面色一窒,捂着嘴干呕起来。 “双儿!”辛文元关切的拍了拍她。 “我没事……呕……” 古双转过头捂嘴,摇了摇头。 老夫人是见过世面的,看这情形,眉头一挑。 “莫不是有了?回去请个大夫瞧瞧吧。” 她这话一出口,桌上几人脸色都变了。 辛文元是高兴,辛念烟是惊讶,辛柔儿和张芸慧母女脸色则一个比一个苍白难看。 古双自己则是手足无措的模样,期期艾艾的看向辛文元。 辛文元满眼都是热切,恨不得现在就把古双搂进怀里。 “好,一会儿儿子就找人来看看。” 老夫人含笑点头,辛家一直没有儿子,这是她的心病,如今有了机会,她自然开心。 这也是当初她那么轻易同意古双进门的原因之一。 一顿饭吃得风起云涌,张芸慧母女二人几乎算是负气离去。 辛念烟回了烟云院,若有所思的派人去了清霜院探听。 片刻之后探子来报,说古双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辛文元高兴坏了,本来就疼爱古双,如今更是捧在手心里。 辛念烟的生辰在两月后,但及笄礼尤为重要,所以她们已经提前开始筹备。 古双借着询问事物的原有,时不时去问问辛念烟,但辛念烟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淡,不算差也不算好。 张芸慧听着自己的眼线如此禀告,不由得心下冷笑,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只会讨好别人。 她讨好一个不受宠的大小姐有什么用? 这时候的她并不知道,她眼线看到的一切,只是古双想让她看到的。 不知不觉一个月便流逝过去了,辛念烟安排单玖盯着平南王府,也一直没见着与相府的人有什么往来。 他倒是谨慎得很。 寒风那晚拿了钱就出了府,还带走了王默。 直到月余才传来消息,派人送来一个地址给辛念烟。 辛念烟接了地址,是城外一个无人问津的庄园。 她心下大定,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时舞和小烛驾车往那边去。 马车行驶过程中,路过国公府,辛念烟本来想下去坐坐,却在门口撞见了一个人。 顾娇娇怒气冲冲的站在国公府门口。 门口的守卫不放她进去,她就开口大声辱骂道。 “陈瑾颜,你给我滚出来,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勾引我星辰哥哥,我今天扒了你的皮!” 辛念烟让人停下马车,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情况,小烛?” “听说前段时日两家议亲,今日武小侯爷来定亲了。”小烛压低声音回道。 “与我大表姐?” 辛念烟心中一喜,她险些把这个事给忘了! 门口已经围了人看热闹,辛念烟的马车在人群里并不显眼。 “小姐,我们不管管吗?” 小烛小声问。 “管她做什么,如此大吵大闹,丢的是她自己的脸。”辛念烟嗤笑一声。 而且她插手管这个事,知道的是她与国公府关系亲密,不晓得的还以为国公府没人了,欺负到头上却得相府千金来出头。 很快,脾气暴躁的顾娇娇就忍不了了,鞭子一挥就要硬闯。 星辰哥哥是她的,绝对不能让给陈瑾颜这个贱人!! 第一百三十章 外人可没义务惯着你 眼看那顾娇娇蛮不讲理一鞭子发伤了守卫,里头的陈光快步出来,身边带着几个家丁。 他冷着脸看向门口的顾娇娇。 “顾小姐当真是欺我国公府无人了?” “纵女行凶,平南王这是什么意思?” 顾娇娇一听他提起她爹,微微心虚了一下,又满面怒容的踢了被她打伤的家丁一脚。 “你们家陈瑾颜勾引我未婚夫,我今天一定要让这个小贱人知道知道,得罪本小姐的下场!” “顾小姐在我国公府门口出言不逊辱人清白,你父亲没教过你什么叫礼义廉耻吗?” 陈光冷笑。 “什么你未婚夫,武家小侯爷因为你德行不端,已经与你退了亲,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辛念烟这时候才从马车上下来,光彩照人,端方明艳,直把顾娇娇比到尘土里去了。 “怎么是你这个坏女人,本小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顾娇娇看到她,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抬手一鞭就要打过来。 陈光眉头一皱,抬脚刚要出门,身边一道人如风搬掠出去,一把抓住了顾娇娇的手。 啪—— 响亮的一记耳光甩在顾娇娇脸上,打得她偏过头去。 辛念烟定睛一看,来人满脸怒意,一身短打英姿飒爽,正是被顾娇娇辱骂的陈瑾颜 “你这个贱人,你敢打我!” 顾娇娇气急败坏,反手就要打回去。 陈瑾颜二话不说,反手一记耳光又打在了她另一边脸颊。 顾娇娇被她打懵了,论起功夫来,她比陈瑾颜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哪里还的上手! “不知廉耻的东西,撒野撒到我国公府门口来了?你爹娘管不好你,本小姐便替他们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怎么说话!” 陈瑾颜冷笑了一声,开口骂道。 “我,我要回去告诉我爹,让他治你的罪!” 顾娇娇捂着脸,哭出了声。 “告诉你爹?你爹不再给你补两巴掌才怪!” 陈瑾颜不屑的嘲讽道。 “武星辰与你退婚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各自嫁娶再不相干,你这么纠缠不休平南王府有几张脸够你丢?今日你亲自到我家门前口出污言秽语,动手打我家守卫,还想打我表妹。” 陈瑾颜有条有理一字一句的说着,顾娇娇半个字都还不上嘴。 “平南王府把你当心肝宝贝养着,外人可没义务惯着你。” “两巴掌算是轻的,再不滚,我就用你受伤的鞭子把你抽得半个月下不了床,让你再出来惹是生非!” 顾娇娇蛮横无理惯了,从来都是别人让着她,今天挨了一顿打,还被人指着鼻子这么骂,心中恨得不行,却又被她的话堵的哑口无言。 害怕父亲知道,她出来一个人都没带,真是活该被欺负。她求助的看向周围的人,却见他们一个个都是一副活该如此,看好戏的表情。 明明,明明是这个女人跟她抢未婚夫,她才是后来的那个! 顾娇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看到屋里迈步出来的武星辰,看到救星一般抬脚就要扑过去。 “星辰哥哥,她打我,这个贱女人欺负我!” 她哭的梨花带雨,脸上两个巴掌印格外清楚。 武星辰一抬手,身边的侍卫挡下了她。 “武某方才听得清楚,分明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武星辰淡淡扫她一眼,对这个来坏自己好事的女人没有半点好感。 “可是星辰哥哥,我们才是先定亲的,她只是个后来的插足者!”顾娇娇委屈的不住擦眼泪。 “星辰哥哥为什么要跟我退婚,娇娇最喜欢你了,别跟我退亲娶她好不好!” 武星辰皱紧眉头,甚至有些嫌弃的退了两步。 “顾小姐自重,武某与你不过是父母之命,从未有过半分逾越。” 这女人当真难缠,说这话她不怕被人误会,他还怕呢!! “与你退婚是因为我不喜欢骄横任性的女子,还请顾小姐不要作无谓的纠缠。” “那她呢,她就不骄横吗,她又野蛮又粗鲁,还打我!”顾娇娇气不过,恶狠狠的指着陈瑾颜骂道。 武星辰眉头一抬,“她率真果敢,武某仰慕不已。” 紧接着面色一沉,冷着脸警告道:“顾小姐对我未婚妻放尊重些,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看热闹的人一时间都笑了出来,辛念烟也止不住笑出了声。 这小子够双标的! 顾娇娇又气又怒,实在待不下去,跑走了。 留下一群看客一番议论,指着她的背影耻笑。 陈瑾颜面颊微红,是被武星辰那句当众表白羞的。 她走向辛念烟,“表妹没事吧?” 辛念烟摇了摇头,“我没事,恭喜表姐和小侯爷了。”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看客各自散去。 陈瑾颜拉着辛念烟进了国公府,因为她说铺子里有事,留她吃过午饭才放她离开。 辛念烟这才坐上去别庄的马车,一路驶向城外。 别柳山庄背靠一片荒山,地处偏远,很少有人注意这边。 辛念烟到达的时候,只见庄子背后一片云山雾霭,幽灵漂亮。 门口两个半大的少年见了她,互相对视一眼。 “寒风呢?”辛念烟开口问道。 “属下见过大小姐。” 那两人拱手行礼。 “寒统领在里面。” 那两人侧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辛念烟让小烛在外等候,自己提步进去了。 里面是宽敞的院落,种着满庭海棠,往里走还能看到一面湖水,亭台楼阙,雅致非凡。 寒风倒是找了个好地方。 辛念烟心下很满意,院子里不少小孩正在洒扫干活,迎面看到她都有些惊讶,小心翼翼瞧着她。 湖边的寒风正在教学,听说她来了,一回身便见垂柳扶风处走来明媚动人的少女,正含笑看他。 “大小姐。” 寒风行了个礼。 下方站得整整齐齐的小孩在王默的带领下,连忙转过身朝她有模有样的行礼。 “不必拘礼。” 辛念烟摆了摆手。 寒风看向王默,“阿默,你先带着他们练练。” 王默点了点头,满眼想念之色看了辛念烟一眼,开始自主带着人训练。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子脚下,这么不太平 寒风带着辛念烟进了湖边的一个凉亭,有半大的少年过来奉茶,而后离去。 “不错,有模有样的。” 辛念烟颇为满意的点头。 “连庄子带后面的荒山,置办下来三千两。” 寒风开口。 辛念烟道没觉得贵,不解的看她。 “你买山做什么?” “此处虽地处偏远,但每日集训也容易惹人注目。买下荒山后,训练场地可以换到后山,让他们每日轮值开垦荒地种些果树,一为掩人耳目,二也可解决生计温饱。” 毕竟不能坐吃山空。 辛念烟点了点头,寒风的考虑很周全,比她想得更清楚实在。 这事交给他,没交错人。 “今日过来,除了让小姐看看山庄,还有些事要商议。” 寒风一边说着,一边给辛念烟倒茶。 动作这次一股儒雅清贵的气息,再加上他那张脸,端的一个翩翩公子。 “如今我们已经有二十二个人,都是我精心挑选,背景干净,签订死契的孩子,根骨也不错。” 一个组织初具雏形,自然要明确这个组织具体方位,以及让他们明白,自己效忠的对象是什么人。 两人商量了半个下午,定了下来。 明面上,这里是出产果树的别柳山庄,背后则是一个汇集情报,网罗消息,甚至暗杀他人的灰色组织。 只要辛念烟需要,无论任何事,都可以指派他们去办。 既然成立了组织,那么自然要起名。 辛念烟想了想,定下了飞烟阁这个名字。 别柳扶风,飞烟散梦,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她作为阁主,代号飞烟。 半时辰后,训练结束。 寒风召集了所有人,在湖边集合。 这群孩子,大到12岁,小到6岁,排列整齐的站在辛念烟和寒风面前。 “我将你们叫来,是为了带你们认识一下,今后你们要效忠的主子。” 寒风退向一边,便只有辛念烟一人面朝那些孩子。 “你们的死契是签给她的,你们如今的温饱,也都是她给的。” “从今日起,你们正式成立为一个不受官府管辖,游离于庙堂民间的灰色组织,飞烟阁。” “为阁主飞烟,献上最真挚的忠诚。” 那群孩子抬起头,目光坚毅的看向辛念烟,跟着寒风道。“为阁主飞烟,献上最真挚的忠诚。” 辛念烟眉头一皱,迈步过去把混入其中的王默拉了出来。 寒风愣了一下,继续开口。 “我等宣誓,今后作为主子的耳目眼线,鹰犬爪牙,为主子所用,刀山火海,生死不悔!” 一群孩子震声跟着喊出来,辛念烟动了动嘴唇,挨个看向他们,点了点头。 她先前问过,寒风说,这群孩子目前为止都只有编号,没有名字。 于是她走向那群孩子,一个一个按照二十四节气,给他们起名。 二十二个孩子,从立春到冬至,缺了小寒大寒。 有了新名字的孩子们面上都显露出几分开心的神色,感激的盯着辛念烟。 给他们起完名字,辛念烟才让他们各自散去。 王默眉头紧皱,站在一边不说话,辛念烟朝寒风递了一个眼神,他便先离开了这里。 他刚走,王默就抬起头,抿唇开口。 “姐姐,为何不让我宣誓。” 辛念烟扶额,其实她当时就该跟寒风说,不让王默跟出来。 以这孩子的身份,面对这样一个不受官府管辖的组织,全是把她老底都吃透了。 不过思来想去倒也没有太大问题,毕竟不少王公贵族都有属于自己的势力。 “你跟他们不同。” 辛念烟只能这么答复他。 “哪里不同?” 王默倔强的仰头看着她,“我也想成为姐姐的耳目眼线,姐姐的鹰犬爪牙,为姐姐肝脑涂地,虽死不悔!” 辛念烟:“……” “不行,你不能加入飞烟阁。” 她眉头一紧,分外无奈。 王默失落的垂下头。 辛念烟无奈地开口安抚。 “你有更重要的使命。” 王默这才燃起希望。 “是什么?” 辛念烟摸了摸他的脑袋。 “现在还不能跟你说,你好好跟寒风哥哥学,总有一天,你会成为姐姐的依仗。 “能保护姐姐吗。”王默问。 “能。”辛念烟回答。 只要他想,就能。 王默深深的看着她,伸手握住辛念烟的手。 “姐姐,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辛念烟轻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但愿时过境迁,他还记得今日之言。 安抚完了王默,辛念烟告别寒风,离开了别柳山庄。 外头的小烛已经等得在马车内睡着了。 辛念烟离开之前特意嘱咐她,自己要去很长时间,办一件重要的事情。? 辛念烟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别柳山庄到城内,大概半个时辰的车程,进了城去铺子里转转,回家应该正好赶上晚饭。 小烛知道辛念烟在做重要的事情,从来不主动问她,小姐不让她知道??,自然有小姐的道理。 驾车的是时舞,主子的事,她自然更不会多问半句。 一路疾驰,本来跑的很平稳,突然,时舞一个急刹,勒马停下。 “姑娘,前面有人。” 时舞低声开口,她的手已经搭在了后腰的匕首上,动作蓄势待发。 辛念烟掀开门帘看了一眼,但见前方一群人,个个手持弯刀,凶神恶煞正围着一个书生。 那书生一身青衫,却生得年轻俊逸却满头白发,正眉头紧皱苦于脱身。 众人听到声音,都看了过来。 辛念烟眉头一挑,天子脚下,这么不太平? 马车在众人面前停下,辛念烟撩开车帘。 那群人一看只有三个女子,顿时放松了警惕。 “别多管闲事,赶紧滚!” 为首之人不愿意多惹麻烦,开口骂道。 “我没打算管闲事,就是想问一问去城里的路。”辛念烟笑得纯洁不谙世事。 那群人:“……” 时舞:“……” 书生:“……” 最终,书生看向她,抬手指向后方的路。 “姑娘,一路往前就能进城。” 他不愿牵扯无辜之人进来。 辛念烟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伸出来的手,猛地一发力把那书生拽上马车。 “走!” 时舞猛地一挥长鞭,策马绝尘而去,扬起灰尘呛得一群没反应过来的劫匪直咳嗽。 “追!” 回过神的劫匪头子怒骂一声,带人提步就追了上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神医宁无忌 从人堆里拉出来的白毛书生怔愣了片刻,自顾坐稳身形。 “多谢姑娘搭救。” “但姑娘大可不必为了在下,陷入险境。” 后面追逐声阵阵,听着实在叫人心惊。 “你替我指路,我救你于水火。” 辛念烟耸了耸肩,兴致勃勃的掀开后方的窗帘看了一眼后头追逐的人群。 “时舞,再快点。”辛念烟开口道。 “是,姑娘。”时舞无奈应声。 感觉出来了,救人是次要的,好玩是主要的。 “在下自有办法自保,你如今这般出手,容易被人记恨上……”书生话没说完,马车猛地加速,坐在门口的书生重心不稳往后一叠,脑袋撞在了辛念烟的腿上。 “你这么个文弱书生,跟一群凶神恶煞的打手对峙,拿什么自保?”辛念烟被他逗笑了。 “本小姐不怕被记恨,有后台。”她低头看着白发书生,问道:“你怎么得罪他们的?” 那书生端坐起来,低咳了一声。 “在下宁无忌,不是文弱书生,是个大夫。” “方才那家人是为了绑我去救治他们家主子,此人欺行霸市欺男霸女臭名昭着,不配我出手诊脉。” 即使是坐着,他说这话,也携带一股傲劲儿。 辛念烟眉头一挑。 “可我听说,大夫救人是本职,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十恶不赦,还是功德无量,一视同仁。” 她摸索着下颚中肯的评论了一句,“你怎么没有医德。” 宁无忌眉头直跳,冷笑一声。 “迂腐,在下随心所欲惯了,适应不了世俗那一套,出手与否全看心情。” “这么大架子?” 辛念烟这才仔细打量他,看此人气度不凡,想来不会简单。 “好说。” 宁无忌斜她一眼。 马车疾驰,很快就甩开了那群人,行至街头的时候,宁无忌让他们把他放了下来。 他翻身下了车,递给辛念烟一个系着红绳的铜板。 “不论如何,多谢姑娘救了在下。” “在下宁无忌,以后所有需要,可以拿着这个铜板来城外烟华林找我。” 说罢,朝辛念烟一拱手,转身离去。 辛念烟翻来覆去看了两眼,让小烛替她收好了。 那群人追到后头失去踪迹,只得愤愤不平去查辛念烟的马车,结果查到人家是相府的车,登时蔫头耷脑不敢再追究。 而宁无忌则在城中街头几转,走向了晗王府的大门。 当天夜里,辛念烟正打算下榻睡觉,窗口响起了敲门声。 辛念烟一愣,连忙拉开了窗户。 “烟烟。”秦晗笑着看她。 “王爷,你怎么来了?” 好长一段时间不见,辛念烟连忙侧身把他迎了进来。 “去查了些东西。” 有了确切的结果,所以才来找她。 他翻身进了房内,坐在桌前。 辛念烟给他倒了一杯茶推过去,“王爷去查了什么?” 秦晗抿了一口茶,看向她。 “宁清散究竟是如何流入我国的。” “还有,让神医解析了宁清散的配方,如今他已经能够制作出这种迷魂香了。” 辛念烟一愣,神医? 该不会…… 她目光下意识的落在桌上那枚铜钱上。 秦晗也看到了,微微颔首。 “你已经见过他了……我取了香灰给他送去,他不仅查出了是什么药物,还凭借香灰制作出了这种药物。” “那个书生这么厉害?” 辛念烟惊讶。 “书生?” 秦晗诧异的看她一眼,“他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今日你…搭救他的事,我已经听他说过了。” 秦晗欲言又止的看她一眼,“其实……” “嗯?”辛念烟好奇眨眼。 “你救下的,是那群打手。” 秦晗说。 “若真放任他自己处理,那群人一个都活不了。” 辛念烟:“……?” “可能会死于各式各样的奇毒,官府又得一阵忙活。” 辛念烟心下庆幸,还好自己出手了,不然真死一地,就近查到起步初期的飞烟阁头上,只怕又是一场无妄之灾。 “看不出来,他这么狠…” 辛念烟感叹了一句。 “倒不能说是狠,宁无忌此人,稍微有些怪异。” 秦晗思索着,怎么跟她讲解一下自己这个好友。 “虽为医者,但他对生死尤为淡然,不在意是非善恶,随心随性,阴晴不定,反复无常,杀人救人于他不过一念之差。” 辛念烟眉头一挑,直勾勾盯着他,这可不像什么好话呀。 “他替你办事,你怎么这样编排人家。” 该不会因为自己救了人,他吃醋了,特意抹黑别人,让自己不跟他走近吧? 秦晗窒了一下,对上她满含揶揄的目光,别开脸。 “本王所言句句属实。” 辛念烟撑着脸没说话,嘴角带笑看他。 要说她对神医有兴趣,那一定是想找他套点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药物,好好折磨不舍得让他们好死的几人。 “你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天知道听说她在人群中出手救人的时候,他有多担心。 辛念烟皱了皱眉。 “王爷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自己清楚得很。 自然是察觉到那群人功夫底子一般,即便是真打起来,自己这边有时舞,也吃不了什么亏,才出的手。 秦晗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垂下眼眼睫。 “我只是,担心你。” 一副受伤的神情,怪委屈。 如果他嫌辛念烟不识好歹,拂袖而去,辛念烟可能冷笑一声随他去了。 但他这幅样子,辛念烟心一软,是真的开始觉得自己过分了。 “王爷,是我说话太冲…你别往心里去。” 辛念烟放软声音安抚他。 “我知道烟烟不喜受人管束,我不该过问太多,但还是管不住嘴,忍不住关心你。” 秦晗轻叹一声。 这给辛念烟整不会了,她抿了抿唇,讷讷应了一声,“多谢王爷关心……” “那烟烟以后答应我,万事一定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秦晗抬眼看她,神色格外认真。 “好,我答应你。” 辛念烟点了点头。 她浑不在意的事情,在乎她的人却如此往心里去,令她有几分动容。 是啊,有这么多人在爱她,她更应该将自己照顾好,才能去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辛柔儿要钱 秦晗这才与她说起,那北域的宁清散,是如何流入国内的。 “宁清散是北域皇室的迷魂药,尤为珍贵,是从北域商队手中,流入平南王府的。” “此事关系重大,可能暂且要压一压,但你放心,本王定会将幕后主使揪出来,为你讨个公道。” 不查不知道,平南王府近年来,与北域王室私下往来密切,也不知存的究竟是什么心。 “……好。” 北域的药,辛念烟点了点头,稍有不慎便是通敌叛国,她不敢懈怠,得快晗王一步查出真相,将相府摘出来。 这一晚,辛念烟梦里都是晗王给她泡茶。 天光破晓,小烛还没起来,她觉得口渴,翻身下床。 抬手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冰凉的隔夜茶,犹记得昨夜晗王还喝过一口,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咽下去。 用过早膳后,辛念烟便带着小烛时舞,准备出门,昨天陈瑾颜当众打了顾娇娇两巴掌,平南王府可能不会善罢甘休,她得去看看。 在府里的花园前,却遇上了辛柔儿。 “姐姐行色匆匆,要去哪里呀。” 辛柔儿拦在她面前,福身请安。 “妹妹管得这么宽,我要去哪里都要多问几句?”辛念烟冷笑了一声。 “听说姐姐的铺子赚了不少银钱,难怪傲得连跟妹妹多说几句都不愿意了。” 辛柔儿幽幽开口。 “什么意思?”辛念烟懒得跟她虚与委蛇,直接问道。 “那店铺先前一直是我娘在打理,如今到姐姐手中入账不少,于情于理,姐姐都该有所表示吧。” 辛柔儿笑的柔柔弱弱,却带着一股理直气壮的无赖气息。 辛念烟嗤笑了一声,“来借钱呀?” 辛柔儿面色一僵,“姐姐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借不借的。” 辛念烟气笑了,这是真够不要脸,她不是来借钱,她是来要钱。 “姐姐不知道,为你操办及笄礼需要一大笔开支,相府的财政本来就吃紧,如今更是有些抹不开了。”辛柔儿一副还不都是因为你的样子,颇有几分怪她的意思。 辛念烟明白了,张芸慧缺钱,又拉不下脸来找她要,这才让辛柔儿过来。 “辛柔儿,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你这么跟我说话,我很难给你打钱。” 辛念烟悠哉的拉了一下身上的紫云纱长裙,不屑的看她一眼。 通身充斥着有钱人看穷鬼的不屑。 辛柔儿差点被她这幅样子气得破功,牙关紧咬。 “辛念烟,你别太过分!” “你铺子赚了那么多钱,拨个几千两出来给家里开支怎么了?” “就算是说到父亲祖母那边去,也是合情合理的!” 辛念烟蹙眉,辛柔儿在威胁她。 这事儿如果真捅到她爹和祖母面前,两人的确不会站在她这边。 她也不是不愿意给相府花钱,这钱要是当真花在她及笄礼上,她是一百个同意。 但这对母女开口就是几千两,真当钱是大风刮来的? 这幅样子,她是真的不愿意随了他们的意。 “哟,你们姐妹俩这么早就一起散步啊,感情真好。” 古双带着丫鬟从花圃后面出来,笑盈盈的看着她俩。 辛念烟在心中暗骂了一句晦气,谁跟她关系好,面上不露声色的福了个身。 “姨娘早。” 辛柔儿不情不愿的也跟着行礼。 “在说什么知心话呢,我能听吗?” 古双笑着走近,问了一句。 辛念烟看她模样,心中已经有了几分会意,配合的开口,“姨娘不必见外,自然能听。” “妹妹方才同我说,府里的财政紧缺,已经不够替我操办及笄礼了,正打算跟我讨些银子呢。” 辛柔儿听她的说法,恨得牙痒痒,正要开口纠正她说的讨要二字,便听古双温婉的嗓音开了口。 “不会吧。” 她略略有几分惊讶,“我这几日翻看账簿,府中每月供应,足够烟儿大办一场及笄礼才对。” 她担忧的捂着嘴,“莫非这账簿有误?我一会儿去与老夫人详细对一对吧,反正她老人家也闲来无事,希望我找些有趣的东西跟她玩。” 辛柔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勉强的笑了笑。“不必了姨娘,府中钱财自然是够用的,只是我娘想把姐姐的及笄礼办得风光一些,既然姐姐不愿松口,那便以普通规格操办吧。” 说罢,她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 辛念烟看她气得背影都在晃,笑了一声。 直到她走远,才看向古双。 “多谢姨娘。” 古双摆了摆手。 “相府账面上的钱漏洞百出,若她再敢打你银子的主意,我便一一点出来,让相爷去查。” 她在花圃后边站了一会儿,自然听见了辛柔儿用老夫人和相爷威胁辛念烟,这才出面的。? “姨娘腹中胎儿如何,大夫怎么说?” 辛念烟问她。 古双含笑看了她一眼,有些俏皮的眨了两下,并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转移了话题。 “烟儿应该是打算出门吧,如此我便不耽搁你了。” 辛念烟不明所以,但她不说她也就没有追问,“那烟儿便先去了。” 说罢,福了福身,带着小烛离开了相府。 坐上了马车,辛念烟回想着古双的表情,后知后觉的升起一个念头。 只觉得又荒谬,又……蛮合理。 “小姐,我们到了。” 车程不远,不知不觉就到了,小烛看她在发呆,便开口叫了她一声。 辛念烟醒过神,撩开帘子下了车。 国公府的守卫见了她的马车,连忙进去禀告。 她才走到门口,陈瑾歌就出来接她了。 “表妹!” 陈瑾歌笑着迎上来,一把握住她的手。 两人欢欢喜喜的进了国公府,去了陈瑾颜的院子。 陈瑾玉也在,见了辛念烟,开心的往她怀里扑。? 闹腾过一阵,辛念烟抱着陈瑾玉坐下,一边用些糕点,一边问她。 “昨日之事,可有后续?” 平南王府吃了这样大的闷亏,怕是不会就此作罢。 “我既然敢动手,自然不会怕她。” 陈瑾颜不屑的哼了一声,“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跟那个辛柔儿这么欺负我表妹。” 如今辛柔儿她打了,顾娇娇她也打了,心情甚为舒畅。 第一百三十四章 颠倒是非 “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辛念烟调笑看她一眼。 “你们这缘分也够奇妙的,顾娇娇先前跟武小侯爷议过亲,你先前也有跟她哥哥议亲的打算…” “那日我不在,你跟武小侯爷,是如何…沟通的?”辛念烟八卦的问起那天的事,却见陈瑾歌的面色略带微妙。 陈瑾颜微微一笑,开始跟她说起那天的事。 当听到陈瑾颜直接问武星辰愿不愿意娶她的时候,辛念烟嘴角狠狠一抽,脸色变得跟陈瑾歌一样微妙。 偏生陈瑾颜完全不觉得有什么,还冲她眨眨眼,问:“怎么了?” 辛念烟:“……” “呵呵,挺好的。” 坐了一会儿,辛念烟才去见了老夫人。 老夫人想她得紧,拉着她聊了好一会儿。 晌午吃饭的时候,陈光回来了。 面色看着不太好,辛念烟心里一紧,跟陈瑾歌对视一眼,迎上去问。 “舅舅,怎么了?” 陈光叫了她,面色稍霁。 “烟儿来了,快进里面吃饭。” 进了饭厅,才提起今日在朝堂上的事。 “平南王那老匹夫,颠倒是非,竟然抢先参了一本,说颜儿因为嫉妒武小侯爷与顾娇娇订过亲,打了他路过的女儿。” 陈光拍了一下桌子,说得一肚子气。 陈瑾颜一愣,“这不是颠倒黑白吗,明明是她上门惹事!” 陈光眉头紧皱,“我当即就反驳了他,但他抵死不认。” “后来呢?”辛念烟紧接着问。 陈瑾歌抿唇,“昨日满大街的人都瞧见了,只要疑一查就能有结果。” 陈光揉了揉额头,陈瑾歌连忙递了一杯茶过去。 “每日那么多市井传言,陛下不可能都安排人去查。” “他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大放厥词,颠倒是非。” “若陛下当真去查了,他也可以随口认个错,说自己被女儿一面之词诓骗。陛下不会为这种事罚他什么,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辛念烟眉头一挑。 怎么觉得…他们朝堂上,像是一群老头在互扯头花。 她爹每天,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他还妄想让我颜儿去给顾家女道歉!” 陈光越想越气,端着茶一口闷了。 “爹要是真的为难,我就去。”陈瑾颜说。 辛念烟正奇怪她怎么转性了,就听她目露凶光加了一句:“去了再补两巴掌。” 陈光:“……” 不愧是他陈家的女儿。 “不必,武侯出来作证了,说昨日武小侯爷也在,的确是顾娇娇上门找茬。” “平南王那老东西还不依不饶,但陛下已经懒得再理会他,直接喝令他退下了。” 陈光舒了一口气。 辛念烟蹙眉思索了片刻,看了陈瑾歌一眼。 陈家如今跟金吾卫左将军家定亲,又跟武侯府定亲,在朝堂的位置就更难撼动了。 那位九五之尊,怕是越发忌惮了。 要制衡这种不平衡,只怕…… 心中隐隐担忧,她却没有说出口。 用过午膳后,她就跟老夫人请辞,离开了国公府。 回府的路上,辛念烟买了一些安胎药物,进了相府直奔清霜院去了。 去的时候,古双正在喝大夫开的安胎药。 “烟儿来了。” 古双放下碗,走过来迎她。 辛念烟四处查看了片刻,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却被一股气味吸引了注意 她鼻尖嗅了嗅,这屋里点的熏香有一股子淡淡的幽香,并不明显,格外安神好闻。 辛念烟赶紧屏住呼吸,自打上次的事后,她对熏香之类的东西已经有了自动自发的戒备。 “姨娘,这香是从何处来的?”辛念烟皱眉问道。 “府中发放的。”古双轻笑应道。 辛念烟眉头一挑,这味道跟她屋里的可不太一样。虽然她不太爱点熏香,但味道还是有印象的。 “烟儿喜欢,可以带一些走。” 古双大方的开口,挥手命人送了熏香来。 辛念烟让小烛接下两块,点了点头。 “这香好闻的紧,安神静气,烟儿就不客气了,谢过姨娘。” 又说了一会儿家常,辛念烟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了烟云院,辛念烟就让小烛找了个木盒子,把那熏香封住,只等明日拿出去好好找人鉴别一下。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个味道不对 “小姐,这个香,有什么问题吗。”小烛不明所以。 “不知道,”辛念烟摇了摇头。 她就是对熏香有点心理阴影。 第二天一早,辛念烟就带着小烛时舞一路出了城。 烟华林在城外郊区竹林,人烟稀少,隐隐有往来寻医问药的病人。 宁无忌正在窗前低头写方子,听到车马声抬头看了一眼,没怎么在意,继续低头写字。 等等,怎么有点眼熟…… 他下意识抬眼一看,正好见辛念烟从马车上下来,背着苍苍竹林往这边走过来。 宁无忌眉头一挑。 怎么是她? 这么快就惹上麻烦了? 他写完手里的方子,起身走向门口。 “姑娘,你怎么来了?” “宁大夫,我有一样东西想让你看看,帮我鉴别一下。” 辛念烟接过小烛手里的盒子,递给了他。 “先进来。” 宁无忌接了过来,转身将她们迎了进去。 几人进了屋内,随着宁无忌一起走到了后院。 院子里晒了很多药,中间的石桌上放了一方棋盘。 宁无忌交代了一下药童去前面看着,跟辛念烟几人进了院后的客厅,引辛念烟坐下。 “你惹上什么麻烦了?”他语气一顿,蹙眉思索,“莫非是先前那群打手找上门来了?” 辛念烟摇了摇头,“没有,我不是说了吗,我有后台,他们不敢找上来。” 宁无忌这才眉头一挑,笑了一声,“什么后台这么厉害,我可没听说京城里还有这么一位嚣张跋扈的官家小姐。” 有药童上前奉茶,辛念烟接过来捧在手里。 “相府的,宁大夫可曾听过。” “相府?”宁无忌思索片刻,打量了一下她。 相府二小姐他见过,远远没有这么明艳动人,出尘绝艳。 不是二小姐,那便是传言里一舞动京城的大小姐。 “辛姑娘,闻名不如见面。”宁无忌勾唇浅笑,“让宁某看看,你这么硬的后台,招惹的是什么样的麻烦。” 他打开盒子,一股柔和的馨香溢出来,却让辛念烟神色蓦然一变。 “不对。” 辛念烟皱着眉头按住他的动作。 她凑近嗅了嗅,摇了摇头。 “这个味道不对。” 宁无忌抬起来闻了闻,“只是普通的安神香。” “小烛,昨日这熏香无人靠近过吧。”辛念烟抬眼看向小烛。 “带回去之后,就一直在锁在小姐的柜子里,没有人靠近过。”小烛仔细思索一番,才说道。 “但这个味道,明显跟一开始带出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辛念烟从宁无忌手中取过来,递到小烛面前。 小烛弯腰嗅了嗅,“好像的确没有在姨娘院子里那般浓了……” 但熏香味道淡了些许,也不是什么怪事。 “不,缺了一种味道。”要说得多具体,辛念烟是说不明白的,但她很清楚的闻到,确实差了什么。 前后对比很明显。 宁无忌见她如此笃定,便差人取了火折子来,取下一小块,点燃了香。 白色的烟雾丝丝缕缕的渗出来,宁无忌闭目细细嗅了片刻…… 第一百三十六章 要不要跟我学医 “千钧,丁香,苦薄草,红线草……” 他一一将自己嗅出来的草药念出口,而后睁开眼,“的确只是普通的安神……” 语气一顿,有那么一瞬间,他嗅出来一股,明觉草的味道。 非常淡,转瞬即逝。 “似乎确有不妥。” 宁无忌有些诧异,“如此细微的差别,你都能嗅出来?” “差别,不大吗……?” 辛念烟一愣,自从上次宁清散的事之后,她似乎对气味格外的敏感。 以前闻到桂花香很是舒畅,但如今再闻到,只觉得馥郁甜腻,甚至有些香得刺鼻。 “你这香,的确有些不对劲,明觉草挥发极快,不用檀木保存的话,味道很快就会消失。”宁无忌思索着看她。 “那如果加了明觉草,这香会有什么效用?”辛念烟追问道。 宁无忌摇了摇头:“明觉草是一个载体,具体随着这股气味消失的是什么药,我得闻到才知道。” “那你跟我去一趟相府,替我查一查。”辛念烟连忙接了一句。 她心里其实有几分猜测,但她不喜欢拿不准的事情,她更喜欢摸清楚一切,静观其变。 宁无忌笑了一声,“辛姑娘好大的口气,知道宁某的出诊费吗?” 辛念烟抿唇,将那天收下的铜板取了出来。 “这个…够吗?” 宁无忌抬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今天如果不是这枚铜板,你连这个院子的门都进不来。” 意思是,已经用过了。 辛念烟开始理解秦晗说的话了,这小子的确不是个好相与的。 “听闻宁神医出诊全凭心情,报酬也是随即提出要求。” 辛念烟喃喃一句,看向他,“神医此刻,心情怎么样?” “尚可。”宁无忌眉头微挑,轻笑点头,眼里似有什么闪过。 “那这报酬……”辛念烟赶紧追问。 宁无忌嘴角的笑容越发深邃,好整以暇的说:“你鼻子不错,要不要跟我学医?” “啊?”辛念烟懵了。 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可是鼻子好跟学医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还有,他这是想收自己为徒? 收徒弟这种事都能算在报酬之内吗?? 槽点太多,一时不知道吐哪一个,辛念烟满脸疑惑看他。 “不乐意?想入我神医门下的人多得排到塞外去,你别不识好歹。”宁无忌面色一沉。 辛念烟蹭了蹭鼻尖,“宁神医,小女子无心向医。” “教你用毒也成,你这样好的嗅觉,不该就此浪费了。” 宁无忌话锋一转,又指向另一个方向。 这么随便吗,学医还是学毒他根本不在乎吧…… “宁神医,小女子实在无心此道,” 辛念烟扶额,她铺子里的事那么多,每天还要跟家里那对母女勾心斗角,还要培养王默去争夺帝位…… 她哪里还有精力去学这个? 若只是偶尔有时间了,浅浅了解一下还差不多。 但显然当他徒弟没有这么轻松。 更何况自己已经有一个师父了,在她心中,师父是唯一的,再拜一个,那是对师父的背叛和不尊重。 宁无忌自然不知辛念烟心中所想,所以见她竟然拒绝自己,眉头压了下来,带几分冷意看着她。 蠢女人,她怎么敢拒绝他,这样的机会是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的,她知不知道! 明明已经一头银发,但神情却像个被人拒绝了下不来台的孩子。 “要不这样吧。” 辛念烟思索着,指向院中那个棋盘…… 第一百三十七章 神医受累了 “宁神医与我下一盘棋,若我输了,便就此离去,不再纠缠你,若你输了,就随我去相府,如何?” 她笑容浅浅,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表情。 宁无忌冷笑一声,“你倒是会打算盘,你输了于你而言没有任何损失,于我也没有任何好处,我输了却要随你的意。” “不划算,不赌。” “神医对自己的棋艺如此不自信?”辛念烟微微挑眉,偏头看他,眼里尽是调侃。 “少来,激将法没用。”宁无忌别开眼。 这也不上当啊… 辛念烟犯难了,思索片刻又道,“神医可曾听过小女子一舞动京城的传言。” “自然。” 宁无忌点了点头,目露不解。 “其实我的棋,远胜舞艺。”辛念烟幽幽叹了一声,“你不敢跟我比,也不奇怪。” 激将法x2。 “大言不惭。” 宁无忌冷笑一声,率先走向了院中的棋盘。 辛念烟嘴角一弯,快步跟了过去。 看来不是不吃激将法,是激得不够狠。 两人对坐,猜子分先,宁无忌先手执黑,辛念烟执白。 这一盘棋一直下到中午,最后下了个平局。 两个人算是棋逢对手,辛念烟都没想到,自己这么能下。 她提出这个赌注,其实只是为了让彼此有个台阶下,免得她拒绝了这小子,这小子记恨她。 别人记恨她也就罢了,这小子用毒这么厉害,指不定哪天她就横死家宅了。 虽然是平局,但宁无忌落的是先手,辛念烟算是让了他七目。 也就是说,论起来,他还是输了。 “铜镜。” 宁无忌开口叫了一声,门外的药童连忙应声进来。 “公子。” “去准备一下,本公子要出诊一趟。” 他开口说出这话的时候,辛念烟嘴角的笑完全掩藏不住。 明媚得像春日骄阳。 “多谢宁神医!”辛念烟拱手道谢。 “愿赌服输。” 宁无忌啧了一声,不耐烦的别开头。 实际上心中却并没有什么不情愿,心底有些好笑。 若她愿意点头,入自己门下学医,哪里还会为了请不到大夫犯愁。 …… 再一次坐上辛念烟的马车,感觉却全然不同。 上次坐的是门帘处的车板,这次坐的是……驾驶座。 这不是辛念烟要求的,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倒不是他有多知礼节,要顾忌辛念烟的名声,不跟她同乘一车。 他只是单纯的,跟女子待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觉得不自在。 很快,马车一路驱策,回了丞相府。 辛念烟下了车,含笑看着他。 “神医受累了。” “本神医还是头一回给人做车夫,你当真不考虑入我门下?”宁无忌不死心的问。 “神医里面请。”辛念烟只当作没听见,做了个请的手势。 “哼。” 宁无忌一甩袖子,进了相府。 青衫白发的神医前脚刚进了相府的大门,晗王府这边后脚就收到了消息。 秦晗眉心一跳,“烟烟把神医请回相府了?她怎么了?” “辛大小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事,人很精神。”属下连忙回道。 秦晗这才心下一松,却又在下一刻紧了回去。 “那她去找宁无忌做什么……” 不行,他得去看看!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这是在咒她得病? 另一边,辛念烟一路带着宁无忌去了清霜院。 清霜院里的古双听到通报,说辛念烟带了个白发公子过来,很是不解,怔愣了片刻才带着人起身去迎。 “烟儿,这位是……”古双看向那白发青衫的俊朗男子,问道。 “姨娘,我父亲老来得子,我自然重视。”辛念烟朝她福身行礼:“便去了烟华林请来神医为你诊脉,开点安胎药。” 古双脚下一顿,下意识的拒绝:“谢谢烟儿关心,姨娘有药吃着,不用劳烦神医……” 虽然这般说,但她还是把人迎进屋里。 “进来坐坐吧,一会儿便要到吃饭的点,你们留下来吃个便饭就是。” 辛念烟几人进了屋子,宁无忌看向桌上的熏香,走近几步翕动了一下鼻尖,神色便了然了。 他走到丫鬟端来的安胎药边上,扇了热气过来闻了闻。 “走吧。”宁无忌转身对辛念烟道。 “这……不诊脉吗?”辛念烟蹙眉。 主要是这才刚坐下,屁股都还没热。 “不需要,她现在喝的安胎药还行,不必开新的。” 宁无忌说罢,直接跨步出了门。 “神医……”辛念烟见状,只得起身跟上去:“姨娘,那我就先走了。” “好,你去吧。” 古双心头一松,点了点头。 她是不知道这来了就走的一趟,到底做什么来了,但此时周围那么多人,她决不能暴露任何问题。 辛念烟快步跟上了宁无忌,带着他一路回了烟云院,在院中叫人看了茶。 “神医,看出什么来了吗?” 宁无忌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淡声道:“你的猜测没有错,那个熏香,的确有一味气味稍重的药,孕妇长时间闻,孩子便会胎死腹中。” 辛念烟面色一窒,“那我姨娘……” “她不会有事。”宁无忌微微摇头。 辛念烟眸子动了动,没有说话,等他的下一句。 “她的胎像是药物所至,并没有孩子。”宁无忌继续道。 辛念烟了然的一挑眉,果然如此。 “你进了房中,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甚至没有诊脉,就查出了这些?” 对此,她说不诧异是假的。 “不一定非要诊脉,望闻问切,我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知道她模糊的身体状况。” 宁无忌悠悠转着手中茶盏,淡淡看了她一眼。 “这就是神医的本事,想不想学?” “哇,好厉害呀!”辛念烟一脸的羡慕之色,巧笑嫣然:“不想。” 宁无忌的脸刷的一下就垮下来了。 “没眼光的小丫头片子!” “多谢神医赏识。” 辛念烟咧着一口小白牙朝他笑。 她发现这个神医虽然架子大,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相处。 哪有秦晗说的那么喜怒无常? 伸手不打笑脸人,宁无忌冷哼一身,白了她一眼。 “事情办完了我就先走了,你棋下得不错,下次别下了。” 说罢,起身就往外走。 顿了一下,又退回来两步。 “不过,欢迎下次光临烟华林。” 辛念烟:“?” 这是在咒她得病? 好吧她收回刚才的想法,这人就是很难相处! 辛念烟磨了磨牙,她还不敢还嘴,万一真的遇上什么事…… “等等,我叫马车送你。” 辛念烟站起身来,抬脚跟上去。 最后人是送走了,不过不是府里的人送走的,神医自己驾车走了。 神医的规矩,出诊酬劳他自己提。 做了一趟车夫,他似乎也发现,自己需要代步工具,所以…… 相府马车-1。 辛念烟前脚把人送走,一扭头回了院子,就差点撞上了秦晗…… 第一百三十九章 果然,男人都一个样 “王爷?” 她眉头轻蹙,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这人以往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来,避人耳目,怎么今日这么明目张胆? “烟烟,你没事吧?” 他上下看了辛念烟两眼,神色关切的问道。 现在这烟烟是叫得越发顺口了,至少辛念烟是这样觉得的。 她淡定的走到桌边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回道:“我没事啊,王爷为何这般询问?” 看她确实是没事,秦晗这才松了口气,也走到桌边坐下。 “无事,就是听说你请了神医过府。” 辛念烟懂了,只是…… 她忽然眸子一眯:“王爷在监视我?” 秦晗微怔,看着辛念烟税利的眼神,他摸了摸鼻子。 “烟儿别误会,就是下面的人刚好看见,回来禀报而已。” 他自然不会承认,自从上次福禄寿遭遇刺杀后,为了保护辛念烟,不让她出什么意外,所以他又在辛念烟身边安排了人。 但是现在他们虽然定亲,但关系还没进展到他可以无所顾忌知道辛念烟一举一动的地步。 所以这时候说自己安排了人在她身边,她或许不会认为是保护,反而可能会觉得是监视,到时候好不容易有了进展的关系,可能就会前功尽弃了。 辛念烟似信非信,一直盯着秦晗看了许久,半晌后才收回视线,淡声说道:“父亲新娶的那位夫人有喜了,请他来开点药。” “这种小事,他说来就来了?”秦晗眉头微挑。 这可不是宁无忌的性子。 辛念烟看他这个样子,有些好笑,当即起了逗逗他的心思。 “他看上我了。” 此话一出,秦晗眼底光芒一闪,一股冷意倾泻荡开。 辛念烟眉心一跳,连忙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他说我是个好苗子,要收我做徒弟。” 这男人,平时都是温温和和,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可是一生起气来,身上的气势真的骇人,连她都能被吓到! 秦晗的面色这才好看了几分。 “那你同意了吗?” “没有,我对此毫无兴趣。”辛念烟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问道:“王爷今日怎么白天来了?” 秦晗已经收敛了一身冷意,恢复了先前温和的模样:“我是烟烟的未婚夫,来看看你有何不妥吗?” “呵呵~” 辛念烟呵呵一笑,无言以对。 人家到底是王爷,说来看她,她还能阻止得不成! 不过说起来,先前秦炎也常来看她,当然,辛念烟心里清楚,他主要目的是来看辛柔儿的。 但现在他跟辛柔儿定亲后,反倒不怎么来了。 辛念烟心中冷笑。 果然,男人都一个样,前世捧在手心里,恨不得天上的星星都给她捅下来。 现在呢?得到以后就不珍惜,甩手就丢。 “对了烟烟,你的及笄礼快到了,可有什么想要的,届时我寻来送你。” 秦晗看她敛眉思索,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出声问了她一句。 “多谢王爷好意,我好像不需要什么。” 辛念烟淡淡开口道谢。 她现在确实,什么都不需要。 她想要什么,也会自己想办法去获取。 第一百四十章 及笄礼 秦晗心下微叹,垂眸思索。 “就知道你什么也不会跟我要,我自己看着送吧。” 辛念烟没有再多说什么,随他去了。 …… 古双有孕后,辛文元更是见天的往她那边跑,生怕哪个不长眼的照顾不周,磕了碰了。 慧兰院那边被冷落得门口的猫都蔫头耷脑的,张芸慧牙都快磨平了,恨不得把古双这个狐媚女人千刀万剐。 紫云纱销售过后,流云阁的名气被传大,生意也比先前好了不少。 一如辛念烟所想,的的确确有不少人找上了紫云纱的供货商,那老妇人原本是不愿意出售给其他商家的。 但听了寒露的话之后,便以50两一匹的价格,广为销售,也算是维持住了平衡。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段时间辛柔儿母女不知是在憋坏还是老实了,倒是没有再来找麻烦,辛念烟为了下回请得动神医,没事就看看棋谱,过得倒也清闲自在。 一晃眼,就到了及笄礼这天。 一大早辛念烟就被小烛拽起来梳洗,准备迎接这忙碌的一天。 “小姐,几位表小姐来了。” 门口有人通报,辛念烟连忙起身,将陈瑾颜姐妹三人接进来。 “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早?” 辛念烟笑着问道。 她见了陈家姐妹,就觉得开心。 “小玉说想来看看及笄礼是什么样子的,好为今后做准备。”陈瑾歌笑着说。 辛念烟伸手摸了摸陈瑾玉的脑袋,“等玉儿及笄的时候,表姐也来观礼。” 上辈子,陈瑾玉甚至没有活到及笄……。 辛念烟抛开脑子里那些伤心事,收拾好了便带着姐妹几人出门去了。 丞相长女及笄,从几月前就开始筹备,场面自然非同一般。 相府宾客如云,汇集在早就搭建好的露台之下,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丘璃儿远远看见了和陈家姐妹在一起的辛念烟,朝着她们挥了挥手,抬脚走过来。 因为丘璃儿与陈阳轩定亲的缘故,陈家姐妹几个,跟她也走得近了些。 寒暄声四起,辛念烟在一众宾客中,一眼就看见了最前方的秦晗。 在一群三朋五友寒暄应酬的宾客中,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般,清冷淡然。 对上辛念烟的目光,他微微颔首,朝她举了举杯。 主座上,古双看了一眼天时,朝小烛点了点头。 小烛便扶着辛念烟走上了露台,在边上候着。 古双这才凑到辛文元耳边轻声道:“相爷,吉时已至,可以开始了。” 如今她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但衣裳穿得宽大,并不怎么显怀。 辛文元点头,起身走向露台中央。 “今天,小女辛念烟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宾朋佳客的光临!下面,小女辛念烟的成人笄礼正式开始!” 说罢,侧开身形。 陈瑾歌从后方走出来,朝着台下宾客微微颔首,而后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 她今日来得这样早,就是为了过来担任辛念烟的赞者。 辛念烟着一身月白色交织淡绿的长裙走出来,明艳动人,却由又几分淡雅出尘的意境。 她行至露台中央,拜父母、拜正宾,方才落座。 陈瑾歌走到她身边,为她梳发挽髻,别上一根玉簪。 辛念烟看着场下坐着观礼的人,她亲近的,想守护的,痛恨的,欲除之后快的。 还有…… 她目光落在秦晗身上,停顿了片刻。 还有个,不知怎么应对的。 一套繁复的及笄礼走过,已经时值正午。 辛文元站在她身边,朝着露台之下开口道。 “小女辛念烟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情参与!” 随着台下掌声雷动,接下来便是大宴宾客,辛念烟的及笄礼便算结束了。 但对很多人来说,这场及笄礼,才正式开始。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成群结队的蜜蜂 日头渐渐升高,散落在丞相府的院子里。 午时的宴会即将开始,大家都落了坐。 辛念烟跟陈家几个姐妹坐在一起,丘璃儿也在同桌。 除了上过礼簿的礼物,几个姐妹还给她送了自己珍藏的发叉饰品,都是价值不菲。 辛念烟高高兴兴的谢过,让小烛收了起来。 上一世及笄礼,陈家姐妹也送了她东西,转手就被辛柔儿要了去,还跟她说这些东西都不值什么钱,是她们用来敷衍人的。 上辈子在自己及笄礼这天,辛柔儿可没少让她出丑。 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满场乱窜,躲避之间故意带着她往水池边跑,而后被野猫撞落了水…… 周围的喧闹声突然静了下来,面前的光突然暗下来,辛念烟下意识的抬头,便见秦晗站在了她的面前。 “王爷。” 边上的人都站起来行礼,辛念烟刚打算起身,就被秦晗抬手按在了肩上。 “不必多礼。” 其他人这才相互对视一眼,坐了下来。 秦晗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递给了辛念烟。 “烟烟,送你的及笄礼物,打开看看。” 辛念烟感受到周围其他人探究或是诧异的目光,头皮有些发麻。 他跟自己定亲的事情,这下只怕是要人尽皆知了。 不过她倒没有那么在意,知不知道的,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王爷送了什么?” 辛念烟看了他一眼,抬手打开了盒子,只见盒中上等丝绸的映衬下,躺着一只通体晶莹的白玉镯子。 镯子不算什么稀奇东西,但镯子上透出一股淡淡的气味,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凑到鼻尖嗅了嗅,有些惊讶的看向秦晗。 “王爷,这是……” 她幼年时在师父的藏书阁里,见过一本古籍。 古书记载,有一种散发药香的玉石,名曰药玉,可保佩戴者百毒不侵…… “喜欢吗,戴上试试。” 秦晗微笑着看她,眉目间都是温暖柔和。 辛念烟抿了抿唇,抬手将那镯子套在了手上。 一股淡淡的药香蔓延开,闻着倒是有一股凝神静气的感觉,辛念烟十分喜欢。 “多谢王爷。” 她展露出笑意,长发挽在头上,光洁的脖颈修长白皙,衬得她明媚动人。 那头的秦炎看得有些愣神,他以前从发现,辛念烟竟然生得这样明艳好看,比起辛柔儿来毫不逊色…… 不,比起辛柔儿来,还要好看。 他握紧拳头,看着跟秦晗笑颜如花的辛念烟,只觉得十分不是滋味。 明明以前,她一双眼里只能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他…… 辛念烟收了桌子,秦晗便回了自己那桌,感受到秦炎的视线,冷冷一眼看过去。 秦炎面色一僵,连忙收回视线。 露台上的主持一声锣鼓响起,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远处传来一阵骚动,辛念烟侧目看了一眼,便见单玖拎着一直黑猫从外面绕过,把猫丢了出去。 这一世她有所准备,早就让单玖时舞在围墙附近巡逻了,自然不可能让辛柔儿母女再故技重施。 “那边怎么了?” 陈瑾颜不解的看过去。 辛念烟摇了摇头,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抬头去看辛柔儿。 “不用管它。” 辛柔儿那头眼见一计不成,却并不太放在心上。 辛念烟对上她那阴恻恻的笑,她连忙收敛,无辜的朝她眨了眨眼。 相比起上一世小打小闹的野猫,这一世,母女二人恨辛念烟得多,根本不可能就这么收手。 她已经安排人在府中巡视,查到什么不对劲,先立即清出去。 春日阳光温暖,照得人倦怠困乏。 四处警戒的辛念烟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头上的那根玉簪周围,已经缓慢化开了一层琥珀色的黏液。 及笄礼摆的露台席面,相府里的春日花开得正盛,一边吃饭一边赏花,倒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隐隐还能看见蜜蜂在四周打转采蜜。 然而慢慢的,大家都觉得不对劲起来。 这蜜蜂越聚集越多,不断的往宴会的方向飞过来。 “嗡嗡嗡嗡嗡——” 一阵嗡鸣,成群结队的蜜蜂涌上来,宴会上的人吓得连忙四散逃离。 惊呼声四起,丘璃儿护着陈家几个姐妹,和辛念烟一起往后退。 “快走!” 下人拿着扫帚来赶蜜蜂,不少被蛰得满地打滚的。 然而很快,众人就发现了端倪,那些蜜蜂仿佛是带着目的一般,追着辛念烟跑。 辛念烟心知不对,连忙抽身离开了陈家姐妹的队伍,独自一人退远。 果不其然,那群蜜蜂直勾勾的朝着辛念烟就冲了上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作之合 “表妹!”陈瑾颜焦急的开口想要过去,余光却见边上的晗王拎着一件斗篷踏着礁石纵跃而起。 嗡鸣四起,一道白色的身影飞掠过去,在蜜蜂之前飞到了辛念烟的身边。 众人惊讶的看着身法灵动飘逸的晗王,只觉得犹如仙人在世。 他甩手将斗篷一把裹在了辛念烟的头上。 “别怕。” 他把轻声安抚,将辛念烟按按进自己怀里护着,一把将手中的驱虫粉撒了出去。 辛念烟紧紧靠在他怀里,两人的心脏贴的很近,她莫名的感觉的一股安心。 “没事了。” 驱虫粉的药力极强,那群蜜蜂很快就飞远了。 耳边嗡鸣声散去,秦晗这才放开辛念烟,将斗篷拉了下来。 他低头的时候,看见了辛念烟发端的簪子,皱着眉头,取了下来,将辛念烟一头挽在头顶的长发披散下来。 “是你的簪子,上面有蜂蜜。” 他将簪子递到了辛念烟面前。 辛念烟眉头一皱,抬手接过来。 她凑在鼻前嗅了嗅,的确是一股蜂蜜味,还有微弱的蜂蜡味。 倒是好算计,这簪子是老夫人传下来的,自然没人会想到它有什么问题。 这以蜜蜡封住蜂蜜,等太阳大了,亦或者只需要她自己的体温,就能将蜜蜡融化。 饭桌上那么多吃食,她压根就没留意到这股味道。 “多谢王爷。”辛念烟退后两步,颔首轻声道谢。 她一头长发披散下来,裹着秦晗的披风,别有一番清丽脱俗的美。 “你没事就好。” 秦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他手里这药,是前阵子出去寻药玉,进深山前问宁无忌要来驱蛇虫鼠蚁的,想不到今日正好用上了。 辛念烟低头福了福身,转身回了桌边。 她现在心跳莫名的快,感觉多看秦晗一眼,都会心悸。 散开的人群也再次回了坐席,都在议论方才的事。 “表妹,你没事吧。” 陈瑾颜姐妹二人连忙靠过来,关切的问她。 “我没事。”辛念烟摇了摇头,“多亏了王爷相救。” 辛念烟披散着一头长发,边上的陈瑾歌拿起梳子给她梳头,也看到了辛念烟头上化开的蜂蜜。 “表妹……” “不要声张。” 辛念烟抬手压住她的动作。 今日宾客如云,家丑不可外扬,等人走了再慢慢来清算这后宅阴私。 “各位不必惊慌,方才只是小女子沾了蜂蜜,才会招来蜂群,如今已经被晗王驱散,各位放心落座。” 辛念烟扬声开口,将议论纷纷的众人安抚下来。 秦晗也过来了,手中拿着一方湿了水的帕子。 “我来吧。”他说着,朝陈瑾歌要来了她手中的发梳。 辛念烟下意识的要转头,被他宽厚的手掌按住,没有让她动。 秦晗耐心的用帕子擦掉她头发上的蜂蜜,好在粘的不多,很快就擦干净了。 他放下帕子,拿起发梳有些手生的给辛念烟挽发髻。 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但秦晗再闲散,也是当今圣上最疼的弟弟,没人敢出声质疑。 “王爷还会这个?” 辛念烟有些惊讶的问。 这样的场景,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小时候,师兄别扭的给自己梳头的时候。 秦晗动作轻缓,生怕弄疼了她,一点一点的绾好发髻,别上一根青绿色玉簪子。 “好了。” 秦晗点了点头,方才转眼看向众人。 “诸位,本王替未婚妻子挽发,有何不妥吗。” 场下一阵寂静,宾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惊讶得目瞪口呆。 辛念烟先前是与太子订过亲的,如今这太子的亲叔叔却说,辛家大小姐是他的未婚妻。 秦晗两手搭在辛念烟的肩膀上,微笑着扫视过现场的人。 “自然并无不妥!” “恭喜晗王。” “辛家大小姐舞姿倾城,不怪晗王殿下动心!” “二位真是天造地设,天作之合!” 场下的宾客笑着逢迎。 辛念烟转开眼,看着秦晗手上被蜜蜂蛰了的几处红点,只觉得心里又揪又暖。 “王爷,你的手……” “无碍。”秦晗摇了摇头。 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针对辛念烟所布置的所有圈套,都被逐一破除。 辛柔儿母女俩面色越来越难看,不敢显露分毫,只能把手里的帕子攥但得死紧。 宴会很快就在宾客们的欢声笑语中结束,辛念烟带着秦晗进了自己的院子,叫小烛安排了止痒止疼的药送来。 陈家几个姐妹和丘璃儿见两人进了院子,对视一眼,没有跟上,去了院子里打转散步。 烟云院里。 秦晗坐在椅子上,辛念烟握着他的手,蘸了药小心点涂着。 “王爷,疼吗?” 辛念烟问。 秦晗唇角含笑。 “无伤大雅,烟烟不必介怀。”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古双落水 “王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辛念烟抿唇,问出一句话。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在上一世跟自己毫无交集的男人,这一世为什么对她如此照拂。 “你是本王的未婚妻子,理当保护你。” 秦晗抬眼看着辛念烟,眼底的情绪不做任何掩饰,直白热烈得烫人。 辛念烟从来不知道,这样一个缥缈温和如谪仙一般的人,一双眼也能炙热成这样。 “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危险靠近你。” 他的声音很低,很温柔,眼神也温和了下来,仿佛是怕下到辛念烟。 辛念烟听得心跳陡然漏了一拍,连忙垂下眼不看他。 上一世血淋淋的经历告诉她,不能轻易相信他人,不能沉沦情爱,深陷泥潭。 安静的上完了药之后,才退了两步。 “今日多谢王爷解围,小女子感激不尽。”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秦晗笑着站起了身。 “走吧,你的几个小姐妹怕是还在等着你。” 辛念烟跟着他的脚步往外走,低声喃喃了一句。 “又欠了王爷一次。” 也不知道,能不能还得清。 秦晗脚下一顿,低着头的辛念烟便撞在了他的后背上,疼得揉了揉鼻尖。 “又?”秦晗有些不解,看她这幅样子又有些好笑。 辛念烟点了点头,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虽然不知道秦晗接近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但秦晗对她好,还救过她的命,这些她都一一记着呢。 “王爷可有什么想要的?”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怎么,想还本王的人情?”秦晗迈步走在她身边,挑眉问道。 辛念烟叹息。“不然越欠越多,怕是还不清了。” “纠缠不清才好。”秦晗轻笑了一声。 辛念烟听得脚步一顿,便见秦晗负手在身后,脚步轻快的出了院子。 她后知后觉的面色微微发烫,暗啧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回到露台边,宾客们已经散了不少,还有少数关系极好的,被丞相挽留了下来,准备参与晚宴。 秦晗说得没错,丘璃儿和陈家姐妹果然还在等她。 看到辛念烟和王爷同时出来,都站起身福了福身行礼。 “不必多礼。”秦晗淡淡颔首,轻嗯一声。 看了一眼陈阳轩和几个朋友,看向辛念烟,低声道:“你们聊,我先过去。” 他走远了,陈瑾颜才敢一把拉住辛念烟坐下来。 “表妹,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什么事,王爷把我保护得很好。”辛念烟摇了摇头。 陈瑾颜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放心下来。 “你跟王爷……” 陈瑾颜朝她眨了眨眼,模样似笑非笑。 “王爷为了救我受伤,我只是去给他上药……”辛念烟眼皮一跳,赶紧解释。 “我们都懂,都懂。”陈瑾颜嘿嘿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 丘璃儿忍俊不禁,摇了摇头,抬眼对上了另一边陈阳轩看过来的目光,微微一愣,朝他展露笑颜。 陈阳轩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别开头。 “王爷,当真无碍吗?” 武星辰皱眉看着秦晗手上的伤。 “无须担心。” 他这个体质,普通的毒物根本奈何他不得,蜜蜂蛰了几针,连肿都不会肿。 武星辰这才放心下来,转头看向陈阳轩。 “陈兄,我想去跟你妹妹说话。” 陈阳轩:“…男女同席,不合适。” 他也想去跟丘姑娘说说话,但大庭广众的,终归是不合适。 看这俩人为相思愁苦的样子,秦晗不由得弯起了唇角。 还好他轻功好身法好,想烟烟了随时可以去相府里看她。 …… 辛念烟坐了一会儿,丞相就过来叫她,让她帮着送客。 她这才注意到,古双不在席上,连张芸慧也不再,只有辛柔儿在秦炎身边与他说话。 “母亲和古夫人呢?”辛念烟蹙眉问道。 “双儿去给你奶奶送玉米羹了,她亲手熬的。” 辛文元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满足的笑意。 新入门的可心人儿不仅温柔懂事,还格外孝顺,不仅每日替他去陪母亲,给她按摩,就连吃食都是按照母亲最需要的方式去调理,亲自下厨。 以前只有张芸慧一个人,没有对比,她怎么对老太太,辛文元都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有了对比,辛文元才发现,古双有多孝顺体贴,将只会口头上关心,和让下人去办的张芸慧结结实实的比下去了。 “母亲呢?” 辛念烟又问了一句,面色有些紧张。 辛文元见她这幅神色,不明所以的皱起眉头。 “大约是去筹备晚宴的事情了,怎么让你帮着送客,如此推诿?” “你今日及笄,以后便是成年女子了,要学着替你母亲分担一些家事。” 辛念烟听他说教,心头有些无语。 这是完全没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父亲教训得是。” 辛念烟抿唇点了点头,看向身边几个关系好的女子。 “表姐,丘姐姐,我先失陪一会儿。” 丘璃儿点了点头,陈瑾歌笑着催她,“你去忙吧,相府我们熟,不会客气的。” 辛念烟还没走到辛文元身边,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声。 露台边余下的宾客都齐齐朝那边看过去。 不远处的湖边,古双身边的侍女连翘惊呼出声,“夫人小心!!!” 下一刻,便见水边跟古双似乎在争执的张芸慧一把将古双推进了湖里。 砰的一声,砸起一片水花。 “双儿!!!” 辛文元目眦欲裂,“来人呐,快,快救人!!!” 他一路跌跌撞撞踉跄跑过去,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双儿还怀着孩子,还怀着他的孩子啊! 辛念烟给了时舞一个眼神,时舞点了点头,展开轻身功夫踏水而去,将水中挣扎的古双捞了起来。 反手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将她身躯裹得严严实实。 辛文元这才赶到了湖边,怒气冲冲的看着张芸慧。 张芸慧见他这幅样子,害怕得后退了几步极力解释,“老爷,我没有推她,不是我……” 下一刻,辛文元一巴掌就扇在了张芸慧的脸上,怒不可遏的呵斥道。 “你个毒妇!本官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今日双儿有什么不测,我打死你!”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古双滑胎 “她非要给我塞礼,我不要,想给她退回去,那个贱丫头就突然尖叫了一声,古双一定是被她吓得掉下去的!” 张芸慧指着连翘怒骂。 连翘缩了缩脖子,摇了摇头,“我看到张夫人在推我家夫人,我才喊出来的。” “你胡说八道,谁推她了,谁看到了!” 张芸慧说着直接扑了上来,尖利的指甲眼看就要抓上连翘。 辛念烟再次给时舞递了个眼神,时舞脚下一踢,一颗石子儿就直接砸向张芸慧的膝盖。 “啊!”她痛呼一声,摔在了地上。 “母亲,满院宾客都看到了。” 辛念烟抿了抿唇,眼神复杂,仿佛想要帮张芸慧解释一下,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解释,最后只能无奈开口:“人证…不止连翘一个。” 张芸慧一怔,错愕的看向四周的人,她此刻只觉得一个大大的冤字从天而降,砸得她晕头转向。 “柔儿,柔儿你说,不是我,不是为娘……” 她转身一把拉着辛柔儿,满目希冀。 “姐姐,眼见不一定为实,应该是古夫人非要献礼,我娘推拒之时,她自己没站稳,滑下湖中的。” 辛柔儿抿唇,极力帮她娘洗脱嫌疑。 张芸慧连连点头,“对,她自己没站稳,她自己非要给我塞东西,都是她自找的!” 辛念烟心下冷笑一声,张芸慧这个承受能力也不行啊,他爹一巴掌就给她打得六神无主了。 而自己当初在冷宫中忍受的那些东西…… 比她痛苦十倍百倍。 “既然如此,事情也就清楚了。” 辛念烟扬声开口。 “古夫人去找张夫人示好,张夫人拒绝她的赠礼,失手将她推入湖中。” “各位可有话说?” 她环视了一周,场上的人都没有说话。 张芸慧想开口说什么,却被辛柔儿拉住了。 只是失手推人落水而已,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情。 “烟烟总结得很好。” 秦晗笑着点了点头,“公平,公正,公开。” 辛念烟回眼看向他,“王爷谬赞。” “如此,各位便散了吧,后续便等着我爹脱开身再来处理。” 场中的下人松了一口大气,恭恭敬敬的行礼。 他们都是真心佩服辛念烟。 如此短的时间内,送走了宾客,留下人证,查清事情原委,大小姐好强的控场能力。 比起只会在太子殿下身边哭哭啼啼的二小姐,大小姐真是精明能干! 辛柔儿扶着张芸慧回院子,辛念烟则起身相送太子和晗王。 几人交错路过,辛念烟侧目看了一眼那二人远去的背影,低下了眼。 如果只是落水,张氏自然无大碍,最多不过是惹得丞相厌弃。 但这不存在的孩子,确确实实是没在她手上的,这次怕是,没那么好了事了。 她的好母亲,可别如此经不起打击啊,她还想多看看这个女人倒霉痛苦呢。 古双这才刚出手,她不会就这么输了吧? …… 另一边。 清霜院内。 辛文元在庭院内来回踱步,焦急得打转。 本以为只是落水,但他把人抱回来的时候,已经大出血了…… 辛文元心中又是担忧古双,又是担忧孩子,脸一阵一阵的发白。 片刻后,大夫从里面出来,后方的小童端了个金属小盆,上面盖着染血的白布。 辛文元一颗心顷刻间就跌倒了底,他白着脸问。 “大夫,如何了?” 声音都有些颤抖。 大夫摇了摇头,“夫人并无大碍,只是这孩子……”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童子,挥手让他退下。 辛文元看着那童子端着小盆走了,心里像刀扎一般痛。 “怎么会这样,只是落水而已,孩子怎么会没了呢……” 辛文元难以接受,痛苦不已。 “相爷,如今已然入夏,若只是落入湖中,自然是不至于滑胎。” 大夫叹了一声,欲言又止的样子。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辛文元一身的气没地儿撒,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质问。 “夫人房里的香,对胎儿有很大的影响。” “即便日日服用安胎药,有那香在,也是稳不住的。” 大夫叹了一声,“我方才询问过房中侍女,这香已经燃了几个月了,即便没有今日落水,夫人这孩子,也保不住。” 辛文元怒瞪着一双眼,咬牙切齿。 “那香是哪里来的!” 一院子的下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有人小声的回道,“夫人屋里的东西,都是连翘姐姐在管,奴婢们不知道……” “她人呢!”辛文元怒喝,声音大得整个院子都听见了,下人们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 “她今日与夫人一同……连翘姐姐,你回来得正好,丞相有话要问。” 那人正要说她还没回来,便见两眼通红的连翘从外面走了回来。 “相爷……” 连翘一见了辛文元,跌跪下去朝他迈进几步。 “夫人呢,夫人没事吧!” “你说,夫人房中的熏香,是哪里来的?”辛文元抓着连翘的肩头问。 “是,是张夫人送来的,说能安神静气。”连翘被他吓得有些呆愣,连忙说道。 “张氏,这个毒妇!” 辛文元怒吼一声,抬脚就往外走,想去找张芸慧算账。 但走了几步,又放心不下古双,只得强行压下怒气,转身又回了院子。 正好听见连翘哭着在问大夫的话,“大夫,我家夫人如何了,孩子呢?” 那大夫叹了一口气,“夫人无大碍,好好修养一阵就行了。” “老夫尽力了,那孩子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说着捻须摇了摇头。 “可惜了,四个月大,都已经成形了,还是个男婴。” 一字一句,像钢针一样扎在辛文元的胸口,刺激得他呼吸都不通畅了。 “夫人……” 连翘咬着下唇抽泣出声,不断的抹着眼泪往屋子里走去。 古双这一昏迷,当天夜里才醒过来。 她刚睁眼,便看到床边趴着的辛文元。 古双愣了一会儿,看着他睡梦中都紧锁的眉头,心下悠悠叹了一口气。 夫君,原谅她用了这样阴私下作的手段,将他一同诓骗进去。 张氏心思歹毒,若自己不狠,便只能任她鱼肉。 这府里,只能有一个夫人。 她伸手攀上辛文元的眉头,在心里许诺。 今后,一定给他补上一个孩子。 她一动,辛文元就醒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让她来扛 辛元文睁开眼,眼中都是震怒过后的红血丝。 “双儿,你醒了……” 他握住古双的手,起身去扶她。 古双顺着他坐起来,靠着床榻坐好。 “老爷不必担心,我没事。”古双面色苍白,笑着摇头。 “姐姐没有推我,我落水的事情只是意外。” 一听到她说起张氏,辛文元的脸就沉下来了。 “双儿,你太单纯了,张氏就是个毒妇!” 他坐在床边,将大夫今日跟他所说的事,一一跟古双讲了。 古双的虚弱苍白的脸有片刻的僵硬。 “我的孩子……没了吗。” 她像是梦呓一般,双目失神的喃喃。 辛文元看的心头一揪一揪的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对她有多大的刺激。 他现在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耳刮子。 古双好一会儿才回神,她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伸手握住辛文元的手。 “没关系的老爷,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我们以后,以后还有机会。” 她轻抚着辛文元的手喃喃。 失了孩子,她才是最难受的那个,如今却要反过来安慰自己。 辛文元对老天满怀感激,让自己遇上这样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女子。 他疼惜的把古双揽进怀里。 “双儿,莫憋着了,难受就哭出来,我在呢。” 古双抱着他的腰,在这样的温言软语下,再也控制不住,颤抖肩头啜泣了出来。 “呜呜呜呜……我的孩子……”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声泪俱下,埋在辛文元怀里嚎啕大哭,连门外的下人们,都被她悲伤的哭声感染,不自觉的鼻头发酸,抹起眼泪来。 辛文元抱着她不断的安抚,想起自己那四个月大夭折的幼子,一边擦去眼角溢出来的水光,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将一切记在了张芸慧头上。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古双便为他换好衣服,催他去早朝了。 等了一晚上都没动静,张氏在慧兰院急的睡不着觉。 直到派出去的小厮回来,说相爷已经去上朝了,她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相爷没说什么其他的?”张芸慧试探着问。 那人摇了摇头。 “清霜院那边呢,是什么情况?”张芸慧又问。 “听说古夫人的孩子没了,昨夜哭了好久。” 那人跪在地上,小心开口。 张芸慧冷笑了一声,满脸怨毒。 “早该没了,下贱坯子就是下贱坯子,底子这么好,四个月才掉!” 地上跪着的下人身躯一颤,脑袋都恨不得要栽进地里去。 张芸慧往椅子上一坐,挥了挥手将那人遣下去了。 辛柔儿坐在她身边,面色有些不解。 “娘,孩子都没了,爹为什么没有迁怒你?” 张芸慧的脸色顷刻间就难看起来,“你什么意思,你想让他迁怒我?” “不是,娘,按昨日辛念烟查出来的真相来说,爹不可能不来找你。”她心头发憷,“莫不是,那熏香的事,暴露了?” “不可能,那熏香需要组合生效,一旦离开盒子就会失效,谁能想得到?”张芸慧沉着脸一口否决。 千算万算,她没算到有个神医来了一趟,而这次来接诊的,正是在神医那听过讲学的大夫,在城内也算小有名气。 当初古双想买通他帮忙办事,费了好一番功夫都没成功,直到看见辛念烟跟她关系似乎不错,才应下此事。 毕竟他蹭的讲学,全是辛念烟凭本事下棋赢来的。 “希望如此。” 辛柔儿皱眉叹了一声,她心里总有不祥的预感。 而她这个预感,很快就成了真。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辛念烟翻着单玖为她搜寻的棋谱,听面前的人讲述着昨日那玉簪上的蜂蜡和蜂蜜,到底是如何来的。 不出所料,正是辛柔儿的手笔。 “好恶毒的计谋,昨日要不是有王爷在,小姐……” 小烛咬着牙,恶狠狠的骂了一声。 辛念烟挥了挥手,遣退面前的人,继续翻书。 “小姐,你就一点也不生气吗!” 小烛看着沉迷棋谱的辛念烟,恨铁不成钢。 “生气,这笔账可以放着慢慢算,现在急着跟他们算账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辛念烟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天色,撂下书。 “我爹该下朝了吧?” “应该已经下朝了,约摸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能到,小姐可是饿了?” 小烛一边问,一边给辛念烟倒水,推着一碟子糕点放在她面前。 “小姐要是饿了,就先吃点东西垫垫。” 辛念烟摆了摆手,“不用,跟我出去看戏去。” “棋谱收一下,给神医送去,我有点眉目了,过几日去找他对弈。” 辛念烟这几个月去过烟华林几次,每次都是去下棋,赢了就让他开坛讲学。 不过并不是她自己想学,而是神医非要差人来请她过去,与她对弈。 辛念烟只当他是输了觉得没面子,没想到他这是想方设法的往自己脑子里塞医学知识。 人家都这么倒贴了,白嫖神医的本事,连声师父都不用喊,再推拒就不礼貌了。 一边想着,一边往外走去。 初夏已经有了几分暑意,辛念烟一身绿色薄纱罗裙,脚步轻快的往院子外走去。 才出了院子,就遇见了过来请她去祠堂的小厮。 “大小姐,奴才正找你呢,老爷让我来请你去一趟祠堂。” 辛念烟顿了一下,“饭都不吃?” 那人是辛文元身边伺候的,面上带着笑,一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辛念烟点了点头,迈步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祠堂都有谁?”她走在前面,问了一声。 “张夫人,二小姐,还有古夫人身边的连翘。” 辛念烟心下微叹,直接叫到祠堂去,张氏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祖母呢?”辛念烟问。 “老爷没说,小的不敢去请。”那人回道。 辛念烟眉头一拧,“去请,此时要告知祖母,若是她不愿来,便不要多说。” 她自然也不想拿这种事去打扰老太太,将她气出什么好歹来,事情越发不好收场。 但好歹她是这个家最大的长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全然将她蒙在鼓里吧。 “是。” 那人是辛文元的小厮,平时除了老夫人,基本没人能使唤得动,自己说话这么好使,倒是让辛念烟有些惊讶。 “相爷听说了昨日小姐办事妥帖,特意嘱咐小的,若问起老太太,就按照您的吩咐办事。”小厮似是看穿了她的惊讶,主动解释。 辛念烟了然,她爹这是自己也拿不准该不该通知老太太,让她来扛着。 真要气出什么好歹来,不孝的骂名也是自己背。 第一百四十六章 相府大小姐该有的样子 真是她的好父亲啊! 平时看着缺心眼,对付起她来,八百个心眼子! 那小厮去了静心院,辛念烟则一路往祠堂的方向去了。 小烛有些兴奋,又有些局促。 “小姐,老爷这是要秋后算账吗?” 辛念烟淡淡勾起唇角。 “小烛,这相府的后宅,要变天了。” 方才还昏黄的日光隐入云层,初夏一声闷雷响,风雨欲来。 两人才走到祠堂边上,便听见张芸慧哭哭啼啼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她迈步进去,看见张芸慧被人押了跪在地上,边上的辛柔儿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辛元文。 “父亲,你为了一个刚进门的女人,要对母亲动家法?” 辛念烟眉头一挑,有意思,这个家上次请家法,还是在上次…… 针对的是她,打的也是张芸慧。 “姐姐,姐姐你快来劝劝父亲。” 辛柔儿哭得梨花带雨,甚至想拉辛念烟帮她说话。 “姐姐你告诉父亲,昨日你查出来的真相,太子殿下和晗王都是见证人。” “明明是古夫人主动找上来的,不能怪我母亲,我母亲是无意的……” 她一边哭一边说着,搬出太子和晗王,就是逼着辛念烟来说句“公道话”。 但她这话对辛念烟用处不大,反而刺激到了她父亲。 “柔儿,你的意思是,为父冤枉了她,还要搬出太子殿下来压我?” 辛元文冷笑了一声,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还没嫁出去,就开始借太子的势来压他了? “父亲,我不是那个意思……” 辛柔儿一愣,连忙摇头解释。 “母亲真的是冤枉的。” 她有些哀怨的看着辛元文,“父亲昨天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柔儿,现在还想再打一次吗。” 辛元文愣了一下,冷哼一声别开了脸。 辛念烟这才带着小烛走过去,停在几人面前。 “父亲,妹妹说得不错,昨日你走之后,女儿确实查出,是古夫人去找的张夫人。” 她正要接着往下说,门口却传来了脚步声。 几人连忙回眼看过去,便见一群人簇拥着面色沉黑的老太太过来。 她手中的拐杖一下一下的杵在地上,在宽阔的大堂里格外清晰。 “母亲,您怎么来了?” 辛元文一愣,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还来不得了?”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走到一边的座椅边坐下。 “说说看,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辛念烟福身行礼,将昨日的事情众人说了之后,又从小烛那头取过来一个盒子。 “烟儿已经让人去了湖里叫人打捞,这块红玉石便是昨日的物证。” “有需要的话,昨日在场的都算是人证,可以传来。” 一席话说得公平公正,不偏袒任何人。 辛元文自然已经听下人说过这件事了,但听到女儿亲口说出来,看她这幅落落大方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有些感叹。 这才是相府大小姐该有的气场,他不在也能主持大局。 最让他满意的是,辛念烟只是说出了昨天的事情,并不站在谁的角度上说一句话,不为谁求情,也不为谁叫屈。 “烟儿,你做得很好。” 辛元文拍了拍她的肩膀。 老夫人也对她极为满意,想着不愧是国公府女儿生出来的孩子,即便是养在乡下,也能成长得如此明事理。 “老爷,你都听见了,是古双自己来找我的,不关我的事!” 张芸慧挣扎了一下,身后压着她的几个下人纹丝不动。 “放开我,让我起来!” “双儿落水,那她的孩子如何了?” 老夫人没有看张芸慧,而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她这一声双儿叫的亲昵,让地上跪着的张芸慧心里一咯噔。 这段时间,古双对老太太那当真是掏心掏肺的好,让这么多年跟媳妇只能算面子上过得来的老太太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新媳妇的孝顺。 日复一日的帮她按摩,给她煮粥调理身子,陪她说话抄佛经。 比起古双刚进来那会儿,老太太现在可以说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媳妇。 更别提还有个只会找事的张芸慧做对比。 “孩子没了。” 辛元文说这话的时候在,眼眶都是泛红的。 “什么……” 老夫人沉了脸,心痛的拍了一下桌子。 “这傻孩子,只顾着给我调理身子,怎么不将自己的身子好好调理调理。” “她现在怎么样了,人没什么事吧?” 说着,起身就想去清霜院看看。 “母亲放心,大夫说修养一段时间就好。” 辛元文出声安抚了一句,这才转向地上的张芸慧。 张芸慧心中冷笑,那个贱种终于掉了,太好了! 去了一块心腹大患,要是让她生出个儿子来,这府里还能有她的一席之地吗? 心里正得意,感受到辛元文的目光,张芸慧一阵心虚,连忙开口。 “你们刚才都听到了,是她自己来找我,不关我的事。” “落个水孩子就没了,只能怪她身子太差!” “闭嘴!”辛元文忍无可忍的怒斥了一声,只觉得自己都快要不认识面前这个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发妻了。 她怎么能,如此恶毒,如此阴狠,害死了他的孩子,还这么理直气壮! “要不是你,双儿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掉!” 此话一出,祠堂内安静了下来。 “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张芸慧故作镇静,苍白着脸问。 “来人,传物证。” 辛元文一拍手,便有人捧着一方木盒子进了祠堂。 张芸慧一见了那木盒子,脸色顷刻间就灰败了下来。 “这是大夫在双儿屋子里查出来的,这香就是导致双儿滑胎的罪魁祸首。” “而这东西,是你给的,整整在双儿的塌前燃了几个月!” 辛元文拿起那个盒子,砰的一声砸在了她面前的地上,满面怒容。 “老爷说什么呢,这只是普通的熏香而已,府上开支正常买的。” 张芸慧不死心的辩解道。 “是吗,你自己看看,这盒子里的熏香都泛青了,一看就知道有人下毒!” 辛元文指着那地上的熏香说。 “不可能,这不是我下的毒,我的药脱离了盒子就会消散,这明显是有人陷害!”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小姐掌家 张芸慧极力否认,一时情急竟然说漏了嘴。 辛柔儿心口一跳,暗道一句完了。 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张芸慧也是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好你个毒妇,你都亲口承认了,还有什么话好说!” 辛元文怒骂一声,“你当真是蛇蝎心肠,连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他的儿子啊! 坐在一边的老太太也听得清楚,气得手指颤抖的指着张芸慧,“你……!” 辛念烟怕她气出什么好歹来,赶紧上前去轻拍安抚她。 “祖母消消气,气出什么好歹来,古夫人会心疼内疚的。” 她这话说出来,老夫人倒是顾不上气了,只觉得心疼古双,心疼那还没生下来就被人设计害死的孙儿。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对张芸慧投去彻彻底底失望的冷漠目光。 张芸慧被辛元文指着鼻子骂,又被老夫人用这种眼神看着,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反正也是证据确凿了,狡辩没什么用,索性破罐子破摔,气急败坏的骂了起来。 “我蛇蝎心肠?辛元文,你自己扪心自问,我这些年来对你怎么样!” “我对这个家任劳任怨尽心尽力,换来的是你要纳妾的消息!” “你们一个个的,都喜欢她,她就跟个狐狸精一样,把所有人都迷住了!” “你对得起我吗!”她扯着嗓子骂了几句,又开始哭了起来。 “老爷,你说过只爱我一个人,不会抬小妾进门的!” “你说这辈子只对我好……” “呜呜呜呜呜,你说过的,你骗我……你这个负心汉!” 她撑在地上哭了起来,控诉完后又换了个攻势。 “老爷,我也不想变成这样的,我都是因为太爱你,不想失去你……” “老爷,你都多久没来看我了,我没了你怎么活得下去啊!” 辛元文听她哭成这样,慢慢回想起自己跟她的那些过往,也不由得有了几分心软。 “哦?”辛念烟忽然轻笑一声,拉回了辛元文的思绪。 张芸慧怨毒的看向她,“你笑什么?” “母亲,你爱父亲的方式当真特别。” “亲手下药,毒死他的孩子。” 负心的是辛元文,她却把手伸向了古双和无辜的孩子。 现在还在推脱责任,觉得全是辛元文逼着她犯下这样的错。 这种人永远不会反思自己,她上一辈子,怎么就看不懂呢? “你闭嘴,你这个小贱人,我当初就不该同意把你接回来!” “小贱人,你就见不得我好是不是!” “你这个克死亲娘的小贱人,当初就该把你掐死!” 张芸慧怨恨的咒骂着辛念烟,辛元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被她磨得心软了。 双儿吃了那么大的苦头,他没了唯一的儿子,都是因为面前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够了!” 他怒骂一声,指着张芸慧道:“今天不管你说什么,都逃不了谋害丞相骨血的罪责!” “那又如何,下贱坯子怀的贱种,堕了就堕了,你要我给他偿命吗!” 张芸慧愤怒的跟他对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啪—— 辛元文扬手便是一耳光打过去,直打得张芸慧耳朵嗡嗡作响,不可置信的看着辛元文。 “你打我,你打死我啊!”张芸慧发了疯一样喊道。 “那本相今日便如了你的愿!”辛元文脸色铁青,大喊一声。 “来人,上家法!” “今日本相就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打死这个毒妇!” 辛柔儿吓得一惊,连忙跌跪下去。 “不要啊父亲!” 她哭着挡在辛元文面前,被辛元文不耐烦的推开。 张芸慧也被他吓呆了,一动不敢动,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 连一边的老太太都有点被吓到了,以为儿子真的气急眼了,要血溅当场,连忙推了一下辛念烟,想让她制止一下。 “父亲,女儿有话说。”辛念烟开了口。 辛元文一听是大女儿说话,强行压住了心中的怒意,“你说。” “母亲是有错,但如此处置,怕是不妥。” 辛元文皱了皱眉,示意她继续说。 “妹妹与太子定过亲,母亲是她的生母,虽然此事是相府的家务事,但无论如何也该给太子几分薄面。” 辛元文一听,刚才自己气急了,还真忘了这一茬。 好在辛念烟提醒了他。 老太太也醒过神来,点了点头。 “这样吧,张氏这性子着实不适合掌家,烟儿如今大了,沉稳持重,顾全大局,这个家以后就交给大小姐来管。” “于公合情,于私合理。” “但她害死我孙儿这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到这里,老太太的眼神也冷了起来。 “既然家法都请了,罚她三十鞭,不算过分吧。” “三十鞭?”辛柔儿一愣,连忙摇头,哭得梨花带雨。 “祖母,上次两鞭就够母亲受的了,三十鞭会打死她的!” 辛元文冷笑一声,“她受得了要受,受不了也要受!” 说完之后,看向老夫人。 “母亲,都按照您说的办。” 辛念烟朝他福了福身,“父亲,那相府的内务就暂由女儿接管,等古夫人身体好起来了,再慢慢交给她。” 这话深的辛元文的心,他点了点头。 “既然事情解决了,我就先回去了。” 老夫人叹了一声,感觉像是苍老了好几岁,起身杵着拐杖离开了祠堂。 她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么血渍呼啦的场景。 直到她的背影远去,辛元文才转过身。 “都愣着干什么,没听清老夫人的话?” 那群下人这才行动了起来,几个人按住张芸慧,行刑的人提着鞭子走到她背后。 “娘……” 辛柔儿在一边止不住的抹眼泪,却不敢上前阻拦,那鞭子的厉害她是知道的,要是落一鞭在她身上…… “你们敢!我是相府夫人,放开我!” “辛元文,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你不得好死!” 啪—— 一鞭落下,皮开肉绽,鲜血溢出来,顷刻间就染透了衣服。 张芸慧凄厉的惨叫嚎哭出来,“啊——” 啪—— 反手又是一鞭下去,只打得张芸慧面色苍白,满脸密汗。 第一百六十八章 姐姐会对你们更好的 她挣扎着又哭又喊,嘴里不得的咒骂着辛文元和辛念烟,还有卧病在床的古双,以及那个被她害死的孩子。 鞭子纵横交错,打出一条一条的血印,每一鞭子都带出血肉,看得辛念烟后槽牙紧咬,心中只觉得解气。 打到第四鞭的时候,张芸慧就开始求饶了。 “老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 “柔儿,柔儿你救救我,救救娘!” “求你了老爷,别打了!” 地上的辛柔儿也跟着止不住的哭喊磕头,“爹,不要再打,再打真的要出人命了!” 辛文元双手攥紧,面色有些挣扎。 家法还在继续,张芸慧连求饶声都没有了,只有哀嚎声。 直到打完了十鞭,被生生疼昏了过去。 “够了。” 辛念烟抬手。 辛文元看向她,“烟儿……家法既动,就没有不罚的道理。” 他虽然也犹豫,但这是规矩。 “父亲,没说不罚了,且先记着吧,没打完的今后再说。” 再打下去真死了,可就太便宜她了。 “罢了,如今你管家,听你的就是。” 辛文元叹了一口气,瞟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张氏,心中颇有些复杂,当然,似乎也有些借坡下驴的意思,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来人,送夫人回去,请个大夫好生医治。” 辛念烟招了招手,身边的下人连忙福身应是。 有下人来抬着半死不活的张芸慧走了,跌跪在地上的辛柔儿这才爬起来,目光阴狠的看了辛念烟一眼,跟了上去。 辛念烟抬脚挡住她去路,嘴角一挑,眉眼含笑。 “妹妹,不多谢姐姐救下你娘这条命吗。” 辛柔儿咬了咬牙,“多谢……姐姐。” “姐姐对你母女二人,可好?”辛念烟继续含笑问她。 辛柔儿攥紧拳头,强压下心中的恨意,“我们是一家人,姐姐待我和娘,自然极好。” “是吗,那以后,姐姐会对你们更好的。” 辛念烟嗤笑了一声,眼神却阴冷得像尖利的匕首。 她抬手一挥,冷声开口。 “把祠堂处理干净,别留血渍玷污了祖宗的圣地。” 说罢,转身便踩着张芸慧的血,一步步离开了祠堂。 辛柔儿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只恨不得扑上去生吞了她。 直到她走远,才迈着有些发软的腿跟着下人回了慧兰院。 辛念烟是真怕张氏死的太痛快,大夫来得很快,进了院子,直到入夜都没出来。 张氏这回是真的伤筋动骨了,十鞭下去差点没命。 辛柔儿在外头守到夜深,她是真的怕张氏就这么没了,以后再对上辛念烟这个贱人,谁来给她出主意? “大夫,我娘怎么样了。”一听到大夫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夫人伤得很重,至少要卧床半年。” 那大夫摇了摇头,“平日的忌讳不少,小的已经开了个单子,一定要谨遵医嘱。” 大夫说着,递过来一张纸。 辛柔儿连连点头,让人送大夫离开了。 确定了张氏性命无虞,辛柔儿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疲惫不堪的她推开卧房的门,迎头掉下来一块东西,砸在头上黏糊糊的,吓得她惊叫出声。 “啊啊啊啊——!!!” 下一刻,一阵熟悉的嗡鸣声传来,昏暗的夜色之中,辛柔儿看清,地上掉落的是一大块蜂窝,里头的蜜蜂正朝着她飞过来…… “救命啊啊啊啊啊——!!” 辛柔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转身就跑…… 第一百四十九章 老国公要回来了 柔芯院传来骚动的时候,辛念烟正坐在桌边,一手撑着脸,一手端着一杯水,慢悠悠的喝着。 “小姐,二小姐那边传来消息,她那边闹蜜蜂了。” “听说被蜂群追着蛰,太惨了……” 小烛过来传话的时候,嘴里喊着惨,脸上却是幸灾乐祸的笑容。 “找个大夫给她瞧瞧吧。” 辛念烟抻了个懒腰,起身去睡觉去了。 不是喜欢折腾蜜蜂吗,她总得给那群蜜蜂一个机会报仇,也折腾折腾辛柔儿。 暗害自己的人自食恶果,今晚睡得都要香很多。 月华沉梦,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刚用过早膳,辛念烟就听小烛说,辛柔儿已经肿成了猪头,怕是好长时间见不得人了。 “自作孽,不可活。” 辛念烟冷笑了一声,抬脚往清霜院的方向走去。 一来,古夫人刚刚小产,她自然该来关怀慰问一番。 二来,她现在接管了相府的内务,先前这些事都是张氏在负责,前几个月为了筹备及笄礼,古双也跟着分担了一段时间,多少涉及到了一些内务。 现在这种情况,张氏那边自然不可能去交接,只能来古双这边问一问。 刚迈进院子里,就见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立在院门口,一见了她,连忙福身行礼。 “见过大小姐。” 辛念烟摆了摆手,走进屋子。 卧室里,脸色苍白的古双坐了起来,靠着床跟老夫人说着话。 听见脚步声,老夫人转头看来,见是辛念烟,脸上顿时染上笑容。 “烟儿来了。” 辛念烟俯身朝两人行过礼,“祖母,烟儿带了些补气血的东西来看古夫人。” 说着抬了抬手,后面的小烛将手中的礼品递给古双的贴身丫鬟。 辛念烟坐下与她们说话,没过一会儿,老夫人便先离开了。 辛念烟这才屏退左右,坐到古双床边去。 “身子如何?”她轻声问。 “不碍事。”古双摇了摇头,“只是让母亲为我担心了,心中过意不去……” 她轻叹了一声,后头的话没有接着往下说,辛念烟却是心知肚明的。 “张氏倒台了,昨天吃了十鞭子,估计能老实一段时间。” “我知道,昨天连翘已经把消息都跟我说了。”古双点了点头。 “听说你接受了府中内务,你先去管家那边看账簿,如果有哪里看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 这段时间,张氏虽然尽量不让她接触内务,但她还是趁机渗透了一些东西。 “好,等你身子好了,这些都交接给你。”辛念烟点了点头。 古双听了这话一愣,虽然昨晚就听连翘说过这话,但怎么看也是场面话。 真管理了内务,哪有那么容易脱手放权? “相府总是需要女主人的,你会比张氏好得多。” 辛念烟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放松警惕,蛇的脑袋砍下来了,也能咬人。” 古双抿唇点了点头,目送辛念烟出了门。 迈步从清霜院出来的时候,阳光从天上散落下来,破开重重树影,像是给这片院落带来新生。 刚出了清霜院,迎面便撞上正跟着丫鬟往里走的陈家姐妹。 “表姐,你们怎么来了?” 辛念烟心中一喜,连忙迎上去。 姐妹三人也是面带喜色,陈瑾玉一个箭步扎到她怀里,兴奋的喊道。 “烟儿姐姐,我祖父要回来了!” 辛念烟一愣,“外祖父要回来了?” 几人一边说,辛念烟一边带着她们往烟云院走。 “外祖父怎么突然就要回来了,边疆稳定下来了?”辛念烟不解的问道。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上一世,的确是这个时候,国公被召回来述职。 她当时因为辛柔儿母女的挑拨,觉得老国公的肃穆威严是看不起她,所以见过一次之后,就非常抗拒跟老国公会面。 而老国公则留家不足半月就离开了。 当时她甚至没有去送一下。 再后来…再后来就是,秦炎以国公府一家的性命作挟,缴了兵权后将国公府一家下狱处死…… 辛念烟心头一阵揪痛,连忙转开思绪。 几人进了院子,在院中的石桌前落座,开开心心的凑在一起,辛念烟让小烛去上了些水果茶点,开始询问她们。 “外祖父是回来述职的吗?” “对,距离上次见祖父,已经过了三年了。”陈瑾歌点头道。 守卫边疆的武将无召不得回京,一般三年一次,皇帝会召回来面圣述职。 “启程的信件是三日前寄回来的,今日刚收到,按照行军速度来看,可能再过一个月,祖父就能到京城了!” 陈瑾颜兴奋的开口,她厌恶算术,脑子少有这么灵光的时候。 “这次回来,外祖父会呆多久?”辛念烟问。 “可能不足半月吧。” 陈瑾歌低叹一声。 “哎呀,人都还没回来,你就提前感伤上了?”辛念烟拍了拍她的后背,“现在应该开心点,等外祖父回来,好好陪陪他!” “表妹说得对。” 陈瑾歌点了点头,几人又被老国公要回京的消息感染得开心不已。 时至中午,留了姐妹几人吃完饭,才把她们送走。 辛念烟下午去库房接了账本,自己关起门来研究了半个下午,算是把相府的内务理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有了眉目之后梳理起来就方便多了。 忙完府中内务,已经天黑了。 辛念烟伸了个懒腰,敲了敲酸疼不已的四肢。 “小烛,还有吃的吗?” 因为两位夫人都卧床了,晚膳是送到各个院里的,烟云院的晚膳送来的时候,辛念烟还在加班加点的磨账簿,根本没时间吃饭。 这会儿忙完了才想起来饿。 “有,奴婢帮你热着呢。” 小烛这才端着温了小半宿的饭菜进来,给她摆好碗筷,神色看着极为心疼。 “小姐,你这才刚开始管家,就这么辛苦啊……” “没事,理顺手了就好。” 辛念烟摆了摆手,开始用餐。 吃饱喝足后,小烛收拾东西退了出去,辛念烟起身对着天上一轮月,撑着窗户看了出去。 月亮很圆,辛念烟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秦晗来。 她后知后觉的回过神,这么久以来,自己从未去过晗王府,每次都是他来找自己。 现在这是,第一次有了想要见他的想法,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见他…… 第一百五十章 老国公回京 然而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她一抬头,便见一道白色身影迎风而来,轻飘飘的落在了烟云院的围墙上。 两人的目光在夜色里交集,辛念烟一愣,心说这人真不禁念叨。 秦晗纵身落在辛念烟窗前,含笑看她。 “烟烟可是在等我?” 辛念烟眸子微动,干笑道:“呵呵,王爷想多了。” 秦晗看出了她的口是心非,嘴角扬得更高了。 翻身进来,动作轻巧利落,倒是看得出轻功极好。 “你在等我?”坐在辛念烟身边,秦晗又问了一句,似在确定,又似在调侃。 “呵呵。”辛念烟又是一声干笑,这次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抬手给秦晗倒了杯茶。 秦晗笑着摇了摇头,从腰间取出一物递给辛念烟。 “下回若是有事寻我,就把这个烟花放出去,我只要在京城,一刻钟之内便会赶来与你相见。” 辛念烟握着那信号烟花,上面还遗留这秦晗的余温,在对上秦晗温柔似水的眼眸,她不禁心口一颤,不自觉的加速跳动起来。 这感觉…… 是前世今生,哪怕是喜欢秦炎的时候,也从未有过的。 辛念烟本想推拒,但是秦晗根本不给她机会,直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说起了别的。 “让本王来猜一猜,今日得到的消息,老国公要回京述职,你可是在想此事?” 辛念烟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点了点头道:“我只是觉得,外祖父年事已高,早过了退休养老的年纪。” 她话里有话,似在隐晦的试探。 因为她不想外公再回去,边境凶险莫测,两年后还会有一场疫情,国公一身骁勇,若不是在外沾染瘟疫,也不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 而且如今国公府与武侯府和金吾卫左将军联姻,在朝中的地位更是难以撼动,很难不被宫里的那位忌惮。 树大招风,即便皇帝不在意,也有的是人眼红,迫不及待想拉国公府下马。 “你的意思是,想留他在京中养老?” 秦晗蹙眉,仔细思索过后,颇有几分惊讶的看向辛念烟。 实话实说,国公府现在的确权倾朝野,惹了皇兄忌惮。 如果老国公当真愿意述职归还兵权,换个人回边疆镇守,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他战功赫赫,即便不带兵,有无数军功在,又有两个儿子在军中镇守,完全可保家人安稳无忧。 “但边疆将士不可群龙无首,这军队,总要有人领兵。”秦晗摇了摇头,道:“即便你能劝说老国公主动放弃兵权,也找不到适当的人选去边疆领军。” “老国公是朝中武将之首,换了其他任何人,都盖不过他的声威,只怕难以服众。” 辛念烟敛下眼中思绪,把冒着热气的茶水推到秦晗的面前。 “王爷多虑了,我只是感叹外公责任重大,随口一说。” “王爷说的,我都不懂,也没考虑过。” 女子不得参议朝政,而且她拿不准秦晗是个什么想法,自然不会什么都跟他商谈,问出口不过是试探一下皇家的心思。 秦晗见她不再谈及此事,便也没有再说这个,端着热茶抿了一口。 月上树梢,皎洁如玉。 秦晗很快离开了烟云院,辛念烟这次是目送他走的。 看着那道白色身影在月下消失,辛念烟撑着脸敛眉沉思,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 辛柔儿母女被迫老实了一段时间,没再做什么幺蛾子,短短一月很快就过去了。 辛念烟在这一个月间,已经把相府的相关内务摸了个透,管理得井井有条。 辛念烟一早就收拾好,准备去国公府见外公。 这是她这一世第一次见老国公,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她记得上一世的外公,很肃穆很威严,不苟言笑的样子,远远看着,都不禁让人心生敬畏。 但她知道,外公是疼她的,只是不善言辞。 当年最疼娘亲的,就是他这个父亲。 “小烛,我这身好看吗。”辛念烟换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裙,整个人明艳动人,落落大方。 头上点缀着鹅黄色的绒花,又带几分灵动。 见长辈穿成这样,既得体又讨喜。 “小姐真漂亮,小姐穿什么都好看!” 小烛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小姐,由衷的赞美。 “就你嘴甜。”辛念烟笑着戳她额头。 用过早膳,她便带着时舞单玖和小烛,一同出了院子,打算往国公府去了。 然而迎面就撞上了戴着面纱,正打算出去的辛柔儿。 “姐姐。”辛柔儿见了她,不情不愿的福身行了一礼。 她前两天才拆了纱布,脸上的红点消下去大半,但并没有完全消除,所以出来还得带着面纱。 “妹妹这是要去哪儿?”辛念烟挑眉问道。 “听说护国公回来了,作为亲眷,妹妹打算去城内迎接一下。” 辛柔儿温声软言开口。 什么亲眷,那是她外公,与她有什么关系? 辛念烟冷笑着看她一眼,“国公回京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尚未痊愈,还是不要出去见风得好。” “你……”辛柔儿气得攥拳,但现在的情形,她哪里敢跟辛念烟叫板? 只能强行压下愤怒,柔柔弱弱低下头。 “是柔儿不知礼数,看不清身份高攀了,但护国公是南玄的英雄,姐姐总不能阻碍我出门去迎接他回京吧。” “随你。”辛念烟懒得跟她虚与委蛇,抬脚便离开了。 一大早遇见这么个晦气玩意儿,倒是没怎么影响辛念烟的心情。 出门上了马车,一路往城门的方向赶去了。 路上的街道上都站满了人,京城里的百姓都涌到街上。 她在城门附近很快便找到了国公府的车马,国公府的老夫人站在城门口,杵着拐杖来回踱步,等待着远征的丈夫归家。 辛念烟从马车上下来,迈步走过去。 “表妹,你也来了!”陈瑾颜见了她,兴奋的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辛念烟点了点头,走到国公府一家人之间,与众人打过招呼。 “烟儿来了,你外祖父看到你都长这么大了,一定会很高兴。” 老夫人握着辛念烟的手拍了拍。 “你还是第一次见你外祖吧,一会儿可别被那老头子的相貌吓到!” 辛念烟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国公府一家子面带笑意的模样,心中越发肯定了,不能再让外公回边疆。 终于,午时一刻,随着太阳高升,远远看见城外浩浩荡荡走来一队人马,卷起漫天烟尘。 铁蹄声如雷震,城中响起震天的欢呼声。 护国公回京,满城欢庆,百姓夹道欢迎,场面盛大浩瀚! 第一百五十一章 是该给年轻人机会了 一片欢呼声中,骑着高头大马的老国公逐渐走近。 他在城门处勒马停下,翻身下来。 老将军一身铁甲,携一身风尘仆仆,肃穆威严,不怒自威。 “爷爷!” 陈瑾玉欢呼一声,一个箭步扎了过去,扑进老国公怀里。 “玉儿。” 老国公脸上的肃杀退却,抱着小孙女的神情勉强算慈祥。 “你们怎么都来了?” 他看了一眼国公府的众人,面露肃色,“都回去吧,别堵在城门口了,像什么样子。” 目光转向老夫人的时候,又柔和了下来。 “我回来了,阿梨。” 身着寒甲的老将军,看向自家夫人的时候,神情都柔软下来了。 老夫人心中微动,嘴角不禁扬起,她将辛念烟拉到面前来,朝老国公介绍。 “这是烟儿,诗影的孩子。” “外祖父。”辛念烟笑着开口喊了一声。 老国公一愣,恍然间有一种看到女儿的错觉。 他点了点头,“烟儿都长这么大了。” “走,先回家去。” 说罢,把陈瑾玉放下,翻身上了马。 “赵副将,你先带兵去城西穆山林扎营,等候军令。” “末将领命!” 副将赵子昂拱手领命,带着大队人马往城西的方向去了。 老国公本是要先进宫面圣的,但陛下特地下了口谕,说他老人家路上奔波,定是身心乏累,可先回府休息,得空了再进宫也不迟。 于是老国公骑马在前,带着一家人,在百姓热烈的欢呼声中回了国公府。 辛念烟上一世,就是在老国公回府之后,才去的国公府。 一群人回了府上,国公府为了今日早有准备,一场精心的家宴结束,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老国公开怀畅饮,有些醉酒,便去了花园里坐会醒醒酒。 辛念烟这才逮着机会,去了花园里跟老国公单独相处。 国公府后花园里,老国公坐在亭台前,看着一院子繁花,端着一杯茶轻抿醒酒。 “出来吧。” 他开口,余光撇了一眼辛念烟所在的位置。 辛念烟这才迈步出来,朝他福身行礼。 “外公。” “烟儿,坐。” 老国公面色依旧肃穆,眸子却格外温和,指了指石桌对面,引辛念烟坐下。 辛念烟微微顿了一下,依言落座。 老国公看了她一会儿,才幽幽叹了一声。 “你与你母亲,很像。” 辛念烟看着老人眉目间的缅怀之色,满目的沧桑,突然就不拘束了。 战场上再怎么冷酷无情的将军,在亲人面前都收敛了一身杀意,显露出笨拙,想亲近却又不知道如何亲近的神情。 “外祖母也常常这么说。” 辛念烟弯唇笑了笑。 “你跟外公,说说你这些年的经历吧。” 老国公见她这样笑盈盈的,分毫不露怯,心中更是喜欢,便询问起辛念烟这些年的过往来。 辛念烟挑了些幼时勉强算得上愉快的事情说了,对自己这些年受过的苦轻描淡写的带过去,只说回了相府之后,国公府的人待她有多好。 她字里行间都是报喜不报忧,老国公这样的人精怎么会不明白她的苦心。 心中感叹孩子懂事,也免不了更疼惜她。 得知太子曾与她订过亲,又在国公府闹出这样的事情,气得怒发冲冠,猛然一拍桌。 “好个太子!” 皇家礼教竟然教出这样一个孽障! “外公莫气。”辛念烟连忙起身安抚他。 “太子与我的婚约,本就不是为我而来,没了也就没了,并不可惜。” 老国公皱眉叹了一声,又看向辛念烟。 对自家外孙女如此通透有些意外。 “烟儿,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辛念烟也不卖关子了,点了点头,安抚国公坐下。 “外公可知,瑾颜表姐和阳轩表哥已经定亲了。” 老国公眉头一皱,摇了摇头。 军中与国公府半年通一次家书,还都是在皇帝完全知道内容的情况下互通,陈家两个孩子定亲的事情,还没有传过去。 “跟谁?”他问。 “此事原本不该我来与外公报喜,但烟儿心中有担忧,所以便顾不得那么多,先告知外公了。” “阳轩表哥与金吾卫左将军之女,丘璃儿定了亲。” “瑾颜表哥与武侯府的小侯爷武星辰定了亲。” 国公听了,下意识的抚须思索,两方都是门当户对,身价不凡的人家,很合适。 他还是满意的,但烟儿为什么说担忧此事? 话到嘴边还没问出口,老国公突然就会意了,他对上辛念烟的目光,神色恍然。 “你是担心……” 国公府如今手执兵权,本就权倾朝野,再联上这样的姻亲,确实引人注目。 若当真惹了帝王忌惮,哪怕他陈家满门忠烈,处理不好,都要落不了什么好。 老国公有些惊讶于辛念烟审视大局的洞察力,皱眉思索了片刻,想听听她的看法,便问道:“烟儿觉得,此事当如何?” “外公年事已高,理当多留在京中陪伴家人。”辛念烟看向内堂那边欢腾热闹的一家人,轻声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权?” 老国公眉头一紧,跟着她的目光转向自己的家里人。 放权,谈何容易,他又如何不想呢? 只是这京中武将青黄不接,能拿得出手打天下,镇压百万雄师的,怕是一个都挑不出来。 而且有军权在手,他才能护国公一家周全。 “外公,如今塞外有舅舅看着,也不算群龙无首。” “即便外公放权了,军中也还有两位舅舅在。”辛念烟抿了抿唇,“只是烟儿一己之见,外公若是觉得不妥,便当烟儿多虑了。” 辛念烟福了福身,“表姐在唤我了,烟儿先告退。” 那边的陈瑾颜确实在挥手叫她,让她过去一起玩。 “去吧,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老国公点了点头。 这孩子点到为止,并不多话,不错。 但事实的确如她所言,并不是多虑,他必须考虑这些事情了。 老国公目送她鹅黄色的身影远去,与一家人融汇在一起,和乐融融,抚须露出一丝笑意。 是该给年轻人机会了,总让他一个老头子在战场上镇着敌军,像什么话? 不过这接任的人选,他却是需要好好琢磨一番。 …… 另一边,出了相府的辛柔儿带着丫鬟在人满为患的街上走着,打算去成衣店定制一款夏装。 她脸上的伤一个月才消下去,打算换身漂亮衣裳,去一趟太子府,好好告个叼状,让太子看看她在相府受的都是什么样的委屈! 最好能好好收拾收拾辛念烟这个贱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小家子气 然而辛柔儿手里带出来的银钱不多,进了几家成衣铺子都败兴而归。 看上的买不起,买得起的看不上。 堂堂相府小姐,竟然有被缺衣少食的一天。 都怪辛念烟,都怪这个贱人! 她愤愤不平的从一家成衣店出来,迎面差点撞上一个人。 辛柔儿下意识的皱眉抬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便换上了楚楚可怜的神情。 “顾沉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好在她脸上有面纱,没让人看清刚才想骂人的愤怒之色。 来人正是平南王世子,顾沉。 顾沉一把扶住辛柔儿,生怕她跌倒。 对上辛柔儿那双受惊小鹿一般的眼眸,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柔儿姑娘,你没事吧。”他温声关怀道。 “我没事。”辛柔儿摇了摇头。 “姑娘这是要置办衣裳?”顾沉看了一眼成衣店,“怎么空着手出来了,可是没有喜欢的?” 他刚才在那边远远看到一抹倩影,像极了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子,追随过来一看,竟然真的是她。 只恨不得好好表现一下,让她对自己另眼相看。 “倒不是,只是……” 辛柔儿垂下眼,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 “最近相府出了些变故,姐姐掌家,拨给各院的银子不如先前那般丰厚了……” 她话说得委婉,却听得顾沉火气一阵一阵的往上冲。 “什么?她克扣你的银子?” “我没有这个意思,顾沉哥哥,想来府中库房本也不富裕,姐姐才会如此行事。” “虽然她自己穿的是紫云纱,但她是相府的大小姐,是相府的脸面,自然与我不同,柔儿理解……” 顾沉听得眼神发冷,眯了眯眼眸。 “柔儿,你就是太善良,太单纯。” “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还帮着她说话!” 辛柔儿摇了摇头,有些委屈的说,“她是相府大小姐,我哪里敢质疑姐姐呢。” 顾沉看得心疼不已,抬手一挥。 “柔儿姑娘若是不嫌弃,城内铺子里的衣服,柔儿姑娘随便挑,今日顾某做东,为姑娘结账。” 辛柔儿心中一喜,面上却有些为难。 “这不好吧顾沉哥哥,我不用的……” “柔儿姑娘不必推诿,你与娇娇情同姐妹,便算我替她送的。” 顾沉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辛柔儿这才做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既然顾沉哥哥都这么说了,再推脱就显得柔儿不知礼数了。” 两人这才一同进了店铺,开始挑选衣裳。 转身的瞬间,辛柔儿嘴角上扬,眼里满是得意之色。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觉得有男人给自己送衣服,那是自己的魅力所致,心里别提多飘飘然了。 却不知这迫不及待进店选衣服的样子,已经将身上的那点小家子气显露得一般无二。 更别说还是跟一个男子一起。 若是辛老夫人来看见她这个样子,估计得气晕过去。 …… 辛柔儿选了几套价格不便宜的,花了将近三百两银子,顾沉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大手一挥去结账了。 给自己喜欢的女人买衣服,他花多少都觉得痛快! 但是他很快注意到一个问题,辛柔儿试了几套一副,他自然是觉得她穿什么都好看,可脸上的面纱却一直带着。 “柔儿姑娘为何覆着面纱?”顾沉不解的问道。 辛柔儿身上还穿着刚试穿的新衣,她已经不打算脱下来,想就这样穿着了。 突然听到顾沉的问话,她顿了顿,下意识的抚上脸颊。 “此事,说来话长……”辛柔儿抿了抿唇,声音低弱,眼眶已经红了。 “先前姐姐的及笄礼上出了点问题,我没有及时出手相救……” 辛柔儿低垂眼眉,小声的说着当日辛念烟怎么被蜜蜂围困,众人都避之不及。 而她回到院子里,就遇到了蜜蜂袭击。 把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放在一起来讲,便有了几分牵连前因后果的意思在了。 顾沉一听这话,当即变了脸色。 “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他黑着脸攥紧拳头:“她自己招蜂引蝶,被蜜蜂蜇,凭什么来祸害你!” 好个辛念烟,竟然敢对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做出如此歹毒的算计,他一定,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为柔儿讨个公道! 辛柔儿心中一喜,眼里划过恶毒,面上却不显,连连摇头道:“不怪姐姐,当时我着实是吓蒙了才没去救她,她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 这受了委屈还替罪魁祸首辩解的样子,看得顾沉更加心疼了,同时对辛念烟也更加厌恶。 “柔儿乖,我知道该怎么做。” 顾沉温柔的安慰着她,眼底却散发出毒蛇吐信一般的冷光。 ** 日升月沉,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已经立夏了,辛念烟将画好的夏装底稿带着,拿到成衣店,准备跟寒露好好商讨一下新衣服营销方式。 忙碌的一天就此展开…… 而此刻,金碧辉煌的金銮殿上。 文武百官都已经到齐,只等着一睹老国公尊荣。 随着殿外一声高唱。 “平北大将军护国公还朝!!” 一身寒铁甲胄的老国公一身肃杀威仪,从殿外一步步迈进来。 文武百官都转了身,朝他拱手行礼。 “恭迎老国公还朝!” 就连皇位上的皇帝,也坐直身躯含笑朝他点了点头。 “多谢各位。” 护国公抱着头盔回以一礼,而后撩开衣摆,半跪下去。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北将军是有佩刀进殿的权利的,但护国公今日却并未佩刀。 皇帝心中甚是满意,“老国公快快请起!” 老国公这才站起了身,列入了武将之首。 今日早朝,除了向护国公了解一些边关状况,倒也没什么需要朝会决议的要事,早早便散去了。 退朝的时候,国公被留下来,请到御书房给皇帝述职。 “皇上。”国公拱手叫住了打算离席的皇帝。 “臣今日除了述职,还有其他要务需要与您商议,可以的话,希望各位皇子王爷能参与旁听。” 皇帝一愣,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点了点头。 “好,太子与晗王留下,四皇子和六皇子也一并留下。”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上交兵权 那几人对视一眼,低头应下。 “儿臣(臣弟)遵命。” 众大臣这才离开金銮殿,国公与晗王在前,太子和几个皇子在后,跟着皇帝一同进了御书房。 带头的皇帝大马金刀落了坐,众人才站在堂下一字排开,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不必拘礼,来人,给陈护国公赐座。” 皇帝大手一挥,年迈的老国公这才得了座,在边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三年不见,国公风采依旧啊,看茶。” 不仅赐了座,还赐了茶,这是打算好好与他聊上一聊。 “多谢陛下赞赏。” 老国公拱手道谢,端着茶细品了片刻,还没与皇帝叙上旧,边上的年纪最小的六皇子便坐不住了。 “不知老国公今日留下我等旁听,可是有什么要事商议?”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隐隐猜到他的用意。 老国公这才放下手中茶盏,又站了起来,走向堂下朝皇帝半跪下去。 “皇上,臣年事已高,只怕无力再担任平北将军一职守卫边疆。” 在场的人俱是一愣,神色各异。 皇帝倒是面色如常,不赞同的摆了摆手,“爱卿宝刀未老,朕的江山还需靠你来稳固呢,莫说这话。” 在他看来,想让一个执掌百万雄师的将军放权,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只当陈国公是在表忠心。 然而下一刻,他的表情也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跪在地上的陈国公,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块金色的东西,举手高高呈起来。 那东西是一只老虎的形状,看着极具威严,饱经风霜。 正是执掌百万大军兵符! “皇上,老臣是认真的,如今这把年纪领兵,已然有了力不从心之感。” “所以臣只想留在京中与家人团聚残生,望陛下成全。” 皇帝看着那块兵符,凝眉深思,没有说话。 另外几人看着那块兵符,也没敢吱声。 特别是太子秦炎,一双眼都快冒绿光了,还自认为掩饰得很好。 最为云淡风轻的,要数秦晗,他静静看了几人的反应后,低咳了一声。 皇帝这才叹了口气,“国公先起来,坐回去慢慢说。” 心中却在思量,好不容易等他主动放权,要是错失了这次机会,那块兵符怕是得在他身上挂到死。 “皇上不收,末将不敢起来。” 老国公不动如山。 他回去深思熟虑过后,放权是最好的选择。 他并不是贪恋权势的人,所求不过家国安定,如今权势滔天,却要威胁家人平安,他自然不想再留。 皇帝正在为难,便听得边上的晗王开口。 “皇兄,老国公为了南玄戎马一生,如今国泰民安,也是时候放他颐养天年了。” “父皇,儿臣也觉得老国公年迈,不适合如此辛劳。” 秦炎连忙顺水推舟的跟了一句,另外两个皇子也连连点头。 “父皇,儿臣附议。” 皇帝眉头一扬,抬了抬手,身边的太监便迈步过去,接下了国公手中的兵符。 小心翼翼装入托盘中,放在了皇帝面前。 “现在,国公可以起来说话了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听不懂人话吗顾小姐 陈国公这才起身,退回到椅子上。 “多谢皇上成全。” “爱卿啊,你可算是给朕出了个难题啊。” 皇帝叹了一声,抬手扶额。 “如今朝中武将青黄不接,你这摊子一撂,谁能接得住啊。” 陈国公思索了片刻,才看向皇帝。 “陛下,微臣倒是有一人可荐。” 朝中的确无人有老国公这样的威信来服众,但若真要矮个子里拔高个,倒也不是完全选不出能人武将来。 “哦?说来听听。”皇帝秦立也看了过去。 “左金吾卫大将军,丘玄机。”陈国公道。 秦立眉头一锁,此人…… 忠心不二,也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大概是目前为止朝中最有资格的。 但他执掌金吾卫,是皇家最后一张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放此人出京。 “罢了,如今边境尚算安宁,又有陈家两位小将军看守,此事不急于一时。”秦立摆了摆手,“日后再议吧。” “老臣明白。” “儿臣(臣弟)明白。” 几人一同行礼,只是面色各异。 “退下吧,朕与老国公单独聊聊。” 秦立遣退了其他人,心中却有些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叫上几个皇子一同,为的就是能够让他松口,国公的确是有心放权。 此事可谓事关重大,兵权一放,到谁手中,朝局都会颇受影响。 几个皇子各怀心思出了御书房,剩下国公与皇帝述职。 太子直接抬脚就往皇后宫里去了,此事非同小可,他得去好好商议一下,怎么想个法子把兵权夺过来。 当初想娶辛念烟就是为了国公府的势力,如今兵权一放势力去了大半,他自然要看清楚那虎符最后会花落谁家。 秦晗出了御书房,在门口顿了一下脚步,扭头看了一眼。 国公放权,朝中局势动荡,此事跟烟烟怕是脱不了干系。 小丫头本事倒不小,一己之力便搅得朝堂翻云覆雨。 好在没跟太子成婚,不然今后指不定是什么只手遮天祸国殃民的妖妃。 秦晗有些好笑的想着,心里却没有半分责怪辛念烟的意思,只是不断回荡着她迎着月色在窗口翘首期盼的模样。 有些想她了。 …… 阳光明媚,时值正午。 流云阁门口,停下一辆低调华贵的马车。 夏日已经有了几分热,辛念烟着一身淡黄色轻纱,由小烛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门口的小厮见了辛念烟,连忙恭恭敬敬的行礼。 “见过东家!” 辛念烟点了点头,进了流云阁。 她是来送夏装的设计图纸的,画的自然也是她印象里,几年后在京中大火的款式。 寒露一身素绿,头上挽了一根发簪,清淡素雅,到越来越有账房女先生的样子了。 “东家,您来了。” 她福身请安,将辛念烟迎进了内堂。 辛念烟的设计图纸画的平平无奇,主要靠她的讲解和裁缝的悟性,所以两个人需要不少时间的沟通。 小烛侯在门外等待,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开始打瞌睡。 内堂里的两人也说得渐入佳境,辛念烟提出的衣服设计图样,每一点都让绣娘惊喜不已。 然而静谧的下午,却总会有人来打破。 流云阁门口,顾娇娇叉着腰仰头看了一眼,又瞥了一眼边上相府的马车,冷笑一声,抬脚进了流云阁的大门。 “管事的呢,给本小姐出来!” 众人一看来者不善,连忙有人去请了管事。 “这位姑娘还请息怒,有什么事情坐下来慢慢说。” 一个小厮笑脸相迎,想过去安抚她坐下。 “滚开,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小姐说话!” 顾娇娇一脸轻蔑,抬手便是一巴掌将小厮推开,小厮倒退好几步跌坐在地上。 其他人见状,连忙将那小厮扶起来。 “姑娘,就算有再大的事,也不该动手伤人吧,” 管事出来见了这场景,眉头一皱迈步上前。 流云阁背靠相府,有这样的后台,自然不能平白受莫名其妙的窝囊气。 不然他们受气事小,跌了东家的脸面事大! “好大的狗胆,知道本小姐是谁吗,也敢这样跟我说话!” 顾娇娇柳眉倒竖,又冷笑着骂了一声,“果然是下贱坯子教出来的狗,一点规矩都不懂,连尊卑都不会分!” 此话意有所指,是个有耳朵的都听得出来,这小丫头不是来者不善,她是纯粹来找茬的。 “姑娘说话放尊重些,如果是需要退换衣物,小店随时欢迎。” “但如果是来找事的,如此大放厥词侮辱我家主子,在下不会客气。” 如果只是来找事的就算了,但找事还阴阳怪气的骂了东家,这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了! 顾娇娇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哪里遇到过这种不把她放在眼里的? “放肆,一个下人也敢跟本小姐这么说话!”当即气得抽出鞭子,甩手就是一鞭过去。 一道身影从内堂闪出来,抬手接下了顾娇娇的鞭子。 黑色劲装,飒爽冷艳,正是辛念烟身边的时舞。 “顾小姐好大的口气,下人也是我流云阁的下人,还轮不到你来管教。” 辛念烟含着笑意慢悠悠从内堂踱步出来,眼底却泛着冷光。 “辛小姐舍得出来了?本小姐还当你怕了,只敢让你的狗出来吠!” 顾娇娇怒视着辛念烟,冷冷开口。 她一早就记恨上了辛念烟,今天哥哥说辛念烟孤身一人来了流云阁,让她来好好收拾收拾这个贱女人,可把她高兴坏了。 一路让车夫快马加鞭,生怕错过机会。 今天她一定要好好出出气!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狗吠得厉害,吵人得很。” 辛念烟上下打量她一眼,满目嘲讽。 “辛念烟你什么意思!”顾娇娇怒骂一声。 “听不懂人话吗顾小姐?” 辛念烟抬脚出门,是一丁点不跟她虚与委蛇。 “管事方才已经问过了,你来流云阁到底所为何事,你顾左言他张口闭口只会辱骂下人。” “这就是平南王府的家教吗?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你……你!”顾娇娇气得眉头要燃火了,一口气像是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 但她实在骂不过辛念烟,只能无能狂怒。 店里本来就有客人,再加上顾娇娇自己大喊大叫,更是吸引了不少街上的百姓进来围观。 此时看她这样,全都眼神怪异,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以前只听平南王府的大小姐是个嚣张跋扈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甚至堂堂的大家小姐,却张口闭口都是污言秽语,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小姐,我们是来退衣服的,先前在流云阁买的衣服,带回去没几日就坏了。” 边上的丫鬟看形势不对,连忙出声提醒。 第一百五十五章 被举报聚众斗殴 辛念烟斜她一眼,见那丫鬟手里端着的的确是流云阁的盒子,这才走到柜台边去,慢条斯理的拿出册子。 “拿过来我看看,服饰有问题就走正规流程,你这么蛮不讲理上来就喊打喊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找茬的。” 周围的看客啧啧摇头,低声议论。 “这可不就是来找茬的吗。” “说话多难听啊,大家小姐的教养也不怎么样。” “不好说,我看这位小姐就要有气度得多……” 顾娇娇听得眉头突突直跳,咬着牙回头恶狠狠的瞪着围在边上的那些人。 “闭嘴,再嚼舌根自当心本小姐拔了你们的舌头。” 众人顷刻间吓得噤声,看顾娇娇的眼神更鄙夷了。 辛念烟让小烛接了盒子过来,一边翻开一边抬眼看她,不紧不慢的开口。 “顾小姐好大的面子,在我流云阁大放厥词威胁我的客人,有点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吧。” “那又怎么样,你自己店里的东西有问题,我还不能来退?” 顾娇娇冷哼一声,一点也没把辛念烟放在眼里。 “这是几个月前出售的冬款紫云纱藤萝款,早就过了保售时间。” 辛念烟翻着衣服看了两眼,便见上面一条明显用刀割出来的破损。 “而且你这个不需要鉴定就知道,是自己用刀划出来的。” 辛念烟又翻开衣领的位置,招呼寒露,“我不记得这一款衣裳出售过平南王府的小姐,你把登记册给我拿过来一下。” 衣领上有专属的编号,出售的时候都会登记在册,出售到哪家,具体什么时间,写得清清楚楚。 很快,寒露就抱着册子过来了。 辛念烟翻阅片刻,很快找到了登基这件衣服的那一页。 “天运四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宁府小姐。” 随着辛念烟念出来,顾娇娇脸色就变了。 她当时的确没有来得及定紫云纱,这衣服也是确实是临时去宁府找宁玉儿借来的…… “把这个宁府拉入黑名单,以后他们家来订衣服,一律不接单。” 辛念烟合上册子,轻描淡写的开口道。 “不是,你凭什么!”顾娇娇双眸一瞪,当即就急了。 宁玉儿很喜欢这件衣服,她保证会给宁玉儿换一件新的回去,宁玉儿才给她的! 要是宁玉儿知道辛念烟不但查出来衣服是她的,还要拒绝她上门买衣服,一定会跟自己急的! “因为我是这家店的东家,做谁的生意,不想做谁的生意,都是我说了算。” 辛念烟笑了一声,把盒子盖上。 “你……我不管,你现在必须给我换一件新的!” 顾娇娇不管三七二十一,快步走到辛念烟面前,猛地一拍柜台桌子。 跟从容不迫的辛念烟相较起来,看着真是野蛮粗俗得很。 “衣服是在你家买的,出了问题你就要负责,不然本小姐今天就拆了你的店!” 嚣张成这样,实在令人咂舌。 周围的人都一阵惊叹鄙夷。 辛念烟心中却生出几分疑惑来。 不对劲。 顾娇娇确实没脑子,但不至于没脑子到这种大庭广众之下非要无理取闹的程度。 她是真的被自己气糊涂了,还是在憋什么坏。 “这衣服是冬日限定款,已经卖完了,换是换不了的。” 辛念烟抬手按在盒子上。 “要么,流云阁按照市价给你修补,要么,哪儿带来的送回哪儿去。” “不行,你今天必须换!” 顾娇娇气势汹汹的抬手就推,辛念烟下意识往后一躲,她直接趴在了柜台上。 “小姐,你没事吧!” 边上的丫鬟快步上前来扶起顾娇娇。 顾娇娇头上的发钗都摔松了,揉着腰站起来,走到门口大喊了一声。 “流云阁打人了,有没有王法啊!” “店大欺客,卖的东西有问题就算了,还要把客人打走!” 随着她的喊声,边上她带进来的几个平南王府家丁对视一眼,朝着店里的伙计就动起手来。 拳脚相加打得极狠,辛念烟眉头一皱,边上的时舞已经加入战局了。 店里围观的客人连忙退了出去,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店里的伙计和平南王府的家丁很快就扭打在一起,形式极为混乱。 辛念烟看着站在门口得意洋洋朝她笑的顾娇娇,对一边的掌事说。 “报官吧。” 她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发的哪门子疯,但该怎么处理她还是会怎么处理。 时舞的动作很快,顾娇娇带来的人很快就被制住,但管事安排去报官的人刚出门,就见门口的人群散开一条路。 一群身着官服的官兵快跑上门,将门口迅速的围了起来。 辛念烟起身出去,迎面正好撞上一个捕头模样的人迈步进来。 “有人举报流云阁聚众斗殴吗,都跟本捕走一趟吧。” 说罢,一挥手,下头的官兵就围了上来。 来得这么快,说不是巧合都没人信。 辛念烟抬眼环视,在一群官兵身后看见了顾沉。 果不其然,那群个官兵上来就把在场包括辛念烟在内的人都围了起来。 “大人误会了,是这群人上门挑事,而且都是他们先动手,我们这是正当防卫。”辛念烟皱眉解释道。 “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询问门口的行人,他们都是证人。” 那捕头却冷着一张脸看都不看她,挥手道,“情况如何我们自己会查,统统带回去!” 如此不问缘由就要带回去问话,辛念烟抬眼对上那边的顾沉,见他笑得阴恻恻的,眼眸微眯,后退两步看向捕头。 “你们是什么人,金吾卫还是刑部的?” 那捕头掏出一个令牌,正是刑部的捕头。 刑部尚书与平南王府交好,还有个顾沉在一边虎视眈眈,她要是真跟着走了,怕是讨不了什么好。 “你知道我是谁吗。”辛念烟冷冷皱起眉头。 “相府千金,也是你想拿就拿的?” 那捕头一愣,嗤笑了一声。 “恐吓官兵,罪加一等!相府千金会抛头露面在成衣店里来聚众斗殴?” “来人,还不给我拿下!” 辛念烟算是明白了,这群人就是在这等着她呢。 “时舞!”辛念烟后退一步,开口唤了一声。 下一刻,时舞直接从后方窜了出来,抬腿利落的将辛念烟身边试图押她的官兵踢飞出去。 “好大的胆子,公然袭击官府的人,藐视王法,来人,抓起来!” 那捕头没想到辛念烟敢当众拒捕,怒骂了一声,挥手招人将时舞围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刑部的人这么没规矩? 眼看场面就要一发不可收拾,水泄不通的大街上突然传来一阵浑厚的马蹄胄甲声。 众人侧目看过去,便见一辆华贵宽阔的马车行驶过来。 为那马车中的人开道的,是高头大马带领数百金吾卫的丘玄机。 “东街的治安,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刑部的人来管了?” 丘玄机声音低沉浑厚,翻身下马,一身肃杀凌冽的冷意迈步从人群中走过去。 后方的金吾卫将士步伐整齐,将周围的人群疏散到远处,停留出足够宽广的位置。 那辆马车停在了流云阁门口,车夫撩开车帘,一身寒甲铁衣的老国公从马车上下来,威严肃穆,令人生畏。 “快看,是国公爷!” “是我们的老英雄!” “国公爷,将士们在边疆保家卫国辛苦了!” 人群开始躁动,特别是那些心怀热血的男子,从小听着陈国公大败敌寇的故事长大,对他无比崇敬。 如今见到真人,个个激动不已。 老国公朝人群微微颔首,迈步走向了流云阁。 顾沉在看到丘将军的时候,就知道形式有变,他本来想借着这个由头,在带回刑部的路上狠狠收拾辛念烟一顿。 等相府反应过来时,也已经成了定局。 到时候推到刑部这个小捕头身上,跟他平南王府就没有半点关系。 可是现在…… 在看到老国公的马车的时候,顾沉没有多留,扭头就离开了现场。 老国公对人的威慑力,不是普通人能扛得住的,属于看上一眼都能把心怀不轨之徒吓得心虚逃跑的那种人。 “见过护国公,见过丘将军!” 捕头躬身行礼,陪着笑靠近丘玄机。 “咱们刑部与金吾卫本就同气连枝,分得那么清楚做什么。” 丘玄机冷冷看他一眼,“刑部尚书知道你手伸得这么长吗?” 那捕头被他眼神冻得一个哆嗦,低头拱手道,“这不是路过吗,遇到了就来看看。” “对了将军,这里面的犯人拒捕,动手伤了好几个刑部的人,您快管管她!” 说着扭头就指着辛念烟,却见她步履款款神情含笑往这边走过来。 周围的金吾卫却没有一个人拦她。 捕头顿时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外公!”辛念烟开口喊道。 这一声外公喊出,那捕头差点腿一软跌坐在地。 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这……这人竟然是护国公的外甥女? 那她说自己的相府的大小姐,是真的了! 这一刻,捕头的心凉到了谷底,头皮一阵阵发麻。 但很快他又安慰自己,他只是秉公办事,就算真的是相府的千金,是护国公的外孙女,也不能徇私舞弊吧。 “烟儿,你没事吧。” 老国公皱眉,一双神光奕奕的眼睛里满是关怀之色。 “我没事。” 辛念烟摇了摇头,转向一边丘将军。 “多谢丘将军解围。” “原来真的是相府的大小姐,失敬失敬,先前都是误会。” 捕头冷静下来,抹了抹额角冒出的细汗,看向辛念烟,不停的鞠躬作揖道歉。 “大小姐大人有大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只求您别跟小的一般计较!” 辛念烟连目光都没分给他一丁点,将丘玄机和陈国公迎进了店里。 “丘将军,今日之事且听我与您细说。” 那捕头尴尬的站在原地,最终看了一眼店门口吓得唯唯诺诺的顾娇娇一眼,一招手把自己倒在地上歪七扭八的手下叫了回来。 “那小的就不打扰各位,先告退了。” 说着转身就想开溜。 “站住。”国公冷声开口喝止了他。 捕头吓得一哆嗦,只觉得血液都凝固了,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 陈国公在战场上杀敌何止万千,刀光剑影磨砺出来的一身融入骨血的战意,哪里是这种小角色经受得起的。 他一出声,边上的辛念烟和丘玄机也停了下来。 “刑部的人这么没规矩吗?” 陈国公扫了他一眼,“连赔个不是都如此没诚意。” 那捕头被他看得脚下一软跪了下去。 “小人有眼无珠,请辛大小姐原谅!” 后头那几个捕快连忙跟着跪了下去,不住的磕头祈求原谅。 辛念烟只觉得心头一阵阵的发暖,她只是站在外公身边,都觉得格外安心。 上辈子从来没有人这样维护她,从来没有。 不,是有的。 只是她自己傻,不愿意跟国公府走近。 有眼无珠的,是上辈子的辛念烟啊。 “几位起来吧,左右没出什么大事,就是我店里这些个伙计怕是要养两天的伤了。”辛念烟悠悠道。 “都是小的的不是,一点银子不成敬意,各位兄弟拿着去找个医馆看看。” 那捕头连忙解下钱袋,有些哆嗦的往外倒钱。 小烛迈步走过去,一把给他的钱袋拽过来,银子全倒出来在手里掂了掂,哼了一声把袋子又丢给了他。 “大小姐,那我们……” 捕头肉疼得要死,偏偏不好说半句不愿意。 他现在只想逃离陈国公周围,这老头看着就是个煞神! “不送。” 辛念烟瞥了他一眼,迎着国公和丘将军进了店门。 那群人来的时候风光,走的时候却是灰溜溜夹着尾巴走的,看得周围的路人嗤笑连连,拍手叫好。 进了店里,顾娇娇和她带来找茬的平南王府家丁已经缩在了一边。 顾娇娇娇纵蛮横的嘴脸完全收敛了下去,低垂着头看都不敢看老国公一眼。 “辛姐姐,都是误会,衣服确实是我不小心划坏的,不需要修补也不需要退换了。” 她推搡着身边的丫鬟去拿盒子,然后朝辛念烟笑了笑,笑的比哭还难看。 “先前误会一场,娇娇就不打扰了……” 说着转身也想走,却被辛念烟抬手一把按住肩膀。 “着什么急,你刚才不是要砸了我这店吗?” 顾娇娇转过头,强行压下满心的怨恨对她讨好的笑笑。 “气话,辛姐姐,那都是气话。” 辛念烟冷笑了一声。 “是不是气话,大家自有公论。” “你怎么上门找茬寻衅滋事,怎么咄咄逼人恶意威胁,方才我店里的客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们都是证人。” 惹了事就想跑?? 这女人是真觉得她辛念烟是什么软柿子随便拿捏,还是出门压根不带脑子? “对,刚才的情形我们都看见了!” “这小丫头冲得很,辛大小姐好声好气跟她说话,她不但不领情还骂人!” “他们先动的手,差点打到我脸上,还是流云阁的人帮我拦下来的!” 外头那群人出声喊道。 七嘴八舌的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个囫囵。 顾娇娇气得咬牙,怒气冲冲指着外头那群人。 “都给本小姐闭嘴!” 一群贱民警敢跟她叫板,她要把这群人的舌头拔下来喂狗!! 第一百五十七章 坐以待毙可不是她的性子 “顾小姐好大的威风啊。” 辛念烟冷笑。 “?都跟你说了是误会,你还想怎么样???”顾娇娇怒瞪辛念烟,“难不成你也要本小姐跪下来求你?不成?” “怎么会呢。?”辛念烟耸了耸肩,“你可是平南王府的大小姐。” “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不是我想怎么样,东街的治安是丘将军在管束,寻衅滋事动手伤人,要看将军怎么说。???” 被点名的丘玄机眉头一抬,看了陈国公一眼,又看向顾娇娇。 “顾小姐,随本将走一趟吧。”? 说罢抬手一挥,几名身着盔甲??的金吾卫就慢跑上前,丝毫不顾顾娇娇的咒骂哀嚎,押着她走了。 “辛念烟你给我记住,我一定要杀了你!!!” 顾娇娇挣扎不下,只能恶狠狠的冲辛念烟放狠话。 辛念烟悠哉的掏了掏耳朵朝那边挥手。 “顾小姐好走不送。” 这模样气得顾娇娇牙都要咬碎了,只能无能怒吼出声。 “将军,那末将就先告辞了。” 丘玄机朝陈国公拱手行礼道。 “忙去吧。” 陈国公摆了摆手。 丘将军又朝辛念烟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走的时候,还顺带将门口围观群众驱散了?。 一场风波因为老国公的到来,就这么被平息了。 小烛在辛念烟的示意下,把银子分给了受伤的店里伙计,赢来众人阵阵感恩戴德。 “烟儿,当真没什么事吧。”陈国公皱眉询问,还有些不放心。 “我没事外公,走我们进去说。” 辛念烟笑着摇头,亲昵的挽着老国公的手臂引他进内堂。 老国公的眉毛斜飞入鬓,眉头下沉,一双眼神光奕奕透出肃杀,说他生得凶神恶煞都不为过,但只有陈诗影从小就不怕他,跟他十分亲近。 如今外孙女也与女儿一样,这么亲近的挽着他,让陈国公心里一阵缅怀。 两人进了内堂,辛念烟叫人上了茶,便开口问起了今日面圣一事。 “外公,今日早朝……” 她欲言又止,老国公看出她想问什么。 “你看外公这么晚才从宫中出来,也知道今日早朝定不简单。” 老国公抚须叹息,颇有几分感慨。 “我已经交了兵权,陛下也答应让我颐养天年,不再远征。” 今日他与皇帝述职之后,出门碰上了巡城的丘玄机,便邀请他同行,聊了几句叙旧。 到东街这边的时候,见人群聚众,派人探知,才得知流云阁的事。 “外公怎么跟丘将军一起出来的?” 辛念烟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嘴角也扬起了笑容。 “丘将军以前在我手底下做过几年副将,后来因为身手不错立了功,就被陛下留用了。” 十余年后荣升金吾卫左将军,倒也不算屈就了他。 辛念烟这才点了点头。 难怪方才听他叫外公将军,还自称末将。 “如此,烟儿这颗心就算放下了。” “这铺子,是你?自己的?” 聊完了正事,爷孙俩开始唠起家常来。 “是娘留下来的。”辛念烟点头。 “归置得不错。” 陈国公四下打量了几眼,点头赞赏。 他并没有在流云阁坐多久,不足半个时辰,辛念烟就送老国公出了流云阁的大门。 送走了外公,辛念烟也没什么心思回去跟绣娘继续讨论新款衣裳了,站在门口看着街头先前顾沉站的位置,凝眉沉思。 虽然今日没吃什么亏,但顾沉的目的很明确,想给她找不痛快,更甚至还有其他。 坐以待毙可不是她的性子,既然顾沉这么惦记着她,她不礼尚往来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 直到暮色降临,辛念烟才坐着马车回了家。 才下了马车还没进门,就看见了古双站在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 直到见她下车,才迎面朝她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 “烟儿,你没事吧?” 关怀的模样并不似做伪,拉着她左右看了好几圈,皱着眉说。 “听说有人去流云阁闹事了,你没受伤吧。” 辛念烟愣了一下,拍了拍她的手安抚。 “我没事。” 古双这么关心她,倒是让她有些意外,但思来想去,又好像是情理之中的事。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张芸慧这么阴毒狠辣。 她上辈子若不是被这母女俩一叶障目,被秦炎蒙蔽双眼,对她好的人也不少,何至于落到那种境地? “闹事的人都被我外公赶走了。” 两人进了院子,辛念烟跟她简单的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听得古双提心吊胆。 “刑部的人为什么会那么快窜出来?” 她眉头紧皱,不解。 说话间,迎面遇上戴着面纱一身淡绿色春装的辛柔儿,辛念烟冷冷勾了一下唇角。 “还不是托了她的福。” “姐姐,古夫人。” 辛柔儿柔柔弱弱的朝她们福了一下身,“姐姐,听说你在外面差点跟人打起来,没出什么事吧?” 比起古双的担忧,辛柔儿这明显就是假惺惺来幸灾乐祸看热闹的。 “托妹妹的福,姐姐好得很。” 辛念烟笑眯眯的靠近过去,“只是你那个上门来找茬的好姐妹,怕是好不了了。” 辛柔儿一愣,一脸的无辜之色。“姐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连官府都不知道流云阁背后是相府,她怎么知道的,又怎么上门来挑衅的。” 辛念烟捻起她脸上的面纱,脸上的红点消得差不多了,只依稀看得到几个。 “妹妹要说她来砸店跟你毫无干系,姐姐怎么信你呢?” 辛柔儿被她看得后背发凉,止不住的退了两步。 “姐姐也知道我跟顾小姐是闺中密友,姐姐如此精明能干自己经营铺子,柔儿觉得很厉害,便跟她说了。” “柔儿也不知道她会来退换衣裳,还出了这样的事情。” “顾小姐一向率真直爽,可能是说了什么话得罪了姐姐,这才造成这样的误会。” 辛念烟心中冷笑,率真?直爽?这么说来,倒还是她的不是了? “没什么误会,她上门寻衅滋事,已经被金吾卫带回衙门了。” 辛念烟淡淡瞥了她一眼,“妹妹不必如此关心别人,还是关心关心自己脸上的伤吧。” “姐姐近日对医学有几分研究,需要帮你调制点药膏养一养吗?” “多谢姐姐关怀,柔儿的伤已经无碍了。”辛柔儿一阵恶寒,却只能赔着笑道谢推拒。 但似乎是为了恶心辛念烟似得,她又道:“太子殿下待柔儿好,又不仅仅是因为柔儿的脸。” 说着,还一脸娇羞的垂下了头。 第一百五十八章 秦炎请战北伐 听说自己好友被送进金吾卫带走了,辛柔儿不仅没有半点关心,还要逮着机会显摆一下太子对她的宠爱,膈应辛念烟一把。 辛念烟也确实被她膈应到了,主要是觉得这幅鬼样子看着实在恶心。 “那妹妹这段时日,为何不去太子府拜访殿下呢?” 辛念烟啧啧摇头,“也不知道妹妹受伤的消息是不是没传进太子府,殿下怎么这么久都没来看过你,也没见让人给你捎点东西。” 辛柔儿听了这话,气得胸口郁气翻涌,却只能攥紧拳头忍了又忍。 “殿下日理万机,妹妹这么点小事,又怎么好劳他挂心呢,因此便没有差人告诉他。” 她的确没有让人去跟太子说,主要怕太子来见她,看到她那副猪头样子。 但以太子府的势力,不可能对此毫不知情,如此不闻不问连个信都没叫人送来,辛柔儿只能欺骗自己他太忙。 “姐姐没事就好,柔儿还要去静心院跟祖母请安,就不耽误姐姐忙了。” 说着,她福了福身,迈步便朝着静心院的方向走了。 辛念烟看她这落荒而逃的样子,知道自己是戳到她的痛点了,愉悦的勾起唇角笑了一声。 平南王府的小姐因为寻衅滋事进了金吾卫大牢,平南王亲自上门要人,都没把人要出来。 关够了整整三天,才将顾娇娇放出牢房。? 这三天在牢里,顾娇娇除了饿肚子,倒是没吃什么大苦头。但出来以后,才是真的没脸见人。 本来骄横跋扈的性子就无人问津,如今被关进地牢三天,名声就更臭了,只怕今后想找个门当户对的都难喽。 而另一边,不出秦晗预料,因为国公放兵权一事,朝堂上很快就掀起了一阵疾风骤雨。 朝堂上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虎视眈眈的盯着那块兵符,有没有本事的都想上去争取一下。 但皇帝对朝中武将没有个满意的,几次大朝会都没有推选出一个合适的接掌人。 左右边疆还算安宁,索性便容后再议了。 但这容后再议,并没有给他多少容后的时间。 不足半月,边疆就传来外敌入侵的战报,气得皇帝在朝堂上勃然大怒。 金銮殿上,秦立啪的一声将八百里加急的战报摔在地上。 “好个北域,稳定了几年无甚动静,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捣乱!” 堂下的国公侧身出列,躬身行礼。 “陛下,臣愿领兵出征北域!” 他虽然递交了兵权,但刻在骨子里的将士忠魂与热血犹在,犯他南玄疆土者,必诛之! 身后几个武将见状,也连忙迈步跟上。 “陛下,臣等愿领兵出征,死战沙场!” 几个武将声如轰雷,在朝堂之上回荡。 秦立心中稍稍有了几分安慰,但目光在陈国公身上游走片刻,又移开了。 立刻让国公回去镇压,其实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但这样的话,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并且还会显得他手底下无人可用,没了陈国公不行。 只会让陈家的地位越发水涨船高,不可。 那就…… 他目光转向了边上请命的丘玄机,踱步徘徊了片刻,坐回龙椅上。 “南玄有各位将军如此尽忠,朕心甚慰!此行领兵只需要一人暂且执掌兵符,不仅要骁勇善战,还要精通兵法。” “国公刚从战场回来,还没在家享上几日清福,朕怎么忍心送你回去?” 陈国公一听,连忙开口,“陛下,国家安危才是头等大事……” “哎,国公不必多言。” 秦立一摆手制止他,看向他背后躬身请命的人。 “丘爱卿!” 丘玄机跨步上前,单膝跪地。 “末将在。” “朕赐你暂掌虎符之权,不日便领兵出征平北乱,不把他们打回老巢,就别回来见朕!” 秦立一挥手,身侧的太监端着一方盒子,走向了丘玄机。 “末将领命!” “来人,拟旨昭告天下,封丘将军为神威大将军,官居一品,出征北伐!” 秦立一声令下,丘玄机叩首谢恩。 “多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中其他官员各自眼观鼻鼻观心,知道这一场暗流涌动的疾风骤雨已经过去了。 丘玄机接任虎符,是最符合情理的走向。 底下的秦炎神色晦暗,眼看丘玄机就要接过虎符,定下大局,连忙迈步走向堂中。 “父皇,儿臣有话说。” 秦立点了点头,“讲。” “丘将军神武不凡,但与军中威信不足,恐怕难以服百万雄师之众。” 秦立听了这话,只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 自己最忧心的就是此事,还用得着他来强调? “太子既然站出来,想必是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 站在最前排的晗王看向秦炎,挑眉开口。 他一个闲散王爷,本是不用操心这些事的,甚至连朝都可以不用上。 但最近朝廷事情实在太多,秦立便把他也拉来了,想着关键时候能天天他的意见。 “哦?说来听听。” 秦立转向秦炎,目光灼灼的看向他。 秦炎顿了一下,“父皇,儿臣虽贵为太子,却有一颗护国救民之心。” “儿臣愿带兵前往北域,平定战事。”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皆惊。 “殿下身为储君,不可冒险!” 最先反对的是陈国公,在他看来这完全就是胡闹。 南玄没有武将了吗,让太子殿下上阵杀敌? 好吧,除了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武将了…… “臣附议,太子殿下一心护国,臣等钦佩,但战场凶险,还望殿下三思!” “请殿下三思!” 群臣劝诫,秦炎却半个字没听进去。 他看向高台上的皇帝,半跪下去。 “父皇,儿臣身为太子,更应该做好皇子间的表率,不惧艰险,奋勇杀敌。” “边境百万雄师若是得知太子亲征,更能稳定军心。” 他这话说得不假,比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金吾卫将军,太子的声威显然更得人心。 这是他前两日跟母后商议之后,得出的结论。 想要抓住兵权,那就只能主动出击,上战场大放异彩。 到时候不仅兵权在手,只要立下军功,得了民心,他这储君之位,便是父皇,也不能轻易动摇了。 “皇兄,臣弟觉得太子此言有理。” 晗王思索片刻后,迈步走到太子身边,拱手道。 “太子亲征的确可以稳定军心,但他并没有什么执掌兵权的经验,不如让神威将军与他一同出征,有人看着您也放心些。” 坐上的秦立紧锁的眉头舒展开,点了点头。 “还是晗王考虑得周到。” “就依照晗王所言,太子亲征北伐,神威将军同往,二人共同执掌兵权。” 太子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皇帝一摆手阻止了他。 “此事就这么定了。” “丘将军,太子就交给你了。” 被点到的两人下意识的皱眉,但也只得跪地谢恩。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王爷今日怎么想起走正门了 连日来的烦忧终于得解,皇帝心中一块大石头就这么落了下去。 堂下无人再奏,便宣布了退朝。 下朝的时候,丘玄机走在国公身边,本就冷峻的面色显得有几分阴沉。 “将军,太子此举,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 他低叹一声出言。 路过他身侧的太子看到他,面色也并不怎么好,微微颔首便侧身走过了。 陈国公抚须看着两人,心下微叹。 这两人还没上战场就已经互看不顺眼了,今后也不知道会如何。 丘玄机不想行军打仗的时候还要兼职做保姆,保护太子安危。 太子就更简单了,他不想有人分走他的兵权,自己做决定的时候还有反对之声。 “但有太子在,的确可以稳定军心。” 陈国公拍了拍他的肩膀,倒也不完全是坏事,如果军心不稳,这仗可不好打。 晗王此举,倒的的确确是最周全的法子。 他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慢悠悠踱步从金銮殿出来的秦晗,只觉得这个闲散王爷,怕是并不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晗王感受到他的视线,含笑朝他点了点头。 …… 另一边,脸上伤已经完全消退下去的辛柔儿左思右想,怎么都不得劲。 她并不知道太子准备筹划要来兵权出征的事,这阵子忙着翻兵书,根本无暇他顾。 只是觉得被他忽略,委屈得厉害。 于是便找上了太子府,得知太子还没下早朝,便进了太子府等候。 太子下朝回来,看到门口的马车愣了一下。 “殿下,辛小姐来了,在屋里候着呢。” 秦炎心口一动,不知为何,听见辛小姐的那一瞬间,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辛念烟。 但那马车他认识,是辛柔儿的。 而且他也很清楚,如今的辛念烟怎么可能还会来太子府。 讽刺的笑了笑,秦炎这才想起来,自己很长时间没见过辛柔儿了。 他抬脚进府,刚走进待客厅,里头坐着的辛柔儿便起身朝他跑了过来。 “殿下……” 她一头扎进秦炎的怀里,抬眼有几分哀怨的看着他。 “殿下,柔儿好想你……” 温香软玉入怀,一听她侬侬软语秦炎瞬间心软,伸手抱着辛柔儿拍了拍。 “孤这段时间有些忙碌,没顾得上去看你,柔儿别生气。” 辛柔儿摇了摇头,有些委屈的撒娇。 “柔儿也不想来打扰殿下的,但这么久没见,实在想念,这才来看看殿下呢。” “好,先进屋里去,想吃什么孤让人给你做。” 说罢,领着她到了自己的院子。 他如愿以偿手握兵权,心情甚好,即便有个碍眼的丘玄机在,也影响不了他的愉悦。 他贵为太子,未来的天子,说是共掌兵权,但丘玄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跟他对着干! 到时候还不是他说了算? 两人坐下腻歪了一会儿,辛柔儿就状似不经意的提起了这次来的主要目的。 “殿下,近日可有空去相府转转,母亲很久没见你,总念起你呢。” “今日得知我要来找你,原本也是想一同前来拜访的,只是……” 她低垂着眉头欲言又止的,只要太子一搭茬,她就能添油加醋的把辛念烟怎么折磨她们母女二人的状告出来。 顾沉那个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是要太子出马,替她好好收拾收拾辛念烟那个贱人! 哪知道太子根本不搭茬,而是满脸愉悦之色,摇了摇头。 “相府怕是去不了了。” “柔儿,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分享与你。” 辛柔儿见他完全不按自己想的来,心里有些烦躁,但也乖顺的问了一句。 “是什么喜事,让殿下这般高兴?” 太子故作神秘的从怀里摸出来一个东西,握着辛柔儿的手放上去。 “你猜猜,这是什么。” 辛柔儿低头看了一眼硬邦邦的铁块,摇了摇头。 “柔儿不知道,这是什么啊。” 太子喜上眉梢,满脸得意的跟她解释道:“能调动边陲百万雄狮的兵符,从陈国公手里抢来的。” 辛柔儿听得一知半解,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满脸崇拜的看着太子。 “殿下好厉害!” 夸得秦炎虚荣心爆棚,揽着她亲了一口。 辛柔儿娇羞的低下头,满脸通红。 过了一会儿,又抬头想再度提起。 “殿下,我娘她……” “柔儿,我不日就要出征北伐了,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等辛柔儿说完,秦炎就又打断了她,怜爱的抚过她的脸颊,心中生出几分不舍来。 “等我回来,就娶你过门。” 辛柔儿被他神情的眼眸沉溺片刻,心跳一阵一阵的加速,红着脸低下头。 “好,都听炎哥哥的……” 下一刻,终于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愕然的抬头。 “殿下刚才说,要出征?” “对,不日便要启程。”秦炎点头道。 “你不是太子殿下吗,为什么还要带兵出去打仗?” 这种卖命的事,不应该是武将去做的吗? 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高高在上的太子去! “怎么,你不愿意等我?” 秦炎眉头一皱,凝眉看她。 “我没有……”辛柔儿眼眶带泪,“我只是舍不得殿下……” 她说着,扑进秦炎的怀里哭了起来。 秦炎心头一软,便开始哄她。 但辛柔儿是真的伤心,她是来告状让太子帮她出气的,现在状没告成,太子还要出门打仗! 北伐路途遥远,指不定一等就是几年。 那她……就一直这么受辛念烟的欺负吗? 辛柔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太子想着自己要走这么久,她哭得越难过就是越爱自己,也耐着性子哄着了。 比起这便哭得跟生离死别一样的场面,相府那头就和谐多了。 烟云院内,辛念烟坐在庭院里,端着一杯茶跟绣娘讲述着夏日新款衣裳的整改。 她嫌出门麻烦,索性直接让人把绣娘接了过来。 慢慢悠悠说完了昨日没讲完的东西,日头已经偏西了。 送走绣娘,便听有人禀报,说王爷来了。 辛念烟端着茶的手一顿,心说这人惯是个会翻墙的,今天怎么这么有礼貌,还知道走正门了? 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面子上还是要做的。 她起身走向院门口,朝迈步进来的秦晗福了福身。 “见过王爷。” “烟烟不必多礼。”秦晗摆了摆手。 “王爷今日,怎么想起来走正门了?”辛念烟转身引着他往院子里走,还不禁调侃一句。 “青天白日的翻墙,有失体面。”秦晗回道。 他先前也不是没翻过,只是现在国公回来了,青天白日的再翻墙,怕引起他老人家的不满…… 第一百六十章 有人通敌叛国 辛念烟笑了一声,没有跟他贫嘴,引着他在院中石桌前坐下,让人上了茶点。 然后在他旁边坐下。 “王爷今日来,可是有事商谈?” “北域入侵边疆了。” 秦晗端着茶杯,第一句话就让辛念烟变了脸色。 “什么?”上辈子可没有这一茬! “那我外公……” 辛念烟最担心的就是外公拿回兵权,再回边疆。 “你放心,护国公没有收回兵权。” 秦晗知道她担心什么,率先安抚了她。 “丘将军和太子领了兵符,一同前往北域平乱。” 辛念烟眉头一扬,太子? 看来他对这兵权还真是相当的执着。 上辈子为此不惜与她逢场作戏虚与委蛇娶了她,这辈子甚至为此领兵上战场。 既然知道她外公不会再回去,辛念烟就放心了。 两年后北域会有一场瘟疫,铺天盖地的卷袭,边陲几座小城几乎全城被感染,死伤无数。 就连她外公也因为染了瘟疫后身体太差,被人暗算死在了回京的路上。 一代英雄如此憋屈的被偷袭死在回乡路上,连家乡都没能看到最后一眼…… 秦晗见她若有所思的神色,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 辛念烟骤然回过神,撑着脸看了四周一眼,将周围的所有下人都遣退了下去。 “王爷,我有一事不明。” 秦晗挑眉:“你说。” “我外公才刚回京卸任,北域就开始骚扰边疆,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秦晗皱了皱眉,“你继续说。” “从外公回京,到卸任为止,不足二十天。” “边疆的八百里加急传回京中,需要八天。” 辛念烟伸手在茶水里点了一下,在石桌上画了一来一往两条线。 秦晗双眼一眯,接话道:“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把国公卸任的消息传到边疆,通知北域,需要八天左右。” “北域知道国公卸任,发起战乱,再八百里将战报传入京中……”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时间正好能对上。” “有人在给北域通风报信。”秦晗的面色冷凝了下来。 现在有可能边疆的将士都不知道国公卸任一事,敌国却知道了,还趁机入侵,这说明什么? 说明朝堂之上,有通敌叛国之人! 北域……辛念烟仅仅是过了一下脑子,就想到了平南王府。 张芸慧和辛柔儿还跟北域的密药有几分关系……。 张芸慧自小就找人传言她是害死亲娘的扫把星,如今看来,也不知道谁才是扫把星! 这事要是处理不当,落不好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此事她暂时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即便是秦晗,她都只字未提。 秦晗只知道她被北域迷药暗害过,却不知道这药从何处来,此事是何人所为。 辛念烟只觉得憋屈得厉害,这母女俩要害死她,她知道是这两人所为,却什么都不能说,还得把这事儿替她母女二人瞒住。 通敌叛国要诛九族,她再厌弃这两人,张芸慧和辛柔儿现在也是相府的人,要真诛九族,她也跑不了。 她现在只有两个法子,应对这个事情。 一,弄死这母女俩人,让北域那迷药的事死无对证。 二,把这两个人赶出相府。 还没等她把思绪理清楚,门口就有人来报。 “大小姐,太子来了。” 辛念烟一愣,下意识的一皱眉,“他来做什么,看辛柔儿吗?” 要出征了,来探望一下未婚妻子也是正常的,毕竟这一走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门口的丫环摇了摇头。“不是,是跟二小姐一起来的,现在往张夫人的院子去了。” 辛念烟眉头一挑,感情是辛柔儿出去告刁状了。 怎么,想搬太子来压她? 这女人真能折腾,脸刚能见人就出去给她找事! “太子殿下怎么来了相府,不跟丞相会面,反而往女子的后宅跑。” 辛念烟冷笑一声。 边上的秦晗眉头挑了挑,没接她这话茬。 小丫头片子胆儿挺大,连皇家的家教都敢明朝暗讽一番。 但太子此行的确有失偏颇。 作为长辈,秦晗表示:有被骂到。 “如今你掌家,要去管管吗?” 秦晗问她。 “不去,辛柔儿会带他过来找我麻烦的。” 辛念烟耸了耸肩,对辛柔儿的手段已经烂熟于心了。 然而这次她料错了,辛柔儿并没有带着太子来找她,太子直接去找了下朝回家的丞相。 听到消息的时候,辛念烟还在跟秦晗下棋。 “小姐,二小姐去书房找老爷了。” 门口的丫环迈步进来,传话道。 辛念烟捻着棋子的手一顿,有些意外的看过去,“太子也在?” 那丫环点了点头,“二小姐和太子一起去的。” 辛念烟笑了一声,放下棋子。 这回还算长了点脑子,知道去向丞相施压,从而达到教训她的目的。 只是可惜了,她爹早先就拿她没办法,现在外公回来了,更拿她没办法了。 “这我不得去听听他们怎么编排我的?” 她站起身,顿了一下,看向秦晗,“王爷自便。” 秦晗也跟着站起来,理了理衣裳。 “本王与你同去。” 太子要是想插手丞相的家事,那他也不介意凑个热闹。 他家烟烟要强,等不到她受了委屈主动找自己告状的那一日,那就主动点去给她撑腰。 两人一同出了院子,往辛元文书房去了。 另一边。 相府书房。 辛元文刚要去厨房看看给老夫人准备晚膳的古双,才出了书房,便见太子带着辛柔儿朝这边走来。 “见过殿下。” 他知道太子来了相府,没有跟家主打招呼就去了后宅,心中不满,却也不敢表露,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看不见。 却不料又找上他了。 “殿下怎么来了,快里面请。” 说罢,转身将人往屋内引,叫人看了茶请了座。 秦炎踱步走到主位上坐下,辛柔儿站在他身边低着头,温柔可人的模样,嘴角扬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辛元文坐在一旁,朝秦炎拱了拱手,“还没有恭喜过殿下接任虎符,执掌三军。” 一句话正好说到点子上了,太子志得意满的笑了一声。 “多谢丞相。” 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女婿,辛元文又顺道叮嘱了一句:“但战场上实在艰险,殿下万事小心。” 太子不屑的摆了摆手,“放心,孤心中有数。” 他近段时日将那些个兵书翻得烂熟,不然也不敢轻易接下这虎符。 一个年迈老者都能掌管三军,他堂堂太子,难道还比不上陈国公那个老匹夫? 辛元文试探性的问,“不知殿下此行,来找微臣所为何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多谢王爷解围 提到这个,秦炎的脸色顷刻间便冷了下来。 “柔儿与孤有婚约在身,丞相却纵容长女管家,将柔儿的母亲打成那般,怕是全然没将孤放在眼里!” “殿下误会了,此事并非烟儿所为,是张氏自己触犯了家法……” 辛元文眉头一皱,也算是明白了,辛柔儿去找太子告状,要让他来惩处自己这个父亲呢! 怪不得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还没嫁出去,胳臂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此事孤已经听柔儿说过了,当日辛大小姐审那奴才的时候,孤也在场,不过是误会一场,哪里用得上那样重的家法?” “还是丞相有意偏袒,宠妾灭妻?” 秦炎厉色看向辛元文。 这句宠妾灭妻,自然说的是古双。 古双哪怕是平妻,在他们的眼里,也不过是个妾罢了。 辛元文被他这么指着鼻子骂,心头阵阵起火。 太子再大的权威,也管不到他相府的家事上来吧? 秦炎贵为太子,想来只有别人看他脸色的份,自然看不懂辛元文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亦或者,他不在乎。 他本就是一国储君,如今又有兵权在手,还需要管谁的脸色? “而且她掌家后,府里就出现了蜜蜂袭击柔儿的事情,这家管得哪有半分称职?” 秦炎继续开口,看了身旁的辛柔儿一眼,拉着她的手轻拍安抚。 辛柔儿朝他柔柔一笑,心中却有些兴奋起来。 正因为太子不日就要离京,所以她想方设法的把太子请到相府为自己出头,震慑一下辛念烟。 最好能让她把手里的掌家权交出来,让自己来管家! 殿下亲口答应她,一定让她爹点头,严惩辛念烟,把掌家权交到自己手里。 辛元文一脸莫名其妙,辛念烟接掌内务当晚的事,怎么也能算她不称职? “哦?那殿下以为,该如何?” 门口传来辛念烟的声音,慵懒中带几分随性。 秦炎侧目往那边一看,有些愣神。 辛念烟一身清浅的淡黄长裙,噙着笑意迈步进来,迎着外头的日光,明媚又大气。 不知不觉间,辛念烟竟然已经出落得这般好看了,只是一眼,便令人恍神。 辛柔儿见他发呆,伸手扯了扯他,轻声开口。“殿下。” 秦炎回神,低咳一声,移开目光。 “执掌内务自然是能者居之,柔儿温柔懂事,最合适不过。” 辛念烟嗤笑一声,迈步进了内堂。 “太子何时如此关心我相府的家事了?” 太子对她如此轻挑无礼的态度有些不满,皱眉道:“我与柔儿有婚约在身,关心相府的家务事不是很正常吗?” 他得知辛柔儿在相府如此受欺负,实在是气得不行,这才跟着一起来了相府。 堂堂南玄国太子的未婚妻,在家里受了这样的委屈,他这一国太子的面子往哪里放? “张夫人下毒暗害相府血脉,人证物证俱在,单单只是请家法,还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从轻处理了。” 辛念烟淡淡扫了辛柔儿一眼,“至于妹妹被蜜蜂袭击,那不过是个意外。” “就如同我及笄礼上的意外一样,不奇怪。” 辛柔儿连忙摇头,委屈不已。“不是的,母亲没有害过古夫人的孩子,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是吗,如此不如官查验一下?但有了官府的介入,到时候张夫人谋害相府血脉一事,就不单单是家事了。” 辛念烟冷笑一声,说出的话让辛柔儿瞬间怔住。 “够了,如此咄咄逼人,哪有半分贤淑掌事的样子!” 太子一拍桌子,厉声呵斥。 张氏是他未来的岳母,要真是有官府介入,此事会闹得更难看,影响他的声誉。 “贤淑与否,本王自有断论。” 门外传来一道清越的男声,秦晗应声迈步踏入书房。 辛念烟专门让他在外头等着,听听他们打算怎么编排她,免得他一进去,所有人都哑口无言不吱声了。 但他在门外已经实在听不下去了,这才现身。 秦晗一进门,坐着的辛元文和秦炎都站了起来。 “见过晗王!” 秦炎心口一颤,眼皮子直跳:“皇叔怎么也来了。” 秦晗勾了勾唇角,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本王不来,都看不到太子对你的未来皇婶如此无礼。” 秦炎一愣,干笑了一声,“皇叔尚未娶她过门,自然算不得皇婶。” “那你也尚未迎娶辛家二小姐入门,为何插手相府家事?” 秦晗淡淡斜他一眼,目光转向辛元文。 “相府今日这么热闹,多本王一个也不算多,在商谈什么事,不如让本王也听听。” 辛元文背后止不住的冒汗,想不通这俩大神怎么在他家里怼起来了。 秦炎眯了眯眼,他本就贵为太子,如今有兵权加持,更加有恃无恐,已经不太把这个闲散王爷放在眼里了。 “皇叔竟然如此闲暇,连丞相府的家事都要掺上一脚?” 他这话意在提醒秦晗,注意自己的身份,一个闲散王爷,有什么资格跟手持兵权的他抗争? 秦炎却丝毫不把他的警告放在眼里,淡淡瞥他一眼。 “自然比不得太子手执兵权,统帅三军来的繁忙。” 秦炎听了这话正要得意,却又听他话锋一转,“太子如此繁忙,还有闲暇来相府凑这样的热闹。” “皇兄要是知道你对平北一事如此游刃有余,怕是连神威将军都不需要给你配了。” 秦炎脸色一变,握在袖中的手紧了紧。 父皇若是知道此事……只怕不是不配神威将军,而是要连兵权都一同收回去了。 “绝无此事。”他连忙改口,“侄儿确实有诸多军事上的不足,还需要神威将军辅佐再三。” “哦?那相府这热闹,太子还凑吗?”秦晗轻飘飘的问了他一句。 “相府的事相爷自然有决断,孤想起来府中还有事,便不久留了。” 秦炎冷冷看了辛元文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殿下……”辛柔儿快步跟上去。 “妹妹替我好好送送殿下。” 辛念烟扬声开口,声线明朗含着几分笑意,听得秦炎的脸黑了又黑。 送走了一尊大神,辛元文明显松了一口气。 “多谢王爷解围。” 辛念烟看向秦晗,福身道谢。 第一百六十二章 给顾沉回礼 “无需本王出手,烟烟自己也能应对。” 秦晗抬手将她扶起来。 “只是看不惯太子如此盛气凌人的模样,不挫挫他的锐气,怕是要忘乎其形了。” “你也看不惯他啊?”辛念烟轻笑一声。 “不务正业,不知所谓,不堪入目。”秦晗啧啧摇头。 辛文元:…… 这么说一国太子真的好吗? 大女儿和未来女婿能不能不要当他不存在? “父亲若是觉得太子言之有理,这掌家权限烟儿自然愿意交出来。” 辛念烟转身看向辛文元。 秦晗也看向他,唇角含笑。 “丞相无须在意本王,太子不凑这个热闹,本王自然也不会插手相府的家事。” 话是这么说,可…… 辛文元眼皮跳了跳,不是个没眼力见的,看向辛念烟正色道:“烟儿掌家这段时日,将相府内务管理得井井有条,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谢谢父亲的认可,那烟儿就先告退了。” 辛念烟福身告退,与秦晗一同离开了书房。 辛文元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才坐回主位上,背后都被汗浸透了。 终于把两尊大佛送走了。 门口又传来脚步,他连忙紧张的站起身看过去,却见古双含笑朝他走来。 “怎么了老爷?” “没事,给娘的晚膳做好了吗?”辛文元心下一松,朝她走过去。 古双点了点头,“你跟我一起去静心院吧,娘昨儿还说你好久没去看她了。” 辛文元拉着她的手,点头应是。 刚才在太子面前受的气,还有两人对峙给他带来的不舒适感,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 走到外头的辛念烟脚下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 正好看见两人含笑从书房一起出来,脸上的笑意都很放松。 能遇上古双,真是便宜他了。 有这样一个妻子,后半辈子方能得享安泰。 …… 时间一晃,三日便过。 今日是太子领兵出征之日,先前随着国公回来的部队已经重整军备,此次与太子丘将军一同回归北域战场。 一大早,丘璃儿就来找了辛念烟。 她要去送她爹出征,辛念烟是她关系最亲密的闺中密友,与她一道相送。 丘璃儿穿了一身浅蓝色的短打,整个人不如平时那般精神,有些蔫儿。 辛念烟一边安慰她一边出了门,并没有安排相府的马车,而是直接坐了丘璃儿的马车。 两人上车离开,片刻后另一辆马车到了相府门口。 里头的人掀开帘子,正是名声狼藉的顾娇娇。 很快,辛柔儿也出来了,驾着马车与她一同往城门处,去送太子。 太子出征,满城百姓相送,街头城门挨挨挤挤站满了人。 城门口,大军列阵整备,随时待命。 太子那头,辛柔儿几乎要哭成泪人儿了,与秦炎依依惜别,难舍难分。 丘玄机这头就简单多了,辛念烟站在丘璃儿身边,丘璃儿则低头听着父亲的叮嘱,一边点头一边应是。 丘家没有主母,丘玄机这一走,就只剩下丘璃儿一人管家了,确实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眼看时间差不多,丘玄机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看向辛念烟。 “辛小姐,璃儿自小独来独往,只有你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丘某不在的这段时间,劳烦你照顾她了。” 辛念烟点了点头。 “将军放心。” 随着出征时间到,一阵响彻寰宇的号角声响起。 丘璃儿眼眶通红,迈步上去一把抱住了丘玄机。 “爹,早点回来,女儿还等着你回来看着女儿嫁人呢。” 丘玄机拍了拍她的后背,眼眶也有些泛红。 “好,爹打完这场仗就回来。” 彻耳的军号声连连,翻越城墙蔓延至天际,仿佛金戈铁马的战场就在眼前。 神威将军与太子翻身上马,在城中百姓的告别声中,策马走向军队的最前端。 “出发!” 太子一声令下,马蹄声四起,城下军队正式踏上平北之路。 丘璃儿在门口直站到军队扬起的灰尘都平复下去,才转身回了城中。 将近一个时辰,辛念烟则一直陪她这么站着。 两人回到马车旁,丘璃儿拉着辛念烟上了车,正准备下令车夫开车,却被辛念烟一把拽住。 辛念烟正撩开马车侧面的帘子,看向外头。 丘璃儿不明所以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见辛柔儿和顾娇娇正在一边的城墙下说话。 他们的车马离城墙近,那边两人并没有注意这边。 “柔儿,你就陪我去宁雨轩定衣裳嘛!” “明日我娘要去焦山寺礼佛,哥哥陪她一起,没人跟我一起,一个人好无聊啊!” “你跟我一起,我也给你定一身好不好!” 辛柔儿原本是不愿意去的,毕竟她现在根本就没有银子定衣服,光陪着别人去,多没意思。 但顾娇娇说要给她做一套,她就动心了,痛快的点了点头。 “你今日陪我送太子出征,我明日自然也该陪你同去,明日你来相府找我就行。” …… 辛念烟悄无声息的放下帘子,看向丘璃儿。 “走吧丘姐姐。” 丘璃儿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问,招呼车夫一声,丘府的马车就往相府行驶去了。 一回了相府,辛念烟就写了一封信,递给小烛。 “小姐,这是什么呀。” 小烛接来,不解的问道。 “替我送到流云阁,交给寒露。” 辛念烟勾起一丝兴味的笑意,对小烛说。 “好。”小烛领了命,转身就离开了。 流云阁现在算是辛念烟跟飞烟阁的一个交接点,有什么事情告诉寒露,让她去转达即可。 她刚才写的,是今天无意间在城门口听见的话。 焦山寺距离京中可不算近,过去至少三个时辰的路程。 这条路途中有一座山匪极为严重的青林山,专挑有权有势的达官显贵劫富济贫。 她刚才那封信里,只是非常单纯的让飞烟阁的人把明天平南王夫人要去礼佛一事,透露给青林山。 至于结果会如何,她只需要隔岸观火即可。 顾沉,来而不往非礼也,即使是你先招惹我的,那这份回礼,就希望你也喜欢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山匪替天行道 第二天,刚过午时,辛念烟便去丘府接了丘璃儿。 她父亲刚走,辛念烟担心她一个人在家难受,索性叫上了陈家两个姐妹一起聚在城里逛逛,只当陪她散心了。 几个女孩子从成衣店逛到首饰店,一路说说笑笑,开心得很。 走累了自然就想歇歇,陈瑾颜在糕点铺子前挪不动脚。 “烟儿,我们坐会儿,吃点东西吧。” 辛念烟点了点头,身后的大街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人侧头看过去,便见金吾卫的头领带着一队人马正往城门的方向跑去。 “这是怎么了?” 陈瑾颜一愣,有些好奇的支着脖子往外看。 “不知道,可能是城外出什么事了吧。” 辛念烟眉头一挑,嘴角有意无意的带起几分笑。 “周将军,这是怎么了?”丘璃儿直接快步走向指挥的将领,出言问道。 “小姐。”周将军朝她拱手行礼:“青林山出事了,平南王府的马车被山匪劫了。” 这边几人对视一眼, “那小姐,末将就先告退了。” 丘璃儿点了点头,退到一边:“去吧,周将军慢走。” 迈步打算离开的周将军一愣,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丘璃儿一眼。 丘璃儿含笑朝他挥了挥手,周将军若有所思的转过身往城外走去,但明显能看出他脚下的速度都慢下来了。 丘玄机离开之后,金吾卫便由他手底下的右金吾卫大将军周毅暂领。 这位周将军跟丘玄机关系不错,也算是看着丘璃儿长大的,所以丘璃儿有个什么异样,他也能很快看出来。 辛念烟目送金吾卫将士们远去,跟几个姐妹在茶点铺子里坐了下来。 “就平南王妃那副不把底层草民当人看的样子,竟然还是个信佛的?” 陈瑾颜嚼着一块茶点,啧声摇头。 “说不准这就是报应呢。”陈瑾歌也不客气,暗讽了一句。 平南王府与国公府先前闹得不愉快的事,京城里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明里暗里都用不着留什么面子。 辛念烟端着茶抿了一口,没有接话,蓦然一抬眼,便见丘璃儿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怎么了丘姐姐?”辛念烟含笑问她。 “没事,没事。”丘璃儿摆摆手,把面前一盘味道不错的糕点推到她的面前去了。 她刚才恍惚间想起来了昨天辛柔儿和顾娇娇的谈话,得知了平南王夫人的行踪,竟然生出一股可能这次山匪袭击,跟烟儿说不定有几分关系的感觉。 真是太会胡思乱想了,烟儿这么善良温柔…… 歇息了片刻后,几个女子恢复了元气,又逛了小半个下午。 直到都喊累了,辛念烟才带着两个表姐和闺中密友一同去了流云阁。 门口的伙计见了她,连忙躬身行礼。 “见过东家。” 辛念烟点了点头,把身边几人请了进去。 “几位姐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随便挑,我买单。” 阔气的少女东家抬手指向满目琳琅的店铺,大方得很。 “真的吗!”陈瑾颜眼冒星光,开始在店内转了起来。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人。”辛念烟含笑道,手肘捅咕了一下丘璃儿。 “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还记得你先前就是被我设计的衣服吸引,才结下不解之缘的。” 丘璃儿想起先前的事,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对了,听说夏日流云阁也会出新款紫云纱夏装。” 一听见丘璃儿的话,陈家两姐妹,包括店里其他看衣服的客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看来大家都格外关注新品。 毕竟那么精美,半年一次,京中的高门闺女哪个不盼着? “在筹备了,估计下个月就能开售了。”辛念烟笑道。 “这回我要预定,所有的都要订一套!” 丘璃儿笑嘻嘻的挽上辛念烟的手臂。 “我们也要!”另外两姐妹连忙靠了上来,一左一右把辛念烟包围在中间。 辛念烟被她们折腾得没办法,只得好笑点头。 “订,都订。” 其他人看得羡慕不已,单说一套衣服八百两,不同款式一样一件,就不是普通人轻易开口能定下的。 就在几人闹得开怀,辛念烟招呼寒露写下预定单号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胄甲撞击声,格外明显。 店内的人纷纷侧目,往外看去。 但见金吾卫军队从门口的大街整整齐齐列队过去,队伍中跟着一辆破烂的马车,已经被刀看得不成样子。 带回来了四五个伤员,还有失去行动力,被人用架子抬着走的。 周毅骑着高头大马牵着缰绳路过流云阁,在流云阁外看见了丘府的马车,给了身边副将一个眼神。 那副将转身便走向了流云阁,朝丘璃儿行了一礼。 “小姐,将军让小的来转达,这次援救很成功。” “平南王妃受惊吓度已经昏厥过去了,平南王世子顾沉手骨折了,怕是要养上个一年半载。” “至于其他家丁小厮,轻伤六人重伤八人,倒是没有死人。” 丘璃儿听得眉头一跳,也没多说。 “替我多谢周将军。” 那副将点了点头,朝丘璃儿以及她身边的其他几位小姐都拱手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他也有今天!” 那副将刚走,陈瑾颜就笑了出来。 “欺负我烟儿的时候可想过会有山匪替天行道?”丘璃儿也很给面子的冷笑一声嘲讽道。 “实在大快人心。”就连陈瑾歌也眉目间都是解气的愉悦。 谁都不曾想到这事会与辛念烟有关。 辛念烟抿唇轻笑,“各位姐姐不要忘了正事,快些选衣裳!” 最终陈家姐妹和丘璃儿实在拗不过,都选了一套自己合心意的收下,辛念烟才将她们送出了流云阁。 暮色降临,辛念烟没有跟几个小姐一同离开,而是留在了流云阁监工夏装的版型。 内堂里,绣娘将做出雏形的样板给辛念烟展示了一下,辛念烟粗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便让她退下去了。 “做得很好,按照你理解的继续做就行,去忙吧。” 在绣娘离开前,又朝她补了一句。 “把寒露叫进来一下。” 不消片刻,寒露就进了。 “东家,您找我?” “拨三百两银子给庄子里,今晚加一顿好饭。” 辛念烟站了起来,嘴角带笑。 她很少这么发自内心的愉悦,寒露一贯冷淡的神色都带上了几分笑意。 “东家看起来心情不错。” 第一百六十四章 寒露与宁神医有情况 辛念烟心情自然是不错的,顾沉断了一只手,起码要养个一年半载,短时间内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现在太子不在京城,辛柔儿被自己压得死死的。 她可以过一段无人打扰的安生日子,好好的筹划怎么赚钱,怎么运营飞烟阁。 绣娘是做过一次紫云纱的,比起冬款的更为娴熟,工期也更短。 半个月时间,紫云纱的四件夏款就出来了,美得各有特色。 其中一套点缀刺绣粉色海棠的款式甜美明艳,适合灵动可爱的女子。 一套与淡黄色的云锦交相辉映,楚楚动人,落落大方。 一套以白色为底,称的人如惊鸿谪仙,不食人间烟火。 还有一套,则是唯一一款男女通用的样式,绣墨竹的清贵中透出雅致。 出售当日,整个流云阁门口大排长龙,各家小姐怕丫鬟小厮抢不到,亲自来压场,所以流云阁周围被各家小姐的马车停得水泄不通。 流云阁忙得不可开交,但门口放着一张茶桌,辛念烟悠哉的坐在茶桌前,撑着下颚翻阅秋季山水图。 原本是半年一次新品发布,但现在她有功夫了,打算四季都出。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圈钱。 飞烟阁养人费钱得很。 小烛在一边帮她打扇,一边看着前方排队的人群,心中啧啧直叹。 她从来没见过哪家铺子火成这样,她家小姐真是太厉害了! 别家也有紫云纱,但远远及不上辛念烟这边的铺子火,差得实在是太远了。 主要是服装的款式上,差得太多。 流云阁的衣服在京城贵女们心中立起了一种信念,甚至到了流云阁这边出什么,大家就喜欢什么的程度。 排队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乱,辛念烟眉头一紧抬眼看过去。 “单玖,有人插队闹事直接赶出去。” 先前已经有过这样的情况,所以辛念烟以为依旧是如此。 单玖领命过去,不消片刻就回来了。 “姑娘,后边有人中暑晕倒了。” 辛念烟一顿,蹙眉说:“去寻……”个大夫。 话还没说完,便见宁无忌迎面走了过来。 “神医怎么来了?”辛念烟一愣,站起身来,向他看过去。 “这个人交给我,让我插个队。”宁无忌指了指后头倒下去的那个中暑的。 辛念烟眉头一挑,调侃道:“神医这是有了心仪的女子,要买来送人?” 因为流云阁的衣服都是女装。 宁无忌没说话,看了一眼身后嘈杂的人群。 “要哪套?”辛念烟问。 这就算是答应了,宁无忌没有再耽搁,直接转身往那边走了过去。 他搭脉问诊,动作娴熟的翻开那人的眼皮看了一眼,喂下去一颗药丸,再甩手一针刺在耳后。 晕倒的人眉头一动,悠悠醒转过来。 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排队的路人纷纷拍手叫好,对他的医术赞叹不已。 辛念烟招来小烛,低语了几句。 很快,流云阁的屋顶上就搭起了一块遮阳布,从屋顶到东街前那条河岸的柳树边,将排队的人挡了个扎实。 还安排了一个小厮后厨烧茶,渴了就去岸边的柳树下喝上两杯。 本来排队就是人挤人,天气这么热,那群人都快受不了了,现在辛念烟做出这样的整改,各家下人对这个东家的感激简直溢于言表。 宁无忌回到辛念烟这边,她让小烛拉了个椅子过来。 “辛苦了神医,请坐。” 宁无忌就着小烛端过来的椅子坐下,自行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 “听说流云阁的衣服都是限定发售,小丫头年纪轻轻,倒是把商业套路玩明白了。” 辛念烟支着下颚浅笑一声,“神医谬赞了。” 宁无忌摸出一张银票,放在了辛念烟面前。 “这是一千两,至于喜欢哪套,让她自己挑。”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看向了店里,辛念烟一愣,下意识回头,正好看到辛勤忙碌的寒露。 “你们……怎么认识的?” 辛念烟一脸莫名,她的账房和便宜师父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她怎么毫不知情? 宁无忌神情有些晦暗的看着那头忙碌的寒露,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他没有回应辛念烟的问题,而是转开了话题。 “明日来烟华林找我,有东西给你。” 说罢,放下茶杯,又往里再看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了流云阁。 辛念烟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店里,正好看见寒露转身背过去的动作。 这俩人…… 辛念烟的八卦之魂一瞬间就跃动起来了,“小烛,你说这俩人,是个什么情况啊?” “小烛不知道。”小烛摇了摇头。 辛念烟没继续琢磨,接过小烛手里的扇子晃了晃,“你去把她叫过来。” 小烛点了点头,进了店里,很快就把寒露带了出来。 “东家,您找奴婢?”寒露福了福身行礼道。 “寒露,今日发售的四套衣裳,你喜欢哪套?”辛念烟问。 寒露回得滴水不流。 “回东家,寒露都喜欢,每一件都各有特色,很漂亮。” “如果是你穿,你会选哪套?” 寒露听了这话,有些怔愣的抬眼看向她。 “东家说笑了,紫云纱这样金贵的料子,奴婢不敢肖想。” 辛念烟把桌上的银票递给她。 “刚才神医来过,说……要给你买一套。” 寒露一贯淡然的神色有短暂的愣住和恍惚。 “一共一千两,选出一套自己包好,剩下二百两找给我,明日我去一趟烟华林,带给他。” 辛念烟拉着她的手,把银票放在了她手心里。 “东家,奴婢愧不敢当。”寒露皱着眉就要拒绝,辛念烟按下她的手。 “钱你先拿着,如果你要拒绝,明日与我一道去烟华林还他。” 寒露蹙眉片刻,收下了银票。 “奴婢喜欢墨竹,请东家明日替奴婢谢过神医。” 辛念烟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听说明天要去找他,就接受了? “寒露,你与神医,是什么关系?” 辛念烟实在没忍住,疑惑的问了一声,不过紧接着又加了一句,“要是觉得为难,可以不说。” 反正她会自己查。 不是想吃瓜啊,主要是自己身边用这的人,总是要查清楚一点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跟任何人说话都不需要低头 “不为难。” 寒露摇了摇头,还是说了出来: “先前去庄子里送东西,被毒蛇咬伤,是他救了奴婢。” 辛念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他救了你,怎么还如此感激你呢?” “那毒蛇是他自己养的,险些伤人,可能是心怀愧疚。”寒露如此答道。 “下回千万小心些。”辛念烟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去忙吧。” 寒露福身告退,辛念烟却全然不信她的说辞,抱臂陷入了沉思。 宁无忌虽然从医,但对人命极为漠视,与其说他是在济世救人,不如说他只是在解决一些让他有兴趣的疑难杂症。 要说这样的人会对无辜路人产生愧疚,谁信呐? …… 金乌西沉,时间一晃而逝。 忙碌了一下午的流云阁也终于清净了下来,连带伙计与掌柜一共八个人,聚在门口的河岸边饮茶。 虽然累了一天,但他们都是满脸开怀之色。 依旧是200件衣裳,一件不剩的被抢光。 售罄的时候,门口还有不少人,想方设法的求着辛念烟再开售一次。 辛念烟毫不犹豫的拒绝,让他们下次赶早。 这些衣服的做工和款式并不难仿,而且紫云纱现在各大店铺都能买得到,很快就会有其他店铺相互模仿跟风。 钱是挣不完的,总要留点油水给同行去捞。 只要其他店铺的仿制品多了,价格自然就下去了。 这种仿制多了,更能奠定流云阁在贵女衣着圈子里的地位,显得流云阁的紫云纱千金难求。 毕竟只要有了真伪之分,大部分人都会更倾向于真的,即便分毫不差,沾上一个假字价值就完全不同了。 “各位今日辛苦了,寒露,包括你自己在内,一人赏银十两。” 辛念烟大手一挥,阔气的打赏。 “多谢东家,多谢东家!” 那几个小厮感动不已,不断朝辛念烟道谢。 辛念烟笑着摆手,带着银子去了一趟钱庄。 这次存进去十万两,余下了三万两带着驾车往别柳山庄去了。 单玖驾着马车一路疾驰,官道上人烟稀少,干燥的夏日扬起一层烟尘。 马车很快就到了庄子上,靠近山林后,夏日暑气骤降,下车的时候已经日暮昏黄。 辛念烟甚至感受到几分凉意。 小烛和时舞单玖在外等候,辛念烟独自一人往别柳山庄走进去。 门口的守卫见了辛念烟,连忙躬身行礼。 “参见阁主。” 辛念烟摆了摆手示意无需多礼,抬脚进了大门。 一路往里,宽阔广袤的院子一片绿意盎然,倒的的确确是个不错的避暑胜地。 里头训练的寒风得到禀报,连忙带着徒弟快步出来迎接。 “姑娘。”寒风拱手行礼,身边的王默也跟着低头行了一礼。 辛念烟摇了摇头。 “不必多礼。” “姑娘,内阁已经修建完成,这边请。” 寒风指了一个方向,引辛念烟往内阁的方向走去。 从别柳山庄的后院出去,便能看见一座阁楼依山而建,檐牙高啄精巧细致,却透出一股诡谲之意。 辛念烟仰头看了一眼,甚为满意。 寒风一边走,一边为她讲解这阁楼中的防御和机关,还有地下密道一类的东西。 辛念烟听得似懂非懂,但的确感受出来很厉害了。 她这才有了实质上的感觉,自己流水一般花出去的银子,花的很值。 三人一起上了阁楼,寒风引着辛念烟进了主事厅,下方二十四张座椅,侧面两张座椅,稍微大些。 主位上则是一张雕龙刻凤的宽大梨花木椅,放着厚重的软垫。 “这是姑娘的位置,从内阁建立就没人坐过。” 寒风开口介绍道。 辛念烟在主厅内四处转了一圈,停在了窗口处。 从这里看出去,能清楚的看见下方演武场训练的人,但演武场那边的人要看清这边山石树木遮掩的阁楼,却并不容易。 不错,她很满意。 就是这山风吹得有些冷。 辛念烟缩了缩身躯,寒风怕她着凉,便转头对身边的王默轻声道:“去三楼取一件薄披风来。” 王默点了点头,快步上了楼。 寒风走到辛念烟身边,往下俯瞰暮色黄昏散落别柳山庄,一片美不胜收的绿意。 “给我查一个人。”辛念烟突然开口。 寒风侧身面向她,“谁?” “寒露。”辛念烟抬手握在窗棂上,指尖轻轻敲击,若有所思的模样。 “毕竟是跟别柳山庄有接触的人,底细得查清楚。” 虽然她平时只是让寒露传话送东西到门口来,寒风从未让她进过庄子。 但寒露聪慧得很,保不齐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而且她司掌财务是一把好手,辛念烟想将她引入飞烟阁。 自然需要查清楚她的前尘过往,了解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毕竟寒露不同于寒风,虽然是一道买下来的,但寒风明显是流落在外的高门贵公子,他是有所求的,自然容易受制于人。 寒露却不同,最初的时候,她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色彩,整个人寡淡得像个木偶。 现在在她手底下的几家铺子管账,看着倒有了几分人气了。 说话间,王默已经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抱着一件黑色的披风。 他走到寒风身边,寒风接过来,抬手抖开。 “明白,我这就安排人去查。” 说着,他靠上去给辛念烟把斗篷披上。 “庄子靠山,夜里风寒,小姐当心着凉。” 辛念烟愣了一下,伸手接过系带自己拉了拉。 “多谢。” 寒风这才退开两步,保持了一个适中的距离。 辛念烟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寒风。 “该花的用度不要节省,养人费钱,你辛苦了。” 半年来寒风从未问她要过一分钱,她一直以为可能是建设进度比较慢。 但如今看来,才半年时间,连内阁的机关都做得如此精巧,哪里慢了? “别柳山庄培育出的名贵花草树苗,正好够运转内阁,小姐不必再额外花费。”寒风说道。 “那些活你再雇人干,至于你,今后就好好专注培养个人能力就好。” 辛念烟拉着他的手,不容拒绝的把信封在他手里,旋即道:“你去忙吧,我与王默单独聊聊。” 寒风愣了一下,方才应声退出了内阁大厅,出门的时候还贴心的拉上了门。 “许久未见,你过的如何?” 辛念烟转身看向王默。 半年不见,王默的个头拔高了不少,已经快到辛念烟胸口的位置了。 “我过的很好,师父教会我很多东西。”王默低着头答道。 他这半年的确学会了很多东西,比如如何隐藏情绪。 看见辛念烟他高兴得想跳起来一把抱住她,但他压制住了这种想法,并且没有表露出来半分。 不合规矩,他不可以这样。 辛念烟看他这么低眉顺眼的模样,眉头紧了紧,抬手捏着他的下颚,微微轻抬。 “看着我,王默。” “你跟任何人说话,都不需要把头低成这样。” 辛念烟静静的看着他,神色认真。 “你记住,你是我带回来的人,你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我。” 王默愣愣的眨了眨眼,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好,我记下了,姐姐。” 第一百六十六章 她说如此,便是如此吧 “乖。”辛念烟这才含笑点了点头,顺手摸了一把他的脑袋。 “半年不见,姐姐过的好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辛念烟。 黑黢黢的小孩在庄子里养了半年已经白净了不少,眉目也长开了,呈现出几分俊朗。 但这么直勾勾盯着辛念烟看的时候,她竟然感觉出几分委屈来。 好像问的不仅是她过的好不好,还问了她为什么半年不来看他。 “姐姐很好。”辛念烟低咳一声,“前段时日有些忙了,今后多抽时间来看你。” “真的吗?”哪怕是在寒风半年的教导下,王默的心性和情绪都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但听到她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喜形于色,面露开怀。 “当然,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比起他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辛念烟还是更喜欢他现在的样子,忍不住掐了一把小孩的脸颊。 “嗯嗯,那就这么说定了!” 王默开心得眯起眼,他心里知道,师父也想见姐姐,只是师父从来不说。 辛念烟被他的笑意感染,不禁也弯起了唇角。 夕阳之下,一大一小两人相视而笑,为诡谲阴暗的内阁里平添一份温馨的光芒。 …… 第二天一早。 辛念烟安排完府中内务,就往烟华林的方向去了。 因为晚上算账睡得晚,有些困顿,在马车上打了个盹儿。 这条路距离不算远,辛念烟的车夫走过好多趟,早就熟门熟路了,很快就把车停在了烟华林的药居门口。 “小姐,我们到了。” 小烛晃了晃辛念烟,她这才睁眼,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躯从车上下来。 “辛姑娘早。” 门口洒扫的小童早已认熟了她的马车,朝她行礼问好。 辛念烟微微颔首看向里头,这个点还没什么人,药居里冒着袅袅炊烟,应该还在做饭。 “神医在吗?” “先生在里面等你,姑娘请进。” 那小童子阁下扫帚,引着辛念烟进了屋子。 辛念烟轻车熟路的迈步进去,便见宁无忌在庭中的石桌前喝着一碗粥,手里翻着一本书。 “来了。”他抬眼看了辛念烟一眼,表情随意:“吃过了吗,没吃将就一下。” “吃过了,多谢神医。” 辛念烟对他的白粥没有一丁点兴趣,婉拒了。 宁无忌放下手里的粥,拿过边上小童的帕子擦了擦嘴,把桌上的书抄起来,转身引着辛念烟进了书房。 两个人在书桌前对坐下,宁无忌把手里的书推到辛念烟面前。 辛念烟眼神狐疑,接过那本书看了一眼。 “这是西林皇室的东西,前两天才翻译完,你拿去看,很适合你。” 辛念烟翻开随意的扫视着,发现讲的是如何分类气味,记住气味,从气味中分辨信息的书。 “多谢神医,你费心了。”她合上书本,诚心道谢。 “考虑考虑拜我为师?”宁无忌眉头一挑,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辛念烟面色如常,早已习惯了他这话,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考虑。” 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二百两银票。 “不拜就不拜,我不收钱。”宁无忌也早习惯了被她拒绝,摆了摆手。 辛念烟虽然不松口,但她该学的都没落下。 半年接触,他早就把辛念烟当自己徒弟了,师父给徒弟传承,哪里有收钱的理? “不是我给你的。”辛念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昨日你不是在我店里买了套衣服,这是剩下的钱。” “衣服八百两,找你二百两。” 宁无忌这才收了银票,神情有片刻的凝滞。 “她……收了吗。” 辛念烟哼笑了一声,好似看穿了一切般。 “难怪昨天跑得那么快,怕被拒绝?” 宁无忌被她说中痛处,低咳一声蹭了蹭鼻尖。 “你别答非所问。” 辛念烟也不调侃他了,淡定的回答:“收了。” 然而宁无忌还没来得及高兴,她就又补了一句。 “我说她要是拒绝你,今天跟着我一道来找你。” 辛念烟耸了耸肩,“她一听要来找你,干脆就接受了,让我替她谢谢你。” 宁无忌:“……” 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你跟寒露是怎么认识的,什么关系?” 辛念烟才不管他什么表情,她只管自己吃瓜,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句。 宁无忌顿了一下,“原来她叫寒露。” 辛念烟:“?” 不是,八百两的衣裳都送了,哥你连人家叫什么名都不知道? “你俩真的认识吗?” “她怎么跟你说的。” 两人异口同声。 辛念烟叹了口气,主动回答:“她说你的毒蛇咬伤了她,然后你又救了她,故此相识。” “还说你送她墨竹只是因为对她心怀愧疚。” 辛念烟撑着脸观察他的神色变换。 宁无忌皱起眉头,复又松开,轻叹了一声。 “她说如此,便是如此。” 辛念烟:“?” 这像是她听得懂的样子吗? “我的毒蛇的确咬伤了她,我也的确心怀愧疚。” “你回去吧,记得好好看书,哪里不懂就来问我。” 宁无忌似乎不想再说了,开始赶人。 辛念烟一脸莫名的从书房出来,揣着一本书离开了烟华林。 谜语人能不能滚出京都! 罢了,她的飞烟阁总是能查到的。 …… 然而这一查,就将近三个月。 从盛夏到仲夏,辛念烟都在开始画秋装设计图了,飞烟阁那头才传来消息。 烟云院。 辛念烟坐在窗前的书桌前,正在回忆上辈子秋装的样式,打算落笔。 门口传来敲门声,她侧眼看过去,见小烛迈步进来。 “小姐,寒风来了。” “他怎么来了?”辛念烟放下笔,“让他进来吧。” 她现在都快把三个月前想吃瓜的迫切心情忘干净了,以至于她以为寒风是因为飞烟阁缺钱了才来找她。 寒风将佩刀解在门口递交给了单玖,才迈步进了客厅面见辛念烟。 “寒风见过小姐。” “不必多礼。”辛念烟看向他,“亲自来找我,可是有事?” “小姐前段时日让属下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说着,寒风从怀里摸出一纸信笺,递给了小烛。 小烛接过来,转交给了辛念烟。 辛念烟这才想起来,先前去过飞烟阁让他们查寒露的身世。 连忙翻开看了一眼,眉头却蓦然拧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宋雨晴,年16,天运三十年生人,前户部尚书之女。】 入目一行红色标注的字体,格外醒目。 辛念烟抿了抿唇,继续往下看。 【天运四十二年,户部尚书因贪污受贿罪入狱,勾结地方官员买卖官职,结党营私,数罪并罚,判处抄家斩首。】 【宋家亲属流放南疆偏远之地,终身不得入京。】 辛念烟将那信件递还给寒风,出言问他:“你怎么看。” “根据属下查到的消息判断,宋怀志的案子极有可能含冤。”寒风看着她,声音平静:“小姐若是有兴趣,属下今夜就能去刑部把当年的卷宗偷出来。” 这案子是四年前的,如此久远,卷宗应该不难找。 “你说,她这个身份混进京城,甚至不惜卖身为奴,是为了什么。”辛念烟摩挲着下颚道。 “许是想翻案。”寒风猜测道。 “那就辛苦你了,注意安全。”辛念烟看向他,叮嘱了一句。 寒风领了命便请辞离开了,辛念烟则坐在桌前,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想过寒露的身份可能会不简单,却没想到会事被流放的罪臣之女。 难怪对算术如此敏感,前户部尚书之女,自小耳濡目染的算术天赋。 但不论她以前是谁,现在都是她签下卖身契的婢女,是她辛念烟看上的人。 不过也有好消息。 查到了寒露的过往,她就不那么难掌控了。 如果她父亲当真有冤情,帮她翻案沉冤,飞烟阁的账房先生自然而然就有了。 …… 初秋的早上已经起了一层薄雾,辛念烟起了个大早,坐在窗前研读宁无忌送她的那本书。 这书确实对她很有帮助,将笼统的气息系统分类,让她有一种蒙着黑布摸索突然看得清了的醍醐灌顶之感。 “小姐,平南王府的小姐来了。” 外头有丫鬟来报,辛念烟抬眼,还没说什么,边上侯在她身边的小烛就坐不住了。 “她还有脸来?当初来砸店的时候可嚣张了,现在怎么还有脸来相府啊!” 辛念烟笑了一声,“小烛你别急,又不是来找我的。” “她敢来找小姐,小烛就提着扫帚将她赶出相府去!”小烛咬牙恶狠狠的道。 辛念烟被她这幅样子逗得直发笑,合上书站了起来。 “走吧,咱们出去会会她,看看她想来干什么。” 正好闲得无聊,有乐子送上门来,不看白不看。 辛念烟一招手,带着时舞和小烛一块儿出了烟云院。 好巧不巧,才进了内院就遇上了辛柔儿和顾娇娇,两人正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哟,顾小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多坐一会儿,免得有人说我相府不会待客。” 辛念烟扬声开口,那边两人脚下一顿,朝她看了过来。 “姐姐……”辛柔儿柔柔的朝她行了个礼,顾娇娇冷哼一声,看着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府上还有事,就不久留了。”她看都没看辛念烟一眼,拉着辛柔儿就要走。 她怕她多待一会儿,忍不住想打这个贱女人! 要不是因为她,自己怎么会被抓紧金吾卫大牢关上三天!!! “姐姐,顾小姐邀我去平南王府玩,我就先……” 辛柔儿被她拉着,一边走一边回头柔柔弱弱的行礼。 “站住。”辛念烟朗声喝道,那头两人一愣,都停了下来。 “怎么,你掌管内务就能专横到连妹妹去哪里玩都要限制吗!” 顾娇娇拉着辛柔儿的手腕,怒气冲冲的瞪着辛念烟。 辛念烟冷冷看了辛柔儿一眼。 “这个节骨眼,你去平南王府做什么?” 说着,她有转向顾娇娇,“你母亲去了寺中长居礼佛,平南王去了早朝,现下平南王府只有你和你兄长在。” “顾娇娇,你带着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去家中与兄长会面,安的是什么心?” 辛柔儿和顾娇娇都是一愣,她们的确是去看顾沉的,但没想到会被辛念烟这么直白的戳出来,一时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姐姐怎么这样说,柔儿不过是关心一下顾家哥哥的伤势……” 辛柔儿咬唇,有些委屈的垂下头。 三个月前,平南王府的顾夫人和少爷顾沉,出城礼佛遇见山匪,顾沉为了保护顾夫人身受重伤,骨头都断了两根。 本来三个月过去,就是再重的伤也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可是不知为何,他就是不见好转。 顾夫人因为担心是撞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还去寺里常驻为他祈福去了…… “有些人自己心思龌龊,就觉得别人也如她一样肮脏,我呸!”顾娇娇冷笑一声,啐了一口。 辛念烟不怒反笑,迈步走到她面前。 “平南王府就是这样教育你的?” 还不等她开口,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了顾娇娇脸上,把她直接打懵了。 “这里是相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顾娇娇气得浑身颤抖,双眼通红捂着脸,“你敢打我!” 她抬脚就要冲上来厮打辛念烟,被边上的丫鬟婢子一同拉住拦了下来。“辛念烟你这个贱人,你敢打我!!!” “到别人家里,朝着主人家吐口水,今日没把你腿打断丢出去,算是给你平南王府脸面。” 辛念烟嫌弃的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仿佛在擦什么晦气。 又悠悠抬眼看向辛柔儿。 “辛柔儿,你是什么大夫吗?” “顾沉的伤势你去看看就能好起来?” “整个京城都知道你是太子未婚妻,这种时候去平南王府,你想让别人怎么看你?” “给相府留点脸面行不行?” 一字一句说得辛柔儿险些抬不起头来,咬着嘴唇眼眶盈泪。 “姐姐,柔儿只是作为朋友关心一下,也不可以吗。” 辛念烟挑了挑眉,“当然可以,但你这话可堵不住悠悠众口。” “你丢相府的人不要紧,但你现在的身份可是皇家未来的儿媳,要是折损了皇家的颜面……” 辛柔儿一愣,她根本没想过会这么严重。 “柔儿不敢。”她连忙低下头,“姐姐教训的是。” 又转向顾娇娇,“对不起娇娇,我不能跟你去了,你转告顾沉哥哥,让他保重身体。” 说罢,泪盈盈的一抿唇,转身快步离开了。 “柔儿!”顾娇娇开口叫她,却见她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院子里而去,气得直咬牙。 “辛念烟,你……” 辛念烟抬手顺了顺耳侧的鬓发,顾娇娇吓得惊恐的一缩脖子闭了嘴。 第一百六十八章 终于有一点家的样子了 “想骂点什么。” 辛念烟笑吟吟的看着她。 “你在相府,我家。” 她指了指顾娇娇,又指了指自己,“你冒犯我,我就打你,合情合理。” “你……难道就丝毫不顾及王府和相府的交情吗!” 辛念烟嗤笑了一声,“你都到我家门口来辱骂我了,根本就不拿这所谓的交情当一回事,那我有什么可顾及的?” “顾娇娇,你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没生脑子?” “你都来砸我的店了,凭什么觉得我还会给你面子?” 她明明在笑,顾娇娇却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凉,心里只有一个感觉。 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她现在心里除了恨,还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惧。 “记住,再来相府,装也要装的像个人,不然别怪我不把你当人。” 辛念烟说着,抬手挥了一下,边上的人这才松开了对顾娇娇的钳制。 “顾小姐,不送。” 顾娇娇攥紧拳头,退后好多步,才想起来扭头放句狠话。 “辛念烟,你给我等着!” 辛念烟冷冷淡淡扫了她一眼,“等你。” 顾娇娇几乎是落荒而逃,辛念烟目送她远去,一回头便见小烛两眼放光,崇拜的看着她。 “小姐好厉害!!!” “一点点啦。”辛念烟朝她眨了眨眼。 “烟儿。”清霜院出来的古双见状,提步款款走上前来。 “我刚才看到顾娇娇了,她怎么来了?”她眉头紧皱,左右打量了下辛念烟。 “她没朝你发难吧。” 辛念烟摇了摇头。 小烛朝她福身行了一礼,满脸得意的说,“古夫人放心,小姐没事!” 而后绘声绘色的把刚才的事给古双说了一遍,那神情别提多解气了! 古双被她说得也逗笑了,“还是烟儿厉害!” 但还是拉着辛念烟的手拍了拍,“但为了维护辛柔儿的清誉,把自己置入危险境地,值得吗。” 辛念烟含笑反握住她的手安抚,“她打不过我,我身边还有时舞呢,不用担心。” 她心里有分寸,不过古双这么关心她,还是有些动容。 辛柔儿哪里还有清誉?她要维护的是皇家的颜面,最重要的一点是…… 平南王府极有可能与北域有关联,其他人不说,但给出迷药的顾沉一定有问题。 辛柔儿要真是跟顾沉扯上点关系,容易把整个相府搭进去。 “古夫人近日,身子如何了?”辛念烟收起思绪,关心问道。 古双点了点头,“养的很好,没什么事了。” “那便与我一同管理内务,等你熟悉了,我才好放心交给你。” 古双一愣,她没想到辛念烟会这么说,她是真打算给自己放权…… “你管得好好的,我就不来插这个手了。”她连连摆了摆手。 “我又能管到什么时候?”辛念烟笑了一声,“我终归是要嫁出去的,今后这个家,总是要交给你来操持。” “这个懒你可偷不了。” 古双眼眶有些泛红,紧紧握着辛念烟的手。 “这是怎么了……” 辛念烟才开口,就被古双一把抱住了。 “谢谢你烟儿……”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生活。 有亲人,有依靠,有如此优渥的生活…… 辛念烟拍了拍她的后背,“不要谢我,这都是你应得的。” 原本只是借她的手来打张芸慧,但她知道感恩,真心诚意对自己好,自己自然不会亏待她。 午膳的时候,两人一同去了老夫人的静心院,提着古双熬好的粥和参汤。 那参汤一开盖子,辛念烟嗅了嗅,就知道这人参的年份,甚至知道熬制了至少三个时辰。 这样一碗每天早晨起来精心熬制的参汤,古双从开始给老夫人请安以来就不曾断过,不怪老夫人喜欢她。 三个人围成一桌,说了好一会儿话,温馨得辛念烟只觉得恍惚。 这么和乐融融的景象,以前她从来没想过。 这个家没了张芸慧,终于有一点家的样子了。 …… 是夜。 初秋的夜微凉,辛念烟面前有好几种香粉,她正眼蒙黑布将装香粉的瓷瓶打乱位置。 然后再挨个拿起来嗅一嗅,分类到一处。 这是宁无忌给她那本书里教的方法,可以训练嗅觉。 下一刻,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传来,辛念烟扶着桌子站起身,凑到窗前嗅了嗅。 从屋顶轻飘飘落下的秦晗停在窗前,辛念烟顺着气味正好凑到他面前来,两个人的脸隔得极近。 他心头蓦然一阵闷跳,看着近在咫尺黑布遮眼的辛念烟,月下那张脸明艳绝伦,轮廓晕开淡淡的光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喉头无意识的滑动了一下,只要他稍微低一下头,就能触碰到辛念烟花瓣一样柔软的粉唇。 “你来了。” 辛念烟开口,退开半步距离,抬手拉下眼上的黑布。 “这法子果然有效,我以前都没察觉你身上有这样的气味。” “什么气味?”秦晗成功的被她转移了注意力,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 并没有什么味道。 “很淡雅的一股气味,像是松柏的味道。” 冷凝,清淡,很好闻,甚至还……有些似曾相识。 “你用的什么熏香?”辛念烟问。 秦晗摇头:“我不用熏香。” “我不信。”辛念烟凑近过去,在他身边嗅来嗅去。 秦晗僵硬着身躯一动不敢动,“你在做什么……” “很淡的味道,似有若无的。”辛念烟在他耳边形容道。 秦晗忍无可忍,伸手抵着她额头把她推了回去。 “你这是又在研究什么新奇玩意儿?” 他指着桌上那一排瓶瓶罐罐,掩盖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训练嗅觉。”辛念烟倒没发现什么端倪,侧开身形。 “王爷请进。” 秦晗抬手按上窗台,还没进来,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姐,寒风来了。” 秦晗眉头一挑,“看来本王来的不是时候。” 辛念烟:“……” 怎面感觉,有点怪…… 不是,寒风怎么好巧不巧这个时候来了? “王爷你要不,先躲一会儿?” 辛念烟试探着开口。 秦晗薄唇微抿,面色有些黑沉。 “小姐,睡着了吗?”门口的小烛又响起, “没有……”辛念烟回头应了一声,再扭头看窗口,已经不见了秦晗的人影。 第一百六十九章 谁私会了,那是我护卫 她摸了摸鼻子,莫名感觉有点心虚。 好歹也是她未婚夫,大半夜跟其他男人见面,把他撵到一边去,怪不合适的。 她没有再多想,拉开门走了出去。 月下,辛念烟披着一件斗篷,头发已经散落了下来,朝寒风点了点头。 寒风有些怔愣于她月下出尘清携的样子,少了几分平日的明艳,多了几分恬淡。 几人进了议事厅,小烛点上灯侯在一边,辛念烟坐在桌前。 “查得如何?” “相关的卷宗都在这里了。” 寒风将一个包裹放在了桌上。 辛念烟打开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辛苦了。” “时辰不早,小姐若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就先告退了。” 寒风拱手辞行。 “去吧。” 辛念烟拆开包裹,蓦然想起什么,又抬头叫住他。 “等等,派几个人去看着寒露。” 以前不知道她的身份倒还没什么,现在知道了,自然不能放着不管。 万一找上仇家去报仇被抓,人出事就算了,还得连累上自己。 “属下遵命。” 寒风拱手应下。 辛念烟没有继续看手里的卷宗,把目光转向了小烛。 “小烛,你没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小烛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查寒露,但小姐做什么自然有小姐的道理!”小烛坚定的摇头,说道:“无论小姐做什么,小烛都支持小姐,听小姐的话!” 她知道小姐在做很厉害的事情,但她从来不去细问,她只要照顾好小姐就行了。 她这样,辛念烟觉得很舒心。 倒不是不放心小烛,主要是小烛太单纯,很多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 “真乖,去睡吧。” 辛念烟收起包裹,出了议事厅,往卧房走去。 进了卧房,她把东西往背后藏了藏,盯着屋里打量了一圈,没发现秦晗的踪迹。 “王爷?”她轻声唤道。 没人应。 走了? 辛念烟松了一口气,抱着包裹走到床边,拉开床下的暗格放进去。 将将合上暗格,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 “藏什么呢?” 辛念烟下了一跳,猛地站起来,撞在凑过来看的秦晗下巴上,两人都磕得倒吸一口气。 “你没事吧。”秦晗见她面色难看的揉着头,有几分歉意。 “王爷怎么神出鬼没的?”辛念烟疼的眼泪花都出来了,嗔怪瞪了他一眼。 秦晗心疼的伸手帮她揉了揉,压低声音道歉:“对不起。” 辛念烟摆了摆手,“刚才进来叫你不在,还以为你走了呢。” “没有,本王未来的王妃去跟别的男人私会,本王怎么舍得走呢。” 秦晗退了两步,把手背在身后。 “谁私会了,那是我的护卫,找我有事。” 辛念烟白了他一眼,没反应过来自己在下意识的跟他解释。 “那怎么要带到其他地方去见?”秦晗抿唇问。 “有事商谈自然要去议事厅,王爷以为谁都能进我这闺房吗?” 辛念烟一转身直接坐在了榻上,她怕秦晗去看她刚才要藏的东西。 “有道理。”秦晗点了点头。 辛念烟这话原本是想嘲讽他不尊礼数,但秦晗自动过滤翻译成了:她的闺房只能自己这个未来夫君能进,别的男人自然不行。 本来不大高兴的情绪,瞬间就好受多了。 “他这么大半夜的,找你何事?”秦晗也走过去走,平静的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尽管跟我说。” 辛念烟一句王爷管的真宽堵在了嘴里,人家不是想管她,是想帮她,再说这种话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王爷无须忧心,都是些小事情,我能处理。” 她笑着摇了摇头。 “王爷今日来找我,有什么其他事吗?” “没有,就是想你了。”秦晗道。 似乎真的只是来看一眼她的,说完便起身:“你早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他知道辛念烟有事情瞒着他,但她不愿意说,他也就不多问了。 “烟烟,我一直都在,无论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帮忙。”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认真。 辛念烟对上那双清透真挚的眼,点了点头。 “多谢王爷,我知道的。” 秦晗这才满意的翻窗离去,走前还反手帮辛念烟合上了窗户。 辛念烟长长舒了一口气,也没什么心思再去看卷宗了,一拉被子倒头睡了过去。 …… 翌日。 流云阁。 低头动作娴熟拨动算盘的寒露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外面的柳树。 外头行人往来,看不出什么异常。 她低头皱眉,翻了一页账簿,继续对账。 虽然看不出什么来,但她总觉得有一股,被人盯上了的感觉。 第一百七十章 希望你相信我 起初寒露以为是错觉。 但一连几天,她都生出了这样的感觉,这让她越来越不安。 几日时间过去,辛念烟翻来覆去的看了那几宗案卷,把当年宋怀志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一案查了个七七八八。 宋怀志与南安郡刺史结党营私,买卖官职,挪用修堤坝的十万两白银,导致南安郡水患爆发,百姓流离失所。 查来查去,证据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辛念烟看不明白,寒风为什么说这是一桩冤案。 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怕没人知道了。 忽然,她翻动卷宗的手一顿,抬眼看向窗外流云阁的方向。 谁说没人知道,还有一个当事人,她应该是一清二楚的。 砰—— 天空炸起一朵烟花,凝聚成一朵烟云的模样。 辛念烟眸子骤眯,这不是飞烟阁的信号烟花吗? 墙头一道黑影闪过,辛念烟眉头一皱,抬手按在腰间的锦囊上,进入了备战状态。 那是她自己配置的防身迷药。 在看清来人的脸后,她紧张神色就放松了下来。 “寒风,你怎么来了?” 寒风眉头紧皱,“小姐,寒露出事了。” “她傍晚的时候甩掉跟踪她的人,去户部刺杀户部尚书了!” 辛念烟怔住,“她成功了吗?” 寒风摇头:“她正在满城被人追捕通缉。” “带人去把她捞出来,带过来。”辛念烟皱紧眉头。 “好。”寒风答应一声,纵身一跃消失在了窗前。 辛念烟有些焦急的原地踱步,很快,城中就传来了阵阵骚动,远远望过去都能看见灯火通明。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丫头不像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啊…… 不过,她不去杀工部尚书,怎么找到户部去了? ………… 半个时辰后。 辛念烟坐在窗口,拉了拉斗篷迎着冷风打了个哈欠。 风中隐隐传来一阵血腥气,辛念烟精神一震,抬眼看过去。 很快,墙头的位置就纵身跃进来几个人。 辛念烟连忙起身,拉开了议事厅的门。 一男一女松开扶着寒露的手,她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跪,不敢抬头看。 身侧两人一左一右朝辛念烟拱手行礼。 “惊蛰,见过阁主。” “霜降,见过阁主。” 两人都是一身黑色劲装,绣着暗纹。 这是飞烟阁的统一着装。 “不必多礼。”辛念烟摆了摆手,而后目光转向地上跪着的寒露。 她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受伤了吗?”辛念烟迈步走上前,低声问道。 寒露仰起头,脸上有着惹了祸之后的仓惶失措。 “小姐……对不起。” 她不想这么早动手的,但最近总感觉有人跟着她,她便有些心慌了。 辛念烟绕到她身后,见她肩上被划开一刀,隐隐往外渗血。 “霜降,你先带她去包扎一下。”辛念烟指了指后面的内厅,“里面有伤药。” 寒露低垂眼眉,由霜降扶着进去了。 议事厅里一片寂静,辛念烟坐在桌前,翻动桌上的卷宗。 寒风靠在窗边,抱臂沉思。 片刻后,两人从里头出来,寒露停在辛念烟面前,依旧乖顺的跪了下来。 “小姐。” 辛念烟垂眼看着她。 “我应该叫你什么,寒露,还是……宋雨晴。” 寒露浑身一震,错愕的抬眼看她。 “你…怎么会知道?” 辛念烟没说话,只是一错不错的看着她。 “最近监视我的人,是你派来的?” 寒露眉头紧皱,盯着辛念烟,好半晌才凄然的笑出声。 “罢了,我这条命是小姐救回来的,是送官还是要怎么处理,寒露都听小姐的。” “要是想送官,我还让人去救你做什么?” 辛念烟抬手过去,屈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要是想处理你,又怎么会让霜降给你处理伤口?” 寒露不明所以的看向她,“小姐的意思是……” “从我买下你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人。” 辛念烟退了几步,绕回主位的椅子上坐下。 “不管你是寒露,还是宋雨晴,都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别跪着了,过来看看这个。” 辛念烟敲了敲桌面。 寒露撑着地面起来,迈步过去停在了辛念烟对面。 辛念烟把桌面上的卷宗都推了过去。 “这是我让寒风去刑部偷出来的,关于你家那件案子当年的卷宗。” 寒露听了这话,面色一变,拿起卷宗开始翻阅。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才有机会帮你翻案。” 寒露皱紧眉头看她,“小姐……为什么要帮我?” “寒露,我需要你。”辛念烟撑着桌面站了起来,靠近寒露,神色真挚清透,没有半分虚假。 “我希望你相信我,你也只能相信我。” 寒露看了她好一会儿,心中止不住的一阵阵动摇。 辛念烟品性如何,她这么长时间自然看得清明,她很喜欢这位小姐,不然也不会因为刺杀失败怕连累到她而自责。 在她面前,自己不是人人喊打的罪臣之女,她只是她自己。 小姐说需要她,小姐愿意帮她,小姐想让她活下来,而小姐,能做得到。 终究,她下定决心一般,再次跪在了辛念烟面前。 “我自然相信小姐。” “寒露本是一介阶下囚,能得小姐垂青,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寒露心甘情愿奉小姐为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辛念烟弯腰过去拉她,“起来吧,你还有伤在身,先坐下,看看卷宗,与我说说你知道的具体细节。” 这卷宗上看到的,只是刑部想让外人看到的东西,要找出真相很困难。 寒露这才站了起来,边上的霜降拉过来一张椅子,让她坐了下来。 她翻看了片刻卷宗,眉头就仅仅皱起。 “小姐,这卷宗上所述,与事情相差甚远。” 她放下卷宗,口述起了当年的事…… 第一百七十一章 闹刺客 当年户部尚书宋怀志驳回工部用于南安郡水坝的费用,起因是花费远超于实际用途。 工部造假这事儿实际屡见不鲜,但该走的流程都走过了,偏偏到了宋怀志这里,要拨银子的时候被卡住。 但宋怀志老家就是南安郡的,上任三年,得知朝廷每三年都会拨银子维修南安郡水坝。, 但实际上南安郡数十年水患不断,所谓的维修水坝也不过是官府派人去检查一番,做做面子工程。 三年一度,拨下去的银子都够新修一座大坝了,却没有一块砖落到南安郡的坝上。 宋怀志找上了南安郡的郡守,让他将先前三年一度的入账就和维修记录整理出来,打算拿着证据去状告工部贪墨赈灾款。 结果却被工部尚书伪造罪证,诬告他与郡守勾结。 最可恨的便是今日的户部尚书,当年的户部侍郎。 趁着宋怀志外出走访民情,擅自以宋怀志的名义批下二十万两白银,但工部那边只到了十万两银子。 余下的十万在宋家找了出来,人证物证俱全。 这都是户部侍郎宋庆元搞出来的事情,这个宋庆元,是寒露的堂叔。 自己人在背后捅刀子,才是最疼的。 侍郎荣升尚书郎,宋怀志含冤入狱,他一家人,也被流放南疆。 就连那郡守一家,也一样没落半点好。 辛念烟听闻她的话,长长舒了一口气。 “难怪你不去刺杀工部尚书,反而去了户部。” 提起当年的事,寒露早已没了平日里淡然的模样,满眼都是嗜血的恨意。 “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上宋庆元!” “我查出你的身世,就是怕你乱来,才让人去看着你。” 辛念烟叹了一口气,“结果这一看,反倒把你惹急了。” 寒露摇了摇头,“不,是我太心急了,即便察觉到什么,也该先按兵不动。” “阁主,是属下的问题。” 一边的惊蛰利落的跪了下去。 “没能隐藏好,让寒露姑娘有所察觉。” 寒露连忙扭头摆了摆手,“没有,我并未察觉半分蛛丝马迹,只是隐隐有一种感觉,加上心中紧张得厉害,才会出此下策……” “小姐,是寒风教导不力,要罚就罚我吧。” 另一边的寒风也站直身躯,迈步走了过来。 “行了,没说要罚你们。”辛念烟摆了摆手,“知道自己哪里不足,才有改正的机会。” “按照寒露所言,那工部尚书与宋庆元之间,一定有当初的书信往来。” 寒露却摇了摇头,“这样的罪证,他们一定早就销毁了。” 辛念烟却笑了一声,“当初他怎么假传的你父亲的意思。” “盖了尚书印……”寒露忽然一愣,错愕的看向辛念烟:“小姐的意思是……” “他当初怎么假传你父亲的意思,现在就怎么伪造当初的罪证。” “尚书府在城西,不说府中看守,但只是外面的金吾卫,就足够麻烦了……”寒露垂下头,轻叹了一声。 “寒露姑娘放心,这些事交给我们就行。” 霜降伸手搭上她的肩膀,轻拍安抚了一下。 “霜降的轻身功法,连我也望尘莫及。”寒风适时地夸赞了一句。 寒露这才想起来,他们连刑部的卷宗都能偷出来,更别提尚书府了。 她一时间有些恍然,自己这到底是,是遇上了一群什么人? 相府的小姐,她的主子,背后到底是一股什么样的势力。 辛念烟沉思了片刻,继续道:“既然发生过,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寒风,你安排人去南安郡把县志找出来,还有百姓的口供,以及这些年的水患灾情,罗列出来。” 从两方一起入手,双管齐下,一击必杀! “寒风领命!” 寒风拱手应下,带着飞烟阁两人请辞离去。 他们是轻功走的,几个起落便不见了人影。 议事厅很快就只剩下辛念烟和寒露。 “今夜太晚了,出去怕是要受盘查,你就住在府里吧,你虽然去了店里,但你的屋子一直给你留着的。” 辛念烟看了一眼她的肩头,“伤得重吗?” 寒露摇了摇头,“奴婢没事。” “放你几天假,在府里休息几日吧。” 寒露愣住,眼眶微红,“不用的小姐,奴婢真的没事……” 辛念烟摇了摇头,“你去了店里,不仅要干活,还可能会被搜查此刻踪迹的官兵盘查。” “在相府里,没有人敢来找你的麻烦,养好了再出去吧。” 思虑周密,让寒露切切实实心服口服。 她这才感激的点了点头,“寒露明白,多谢小姐。” 辛念烟拍了拍她的手臂,“不早了,去睡吧。” 两人一道出了门,目送寒露去了侍女院,辛念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直到她躺上卧房的床,才想起来,到底哪里不对。 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满脸的疑惑。 “不对啊,我一开始不是为了查清楚寒露和宁无忌之间到底有什么瓜葛吗?” 查到现在,陈年冤案都翻出来了,但是寒露和宁无忌之间的关系,她连一点边都没挨着…… “算了,反正转了个账房,不亏。” 辛念烟躺回了床上,想着换个时间再去查这两人之间的事情。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小烛伺候辛念烟洗漱的时候,便谈起了昨夜城中的骚乱。 “小姐,听说昨晚户部尚书的府邸闹刺客。” 小烛一边说,一边拧着毛巾动作轻柔的给她擦脸。 “哦?有人遇刺了吗?”辛念烟故作惊讶的问了一句。 “没有,被守卫拦下来了,听说昨晚户部的人和金吾卫在城里搜了大半宿,连个人影子都没找着。” 小烛说着,半跪在辛念烟背后,轻柔的为她梳头。 “小烛,寒露回来了。”辛念烟没有再接那个刺客的话茬,而是说起了其他的东西。 “嗯?寒露姐不管铺子里了吗?”小烛疑惑。 “她住一段时间就回铺子里去。”辛念烟伸手按住小烛的梳子,接过来自己梳发。 “这段时间,你每日入夜去为她换药,切记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明白了吗。” 小烛愣了一下,重重的点头。 “好,小烛明白!” 她甚至没有问一句,寒露是怎么受伤的,伤到了哪里。 第一百七十二章 要查四年前的旧案 寒露就这样在府里住了下来,好在伤得不重,小半月的时间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而这期间,比较有意思的是,霜降去了一趟工部大宅,不仅偷出了工部的大印,还偷出来了一封当初关于这件案子的书信往来。 …… 是夜。 烟云院里。 辛念烟拿着手上这封信,来来回回的看了几遍,觉得好笑。 只要有这封信在,这两个当年的主谋一个都跑不掉。 一个构陷官员的罪名下来,别的不说,头顶上这顶乌纱是绝对保不住了。 这种要命的东西,不趁早销毁,他留着做什么? “你确定,这东西是从工部偷出来的?”辛念烟狐疑的侧头看寒风。 寒风站在她身侧点了点头,确定的道:“字迹和官印都鉴定过了,的确是四年前的真迹。” 辛念烟轻笑一声,屈指在桌上敲了敲,有些不明白。 “你说,他图什么呢?” 寒风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他们只是简单的利益往来,有共同敌人的时候短暂结盟,实际并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 辛念烟挑眉:“所以,这是为防万一,留个把柄在手里?” 寒风颔首,表示认同。 确实,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 “如果官员勾结都有这样的习惯,那么……”辛念烟眉头一扬。 “户部应该也有工部这头的把柄。” “让霜降去一趟户部,要是能找出来的话,咱们就改一改计划。” 辛念烟笑着叠好那封陈旧的信,放入手边的书册中。 “看他们狗咬狗,可比我们自己出手有意思多了。” 寒风看她这幅狡黠的模样 ,只觉得说不出的可爱,连忙别开了目光。 “那,南安郡这边,我们还继续吗。” “当然,南安郡守一心为民,甚至不惜与权贵抗争,落得这样的结局实在令人惋惜。” “有这样的机会,自然要为他沉冤正名,让他的家人重返故土,也算这人世不负他一腔热忱。”辛念烟神色认真的说道。 寒风唇边含笑,点了点头。 辛念烟觉得有些新奇,她很少见寒风笑。 “小姐纯良仁善,寒风佩服。” 纯良? 辛念烟嗤笑了一声,“我这样的处境,要是太纯良,会尸骨无存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淡,却透出一股悲怆的凉意。 “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什么坏人。” “我的确是为了寒露,才插手这件事。” “但在不影响自身的情况下有行善的机会,我都不会犹豫,就当做……给自己积点阴德了。” 议事厅的窗户大开着,初秋的夜风习习,吹动辛念烟垂在脸侧的发丝。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寒风觉得眼前的女子,格外的单薄削瘦,止不住的想将她揽入怀中。 他迈步去边上的架子上取下一件披风,给辛念烟搭在身上。 “小姐放心,寒风会替小姐还南安郡守一个公道。” 辛念烟拉了拉披风,“夜深了,你早些回去吧。” 寒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拉开了议事厅的门,却见寒露端着两盏茶,站在门口。 “怎么站在门口。”寒风问她。 他早就知道寒露来了,停在门口,但出于一些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私心,他没有点破。 寒露微微朝他福身,“辛苦寒护卫了。” 这才端着茶进了屋。 寒风顺手将门带上,踏月离开了幽静的烟云院。 “你怎么来了?”辛念烟抬眸看过去,朝她招手。“正好,有东西要给你看。” 寒露端着茶过去,放了一杯在辛念烟面前。 “小烛说寒护卫来了,奴婢是来奉茶的。” 只是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他们在说话,就没进门打扰。 “茶就不喝了,怕晚上睡不着。”辛念烟摆了摆手,示意寒露坐下,然后将那封书信翻出来,摆在她面前。 寒露看着这封信,一双眼顷刻间就透出红来。 “小姐……” “放心,我定会还你父亲一个公道。”辛念烟拍了拍她的手。 “多谢小姐……”寒露抿唇,眼底不断的涌现酸意。 平日里冷淡疏离的姐姐模样,实际上也不过十六岁。 遭遇了这样的变故,是在令人心痛。 辛念烟揽着寒露的头抵在自己肩胛处,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 余光突然瞥见窗口闪过一道人影,辛念烟侧目一看,便见秦晗立在了外头。 辛念烟微微抬起手往外挥了两下,示意他先走。 秦晗:“?” 什么意思,来个男人找她,他要躲着。 如今有个女子在,他也要躲着? 他眉头一挑,负手转身离开了。 好片刻,寒露才直起身形,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小姐,奴婢失态了。” 小姐待她太温柔,让她不由自主的就…展现出了这样脆弱的一面……。 “没事,又没人看见。”辛念烟收好那封信,放回书册里,又问她。 “你的伤势如何了?” “多谢小姐关心,已无大碍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寒露还活动了一下手臂给辛念烟看。 “小姐,我是来请辞的,伤养得差不多了,也该回去看铺子了。” 辛念烟点了点头,“好,你觉得没问题就可以,不要勉强。” “过了这么久,城中应该无人盘查了。” 她思索着,“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这边有人告假回乡了,这才把你叫回来。” 即便城中真的有金吾卫盘查,也是不会往她头上查的。 “还是小姐思虑周全。” 寒露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辛念烟这才看向议事厅的窗口,那边没有一丝动静。 她提步走过去,撑手把半个身子探出去左看右看,也不见人。 又走了? 这么想着,一回头便被桌边站着的秦晗吓了一跳。 见他正拿着自己方才夹进书册里的那封信看,心头一紧,连忙快步过去。 “你干嘛!” 她抬手就要去抢,秦晗将手里的信高高扬起,她根本够不着,只能伸手捞了两下,皱眉瞪他。 “王爷怎么总神出鬼没的?” “你要查四年前的旧案?”秦晗挑眉看着她。 “未经允许翻别人东西,王爷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辛念烟不悦的盯着他,伸手拽着他的手臂拉下来,把那封信抢了回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现在对秦晗的身份已经全然没了避讳,胆子大的厉害。 “哼,那也不比辛小姐夜深人静接见护卫,又跟侍女搂搂抱抱来的唐突。”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这些当官的真够心狠手辣 秦晗哼了一声,把脸别到一边,竟是有些……冒酸气。 辛念烟:“……” 什么就搂搂抱抱了? “我那是,谈公事……” 不知为何,明明没什么的,可被他这么一说,辛念烟又想了一下对方的身份,莫名的就生出一丢丢的心虚来。 “还让我回避。”秦晗抿唇,“什么事你的护卫和侍女都能听,偏偏我听不得?” 原本辛念烟不想让他知道,他是尊重她,不会多问的。 但他似乎有点高估了自己,看到她跟那个俊俏护卫密切接触,多多少少心里是有点不痛快的。 “我……那不是,不想麻烦你吗。” 辛念烟蹭了蹭指尖,“王爷渴吗,喝茶?” 说这,她将手边的茶推到秦晗面前。 “不麻烦。” 秦晗没有接茶,而是转过头来,看向辛念烟。 “只要是你的事,都不麻烦。” 辛念烟眨了眨眼,默不作声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一定是今晚的月色太亮,让她觉得刚才还偷偷翻她书桌的男人格外的俊逸不凡,让人心悸。 “烟烟要查当年户部的案子吗。”秦晗盯着她手里的信问道。 “……嗯。”眼见瞒不过,辛念烟只能点头。 “既然你有证据在手,翻案不难,但要旧案重审,需要有人来出面。” 但这个须得是个朝廷大员,再不济宋家人一状告到京里都行,但不能是她这个官家千金来出面。 “我原本是打算让我父亲来出面。”又担心他不愿意出这个头,平白招惹了户部和工部两大势力。 “相爷一贯中庸,怕是不一定愿意。” 秦晗挑起眉头,他其实也有些好奇,丞相这样处事圆滑的父亲,是怎么生出一个路见不平仗义执言的女儿的。 “本来还在愁,是去找外公,还是去找丘姐姐。” 她含笑看着秦晗,耸了耸肩。“现在不愁了。” “王爷平白无故翻了我的书桌,自己卷进来的,可怪不得我。” 秦晗抬手落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有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非要我自己翻出来,你才愿意让我帮忙吗。” 辛念烟朝他笑笑,没接话。 这话接不下来。 秦晗可以说是她目前最强硬的后台,但上辈子的苦她吃够了,她不会再去毫无保留的相信任何人。 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秦晗被她的笑意感染,不由得也弯唇笑了出来。 窗外上弦月如钩,在烟云院内洒下一片清辉。 …… 霜降按照辛念烟吩咐的,当晚就潜入了户部,还真将那另一封信找了出来。 如此,两方的证据都拿到了手里。 官印是用不上了,霜降便将工部的大印放了回去,十数人的守卫恍如无人之境。 出的时候,还按照辛念烟所说的,故意弄出响动。 工部夜巡的守卫被惊动,连忙四处搜查,但此时的霜降早已经跑远。 第二天一早,就传出工部尚书府上遭了贼的消息。 但具体丢了什么东西,却并没有说法。 辛念烟猜测,他怕是忘了当年这桩事,压根没想起来去看这封信。 既然他想不起来,那就帮帮他好了。 辛念烟招来惊蛰,让他安排人在城中散布流言,就说宋家有人回来了,当年的案子有冤情,现在找到宋庆元那边,让他主持公道。 城中很快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但有引导性的留言,只有宋庆元要为宋家当年的案子沉冤这一条。 果不其然,工部那头一听了这样的动静,哪里坐得住? 工部尚书下朝的当天,就去找了自己的那封信。 书房里,他拉开自己柜子后面的暗格,里面躺着的那封信已经不见了踪迹。 他面色猛然一白,险些站不稳,后退了好几步,扶着椅子坐下来。 “完了,都完了……” “好你个宋庆元,这是要过河拆桥啊!” 他当初留着这书信,就是为了防止有这样一日,被他反咬。 但现在东西丢了,他就处于完全被动的状态了。 “不行,得想个法子……” 看来传言不假,宋家的确有人回来了! 那封信宋庆元绝不可能流出去,不然两个人都讨不了好。 他这么偷出去,就是为了把当年的事摘干净,然后跟宋家人一同联合起来针对他! “你不仁,就别怪本官不义!” 他砰的一声拍在书桌上,扬声将外头的贴身侍从喊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眼神阴狠无比。 …… 不得不说,辛念烟这一步棋走得巧妙。 才翻过第二个日头,就听说宋庆元遇刺了。 彼时辛念烟还在吃早饭,一口粥艰难的咽下去,看向小烛。 “这么劲爆?” “听说是上朝的时候遇刺的,金吾卫已经封城了,现在全城搜捕刺客呢!” 小烛点了点头。 辛念烟啧啧摇头,“这些个当官的,真够心狠手辣。” “宋尚书怎么样,死了吗……不是,受伤了吗?” “听说小腿中箭,怕是要在府里养上一阵了。” 辛念烟眉头微微一抬,吃了一口粥,颇有几分可惜了的意味。 工部这边开始发难,宋庆元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也听到了外头的流言,知道有人在挑拨他与工部那头的关系,原本想去翻出当年信件来威胁工部。 但找来找去,都没找到,就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 宋庆元养伤的半个月,一边应对工部尚书的找茬,跟他在朝堂上互咬,一边绞尽脑汁的给自己部署退路。 半个月时间,辛念烟每天关注朝堂,每日都听晗王给她说宋庆元和工部尚书是怎么相互弹劾,吵得朝堂上遍地鸡毛的。 不过这两个人的针锋相对,也让秦立查出了不少两方出过的漏子,分别都被罚了不少俸。 但这样的力度远远不够,在秦晗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下,两人从彼此欺行霸市,到打杀家奴,弹劾到了贪赃枉法这样的高度。 又有民间传言说宋怀志当初与南安郡守冤死,秦立不得不开始重视。 两位臣子是否含冤而死事小,京城流言肆虐,影响民心事大。 要平息这样的传言,便只有翻出当年的案子,再查一遍。 秦晗知道时机到了,进宫与皇帝喝了一杯茶,自请要帮他分忧解难,去彻查当年之事…… 第一百七十四章 秦晗主审 于是乎,秦晗顺理成章的,就成了这件案子的主审。 他心里其实门清,有辛念烟手里的证据,这事儿已经算是板上钉钉了。 案情重审前夕,寒风终于送来了南安郡守的案情详细证据。 辛念烟看过之后,思索了很久,趁着夕色坐上了马车,第一次去往了晗王府。 一路疾驰,车停在王府门口的时候,一轮昏黄的红日正在缓缓下沉。 “辛……小姐?”王府的门童一愣,王爷早就交代过,这位姑娘是他们未来的王妃,若是来了,一定要好好招待。 但他还是头一回迎来辛念烟的大驾光临。 “王爷在吗,我来找他。”辛念烟撩开帘子,探身问道。 “在,在,辛小姐快请,小的这就去禀报王爷!” 那门童紧张得转身的时候差点磕在门槛上。 “王爷!!!!” “辛小姐来了!!!!!” 他一路兴奋的大喊,辛念烟嘴角一抽。 是不是,有点太热情了。 下了马车,辛念烟抬头看着眼前比丞相府巍峨了不知多少的晗王府,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去。 王府不仅大门看着比相府气派,里面也光彩夺目。 提步进去里头十分宽敞,广阔的青石台阶一路蔓延进苍翠的竹林。 院中有九曲廊桥,清新雅致,流水潺潺归于湖泊,上面飘着零星几朵尚未凋落的残荷。 花园里草木繁多,盛放着一片秋海棠,远远覆盖过去,大得仿佛看不到边。 辛念烟心中赞叹,王府这院子是真大。 秦晗面带笑意迎上来,脚步都带着几分轻快。 “烟烟,你怎么来了?” “见过王爷。”辛念烟福了福身,“我来送点东西。” “先进来坐。”秦晗带着她一路越过满院子秋海棠,进了王府会客厅。 一路过来,路上的下人不断的朝她福身行礼,抑制不住的偷偷打量她。 辛念烟不由得有些好奇,“他们都看我做什么?” “大约是从未见过你这般漂亮的女子。”秦晗笑着说。 辛念烟压住白他一眼的冲动,知道他这是在敷衍自己,也就懒得多问。 两人一路进了会客厅,秦晗亲自给她拉开座椅。 “来人,上茶。” 辛念烟顺势坐下,开口制止他。 “不必了王爷,我只是来送点东西,一会儿就走。” 秦晗坐到她对面去,让人上茶点,又尽数把人遣退下去。 “你第一回来,总不能让你连口茶都没得喝。” “放心,我会亲自送你到相府门口。” 他如此热情,辛念烟也不好再推诿,点了点头。 “那就多谢王爷了。” 很快,丫鬟就端着茶上来了。 上过茶点要奉茶,被秦晗挥了挥手遣退下去。 “你来找我,可是因为明日重审。” 秦晗一边给她倒茶,一边问道。 辛念烟点头,原本到陌生环境的几分局促,也被秦晗安抚了下来,倒也不那么无所适从了。 “我让人找到了南安郡守的生平,还有这件事的详细证据,和来龙去脉。” 说着,转身朝小烛那边,接过东西递给秦晗。 “与先前我给你的,两方的书信往来,一同作为罪证,足够拉那两个下马。” 秦晗要负责这件案子,自然将事情都查明白了。 秦晗接过,随意扫了一眼,便将东西收起,柔声道:“好,交给我就是。” “烟烟,你还没跟我说过,为何想替宋家翻案。”他忽然又盯着辛念烟,眸光深邃。 辛念烟顿了一下,也没有再瞒他。 “我先前,阴差阳错之下,买到了一个婢女。” “好巧不巧,正是宋家的千金,宋雨晴。” 秦晗若有所思的颔首,“就是上次跟你搂搂抱抱的那个?” 辛念烟正端着茶在润喉,这话一出来差点呛了。 “什么搂搂抱抱!” “你看上了她,所以在帮她翻案?”秦晗又问。 辛念烟顿了一下,总觉得他这个措辞不太对,但又好像没有哪里不对。 “是的,她算术天赋极好,我用着很顺手,想留在身边。” “但这个身份太危险了,索性帮她了了心愿,今后也好一心一意跟着我。” 秦晗闻言,嘴角这才又染上笑意,眸子也变得格外温柔。 “你放心,我会替你还宋家一个公道,还有南安郡守。” 顿了一下,又继续道,“烟烟明日要来旁听吗?” 辛念烟想了想,还是点头了。 “可以来看看。” 她去不去的无所谓,但她要带着寒露去。 在王府坐了一会儿,直到日头偏西,暮色四合,辛念烟才起身离开。 秦晗也没有食言,他上了辛念烟的马车,一路陪着她回了相府,直到把她送到家门口了,才转身离开。 …… 翌日。 刑部公堂。 百姓听闻今日京中流传的宋家冤案要重审,来了不少围在门口观望。 辛念烟戴着一顶斗笠,覆白纱遮面,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白绿色短打,像个行走江湖的侠女。 她身边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围领拉得很上去,堪堪遮住下颚漏出一双眼。 长发挽在头顶,零星散落几缕在耳侧,目光中都是冷意。 此人正是宋家小姐宋雨晴,也就是辛念烟费尽心思想引进飞烟阁的寒露。 “王爷驾到!”随着一声高喝,身着白色衣袍,一席风度翩翩的俊逸男子从刑部后堂走出来,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雍容贵气与淡然。 他撩开衣摆在案前落座,目光微微在人群中瞟了一眼。 即便他没有停留过多一秒,辛念烟也有感觉,他在人群中认出了自己。 他随性的将手撑在案前,信手一拍惊堂木。 “开堂吧。” 身边的师爷连忙开口高喊一声。 “传,工部尚书,户部尚书。” 随着两人入场,公堂上杀威棒震声敲击。 “威武——” 四周的围观民众安静下来,等着看这位逍遥闲王是如何破案的。 两个尚书并排而立,谁都看不惯谁,草草朝秦晗的方向行了一个礼。 其敷衍的态度,看得在场的围观群众直皱眉头。 “早知道这两个大官气派,没想到这么目中无人,连王爷也不放在眼里!” 有人议论出声。 “就是,太不像话了,这可是主审官!” “哎呦,晗王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他们不放在眼里也不奇怪。” “今日这个重审,恐怕也就是走走过场,堵天下悠悠众口呢……” 场下懂点门道的开始分析起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越狱了 啪—— 惊堂木响,震得场下一阵寂静。 “两位大人,见了本主审,为何不跪。” 秦晗端正身形,淡淡扫了公堂之上的两人一眼,没有用本王自称,也就证明今日的他就是单纯的主审官。 “王爷,我等身着官服,尚未定罪,于公堂之上卑躬屈膝下跪,有损这身官服威仪吧。” 工部尚书自持身份,并不将秦晗当一回事。 “哦?” 秦晗挑眉,“这身官袍如此碍事,索性脱了吧。” 此刻的他看着依旧懒散,但身上却散发出一股强盛的摄人气息。 在场的人不由得都微微一惊,噤声不敢说话。 秦晗抬手夹了桌上的令牌,往底下一撂。 “来人,卸下二人官袍,教教他们如何下跪。” 边上的衙役闻言,上前押人,率先拔下了宋庆元的一身官袍,将他按着跪在地上。 而后又走向工部尚书。 “你们别过来!王爷,你当真一点情面也不顾念吗!” 工部尚书试图挣扎,但不管他如何抗争,也避免不了被卸下官袍的命运。 终归,两人只着中衣,规规矩矩的跪在了公堂之上,看得外头的百姓直呼大快人心。 “给你二人一炷香的时间对簿公堂。” 秦晗又撑着脸斜靠在了书案上,一副没怎么睡醒的样子,实在叫人拿不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公堂上的两人对视一眼,开始将自己查到的,对方的罪证一一供出来。 但说来说去,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东西,虽然不是什么好话,却动摇不了对方什么。 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门口的寒露紧紧握着双拳,一双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作利刃,飞过去刀了公堂上跪着的宋庆元。 “说完了?” 一炷香燃尽,秦晗重新坐直身躯,抬眼看向两人。 场下两人连连点头,“王爷,该说的我们都已经说了。” 秦晗看向一边的师爷,“笔录记了吗?” 师爷点了点头。 “很好,但没什么用,翻一页重新记吧。” 说完,猛然一拍惊堂木。 “你二人知道今日这公堂,审的是什么吗?” 向来温润的声音瞬间转得极厉,透出一股森寒的威严感。 听得辛念烟心头一阵打鼓,感觉自己都要不认识这个人了。 “王爷明鉴,四年前宋家的案子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小的冤枉啊!” 工部尚书率先哭诉出来,一个劲的喊冤。 “王爷,小的与堂兄亲如同胞,又怎么可能会构陷于他?” 宋庆元满眼通红,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还请王爷明察!” 两人一同磕头伏地,高声呐喊。 秦晗挥了挥手,边上的侍卫就给他递上来一个盒子。 “如此,我便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死得明明白白。” 秦晗打开那个盒子,随着他拿出盒子里的两封信,底下两个人心头一阵惊惧,只觉得如坠冰窖,大难临头。 “这书信上有你二人的官印,也有你二人亲手所写的字迹,需要本主审让人一一给你们念出来吗?” 工部尚书闭上眼睛,朝地上重重磕下头。 “王爷……臣,一时糊涂,才会铸此大错,还望您看在罪臣这些年来为朝廷劳心劳力,从轻发落吧!” 他一直以为,罪证是宋庆元偷走的,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如今看来,是他将事情想得简单了。 另一边的宋庆元则面如死灰,跌跪下去低垂着头,不发一言。 秦晗翻开另一个信封,冷笑了一声。 “从轻发落?” “南安郡长久以来水患不断,每三年一度,朝廷拨下去赈灾的银子不少于十万两,最终落到实处的不足千两。” “南安郡百姓联名奏你中饱私囊,贪赃枉法,是南安郡连年水患的罪魁祸首。” “南安郡守为了查证此事,与当初的户部尚书上京作证,却被你与宋庆元栽赃嫁祸,含冤而死,家破人亡。” “此罪你认是不认?” 那工部尚书终于是无话可说,身躯一软,趴在了地上。 外头围观区群众看得大呼过瘾,纷纷指着公堂上两人辱骂。 边上师爷飞快的记录着,时不时擦一擦额角的汗。 做了这么多年的刑部师爷,还是头一回审这么大的案子。 两个正三品官员,与刑部尚书平级…… 秦晗抬手一拍惊堂木。 下令撤去二人官职,收押刑部大牢,明日午时便要推出午门斩首。 被衙役押进死牢的时候,工部尚书一直大喊着饶命,另一边的宋庆元则安静如鸡,仿佛是真的心如死灰,已经认命了一般。 随着惊堂木一收,人群退场。 含冤而死的宋尚书,以及南安郡守,都在这一审之后,沉冤得雪。 主审传令,召回了被当年之事波及,被流放的两家家属。 门口的百姓无一不拍手称快,夸赞秦晗断案如神,英明神武。 辛念烟看向身边双眼赤红的寒露,“走吧,明日再来,亲眼看着他们问斩。” 寒露抿唇点了点头,声线有些哽咽。 “多谢小姐……” 她终于,替父亲洗清冤屈,只是可惜,不能手刃仇人…… 事情已成定局,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不会再有什么变故的时候,变故还是毫无征兆的出现了。 当天夜里。 京城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秋雨在寒凉的夜色中格外的冷,飓风一吹透骨的凉。 辛念烟裹着斗篷瑟缩了一下,正打算关门睡觉,便见天空砰的一声炸响了烟花。 烟花汇聚成烟云,正是飞烟阁的信号烟花。 看方向,是刑部大牢那边。 辛念烟眉头一皱,紧紧盯着那边。 很快,一道身影冒着雨帘从高墙只身翻越进来。 那道身影一身漆黑,轰隆一声雷震,电光照彻寒夜,辛念烟这才借机看清。 “寒风,怎么回事?” 辛念烟扬声问他。 雨声很大,寒风快步走上前来,停在门口。 “小姐,宋庆元越狱了!” “他早知道有今日,在外头安排好了一切。” “现在人已经往城外去了,今夜雨大,要是不追,只怕就跑远了。” 寒风一身打得透湿,却不受半分影响,仰头朝她禀报。 “追!” “既然他不愿意死在菜市口,有人收敛尸身,那就让他曝尸荒野,被野兽分食。” 辛念烟眯了眯眼,声音冰冷如霜, 雷声炸响,映得她一张脸阴森狠戾。 第一百七十六章 所以穷追不舍的虐恋没有了 “属下领命!” 寒风拱手应下,转身就要走。 “等等!” 雨帘中传来一道声音。 一身黑色短打的寒露冒着雨快步出来。 “寒护卫,请带上我。” 说罢,转向辛念烟,直挺挺的跪在雨帘中。 “主子,求你给寒露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 辛念烟顿了一下,“好,你去吧。” 寒露面露喜色,撑身站起来,与寒风一同翻墙离开了烟云院。 雷声轰鸣,辛念烟退回屋内,关上了门。 屋里温暖宁静,隔绝外界所有的阴冷与嘈杂。 另一边。 寒露跟着寒风一路驾马疾驰,朝着城外追了出去。 雨夜无月,道路泥泞,两人提着一盏破旧油灯,在雨夜中飘忽如幽魂。 很快,他们就赶上了驾着马车追击的飞烟阁成员。 “谷雨,人呢?” 寒风扬声问道。 马车撩开车帘,一个女子探出半边身子。 “在前面,估计快到烟华林了。” 寒露在雨中眯了眯眼,驾马靠近马车。 “姑娘,借你刀一用。” 说罢,抬手便搭上了谷雨腰间的刀柄。 谷雨下意识就要去拦,寒风却先一步按住了谷雨的手。 寒露锵然一声拔出谷雨的长刀,牵着缰绳纵马疾驰,加快速度往烟华林的方向跑去了。 “跟上她!” 寒风皱眉,下令加速。 寒露是他们飞烟阁第一个任务,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她。 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跟小姐交代? 很快,摸着黑的一群人就追上了前方的马车。 “点火,放箭!”寒风一抬手,身后的飞烟阁众人便利落的点上火油箭,拉弓射了出去。 前面跟着追的寒露只感觉到上空火光飞速闪过,仰头看去,便见漫天火箭朝着前方的马车急射而去。 那火油也不知道是什么炼制的,在雨中都淋不息,将马车照得清清楚楚。 “啊——” “有刺客!” “保护大人!!” 前方传来一阵骚乱,马车很快就翻了,寒露加快速度,身边的飞烟阁众人弃了马车,纵身一跃而起,朝着那辆倒在路边的马车袭击过去。 很快便响起一阵打斗声,刀兵交接在雨中格外清晰,伴随着火油烧焦的气息。 又很快被大雨淋湿。 马车中滚出来一个人,一身囚服,神色惊恐连滚带爬的往林子深处跑去。 寒露双眼怒睁,大雨不仅没有让她有一丝动摇,反而将她那双眼中的恨意洗得发亮。 她拖着一把长刀,朝着宋庆元追了上去。 宋庆元不要命一般的跑,但尚未恢复的腿伤拖累了他,随着他跑得越来越慢,伤口裂开,拖得一地都是血水。 终于,他一瘸一拐的被绊倒在地上,在遍地泥浆中惊恐的后退。 “你是谁,求求你放过我,我可以给你钱,给你钱!” 他着急忙慌的求饶。 寒露披着一头凌乱的长发,一身黑衣湿透,看不清长相。 “堂叔,是我啊。” 寒露轻声开口,迈步走到他面前来。 “雨晴?”宋庆元心底恶寒,重重打了个寒颤。 “你还记得我啊。” 寒露居高临下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轰然一道雷声炸响,在电光之下像个来索命的恶鬼。 她猛地抬手一挥,长刀呲的一声毫不留情砍在宋庆元的身上。 鲜血喷溅而出,撒了她一脸,连视线都染得通红。 不,她就是来索命的恶鬼。 “啊啊啊啊啊啊——!!!” 宋庆元痛得一声哀嚎,那一刀从身上砍到脸上,让他害怕得要发疯。 “雨晴,别杀我,我是你叔叔!” “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了,我给你钱,我给你父母磕头认错……” 宋庆元说着,猛然伸手去抢寒露手里的刀。 寒露面无表情,反手刀锋一错,就把他那只手齐齐整整的削断了。 又是一声哀嚎,寒露只当充耳不闻。 她一刀一刀的砍在宋庆元身上,喃喃道:“你不配去磕头认错,你去死就行了。” 直到宋庆元再没有了一丝声响,她才停了下来,手里的刀落在带血的泥泞里。 “爹……娘,女儿为你们,报仇了!” 寒露满足的勾起嘴角,朝后倒去。 一道身影将她拦腰接住,也不知道在后头看了多久了。 “辛苦了。”他说。 寒露认得这个声音,闭上了眼躺在了他怀里,失去意识。 ……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过后,夏季的暑气彻底消弭,开始冷了起来。 烟华林。 相府的马车缓缓停下,辛念烟从里头下来,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快步走进了药居。 昨夜传回来的消息,寒风他们拦截下了宋庆元的马车,人就地诛杀了,但寒露被神医带回了药居。 所以辛念烟一大早就来了烟华林。 她有预感,自己最开始好奇的事情,今日能解惑了。 药居的门童都认得辛念烟,她一路往里闯,也没人拦着。 直到进了后院,随手拉了个小药童问:“神医呢?” “在卧房。”那小药童回道。 辛念烟眉头一挑,快步往卧房的方向走去。 好个宁无忌,他这里从来不留病人过夜,今儿个怎么就坏了规矩了? 而且还把人往卧室搬,是真不把寒露当外人啊! 问过她这个主子了吗?啊? 她怒气冲冲的推开卧房大门,还没来得及质问,便被里头两人沉默的气氛感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来了。”宁无忌似是舒了一口气,朝她招了招手,示意辛念烟进去。 “小姐。”寒露起身就要行礼,被宁无忌按住。 “不要多礼,歇着就是。”辛念烟也赶紧开口阻止她行礼,看向宁无忌。 “她这是怎么了?” “情绪过度激动,又淋了雨,有点风寒。” 宁无忌回答,他放在寒露肩上的手被寒露不耐烦的抬手拨开,却并不恼。 甚至好脾气的将药碗递到她嘴边:“把药喝了,起来吃饭。” “不用你管。”寒露冷着脸别开脑袋。 辛念烟一时间摸不清情况,打量打量着两人。 “你们……” 宁无忌转眼看向她,直言不讳开口。 “我是她兄长。” 辛念烟:“?” 竟然是兄妹! 所以,穷追不舍求而不得的虐恋没有了! “小姐,奴婢不认得他!” 寒露眉头紧皱,苍白着脸从床上起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转眼便是两年 “什么奴婢,你不是她的账房吗?” 宁无忌皱眉。 “她不仅是我的账房,也是我花银子买回来的婢女。” 辛念烟开口替他解惑。 宁无忌抿唇,“多少钱买的,我要赎她。” “宁神医不必费心,我跟着小姐过得很好。” 寒露拉下一件斗篷裹着,走到辛念烟身边。 小烛见状连忙上前去扶她。 “小姐,我们回去吧。”寒露看向辛念烟。 “寒露,你如果想赎身跟家人在一起好好的过日子,我不会阻拦你。” 辛念烟神色认真的看着她。 寒露苦笑了一声,“小姐,我们一家人,在被遣送流放的路上,就死了。” “宋庆元根本没想让我们活着,一家连带奴仆一同,四十七口人,尽数死在了杀手刀下。” “唯有我逃了出来,躲避追捕。” “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卖身为奴,藏匿京城。” 她用短短几句话,将她最痛苦的经历概述过去。 “我早就没有家了。” 她笑着看向辛念烟。 “如今大仇得报,这条命就是小姐的。” 宁无忌攥了攥拳,低垂下眼眸。 “雨晴……” “宁神医,我叫寒露。” 寒露冷眼看过去。 宁无忌没有说话,把头别向了一边。 辛念烟心下思索了片刻,“小烛,你先带寒露姑娘回车里,我与神医说两句。” 小烛扶着寒露出了卧房,辛念烟目送她们走远,才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 “怎么个情况,说说?” 宁无忌看她一脸毫不掩饰的吃瓜神色,有些无奈。 “你就差把看热闹不嫌事大写在脸上了。” 辛念烟耸了耸肩,“我这是关心我的小侍女。” 宁无忌听了这话,还是止不住的拧了拧眉,强压下心中的不悦开口道:“我在从医前,叫宋无忌。” “父亲一直想让我继承家业,但我实在无心官场。” “后来跟家里闹得很不愉快,便跟着一个游医,离家出走了。” 辛念烟颔首,“所以你为什么改姓了?” “我跟雨晴同父异母,我母亲走得早,她母亲对我不好,但她待我却极好。” “我是在她八岁那年离家的,周游列国数年,原本想回家看看。” 他语气有些酸涩,低笑了一声。 “回来的时候,家破人亡,我甚至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改随母姓。” 辛念烟上下打量他片刻,“你用毒这么厉害,没想过报仇吗?” 难怪呢,难怪周游列国的神医,愿意在南玄长居。 原来,他本就是南玄人。 “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家人的情况,不知道他们含冤而死。” 他自己去过宋家被流放的地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一丁点宋家人的足迹。 “她怪我也是应该的,当初我要是没离家出走……” 辛念烟摆了摆手,“当初你要是没离家出走,手无缚鸡之力的,指不定当年在流放途中就已经死了。” 宁无忌一听,还真有点道理。 “很多时候,阴差阳错,福祸相依。” “如今至少你活着,她也还活着。” 辛念烟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她如今,并不愿意接纳我。”宁无忌有些落寞的垂眼。 他本以为自己的家人都已经死了,天地之大,只剩自己孤身一人。 如今却被告知,找回了年幼时他最疼的妹妹,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已经导致他忧心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辛念烟眼珠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她现在是我的人,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来我这儿做个郎中师爷什么的。” “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宁无忌思索片刻,利落的点头:“可以。” 他这辈子不看重什么,以前只有自己辛苦学来的一身传承。 现在多了一个妹妹。 而跟着辛念烟,不仅能传承医术,还能跟妹妹多接触。 他完全没有拒绝的道理。 辛念烟含笑朝他拱了拱手,“你好,宁师爷。” “过两日我让人来接你,去别柳山庄坐镇,这破药居就别管了。” 宁无忌对此毫无异议,他本来守在南玄,病都看烦了,也不知道具体在守什么。 如今好不容易守到了唯一的亲人,自然是要跟着她去的。 …… 如此,辛念烟这一阵忙里忙外,总算有个结果了。 飞烟阁不仅得了个精明聪慧的账房,还买一送一跟进来一个神医做师爷。 至于这买一送一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否和谐,这就跟她没关系了。 时光荏苒,暑来寒往。 一转眼便是两年。 这两年来,平北的太子秦炎倒是屡战告捷,传回来不少好消息。 当然,这样的胜利与丘玄机脱不了关系。 绿柳山庄的生意也慢慢做大,出售各种各样的名贵花树苗子。 飞烟阁的势力逐渐扩大,出去二十四节气,又多出来了二十八星宿。 飞烟阁全方位的提升,感觉最明显的,是辛念烟自己。 如今整个京城在她眼里,像一座透明的阁楼。 无论她想知道任何事情,有关任何人的,飞烟阁都能给她查得明明白白。 这两年有神医教学医术,成员们都有不俗的医术基础,倒是很少见伤亡。 两年时间一晃而过,一转眼,陈瑾颜与武星辰的婚期已经近了。 辛念烟期待已久,也准备了很久。 她期待已久的,自然是表姐的婚礼。 但准备已久的,却是另一庄事。 …… 别柳山庄。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缓慢停在山庄门口。 小烛撩开帘子,将里面的辛念烟扶了下来。 两年过去,已经年十七的辛念烟身量高了几分,越发的明媚动人,亭亭而立。 仅仅只是往这里一站,便叫人移不开眼。 小烛和时舞一同陪着她进了别柳山庄,在会客厅等她。 辛念烟则一路去往了山庄后门,此处有人看守,无令牌不得入内。 “参见阁主。”门口的守卫见了辛念烟,连忙躬身行礼。 辛念烟摆了摆手,问道,“王默在里面吗。” “在的,公子今日与宁先生学医理,在内阁课堂。”那人回道。 王默与寒风一样,并不属于飞烟阁,所以飞烟阁的人都唤他公子。 辛念烟这才迈步进去。 一路避过重重机关,到达内阁。 路上的飞烟阁成员见了她都躬身规规矩矩的行礼。 辛念烟上了内阁二层,停在课堂门口,偏头往里瞧了一眼。 里头正在授课的宁无忌抬眼看向她,放下手中的医书。 “你怎么来了。” 王默也回过头,朝她点头致意。 “姐姐。” “课上完了吗,我找王默谈点事。” 第一百七十八章 陈瑾颜大婚 王默闻言,询问的看向宁无忌。 宁无忌点了点头,“去吧,谈完了回来找我下一盘棋,飞烟阁一个能下的都没有,一群废物。” 王默额角滴汗,不为别的,他也是那个废物之一。 他朝着宁无忌拱了拱手,才转身出去,与辛念烟一同去了边上的议事厅。 一推开门,寒风正埋头在里面处理内务,见了她,起身要行礼,被辛念烟摆手制止。 “国公府跟武侯府好事将近,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吗。” “安排就绪了。”寒风点头。 他起身走过来,站在辛念烟身边,两人一同看向王默。 被看着的王默不明所以但感觉到了压力,“姐姐,师父,怎么了?” “坐下说。” 三人围着桌子坐下,王默看两人面色凝重,没有再问,等着他们开口。 “王默,你一直知道,你不是王家亲生的孩子。”辛念烟抿了抿唇,“这两年来,你就没想过要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王默一怔,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他自然好奇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但在别柳山庄的日子,他很开心。 飞烟阁的人对他都很好,师父对他也很好。 他怕万一找到了亲生父母,自己就要离开飞烟阁。 他舍不得,舍不得别柳山庄,舍不得师父,更舍不得姐姐……。 “姐姐要赶我走吗。” 他垂下眼,声音低低的问。 辛念烟下意识的蹙眉,她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但接下来要做的,的的确确是这样的事。 “王默,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加入飞烟阁吗。” 辛念烟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抛出另一个问题。 “不知道,姐姐不让我入飞烟阁,所以我心里总是担忧,姐姐哪天会赶我走。” 王默抬起眼眸去看她,又看向沉默的寒风。 “你自小吃苦受累,最能体会黎民苍生苦,如果有机会让你造福黎民百姓,你会去做吗。” 辛念烟说着,朝寒风伸出手。 寒风递过来一卷画卷。 “王默,飞烟阁的事情,很多人都能做,但有些事,只有你能做。” “你的身份很特殊,不该,也不能一直屈就于此。” 她展开那副画卷,上面是一个封神俊朗的男子,开阔的眉眼挺拔的鼻梁,与王默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是你的舅舅,武昭越。” 王默错愕不已的看着那副画,常年在飞烟阁整理情报,他很清楚武侯家的情况。 武侯家已婚的女儿,只有宫里那位……武贵妃。 “姐姐……”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变故,对他来说,像是翻天覆地一般,将他的世界完全颠倒了。 “你原名秦煜,是武贵妃失散在外的孩子。” 辛念烟把那画卷推到他面前,“你不是普通人,你是当今皇上的第七子。” 王默心中翻起震撼,思绪乱糟糟的,好半晌才问出一句话。 “姐姐是因为,一早知道我的身份,才将我带回来的吗。” 辛念烟心头一怔,蹙眉摇头。 “当时你跟上我时,只是有些怜惜,想着带你换个好一点的环境生活。” “后来在一场官宴上见过你舅舅,与你生得极为相似,这才有了猜测。” 这孩子重情义,她决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只是为了利用他才把人带回来。 虽然一开始的确如此,但两年的相处,早就有感情了。 “经过查证,发现你的的确确是皇上的七皇子。” “那时候飞烟阁刚开始组建,我索性就让你继续跟着寒风了。” “好歹学点功夫防身,免得被那吃人的皇宫生吞了。” 王默回想起那个时候,的确,要是当时知道自己是皇上的孩子,怕是要被吓死。 他有今日的心性,全靠师父和姐姐的栽培。 “姐姐要我进宫,认祖归宗?” 他沉默了片刻,已经收敛了满心复杂的情绪。 辛念烟点头,“皇室血脉本就不该流落在外,你该回到属于自己的人生轨迹上。” “可以帮到姐姐吗。”王默又问。 辛念烟不知道这个孩子这两年到底经历的是什么样的教育,问出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让她不敢直面。 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可以,可以帮到天下很多很多的人。” 只要不让秦炎那个混账东西继位,黎民苍生不知道少受多少苦。 “好,都听姐姐的。” 王默乖顺的笑了。 只要能帮到姐姐,他做什么都愿意! 辛念烟心下轻叹一声,伸手轻抚他的头顶。 两年过去,这孩子已经长高了不少,轮廓也长开了,与武昭越的眉眼轮廓很像。 以后他恢复了皇子身份,怕是再也不能这样亲密的触碰他了。 “聊完了吗?”门口传来宁无忌的声音。 他抱着棋盘打了个哈欠,看上去百无聊赖的样子。 “来了。”辛念烟扬声应他。 “寒风,详细的事宜你再与他交代一下,我去陪宁先生下棋。” 寒风点了点头,“好。” 辛念烟这才起身出了议事厅,往边上的课堂走去。 宁无忌的棋下得越来越好,半个下午的时间,两人对局两次,一胜一负。 直到日头偏西,辛念烟才离开了内阁。 议事厅里,王默立在窗边,静静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双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似乎,总这样目送她离开,踏着夏日的夕阳,一步一步走远。 王默心里揪得很厉害,这一次跟以往都不同,他有一种感觉,他的姐姐,正在从他的世界里,一点一点的离开。 他抬手搭在窗棂上,收紧力道。 姐姐,明知道皇宫吃人,为何还是要送他去。 他哪里都不想去啊,只想留在她身边,只想留在别柳山庄。 但……只要能够帮到她,他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寒风走到他身边,抬手落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无声的安慰。 …… 三日后。 国公府小姐与武侯府小侯爷大婚,场面及其浩瀚,十里红妆,满城为之赞叹。 辛念烟跟在送亲的队伍里,满面喜色,由衷的为陈瑾颜开心。 仪仗队在前,八抬大轿在后,长长的嫁妆队伍仿佛一眼望不到头,浩浩荡荡的行走在官道上。 辛念烟撑着下颚,远远看着高头大马的新郎,早上起得太早,导致她困得厉害,不知不觉间有点恍惚。 混沌间,她竟然将马上的武小侯爷看成了秦晗。 清俊如仙的新郎官一身红衣,翩然回头,眉眼含笑看她。 辛念烟一愣,赶紧甩了甩头,伸手拍了拍脸颊。 “怎么了烟儿?” 陈瑾歌投过来不解的目光。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困。”辛念烟的脸蓦然的染上几分红晕,像是她拍上去的。 “辛苦了。”陈瑾歌揽着她的肩膀拍了拍。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外甥像舅,她的确是你母亲 喜庆的乐声一路从国公府响到永宁侯府。 随着鞭炮炸响,喜轿停在了侯府大门口,有喜婆上前来背着新娘下了轿,往府里走去。 辛念烟也与陈瑾歌几个送亲的姐妹一起,跟着进了武侯府。 进门之前,下意识的侧目看了眼边上布置花景的寒风。 绿柳山庄如今生意越做越大,不仅做花木苗子生意,应季节的鲜花生意也是接的。 今日两家大婚,宫中武贵妃也到了场,辛念烟才进了院子,就看见了主位边上的武贵妃。 她随着送亲队伍去了另一桌坐下,繁复的礼节一环扣一环,辛念烟并没有仔细关注,她的目光始终都在往武贵妃那边看。 好在新娘新郎也在那边,大家都含笑往那个方向在看。 新郎新娘拜过天地后,新娘被送入婚房,喜宴在震天的掌声和道贺声中开场。 辛念烟这才回收目光,含着笑意跟身边的陈瑾歌说话。 武贵妃喜静,坐了一会儿就带着丫鬟往后花园去散心了。 大喜的日子,她却没有半分喜意,整个人犹如精致却没有一丝生气的人偶。 武侯府后花园的亭子前,只有几个摆弄花圃的下人,见了贵妃过来,虽然不认得是什么人,但知道行礼就对了。 武贵妃连多余的目光都没给那几个人一眼,迈步走过去。 踏入亭子的瞬间,上方一盆没怎么放稳的花就这么滑了下来。 武贵妃吓得下意识的抬手矮下身形去挡。 “小心!”一声低喝响起,一道黑色的身影箭步迈到她身前,抬手接下那盆花。 “您没事吧?”王默长长舒了一口气,关切的问道。 武贵妃抬眼一看,顷刻间便再也移不开眼了。 这孩子,这孩子…… “你,你……”她眼眶顷刻间泛起红,抬手有些颤抖的想去摸王默的脸。 “夫人可是吓坏了?”王默后退一步,将那花盆摆到一边。 “这亭子太久没打理过,该提醒主人家清理一下了。” “我没事,孩子,你是什么人?” 武贵妃满脸紧张关怀之色,压低声音问道,生怕自己太大声会把他惊走。 她做过无数个这样的梦境,梦中失而复得的儿子,长的就是这样一张脸,与她兄长一模一样……。 无数次在她开心不已的时候,都会惊醒过来,而后泪流满面。 她实在是害怕,这一次也会如此。 “夫人,小的柳钰,是别柳山庄的人。” 王默拱了拱手,低眉顺眼的回答。 当日商议过后,他的身份从飞烟阁公子,成了别柳山庄庄主捡回去的养子。 而庄主,自然就是柳寒风。 “煜儿……”武贵妃神色难以抑制的激动,眼眶带泪,想要触碰王默,又怕一碰就消失了。 她一贯冷淡得像一尊不会思考的佛像,边上的丫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其中一人对另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连忙退了下去,找侯爷去了。 “夫人您怎么了?” 终归是血脉相连,哪怕这才见第一面,王默看她这样的神色,也止不住的有些动容。 “我没事,我就是太高兴了……” 武贵妃重重掐了自己的手心一把,手心传来明显的刺痛,让她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孩子,你父母,可还尚在?”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王默一愣,有些茫然的看着她,像是不理解为什么初次见面就要问这种问题,但还是低下头,有几分落寞的回道。 “我没有父母,自打有记忆起,就跟着义父了。” 这话一出,武贵妃就更加肯定他的身份了,上前一把抓住了王默的手。 “孩子,你今年多大了,你养父在哪里,本宫要见他!” 王默被她抓的有些慌乱,想挣脱却完全挣扎不开,那几个与他一道的人见状,连忙去了前厅,找忙活着的寒风。 另一边,辛念烟看主座上的武侯神色匆忙的离了场,心下已经有了几分了然。 花园里,王默无所适从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永宁候武昭越带着一众仆从快步走了上来。 他知道妹妹念子心切,这些年来武侯府也在想方设法的帮忙找七皇子。 但也不能想孩子想糊涂了,随手抓一个人就认儿子吧! 然而当他看清楚王默的那一刻,就明白了,妹妹并不是想孩子想糊涂了。 这孩子真的,长得跟他年轻的时候,极为相似。 武侯快步走上前去,扶着武贵妃。 “娘娘,您先冷静一会儿,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免得吓着孩子。” 他这句话,让武贵妃清醒了过来,连忙松开了手。 而另一边,寒风也跟着带路过来的人赶到了。 “侯爷,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武侯遣退身边仆人,扶着武贵妃进了亭子里,在石桌前坐下。 “你就是别柳山庄的庄主?”他看向寒风,上下打量他片刻,问道。 “看着很年轻啊。” 寒风带着王默进了亭子,在他面前拱手行了礼。 “谢侯爷谬赞,已经二十有二了。” “本宫问你,这孩子,是怎么到你庄子上的。” 武贵妃已经恢复了冷凝的模样,厉声质问。 “回娘娘,是八年前的一个冬日,我父亲进山打猎捡的。”寒风拱手应道:“后来我父亲与世长辞,便只剩我与他相依为命。” “八年,煜儿走失也是八年……” “那他今年,几岁了?”武贵妃紧着又问。 “小的不清楚……”寒风低下头。 “十二岁,十二岁了……”武贵妃颤声开口,“煜儿,煜儿,过来,让母妃看看你……” 王默一怔,惊愕的看向她,又看向武贵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义父,我……” 寒风拍了拍他的肩膀。 “贵妃娘娘,实不相瞒,在看到侯爷的那一刻,小的心中就隐隐有些猜测,这孩子与武侯府可能有些渊源。” “对,这孩子与我兄长生得实在是太像了!”武贵妃眼眶含泪道。 “你当真……是我母亲?”王默眼眶通红的看了一眼武贵妃,又看了一眼武昭越。 连皱眉的动作神态,都那么相似。 武昭越心中已经有了底,上前一步揽着他拍了拍。 “好孩子,外甥像舅,你与我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的的确确是你的母亲。” 王默这才迈步上前,抿着唇喊了一句。 “娘……” 第一百八十章 滴血认亲 这一声娘,武贵妃等了八年。 孩子走失八年,她没有一天不在想他。 武贵妃一把将孩子拉进怀里,泣不成声的唤他的名字。 “煜儿,煜儿……” 武昭越走过去,揽着两人拍了拍,眼眶也有些泛红,轻声叹息。 拉着陈瑾歌出了喜宴到后花园溜达的辛念烟见到这一幕,总算是放下了心。 “烟儿,那边什么情况?”陈瑾歌小声在她耳边问道。 “不清楚……”辛念烟摇头。 喜宴结束后,辛念烟没有再跟着送亲队伍往国公府回去,而是直接回了相府。 如今相府的内务已经完全交给古双去管了,她如今倒是清净得很。 才回了烟云院,在院子里整理花圃的飞烟阁成员就迎了上来。 “阁主,一切都在您计划之内。”他压低声音禀报道。 辛念烟点了点头,“下去吧。” 那人刚退开,烟云院的墙头就翻上来一道飘逸的白色身影。 辛念烟见怪不怪的回了房内,悠悠开口。 “王爷,我这院墙都快叫你踩塌了,什么时候结一下修缮费。” 秦晗落在窗前,抬手撑在窗棂上。 “好,列个清单送到王府,需要多少银钱,明日安排人给你送来。” 辛念烟轻笑一声,“王爷真大方。” “烟烟,听说今日,七皇子认祖归宗了?” 秦晗声音依旧温和如水,眸子里闪烁着什么,探究的看着辛念烟。 “是吗,那真是恭喜皇上,恭喜贵妃了。” 辛念烟佯装看不懂他眼里的探究,露出诧异神色。 “我以为你会一直把他留在身边,不让他去接触皇家权势。” 秦晗没给她装傻的机会。 “王爷说笑了,我有什么资格一直把他圈着不放,他可是皇室血脉。”辛念烟耸了耸肩,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晗:“你同意他就这么默默无闻的活一辈子,其他可人不见得同意。” 秦晗没有说话,皱眉垂下眼。 他听说了这个消息,一路驾着车过来的路上就在想,辛念烟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结合来龙去脉,翻来覆去的思索过后,得出一个结论。 她想拉太子下马。 秦晗并不理解辛念烟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看不透辛念烟的想法。 但如果是她所愿,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想方设法的替她达成。 “皇后那边,怕是没那么容易松口。” 辛念烟听了这话,也是眉头一紧。 她同样也在担心这个问题。 “皇室血脉认祖归宗,就算是皇后,也拦不住吧。” 秦晗摇了摇头,“你没接触过,不知道皇后这个人……” “只要是阻碍她的,她都会想方设法的挪开。” 说挪开是好听的,说得不好听,就是惯会铲除异己。 不过看辛念烟皱起了眉头,他又柔声安抚道:“别担心,一会儿我就进宫,帮你探听清楚。” “好……”辛念烟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立刻又反应过来。 “怎么叫你帮我探听,这是你们皇家的家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秦晗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不想知道?” 辛念烟低咳一声,“王爷要是想说,听听也无妨。” 秦晗被她这幅傲娇模样逗得唇角一勾,心情大好,抬手揉了一把她的头顶。 “行,本王想说。” …… 七皇子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的人尽皆知,皇帝认回这样一个处处出类拔萃的孩子,高兴不已,下令大摆宴席为七皇子接风洗尘。 这场接风宴定在第二天,丞相府自然也受到了邀请。 只要这场宴会一开,七皇子的身份,就算是定下了。 所以,皇后绝对会在此之前,就找上皇帝。 从相府出来以后,秦晗直接坐上马车,一路进了宫。 昭华殿。 从始至终武贵妃都拉着秦煜的手,不愿意松开,整个人都活泛起来了,没有一丁点平日里死气沉沉的样子。 皇帝见她这样,心中甚是欣慰。 秦煜七分像武昭越,三分像他,怎么看怎么顺眼。 也并没有因为流落在外就长歪了,他无论问什么,这孩子都能对答如流。 不卑不亢,知事明理,实在让他见了就喜欢。 又想到他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免不了心疼。 “煜儿,这些年在外面,苦了你了……” 秦煜摇了摇头,“父皇,孩儿不苦,只是苦了母妃。” “好孩子,知道心疼母妃。” 武贵妃拉着他,说上几句话,眼眶就又湿润了。 “母妃不要难过,别柳山庄虽然不算富裕,却尚算过得去,从未短缺孩儿的衣食教育。”秦煜宽慰她。 “好,好个绿柳山庄,将朕的皇儿照顾得这样好,赏!” “哈哈哈哈哈哈,来人,赏白银三万两,云锦数匹,已致朕的谢意!” 秦立心情甚佳,大手一挥,奖赏的圣旨就拨了下去。 只是秦煜还没来得及谢恩,就听到门口有太监高唱一声: “皇后娘娘到——” 一转头,便见皇后带着一行人迈步进来,一身暗紫色绣金凤随着步履摇曳。 “皇上,何事如此开怀啊。”皇后笑着问道。 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只是嘴角扯了扯,让人看着十分不舒服。 皇帝的脸上笑容当即便淡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 “听说贵妃妹妹这儿热闹,臣妾来看看。” 皇后依旧保持着她那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视线落在秦煜身上: “这就是皇上新认回来的那个七皇子吗?” “恭喜皇上,这孩子跟武侯夜生得极像,年龄也对得上。” 嘴上说着恭喜的话,可是只要仔细听,都很难从她话语里听出高兴。 武贵妃的神情也冷了下来,勉强维持礼节。 “煜儿,给你母后请安。” 秦煜看向皇后,还没开口,皇后就一抬手阻止了他。 “不急。” “皇上,皇室血脉不可儿戏,即便生得再相似,还是要查清楚的好。” “若是不小心混淆了皇室血脉,那便是滔天的大罪了。” 秦立眉头一挑,看着她。 “依皇后所言,应该怎么查。” 皇后含笑看着他,“自然是……滴血验亲。” 说罢,抬手拍了拍,“来人,请御医!” 话音刚落,身后就有人鱼贯而入,抬着滴血验亲的白瓷碗和细银针进来了。 武贵妃面色沉了下来,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 “看来皇后娘娘是有备而来。” 皇后不甘示弱,轻笑道:“事关皇家血脉,本宫自然不能怠慢,这是一国之母应尽的职责。” 武贵妃咬着牙怒瞪她,“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是不是,我的煜儿好不容易才回来,你又要来找什么事!” “本宫只是怕皇室血脉被卑劣肮脏的贱民混淆污浊了。” 她这话说得难听,点的是谁秦煜心知肚明。 武贵妃正要发怒,秦煜伸手拉住她,拍了拍。 “母妃不必担心,验明正身,方能证孩儿清白。” 说罢,看向秦立。 “就是要父皇受苦了。” 秦立皱了皱眉,他倒是不介意刺上一针,但皇后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上门来,怕不仅是简简单单的要滴血认个亲。 但……皇后说的话似乎也没错…… 第一百八十一章 认亲宴 身为一国之母,的确有这种的职责,也有这样的权利。 他起身走向瓷碗前,挽起袖子,面无表情的刺开手指,挤出一滴血滴在碗中。 “来人,快替皇上包扎。” 皇后连忙开口唤了一声。 秦立摆了摆手,“不必,一点小伤。” 他转头看向秦煜,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紧张来。 他是真的很喜欢这孩子,若是这滴血验亲失败…… 秦煜这才走向桌前,撩起袖子,拿起另一根银针,只是…… 秦煜手忽然一顿,看着眼前的碗,眉头微微蹙起。 碗里有一股淡淡的醋味,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来。 加了醋的水里,无论什么样的血都不会相融。 他抬眼看了皇后一眼,对上她那似有若无的阴狠笑意,大约在想着,知道滴血不相融,自己就任她处置了。 秦煜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将银针刺入指尖,挤出一滴血。 滴哒! 四周寂静得落针可闻,血液滴入水面的声音格外清楚。 众人静静的看着落入水中的血液,只见掉下去的瞬间,秦煜的血就跟原本碗里的那滴血融汇在了一起。 “融了,融了!!” “恭喜陛下,恭喜七皇子!!!” 皇帝身边的太监惯是个会看脸色的,知道秦立喜欢秦煜,惊喜的大喊一声,连忙跪下道喜。 周围的其他奴才见状,连忙跟着一道跪了下来。 “恭喜陛下,恭喜七皇子!” “哈哈哈哈哈哈!”秦立大笑出声,“朕就说,朕绝不可能看错。” 武贵妃面上也尽是喜悦之意,“皇儿,我就知道,我梦到过你那么多次,就是这幅样子,怎么可能会认错呢……” 皇后面色铁青,咬着牙恶狠狠盯了边上的太医一眼。 “恭喜皇上,恭喜武贵妃。” “还要多谢姐姐为我皇儿验明正身。”武贵妃笑着道谢。 她笑得越开心,皇后就越膈应。 “既然如此,臣妾就先不打扰了。” 她朝着皇帝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昭华殿。 武贵妃唇角勾起,扬声道,“皇后娘娘慢走。” 又给了儿子一个眼神,秦煜心领神会的开口,“母后慢走。” 皇后脚下一顿,手里的帕子差点攥碎了,用余光阴毒的瞥了后方一眼,这才踏步离去。 秦立心情大好,又赏了昭华殿里一堆东西。 秦煜才十二岁,还不到自主立府的年纪,吃过饭后,便由太监带着去往了皇子所。 未成年的皇子都居住在此处,分别立了自己的院落。 他人还没到,赏赐就先到了,一拨一拨的往里送,实在羡煞旁人。 一个人住这么大的院子,身边还有十数个伺候的宫人,对秦煜来说还是头一遭。 “都下去吧。” 他并不太习惯住所有这么多人候着,把人都遣退了出去。 秦煜脱下云纹织金的衣裳,伸手细细摩挲。 仅仅不到三年,他从饭都吃不饱,终日饱受虐待的王默,入主皇子所,成了高不可攀的七皇子。 “姐姐……”他轻喃了一声,“皇宫很冷,我还是喜欢别柳山庄。” 但他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别柳山庄,回不去姐姐身边。 他从衣袖里取出来一小块白矾,找了个角落拉开暗格放了进去。 今日滴血认亲能融合,全靠这块白矾。 好在他跟着宁先生学了不少医理,故而早有准备。 不然今日这一劫,怕是不好过。 …… 翌日。 皇帝在武侯府宴请群臣,辛念烟作为相府千金,自然也跟着出席了宴会。 她与丘璃儿,陈瑾歌坐在一处,远远朝着主位那边的陈瑾颜招手。 新婚夫妇二人都是容光焕发的模样,陈瑾颜笑着朝她们挥了挥手,隔空举杯要喝一个,被边上的武星辰按下。 像是说了句什么,陈瑾颜面色一红,放下了杯子。 辛念烟与陈瑾歌相视一笑,“表姐真是难得有这般乖巧听话的时候。” “也不知道姐夫跟她说了什么。” 陈瑾歌端起茶杯含笑抿茶。 “烟儿,昨日的事,你可听说了?” 辛念烟撑着脸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听说了一些,但不太确定,表姐知道吗,跟我细说一下?” 丘璃儿把脸凑了过来,“昨天你们不是参加了婚宴吗,听说人是贵妃从婚宴上带回去的……” “武侯府昨日娶了新妇,如今又认回了七皇子,可谓是双喜临门呐!” 陈瑾歌便开始与丘璃儿说起了昨日之事,听得她一愣一愣的,时不时点点头。 辛念烟听了一耳朵,目光却在场中漫无目的的穿梭,直到撞上一道白色身影,才停下来。 感受到一股视线,秦晗下意识回过身,见是辛念烟,便含笑端起酒杯隔空朝她举了一下。 辛念烟这才错开眼,紧了紧眉头。 她怎么无缘无故的,去盯着晗王看呢? 很快,皇帝就带着贵妃和七皇子入场,朝着众大臣宣布自己寻回皇子的好消息。 众人连声贺喜,宴会间厅很快就洋溢起欢声笑语。 辛念烟遥遥看着坐在皇帝身边的秦煜,端着酒杯隔空敬了一杯酒。 这两年,她早就把这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弟弟一般。 如今他走上的,是一条完全属于他自己的道路。 她自然会尽力扶持他攀上高位,但更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在面临皇宫的一切压力。 那边的秦煜似有所感,抬眼看向这头。 目光落在辛念烟身上,短暂的停留过片刻,便移开了。 似乎只是一个全然不相干的人。 “今日各位大人都在,要玩得尽兴,不如来接飞花令吧!” 一位文官开口提议道。 那人是御史大夫身边的中丞,为御史大夫马首是瞻。 御史大夫就是皇后的父亲,也就是当今国舅。 皇帝认回皇子,却不见皇后,明眼人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七皇子流落在外才被认回来,文韬武略只怕是一窍不通,这是想给他难堪啊! 那中丞话出口,却没有人敢接,场上就这么安静下来,冷得只有风声。 “好提议,朕觉得不错,各位爱卿,请吧。” 秦立丝毫不受影响,朗声大笑着开口。 想欺负他儿子,这算盘怕是打错了。 秦煜虽然在外成长,但昨日他测过底了,这才学比起不少宫中皇子,都要略胜一筹。 他都很好奇,一个莳花弄草的山庄,是怎么教出这样的孩子的。 根据秦煜的说法,山庄清闲,空下来的时候他就读书,看得多了,自然就都懂一些……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刺杀 “快入秋了,便以秋月为令,赋诗一首,各位意下如何?” 文人墨客的事,武将自然不参合,武侯摆了摆手,“随你们的,我们武侯家世代为将,这种事就不奉陪了。” 他说这话,自然是想把七皇子也归于此方阵营。 至少助他逃过眼下这一劫。 然而秦煜却全然需不着他这般用心良苦中。 场上文官一一赋诗,直到御使大夫念过一句有关秋月的诗文,直接看向皇帝身边的秦煜。 “今日七皇子是主角,总不好不给众朝臣这个面子吧。” 武侯眉头一皱,这人好深的心思,分明只是他自己的意思,却要拉上已众朝臣做陪。 还没有人敢反驳他,开了这个口就得罪了国舅爷,反正指的是所有人,索性保持缄默。 秦煜微微点头,“总不好拂了众位大人盛情。” “剑外九华英,缄题下玉京;开时微月上,碾处乱泉声。” 说罢,信口就背出了一首与月相关的诗。 众朝臣皆是一怔,没想到他能接得这么好。 御史大夫暗自咬牙,只觉得他是运气好,于是换了一个令辞,又重新来了一轮,还是难不倒他。 最后只得悻悻作罢,铁青着一张脸不说话。 文没有难倒他,御史中丞便提出投壶,想在别的地方让他丢脸。 然而一群富家子弟围在一处,起哄架秧子的让秦煜参赛,却没一个投得过他的。 一场宴会,不仅没有跌掉他半分面子,让他出了不少风头。 皇帝越发欣喜,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喜欢得不得了,甚至拉着他到自己身边来坐下。 别人辛念烟不知道,但看皇帝的神色,这一场宴会他是当真尽兴了。 再看武贵妃,面上也带了笑,像是一潭死水引入了活流。秦煜的回归,让她整个人都有了生气。 宴会结束已经入夜,辛念烟浅浅喝了两杯酒,有那么一丁点的晕乎。 小烛扶着她出了武侯府的大门,上了马车。 “小姐,你没事吧。” 小烛忧心的撩开帘子,关切询问。 “我没……”辛念烟抬眼看向车内,蓦然一怔,动作迅速的一把捂住边上小烛的嘴。 小烛这才反应过来里面坐了个人,眨了眨眼,好歹没叫出来。 “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辛念烟松开手,迈步踏进马车。 里面坐着的,正式刚从宴会里出来的小皇子,秦煜。 辛念烟放下帘子,开口唤道,“七皇子殿下……” 话音还没落,就被秦煜一把抱住,埋在她腰间。 “姐姐……” 秦煜轻唤了一声,有些委屈。 “怎么了,可是宫里有人欺负你。” 辛念烟心头一紧,轻拍着他的脑袋摸了摸。 秦煜没有说话,他只是到了陌生的环境还没有习惯,有些不安。 这世上最能让他安心的,自然只有辛念烟的身边。 辛念烟安抚的拍着少年小皇子的后背。 “以后有什么需要飞烟阁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给阁内传信。”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整个飞烟阁都会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在皇宫站稳脚跟。” “不论你在哪里,飞烟阁都是你的后盾。” 秦煜抱了她好一会儿,才松手点了点头。 “不论我在哪里,姐姐永远是我的姐姐。” 是他最重要的人。 这句话像是给了辛念烟一颗定心丸,她笑着摸了一把秦煜的脑袋。 “好了小皇子,该回宫了。” “好。”秦煜满目不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拉兜帽盖上,转身离开了辛念烟的马车。 小烛目送他离开,才爬上了马车。 “小姐,命运真是太神奇了。” 她啧啧摇头,知道王默竟然是皇上流落在外的小皇子的时候,她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辛念烟有些醉态,倚靠着马车轻轻点头。 “小烛,很多时候人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奇妙。” “但你记住,无论是什么人问起,你都不能说他是我从外头带回来的。” 小烛不解,“为什么呀小姐,明明是你帮皇上把小皇子找回来的,皇上应该感激你才是。” 辛念烟半眯的眼眸蓦然睁开,一双眼中是清亮的冷光,声音却依旧平静。 “要是让贵妃娘娘知道他曾经受过那样的苦楚,怕是要自责死了。” 小烛了然,重重点头道:“好,奴婢记住了,小姐。” 辛念烟这才再次闭上了眼。 小烛的性子太单纯了,让她知道最简单的东西就好。 决不能让人知道七皇子与她有关系,更不能让人知道她与绿柳山庄的关系。 不然这京中容不下她的,怕是大有人在。 “走吧。”辛念烟扬声开口,时舞得了指令驾着马车往相府行驶。 刚出了武侯府那条街,便听见朱雀桥边传来一阵恐慌的骚乱。 辛念烟撩开帘子一看,便见一群黑衣人袭击了一辆马车。 定睛一看,正是秦煜的马车! “时舞,救人!”辛念烟厉声开口,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夜色之下,那群黑衣人在桥上包围了秦煜的马车,周围的百姓慌乱得四处奔逃,惊恐的尖叫声传遍整条街道。 时舞停下马车,提剑纵身一跃,往那边疾驰过去。 刀剑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另一边的丘璃儿见状,也连忙提剑带人上前去保护七皇子。 但黑衣人人数众多,即便拖住一部分,余下的还是很快就将秦煜的护卫都放倒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得了空子,冲上去一刀就要砍向马车。 突然,马车里亮光一闪,一道人影从里面如闪电一般激射而出,直挺挺一剑刺穿了那个黑衣人的咽喉。 秦煜十二岁的身形并不高,但爆发出的力量却十分惊人。 周围的黑衣人为之一振,连忙提剑围了上去,跟他缠斗在一起。 眼看金吾卫还在远处往这边赶,那头的黑衣人却逼得秦煜几度险些掉下桥。 辛念烟再也忍不住,踩着马车纵身一跃,踩着边沿的房屋几个起落便到了桥上。 她抬脚勾起一把长剑,迎向那几个黑衣人刺了上去。 秦煜心头一紧,“姐姐,你怎么来了,你快走!” 辛念烟挡下一个黑衣人的攻击,一把将秦煜拽到自己身后。 几个黑衣人一时间都快速朝她跑来,纵身飞跃而起,眼看就要提剑砍到头上。 辛念烟反手洒出一把迷烟,在夜色灯火照耀下仿佛会发光一般,流光溢彩。 下一刻,那群人杀气腾腾的黑衣人就这么软趴趴的从空中跌落了下来。 辛念烟长舒一口气,转过身去看秦煜的瞬间,那口气又提了回去。 他背后有一个先前受过伤倒地的,已经重新站了起来。 手举着一把长刀,直挺挺的对准秦煜的头就这么砍了下来。 “小心!!”辛念烟惊呼一声,来不及多想,抬手就接下了那把刀,紧紧握住。 空手白刃,嫣红的鲜血顷刻间从她白皙的指尖溢了出来,滴落在秦煜脸上…… 第一百八十三章 秦晗送的药 秦煜抬脚砰的一声将身后那人踹飞出去,连忙紧张的去看辛念烟的手。 “姐姐,你没事吧……” 他心中又恨又悔,自己为什么这么无能,还要她来保护! “我没事……”辛念烟摇了摇头,手上的刺痛有些麻木,只觉得满手都是温热的血。 “别担心,你没事就好。” 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秦煜的脑袋,却发现他已经急得眼眶通红了。 巡街的金吾卫终于赶了过来,将一地昏厥过去的刺客收押待审,跪在地上请罪。 “末将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秦煜撕下衣袍给辛念烟把手腕扎紧,防止失血过多,阴沉着脸看了他一眼。 “辛苦将军了,烦请带路,送辛小姐去就近的医馆包扎一下。” “没事,一点皮外伤,我自己回去看看就是。” 辛念烟连连摆手,那边终于反应过来的小烛红着眼跑了过来。 “小姐,你吓死我了。” 看到辛念烟满手的血,她眼泪刷的一声就掉了下来。 “还不快带路!”秦煜压着眉头怒斥一声,周将军连忙起身,带着辛念烟去了就近的一家医馆。 那边的丘璃儿也快步跟了上来,十分担忧辛念烟的伤势。 大夫看过之后,处理过伤口敷了药,叮嘱她至少半个月不能沾水,便退下去了。 “大夫,会留疤吗……” 丘璃儿叫住那大夫,问了一句。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其中最紧张的便是秦煜。 “这得看这位姑娘的体质,修养得当的话,不会的。” 那大夫也是个人精,不敢把话说得太死。 秦煜低着头,愧疚的止不住道歉,“对不起,辛小姐。” “殿下放心,臣女体质好,不会有事的。”辛念烟宽慰道。 处理过伤口,几人从医馆里出来,周将军护送七皇子回宫,辛念烟则由丘璃儿送回了相府。 临走之际,秦煜还担忧的看了辛念烟这边好几眼。 丘璃儿与辛念烟上了同一辆马车,小烛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生怕她受伤的手磕了碰了。 “烟儿,我怎么觉得七皇子殿下,对你格外关怀?” 丘璃儿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我家小姐为了救他活活挨了一刀,不关怀都说不过去吧。” 小烛憋着嘴,眼里还含着泪水。 “别哭了,小伤而已。”辛念烟给她递帕子。 丘璃儿点了点头,确实也是,但她总觉得,七皇子殿下看烟儿的眼神…… 不仅仅只是对救命恩人的感激。 有些复杂,她瞧不明白。 平安将辛念烟送回相府,丘璃儿翻身骑马,驱策离去。 辛念烟目送她远去,这才转身进了门。 古双听说她受了伤,便是趁着夜色,都送来一堆补气血的东西,心疼的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开。 遣退了房里的人,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辛念烟拉开窗户,便见一身白衣的秦晗站在门外。 她先前就嗅到了秦晗身上的气息,很淡,在她的嗅觉之下,却不容忽视。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秦晗看向她的手,一双黑眸的暗光涌动,满是自责。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你不是去护送皇上了吗……” 辛念烟侧开身形,把他迎了进来,随口询问。 “小伤而已,不用介怀。” 她自己也学医,的确算不上什么太重的伤,个把月就能好。 “不过得劳烦王爷替我重新上一下药了。” 她走到梳妆台前,将那瓶祛疤效果极好的玉容膏取了出来。 秦晗站起身,挽起袖子洗净了手,擦拭干净,提着边上的医疗箱回到桌前。 动作轻柔的拉着她受伤的那只手,解开绷带。 即便他尽量放轻了动作,还是扯到了伤口,痛得辛念烟下意识的皱眉。 随着绷带解开,里面的伤显露出来了,豁开一道口子,看得秦晗心头一阵一阵的抽痛。 他伸手挖出一块药膏,用量之大看得辛念烟有点肉痛,但想了想是用在自己身上,又忍下来了。 然而他并没有往辛念烟的手上直接放,而是在自己掌心搓揉,捂化成液体,才淋在了辛念烟的手心。 “原来还能这么用……”手心传来一阵舒缓的清凉,辛念烟伤口的刺痛很快就缓解了下来。 秦晗没有说话,拿出干净的绷带细细给她缠好。 “以后我每日来给你换一次,你不要自己动。” 他低着头,动作很轻,很认真,连声音也压得很低,温柔的叮嘱道。 “好。”辛念烟将手缩了回来,低着头应了一声。 “我与你说说昨日宫中的事吧。” 秦晗收起那瓶药,顺手搁置在一旁。 他将昨天宫中发生的事情,与辛念烟一一说来,说到皇后是如何被气走的时候,辛念烟明显的被逗笑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秦晗便离开了。 目送他离开,辛念烟用没受伤的手握着那只瓷瓶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 她其实,很早以前就怀疑过,这药是晗王送来的。 但又一回想,当时自己与他完全没有交集,根本没有理由对她这么好。 但如今看来,他用这药如此娴熟,不是他送来的,还会有谁。 辛念烟有些好笑的想着,总不能是对她一见钟情了吧? 想不明白,索性倒头就睡了。 …… 新认回来的七皇子在京城里遇刺,皇帝大发雷霆,把负责京城治安的金吾卫右将军痛骂了一顿。 下令刑部彻查此事,而后又赏赐了出手救人的两家女儿。 赏赐送到家,整个相府都面上有光。 晚膳的时候,辛文元还为此特意夸了辛念烟为相府争光。 饭桌上,老夫人都噙着笑意给辛念烟夹了一筷子菜。 “谢谢祖母。”辛念烟连声道谢,但她现在拿不了筷子,只能小烛站在一边喂她吃饭。 “妹妹倒是不知道,姐姐还有这样的身手。” 一边的辛柔儿故作诧异的道。 “妹妹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辛念烟淡淡扫了她一眼。 辛柔儿会不知道? 重生的第一天她便当真她们的面,挥舞鞭子教训了两个下人。 就算那时候她没有显露武功,但肯定也能看出一些。 张芸慧瞥了她一眼,冷嘲热讽道,“真是羡慕烟儿的身体,不怪是乡下长大的孩子,挨了一刀跟没事人一样。” 心中想的,却是怎么没把她一刀砍死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 皇后召见 辛念烟咬下小烛喂的饭,细细咀嚼咽下,这才轻描淡写的扫了她一眼。 “自然比不得母亲身娇体弱,不过十鞭就躺了近半年。” 张芸慧自从两年前挨了那顿鞭子,卧床将近半年才爬起来。 那时候整个相府都已经是古双在掌管了,她没了实权,在府中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只能时不时耍耍嘴皮子膈应膈应人。 不过要比起膈应人,辛念烟还真没输过。 “我记得还有二十鞭家法吧,古夫人,母亲如今身体大好,应该能承下另外二十鞭了。” 此话一出,张芸慧刷的一下就白了脸。 “你这孩子,我就是羡慕羡慕你的身子骨,怎么还置上气了。” 她赶紧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咳咳……咳咳我这身子,要是再吃鞭子,只怕是活不了了。” 说着,伸手抹了抹眼泪,“留下我孤苦伶仃的柔儿一个人,你们怎么忍心呐……” 如今太子不在,她们母女二人式微,只能小心翼翼委曲求全。 “行了,吃饭呢,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老夫人皱着眉斥了一声,她才安静下来。 古双笑意温婉,给老夫人夹了菜,安抚她的情绪。 一顿被人喂着吃的饭,辛念烟吃得极为费劲。 回了烟云院后,叮嘱小烛今后她养伤的这段时日,就不去主厅用饭了,叫人送来,拿个瓷勺自己舀着吃。 当天夜里,秦晗来给她换药,并带来了昨天那群刺客的后续。 “你放倒的那群人,带回金吾卫大营不久就醒了。”秦晗一边细心给她缠绷带,一边说道:“只是还没开始审,他们服毒自尽了。” 辛念烟眉头一拧,“谁有这样的本事,在京城豢养这么多死士?” 秦晗摇头,“朝中实力盘根错节,不想七皇子回来的人不在少数。” “皇后一脉,还有几位皇子,都有可能。” 包扎好伤口,辛念烟缩回手,看着手上的绷带,今天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痛。 “线索断了,这件事到这里也就不了了之了。” 秦晗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京中不少这样的例子,最后都是无疾而终的。” “只是你和丘璃儿救下七皇子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辛念烟心领神会,挑了挑眉。:“你担心我被幕后之人记恨上?” “以后再遇上这样的事,记得第一件事,先拉响我送你的信号烟花。” 城中四处都有他的人,只要烟花一响,自然有人去保她安全。 “好。”辛念烟老实点头,不在逞强:“我记下了。” 放在手边的后台,不用白不用。 秦晗见她应下,这才放心离开。 月华沉梦,一夜好眠。 翌日。 辛念烟伤了手,没什么别的事做,索性赖在床上睡了个舒坦。 叩叩叩—— “小姐,宫里来人了。” 小烛的声音伴随敲门声把辛念烟吵醒,脑子里稍微过了一下小烛说的话,瞌睡顷刻间就醒了。 “进来。” 辛念烟翻身坐起来,小烛这才推开门,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伺候她洗漱。 “你说宫里来人了?”辛念烟皱眉问道。 小烛一边替她更衣,一边点头,“皇后身边的崔公公来了,说皇后要宣你进宫,当面谢你英勇救下七皇子一事。” 辛念烟一愣,只觉得一阵恶寒。 当今皇后,她上辈子的恶婆婆。 从始至终都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嫁给秦炎简直辱没了皇室的血脉,从来没给个她什么好脸色。 辛柔儿那么肆无忌惮的在宫中对自己用上那些阴狠恶毒的手段,与她的默许,甚至是乐见其成,脱不了干系。 “我伤成这样,不方便,回绝了吧?” 辛念烟下意识的不想去面对那个恶毒的老女人。 小烛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此事的可能性。 辛念烟却叹了一声,“算了,伤的是手,又不是腿,去就去吧。” 重活一世,她不至于连面对敌人的勇气都没有,崔公公都亲自来接了,怕是没那么容易回绝。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终归是要面对皇后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洗漱过后,辛念烟换了一身勉强算厚实的秋装,带着时舞和小烛一同,跟着宫中的马车进了宫。 马车缓缓驶入朱雀门,一路上是陌生又熟悉的宫墙景。 辛念烟上辈子困在里头的时候,就在想,如果能逃离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让她用什么换她都愿意。 她闭上眼睛,不愿意去回想曾经那些鲜血淋漓的记忆。 “公公,今日是只有我一人面见皇后娘娘吗。” 她开口问边上跟着马车的崔公公。 外头的崔公公眯起眼看了她一眼,尖着嗓子说,“辛小姐,皇后娘娘赏识你,是你的福分。” 辛念烟却是眉头一紧,“丘姐姐呢,她当日也在,娘娘不是要谢当日救下七皇子的人吗。” 崔公公不耐烦的瞥她一眼,“辛小姐,娘娘的意思,岂是我等敢揣测的?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这怕是要给她个下马威了。 辛念烟额角隐隐跳动,攥紧了拳头,眼底迸发出一股浓烈的恨意。 有些人果然天生不对盘,这一世尚未如何接触,就已经如此不怀好意。 马车停在了内宫门处,辛念烟从车上下来,跟在崔公公身后,往皇后的凤仪殿走去。 下车的时候,时舞背在身后的手悄然打了个手势,边上洒扫的婢女接收到信息,趁人不注意匆匆退下了。 这边的辛念烟一路跟着崔公公进了凤仪殿。 这地方她有幸住过几日,在她做皇后的时候。 一如既往的奢靡华贵,多看一眼都令她心头发寒。 在进入主殿的时候,门口的婢女将她身边的两人拦下。 “娘娘说了,只单独见辛小姐一人,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时舞与小烛眉头均是一皱,就要开口说话,辛念烟抬手制止了她们。 “你们在外面等我。” 两人无奈,只得担忧的目送她进去。 她迈步进了殿中,皇后正在里头坐着等她。 辛念烟头都没抬,屈膝行了个跪拜礼。 “臣女辛念烟,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轻抚着自己新做的指甲,目光幽冷的看向下方跪着的女子。 “抬起头来。” 辛念烟这才抬起脸看了过去,一张脸生得明媚轻灵,落落大方,看一眼便再也移不开。 这就是敢退她皇儿婚事的女人? 皇后眯了眯眼,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 “平身吧。” 辛念烟是吧,要不是她,昭华殿里那个贱种说不定已经死了! 贱人!瞎了她的狗眼!攀龙附凤都不会选人,退了她皇儿的婚事,去攀附那个小贱种! “听说,七皇子遇刺之时,多亏了你空手接刃,才保下他一命,是七皇子的救命恩人?” 她幽幽问出声,一双眼中都是阴冷的光。 “回娘娘的话,保护皇嗣乃是为人臣子应尽的本分,臣女不敢居功。” 第一百八十五章 罚跪 “不愧是丞相教出来的女儿,是个懂事的。” “但你不居功,本宫却不能不谢你。” 说罢,一挥手,长长的指甲带起风。 “来人,赐茶。” “多谢娘娘,陛下昨日已经赏赐过了,臣女不敢再受赏。” 辛念烟低垂着眼眉,开口推诿。 皇后冷笑一声,搬皇帝出来压她? 小贱人,好大的胆子! “陛下赏赐是陛下赏赐,本宫对你的感激是另做他算。” “你受得起。” 话音刚落,便有婢女端着茶朝她走了过来。 那茶水冒着滚烫的烟雾,不用摸都知道有多烫手。 婢女推着托盘抵到辛念烟面前来,开口道:“辛小姐,请。” 辛念烟看着那茶杯片刻,“多谢娘娘。” 说罢,伸手就去拿,不出所料被烫得倒吸一口气。 “嘶——好烫!” 辛念烟惊呼一声,手里的茶杯砰的一声落到地上,滚烫的茶水撒了一地,茶杯更是一路滚到皇后脚边,惊得她连连抬起脚。 “对不起娘娘,臣女不是故意的!” 辛念烟张皇失措的跌跪下去。 皇后气得火冒三丈,“好大的胆子,你想烫死本宫吗!” 辛念烟咬着下唇满脸无辜的摇了摇头,“娘娘明鉴,臣女也不知道为什么茶水这么烫。” “你……” 皇后气结,这茶是她赐的,有问题自然也是她宫里的人有问题。 “来人,给我掌嘴!” 她索性不再虚与委蛇,直接让人动手。 再来一杯茶水,指不定被这个装疯卖傻的女人泼到哪里去呢! “敢问娘娘,臣女犯了什么错?” 辛念烟眉头一拧,扬声问道。 掌嘴掌嘴,上一世也是,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先打上几巴掌来炫耀自己的威风。 这个女人只会这一套吗? “还敢顶嘴?你凤驾前失仪,还敢问自己犯了什么错!” 皇后冷眼看她,眼里都快冒出火来了,恨不得亲自动手扇这个贱人几巴掌解气。 “娘娘,臣女驾前失仪是因为您赐的茶水太烫,归根结底怪不到臣女头上来。” 辛念烟脊背挺直,没有半点刚才张皇失措的样子,虽然跪在地上,却神态从容。 “呵,有意思,本宫贵为皇后,要教训教训你这个没大没小的东西,还需要寻别的借口吗?” 皇后冷笑,呵斥宫人:“还不快动手!” 眼看那嬷嬷就要走上来,辛念烟眉头都没皱一下。 “娘娘,臣女是丞相之女,不是宫中的丫鬟婢子,更不是后宫妃嫔,您怕是不好就这么越过家父发落臣女。” 那嬷嬷一怔,转眼看向皇后。 “听你这意思,本宫今日,还打不得你了?” 皇后眯了眯眼,站了起来。 “娘娘三思,此案本就惹得陛下大发雷霆。” “您将臣女召入宫中,却因为臣女驾前失仪动手体罚臣女,很难不让人多想。” 皇后眉头紧皱,“多想什么?” “借题发挥,实则对臣女救下七皇子一事耿耿于怀。” 辛念烟抬眸对上她的眼,一句话直抵她内心所想。 “甚至可能会有人怀疑,那刺客都与娘娘脱不了干系。” 辛念烟的声音凉凉的在凤仪殿里响起,“所以,娘娘今日,打不得臣女。” 她说的这些话,不管是宫中,还是其他各方势力,都各有猜测。 但皇后贵为一国之母,谁不给她几分面子?心中怎么猜是一回事,谁敢当着她的面说这种话? 偏偏今天她就遇上了。 辛念烟就这么毫无顾忌的,就这么把这些话赤口白舌摆了出来,半点不顾忌皇后面子。 皇后倒退两步,气得手指发颤,“你……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 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是把贱人两个字咽了回去。 “给本宫滚出去,跪着!” 辛念烟冷笑了一声,“尊娘娘口谕。” 说罢,起身便出了凤仪殿,停在门口,跪了下来。 “小姐……”小烛咬着下唇,担忧的上前一步。 “站那儿。”辛念烟低斥一声。 她今日在这凤仪殿受的屈辱,日后都会百倍奉还回去。 小烛没敢动,看了时舞一眼。 时舞也有些烦躁,看了一眼殿外的入口处,暗暗攥了攥拳。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天空轰然炸起一声惊雷,初秋的雨很快倾盆而至,浇了一地。 辛念烟跪在雨中,仰头看了一眼天空,明白了什么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身秋装已经被雨水浇透,手上的伤倒是有意遮掩背在身后,却也没能幸免。 秋雨极寒,风一吹,更是透骨的冷。 辛念烟淋得浑身发颤,意识都开始混沌了起来。 就在她快要被这种冰冷冻得麻木的时候,一道身影冒着雨帘从外面快步进来。 “王爷,您不能进去……” 门口有人阻拦,秦晗身边的护卫抬手便推开了阻碍。 看见雨中跪在凤仪殿前的辛念烟,秦晗心头一阵阵揪痛发紧,他沉着脸色,快步走到庭前。 “王爷带人闯我凤仪殿,是什么意思?” 皇后由下人扶着出来,轻描淡写看着秦晗,凉凉开口。 “皇嫂,辛小姐犯了什么错,自然有丞相出面罚她。” “皇兄昨日才赏过她,您今日就如此罚她,拂的是皇兄的面子。” 秦晗声音也冰冷至极。 但转而便温柔的蹲身下去,反手解下自己的斗篷,给辛念烟盖住。 “别怕,我来了。” 雨帘中,他的声音格外清晰,听在辛念烟耳中,说不出的让人心安。 “秦晗,你私自带人闯宫,如今又要当着本宫的面把人带走,是不是有点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皇后冷声怒斥。 秦晗抬手将辛念烟打横抱起,一双眼在秋雨中冷得没有一丝情感。 “皇嫂,她是我未婚妻子,你如此折辱,才是不将臣弟放在眼里。” 说罢,抱着辛念烟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 “来人,拦住他!”皇后大声怒喊。 一个闲散王爷,一个丞相之女,处处顶撞,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今日她就要教教这两个人,什么叫规矩! 门口的护卫闻言提刀拦在门口,秦晗却像是看不见一般,抬脚就往外走。 哪怕再闲散,这位也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弟弟,即便是皇后下令,他们也不敢当真伤了秦晗,只得让开了身形。 边上的十九将拨开的剑柄按了回去,一路跟着秦晗出了凤仪殿。 “反了,简直反了!” 皇后气得抓起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人带走。 另一边。 接到消息听说辛家大小姐被皇后请进宫的秦煜一路从皇子所冒雨跑到凤仪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到凤仪殿的时候,却只来得及看清秦晗抱着辛念烟远去的背影。 他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又咬紧牙关,抬手狠狠锤了一下边上的石墙…… 第一百八十六章 隐忍克制的表白 雨还在下,但靠在秦晗怀里,倒没有那么冷了。 “王爷,惹怒了皇后,值得吗。”辛念烟问他。 “说什么胡话。”秦晗快步走向马车,抱着辛念烟迈步上去,“是她惹怒了我。” 一句话压得很低,比这秋季的雨更冷上几分。 辛念烟脑袋一偏,晕倒在了秦晗的怀中。 “烟烟,烟烟……” 秦晗焦急的开口唤了两声,叫不醒她,只能扬声朝外面喊道:“快,回王府!” 一路冒着大雨回了王府,秦晗抱着辛念烟进了卧室,宣了府中常驻大夫,而后焦急的在门口踱步。 一刻钟后,大夫来开门走了出来。 “王爷放心,辛小姐并无大碍,只是受了冻,有点风寒。” 而后写了两张方子递给小烛,“两副药都去抓了熬上,如果小姐发烧了,吃这一副。” “如果小姐不发烧,就吃这副。” 小烛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转身跟着管家抓药去了。 秦晗一颗心这才放下来几分,迈步进了卧房。 下人已经给辛念烟换了一身干爽的中衣,头发也擦得半干了,安静的躺在他的床上。 他拉了一张凳子坐在床边,伸手贴了一下辛念烟的额头。 好在没有发烧。 他小心的将辛念烟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 “傻烟烟,什么时候才能多信任,多依靠我一点。” 他守在辛念烟床边,一守就是一整天。 …… 辛念烟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睁开眼还有些晕,口干舌燥,喉咙干哑。 “小烛……” 她开口唤了一声,边上趴着的秦晗蓦然睁眼,眼中满是惊喜, “醒了?” 秦晗抬手贴上她的额头,舒了口气:“还好,没发烧。” “小烛,端药上来。” 门外的小烛这才推开门,端着一碗药进来。 她身后跟着的另外两个婢女则端着清淡的吃食。 “我这是,在哪儿?” 辛念烟注意到周围陌生的环境,轻问出声。 “晗王府。”秦晗伸手将她扶了起来,靠着床沿坐好。 辛念烟看着他乌青的眼窝,免不了有些心疼。 “你昨晚,就这么守了我一夜吗。” “你醒了我才放心。” 秦晗接过婢女手中的热粥,坐在床边盛了一勺吹了两下,才递到辛念烟的嘴边。 “王爷,要不让奴婢来吧……” 小烛说着就要迈步上来。 “不必,你们下去吧。” 秦晗目光都没转一下,看着辛念烟。 辛念烟愣了片刻,张嘴吃了他喂过来的粥。 白粥熬得软糯开花,入口即化,温度适中,清淡适口。 小烛应声退了出去,贴心的给两人拉上了房门。 两人都没有说话,秦晗喂粥的动作不急不缓,刚刚好辛念烟咽下一口,另一口就递到面前。 “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秦晗温声问道。 “没有,刚才醒的时候,感觉没什么力气,现在好多了。”辛念烟摇头道。 “那就好,大夫说你的伤口进了水,有发烧的可能,我昨夜一宿都在担心这个。” 秦晗盛了一勺粥递到辛念烟面前,她没有再张口。 “吃饱了。” 她眨了眨眼,模样说不出的乖巧,看得秦晗心头一阵阵的发软。 “那喝药。” 秦晗放下碗,侧身将那碗药端了过来。 辛念烟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汤药,“药王爷也要喂我吗。” 秦晗没有说话,盛着一勺漆黑的药汤递到辛念烟嘴边。 辛念烟皱了皱眉,“哪有你这么喂药的,一口一口的喝得苦到什么地步啊,一看就没照顾过人。” 说着,她抬起受伤的右手把勺子里的药推回碗里,就着他的手拉过来,扶着碗就这么喝。 咕嘟咕嘟几大口咽下去,又苦又涩。 一碗药喝下去,辛念烟眼眶都红了。 “有这么苦吗,喝药喝得哭鼻子。” 秦晗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王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辛念烟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问出这个问题,但这一次,是她心理防线最薄弱的时候。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辈子,除了师父,便再也没有人耐着性子一口一口的喂她吃过东西。 而眼前这个人,对她似乎有着无尽的耐心,和无尽的包容。 仿佛不管自己做什么,他都会站在自己身边,保护她,做她的后盾。 “你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秦晗这一次没有再顾左言他,他放了手里的碗,从边上的托盘里捻了一枚蜜饯,塞到辛念烟的嘴里。 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她柔软的唇瓣,一阵发烫,心口也加速跳动了下。 “为什么?”辛念烟含着蜜饯看他,瞬间就驱散了嘴里的苦涩。 “起初只是想护着你,不受苦楚。” 秦晗别开眼眸,“后来,便不止如此了。” 原本只是想护着小丫头,多关注了她几分。 越关注越发现,小姑娘格外有意思,怎么看怎么喜欢,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把自己搭进去了。 “后来如何,王爷说清楚,不要叫我猜。” 秦晗抿唇,不太自在的别开脸,面上不显,一双耳廓却泛起了红。 辛念烟靠着床沿,含笑偏头看他,一双眼眸亮晶晶的。 “后来,神思全然被你牵动,悲喜不由己。” 辛念烟再傻,也听得出他这话的意思。 怎么有人表白都这么隐忍克制的啊…… 然而起上一世,秦炎终日挂在嘴边的爱你,喜欢你,心中只有你一人。 他这隐晦的几句话,在辛念烟耳中,要悦耳动听得多。 或许是病了,脑子有点钝。 辛念烟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有心头阵阵发热。 她对秦晗完全没有上一世对太子的那种迷恋,那种依赖。 她曾经笃定自己爱惨了秦炎,但现在却摸不清自己对秦晗到底是个什么感情。 但又不能骗自己说,对秦晗没有那种心思。 时常出现的那种心跳,那种悸动,对其他人从来没有过。 这大概是一种很窝心,无处不在的情感,说不上多热切,却难以忽视。 “王爷,为何起初就想护着我?” 她觉得自己需要时间,好好沉淀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所以没有直面秦晗的表白,话锋一转问出另一个问题。 “因为……” 叩叩叩—— 秦晗刚开口要解释,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王爷,皇上传您进宫。” 护卫十九的声音传来。 “好。” 秦晗扬声应了一句,站起身来揉了一下辛念烟的头。 “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辛念烟抬手拉住他,眉目间都是担忧,“是为昨日的事吗。” 昨天他为了自己,带人闯了凤仪殿,这是要召他去兴师问罪? “安心,我不会有事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太子失踪 秦晗拍了拍辛念烟的手,朝她笑了笑。 他的笑总是有感染力的,辛念烟稍微安心了些,点了点头。 秦晗转身,拉开房门,迈步出了卧房。 合上门的瞬间,他脸上的笑意消弭得干干净净,满脸都是冷厉凌冽,再也不见往日的温和与云淡风轻。 他抬手接过十九递来的披风,反手披在身上,震得猎猎作响。 “主子,收到线报,前线出事了。” “今日进宫,很有可能是要商谈此事。” 十九快步跟在他身边,低声道。 秦晗皱起眉头,“详细说说。” “原本北域战事大捷,太子殿下却要一意孤行……” 十九开口,将此次八百里加急信件的内容一一解说给秦晗。 自打出征以来,大军连胜数战,太子逐渐得意忘形,竟然直言要攻下北域疆土,彻底结束两国战乱。 话是好话,振奋军心。 但国公府几代人都在为此而努力,哪里有这么容易? 但太子秦炎偏偏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终结北域的天降神兵,不顾丘将军的阻拦,带着三万精兵想截断北域援军。 “他失败了?”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口。 “失败了,在叶城被敌军伏击全军覆没,太子殿下也失踪了。”十九回道。 “失踪?”秦晗眉头微微一挑,“没有被俘吗?” 十九摇了摇头,“信上没有说。” 秦晗想了想,要是被俘的话,太子可不是什么硬骨头,必不可能藏着身份,北域早就把他捆了拿来换城池了。 两人下了马车,一路进宫,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到御书房的时候,里头已经有好几个肱骨大臣了。 秦立的面色有些难看,应该是看了加急快件,知道太子失踪了。 “晗王来了,赐坐。” 见了秦晗,连忙唤人赐了坐。 秦晗刚落了坐,就有人传阅过来一封信。 他早已知道信中内容,却还是装模作样的翻阅了片刻,才放到一边。 “王爷觉得如何?”有大臣出言问他。 秦晗思索了片刻,道,“按兵不动。” 几人一愣,相互对视一眼。 “荒谬,太子乃一国之本,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按兵不动呢!” 御史大夫一拍案,怒斥一声。 他是太子的外公,这么大的火气也不奇怪。 秦晗抬眸瞟了他一眼,“那按御史的意思,该当如何?” 御使大夫皱眉抚须,“自然是让丘玄机大军压境,逼他们交出太子!” 这话听起来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实际操作起来问题就大了去了。 秦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另外一个臣子很快发现不对,摇了摇头持反对意见。 “敌军并不一定知道太子失踪一事,如此只会陷太子殿下于险境。” “而且即便是知道的情况下,他们找不到太子,就拿不出人。” “若是找得到,那便是他们威胁我们,哪里有我们威胁他们的份……” …… 一众大臣讨论了半个上午,最后定下来的主意,是秦晗最早说的那句。 让丘玄机按兵不动,私下安排人去寻太子的踪迹,看看敌军的反应,再作定夺。 “传八百里加急令,让丘玄机一定要把太子找回来!” 秦立扶额疲乏的开口,太子失踪一事实在让他心力交瘁。 定下决策,皇帝传令八百里加急出去,一众大臣这才散去。 秦晗并没有请辞,一直坐在书案前。 “晗王还有什么要与朕说的吗?” 皇帝看向他。 “陛下,如今太子殿下极有可能落入敌军之手,这种情况下,丘玄机将军恐怕难以抉择。” 秦立叹息一声点了点头,他何尝不担忧这个? “思来想去,朕只能将老国公重新遣返边境。” “休整了两年,也该歇够了。” 秦晗拧眉,他就知道会这样。 “陛下,老国公本就年事已高,而且半月前就告病假了,现在这个档口重新启用他,怕是不太妥当。” 秦立闻言有些烦躁的来回踱步。 “朕又何尝不知道你说的?但朕还有其他办法吗?” 秦晗看了他片刻,才开口。“臣弟愿替老国公出战。” 这话一出口,秦立的脚步就顿了下来,满脸惊愕的看向他。 “你要出征?” “怎么,皇兄信不过臣弟的身手?”秦晗挑眉。 “当然不是!” 秦立摇了摇头,他这个弟弟才智谋略样样出众,当年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只是他无心朝政,心向逍遥山野,一直乐得闲散。 “皇兄只是没想到,你会愿意去带兵打仗。” 他顿了一下,仔细琢磨了一番秦晗的话。 “替老国公出征?” “为了什么,为了辛家那个丫头?” 他知道辛家那丫头与她外公亲厚,却没想过,秦晗会愿意为了她,替国公出征。 秦晗沉默了片刻。 辛念烟自小身边没什么亲人,真心诚意待她好的,只有国公府的人。 她想守护国公府一家安宁,他帮她。 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自然是为了守卫南玄河山,救太子于水火。” “好,好抱负,你有这样的觉悟,皇兄甚是欣慰!” 秦立含笑拍了一把秦晗的肩膀,心知肚明这不过都是漂亮话。 不过他倒是一丁点不觉得秦晗被女人左右,有多没出息。 有弱点才好掌控,上位者一向不喜欢太完美,毫无把柄的下属。 “对了,今早皇后来东宸宫告状,说你昨天带人闯了凤仪殿,也是为那丫头?” 秦立突然想起来这事,调笑性的问了一句。 “这皇宫里的事,没什么能逃得过皇兄的眼,昨日之事因何而起,皇兄比我清楚。” 秦晗淡淡扫了他一眼,“不过皇兄倒是提醒臣弟了,若臣弟他日出征远行,再有昨日这样的事,臣弟可赶不回来救人。” 秦立当即收敛了调笑的神色,正色道:“你放心,朕一定替你照顾好弟媳,特许她拒召不见之权。” “就算是朕要见她,也得经过她的同意。” 秦晗摩挲着下颚,一脸思索。 “她原本救下七皇子,就受了伤,昨日被罚跪一上午,又淋了雨,这会儿怕是还躺在床上发烧呢。” “皇兄,若是就这般不为所动,怕是要寒了丞相的心。” 秦立当即了悟了他的意思,神色一厉沉声开口。 “来人,传朕口谕,皇后处事不公,德行有失,罚跪宗祠三日,禁足半月。” 传旨的太监应下一句,起身离开了御书房。 秦立看向秦晗,“如何,如此可还算公允?” 秦晗笑着颔首,“皇兄圣明,臣弟替丞相和烟烟多谢您。”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发烧了 秦晗回王府的时候,辛念烟已经起来了。 两人一起吃了一顿午饭,辛念烟这次没让他再喂了,左手握着勺子,自己盛东西吃。 “王爷,今日进宫,皇上可为难你了?” 辛念烟有些别扭的舀了一勺白粥,看向秦晗。 “没有,皇兄怎么会为难我呢。” 秦晗摇了摇头,夹一块菜放在辛念烟的白粥上。 辛念烟一口吃下去,有些疑惑。 “皇后昨天气成那个样子,没去告状?” “自然去告状了,但皇兄岂是那种不辨是非的人。” “她告完了,皇兄宣我进宫问了几句,就知道是皇后德行有失。” “罚她跪宗祠去了。” 秦晗笑着看她吃饭。 平日里王府里就他一个人,吃饭只是一种例行公事。 如今有人陪着吃一顿饭才知道,原来仅仅是用膳,也能让他如此享受放松。 “真的假的,这么解气?” 辛念烟惊讶的睁大眼。 “昨天那么顶撞皇后,我还以为跑不了一顿罚,少说都要禁足什么的。” “禁足了,不过禁的是皇后,禁了十五天。”秦晗认真点头。 “王爷好厉害呀!”辛念烟笑着夸赞了一句。 两人相视一笑,辛念烟便继续埋头吃饭。 吃过饭,辛念烟便打算回相府。 秦晗送她上了马车,一路看她走远,站在王府门口轻叹了一声。 王府与相府约摸两刻钟的车距,车里摇摇晃晃,辛念烟打了盹儿,很快就到了相府。 她彻夜未归,昨夜秦晗只派人传回来消息,说她今晚在王府留宿,具体的情况没有多说,当时他担心辛念烟都快担心坏了,没吩咐。 所以一进了院子,辛念烟就看见了辛文元那张不太好看的脸。 “姐姐彻夜未归,与王爷过得可还好?” 辛柔儿在后头温温柔柔的问了一句,眼中却满含挑衅。 辛念烟有些头疼,不是很想搭理她,侧过身就要走。 “姐姐别急着走啊,父亲在这呢,夜不归宿都不打算交代一下昨晚的行踪吗?” 辛柔儿一把拉住她,正好触碰到辛念烟受伤的那只手。 辛念烟抬手啪的一声拍开她的手,她没收什么力道,辛柔儿的手背上顷刻间就红了。 “父亲,你看她!” 辛柔儿疼的眼眶一红,满脸委屈。 “烟儿,昨晚你可是在晗王府上留宿的?” 辛文元没看辛柔儿,皱眉问辛念烟。 辛念烟点了点头,“对,王爷说安排人回来告知过了。” 啊那不然呢?没在晗王府过夜,难道去住桥洞吗? “告知过了?你好大的脸面!我相府的脸被你丢尽了!” 辛文元愤怒皱眉,指着辛念烟的鼻子呵斥。 刚忙完内务的古双从另一边走来,见他气成这样子,连忙迈步上前来给他顺气。 “好了老爷,你气这个做什么,烟儿还什么都没说呢。” 辛念烟蹙眉思索了片刻,“父亲要知道详情可能要差人去宫里打听一下。” “昨日皇后宣我进宫,借机发难。”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扫过辛柔儿,心中想的是,没了自己这个受欺凌的对象,辛柔儿跟皇后,能不能如同前世那样和平相处。 “女儿被罚跪了半个上午,淋了半个上午的雨,后来昏过去,醒过来便已经是今早了。” 她这话说出口的时候,神色很冷淡,甚至没有半分怨怼,让辛文元明显的愣了愣神。 他相府的女儿在外头糟了这样的罪,他却丝毫不知情,反而是晗王得到消息,去救了女儿……。 辛文元难得的有了几分愧疚,他对辛念烟,确实忽视得有些过了。 “姐姐犯了什么错,皇后娘娘要如此罚你。” 辛柔儿一脸茫然无辜的样子,“皇后娘娘温婉贤良,都从来不与柔儿生气,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辛念烟冷笑着勾了一下唇角,“所以我说,让父亲差人去宫中打听一下。” “今日陛下才说她德行有失,罚跪宗祠三日,禁足十五天。” “你现在说娘娘温婉贤良,莫不是对陛下的口谕有什么不满?” 辛柔儿一怔,连连摆手。 “那自然没有,许是娘娘犯了什么糊涂吧……” 辛文元却听出问题来了,她的意思是,陛下因为昨日的事,罚了皇后娘娘? 他突然想起今日在御书房,所有人都走了,只有晗王留下…… 怕不是,特意留下为她讨回公道呢。 能得晗王如此看重,甚至能得让陛下下令处罚皇后…… 他这个女儿,什么时候,竟然有这样的分量了? “罢了,快回院子里休息吧,别再着了风。” 辛文元挥了挥手,又看向古双。 “给烟儿安排大夫看看,该花的银子就花,身子将养好点。” 辛念烟对这个爹不可多得的关怀并没有太大的感触,甚至可以说毫无波动。 她微微朝辛文元福了福身,便回了自己的小院。 即便身子再好,昨天淋了雨,还是疲惫得厉害。 辛念烟一回去,往床上一倒,迷迷瞪瞪的就睡过去了。 连外衫都是小烛轻手轻脚帮她脱的。 睡下之后,她做了一个梦。 先是梦到上一世在冷宫那段痛苦不堪的日子,被辛柔儿折磨的过往不断在梦中繁复轮转。 暮色降临,烟云院里。 辛念烟一身的冷汗面色苍白,在睡梦中不断地呢喃。 “走开,走开……” 小烛听到动静进来查看,连忙快步上前。 “小姐,你没事吧……” 小烛伸手过去,一触碰到辛念烟的额头,发现烫得惊人。 她终究还是发烧了,烧得迷迷糊糊的,面色痛苦,不断的摇头,仿佛在恐惧什么。 “大夫,大夫!”小烛连忙快步出了房门,去找大夫去了。 片刻后,辛念烟的房门被推开,进来的却并不是小烛,而是秦晗。 他迈步走到辛念烟床边坐下,探手贴了一下她的额头,眉头一紧,从袖摸出一个瓷瓶。 放心不下这丫头怕她发烧,所以他来看一眼,没想到真的发烧了。 他倒出一颗莹白如玉的药丸喂到辛念烟的嘴边,但此时的辛念烟还在噩梦中,一身都是汗,恐慌的抗拒一切靠近的东西。 药喂不进去,秦晗伸手握住她那只没受伤的手,放低声音不断地安抚。 “别怕烟烟,我在呢。” “别过来,别过来……” 辛念烟双目紧闭,脸上的发丝都被汗液浸透,贴在脸颊两侧。 秦晗握着一方帕子不断地给她擦拭,止不住的心疼。 他的烟烟,到底是梦到什么,才会怕成这样? “别怕,别怕,我在,我会保护你。” 他只能放软声音轻声安抚着…… 第一百八十九章 圣旨 梦境中,辛念烟被关在阴冷的冷宫里,身上的衣服被血染透,疼痛都已经麻木了。 身边不断有老鼠爬过,她甚至能听到老鼠啃噬她血肉的声音。 冷宫的大门被推开,一道光透了进来。 辛念烟抬起空洞的双眼看过去,便见一身白衣的秦晗逆着光站在门口,含着笑意朝她伸出手。 “烟烟,我会保护你的。” 他温柔得声音传入耳中,身上的痛楚慢慢减退,渐渐感受到一股温暖。 辛念烟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一直呓语的辛念烟安静了下来,神色看上去祥和宁静了不少。 秦晗心下暗暗一松,这才将药丸抵在了辛念烟的嘴边。 但还是喂不下去,她的喉咙非常干,发烧的这段时间,一定说了很多的话。 秦晗端起桌边的碗喝了一口水,附身托着辛念烟的脸颊,印上她的嘴唇度过去一口水。 辛念烟是真的渴得厉害,本能的咽下渡过来的水,还无意识的舔了舔秦晗的唇。 秦晗一愣,心中蓦然荡开一阵悸动。 他强心按捺下陡然加快的心跳,微微退开两分距离把药丸含在嘴里,又吻上辛念烟的唇,把那药丸顶了过去。 辛念烟皱了一下眉头,推拒了一下有点发苦的药丸。 秦晗感受到她的动作,整个人顿了一下,喉头抑制不住的下沉了。 而后闭上眼,深入吻上去,把那药丸碾化在辛念烟嘴里,让她顺利吞下去。 辛念烟无意识的嘤咛了一声,迅速将他的理智唤醒。 秦晗连忙退开坐了回去,耳廓泛红,狼狈的别开眼不敢看辛念烟。 小烛找大夫来的时候,秦晗已经在给辛念烟换药了。 他坐在床边,动作温柔耐心,正在给辛念烟包扎伤口。 “王爷,您怎么来了?”小烛愣住,压低声音开口问道。 “她吃了药,烧已经在退了。” 秦晗侧目看了那大夫一眼,“今晚让她先休息,明早再来请脉吧。” 小烛看辛念烟确实已经不做噩梦了,也不苍白着一张脸满面痛苦,这才点了点头,把大夫送出了院子。 她回来的时候,秦晗已经不在了。 小烛四处环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心里直犯嘀咕,这怎么神出鬼没的? 不过也好,省得她犯难。 虽然两人已经定亲了,但终究并未成亲,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都说不太过去。 要是王爷真要呆着,她又不好赶人……。 秦晗虽然走了,但辛念烟一夜都没有再做噩梦,舒坦的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醒来,已经退了烧了,只是浑身被昨夜的汗水浸透,有些黏腻。 “小烛,备水,我要沐浴。” 辛念烟撑着身躯坐起来,开口唤了一声。 门口的小烛推门进来,身边还带着一个大夫。 “小姐,你昨晚发烧真是吓死奴婢了,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大夫停在桌前,朝新妙颜行了一礼,“小姐,小的来给您请脉。” 辛念烟把手伸出来,“有劳了。” 她的目光落在手上绑的整整齐齐的绷带,能这么耐心,绑得一丝不苟的,只有一个人。 “小烛,昨晚王爷来过了?” 小烛点了点头,“是的,小姐发烧的时候来的,烧退了就走了。” 大夫取出一方帕子搭在辛念烟的手腕上,这才开始请脉。 片刻后,微微颔首收了手帕。 “小姐脉象平稳,已无大碍,近几日注意避风,小的开个方子喝上两天就好。” “好,辛苦了,下去吧。” 辛念烟点了点头,那大夫便退了出去。 小烛叫人备了热水,辛念烟舒舒服服的跑了个澡,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换了一身衣裳出来,辛念烟随手捞了一条毛巾过来,细细擦拭头发。 “小姐,我来吧。”小烛迈步过来,接过她手中的帕子。 院门口有人匆匆迈步进来,“小姐,皇宫来人了。” 辛念烟一愣,眉头皱起。 什么意思,梅开二度? “来的是什么人,说什么事了吗?” “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请您出去接旨。” 辛念烟心中松了一口气,好歹不是宣她进宫。 她起身披了一件斗篷,跟着那个小厮出了院子。 到前庭大院的时候,一家人都已经侯在了门口,等着听旨。 “公公恕罪,小女子偶感风寒不好见急风,来晚了。” 辛念烟福身朝李公公行了个礼。 “无碍,姑娘顾好身子。” 李公公笑盈盈的朝她颔首。 辛文元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有些惊讶。 李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便是对他这种朝廷一品大员,也从来没有这样的好脸色。 “辛小姐,接旨吧。” 辛念烟连忙屈膝跪下,身后一家子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制诏:丞相长女辛念烟,德才兼备,秀外慧中,特许拒召不见之权。制书如右,符到奉行!” “臣女辛念烟 ,跪谢皇上隆恩。” 一道圣旨打得辛念烟措手不及,心中震撼不已,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 辛念烟接过圣旨,李公公笑着朝他请辞。 “辛小姐,照顾好身子,奴才这便告辞了。” “李公公慢走。” 辛文元看他转身离去,连忙跟上脚步。 “公公,这……,陛下这是何意啊?” 这道圣旨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圣上的心思哪里是我等敢揣测的。” 李公公摆了摆手,笑眯眯的避开了他的问题。 “丞相生了个好女儿啊!” 辛念烟接了旨,一回头对上辛柔儿错愕又怨毒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朝她挑了挑眉头。 辛柔儿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要问个明白。 想是这么想的,但没等到秦晗过来看她,辛念烟晚膳的时候,在饭桌上就知道了具体的情况。 第一百九十章 秦晗出征 原本辛念烟生着病不宜见风,是打算传话让厨房送饭过来的。 但传话的小厮回来院子,跟辛念烟说:“大小姐,相爷说请您今晚去饭厅,好像是有事要跟您商谈。” 辛念烟放下手里那本摘抄,有些疑惑的看了小厮一眼。 “我爹说了什么事吗?” 小厮摇了摇头,辛念烟便没再多问,让小烛取了件斗篷。 晚膳时间,辛念烟带着小烛到饭厅,桌前已经坐了几个人了。 婢女还在补菜,古双朝着辛念烟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辛念烟迈步上前,在她身边落了坐,看向辛文元。 “父亲,唤我何事?” 除了老夫人,其他几人都到齐了。 “原本不该与你说这朝中事宜,但此事多少与你有些关系,为父还是要告诉你一声。” 辛文元的神色有几分复杂,看了辛念烟一眼。 “前线战报,太子带兵失踪,皇上派遣了新的平北将军前往边境平乱。” 辛念烟听了这话,本能的以为陛下要启用老国公,心中下意识一提,眉头紧锁。 但还没等她开口,辛柔儿就惊呼出声。 “太子失踪了?” 她张皇失措的一把拉着辛文元,“父亲,太子没事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辛文元皱着眉看她一眼,对她这样一惊一乍的样子有些不耐。 “战报上只说太子失踪,并没有提及其他,为父怎么会知道?” 辛柔儿委屈的缩了一下,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吼什么,柔儿是未来的太子妃,担心一下太子怎么了?” 张芸慧拍了拍她,不满的瞪了辛文元一眼。 辛文元没有再理会那母女二人。 辛念烟这才开口试探性的问道:“外公如今拖着病体,怕是不能出战吧。” “所以我说,是新的。” 辛文元看向辛念烟,心下叹息,他两个女儿都与皇家定了亲,如今……两个未来女婿都要上战场。 “新的?”辛念烟一怔,“是谁?” 朝中还有那个能担大任的武将,她全然不知。 辛文元没有说话,这时候菜已经布齐了,古双出声打破僵局。 “先吃饭吧,边吃边说。” 辛念烟何等聪明的脑子,看他这神色,心中已然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新的平北将军,是……晗王?” 辛文元手一顿,无奈点头。 辛念烟的心止不住的下沉几分。 她早该猜到,能要来这样的圣旨,定然是有原因的…… 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就是觉得心里头凉飕飕的,一桌子好菜吃不出一点味道,只觉得如同嚼蜡。 …… 入夜。 烟云院。 一道白色的人影从墙头轻巧跃下来,迈步往辛念烟的卧房走去。 卧房的窗户半开着,里头亮着灯,秦晗抬手推开窗,便见辛念烟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斗篷,握着一本书发呆。 看那模样,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了。 感觉到这边的响动,放下手中的书卷朝他看过来。 “王爷这是来与我道别的吗。” 秦晗愣了一下,便知道丞相大概已经跟她说了什么。 “烟烟这是,在等我?”他含笑出声。 辛念烟呵出一口气搓了搓手,分明才初秋,她却冷得厉害。 “我今日接到了一道圣旨,是王爷为我请的?” 秦晗见她冷,踩着窗棂踏进屋内,反手合上了窗户。 “我须得出京一段时日,不能护着你,便请了这样一道旨。” 辛念烟抬眸看他,“就不能不走吗?” 战场本就凶险,还有一场不知道会不会爆发的疫病,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朝中这么多人,怎么偏偏让你一个闲散王爷去打仗?” 辛念烟站起身,迈步走向他。 “我不要这道圣旨,你别去。” 她鲜少有这么任性的话,但现在她就是这么想的。 “烟烟……” 秦晗心中微动,她这是……舍不得自己吗? “不用担心,我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因为,她在等他。 辛念烟低眉抿唇好半晌,情绪非常低沉,但她知道,秦晗出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无法更改。 “什么时候出发。” “三日后。”秦晗抬手抚上辛念烟的头顶,顺着一头柔软的黑发摸了两下。 “皇上把神机营给了我,这三日我要点兵,军中杂务不少,不能来看你了。” 辛念烟轻轻嗯了一声,心中有些酸涩。 “你染了风寒不能见风,城门处风大,三日后不必来送我。” 辛念烟没说话,半晌后,她蓦然抬起头。 “新晋的平北将军,是替我外公出征的吗。” 秦晗微怔了一下,辛念烟又接着说。 “我爹说,是你自请出征,不然去的便是外公。” 如果当真是她外公去,本就带着病,要是去了战场上又染了疫病,只怕是凶多吉少。 “我一向不愿欠人什么,但王爷,我欠了你太多。” “王爷,你如此待我,我拿什么来还……” 她轻咬下唇,眉关紧锁,一双眼中闪着幽光,深深看着秦晗。 “我从未想过要你还什么。”秦晗抬手将她揽进怀里抱住。 “我说过,我只要你好好的。” 辛念烟靠着秦晗宽厚的胸膛,闭上了眼。 她想起那日大雨中,也是这样温暖宽厚的怀抱,让她觉得说不出的安心。 灯烛摇曳,将拥抱的两人身影拉长,拉长…… …… 一转眼,三天过去。 城门之下,神机营将士列好队,整装待发。 秋风萧瑟,城门处都是送行的百姓,城墙上也挤了个人山人海。 秦晗牵着缰绳,骑着高头大马一步一步从城门口走出来。 一身银白色盔甲衬得他少了几分温润俊逸,多出一股凛冽肃杀。 眼看时候将至,他回头看了一眼满城的百姓,抬起手正要下令发兵…… “王爷!”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秦晗错愕的顿下动作,他蓦然回首,便见穿着一件蓝色斗篷的辛念烟从人群中迈步出来。 他眉头一紧,翻身下马。 “不是说不让你来吗,这里风这么大……” 辛念烟朝着他快跑过去,戴在头上的帽兜绒边随着动作轻晃。 停在秦晗面前喘息着换了几口气,才袖子里摸出来一物递给秦晗。 “我有东西要给你。” 那是一个香囊,绣了一只兔子,看起来皱皱巴巴的。 她尴尬的低咳了一声,“以前没做过这种东西,不太会弄。” 而且时间也很紧,只有短短三天…… 第一百九十一章 神医架子大得很 看着真的很丑,辛念烟一度觉得拿不出手,在要不算了和还是送吧之间纠结了很长时间,所以才磨蹭到这会儿。 “不过里面我放了些安神养气的药物,有一定的实用性,可以忽略长相……”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晗一把拽进了怀里。 她愣了一下,抬手环住秦晗的腰。 甲胄冰冷坚硬,但辛念烟却只觉得温暖,仿佛这个怀抱能隔绝所有的冷意。 秦晗长叹一声,下颚抵着她的发顶蹭了蹭,将她紧紧按在怀中。 满腔不舍,恨不能将她揉碎了融进身体里。 “王爷,疆场凶险,寄身刀锋,你一定诸多保重。” “等我回来。”秦晗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北风起,卷起城门下相拥的男女衣袍在寒流中肆意飘动。 “外头风大,快回去吧。” 好半晌,秦晗才松开辛念烟,拉了拉她的帽檐。 辛念烟轻轻点头,“我等你回来。” 秦晗深深看了她一眼,将所有的不舍与离别哀愁压下。 他转身抬手一挥,震得披风猎猎作响,迈步走向城外。 撼天的鼓声响起,迎着铮鸣朔风透出一股肃杀。 秦晗翻身跨马,拉着缰绳目光坚毅的看向神机营的军队。 “众将士,随本王出征平北,杀敌寇,灭北域!” “杀敌寇,灭北域!” “杀敌寇,灭北域!!” 短短六个字,便将南玄士兵的热血点燃。 神机营的将士全军振奋,高喊着杀敌寇的口号,高举着手中兵刃。 秦晗回头看了一眼风中那道蓝色的身影,把缰绳在手中挽了两圈。 “出发!” 随着他一声令下,发兵的号角响起,三军齐发。 他一扬马鞭,纵马疾驰到了军队的最前端,带领将士。 辛念烟站在城门口避风处,目送大军走远。 看着秦晗领兵远去的身影,浓烈的不舍和担忧,让她的心仿佛生生被剜空了一块。 “咳……”她咳嗽了一声,边上的小烛连忙上来扶她。 “小姐,我们快回去吧。” 辛念烟由她扶着,转身走向了马车。 …… 因为病中见了风,辛念烟回去之后,养在府里咳了好几天。 小烛忧心得很,就怕她咳得久了,落下什么病根。 今年流云阁的秋季没上新款,一众闺阁夫人都大失所望。 但辛念烟这几日,却将新的冬款画了出来。 这两年她的画功有所长进,只要列好了说明,即便不需要她讲解,给她做了几年衣裳的绣娘也能看得懂图纸了。 辛念烟没好,不宜见风,便将图纸给了小烛,让她送去给寒露。 流云阁内。 寒露正翻着账簿,手指轻巧的拨着算盘,察觉到门口有人进来,抬眸看了一眼。 发现是小烛,她动作一顿,放下手中的事起身迎了上去。 “小烛,小姐呢?” 小烛摇了摇头,看着没精打采的,蔫吧得很。 “小姐染了风寒,这几日咳得厉害,让我过来送图纸。” 寒露皱了皱眉,她倒是知道了当日辛念烟淋雨生病一事,但没想到时隔多日,风寒还没好。 “好,图纸放下吧,我一会儿给绣娘,小姐身边不能离了伺候的人,你先回去吧。” 小烛福了福身与她告辞,转身出了流云阁。 “是秋季的新款吗?” 管事目送小烛离去,凑上来问了一句。 “看着是冬季的。” 寒露拿起来看了两眼。 “给我吧,我送到后头给绣娘。”管事难以掩盖的喜形于色,开口道。 寒露将手中的图纸递了过去,管事带着笑接了便往后头走去。 少上一季新款,店中便少赚十来万两银子,月钱也会少很多,所以他这么高兴也不足为奇。 寒露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她担忧辛念烟。 思来想去,寒露决定店铺打烊以后,去一趟别柳山庄。 城中距离山庄不近,寒露驾马驱车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满天星斗了。 “吁——” 别柳山庄门口,寒露勒马停下,快步朝庄子走去。 门口的守卫朝她拱手行礼,“寒露管事。” 她一路走进内阁,在医堂和护法居前踟蹰不前。 寒露的本意是来找宁无忌,让他去相府看看小姐,但她又不想主动去找宁无忌说话。 让寒风去转达,自然也能达到目的,但又会在寒风面前显得她怕了宁无忌一般…… “转悠什么呢?”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寒露一回头,便见抱着一摞医术的宁无忌站在楼梯口。 “怎么这时候来了,天黑路滑的,多危险。” 宁无忌皱着眉迈步走近。 “少管我。”寒露啧了一声,不耐烦的别开脸。 “我哪儿敢管你啊。”宁无忌哼笑一声,“找我什么事,进来说吧。” 说罢,推开了医堂的门。 “你怎么知道我是找你,我就不能是来找寒风的?” 寒露不情不愿的迈步进了医堂。 “你要是来找他,就不会在门口站这么久了。” 宁无忌一边点灯,一边回应。 “而且你要不是因为公事来找他,他就不用见明天的太阳了。” 他盖上手中的火折子,神色淡淡,又略带几分调侃。 隔壁听到交谈声拉开护法居大门的寒风,正好听到这一句,嘴角抽了一下,心中为寒露未来的夫君点了一排蜡。 寒露冷笑一声,“我找谁不找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坐吧。”宁无忌早就习惯了她这种态度,并不往心里去,指了指桌边的凳子。 她刚坐下,门口就传来敲门声,两人侧目过去,便见寒风迈步走了进来。 “寒露姑娘,我正好有事找你。” 说罢,扬了扬手中的信件。 “劳你给小姐带过去一下,我这两日不太得空。” 寒露伸手接了过来,便见他背着手退到一边去,不敢在她身边坐下。 寒露:“……” 宁无忌一脸算你识相的表情瞥他一眼,又看向寒露。 寒露抿了抿唇,这才开口,“小姐感了风寒,这几日一直在咳,你去给她看看。” “不去。” 宁无忌毫不犹豫的拒绝。 “你……”寒露见他这么果断,怎么看怎么来气。 “我的规矩你不知道吗?又不是走不动道,要瞧病自己来我这儿。” 宁无忌冷哼了一声,他神医的架子大得很,要不是什么能引起注意的奇难杂病,他一概不上门…… 第一百九十二章 皇后查到王家 而且辛念烟作为他一脉相承的徒弟(单方面的),总不能这么点小风寒都搞不定。 “你是飞烟阁的医堂堂主,主子病了你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寒露压下火气,淡淡开口。 “阁主又没叫我。”宁无忌耸了耸肩,上下看了她一眼。 “怎么,她叫你来的?” 寒露:“……” 好吧,还真不是。 “你去嘛,我担心小姐。” 她低下头,难得放软声音。 “行。” 宁无忌含笑扫了她一眼,“早这么说话不就得了?” 寒露眉角跳了跳,她自认为修养极好,几乎可以算是没什么火气,但宁无忌总能一针见血的点燃她的火气。 不知道该说宁无忌总惹她生气,还是一看到宁无忌她就来气。 “这会儿又不管你的规矩了?” 寒露嘲讽了他一句, 宁无忌全然不当回事,嘴角一挑,“我乐意。” 寒风没兴致再看这两兄妹斗嘴,摇了摇头,对寒露道:“信还我吧,明日我与他同去,我也有些担心小姐。” 寒露站了起来把信递给他,睨了宁无忌一眼。 “看看寒风,再看看你,没心肝的。” 说罢,冷哼一声转身便离开了医堂。 宁无忌啧声摇头,“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得不说,跟她那个故去的娘亲一模一样。 寒风朝他拱了拱手,转身也离开了。 …… 第二天。 烟云院内,小烛领着寒风和宁无忌快步走进去,脚步都兴奋得有几分轻快。 “小姐,神医和寒护卫来了!” 辛念烟正在议事厅中调制熏香,扬声道,“进来。” 小烛推开门在边上守着,两人抬脚便进了房中。 “见过小姐。”寒风拱手行礼。 “见过阁主。”宁无忌提着诊疗箱,微微朝她颔首。 “你们怎么来了?” 辛念烟停下手中的动作,她面前摆着两排碟子,放一碟碟药粉。 “寒露说你感了风寒,让我来瞧瞧。” 宁无忌看了一眼,觉得有点意思,提步走到她面前,把诊疗箱放在一边,视线落在那药粉上。 “你这是在干什么?” 辛念烟俯身扇了一下面前的药粉,嗅了一下微不可闻的药香。 “我的嗅觉灵敏,寻常的熏香太过刺鼻,索性自己想法子调了点。” 宁无忌单靠闻便能识别出这些药材来,都是性平味甘养身补气的药材,用来点熏香倒是不错。 “我没什么事,就是着了风,咳两日就好了。” 辛念烟摆了摆手,“不用担心我,忙去吧。” 寒风迈进两步,“小姐,属下有事禀报。” 辛念烟这才停下手中动作,站起身来。 “你说。”她走到书案前,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你俩坐。” 宁无忌继续在那边研究熏香,并没有理会这边两人。 寒风走到辛念烟身前坐下,从袖中摸出一封信。 “皇后在安排人查七殿下的过往,拿着画像已经查到王家所在的村子了。” 辛念烟拆看信件看了一眼,眉头一点一点收紧。 “查到这儿,迟早会找到王家人。” 她扣下手中的信,抬手揉了揉眉心。 “小姐,需不需要……” 寒风没有接着往下说,但冷冽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辛念烟摆了摆手,“不至于。” 王家再怎么不做人,当初也捡了王默回去收留了一段时间,再怎么说也算是有几分恩情。 以秦煜的性子,绝不会同意的。 而且整个村子的人都见过秦煜,总不能将一个村子都屠了吧。 “把消息传进宫中,问问看七殿下自己的意思。” 她相信,秦煜自己能解决这个问题。 “好。”寒风点头应下。 “对了,帮我留意一下边境的战报,如果有八百里加急,驿站传译的时候复制一份下来。” 她很担心秦晗在边境的情况,如果她记得不错,近几个月,边疆就要爆发疫病了。 “是。” 寒风拱手应道,退了两步,拿眼睛去看宁无忌。 宁无忌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先走吧,我跟她下两盘棋。” 寒风拧眉,却见辛念烟点了点头,只好转身离开了议事厅。 有点羡慕神医了,这么清闲,能光明正大的赖在相府。 早知道他当初也多学几手棋了…… …… 时间一转,便是小半个月。 皇后的禁足结束,终于能出凤仪殿了,一出来却得知晗王临行前给辛念烟请了一道圣旨。 现在不论任何人,即便是皇帝想见她,都得经过她的同意。 皇后气得压不住火,抬手就砸了手边的茶杯。 “这个没教养的贱人,如此尊卑不分,在本宫面前大放厥词,皇上竟还惯着她!” 皇后恨得牙痒痒,“要不是晗王瞎了眼看上你,铁了心要护你,本宫一定要你不得好死!” 至于晗王……他不如死在战场上呢! 但一想到他是去找太子的,又不敢在心中咒他了,只得把所有的火气与愤怒都算在辛念烟身上。 “娘娘。”外头的婢女走进来,“奴婢有事禀报。” 皇后冷冷扫她一眼。 “说!” 婢女盈盈跪下,“按照您的吩咐,查到了跟七殿下有关的事情。” “哦?”皇后一听这话,顷刻间就提起了精神,“快说。” “有一对夫妻说,七殿下是他们八年前捡回家去,养了好些年,前两年才走丢的。” 皇后眉头一挑,冷冷勾起唇角,“人带回来了吗?” 婢女点了点头,对上皇后森冷的笑意生生打了个寒颤。 “好啊,欺君之罪……我倒要看看这个野种这次怎么逃得掉!” …… 皇子所课堂。 秦煜正在翻阅典籍,提笔摘抄出重要的内容。 身边的其他皇子和伴读正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没有一个人似他一般努力。 “七殿下,皇上召你去一趟昭华殿。” 门口有人传唤了一句。 秦煜被点名,略带几分茫然,却并没有多问,起身跟着那传话的太监走了。 这一趟过去是做什么,秦煜心里门清,面上却将毫不知情的懵懂演得入木三分。 他走以后,留下一众皇子和伴读开始猜测他去干什么了。 一路到了昭华殿,周围的气氛都有些凝重,秦煜立在殿外,直到里头的皇帝沉声开口。 “煜儿,进来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 设计图纸丢了 秦煜这才迈步进了殿内。 昭华殿内,皇帝坐在主位上,皇后与武贵妃一左一右落座于他两侧。 地上跪着两个村民打扮的人,脑袋埋得很低,受惧天恩,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皇后一脸幸灾乐祸的目光,武贵妃则是面露担忧。 “皇儿……” 她开口唤了一声,皇后却立刻阻止了她说话。 “七殿下,你看看认不认得这两个人。” 跪在地上的王大锤夫妇抬头看向秦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激动不已的开口。 “对对,就是他,皇后娘娘,这就是我们走散的儿子王默!” “王默,娘想死你了,这两年你都去哪儿了!” 王氏抬手就要去拉秦煜,却被他一抬手避开。 秦煜垂眼看了两人一眼,眉头一拧。 “放肆,你们是什么人,造谣都造到御前来了?” 一身暗金色的皇子服饰衬得少年人通身贵气,冷冽的一个眼神便能让人情不自禁的汗毛倒竖。 与几年前那个任他们欺凌,软弱怯懦的王默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王大锤夫妇即便看着轮廓像,一时间都不敢认了。 但一想到皇后娘娘说,只要认回王默,就赏赐他们千两黄金…… 够他们一家人吃几辈子了! 今天这小子,是不是王默,他都得是王默! “哎哟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老娘供你吃供你住,现在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人了是不是!” 王氏捶地哭着骂道。 “王默,当初是爹不好,没看好你才让你走丢了,回家吧,我们一家人都很想你!” 王大锤满脸歉疚的说。 他都这么低声下气了,王默这小子怎么也该老老实实的跟他回家了吧! 秦煜眼眸一眯,抬手朝上方三人拱手。“父皇,母后,母妃。” “煜儿不认得这两个人,他们说的,儿臣毫无所知,为何容他二人在御前如此放肆?” 皇帝皱紧眉头,“煜儿,你当真不认得他们?” 秦煜低眉看了两人一眼,摇了摇头。 皇后冷笑一声,“煜儿,不认父母恩是要天打雷劈的!” 秦煜神色淡然瞥过她,没做理会,转向秦立回应他的问话。 “父皇,煜儿虽然年幼,却还是知道近朱者赤的道理的。” “若煜儿跟着这样的乡野村夫长大,怕是识文断字都难。” 皇帝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他皇儿的才学,便是年长他好几岁的皇子也比不过。 更别提骑射书画,没有一处比达官显贵家的孩子差。 武贵妃侧身看向秦立,“皇上,人有相似,说不准他们只是认错了人……” “臭小子,我们一家人省吃俭用送你去学堂,让你读书,你读完书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吗!” 王大锤怒骂了一声,“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满眼荣华富贵,连你爹娘都不认了是不是!” 说罢,他转身面向皇帝。 “皇上,这小子手臂上有一道疤,是小时候砍柴落下的,大夫说这疤要跟他一辈子的。” 说罢,一把拉着秦煜的手撩开袖子,“皇上您看……” 下一刻,他自己也愣住了。 秦煜的手臂上光洁干净,别说疤痕,连颗痣都没有。 武贵妃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去,暗暗松了一口气。 王大锤惊愕不已,他翻来覆去的拉着秦煜的手看了一会儿,“难道我记错了,是另一只手?” 说罢又要去拉秦煜的另一只手。 秦煜眉头一压,抬手一推,王大锤便被他掀倒在地上。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对本皇子动手动脚?” 神色冷厉,直看的王大锤心里发怵。 他蹙着眉掸了掸衣裳,仿佛是在嫌弃王大锤碰过的地方太脏,而后自己撩起了另一只手的衣袖,让在场的人看了个明白。 依旧是干干净净的,白皙却透着一股力量感。 “父皇,如此无稽之谈,不可轻信。” 秦立冷冷扫了皇后一眼,看得皇后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父皇,没有别的事,儿臣就先退下了,今日的课业还没做完呢。”秦煜开口,一脸的冷淡。 “去吧。”秦立朝他摆了摆手。 秦煜朝三人的方向行过礼,连余光都没给地上失魂落魄的王氏夫妇一眼,抬脚就往外走。 “王默!”王大锤张口大喊了一声,带几分祈求的意思:“你别走啊,皇后娘娘说了,你今天要是不认我们,我们就别想活着出宫!” 这话他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但迈步往外走的秦煜连脚步都没顿一下。 “皇上面前,你休得胡言!” 皇后怒斥一声,连忙为自己开脱。 …… 身后的昭华殿是个什么情形,秦煜没有再去关注。 王氏夫妇是生是死,他也不想去理会。 他负手在背后,身形挺直,一步一步踩着脚下金玉所砌的地砖,迎风走向皇子所的方向。 飞烟阁的消息传入宫中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数。 如今就算作他于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作一个告别。 王默此人,自打他进宫那一刻就死了。 如今的他,可以是柳钰,也可以是秦煜,但不能再是王默。 …… 相府,烟云院。 辛念烟翻着宫中传出来的消息,眉头微微一挑。 秦煜的处理是最合情理的,她最怕的就是这孩子对王家人还有同情,或是被王家人影响。 但如今看来,这孩子不愧是她看上的人,今后是要成大事的,区区一个王家,根本算不得什么。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辛念烟将手中的信件折了抬袖盖住,抬眸看过去。 小烛面色有些蔫吧的站在门口,“小姐……” “怎么了?”辛念烟问。 “寒露来了。”小烛垂着头,满脸愧疚之色。 辛念烟不解,“你怎么了?” 小烛抿了抿唇,“还是让她跟小姐说吧。” 辛念烟略一思索,开口道:“叫她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小烛就带着寒露进来了,寒露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绣娘。 三个人都低垂着眉眼,一进了门,就屈膝往地上跪了下去。 “小姐……”寒露刚开口,边上的绣娘清云就先一步说话了。 “东家,您给的设计图丢了,请东家责罚。” 第一百九十四章 盘查 辛念烟眉头一挑。 “怎么丢的?” 清云跪在地上思忖了片刻,“打烊前还在的,第二天来就找不见了。” “意思是,让人偷了?” 辛念烟心不在焉的说着,提过边上的灯盏,抬手扇亮一个火折子,将那灯点燃。 绣娘清云点了点头,“殿内没有撬锁的痕迹,可能是……” “自己人偷的?”辛念烟接下她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把手边秦煜从宫中传给她的书信喂到火上,任凭火舌舔舐,将纸张烧透成灰。 随后凑到灯罩边上,一口将烛火吹灭,才看向跪着的三个人。 “先起来吧。” “小姐对不起,都怪小烛,连送个信都能出问题……”小烛低垂目光,满是愧疚。 辛念烟笑着摇了摇头,“怪你做什么,东西你是送过去了的。” “怪我,没有保管好……”清云抿唇,同样满脸愧疚。 “怪我,昨日应该多注意一下店里伙计的情况。”寒露也自责的开口。 “好了,先起来吧,你们谁都怪不着,要怪自然该怪那个偷图纸的。” 辛念烟无奈,只好上前去扶她们。 “放心,我画的图,即便有详解,也只有清云看得懂。” 她们三年时间磨砺出来的默契,随便找个人都能参透? 听了这话,三人才好受了点,这才起了身。 “寒露,店里的人都查了吗。”辛念烟问。 寒露点了点头,“管事都盘查过了,但似乎都没有什么可疑。” 辛念烟想起当初她追查尚书一案,追查了那么长时间毫无头绪的样子,一时间不太信得过她所谓的盘查。 她屈指在桌上敲了敲。 “昨日有几个人去过内堂,分别是什么时间。” “那画稿经过几人的手,昨日打烊之后,是否有人折返回来过。” “铺子的钥匙分别在谁手里,还有就近的成衣铺子,有没有跟店里的伙计有过接触。” “你都查了吗。” 寒露:“……” 辛念烟见她一脸,‘原来还能这样’的神情,就知道她可能真的就是过问了一遍。 “你去按照我说的,再查一遍。” 顿了一下,辛念烟补充了一句,“我是说,你去查。” 整个店铺,除了寒露,她谁都信不过。 寒露顷刻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奴婢遵命。” 辛念烟这才让清云寒露退了出去。 小烛站在一边,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 “小姐好厉害啊!” 逻辑清晰条理明白,一下子就把事情分化得简单起来了! “我以为寒露那么会算账就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小姐比她还厉害!” 辛念烟抬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悠悠说道:“要论起算术,十个我也赶不上一个寒露。” “每个人都有自己突出的领域,做好自己擅长的事情就好。” 小烛若有所思的点头,好一会儿才垮着脸看向辛念烟:“小姐这么一说,奴婢好像完全没有什么擅长的事情。” 她是个废物,给小姐丢人了呜呜呜! “瞎说什么呢,你很会照顾人,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呐!” 辛念烟撑桌站起来,伸手捏了捏小烛的脸颊。 “走,收拾收拾出门,去铺子里看看。” 她倒要看看,谁这么不长眼,偷她的设计图。 这玩意儿除了清云,谁看得懂啊! “好!”小烛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又顿了一下。 “小姐风寒好了吗,能不能见风啊?” “好了,能吹两个时辰!”辛念烟拍了拍胸脯,笑着竖了一下大拇指。 小烛额角滴汗,“不可以吹两个时辰,石头都要吹化了!” 辛念烟笑了笑,让小烛给她换了一套方便出行的衣裳,带着小丫头出门去了。 一路驾车去往流云阁,辛念烟久违的拉开帘子吹了一阵风,舒服的眯起眼。 路过西街的时候,看到一家酒楼门口的胡姬衣着暴露,站在门口笑盈盈的揽客。 “小烛,你看那酒楼里的胡姬,哪个漂亮。” 小烛摇了摇头,“小烛欣赏不来异域女子的相貌,小烛觉得,小姐最好看!” 这小丫头是真的嘴甜,辛念烟闷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很快,马车就停在了流云阁门口。 辛念烟迈步进了流云阁,只有一个伙计在店里守着。 见她来了,连忙行礼,“见过东家。” 辛念烟摆摆手,“他们人呢?” 那伙计指了指内堂的方向,辛念烟会意的点头,带着小烛往内堂走去。 一进门,就见一群人分别在内堂中落座,寒露摆着一方桌子,一边冷淡着神色询问,一边落笔记下笔录。 “东家来了。” 四处坐着的几个伙计连忙起身朝她行礼。 “见过东家!” 辛念烟颔首,走到一边的桌旁坐下。 “你们继续,不用理我。” 寒露这才收回目光,询问面前的伙计。 辛念烟听了一下,从昨天打烊之后去了哪里,跟谁一起,有无人证,都询问了一遍。 算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一些,但不多。 一圈人问下来,最后只剩下那个管事。 “管事,请坐。”寒露揉了揉发酸的手臂,开口道。 管事面色一僵,“寒露姑娘,我也要审吗?” 他才是管事! 寒露抬起脸,点了点头,不容置疑。 管事面露难色看了辛念烟一眼,辛念烟似笑非笑的朝他挑了挑眉头。 那管事便知道,寒露的意思是她授意的。 只得在寒露面前坐了下来。 “管事,昨日打烊之后,你去了何处,跟谁一道。” 管事对答如流,“昨日打烊之后我就直接回家了,没有跟谁一道。” “昨日是你从我手中接过手稿,给清云的对吧。”寒露思索着道。 “对,但我从你手中拿了就给清云了,这一点她可以作证。” 管事赶紧撇清关系。 “没跟谁一道,也就是说没有人证了?”辛念烟闲闲的搭了一句腔。 管事一听这话,面色登时就有些难看。 “东家这是在怀疑我?” 辛念烟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管事家住哪里啊,回家需要多长时间?是否折返回来,问问家里人你什么时辰到家的,便能知道。” “这也算人证,我只是在替你找证据。” 管事顿了顿,“我家在西街尽头的云霓巷,从店铺到家,大约需要一刻钟的时间。” “东家可以差人去我家里问,我昨日并未有耽搁,是直接回去的。” 辛念烟颔首:“不用问,我自然是信得过管事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她应该是喜欢秦晗的 那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退回去坐好。 辛念烟端着茶水抿了一口,突然转向那边。 “管事,昨日下午,迦玉酒楼的胡姬与一个客人发生冲突险些动起手来,你可看见了。” 她啧啧摇头,“听说险些惊动金吾卫。” 管事一愣,摆了摆手,“昨日我急着回家,并没有注意……” 又做思索模样点了点头,“路过的时候好像是听见那胡姬在与路人议论什么。” 辛念烟笑了一声,“管事,昨天迦玉酒楼下午没开店,早早就关了门,你是从哪儿听到有人议论的?” 管事面色一白,额角汗都渗了出来。 “东家,或许是……我记错了。” 辛念烟撑着下颚看他,“那昨天你路过迦玉酒楼的时候,没瞧着什么热闹吗?” 管事干笑着摆了摆手,“没有,昨日的确关门了,是我忙得晕头转向,记混了。” 辛念烟低笑了两声, “真够实诚的,我说什么你都信。” 又看向店铺内其他人。 “你们谁住西街,告诉他,昨日迦玉酒楼关门了没有。” 她虽然在笑,但在场的伙计没有一个不是被她笑得心头打怵。 “回东家,昨儿个西街酒楼正常营业,没有发生冲突,也没有闭门。”清云开口回道。 辛念烟看向寒露,“都记一下,如果报官的话,用得上。” 寒露点了点头,“方才说的都记下了。” 那管事一听报官二字,已经吓得脸都白了。 “东家,方才不是说要人证吗,我昨日真的没耽搁,直接回了家,实在是走得急没注意看才答不上来……” “东家不信,可以派遣人去我家里问……” 辛念烟站了起来,把手背在身后,踱步在内堂转悠了一会儿。 “管事,你家的位置,除了西街,还能换另一条路走。” “这条路虽然偏僻,却至少能省时一半。” “你手上有钥匙,所以你即便是等人都走了,折返店内偷走图纸,再从这条路回去,也能赶得及在平时回家的时间回去。” 他正要矢口否认,辛念烟却摆了摆手。 “你别说话,让我继续猜。” “你没有把图纸带回去,也就是说,在办途中处理掉了。” “这条路上,一共有三家出售紫云纱的店铺。” “福成布庄店面小,即便拿了设计图也供不起这么多衣裳。” “蓝意坊的楼掌柜为人正派磊落,不屑于行这种蝇营狗苟之事。” “那就只剩下透花布庄的李老板。” 管事已经满脸都是汗珠了,有些呆愣的看着年仅十七的辛念烟,实在想不明白,她是哪来的这样敏锐的洞察力。 “李老板给你多少银子?” “三百两?五百两?” 辛念烟一步步迈步往他那边走去,看他脸色如同调色一般变动,实在是吓得不轻,觉得好笑。 “看来是五百两。” 管事话都快说不利索了,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 “东家还真是想象力丰富,但你也说了,这只是你的猜测,空口无凭的事情……” 辛念烟摸索着下颚继续道。 “图稿你没带回去,但银子应该是带回去了的。” “要证据的话……” “你说我现在是带着金吾卫去你家搜银子呢,还是去透花布庄搜图纸呢?” 她悠悠开口,管事双腿一软,跌跪了下去。 “东家……小的知道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求求你,别报官,小的家里老母病重,急需银钱救命……” 他一边哭着磕头,一边求饶。 辛念烟退了两步,没有再看他。 “寒露,今后这布庄的管事,便由你来做,你看着处置吧。” 说罢,带着小烛转身离开了内堂。 在场的所有人的满目惊叹的盯着辛念烟的背影,完全被她三言两语,这么短的时间内揪出真相,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小烛已经全然呆住了,她跟在辛念烟身边,出门的时候险些让门槛绊倒。 “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管事有问题的?” 辛念烟眨了眨眼,“蒙的。” 假的,这事儿昨天晚上寒风就给她递过信了,她知道管事回去拿过图纸。 至于其他事,一部分是她自己推断出来的,另一部分是她胡诌的。 谁知道那管事那么实诚,她说胡姬跟人吵架就跟人吵架,说酒楼关门就关门。 这不是明摆着没往西街走吗? 最后这事的处理,寒露并没有把管事送官,让他拿着银子去把图纸赎回来,而后赶出了流云阁,永不录用。 透花布庄的李老板确实是看不懂图纸,所以管事拿着银子去赎图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 辛念烟没对寒露的处置方式发表什么意见,事情既然交给她了,自然就该信任她。 当然,这件事并没对两个月后的冬装上架造成什么影响。 时间一晃过,很快就到了冬装上架的日子。 如今寒露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新装出售,她甚至不需要去店里看着。 第二日去点了银子,带到钱庄去存下就行。 要说这两个月,辛念烟生活最大的变化就是,缺了个晚上翻墙窜门的,很不习惯。 今年的雪下得很早,辛念烟裹着厚重的斗篷坐在屋檐下,捧着一杯热茶暖手。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缓缓将院中覆盖上一层银白。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曾经跟自己一同在院中散步的秦晗。 想起,他送自己的那枚暖玉。 自出征后,边疆一直没有传消息回来。 不知道他那边下雪了没有…… 辛念烟皱了皱眉头,她最近老是想起秦晗,总担心他。 她有点明白了,她应该是喜欢秦晗的。 虽然没有当初对太子那样激烈的感情,但这个人早就已经融入了她的生活,占据了她心中不可取代的位置。 不会刻意去念着他,想他,但他好像无处不在,看窗外高悬的月是他,看檐下白雪也是他。 “小姐!” 院门口的小烛冒着雪快步跑进来,满脸焦急的开口。 “不好了!” “边疆传来消息,说爆发了很严重的疫病!” 辛念烟手中的茶杯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温热的茶水在雪地里溅起一阵白烟…… 第一百九十六章 瘟疫爆发 “你说什么?”辛念烟眉关紧锁,“哪儿来的消息?” “外头都传遍了,小姐,怎么办呀!” 小烛焦急得在屋檐底下打转。 “王爷怎么样?” 辛念烟抬手扳着小烛的肩头,顿了一下又继续问。 “还有我舅舅,他们怎么样?” 小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小姐,多余的外头没传,就是说宣沙城爆发了疫病,死了好多人。” 心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辛念烟看向小烛。 “你继续出去探听,有什么新的消息就回来跟我说。” 小烛点了点头,迎着雪又出去了。 辛念烟站在屋檐下,抬手接下一片洋洋洒洒的雪,握碎在掌中。 怕什么来什么,这一天终归还是到了。 她取下腰间的信号烟花,打算拉响放上一枚,又顿了一下,思索了片刻。 “春草。”她扬声开口。 “小姐。”屋檐下候着的春草朝这边走了过来。 “准备一下,我要出去。” 她等不到飞烟阁传信过来了,她得亲自去看一看。 “遵命。”春草福了福身,赶紧转身出去安排了。 一盏茶的是时间后,丞相府的大门便停了一辆马车,辛念烟正打算登车,便听得身后的古双叫了她一声。 “烟儿,这么大的雪,你要去哪儿?” 辛念烟回过身,“去一趟铺子里,晚点回来,不用等我吃饭。” 说罢,转身便钻进了车里。 马车很快就迎着大雪驾驶出去,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只余下雪上长长的两道车辙。 古双眉头紧锁,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半个时辰后,马车便停在了别柳山庄。 城外的路无人清扫,马车行驶有些困难,所以耽误的时间比平日更长。 时舞撑着伞替辛念烟遮挡大雪,一路进了山庄里。 进山庄后,时舞便乖觉的去了会客厅等着,没有再跟着辛念烟。 内阁的门前没有扫雪,辛念烟着一身蓝色斗篷,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雪地里,帽兜上的白绒被吹得轻晃。 楼上的寒风见状,眉头一皱,抬手拎起一边的伞,踩着窗棂纵身一跃,轻飘飘的飞身落了下去。 “小姐,你怎么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撑开伞给她打上。 辛念烟的鼻尖冻得有些泛红,显得格外的惹人怜惜。 “听说边境来消息了。” 寒风心中了然,果然是为此而来。 “我已经安排了人送消息到相府,小姐怎么自己过来了?” 两人说着,已经进了内阁。 寒风抖了抖伞上的雪,收了伞。 “我不想等,我担心我两个舅舅。” 辛念烟摇了摇头,提步上楼。 寒风敛下眼眉,心中却明白,她担心的不仅是舅舅,还有晗王。 “情况如何?”辛念烟问。 “不容乐观。”寒风也皱起了眉头。 上了议事厅,里头燃了暖炉,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寒风从长桌上拿起一封信,递给了辛念烟。 辛念烟接过信往边上一坐,看了起来。 寒风走到她身边,抬手拂去她头顶细碎的白雪。 辛念烟连眼都没抬一下,紧紧盯着手中的信。 信上说,晗王到达边境之后,与丘玄机将军会合,连续数战告捷,但并未寻回太子。 所以才一直没有传信回来。 如今宣沙城爆发疫病,传播速度极快,不过短短三日,便有三万人病倒了。 这病倒的几万人已经下令隔离,但收效甚微,至今为止也不断有人感染疫情。 宣沙城地处两国交界,两方将士都患了病,如今已经被迫休战。 辛念烟目光不断下移,看到患病的将领中有舅舅的名字时,哪怕早有准备,还是狠狠颤了一下。 她蓦然收紧手中的信件,攥成一团。 “小姐不要担心,朝中已经有人提议,让太医送药去边境,制止疫情。”寒风开口宽慰道。 辛念烟闭眼靠着椅子思考着,没有说话。 这一次去边境的太医几乎全军覆灭,毫无意义。 上一世这场疫病,边疆两国参半,死了将近三十万人。 后来才由神医出手制止住,两国国力锐减,被迫停战数年。 她沉默了很久,要不是她眉头紧缩,寒风甚至以为她睡着了。 “宁先生呢?”辛念烟睁开眼,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毅,亮着仿佛能够穿透一切迷雾的光。 “在医堂。” 寒风应道。 辛念烟站起身,拉了拉斗篷的帽兜,迈步往医堂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去北境 几步走到医堂门口,辛念烟的脚步又顿了下来。 她怎么想是一回事,但宁无忌愿不愿意远赴边疆又是另一回事。 辛念烟摩挲着下颚在门口踱步。 就在她思考怎么说服宁无忌时,医堂的门被拉开了。 宁无忌挑眉对上她的眼,“怎么你么一个个的,都喜欢在我门口打转?” 辛念烟没怎么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但他直接侧开身朝里头抬了抬下巴。 “进来吧。” 辛念烟顺势迈步进去,找了个地方坐下。 寒风跟着也走了进来,站在辛念烟边上。 宁无忌端着一方棋盘走了过来,辛念烟愣了一下,一边帮他移开桌面的茶具,一边道。 “我不是来找你下棋的,我……” “先下一盘,慢慢说。” 宁无忌放好棋盘,抬眸看她片刻。 “有求于我,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辛念烟:“……噢。” 行吧。 辛念烟端正身形,两人猜单双,辛念烟赢得了先手。 她伸手拖着黑子的木质棋盒拉过来,直接落子天元。 宁无忌眉头一挑,带几分意外的看她。 “看来阁主势在必得。” 辛念烟没说话,只是握着一枚棋子在指尖反复摩挲。 她心中很焦急,但她不能急,对弈最忌心浮气躁。 两人这局棋,一下就是半个时辰。 辛念烟的这一盘棋下得很激进,好几次险些逼得宁无忌无路可走。 宁无忌暗暗布下一步陷阱,只等着心中焦虑的辛念烟往里踩。 辛念烟垂眼看了片刻,抬手落下一子,正正落在宁无忌的陷阱里。 他唇角一扬,看辛念烟的目光带几分得意之色。 “阁主如此冒进,就不担心前功尽弃?” 边上观棋的寒风都看出问题了来,皱了皱眉头但没说话。 辛念烟怔了一下,抿唇握紧手中黑子道。 “落子无悔。” 宁无忌这才开始继续包抄她那一步棋,黑棋被围困,地盘越来越少。 眼看大势已去,辛念烟一子挂角,断尾求生。 宁无忌握着白棋看了半天,才啧啧摇头直叹。 “阁主好谋算,宁某自愧不如。” 说罢,握两枚棋子落在棋盘上,投子认输。 辛念烟长长松了一口气,她是故意借机踩中陷阱,让他放松警惕,蓄力反扑。 “说吧,什么事。” 宁无忌输得心服口服,端起一杯茶。 “跟我走一趟,上北境。” “咳咳咳……”宁无忌被水中的茶水呛了一口水,一脸没听清的表情。 “啊?你再说一次?” 边上的寒风听得真真切切,眉头顷刻间拧紧。 “小姐,你要去北境?” 辛念烟点了点头,“我舅舅在前线病重,我得去看看。” “不可,疆场凶险泣血枕戈,我不放心小姐如此涉险。” 寒风摇了摇头,脸上尽是不认同之色。 “我不同意,你让我去便罢了,自己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宁无忌放下茶杯,“小姑娘就该在家里好好待着,远离战场的险恶。” “不然你以为秦晗出征是为了什么?” 辛念烟怔了一下,宁无忌低咳一声,继续补了一句。 “还有你那两个舅舅,不就是为了保护家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妻女,守卫家国吗。” 辛念烟皱起眉头。 “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宁无忌抬眼看她,目光难得的严肃。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让我去可以,你自己得留在京都。” 辛念烟动了动嘴唇,还待说什么,宁无忌又开了口。 “我知道你担心他们,但战场上刀剑无眼,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抵得上什么用处?” “你去,只会让关心你的人分心。” 寒风紧皱眉峰看着她,虽然没有说话,但全然是认同宁无忌这话的。 辛念烟站了起来,神色极为认真。 “就是因为他们一直在保护我,现在遇到危险,我有这个能力,也该站出来保护他们。” “现在前线已经因为疫情被迫停战,所有人都病倒了,哪里来的精力再去打仗?” 她眉关紧锁,看着宁无忌。 “我一定要去,我不想再继续做毫无意义的等待,每天只能反复担忧祈祷。” “我想把结果掌握在自己手里,尽人事,再听天命。哪怕最后结局不尽人意,我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你教了我那么多医理,也不想看我全然无用武之地吧。” “无论你跟不跟我走,我都会去前线。” 她说着,放软了语调,朝他眨了眨眼。 “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师父。” 宁无忌被最后这两个字晃了神,怔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微叹了一声。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好再多加阻拦。” “愿赌服输,我与你同往便是。” 他抬手摩挲着下颚,左右看了辛念烟一眼。 “只是你刚才叫我什么,我没听清,再喊一声。” 辛念烟啧声移开视线。 “好话不说第二遍。” “哎呦,再喊一句,我爱听!” 宁无忌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拖着嗓子调笑她。 辛念烟把脸别到一边不再理会他,“寒风,替我准备一个车队,伪装成商队,我明日就动身。” “车队装常用药材,越多越好,银子不够的话拿这个去取。” 说着,她将腰间的玉佩摘了下来,递给寒风。 寒风没有接过去,他走到辛念烟面前,撩开衣摆跪了下去。 “若是小姐执意涉险,情带上寒风贴身相护。” 辛念烟愣了一下 ,“不必,我身边有时舞和单玖,他们功夫不差,会保护好我。” 寒风抬起头,“可是……” 辛念烟却快他一步过去将他扶了起来,“别可是了,我不在京城,飞烟阁还要你来掌管。” “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 说罢,将手中的玉佩拍在了寒风的手里。 寒风眉头紧锁,只觉得心头发苦,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好,我会守好飞烟阁,等小姐回来。” 说罢,才接下那玉佩,折身出去了。 余下屋里的宁无忌抱着汤婆子,抄手往袖子里拢了拢,啧啧摇头。 “可惜了,可惜了。” 辛念烟看他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就不来劲,“什么东西可惜了?” “可惜寒统领。” 宁无忌悠悠呢喃,“怎么就撞上个木头疙瘩。” 这木头疙瘩还是有主的,如此悉心照料,指不定什么时候开得满树花,还不是开给他的。 辛念烟白了他一眼,听不懂这厮在打什么哑谜。 “我回去准备一下,你也收拾收拾,明天动身。” “这么急,我还想跟寒露道个别。”宁无忌顿了一下。 “放心,我会让人去给她传话,她明天会来送我的。” 送我两个字咬得格外的重,不出意外看到宁无忌脸色变臭,辛念烟笑眯眯的背着手转身,离开了医堂。 第一百九十八章 离家数日,勿念 当天夜里,辛念烟思索良久,留下了一封书信。 去边境的事不能跟家里人说,她又不想找别的借口,干脆直接不辞而别了。 书信里表明自己有事需要出行一段时日,让他们不要为难自己院里的人。 第二天一早,趁天色未亮,打包好行李,往背上一甩。 她手里提了一把剑,往秦晗时常来的那堵墙上一跃,立在墙头往后看了一眼,纵跃消失在了昏暗的天色中。 她迎着曾经秦晗来寻她的方向,踏上了找寻秦晗的路。 …… 大雾茫茫,别柳山庄门口,长长排着一行车队。 辛念烟站在门口的,手里捧着寒露塞给她的汤婆子。 “小姐,你远行在外,一定诸多保重。” 寒露眼眶泛红,伸手过来抱了抱辛念烟。 辛念烟拍了拍她的后背。 “放心,我会的。” 寒露紧紧抱着她,抿唇道,“小姐,我舍不得你,我想跟你一起去。” 辛念烟还没说话,边上站着的宁无忌就开口斥了一句。 “胡闹,疆场凶险,你去做什么。” 寒露红着眼眶瞪了他一眼,“我这条命都是在无数人围追堵截下捡回来的,什么凶险没见过?” “我九死一生的时候你没来管我,现在又有什么资格管我?” 这话一针见血,直扎到了宁无忌的心口。 他攥了攥拳,别开目光。 “好了寒露。” 辛念烟抬手揉了揉寒露的头,“你不能跟我走,你要留下来替我看着铺子。” “东街四家店铺都交由你掌管,换了其他人可没这个能耐。” 寒露这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好,我听小姐的。” 大雾降得很冷,辛念烟拍了拍寒露的肩膀,又给了宁无忌一个眼神,转身进了马车。 门口就只有兄妹二人,相对无言。 片刻的沉默后,马儿打了个响鼻,似是在催促他们。 宁无忌低叹了一声,提起他的诊疗箱,开口道别,“我走了。” 而后转身往后走去。 “等等。”寒露开口叫住他。 宁无忌顿下脚步,便见寒露有些别扭的迈步走到他跟前来,取下手腕上一条色彩破败的五色缕。 “手。” 宁无忌闷闷的将手抬起来,寒露把他的袖子挽上去,一圈一圈的把那条五色缕缠上去。 她自己戴在手上能缠四圈,在宁无忌这里,只能松垮垮的缠三圈。 “这是你离家后第二年端阳,我娘给我的,说是能消灾辟邪,护佑平安。” 她低垂着眼,系好结扯紧。 “我知道我娘以前对你不好,但这是我们家唯一的遗物了。” “你要保护好小姐,平安回来。” 说着,她抬眼看向宁无忌,惯常一双冷冷淡淡的眼此刻微微发红,盈着些许水光。 “你要是不回来,这世上真的就只剩我一个了。” 这两年来,她对宁无忌向来是没什么好脸色的,宁无忌哪里见过她这样,心疼得一揪一揪的。 他有些笨拙的学着辛念烟的模样,摸了摸寒露的头。 头发很软,触感很好。 “放心,我不会留你一个人的。” 寒露倒是没躲开,她垂着头任由宁无忌摸了一会儿,才开口。 “去吧,别让小姐等久了。” 宁无忌点了点头,“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他提着诊疗箱,三步一回头的看,终究还是踏上了马车。 随着辛念烟一声令下,商队开始发车。 整个商队都是飞烟阁的人,辛念烟这趟出去,除了宁无忌和时舞单玖,还带了二十八宿的七个人。 一共十个人,八辆车。 每一辆马车都背后,都拖着重重一车药材,所以前头都是两匹快马在驾驶。 马车顺着官道渐行渐远,只留下雪地里的车辙。 抱臂靠在门边的寒风目送马车远去,久久不能回神。 “你怎么不去送小姐?” 寒露走到他身边,出声问道。 “我不喜别离。”寒风回神,转身进了屋内。 他怕舍不得,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将她留下来。 …… 另一边。 相府。 冬日的大雾散尽,日头渐渐升上去,小烛不见辛念烟起床,有些无奈的在门口敲门。 “小姐,该起床了。” 其实先前她已经来过一次了,但想着昨夜辛念烟回来的晚,就没有打扰她睡懒觉。 里面依旧没有应答,她不由得有些担心,拍门的力道重了些。 “小姐,醒了没有,你应一下小烛再赖床好不好。” 里头仍旧没有声音,小烛不由得心头一咯噔,快步走到窗边想要透过缝隙往里看看。 结果凑到窗前一推,窗户就这么开了。 里头空空如也,收的干干净净的桌上放着一封信。 小烛呆愣了两秒,发出一声惊呼。 “不好了!!!” “小姐不见了!!!” 院子里因为她这一声叫喊顷刻间便兵荒马乱了起来。 古双很快得到消息,着急忙慌的从外头赶了进来。 “烟儿呢?”她焦急的看向小烛。 小烛摇了摇头,快要急哭了,“我早上来叫小姐的时候,她就没应我,推开窗户才看到,里头没人,只有一封信。” “信呢?”古双皱眉问她。 “在,在屋里……”小烛指了指紧闭的房门。 “去开门。”古双转眼看向管家,管家带着人往窗户那头饶过去,很快就打开了面前的门。 一群人鱼贯而入,房中的确已经人去楼空了。 古双快步走到床前探手摸了一下,发现已经冷透了,又看了一眼衣柜里,明显的少了几件常穿的衣裳。 身边已经有人把信件拆了递过来,她抬手接过,展开看了一眼。 字体娟秀笔锋却暗藏劲道,只写了两行字。 【离家数日,勿念。】 【请勿为难烟云院的人,不日便归,亲自请罪。】 古双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 身边的丫鬟连翘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夫人,没事吧。” “夫人,小姐去哪里了?” 小烛焦急的问。 “小姐去哪里了,不是该我问你吗!” 古双怒斥了她一声,吼得小烛呆了一下,顷刻间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周围其他烟云院伺候的人见状,连忙跟着跪了下来。 “夫人,小烛没有看好小姐,都怪小烛……” 她声音打颤,眼泪顺着脸颊就落了下来。 “夫人怎么罚我都可以,请夫人告诉小烛,小姐到底去哪儿了。” 古双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你起来吧,你家小姐留书出走,一共两段话,最长的那句还是为你求情。” 她知道辛念烟看重小烛,自然不会真的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只留下一直书信让我们等她回来。” 古双折好那封书信,看向下方跪着的烟云院众人厉声道:“即便她不在,你们也把烟云院给我看好了,不许有丝毫懈怠!” 第一百九十九章 她怎么看?她拿鼻子看 说罢,由连翘搀着迈步出了卧房,对一边的管家吩咐道。 “安排人出去找,不要放过一丝一毫蛛丝马迹,就算是把京城翻个个儿,也要把小姐找回来。” 身边的管家领命应下,正要去办,又被她叫住,叮嘱了一句。 “等等,此事需避人耳目,不宜张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管家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出去。 古双看着外头落了雪的庭院,闭了闭眼低低出了一口气。 烟儿啊烟儿,你要我如何跟你爹交代? 她面色有些沉重,迈步踏进了雪地里,也离开了烟云院。 小烛目送古夫人带人走远,呆呆的站在屋檐下,止不住的抹眼泪。 “小烛姐,你就一点都不知道小姐去了哪里吗?” 身边的春草问她。 “我不知道,小姐没有跟我提过。” 小烛在门前蹲了下来,委屈得直掉眼泪。 “说不定小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得已才如此。” 春香在一边安慰她,“你看,古夫人都说,小姐的书信在为你求情。” “小姐一向对你最好,你是知道的。” 小烛哭得直抽抽,望着茫茫一片的白雪,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望。 “小姐,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带上小烛一起……” …… 城外。 车队匀速向前行进着,城外的官道不比城中,颠簸在所难免。 马车里的辛念烟重重的打了个喷嚏,抱紧了怀里的汤婆子。 谁在念叨她? 估摸着这个时间,家里应该有人发现她已经离开了。 指不定是小烛在哭她呢。 要说小烛与她相处多年,最清楚她的生活习惯,不管走到哪里,都该带在身边才对。 但这一趟她是去奔赴战场,危险重重,带上小烛不仅容易将她置于险境,还会对自己造成负担,所以只能将她放在家里。 “你不是还要去边境大展身手吗,这么弱不经风的。” 坐在边上的宁无忌嘲讽了她一句。 辛念烟哼了一声,“指不定是谁在念我呢。” 宁无忌没跟她贫嘴,挽着袖子看自己手腕上那条五色缕,时不时闷笑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中了什么邪。 辛念烟翻了个白眼,敲了敲马车上的桌子。 “别看了,来商量一下正事。” 这么多辆马车,两人男女同乘,就是因为有事相商。 边上的时舞闻言,连忙从桌子底下翻出宣纸和炭笔。 宁无忌这才放下袖子遮好妹子送的链子,直起腰身正色道:“从阁内搜寻的消息来看,北方的病症应该是一种突发性的疫病,传染性极大。” 辛念烟点了点头,将时舞翻出来那叠宣纸拿了过来,取出里面夹着的一封信,递给宁无忌。 “你看看,详尽的病情这上面有记载。” 宁无忌接了过来,细细查看了片刻。 “持续高热,伴随四肢剧烈疼痛,腹痛,厌食……” 他蹙眉思索着,把目光转向辛念烟。“你怎么看。” 辛念烟:“……” 她怎么看,她拿鼻子看。 现在人都没到,她什么都闻不到,怎么看? 光凭着猜测来看?得出解救疫情之法? “不好说,得查出根源确认病症,才好下药。” 辛念烟老老实实的摇头。 宁无忌瞥了她一眼,“话是不错,但你叫我来,就是说这个给我听的?” 辛念烟干笑:“不是,我叫你来,主要是想听你说。” 宁无忌冷笑一声,从时舞手中接过炭笔,一边看病症的信件,一边在纸上列下一副药方。 马车颠簸,也没惊扰到他半分神思。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宁无忌落了笔,写了约摸半张纸的方子,递给时舞,目光却转向辛念烟。 “我针对病症列了一个药方,先去配置一百服药,到了宣沙城,先用上试试看。” “好,我替宣沙城的将士们,多谢神医!” 辛念烟嘴角一扬,拱手朝他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 别的不说,神医开的方子,即便不能根治,也能减轻不少痛苦。 “得了得了,找个地儿放我下去,我换辆车补会儿瞌睡。” 宁无忌打了哈欠,辛念烟如他所愿,叫停了车队,让他去了后头那辆车里。 车队继续行驶,辛念烟撩开车帘看向窗外,目光有些恍惚。 阳光穿云破雾,广阔的山河间都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雪,山脉绵延而去,与明媚的天光交接。 从前世她被接回相府,就再也没有出过京城。 这京城之外的天,这片自由的天,她有多久没有看到过了。 马车在路上摇摇晃晃,起了个大早离家出走的辛念烟逐渐困顿起来,趴在车窗上打了个盹儿。 也许是很久没有见过这样自由的天空,辛念烟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回到了幼时无忧无虑的日子。 梦里有旷野无人的草地,躺在上面风一吹,舒服得直哈欠。 有鱼虾丰盛的河流,每日光着脚踩在河里捞鱼,然后带回去炖汤喝上一顿鲜甜的。 还有沉稳儒雅的师父,教她识字,教她练功,带着她度过最难熬的那段时光。 还有……还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年幼之时一直守护在她身边,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那道身影都会及时出现,将她救下。 她已经记不清那人的相貌,但一想到那人牵着自己的手,就感觉很安心,仿佛有无限的力量一般。 醒过来的时候,辛念烟的心里都是柔软的,暖乎乎的。 她怔怔揉了揉眼,轻喃了一声。 “师兄……” “姑娘?”时舞不解的偏头看她。 辛念烟这才回过神来,晃了晃脑袋看过去。 “到客栈了,宁先生说休息一会儿,吃了饭再赶路。 时舞轻声道。 “哦,好。” 辛念烟点了点头,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领队的是二十八星宿的柳姝,对应柳宿,虽起的女子名,却是个高大的男子。 只是可惜男生女相,要不是身量太高,那大概率会被认成女子。 “柳姝,我们到哪儿了?” 柳姝恭恭敬敬的先行了一礼,把辛念烟邀请到桌前坐下,才把地图摊开在她眼前,抬手点在地图上的某个点。 “回阁主的话,我们刚刚出了京城,半日时间走了约摸四十里路。” 辛念烟点了点头,又问道。“按照这个时速,我们多久能到宣沙城?” 第二百章 长得这么好看,男的我也考虑 柳姝思索片刻,“不出意外的话,半月便能到达。” 辛念烟点了点头,招呼众人上了菜。 吃过饭后,一行人便开始继续赶路,却不知客栈里已经有一双眼睛盯上了他们。 下午的风雪停了,天清气朗,阳光明媚,一行人的行驶速度加快了不少。 很快,车队就到达了青云山峡谷。 “吁——” 领队的柳姝勒马停车,转身走向辛念烟的马车。 “主子,前面是青云山峡谷,通往北境边陲必经之路,但此处匪患严重,若是进了峡谷被围,怕是要耽搁不少时间。” 辛念烟撩开窗帘,垂眼听了他来报,思索片刻。 “你是领队,觉得该当如何?” 她自然是记得这群土匪的,当初她安排飞烟阁的人来这边送过信。 平南王府便是在这群人手上吃的亏。 “原地休整,安排人上山谈判。”柳姝如实道。 这青云山的山匪劫富济贫,也算是义匪,提前谈好了应该不会劫通往边境的车马。 辛念烟拧眉看了一眼天色,摇了摇头。 “这一来一回怕是要耽误不少时间,今日赶不到卞城,我们可能要露营了。” “山匪所求不过买路财,一会儿让奎宿商谈一下,拿银子打发了就是。” 奎宿便是二十八宿中的奎木狼,声亮而哄,会模仿各类动物声音,惟妙惟俏。 柳姝顿了顿,点头应下。 “出发!” 他扬声开口,策马率先进了峡谷。 峡谷之上,张老三一干人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他烦躁的踢了边上传消息的探子一脚。 “你说的大单在哪儿呢,他妈的,敢骗老子,舌头给你割下来!” “三爷,小的哪儿敢呐!的确有两个女人带着个商队往这边来了,您就是借小的俩胆儿,小的也不敢跟您谎报消息呀!” 张老三还待说什么,却听得下头车轱辘声响起,当即来了精神。 他折了根草往嘴里一叼,探头看下去。 却在看到下方高头大马上,容貌明艳,美得雌雄莫辨的柳姝时顿住,只觉得四周凌冽寒风都温柔似水了,心如鹿撞,咧嘴笑得嘴里草都掉下去了。 “兄弟们,给老子上,今儿三爷要抢个压寨夫人回去!” 众弟兄一听来了精神,抄起武器叫嚣着俯冲下去,把商队围了起来。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张老三开口,大喊一声无比经典的开场白。 众人顷刻间拔出武器防御,气氛剑拔弩张。 辛念烟从窗口递出一个锦囊,外头的奎宿接下,走上前来。 “各位兄弟,早听闻青云山义匪之名,我们这个商队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全是送往边关治病救人的药材。” “各位兄弟不相信,可以亲自上前查验。” 说罢,打开手中锦囊,取出里头的三千两银票。 “这是我家主子一点心意,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那张老三一听这话,皱着眉抬手一挥派人上前去查看车中的货物。 一个干瘦的少年从土匪群中出来,在马车间查看了一圈,回到张老三面前。 “三爷,的确都是药物。” 张老三狠狠剐了那个探子一眼,看向奎木狼。 “银子就不必了,既然是去前线的车队,我青云寨自然不会阻拦。” 他顿了一下,“不过,你们这车队,怎么让个女人领队?” 张老三错了搓手,嘿嘿笑了两声,指着柳姝说。 “要过去可以,得把这个美人儿给老子留下,当压寨夫人!” 气氛有片刻的沉寂。 柳姝黑着一张脸,策马上前两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面色阴沉,冷冷盯着张老三。 柳姝随身形高大,却男生女相,最恨别人把他认作女子。 张老三愣了一下,一拍手乐道:“哎我去,这小娘们儿声儿挺粗犷的,带劲!老子喜欢!” 柳姝咬着牙,踩在马背上纵身一跃,抬脚就把张老三从马上踢了下来,紧接着飞身下去,动作果断利落将张老三反手擒住按在地上,一脚踩在他背上。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周遭的土匪愣是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领头的已经被摁在地上了。 “三爷!” 那群土匪见势,提着兵器就要上来救人。 “别动!” 张老三呵斥一声,回头看着柳姝嘿嘿笑道,“娘子好身手,我就喜欢能压得住我的!” 他长得壮实,一身腱子肉,能这么轻松拿捏住他,这娘们儿干活指定是一把好手! 柳姝:“……” 他拧着张老三的胳膊一提,疼得张老三哀嚎一声,才冷声开口。 “你他娘的看清楚,我是男的!” “男的?” 张老三艰难扭头,“不可能,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是女人!” 马车里的辛念烟看得憋笑,忍了又忍,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柳姝,放开他吧。” 她扬声开口,“三当家,拿了银子去正正经经娶个媳妇儿吧,我这领队的的确确是个男子。” 说着,撩开帘子迈步出来。 柳姝听了辛念烟开口,才松开了张老三。 张老三抬眼看了辛念烟片刻,神情有几分惊讶。 “你是,相府千金辛小姐?” 辛念烟一愣,“三当家为何认得我?” “半年前晗王领兵出征,可不止百姓前去送行。”他当时正好混在城里,就去看了一眼,也好记一下脸,免得今后招惹上了。 “当时见辛小姐为晗王送别,问过旁人你二人的关系。” 张老三抱了抱拳,“辛小姐为救夫婿亲自奔赴沙场,这份深情老三佩服!” 辛念烟愣了愣,辩解了一句。“我是去救边境将士的。” “一样一样,姑娘一介女流尚可为国为民身陷险境,张老三自愧不如。” 说着,他侧开身形一挥手。 “放行!” 而后恋恋不舍的看着身边的柳姝。 “你长得这么好看,男的我也可以考虑……” 柳姝眉角一跳,面色沉黑一拳砸过去,张老三的左眼顷刻间乌了一圈。 “哎哟,真辣!” 张老三被打退了两步捂着脸。 “你想死吗!” 柳姝咬牙切齿,抬手搭在了腰间的匕首上。 周围其他土匪相互对视一眼,问道,“三爷,这行还放吗?” “放啊!你当老子说的话是什么,放屁吗!” “你三爷一言既出八匹马都难追,赶紧给老子让开!” 那群人这才退开,给车队让出路来。 第二百零一章 仅仅隔离已经不安全了 辛念烟含笑拱手,“多谢三当家。” 说罢一挥手,车队便朝着前方出发了。 张老三目送柳姝走远,哭丧着脸为自己错付的爱意惋惜。 “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好歹给三爷留个念想啊!”他高声追问了一句。 柳姝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紧紧攥着缰绳,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他叫柳姝,三爷,等我们回来再来看你!” 奎木狼咧着嘴扬声回了一句。 车里的辛念烟传出一阵清脆的笑,她捧着肚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奎宿,今晚来我房里。” 柳姝冷声开口,面无表情扫了奎木狼一眼。 奎木狼连连摆手,“别,我可没这爱好。” “阁内不能内斗,但可以切磋,晚上咱俩过过招。”柳姝按捺下怒意,解释了一句。 但他并不是说给奎木狼听的,而是车里的辛念烟。 说完他扭头就看向车里。 “商队行驶也不能懈怠练功,还望主子成全。” 辛念烟大手一挥,“可以,别打得太狠。” “属下遵命。” 柳姝冷冷一勾唇。 奎木狼:“……”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他就不该嘴贱。 柳宿是东方七宿之首,身手跟他就不在一个档次,他这不是纯挨揍吗! “主子,救救我!” 奎木狼哀嚎一声。 辛念烟在车里端茶抿了一口,悠悠低叹,“你自求多福吧。” 日头西斜,一队人马好歹是在天黑之前到达了卞城。 …… 比起辛念烟在卞城轻松写意的旅途,宣沙城的秦晗就要难受多了。 宣沙城。 南玄军帐。 整片大营士气低落,将士们都窝在自己的营帐里,无事不得外出。 隔离区里更是病恹恹躺倒一片,几个军医鼻子上勒着过滤布,从重病大营这头走到那头,给病倒的将士们布药。 空旷的主将大营里,秦晗眉头深锁,翻看着统计上来的新感染人数,抬手揉了揉眉心。 “王爷,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恐怕不过三个月,我南玄百万雄狮就要覆灭于此。” 丘玄机有些焦急的来回踱步。 “京里的救援一时半会只怕到不了,要不您先带兵撤出去,这病重的十万大军,交给末将……。” 秦晗摆了摆手,“此事不要再提,本王断然不可能丢下你们独自逃生。” 他抬眼看了丘玄机一眼,“丘将军倒是提醒了我。” “如今这个情况,仅仅隔离已经不安全了,是需要分割保存军力。” 丘玄机点了点头,“王爷说得有理,还请王爷以大局为重的,带兵退出宣沙城。” 秦晗直起身形,摊开一张布卷,着墨落笔。 “我的意思是,你带兵后撤,我来守住这十万将士。” 丘玄机一愣,,眉头紧皱。 “王爷不可,您身份尊贵,怎么能置身于如此险境,还是末将……” “这是军令。”秦晗抬眼瞥他,手上的一纸军令已经写完,抬手盖了帅印。 “神威将军听令!” 丘玄机只得单膝跪地,听候差遣。 “本帅命你带八十万大军,分割粮草,后撤退至千林关,派人迎接朝廷派出的御医,将他们平安送达宣沙城。” 丘玄机面露难色,抬头看向沉着脸的秦晗,只得硬着头皮接下了这道军令。 “末将领命!” 秦晗点了点头,挥手道,“去吧,现在就去传令。” 多耽误一刻,便有多感染一个将士的风险。 丘玄机接令退了下去,秦晗这才坐回了主座上,撑手扶额。 要将北域的人打回去并不难,他才来了三个月,就已经打得对方节节败退了。 原本想着,早些找回太子,还能回去跟烟烟过个年。 奈何天不遂人愿,爆发了如此严重的疫病,短时间内只怕都回不去了。 他体质特殊,可谓是百毒不侵,病症难近,所以才让丘玄机带人退出宣沙城,自己守着这十万人。 最主要的,还是这病重的将士里,有烟烟的亲人。 福至心灵般的,秦晗想到一个人。 他坐正身躯,展开了一卷新的布卷,抬手起笔,打算修书一封。 笔尖顿了半天,晕开一滴墨在布卷上,却没有落下一个字。 好半晌,才叹息一声,写下一个危字,留下了宣沙城的地址。 他起身走到营帐外,外头风沙漫天,呼啸声不绝于耳。 “参见王爷!” 外头守卫的将士朝他行了个礼。 秦晗点了点头,逆着风沙走到一处峭壁之上,抬手吹了绵长的一个口哨。 天空传来一阵清越的鹰啼,一只翼展将近三米的白隼自空中盘旋而下,落在了秦晗抬起的手臂上。 其喙如勾,肉眼可见的锋锐,歪着头发出一阵鸣啼声。 秦晗摸了摸白隼的脑袋,将刚才写的那封信装进了白隼脚腕上的信筒里。 而后一抬手,那白隼拍着翅膀朝着天空飞去。 如果有眼力好的,便能看出来,这白隼乃是暗夜阁专门饲养来传信的飞禽,暗夜阁各个落点都养了不少,训练有素,能跨越山海将信件送到任何地方,使命必达。 * 光阴如水,一转眼,前往边陲的行程已经过了大半。 辛念烟他们距离宣沙城越来越近,已经只余下三日的路程了。 为了方便赶路,辛念烟换了一身黑色的织金男装,即便一路风尘仆仆,也掩盖不住的俊朗明艳。 时值傍晚,天阴欲雪,距离下一个落脚点却还有将近十里路。 “主子,看天色,怕是有暴风雪,要不今晚在前面那个村庄落脚吧。” 奎木狼走到辛念烟的轿子边,低声询问。 辛念烟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天色,的确如此。 她目光转向前方带队的柳姝,见他正看着自己,便明白奎木狼是受他的意才来问的。 “好。” 她点了点头。 短短十里路,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路程,耽搁不了什么。 商榷下来,商队便一折方向,往前方的村落走去。 还没到村里,寒风便呼啸着开始撕扯,天色暗下来,飞起鹅毛一般的大雪。 商队一行人逆着风,艰难的进了村子。 奎木狼敲响一家院子的门,开门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娘,盯着外头瞧了一眼,含笑将他们迎进了院子里。 “各位爷是去平城做生意的吧?” 那大娘似乎是见惯了他们这样留宿的路人。 “这附近的山路不好走,遇上天气差,还可能会被雪堵在山里挨冻,所以经常有商队来我们村里投宿。” “几位爷今晚便安心住在老太婆这儿,等明儿天亮了再走吧。” 第二百零二章 强抢民女 辛念烟一行人便将商队的车马赶到了她的院子里。 “小芸,出来烧饭,有客人来了!” 大娘扬声喊了一句,院里出来一个清秀灵巧的丫头,笑盈盈的出来招呼。 很快,辛念烟一行人就进屋子里考上了暖炉,吃上了热乎乎的饭菜。 煮的是最常见的野菜粥,一人配了两个粗面窝窝,吃得虽然差,但胜在暖和适口。 “穷乡僻壤的,没什么好东西,几位大爷不要嫌弃。” 大娘颇有些不好意思,辛念烟摆了摆手,笑着回她:“天寒地冻的,有个落脚的地方暖和暖和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有嫌弃的道理,还要多谢大娘收留我们。” 说罢,朝奎木狼看了一眼。 奎木狼从袖子里探出一袋银子,递到了大娘面前,大娘推辞着不肯收,两人好一番纠缠,奎木狼手里的银子才送出去。 多聊了几句,便知道了这老妇人的丈夫是个猎户,平时多数时间都在山里住着,很少在家。 一群人吃饱喝足,主人家已经给车队腾出来两间屋子,辛念烟跟宁无忌一人占了一间,除了时舞跟辛念烟一起之外,其他的星宿都回了马车里。 辛念烟带着同样着男装的时舞进房间的时候,发现这家的女儿小芸躲在柱子后面,小心翼翼的看她。 两人脚步一顿,时舞皱眉就要上前去,被辛念烟抬手拉住,那边的小芸眼看着被发现,有些慌张的往后退了两步。 辛念烟跟时舞对视一眼,正打算忽略她直接进房间,却听见她踩着雪快步往这边跑了过来。 “公子!” 辛念烟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叫自己。 她停在了屋檐下,微微朝着小芸笑了笑。 “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小芸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了下去,“还请公子救救我母女二人!” “姑娘何出此言?”辛念烟皱着眉问。 小云抿了抿唇,低着头道:“公子,小女子愿意跟在公子身边,当牛做马,为奴为婢。” 她说着抬眸看了辛念烟一眼,只见辛念烟一身玄色男装,披着白色大氅,衬得整个人清俊温润,俊逸不凡。 她小脸有些发红,看辛念烟的目光含羞带怯,又有几分惶恐。 “多谢姑娘,只是在下身边不需要照顾的婢子,恐怕是要辜负姑娘的美意了。” 她被这小丫头看得浑身不自在,背后的寒毛都快竖起来了,尴尬不失礼貌的婉拒后,转身就打算进屋里。 “公子且慢,是小女子冒犯了。” 那小姑娘连忙又开口叫住了辛念烟。 “公子,小女子是有一事相求,还请公子成全。” 说着,她朝地面重重磕了个头。 辛念烟只得停下脚步,“你说说看。” “实不相瞒,村里有一个恶霸林三,非要强娶小女子,明日就是他给的最后一日考虑时间,他说明日一早就要抬着轿子来接我……” 小芸说着,神色染上着急,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辛念烟眉头一挑,这不就是光明正大的强抢民女? “姑娘的意思是,让我帮你逃婚?” 小芸仰起头,听了这话激动的看向辛念烟。 “公子只需要带着我与娘亲一同去平城就好,那边有父亲的亲戚可以投奔。” 第二百零三章 你不是皇帝吗? 辛念烟略一思索,到平城不过百里,几辆马车都需要人驾驶,大部分时候是空着的,带两个人倒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可以,回去准备准备吧。” 小芸的眼中明显的闪过一丝喜色,重重点了点头,“多谢公子!” 辛念烟摆摆手,“举手之劳,姑娘回去歇着吧。” 说罢,辛念烟带着时舞迈步进了房中。 时舞走在后面,上去关门的时候,发现那个叫小芸的姑娘还没走,含笑偏头痴痴的看着这边。 她心头一阵说不上来的怪异,细看之下,那头的小芸朝她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 时舞眉头一皱,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明显了,脑子里好像闪过了一丝什么,但她没来得及抓住。 “怎么了?”辛念烟回头问了一句。 时舞连忙合上门,摇了摇头。 “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些奇怪。” 辛念烟眉头一挑,“你是指哪里奇怪?带这对母女去平城的事吗?” 时舞蹙眉片刻,抬手挠了挠头,“姑娘,我一向不擅长动脑子。” 辛念烟轻笑了一声,“我倒是可以替她打走那个恶霸,但我能管得了一次,却管不了第二次。” “所以离开村子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是捎她一程,影响不了我们什么。” 再说了,她身边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即便这对母女当真有什么坏心思,也不过是自讨没趣。 “有你在,不会有事的。”辛念烟拍了拍时舞的肩膀。 时舞这才没在多想什么,点头说道:“时舞一定会保护好姑娘,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主仆二人稍微收拾了一下,屋子很干净,时舞给辛念烟铺上了一床薄绒毯子,辛念烟舒舒服服的躺上去了。 她招了招手,“一起,床挺宽的。” 时舞愣了一下,果断拒绝:“有失礼数,属下坐一晚上就好。” 辛念烟半坐起来,拽着她往床上拉。 “出门在外不讲究这么多,休息好了才能保护我。” 时舞架不住她拉扯,无奈的顺着她躺上了床,身躯僵硬得很厉害。 不消片刻,辛念烟那头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她的身躯才缓慢的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下来,便感受到温暖的气息,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窗外风雪阵阵,屋内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辛念烟起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人已经在铲雪了。 小芸母女俩都收拾好了东西放在客厅里,这会儿正在给他们做早饭。 推门出了房间,便闻到一股非常香的粗粮味,温馨又熨帖。 一群人吃过早饭,便开始喂马,只等马儿吃饱了,就开始上路。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乱,随后拍门声响起。 砰砰砰—— “小芸开门!哥哥来娶你过门了!” 辛念烟挑眉,来得这么早? 那个大娘面色骤变,紧张的看向小芸。 小芸一把握住辛念烟的手,面色为难的看向她,轻咬下唇,一副我见犹怜的神色。 “公子……” 辛念烟拍了拍她的手给予安抚,“没事,本公子答应的事,自然会做到。” “今日一定将你和你母亲平安送到平城。” 说罢,给了奎木狼一个眼神。 奎木狼快步走上前去,抬手拉开了紧闭的院门。 门口敲门的男人五大三粗,又黑又壮,见一个陌生男子开门,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怒气冲冲的指着奎木狼。 “你是谁,怎么在小芸家里?” “好啊,我就说怎么不愿意嫁我,原来是跟别的男人勾搭成奸……” 那男人恶狠狠的推开门,带着一群人直接闯了进去。 一看院子里这么多人,一时间也有些摸不清情况。 但目光环视了一圈,在落到小芸母女二人身上的时候,一脸凶狠指着小芸骂道。 “平日里碰都不让我碰一下,装的这么清高,还不是上赶着跟有钱公子哥勾勾搭搭!” “我呸,贱人!” 他指的,自然是小芸因为害怕,紧紧握着辛念烟的那只手。 小芸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开了辛念烟的手。 “对不起公子,我……” 辛念烟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别怕。” 她回过头,冷冷看着那个恶霸以及他身后那群来势汹汹的村民,手上均是提着锄头筢子,这摆明了是要强娶。 那恶霸哈哈笑了两声,“叶小芸,老子说今天要娶你,今天就一定要娶你,你以为攀上高枝儿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等这小白脸走了,你还是得跟老子回去成亲!” 又看向辛念烟,满目打量。 “这位公子哥倒是生得俊俏,搞你搞过的破鞋老子也不亏!” 满口粗俗的污言秽语,辛念烟实在听不下去了。 “听你这意思,是要强抢民女?”辛念烟寒声开口,环视一圈,冷笑道:“你们这村子,没有王法吗?” “哈哈哈哈哈哈——”那恶霸仰天大笑了一阵,双手叉腰:“在芦花村,老子就是皇帝!” 辛念烟眉头一挑,“是吗?” “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才那句话,就够我今日一剑把你的脑袋从脖子上削下来。” 说罢,抬手搭在了剑柄上。 “哟,口气不小啊小白脸!”那恶霸冷笑一声,“兄弟们,给我打!” 他背后那群人狞笑着提起锄头筢子就冲了上来,周围其他的星宿早已经蓄势待发,锵然一声拔出武器,朝着那群村民迎了上去。 “各位爷小心,这土霸王与山上的土匪有些关系,这些村民也都是些悍匪!”小芸惊吓不已,赶忙出言提醒。 他们人多,院子不大,很快就打到了辛念烟面前来。 辛念烟拽着小芸往后一拉,将她护在身后,提剑挑飞了一个村名的筢子,抬脚将他踹了出去。 不过片刻,刚才气势汹汹的一群彪悍村民就倒在了地上,痛苦的挣扎。 辛念烟迈步走到那个恶霸面前,抬手拔出剑。 “别,别别!!!”他惊恐的不断后退,“大爷,我错了,别杀我,别杀我!” 辛念烟一脚踩在他身上,剑身拍了拍那张又黑又丑的脸,冷笑一声。 “你不是皇帝吗?” “不不不,我哪儿敢,您才是皇帝,您才是!” 那恶霸吓得舌头都要打结了,哆嗦着摇头。 第二百零四章 没有批文不接待 辛念烟眉头一皱,“你这张嘴真是……” 她从腰间的锦囊里取出了一颗药,丢到地上。 “吃了。” 那恶霸连连摇头,闭着眼一个劲的喊饶命。 辛念烟嗤笑了一声,“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她抬脚将那恶霸一脚踢到柳姝面前。 “这人污言秽语污了我的耳朵,柳宿,处理一下。” 柳姝拱手应下。 “属下明白,还请主子先行一步,免得脏了您的眼睛。” 辛念烟抬手挥了一下,其他星宿便驾着车陆陆续续出了院门。 这家的母女二人吓得连头都不敢回,提着包裹颤颤巍巍的上了辛念烟安排的马车。 随着辛念烟踏上马车,时舞握着缰绳一拉,车辆缓缓行驶,后方传来一阵刺耳凄厉的尖叫。 声音并不高亢,好像实在喉咙里打转一般,撕扯着声带发出来的。 柳姝嫌恶的在那昏死过去的恶霸身上,擦了擦手上的弯月匕首,起身离开。 …… 一整天的路程,很快就结束了。 傍晚的时候,车队一行人便到达了平城。 平城是临进边关最后一所城池,所以辛念烟他们需要在这里购置大量的物资,以保在接下来两天无处购买物资的情况下,平安到达宣沙城。 此地地广人多,比之辛念烟过来这一路所有的城池都富裕,傍晚时分到达,城中还有不少行人。 辛念烟撩开车帘看向人来人往的长街,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了。 一行人在城中一家比较大的客栈面前停了下来,打算再次投宿。 路过的行人纷纷偷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一行人,辛念烟撩开帘子下了车,走向小芸母女那辆车。 “小芸姑娘,平城到了,你们要投奔的亲戚在何处,需要我安排人送你们过去吗?” 叶小芸和她母亲这才撩开帘子下了马车。 “多谢公子一路相送,离得不远,我们自己去就好。” 说罢,抬眼看了辛念烟一眼,情意脉脉。 辛念烟眉头一蹙,低咳一声赶紧移开目光。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言谢。” 叶小芸朝她福了福身,“公子,小芸告辞,有缘再会。” 说罢,带着她娘转身离开,隐入人流中。 辛念烟心虚不已,抬手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虚汗。 她有些无奈的转过头,对上奎木狼戏谑的目光。 “主子,看来这位姑娘被您神武的英姿折服,对您情根深种啊~” 辛念烟:“……” 边上的柳姝淡淡扫了他一眼,抬手给他脑袋上揍了一拳,拽着衣领往客栈里拖。 “好大的狗胆,连主子都敢打趣,今晚扣你一顿饭。” 辛念烟:“……倒也不用。” 不过看那姑娘的神色,可能当真将她错认作男子,动了心思。 好在人已经走了,不然她得尴尬死。 她抬脚正打算往里走,却见身边的宁无忌看着叶小芸母女二人远去的方向,眉头深锁。 “怎么了?”辛念烟不由得问了一句。 “阁主,这叶小芸有问题。” 宁无忌回眼看向辛念烟,思索道。 “嗯?”辛念烟迈步进了客栈,宁无忌也跟了上去。 “她方才行的礼,不像是普通猎户家女儿的礼仪。” 宁无忌此话一出,时舞终于明白昨晚那股说不上来的怪异,是怎么回事了。 她习惯了辛念烟身边的丫鬟婢子给她行福身礼,却忘了普通人家并不用这礼数。 “人已经走了,不必管她。”辛念烟摆了摆手,没有太过在意。 或许,叶小芸以前再哪个大户人家做过丫鬟也说不准。 车马安置好后,几人在客栈大堂里围了两桌。 这一行人除了男装的时舞和辛念烟,其他人都是正值风华的男子,昨晚条件特殊,没有一个真吃饱睡足的,如今到了客栈,可谓是好好点了一顿,吃了个痛快。 辛念烟在花钱这一块上,从来不苛待他们。 且不论这一点,单单只是飞烟阁如今的运营,也足够星宿们实现财务自由了。 吃过饭后,辛念烟便带着时舞和柳姝出去购买物资了,其他人则进了客栈休整,准备明日的行程。 因为临近千林关,日常风沙很大,平城的建筑并不高,但墙体都格外的厚实坚固,看着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异域风情。 三人沿着街道一路走了一会儿,进了一家店铺。 “老板,有干粮吗,大约需要十个人两日的量。” 柳姝走到柜台前,问了一句。 那老板上下打量了柳姝一眼,摇了摇头。“东西是有,但要购置大量的生活物资,需要郡守大人的批文,你们有吗?” 辛念烟眉头一挑,“买干粮都需要批文?” “几位是外来的吧,我们平城一直都是这个规矩,要是没有批文,请恕小店不敢接待。” 说罢,做了个请的收势。 这是把客人往外赶,饶是辛念烟这么随心所欲的开店,也没做过这种事情,不得不佩服这平城郡守,将城中店铺管辖得如此服帖。 “主子,您看这……” 柳姝蹙眉看向辛念烟。 “店家,这郡守府在何处,我现在去申请批文。” 辛念烟看向店家,问了一句。 那店家指了一个方向,辛念烟等人便朝着郡守府去了。 好在时间不算晚,辛念烟求见了平城郡守,郡守虽然并未亲自接见,还是给她们批了文书。 “几位一路辛苦了,郡守大人让小的转告几位,府中事务繁杂不能亲自接见各位,还请见谅。” “祝愿几位能够将边关疫情转危为安。” 辛念烟拱手,“多谢。” 离开郡守府的时候,的确听到里面有些嘈杂,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没什么心思去关注,带着批文去购置了两车东西,这才回了客栈。 回了客栈,辛念烟让小二给她打了一桶水,舒舒服服的跑了个澡,这才睡下。 接下来进了军中,只怕要劳累好长时间,不能这样泡澡了。 越靠近北域风沙越大,洗过澡之后,听着屋外风沙阵阵,辛念烟这一觉睡得格外的舒坦。 第二天一早,天光微亮,辛念烟一行人就吃好早饭,整装待发准备上路。 辛念烟裹了裹厚重的斗篷,压低帽兜呼出一口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出一片白雾。 才出了门,便见一队人马守在客栈门口,个个身着守城士兵的胄甲。 “这位公子,我们家小姐有请。” 辛念烟一愣,看这模样,是郡守府的人吧。 “敢问你们家小姐请在下去,有何贵干。” 辛念烟不解的问。 第二百零五章 小女子愿以身相许 那人垂头拱了拱手,“小人不知,还请公子随我们走一趟。” 辛念烟眉头一皱,不明所以,看了一眼眼前数十人的军队,又看了一眼自己身后不足十人的队伍,思量再三,点了点头。 “稍等。”说罢,转身走进奎木狼,附耳说了几句话,这才看向那将领。 “烦请带路。” 说罢,带着柳姝和时舞一同跟了上去。 要是在京城,她将那一卷圣旨拿出来,别说一个郡守,便是圣上要见她,都要经过她的首肯。 但如今在别人的地盘上,强龙不压地头蛇,而且她也没有公开身份的打算,只能去一探究竟。 辛念烟这是第二次到郡守府,高门大户,着实气派。 进了郡守府的门,是宽阔的大院,种植着四季常青的松柏,即便在冬季也一片翠绿。 三人一路被那将领带着绕过九曲八转的回廊,停在了回廊尽头的一处亭台。 辛念烟远远看见一道身影背对她,站在亭台的护栏变,正在往池子里撒东西喂鱼。 一身杏色长裙,修饰得身形清瘦雅致。 但她莫名的,看出几分眼熟来。 “小姐,人带来了。” 那将领开口道。 郡守小姐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那将领便转身离开,去远处守着了。 那杏色衣裙的女子这才回过神,笑吟吟的看着辛念烟,正是昨日她顺路带到平城来的叶小芸。 然而此刻的她一身杏色衣裙,长发高挽坠着璎珞,明眸皓齿,落落大方,哪里有半分昨日乡下土丫头的模样? 她惊讶的眨了眨眼,“小芸姑娘?” 叶芸施施然朝她一福身,盈盈抬眸。 “小女子叶芸,见过公子。” “你怎么……”辛念烟迈步上前,上下仔细的打量她,的的确确是昨日那个土丫头。 摇身一变,竟然成了郡守千金。 “小女子年少不懂事,两个月前与父亲闹了别扭,离家出走,这才流落到百里之外的村庄中……” 叶芸细细将她这段时日的经历道来。 她出走的时候在,身边的婆子放心不下,跟着要照顾她,于是就这么一路去了先前那个偏僻村庄。 后来遇上恶霸逼婚,无力反抗,就在打算放出身份来压人的时候,遇上了辛念烟的车队。 叶芸迈进几步,神色恳切。 “公子救我于水火,小女子不胜感激!” 辛念烟生怕她下一句就是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连忙摆了摆手。 “叶姑娘不必言谢,举手之劳罢了。” 难怪昨天郡守没时间来看她一眼,让人传话,原来那阵骚乱是离家出走的小姐回府引发的。 “听父亲说,公子要远赴疆场,置身险境。” 辛念烟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公子,疆场凶险,你便留在平城吧。” “小女子愿以身相许,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 叶芸一把握住辛念烟的手,面色有些泛红,但目光却格外的真诚。 辛念烟:“……”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边上候着的柳姝和时舞同时别开头,那模样看着有些怪异,又像是在忍笑。 辛念烟把手缩回来,低咳了一声。 “叶姑娘,我没办法娶你。” “为什么,你的任务不就是要把药材送到边境吗?” 叶芸的神色有些受伤,她还是不愿意放弃,继续劝道,“我会让父亲安排人去替你完成任务,把药材都送到边境。” 顿了一下,低垂下眼眉,有几分委屈的样子。 “还是公子,不喜欢我……” 辛念烟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我送药至边关,并非是为了完成任务,我是神医的弟子,此番与师父同往边关,是为了解决此次疫病。” “至于其他的。” 她带几分歉意看着叶芸,抬手拔下头顶的玉簪,一头柔顺的长发倾泻散下来,为她英气的装扮平添几分明艳姝丽。 叶芸一双眼豁然睁大,满目的不可置信。 “你……你!”她止不住的后退了一步,狼狈又无措的摇头。 “你竟然是女子?” “你骗我!”她紧抿下唇,又委屈又恼怒的瞪大眼。 “我没有骗你,只是出门在外,男装示人较为方便。” “你……”叶芸一瘪嘴,眼泪吧嗒一下就掉下来了,她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冲击,转身掩面哭着跑了。 辛念烟:“……” 她好像,无意之间伤害了一个少女的心。 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跑出去的叶芸一路哭得梨花带雨,撞上了院子里的叶郡守。 “怎么了这是?”郡守心疼的看着女儿。 叶芸难受得说不出话,擦了擦眼泪,回眼看了那头一眼,觉得又丢人又羞愧,还格外伤心,才擦干的眼泪刷的一声又下来了。 她摇着头没有回应郡守的话,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跑了。 她要一个人冷静一下,活了十六年,第一次遇到喜欢的人,但对方却同她一样是个女子…… 叶郡守见状,心下大怒,他的掌上明珠定然是受了什么委屈,才会如此难过。 他冷着脸快步走向亭台。 另一边,目送叶芸走远,柳姝和时舞都闷笑了出来。 虽然很惨,但真的很好笑! “你俩也太不厚道了!”辛念烟啧声控诉他二人。 两人连忙收敛了笑意,规规矩矩站好。 “属下失态,情主子责罚。” 辛念烟想起自己先前如何嘲笑柳姝的,又觉得跟他生不起气来。 摆了摆手,“算了,走吧。” 说罢,提步就要往外走,迎面正好撞上来势汹汹的一个锦衣蓝袍的中年人。 两方俱是一愣,那郡守上下打量了辛念烟片刻,这才明白了自家女儿为什么气成那副样子。 “想必这位就是郡守大人了,在下辛年,见过叶郡守。”辛念烟朝他颔首行礼。 辛年是辛念烟在外的男子化名。 “辛小姐?”郡守的冷笑一声,“这是要去哪儿?” 辛念烟拱手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叨扰郡守大人了。” “不叨扰,辛小姐还是多留一阵吧。” 欺骗了他女儿的感情,还想一走了之?想得美! “来人,带到南苑去,等候小姐处置!” 叶郡守一抬手,边上便围上来一群将士。 辛念烟打眼一看,这至少三十个人,个个训练有素。 她一抬手,拦住了身边两个打算出手的护卫。 沉着脸看向叶郡守。 “叶大人,前线危情您不会不清楚,如此将我等扣下,可考虑过后果?” 第二百零六章 丘将军,你怎么来了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 叶郡守冷笑一声,“要不是芸儿说前线太危险,不想让你去,你以为我看得上你这个女婿?” 他上下打量了辛念烟一眼,“即便你是女子,只要芸儿没说放你走,本官便不能放你走。” 辛念烟:“……?” “大人,我乃是神医亲传弟子,此番是去边境救人的,你多扣我一刻,边境患病的将士就多受一刻的苦。” 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是劝说道。 叶郡守愣了一下,皱眉深思片刻。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你敢保证一到宣沙城就能制住疫情扩散?” “不过是为了脱身,什么托词都能说出来,本官不信。” 说罢,冷着脸一摆手,“来人,带下去!” “姑娘,请吧。”还是那个带她来的将领,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只是他的面色,有些说不上的微妙。 辛念烟眯了眯眼,扫了叶郡守片刻,带着时舞和柳姝走向了那人所指的方向。 三人被关进了一所院子,门外有十来个人轮班看守,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辛念烟坐在院中的石凳边,长长叹了一口气。 “姑娘,为何不让我们直接突出重围……”边上的时舞见她颇有些烦闷,出言问道。 “没有这个必要让你们以身犯险,这府中至少有数百号将士,更何况郡守手中还有屯在兵营的五千精兵。”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别人的地盘上,总是要收敛点锋芒的。 “无须担心,我已经让奎木狼去边境请援军了。” 一趟来回,顶了天算,这郡守府也只能关她四天。 只是四天,有多少人会染上疫病……她有些烦躁的抬手扶额。 …… 另一边,平城郡守背着手在自家姑娘院前转了好几圈,不敢进去打扰。 叶郡守的爱妻难产而死,他打小便把这孩子捧在手心里,前段时间离家出走,人都快急疯了。 好不容易找回来,可不敢上去刺激她。 “加派人手,看着小姐的院子。” 他招来身边的亲信嘱咐道。 “老爷,您说的是哪个小姐?” 亲信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叶郡守面色一变,一脚踢了过去。 “什么哪个小姐,你有几个小姐?” 亲信挨了揍,连连讨饶了几句,揉着被踹的屁股打算去安排人手。 “等等。” 叶郡守开口叫住他。 “另一位小姐那边,也加派点人手,千万不能让她跑了!” “小的遵命。” 亲信领命退下去,然而还没转身进院子,就见前头的门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老爷好着呢!” 亲信啧声踢了他一脚,算是把自己挨的那一下打出去了。 “神威将军来了,带着几百号人,已经把郡守府围上了!” 门房哆哆嗦嗦的道。 “什么?”里边的叶郡守闻言,面色一变,快步往外走去。 “神威将军不是在镇守千林关吗,怎么突然来平城了?” 而且听门房的意思,已经把郡守府围了,这是大有兴师问罪之意啊! 没等他想明白情况,几人便已经到了门口。 只见那一身甲胄的神威将军背对郡守府,抬手搭在腰上的佩刀上,正与手下人交代着什么。 “下官见过丘将军……”叶郡守连忙噙着笑迎了上去。 丘玄机回身,风尘仆仆满面风霜,也难掩盖他的一身威严肃杀。 “听说,你将辛小姐扣下了?” 他冷声开口,目光如利剑般扫过叶郡守。 那叶郡守被杀气凛然的武将这么一看,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与他同行的那个卫兵统领则一眼认出了丘将军身边的奎木狼,正是先前去接辛念烟时,她手下的人。 “将军息怒,这其中只怕是有什么误会,下官是请辛小姐过来作客的,何来的扣人一说?” 叶郡守擦了擦汗,心中实在拿不准自己扣下的这个姑娘究竟是个什么人,竟然能劳丘将军大驾,亲自上门来要人。 他一边赔笑,一边把丘玄机往院子里迎,不断打手势让亲信去南苑把辛念烟请出来。 …… 辛念烟以为,自己怎么说也是要被关上一阵子的,至少得等到那个痴心错付的小姑娘缓过神来。 然而情况远远没有她想得那么糟糕,一上午过去,还不到午时,院门口就有人来请她了。 “辛姑娘,我家大人有请。” 依旧是那个带她回来的将领,辛念烟都已经眼熟他了。 辛念烟与时舞柳姝对视一眼,起身跟着那个将领一路出了院子。 走到正厅附近的时候,见外头站着很多士兵,跟郡守府中的守卫打扮完全不一样,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 她的确是让人去搬救兵了,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那个将领一路领着她到门口,堪堪抬脚迈进去,便看到了里面冷脸坐着的丘将军。 辛念烟一愣,“丘将军,你怎么来了?” “辛小姐,许久未见。” 丘玄机见了她,连忙起身相迎。 “我来了不奇怪,倒是你,怎么……” 他上下看了辛念烟一眼,眉头紧皱,低叹了一声。 难怪能与他家璃儿走得近,这孩子的确不是寻常娇滴滴的女儿家。 换了其他官家女子,哪个能孤身一人带队从京城走到边境? 见他二人如此熟稔的模样,叶郡守更觉得心中发虚,丘玄机作为堂堂二品大员,便是见了王孙公子,也没有这般好的态度吧? 这小姑娘,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丘将军,宣沙城情况如何了?” 辛念烟有些紧张的问道,“众将士如何,我舅舅如何,王爷如何?” “王爷体质极好,倒是没有染上病症,至于两位将军……” 丘玄机眉头紧皱,长长叹了一口气,“情况不容乐观。” 辛念烟眉头收紧,抿唇满面担忧,“我带了神医同行,希望能赶得上救人。” 说罢,侧目转向叶郡守。 “叶大人,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叶郡守从二人的对话中判断了一下,叫边境两位陈将军为舅舅,而且如此关注王爷的状态…… 那这姑娘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了。 ——当朝丞相的千金大小姐,老国公的外孙女,晗王府的未来王妃! “自然,下官不过是热情好客,才多留姑娘一段时间,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叶郡守绷着笑意与她拱手道。 “不敢。”辛念烟淡淡瞥他一眼,并未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不打算浪费时间跟他追究。 “那小女子便告辞了。” 第二百零七章 还在等着我的药 “您请,您请……” 叶郡守含笑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辛念烟才出了议事厅,便见叶芸站在门口,两只有些紧张的绕着帕子。 听到她出去,连忙提步走上前来。 “公……姑娘,方才失礼了,你别见怪。”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这才想起自己干的事情有多没分寸。 人家救她出火坑,带她回家,不论如何都是恩人。 而她呢?人是她请来的,相识一日就擅自说些冒昧逾越的话,还把客人丢在府中不管不顾。 虽然心中接受不了自己喜欢的男子其实是个女子,但只要深想一下就能明白,她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 “没事。”辛念烟摆了摆手。 “你不生我的气了?” 她偏头去看叶芸的眼睛,哭得红通通的,格外可怜。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她顿了一下,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只得作罢。 “没事就好,我得走了,边境的将士们还在等着我的药。” 辛念烟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向前头在门口等她的丘将军。 “辛姐姐!” 叶芸开口唤了她一声。 辛念烟脚步顿了一下,转头看过去。 “返程的时候,记得来看我。” 她目光中满是担忧看着辛念烟。 “好。”辛念烟点了点头,应下了她的话。 她知道,这小姑娘是担心她,想让她活着回来。 叶芸目送她走远,低下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身边的叶郡守擦了擦额角的汗,叶芸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爹,这大冬天的,你怎么还出汗了?” 叶郡守横过去一眼,“你知不知道,你带回来的是谁?” “原本是未来夫婿,既然她是女儿身,那今后便是女儿的好友。” 叶芸思索着回道。 “她是丞相的千金,国公府的表小姐。” “就是先前一舞动京城那个?”叶芸惊讶的眨了眨眼,而后红通通的眼亮晶晶的泛起崇拜的光,“她好厉害啊!” 叶郡守看她这一脸没出息的样子,摇了摇头。 罢了,若当真能与那位大小姐交好,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至少不用担心秋后报复。 …… 辛念烟出了郡守府的大门,便见宁无忌站在门口。 身后排着她一车车的药材,正有些困顿的打着哈欠。 “出来了?”他见了辛念烟,淡淡打了个招呼,看都没多看丘将军一眼,转身便上了马车。 辛念烟有些尴尬,“神医向来无拘束惯了,还望丘将军海涵。” “无碍,早听闻神医大名,只是军务繁忙,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丘玄机抬手一挥,围着郡守府的军队便收了回来,列好队形。 他更在意的,其实是辛念烟是怎么请动神医远赴边关的。 “辛小姐,以防路途上有变,本将会亲自将你护送到宣沙城。” 既然神医在她的车队里,那么这一支车队,很有可能是此次疫病的制胜良药,为了边境数十万将士,他一定会全须全尾的把人送过去。 “多谢将军!” 辛念烟拱手道谢。 数百精兵列成队,丘玄机翻身上马,抬手喝令。“出发!” 辛念烟这才上了马车,一路跟随他踏上了前往宣沙城最后的行程。 马车缓缓行驶,辛念烟撩开车帘,把头探出去。 “奎宿。” 奎木狼闻声赶来,骑马走在她边上。 “怎么了主子?” “你是怎么这么快把丘将军找来的?” 辛念烟问。 “我在赶往千林关的路上遇见的,他说王爷让他出来迎接京城的医疗车队,但他要镇守千林关,不敢走的太远。” 奎木狼回道。 辛念烟听到王爷让他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没由来的颤了一下。 她垂眼收敛了心神,将帘子放下。 …… 第二百零八章 烟烟一来,风雪都停了 有了丘将军的护送,一路便是畅通无阻,没有再出任何意外。 两日行程转眼便过,第二日晌午的时候,车队就到达了千林关。 踏过关门就是宣沙城地界了,丘将军奉命镇守千林关,不能再继续护送。 辛念烟辞别丘玄机,一路带着车队往宣沙城走去。 再看秦晗这边。 短短半月时日,又多了两万的感染者,这还是在极度防疫的情况下。 最初患病的士兵即便是在医治和用药之下,也已经死伤无数。 眼看着心怀报国之志,却死于病痛的士兵越来越多,整片军营士气低落,毫无半点活力。 对这群将士来说,投身军营就是为了报效国家,守卫自己身后的妻儿父母,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但他们可以死在战场上,死在刀剑下,却不应该被病痛折磨致死。 宣沙城内,南玄军营。 秦晗站在陈刀将军的大营前,单手背在身后,眉头有些焦急的皱紧。 里面不断传出急促的咳嗽声,一声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他背在身后的手渐渐收紧,在营帐前踱步。 朝中武将本就青黄不接,这两位可以算是这一辈武将中的佼佼者。 若是战死在战场上,英雄荣光,死得其所。 但若是死在病痛之下,实在是令人扼腕痛惜。 而且,这两人都是烟烟的亲舅舅…… 很快,军帐里的医馆就出来了。 “军医,陈刀将军如何?”秦晗连忙上前询问。 那军医摇了摇头,重重叹了一声。 “主帅,陈将军如此高烧不退,只怕是熬不过三日了……” 秦晗心中一窒,攥紧拳头面色沉黑,半晌后却也只得无能为力的松开。 就在此时,外头有传话兵快步跑上前来。 “主帅,探到一队人马正从千林关的方向过来!” 秦晗连忙看过去,“可是京城来的太医?” 那人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并未见太医院的旗帜,甚至没有任何旗帜。” 秦晗眉头一拧,思索片刻,“本王去看看。” 从千林关方向过来的,说明是丘将军放的行,但这时候能让他开关放人的,又会是什么人? 他翻身上马,一路往城门的方向赶了过去。 宣沙城城门处,没有接到命令的将士看着远远往这边行驶过来的车队,纷纷提起戒备。 秦晗的马停在了城门下,抬脚上了城头。 守城的军官见了他,连忙上前来行礼。 “见过主帅。” 秦晗微微摇头,朝他伸手。 那军官便将远视镜递到了他的手上。 秦晗闭上一只眼睛,透过远视镜往那边看了过去。 茫茫风雪之中,一队人马正冒着雪朝这边靠近。 粗略数了一下,约摸七八两马车,背后都拖着重重的货物。 那为首之人一身黑衣,裹着一件厚重的斗篷,隔得遥远看不清相貌,秦晗却无端生出几分熟悉感来。 一阵风陡然刮过,为首之人的帽兜被吹翻,秦晗一双眼蓦然睁大。 虽然着一身男子装扮,但那策马迎风朝他走来的人,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烟烟又是谁? “主帅,需要戒严警示吗?” 边上的军官问道。 “开城门,本王要出去!” 秦晗将手中的远视镜丢回军官手中,转身便往楼下走去,速度极快,烈烈的披风差点挂到那守城官的脸。 “开城门!” 那军官虽然不明所以,还是扬声大喊道。 随着他一声令下,下方的守城士兵便打开了厚重的城门,放下城门吊桥。 秦晗脚下生风,翻身上马,纵马朝着那边绝尘而去。 “主帅,不需要带人吗……” 边上的守卫询问道,没有得到半分回应。 秦晗背着风雪,速度比逆风而行的辛念烟一行人要快得多。 一阵马蹄声响起,辛念烟眯眼在风雪中看向纵马而来的人。 一身银白色盔甲,被风雪照耀得烁光凛凛。 短短几个月不见,整个人已经淡去了那一身与世无争的温润,通身透出一股凌冽冷峻的威仪。 “王爷……” 辛念烟喃喃了一声,见到秦晗的这一瞬间,她从惊觉,自己有多想念他。 无尽的担忧在这一刻,都如同被风雪吹散。 “烟烟,你怎么来了。” 秦晗见到她,心中激荡起一阵阵的激动与思念,目光热切恨不得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但面上却十分冷厉,眉头紧皱。 “宣沙城如今危险重重,你快些回去!” 他一横马,将辛念烟的车队拦在了城门口。 辛念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面对他如此冷待,也不觉得委屈。 “我担心……边境疫病,带了几车药材过来。” “药材留下,我派兵护送你回去。” 秦晗知道她不远千里奔赴战场,是为了送药,心中感动不已。但如今宣沙城的病情实在猖獗,他不敢让她冒险。 “王爷放心,小女子略通医术,不会给王爷添麻烦的,还请王爷放行。” 辛念烟迎着风雪,定定看着他。 秦晗心中无奈,温声劝到,“保家卫国是男儿的责任与担当,听话,你回去吧。” “你要是觉得她医术不精,那加上我呢?” 听了动静的宁无忌策马上前,扬声开口。 秦晗愣在风雪中,有些错愕。 重病当前,他的烟烟不远千里,将神医给他带了过来…… “王爷,现在可以放行了吗。” 辛念烟眉头一挑,纵马往前几步。 秦晗眼看着她从自己身边策马走过,一头束在头顶的长发迎风而动。 灵动明艳,像一道光,给这一城人,给这万千将士,带来生的希望。 耳畔的呼啸声缓慢的弱了下去,秦晗仰头看了一眼少见放晴的天,阳光刺眼得厉害。 “烟烟,我替宣沙城数万百姓和十万将士,多谢你……” 他策马跟上辛念烟,嘴角展露出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真心的笑容。 看,他的烟烟一来,连风雪都停了。 秦晗带着一队人马进了城,在守城士兵探究的目光中,往边缘驻守的大营走去。 “你们说,来的是谁啊,竟然能劳驾主帅亲自迎接!” “不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能让主帅如此动容的,说不定是什么良医……” 有人猜测了这个一句,顷刻间,周围的士兵对那一队人的目光都变得热切起来了。 “你们看,那马车后面的货物,说不定就是药材!” “但他们并没有挂太医署的旗帜,应该都不是太医院的人……” “管他呢,这时候能有新的大夫进城,就该谢天谢地了!” …… 第二百零九章 一语道尽相思 一行人马在主帅的引路之下,很快就到达了位于宣沙城的南玄驻地。 辛念烟抬眼看去,密密麻麻一片山上,都是军帐,一望无际。 进入军营前,车队里的每一个人,每个人都戴上了一层特质的纱布。 “这是浸过药的纱布,能够有效预防疫病。” 秦晗解释着,从自己脖子上拉起纱布,将口鼻遮掩好。 几人进了军营,秦晗将辛念烟随行的众人安排到了营帐中去休息,转眼看着宁无忌。 “本来舟车劳顿,该让你歇歇再说,只是事态紧急……” 宁无忌摆了摆手,不让他客气,“行了,带我去就是。” 秦晗又看向辛念烟,“烟烟,你也跟我走。” 辛念烟微微一愣,立刻就猜到,可能跟她舅舅有关,神色顷刻间就紧张起来。 “好。” 三人一路往陈刀将军的隔离区走去,宁无忌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瓶,倒了一颗药出来,递给辛念烟。 “这个要能防止一些感染性的疾病。” 说着,自己也吃下一颗。 辛念烟接过来塞进嘴里,有些发苦,但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咽了下去。 现在的环境,可不容许她娇滴滴的做相府小姐。 “王爷呢?”她吃了,宁无忌也吃了,但却没见秦晗吃,有些不解的问。 “他不需要。”宁无忌收起瓷瓶,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二人一眼。 “你以为我怎么跟他认识的?” “啊?”辛念烟不明所以,但此时已经到了营帐门口她也没有继续追问。 门口的守卫见了他们几人,撩开帘子将他们迎了进去。 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传出来,撕心裂肺的,听得人止不住眉头紧皱。 辛念烟快步进去,便见床上躺着的男子正激烈的咳嗽着,神色痛苦。 她心头一紧,一时间有些不敢认了。 这还是她记忆里那个威风凛凛的大舅舅吗? 相府最初将她接回去的时候,她见过陈刀一面。 也只有这匆匆一面,当时整个陈家的人都在,她在辛柔儿的有意引导之下,觉得陈家一家人都看不起她,故而不愿意跟他们过多接触。 辛念烟清晰的记得,那时候的陈刀,陈光,陈剑三兄弟,都是意气风发的将军模样,龙章凤姿,各有千秋。 绝不是现在这样骨瘦如柴,面色惨白的样子。 “舅舅……”辛念烟颤声叫了一句,床上的陈刀好不容易平息咳嗽,躺了回去,费力的看向辛念烟的方向。 “诗影……”他有些混沌的叫了一声,伸手过去,像是想抓住什么。 辛念烟三步并作两步到他身边,一把握住了那只手,烫得惊心。 “好妹子,你来接哥了吗?” 陈刀像是烧糊涂了,竟然带着笑意看着她。 辛念烟心中百感交集,转眼将目光求助的转向宁无忌。 宁无忌迈步过来坐在床边,挽起袖子抬手搭在陈刀的手腕上。 营帐中有片刻的宁静,片刻后,宁无忌抬手探了一下陈刀的额头,掰开他有些混沌的双眼仔细检查。 “怎么样?”辛念烟紧张的问。 宁无忌没看她,往边上一伸手,“箱子。” 辛念烟转身就想去拿,却被陈刀紧紧抓着不松手。 “妹子,别走……” 秦晗提着他的诊疗箱靠了过来,放在桌边,“要什么?”他问。 “左边第三格的蓝色瓷瓶,还有我的金针。” 很快,秦晗就将东西递了过去。 宁无忌先倒了一颗药出来,拨开陈刀的嘴塞进去。 秦晗伸手把陈刀扶起来,端水将那颗药喂了下去。 “退烧是其次,他不能再咳下去了。” 说罢,对秦晗道;“你把他按住了。” 而后抬手捻起一根金针,屈指一弹,金针便斜斜飞进了他的头顶。 陈刀神色顷刻间痛苦不堪,猛烈的挣扎了一下。 辛念烟的手被握得生疼,但她顾不上,她不断地拍打着陈刀的手背安抚。 “舅舅,放松,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 陈刀被激出一脑门子的汗,紧绷身躯好半晌,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躺了回去。 身上的剧痛和难以抑制的咳嗽都渐渐远去,他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睡了过去。 “都是这种症状吗?” 宁无忌问道。 秦晗点头应道,“对,都是这种症状。” “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但抑制病情不算难,我开一服药你去让人熬了,给其他人也送去。” 宁无忌一边继续施针,一边对秦晗道。 “好。”秦晗一颗心松了不少,点了点头。 就医术来说,他是绝对相信宁无忌的。 军医努力了半个月都没替陈刀将军减轻痛苦,他一针下去,陈刀就陷入了安然的睡眠状态,这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宁无忌握过辛念烟手里陈刀的手,弹了一根金针过去,辛念烟抬眼看了宁无忌一眼,退开了。 她这一刻,是真的想学他这一手金针飞穴的手法了。 秦晗已经让人送了笔墨过来,宁无忌开口跟他说了一堆药名,然后是剂量。 说到一些不太常用的药材时,秦晗不好落笔,便抬眼看向宁无忌。 他身边的辛念烟抬手接过秦晗手中的笔,接替他继续写。 添云草,地留白,菟穗子…… 辛念烟顺着纸张一个个写下去,明显不同的两种字迹,一边铁画银钩龙蛇走笔,一边秀气娟秀清雅行云流水,倒是格外的和谐好看。 “好了,这服药能稍微稳定一段时间,其他的我得查出病原才能确定。”宁无忌道。 秦晗点了点头,将辛念烟写好的方子拿了起来,起身出去了。 事不宜迟,他即刻就要安排下去,为手底下的将士们减轻痛苦。 陈刀这边有宁无忌在,算是安全了,辛念烟挂心另一个舅舅,便起身出了营帐。 迈步出了营帐,门口的守卫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 在他们眼里,能够减轻病情痛苦的医者,现在就是活神仙。 “请问,陈剑将军的营帐在何处?”辛念烟问道。 “在前方不远处的另一个大营。” 那守卫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辛念烟正打算过去,便见送了方子的秦晗折了回来。 “王爷……” 她刚开口,就被秦晗一把扯过去,紧紧搂在了怀里。 “烟烟,我好想你……” 秦晗轻声开口,一语道尽相思,听得辛念烟心头不自觉的发软。 那守卫见状,连忙移开目光低下头。 主帅怎么跟一个男子搂搂抱抱的?这是他可以看的吗? 主帅不会灭他的口吧? 第二百一十章 为什么要送我走 秦晗抱了一会儿,辛念烟才反应过来,众目睽睽的,不太妥当。 她抬手推了秦晗一下,“王爷,有人看着呢。” “属下什么也没看见!” 那个守卫连忙低着头应了一句。 周围的几个守卫连忙跟了一句,“属下等什么也没看见!” 辛念烟:“……” 秦晗这才松开了她,“我带你去看陈剑将军。” 说罢,拉着辛念烟的手往刚才那个守卫所指的方向走去。 陈剑的病情比陈刀要轻一些,至少辛念烟去的时候,他是睡着的,十分安稳。 辛念烟站在床前,眉头有些揪心的皱起。 边上的秦晗拉着她的手拍了拍予以安抚。 床上的陈剑隐隐感觉到有人在床边,睁开眼看了过去。 辛念烟连忙上前两步,“舅舅,你怎么样了……要不要喝点水?” 陈剑点了点头,看着她忙碌着倒水的身影愣神了好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烟儿?” 他本就苍白的面色更难看了几分眉头紧皱,“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此处危险……” 而后挣扎着就想起来,“王爷,小丫头不懂事,请您派人将她送回去吧……” “将军不必担心,烟儿有医术傍身,此行还带来了神医。” 秦晗过去将他扶了起来,靠在床边。 “她不是跑过来惹乱子的,她是来救我们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语气格外复杂。 陈剑愣了愣,一颗吊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辛念烟端了水过来,陈剑接着杯子喝了两口,长长舒一口气。 “几年不见,烟儿都这么大了……” 要不是那张跟妹妹相似的脸,他方才险些认不出来。 “舅舅躺下好好休息,神医已经开了药方,可以减缓痛苦,很快就能送来稳住病情。” 辛念烟一双眼眸明亮如星辰,透着一股坚毅的力量,让人不自觉的信任她。 陈剑喝了水,便躺下继续睡觉了。 秦晗带着辛念烟出了营帐,走进消毒的大营,里头一群医疗兵正以药熏蒸所有的器具。 “王爷,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辛念烟不解的看他。 秦晗没有说话,拉着辛念烟过去,站在一间关着的木棚前。 他拉开门,里头烟雾缭绕,全是温热的药雾。 下一刻,辛念烟就被他推进了木棚里。 “王爷,咳咳……”辛念烟在里面被呛得咳嗽了两声,拍了拍门。 “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可以派人来暗杀我,怎么做的如此明目张胆……咳咳咳……” “众目睽睽之下,你咳咳,也不怕传扬出去!” 外头净手熏药雾的秦晗有些哭笑不得,看着时间差不多,便伸手拉开了门。 辛念烟倒是没吃上几口烟雾,出来就盯着秦晗瞪。 “只是普通的消毒,你这小脑瓜子里想的什么东西。” 秦晗轻轻敲了一下辛念烟的头顶,亲昵的揉了一把。 “消毒做什么,王爷还是想将我送走?”辛念烟何等聪慧的脑子,当即就猜到了秦晗的用意。 秦晗愣了一下,有些心虚的别开眼。 辛念烟微微眯眼,果然如此。 她要是不问,怕是明早醒来,人就在千林关了! 她看了看周围神情呆滞,被主帅和另一个男人举止亲密吓得大气不敢喘的医疗兵们,一把拉住秦晗的手。 “你出来。” 说着,拽着他就往外走。 秦晗迈步跟上她,两人出了营帐,辛念烟一路带着他走向边上白雪覆盖的山坡上。 “为什么要送我走。”辛念烟转身看他。 “烟烟,我知道你关心将士们的病情,但如今你已经将神医送到了宣沙城,该做的都做了。” 秦晗神情复杂,认真的看着她。 “你一个女子,在营中诸多不便,而且这个病传播力度非常大,即便是全面防护,也难保安全。” “我很担心你。” 辛念烟深吸了一口气,讲道理是吧,她讲道理还没输过。 “王爷知道我为何执意远赴边疆吗?” “宁无忌最初也不同意我来,他说他一个人来就够了。” 秦晗皱了皱眉,他心中是有打算去质问这小子为什么要把烟烟带来的,只是目前为止还没什么机会。 “因为我不想在京里等消息,比起日日担忧祈祷,把命运交给老天等待一个结果,我更想自己努努力。” “我自认学了神医一些皮毛,比起一般的大夫要强上不少,留在军营中自然会有用处。” 秦晗动了动嘴唇,辛念烟话还没说完,不想被他打断,索性竖起一根手指按在了他唇上。 “还有,你也说了,这病情传播力度极大,你这么贸然把我送回千林关,万一感染了千林关的几十万大军,岂不是得不偿失?” 秦晗怔了一下,垂眼看向唇上温软娇嫩的手指。 “再说了,我又不是没长腿,你送我回去,我也会自己跑回来。” 辛念烟收回手,抬起一边眉头瞧着他。 “王爷,如此还要送我走吗?” 秦晗沉思了片刻,低叹一声。 “你说的在理,我又哪里管得住你。” 认识她这么多年,秦晗还是了解她的。 只要辛念烟想做的事情,无论有什么样的阻碍,她都会想法设法的越过阻碍,去达成。 “不过……” 他话锋一顿,看向辛念烟。 “王爷请讲。”辛念烟坦然的看向他。 “你知道,女子在军中多有不便,所以你只能着男装,且不能跟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 顿了一下后,又补了一句。 “所以,你只能住靠主帅营帐最近的位置。” 辛念烟略一思索,点了点头。 “好,我带着时舞住你附近。” 秦晗稍稍满意了几分,又补了一句。 “还有,你每日要去医疗区消毒早晚三次,不许接触重症病人,不许跟士兵过多交集以免被识破身份,不……” “王爷,你跟宁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辛念烟听他一口一个不许,颇有些头疼,索性开口直接转移了话题,抛出自己今日才产生的疑问。 秦晗一愣,她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立刻又接了一句话。 “为什么你不用吃药预防?” 第二百一十一章 同是男子,辛公子多虑了 秦晗低咳一声。 “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辛念烟眨眨眼,一脸好奇的样子。 “……等此战告停,回了京城,慢慢跟你说。” 秦晗拍了拍辛念烟的肩头,“连日舟车劳顿,辛苦你了,我带你去安顿一下,好好休息。” 辛念烟确实累得厉害,便也没拒绝。 浓浓打了个哈欠,跟着他走了。 主帅大营非常宽敞,秦晗带着辛念烟一路走进去,抬手将外头守着的将士招呼过来。 “去主帅营边上,扎一个双人住营帐,这位公子今后住。” “是。”那守卫拱手应是,正要退下。 辛念烟却突然开口:“王爷,先让时舞把我的东西搬过来一下。” “听到了吗,去西营给今日进营的车队传话。”秦晗看向那个守卫: “以后这位公子的意思,就是本帅的意思。” 守卫一愣,看向辛念烟。 “属下遵命,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辛年。”辛念烟应声。 那守卫领命下去了,辛念烟才看向秦晗。 “王爷,你这样偏宠一个男子,就不怕被传闲话吗……” “本王不在乎。”秦晗摆了摆手,他对外界流言向来不当回事。 “搭建营帐需要不少时间,你现在我这儿歇会儿吧,晚膳时我让时舞来叫你。” 辛念烟愣了一下,“这,不合适吧……”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狗男人是真不在乎被人传成什么样。 秦晗挑眉:“有什么不合适,是你不够疲倦,还是本王的床不够大。” 辛念烟扭头看了一眼宽阔的大床,扑着厚厚的绒被,咽了咽口水。 看起来真好睡,特别是她现在浑身疲乏,已经不自觉向往那边挪了。 “烟烟,我并非有意唐突,只是军中不比外头……” 辛念烟赶紧点头,“好,那就打搅王爷了。” 罢了,在军中就不讲究这么多了,免得叫他揪着这点上纲上线,说女子不适合居于军帐之类的。 秦晗唇角微不可查的挑了挑,“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叫外头的人。” 说罢,转身撩起帘子,离开了主帅大营。 辛念烟目送他离开,迈步到秦晗的床边,蹬了鞋子往床上一倒。 身边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息,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是秦晗身上的味道。 被这样的气息保温,辛念烟莫名的觉得安心,扯着被褥缩进被窝里,很快就睡了过去。 ……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主帅营边上的营帐也搭建好了。 秦晗进去看了一眼,放下两张床倒还算宽敞,但跟他的主帅营帐自然是没得比的。 “王爷,属下去请公子起来用膳?”身边的时舞拱手行礼。 “不必,我亲自去。” 秦晗摆了摆手,撩开帘子出了辛念烟的营帐,走向自己的营帐。 门口的守卫见他便要行礼,被他一抬手挡下。 他放轻脚步进了大营,偏头细细看了睡得安稳的辛念烟一眼,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长发披散在床上,娇小的身形只占了那张大床的一小半,脸蛋睡得有些泛红,呼吸声很轻。 秦晗迈步走到床边,看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好片刻,才轻声道:“烟烟,起来吃饭了。” 辛念烟皱了皱眉,没动。 秦晗靠过去,伸手轻拍了一下辛念烟的脸颊。 “烟烟,醒醒。” 辛念烟闭着眼啧了一声,反手一个枕头砸过来,秦晗茫然的挨了一下,接住枕头。 便见床上的人翻了个身,继续睡。 秦晗哭笑不得,这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还有起床气? 算了,她确实太累了,行军抵达边境的时候,基本是他一个男子也疲惫不堪,更何况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呢。 他从营帐里出去,吩咐时舞准备了一个食盒,装了些吃食给辛念烟备着,等她晚上醒了再吃。 然而辛念烟这一觉,一直睡到夜深也没醒来。 秦晗看她睡得这么安稳,摇了摇头。 “时舞,你把东西放在桌上,回去休息吧。” 而他自己,则在书案前趴着睡了一宿。 翌日。 天色微亮,辛念烟就醒了过来。 她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侧目看到趴在桌上的秦晗,愣了一下。 她翻身下床,随手扯了一件袍子裹上,走到他身边,伸手推了推秦晗。 “王爷,别在这儿坐着,你去床上睡。” 秦晗睁眼看向她,脸上被硌出一道印子,“你醒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 辛念烟有些无奈,这人怎么这么实诚呢? “叫了,你拿枕头砸我。” 秦晗眨了眨眼,有些无辜的控诉她,嘴角却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 “额……”辛念烟挠了挠头,有这种事? “时间还早,去床上躺会儿吧,我回我自己的营帐。” 说着,转身便要往外走。 下一刻,就被秦晗一把拉了回来,搂进怀里。 他低头将下颚抵在辛念烟的肩上。 “王爷,你这样是不是有失礼数。” 辛念烟心头一跳,低咳了一声问道。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还在这人的营帐里毫无戒备的睡了一夜! “同为男子,辛年公子多虑了。” 秦晗闭了闭有些困顿的眼,“你占了我的床,让我抱一下暖暖,不过分吧。” 天知道昨晚他有多想直接躺上去,这辈子的克制都用在隐忍上了。 辛念烟有些不解,“同样是亲近,王爷为何昨夜没有与我同塌而眠,今早却问我要补偿?” “这自然不同,昨夜你熟睡时不省人事,我若是趁人之危,就是唐突佳人。” “现在就不唐突了?”辛念烟眉头一挑。 “自然不算,现在你若是不喜欢,可以推开我。” 秦晗刚睡醒,说话声音带着些许鼻音,听起来说不出来的好听。 辛念烟眉角跳了跳,这么一说,倒算是有几分道理。 不过她的确也不会真的推开秦晗,她心里有数,秦晗比她更知道分寸。 不出她所想,片刻之后,秦晗就松开了她。 “睡了这么久,饿不饿?昨日时舞给你留了些吃食,一会儿让人送到伙营给你温一下。” “不劳烦他们,我自己去就好。” 辛念烟摆摆手。 她是来帮忙的,不是来享福,给人添麻烦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找出病因 说罢,拎着桌上的饭盒就出了营帐。 秦晗怅然若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暗暗想着,等这场仗打完了,他一定回去早早将辛念烟娶到王府。 什么也不用做,只要每天这么抱着她,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辛念烟去自己的新帐篷看了一眼,行李一类的时舞已经替她整理好了,空间虽然不大,但两个女子住也完全够了。 她吃过早饭,就带着时舞去找宁无忌了。 宁无忌的营帐在西边,辛念烟去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提着诊疗箱打算出门。 “早啊宁先生。” 辛念烟挥了挥手。 他看到辛念烟似乎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王爷会把你送回千林关。” 他还真……了解秦晗。 不过他不够了解辛念烟,她决定的事情,可没这么轻易更改。 “怎么说,你现在是我的药童?” 秦晗上下打量了辛念烟一眼。 她换下了一身贵公子的湖蓝色锦衣玉带,着一袭湖蓝色短打,长发绾成髻用一根檀木发簪固定在头上。 整个人利落飒爽,像个明眸皓齿的小郎君。 “任凭先生吩咐。”辛念烟笑着点了点头。 宁无忌也不客气,甩手就将手里的诊疗箱丢给她。 辛念烟接过来,转手就递给了身边的时舞。 三人同行,在消毒的营帐附近,领取了新的口鼻掩护,进入了传染区中,开始为感染疫病的将士诊脉。 昨日宁无忌的方子起了不少效用,很多痛苦不堪的将士症状都轻缓了不少,军中的军医无一不赞叹神医医术高明。 从早上到中午,辛念烟一路跟着秦晗诊断了不少病人,将士们对从京里千里迢迢来救人的神医一行感恩戴德,只恨不能跪下来磕头。 最初都是宁无忌自己诊,辛念烟在边上看着,宁无忌说开什么药,她就速记下来,写一张药方给那个将士。 后来宁无忌打眼一瞧,就直接把人交给了辛念烟。 辛念烟接手得很快,前面的情况看多了,需要用什么药,她心中也有了数。 边上的时舞则是真正的局外人,只是跟着一路拿东西,打下手。 一转眼,一天时间就过去了。 从日出到日落,神医几人在各个营帐奔波,看诊了两百多个营帐。 晚膳时间,得了短暂的空闲,辛念烟坐在营帐外的山坡上,遥遥看着漫山遍野的军帐,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 这样的效率,实在是杯水车薪。 她揉了揉发酸的膀子,身边走过来一个人,朝她这边递过来一个胡饼。 “谢谢。”辛念烟伸手接过来,道了声谢。 宁无忌看了她一眼,笑了一声。 “你还真是,跟我见过的官家小姐都完全不一样。” 辛念烟咬了一口胡饼,“你这话是夸我还是在贬我?” “夸我的话可以听听,贬我就收回去,不爱听。” 宁无忌摇了摇头,“我不怎么会夸人,但你可以当好话听。” 他从来没见过哪家官家小姐不辞劳苦跋山涉水千里,为了救自己心中所系之人。 这样漫长的路途,即便是成年男人也觉得疲惫劳累,她一路上却没有叫过一个苦字。 今日与他一同看诊,平日里这样的诊疗强度,至少要换两三个药童,她却一个人照单全收所有工作,有条不紊的把所有事务都处理妥当。 他不知道该说这丫头天赋异禀,还是说她能吃苦。 “我以为,你会吃不惯军队里的伙食。” 宁无忌看她嚼着胡饼,脸颊一鼓一鼓的,吃得蛮香。 这胡饼是面团揉紧实了炕出来的,是北边利于保存的一种特产,优点是做法简单,携带方便,扛饿。 缺点就是没什么味道,还格外韧,费牙。 “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 辛念烟端着边上温热的胡汤喝了一口。 她本就是在乡村长大,幼年时期饥一顿饱一顿的过,自然清楚粮食有多珍贵。 山珍海味吃得,粗茶淡饭吃得,残羹剩饭也不是没吃过。 “先生,一会儿吃完之后,我们接着看诊吗?” 辛念烟思索着,开口问他。 宁无忌似乎也清楚这样的速度实在太慢,摇了摇头。 “我们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不然真给将近十万人看诊,别说他俩,就算加上这营帐里所有的军医,怕是都要看到明年三月去。 “找出病因吗。”辛念烟垂眸深思。 “我也有一种感觉,我们今天针对性开的这些药,只能短暂的稳定病情,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宁无忌颇有些意外的看向她,点了点头。 “看来我这眼光确实不错,倒真是挑了个悟性上佳的好苗子。” 辛念烟白了他一眼,“你夸我就行了,怎么还抬自己一手?” “怎么呢,你越有本事,我脸上越有光。”宁无忌耸了耸肩。 远处的秦晗见那边两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眉峰一压,朝那边走过去。 “辛苦了,烟烟。”他温声安慰了辛念烟一句,顺势坐在了她身边,看向宁无忌。 “如何?” 宁无忌摇了摇头,“进度太慢了。” 秦晗皱眉,“军帐中的军医可以任你调遣,京中的御医应该也快到了。” “这个疫病,最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宁无忌并没有接他的话头,而是问起了另一件事。 “大约是从……叶城。” 秦晗仔细思索了一番,回道。 “叶城?”辛念烟眉头一挑。 太子不就在叶城吗?要真是这样,那他……怕是九死一生。 若他真的死在也叶城,那可真是太便宜他了! “你把当时的详细战报给我找来,我得仔细看看。还有,感染的城中百姓你聚集到哪里去了?” 秦晗指向山脚下的一片房屋,“在那边,你昨天开的药最先到他们手中,如今症状已经好多了。” “只是表象。”宁无忌摇了摇头,“这药只能短暂的稳定一段时间,还是得尽快找出病因,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我有一个想法。” 一直沉默的辛念烟开了口,看向身边两个眉头深锁的男子。 两人没有说话,都把目光转向了她。 第二百一十三章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辛念烟在两人一脸愿闻其详的神色下,把边上的桌子上拖过来放到面前。 她伸手沾了一下杯子里的水,修长的手指点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圈。 “如果这是隔离区的营帐,今天我们看了东边的这一小片。” 她在东边的位置点了一下,看了两人一眼。 “根据我今天开方子遇到的情况来看,其实病人大部分都是大同小异的问题。” “我列出来大概四种大类。”说着,她朝那头守着的时舞招了招手。 时舞迈步过来,从袖中取出来一张纸,递给宁无忌。 宁无忌抬手接过,展开看了一眼,深锁的眉头缓慢的舒展开。 “我建议,我们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诊断一下各方营帐的将士们,如果具体的病情都能够分类到这四大类里面的话。” 宁无忌嘴角一挑,犹如拨开迷雾一般眼眸发亮,“那我整合一下,开出针对这四大类的药方,并不困难。” 秦晗也随之恍然,“从大部分人里抽取小部分人截取病症,从而对症下药。” “将士再根据自己的情况,去选择自己需要的药方。” 辛念烟点了点头,“这样,我们能快速将病情控制下来,从而有更多的时间去找到病原。” “到时候如果再有重症患者,再由医疗兵送到神医营帐诊治。” 秦晗面上的阴云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明朗起来。 “好,就按照烟烟所说的办。” 宁无忌点了点头,满脸欣慰之色。 “不愧是我徒弟,与为师的想法不谋而合。” 辛念烟翻了个白眼甩过去,她换上男装以后,虽然胸前多了一道束缚,但却在某种意义上却放飞了她的本性。 比如这种官家小姐做出来十分不雅的事情,她现在做的得心应手,而且毫无违和感。 “不过,你今天忙成这样,还能将遇到的病症归类整理,实在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 “确实,我真厉害,你应该夸的。”辛念烟点了点头。 宁无忌:“……” 他怎么觉得,这丫头不分好坏的在跟着他学呢。 秦晗嘴角上挑,他喜欢看烟烟这么鲜活的样子,自小就喜欢。 宁无忌没有再跟辛念烟贫嘴,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明天先跟我去一趟城中百姓的隔离区,有些东西要查。” 说着,又转向秦晗,“王爷明日有时间的话,也与我们同去吧。” 秦晗点了点头,“好。” 不论明日空闲与否,现在查清病源才是最要紧的。 三人定下了明日的行程,便各自回了自己的营帐。 辛念烟心中挂念两位舅舅,先去了一趟陈剑的军帐,见他情况还不错,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退出来的时候,遇见了端着药往陈剑军帐去的秦晗。 她微微一愣,便抬脚跟了上去。 门口的守卫见了她,抬手为她撩开帘子。 时舞没有进去,在门口守着,只有她自己进了帐中。 里头的陈刀将军已经醒了过来,正靠在床边端着药碗喝药。 秦晗见了辛念烟,朝她点了点头。 “你来了。” 辛念烟迈步走过去,正好接下陈刀手中空了的药碗。 “好些了吗,舅舅。”辛念烟关切的问。 陈刀被她这一声舅舅喊得没反应过来,上下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不太确定的问道。 “你是,烟儿?” 辛念烟点了点头,“舅舅,好久不见,你受苦了。” 陈刀神色恍然,“难怪我昨日迷迷糊糊的,好像看见了诗影。” “我还以为我命不久矣,她来带我走了呢……” “舅舅不要胡说,你要长命百岁,我表姐和舅母还在家里等你。” 辛念烟蹙眉,满目不赞同的嗔怪。 陈刀勉强弯起唇角,苍白的脸上有了几分血色。 他妹妹以前也喜欢这样跟他说教,不怪是他外甥女。 “好,好,不胡说。” 陈刀性子直率,虽然是家中长子,但总容易冲动,好在有陈诗影管着他,将他着性子掰着束着,才好歹没长坏了。 陈诗影说话总是有理的,他就爱听妹子训他。 这么多年没挨过训了,如今竟然觉得尤为怀念。 “等等,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猛的精神一震,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个问题来。 “陈将军,烟烟现在是军中的首席医师之一。” “仅仅一日,就稳定了军心。” 秦晗抬手揽住辛念烟的肩头,开口替她解释道。 “好,好烟儿!”陈刀面露喜色,激动又欣慰。 “过来,来舅舅身边,坐一会儿。” 辛念烟拉了一张椅子过去,坐在床边。 他拉着辛念烟说了好一会儿话,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问她相府的情况,国公府的情况。 还问她,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医术,怎么会来这里。 辛念烟事无巨细的给他解答,陪他说话。 她记得她舅舅, 直到累得困乏,辛念烟才给他拉了拉被子。 “舅舅,时辰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陈刀点了点头,目送她跟秦晗一同离开了军帐。 出来的时候在,外头已经落雪了。 两人并排走在夜色中,冬日夜间的风格外刺骨,辛念烟缩了缩身躯,迎风何处一口白雾。 下一刻,一件温暖的披风就披在了她的身上。 秦晗理了理厚重的披风,给她系好。 “你来之前,我一直很担心陈刀将军的情况。” 他捧着辛念烟的脸颊,将她发端沾上的雪花拂去。 而后低头,近乎虔诚的,在她的眉心落下一个吻。 “还好,你来了。” 辛念烟只觉得眉心一阵温热,一触即离的一个吻,却像是在她额前放下一颗火种,烫到了心底。 这个男人……怎么占起她便宜来,这么得心应手…… 秦晗唇角微微上挑,他侧过身,与辛念烟并肩继续往营帐的方向走。 “王爷,我现在是男子,你这样有伤风化。” 辛念烟看了一眼周围的守卫在营帐门口的士兵,抿唇道。 “不怕,本王在军中只手遮天,他们不敢多言半句。” 辛念烟:“……” 她以前怎么没发觉,这个温润如谪仙的男人,脸皮其实也蛮厚的。 难怪跟宁无忌关系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会骑马 翌日。 秦晗一早就将近段时日的战报送到军机大营,让宁无忌过来找自己要的东西。 辛念烟吃过早饭,正打算去找宁无忌,开始一天辛劳的工作,就被时舞告知,宁无忌和秦晗在军机营议事。 “王爷说,等您用过早膳,便去军机营寻他们。” “商量什么呢?”她思索着,便迈步往议事大营的方向走去。 却在踏入军机大营门口的时候,被守卫拦住去路。 “站住,军情重地,闲人不得擅如!” 辛念烟眉头一挑,闲人? “在下辛年,是王爷让我来的,劳烦几位通报一声。”辛念烟开口自报家门。 “原来是辛年先生,王爷吩咐过,您到了无需通报,直接放行,快请。” 那阻拦的两人连忙收了武器,朝辛念烟拱手行礼,将她迎了进去。 辛念烟微微颔首,带着时舞抬脚进了大营。 两个守卫目送她远去,小声道。 “听闻这位先生与咱们主帅是至交好友,不远千里带着神医奔赴沙场,就是来助王爷一臂之力的。” “我以为会是如同王爷那般高大英武的男子,却不料如此俊美娇小,看着像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 “嘘——” 时舞侧目睨了二人一眼,那两人连忙噤声。 辛念烟没听到两个守卫的交头接耳,她撩开军帐的帘子便抬脚进去。 里头的两人正在伏案翻阅军情战报,宁无忌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秦晗则顿下手中动作,看向她。 “你来了。” 辛念烟走到两人的书案面前,瞟了一眼。 “军情要务,我能看吗?” “你现在是我军中的首席医师,有什么不能看的。” 秦晗温声含笑应她一句。 宁无忌啧了一声,捧着一打军情战报啪的一声摔在辛念烟面前的桌上。 “别眉来眼去了,赶紧干活!” 秦晗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继续翻手中的东西。 辛念烟抬手蹭了蹭鼻尖,拉开椅子坐下,开始翻阅战报。 这一看,就是半个上午。 翻完最后一页,辛念烟抬手抻了个懒腰,活动酸疼的四肢。 “近五年来所有的战报都在这里了,有用的统共就这么多。” 辛念烟敲了敲边上单薄的几页信笺。 “根据战报来看,最先出现问题的,的确是叶城。” 宁无忌眉头深锁道。 “叶城此处易守难攻,算是北域最攻陷的一座屏障。” 秦晗手肘撑在桌面,十指交扣,收敛眉头摇了摇头。 “老国公曾多次想夺取叶城,都以失败告终,太子立功心切想拿下来证明自己,也不奇怪。” 辛念烟心中冷笑了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她外公这么多年都无法攻陷的一座城,他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这个能耐? “我们现在除了知道叶城这个地方有问题之外,其余的一无所知。” 她不想多提秦炎半句,便开口转移了话题。 宁无忌一边收起面前的战报,一边开口。 “所以,要去宣沙城百姓的隔离区,除了治疗之外,主要是打听清楚,这疫病是如何从叶城传过来的。” “他们就住在这里,应该是有一定了解的。” 辛念烟见状,也把自己这边的信笺在手中齐了齐,递给了秦晗。 “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秦晗收好战报,锁进一方匣子里,转身放在后方的立柜中。 三人从大营中出来,边上候着的时舞提起桌边的诊疗箱,迈步跟了上去。 要下宣沙城百姓的隔离区,距离有些远,为了节省时间,需要骑马下去。 秦晗带着几人到马厩,辛念烟却停在了门口。 “公子,怎么了?”时舞问道。 辛念烟低咳了一声,“那个……有马车吗?” 秦晗牵着一匹银白色的战马出来,那马儿皮毛油亮光滑,高大威风。 “我差点忘了,你自小都不曾接触过马背上的事情,怕是不会骑马。” 辛念烟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是不怎么会。” 她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爬上过马背。 “没事,你与我同乘一骑,等空了我慢慢教你。” 说着,秦晗朝她伸出手。 辛念烟愣了一下,看那边的宁无忌已经翻身上了马,一脸的‘麻溜点别磨蹭’之色,只得握住了秦晗的手。 秦晗一步步教她怎么踩着马镫上去,那马儿不满的打了个响鼻,秦晗迎头给了它脑门一下,这才老实下来。 辛念烟扶着马鞍,在秦晗的帮助下,颤颤巍巍的上了马,在上面坐稳。 秦晗翻身跨马,落座在她身后,抬手从后面握住缰绳,将辛念烟圈在怀里。 “驾——”他一抖缰绳,白马就迈开步子往前走起来。 辛念烟有些新奇的看着四周,原来在马上视野这么好啊! 秦晗一路带着辛念烟出了扎营区,在将士们的目光洗礼下,招摇过市。 其实一个男人带另一个男人同乘,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主要是主帅怀里这个男子,身形过于娇小,相貌也过于明艳俊美,就让人……很难不多想。 辛念烟对此只当看不见,反正辛年是辛年,跟她辛念烟有什么关系? 流言是秦晗的,名声也是他的,跟她相府千金没关系~ 三匹马四个人,一路朝着山下的隔离区策马疾驰。 朔风萧瑟刮过脸颊耳畔,抽得猎猎作响。 脸颊生疼的同时,却有一种策马肆意而行的快意。 她原本是对骑马没什么兴趣的,但经过这次,还是决定学一下。 比起需要车夫才能驱动的马车,翻身上马说走就走更方便。 到了隔离区,战马停在门口,秦晗先翻身下了吗,伸手把辛念烟扶了下来。 几人一同进了隔离区里,开始为城中受感染的百姓诊治。 秦晗跟时舞一样,完全不通此道,只能跟在一边帮忙打打下手。 辛念烟和宁无忌诊治,他就在一边向身体状况好一些的城民打听叶城的事。 秦晗看着认真为病人搭脉问诊,开药的辛念烟,有些出神的给她递纸笔。 他的烟烟认真工作的样子,真好看。 “听说那叶城早期发病的时候,县官没有上报,而是把所有病患抓起来,活活烧死了……” 边上一个百姓搓了搓胳臂,说起几个月前的传言,只觉得毛骨悚然。 “有人说,这一场疫病,就是那些被烧死的病患怨魂作祟,才传播得这么广。” 另一个人压声搭了一句腔,“咱们这边只有宣沙城遭了罪,好在丘将军和晗王处理得当,目前为止都没有蔓延到其他地方。” “北域那边,好几个城池都已经遭了殃,现在要想聚集在一起全都烧了,怕是没那么容易!” 第二百一十五章 首席大夫 辛念烟一边垂眸落笔开方,一边分析他们所说的这些话。 “老伯,你知道那个县官,实在叶城什么地方火烧病患的吗?” 辛念烟开好方子,搁下笔看过去。 “这……小的不清楚。” 那老伯摇了摇头。 辛念烟没有再问,折了手中方子递过去。 “去门口的守卫处交方子,明日便会有药发放下来,煎了随三餐服用。” “多谢,多谢先生,小的给您磕头!” 那老伯感激涕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周围的人见状,连忙跟着一起跪了下去。 “多谢主帅,连我们这群老弱病残都不放弃,救我们的命!” 辛念烟一抬手,边上的时舞就将他架了起来。 “老伯无需多礼,主帅不会放弃每一个宣沙城百姓,你们不必忧心,叶城的惨剧不会在宣沙城上演的。” 说着,侧目对上秦晗的目光。 秦晗朝她弯了弯唇角。 …… 几个人配合了一下午,直到日暮西沉,才从隔离区出来。 辛念烟照例去看了一趟两位舅舅,才回了自己的营帐。 她累得一回了营帐就趴在床上,只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时舞,给我按按,腰酸背痛的。” 时舞应声上前,抬手给她揉捏着肩膀。 “公子,力道可以吗?” 时舞是真的心疼辛念烟,她只恨自己不通医理,不能替她受累。 跟着辛念烟这么长时间,时舞是真心钦佩这个女子。 “还可以,这边也按按。” 辛念烟趴在床上挪了挪,困倦的开口。 背后的动作停顿了片刻,辛念烟刚想问她,很快力度适中的敲打按揉便落下来。 她安安静静的享受着,不一会儿就闭眼睡了过去。 秦晗听她呼吸平稳,颇有些心疼,扯了厚重的绒被给她搭上。 他给了时舞一个眼神,转身出了营帐。 时舞迈步跟了出去,站在营帐外朝他行了一礼。 “主子。” “明日你晚些叫她,让她多睡会儿。” 时舞点了点头,“遵命。” “对了,听无忌说,你们来的时候,差点被扣在平城?” 时舞便将平城一事的前因后果,与秦晗简短说了。 秦晗抬手按了按眉心,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他的烟烟,还真是不让人省心,看来他今后,不仅要防她身边那个侍卫,还要防她身边的女子。 “你回去休息吧,照顾好烟烟。” 时舞颔首,“属下明白。” 明月照彻寒夜,一夜好眠。 辛念烟昨夜里睡得早,醒过来的时间也刚刚好。 她只着一身中衣在被褥里滚了一圈,半眯着眼打了个浓浓的哈欠爬起来。 “公子醒了?” 时舞端着一盆水进来,放在桌边。 辛念烟松了松胸前的绑带,伸展身躯抻了个懒腰。 “你给我脱的衣服吗?” 时舞点了点头,胸前束着绑带睡觉不利于身体。 “谢谢。”辛念烟朝她露出一个微笑,一口小白牙亮晃晃的。 时舞有些晃神,摇了摇头,“公子言重了,伺候公子是属下分内之事。” 不在相府的辛念烟,似乎更加鲜活灵动,更……随心。 洗漱过后,辛念烟便出了营帐,直奔宁无忌那边去了。 如她所说的那样,他们开始带着军营中其他的军医一同出诊,从四个方位开始入手诊治不同的患者。 每日都是将近两百个营帐的问诊,虽然的的确确累人得很,但辛念烟的医术也得到了极大的磨炼。 比如她现在完全不清楚自己开的药长什么样子,却知悉了药材的习性和药理,能根据病人的情况,合理的改善药方施药。 再比如她连人体穴位名字都叫不全,却能准确无误的施针,知道金针落在哪里,可以治疗什么。 短短七日时间,她便从给宁无忌提箱子的小药童,成了带领数个军医独当一面的首席大夫。 就连资历最老的军医,见了她的施针手法和药方,也要恭恭敬敬唤一声辛年先生。 日暮西沉,天阴欲雪。 忙碌了一天的几人在军机营中围坐在一起,营中燃了一盆炭火供暖。 “辛先生,这几日的病情总览汇集在这里,我们大约看了三千六百多人,病情统共分位六大类。” 一个军医递上来一本册子,辛念烟伸手接过,抬手挥了挥,示意他先退下。 她翻了翻那个册子,将最后一页仔细读过,才递给另一边坐着烤火的宁无忌。 “好,我一会儿回去开几个针对性的方子,明日便能将病情发布出去,让其余的将士对号入座,按照病情领药。” 宁无忌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辛苦了,明日便不要出诊了,你们都好好休息。” 秦晗看着辛念烟眼下的乌青,心疼不已,放了几人一天假。 几人都松了一口气,就连宁无忌也是满脸松动之色。 连续数日的看诊,不仅仅是躯体上的劳累,精神上也极为疲乏。 “多谢王爷,明日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了!” 辛念烟起身,含笑朝秦晗道。 秦晗也站起身,与她一同出了军机大营。 出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天黑了,雪落得很大,风声在山岗上呼啸,像哀怨的哭嚎声。 “明日休息,你有什么打算?”秦晗负手在身后,问了身边的辛念烟一句。 两人都披着厚重的斗篷,在大雪中迈步前行。 辛念烟拉着斗篷裹了裹,隔绝寒风。 “先睡醒再说吧。” 顿了一下,又看向秦晗。 “嗯……城中的客栈可还有开着的,想去泡个澡。” 连日来的辛苦劳作,即便是隆冬,她身上也有了一股难以忍受的味道,想洗澡快想疯了。 “都闭馆停业了,不过可以去客栈借个房间。” 秦晗隐隐有些自责,烟烟意向爱干净,他怎么忽略了这种事! “太好了。”辛念烟舒心的展露出一丝微笑。 “烟烟,连日来如此辛劳,委屈你了。” 秦晗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委屈。”辛念烟眨了眨眼,笑意很真挚。 路是她自己选的,有什么可委屈的? 在边境无论多辛苦,也比起在京中煎熬等待要强上不少。 而且,她这段日子,虽然过得很苦,但也很开心。 感觉自己,做的是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第二百一十六章 学骑马 然而第二天早上,辛念烟并没有如愿以偿的睡到日上三竿。 天色微亮,她就醒了。 连日的早起劳累,让她习惯了这个点睁眼。 她在床上像个毛毛虫一样滚了一圈,伸了个懒腰,这才慢吞吞坐了起来。 没有什么继续睡的困意,她现在十分精神,索性起床了。 外头的雾还很大,辛念烟洗漱过后,站在营帐门口发了会儿呆。 忙碌了这么久,突然闲下来,她反倒有点无所适从了。 摸索下颚思索了片刻,她转身走向了秦晗的大营。 门口的守卫见了她,拱手行了个礼,“见过辛先生。” “王爷起了吗?”辛念烟问。 那两人摇摇头。 辛念烟眉头一挑,怎么比她还能睡? “我能进去吗?” 两人对视一眼,面露难色。 按规矩来说,那自然是不能的,但主帅曾经吩咐过,只要是与辛先生有关的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禀报他。 而且以主帅对辛先生的积极态度,要是得知他来过,被挡在了营帐外,怕是要怪罪他们为何不叫醒他。 好在他俩没有为难多久,里头传出来了秦晗的声音。 “让辛先生进来。” 那两人如释重负,让开了身形。 辛念烟撩开帘子,迈步进了军帐。 秦晗已经坐了起来,看向门口的辛念烟。 “怎么了烟烟?” 他声音温和,看到辛念烟的那一瞬间,眉眼都是温柔的。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王爷醒了没有。” 辛念烟朝他笑了笑。 秦晗微微勾唇,宠溺道:“醒了,这就更衣,你先回去等我。” “好吧,王爷说要教我学骑马,今日可有空闲?” 辛念烟临走之前,不忘先问一句。 “自然是有的,一会儿吃过早饭,我教你。” 秦晗很少拒绝辛念烟的要求,左右今日几个大夫休息,他也无事,便应下了。 辛念烟没有回她自己的营帐,而是往伙食营走去。 一路走来,遇到她的将士无一不是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问一声“辛先生好”。 到的时候,宁无忌已经坐在里头了。 “宁先生怎么这么早?”她走到宁无忌面前坐下。 “打算去一趟郡守府衙,翻看一下县志。” 宁无忌说着,撕开胡饼泡在汤里,等吸满汤汁更好入口。 “要帮忙吗?”辛念烟问。 “不必了。”宁无忌直言拒绝。 她今天要是还跟着自己,秦晗怕是能刀了他。 “好吧。”她耸了耸肩,时舞已经把早饭端了过来,她接过来开始吃。 秦晗来的时候,见两人对坐一桌,抬脚便走过去,坐在了辛念烟边上。 “无忌,你今日有什么安排。” 面上是带着笑的,但宁无忌很轻易的感受到了他的低气压。 他丝毫不怀疑自己现在要是说跟辛念烟一起,这人能一脚把他踢出伙食营。 “去郡守府衙翻翻县志,你记得给我一道军令,不然我担心进不去。” 秦晗晗首,“行。” 他从腰间取下一方令牌,递给宁无忌。 “你带着这个,便能在城中畅通无阻。” 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 “需要帮忙吗。” 宁无忌:“……” 这两个人,难怪能看得对眼呢! “不、必!” 他喝完最后一口汤,撂下了碗。 “走了。” 说罢,起身离开了伙食营。 辛念烟有些好笑,低咳了一声。 “怎么了?”秦晗不明所以。 “没事。”辛念烟摆了摆手,“吃吧,吃吧。” 用过早膳从伙食营出来,雾已经开始散了,阳光散落下来,昭示今日是个好天气。 秦晗一路带着辛念烟去了马厩,打算带她挑一匹马儿。 辛念烟在马厩转了两圈,看中了一匹高大帅气的黑马,威风凛凛。 “王爷,这个怎么样。” 她指着那匹黑马问道。 秦晗沉默了片刻,压着她的手指转向了一匹红棕色的马,看着温和沉稳很多。 “不错。” 辛念烟额角滴汗,把手转了回去。 “我说的是这个。” 那匹被指到的黑马打了个响鼻,不屑的看了辛念烟一眼。 “烟烟,这匹马性子烈,不适合初学者。” 秦晗耐着性子解释道。 辛念烟这才收了心思,“好,那就骑小红。” “小红?”秦晗笑了一声,怎么连名字都起上了。 “它不叫小红吗?”辛念烟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那马儿的鬃毛。 这马儿的确温顺,低着头由辛念烟摸了,还蹭了蹭她的手。 “你管它叫什么,它就叫什么。” 秦晗迈步过去,给她解了缰绳,把马儿牵了出来。 他翻身跨马,朝辛念烟伸出手。 辛念烟愣了一下,搭着他的手掌,被一把带上了马背。 他握着缰绳,一夹马腹往兵营外走去。 宣沙城外有一片广阔的平原,如今积了厚厚一层雪,一眼望过去,蓝白相接,美不胜收。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秦晗带着辛念烟一路策马疾驰而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马蹄印。 “吁——” 秦晗一拉缰绳,勒马停下。 “这里宽敞,你今日就在这里学骑马吧。” 辛念烟点了点头,“好。” 她面上有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 秦晗问道:“你现在习惯了在马上的感觉了吗,能不能自己保持平衡。” 辛念烟捏着缰绳试了一下,“应该没问题。” 秦晗这才翻身下了马,伸手小心翼翼的扶着她。 一如辛念烟所说,她的平衡掌握得十分不错,抬手撑在马鞍山,坐得很稳。 秦晗这才伸手牵起马儿的缰绳,带着它在雪地里漫步。 两人一边慢慢悠悠的走着,一边聊起了天。 “你出来的时候,相爷知情吗?”秦晗问她。 “完全不知情,我留书出走的。” 辛念烟展颜一笑,笑容格外明媚。 秦晗:“……” 怎么说呢,这个答案其实是意料之中的,毕竟哪家父亲放心得下女儿远赴千里之外。 大部分的女子穷极一生,只怕也没走过她这么远的道。 不过她留书出走还回得这么爽朗干脆,真的没有问题吗。 “所以回京之后,王爷一定要替我多美言几句。” 她可不想回去劈头盖脸被丞相骂一顿,然后再关几个月禁闭之类的。 “最好替我再请一道圣旨,让我不受父亲刁难。” 秦晗仰头看了她一眼,对上辛念烟那双明媚清澈的眼睛。 “你此番立了大功,请一道圣旨不难,但……” “这样对你们父女感情怕是不利。” 圣旨自然可以压得住相爷不为难她,但相爷只怕会对她心生不满。 第二百一十七章 看你跑得太帅了,没忍住 “父女感情?” 辛念烟轻笑了一声,压下身躯靠近秦晗,清澈的瞳眸眨了眨,里面似乎有着讥讽。 “王爷,你看相爷对我有几分父女情?” 她的笑容依旧明朗,但秦晗却觉得心口蓦然揪了一下。 的确,从以往种种迹象来看,丞相对这个养在外面长大的女儿,没有什么情分。 他当年岁虽然不得父皇宠爱,但还是有疼爱他的母妃伴随成长。 他很难想象,幼年时期无父无母的辛念烟,有多孤独。 哪怕被接回相府,面对的也是对她厌弃毫无掩饰的父亲,她有多难过。 眼前这张明媚的笑颜,不知道是多少心酸与挫折磨砺出来的。 “烟烟……” 秦晗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辛念烟坐直腰身,毫不在意道:“没关系的,他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他。” 她对父亲所有的期待,早就已经在辛文元一次又一次的偏袒中消磨殆净。 左右自小无父无母,她早习惯了。 “王爷,我感觉我能走稳了,你把缰绳给我,我自己来牵着走吧。” 辛念烟朝他伸出手。 秦晗见她的确身形平稳,便将手中缰绳递了过去。 “缰绳掌控方向,想往哪个方向转,就拉哪边。” “想马儿停下来,就两边一起拽住。” 辛念烟轻轻颔首,接过来在手里挽了一圈。 秦晗轻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儿抬脚在雪地里走了起来。 “你自己控制力道,腿撞击马腹,它就会自己走了。” 辛念烟学着他所说的试了一下,马儿果然开始脱离了秦晗的动作,完全由她控制着,在雪地里打转。 秦晗负手走在她身边,随时注意着她的情况。 小半个上午过去,遍地都是马蹄印。 辛念烟怕太快不敢用劲,马儿索性低头在雪地里吃雪,嚼得嘎吱嘎吱响。 “王爷,我现在能提速了吗?”辛念烟侧头问。 秦晗摇了摇头,“不着急,你再走走。” 辛念烟只能点头,调转马头继续信马由缰的走着。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秦晗回眼看过去,便见一个将士策马而来,老远便高声喊道:“主帅,京中的御医到了,在城门口候着呢!” 辛念烟眉头一挑,这可来得可真够慢的,等他们到,黄花菜都凉了! “王爷你去吧,我自己溜达一会儿。” 辛念烟含笑朝他摆了摆手。 她平稳行驶了半个上午,再加上这马儿温顺,已经全然放下了戒心。 “好,我很快就回来。” 秦晗虽相信辛念烟,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又对一旁将士道:“你在这儿看着辛先生,别惊了马。” 将士:“属下遵命。” 秦晗这才翻身上马,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往山上疾驰而去。 辛念烟看他马蹄踏雪一骑绝尘,披风飞扬猎猎作响,止不住的羡慕。 她什么时候才能像这样,在风里飞驰。 那个士兵站在树下,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辛先生,您当我不存在就行,自己练自己的。” 他这么说是怕有人盯着,辛念烟紧张,反而束手束脚的容易惊了马。 但听在辛念烟耳朵里,就完全变了一个意思。 “当你不存在?”她眉头一挑。 也就是说,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她一夹马腹,马儿撩开脚慢跑起来,辛念烟在马上晃了晃,很快适应了这种速度。 她也记住了这种力道,在广阔的雪地里,骑着马儿慢跑着打转。 那将士也不知道辛念烟学到那个程度,全程看着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辛念烟很快熟练的掌握了加速与勒马减速的要领,马儿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长风呼啸而过,恣意畅快。 辛念烟脸上满是畅意的笑容。 果然没有人看着就是好! 时至午时,秦晗才安顿好京中御医,回了雪地里。 顺着山脉打马下来,便见辛念烟策马在雪地里疾驰,面上洋溢着笑,飒爽恣意。 他心中一紧,自己怎么才走了一会儿,这就跑上了? “辛先生没事吧?”他驱马走到树下那个将士身边,问了一句。 “枣红马温顺,先生骑术天赋也好,相安无事。”那将士开口道。 秦晗这才稍稍放心,正打算朝辛念烟过去,便听见那边的小红蓦然一嘶鸣,撒开蹄子就开始狂奔。 “啊啊啊啊啊——!!” 辛念烟眼眸豁然睁大,一声惊呼脱口而出,死命的拽两边的缰绳也无济于事。 秦晗神色骤变,策马朝着辛念烟那边疾驰上去。 “烟烟别怕,不要紧张,你放松一点,别把绳子拽得太紧!” 秦晗一边开口高声安抚,一边朝她追过去。 “我也不想啊,我不抓着我就摔下来了!” 辛念烟几乎是闭着眼在回答,周围的景物从眼前飞驰而过,小红马正带着她往山脉的另一端急速跑去。 待得两匹马靠近,秦晗飞身一蹬马鞍,纵身飞跃过去,一把将马背上的辛念烟抱在怀里,身躯在空中旋转数圈,滚进了雪地里。 一阵天旋地转,两人在雪中滚了数圈才停下。 秦晗的手紧紧护着辛念烟的头,抬眼看向身上趴着的辛念烟。 “你没事吧?” 辛念烟从他怀里撑着坐起来,甩了甩脑袋上的雪,“我没事,王爷呢。” 秦晗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我没事,好在雪厚,没摔着。” 辛念烟俯身过去,指尖拂过秦晗脸侧的擦伤,有些愧疚的道歉。 “对不起啊王爷……” “不碍事,你没摔着就好。” 秦晗无奈一笑,伸手握住她温热的指尖,“学得不如何,胆子倒是不小,才两个时辰就干敢纵马跑起来了?” “看你跑得太帅了,没忍住。” 辛念烟自知理亏,但她的的确确已经觉得自己可以更近一步了。 另一边的将士看到雪地里的两人,抬手捂住眼睛,漏出一条缝偷看。 嘴里还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秦晗功夫好,耳力自然也好,远远听见那士兵的念叨声,戏谑的看着辛念烟。 “你准备这样压着我到什么时候?” 辛念烟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连忙从他身上爬起。 尴尬的低咳一声,“我这不是关心你有没有伤着么。” 第二百一十八章 就你高贵是吧 小红怎么了,刚才跑得好好的,怎么说惊就惊了?” 辛念烟侧目看了那边已经停下来的小红马一眼。 见它前蹄弯曲着不落地,便迈步走了过去。 “可能是正好踩到雪地下的坑洞崴了脚。” 秦晗皱眉分析道。 辛念烟这才点了点头,“难怪呢。” 她说怎么练得好好的,小红怎么突然就发疯了。 “难怪呢。” “它怕是指望不上了,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 秦晗看向她。 “别呀,趁热打铁,我感觉刚刚摸到要领。” 辛念烟摸了一把小红的鬃毛,小红打了个响鼻,低下头去蹭她。 “刚刚才摔了,不害怕?”秦晗眉头一挑,含笑看她。 “这不是有你吗。”辛念烟也朝他笑了笑。 她这话极大程度的顺到了秦晗的毛,秦晗当即松了口。 “也好,我教教你像刚才那样的突发状况如何应对。” “太医署的人安排好了?”辛念烟问。 她想学是一回事,但不能耽误了秦晗的正事。 “暂时安置在客栈里了,等军中营帐搭好,再转移过去就行。” 秦晗一脸不甚在乎的神情,“而且有你和神医控制病情,他们来不来都一样。” 辛念烟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从出发开始,他们走了快一个月,别说跟自己这队集体换了三次马的队伍比,这群人的速度甚至不如寻常的商队快。 若是没有她们这队人,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 她现在万分庆幸自己来了,两个舅舅从躺在床上混沌不清,到如今已经能下床,都多亏了她将神医带来。 宁无忌曾经跟她说起过,若是她们再晚来两日,她两位舅舅,只怕都…… 秦晗转头朝那边的传信兵招了招手。 “你把这匹受伤的小红马牵回去吧。” “属下遵命。” 那小兵行了个礼,牵着马往山上走去。 辛念烟没有再去思虑那么多,很快就继续投入学习。 她对骑术有兴趣,本身悟性也好,因而学东西总是很快。 短短半日的时间,看着还真就挺像那么回事儿了。 直到辛念烟觉得饿,才开口提出打道回府。 她一转马头,驱马信步走到秦晗面前。 “王爷,我有些饿了,回去吧。” 秦晗刚点了点头,便见辛念烟朝他伸出手。 “我带你。” 秦晗笑了一声,抬手搭在她手掌上,翻身上了马。 辛念烟握紧缰绳,一夹马腹朝着城中纵马而去。 两人进了城,进了城内最大的客栈。 虽然这个客栈现在已经对外停业了,但客栈老板还是非常热情的招待了辛念烟和秦晗两人。 这段时间,辛念烟带来神医和几车药稳定了病情的消息已经传的城中人尽皆知,辛念烟不论是在军中还是城中,都备受敬重,声望极高。 知道两人没饭,老板娘还亲自下厨给她们炒了两个菜。 辛念烟坐在空荡荡的客栈大堂里,闻着香喷喷的家常菜肴,只觉得食指大动。 吃了快十天的军营伙食,可太馋这样的家常小炒了! 老板娘给二人盛上香喷喷的白米饭,辛念烟接过筷子,朝她笑了笑。 “多谢老板娘。” 才动了筷子吃上,还没来得及夸赞老板娘的手艺,便听见楼上传来一道声音。 “哟,客栈老板不是不营业吗,现在怎么还是在做饭待客?” 辛念烟眉头一拧,抬眼往看去,便见一个男子从楼梯上下来,一脸的嘲讽之色。 “今日我们到的时候,费了好一番口舌都请不动你们开门做生意。” 又看了秦晗一眼,一脸恍然大悟之色。 “原来是在给王爷准备膳食啊,我还说谁能这么大的排面,请得动不营业的客栈老板下厨。” 秦晗眯了眯眼,一边给辛念烟夹菜,一边朝那人看过去。 “赖大人,疫病期间,城中明令禁止开店营业,还是不要为难人了。” “她出于情分才破格为我二人下厨,还请不要误会。” 说罢,朝那满脸尴尬之色的老板娘颔首,“多谢,这边没有其他事了,去忙吧。” 那老板娘这才如蒙大赦,离开了大厅。 那人满脸不满与嘲讽。 “既然我们太医署的人来了,这疫病自然能迎刃而解。” “王爷说笑了,能有什么误会,不过是我等位卑言轻,不奇怪。” 辛念烟皱了皱眉,放下了筷子。 “太医署是吧,请问这位大人贵姓?” 那男子轻蔑的瞟了她一眼,“你是何人,有什么资格打听本官的名姓?” “没规矩的东西,也敢跟王爷同桌而食!” 说罢又啧声摇了摇头,“王爷真是性子和善,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能合得来。” 好厉害的一张嘴,一句话不仅骂了她,还将秦晗贬了个十成十。 “大人真有意思,方才还在不满客栈老板趋炎附势不给你面子,如今扭头就开始狗眼看人低了?” 辛念烟眨了眨眼,撑脸看向他。 “你……放肆,你骂谁是狗!” 那人气愤的指着辛念烟,还没等他开口,辛念烟立刻将话接了过去。 “你啊,问你姓什么你答非所问,想来是听不懂人话的,只会张嘴在别人饭桌便狂吠,不是狗是什么?” “王爷,这就是你对太医署的态度吗!” “本官可是奉旨来前线救国救民的。” 赖肃辰气得面色铁青,看向秦晗,“竟然纵容手下人出言侮辱本官,我看你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谁还不是奉旨来前线的了?”辛念烟白了他一眼,“就你高贵是吧?” “既然到了宣沙城地界,到了军营里,主帅的军令就是绝对的权威,收起你那套朝堂上阴阳怪气的嘴脸,不知道的以为你刚从掀开棺材板从墓地里爬出来呢。” “你……”赖肃辰气得手指发颤,指着辛念烟,一时间竟然被她骂得哑口无言。 “你什么你?还有脸提你们是来前线治病救人的?” 辛念烟冷笑一声,“十五日的路程,你们生生多赶了十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太医署是奉旨出来郊游的呢。” “前线病情十万火急,你们这般懈怠,才是没把陛下放在眼里。” 赖肃辰气得咬牙切齿,但辛念烟的指责句句属实,他们路上的确耽搁得久。 他说不过辛念烟,只得看向秦晗。 “王爷,本官堂堂太医院从二品院判,岂容一个下人如此出言侮辱,还请王爷为本官做主!” 第二百一十九章 医德都叫你们吃狗肚里去了 秦晗看辛念烟维护自己,心中说不出的愉悦,只觉得她骂人都好听得紧。 “哦?赖大人要本王如何替你做主?” 他淡淡扫过去一眼,沉声问了一句。 “如此不知礼数,至少责打三十军棍!” 赖肃辰恶狠狠的瞪着辛念烟。 “三十军棍,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秦晗蹙眉道思索。 “王爷不会要徇私吧?如此不把朝廷命官放在眼里,三十军棍算少的!” 赖肃辰冷哼一声,拂袖一扫。 “王爷,如今前线病情紧急,如何抉择,您自行斟酌吧!” 在他看来,他不辞劳苦远赴千里来管这群身患瘟疫的兵溜子,这群人就算是把他当菩萨供起来都是应该的! “来人。”秦晗扬声喊了一句。 门口守卫的士兵鱼贯而入,甲胄碰撞得一阵阵清脆的响,为首的将领朝着秦晗拱手行礼。 “主帅。” 赖肃辰洋洋得意的看了辛念烟一眼,又一副你还算懂事的表情向秦晗。 “这位大人不知礼数,对本帅和辛先生出言不逊,拉出去责打三十军棍。” 秦晗冷声开口,那边的赖肃辰面色一变,满脸的不敢置信。 直到士兵围过来押住他,才反应过来,干笑一声,“王爷,弄错了吧?” “没有,打的就是你。”秦晗挑起眉锋,通身透出一股摄人的锐利气势。 赖肃辰又急又怒的叫嚣道,“秦晗,本官可是从二品院判,你敢动我!” 秦晗淡淡挑了一下眉头,“赖大人,若是在朝中你对本王无礼,本王倒也懒得跟你计较。” “但这是军营,你如此不知礼数,本帅是该好好教教你军中规矩。” 说罢,抬手一挥,那为首的将领便将赖肃辰拖了出去。 “大胆,你们放开我,我是太医院院判,你们谁敢动我!” 赖肃辰满脸恐慌之色开始挣扎,他没想到秦晗真的敢对他动手。 “我是太医,奉旨来前线治疗疫病的,是你们的救星!” 不论他怎么喊,也只是被拖得越来越远。 好一会儿吵闹声才消失,辛念烟抬眼看了一眼上方,太医署听到动静的人探头探脑的在那边看。 一对上辛念烟的目光,刷的一声缩了回去。 “散了吧,等军中搭好营帐,自然会接你们过去。” 秦晗扬声开口。 那群人没敢说话,各自散去了。 开玩笑,领队的院判,从二品大员,说打就打了,他们谁还敢冒头? 一场闹剧结束,客栈大堂又安静下来。 辛念烟盛了一碗汤捧着喝了一口,巴巴瞧着秦晗。“王爷,我这样骂他,是不是不好啊。” “没有不好,对这种人无需客气。”秦晗摇了摇头。 她眨了眨眼,“听你的说法,他之前在朝堂上经常对你无礼吗?” 秦晗神色淡淡,“我在朝中不过一介闲散,对我无礼也不奇怪。” 只是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看得出来,皇帝待他亲厚,心中如何想是一回事,往来中都会给他几分薄面。 像这种自诩医术高超,惯会捧高踩低的,并不多。 辛念烟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替他不平。 “早知道我刚才再骂狠点,给你出出气。” 她以前没接触过朝堂,现在才知道朝中人也如此参差不齐形形色色。 她敬仰外公和丘将军这般持刀镇乾坤的武将,也真心敬佩提笔安天下的文官,但今天这种跳梁小丑…… 是怎么混上从二品的?朝廷怎么个收人准则? 她医术不错,为人处事也还行,要是进了朝堂,是不是也能混个二品官当当? “不必在意,我只是懒得搭理他。” 秦晗看她为自己不平的样子,心头发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让时舞给你送了一套衣服过来,放在客房了。” “她这会儿应该在烧水,先吃饭,吃完饭去泡个澡。” 辛念烟眯着眼笑了笑,点头。 吃过饭后,她去了后院里看烧水的时舞,跟秦晗一起在阳光明媚的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才准备上楼泡澡。 才进了大厅,便听见外面一阵骚乱。 “外头何事喧哗?”秦晗问了一句。 “主帅,刚才巡逻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重症病人……” 进来通报的将士口鼻上都捂上了纱布,“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中子女都进了隔离区,这才感染了病症也无人知晓。” “送到隔离区去就是,在外头吵什么?” 秦晗眉头一皱道。 “那人已经呼吸不畅了,病情很急,卑职想着京中太医都安置在泰安客栈,便擅作主张送来了……” “还请大人先安排太医救人,再治卑职的罪。” 说罢,那人单膝跪了下去请罪。 “回去领十军棍,下回不要再犯。” 秦晗摆了摆手,“下去吧,本帅会安排妥当的。” 虽然他也是救人心切,但这种行为有传染他人的风险,不予以惩处难以服众。 “多谢王爷!”那将领行过礼后,便退了下去。 楼上听到动静的太医署众已经站了一圈,辛念烟抬眼看过去,扬声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那群人相互对视一眼,一时间没有动。 “你们以为你们是来干什么的?你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作威作福的。” 辛念烟冷冷一皱眉,“医者仁心,各位这是福享多了,连最根本的初心都丢了?” “一个个的,医德都叫你们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那群人被骂的面色铁青,秦晗抬手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肩头。 “这位是我军大营中首席医官,今后你们都由她调遣,不服军令的。” 秦晗的声音压低了几个度,“就去陪赖大人躺上十天半个月吧。” 此话一出,太医署十来个人吓得一激灵,争先恐后的从楼上下来。 辛念烟看着他们出了客栈,皱眉摇了摇头。 这就是皇宫中的太医署吗? 都这副鬼样子,她真是替宫里那些贵人担忧。 “你要不要也出去看看?”秦晗问她。 “好。”辛念烟点了点头,拉起脖子上的纱布蒙在脸上,迈步出了大门。 毕竟是重症患者,她其实是有些担心那群刚接触这个病症的人解决不过来的。 第二百二十章 针到病除 出了客栈,便见一个老年人躺在担架上,烧得两颊通红,呼吸都困难。 边上为了一圈太医,接了士兵手上的纱布蒙上口鼻,走上前去搭脉的搭脉,测温的测温。 约摸半盏茶的时间,那几人纷纷叹息摇头,束手无策。 “启禀王爷,此人病入膏肓,需要极为名贵的药材才能救治,而且需要极长的时间备药,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 其中一人拱手道。 辛念烟眉头一皱,“听你这意思,救不了了?” 那太医看了辛念烟一眼,冷哼一声,“命悬一线,神仙难救。” 辛念烟提步上前,那一群太医便给她让出了地方,个个等着看她出丑。 她搭脉片刻,抬手掰开那老人的眼睛,眉头也缓慢收紧。 的确有些棘手,但也不不至于到全然不能施救的地步。 “金针。”她摊手朝太医署那群人道。 “没有金针,太医署只有正二品的太医才能用金针,银针可以吗?” 边上一个年轻的太医开口,递上来一副银针。 “医官大人,这个可以吗。” 辛念烟抬眸扫了他一眼,见他满面焦急之色,倒是实实在在担忧这个病人,便伸手将银针接了过来。 终归是年轻人,没被朝堂这个染缸浸染,还存有医者的良知。 她纤长二指夹起一枚银针,起手轻飘飘往脖子上的穴位弹射而出,银针飞入穴道中,尾部轻颤。 辛念烟动作很快,连飞十数枚银针,看得那群太医目瞪口呆,震撼不已。 好精妙的一手飞针法,她这样施针,患者甚至感受不到疼痛。 不消片刻,那老人的呼吸就平稳了下来,痛苦的面色缓解,整个人安稳了不少。 “医官大人妙手施针,实在令人望尘莫及……” 那年轻的太医满脸惊叹之色。 “医官大人妙手回春,下官等甘拜下风!” 余下的其他太医也止不住生出敬佩之情,由衷开口赞叹。 辛念烟这一手针法,实在是叫人叹为观止。 “银针不错,你叫什么名字。”辛念烟将剩下的针还给他,开口问道。 “下官明瑞。” “明大人以为,这位患者后续适合开什么方子来稳固病情?” 明瑞微微一愣,“天星草佐以碎附子,青麻叶,露台香,暖栀子,九重生地等,熬制成汤药,方能稳固病情。” 辛念烟眉头一挑,不愧是宫里的太医,开得药大都不便宜。 她微微颔首,“听着是不错,但天星草和九重生地难寻,价格高昂,不是现在这样的环境下大批量用得了的。” 她沉思了片刻,继续道,“可以用九尾草混合蓖麻枝,取代天星草,明来草取代九重生地。” 明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几位要与他们药取代的药物效果并不相仿,甚至可以说毫无关联,怎么就能取代呢? 然而当他过了一下脑子,慢慢回味过后,发现这个方子比起他刚才所言的那个方子,药物之间的互补性更强,不仅效果更理想,而且价格也骤降了一大截。 他看着辛念烟,只觉得醍醐灌顶,拱手道谢。 “多谢大人指点,原来药物相生之能还能如此结合,下官受益匪浅!” “客气。”辛念烟摆了摆手,“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说罢,转身往客栈中走去,独留下一群太医围着明瑞,询问他方才那药方妙在何处。 秦晗负手走在辛念烟身边,进了客栈才夸了她一句。 “烟烟好厉害,那么多太医束手无策,你却能针到病除。” 辛念烟摇了摇头,“这段日子我接触得多罢了,今天这个患者的确棘手,再早几日,我也拿他没办法。” 要说,还得是神医的医术,那才叫一个出神入化,她不及万一。 不过是占了了解得多的优势,才能在这群人面前立下威来。 秦晗走到客栈大堂楼梯的位置,就不往上了,他给辛念烟安排的房间就在上面。 “王爷,我可能要泡很长时间,你要不先去忙?” 辛念烟回眼看他。 总不好一直让他等着自己。 “无碍,本王不忙。” 秦晗眼眸微弯朝她笑了笑。 辛念烟没有再多言,推门进了房中。 屋里已经备好了热水,整间屋子都氤氲着热气,水面撒了玫瑰干花,透出淡淡的香味。 辛念烟褪去衣裳,缩进浴桶里舒舒服服抛了个澡,洗去连日来的疲惫。 温热的水浸泡之下,舒坦得她闭眼靠在浴桶边上,不愿意动弹。 洗漱完出来,辛念烟草草换上厚实中衣,顺手扯了一条干帕子擦拭头发。 叩叩叩—— 门口传来敲门声,辛念烟动作一顿,走过去拉开了门。便见秦晗手里端着一个炭盆,燃得鲜红,连忙侧身让开。 秦晗进了房中,将炭盆放在窗台前的椅子边。 “天气太冷,你这头发,得烘干了才能出去,不然一会儿就能结上冰。” 秦晗说着,侧目看向她。 “需要本王替你试水烘干吗。” 辛念烟顺势坐到火堆边的椅子上,眨了眨眼朝他展颜笑道,“王爷千金之躯身份尊贵,怕是不合适,让时舞来吧。” “时舞被无忌叫走去郡守府搬东西了。” 秦晗低咳一声,迈步走到辛念烟身后,接过她手中的干帕子擦拭起来。 辛念烟浓浓打了个哈欠,任由他宽厚手掌隔着帕子轻缓搓她一头软发。 他身边这么多人, 怎么偏偏叫她的人去搬东西? 算了,看破不说破,左不过想跟她多亲近亲近,反正她一不嫌弃二不抵触的,也就由他去了。 思来想去,堂堂一朝王爷想方设法的来伺候她,稳赚不亏! 秦晗的动作很温柔,很轻,像是怕弄疼她一般,小心翼翼的。 修长的手指穿插进漆黑的青丝里,在炭火上方晃动着发丝烘干。 水汽慢慢蒸发,辛念烟的头发干了以后,如同丝绒一般,格外的柔软光滑。 秦晗不由得想道,她这样的女子,看似柔弱,实则浑身都被武装得无比坚毅。 未曾想过,发丝竟然如此的柔软。 辛念烟在这样的温暖环境下,格外安心,不知不觉间闭眼靠着椅子睡了过去。 秦晗撩起一缕头发在鼻尖轻嗅了一下,有淡淡的香气,却说不上来是一股什么味道,格外好闻。 第二百二十一章 找太子 头发干透了,他抬脚将边上的炭盆挪开。 “烟烟?” 他轻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这才发现她已经睡过去了。 他探身靠过去,从上方往下看着辛念烟的睡颜,低头过去在她眉间落下一个吻。 “辛苦了。” 连日来的高强度问诊,他仅仅是看着都心疼不已,他的烟烟,怕是累坏了。 他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轻手轻脚勾着辛念烟?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秦晗的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辛念烟,他拉过被子给她盖好,才起身退出去,将门关好。 辛念烟这一觉,直睡到晚上才醒来。 睁眼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借着月色看四周的环境,也是全然陌生的,她蹙眉翻身起来,一时间分不清是不是在做梦。 “时舞?”她开口唤了一声。 门外守着的时舞闻言连忙应了一声。 “公子醒了?” 说罢,推门进来,为她点上了灯。 “我怎么在这儿睡着了,王爷呢?” “王爷在楼下等您,宁先生也在。” 辛念烟一愣,这才开始穿戴梳洗,片刻时间便收拾好,从楼上下了客栈大堂。 大堂里点了灯,外头有将士守门,秦晗和宁无忌相对而坐,桌面上堆着不少卷宗和陈旧的书册。 “烟烟,你醒了?” 秦晗抬眼看过去,“饿不饿,我让厨房温了晚膳,给你端上来?” 辛念烟点了点头,走到桌前朝他笑了笑,“多谢王爷。” 这个男人有点贴心得太过分了吧,真令人暖心! “呵,吃了就睡,醒了就吃,你把她当什么养呢?” 宁无忌翻着书册斜斜瞟了她一眼,冷嘲了一声。 辛念烟正好弯腰拿起一卷陈旧的卷宗,听了这话眉角忍不住暴躁的跳了两下,是真想就着手里的书就往他脑袋上抡。 再三隐忍,才磨着牙笑了笑,“是啊,总有人愿意管我饿不饿睡得好不好,寒露怕是日日担忧我在边境吃不饱穿不暖吧。” 一句话正中靶心,宁无忌面色一黑,“你……” “好了好了,谈正事谈正事。” 眼看自己的左膀右臂要掐起来,宁无忌连忙带着笑阻止了两人。 宁无忌哼了一声,“你不提寒露不会讲话是不是?” 辛念烟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有用就行。” 拿捏~ 时舞已经将晚饭端了上来,辛念烟这才开始吃饭。 “宁先生今日可有收获?” 她捧着温热的胡汤喝了一口,问道。 “有,叶城有一条六川河,附近栖息着一种剧毒花,名曰六川莲。” 宁无忌点头。 辛念烟一顿,“你不是去查病原的吗,怎么研究起毒来了?” 想了想又觉得释然,这人喜欢毒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查着查着被吸引走了也不奇怪。 宁无忌捡了个温热的胡饼塞进她嘴里,这才继续说道。 “我翻遍了郡守府所有的县志和相关记载,将这个毒花的习性和毒性,发现它只在六川河边生长。” 辛念烟咬下嘴里的饼,伸手捏住,口齿不清的说。 “那怎么呢,你见猎心喜,要去六川河挖两株?” 宁无忌笑了一声,“真让你说对了。” 秦晗一愣,错愕的看向他,“你要去叶城?” 辛念烟咽下嘴里的食物,“我随口说说的,你别当真啊!” “我认真的,没随便说说。”宁无忌将卷宗里夹杂的一张纸推出来,递给辛念烟。 “这是我一下午查出来的,中过这种花毒素的症状。” 辛念烟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这上面说的每一种病症,都跟肆虐的疫病相符合。 一个人身上约摸出现过两三种,但高烧不退,神志不清这一点,是所有患上瘟疫的人都相同的。 辛念烟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手里的饼都不香了。 “根据宣沙城百姓的说法,叶城郡守杀人焚尸的地点,就在六川河附近。” 宁无忌继续开口。 “看来这叶城,还真得去一趟了。” 辛念烟放下手中的笔记,目光转向秦晗。 “如果瘟疫的起源当真与此相关,那的确需要去六川河边才能查清楚病原,针对性的研制解药,才能彻底解决这次瘟疫。” 秦晗眉头一皱,“我们去就行,你留在军营里。” 辛念烟摇了摇头,“群龙不可无首,你是军中主帅,不能离军,我跟宁先生去就行。” 秦晗语气一顿,辛念烟说得不无道理,但要让他放任她一人去往敌方阵营,他实在放心不下。 “太子就是在叶城失踪的,我不能让你去。” 辛念烟眉头一挑,“太子蠢笨愚钝,你拿我跟他比?” 这话听得宁无忌低咳一声,别开眼有些好笑。 辛念烟也反应过来,自己当着人家叔叔的面骂侄子蠢,好像是不太合理。 秦晗也笑了一声,伸手捏了一把辛念烟的脸颊,“你这张嘴,真不饶人。” 他自然不会怪罪辛念烟,反而心底升起些许暖意。 左右这里没有旁人,她才会如此口无遮拦,这也就代表着,她已经把自己归类为可以完全信任的那一类人里了。 “我的意思是,既然太子在叶城失踪,正好我们还能去找找他。” 辛念烟清了清桑改口道。 “找太子是我的责任,怎么能让你代行此事?” 秦晗并不认可她的说法,屈指在桌面敲了敲,思索再三才开了口。 “我明日传令将丘玄机召回来镇守宣沙城,而后领一队精兵,与你二人一同乔装去探叶城。” “那千林关的将士呢?”辛念烟问。 “无碍,原本军中就只需要一个主帅,千林关背靠平城前邻宣沙城,自是平稳安泰。” 此时两国兵力锐减,也不会有人偷袭宣沙城军营,更别说绕过宣沙城去打千林关。 “老国公如今身体欠佳,这百万雄师,总是需要有人统帅的。” 秦晗自己不可能长居塞外,那便只能寄希望于老国公的得意门生,丘将军。 “好,就依王爷所言。” 辛念烟点了点头,看向宁无忌,宁无忌颔首,“你们决定就好。” 其实他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去一睹那六川莲的真容…… 这个不能说,他自己知道就行。 第二百二十二章 神兵天降救下了一城人 敲定了接下来的计划,几人便离开了客栈,回了军营中。 当天夜里,秦晗就修书一封,第二天一早就派兵送往了千林关。 千林关距离宣沙城约摸四十公里的距离,丘玄机安排好军中事宜,明日应该就能到宣沙城来接替他。 然而丘玄机来的速度原本他们想象的快,才下午时分,便领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从千林关的方向过来了。 秦晗大开城门将丘玄机迎了进来,城中百姓见状,心中大喜。 他们不知道病情如何,但从辛念烟那一次开城门起,就不断地有人进来。 如今还是这样数百人的大队人马,说明城中疫情已经稳定住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辛念烟手里有空闲,就跟着秦晗一道去接了丘将军。 一身寒光铁甲的将军手持长枪驱马而来,进了城后,才甩手将武器丢给了自己的副将,翻身下马。 他拱手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 “卑职丘玄机,见过主帅。” “丘将军请起。”秦晗抬手示意他平身。 丘玄机这才起身,辛念烟朝他一拱手见礼。 “见过丘将军。” 丘玄机拱手回礼,“辛首席多礼了,多亏你稳定军中病情,丘某替万千将士及其家人,多谢你。” 虽然他人在千林关,但两边每隔两日互相通信,宣沙城的事情,他一件不落的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女儿的闺中密友,竟然真的将这场灾病平息了下来。 “都不要客气了,先回营吧。” 秦晗开口,将丘玄机一行人迎着进了军营。 城中百姓大开窗门往外瞧,忍不住在屋内欢呼出声。 “欢迎丘将军回来!” “多谢辛首席宁神医!” “你们就是上天派来的真神仙活菩萨!!” 要不是此刻城中还处于封闭,这群人怕是要忍不住出来载歌载舞夹道欢迎了。 叶城郡守察觉到疫病,活活将城中百姓烧死,而他们南玄的将军们,不仅没有抛弃宣沙城,还神兵天降救下了一城人! 他们如何能不感激涕零! 丘玄机感受到城中喜悦的气氛,心中也少有的放松下来。 来边境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第一次如此心神安宁。 前有劝不住的太子让他操心不易,后有疫病满城,如今辛念烟来了之后,竟然让他不论是精神还是躯体,都得到了最大的放松。 他的宝贝女儿,从不与人亲近,但就这一个朋友,便足够证明她的眼光。 难怪她喜欢,这样的姑娘,谁不喜欢? 方才见辛念烟一身男装,倒是清俊明朗,难怪将那平城郡守家的女儿迷得失神。 好在自家女儿没见了这一面,不然依照她那个离经叛道的性子,京中传言怕是要成真…… 一路满脑子胡思乱想,但丘将军面上却冷峻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很快一行人便进了军营,丘玄机看到忙碌的军医,和那太医署跟在后面的太医们,颇有些疑惑的一挑眉。 “领队的赖大人呢?” 他出言问道。 前日他们才接待了太医署那群人,个个都是一脸高高在上的鬼样子,哪里有现下这般谦逊? 特别是为首的赖肃辰,在朝中就像个跳梁小丑,拜高踩低,实在碍眼。 若不是他背靠皇后家族,只怕早就被人碾死了。 如今到了边境更是丝毫不知收敛,反而越发嚣张。 “打了一顿,养伤呢这会儿。” 秦晗淡淡道。 辛念烟啧啧摇头,“估计每个十天半个月的,下不了床了。” 丘玄机一愣,有些惊讶,但心里只觉得极为舒畅,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当朝太医署院判,主帅说罚……就罚了?” 边上的副将也是满脸的惊疑之色,小声问道。 “他对本帅出言不逊,罚不得?”秦晗侧目看他一眼。 “主帅是武将之首,陛下亲封的平北将军,骁勇善战用兵如神,岂容得他放肆?藐视军威,该罚!” 那副将恶狠狠咬牙道,一脸解气之色。 看来赖肃辰得罪人,的的确确是有一手的。 不过,从二品院判,该说不说还是得皇家人才敢出手整治。 这一瞬间,秦晗在他心里的形象再次拔高一个度。 说话间,几人已经进了军机大营。 “军中近况,我都在两日一次的通信中与你细说过了。” 而后,两人相对坐下,交接了军中要务,秦晗才转眼看向边上站着的辛念烟。 “辛首席,将军情立柜的第三个格子打开,帮我把里面的盒子取出来。” 辛念烟闻言颔首,抬脚过去翻找了片刻,捧着盒子走过来。 秦晗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方古旧肃穆的虎符。 “主帅,这……” 丘玄机一见了虎符,带着身后的副将一同单膝跪了下去。 此物正是秦晗来的时候,他交接给秦晗的兵符,能调动边陲百万雄师的权利象征。 “此番我与烟烟去往叶城,前路凶险,军中一切自然全权交由你掌管。” “我相信你。” 他将兵符递过去,丘玄机只得起双手接了过来,抬眼去看秦晗。 见秦晗这样的神情,他一时间有些了悟他的意思了。 这几个月见了秦晗的谋略和胆识,才知道京中无才无德的闲散王爷,是个文武双全的奇才,用兵如神,杀伐果决,便是在军营多年的自己,也只能甘拜下风。 但王爷本就无心权势,自然也不会留在前线掌兵。 所以,他这是,真的在交付兵权于自己…… 丘玄机心中一热,得王爷如此看重,是他的殊荣。 “多谢王爷赏识,卑职必定,不服王爷所望!” 聪明人的沟通,很多时候都不必言明。 仅从丘玄机更改的称谓,便知道他已经明悟了秦晗的意思。 秦晗点了点头,将他扶了起来。 “事不宜迟,既然你来了,明日一早,我便带人北上,去往叶城。” 丘玄机点了点头,“此行凶险,还请主帅和首席诸多保重!” …… 当天下午,辛念烟一行人就开始准备去叶城的一应事宜。 她带着时舞,柳姝,奎木狼,以及宁无忌,一共五个人。 余下的其他星宿,在军营里待命,帮着军医们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秦晗则带了一个副将,十个精兵,办作胡商的模样,伪装成商队。 第二百二十三章 前往叶城 第二天一早,扮作商队的一队人马,由秦晗带领,乘着雾色便离开了宣沙城。 要跨过北域防线,需要绕行到秦庸关,从秦庸关关门处进去。 宣沙城到秦庸关约摸半天的路程,下午时分,一行人就停在了关门之下。 前方接受检查的人排着队,秦晗一行人都换了胡服,头上都包了厚重的头巾顶着,辛念烟还贴了两撇小胡子。 队伍缓慢前行着,很快就查到了秦晗他们的车队。 秦晗贴了满脸的络腮胡,却依旧难掩帅气,操着一口蹩脚的北域话。 “泥嚎,窝闷是西林国赖的商兑,时赖贩卖耀才德。” 那个北域守城官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你这个官话都不过不了关,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哒仁,窝闷养墓贵果德羊绒,不吃老,老……” 边上秦晗的一个亲兵跟上来,摸出一锭银子递给那个守城官。 他在手里掂了掂,“不辞劳苦?” 那个亲兵连连点头,“兑兑兑兑!” 守城官看了一眼,的确是西林独有的块银,下头还印了西林的国印。 “现在北域正在闹瘟疫,你们确定要进去吗?” 那个亲兵看向秦晗,嘴里蹦出一串叽里咕噜的西林语,秦晗也叽里咕噜的回了他一段,反正坐在后头的辛念烟是半句没听明白。 而后才转向那个守城官,“窝闷纠时来左耀才生意的,方鑫,窝闷佳各贡刀,步回鸾来。” 那守城官抬手一挥,几个守城兵上前去草草搜查了一番,见车上的确都是药材,面色一喜连忙转过头来禀报。 “回禀大人,的确是几车药材,还是城中急缺的……” 守城官当下也不再阻拦,“过去吧。” 一群人就这么蒙混进了秦庸关,藏在马车底下的兵刃也并未被发现。 马上的辛念烟与秦晗对视一眼,目光中神色了然。 主意是辛念烟出的,优点是混进去容易,缺点是要折几车药材。 毕竟到了这里,药材怕不是那么容易送出去。 一行人在城中找了个地方补给过后,便驱车继续北上,往叶城方向赶过去。 叶城距离秦庸关不过五十里路,当晚一行人便赶着夜色到达了叶城。 城门处零星只有几个病恹恹的守卫,见有人靠近,连忙提起兵刃挡下车驾。 辛念烟骑着一匹红棕色的马儿,居高临下看了那群人一眼。 北域人大多金发碧眼,留络腮胡,身形高大。 但那几个守城兵明显带着病容,瘦得像骨头架子。 “我还以为,叶城早就荒废了,竟然还有士兵守卫。” 辛念烟开口,抬眸望了一眼高大的城墙。 这地方以前是北域最坚固的要塞,如今却成了灾病的发源。 那几个守城兵听不懂辛念烟的南玄话,疑惑的对视了一眼,提刀就要质问。 秦晗一挥手,身后的精兵拉了脖子上的纱布一蒙,鱼贯而上。 不过眨眼的功夫,几个守城兵就横尸于地面。 秦晗驱马在前,踩着一地鲜血,推门进了虚掩的城门。 一行人驾马驱车进去,一座荒芜空旷的城就这么映照在眼前。 月光下,朔风卷起层层风沙,遍地都是僵硬的尸首,怎一个哀鸿遍野。 都是些老弱妇孺,年轻有力气的,怕是疫病爆发的时候,就跑了。 “找个地方先住下吧。”秦晗开口,身边的副将领了命,带着几个亲兵去城中找住所去了。 辛念烟驱马走在街道上,看着眼前这般满目疮痍,寒鸦苍凉的嚎叫不断,却没有来啄食地上尸首的。 这就是,南玄之外的乱世。 身边响起马蹄声,辛念烟侧目看过去,便见月下驱马的秦晗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 即便是顶着厚重的胡帽,脸上贴着络腮胡,也难掩他一身荡尽浑浊的浩然之气。 宣沙城若不是有他,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她不齿于那个郡守的做法,但抛却道德不谈,疫病爆发出来之时,屠城焚尽尸首,是最狠,也最有效的法子。 她不知道丘将军是否会如此,断臂求生。 但秦晗不会,他没有这么做,他没有放弃南玄将士,也没有放弃宣沙城百姓。 “王爷。” “嗯?”秦晗抬眼看向她。 “南玄有你,为国之幸事。” 辛念烟这一刻,对他的敬仰一如对自己外公那般,当他是个英雄。 “有你,才是南玄之幸事。”秦晗笑了笑。 也是他的幸事。 辛念烟与他在月下相视而笑,即便身处这样的荒凉环境中,也感受到分外心安。 这一刻,她只想抱抱眼前这个担负起家国的男人。 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秦晗与前世太子给她的感觉不一样。 她以前对太子的情感,更多趋向于迷恋。 而秦晗给她的,更多是稳定和安心的感觉,只要想到他,心里就发暖。 这样的感觉,是前世的秦炎,绝对给不了她的。 “王爷,前面找到一个客栈,废弃了一段时间,但收拾收拾还能用。” 出去找住所的人驱马赶了回来,开口禀报道。 秦晗调转马头,带着队伍朝他所在的那个方向走去。 那个亲兵找的,是一个荒废破落的客栈,几人破门进去,开窗通风。 而后收拾了一下,便将上房拾掇出来,勉强能住人。 被褥衣裳他们都自带得有,所需不过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一行人聚在客栈大堂中生了个火堆,吊了个锅在火上,煮了一锅胡汤,将胡饼蒸热了,一人一碗喝着。 几个精兵打趣着今日那个会说西林语的副将,夸他多才,难怪能跟在秦晗身边做副将。 “还能跟在王爷身边,是卑职三生有幸!” 那人笑着应了一句。 这群士兵见惯生死,即便是如此凄凉的环境下,也能围着火堆谈笑风生,将气氛活跃得热闹。 “你那西林语叽里咕噜的,有意思的很,让我也学学。” 一个精兵笑着道。 那副将端着热汤喝了一口,“你学这玩意儿干什么?”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呢?”那人笑着耸了耸肩。 辛念烟听了,也觉得有趣,便看向秦晗。 “王爷,要不你也教教我?” 秦晗还没说话,边上的宁无忌就开口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嫌我绣得丑是吧 “别学了,他俩的西林话很多语法都有问题。” 他拨弄着篝火堆,抬眼看向辛念烟。 “你要是想学,等我有空了慢慢教你。” 他曾游历数国,精通各国语言,北域官话比他们本地百姓说得都好。 辛念烟朝他笑了笑,“我就要跟王爷学,你少管。” 宁无忌冷笑一声,没有答话。 他还能说什么?不过是诡计多端的小情侣花式秀恩爱罢了。 秦晗含笑点头,“等回了京,我慢慢教你。” …… 吃过饭后,一行人便各自找了房间各自歇息去了。 时舞与辛念烟睡的一个屋,秦晗则跟宁无忌一个屋。 也许是晚上看的场景过于凄惨,辛念烟当夜做了个梦。 她梦见上一世的宣沙城,也是如叶城一样哀鸿遍野的景象。 她记不清楚上一世这一场疫病夺去了多少将士和百姓的性命,但她记得很清楚,她的外公,就是在染病之后回京的路上,死于刺杀。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看了一眼熟睡的时舞,拎着衣裳穿好,轻声推门出了房间。 她上了客栈的顶楼,坐在房顶上看着大雾笼罩的叶城。 开始细细梳理,因为自己的重生,对这个世界带来的改变。 她重活一世,退了太子的婚,稀里糊涂与晗王定亲。 晗王才会因为关怀她,而自请替外祖出征。 然后,她提早带着神医到边境,救下了一整个宣沙城。 “你醒了,怎么坐在这儿。” 身后传来秦晗的声音,辛念烟转过头去,看到他勾起唇角笑了笑。 “王爷,我在想一件事。” 秦晗踩着瓦片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在想什么?” “在想,宣沙城没有像叶城一样,真是太好了。” 还好她重生了,不然宣沙城得有多少人葬身于茫茫风雪之下。 “嗯,多亏了你。”秦晗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王爷,你为什么在军中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感染疫病呢?” 辛念烟不解的问。 “因为……我有烟烟给的香囊。” 秦晗从怀里将那个香囊摸出来,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看得出来被他保护得很好。 “这么小的东西,能有这么大的作用?”辛念烟笑着接过来,一脸不相信。 “当然,我到边境之后,晚上没有它,我都睡不着。” 秦晗点了点头,“每晚都要闻一闻这个香囊,看一看香囊上的小兔子,才睡得着。” 他说的可不是假话,辛念烟的这个香囊,不论是在精神上,还是躯体上,都给了他极大的安定。 辛念烟面色一僵,嘴角抽了抽。 “你再说一遍,这香囊上绣的什么?” 秦晗一愣,“不是兔子吗?” 辛念烟磨了磨牙,“我绣的是猫,谁家的兔子是橘黄色?” 她是照着橘猫戏蝶的团扇绣的,觉得灵动,军中环境严肃,看了能换换心情。 “啊?”秦晗接过香囊,翻开仔细看了一眼,“谁家的猫耳朵这么长,这么大?” 辛念烟:“……” “嫌我绣的丑是吧,还我!” 说着就要伸手过去抢。 秦晗抬手把香囊举高,辛念烟伸手够了几次都没抢下来,索性两只手一块儿去抢,重心一个不稳,险些跌下去。 秦晗一把将她勾进怀里,这段时间吃得差累得狠,辛念烟本就纤瘦的腰身在他手臂下盈盈不堪一握,纤细得不像话。 辛念烟摔进他怀里,撞得心空一阵悸动。 “没有嫌丑,很漂亮,很可爱,我很喜欢。” 秦晗轻声哄她。 耳边的声音又低又沉,说不出的好听。温热的气息洒在耳侧,激得她耳廓泛红。 “王爷喜欢就好。” 辛念烟有些怔怔的伏在他怀里,本想推开这个怀抱起身,生出几分不舍来。 太暖和了,再抱一会儿吧。 秦晗看她耳廓绯红,心头软得像要化开一般,要不是怕吓到她,真想低头亲亲那红彤彤的耳朵尖。 “烟烟,今日我不能与你一同去六川河。” 好半晌,秦晗才开口,他将辛念烟放开,从腰间取下一柄小巧精致的匕首。 “你带上这个,用作防身。” 那匕首弯去起的弧度格外锐利,刀鞘上镶嵌着绿珠一般的玛瑙,格外漂亮。 辛念烟见了喜欢,伸手接过来,拔出锋刃在手中试了一下。 看着不大,但很有分量,又不会过于重了,十分趁手。 刀锋上隐约闪着幽幽的寒光,一看就极为锋锐。 “谢谢王爷,我很喜欢。”辛念烟笑着将匕首收回刀鞘,点头朝他道谢。 “你喜欢就好。”秦晗笑着回她,“这匕首锋利得很,你千万注意,不要伤着自己。” 这是他在宣沙城淘到的一把匕首,说是西林王室流落出来的,削金断玉,吹毛断发。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适合辛念烟,便买了下来。 辛念烟妥帖的收好匕首,又看向秦晗。 “王爷为何不能与我们同去六川河?” “我得去找找太子,陛下让我务必将他带回去。” 他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无论生死。” 辛念烟心下冷嘲了一声,陛下对太子的本事倒是一清二楚,知道他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 她看着秦晗点了点头,“好,我与宁先生同去,一定会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的。” 她顿了一下,又问,“王爷,你说太子要是还活着,会藏在哪里?” 她是真不希望太子就这么死了,过于便宜他。 “应该是找了处避难所,也不一定他就在叶城,也许流落到了其他地方。” “他是个南玄人,又不会北域话,该是糟了不少罪的。” 秦晗听她关心太子,微不可闻的敛起眉锋。 “那真是太可怜了。”辛念烟啧啧摇头。 秦晗是了解她的,自然听得出辛念烟不是真心可怜他,见她这幅阴阳怪气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好笑。 日光渐渐破开云雾,其他的人也陆陆续续的起来开始洗漱。 “走吧,下去吃个早饭,准备出发。” 辛念烟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伸展手臂撑懒腰,秀气的拳头差点抡到秦晗,被他抬手一把握住。 他揽着辛念烟的腰,纵身一跃,直接从高空落到了客栈的院子里,正对着洗脸的宁无忌, 第二百二十五章 祛蛇丹 宁无忌先是一愣,旋即白眼一翻,温热的帕子往脸上一搭,懒得看。 秦晗这才放开了辛念烟,随口打了声招呼。 “早啊无忌。” “哦。”宁无忌随口应了一下,搓了搓脸,转身进了房间。 早饭吃的是一种便于携带的木筒,北域当地人管它叫铃铛饭。 是在天气干燥的时候,把煮熟的米阴干,混合干透的蔬菜和肉干一同装在木筒里,放在热水里煮熟了拿出来就能直接吃。 至于为什么叫铃铛饭,是因为这种饭一般数个木筒挂在一起,带着走的时候木筒撞击叮当作响,好像铃铛一样。 辛念烟管这个叫饭筒,味道不错,极具北域特色。 一人一筒,木筒吃完了就撂在一边,还免了收拾。 吃过饭后,一拨人兵分两路,各奔东西去了。 辛念烟带着宁无忌和时舞,还有奎木狼柳姝,一共五个人,备足了干粮和水,翻着地图驱马往六川河的方向走去。 …… 叶城虽然与宣沙城相聚不算远,但气候却全然不尽相同。 若是在宣沙城,此刻应该是飘着细雪的,再不济也得裹紧三层棉服。 然而叶城却并非如此,昼夜温差极大,遍地都是风沙。 烈日当头,辛念烟不得已褪去了外头的棉衣,还是热得不住的出汗。 “怎么热成这样。”辛念烟擦了擦头上的汗液,边上的柳姝递过来一个水壶。 辛念烟接了过来,仰头灌下一口,拧紧再递过去。 “宁先生,还有多远?” 这鬼地方,晚上像在过冬,白天像在过夏天,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再走两三里路就能看到六川河了。” 马上的宁无忌一边翻看地图,一边应她。 辛念烟摸了摸马儿的脖子安抚了一句,“快到了,一会儿就有水喝了。” 那小红马似乎听懂了一般,晃了晃脑袋重振精神。 辛念烟一夹马腹,开始加速,跟上宁无忌的脚步。 一行人在烈日下走了约摸两刻钟,便见前放一片密林,与周围的遍地黄沙截然不同,好似沙漠中遇见绿洲一般。 那密林绵延数里,看不到头,几人对视一眼。 “这就是传言中的六川河?” 辛念烟勒马停下,抬眼看向那阳光下被照的绿光闪烁的树林。 “看着不错,这样的气候的确适合长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宁无忌把手中的地图一收,放进了马背上的行囊里,一抖缰绳驱马往林中走去。 辛念烟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额角滴汗。 这人根本就是来找六川莲的吧,他完全是为了六川莲而来吧! 算了,不管他怎么想,总归她自己的目的也是六川莲。 她驱马跟上,一行五人排成一列,驱马进了密林。 林中的树木高大,遮天蔽日挡了外头晒人的阳光,远远便能听见一阵潺潺的流水声。 几人曲折的穿过丛林,很快便抵达了一条宽敞的大河边。 那河约宽十来米,水流缓慢,清澈见底。四周生长着各色奇花异草,大多都是辛念烟没见过的。 还有一些在树上见过,隐隐能喊出名字。 “别动。”宁无忌抬手挡下后面的人,眉头紧皱。 “这河边遍地都是七叶重莲,怕是多见毒蛇。” 身后其他几人一听这话,便打起十二分的注意来。 果不其然,几人全然安静下来,便听到树上,草丛里,灌木丛里,都是稀稀疏疏的摩挲声,和吐信子的嘶鸣声。 宁无忌从行囊里摸出一个瓷瓶,抬手倒出几颗明黄色的珠子,抬手往丢一扔。 那珠子落地,砰的一声轻响,展开一阵黄色的烟雾,很快便将周围的蛇虫驱散开。 辛念烟捂住口鼻,被呛得咳嗽不止。 这烟雾里全是浓重的驱蛇草味儿,她鼻子敏感,最受不得这种熏人的东西。 “这是祛蛇丹,你们碾碎了往身上抹一点,就安全了。” 说着,宁无忌抬手连同瓶子一起丢到了辛念烟那头,辛念烟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接了瓶子甩手就丢到时舞那边去了。 “我担心蛇没咬死我,你这玩意儿先把我熏死了。” 她身上有其他祛除毒物的药粉,味道不冲,她自己涂一涂就行。 宁无忌偏头瞧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 她的嗅觉比宁无忌的敏感得多,也难怪宁无忌看上她这苗子。 一群人都处理妥当,才翻身下了马,往河边走去。 “先生,这遍地都是毒花毒草吧,你怎么看都不看一眼?” 辛念烟指着地上那些奇珍异草问他。 “这些东西南玄西林都找得到,没什么稀奇的。” 宁无忌摇了摇头,“不过你们最好不要碰,现在沾了毒可没东西解毒。” 奎木狼正打算去折一枝艳丽的粉白色小花,一听这话吓得连忙缩回了手。 “那个是黎梅,没有毒,可以摸。” 宁无忌见状,给他解说了一下。 奎木狼这才折了一枝下来,拿在手里细细把玩。 下一刻,他面色一僵。 “怎么了?”柳姝迈步上前,问了他一句。 “哦对了,虽然无毒,但黎梅花液清甜,容易吸引虫子。” 那边的宁无忌适时替他解惑。 柳姝这才看到,他手上拿着的那枝花的花干上,攀附着一条拇指粗细的褐色尺蠖,要不是它动了一下,跟花枝同色的身躯很难看出来位置。 奎木狼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把花丢开,恶狠狠打了个冷站,只觉得头皮发麻。 那么大一条尺蠖啊…… “还乱摸吗?”柳姝冷笑了一声。 奎木狼脑袋甩得像拨浪鼓,缩到柳姝身后去了。 辛念烟觉得好笑,一个大男人怕虫子,侧目看了一眼那棵乔木上的粉花,然后就被拇指粗细的尺蠖惊得一阵恶寒,赶紧移开了眼。 好吧,她也怕。 “宣沙城县志记载,这六川莲,通体透红,共生六瓣花瓣,花蕊如尖利的动物牙齿,透着一股异香。” 宁无忌开口,四处打量了一下六川河边的花草,看向身后的辛念烟,提议道。 “咱们分头找吧。” 辛念烟点了点头,“可以。” 第二百二十六章 师兄不会一直在她身边 看了一眼天色,还不到午时,走回去大约需要一个时辰,时间还很充裕。 辛念烟又道:“一个时辰后,无论找没找到,都来此地会合。” 身后三人拱手领命,将自己马牵到后方的树边栓好,避免它们吃到毒草毒花,这才四散开去。 辛念烟抬手拔出后腰的匕首,寒光凌冽,身边的宁无忌都不免多看了一眼。 “好东西,哪儿来的?”宁无忌问。 “王爷给的。”辛念烟转动手腕看着手中的弯刃,神色尤为满意。 “啧,我多余问。”宁无忌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走,却见辛念烟提步往河边踱步过去。 “你干嘛呢?”宁无忌连忙叫住她。 辛念烟指了指十来米宽的对岸,开口道:“你们都在这边找,是不是得有人去河对岸看看?” 宁无忌想了想,觉得有理,不过怎么过去,是个问题。 即便辛念烟是懂些轻身功夫的,也飞跃不过这么宽的河道。 “你不会怕水吧,会游泳吗?”辛念烟有些调侃的跟他打趣了一句。 “除了武功,我没有什么其他不会的东西。” 宁无忌极为不屑的瞥了她一眼。 辛念烟:“……” 倒也不必回答得这么详尽,她不是很想知道。 “但现在这么冷,最好别下水,冻不死也得脱层皮。” 宁无忌看了那河水一眼,中肯提出建议。 辛念烟浑不在意扫他一眼,“谁说我要下水了?” 这道让宁无忌升起几分疑惑,好奇辛念烟打算怎么渡河。 辛念烟没有再理他,侧目看向另一边的竹林,提步过去停在一根翠竹下。 她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小刀,想了想收回刀鞘里,从马背的行囊上取了一把长剑下来。 宁无忌没有动,他倒要看看,这丫头要干什么。 只见她动作干脆利落一挥,那剑在她手里犹如切豆腐一样,将一棵翠竹斜斜切开。 竹子倒了下来,辛念烟提着头一顿削,一转眼就将多余的枝丫修得干干净净。 宁无忌眉头一挑,“你总不能扎个竹筏过去吧?” “那不至于,太费劲了。” 说着,辛念烟顺手又砍下一根细长的竹子,削去多余的枝叶,在手里掂了掂。 而后宁无忌就见她拖着一根碗口粗细的翠竹走到河边。 “先生听过一苇渡江吗?” 辛念烟将竹子的方向正对河那边,抬脚踩上去。 “你……”宁无忌看得一阵心惊,却见她稳稳当当的站在了竹子上,两手握着竹竿抵着河岸往对面漂过去。 “我不到一苇渡江的程度,但靠着一根竹子也勉强能过得去。” 辛念烟一边说,一边将长细长的竹竿插入水底,一路拄着将自己推向河对面。 她幼年生活的地方是鱼米之乡,师父有时候出远门没人管,就容易挨饿,下河摸鱼对她来说是日常,所以有这么一手本事也不奇怪。 其实先前因为被大水冲走,她还怕过很长时间的水,要不是师兄救她,只怕现在不知道在哪座河床被冲刷成泥沙了。 后来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她强迫自己下水学会了游泳。 毕竟,师兄不会一直在她身边。 辛念烟一根竹竿在手里左右倒着拄在水底,将她一点一点推向了对岸,心中却想起了很久很久没回忆过的人。 她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在,师兄就离开了,她现在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只隐隐记得,是个很温柔,会笑着摸她头,带她抓鱼捕蝴蝶的大男孩。 宁无忌就这么看着她踩着一根竹子过了河,有些感慨这小丫头,总是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让人眼前一亮。 目送她上岸后,才转身开始四处探索。 辛念烟收好两条竹竿,踢进草堆里,从锦囊里摸出来一把药粉,在自己身上四处拍散,再往草里一撒。 河对岸与另一边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同样是满地的奇花异草,还有爬满尺蠖的黎梅术。 辛念烟绕着黎梅树开始在河边找起来,挑了一根细长的树枝砍下来,握着枝干到处探。 按理来说这个季节不该有蛇,但这个鬼地方实在奇怪,不能用常规的气候去分划。 六川河边像是沙漠中的绿洲,昼夜温差极大,这种地方养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她沿着河堤探索了很长时间,除了偶尔探到的毒蛇和毒虫,还掏到一窝藏在草丛里的鸟蛋外,没什么收获。 就在距离约定的时间不远,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她看到一处斜坡。 一阵风迎面吹来,带着一股焦臭的腐味。 第二百二十七章 四个人都没她会找 辛念烟抬脚走过去,往下一看,下方是一片广阔的草地。 如果不是那草地上有一片巨大的烧焦的黑坑,那其实还是很漂亮很有意境的。 她眯眼细看了片刻,看见那焦黑的大坑里,散落着无数的骸骨。 触目惊心。 她眉头一皱,别开了眼。 这大概就是,宣沙城百姓传闻说的,焚尸地点了…… 刚才一晃眼间,似乎看见一团暗红色的东西。 要知道,这儿焚尸的事情,几乎是几个月前发生的了,火烧得那么透,不可能还会有血保持这样的色泽。 辛念烟做了好半晌的心理建设,才戴上纱布掩住口鼻,往那边深坑走去。 坑中的焦炭很多都定格在往外爬的样子,骸骨堆叠,她几乎能够想象到被火活活烧死的那群人,痛苦不堪的嘶吼着想逃出烈火炼狱的景象。 她闭了闭眼,神色尽是不忍,长长吁了一口气,不再去细想。 在边缘转了一圈之后,她的目光锁定在了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片暗红色上。 那东西像是一团腐烂的肉,上面沾满了黑灰,但隐隐约约能看清花瓣的样子,巴掌大小。 她凑近了两分,见那东西似乎长着根,一路蔓延进泥土里。 “六川莲?”辛念烟心中一动,用手里的棍子挑起来看了一眼。 一股异香弥漫开,混杂着尸体烧焦的腐臭,两种气味交叠,辛念烟皱眉退了两步,捂着口鼻干呕了一声。 她转过身,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副薄如蝉翼的羊肠手套,仔细戴好。 能让宁无忌如此感兴趣,这六川莲绝非寻常毒物,她须得一再小心。 辛念烟取出匕首,将六川莲的根一点一点从土里刨了出来,握着枝干抖了抖尘土。 她看着手里丑不拉几,质感如同皮肉一样的六川莲,啧声摇头。 “辛辛苦苦远赴叶城,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儿。” 匕首在草地上擦拭过才收回刀鞘中,辛念烟站起身,没有再看身后焦黑一片的尸首,抬脚往上走去。 迈步上坡间,她脚下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下意识一低头,便见地上泥沙覆盖的一块玉佩被她踢了出来。 辛念烟用脚掀开草丛,仔细一看,发现这东西她还认识。 这是辛柔儿送给秦炎的,因为雕的是鲤鱼和祥云,有‘金鳞 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的意思,所以秦炎很喜欢,一直带在身边。 上辈子直到她死的时候,都看见秦炎挂在腰上。 这东西,怎么会落在这种地方? 辛念烟眉头一挑,蹲身下去捡了起来。 她侧头看了一眼那个焦黑的大坑,轻轻眨了眨眼。 如果……秦炎是被人绑起来,活活烧死,曝尸于此的话…… 好像还行。 这个死法不错,她勉强能接受。 她一手提着六川莲,一手握着秦炎的玉佩,面上没什么表情,快步往河边走去。 回到河边的时候,已经超过了她定下的时间,时舞几人正有些焦急的围在一起说话,商量着要不要出去找找她。 “不用找了,人回来了。” 眼尖的宁无忌抬手指了指对面。 细细一看,见她手里提着一团红色的东西,面色一喜,嘴角上扬。 “还得是我徒弟,四个人都没她会找。” 另外三人见她完好无损的回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辛念烟抬手朝着几人挥了挥,看了一眼草丛下的两根竹竿,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六川莲。 她思索了片刻,反手脱下身上的外套,把六川莲绑好挂在腰间,才踩着竹子一路划了回去。 一人划水四人紧张,只有她自己最轻松。 其余三人比较单纯,是担忧辛念烟掉进河里,宁无忌自然也担心这一点,不过不那么纯粹,顺便担心一下六川莲。 到岸边的时候在,时舞伸手去拉她,辛念烟脱下羊肠手套从伸手握住她的手。 “主子好厉害的法子,借一根毛竹横跨如此遥远的距离。” 奎木狼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掌握好平衡就能做到,不是什么难事。” 辛念烟摆了摆手,将腰间的六川莲解下来,连带外套一同递给了宁无忌。 宁无忌小心接过来,戴上手套开始仔细观察。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植物。”宁无忌有些感叹的摇着头。 “怎么说?”辛念烟接了一句。 “拥有这种肉质的植物不多,但不是没有,大部分是蘑菇或者芝类。” 他伸手拨开花上的黑灰,“但内里如此柔韧,摸着也如同动物皮肉一般的,还是第一次见。” 说着,又皱了皱眉,看向辛念烟。“怎么弄得这么烂乎?像被火烧过似的。” 辛念烟对上他的眼,点了点头。 “的确是被火烧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在,正蹲在河边去洗手,面上没什么表情。 洗好手又将捡来的那枚玉佩也洗干净,甩了甩在衣服上蹭干,装进了荷包里。 “我刚才在河那边,遇到了焚烧活人的那个坑,这六川莲,就是从坑边挖出来的。” 她的语气很淡,面不改色,像是在说刚才在路边看到一只野兔一样随意。 几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他们不知道辛念烟到底经历过什么,一个年仅十八的小姑娘,能从尸骨堆里挖出一棵草,不显半分畏惧。 “辛苦了。”宁无忌开口道。 说着,他取出早前准备好的红木盒子,将六川莲放了进去。 这盒子密封性能好,防火防水,是他用来装珍贵药材用的。 他盖好盒子,又装进包裹里,才甩手背在背上。 “这么宝贝?”辛念烟挑眉看着他。 “你千辛万苦的找回来的,怎么能不宝贝。” 宁无忌笑着回道。 自打他跟寒露相认,而后发现寒露对辛念烟这个阁主明显比他好以后,他对着辛念烟基本就没见过这么好的脸。 辛念烟知道他喜欢毒物,只当自己占了六川莲的光。 “收获丰富,准备打道回府吧!” 辛念烟抬手伸展了一下身躯,心情颇为不错,看了一眼透过树林打下来的阳光。 时间还早,要不是因为刚刚摸过六川莲不敢吃东西,她甚至想吃个饭筒再回去。 就在一行人牵马解绳,打算往回赶的时候,林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第二百二十八章 追兵 那马蹄声由远及近,听起来又闷又沉,格外嘈杂。 柳姝纵身一跃上了一棵高大的树去查探情况,辛念烟眉头紧皱,抬手锤了一下那棵树,脑子里已经在构想破敌之策了。 “公子莫急,说不准是王爷他们……” 时舞见她如此焦急,出声猜测。 “王爷他们寥寥十数人,这马蹄声听上去至少百人。” 辛念烟摇了摇头,果不其然,下一刻上方的柳姝就落了下来。 柳姝皱眉开口。 “主子,是秦庸关的军队,粗略估算,大约有三百人。” 辛念烟看了一眼自己能打的三个下属,又看了一眼文弱书生宁无忌。 要说突出重围,这三个人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而她会武,倒也不用他们操心,就是要带着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神医…… 就有些难了。 “宁先生,有没有什么能批量把人放倒的毒?” 辛念烟怀着希望问了一句。 “三十六计,走为上。” 宁无忌牵着马一拽,把地图递给她,“就算有也不够300人的量,根据地图记录,前方河道有一条通往叶城的小路,抓紧跑吧。” 辛念烟接过来看了一眼,见前方约摸四五里路的位置,的确有一条路通往叶城,收起地图点了点头。 “走!” 随着她一声令下,几人翻身上马,驱马朝河道下方疾驰跑去。 很快,秦庸关的军队就追了上来,率军停在了河边。 不管是遍地被踩得东倒西歪的草丛,还是河边那一粗一细两条竹竿,都昭示着有人来过。 “找!”为首的将领一声令下,身后的士兵开始四处搜寻。 不消片刻,便有人前来上报。 “将军,两方都有脚印,但马蹄印是往下走的。” 那将领抬手一挥,“往下追!” 说罢,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往辛念烟他们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片林子很长时间没有人踏足过,路都已经被草遮掩得差不多了,辛念烟他们一路过来,被重重阻碍减缓了不少速度。 大约疾驰了一刻钟的时间后,辛念烟估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却见前方的柳姝和奎木狼已经勒马停了下来。 她不明所以的驱马追上去,在穿出密林的瞬间,阳光破开树木照到她脸上。 视野陡然开阔,辛念烟连忙一拽缰绳,勒马停下。 前方是一处断崖,边上的河水也呈现断流式的俯冲瀑布,陡然湍急。 往下看能见广阔的树林和周遭的漫漫黄沙,但这距离,少说起码得有近百米。 几人面面相觑,辛念烟看向宁无忌。 “你不是说,前面有路吗?” 宁无忌沉吟片刻,指了指她手里的地图。 “是它说的,不是我。” 辛念烟这才翻开地图看了一眼,发现前面的确有路,不过在山崖底下…… 地图是平面的,但山不是。 还没来得及想办法应对,后方便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辛念烟眉头一紧,“怎么来得这快?” 后方跟上来的时舞道,“我们过来的时候,一路上惹了不少毒蛇,估计是被撵了。” 辛念烟一时间有些想笑,但现在这个情形,她又不太笑得出来。 眼看追兵近在咫尺,前方却是断崖,心头焦灼不已,翻身下了马,探出半个身子往下看。 时舞怕她摔下去,伸手拽了她一把。 辛念烟却看见了瀑布下方似乎有一处山洞,大约二十来米的距离,也不算太远。 “时舞,拿绳子。” 说着,将她拽过去一点,指着下方道,“你看,那儿有个洞。” 几人便跟着凑上去看了一眼,对习武之人而言,这点高度着实算不上有多高,但对边上‘除了武功什么都会’的宁神医,就犯难了。 辛念烟思索着,问他。 “先生,你不会武功,轻功了解过吗?” “想什么呢,轻功也是武功。” 宁无忌退开半步,沉着脸开始从兜里掏药。 “你干嘛呢?”辛念烟问他。 “我毒人的药量不够,但刺激毒蛇的药还是有的,咬死他们算了。” 宁无忌认真思考着这个法子的可行性。 “奎宿带你下去,你别闹,毒蛇发起疯来咱们一样得玩儿完!” 辛念烟赶紧按下他手里的药。 那边的时舞已经套好了绳子,往下一放,完全足够到那个洞穴的距离,朝着辛念烟这边点了点头。 “你先下去探路,在下面接我。” 她话音才落,便见时舞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山崖边。 时舞拽着绳子一路滑下去,蹬着绳子一晃,就穿越瀑布荡到了那边。 里面是一个很开阔的洞穴,里面有什么不好说,但肯定了比站在悬崖上等敌军追上来安全。 她将绳子丢回去,抬手比了一个安全的手势。 辛念烟往下看了一眼,咬着牙拽着绳子,不去看下面的百丈高崖,一路后退往下。 时舞拉着绳子的底端,很快就接住了顺着绳子下来的辛念烟。 眼看那边的追兵越来越近,宁无忌抬手将手中的毒粉往后方的灌木从里一撒。 很快就被奎木狼拎着,纵身一跃,拽着绳子借力,往山洞的方向一蹬,稳稳落在了那边。 这里柳姝的轻身功法最好,他抽刀直接砍断了绑在山崖上的绳子,纵跃而下,踩着山崖峭壁俯冲了十来米,轻飘飘的落在了山洞里。 崖边很快窜出来发狂的毒蛇,从各个角落里游弋出来,五彩斑斓交织成一片,只看得人头皮阵阵发麻。 几匹马儿嘶鸣一声,朝着往这边追赶过来的敌军冲撞过去。 那边带头的将领高吁一声勒马停下,“快散开!” 然而那几匹马儿还没冲上来,就倒在了地上,一群人都是一惊,下一刻便见浪潮一般的毒蛇交织成网,朝这边涌过来。 “快掉头,快走!” 将领大喝一声,当机立断调转马头。 “那将军,那他们呢?” 有人问道。 “都跳崖了还管他们做什么?反正药材还在城里,快撤!” 那将军一抽鞭子,带着几百人的队伍不要命似的往回跑,一群人来得多快,跑得就有多快。 第二百二十九章 山崖下的洞 下方洞穴里的几个人已经生了一个火堆,在烤有穿透瀑布时沾水的衣裳。 奎木狼探出头,在瀑布声中,辨别上方逐渐远去的马蹄。 “好像走了。” 他扭过头,朝洞内几人道。 几人俱是松了一口气,唯独宁无忌紧张的抱着自己那个红木盒子看了一眼,好在毫发无损。 他这才放松下来,“看来我的毒蛇还是有用的,都赶走了。” 辛念烟拿眼斜他,“你是真胆大,悬崖也就二十来米高,你就不怕那群毒蛇六亲不认爬下来?” “不怕,我能解毒。”宁无忌爽朗的一笑,又指了指洞口湍急的瀑布。 “而且水这么急,它们想进来怕是有难度。” 辛念烟没再跟他耍贫,拧着自己湿水的袖子往火上抖了抖,往后看了一眼后方的洞穴。 刚才独竹漂的时候,鞋子也湿了,趁现在正好烤烤。 “现在怎么办,马没了,我们走回城里吗?” 奎木狼迈步回来,在柳姝身边坐下。 “可以倒是可以,但我怕他们带兵在外面的小路堵着我们,我们徒步被堵住的话……” 柳姝皱眉分析道。 听他说完,几人都没有再说话。 他说得很在理,好歹这是人家的地盘,他们能在地图上看到的小路,别人肯定比他们更清楚。 而且快马跑过来都要一个时辰,还要绕一片林子的路,真走回去,怕是得走到天明。 叶城夜里的温度太低,怕是不好扛。 辛念烟蹙眉沉思,手里的袖子被火燎得冒烟了都没注意。 “公子……”时舞连忙拉了一下她的手,辛念烟这才回过神。 她拍了一下袖子,却见烟雾并没有往洞口飘走,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蔓延过去。 她这才注意到,篝火燃起的烟都是往洞中飘的。 辛念烟眉头一扬,朝里看去。 “你们说,里面有什么?” 这个洞很宽敞,像是通向非常遥远黑暗。 洞口靠近水源,所以生了不少苔藓,但洞中却十分干燥。 她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颗信号烟花,沾了点水,但还能用。 她举着信号烟花,对着洞里扯开底部的引线。 【咻——】 洞中回荡起一阵尖锐的响声,烟花一路往洞内蔓延而去,明晃晃的将宽敞笔直的洞穴照得清楚。 直到里头砰的一声炸了,烟花也没碰到底。 几人对视了一眼,宁无忌先说话。 “进去看看?” 辛念烟等的就是这句话,洞里宽敞暖和,至少不用担心冻死在外头,还能随时往外撤。 她当即转头看向柳姝,“柳宿,你轻功好,带点驱蛇药上去,把我们的干粮取下来。” 他们来的时候准备得不少,五个人省着点吃,能吃上一两天。 而后又看向奎木狼,“奎宿,一会儿你带点吃的,去前面探探路。” “你还有飞烟阁的信号烟花吗,走到刚才的位置,确定里面安全,就再往里放一个,我们听得到。” “好,属下明白!” 两人同时应下。 宁无忌取出驱蛇药碾碎,在柳姝身上拍散,柳姝这才转身,提步往外走去。 不过片刻,他就拎着几个行囊从上面跳了下来,腰上别了几把剑,背上还背了一口锅。 辛念烟都不知道他怎么把这么多东西带下来的。 “上面情况如何?”她问了一句。 “几匹马中了毒已经咽气了,地上还要毒蛇在爬,不过比起先前发狂的样子,要老实多了。” 他将行囊放下,手里的饭筒叮叮当当的撞在一起,给辛念烟听饿了。 “先吃点东西再干活吧。” 她开口,几人便依她所言,先架锅煮起了饭筒。 洞中有不少干枯的灌木枝子,烧起来很快,几人很快就吃上了香喷喷的饭。 辛念烟嚼着里头柔韧的肉干,想着这玩意儿不错,便携还好吃,以后引进到京城里去。 吃过饭后,奎木狼提了一把剑,腰间挂着两个饭筒,点燃火把往里走去。 余下四人便在外等待。 四下只有湍急的流水声,只觉得时间过得格外的慢,颇有一种等待的煎熬。 辛念烟挠了挠头,她换了个方向,将地面的沙土抹平,横竖划出十九道格子。 宁无忌见了,自然知道她的意思,盘膝就坐到她对面去。 “这倒是个消磨时间的好法子。” 他抬手捡起一根枯枝,“我画圈,你画叉?” 辛念烟爽快的点头,“成。” 两人就这么在山洞里开始对弈,边上的柳姝和时舞一时间有些无言,心说这两位是真坐得住。 但看了一会儿他俩的对弈之后,注意力很快就被两人的棋局带走了。 洞里的四人,两人全神贯注的下棋,另外两人看得聚精会神,时不时露出惊异之色,一脸‘原来还可以这样’的表情。 外头流水声潺潺,倒衬托出一股别样的宁静。 【咻——】 一道尖锐的声响划破宁静,几人一怔,往里看了一眼。 很快,砰的一声炸响。 是奎木狼在放信号弹。 “走。” 辛念烟开口,撑身从地上站起来,提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行囊。 时舞迈步走在最前面,柳姝断后,将辛念烟和宁无忌隔在中间。 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个火把,将干燥宁静的洞中照得明如白昼。 这个洞穴大约两米高,越往里走,外头的瀑布声就越小,直到越来越安静,只听得见几人的脚步,和火把燃烧的声音。 “你们说,这么笔直的一条通道,会是打住在这里的?” 辛念烟思索着开口。 这么笔直的一个洞,总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吧? “虽然年岁久远,但依稀可以辨认。” 宁无忌仔细看着上方的洞壁,伸手摸了一下。 “这个洞是从里面打出来的。” 几人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从里面打出来的,也就是说,这里面通向何处尚未可知,但这里面一定是通的。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先前烟花落地的地方,地上散落着不少火药燃烧过后的黑灰,洞中也飘荡着淡淡的火药味。 “奎宿呢,不是让他到了这里先等等我们吗……” 辛念烟不解的往里看了一眼,隐隐约约能看到里头有一点亮光。 第二百三十章 总不能是鬼打墙吧 奎木狼听到这边的动静,便没有再往前探,停在了原地等待她们。 很快,几个人就跟他走近会合了。 “如何?”辛念烟看了一眼后方黝黑的洞穴,问了一句。 “这地方……似乎大有玄机。” 奎木狼垂眸沉思道。 几人在昏暗的灯火下交换了一个眼神,“怎么个玄机法。” “跟我来。”奎木狼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的神情,举起火把,率先往里走去。 几人连忙抬脚跟上。 “你们没觉得,刚才听到的信号烟花,并没有飞到烟花升空的最远距离,就响了吗。” 奎木狼一边走,一边问。 辛念烟点了点头,她是注意到这一点的,但并没有多想什么,接收到信号先进来再做打算。 “因为烟花撞墙了,自然就炸了。” 说完这话,奎木狼已经停下了脚步,他抬起火把,看向前方的土墙。 “到头了?”辛念烟一愣,她还以为这里面别有洞天,莫不是要打道回府? “不,这里才是入口。” 奎木狼走近过去,伸手在土墙上抚过。 “主子,我在来飞烟阁以前,是个研究机关术的,主要靠给人设置各式各样的机关为生。” 这事辛念烟倒是听寒风提起过,飞烟阁的机关基本都是奎宿设计的,就是因为看上他这一手技术,寒风才替他报了血仇,将他招进阁内。 “我知道。” “不仅是活人的机关,我以前还替死人干活。一些大型的墓室机关,也会参与设计。” 他说着,取出一柄长剑,将墙上的泥土刮落下去,那面墙很快显现出原本的模样。 那并不是一道墙,而是一扇门。 “你的意思是,这里是个墓室?” 辛念烟眉头一挑,这么晦气? “嗯,进来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了,这条通道太直了,按理来说这样的山体里,不可能没有大的石头迫使挖洞的人拐弯,除非四周大兴土木动过工,最后再以泥土掩埋。” 奎木狼一边解说,一边在门上仔细查看。 “主子,进去吗?” 他侧头问了一句。 辛念烟蹙眉思索了一会儿,“你什么意见。” 毕竟他是专业的,先听听他怎么说。 “六川河汇聚六条江河,左邻南玄,右接西林,又在北域的龙脉之上。” “能大兴土木将墓地建立在六川河下,此人极有可能……是北域的开国王侯,呼延铎罗。” 这话一出,几人都是一愣,呼延铎罗的大名,在南玄可以说是震耳欲聋。 但凡读过史书的,都知道这位两百年前的北域武侯,用兵如神,杀人如麻。 手段铁血残忍,冷酷无情,北域史上出了名的酷吏。 也难怪这样的人,能镇得住龙脉。 “墓中财宝不知凡几,但怕是机关陷阱重重。” 奎木狼将自己所知合盘托出后,才回答了辛念烟的问题,“属下认为,从墓中出去,比直接下崖折返,面临被追兵堵截和寒夜要安全一些。” 辛念烟点了点头,“有理,那就按你所说的办。” 其实无论奎木狼说什么,她都打算探上一探。 她还没见过墓室长什么样子,都走到这儿了,总没有半路折返的道理吧? 奎木狼走到洞穴角落,提剑开始在墙壁上劈凿。 不一会儿,就听见剑锋砍上了什么东西,他停下动作,将面上的泥土拨开,竖起剑锋猛然插入那地上的圆环。 只听咔嚓一声,随后便是轰隆隆的巨响,辛念烟面前的大门就这么缓慢展开了。 奎木狼提起剑,快步走上前来,开口嘱咐道。 “各位,进去之后跟紧我,不要乱碰其他东西。” 几人点了点头,奎木狼这才抬脚进去。 柳姝紧随其后,辛念烟也迈步踏进去,接着火把打量四周。 里面是一条宽大的通道,青砖砌顶,非常工整平滑。 几人进来以后,奎木狼敲了敲墙上的青砖,便见那道门轰隆一声合上。 再看后面的墙壁,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出那个位置有一扇门。 “主子,往这边走。”奎木狼举着火把,带头往一个方向走去。 “这扇门多半是工匠们留着逃生用的,所以做得毫无痕迹。” 往后将相的墓穴,为了不暴露地址,竣工以后,工匠最后大都会陪葬在里面,所以大部分工匠都会想方设法的为自己留出一条活路。 他的声音在墓道回响传开,一行人紧跟着他的脚步,一路往前。 初次接触这种环境的辛念烟觉得,又紧张又刺激,一步不落的踩着前面柳姝的步子。 带头的奎木狼突然停了下来,几人都是一顿,看向他。 “…主子,我们好像,走回来了。” 只见他眉头紧皱,看向边上被他拍出过手印的墙面。 “…要不,咱们还是往外走吧。”柳姝面色苍白的咽了咽口水。 他真的,打小就害怕这种东西…… “不应该啊,这条道虽然歪七扭八的,但我们一路过来也只有这一条道,没道理这么快就绕回来了。” 就算真的是在围着地下打转,也该走上几个时辰吧? “总不能是什么鬼打墙吧。” 宁无忌摸索下颚思索道。 “宁先生,慎言……” 柳姝额角已经在渗汗了,他看了宁无忌一眼,就差求他闭嘴了。 “柳哥,你还有怕成这样的时候啊?” 奎木狼好笑的摇了摇头。 辛念烟心中啧啧直叹,这几个人都没什么好心眼,柳姝都吓成这样了还闹人家。 她拍了拍柳姝的肩膀,“别自己吓自己,我们只是来借个道,又不图墓中财宝,没做什么亏心事,不要怕。” “依我看,我们刚才路过的那一段路上,应该有隐藏的密道。” 奎木狼点了点头,“主子才思敏捷,属下佩服。” 在大型的墓穴中,这是一种常用的防盗手段,“咱们再走一次,这次多注意观察。” 柳姝的面色这才平缓下来,只是靠奎木狼更近了。 一行人沿着刚才的方向走了片刻,一路上对着墙壁敲敲打打。 小半刻钟后,辛念烟终于敲到一处空响的墙面,她面色一喜,看向前方的奎木狼。 然而下一刻,脚下突然一空,失重感陡然袭来,辛念烟不自觉惊呼出声。 “啊——!” 第二百三十一章 这还是植物? 边上的时舞一把拽住她,宁无忌也回过头来拉住她的手,好歹是没掉下去。 辛念烟撑着两侧往上爬,下一刻,轰的一声,边上的地砖都骤然缩到两边,猝不及防的几人同时跌了下去。 地下烟尘四起,辛念烟咳嗽了一声。 什么情况,她以为在侧面,怎么在地下? “好在不高,不然摔下来就够喝一壶了。” 她捂住口鼻摇了摇头。 “麻烦你先从我身上下来……”被她压在底下的宁无忌有气无力的憋出一句话,伸手推了她一下。 “不好意思啊宁先生……”辛念烟连忙翻身起来,伸手去拉他。 她还奇怪呢,怎么摔得完全不疼。 几人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发现这是一间摆放陪葬品的耳室。 边上就是满地的陶罐瓷器,积满了灰。 奎木狼将手里的火把递给了边上的柳姝,伸手取下头上箍头发的圈环,在手里一掰。 开启一声,便见那圈环变得笔直,才侧面的凹槽中弹出来一根细长的指针。 “这是什么?”柳姝问。 奎木狼薅了一把自己凌乱的头发,龇着一口大白眼朝他凑近。 “柳哥,你看我现在像不像……” 话还没说完,柳姝一拳就砸在了他脸上。 “不像。”柳姝冷着脸道。 奎木狼:“……” 他捂着眼,委屈得不行转向辛念烟,“主子你看他!” 辛念烟没忍住被他俩逗笑了,活跃气氛奎宿向来是有一手的。 “等出去了,罚他给你当半个月的陪练。” 奎木狼:“?” “这怎么好劳烦柳先生。” 他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这到底是在罚谁啊! “不劳烦。” 他这么一闹,柳姝倒是没那么紧张了,抬手搭上他肩头。 “怎么走,半个时辰之内把我带出去,我考虑考虑陪练的时候轻点揍你。” 他是真的一刻钟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呆! “呵,半个时辰?你打死我好了!” 奎木狼冷笑一声,开始转动手里衡量尺一样的东西。 “这东西叫寻龙尺,我以前吃饭的家伙事。” 片刻后,便见那寻龙尺往某个方向指定,他抬眼看过去,目光坚定。 “走。” 几人这才举着火把跟上。 出了耳室,面前是一条悬空的青石道,奎木狼蹲身下去敲了敲桥面,敲击声在四周回荡,隐隐能听出外面非常的宽敞。 几人在奎木狼的带领下小心翼翼走过那条悬空的支道,下方隐隐能听见遥远的流水声。 火把能照亮的空间有限,几人靠近尽头的时候在,只见路的尽头立着两根青龙柱子。 辛念烟正待仔细看看,只听得一阵转动声响,那青龙柱上开始急促的射出锋利的铜箭。 “主子小心!” 奎木狼面色一变,提剑便开始将那些激射而来的箭。 辛念烟自己倒是躲得游刃有余,完全不会武功的宁无忌比较吃力,东倒西歪的在桥上躲那些箭矢。 脚下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掉下去,被辛念烟一把拽了回来。 一会儿功夫,那些箭终于过了,几人连忙趁着这个空档,快步走上了台阶。 “怎么样,没事吧?” 辛念烟问身边的宁无忌。 “没事。”宁无忌摇了摇头,打挨多了,躲暗箭的本事还是有点的。 上了台阶,奎木狼抬手将火把往上一扔,几人追上火把的方向,见它落进青龙柱上的一条横梁里。 只听轰的一声,一股明火顺着横梁一路蔓延,将四周照的明如白昼。 这是一个宽广的地宫,上方垂下来无数的青铜锁链。 陈旧古朴的宫殿里,矗立着无数的陶勇人偶,穿着厚重的盔甲。 他们来的那条路,地宫周围还有十几条,每一条都延伸出数条这样的支道,通向不同的耳室。 这样浩大震撼的工程,实在难以想象,是一个人的墓地。 地宫中央摆放着一堆闪闪发亮的金银玉石,在火光的照耀下更明显。 宁无忌的目光,却被金玉堆边上的一株红色莲花吸引,抬脚就要过去。 “别动!”辛念烟一把薅住他的袖子,“你不怕省察他从一步,被射成刺猬?” 宁无忌愣了一下,指着那边说,“六川莲,新鲜的,不烂乎。”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最重要的,“比你找给我的好看多了,一看就能养活。” 辛念烟嘴角抽了一下,“你……” “奎宿,带我去摘,我许你三枚铜钱。” 宁无忌看向奎木狼,面色真诚。 奎木狼看向辛念烟,辛念烟摆了摆手,“随你。” 奎木狼这才提步往那边走去,防止生变,一群人都跟上了他的脚步。 一路过去,在奎木狼的提醒下,倒是没触发什么机关一类的东西。 宁无忌戴上羊肠手套,将那朵六川莲摘了下来。 眼前放着一坐金山不管不问,满心满眼只有毒物,除了他真是没谁了。 至于其他几人,辛念烟没开口,没有一人上去动那些金银。 “这是什么?”宁无忌装好六川莲,有些疑惑的看着贴在地上的红色珠子。 “能碰吗这个?”他这回学乖了,看着奎木狼问道。 奎木狼四下扫了一眼,才点头。“可以。” 宁无忌伸手过去想捡起来看看,发现这个珠子贴地长在地上,他拽着往上一扯,便见珠子下方竟然生着白色的根。 这还是植物? 他见状,就地拔了好几颗珠子放进红木盒子里,收拾妥当了才重新把盒子绑在背上背好。 “我好了,走吧!” 就在几人打算离开之际,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脚下的地开始朝底下缓慢偏移。 “快跑!”奎木狼反应最迅速,抬脚就往另一边的耳室跑去。 脚下的地宫以缓慢的速度不断倾斜,耳边轰鸣声越来越大,宫殿里的陶俑纷纷滑动,滚落下去。 “这边!”奎木狼焦急大喊着,柳姝直接抬手一把提起了宁无忌,脚下健步如飞,往奎木狼的方向飞奔而去。 好在几人轻身功夫都不错,很快就脱离了倾塌的地宫,躲进了一边的耳室里。 外头地宫轰然坠地的声音想起,地面被震得一阵晃动。 几人往下看去,便见燃着明火的地宫摔进了数十丈的地下河中,心中都是一阵发凉。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一向运气不好 他们想过底下会很高,没想过会这么高。 短暂的沉默过后,奎木狼开始转动他的寻龙尺,却指向了耳室的一面墙壁。 在寻龙尺的指引下,他们打破了耳室的墙壁,果不其然发现了一条新的路。 空荡荡的山体里,隐约能见一点上方投下来的光,能看清这条路通向的地方。 几人都有些震撼的睁大眼,只见对面也是一座地宫,跟这边的情形几乎是一模一样。 奎木狼转头看了一眼下方的承重石,眉头一紧。 “好在刚才我们没碰那地上堆着的银子。” “怎么了?”辛念烟不解。 “两座地宫是悬空的,底下有一个巨大的平衡杆,机关就在刚才那堆东西上底下。要是刚才有人踩上去拿东西……” “只怕两座地宫都要塌下去,到时候不仅是退路,连前进的道路都要断在这儿。” 到时候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奎木狼心中有些后怕,这样的机关,根本就不在眼皮子底下,简直防不胜防。 “刚才没有触发机关,那边的地宫怎么塌了?” 时舞不解。 “从我们踏上地宫开始,就已经触动机关了,最多一刻钟,地宫就会塌下去。” 奎木狼指着地宫下巨大的石磨机械轴体,“是由那个控制的。” 几人俱是劫后余生之色,微不可闻的舒了一口气。 “我飞烟阁还不至于贪图这点死人财,说是来借道就只是来借道。” 辛念烟倒全然不似他们这样心有余悸,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是被人折磨致死…… 重生至今,很少遇见什么真正让她害怕的事情。 “阁主英明!” 几人一同开口。 “走吧,距离半个时辰还有两刻钟。” 辛念烟换了个手举火把,看向奎木狼。 奎木狼这才转动他的寻龙尺,继续往前走。 “你这东西,靠谱吗?”柳姝问他。 “当然,不是说了吗,以前靠它吃饭。” 奎木狼的回答很肯定。 “那你说说,它指向哪边,你就走哪边,原理是什么?” 柳姝直言不讳的问。 奎木狼顿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某种气场?” “祖师爷传下来的东西,哪儿那么多原理,跟着走就对了。” 他白了柳姝一眼,“要不你来带路?” “再宽限你半个时辰,别磨蹭。” 柳姝抬脚踢了一下他的脚跟,奎木狼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这才继续往前走。 要不说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东西,几人一路跟着寻龙尺的指引,绕过第二个地宫,穿行了大约三四里的墓道,愣是没再触发一道机关。 当然,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奎木狼一双火眼将所有的机关都洞穿,而身后几个人都听劝,跟的紧不说,还不惹事到处碰。 很快,几人就停在了一堵墙面前。 奎木狼眉头紧皱,看着那面墙,在跃动的火光下,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感。 “这也是逃生通道吗?”辛念烟问。 “不是,这应该对下葬的时候的入口。” “柳哥,看到那个八卦盘了吗?”他提剑刮干净墙上的土,剥落下来一大块一大块的泥土。 柳姝点头,迈步走到边上的八卦盘前。 “怎么了?” “拨艮卦的位置,正对我这边…。” 怕他听不懂,又补了一句,“东北方向。” 柳姝闻言,抬手拨动了一下那个八卦,“这样吗?” “主子,你们退开点。” 奎木狼开口,抬手开始拨动门上的罗盘。 辛念烟几人闻言,连退几步,他这才看向另一边的柳姝。 “再拨一下,坤卦,西南方向。” 柳姝闻言,将那轮盘再次拨向了另一个方向。 “好了。” “你随便再动一下?”奎木狼笑着说。 “什么意思?”柳姝眉头一皱,但还是跟着动了一下手中的八卦。 “意思是没什么用,就是想使唤使唤你。” 奎木狼龇着牙笑了笑,柳姝面色一沉,辛念烟距离这么远,都能就着火把看清他脸黑的程度。 “一个时辰之内带你出来,我做到了,别想着出去收拾我。” 奎宿依旧在笑,门上的另一个罗盘已经被他破译开,响起一阵清脆的咔咔声。 他的笑意渐渐淡下去,神色难以抑制的凝重紧张起来。 “柳哥,二十八宿里我看你最顺眼,我要是死了,你记得每年清明给我烧点纸。” 他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在,众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柳姝抬脚就要往他这边走。 “别动!”他高喝一声,“古墓入口基本都是浇筑强酸封闭的,只要这扇门一打开,迎面就会泼下来。” 几人都是一怔,辛念烟眉头紧皱,“奎宿你退下,我们可以倒回去!” “主子,地宫塌了,我们没有退路了。” 他苦笑了一声,看着自己按在罗盘上的手,“现在箭在弦上,我没选择了。” 很久以前他曾在这种环境下逃生过一次,但没想到最终,自己的结局依旧是葬身于暗无天日的地底。 这大概,就是宿命吧。 “那这个八卦呢?”柳姝的面色十分不好看,沉着嗓子问了一句。 “鬼知道呼延铎罗当初定的哪一方卦象为生路,九死一生,我运气一向不好。” 奎木狼闭上眼,猛然一用力,按下了那方罗盘。 面前的门轰然打开,哗的一声,一股液体从上方浇下来,泼了奎木狼满身。 事情发生在刹那间,宁无忌一把捂住辛念烟的眼,时舞不忍的别过眼。 “奎宿!”柳姝焦急的惊呼出声,快步往奎木狼的方向跑去。 奎木狼浑身颤抖,好半晌才抖着嗓子开口,“柳哥……” 几人闻言都怔了一下,朝他看过去。 “八选一,你好像,选对了……” 奎木狼抹了一把脸上的液体,闻着馊了吧唧的,但绝不是强酸,不然他现在早就融化得只剩骨头了。 辛念烟重重松了一口气,心中却升起一股无名怒火,面色一厉怒斥奎宿,“简直胡闹,这种事都瞒着?寒风就是这么教你汇报情报的吗?” “属下知错……”奎木狼跌坐下去,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腿软得厉害。 “先出去。”辛念烟冷声开口。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太子也在这里 柳姝这才一把拎起奎木狼的衣领,率先踏着出口处的水,顺着阶梯一路往上走去。 “柳哥,你选的哪一卦?”奎木狼被柳姝提溜着,脚步虚软无力,问了一句。 “你最后让我动的那一卦。”柳姝答道。 “不能吧,我打小运气就差,我自己选,得死七次。” 奎木狼不太信。 “我自小运气好。” 柳姝冷着脸淡淡应道。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洞口,外面是一片杂草藤蔓。 柳姝拨开上方的藤蔓,夕阳的余晖照下来,令几人都是一阵晃神。 恍若隔世。 “柳哥,我看你越来越顺眼了,你要是个姑娘多好。” 奎木狼悠悠叹息。 柳姝黑着脸,一脚把他踹了出去,结结实实摔在一片杂草里。 “哎呦——” 奎木狼哀嚎一声。 辛念烟提步从他身边路过,垂眼瞄了他一眼,“柳宿,你刚才出来的时候先迈的哪只脚?” 柳姝愣了一下,应声回道。 “右脚。” “你竟然右脚先迈出来?罚你给奎宿陪练一个月。” 说着,辛念烟冷冷扫了奎木狼一眼,继续往下走去。 奎木狼:“……” 柳姝拱手领命,“属下遵命。” 奎木狼坐在地上,一身湿淋淋的,活像被抛弃的小狗。 辛念烟脚步顿了一下,才转过头。 “这种情况我不想再有下次,飞烟阁的生死契是你自己签下的,你的命是我的,死活由不得你自己决定。” 奎木狼垂下头,“属下明白。” “不许英雄主义,舍弃自己成全他人,地宫塌了,我们就从地下河回去,没有退路,就开一条出来。” 辛念烟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的火已经消下去大半。 “不管在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放弃自己身边的人。” 她语气缓和下来不少,“所以,你自己也不可以放弃自己。” 奎木狼抬起头,看着她点了点头,“主子,我记下了。” “罚你挨一个月的打,你服气吗?” “服气。”奎木狼抿了抿唇,看向柳姝。 “柳哥,下手轻点?” 柳姝冷哼了一声,“看你表现,看我心情。” “公子,你看!” 前方探路的时舞突然开口,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正值傍晚,下方的山村中冒起袅袅白烟。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连忙往烟雾袅袅的山村走去。 从上往下俯瞰,这个村子并不算大,蜗居在一片翠绿的丛林之下,约摸几十户人家。 从村庄边缘进了村,进村的路已经杂草丛生,看得出来很长时间没有人打理过了。 周围的屋子也破落荒凉,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直到走近炊烟升起的那一户人家,几人才发现了站在门外守卫的几道熟悉身影。 前方的时舞连忙转头看向辛念烟,神色有些欣喜。 “公子快看,是王爷的副将!” 辛念烟心中一动,连忙抬眼看过去。 秦庸关的人应该是跟着药草车追上来的,她在地下的时候不止一次的担忧,叶城内的秦晗他们怎么样了。 时舞并没有收敛声音,那头的宋副将也听见了她说话,抬眼看过的,面露喜色。 “王爷,王爷!是辛先生他们!!” 他朝着一个方向大喊了一声,下一刻,辛念烟便见秦晗从院中快步出来。 他脸上戴着纱布,眼中都是担忧,两人交错的目光相对,看到彼此的时候,眼中都露出安心的神色。 秦晗扯下纱布,推开院子外面的竹门,上前来接辛念烟。 “烟烟,我们在城中遭到了围堵,你们没事吧?” “我们也遇到了追兵,过程稍微有些……惊心动魄,但好在没出什么事。” 辛念烟说这话的时候,看了身后灰头土脸的几人一眼。 “先进来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秦晗接过她背上的行囊,见上面灰扑扑一片,伸手拍了拍。 不仅是行囊,这一行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比从千林关进宣沙城的时候还狼狈。 几人进了院子,才发现院子里不仅有秦晗的人,还有一群面黄肌瘦的村民,正狼吞虎咽的吃着秦晗他们分出去的食物。 “我们是被围堵的时候在,逃到这里来的。” 秦晗一边抬手示意他们戴上纱布,一边道,“叶城辛存下来的百姓都在这里了,不足二十人。” 辛念烟连忙拉上脖子上的纱布,上下打量了一下那群人。 “太子也在这里,我们到的时候,他已经病得神志不清了。” “这群人说他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我便让人熬了药灌下去,现在勉强算稳定下来了。” 秦晗说着,指了指简陋的瓦房,“在里面睡觉呢。” 辛念烟愣了一下,“他还活着?” “对,病情爆发以后,一直是这群人在带着他逃生。” 秦晗说的,自然是院中那二十来个宣沙城百姓,算然是敌国百姓,但好歹也算是救了太子的命,所以他才会将食物分出去。 那群百姓语言不通,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吃过东西以后,缩成一团蹲在那边的篝火边往这头看。 辛念烟看着这群人,眼神浑浊,麻木绝望,没有一分一毫的生机。 他们大概很清楚,他们自己在等死。 辛念烟找了个地方坐下,才开口跟那边的副将道。 “宋副将,有多的衣裳吗,劳烦给奎宿找一套换上。” 奎木狼见主子心里还记着他,感动不已,“多谢辛先生!” 辛念烟淡淡看他一眼,别开了眼。 虽然奎木狼的做法让她生气,但他的一片忠心是不可否认的,明明怕得要死还要去英勇就义,实在是让她又生气又感动。 “宁先生,你要不去看看太子吧……” 边上的副将思索了良久,走向宁无忌道。 好歹是一国太子,未来的储君,王爷他们这样不闻不问的,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不是吃过药了吗?” 宁无忌淡淡应了一声,抱着他的红木盒子掸去上面的灰,呼的一声朝着那副将吹了一下。 “咳咳咳……”副将吃了一脸灰,咳嗽了几声。 “去看吧,盒子我给你收着。”辛念烟朝他伸出手。 宁无忌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秦晗一眼,这才将红木盒子递给辛念烟,起身往屋里走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好个太子,通敌叛国 “这里头是什么?” 秦晗目送他进去,才问道。 “他的宝贝。”辛念烟笑着应了一声。 她看着那群病病薅薅的叶城百姓,心里升起一个疑惑。 “王爷,我有一事不明,为什么这群百姓要带着太子逃生?” 秦晗蹙眉,这他倒是没想过,先前看到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半死不活了,一直到现在人都没清醒过。 他心中挂着辛念烟,安排了人去城中打探,也没去细想过这个事情。 “那等太子醒了,问问他。” 秦晗思索着回道。 辛念烟从荷包里摸出来一只金鲤玉佩,递给他。 “王爷可认得此物。” 秦晗接过去,在手里翻看了一会儿。 “似乎有些眼熟,好像是……太子之物?” 辛念烟点了点头,“的确是太子的东西。” 她将今日在六川河边捡到这玉佩的事,细细跟秦晗说起。 秦晗听得一阵阵心头发紧,早知如此,今日就该跟她一同前往六川河。 他还记得辛念烟先前被噩梦魇住的事情,心疼的伸手揉了揉辛念烟的头顶。“你不害怕吗…” 辛念烟摇了摇头,“不怕,我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就是有些感慨。” 秦晗看她神色坦然,似乎当真没有半分惧意,不由得有些疑惑。 她连这样的情形都不怕,那先前的噩梦中,究竟是什么让她恐惧成那个样子? 辛念烟看着那些叶城人,思索道,“王爷不是会北域话吗,可以先问一下他们。” “我总觉得,太子与此事,脱不了关系。” 等他醒了问他,只能听见他的一面之词,辛念烟对秦炎此人是相当不信任的,所以问他不如问这一群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也没有必要统一口径的病民。 秦晗点了点头,起身走向那群叶城百姓,开始用他拗口蹩脚的北域话跟他们交流。 说了什么辛念烟一句都没听懂,但她能看得出来,秦晗在交流过程中,面色越来越沉。 心念一转,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好一会儿后,秦晗才回到她这边,眉头皱成川字。 “王爷,你们说什么了?” 辛念烟问道。 时舞已经烤好了胡饼,端了一碗热汤过来给她。 辛念烟挪了一下桌边垫着的包裹,一边吃一边看向秦晗。 天已经黑了,四周的温度渐渐转凉,眼前的两捧篝火便是唯一的热源和光,悦动着照在秦晗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上。 “他们说,太子在郡守府做摩叶。” 辛念烟不是很听得懂,茫然的眨了眨眼。 秦晗便为她解释,“摩叶是当地人的一种称呼,类似于南玄算命先生。” 辛念烟这下懂了,点了点头,“他在北域当神棍。” 秦晗有些好笑,“是这个意思。” “太子几个月前在郡守府当神棍,预测了几次南玄军队的进攻,料事如神,被叶城郡守奉为上宾。” 说到这里,他面色渐渐冷了下来,“那时候攻城的计划是他跟丘将军一同制定的,所以他才能测算得这么准。” “这也是丘将军几次突袭接连战败的根本原因。” 那几次突袭,南玄至少折损了三万将士,丘将军为此极为自责懊悔,却从来没想过是其他原因导致的。 “好个太子,通敌叛国,当真罪不容赦!” 辛念烟恶狠狠的咬了一口胡饼,瞪了那边的屋中一眼,正好对上从里头看诊出来得宁无忌。 “怎么像个护食的狗崽子。” 宁无忌迈步上来,低声嗤笑了一句。 “他怎么样?”辛念烟没跟他贫嘴,而是出言问道。 “烧了挺长时间,有损心肺,但问题不算太大,能治。” 宁无忌说。 辛念烟撇了撇嘴,什么叫祸害遗千年?这小子是真命硬。 也罢,活着才有机会受罪,今后有的是时间让他后悔没死在叶城。 那边的柳姝见宁无忌回来,给他也上了一碗滚烫的胡汤,递了两个胡饼。 “多谢。”宁无忌道了谢,看向秦晗和辛念烟。 “你俩说什么呢,龇牙咧嘴的。” “在说太子的事。” 三人围坐在一起,秦晗屈指敲了敲桌面,眉头紧锁。 “天冷了,都去周围找房屋安置吧。” 秦晗开口,那边的几个守卫便领了命各自散去,连奎木狼和柳姝也离开了,一方院子里只余下桌前的三人和时舞。 还有那边一群全然听不懂南玄话的叶城百姓。 秦晗这才看向辛念烟,“你之所以在坑外捡到太子的玉佩,是因为太子当时的确在场。” 他指了一下病恹恹的百姓里,一个精神尚算不错的男子,“他是郡守府的侍卫长,奉命郡守之命保护太子安危,即便郡守死在了民众暴乱之下,他依旧在履行郡守的命令。” “不过,也有太子这个神棍装得太像那么回事儿的缘故在。” 辛念烟不解的看了那人一眼,又看向秦晗,“太子为什么在坑外,此事与他有什么关系?” 秦晗这才与他二人细细说起,方才问到的消息。 太子以摩叶之名混入郡守府,测算了几次前线战乱后,被郡守当做神机妙算的高人供奉起来,他说什么,那郡守就信什么,日子过得倒是不错。 但很快城中就爆发了一波疾病感染,这病传播性极强,沾上的人轻则头晕目眩无法无法正常活动,重则高烧不退神志不清。 北域医术本就落后,用药退烧极其困难,大部分重症病人都是被烧死的。 郡守一筹莫展,便将希望寄托在秦炎身上。 是秦炎最开始,将这种传染性极强的病定作瘟疫,还说只要将那群病人聚在一起烧死,此事就结束了。 郡守信以为真,便按他所言,将病人绑了聚在六川河外的隐秘处,一把火烧了。 哪知道这一场火下去,病情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猖獗。 城中患病的百姓怕步了先前那群被烧死的病人后尘,胆小的拖着病体逃出城去,将瘟疫散布得到处都是。 胆大的索性自动自发团聚成一股力量,在城中发动暴乱。 郡守就是死在这场暴乱之下,北域也派遣了秦庸关将军前来镇压暴乱,两方打得两败俱伤,城中自然就没了什么人。 而秦炎之所以幸免于难,主要是在逃亡途中,指引了正确的方向,带着余下的病人找到了此处避难所。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两朵花上的毒素不相同 那城中百姓当他是修为高强的摩叶,觉得他是活下去的希望,事事以他为先,待他极好。 所以将近百人的队伍,死得只剩现在的二十多人,他也还能苟延残喘。 辛念烟听完秦晗的话,冷冷笑了一声。 “他来过六川河看着郡守放火烧人,知道这边有个废弃村落也不足为奇。” 宁无忌吃完了胡饼,掏出帕子细细擦了擦嘴,啧啧摇头。 “你们这个太子还真是有些本事,凭借一己之力将整个叶城搅得支离破碎。” “朝堂上的事我没兴趣,东西给我,我找个地方研究一下。” 说着,朝辛念烟伸出手。 辛念烟将那个红木盒子递给他,宁无忌便抱着盒子兀自起身离去了。 “王爷,如今太子找到了,六川莲也到手了,叶城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辛念烟目送他离开,朝秦晗开口道。 “我安排了人出去探路,现在怕是没这么好脱身。” 秦晗皱着眉,“秦庸关的军队劫走了我们的药材,叶城已经被人堵上了。” 辛念烟撑着下颚沉思片刻,从包裹里取出一张地图,在桌上摊开。 “我们现在,大概在这个位置。”她纤细的指尖点了点地图上。 周围很暗,只有篝火作为光源,秦晗眯眼凑得很近,仔细去瞧。 两人靠的很近,近得时舞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移开目光看向另一边。 “边上就是六川河。”秦晗点了点头。 他就是为了来接应辛念烟他们,才往这个方向躲避追兵的,在这里遇上太子委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王爷你看,我们要出叶城,不一定非要往秦庸关的方向去,这边也能绕行。” 辛念烟指着六川河后方的城关镇,这个方向能一路绕到西林的国土,从西林的余家关回宣沙城。 “就在……”辛念烟仔细看着那地图,转头想辨认一下方向,却没有注意距离靠得太近,唇瓣蓦然擦过秦晗的侧脸,两人都是一愣。 “在……那边吧。”秦晗有些失神的指了一个方向。 “……噢。”辛念烟眨了眨眼,心跳一声淹没一声,她低咳一声垂下了眼不再看秦晗。 秦晗络腮胡底下的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勉强稳住心神,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回地图上。 “这条路约摸要走三日,虽然耗时比较久,但就目前来说,是最安全的。” 叶城已经名存实亡,就算秦庸关的人堵了叶城,也不可能将所有城墙都围起来,想找个地方突破出去,再简单不过。 最难过的是秦庸关的关门,经历过他们这事儿,现在多半已经戒严了。 “但也不排除他们提前一步想到我们的绕路计划,去西林余家关前堵人。” 辛念烟思索着说出自己的担忧。 “千林关与余家关相隔甚远,行军往来至少要六日,他们不至于为了我们这么一小队人马,耗费人力物力去堵截。” 秦晗摇了摇头,“你不用担心,即便他们真的安排人去余家关堵截我们,以秦庸关的实力来看,最多派出来一百号人。” “我们这边个个都是好手,实在避无可避,也能搏上一搏。” 辛念烟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她幽幽叹了一声,“怪我,不该提议进来扮作药材商进城。” 她没想到,秦庸关的守城将军这么没品,竟然安排人暗中跟踪药材商…… “不能这么说,要不是你,我们恐怕还没进叶城。” 秦晗摇了摇头,并不赞同她的话。 辛念烟听他宽慰自己,心中升起几分暖意。 “那就这么定下,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她吃了好长时间的饭筒和胡饼,人都快变成胡饼了,现在只想去城关镇看看有没有尚在营业的店铺,好好吃上一顿饭。 “太子还没醒,他现在的情况只怕扛不住车马颠簸。” 而且他们还没有马车。 辛念烟丝毫不掩饰满脸嫌弃之色,就差把拖油瓶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真麻烦。” 秦晗摸了摸她的头,“有无忌在,很快就会醒了。” “希望如此吧。”辛念烟叹了一声,总不能丢在这儿不管,秦晗奉皇命要带太子回去。 “时辰不早,找个地方休息吧。”她看了一眼四周漆黑的环境,起身道。 “……烟烟。” 秦晗一愣,开口叫住她。 辛念烟打算往外走的动作顿了一下,“怎么了?” 却见秦晗也跟着起身,提步朝她过来,展开手臂将她拥入怀里。 “王爷……?”辛念烟愣了一下,并没有推开他。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天知道他今天让去六川河便找辛念烟的时候在,听探子来报,说六川河悬崖边一片混乱,他有多担心。 整个下午如坐针毡,焦躁不安,直到看到她安然无恙,才终于放下心。 辛念烟伸手揽上他的腰,阖眸微微叹了一声。 “你也是。” 她知道秦晗就担心自己,但她同样担心秦晗。 他没事,真是太好了。 两人在火堆边相拥了片刻,才分开,而后找了相邻的两个小院子歇下。 这一晚,除了轮值守太子的几个南玄将士,南玄众人都睡得很安稳很沉。 值得一提的是,宁无忌住的房间灯火彻夜,亮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辛念烟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她困顿的揉了揉睡眼拉开门,便见顶着一对熊猫眼的宁无忌神采奕奕,满脸兴奋之色看着她。 “怎么这副样子,昨晚通宵了?”辛念烟挑眉。 “我昨晚研究了一宿六川莲的毒,发现两朵花上的毒素并不相同。” “我知道这场疫病的根源在哪里了!” 想他一代神医,周游列国,什么样的疑难杂症没见过,若只是寻常的疫病,他这样对症下药,早就应该解决问题了。 这回这个险些砸了他招牌的疫病,竟然出奇的有意思! “哦?”辛念烟瞌睡一下醒了个干净,也不计较他跑来扰自己清梦的事了。 “快跟我说说!” 宁无忌一把拽着她的手腕,“你跟我来。” 说罢,拉着她就往自己的临时住所走。 听到这边动静的秦晗拉开门,见两人这样振奋,连忙提步跟了上去。 “有结果了?” “啊……对。”宁无忌看他跟上来,这才意识到什么一般,松开了辛念烟的手。 “我找到这场疫病的源头了,现在要解决起来就容易了。” 他笑着迈步踏进了自己的房里,后面的两人也随之跟了上去。 一进了门,一股异香就窜进鼻腔,闻得辛念烟眉头直皱。 她抬手扇了扇,拉起纱布捂住口鼻。 “你昨晚就是在这种环境下熬了一个通宵?” 同样嗅觉灵敏,他可真是遭了大罪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好久不见,殿下 “习惯就好。” 宁无忌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招呼两人过去。 这间院子虽然杂乱,但屋中陈设没什么太大的破损,宁无忌昨晚清出来,一张干净的桌子,两株六川莲分别放在桌面上。 两株莲花都掰下来一个小角,泡在碗中。 面前分别有两个笼子,都关着几只灰头土脸的老鼠,里面还有半个被啃过的胡饼。 “你让我们来看你捉老鼠的吗?” 还为此浪费了半块胡饼? “你看两个笼子里的老鼠有什么区别?” 辛念烟这才凑近过去,仔细研究。 她发现一边笼子里的老鼠都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另一边的倒是精神头十足,焦躁的四处爬,辛念烟靠过去就轰然散开,吱吱乱叫。 她靠近过去,两边围在一起的老鼠散开,辛念烟才注意到,笼子里都有一只死透的老鼠。 “这得有个十来只吧,你是怎么逮到的?” 辛念烟指着笼子,神色调侃的问宁无忌。 “用点药就行了……这不是重点!”宁无忌啧了一声, “我分别喂两只老鼠喝下了浸泡过两种六川莲,关回两边的笼子。” 辛念烟总算领悟到了他的意思,“这边是我带回来的六川莲?” 她指了指那群病恹恹的老鼠笼子,眉头微微上挑。 宁无忌点了点头,“对。” “也就是说,焚尸坑边上的六川莲,毒素具有传播性?” “就是这个意思!”宁无忌一拍桌,满脸的激动之色,“六川莲的毒素能跟传染病融合,原本叶城的传染病只是季节性的风寒,但会合了六川莲后,就成了两个大国束手无策的灾病。”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植物,实在是匪夷所思。 拥有这样的融合特性,也就意味着,他可以跟其他任意毒素组合,制作出一种全新的毒物…… 辛念烟皱了皱眉,她不似宁无忌这般喜好毒物,激动得彻夜难眠。 她听到疫病的原由,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秦炎究竟这是造了什么孽,害了两国将近十万人。 上一世边境的疫病虽然严重,但远远不及这一世这么刁钻难解,神医到的时候,可以说是药到病除。 偶尔听闻宫人的闲谈,病情蔓延了半年多,统共不过死了三万人左右。 这一回有了秦炎的加码,翻了整整三倍不止…… 真是个扫把星。 “那这病怎么治,有结论了吗?” 秦晗最关注的则是这个点。 宁无忌愣了一下,“只要研制出六川莲的解药就行了。” “解药呢?” 秦晗看他。 “解药呢?” 辛念烟也跟了一句。 宁无忌:“……” “我太激动了,没想起来。” 辛念烟深吸一口气,“你快睡觉,睡醒了再研究。” 宁无忌哦了一声,点头道,“好,等我醒了再看。” 说着,转身便往随意铺了一下的床边靠过去。 辛念烟跟秦晗这才提步立刻了他的房间,一同向外走去。 小半个上午的时间,两人又聚在一起,将地图研究了一遍,定下了具体的路线。 眼看下午过去,宁无忌已经睡过了两顿饭,也没见醒。 倒是昏迷了好几天的秦炎先有了动静。 “王爷,太子殿下醒了!” 守着太子的将士欣喜的前来禀报,辛念烟与秦晗对视一眼,起身走向太子所在的房间。 神医不在,现在就她一个懂医的,自然是她来查看病情。 她把纱布往脸上一拉,提步就进去了。 进去的时候,一个将士正在给他喂水,见他们来了,那将士便退开了去。 秦炎即便如此虚弱,在看到全然陌生装扮的人时,还是满怀戒备的用北域话质问了一句。 辛念烟听不懂北域话,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在说什么?”她问边上的秦晗。 “他问我们是谁。”秦晗迈步上前去,“殿下别担心,我们来救你了。” 说着,拽下了脸上的纱布。 病重好不容易回复神志的秦炎惊愕的睁大双眼,随后便是满目惊喜。 “皇叔?!” “我这是在做梦吗……”他虚弱的喃喃了一句。 他消除了戒备,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看到秦晗他就明白,自己的苦日子到头了,自己熬过来了,活下去了。 病了这么长时间,他现在已经皮包骨头了,完全没有了那副英俊潇洒的样子。 辛念烟弯腰过去探手贴了一下他的额头,掰开眼睛查看了一下瞳孔。 “烧退了,暂时稳定下来了。” 她看都没看秦炎一眼,直接扭头对秦晗道。 秦炎听着这个声音,竟然觉得有几分熟悉,好半晌才分辨出来,迟疑的叫了一声。 “烟儿?” 辛念烟这才看向他,微微颔首。“好久不见,殿下。”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要是没记错,自己现在是在叶城吧? 敌军的地盘,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你是来找我的吗?” 秦炎满脸的感动之色,一把握住了辛念烟的手。 边上的秦晗刹那间面色就沉了下去,目中冷光乍现。 辛念烟扒开他的手,用边上的帕子重重擦过手背,皱起眉头,好不掩饰的嫌弃,仿佛他是什么晦气的东西。 “殿下现在重病在身,还是不要轻易接触他人的好。” 秦炎这才注意到秦晗的面色,连忙收回了手。 “皇叔你别误会,我跟烟儿没什么……” 辛念烟:“……” 她有点看到上辈子她看到辛柔儿和秦炎走在一起的时候,辛柔儿的样子了。 她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姐姐你别误会,我跟殿下没什么……” 秦晗拉着辛念烟后退了两步,迈步走到他面前坐下。 “她陪我一路从宣沙城走来,我自然不会有什么误会。” 许是纱布遮脸,秦炎好似完全看不见辛念烟嫌弃的神色,越过秦晗满目柔情的看着辛念烟,一副你受苦了的样子。 辛念烟鸡皮疙瘩满地,多多少少有点膈应。 “既然殿下醒了,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她这话是对着秦晗说的。 现在距离天黑至少还有两个时辰,应该够他们快马加鞭赶到城关镇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出卖军情苟延残喘的证人 她本来就不满秦炎昏迷耽误时间,现在他一醒过来就提议要走,丝毫没有为他身体考虑的想法。 但在秦炎听来,就是辛念烟一直在关心他,等他醒,醒来了就迫不及待的要出发回去,将他带回安全的自家国土,好好安排就医。 他现在笃定,辛念烟心中还是有他的,不然她这样一个弱女子,发着京城安枕无忧的日子不过,赴敌国病危之城来干什么? 只是他们现在,注定是要有缘无分了,秦炎心下悠悠叹息一声,惋惜又心痛。 好在辛念烟没有读心术,她要是知道秦炎的想法,怕是要被膈应死。 “好,你先去看看神医醒了没有。”秦晗点了点头。 辛念烟正打算转身,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看向秦晗。 “外面那群人呢,怎么处理?” 秦晗看向秦炎,这群人是理论上来说是他的恩人,怎么处置还得看秦炎定夺。 “杀了。”秦炎冷冷开口两个字,神色阴暗冷漠。 辛念烟眉头一挑,“杀了?” “要不是他们,你怕是早就死在叶城了,殿下丝毫不知道感恩吗?” 秦炎被她这么一说,当即面色垮了下来,“本殿下为什么要感恩一群敌国百姓,不杀他们,万一……万一泄露了我们的行踪怎么办?” 辛念烟摇了摇头,满脸冷然的嘲讽了一句。 “此处隐蔽,你们在这里藏了几个月都没人发现,现在你不需要他们了,就要卸磨杀驴?” “妇人之仁,你懂什么?”秦炎被她这么质疑,心底涌上来一股心虚,只能梗着脖子怒斥了一声。 辛念烟没说错,要不是他们,他怕是早就死在叶城了。 “如此不妥。”秦晗敛眉看秦炎,“我南玄一向奉行仁义之师不杀百姓的宗旨,凡是开城投降的敌军与城中百姓,都是羁押下后做妥善处理。” “百姓与敌军不同,他们本就手无寸铁,如今还患了重病,即便是敌国人,也不该如此处置。” 辛念烟朝着院中那群麻木的病人看了一眼,就算他不念恩情,全然不作理会自行离去,也不需要下此毒手,他们自己会病死。 罢了,左右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她淡淡扫了秦炎一眼,“王爷,那我先去神医那边看看。”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 门口传来宁无忌懒洋洋的声音,他迈步走到门口,面向秦晗,以眼神瞥向外头的叶城百姓。 “这么为难,不如给我试药吧。” “反正都要病死了,交给我指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左不过一个死字。” “你刚睡醒就有眉目了?”辛念烟眉头一挑。 宁无忌点了点头,继续征求秦晗的意见,“王爷,可以吗?” 秦晗垂眸思索,“大概多久能试出来结果?” 他们现在的情况,不太耽搁得起。 “一晚上?”宁无忌不太确定的摩挲了一下下巴。 “可以,那我先去安排人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出发。” 宁无忌一拍手,“行。” 说罢,干脆利落的转身,往外面那群人走去。 辛念烟迈步出去,听到他正操着一口流利北域话跟那群人说着什么。 秦晗转头对秦炎道,“殿下刚醒,正好休息一晚,明早再动身。” 说罢,也提步走了出去,房内只剩下面色阴沉无人理会的秦炎。 辛念烟见宁无忌与那群人交流了一会儿,他们面上麻木的脸上便显露出几分向往的生机来。 “他说什么呢?” 她小声问了边上懂北域话的秦晗一句。 “他在向这群人表露自己神医的身份,并且提出要让他们试药,征询他们的意见。” 秦晗答道。 “他还挺民主。”辛念烟笑了一下。 “他们都很愿意,毕竟比起等死,有机会博得一线生机,自然要试。” 秦晗继续为她解说那边的情况。 “那倒是。”辛念烟点了点头。 那边的宁无忌征询完了这群人的意见之后,满意颔首,看向辛念烟。 “别愣着了,来帮忙。” 说罢,便往他自己的房间走去。 辛念烟提步过去,时舞寸步不离的跟上,秦晗想了想,没有再跟过去,而是进了秦炎的房里。 秦炎已经被看守的将士扶起来坐着,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胡汤。 “你们都先出去吧,本王有话跟太子殿下说。” 他挥了挥手,边上守着的两个将士就退下去了。 “皇叔要跟我说什么?”太子看他屏退左右,疑惑问道。 “你什么时候学会北域话的?”秦晗问他。 “被伏击之后半个月内,学不会就得死。” 太子回想起自己那段屈辱的日子,好不容易回暖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后来呢,你在北域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秦晗在他面前坐下来,开始细细询问。 秦炎便开始跟秦晗讲述了一下,他为了破敌有多辛劳,吃了多少苦。 问起他是怎么混进郡守府,如何获取郡守信任,便含糊其辞,顾左言他。 秦晗皱起眉头,只怕那群人所言不假。 “皇叔,我有点累了,想再休息一会儿。” 秦炎故作疲乏的躺下去,不愿再多说。 秦晗见状,也不好再细问下去。 不过他也明白了,秦炎要杀这群人的原因。 这群叶城人但凡活下来一个,都是他出卖军情苟延残喘活下来的证人。 但秦晗却并没有带证人回去面圣的想法,先不说他们这一路负累本就重这一点,即便带回去了,证据确凿,皇帝也不一定会因此惩戒太子。 不论秦炎如何行事,他误打误撞灭了叶城这是不争的事实,说不定陛下还会将功折过,只当此事全然没发生过。 “那你休息吧,我先出去,有什么需要可以叫门口的将士。” 秦晗点了点头,这才起身离开了秦炎的房间。 另一边,辛念烟以纱布捂着口鼻,提着一杆小秤正在称药配药。 一株六川莲的味道她还勉强能接受,这两株实在是有点呛人。 偏偏宁无忌非要这俩宝贝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才算放心,他还挖了一培土,倒了特制的药水将两株花种在了一起。 第二百三十八章 有敌国细作 药材是辛念烟秦晗他们的马车上带出来的,拉出来六车药草,他们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一车,主要是为找到秦晗以后准备的。 在叶城这个疫病发源地,太子要是还活着,几乎不可能没有染病。 二十来个人,药材倒是管够,辛念烟配的都是先前稳定病情的药,她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这药不就是我们稳定病情的药吗,我都会背了。” 辛念烟分好四副药,一副药能煎出五碗汤,二十个人正好, 她放下小秤,不明所以的看着宁无忌。 “你知道我是怎么醒的吗?”宁无忌小心翼翼的装好他的六川莲,指了指那边倒在地上的鼠笼。 “这老鼠厉害得很,咬破了鼠笼爬出来,把我吵醒了。” 醒过来的时候,便见几只老鼠抱着红木盒里的珠子啃,又去喝碗里的泡着六川莲的水。 六川莲的毒素很烈,不过半刻钟就能毒死老鼠,但这些小家伙一个个活蹦乱跳的,一点事情都没有,他就知道,这木盒里的珠子不简单。 “你的意思是,这东西能解六川莲的毒?” 辛念烟看向他盒子里的小珠子,问道。 这正是从呼延铎罗古墓中带出来的那种珠子,通体透红,底端生着根,没有叶子也没有花。 “对,我是这么想的,但不确定,所以想让他们试试药。” 宁无忌将那那几颗生着根的珠子也放进土里,种下十来颗,将盒子都沾满了,才看向辛念烟。 “你把其他的收起来,找一颗磨成粉,加一字的剂量到每一副药里,试试效果。” 辛念烟这才点了点头,将余下的地珠子收好,拿出一个小臼将珠子碾碎。 秦晗过来的时候在,两人已经熬好了药,地上摆了很多碗,辛念烟正在倒了一碗药。 “王爷来了,将他们叫过来试药吧。” 秦晗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将那群人叫了过来。 一群病恹恹的叶城百姓见了药,兴奋不已,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秦晗安排他们怎么喝,他们就怎么喝。 吃过药以后,那群人便回了另一边的院子里躺着。 夜色降临的时候,精神状态明显都要好上不少了。 秦晗安排了人守着,辛念烟跟宁无忌则时不时检查一下病人的情况。 宁无忌昨天白天睡了一天,夜里不怎么睡得着,一边关注病人的病情,一边断断续续的浅眠。 众人整装待发,休息了一夜后,第二天一早,就得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结果。 晨光熹微,宁无忌站在隆冬的第一缕暖阳下,叫醒了边上打盹的辛念烟。 “辛年,我们成功了。” 辛念烟迷迷糊糊的睁眼,看着面色欣慰的宁无忌。 “怎么了先生?” “他们的病情彻底稳定了,脉象里那股总也找不到根源的异动没有了。” 辛念烟精神一震,坐了起来,险些撞到他的头。 “疫病的特效药研究出来了?” 她这话一出,边上的其他人连忙投过来期待的目光。 “对。” 宁无忌点了点头,“这场疫病,总算要结束了。” 那些南玄将士闻言,激动得忍不住想欢呼。 “太好了!我们得救了,宣沙城得救了!” 有几个甚至感动得眼眶发红,“多谢神医,多谢辛首席!” 他们简直就是宣沙城百姓的再生父母! 叶城那边已经恢复了几分精神状态的病人见他们这样,忍不住发言问出声。 宁无忌点了点头,一一应答,用北域话告诉他们,他们的毒解了,命保住了。 那群人激动得热泪盈眶,跪下来就朝着宁无忌和辛念烟一阵磕头。 秦晗站在一边看着这样一幕,嘴角也止不住的上扬。 临走之前,宁无忌又让人熬了一副药给那群人吃,不过这次没有再放地珠子,而是加了一味催眠药物。 等把这群人都放倒了,秦晗一行人便带着太子一起,出发去往了城关镇。 不为别的,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堵住秦炎的嘴,免得他说把这群人留着会泄漏他们的行踪。 一行人花了半个上午的时间,才到达城墙的位置。 城墙附近的确无人守卫,他们轻而易举的翻越过城墙,一路下行到达了城关镇。 到达城关镇已经是将近日暮了,因为这边的风沙非常大,所以路上行人很少。 这个镇子距离叶城几十里路,并没有遭遇病害,镇上的店面也在正常运营。 因为途中要经历西林的国土,所以辛念烟学乖了,提前让周游列国的宁无忌教他们西林语。 众人在城关镇住了一晚,出售了所有的药草将马车腾出来给太子坐,而后购置了一些物资,第二天才从城关镇出发,往西林边境走去。 绕过千林关,原本一天的路程,愣是增加到整整三天,这可苦了大病初愈的太子殿下,即便是坐在马车里,也在奔波中糟了不少罪。 很快,一行人就到达了西林的余家关前最后一个驿站。 黄沙漫漫,秦晗一行人的车队都换了厚重的胡服,围脖比脸都高,将人捂得严严实实。 距离西林余家关不过三里路的距离,甚至能在漫漫黄沙中看到矗立在黄沙中的关门。 风沙太大,秦炎直呼受不了,在他的要求之下,一行人只好先在驿站落脚,稍事歇息。 众人都觉得,反正关门已经近在咫尺,先休息一阵等风沙过去也好。 然而着一歇下,就出了问题。 几人在驿站中都因为简单的西林语交流,并没有显露出丝毫破绽来,但就在他们坐下喝水想歇息的时候在,外头传来了阵阵铁蹄声。 他们这里加太子一共十七人,均是神色微变,警惕的往门口看去。 辛念烟身边的柳姝最先反应过来,起身拨开窗户看了一眼,面色一变。 “公子,是秦庸关的人!” 就是先前在六川河追捕他们那个将军,顶着风沙驱马停在了驿站门口。 他张口用北域话喊了一声,驿站里的人便吓得一惊,四散逃窜躲了起来。 “他说驿站里有敌国细作,让不相干的人赶紧躲开。” 宁无忌皱着眉头翻译道。 第二百三十九章 皇室流落在外的六皇子 很快,整个驿站四周都传出铁甲撞击的声音。 他们被包围了。 驿站中十几个人都是面色一紧,抬手按上武器。 “我们现在是西林国人,西林与他们的形式没有这么糟糕,别急。” 秦晗开口,勉强安抚住众人的情绪。 门口又响起一道声音。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现在投降,我们将军承诺网开一面,不杀你们!” 这句话虽然说得磕磕绊绊,但里面的几人都听懂了,因为用的南玄话。 秦晗则给了副将一个眼神,副将直接拉开了门,门外的秦庸关军队盾围设壁,手持长枪,一副剑拔弩张之相。 秦晗开口,用蹩脚的北域话说道,“这位大人,你们是什么意思?” 宁无忌迈步上来,一口流利的北域话张口就来。 “临近西林国土,看你们这个阵势,是打算扣下西林的商队?” “我们安排了近百人在驿站等你们,总算是等到了。” 那个为首的将军翻身从马上下来,抬手一挥,身后的甲胄兵鱼贯而入,将大堂中的十几个人围了起来。 “狡猾的南玄人,像泥鳅一样难抓。” 他抬脚走进驿站,一身盔甲掩盖住发福的身体,摘下帽子后可见两侧绾成双股的辫子。 秦晗闻言,连忙开口。“我们不是南玄人,我们是西林人。” 而后还用西林语跟其他人说,“不要紧张,放轻松,都是误会。” 驿站中几人都纷纷议论了起来,用的是西林语,这群北域莽夫听不懂,只听得清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但依稀能辨认出的确是西林话。 那将军面露疑色,看向身后的幕僚。 “他们说的的确是西林话。” “将军,他们横穿叶城却毫发无伤,没有一个人染病,说明他们的医术很好。” “西林根本没有这么厉害的医术,他们一定是南玄的人。” 那个幕僚笃定的开口。 宁无忌嗤笑了一声,“他们懂什么医术,厉害的是我。” 说罢,他抬脚迈出一步,“听过青衣白马宁神医吗?” 那将军见他如此淡然自若,一口北域话流利标准,根本不像外国人,一时间也有些迟疑。 很快,边上的士兵跟他耳语了两句,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周游列国的神医之名。 北域与西林同样没有杰出的医者,对声名远播的大医都格外敬重,那将军单手拍在胸口,朝着宁无忌鞠了一个躬。 这是北域的礼仪,表达尊敬之意。 “原来是传说中的神医,在下拓跋成,千林关右将军,失敬了。” “拓跋将军不必拘礼,我此行有人请我陪同西林国的贵人回国。” 宁无忌抱拳朝他还了一礼。 “什么贵人,竟然能请得动神医大驾。” 那个将军打量了一眼为首的秦晗和辛念烟,满面疑惑之色。 “这,恐怕不好透露。” 宁无忌眉头一挑,淡淡回绝了他的疑问。 “本将听说,神医周游列国,只要出得起代价,就能请得动神医治病,此事可当真?” 宁无忌点了点头,“自然当真。” “那神医不妨留下,解救我北域疫情?”拓跋成直言道。 “我这个人一向喜欢,事情一件一的办。”宁无忌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辛念烟,“在我把这位贵人送回西林之前,不接任何其他委托。” 拓跋成面色一变,冷笑了两声,脸上的横肉都跟着颤了记下。 “这怕是由不得神医了,你们现在在我北域国土,不管是谁,都先扣下再说!” 说罢,一挥手示意身后的人行动。 “上!” 被围着的一群人顷刻间拔出武器,避无可避, 已经做好准备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辛念烟也锵然一声拔出腰间匕首,压低身形一副防守姿态,准备好随时应对攻击。 “等等!” 拓跋成看到辛念烟手里的匕首,抬手一挥叫停了所有北域士兵。 “这匕首,可否让我细看一下。” 宁无忌侧目看向辛念烟,用西林话对她说,“他说,想看看你的匕首。” 辛念烟听得一知半解,但她懂宁无忌的眼神暗示,当即皱了皱眉,扫了那边的拓跋将军一眼,将匕首收回刀鞘,递给了宁无忌。 宁无忌抬脚上前两步,将匕首举到了拓跋成面前,让他看。 拓跋成认真辨认片刻,有些惊疑不定的说。 “这看着,像是西林皇室的东西……” 宁无忌压低声音,“将军好眼力,这位公子正是西林皇室流落在外的六皇子,我收到委托护送他穿越叶城,回西林。” 西林皇室的六皇子,的的确确已经失踪了好几年,他已经信了几分。 为了防止跟交好的西林发生摩擦,北域边境的将领都得将西林皇室的贵重之物认下来。 “我凭什么相信你?”那将军沉着脸问了一句。 “你也可以不信,前方就是余家关,你自然可以与我们一同前往西林,等余家关的守将亲自辨识皇子。” 宁无忌悠悠拖长了声音,“不过——” “要是因此惹得六皇子殿下不满,引发两国争端,不知道你担不担得起?” 这话一出,那拓跋将军就有些打怵了。 西林出了名的兵强马壮,马上作战能力格外的彪悍。 出产战马和铁矿的地方,他们能签下和平条约已经是万幸,哪儿敢往上碰啊? 宁无忌转过身,将匕首还给了辛念烟。 “或者你干脆试试就在此将我们扣下,守卫六皇子请的这些人,可不是这么好拿捏的。” 那将军思索再三,笑着吵辛念烟行了一个礼。 “误会一场,都是误会,还请六皇子不要见怪。” 宁无忌转头给辛念烟翻译了一下他的话。 两个语种辛念烟都听不懂,先叽里呱啦,再呜噜哇啦了一通,但这不影响她分析局势。 辛念烟面不改色,用西林话问了一句。 “可以走了吗?” 宁无忌侧过头来,看向拓跋成,“殿下问,现在可以走了吗。” “当然当然,几位请。” 拓跋成笑着让开了道。 辛念烟将匕首收回来挂好,抬手一挥,一句西林话的‘走’出口,后边的一行人便起身跟上了她,个个神色戒备。 第二百四十章 南玄之福 他们说的的的确确都是西林话,拓跋将军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和借口拦下这一行人,又觉得心有不甘。 就在一行人都已经出了驿站后,那拓跋将军突然开口,将一行人叫住。 “等等!” 一行人顷刻间便紧张起来,朝他看过去。 “神医,等您完成了这个委托,可以来我们北域治疗疫病吗,不论什么代价我们都愿意出!” 他这话是对宁无忌说的。 宁无忌挑了挑眉,“不论什么代价?” “对!”拓跋成点头。 “行,我会考虑的。”宁无忌神色思索,点了点头。 “多谢神医,请!”拓跋成面色稍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送他们离开。 一行人这才翻身上马,一路冒着黄沙朝余家关的方向走去。 远离了后面的秦庸关军队,一行人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走了一路,风沙渐渐停了。 辛念烟摘下捂在脸上的围挡,转向宁无忌的方向道,“宁先生,真有你的,这都能唬得住。” 宁无忌摇了摇头,“你手里那把匕首,正好是西林王室东西,不然我也唬不住他。” 一边马车里的秦炎也撩开帘子探头出来,皱着眉问。 “烟儿,你那把匕首哪里来的?你怎么会有西林皇室的东西?” 辛念烟朝他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太子殿下管得够宽的。” 要不是他非要在驿站歇息,他们也碰不上这一遭。 “是我送的,宣沙城淘来的。” 秦晗去吗上前,淡淡应了一句。 太子一看秦晗就偃旗息鼓,兀自坐了回去。 论辈分,他是皇叔。 论官职,他现在是平北大将军,楚楚压自己一头,他拿什么跟人家抗衡? 秦晗将目光转向一边的宁无忌。 “你真的要考虑,去北域治疗他们的疫病吗?” 宁无忌挑了一下眉峰,“不是说考虑了吗,那就是考虑考虑。” “如果他们真的条件任我提的话,也不是完全不行。” 宁无忌似笑非笑的开口。 秦晗还想说点什么,但此时余家关已经近在咫尺,守城官兵远远用西林语呵斥了一声。 这一句辛念烟听得懂,她学过。 是停下来的意思。 依旧是宁无忌上前去跟他交谈,这次他们没有再隐瞒,直接表明了南玄人的身份。 南玄与西林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盟约,但南玄当朝太后,也就是皇帝的母亲,是西林的长公主,有这一层关系在,即便没有盟约限制,也一直关系友好。 那守城的卫兵还会南玄话,与他们交谈了一阵后,便放他们离开了 几人很轻易的过了西林的关卡,没有多做停留,一路南上绕行了一整日,终于回到了宣沙城。 一天的时间里,从黄沙漫漫走到大雪茫茫,一行人经历了极寒与酷暑的交加,没来得及加衣服的都冻得瑟瑟发抖。 宣沙城的守城官远远看到他们,兴奋不已的去禀告了丘玄机。 还在营帐里忙碌的丘将军一听王爷回来了,当即丢下手里的工作,快步出了营帐翻身上马,朝着城门口疾驰而去。 他骑马走到城门下,扬声开口大喊,“开城门,鸣擂鼓,迎接主帅!” 随着他声如洪钟的呐喊传开,城门上方开始鸣起门重的擂鼓声,城门吱呀一声,发出巨大的声响,从里面打开。 秦晗领着一行人,在将士们的恭迎欢呼声中进了城。 丘玄机迎上去,翻身下马,朝他半跪下去,拱手行礼。 “恭迎主帅!” 秦晗从马上下来,抬手一挥,边上的士兵便上前来牵他的马儿,送回马厩了。 “丘将军不必多礼,快起来。” 他抬手将丘玄机扶了起来。 丘玄机顺着站起来,关切问道。 “王爷,此行如何?” 还没等秦晗开口说话,就又补了一句,“无论如何,安全回来就好。” 秦晗提步往前,把目光转向他,“还行。” 这时候,把马儿交给士兵的辛念烟也迈步跟了上来,笑着道。 “收获颇丰。” “不仅找回了治愈疫病的特效药,还将太子带回来了。” 说着,指了指后面那顶马车。 丘玄机眉头一阵舒展,向来冷厉的将军竟然染上了几分笑意。 “好!王爷神勇,真乃我南玄之福!” 深入敌营不仅全身而退,还将失踪的太子,和治疗疫病的要找了回来。 现在可以说是,彻底解决了前线所有的麻烦。 他这些天一直提心吊胆,如今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先安排个客栈让将士们洗个澡吧,我们是从西林余家关绕过来的。” 秦晗余光瞥向身后一行满脸尘垢的下属们。 “好,卑职这就安排下去。” 丘玄机招来一个守卫吩咐了两句,便见那守卫快跑着进了城。 “将军,先回去让人备药吧,就平日维稳喝的那个药放即可。” 辛念烟开口,“等我们回来,加上那一味药引就能熬了。” 丘玄机点头应下,招呼了一下身边的另一个士兵。 “听到辛首席的话了吗,还不快回去办。” 那士兵满脸激动的点了点头,“好!” 说罢,朝着军营的方向就疾跑而去。 丘玄机看向后边太子的车马,朝秦晗拱手行了个礼,“王爷,卑职去看看太子。” 秦晗点了点头,带着此行的一群人往城中走去。 城中百姓听说主帅回来,纷纷打开窗户看出来,热情的朝他们问好。 要不是他们还病着,城中尚未解封,只怕屋子里什么压箱底留着过年的鸡鸭牛羊,都要往外送了。 辛念烟回到泰安客栈,舒舒服服的跑了个澡,洗去满身尘垢,换下那一身厚重裹满了沙尘的胡服,穿上南玄男子的简约的装扮,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轻了好几斤。 她这辈子都不会在想去西林了,西林这个风沙简直,刮起来的时候,耳朵鼻子嘴巴里感觉都是沙子。 辛念烟洗完澡出来,就闻到地下饭香四溢,一时间食指大动,囫囵擦了擦头发,衔着一根发绳在嘴里,抬手拉开门。 迎面就见撞上了门口的秦晗,她伸手捋了捋半干的头发打算绑起来,瞧了秦晗一眼。 “怎么了王爷?” 第二百四十一章 解封 “你就打算这个样子下去?” 秦晗眉头一皱,努了努下巴指向手里端着的炭盆。 “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烘干了再下去,天这么冷,你也不想风寒吧。” 辛念烟瘪瘪嘴,哦了一声,恋恋不舍的往楼下丰盛的饭桌上看了一眼。 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吃东西的太子,她一瞬间好像就不馋了。 算了,等他吃完再说吧。 她让开身形,秦晗便顺势进了屋中。 辛念烟的头发长,坐在椅子上烘头发的时候,得反手抓着晃动,不然容易掉进去。 她浓浓打了个哈欠,懒散的烘着头发。 秦晗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里的头发,手指穿插进柔软的发丝轻轻梳理。 辛念烟有些困,但她心里还惦记着吃一顿好的,所以强撑着没睡觉。 头发烘干以后,辛念烟才绑好头发下楼吃饭,太子已经被丘将军接进了军营好生照顾,她舒舒坦坦的吃了一顿大餐,才回了军营。 除了宁无忌手里那些带根的地珠子,就只有辛念烟手里这几颗,数量很有限,所以自然是各个营帐的主将们先喝上药。 一颗能磨出来大约60字的药粉,一字入一副药,能熬出来五碗汤药,够五个人用药。 她手里仅仅只有7颗,所以当天晚上,就全都分了出去。 她去问宁无忌的时候,发现宁无忌在他的营帐旁边搭了个小营帐,正在里面忙碌。 “先生,在干嘛呢?” 辛念烟撩开帘子,往里看了一眼,便见宁无忌正将地珠子种在两株六川莲边上。 宁无忌见她来了,从帐篷里面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我回来以后翻了好长时间的典籍,发现这个地珠子,只能长在六川莲边上。” “而六川莲只有六川河有,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所有问题,要么把叶城打下来,要么……” 辛念烟听他话中有话,点了点头,等他的后文。 “要么,只能议和。” 辛念烟眉头微挑,摇头道:“北域一向孤傲自大,南玄几次提出议和都被拒绝了,哪有那么容易呢。” “他们现在的情况比南玄更糟糕。” 宁无忌走回自己的帐篷,将小锄头丢在帐篷边。 “而且他们不是说,只要我愿意出手救人,什么条件都能答应吗。” 辛念烟眨了眨眼,豁然顿悟。 “原来你说考虑,是有这样的想法!” “现在南玄的局势,丘将军神武有余而谋略不足,你的两个舅舅两者都不错但缺乏独揽大局的气魄,至于太子……更不谈了。” 宁无忌转过身,摸索着下颚仔细分析道。 “如果跟北域一直这样下去,这仗怕是打不完了。” “要是朝中无人,让王爷三不五时的就往塞外跑?总不能你以后嫁过去守活寡。” 辛念烟一愣,莫名的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咳了一声。 “这么为我考虑啊,怪不习惯的。” “我为你考虑少了吗?”宁无忌白了她一眼,“走吧,去神机营跟王爷商量一下这事儿的可行性。” 说罢,提步便朝着神机营的方向去了。 辛念烟细细回想了一下,宁无忌虽然比较嘴欠,但对她还是挺好的,为她着想得确实很多。 两人一前一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到了神机营。 神机营的守卫见了他们,行了个礼,并没有多加阻碍。 进去的时候,秦晗和丘将军都在。 几人就着此事商量了一番,都觉得此举甚妙。 于是当晚,宁无忌就修书一封,让人送到敌营。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更别提现在这种两方都病入膏肓,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情况下了。 所以北域很干脆的开门将人放了进去,收了使者的信件。 第二天一早,信使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带回来的消息是,暂且休战,这个信息他们需要传回王都,看王都怎么说。 很快,就见北域那边挂上了蓝白色的休战旗,秦晗便安排人将南玄的休战旗挂了出来。 比起双方迫不得已的休战,这样正式挂出来旗子的休战,更正式。 双方旗子拿下来的三日后才能发兵,不然会遭到其他国家所不耻。 第二天辛念烟起得很早,醒来最先去了两个舅舅的营帐里搭脉问诊,确定他们的疫病已经根除,只需要修养一段时日就能痊愈,才安下了心。 出来的时候,秦晗已经在军帐门口等她了。 “怎么样?”他关切的问了一句。 “没事了。”辛念烟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听说昨天派出去的使者今早回来了,怎么说的?” “说等王都那边的消息。” 秦晗转过身,与她并肩走在雪地里。 “王爷觉得,北域王都的人,会同意议和吗?”辛念烟问。 “以前很难说,但现在北域最骁勇的将军呼延修也重病缠身,再这么耗下去,他们没有任何胜算。” “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性,他们会同意议和。” 秦晗思索着分析,沉声应她。 “要是不同意,就把叶城拿了。” 辛念烟笑着开口,语气却又一股冷冽的意味。 “我们有药物维稳,占尽优势,如果北域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喝死他们。” 秦晗见她这副张扬的样子,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附和道:“烟烟说得对。” 辛念烟咧嘴朝他笑了笑,现在大军都在养病,左右没什么事,她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去。 天空又飘起了雪,两人在雪地里走了一会儿,就在快到营帐入口的位置,秦晗叫住了她。 “烟烟。” 辛念烟回过头,“怎么了王爷。”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秦晗伸手拂去她发间的雪,“苦了你,今年怕是只能在边境将就一下了。” “那也挺好,就在宣沙城过吧。” 辛念烟背着手朝他笑笑,“王爷,下令解封吧,左右维稳的药物是够的,城中该感染的都感染了,让大家过个好年。” 秦晗想了想,点头。 “好。” 上午才说完这话,下午,城内的禁令就解开了。 辛念烟在军帐里都能听到城内百姓的欢呼声,晚上的时候,秦晗就来找她,要将她的住所迁移到城中泰安客栈。 客栈已经重开营业了,住在城里怎么都比军营中要方便得多。 左右军中没有什么事,辛念烟便搬了出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 这个年过得很开心 一转眼,七日过去。 卧病在床的重症患者们都能下床了,辛念烟的两个舅舅更是恢复得神采奕奕。 年关将至,城中挂满了红灯笼,满城年味,仿佛这场灾病并没有存在过一般。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辛念烟与秦晗并肩走在一片闹市区,主帅少有的换下了一身铠甲,着一袭白衣,在雪中犹如谪仙。 他撑着一把伞,微微偏向辛念烟那边,两人都是一身男装,却怎么看怎么般配。 宣沙城的街道上摆满了地摊,从北方小吃到和各种年货,到烟花爆竹古玩玉器,什么都有。 辛念烟在一片摊贩中,眼尖的看见了一个捏泥人卖的摊子。 她眼前一亮,迈步走上去。 “老板,你这个泥人怎么卖的?” 站的一排泥人,分别是用秦晗和她的模样捏出来的,有穿盔甲的,有上战杀敌的,有骑马的,看着威风凛凛又可爱的紧。 还有她的,要么是面前放着药罐子,要么是背着药篓,还有手持金针的,一副济世救人的活菩萨样子。 比起宁无忌这个神医,她在宣沙城的声望要高上不少,主要是有了那天宣沙城外信手施针救了重症患者的一幕,被人口口相传神化了。 “哎,是辛先生!”那个摊主自然认得她,脸上洋溢起热情的微笑。 “不用花钱,先生喜欢什么尽管拿,多亏了你们,宣沙城才有活路!” “谢谢老板,不用这么客气的。” 辛念烟礼貌的回以一笑,对待宣沙城百姓的过度热情,她也有些无所适从。 “这个好看吗?”她拿起一个秦晗身穿铠甲的泥人小像,询问身边的秦晗。 秦晗点了点头,又取下来一个辛年手持银针的娃娃。 “这个呢。” 小娃娃捏得很传神,十分可爱,辛念烟点了点头,十分喜欢。 秦晗掏了钱递给那老板,好不容易才塞了让他收下。 辛念烟又去隔壁买了个木盒子,将两个小人偶装在了一起,两人走在一起,说说笑笑,看得周围的摊贩满脸欣慰的感慨。 “看辛先生跟王爷,关系真好。” “可惜了,辛先生长得这么好看,要是个女子得有多好。” “说什么呢,不管辛先生是男是女,他都是拯救我们宣沙城的大英雄活菩萨,无论他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他!” “郡守说了,等瘟疫结束啊,我们一定给要在宣沙城给辛先生修座庙!”…… 另一边,走在雪地里的秦炎紧紧握着手里的伞,一双眼冷冷看着前方亲密无间的两个人。 “你们不知道吧,我听说辛先生跟朝廷派来的那伙人不是一起的,他是为了主帅才来宣沙城的!” “真的假的,他们……” “我军队里的亲戚还说,他们同乘一匹马呢……” “哎哟你别说,这俩人真是越看越般配,听说主帅到现在都尚未娶妻,你说不会……” 边上的人越说越有那个意思,一个比一个兴奋,而秦炎的脸则越来越黑了。 从他回了军营开始,就没见过辛念烟来看他,一开始他只是觉得辛念烟忙着治病救人。 虽然他不知道辛念烟什么时候会医术了,但军营里都是这么说的,说她医术高明。 后来才发现,她哪里是忙,她就是没心思来看自己。 要么整天跟皇叔厮混在一起,要么跟那个什么神医一同去郡守府的书阁,一呆就是一天。 谁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这个朝秦暮楚的女人,既然满心满眼只有秦晗,还来叶城找他做什么? “你说,咱们王爷这么神勇智慧,又爱民如子,怎么就不是太子呢……” 身旁的人感慨了一声。 “嘘,别乱说话!” 另一人连忙拽了他一下。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也是,太子哪儿能跟王爷比啊。” 秦炎听到这里,眼中陡然显露出一股阴狠的杀意。 现在两国正在议和,如果当真让秦晗谈成了,只怕这边境的兵权十有八九要落到他手上,到时候…… 别说自己能不能登上那个位置,就算是登上去了,怕也是要受人钳制…… 他眯了眯眼,拉上斗篷的帽檐,将自身的阴暗掩埋在一片喜庆喧嚣中。 …… 大年三十的晚上,满城都是烟花,照得夜空明如白昼。 越到如此万民同乐的时候,反而是军营中最忙的时候,得有人时刻负责安全。 辛念烟跟秦晗一同在泰安楼定了一个边境的特色汤锅,名曰大杂烩,顾名思义就是什么食材都能往里扔的那种汤锅。 远远闻着就觉得香得很,两人在边上坐下,正打算开始吃,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两人定的一个二楼的雅间。 今日过年,该放假的都放了,两人都没有带侍从。 辛念烟甚至连时舞都没有带,两人出去,屋内便空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一个身着黑袍的身影推开虚掩的门进来,将一块东西扔进了锅中,还用勺子搅了搅,而后快速退开。 片刻后,秦晗和辛念烟回来了。 外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有个将士的马惊了,在街上乱窜,有秦晗出面很快就稳定下来了局面。 两人坐下,辛念烟吸了吸鼻子,好像闻到一股什么味道。 但她这两天有些风寒,仔细去闻的时候,又没什么味道,便没有往心里去。 “快吃点热的,暖暖身子。” 秦晗说着,给她盛了一碗递过去。 而后,又给自己也盛了一晚。 辛念烟捧着暖乎乎的碗暖手,捏住勺子挖了一勺,吃起来又香又暖,确实很适合寒冬腊月的躲在家里过冬吃。 “好吃!”她笑着朝秦晗道。 两人相视一笑,秦晗也端了起来,就着外头的烟花吃起来。 外头的烟花砰砰砰的在天空炸响,银花绽开天际,转瞬即逝,却美得动人心魄。 以往过年,不是一个人,就是一家人有忙不完的事情,只有今年,有人陪伴,热闹,却也清闲。 她觉得很满足,也很舒心。 “烟烟,这个年我过得很开心。” 秦晗看向她,唇畔含笑,目中满是真挚的情感,被外面漫天的火树银花映得闪闪发亮。 “我想以后的每一个年,都跟你一起过。” 辛念烟的心跳蓦然有些快,在一片烟火声中,格外清晰。 如果以后每个年都这样过,好像也不错。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中毒 “好啊。” 她轻轻应了一声,即便周围都是烟花的轰鸣声,秦晗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抑制不住的上扬起嘴角,眼底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辛念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盛汤喝了一口,舌尖却品出来一股有些奇怪又熟悉的味道。 她皱了皱眉,送气出去的时候,分辨出了这个味道…… “王爷!”辛念烟蓦然睁大一双眼,抬眼看向他。 “别吃了,菜有问题!” 刚说完这话,她蓦然喉头一阵发痒,干咳了两声后,猛地涌上来一股腥甜。 辛念烟手里的碗叮当一声落了下去,鲜血从嘴角就这么溢了出来。 “烟烟!烟烟!!!” 秦晗惊呼一声,焦急的迈步朝她跑过去。 失去意识前,辛念烟看到的,便是秦晗那种惶恐不安的脸。 秦晗一把搂住跌倒下去的辛念烟,焦急得双目赤红。 “烟烟你撑住,我这就带你去找神医……” 他手忙脚乱的吧辛念烟打横抱起来,快步往外跑去。 出门口第一句话,便是让人将这个客栈封起来,里面的人一个都不要放出去。 他的声音很冷,比寒冬里如刀的锋刃还要凌厉。 收在门口的将士见状,连忙招呼了人来,将泰安客栈紧紧围住。 “神医呢!” 秦晗厉声问道,他一双眼已经焦急得泛起了赤红。 “在郡守府书阁……” 那士兵连忙应道。 秦晗抱着辛念烟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向郡守府的书阁…… …… 再醒过来的时候,实在第二天下午。 辛念烟重重咳嗽了一声。 “你醒了?”边上的宁无忌听到动静,连忙上前来看。 “水……”辛念烟喃喃了一声,艰难的睁开眼。 她觉得浑身上下像被磨盘碾过一样疼,而且使不出丝毫力气,动一下都费劲。 宁无忌连忙去给她倒水,一边吩咐边上的时舞把药端上来,一边小心翼翼的把人扶起来。 喝了点水之后,辛念烟才算恢复了一点元气,茫然的看着这片完全陌生的环境。 “这是哪儿?” “这是郡守府,昨天晚上你被人下毒,秦晗将你带过来的。”宁无忌小声回应道。 “下毒……对,王爷呢?” 辛念烟一把抓住宁无忌的手。 “这种时候了你还在想着他。” 宁无忌面色有些冷,“我把你交给他过二人世界,结果他呢,活生生让你被人这么坑害!” “有人在我们的食物里面下毒,他……” “你放心吧,他没事。” 宁无忌皱了皱眉,顺势坐在她床边为她搭脉。 “我将他赶出去审客栈那群人了,不把真凶找出来,我不会让他来见你。” 辛念烟愣了一下,“这事不怪他,昨天那样的日子,防不胜防。” 宁无忌冷着脸撇向一边,好半晌才张口,“辛年醒了,去叫你们王爷回来吧,”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辛念烟就听到门口急促的脚步声。 秦晗推开门,逆着风雪,一头长发肆意飞舞。 双目赤红,燕窝青黑,面上探出一层黑色的胡须,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 “烟烟……” 他轻唤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颤。 边上的时舞将门拉上,隔绝了外头的风雪。 “王爷,我没事……” 辛念烟看他这模样,生出几分心疼之意。 “你有没有事,你自己说了算吗?”宁无忌冷冷扫了秦晗一眼。 “对不起……” 秦晗走到她床边,半跪下去,满脸的心疼愧疚,想伸手去触碰她,又怕自己一身的寒气冻着她。 “你没事就好。”辛念烟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瞥了那边的宁无忌一眼。 “你吃枪药了,那么大火气?” 宁无忌黑着脸看向一边,没说话。 “烟烟,我审了泰安楼的人一夜,也没找出来嫌犯。” 秦晗垂下眼,拳头攥的很紧。 他第一次有这种无力感,保护不好自己所爱之人,简直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审不出来的,我中的是六川莲的毒。” 辛念烟摇了摇头。 “什么?”宁无忌蓦然一抬眼,满目的难以置信。 “六川莲?”六川莲不是种在他的营帐边吗? “能出入军营的,那一定是军中之人。” 秦晗皱紧眉头,起身就要去查。 “你站住!”宁无忌冷声叫住他,“她让你走了吗?” 秦晗没动了,老实的停了下来,坐回床边去。 辛念烟:“……” “你怎么确定是六川莲?”宁无忌将目光转回辛念烟身上。 “吃出来的,那股香味,很难认不出来吧。” 辛念烟耸了耸肩,就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让她周身疼得打颤。 “但你现在通身血液都在逐步坏死,很像是七换蛇草的毒。” 七换蛇草的毒远远没有这么猛烈,只能说是微毒,甚至可以将幼苗采来用来作为野采使用。 “你说银环草啊,昨天锅里还真煮了。” 辛念烟思索着道,“指不定是六川莲的功效,将银环草的毒性增强了。” 宁无忌也猜到了这种可能,他提步过去,按着秦晗的肩膀拍了拍,让他挪开地方。 秦晗这才起身,将辛念烟身边的位置让出来。 宁无忌抬手搭在她手腕上,眉头紧了又紧。 辛念烟近距离看着两人,发现他们的眼下都是一片乌黑。 “你们俩昨晚都没睡?” 两人没有说话,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能睡得着? “别耗着,该补觉就补觉,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哪怕身上难受得再厉害,辛念烟还是强撑着脸色安抚两人。 宁无忌收回手,看了秦晗一眼,又看了辛念烟一眼。 “你陪陪她,我去一趟书阁。” “好。”秦晗应了一句。 宁无忌这才提步往外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秦晗开口叫住了他。 “无忌,一定要治好她……” 宁无忌的脚步顿了顿,回眸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他没有回话,拉开门径直离开了房间。 这是秦晗就第一次见宁无忌脸上出现这种神情。 以前无论病人如何,病情如何,他都是一副与他何干的神情,治得好就治,来不及治疗的死了就死了,他从来不在乎。 要么就让人直接抬回去准备后事,从来没有这么苦恼为难。 第二百四十四章 换血 “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辛念烟觉得浑身困乏,她拍了拍秦晗的肩头,靠着他缓缓闭眼睡了过去。 秦晗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倒在床上,细心的拉了被子盖好,就这么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辛念烟这一睡,又是快一个整夜。 秦晗守了她一夜,而宁无忌则在书阁挑灯翻了一整夜的书。 第二天天色快亮的时候,宁无忌才回来。 辛念烟迷迷糊糊之间,听见耳边有人的小声说话。 她意识有些模糊的侧耳去听,听到的内容却让她精神蓦然一震。 “你把话说清楚,她只有三天是什么意思!” 秦晗揪着宁无忌的衣领,双手颤抖,咬牙切齿却得压低声音。 “就是没救了的意思。” 宁无忌面色灰败,任由他紧紧拽着自己的衣领。 他一代神医,自诩没有治不了的病,解不了的毒,如今却连自己最在乎的人都保不住。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来边境,不该对六川莲产生兴趣,不然,也不会间接害死辛念烟。 “你不是神医吗!”秦晗红着眼眶哑声嘶吼。 “你小声点,吵醒她怎么办。”宁无忌有些暴躁的扒开他的手,压低声音道。 “她现在浑身的血液都在坏死,我已经用了减缓速度的药,不然现在人早就没了。” “但这个药的减缓速度,远远比不上坏死的速度。” 秦晗怔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干哑的吞咽了一下喉头。 “就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我宁愿我死的是我……” 他痛苦的跌坐在椅子上。 宁无忌沉默了一会儿,“有一个办法,但很危险。” “什么办法?”秦晗顷刻间燃起了希望。 “你忘了吗,你也吃了带毒的食物,却毫发无伤。” 秦晗这才有几分恍惚的看向他,“你的意思是,我的血?” “把你的血换给她,你会死,但她能有一线生机。” 宁无忌沉声道,“你考虑考虑。” “我不考虑。”秦晗摇了摇头,“我换。” 宁无忌对上他那双坚定的眼,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是说,你,会死。” “我知道,我换。”秦晗毫不犹豫的道。 “可她不一定能活,用你的死去换她一线生机,值得吗?” 宁无忌皱紧眉头,问他。 “对我来说,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比她更值得。” 秦晗笑了笑,“若她活下来,我在天有灵也会高兴。” “若她……没能挺过去,就算作殉情吧。” 宁无忌看了他片刻,才点了点头。 “难怪她愿意为了你远赴千里,这丫头看人的眼光,的确不错。” 辛念烟咳了一声,“你俩,背着我商量什么呢?” 两人都是一怔,连忙往床边走去。 “烟烟你醒了?” 秦晗关切的走上去,伸手要扶她,被她忍痛拍开手。 “谁要你的血,你俩是不是得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 她强撑着身躯坐起来,“少自作多情,谁要跟你殉情。” 秦晗这么毫不犹豫的愿意为她牺牲,辛念烟只觉得心尖都在打颤,又疼又暖,悲喜交加。 两世为人,有这么一个愿意为了她连命都不要的男人,还长得这么好看,值了。 “你……都听到了?”秦晗怔了一下,垂下眼去。 “不好意思,我正好醒了。” 辛念烟说着,又重重咳嗽了一声。 秦晗连忙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给她拍后背。 “我死就死了,你替我照顾好国公府,照顾好小烛。” “还有宁先生,替我看顾好飞烟阁,还有寒露。” 辛念烟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浑不在意的抬手擦了擦。 “我不要你以命换命,秦晗,你得活着,好好替我守护国公府。” 她一把握住秦晗的手,声音带了几分凌厉的命令意味,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好,我不换,我不换,你别激动。” 秦晗连忙出声安抚她,好一会儿才把她的气顺下去。 辛念烟这才松了口气。 “王爷,你说过,你永远不会骗我,对吧。” 辛念烟倒在他怀里,笑着问。 “是,我永远不会骗你。” 秦晗眼眶有些酸涩,梗着嗓子道。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这几句话,已经让她精疲力竭,辛念烟很快就在秦晗怀里睡了过去。 秦晗将她安置在床上,细细盖好被子,才与宁无忌一同出了门。 “这两日,多来陪她吧。”宁无忌低叹了一声。 “你辛苦了,先去睡一觉,睡醒了来换血。” 秦晗侧身看向他。 “不是说,不换了吗?”宁无忌眉头微微一皱。 “哄她的,你怎么也信?”秦晗挑眉淡淡看他一眼。 “那说不骗她呢?”宁无忌问。 “哄和骗是不一样的。”秦晗答。 宁无忌眉头紧皱,他十分不赞成秦晗这样的做法,但…… 他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垂下了眼眸。 他也是有私心的,他想辛念烟活着。 那就,如他所言吧。 …… 冬日午后的阳光,格外的暖人。 宁无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他浅显的打理了一下自己,拉开门出去,便见秦晗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秦晗换了一声不怎么常穿的玄色衣袍,一头长发高束,胡须也剃过了,打理得一丝不苟。 两人相视片刻,都没有说话。 “走吧。” 秦晗率先开口。 宁无忌点了点头,提起他的诊疗箱,便往郡守府去了。 郡守府,汀烟苑。 院中守着几个飞烟阁星宿,时舞和柳姝则守在门口。 见两人来了,急切的迎上来。 “王爷,神医,我们公子怎么样了?” “今日你们看住门口,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秦晗答非所问,绕过了堵在面前的星宿。 他于宁无忌一同进了房中,将两边的窗户关好,才在辛念烟的床边落了坐。 宁无忌则在一边布置他的输血工具,瓶瓶罐罐还有软管,一一从诊疗箱中提出来,片刻就布置好了。 秦晗伸手拂过辛念烟的脸庞,低头在她眉心亲了亲,又轻轻吻过鼻梁,最后落在温软的唇上。 “烟烟,你一定要活下去。” “我没办法看着你死。” “对不起,不能一直陪着你了。” 他温声喃喃,声音压得很轻,就是怕辛念烟听见。 第二百四十五章 师父来了 然而躺在床上的辛念烟却像有感知一般,眼角渗出清泪。 她已经没有精力再醒过来了,只能梦呓一般呢喃。 “不要……” “秦晗……” “别。” 听到她沙哑的声音,宁无忌心中略略一紧,垂下眼眸。 “无忌。”秦晗开口叫了一声,宁无忌抿了抿唇,硬着头皮走到他边上。 “开始吧。” 秦晗眼眶绯红,却没有半分退却之意,从腰间取下一柄短刃,递给他。 而后,将目光转向床上的辛念烟。 宁无忌接过匕首,少见的有些踟蹰。 “你真的,想好了吗?”他沉声问道。 “我想得很清楚。”秦晗连目光都没转一下,静静盯着辛念烟的脸。 现在他是,看一眼少一眼,能多看一眼,都是赚的。 宁无忌长长舒了一口气,缓慢将寒芒乍现的匕首抽出来,抬起秦晗的手掌。 寒光逼人的锋刃即将靠近秦晗手的那一刻,门外传来一阵骚乱声。 “王爷,城门口来了个青衫白发的方士,说要见你。” 外头传来一声大喊,里头的秦晗和宁无忌都愣了一下。 “青衫白发……师父?”秦晗蓦然一抬眼,看向宁无忌。 “先等等,事情说不定有转机。” 说罢,起身朝外走去。 宁无忌点了点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匕首,心神一松,坐在了椅子上。 秦晗推门出去,骑上他的白马一路疾驰,片刻后便停在了城门口。 那边一个青年男子迎风雪而立,白发如缎,一如既往的清贵儒雅,淡淡的朝他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行之。” 行之是秦晗的小字,师父当年给他起的。 “师父,真的是您!”秦晗翻身下了马,朝那人拱手行礼。 “弟子秦晗,见过师父!” “不必多礼,为师看到你的来信,说你在此处遇到危机,可是出什么事了?”顾延川抬起他的手,蹙眉问道。 “现在有危险的不是我,是烟烟。” 秦晗抬手让人牵来一匹马,“师父,事发紧急,我路上与你说。” 说罢,翻身再次上了他的白马。 “烟烟……你是说,你师妹?” 顾延川一听辛念烟有危险,一时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甩长袖翻身而上,迎着凛冽寒风跟上秦晗的动作。 很快,两人就到了郡守府中。 秦晗出去一趟,带回来一个满头白发却相貌年轻的男子,守在门口的几个星宿都颇有些奇怪的打量着他。 只见顾延川一身青衫,纯白无暇的长发没过腰腹,没有一丝杂色,雪落在上面都找不见。 就连眉毛和眼睫也是雪白的,没有半点人间烟火气,通身上下透出一股光风霁月的清贵儒雅,好似蟾宫仙人。 “师父,就在里面。” 秦晗拉开房门,请他进去。 几人一听秦晗唤他师父,便不敢再不敬打量,收回了目光。 难怪总觉得秦晗一身气质好似谪仙,原来师父也是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做派。 顾延川迈步进去,里头的宁无忌正好转眼看出来。 “他是……”宁无忌不解的皱了皱眉。 “这是我师父,让他看看烟烟有没有什么解救之法。” 秦晗带着顾延川靠近过去,宁无忌愣了愣,还是退开了。 “这位先生,请。” 顾延川微微颔首,侧身坐在了辛念烟的身边。 他闭上眼,抬手搭在辛念烟的额头上探了探,又放在颈侧探了探,蓦然眉头一紧,睁开了眼。 眼中满是惊疑不定之色,有几分错愕,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感慨。 “师父,怎么样?” 秦晗在边上关切的询问了一句。 顾延川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拉了拉辛念烟的被子,长长叹了一声。 “丫头,你受苦了。” “臭小子,以后对你师妹好点。”他淡淡回眸瞥了秦晗一眼道。 秦晗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面露喜色。 “以后……师父的意思是,可以救回来?” 顾延川点了点头,起身往他们两人的方向走去。 “先生,怎么个救法,还请细说。”宁无忌眉头一拧,出口便问道。 他一代神医束手无策的情况,这人只看一眼就说能救,虽然他确实为此而高兴,但更担心他是在说大话。 “你们不是打算换血吗。”顾延川看了一眼现场的家伙事,问道。 “确实如此……”秦晗点了点头。 “这个法子可行,但太危险,可以用一个更折中的法子。” 顾延川负手于身后,淡淡道。 宁无忌听他一眼便能断出自己的治疗方式,心中已经信了几分,面上也更恭敬了些。 “如何折中,还请先生赐教。” “将行之的血换一部分过去,与烟烟血脉交融。” “行之的血液能抵抗所有的奇毒疫症,自然会解决烟烟血液里的问题,同化她的血。”顾延川不急不缓,细细道来。 他撩开衣袍坐下,秦晗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茶。 “先生所言我也想过,只是全然不相同的两种血液相聚,无法相融,只会让病情变本加厉。” 宁无忌皱着眉摇了摇头。 “那想个法子,让他们相容便是。” 顾延川抬了抬眼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叫,宁无忌?” “是,在下宁无忌。”宁无忌一愣,点了点头。 “张来的徒弟?” 他这话一出口,宁无忌是有些猝不及防的,的的确确,带他出南玄的师父,就叫张来。 “是的,敢问您是……” “你可比他有礼貌多了。” 顾延川笑着摇了摇头,看向了秦晗。 “当年你这一身麒麟血,耗费了我不少名贵药材,泡了几年才造出来。” “如今有你的血做药引,最多一日,就能将烟烟的一身血液转化为麒麟血。” 秦晗一听这话,一颗心终于落了下去。 在他眼里,师父从没有做不到的事情,除了当初…… “还不快去备药,你当初泡的那些药可还记得?” 顾延川仿佛能听见他心里在想什么一般,眉头一敛,沉声开口阻止他继续想下去。 “记得,弟子这就去备药浴。” 说罢,起身离开了房间。 宁无忌则是上下打量顾延川,终于在回想了很久以后,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师父的笔记里看到过这么一个人。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你将他保护得很好 看着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却满头白发,医术拔群,与他难分高下。 宁无忌这一生有过很多师父,巫蛊医术毒术多少都沾了一点,只要他想学,什么样三教九流的人物他都愿意拜师行礼。 别人是有教无类,他是有学无类。 但唯独最开始收他入门的张来,是带他入医道的,他最尊敬的师长。 但根据张来师父的年纪,遇到那人的时候两人都还年轻,现在师父已经仙去,那人要是还在世,也该是七旬老者了…… “我师父曾有笔记记载,讲他与一位白发人比斗医术,不相上下。” 宁无忌思索着抬眼看顾延川,“你是……那位白发人的传人?” 他们这个派系怎么回事,是练了什么功夫吗,都年少白头? “你师父也当真好意思写下来。” 顾延川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我分明是个方士,他却要拉着我比试医术。” 宁无忌:“……” 他看着那张与自己年纪相仿的脸,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欲言又止的问了一句。 “敢问顾先生,今年贵庚?” 顾延川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记不得了。” 说话间,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几个星宿帮着推开门,秦晗快步进来,引着郡守府的下人抬着一个浴盆放在房中。 门外也就地架起了灶台,开始熬煮药浴需要的汤药。 半个下午过去,直到快入夜,熬好的药才放到合适的温度。 秦晗将药浴一桶一桶提了进来倒在浴盆里,混合在一起,又探手下去试了试温度。 “小兄弟,劳烦你回避一下。”顾延川转向宁无忌,淡淡开口。 宁无忌一拧眉,“先生放心,在下绝非什么偷师学艺之辈……” 他担心辛念烟,自然不愿意走。 “倒不是这个意思。”顾延川摇了摇头,“入浴,自然是要脱衣裳的。” 宁无忌这才反应过来,眼神尴尬的闪烁了下,又看向秦晗,“那他……” “他是药引。”顾延川挑眉。 宁无忌只得点了点头,“那我去外面等。” 说罢,凝眉看了躺在床上的辛念烟一眼,才起身离开。 他离开后,顾延川才从头上将那根挽发的青色发带解下来,蒙在了眼上。 “行之。” 他开口喊了一声,秦晗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愣了一会儿,才学着师父的样子,找了块长绫将眼睛遮起来,细细摸索着去解辛念烟的衣裳。 秦晗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所以格外的不得要领,解得自己都出汗了,还是没把辛念烟的衣服都解下来。 “磨蹭什么呢。” 顾延川忍不住开口催促了一声。 再磨蹭下去,水都要凉了。 秦晗这才一横心,直接下手贴着她的腰腹,将中衣剥离开,而后是…… 片刻后,秦晗才抬手抱起辛念烟,凭着感知,往浴桶边走去。 手中接触到的肌肤柔软细腻,好似刚剥出来得鸡蛋一般滑嫩,他耳廓泛起微红,将辛念烟轻缓的放入了汤药中。 顾延川提步走过去,他一路上没有任何试探,却绕过了所有的障碍物,径直走到了浴桶边上。 辛念烟偏着头靠在浴桶边缘,浑浊的汤药覆盖过到她的脖颈。 顾延川抬手将秦晗眼上的黑布解开,“放心睁眼,看不到什么了。” 秦晗这才睁眼,喉头下意识的滑动了一下。 “别愣着,运气输出内里保持水温。” 说着,拖过来一张椅子抵在他腿边,秦晗坐下去,抬手运气,开始催化浴桶中的水温。 顾延川抬起他空下来的那只手,刷的一声抽出腰间匕首,抬手一挥,便在他掌心拉出来一条口子。 整个过程,秦晗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顾延川又将辛念烟的手拉起来,摊开掌心,划下一道。 他将两人的伤口处对在一起,以内力驱动血液流向,进行交换。 “握紧了。” 说着,他松开了手,秦晗点了点头,抓紧了辛念烟的手。 而后便见顾延川从袖间掏出来一个瓷瓶,拨开瓶塞轻轻往下滴了两滴清露下去。 滴答—— 露水滚落在汤药里,冒气一阵诡异的白烟。 只是一个瞬间,原本浑浊的褐色汤药,就变得一片漆黑。 辛念烟的面色开始有了变化,她痛苦的皱紧眉头,想挣扎,却又没有什么力气。 意识模糊间,她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经脉都在叫嚣着要爆炸一般的痛苦。 这样的痛苦,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消下去。 换了血以后,顾延川给秦晗包扎了伤口,才退了出去。 接下来,就要看烟烟自己,什么时候能融合麒麟血了。 秦晗就这么用内里持续消耗,给辛念烟的药浴蓄热,整整熬了一个通宵。 雄鸡三唱的时候,在外守了一夜的顾延川又转身回了房内。 “师父,你快看看,烟烟怎么样了。” 顾延川走过去,探手在辛念烟的额头点了一下。 “她恢复得很好,多亏了你,血液已经在融合了。” 顾延川微笑着,如同小时候那样,伸手拍了拍秦晗的脑袋。 “行之,你将她保护得很好,师父很欣慰。” 秦晗愣了一下,有些惭愧的摇了摇头。 “都怪我,才让她身陷险境,是我没有保护好烟烟,师父罚我吧。” “不,相比之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顾延川温声安抚道。 “相比?”秦晗愣了一下,和什么相比? “抱她去床上躺着吧。”顾延川拂袖转身,低声道。 “好。” 秦晗应了一声,正打算伸手去捞人,动作却顿住。 扭头看了一眼那边的床,还是将脖子上挂着的黑布再次系上了。 顾延川出来的时候,外面等了一个通宵的星宿和宁无忌连忙围了上来。 “先生,她怎么样了?” “先生,我家主子可脱险了?” “先生……” “嘘——”顾延川抬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很好,已经没事了,现在需要安静的休息。” “守了一个晚上,都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拉下遮眼的青绫,看向宁无忌。 宁无忌点了点头,长长松了一口气,“多谢先生。” 第二百四十七章 烟烟,可想念师父? “但我,想先进去看看。” 不亲眼看见辛念烟脱险,他放心不下。 顾延川沉默了片刻,上下打量他。 “你跟烟烟,是什么关系,为何如此关心她?” 一句话下来,宁无忌自己都有些恍惚。 他有些茫然的皱了皱眉,“我……是她师父。” 顾延川眉头一挑,“你说什么?” “虽然她不怎么承认,但我的确传授过她医学,与我有师徒之谊。” 宁无忌点了点头。 “巧了,我也是她师父。” 顾延川笑了一声,“不过我这儿并没有只能入一方门下的规矩,倒是不冲突。” 就在这时候,紧闭的房门被拉开。 秦晗从里面轻手轻脚的退出来,压低声音道,“知道你们担心她,进去看看吧,不要弄出什么响动,快些出来。” 外面围着的星宿和时舞心下稍安,宁无忌最先迈步进去,几人跟在后面。 都是习武之人,动作很轻,没发出什么响动。 宁无忌伸手探了探辛念烟的脉搏,确定她没事了,心口一块磐石这才落地。 他转身出了房门,神色却有几分思索。 顾延川见状,不明所以的问他,“你可是想不通我如何解毒的?” 宁无忌摇了摇头,“你自有你的解法。” 他跟一个老怪物比什么?当年张来没比得过他,记了一辈子,他可没这个心思记这人一辈子。 “有些其他事,不太想得通。” 他需要好好的,认真的想一想。 说着,便提步离开了汀烟苑。 秦晗皱眉想要叫他,顾延川抬手按住他的肩头。 “不必喊了,不是跟病情有关的事情。” 秦晗一愣,这才点了点头,“好。” “去休息吧,你醒来的时候,烟烟应该也醒了。” 顾延川说。 “没关系的师父,我可以守着她……” 下一刻,就被顾延川一把子捏在后颈处,整个人身躯一软,倒了下去。 “你……” 边上的柳姝一把接住秦晗,有些戒备的盯着顾延川。 “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而且昨夜通宵透支内力,再不睡一觉,怕是熬不到烟烟醒过来了。” 顾延川淡淡扫了柳姝一眼,“你们都去睡吧,这儿留个女子守着就行,女子能在烟烟房中补眠。” 说着,将目光转向了时舞。 时舞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对,你们都去休息吧,公子……交给我就行。” 能轻而易举识别时舞的女子身份,着实不简单。 毕竟这么多人里,最像女子的,其实是柳姝,他比辛念烟还像个女子。 扮男装最像的,便是时舞,她生得英气,身形也比寻常女子高些。 几人这才分散开,各自去休息了。 顾延川也撑了个懒腰,翻身上房顶,悠悠仰倒下去,迎着太阳补起瞌睡来。 …… 今日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日。 暮色降临的时候,辛念烟才醒过来。 她睁眼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僵硬,但先前的疼痛感已经没有了。 她在床上活动了一下,发现身体里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源源不断的。 她有些疑惑,昏迷了这么久,好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吧,哪儿来的力气? “公子,您醒了!” 时舞睡得浅,听到动静,连忙起身过来,给她倒了一杯水。 “时舞……王爷呢?” 辛念烟接过来喝了一口,心头猛地一震,想起自己半梦半醒之际听到的那些话。 她反手将杯子往时舞手里一塞,翻身就下了床,连鞋袜都来不及穿,推门就要出去找秦晗。 似是心有灵犀,她刚推开门,便见汀烟苑门口疾步迎上来的秦晗。 他看到辛念烟也是狠狠一怔,快步朝她走过去。 两人于茫茫大雪中双向奔赴,拥抱在一起。 “我还以为……” 辛念烟眼眶一阵酸涩,一颗高高悬起的心实实在在的落了下来。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这个骗子!” 她咬着下唇,泪眼朦胧,握拳狠狠砸了秦晗的胸口两下。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秦晗眼眶也有些泛红,紧紧把人压进怀里,任由她拳打脚踢。 浑身上下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失而复得的实在感。 很温暖,怀里的人有很灵动鲜活的气息,她没事,好端端的在自己面前,这天底下,没有比这更让他开心得事情了! 院外的宁无忌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没有进去打扰他们。 他转过身,胸口无端传来一阵阵的酸涩抽痛,他眉头微微挑了一下,伸手按在胸口,提步离开了汀烟苑。 “刚醒就这么能耐,鞋都不穿就往雪地里站,不怕着凉?” 上方传来一道声音,辛念烟蓦然睁大眼,难以置信的转头看过去。 便见堆满雪的屋顶上,坐起来一个人,身上都是积雪,此时正在抬手去掸。 “师父?!”辛念烟错愕不已,又惊又喜的开口唤了一声。 下一刻便发觉身体一轻,被人抱了起来。 秦晗皱着眉,他方才都没注意到辛念烟是赤脚踩在雪地里,现在已经冻得脚掌通红了。 “烟烟,许久不见,可想念师父?” 顾延川朝她笑了笑。 “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原来师父真的来了!” 辛念烟极少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在,她勾着秦晗的肩膀,激动的道。 “王爷,这就是我师父,从小收养我,将我带大,教我武功的师父!” 顾延川挑了挑眉,看了秦晗一眼。 “行之,你不会,一直瞒着你师妹吧。” 辛念烟愣了一下,“啊?” 她自然记得行之这个称谓,是师父小时候叫师兄的。 她左看右看,也不见别人,一仰头看向空中,便见师父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的方向。 辛念烟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她蓦然转头,看向秦晗。 “王爷……” 顾延川轻笑了一生,“你慢慢跟她解释吧,为师饿了,找点吃的去。” 说罢,踩着屋顶上的积雪,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汀烟苑中。 另一边的时舞见气氛不对,连忙高声道,“先生莫走,我带你去吃!” 而后朝着两人一拱手,提步跟上了顾延川。 第二百四十八章 回去就成婚 秦晗看着辛念烟,没有说话。 他抿了抿唇,抱着辛念烟颠了一下,进了屋里。 屋内温度明显比屋外高,秦晗将辛念烟放在床边,蹲身下去托起她小巧的脚掌,冻得冰手。 他呵了一口气,捧在手心里搓热。 辛念烟不吃他这一套,一脚踩在秦晗的肩膀上,眯着眼躬身靠近他。 “我的好师兄,当年无故失约,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秦晗别开目光,不敢看她的方向,这个居高临下的姿态,甚至能看到她纤细的小腿。 “我当年,被母妃急召回宫,后来送出宫来改造麒麟血。” “实在不是有意失约。” 当年他原本约好了,要教辛念烟游泳,但说出口的话并未做到。 后来听说,辛念烟在原地等了他一天一夜,直到师父来劝,才离开。 泡药那几年,他浑身都带毒,师父更不可能让自己靠近烟烟,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后来回了宫中,卷入皇室纷争,渐渐断了与外界的往来。 尘埃落定过后,她已经被接回了相府。 这时候,他也……不知道如何与她相认。 “那你怎么不早点说。” 辛念烟收回踩在他肩上的脚,盘膝坐在床上。 秦晗站了起来,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因为……最初的时候,只是想着,稍微照拂你些许便够了。” “后来,想得多了,就更不敢认了。” 辛念烟自然知道,他这个想的多了,是什么意思。 她忍不住弯起唇角,一把抱住了秦晗的腰。 “没关系,现在知道也不晚。” 这个傻子,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次,因为不明白他为何对自己好的动机,而将他推远? 不过这样也好,她喜欢的是师兄,又不是因为他是师兄,才喜欢他。 秦晗有些怔愣的任由她抱着,好半晌才含笑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不生我气就好。” “生气,怎么不气,不过这会儿顾不上,以后再跟你算账。”辛念烟闷闷道。 秦晗无奈的一笑,“好,不急于一时,咱们来日方长。” 外头的雪纷纷扬扬的落,屋里的两个人,却彼此拥抱着,对自己而言,这个世上最温暖的存在。 …… 年关过了,两国的和平协议也定了下来。 丘玄机和几个将军看过,再由秦晗严管把关,几度修改后,终于改到了两方都满意的样子。 协议签下,条约便算定下了。 当日,秦晗就安排了丘玄机带五千精兵和宁无忌一同,去了北域叶城六川河。 北域的呼延将军不仅没有阻拦,还派了将士一同前往,为自家士兵采药。 直到离开北域的时候,宁无忌才将药方公布给了北域的人。 短短一月不到,两国战事平息,签下了三十年的和平条约,宣沙城的百姓也都喝下了解药。 如此,秦晗驻守前线也就没有了意义,修书一封回京,小半月的时间便收到回信。 皇帝大喜,着他回京领赏。 秦晗将虎符交于丘玄机后,带着辛念烟一行人,神机营精兵,以及太子一同,定下了回京的行程。 临行前一日,他找到了在城中混吃混喝多日的顾延川。 彼时他正烂醉在一家酒肆里,手持一并长剑,非要舞剑。 整个酒窖都被他手里那把神兵利器一样的东西削得四分五裂,好歹是没伤着人。 “王爷您可算来了,顾先生实在是……” 那老板见了秦晗跟见了救星似的,就差给他跪下了。 “您快领走吧,我这儿招待不下了……” 秦晗颇有些歉意道,“你先出去躲躲。” 又看向身边的副将,“宋明,给他赔付三十两银子。” 那老板愣了一下,这才喜笑颜开。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三十两银子,够他这酒庄小半年的收入了! 他退下去,秦晗才去看师父那边,却见辛念烟已经快他一步,走到顾延川身边去了。 他心中一惊,喝大了的师父和平日不可同日而语,可谓六亲不认,四处找人打架…… “烟烟……” 他刚张了张嘴,就没了声。 因为那边的顾延川看到辛念烟后,并没有武性大发,提剑要跟她切磋,而是安安静静的坐正了身形。 “你来了……” 他说话的速度很慢,口齿还有一点不清。 辛念烟偏头看着他,“师父,怎么喝这么多?” “不多,就喝了一点。”顾延川很老实的道。 “真的吗,那跟我回去好不好?” 辛念烟觉得,自己现在很像在哄小孩。 “嗯。” 顾延川点了点头,还眯起眼睛朝她笑了笑。 秦晗心中略略一滞,猜测他这是喝多了,把辛念烟当陈诗影了。 他心下悠悠叹了一口气,“烟烟,你跟他说,让他明天随我们一起回京。” 辛念烟点头,“师父,明日与我们一同回京好吗?” “好。”顾延川悠悠应道。 “跟他说,回去我们就成亲,让他做个见证。”秦晗又道。 辛念烟下意识道:“师父,回去我们就……啊?” 辛念烟一顿,募的反应过来秦晗说了句什么话,侧目看向他。 “王爷?” 这话他可没跟自己商量过啊! 秦晗低咳了一声,“我……太着急了吗?” 辛念烟抿了抿唇,“我没有不愿意的意思……” “那就是愿意啦?”顾延川笑着接下她的话,抬手招了招将秦晗叫过去。 他一左一右握着两人的手,手上的口子在神医用药下,已经快要消失得看不见了。 “你们俩,是命定的缘分,师父很荣幸能替你们征婚。” “师父明日随你们回京,为你二人征婚后,再出去云游。” 说着,拍了拍两人的手,站起身来,踏着步子悠悠往门口走去。 看得出来几分醉态,又似乎很清醒。 两人目送他负手出去,连那把随身的长剑也忘在了酒肆里。 这一刻,秦晗分不清他到底是清醒的,还是醉的。 但他看得出来,顾延川的背影,非常的……孤独。 “师兄,我总觉得……师父好像,一点也没变老。” 辛念烟思索着,小声的开口。 “师父有自己的秘密。” 秦晗低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问她,“回京之后,你真的愿意与我成亲吗。” 辛念烟抬手蹭了蹭鼻尖,“师命难违。”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不能让师父被小姑娘祸害 秦晗紧了紧眉心,“我不想你是为师命所迫。” “话真多。” 辛念烟啧了一声,仰头瞧了一眼高自己快一个头的秦晗,一把拽过他的衣领。 偏头以鼻尖对着他的鼻尖,吐出的气息温热。 “我自己也乐意。” 秦晗听到自己想听的,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伸手压着她的后脑按近几分,唇瓣相贴。 落雪了,纷纷扬扬的漂下来。 辛念烟的瞳孔有短暂的放大,而后眨了眨,索性闭上了眼。 秦晗这还是第一次,在辛念烟清醒的时候吻她,带着试探意味,浅尝辄止的,在酒肆中交换了一个吻。 “我说你们定好什么时候……” 门口突然传来宁无忌的声音,他哗啦一声推开酒肆大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连忙抬手捂住眼。 “今天太阳不错。” 说着,慌乱的转过身,临走前还拉上了门。 他来得真不是时候! 屋内的两人这才分开,辛念烟仰头望了一眼天空的雪,笑着说:“哪儿来的太阳?” “他看花眼了,走吧。” 秦晗笑着应了一声,将顾延川遗落下来的拿把剑捡起来,与辛念烟一同往外走去。 第二天一早,回程的大军就踏上了行程,秦晗携带辛念烟一行人策马走在前头,满城百姓热泪相送。 路途遥远,这次辛念烟没有再骑马,她坐进了马车里,里面垫了厚厚的毛毯,格外温暖舒适。 一天的行程很快结束,众人在平城落的脚。 叶芸知道以后,在郡守府大摆宴席,亲自去了他们下榻的客栈请辛念烟。 秦晗刚卸下一身甲胄,打算跟辛念烟好好逛逛平城,就在门口遇到了朝里张望的叶芸。 叶芸的目光短暂的扫过他,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辛念烟,眉开眼笑的提步上来。 “辛年公子!” 辛念烟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娇俏的绿色身影就窜到了面前,带着一股子香风。 好在只是淡淡的花果香,很淡,不至于熏着她。 “叶姑娘,好久不见。” 辛念烟微笑朝她点头,叶芸嘿嘿笑了一下,“我都听我爹说了,你在边境立了大功,好厉害!” “不愧是我看上的夫婿!” “哦?”秦晗眉头一挑,“什么夫婿,说来听听?” “没,没什么……” 叶芸被他这么一看,只觉得压力骤然倍增,咽了咽唾沫朝辛念烟小声道:“这就是你那个未婚夫啊,看着好凶,要不你还是留在平城给我做夫婿吧?平城郡守是世袭制,等我爹百年之后你就是平城郡守……” 辛念烟让她逗笑了,屈指朝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你这么孝顺你爹知道吗?” 叶芸捂着头揉了揉,朝她咧了咧嘴。 “我在郡守府准备了宴席,接下来十几天的行程很苦的,去大吃一顿吧!” 她还准备了好多好多的干粮,小吃,还有漂亮衣服,都是送她的! “不会又是什么鸿门宴吧?” 辛念烟眉头一挑。 “不会不会,我才不是林三那样巧取豪夺的恶霸呢!” 叶芸连连摇头,她拉着辛念烟的手晃了晃,“走嘛,知道你们要回去,我可是准备了好多东西要送你呢!” 这一别,只怕是一辈子都见不上了。 知道辛念烟是女孩子以后,叶芸没了那么多礼节和束缚,比起之前要放松得多。 “好,我去就是了。” 辛念烟无奈的笑着摇头,看向秦晗,“王爷,一起去吧。” 秦晗哼笑了一声,“自然,叶姑娘盛情难却,想必不会介意吧。” 叶芸连连摆手,“不会不会,人越多越热闹嘛!” 辛念烟又转头看向客栈堂中坐着的几人,“师父?” “嗯?” “哎。” 一左一右两人分别应了一声,右边的是宁无忌,左边的是顾延川。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毫不相让之色。 目光似带火花闪电一般拉锯,场面右片刻的安静。 辛念烟颇有些尴尬,蹭了蹭鼻尖去看秦晗。 秦晗无奈的笑着揉了一下她的脑袋,看向那边的两人。 “一起吧,我相信郡守大人很欢迎。” 那边两人冷哼一声,各自撇开头。 不过他们倒是没有让辛念烟为难,都离了原本的座椅,往辛念烟这边走来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叶芸把辛念烟秦晗,以及她的两个师父一个侍女,两个跟班(奎木狼、柳姝)都带回去了。 郡守府距离客栈不算远,几人是步行过去的。 叶芸走在后面,伸手拽了辛念烟一下。 “怎么了?”辛念烟小声问她。 “那位,年少白发的先生,是你的师父?” 叶芸好奇的看着顾延川。 “是的。”辛念烟点了点头,看她一双纯净无垢的大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家师父,突然心头一阵警铃大作。 “不能看!”说着,连忙捂住她的眼睛。 “嗯?”叶芸不解的偏头看她,“为什么?” 她看辛念烟一脸不知道怎么说的神色,恍然大悟的睁大眼,“难道他也是女子?” 辛念烟额角滴汗,“这倒不是……” “总之听话,你要是喜欢他还不如继续喜欢我。” 说着,把她的脸迅速往自己这边掰正过来。 “嗯?”边上的秦晗挑了挑眉,看了前头与宁无忌说着什么的师父一眼,又看了辛念烟一眼。 “的确如此。” 烟烟这话说得很对,不能让师父无意间祸害了小姑娘,更不能让师父被小姑娘祸害。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郡守府,郡守见王爷亲自到场,十分惶恐,亲自前来迎接。 “下官平城郡守叶严,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带着一群人跪在郡守府门口,迎着秦晗就要磕头,被秦晗抬手扶了起来。 “郡守大人不必如此多礼,我军中首席与你府上千金有旧,不过是吃顿便饭,叨扰了。” 叶城郡守这才起身,看了辛念烟一眼,干笑一声。 “辛公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托大人的福,辛年很好。”辛念烟展颜一笑,并未将当初那点龃龉放在心上。 叶城郡守这才松了一口气,将一行人迎了进去。 第二百五十章 回京 算上前两次,这是辛念烟第三次来郡守府了。 第一回来办事。 第二回差点来继承郡守府(也不完全是)。 这第三次,才是正经来作客的。 宴席摆在庭院深处的回廊边,旁边就是广阔的湖面,湖水已经结冰了。 她一回头,就能看到当时叶芸对她表白的那个亭子。 不行,现在看,还是不堪回首。 郡守作陪,上的也是宣沙城少见的各种食材,席面十分拿得出手,酒的年份也不低,可谓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大家都喝得东倒西歪了,叶芸抱着辛念烟又哭又喊。 “呜呜呜呜我好舍不得你啊,能不能不要走!” 辛念烟喝得一个头两个大,被她这么一抱,两个头四个大。 “哇哇哇哇呜呜呜,你走了我们以后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了!” 实在吵人得很,辛念烟只好拍着她哄。 “不哭了不哭了,以后还会有机会再见的。” 叶芸呜呜哭着,“真的吗,那我以后可以去京城找你玩吗?” 辛念烟晕晕乎乎的应下了,她才开心起来。 叶郡守很快安排了丫鬟过来把她带走,有些歉意的拱手,“不好意思了辛小姐,我女儿就是这个样子……” “郡守去忙吧,我们一会儿自己回去。”秦晗伸手揽过半醉的辛念烟:“你不必管我们。” 叶郡守点了点头,“那王爷,各位,尽兴,下官就先告退了。” 他离开后,辛念烟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打了个酒嗝儿靠在秦晗怀里。 “王爷,你怎么有两个头?” 她迷迷糊糊的指着秦晗笑。 秦晗无奈的摇了摇头,勾起辛念烟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来。 “回去睡觉吧,明早还要赶路。” 辛念烟咧嘴笑了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好。” 亭台处,宁无忌目送他二人远去,拎着面前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口酒。 今晚月色不错,也没有下雪,适合知交对饮。 只可惜,他只有一个人,从始至终,孤独一人。 后方有轻缓的脚步声靠近,青衫白发的男子提着酒壶走过来,伸手搭在宁无忌的肩上。 “看什么呢?”顾延川问。 “看月亮。”宁无忌转开眼,向天上一轮弯月看过去。 “那不是你的月亮。”顾延川手肘搭在他肩上,似是低诉。 “我知道。”宁无忌偏头瞥他一眼,“看看又不犯法。” 顾延川笑了一声,没说话。 两个人在亭子里的是桌前坐了下来,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你一杯我一杯的碰了起来。 两个同样孤独的灵魂,在月光的见证下,短暂的相互陪伴。 …… 一夜过去,辛念烟等人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准备赶路。 车马走到平城城关的时候,辛念烟看见叶芸站在城头上,眼眶通红的朝她挥手。 “辛姐姐,等我去京城找你玩啊——” 她的声音悠悠从后方传来。 辛念烟撩开车帘探出头去,扬声应她。“好——” 她还以为这小丫头昨晚疯得太狠,指定起不来呢。 直到马车行驶过城关,看不见平城的城墙,辛念烟才坐回去。 这一路,可有得坐了。 哪怕是她的车里垫了数层绒毯,也颠簸得够呛。 一队人马将近五千人,穿越茫茫雪原,从风雪飘摇的北方走到四季如春的南方,再走到临近京都的北方。 一路过来,畅通无阻。 除了老天爷不给面子偶尔下雨落雪,其他道上的什么牛鬼蛇神见了这大部队,都得乖乖绕道。 日升月沉,回程的十五个日夜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秦晗带领的大军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进了城。 晗王大捷归来,全城百姓夹道欢迎。 震天的欢呼声中,辛念烟坐着马车,再一次踏入了自己熟悉的土地。 她掀开车窗帘子,朝秦晗道,“王爷,前面就分路了。” 秦晗朝她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他们说好,进了京城之后,秦晗回宫归还神机营兵力,她先去王府安置师父。 车马走到分叉口的时候在,辛念烟这边的马车便朝着王府行驶过去了。 远离了人声喧嚣,从朱雀桥边穿行而过,很快就到达了晗王府邸。 “吁——” 马车停下,时舞纵身一跃跳下去,转身将辛念烟扶了下来。 “辛小姐。” 门口的门童连忙朝她行礼。 “王爷让我来安置一位贵客,他先进宫面圣了。” 辛念烟说着,将怀中的一块腰牌摸了出来,抬起给那人看了一眼。 那人连连点头,“辛小姐无需有何凭证,我们王爷说了,如果他不在,您来了王府,您便是王府的主子。” 说着,侧身将门外的人都迎了进去。 “诸位请!” 辛念烟愣了一下,这道命令应该是在他离京前下的,那时候他……应该对担心他不在京中,自己受了什么委屈吧…… 心中暖烘烘的,辛念烟笑了笑,转身将顾延川请了进去。 她带出来的五个星宿和一位神医,已经在城外就脱离大部队回了飞烟阁,所以现在,只有顾延川和她。 辛念烟进了王府中,正要叫管家来,便见顾延川摆了摆手。 “不必麻烦,找个距离行之近些的院子。” “让人替我备水沐浴,再备些吃食就是。” 辛念烟点了点头,师父一向不爱热闹,喜欢清净,如今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自然想先休息。 “烟烟,你也先回去吧,离家这么久,家人怕是担心坏了。” 他负手在身后,微微朝辛念烟颔首。 一连数日的路程,也没将他一身通透如谪仙的矜贵掩盖半分,看不出半点风尘仆仆的样子。 辛念烟这才点了点头,“好,师父有什么需要就与王府的人说,烟烟先告辞。” 说罢,朝着顾延川拱了拱手,折身离开了王府。 她上了方才的马车,由时舞驱马一路往相府走去。 路途中,经过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只得放慢速度慢慢悠悠的过。 辛念烟撩开帘子往外看去,正好看见方雀赌坊里打出来一个人。 那人辛念烟还认得,正是与张芸慧有染的周同。 她淡淡撇过一眼,冷冷勾起唇角,放下了窗帘。 第二百五十一章 你的确眼瞎 时值下午,辛念烟的马车终于在阔别两月后,再一次停在了相府的大门口。 “什么人?” 相府的门房眉头一皱,抬手就拦。 他们不认得男装的时舞,也不奇怪。 一身男装的辛念烟从马车上纵身一跃,跳了下来,轻松的伸展了一下四肢。 “好久不见了,赵叔。” 守门的赵叔好半天才将她认出来,“小……小姐?” “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 他激动不已的往里进去报告,辛念烟负手在身后,提步便进了相府。 她着女装的时候,步履盈盈,仪态生姿。 但着男装的时候,则随性洒脱得多。 里头得了消息赶出来的辛文元和古双见了她,连忙快步迎了上来。 “父亲,古夫人。”辛念烟含笑唤了一声。 “烟儿,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古双满面担忧,眼眸都泛起了红,上前一步握着她的手。 “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我和你父亲和你奶奶,都快担心死了!” “我这不是没事,好好的回来了吗?”辛念烟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你还知道回来?”辛文元冷冷斥了一声,“留书出走,一走就是两个月,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你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哪家小姐跟你似的,穿成这样!” 辛文元走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哎呦好了,人好不容易回来,你就别发火了!” 古双推了他一下,“人没找到的时候,你不是最担心的那个吗,天天都在找人打探追问!” 辛文元冷哼了一声撇开脸。 “哼,我那是担心她在外头给我出丑惹麻烦!” “那倒是有劳父亲费心了。”辛念烟淡淡应了一声,“要打要罚我都认。” “但现在我才刚回来,疲惫得很,可以让我先回去歇歇吗。” 有什么事不能等睡醒了再说,真的很累。 在历经了那么多生死瞬间后,辛念烟对这种小打小闹的事情不是很放在心上,至少不涉及生命危险,对她来说,就不算大事。 辛文元看她这副样子,还想再骂上几句,却被古双拦了下来。 “好了老爷,孩子累得这么辛苦,你少说两句,万事等她休息过了再说好不好?” 一边说,一边伸手顺了顺他的后背,辛文元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摆了摆手。 “回去吧回去吧。” 在场的人都知道,只要她进了烟云院,不出意外的话,这事儿基本就过去了。 “哟,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呢?”院中远远传来一道声音。 辛念烟循声看过去,便见辛柔儿扶着张芸慧从后院的方向走出来。 “原来是烟儿回来了。” 她噙着笑意,却让人感受不到半分亲昵。 “流落在外两个月,也不知道都经历了什么,快来让母亲看看,没什么事儿吧?” 她走近过来,辛柔儿也柔柔的冲辛念烟福了福身,“姐姐,两月不见,姐姐近来可好?” 这两个人字里行间,都在说她这两个月未曾归家的事,辛文元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火气,又让他们拱了上来。 “劳妹妹和母亲挂念了,没什么事,好得很。” 辛念烟刚打算走的脚迈出去,又收了回来。 她转过身,手背在身后,微微一笑。 “看来母亲身体恢复得不错,瞧着很有精神。” 张芸慧脸色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辛念烟眨了眨眼,“我的意思是,你欠下的家法,可以还一下了。” 张芸慧刷的一声白了脸,“我们现在说的是,你离家出走两月的事情,你不要扯其他事!” 说罢,她扭头就朝辛文元煽风点火,“老爷,你看看她这副不服管教的样子,一个大家小姐,没有一点规矩,说跑就跑了,两个月在外面,也不知道都做了些什么……” “姐姐,听说父亲的人找遍了京城周围都不见你,你不会是被什么贼人掳走了吧……” 辛柔儿满脸担忧的看着她,“姐姐未来可是要做王妃的人,怎么如此糊涂啊!” “也是,在乡里野惯了的丫头,在相府里哪里呆得住啊。” “你就这么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当后娘的,怎么你了呢。” 张芸慧见状,连忙趁热打铁,继续上眼药。 两人这火上浇油,越浇越猛,辛文元听得火冒三丈。 “快说,你留书出走,究竟去了哪儿!” “你凭什么离家出走,相府有哪一点对不起你?” 辛念烟被他怒火中烧的吼声震了一下,眉头紧紧皱起,好半晌才将心中的怒意压下去。 “我去前线了,今日王爷不是带兵回城了吗,我刚跟着回来。”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辛柔儿嗤笑了一声。 “姐姐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你就是打听好了王爷今日回京,才想浑水摸鱼,今日回来逃过责罚吧?” 张芸慧冷笑了一声,“烟儿,你当我们都是傻的吗,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上战场的道理?” “京城距离边境何止千里,行军都要行半个月,你一个女子,也敢只身前往边境?” 古双则眉头一紧,满是担忧的上下看着她,“你去前线做什么?受伤了吗?” “治病救人。”辛念烟只回答了古双的话,也只回答了一半。 自己大难不死这事儿,没必要说给他们听。 “够了!” 辛文元冷斥了一句,“胡言乱语,一派胡言!” “我看她呀,怕是在外头染了什么失心疯!” 张芸慧索性全然不装什么娴熟良母了,眯着眼恶狠狠的赌咒道。 “小姐!”另一边传来小烛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辛念烟一转头,便见她提着裙摆疾步跑过来,眼眶里盈着眼泪,看到这边的情况,一时间不敢上来,站在了边上。 一身男装的时舞走在她身后,朝着辛念烟点了点头。 辛念烟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转向辛文元。 “父亲,相府从始至终,没有哪一点对得起我。” “从我被接回来开始,你就没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过。” “我受这母女俩明里暗里的设计陷害,嘲讽挤兑,你睁只眼闭只眼只当看不见。” 她顿了一下,又否认了。 “不,也许你的确眼瞎。” “你……”辛文元听得怒不可遏,抬手就要打她,被古双紧紧抓住了手。 “别别……” “烟儿,你说两句软话吧,你爹这个脾气你也知道,吃软不吃硬……” “小烛。”辛念烟朝小烛那边摊开手掌。 小烛一愣,连忙擦了擦眼泪,将一道明黄色的圣旨放在了她手心。 第二百五十二章 封赏 辛念烟刷的一下抖开圣旨,刺绣的金龙在阳光下极为晃眼。 她长发高束,一身男装洒脱利落,单手背在身后,陡然显露出一股强横的压迫力。 “古夫人,我向来是个软硬不吃的性子,你松手,我倒要看看,今日有这道圣旨在,我尊敬的父亲大人,敢不敢对我动手。” “你!”辛文元气得直吹胡子,指着辛念烟的手都在颤抖。 但他终究,是不敢越过那道圣旨的。 辛念烟抬手一提,将圣旨卷了回来。 “该说的,我都说了。” “父亲若是不信,可以等一等宫中的消息。” “好啊,出去野了两个月回来,连老爷都不放在眼里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反了天了!” 一边的张芸慧见状,阴阳怪气的开口补刀。 辛念烟斜斜一眼扫过去,神色冷厉如刀,看得她没由来的一阵脊背发凉。 这是边境的风沙飞雪磨砺出的目光,锋利且明锐。 “能不能反了天我不清楚,不过……” 她来回扫了张芸慧两眼,抬起手,竖起三根手指。 “三天之内,你,会滚出相府!” 她眉头上扬,神色极为笃定。 张芸慧蓦然打了个寒颤,“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老爷,我看她是疯了!” “烟儿,你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我晚些时候再去看看你。”古双皱紧眉头,轻声劝道。 “好。”辛念烟点了点头。 真可笑,整个相府,真正关心她的,只有一个她自己提拔进来的平妻。 说罢,她朝着古双福身行了一礼,转身往烟云院的方向去了。 辛文元以为她在给自己行礼,低声嗤骂了一句。 “不伦不类!” 他说的,是辛念烟身着男装,却行的是女子礼。 辛念烟充耳不闻,带着小烛和时舞往烟云院走了。 男子礼一样挨骂,反正看她不顺眼,怎么都得挨骂。 …… 一路回了烟云院,辛念烟舒舒服服的往床上一躺,只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半个月的行程,实在是……太累了! “小姐,水给你备好了,洗个澡再睡吧。”小烛迈步进来,轻声开口。 辛念烟这才坐了起来。 “小烛,我走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小烛愣了一下,摇了摇头,眼中满含泪水,“我就是,特别特别担心小姐。” 说着,眼泪就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辛念烟走过去,抬手给她擦了擦,“别哭别哭,我这一趟太凶险,所以才没有带你……” “我知道,小姐做什么自然有小姐的道理,但我就是忍不住……” 小烛扑进她怀里,小声啜泣了起来。 “我好想你啊小姐,我都要担心坏了……” 她一边哭一边打嗝,眼泪都浸湿了辛念烟的衣裳。 辛念烟心下叹息,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知道她为什么,对叶芸那么宽容了。 她给自己的感觉,很像小烛。 纯净,真诚,真心实意的为她好,担心她。 哭了好一会儿,小烛才缓下来,退开几步,脸上有些红。 “小姐穿成这样,好像个俊俏的公子,怪叫人不自在的。”她擦了擦眼泪,打趣道。 “让俊俏公子看看,是哪家的小娘子在黯然垂泪?” 辛念烟笑着伸手去擦她的眼泪。 “以后不会再丢下你了,不哭了。” “去给我找几件衣物,一会儿沐浴出来穿。” 小烛笑着点头,“要小烛服侍小姐沐浴吗?” “没事,我自己来就行。”辛念烟摆了摆手。 她自小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即便后来在相府有人伺候了,也不太习惯连洗澡这种事情都需要人帮忙。 边境一行又回归了以前的状态。 如今看来,没必要去严苛遵守那些个规定,她怎么活更自在,就怎么活呗。 小烛点了点头,给她找好衣服,才退了出去。 辛念烟泡了个澡,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下午。 再说起丞相这边,原本被大女儿气得怒火中烧,但还是依他所言,安排了人去宫中查探消息。 然而查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下午时分,一队挑担荷物的仪仗队便出现在了相府门口。 “圣旨到——” 为首的李公公高唱一声,门房赶忙快步往府中跑去禀告。 得到通传的辛文元一听,竟然真的等来了圣旨,跟古双对视一眼,一时间惊得合不拢嘴。 “怎么回事?”他不明所以的看向通传的门房。 “小的不知道。”那门房摇头。 “先出去看看,别让宫里的人等久了。”古双站起身,取了一件斗篷给辛文元披上。 两人一同出了书房,遇见了闻讯赶来的辛柔儿母女俩,四人一同出去迎接宫中的圣旨。 …… 辛念烟是被小烛的敲门声吵醒的,她半睡半醒的坐起来,揉了揉眼。 “怎么了小烛?” “小姐,有圣旨到了!”小烛兴奋的说。 辛念烟这才醒了醒神,“进来吧。” 她浓浓的打了个哈欠,任由小烛为她洗漱穿衣,倒腾得非常快。 出了烟云院的门,一阵风袭来,辛念烟的瞌睡醒了个干净。 两人一路走到前院,便见前院已经恭恭敬敬的站了一群人了。 “抱歉公公,我来晚了。”辛念烟走过去福了福身。 “辛小姐说哪里的话,您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是老奴打扰了您的清净!” 舟车劳顿? 后方的几人对视了一眼,莫非,她所说的,都是真的? 怎么可能! “辛小姐,接旨吧!” 辛念烟矮身跪下去,身后众人也连忙跪了一地。 “旨诏:丞相长女辛念烟,只身远赴边境,解救数万将士百姓与水深火热,妙手回春,医德崇高。 抗疫有功,辅佐晗王签订北域和平条约有功,特封尔为南玄护国神女。享,二品官员品级及俸禄。 赏护国神女府,赏良田千顷,赏庄园两座,赏黄金千两,赏锦缎百匹,赏南海东珠一斛。 制书如右,符到奉行!” 一连串的赏赐,几乎把整个相府的人都打蒙了。 “辛小姐……不,神女,接旨吧。” 李公公含笑温声细语的道。 辛念烟这才抬起头,“臣女,谢主隆恩。” 第二百五十三章 等着看戏 她抬手接过圣旨,站起身来。 “辛大小姐,您可是咱们南玄封的第一个女官,如此殊荣,实在是让人望尘莫及啊!” 李公公堆满笑意朝她拱手。 “公公过奖了,不过是个虚名,女子哪有涉政的道理。” 辛念烟淡淡一笑,朝他福身。 李公公笑了笑,没有再接她这话,而是转向了目瞪口呆,缓慢回神从地上站起来的辛元文。 “丞相,咱家早就说过,你养了个好女儿啊!” 他啧啧竖起拇指,满脸敬佩之色。 “辛大小姐的所作所为,咱家实实在在的佩服!” “公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辛元文连忙问道。 他先前还在嫌弃不已的逆女,摇身一变,怎么就成了护国神女了? “丞相慢慢去打听吧,咱家这会子得回宫了。” 李公公将浮尘一甩,朝辛念烟含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相府。 辛念烟抱着圣旨看了一眼,赏的一堆东西她兴趣不大,对那个徒有其表的称号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主要是那两座庄园,和护国神女府。 也就是说,她可以脱离相府,名正言顺的,自立门户。 “烟儿,你快与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辛元文迈步走上来。 辛念烟困得厉害,看了他一眼。 “该说的我都与父亲说过了,我现在疲乏得厉害,要不父亲安排人去宫里问问?” 说罢,也不管他同不同意,转身就往烟云院的方向回去。 路过辛柔儿母女二人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倒回来两步。 “我说过的话,自然会一一应验。” 她说这话,是含着笑意的,但辛柔儿和张芸慧只觉得脊背都发凉。 待她走远,辛柔儿才摇了摇头,“娘,你别怕,只要有我在,就不会放任你被赶出相府的。” “就算她是什么神女,也不能做了我们相府的主!” 张芸慧脸色发白,“可是她才说她去了前线,就得了这么多赏赐……” “你听到那圣旨里怎么夸她的吗,说她妙手回春……” “她什么时候还会医术了?” 辛柔儿冷冷的勾了勾唇角,“可能是想了个什么法子混到前线,给王爷吹了枕边风,让王爷夸大其词吧……” “住口!”边上的辛元文低斥了一句,“背着你姐姐编排她,像什么话?” 辛柔儿这才偃旗息鼓,扶着张芸慧回去了。 辛元文则看向古双,“你说,她不会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去前线治病救人去了吧?” “兴许的确有夸张的成分在,等宫里的人回来了,问问就知道了。”古双蹙眉道。 然而等宫里的人回来了,仔细一问才知道。 辛念烟哪里是有夸张的成分在,她那两句话,简直是低调得没边了! 她这是去前线当菩萨,济世救人去了! 辛念烟并没有关注他们怎么个想法,她回了烟云院后,进了议事厅,摊开宣纸写下一封信笺,差人送往了流云阁。 她给寒风传了消息,让他今晚过来报到,带上寒露。 离开飞烟阁这么长时间,具体的财务和阁中内务,都是这两个人在负责,回来之后找他们了解是其一,这其二嘛…… 她还真有点想念他们了。 …… 很快就入了夜,寒风寒露二人是冒着风雪来的。 来的时候,辛念烟正坐在议事厅里翻一本医书。 经历过这一趟,她对医术有了一种敬畏,打算认认真真的从头学一学。 “小姐,寒护卫和寒露姐姐来了。” 守在门口的小烛小声道。 “让他们进来。”辛念烟说着,放下手中的医术抬眼看过去。 两人逆着风雪从外面走进来,都披着斗篷。 “主子,你回来了……”寒露迈进两步,她一向清冷,此时唇角却带着笑意。 辛念烟起身走过去,展开双臂抱了抱她。 “我回来了。” “此行凶险,你没受什么伤吧。” 寒风站在边上,上下细细的打量她。 “没有。”辛念烟摇了摇头,松开了寒露后,指了指桌边的椅子。 “坐,我就是想问一下近段时间阁中情况。” 她转身的时候,寒风的目光落在了她腰间别着的匕首上,瞳孔蓦然一阵紧缩。 很快,他就收敛了神色,恢复如常。 三人坐下,辛念烟倒了一杯热茶给他们驱寒。 等两人将这两个月的财务和内务禀报过,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旧叙过了,该汇报的也汇报了,夜色将晚,寒露便请辞了。 辛念烟抬眼看了一眼天边的月,“寒露,我安排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主子,我自己回去就行。”寒露起身,朝辛念烟福了福身,转身出去。 “那小姐,我也先……”寒风正打算跟她一同出去,却被辛念烟叫住。 “等等,我另外有事要你去办。” 寒露闻言,出去的时候,顺手将门带上。 寒风转身看向辛念烟,等她发话。 “你明天,去一趟方雀赌坊。” 辛念烟撑着脸坐在桌边,悠悠开口。 “那里面有一个叫周同的,应该欠了赌坊不少钱,想个法子,逼他一把。” 她嘴角上挑,眉头下压,看上去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寒风知道她又在憋着坏,但怎么看都觉得可爱。 “好,属下明白。” 他低声应道。 “去吧,我在相府等着看戏。”辛念烟笑眯眯的弯着眼眸道。 她说过,三天让张芸慧滚出相府,说到做到。 寒风点了点头,抬脚打算离开,身形稍微顿了一下,又转了过来。 “怎么了?”辛念烟不解的看他。 “你……身上那把匕首,是哪里来的?” 寒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辛念烟将腰间的匕首取下来,在纤长十指间一转,笑着看过去。 “王爷送到,说是边境淘来的,好看吗?” 寒风看着那匕首,神色有些晦涩不明,很快又收敛下去。 “好看,你……喜欢?” “当然。”辛念烟毫不掩饰她的喜欢。 “怎么了?” 寒风摇了摇头,唇角也勾起了一丝笑意。 “没有,很好看,很衬你。” 他这话说得,格外的认真。 辛念烟难得见他笑,颇有些新奇的盯着他瞧了一会儿。 第二百五十四章 订下婚期 “怎么了?”这次换寒风问出这句话。 “你真该多笑笑,祸国殃民。”辛念烟笑着调侃了他一句。 寒风收敛了笑意,低咳一声,“属下告退了,小姐早些休息。” 祸国殃民又如何,难得她多看两眼。 辛念烟送走两人,便点了个药熏,一夜好眠。 …… 第二日天降大雾,半个上午都散不开。 睡到自然醒,辛念烟才裹着厚重的斗篷,穿越过大雪走向主厅去用膳。 却在进了大院之后,便看到门口立着几个不似相府家丁着装的人。 “辛小姐。”那几人见了她,拱手行礼。 辛念烟顺着议事厅的方向一看,便见秦晗正坐在议事里,与辛文元古双,以及老夫人正聊得其乐融融。 她眉头一挑,抬脚走了进去。 “烟儿来了,我们正说起你呢。” 老夫人眉开眼笑的朝辛念烟招手,“快来,见过王爷。” 辛念烟这才朝秦晗福了福身,“见过王爷。” 目光却有些狐疑的看向他。 “你我之间,不必拘礼。” 秦晗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朝她眨了眨眼。 “祖母的好孙女,两个月不见,想坏祖母了!” 老夫人牵过她的手拍了拍,昨晚听了宫里人的禀报,她听得又担心又刺激。 相府的女儿封了护国神女,这是莫大的荣耀啊! 给老辛家列祖列宗,长脸了! “祖母,我也想你。” 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就连昨儿个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辛文元都带着笑,辛念烟也乐得这样的气氛继续下去。 “你们在聊什么呢?”她问。 “在商量你跟王爷的婚事。”古双朝她笑了笑,“王爷一大早就过来了,特意嘱咐我们,你要是没醒的话,不让人打扰你,我们这才没去叫你。” 辛念烟:“……” 好吧,连睡懒觉都被他算到了。 “我们看了看日子,今年的中秋,上阳佳节,都不错!” 古双笑着拉她坐下,“但王爷说,太晚了,今年花神节就挺不错的。” “花神节?”辛念烟眉头一挑。 那怕是不到三个月了吧? 秦晗低咳一声,“是不是太急了。” 辛念烟轻笑,“不急,三月二十四对吧,挺好的。” “祖母,就按王爷说的吧,我喜欢春日。” 秦晗心头蓦然涌起一阵浪潮般的喜悦,他呆愣了一下,才展露出笑意来。 他知道烟烟喜欢春日,打小就喜欢桃林,所以想迎着芳菲三月天,京城桃李遍开,将她娶进门。 王府里栽了那么多桃树,年年都在为她而开,今年……终于能让她看见了。 “好好好,依你依你!”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现在是神女,神女在花神节出嫁,那不是正合适吗!” 就在几人氛围融洽和乐的时候,辛柔儿和张芸慧也走来进来。 “哎哟,我还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王爷来了。” 张芸慧笑盈盈的朝秦晗福身,“臣妇见过王爷。” “小女辛柔儿,见过王爷。” 辛柔儿盈盈一双剪水瞳小心翼翼的瞧了秦晗一眼。 从疆场上回来的晗王,比先前多了几分锋锐冷冽,更有男子气概了,看得她心头直冒泡泡。 先前晗王无权无势,只有一身皮囊能看,各家千金虽然看了喜欢,却没有几个当真动心思的。 但如今可不同了,王爷签订了和平条约,还打了胜仗,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她满含嫉妒的看了辛念烟一眼,只恨不得一口咬死她,自己顶上去。 这个小贱人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辛念烟察觉到她的目光,眉头微微挑了一下。 今日一早飞烟阁按照她的意思,给她送了一份周同的情报,那可真是,精彩绝伦。 “张夫人二小姐不必拘礼。” 秦晗淡淡扫了两人一眼,没有多做理会。 然而他不搭理,偏偏有的人就脸皮厚,非要往他脸上凑。 辛柔儿迈步往这边过来,看似打算绕过他去另一边落座,实际上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脚下突然一个急转。 “哎呀——” 她惊呼一声,朝着秦晗就倒过去。 一个娇弱柔美的女子迎面扑过来,一般的男人这时候心里都要乐开花了,温香软玉顺手往怀里一搂…… 再不济也会伸手扶一把,但秦晗他就不是个一般人。 只见他身形一转,毫不犹豫的起身让开,任由她摔在了椅子上,撞得桌面一阵稀里哗啦。 桌上的杯盏零落,茶水倒了一桌子,辛柔儿摔了个结结实实,疼得脸都抽搐了。 好在没上菜,不然她来这么一下,怕是吃不了了。 “你在干什么!”辛文元怒斥了一声,“王爷面前失仪,像什么话!” 辛柔儿这才忍着痛站起来,哀怨的看了秦晗一眼。 “对不起王爷,柔儿不是故意的……” 秦晗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淡淡看向其他人,“诸位,今日该谈的事都谈妥了,本王便不多留了。” “王爷……这……” 一家人见状,生怕开罪了他,着急忙慌要挽留。 辛念烟站起了身,气定神闲,从容不迫。“那我送你。” 秦晗全然不似方才的冷淡,温和的笑了笑,朝她伸出手。 辛念烟唇角微扬,伸手过去牵住他。 其他人见状,也没有再挽留。 “王爷慢走,王爷慢走……” 几人起身相送。 “这还没成亲呢,姐姐怎么就当众与男子如此亲密,这要是叫外人看了去,还不知道要怎么议论我们相府呢!” 辛柔儿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恨得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辛念烟转过身,“我婚期都定了,牵个手过分吗?” 她上下看了辛柔儿一眼,“不过说起给相府丢人这事儿,我可不敢跟你比。” 她当初跟太子的事情,整个京城都人尽皆知了,怎么有脸来阴阳怪气的影射她啊? 辛柔儿气得脸色铁青,狠狠跺了一下脚,转身跑走了。 “柔儿,柔儿!” 张芸慧叫都叫不回来。 “别喊了,她也没脸杵在这儿。” 老夫人冷着脸斥了一句。 “哎呀娘,就是不小心摔一跤,王爷也真是的,扶一把能怎么样?” 老夫人冷冷嗤笑,“呵呵,摔一跤?长了眼的人都看得出来她这一跤摔得不简单。” 她杵着拐杖站起来,看向辛文元,“看看你两个女儿,同一个爹生的,一个养在府里又宠又惯,教成这副德行,一个土生土养,长成了神女。” 说罢,摇了摇头。 “这饭我是吃不下了,气都气饱了,双儿,送我回去吧。” 古双站起身去扶她,柔声应道,“好,那我晚些时候做些吃得给您送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柔儿,我是你亲爹啊 辛念烟送走了秦晗后,并没有再回饭厅去用膳,而是回了烟云院。 她在自己的小厨房吃,那不是更香? 没人打扰舒舒服服的吃过午饭后,太阳竟出来了。 温暖的光洒下来,辛念烟吃饱了就有些困,在躺椅上小睡了将近一个时辰。 小烛给她盖了一条毯子,然后在边上静静守着。 快下午的时候,她终于伸了个懒腰,从躺椅上爬了起来。 “小姐,你醒了?”小烛取斗篷给她披上,又端过来一杯热茶。 “流云阁来人了,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让他进来吧。” 辛念烟端着热茶喝了一口。 那流云阁的小厮进了门,小声的禀报了几句什么,辛念烟眉头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弯起嘴角。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她遣退那个小厮,面上带笑,看向一边的小烛。 “今晚带你去看一出好戏。” “啊?”小烛呆了一下,有些好奇也有些欣喜,“什么好戏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辛念烟玩味的把玩着手中的瓷杯,抿茶掩去嘴角的坏笑。 …… 当夜,明月高悬。 辛念烟带着时舞和小烛站在慧兰院外一处避风的墙下。 “小姐,有什么好戏非要来这里看,我们都等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了……” 小烛小声说道,她冻得厉害,搓了搓手。 “再等等。” 辛念烟安抚的拍了拍她。 很快,慧兰院的后门就传来了动静。 三人连忙看了过去。 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轻车熟路的推开后门,学了一声鸟叫。 没过多久,便见张芸慧从房间里开门出来,提着一盏灯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吗!”张芸慧压低声音对那男人道。 “我想你了嘛~”周同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也不顾她的反抗的神色,低头就亲。 墙外看到这一幕的小烛瞪大一双眼,边上的辛念烟连忙一把捂住她的嘴。 张芸慧很快就没有继续反抗了,软在了周同怀里。 “你真是想我了,不是又欠了赌债?” 周同赌咒发誓的摇头,“没有,我保证没赌了!” “你这次来不是来要钱的?”张芸慧怀疑的问。 “额……手里稍微是有那么一点紧,要的不多,一千两,一千两就够……” 张芸慧一把推开他,压低声音怒骂出来,“你疯了吧!一千两,你想要我的命吗!” “一千两而已,你是丞相夫人,对你来说不就是挥挥手的事吗。” 周同满脸献媚,小声讨好她。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名下没有铺子,也早就没有管家了,我哪里的钱?” 张芸慧气愤不已,推着他就往门外赶。 “你赶紧走,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芸儿,你别这样,你听我说,听我说……赌坊的人堵在我家里,给我最后的期限就是今晚,我要是不还钱,他们就要杀了我……” “他们已经剁了我一根手指了,他们是真的会杀人,你救救我,救救我!” 张芸慧越听越来气,老早就跟她说不赌了,再也不赌了,没有哪一次是真的。 “我救不了你,我现在自身都难保了,你赶紧滚吧!” “你就要这么看着我死吗!”周同怒喝了一声。 “你小点声!”张芸慧吓得赶紧回头去看,却见周同摸起假山上的山石照着她脑袋就是一下。 张芸慧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周同把她丢在地上,还踢了一脚。 “臭娘们儿,不管老子死活,老子还跟你客气个屁!” 说着,起身就往张芸慧的房中走去,翻箱倒柜的开始找。 辛念烟捡起边上的石子儿往院中一扔,砸在丫鬟居所的门框上。 很快就有人开门来查看,看见院中倒在地上的张芸慧,又看见张芸慧房中的翻箱倒柜的影子,惊呼一声。 “抓贼啊啊啊啊——!!!” 很快,周围的家丁守卫都朝这边围了上来。 里头找了半天,手里捧着一堆值钱物件的周同见势不妙,就要开溜,却被管家带人挡了下来。 而他带来的人,大部分都是飞烟阁的人。 一时之间,相府灯火通明,喧嚣阵阵。 很快就有人禀报了相爷,夫人的院子遭了贼,夫人还被那个贼人打晕了。 自己最在意的夫人在自己怀里,那外头报的,就是另一个夫人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睡是肯定睡不了了,夫妻二人只得穿戴好,出来处理。 就连另一边院子的辛柔儿,听到动静都连忙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儿?” 辛元文看着被人摁在地上的周同,问道。 “相爷,这个贼人不仅入室盗窃,还打伤了夫人!” “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我乱棍打死!” 辛元文怒斥一声道。 周同面色大变,发了疯一样挣扎。 辛柔儿快步跑到张芸慧身边,紧张的推了推她。 “娘,你没事吧娘!” 周同一听她叫张芸慧娘,强行撑起脸往她这边看过来,“柔儿,救救我,我不能死!” 辛柔儿只觉得瘆得慌,“你是谁啊,你凭什么这样称呼本小姐!” “柔儿,我是你爹,我是你亲爹啊!” 此话一出,相府顷刻间寂静下来,四周安静得只听得到火把攒动的声音。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爹是当朝丞相!”辛柔儿面色大变,怒骂道:“哪儿来的叫花子,竟然如此侮辱我娘!” 辛元文瞳孔震惊,阴沉着脸,抬手将周围的人挥退。 “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只有两个人押着周同,他抬起头来,猖獗的朝辛元文笑了一声。 “丞相老爷又怎么样,还不是捡老子穿过的破鞋!” “呸,还不是被老子带了十几年的绿帽子,给老子养了十几年的女儿!” 辛元文脸都绿了,“满口胡言,来人,把他舌头给我拔了!” “我没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周同连忙喊道,“她在嫁给你前就跟我好了,孩子也是我的!” “她背上有一颗黑痣,腰上和屁股上也有,都差不多大!” 反正他也跑不了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谁也别想好! 辛元文听完这些话,面色彻底黑了下去。 他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险些当场气得厥过去。 好在古双在一边给他顺气。 “老爷,不能听信他一面之词,让柔儿与他验一下血吧,以证清白。” 辛元文这才找回一点理智,“好,好,来人,准备滴血认亲!” “不,我不验!”辛柔儿满脸抗拒的后退,“你这个贱人,我就是我爹的亲女儿,根本不需要自证清白!” 她什么都不知道,但理智告诉她,就是不能验! 第二百五十六章 乱棍打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验就验,让你看得明明白白,堂堂丞相,这么多年又疼又宠的却不是自己的种!” 周同哈哈大笑。 辛文元气得面红耳赤,“你给本官闭嘴!” 在场的下人都低垂着头,只恨自己生了一双耳朵。 这事儿是他们能听的吗! 什么都听,只会害了他们啊! 这样嘈杂的环境,很快把昏过去的张芸慧吵醒过来。 她睁眼一看这情况,一颗心跌落到了谷底。 “娘,娘你快说,你跟这个地痞无赖没有关系!” 辛柔儿哭着摇晃她。 “老爷,你听我说,我跟他真的没有……” 张芸慧焦急的想解释,却被周同打断。 “没有什么,没睡够过还是没给老子生过女儿?” “贱人,让你不给钱,不要老子好过,那就都他妈别活了!” “不是要滴血认亲吗,来啊,来放血!” 周同发了疯一般怒吼。 “父亲。”辛念烟这时候才从后方的道路上,慢慢悠悠走出来,看着就向刚从自己院子过来一样。 她算是看明白了,周同这是知道自己死定了,要么被赌坊逼死,要么被相府打死,所以他死之前要让所有人都不痛快。 这就是个,烂人。 不得不说,烂得好。 “烟儿,你怎么出来了,风大,你快回去吧。” 古双连连给她使眼色。 “我听着吵得厉害,就出来看看。” “局势我也看明白了。” 她走到辛文元面前,福身浅浅行了一礼。 “父亲不必动怒,更不必为了这种跳梁小丑出动什么滴血认亲。” “如此不信任妹妹,怕是要令她伤心了。” 众人都没想到,辛念烟会说这种话。 辛柔儿哭得梨花带雨的看了她一眼,心中也疑惑起来,莫非这个小贱人良心发现了? “今日之事,简单得很,不管这泼皮无赖是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都是空口白舌的污蔑。”辛念烟继续道。 那边的周同大怒,正要张口说话,就被时舞眼疾手快的塞了一团布进嘴里。 “我家小姐说话的时候,不喜欢听到狗叫。” 她冷冷扫了两个押着周同的家丁说。 那两个家丁额角滴汗,连忙按紧了地上的周同。 “对对,烟儿说得对……” 张芸慧擦着眼泪,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来。 “我这里有一瓶药,入口即化,见血封喉。”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走到辛柔儿身边,温柔的牵起她的手,倒了一颗进去。 “只要你过去,取下他嘴里塞的东西,把这药喂给他,这事儿就结束了。” 辛文元终于找回了属于丞相的理智,他冷着脸,看向辛柔儿。 “听你姐姐的,快去。” 无论今日这事是真是假,都得是假的。 她这一颗药下去,封的不仅仅是那个泼皮的嘴,更多是封住所有下人的嘴。 他辛文元,丢不起这么大的人! 辛柔儿手指颤抖,摇了摇头。 “我不去,我不去……” “杀人犯法,犯法……” 辛念烟笑了笑,“他胆敢在相府行窃,本就是死罪,还伤了相府夫人,罪加一等。” “不必送到行不,我相府就有权打杀了他,你安心,不犯法。” 现在知道杀人犯法,知道害怕? 当初害她的时候呢? 辛柔儿挣扎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手里的药,又看向辛念烟。 “我去了,这件事就结束了吗?” 辛念烟点了点头,她信不过,又看向辛文元。 辛文元也点了点头,“快去。” 辛柔儿咬了咬牙,朝那边走去。 张芸慧忍了又忍,眼看她一步步走过去,终究还是忍不下去了,她一把抱住了辛柔儿的腿。 “柔儿,你不能去,他是你亲爹啊……” 她哭着将这话说了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去。 辛柔儿浑身一震,整个人像是没了力气一样,跌坐了下去。 “你说……什么?” 场上再度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张芸慧哭着跟辛文元忏悔。 辛念烟眉头微挑,看向脸黑如锅底的辛文元,这一刻,他仿佛苍老了十岁。 张芸慧哭哭啼啼的爬到他面前来,被辛文元勃然大怒一脚踢开。 “滚,都给我滚,滚出去!”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震开,几乎让周围所有下人都颤了一颤。 在听到这个滚字的时候,辛柔儿突然像是悟了什么一般,抬眼看向辛念烟。 辛念烟居高临下看着她,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自己帽檐上的绒毛,明艳的一张脸在夜色中好似会发光。 看起来好似月宫仙子,干净,矜贵,不可亵渎。 狼狈如她,相比之下,便是云泥之别。 “是你,都是你对不对!” 辛柔儿怒骂一声,突然朝着辛念烟撞了上去。 “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众人这才看清,她手里竟然握着一枝朱钗。 一群人瞳孔骤然紧缩,紧张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辛念烟身形一转,抬手掐住她的手腕一拧,咔嚓一声将她的手骨掰脱臼,而后重重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辛柔儿被她一巴掌打了滚进边上的草丛里。 辛念烟冷笑一声,“不长记性的东西,哪回动手你在我这里讨到过好?” 又看向其他呆滞着,不敢有反应的众人。 “没听见老爷的话吗,还不把这两个人,乱棍打出去。” 她声线冷厉,在寒夜中格外凌冽。 人群愣了一下,提着棍棒靠近。 “爹,爹不要赶我走,我是你的女儿,我是你的女儿啊!” 辛柔儿哭喊着,跪着爬到辛文元面前。 “烟儿,烟儿是我对不起你,你放过我们吧,求求你了!” 张芸慧也爬跪到辛念烟面前来求饶。 “父亲,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养了这么多年,要是舍不得的话,那就继续养着。”辛念烟没有搭理她,而是看向辛文元,淡淡开口。 她这话一出口,即便辛文元心中再有不舍,也不可能留他们母女二人。 毕竟只要留下来,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自己,给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被别人带了十几年的绿帽子! “都……听大小姐的吧。” 他极为疲惫的叹了一口气,“我累了,烟儿,你看着处理就是。” 说罢,带着古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慧兰院。 “爹!!!” 辛柔儿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也不见他回头。 第二百五十七章 别让恨意占据你太多思绪 她知道,自己再怎么喊都不会有用了。 从今晚起,她就不再是相府的小姐了。 辛柔儿站了起来,满目怨毒的看着辛念烟。 “你敢动我吗,我可是未来的太子妃!” 张芸慧一听,也硬气了几分,从地上站了起来。 “对,我女儿与太子有婚约,你不能赶我们走!” 辛念烟要被这两人气笑了,“太子是跟相府二小姐定的亲,你现在算个什么东西?” 辛柔儿被她刺得脸都白了。 “太子哥哥喜欢的是我这个人,才不是什么相府二小姐的虚名!” 辛念烟点了点头,“好好好,那祝你们百年好合,你自己去找他吧。” 她抬手指了指后门的方向。 “我的意思是,要么自己滚,要么……” 下一刻,周围提着棍子的家丁将棍子往地上一杵,威慑力不亚于杀威棒。 辛柔儿眼中的怨毒像粹了蛇毒一般阴森,“贱人,你给我等着!” 说罢,扶起张芸慧就往外走去。 辛念烟冷笑了一声,给了时舞一个眼神。 时舞心领神会,转身跟了出去。 如此,便只留下一个跪在地上的周同。 周同神色狰狞,发了疯一样呜呜咽咽着。 辛念烟走到他面前站了一会儿。 “就是你当年,害死我娘的?” 她没有扯开周同嘴上的布,抬脚狠狠踢在他胸口。 “说话!” 她习武这么长时间,很少真正用上过,今天用在了杀母仇人身上,也算没白练。 周同痛苦的叫喊出声,辛念烟又是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力道下得格外的足,一脚下去周同差点厥过去。 “算了,时舞说得对,我不爱听狗叫。” 说着,一脚踢偏他的脑袋,抬脚踩下去,直撞地面。 砰的一声响,脚底下的人已经没有了反应。 “带回飞烟阁吧,给宁神医试毒,记住,让他活够三个月。”辛念烟淡淡说道。 边上的家丁拱手应下,“遵命!” 而后,她面向相府其他的下人。 “今日之事,不外传半个字,人人赏白银五两。” “若是传出去,银子收回,乱棍打死丢去喂狗,都听明白了吗。” 她的声音很细,也很淡,但落在每个人耳中,都犹如雷电一般清晰。 “小的明白!” 那群人连连点头。 飞烟阁的人出去分发银两,辛念烟则转过身,带着小烛离开了慧兰院。 小烛有些回不过神,她小心翼翼的看向辛念烟,轻唤了一声:“小姐……” 辛念烟回头,一如既往的含笑看她。 “怎么了?” 小烛紧咬下唇,眼中开始蓄起眼泪。 辛念烟心中一凉。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才不让小烛涉足这些事,她太单纯,接受不了。 “害怕了?”她轻声问。 小烛摇了摇头,一把抱住了她。 “小姐变得好厉害,小烛很高兴,但又很心疼,你一定吃了很多很多的苦……” 辛念烟冰凉的心,被她的眼泪一点点暖热。 她伸手拍了拍小烛的后背。 “那些苦都是我不长眼,该吃的,如今长了眼,就不吃了。” 小烛听不懂,索性不多问,抱着辛念烟哭自己的。 喧嚣的一夜,就这么过去。 相府,彻底变了天。 第二日,丞相府就发布了二小姐重病,闭门谢客的消息。 至于辛柔儿和张芸慧,因为狼狈不堪的形象,又是晚上找上门,连太子府的大门都没进去。 辛念烟让飞烟阁的人监督她母女二人每日的情形来报,听她们跟乞丐厮打,跟野狗抢食,只觉得稍稍解了两分气。 她不会让她们死,她要他们下半辈子,都这么活。 ————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辛念烟与秦晗觉得婚期也将近了。 烟云院的时光很静谧,满园芳菲映晚霞。 只是看一眼,便忍不住想驻足于此。 寒风站在院中,有些晃神的看着檐下的辛念烟。 “有事?”时舞一个眼神扫过来。 他点了点头,“宫里有消息。” 而后提步走到辛念烟面前,她动了一下,身上盖着的毯子滑了下去,寒风蹲身给她捡起来,便见她已经睁了眼。 “怎么了?”辛念烟问。 午休小憩不过是浅眠,一点点动静都能吵醒她。 “宫里传来的消息。” 说着,他将一封信递了过去。 辛念烟翻开看了一眼,眉头一点一点收紧。 是秦煜的来信,信上说…… 太子似有不臣之心,想让她帮衬一二。 辛念烟招了招手,时舞便端来一盏灯放在她旁边的桌上。 她细长的指尖夹着那封信喂进火里,看向寒风。 “跟我细说一下,太子回京这两月的情况。” 寒风点了点头,在她的示意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开始细细讲述。 从太子回朝开始,就发现朝中形式的变化。 在他毫不知情的时候,宫里多了一个皇子。 这个皇子就像是个小偷,处处比他强。 慢慢的,他发现,父皇对他,甚至比自己还看重! 心高气傲如秦炎,他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于是他开始串联皇后的外戚,欲行密谋之事。 辛念烟听完,靠着躺椅笑了一声。 “你告诉秦煜,整个飞烟阁的人,都任他驱使。” “有一点。”她侧目看向寒风。 “留秦炎一条命。” 她怎么舍得秦炎死呢?他应该长命百岁,孤独终老。 “宗人府的地牢不错,圈他个几十年再说吧。” 她淡淡开口,听得寒风没由来的一阵心头发凉。 这么明艳动人的女子,怎么说出这么冰冷得话来的? 暗无天日的囚禁,日复一日,会比人活活逼疯吧! “属下明白。” 他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烟云院。 …… 当天夜里,辛念烟没有早早的睡下,她爬上了房顶,盘膝而坐,远远看着皇宫的方向。 那一晚的皇宫非常热闹,喊杀声震天,刀兵交接,火光照得城墙都在发亮。 一道白色身影飘然而来,站在了她身边。 “行之也去了,你不担心吗。” 顾延川低头问她。 辛念烟仰起头笑了笑,“师父!” “担心什么,秦晗带着神机营五千精兵,秦炎这场兵变,注定以失败落幕。” 顾延川垂眼看她,“烟烟,大仇得报,你开心吗?” 辛念烟愣了一下,对上顾延川的清澈通透的一双眼,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师父,我……” “别让恨意占据你太多的思绪,不为了谁,为了自己去活吧。” “你与行之的婚约近在咫尺,今后有的是时间幸福。”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说完,拍了拍辛念烟的头,负手轻飘飘的踏着屋顶飞离了相府…… 第二百五十八章 盛大婚礼(全文完) “师……” 辛念烟张了张嘴,怔怔目送他走远。 她总觉得,师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过…… 师父说得对,上辈子别人欠她的,她已经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了。 她也保住了国公府,守护了爱自己的亲人。 如今,她更多的,应该为自己而活。 好好的,去爱自己所爱之人。 …… 天运四十九年,二月二十五日,太子谋逆,君王大怒,将其废黜。 另立武贵妃之子秦煜为储君。 同年三月二十四日,晗王与护国神女大婚,满城同庆,开放宵禁三日。 君王大赦天下,可赦之罪通通无罪释放。 大婚当天是花神节。 满城的桃花都开得如火如荼,飘落浅粉色的落英。 京城的百姓都传,这是花神对神女的祝愿。 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嫁妆绕城走了两圈都没排完。 一一送入了晗王府中。 秦晗给了辛念烟一场旷世婚礼,即便是皇帝立后的依仗,都没他这么大得排场。 烟花整整放了三天晚上,看得京中女子无一不羡艳。 这场盛世婚礼被记载在史册中,数百年后还在受人津津乐道。 但那都是后话了。 城郊一座破庙里,一群乞丐围在一起,瑟瑟发抖。 其中两个女乞丐格外的瘦弱,缩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 “娘,我好饿啊……” 饿得瘦巴巴的辛柔儿朝张芸慧叫苦。 “娘也饿啊……” 张芸慧叹了一口气。 “我们回相府吧,回去求求姐姐……” “没有用的,她会毫不留情的把我们打走。” 张芸慧一双眼已经空洞麻木了。 流浪了两个多月,她们尝试过回相府,去太子府,无一例外都是一顿毒打撵出来。 后来太子谋逆被废,她们就更没希望了…… “听说了吗,相府大小姐跟晗王大婚,王爷的人在城门口施粥,每个人都能领上一个馒头一碗粥呢!” 门口有乞丐大喊了一声,下一刻,连带辛柔儿和张芸慧母女二人在内的所有乞丐,都往城门口跑了过去。 辛柔儿看着满城洋溢的喜庆之色,一股不甘和愤恨从心中油然而生。 “我明明也是相府的小姐,为什么,为什么!” 她发了疯一样在人群中嘶吼,到处冲撞,被人一把推开。 “哪儿来的小乞丐,滚远点!” 她倒在地上,抱着自己得身躯,热泪盈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但无论她有多悲伤,也感染不了周围其他人一分一毫,他们只觉得这人有什么疯病。 张芸慧领了一碗粥,一个馒头,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口,就被其他乞丐抢了去。 她哭着喊着想抢回来,换回一顿毒打,粥还撒了一地。 张芸慧饿急眼了,捧着地上的粥就往嘴里塞。 辛柔儿躺在地上看着,更觉得悲凉。 “明明相府只有我一个小姐,都怪这个贱人出现,才抢走了我的一切!” 她双眼无神,嘴里念念有词。 “我要杀了这个贱人,我要杀了这个贱人!!!” 她挣扎着坐起来,这时候,城门附近的人朝两方分开,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辛柔儿转身看过去,便见一辆自己熟悉的马车从门口驾驶进来。 平南王府的马车? 是平南王府的马车! 平南王府的兄妹俩陪着老夫人出去礼佛,今日才回来! 她兴冲冲的往那辆,马车冲了过去。 “顾哥哥……”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警戒的守卫一剑划破了喉咙,双眼圆瞪,不甘的倒了下去。 “怎么回事?”里面的顾沉撩开门帘问了一句。 “好像是个疯子,嘴里叫嚣着要杀谁,冲撞上来的时候,属下没收住刀……” 顾沉淡淡瞟了那地上的尸体一眼,满眼嫌恶的移开目光,“让刑部处理一下吧。” “属下明白。” 车轮声响起,平南王府的马车驾驶离去。 很快就有刑部的人将尸体收走,丢进乱葬岗。 而后,一切如常。 …… 日暮降临。 婚礼越是热闹盛大,作为主角也就越疲惫。 忙完一天,辛念烟可以说是像个陀螺一样脚不沾地的转了一天。 终于拜完堂后,可以休息了,她累得瘫倒在躺椅上,衣服都懒得脱。 外头热闹得厉害,她却也只能听听。 按照惯例,她还得再等上一两个时辰,新郎才能陪完酒回来。 又饿又累又困…… 门口响起敲门声,她连忙端坐起来,拉了拉盖头。 秦晗迈步进来,见她这幅样子,没忍住压低唇角笑了笑。 “谁啊。”辛念烟问。 “是我。”秦晗提步靠过来,辛念烟一愣。 “你……不是还要陪酒什么的吗?” “你饿了一天,出去吃点东西吧。” “这……不合规矩吧?”辛念烟很明显的馋了。 “王府里没有什么规矩能约束你。” 秦晗轻声开口,抬手掀开了她的盖头。 珠帘下的一张脸,明艳动人,好似那画中仙子,美得不像凡人。 他看得有些怔愣。 “你干嘛,称心如意,要用这个挑的!” 辛念烟举起手边的秤杆,抬眼对上他,也是微微一怔。 一身红衣的秦晗不似平时的温润如仙,反而透出另一番艳郎独绝的风采来。 秦晗挑起她的下颚,低头轻轻在唇上吻了一下。 “你愿意嫁我,我早就称心如意了,哪里还需要那些繁琐的东西?” 辛念烟抿唇忍不住想笑。 “王爷这张嘴,今日格外的甜。” “喝了点甜酒,你尝出来了?” 秦晗眉锋微挑,笑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辛念烟两颊绯红,撇开目光。 “好了,不逗你,换身利落些的衣裳,出去吃东西。” 说着,牵起辛念烟的手站起来。 “真去啊?”辛念烟愣愣的看他。 “师父和太子都想看看你,还有知道你真实身份的将士们也很想你。” “丘将军也赶回来了,带着平城郡守家的女儿。” “太子还说,今后他要励精图治,改革女子成亲当天的礼节,让女子拜过堂就能出来吃饭喝酒。” “要开心,大家一起开心。” 辛念烟听得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抬手取下头顶繁重的凤冠。 “这小子,算是没白疼她!” 说着,接下最外层拖地的重工刺绣霞帔,取了一件轻简些的红色广袖披上,抬手握住了秦晗的手。 “走!” 秦晗回眼一笑,眼底仿佛聚满了星辰。他握住她的手,紧紧收拢在掌心。 “走!”…… 欢声笑语传到逐渐入夜的长空,天际点起星星点点的愿灯。 那是一个个女子的愿望,希望未来的夫君,也能给自己这样一个盛大的婚礼。 暮色还很长,京都三日,不夜天!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