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扒了窝边草》 第1页 [古装迷情] 《他扒了窝边草》作者:明尔南也 【完结】 文案: 相传嘉宁郡主是个冷淡的性子,据民间不靠谱传闻说,她从不出门,从不参加任何贵族宴会,见过她的外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京华城中关于她的容貌更是众说纷纭。 而这样一个备受京华城关注的少女,某一天孤身骑着匹瘦马,混在人潮中,啃着苹果慢悠悠出了城去。 这一去,却带回了一个骨灰级妹控,一个不着调的傻孙子,还有个满肚子坏水的道士。 * 有人说无量观的清远道长武功盖世,是为江湖典范,也有人说道长他实则阴险狡诈,一肚子坏水,而且脾气十分暴躁,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但却无人知晓,道长他被喝醉了的小姑娘抱着强吻时,一张脸又呆又红,像极了傻子。 他一边自我解释说是个意外,人小姑娘不一定喜欢他。 而另一边又暗戳戳地留了心,有意要扒了这株窝边草。 * 1.1v1he 2.孙子是亲孙子,穿过来的 内容标籤: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玖玖,秦昭(秦清远) ┃ 配角:预收《没有我女主会死(穿书)》求收 ┃ 其它:女主 一句话简介:互扒窝边草后,两个注孤生he了 立意:哥俩好,扒墙角 第1章 黎城的入城官道旁有一个早点铺,卖着面条糕点,招待来往过客。 这天清晨,晨雾未消,一匹瘦马伴着微风从小路走到官道上,瘦马走得慢吞吞的,带着马背上的人也有一下没一下的颠簸着。 马背上是个简约青衫的年轻女子,许是赶久了路,她百无聊赖的看着四周景色,眼睛扫到早点铺时亮了亮,她利索的下了马,将瘦马拴在一棵树旁后便进了早点铺里。 「劳烦来一碗阳春面,一笼咸包子,两笼蒸饺,再来两个烧饼还有一碗白米粥。」 店里忙活的小二先是看了看女子的身后。 嗯,一个人。 再看了看女子装束。 嗯,也不像吃白餐的。 「好嘞,客官您随意坐着,一会儿就好。」 此时铺子里人不算多,而且大多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青衫女子在其中特别显眼。 那些或隐晦或大胆的目光都打量着女子。见女子孤身一人又穿着简单,闲话也就出来了。 「今年收成不好,竟还有人浪费粮食,果然是女子不知国事难啊。」 「就是就是!」 青衫女子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旁人的闲话一般,面色波澜不惊,嵴背没有特意挺着却也打的笔直,虽然一身简单的衣衫,但却有一股与旁人不同的气质。 楚玖玖单手撑着脸看着棚子外头的官道,等着食物端过来。 她是第一次出远门,没什么经验。 结果连着三天走在荒郊野岭里,带的干粮也不够,瘦马倒是吃野草不觉味淡,她却是啃果子快啃出胃伤来了。 很快楚玖玖的桌前摆满了早点,楚玖玖搁了块碎银子在桌上,小二欢快的拿去找零了。 楚玖玖慢条斯理的吃着,吃相看着倒是文静,可不知不觉间,桌上满满当当的吃食就一件件消失在她深不可测的胃里。 旁人:这是正常人该有的食量? 晨雾散去,官道上来往的人就多了起来,大多都是来往做生意的客商,带着成堆的货物,让原本宁静的官道热闹起来,人一多,便磕磕绊绊的容易闹矛盾。 「你小子刚才手往哪里碰呢?!」 「我没有,是她刚才……」 「呸!还想编瞎话来诽谤奴家吗?方才就是你这混子少年想轻薄奴家!」 突然的吵闹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中心是一个毛头小子和一对行商夫妇。 行商三十来岁的模样,长得短袖肥胖,他身边的女人倒是面容艷丽,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瞧着就有些违和。 少年则是十三四岁的年纪,高高瘦瘦,脸上白白净净,白面绛唇,若是再长个三四年定是个相貌极好的少年郎。他衣着贵气,但有些凌乱,像是在深山里迷路了一遭。 行商一脸怒气盯着少年:「小小年纪就胆大包天,我今天就替你父母管教你一下!给我打!」 行商一声令下,身后几个保镖模样的汉子便作势去捉那少年。 可这贵气少年显然脾气也不是个温和的,从起初的茫然无措中迅速反应过来,撩起袖子就和那群保镖殴打在一起:「方才明明就是你女人想揩小爷的油!还好小爷反应够快!只是难得和你们计较,还真当小爷是软柿子吗?!」 「老爷,难道你宁愿信一个小鬼的话也不相信奴家吗?奴家岂是那样的人!」行商身旁那打扮妖艷的女子紧贴着他,眼角泛红,掩在手帕下的嘴角却带着得意的笑。 众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象徵性的劝阻了一下就当是看耍猴了。楚玖玖也没兴趣参与,看着那边自个的瘦马吃的也差不多了,她喝了口面汤,就准备走人。 可就在她面碗还没放下时,从那吵闹的中心突然摔过来一物件,稳稳妥妥的摔进了她的碗里,然后华丽丽的溅她一脸面汤。 楚玖玖还维持着拿碗的姿势,她闭着眼面无表情,咸咸的汤汁顺着她脸往下滴,四周一瞬间安静。
第2页 楚玖玖摸了把脸,抬眼看着闹剧中心。 那边的少年也愣了一下,然后摸到腰上断开的红绳,显然那里原来配着块玉佩,拉扯间便给摔了出去。 那玉佩对少年而言应该十分重要,他眉头一皱,顾不上那些凶神恶煞的保镖就往楚玖玖这边跑来。可那些壮汉也不是白吃东家粮食的,哪里这么容易放过他,于是就紧紧追在他后头。 楚玖玖用两根手指拎着那块凤凰状的玉佩,看着一群人朝着她跑过来,脸上无波无痕。 少年看着不经揍,跑的倒是飞快,他跑到楚玖玖面前时,看清她的脸后却愣在了原地。 「二姐?你怎么在这儿?」 秦湮看着那少女的相貌,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与自己二姐秦语筠只是相貌神似,可仔细一看却并不是她,再说他二姐那温柔的性子最是疼他,怎么会看着他被揍不发声呢? 不过这人怎么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是种亲切温暖的感觉。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模煳发黄的画卷,画卷上是个模煳的人影,但秦湮已经来不及去思考是在哪里见过这人,因为他后领的衣裳被人拽起,整个人在空中乱晃。 「喂!你放开小爷!放我下来!」 秦湮自小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前面有两个优秀的兄姐顶着家族压力,他自小就没什么大的志向,每天吃喝玩乐被人惯着,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当即作势要去咬捉他之人的手臂,但却被按住了双颊,嘴根本张不开,只听得牙齿磕磕磕的咬的发响。 「放开你?你倒是想得美!」行商气急败坏,带着泪眼朦胧的娇妻走到楚玖玖身边,伸手拿住那玉佩,结果使劲儿一扯,却没扯动。 行商愣了一下,估计还以为是自己没用力,他又拽了一下,那玉佩愣是被面前瘦瘦小小的女子收在手里一动不动。 楚玖玖嘴角上扬,一张白嫩的小圆脸看着人畜无害,可手指轻轻捏着的玉佩让人扯也扯不动。 行商有些汗颜,见这姑娘看着白白嫩嫩的,手上的力气却是一点不小,也就不敢来横的。 可行商转念一想,就这么一个小姑娘,自己一个人搞不定难不成手下这一群人还搞不定吗? 「嘿,小姑娘,我可劝你别管闲事!我们这儿有些人拳头可比你脑袋大!」 楚玖玖:「是吗?」 * 半晌后,官道上一群壮汉横七竖八的躺着,而方才还趾高气扬的行商及妾室也瘫倒在地,眼冒金星的望着天空发呆。 楚玖玖拍拍手,收拾好了行囊,带着同样吃饱了的瘦马便慢悠悠地继续赶路,而身后一个小尾巴紧紧跟着她,生怕把她给跟丢了。 楚玖玖走了一路,直到进了城,那个小尾巴还紧紧的跟着她,还畏首畏尾的,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跟踪人一样。 楚玖玖想甩掉他何其容易,路过一个街口时轻松跃上房顶,消失在小巷深处。 秦湮左看右瞧,见人给跟丢了也就不急着到处瞎找,而是在脑海中仔细的想着方才那女子可是在何处见过,他觉得那人好生熟悉,可印象又不够丰满,硬是想不起。 脑海中一副画卷反覆揭过,但闪得太快,根本捕捉不到细节。 他想起了他二姐秦语筠,这两人长得十分相似,只是两人周身的气质完全不同。 秦语筠作为郑国公府唯一的千金,自小受到的闺中教育使她温婉知礼,为人温柔好静;而这个青衣少女,凉薄懒散,有点生人勿近的意味。 一叶红枫从他眼前飘过,点亮了副尘封的画卷。 那是一个红色襦裙的少女,玄纹赤纱的披帛,张扬之美中也不减高贵,她墨发挽了一个精緻的坠马髻,其间点缀数枚髮饰,最为夺目的是一枚攒珠流苏簪,以蓝田玉雕刻为繁花,点缀为底。 她眉色较深,眉型好看,配上一双似光明眸,看着明媚自在,脸型较丰,但五官却是恰到好处,眉眼含笑,嘴角微抿,立在殷红的枫树下,却远比红枫更为热烈灿烂。 有些泛黄的画卷不仅没有黯淡那人的风采,反而平增一种风华绝代之感。 他总算想起来了。 他曾在祖父书房见到过那副画卷,那是他祖父郑国公年轻时为其爱妻作的画像。秦湮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那个比枫叶还要明媚的佳人,分明就是方才那青衣女子! 那是先郑国公夫人,他的,祖母啊! 秦湮越想越觉得惊奇,方才那女子眼熟得不行,简直和他祖母年轻时一模一样,那女子难道还是和他祖母有什么血缘关系不成? 秦湮正边走边思量着,没有留神,迎面撞上一个白衣白鬍子的老大爷,那老爷子连退了几步,插着腰瞪着他。 「诶,老人家,你没事吧。」秦湮连忙扶住他,「对不住,我没注意到您。」 「老头子我身体硬朗着呢,不碍事,不碍事的。难得还有小伙子懂尊老的,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啊?我怎么能拿你的东西呢,不用了……」 秦湮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塞了个石头在手中,那老者的力气差点没把秦湮手给折了,根本不像是个瘦弱的老人家。 秦湮有些懵的看着手里的石头,石头有婴孩拳头大小,圆润微凉,玉石质感,与玉石不同的是,这石头透亮明澈,宛若透明。
第3页 「这石头名叫姻缘石,从颜色是白还是红就能看得出两人姻缘情分。像这种白色透明的就是毫无缘分。」老者摸着鬍鬚笑眯眯地解释道。 秦湮:这是……方才被他撞到脑袋所以现在精神错乱了? 「老人家,撞了你是我的不对,但你犯不着耍我来玩儿吧。」 白鬍子老人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继续抚道:「老朽我还可以告诉你,这姻缘石测的还正是你祖父母的姻缘。你祖父叫秦清远,你祖母叫楚玖玖,对否?」 秦湮愣住,缓了一会儿,才又转身对着白鬍子老人:「你怎么……」 「你的祖父母,都是命里没有姻缘的,就是所谓的天煞孤星的命格,但是没想到明明两个都是天煞孤星,但最后居然善终了,也是神奇。」 秦湮烦躁地嗤笑一声:「什么天煞孤星!胡言乱语的,当我们家的人丁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老人家顿了顿,神情仍旧是笑眯眯的,语气极为平淡地说:「所以说,按照原本的发展,你们一家都得死。」 「你瞎说什么呢!」 秦湮怒了,几步路想走到老者的面前去,但不知从何处来了一阵诡异的白雾,老者就这烟雾消失无踪,只余下声音传来。 「想要全家人无忧,那就只好给你祖父母绑上红线咯,促成他人良缘也可以,不过老夫看着对你来说可有些难度。」 第2章 世人相传,郑国公夫妇是对奇葩。 一位有着个郡主的名分,但却是与皇家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而且十年来闭门不出,相传相貌丑陋不堪。 另一位是个少年将军,十三四岁时便以战功成名,但却急流涌退,成名后突然没有消息,一下就是十来年。 可这样的两人,原本都是各自被京华权贵当做饭后谈资的人物,居然某一天,声势浩大,十里红妆的成了亲,然后就像开挂一般,辅佐新皇登基,一下子受封郑国公,是京华城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但奇葩的又来了,正是权势顶峰之时,两口子居然甩手就去四海云游去了。 这是秦湮所熟知的关于自己祖父母,以及郑国公府的记忆,可现在却被现实颠覆了。 「什么郑国公真国公的?要买就买不买就走!」烧饼大叔嗤之以鼻。 「好,那大叔帮我拿个烧饼吧。」 「小公子咱这还是天逸十三年,哪来的明熙三年啊……小公子别管那些了,来我们楼里谈谈心啊!」风情老鸨十分热情。 「不了不了,我还小。」 秦湮啃着热乎乎的烧饼沿着街问了一路,心里就愈发绝望。 他惊悚的发现,那白鬍子老人的话是真的,自己就睡了一觉,就回到了五十多年前,那个水患战争并发、风云变幻的时代。 而眼下雪上加霜的是,他好像把那个疑似他祖母的大腿给抱丢了! * 楚玖玖将路上要用的干粮药物一类的东西置办好后,便在黎城中打听鬼医屈谷蒙的消息。 江湖皆传鬼医屈谷蒙医术了得,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楚玖玖一路从帝都京华城而来,就是为了找这位鬼医,求他出手给她的兄长,当今信安王顾衍看诊。 可屈谷蒙行事诡秘无踪,哪有那么容易被人打听到消息?在茶馆酒楼这类消息灵通的地方待了半天,也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 不过毕竟只是一个偏远小城,探听不到什么也正常。楚玖玖又吃了顿好饭,打算修整一夜便继续前行。 结果她刚从酒楼门口出来,就碰到了方才跟踪过她的少年。 他此时又被一群地痞缠上了,看他性子任性不羁,想来是从小就没吃过苦头的,也不懂得人逢逆境要自敛锋芒。 少年十三四岁,身高已经不比一些成人低多了,但奈何看着瘦不禁风的,还眉清目秀,面容白皙姣好,若不是身着一身男装,嗓音也开始发育了,又一口一个小爷的,估计还会被人当成个天真烂漫的邻家少女。 楚玖玖这边正站着看戏,那边秦湮却忽然瞧见了她,少年脸上原本的焦虑烦闷一扫而空,连眼眸都随之明亮起来,就像被人胖揍的小孩找到了靠山。 他转而对地痞流氓说:「今天你们运气不好,非得找小爷的晦气,等下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嚣张惯了的秦小爷显然忘了面前的少女,现在可不是那个心疼他的和蔼可亲的六旬老太太。 楚玖玖靠在酒楼门口,嗑着先前在茶馆里顺来的盐花生,看好戏似的和围观群众站在一起。 秦湮脸上有一丝裂痕。 他心里叫了声遭,转身就想先跑为敬。可一只手牢牢抓着他的腰带,让他根本迈不开步。 地痞们刚也只是见这人弱不禁风穿的又华贵,料定是个人傻钱多的,可这人穿的好是好,身上只有几分钱,还撂了狠话就想跑路,地痞自认受了侮辱,几个人拳头腿脚就一起打上去。 秦湮不会武功,结结实实的挨了几拳,有一拳还落在他脸上,疼的他龇牙咧嘴。他高傲惯了,哪里受过这种滋味,一群人他打不过来,便只挑一个最不顺眼厮打。 地痞头子还是第一次见男的打架还扯头髮的,心中恼怒,抬手使死劲儿往他头上打去,可正要挨近之时,他手臂突然刺痛,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瞬间卸了力气。
第4页 仔细一看,其实只是枚花生打在他手上罢了。 等地痞头子再看时,原地哪里还有那少年的影子。 * 秦湮做了个梦,真实的很。他好像又回到了在家里的日子,整日无所事事,吃喝玩乐。 然后场景一换,他躺在床上,一家子人都围着他。他的姐姐秦语筠将一块透明的石头塞到他手里,目光殷切:「加油三郎!这可能是你为家里做过的最大贡献了!」 周围的人都看着他点头,嘴里说着对啊对啊,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众人也离他越来越近,弄得他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秦湮吓得一个冷战,从床上翻身起来。 此时他正处于一间客栈的房间里,他脑袋一时有些转不过来,他印象里最后一幕是地痞头子砂锅般大小的拳头朝他打过来。 正想着,一个冰凉的东西贴上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清冷的声音传来,入目的是一张微丰的鹅蛋脸上,有着双又大又亮的眼眸。 「医药费我出了,江湖再见。」楚玖玖说完,就想收拾东西走人。 「等一下!别走!」 一双手突然拉住她的手臂,楚玖玖心里的弦一瞬间绷直,手上动作比脑袋反应快的多,立马把那小子给摔回了床上,期间还凌空转上了一圈。 秦湮脑袋昏了一瞬,但幸好床上铺着厚实的被子,他没真晕过去。 他眼珠子一转,想着怎么也得让这祖宗把他给带上才行啊,计上心头,秦湮一声不吭,倒在榻上装晕。 楚玖玖是不习惯别人碰到她,身体远比脑袋反应得快,这下脑袋转过弯来,才后悔了。看着只是个十三岁左右的孩子,她怎么下这么重的手,不会被她给摔傻了吧?本来看着就有点傻乎乎的。 稍微有那么一点智商,也不会在打不过的情况下当街挑衅地痞。 楚玖玖凑近床边再仔细一看:好傢伙,原来是在装晕呢。 楚玖玖叫客栈小二端了份烤鸭上来,美滋滋的吃着,转眼正好对上秦湮偷瞄的眼神。 「想吃就别装了。」 秦湮还想挣扎一番,但又感觉一道目光正如针般扎在他身上,只得翻身起来,尴尬的笑笑。 他看着楚玖玖,总觉得别扭。毕竟这事实在是在挑战他的想像力,很少有人能将自己的祖母长辈和一个年轻人毫无障碍的等同起来。 「吃吧。」 楚玖玖先将烤鸭的翅膀和鸭腿给撕了下来,这倒是和秦湮印象中的祖母的习惯是一样的,这样的发现让秦湮心里没那么别扭了。 「你慢慢吃,我已经把药钱和住宿钱结了,就先走了。」楚玖玖说完便拿起行李要走,她本就忙着找到屈谷蒙,今天救下这个孩子已经在她预料之外了。 「等等,那个我想要和你一起走!」秦湮之前在大街上到处找她,就是为了和她一起上路罢了,要是他不在她身边,那他怎么帮帮着牵红线啊。 「我拒绝。」 「带上我一起走,我们全家都会很感激你的!不瞒你说,其实我……我老爹爱赌钱,闹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只能四处流浪,我已经三天没吃过饱饭了!」 对不起列祖列宗,老爹娘亲,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秦湮伸手将贴身玉佩取下,塞到楚玖玖手中,这玉正是之前在小面摊楚玖玖见过的那块,玉色通透玲珑,光彩莹莹。 「这块玉是我家的传家之宝,我将它交给你,若是我是骗你的,那它就归你了。」秦湮举起手,「我发誓,要是我骗了你,我就是你孙子!」 「我没这么大的孙子。」看着秦湮泪汪汪的样子,楚玖玖汗颜。她总觉得这少年的脸让她有些眼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有害人之心!」 楚玖玖沉默。 她因为一些缘故,脸上受了伤,于是在闺中养病,足足有十年没有与外人有过什么接触,对于和外人交谈对她而言是很有难度的,但既然现在好了,免不了要和外人打交道。 那就当是练习吧。 * 最终楚玖玖思量后,还是将秦湮给捎带上了。 秦湮虽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但老秦家家风使然,他并没有多少惯出来的毛病,至少要比京华城其他的纨绔要明事理得多。 这几天跟着楚玖玖跋山涉水的,虽然累,但是他觉得比以前在府里的日子要充实的多。 只不过让他特别发愁的事,他是来牵红线的没错,但是这祖母是找到了,他祖父该到哪里找去啊? 他记得他祖父秦清远在皇权更替之时,因辅佐新皇有功被封为郑国公,而在此之前祖父是镇北将军府的二公子,那么这时祖母应该还是信安王府的郡主,是先代信安王的养女。 那么祖父现在应该是在京华城才对啊,而他们现在是远离京华在找一个叫屈谷蒙的大夫,这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华去,让他正儿八经的牵红线呢? 「小心一些,这片地界不怎么太平。」楚玖玖的声音传来,秦湮也不在去想这些,先过了眼前这地界再说。 大业自立朝以来已有两百余年,本是根基深厚,但近年来,贪污风气较为严重,在京华城天子脚下,贪官污吏尚且没有这么大胆。 而楚玖玖一路南下,贪腐官员众多,一些偏远地方已经乌烟瘴气,过不下去的农户都做起了占山为王,劫富济贫的勾当。
第5页 临山城就是这么个偏远小城,因着贪腐的慢慢扩散,山贼莽夫聚集,占荒山为王,打劫一次过路行商就够他们一月好酒好肉。 此时楚玖玖秦湮两人自一片荒山而过,他们已经走到荒山深处,若是没有意外,他们可以在天黑前到城镇,楚玖玖想起之前在临山城中打听到的山匪之事,微皱眉头。 相传这临山城的匪徒们最喜欢将过路的行人打晕了往寨里拖,女的就留下做苦力,男的要么收为手下,要么直接杀掉,兇残蛮横的很。 她只是想寻到鬼医,自然是麻烦事能避就避,要是没碰到是最好,就算碰到了也不宜硬碰硬,她的身份本就不太适合在江湖显露。 正这样考虑着,楚玖玖往周边一看,却没见着秦湮蹦跶的身影,楚玖玖嘴角一抽,脸上挂了条黑线。 第3章 青山寨的柴房里,秦湮紧紧裹着身上单薄的衣衫,看着面前的身壮如牛的山匪狞笑着走的越来越近,心脏都悬了起来,打算干脆来个同归于尽。 结果山匪走近,塞给他一根扁担。 秦湮:「……」 「发什么愣,拿着去山下挑货!」 秦湮不会想知道,他这是被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山贼当成了姑娘。 就在这时,从门外冲进来一个小山匪,喊到:「大当家!不好啦!山下来了个女煞星!」 楚玖玖一路走上山,手上是根捡来的树杈,一堆山匪战战兢兢的看着她接近,却不敢轻易动手,这个女人太不正常了,正常的人可以用树枝噼开石头吗? 「叩扰了,麻烦把人交出来。」楚玖玖面无表情的说着有礼有节的话。 「你让交我就交,那我们岂不是很没面子?」一个像是土匪头子的出来说到。 你说绑就绑了,我不也很没面子? 楚玖玖一向不爱和外人废话,拿着树杈瞬间移到大当家面前,树杈抵到他的喉咙。 「交不交。」 「祖……玖玖老大!」秦湮裹着他的衣裳,趁众山匪没注意,一熘烟的跑到楚玖玖身后,紧紧逮着她的衣角。 见秦湮没事,楚玖玖盯着土匪头子的脸,撤回树杈,转身走得干脆。她不想将事情闹大,也不想为难这群山贼,可他们却不买帐。 秦湮走在前头,突然后颈的衣裳被楚玖玖一提,后退了一步,一把银晃晃的大刀横在了他喉咙前,大刀上的铁环还相击作响,只差一点,响的就是他的脖子了。 秦湮面无血色,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被吓的咬着唇直发抖,嘴唇咬的发白。 楚玖玖并不情绪化,喜怒都很少,可这次她是真的有些愤怒了。如果刚才不是她反应过来扯住秦湮衣领,这孩子已经撞刀子上了。 「要想从这儿好端端的出去,要么堂堂正正的打败老子,决斗一场!」 「决斗?」 * 山匪头子执意与楚玖玖相约于第二日清晨决斗,说要养精蓄锐,堂堂正正的比试,楚玖玖看着天色已晚,就算飞速下山也走不出荒山,所以答应了山贼,想着顺势借人家的地盘歇一晚。 第二天清晨,整个山寨静悄悄的,不闻人声,只有鸡犬鸣吠。楚玖玖与秦湮走出房门一看,一群山匪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现在还在昏睡。 「你做的?」 「没有啊。」 秦湮也很吃惊,他昨夜是动了点手脚,下了些药,可他明明下的是巴豆啊。 不过这样倒也省事。 「我们下山。」 「等下。」秦湮去找了块黑炭在山匪头子脸上画了个王八,「好了,诶……老大等等我!」 ——时间回到昨夜—— 「大当家,我方才发现那小丫头偷偷摸摸在酒里下了粉末!」一个小喽啰抱着酒罈就跑来邀功。 「这丫头还想使阴招啊!」某山贼捏着碗中的酒水,发出了机智的狞笑,「当我傻呢!」 可他的狞笑还没结束,就僵死在了脸上。一把冒着青光的好剑就横在自己颈间,剑锋尖锐地好似还带着寒气。 持剑的男子一袭青衣,明明懒懒散散的站着,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可握剑的手却是稳稳噹噹,少一分轮空,多一分切肤。 他伸手把山匪头子手中的酒罈拎起,凑到鼻翼闻了闻,然后嘴角一扬,笑得欠揍又好看:「腹泻,会演吗?」 「不会?那便安安静静地睡一觉吧。」 * 一月后,两人赶到了渭南城,而这个月来也是状况不断。 秦湮娇气胆小的程度简直让楚玖玖目瞪口呆。 偏偏他还不肯将娇气的一面在她面前表露出来,还想在她面前树立一个男子汉的形象。 上迴路过一片树林时遇到了条不小的五花蛇拦道,秦湮壮着胆子去把蛇给弄开了。 这对他而言确实算是件勇勐的事儿。 但事情都过去了半个时辰,秦小公子开始后怕了,趁楚玖玖休息的时候躲起来一抽一抽的摸眼泪,很是担心蛇会找兄弟来缠他脖子。 当楚玖玖醒来便看到这样一副画面:不远处的小少年蹲在路边,埋着脑袋,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似乎在担心草丛中会不会突然窜出条蛇来。 楚玖玖:…… 这少年也是自己找不痛快,明明害怕的要命,还非得跟着她同行,一路翻山越岭走过来,五毒都见齐全了。
第6页 那也就只好她走前头扫清障碍了。 而从秦湮的角度来看,画风又完全不同。 秦湮:今天帮祖母赶走了一条拦路蛇,我的天,我进步了!祖母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厉害?想想就很值得庆贺啊。 秦湮:今天祖母中午多吃了一碗饭,真是不容易,原来祖母比我还挑嘴,果然我挑嘴是随了她……感觉有被安慰到。 而且秦湮还发现楚玖玖特别爱赖床。 之前在荒郊野外的睡觉算是种折磨,他还没怎么发觉,可自从进了渭南城中,沾了客栈的软榻,楚玖玖可以睡一整天。 两祖孙就这样在相互暗自腹诽中度过了这一个月。 此时,渭南城客栈中。 秦湮拿着一只打包好的酥皮烤鸭回到客栈时,楚玖玖还在床上瘫着,睡得正香。秦湮已然习惯了,坐在木椅子将两个鸭腿和鸭翅撕下来放好,然后慢条斯理的吃着。 这家老字号的烤鸭做法极为讲究,精选的肥美皮薄的鸭肉,灌汤密封后取出,再用细火慢烤,最后于碳火上刷油翻烤,直至皮酥肉嫩,一层浅浅的香油混着小葱紧贴着酥皮为止。烤鸭散发出了一股焦香气味,逐渐瀰漫整个房间。 过了会儿,突然传来一阵肚子咕咕作响的声音。楚玖玖嗅到股喷鼻的焦香,她睁开朦胧的双眼,果然看到秦湮正抓着一只烤鸭在啃,嘴上都沾上了油汁,吃的香极了。 秦湮还给她留了鸭腿和鸭翅。 楚玖玖小时候其实还是非常爱说话的,虽然多是毒舌硬怼,但后来她很少再踏出王府与外人交际,所以渐渐地就形成了不怎么开口的冷性子。 对于秦湮这人,明明从不曾见过,来歷还很可疑,可必须承认的是他对她甚是照顾,从他偶尔看过来的眼神中可以看到莫名的崇拜之感,像是只初生的小牛犊,依赖着强壮母牛一般。 这种眼神让楚玖玖想起了顾衍的独女,她的小侄女顾挽萤,让她对他没有之前那么疏离冷淡了。 「老大,你醒了啊,快来吃烤鸭,你不是很喜欢这家的烤鸭吗?」老大这个称唿是秦湮捉摸出来的,毕竟他不能开口叫人祖母,又不能直唿其名。 她祖母在他们家里可不就是老大么? 见楚玖玖坐过来,秦湮开口问道:「老大,你说你是京华来的人,只是来求医的,那找到人后你总该要回京华的吧?」 「这是自然。」 「那咱们可得早点找到屈神医啊。」 秦湮稍微放心了点,既然祖母早晚要回京华的,祖父也应该还待在京华城里,那么等他们回去后,他还有机会让他们见面。 * 渭南城,是近来江湖传言屈谷蒙最近出现过的地方,楚玖玖与秦湮用过餐后,便出门寻找线索。一番打听下来,得知屈谷蒙三月前在此地还施针救过一个女子,便打算明日一早到这户人家里去询问一下。 他们返回客栈时正巧路过渭南城衙门,衙门大门前立着两个衙差,正一脸无奈的看着坐在地上不动的中年女人。 那中年女人个头倒是高挑,可一身的横肉让她看着比实际矮胖的多,她皮肤黝黑,眼角细纹显露,看着似乎脾气有些火爆,一张脸上写满焦躁,她的手也粗糙的很,看得出辛苦生存的痕迹。 见有行人看过来,那妇女对上了秦湮的眼睛,把秦湮给吓了一跳,担心她会直接开骂,毕竟她看着可不像好脾气的,结果那中年女人只瞪了他们一眼,脸垂了下去,过会儿又抬起来盯着衙门大门里头的动静。 这时,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小官走出大门,那中年妇女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赶紧迎了上去。 「阿生,现在可有消息啊?」 宋阿生皱紧眉头,也是一脸焦虑,很是遗憾地摇了摇头,那女人听后,一下子苍老许多,直接摔坐在台阶上,双手掩面而泣。 女人先是哭着,后又咒骂起来:「杀天刀的贼子!你不得好死!可怜我的芸儿还下落不明……呜……」 听到这里楚玖玖已经知晓了大半。 据客栈老闆说,这几个月渭南城被一个连环失踪案弄得人心惶惶,已有四个姑娘离奇失踪,至今生死不明,恐怕是凶多吉少。 * 次日清晨,渭南城中的一个小村庄中,雾气若有若无,空气还带着昨日夜雨的润气,清新宜人。楚玖玖两人走到一件草屋前止了步,草屋木门紧锁,显然无人在家。 「这么早就出门了么?」秦湮抱怨道,他们正是为了避免人家出门的情况,才这么早赶过来,结果还是怕什么来什么。 楚玖玖环顾四周,发现邻家有个小老头站在篱笆后打量着他们,目光很是好奇。毕竟现在的渭南城中姑娘家哪里还敢随意出门? 「老伯,您可知这户人家何时才回来?」楚玖玖朝那小老头打招唿。 「你们是什么人呀?我老头子可不能随随便便的就跟不知底细的人交代吧?」 「听闻曾有神医来过此处,我们特来询问神医去处的。」表明来意,却不说太详细,往往更使人相信。 老头听到此才稍稍放下戒心,这李家大姐从十多年前才搬来此地,无亲无故的,要是这两人说是来投靠的亲戚他反而不信。 「算时间也应该会回来了吧,」小老头嘆了口气,「不过她现在可能也没那个闲心来搭理你们,哟,这不就回来了。」
第7页 一个形容憔悴的中年女子从村径小路走来,看到自家屋子前站着一个妙龄女子,瞳孔勐的一缩,待看清后又极为失望的别过头。 楚玖玖看到那人也是愣了下,那人竟就是昨日坐在县衙前的中年妇女,她突然直觉这个消息可能不太好打听了。 说明来意后,李家大姐领着他们进了院中,便自顾自的打水餵鸡浇菜。 她干燥粗糙的脸上带着风干的泪迹,一双眼睛发红,她沉默地做着事,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楚玖玖两人站在一旁,也不言语,毕竟不好开口。 看着家里的情况,似乎只有这女人与女儿相依为命,如今女儿失踪,只一个寡妇独自生活,也真是悽惨。 楚玖玖注意到那妇人做事之余在偷偷瞄她,也就任由她打量。 楚玖玖今日着一件鲜红半截袖外衫,露出嫩黄色的的窄细衣袖,配着精巧的袖腕,乌髮高束,整个人看着干脆利落,英姿焕发。 而她身边的秦湮面容白净,年岁虽小但通身贵家公子的气质,一看就不是个平凡之人。 李家大姐打定了主意,对楚玖玖道:「这位姑娘,我知晓你们找屈神医有要事,我也知道他如今在哪里,不过我眼下没有心思告诉你们……但若你们能够帮我找回我的女儿李小芸,我就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们!」 楚玖玖与秦湮对视一眼,一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第4章 「老大,你为何要拒绝她?」出了村子,秦湮着急问道。 「失踪案已有数月,却连失踪女子的生死都不知,可见贼子狡猾,官府无能,倘若我们随意介入,花费的时间可能远比寻找下一个线索要多。」 的确,承诺这个东西一旦说出口就必须完成。但难道这件事的意义只是为寻找一个小小的线索吗?秦湮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这个祖母真的和那个悉心教导他要关怀弱者的祖母有些不一样。 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为什么之前在临山我被劫,你没有直接走掉呢?」 「因为救你很容易。」因为你是一个自己吃烤鸭皮也会给她留两个鸭腿的人。 「我不相信利益永远是你考虑的出发点,我的祖母曾对我说,生而为人,对于那些处于弱势的人还是能帮就帮,难道你也认为她是在骗我吗?」 楚玖玖有些烦闷了,她今日说的话可能比她之前加起来的还多,她直视着秦湮的眼睛,咬字清晰:「可能你祖母也没想到,你也是一个弱者吧。」 她明明说得那么轻,但却像是一个鞭炮在秦湮脑海中炸开,轰的他有些耳鸣的错觉,秦湮眼眶发红,他死死咬着嘴唇才不至于让眼泪滚出来。 旁人都可以说我软弱说我没用,但是你怎么可以?! 秦湮转身就跑,他本来就跑的快,加上情绪上头,更是跑得飞起,不一会儿便把楚玖玖远远的落在后面。 楚玖玖心里也是极不平静,她很讨厌和人交谈的一个原因就是往往话说的太重,容易伤人自尊。 过去在信安王府时,她不曾因为自己的毒舌而懊恼过,但此刻她是真的希望自己刚才是闭口不言。 * 楚玖玖拿着烤鸭回房间时,没有看到秦湮的身影,想起他长得水灵灵的,上次在荒山里就被没见过世面的山贼认成了少女,万一碰上坏人怎么办? 楚玖玖心中涌起一种老母亲的操心感。 午后颳起了北风,还飘起了细雨,空气变得阴冷起来,楚玖玖撑着一把油纸伞寻找秦湮行踪,街上没带纸伞的行人都行迹匆匆,带了伞的大多悠闲漫步,而她独自执伞穿梭在大街小巷中。 身着青色衣衫的男子也撑着油纸伞,沉默地隔着段距离跟在楚玖玖身后,冽风将他的衣袂吹得翻飞,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臂,线条如同刀削,瘦削有力。 他髮丝随意挽着,几缕零散地垂于肩上,青衣乌髮,倒像是一副独特的风景融进渭南的细雨中。他的眼眸安静的看着前方的少女,修长舒展的眉眼专注而俊朗。 自从被顾衍委託暗中护着她时起,他便赶到她身边,但这些日子下来,他发现顾衍错了,错在尚且以为她还是自己羽翼下贪玩的妹妹,却忘了她已经长大,也想要去保护他人了。 包括对她身边那个小屁孩儿也是一样。 因为自己的世界很小,所以每一丝暖阳都格外珍惜,因为得到的东西很少,所以格外感谢那些给过她温暖的人。 这样单纯的心境,还真是难得。 * 话说秦湮转身跑开后没多久就后悔了,刚才他真的太冲动了,先且不说现在她并非他的祖母,就说他明明是希望帮她的,怎么还和她犟上了呢?她明明才是最想快点找到屈谷蒙的人。 他想回去找楚玖玖,可偏偏不认得路,很是狗血的在街头迷路了。 此时冒着雨又没什么人能问路,他胡乱走了几圈后停住,转身街角尽头,绛色外衣的女子持伞默默地注视着他,她另一手拿着把油伞和一件外衫。 此时雨势细微,她裙摆却已染上深色,看来已经在雨中立了许久了。 她双眸明而亮,眉色较深,微圆的鹅蛋脸乖巧俏丽,但若是不了解她的外人,会容易感到一种疏离清冷之感。但了解她的人会知道,她包裹在冰雪下的,是温柔与包容。 正是出门来寻他的楚玖玖。
第8页 秦湮有些羞愧走到她身边:「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了,下次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我并没有怪你。」楚玖玖将带出来的雨伞递给他,「把伞撑着,把外衫换下来,别着了凉。我们现在还要去找失踪案的线索。」 「啊?」 楚玖玖没有再言语,只撑着伞走在前头。也许寻找下一个线索可能会更容易些,但是那种为他人担心焦虑的感觉她也稍微感受到了,不大好受。 楚玖玖不太擅长和别人说话,所以与被掳女子的家属谈话,都是由秦湮去的,她则在后头端端正正的站着。 「第一位失踪的姑娘姓彭,今年才十五岁,是于两个月前失踪的,眼下还没有消息。有人目击到在彭姑娘失踪前,有个外地货郎曾来过这条街,与彭姑娘打过照面。」 秦湮打探了消息后,再来告诉楚玖玖。 「可是这里明明是镇上,为何货郎会来这么个户坊?」 货郎多半行走于交通不便的偏远村落,而来到城里也就在街市里置办货物,一般不会到城中户坊来,毕竟也卖不出东西。 「这便是这第一案唯一的疑点了,因为在那之后彭姑娘都待在家中,有父母相伴,而两月前突然从家中离奇失踪。」 秦湮接着道:「而那货郎出现已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竟相隔一月之久么……有没有街坊看到那货郎的模样?」 「有的,是彭姑娘的髮小……不、应该说是未婚夫杨赫。」 杨赫的家不远,两人转过一个街口便到了。此时杨赫正巧在家,听完她们来意后,虽对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小少年能否破案十分怀疑,但还是客气的将两人迎了进来。 「我们冒然打扰,只是想询问一下关于彭姑娘与那外地货郎的事,就不必麻烦了。」楚玖玖拦下杨赫为两人倒水的动作,开门见山的道。 提起这事,杨赫也不倒水了,似乎还有些余怒,声音愤愤。 「我那日去找小慧商量成亲之事,却碰巧看到她与一个货郎打扮的男人拉拉扯扯的,一时间气不过我转身就回家了。」 「后来冷静下来想想,小慧与我多年感情,怎么会是是那种轻浮女子,怕不是被歹人欺负了,我赶紧私下去问小慧和那货郎是怎么回事。」 杨赫咽了口气,似乎是难以忘记那场景。 「但小慧她直盯盯地看着我,倒像觉得我脑袋煳涂了似的,她说:『哪有什么货郎啊?我这几日待在家中,半个生人都没见过!』你们可知我那时的心情?我都亲眼看见了,她还在哄骗我。」 楚玖玖与秦湮从杨赫处出来,都是各自沉思。 「会不会是那货郎是彭姑娘的情郎,然后两人相约私奔了?」秦湮假设道。 「杨彭两人据说关系极好,成亲也是两厢情愿的,应该不会说跑就跑了,再说那两人一起长大,要说那卖货的是情郎杨赫也不至于不认识。」 一时半会儿也总结不出什么来,两人趁着天未黑连着走访了剩下的几家。 那些失踪女子的家人都听说他们受託来调查此时,也就把知道的告知了他们,毕竟官府对此查了几天后便不再搭理,他们也毫无办法。 酉时三刻,两人回到客栈后简单的用过晚膳,便聚在楚玖玖房间讨论得到的线索。 第二个与第三个失踪的女子,一个住城西户坊,一个是住城东小巷,明明是一东一西,可能从未打过照面的两名女子,于同一天同一刻夜里在家中离奇失踪。 「这两人都是十六岁,而第四个失踪的李小芸是十七岁,会不会那个变态是按年龄来物色目标的?」秦湮猜测道。 「现在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但真正的问题是,用什么方法会让两个相隔甚远的女子在同一时间失踪?又是什么方法可以在有旁人都在的情况下带走一个大活人? 楚玖玖将她所想都记在白纸上,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维方向似乎错了,她手指在桌角轻扣两下,脑海中有了个新的方向。 * 再次出现在李大娘的院子时,楚玖玖发现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正蹲在地上捡草根,好像是李家邻居家的孩子。 「草根捡来做什么呢?」 小孩见陌生人搭话也不害怕,只接着将土中埋得浅的扯出来:「这种草叫做灯笼草,结的果子可以吃的。」 「真厉害,种下之后,来年应该会收穫很多果实吧。」楚玖玖淡淡笑了,如同残雪暖融,映出难得的柔和。 秦湮心想,不就是种个草嘛,他也曾养过浆果树,果子还又甜又大的……老大都还没有这样对他笑过呢。 「你们是来打听小芸姐姐的吗?没有用的,因为小芸姐姐是自己离家出走的,是我亲眼看见的。」 「你可看到她带着包袱离开?」 「这倒没有,但李大婶根本不疼小芸姐,她想走也是正常的。」 「我怎么觉得是当成个命根子在护着呢。」秦湮反驳道。 「人在的时候毫不关心,不在之后又在瞎着急,这难道也是心疼吗?」 楚玖玖无心与一个孩子谈这些七七八八的事,她对他之前的话更为感兴趣:「看起来你和你的小芸姐关系很好啊,她离家出走时为何没有和你说一声呢?」 「可能是走得太过匆忙了,」小孩毕竟天真无邪,被她这么一激他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那天我叫了她一声,可她忙着出门,就没有回我。」
第9页 「那看来你与她关系也不是很好嘛,我估计你连她离开的方向都不知道。」秦湮明白了楚玖玖的意思,也来激了一句。 「方向我肯定知道啊!」小孩手指一伸,「就是那边。」 那是一条幽径,曲曲折折的消失在山麓之中。 那一刻,楚玖玖和秦湮难得内心统一了。 这个瓜娃子,有谁离家出走往大山里跑的! 第5章 李家大娘回来后见楚玖玖两人已在屋前等了许久,忙把他们迎进屋中。 这是第二次来,楚玖玖对这屋里有些熟悉了:「李婶,我可以到小芸屋里看看么?」 「当然可以,」李大娘在前头打开了隔间的门,「只是眼下正是渭南的熏花节,她这屋里有些杂乱,让两位见笑了。」 事实证明李大娘太过谦虚了,李小芸的房间非但不杂乱,而且格外整洁干净。木质床榻,纱织床帘,还有一个梳妆檯上有些眉粉胭脂,这应该是李大娘作为一个寡妇能给女儿的最好的生活了。 而唯一与寻常闺房不同的,是墙上挂着一串串保存完整的干花,其中最多的是紫蓝色的薰衣草,即使蜷缩一团,也依旧保存着绚丽的色彩,发散着清淡的香味。 「这是渭南城的女儿家都会做的手工活儿,用干花制成香囊,到熏花节的最后一天,姑娘们会把香囊带到集市上贩卖,卖的好也就表现出姑娘的贤惠有才。」 楚玖玖点点头,这与她听说的京华每到七夕举办的斗巧会倒是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京华的贵女们并不需要将作品卖出,相较之下,楚玖玖觉得这熏花节更务实些。 「也就是说渭南的姑娘都会採摘鲜花制成干花?」 「是的,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村里的女儿家都是一样。」 楚玖玖走到墙边,捻下一片薰衣草花片,摇摇头,再伸手拿下另一串薰衣草花束,凑近鼻子一嗅,然后勐地打了个喷嚏。 「这就对了。」楚玖玖捏着鼻子。 楚玖玖用同样的方法又挑出几串薰衣草,对秦湮道:「秦湮,我再去那几户人家确认一番,你便去官府一趟……就问有没有几家大户千金近来身体不大舒服的。」 午时三刻,两人在一个面摊前集合,然后边嗦粉边交换消息。 「距官府那个宋阿生主簿说,这一个月来是有几家小姐偶感风寒,缠绵病榻,甚至时而会出现昏迷的状况。」 千金生病官府都能得到消息,而平民女子失踪数月,官府却能对此不管不顾。楚玖玖心中嗤笑,这就是彦佑帝统治下的大业么? 秦湮还是有一些懵懂,但问出来又怕楚玖玖会嫌他笨,只有埋头吃面掩饰。 「待会儿你吃过面后就回客栈去。」 「那你自己也得小心些。若是回来晚了我会去报官的。」 秦湮明白她是去找出那个那个幕后之人,楚玖玖一个人去虽然有风险,但他深有自知之明,自己不会武术,身手也笨,去只能给她增加风险。 但秦湮本就不是消停的性子,也没有待在屋里啥也不做,他在街市中置办了些便于携带的吃食,等着楚玖玖回来之后便收拾好出发。 走着走着,喧闹的街市走尽了,街市尽头又别是一番风景,原来就是渭南城熏花节的场地。 长相秀美的姑娘们将自制的香囊放在简易的摊子上,来往的人多是一些中年妇女,她们逛市不仅仅是买香囊,更是相看哪家姑娘贤惠懂事。 其中除了各式香囊,还有一些姑娘做了精巧的髮簪等女子饰品,还有个女子捧着放冰糖葫芦的芦苇架子叫卖。 在来往的大妈与姑娘们中,突然出现一个突兀的青色身影,一个高挑瘦削的年轻男子,有些吃力的避开越来越多的「娘子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冒犯到谁。 他挨近卖冰糖葫芦的女子,交谈了几句,最后轻笑了一下,直把姑娘脸都笑红了,姑娘伸手拿下十几串糖葫芦递给青衣男子,男子客气地收下,然后递过一块碎银。 秦湮看着那男子气质不凡,不由感慨:又是个不争气的纨绔子弟,那块银子都够买好几个烤鸭了。 显然秦湮忽略了自己在一个月前还是个标准的败家子。 那边秦湮随意逛了逛就回客栈了,而这边还举着芦苇架子的姑娘脸都要熟透了,她害羞道:「公子你还一直看着奴家作甚?」 俊朗如清风的年轻公子:「姑娘,你还没找我银子。」 糖葫芦姑娘:「……」 * 连着几天阴雨绵绵,刚到申时,天色已经开始沉了下来,渭南城的一个小村落中,一个年轻女子自家中走出来,她走的很慢,像是在打瞌睡,眼睛没精打采的微眯着,连跟她打招唿的熟人们都被她忽略了。 她一步又一步的朝着孤月山前进,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身后一个身影紧紧跟着她。 楚玖玖准备去孤月山时,正看到小道上走来一个女子,她看着与常人无异,像是饭后散步,但若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她神情有些呆滞,像是梦中夜游一般。 这就是楚玖玖昨夜发现的自己的思维盲点,她之前下意识以为那些女子是被人虏去的,所以受困于嫌疑人是如何在同一时间绑走两个女子,因此忽略了真相。 那些女子并非被虏,而是自己走到贼子身边的,正如眼下这个女子一般,在意识尚不情醒的情况下将自己推入深渊。
第10页 虽然还不知具体是什么手法,但多半与那些薰衣草上的药粉有关,在鲜艷的薰衣草上撒下药粉并在暗中观察目标,并挑选出家境普通,不受官府重视的女子下手,当真是用心险恶。 那些柔弱年轻的女子一梦醒来就身处炼狱,且无人能来营救,只有年老的父母在家中垂泪。 随着天色向晚,那女子没入深林,昏暗的光线中只隐约看得出模煳的衣角。 她走得磕磕碰碰,起初遇到障碍时还会机械的避开,可光线彻底暗下来后,再也看不见前路,她连着摔了好几次。 楚玖玖料想到那人应当就在附近,便在一处草丛中掩住身形,屏息看向黑夜。 女子一次摔在地上后,挣扎着想要再站起来,但在原地挣了一会儿,她体力耗尽,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色悄悄从云层中探出光亮,照亮女子狼狈的身影。林中夜鸮开始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鸣声悽厉,似哭似笑,令人不寒而慄。 因月光逐渐撒下,楚玖玖只能伏在泥地上,深秋的山蚊子嚣张的在她耳边飞绕,让她心里烦躁,所幸她居然是一身暗色劲装,用树丛还可勉强遮盖,不至于在月光下太过显眼。 「咯吱……咯吱……」突然有人踩着碎叶而来,打破密林中诡异的幽静,楚玖玖收拢手中早已备好的袖刀,屏息凝气。 来人是个中等个子的男人,相貌普通,年纪不大,头髮披散在肩上,他皮肤白的不正常,带了几丝邪气。 他走到哪女子身旁,将她捞起来抗到肩上,他仔细察看四周动静,十分谨慎。楚玖玖捏着袖刀,眼神愈发锐利起来。 就在男人扛着女子准备要走之时,一枚袖刀带着破风之势没入男人的右腿,男人毫无防备,当即惨叫一声,将肩上的女子脱手甩了出去。而楚玖玖已迅速冲过去将那女子接下。 那男子也非是等闲,待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之后,他咬着牙浑身发抖的将袖刀生生拔出,然后立刻在伤口撒下一层药粉。 楚玖玖打架向来不给别人喘息的时间,趁着男子受制于腿上不敢妄动时,她几拳打在他脸上,若是平时而言,她这几拳下去,对方也近乎昏死了,可是这人脸上竟没有任何伤痕。 此人不可近距离缠斗。 得出这个结论后,楚玖玖往后一跃,带着女子立在一只牢固的树干上,远远的拉开距离。 楚玖玖将怀中女子安置在两处树枝交叉形成的凹处,然后脱了外衣在外头绑了几圈,打完最后一个结,楚玖玖转眸看着树下的男子。 不得不说他那药粉十分神奇,不过一会儿功夫,他竟能挪动身体了,楚玖玖自知以自己之力,若是一般人那腿早就废了。 只是,楚玖玖嘴角一勾,她既然之身前来,怎么可能只带一把刀呢? 拳头弄不到你,刀子总可以吧? 又是几只袖刀朝他飞来,每一个都朝着大穴而攻,祁阳左躲右闪,还是被狠狠扎了几刀,顿时身上几处涌血,要不是时刻备有伤药,怕是今天就得交命了! 只不过始终只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出手虽然狠毒,但始终经验不足,祁阳将手指上的鲜血揩在脸上,露出惨白的手指,朝着楚玖玖露出个诡秘的笑容。 楚玖玖顿觉不妙,还未来得及反应,腿上便是一麻,小腿瞬间失去知觉,她单膝跪在树干上,以手撑住才不至于栽下去。 一条通身乌黑的小蛇已缠上她的腿,毒牙上冒着淬青的光。 楚玖玖眼疾手快将毒蛇扯起往袖刀上一掷,蛇身断裂,流出青红杂然的浓血。 解决完毒蛇,楚玖玖已是眼前时明时暗了,她操刀在伤腿上划了几道口子,黑红色的血往外涌着。她神思恍惚,脚上失力,直直地坠下树去。 在往下坠时,楚玖玖心海居然一片平静。 不过…… 等等,为什么她是脸朝下? 还没有待楚玖玖吐槽完,耳边唿啸猎猎的风声突然变得轻柔起来,楚玖玖嗅到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像是清风过境带来的竹海的味道,淡淡的舒缓人心。 楚玖玖睁开眼,正对上一双含了浅笑的眸子。那眸子有一点点的熟悉,明明月色惨白,万物俱黯,但那一刻,楚玖玖竟觉得那双眸却带着灿比炽阳的光彩。 来人将神志不清的女子小心地搂在怀中,默默的在心中道:楚小玖,久仰大名。 「祁阳,」孤月密林中男子的声音格外清晰,「你本可不必伤她的。」 「秦道长说的可真轻巧,难道要我乖乖地待在原地被捅成刀鞘吗?」 名叫祁阳的男子听到这声音,自知身份已被来人知晓,也不在隐瞒,他伸手在脸上一撕拉,竟然是易容的,这也难怪楚玖玖方才,近距离攻击他的那些伤痕都显现不出。 面皮下的脸暴露在月光中,那是一张偏少年气的脸,白净的皮肤丝毫不比保养得当的贵女们差,眉目带着一股传神的邪气,嘴唇旁一粒红痣十分夺目,一种病态的美感极有侵略性。 但是此时那脸上还有拳头留下来的伤痕,看着格外惨烈。 「若不是你绑了那几个女子,我想她不会多看你一眼,毕竟你长得寒碜。」秦昭语调凉凉,「都说你性子恶劣,你倒好非得落实了别人的口角,若是你的药出了什么偏差,这些女子何其无辜。」
第11页 「我的药从来不曾有过偏差。」祁阳本就惨白的脸上黯淡了一瞬,「世人怎么说的与我何干系?若不是我这新炼的美肤的药只能用于女子,也不至于对这些女人下手。」 「算了算了,下次不找女人试药了好吧。」 他将几处创口都撒了止血药,勉力站起,面无表情地道:「再说都是些还不完的债,我从来又都是个不要脸的人,从来不曾还过债,这债多不压身,倒让我放肆了。」 秦昭看着这个从小相识的好友,也是无奈他本性不坏,只是性格乖僻,不容于世。 「明日将那些女子都送回去,记得处理妥当些,别害人家姑娘一辈子受人诟病。」秦昭接着道,示意怀里的楚玖玖,「还有下一次别出现在这位姑娘面前。」 「秦道长,还真是难得看到你身边出现一个姑娘啊。」 「我跟你很认真的说的,倒不是怕你对她做什么,我是怕她揍你。」 祁阳:......伤自尊了兄弟。 第6章 深秋的晨曦从枝叶间的空隙倾撒下来,落在树干上形成几处光斑,微风一动,那光斑也随之而动,正巧在青年俊皙的脸上来回晃动。 此时青衣男子斜倚着坐在树干上假寐,任凭风动影急,他也屹然不动,在树上一待就是半饷。 突然他前襟动了动,冒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只圆滚滚的松鼠好奇地探出头向外张望着。 「嗯?你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吗?」男子伸出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将它摁回怀里:「别乱动啊,你要是掉下去了,我这会儿去哪里再逮一只见面礼?」 * 楚玖玖醒来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是大片大片随风而动的树冠,淡黄色的枯叶在空中乱舞,斑驳的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泄入人间。 然后一个毛茸茸的爪子吧唧一声印在她脸上。 楚玖玖抓住那只肥爪子将松鼠给拎了起来,此时她躺在一根粗壮的树丫上,身上只穿着件内衫,内衫外披着件宽大的青色衣袍。 她记得昨夜一个不慎,被那贼人的毒蛇给偷袭了……楚玖玖坐直身子,发现腿上的伤已经被处理包扎过了,是她掉下来时看到的那个人做的? 「收了我的松鼠可是要管我吃住的。」 背后突然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楚玖玖一瞬间鸡皮疙瘩起了满手臂,手一松,便让那松鼠趁机一熘烟儿逃了。 「怎么在我这儿还乖乖的,到你那儿就撒丫子跑这么快?」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漫不经心中透着慵懒。 楚玖玖跟着声音看过去,只瞄到半截青色衣袍和袖口中白色的内衫,那人与她一样坐在树干上,只不过两人中间隔着个四人合抱的大树。 楚玖玖默然不语整理衣物,秦昭知道她不是话多的性子,也没有觉得她会回他,正想着再找些话题来继续话痨时,从大树那头扔过来一团衣袍,他伸手接在怀中,正是他的外衫。 「昨晚,多谢。」 「谢就不用了,但是你得包吃包住哦女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啊。」秦昭乐了,继续得寸进尺,「而且得是——同吃、同住和同行!」 「你不能跟着我……我没银子。」楚玖玖睁眼说瞎话,这话其实半真半假,她从王府出来的确没有拿银子,毕竟银子笨重不便携带,她只带了几把银票而已。 「可是我会赚钱啊。」 见她又不说话,秦昭明知故问:「不知女侠名字?」 「……楚玖玖。」 「我姓秦名昭,是个游览山河的山野道士。无牵无挂的,适合与姑娘同行。」秦昭脸不红心不跳的编着瞎话,心里想着不知无量观的师兄弟们听到他自称为游方道士,会作何感想。 不过这么些年他们也该习惯了。 楚玖玖算是知道这人是不能讲道理的,她不想在这毫无意义的问题上浪费时间:「可还有看到一位身材娇小的姑娘?」 一时间没人回她,楚玖玖探出脑袋往树那头瞧,眼里只瞄到一截衣袖剪影,然后耳边唿啸一声风吟,楚玖玖面前稳稳噹噹地站了个人。 她勐的往后一避,后脑勺就磕在树干上,疼的她想龇牙,但面上又不显露,只冷冷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撞疼了吧?」秦昭见她明明痛得很还要硬撑着,不由好笑,「你不必担心那姑娘,她的情况比你好些。」 两人隔的太近,让楚玖玖十分不自在,她侧过脸,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她冷着脸强行镇定:「昨夜那贼人死了么?」 「这倒没有,我与那贼人大战三百回合,最后我稍胜一筹才侥倖赢了他,虽然没能杀了他,但他承诺会将女子们安全送回家。」 秦昭很不要脸的瞎编:「若不是我妥协了一步,我们现在就是一死埋一双了。」 秦昭继续添油加醋:「可是我也因此落了内伤,要是你不管我,我就只能横尸荒野死于非命了。」 眼前的男子明明长得周正清秀,但言语比地痞还流氓,比流氓还能胡说八道。 楚玖玖从未与这般的人来往过,一时间脑子发懵,脱口道:「护卫,那你给我当个护卫。」 楚玖玖说完就后悔,但显然秦昭不会给她反悔的机会。 「好嘞,我很好养活的,绝对的是物美价廉,只要有吃有住就行。」护卫么,好像也没毛病,秦湮心想,只要能赖在楚玖玖身边守好她,他也就不算辜负顾衍所託了。
第12页 见秦昭答应的爽快,楚玖玖也没有打算反悔。她在身上翻找,然后摸出一个隐秘的小荷包,抽出一张东西递给他:「银票,不用找了。」 秦昭:「……」 女侠,这就是你说的没银子? * 据秦昭的说法,那贼人丧心病狂,妄图利用虏来的女子检验新炼成的药物。 他与贼子大战一场,贼人落败,秦昭便要求他将虏来的女子送回家去,而贼子被他英姿所折服,从此金盆洗手,出于亏欠,将多年来收敛来的财富赠给姑娘们做赔偿。 未出阁女子的损失的名声岂是金钱就能弥补的,那些异样的眼光让她们如何自处?楚玖玖眉头微蹙。 秦昭看到楚玖玖神情的变化,只能希望祁阳别再被这位遇到。 两人各怀心思走了一路,却越走越发现不对,他们明明是往山下走,但所经过的地方却越来越偏僻幽静。 直到楚玖玖在一棵树上看到她记上去的记号,两人心中都是勐的一跳,一路沿着直路走,可他们竟回到了原地。 「我们应该是误入了幻阵。」秦昭探看了四周,若不是看到了记号,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反映过来,可见这幻阵的强大。 秦昭四处看了一下。也不由得佩服布阵人,普通的幻阵范围小,顶多消耗一些时间便可以出去,是用来减慢陷阵人前进速度的。 而这个幻阵,范围几乎覆盖了半个孤月山,且留下的阵法痕迹十分久远,保守估计也有几年之久。 过去数年,竟还能让他们二人不知觉中误入,布阵人功力何其可怕。 但也正因为时间久远,效果远没有当初的强大,否则他还真的没有把握能够完好无损的出去。 秦昭在四个方位各贴了四张血字道符,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随着他眼睛一睁,那些道符燃烧起来,化成灰烬落入泥地中。 「这阵法有几重封印加持,我也只能破其中的一重,只能看到其表象。」 不知是何人布下的阵法,实在精妙。 秦昭话音刚落,幻阵散去,眼前的森林仍在,只是场景转化了,绵延的林海上头,一座多年未曾有人烟的古寨显露在两人眼前。 那是是一座奇特的建筑,倒不是说风格迥异,而是那山寨所在的位置有些奇妙,山寨坐落于一座险崖边上。 地势高耸,规模不小,虽说这些年没有人烟,但仍依稀看得出昔日的风光。 楚玖玖与秦昭走在积灰的木板地上,他们每一步都走的很轻,怕惊动了古寨中成层的尘埃。 他们在古寨转了一圈下来,明白为何会有人煞费苦心地布下那等幻阵,原来因为这古寨中的东西实在是太过珍贵,金银宝玉塞满了一个房间,武功秘籍竟堆积成山。 这里的东西若是被泄露出去,颠覆的可不只是武林。 最后两人走到一间宽阔装扮的房间中,区别于山寨中其他房间粗狂的风格,这间房间格外不同。 虽然看得出时光的痕迹,但那些精緻的装饰仍在,梳妆檯上摆满女儿家的胭脂髮簪,楚玖玖甚至可以想像得出女子对镜梳妆的姿态。 楚玖玖不经意瞄到了桌上的首饰盒,突然愣住了,眼神顿在那盒中一块玉佩上,那是一块雕刻成凤纹的青玉,通体玲珑剔透,用一串鲜艷的红绳绑着。 一模一样的玉佩,此时她脖子上正挂着一块,正是秦湮的凤玉! 若是非要说两个凤玉有什么区别,那就是她脖子上那块歷经岁月的痕迹更加明显些,而盒中那块显然崭新,保存完好,没有一丝瑕疵。 慎重思考了一会儿,楚玖玖趁秦昭未发觉伸手将盒里那块放袖中,她直觉这里面大有文章,找着机会一定要好好问一下秦湮那小子。 * 回到渭南城中,先是到了李大娘的家,正如秦昭所说,失踪的女子们都已经安全的回了家,她到达时,李小芸还在昏睡,李大娘满心欢喜的照顾着。 李大娘是个寡妇,性子是极为刚强的,一手把李小芸拉扯大,自幼对她也十分严格,在她夫婿的选择也严格把关,让李小芸颇感毫无自由可言。 之前邻家的小屁孩儿之所以说李大娘不疼女儿也是这个原因。 但自出了这一件失踪案后,放在心尖上的女儿有惊无险地回来了,李大娘也懂得了只要女儿健康幸福就好,决心给女儿更多的自我空间。 待李大娘忙完出来,见到楚玖玖是千恩万谢。 楚玖玖还不擅长应对别人表达感谢的举止,因此是由秦昭来安慰喜极而泣的李大娘,楚玖玖躲在秦昭身旁开门见山的问:「大娘现在可否告诉我们鬼医的下落?」 李大娘擦了两把泪,道:「屈神医替小芸治好了头疼的毛病,之后他便往南方去了,据说是到临水与友人小聚。」 对她而言屈谷蒙治好了自己女儿的怪症,自然不会和江湖人一样称他为鬼医。 「临水么?距渭南可挺远的啊。」秦昭道。 「屈神医说是友人们共聚一堂的盛会,究竟是个什么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怎么了解。」李大娘惭愧道。 知道一个地点已经不错了,之前楚玖玖还担心这李大娘是急慌了,用鬼医的事来忽悠她的。 「多谢大娘了,大娘照看好李姑娘吧,不必远送了。」 两人从村中返回客栈,刚进门就看到秦湮坐立不安正等着消息,一见到楚玖玖进来,就赶紧迎上来,结果看到她后头还跟着个男人就是一愣。
第13页 「这是秦昭,我的……新晋护卫。」 楚玖玖想了一下如是介绍道。 楚玖玖在山中饿了一天,给秦湮简单介绍后,便坐到桌边拿出放干粮的包裹,却翻出了几根糖葫芦来,糖皮红艷艷的,酸甜口味让人很有食慾。 而那边秦湮暗戳戳地盯着秦昭,发现这男人越看越眼熟。 他突然恍然大悟。 这不是在集上花银锭买糖葫芦的那个败家子吗?! 真是岂有此理,这才隔了不到一天,这纨绔子弟竟把主意打到他祖母身上来了。 看这败家子长得算是人模狗样,万一祖母被他迷花了眼,那还等什么回京华找祖父,在这儿就玩儿完了好吧。 秦湮看秦昭的眼神跟防狼似得,秦昭也老神在在的任秦昭打量,他看着楚玖玖坐在桌边慢腾腾的咬着糖葫芦,像只刚长牙的幼犬啃骨头,不由好笑。 他昨日跟着秦湮进了集市正巧碰到小贩卖糖葫芦,就买了几串顺手塞到小鬼的包裹里,当然那小鬼还毫不知情。 说起这个小鬼,竟完全打探不出来歷,像是突然从山野中冒出来的一样,莽撞幼稚,偏偏楚玖玖似乎十分信任他,不仅将他带在身边,还供他衣食住行,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唉,做人护卫好难啊。 秦昭想至此,也给了秦湮一个眼刀,而秦湮也毫不示弱,更加兇巴巴的瞪了过去。 于是,一时间空气中硝烟味十足,而楚玖玖吃着冰糖葫芦看着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开始眉来眼去,有些懵逼。 作者有话要说: 秦湮:我一定要捍卫祖父母的爱情!捍卫家人的生命! 秦昭:信你个鬼,但凡你能少给我添点儿堵,我也不至于近二十万字才能娶到我媳妇儿。 楚玖玖:…… 秦湮:祖父!你相信我!这是因为作者她蒙蔽了我的双眼! 第7章 京华信安王府,暮阳时分。 萧然亭中,顾衍呆立了许久,眉目也染上些许素白。此时日将暮去,一阵忽来的狂风后,天色迅速沉下去。 当夜幕披上天际时,从九曲百折的楼阁处亮起一点花火。长髮及腰,步步生莲的女子提着宫灯独身寻来。 「近日转凉,你怎么就是不知道顾惜身体!」连小意,也就是提灯而来的女子,没好气的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顾衍身上。 顾衍笑着看她的动作,知道她固执,也不阻止,看向她的眼中尽是宠溺:「王妃不是说要替本王做顿晚膳么?怎的放弃了?」 连小意给他系好披风,沮丧道:「我方才是在做来着……可效果不太理想,还是再练上一阵儿吧。」 「扑哧……」顾衍笑出声来。 连小意佯怒瞪他一眼,又道:「还在担忧玖玖那丫头么?这丫头常年不同外人交际,我也担心她若是遇人不淑可如何是好。」 「我託了好友在旁关照着,你不必太过忧心。」 顾衍顿了顿,想起今早收到的秦昭的信件,他之前只当楚玖玖是常年在府中闷着了,想去游歷江湖,却不曾想到她竟是为替他求医而去的。 顾衍心中苦笑,这傻姑娘,他这病又哪里是这么容易治好的? 夜色降临,只见楼台亭阁中,一盏盏长灯亮起,映出别样的夜景,为雄伟的建筑添上一份凝重。 顾衍望着远处一盏风中摇曳的宫灯,缓缓道:「况且,她此时离京,也未尝不好。」 ———————— 远在天涯的楚玖玖并没有感应到顾衍的忧心忡忡,此时,她坐在饭桌前,一脸无语的看着两个秦姓男子争夺最后一个鸡腿。 都说同一姓氏的人可能五百年前是一家,但秦昭与秦湮完全没有这样的自觉。 秦湮对秦昭的定义就是赖上楚玖玖吃软饭的小白脸儿,为了捍卫全家人的生命,顺便捍卫祖父母的爱情,他一定要阻止这小白脸儿靠近自家祖母。 而在秦昭眼中,秦湮就是一个爱惹祸的拖油瓶,总有一天会给他的保护任务带来麻烦,而且这拖油瓶对他还莫名敌视,他暗自想着能把这小屁孩儿给送走真是再好不过了。 楚玖玖则是磕着瓜子默默想:秦昭看着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竟然在这儿欺负小孩儿,真是对得起自己给他的流氓评价。 但她转念一想,如果是秦湮总是和她抬槓,估计现在会被欺负的更惨。想到这里,她讪讪的继续磕着瓜子决定不予评价。 三个人都各怀心思。这时鸡腿在秦昭与秦湮用筷子争夺时,一下飞起,正巧飞到楚玖玖碗里,楚玖玖淡定的夹了起来放地上,一条小狗慢吞吞的给衔走了。 「吃饱了就回房休息吧,明天还得赶路。」楚玖玖说完便回了房,留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哼,没想到你一个大人竟和小孩子过不去。」秦湮仗着年纪小首先发难。 但他显然低估了秦昭的脸皮厚度,秦昭巴不得气走了他路上少个人好轻松些。 「不好意思,就是喜欢欺负小孩儿了怎么滴吧。」 秦昭挑高了眉,一脸爷就不要脸的模样气得秦湮咬紧后槽牙。 这个小人!在楚玖玖面前是一个样,在他面前又是一个样子! 他发誓,等找到他祖父后一定要让祖父好好修理这个小白脸儿! ————————
第14页 自从在李大娘那儿得到消息后,楚玖玖三人便往临水方向赶去,经过几日在荒野中跋涉,几人都十分狼狈,只盼着早点到达城镇中歇息一会儿。 这日清晨,距城镇只有半日路程。 秦昭清晨有静坐修行的习惯,于是一路以来都是楚玖玖与秦湮先行,待他静坐完再赶上来。 楚玖玖带着秦湮先走了一刻钟左右,便看到不远处隐隐约约有城镇的轮廓,此时她们是处在半山腰上,而城镇就在山脚处。 城镇周遭林树环绕,潺潺溪流将小城划分为几个零落的部分,之间由古桥相连接。 「咦?居然是三水镇的姻缘树么。」 秦湮一眼望到那缠绕着鲜艷红绸的古树。楚玖玖随他目光看去,入目是一棵苍劲虬枝的古木,树叶繁盛,苍翠欲滴。 古树下端的树枝上缠绕着无数红色绸条,红绸末端挂着两块小小的木牌,木牌迎风而动,如同是点缀在绿叶间的繁花般,又因寄託着善男信女的情思,而显得分外美好。 而远远看着古树高处苍翠不染殷红,而古树低处则缠满了姻缘绳,红绿分明,看着十分奇特。 秦湮将那块代表祖父母姻缘进度的石头拿出来看了看,那块石头仍旧是透明的,要到什么时候这石头才能变成深红色,真是让人发愁。 这些天他时不时的就把这石头拿出来看看,不看他不安心,看了他又无奈。 据那位白鬍子老人说的,这姻缘石还可以通过促成他人良缘来变红,虽然收效少点,但也不是没什么用处嘛。 这三水镇是有名的姻缘镇,也许可以在这里给人家牵牵红线什么的,秦湮心里盘算着。 楚玖玖略觉奇怪,她曾在书上看到这姻缘树上的红绸挂的越高才越显诚意,怎么这棵树上的挂的这么低? 其实书上也没有记载错,但是三水镇上的这棵姻缘树有个与众不同的规定,就是说祈愿人只能将姻缘绳挂在伸手能及的地方,表示这姻缘不可强求,顺其自然之意。 她走近了些,看清了那些木牌上所记载的祈愿。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虽都是一些常见的姻缘签文,也许对那些痴男怨女来说意义不凡吧,但她实在理解不了。 楚玖玖转身想走,却不想地上有稀泥,她脚一打滑瞬间后仰,手正好捞着一根红绸,然后被她给生生扯断了。 楚玖玖活了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出这种差错,她背后的衣裳煳上了层泥,像是摔坏了母亲首饰的小孩儿,楚玖玖满脸通红,一脸懵圈的看着手中扯断的红绸和木牌。 「老大,你有没有伤到哪儿?」楚玖玖这一跤摔得很狠,把树那头的秦湮都给惊动过来。 「没事……」就是想拿块布把脸遮遮。 按照痴男怨女们的说法,红绳断也就是姻缘断,要是因此毁了人家的姻缘,可就是罪过了…… 楚玖玖看了看方才摔倒的地方,心里暗戳戳想着可否装作没发生的样子给人家再套回去? 「你不会暗搓搓的想着给人家绑回去就完事吧?」 秦昭的声音突然传来,楚玖玖抬眸就看见秦昭啃着饼子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没有……」楚玖玖心虚地转开视线。 「我曾听过这三水镇姻缘树的习俗,若是损害了别人的姻缘绳又不找姻缘牌上的人来弥补,坏人姻缘的人会变成天煞孤星哦。」秦昭添油加醋道。 「天煞孤星?我又不怕这些。」楚玖玖冷哼。 秦湮:我怕,我怕啊姑奶奶! 秦湮内心的小人抱头尖叫,他就说好好的人怎么会没有姻缘,原来都是被自己作没的啊! 秦湮内心虽然崩溃,但面上还是强做镇定:「三水镇是闻名大业的姻缘镇,这姻缘树据说是很灵验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只是这人可能不太好找。」 楚玖玖看着手中的木牌,正面是两句情诗:「落花有意漫随流水,青竹含心闲去云烟。」 翻开木牌背后各刻有一个名字,分别是:康言景,钟素情。 楚玖玖倒是不介意变成什么天煞孤星,只是看到那两个名字时,愣了下。 她抬头面色怪异的看着两人道:「要找,倒还真找得到……」 ———————— 三水姻缘镇,聚德酒家。 「也就是说,你质疑了人家引以为傲的祖传手艺?」生意火爆的酒家里,秦湮睁大眼看着楚玖玖。 「……嗯。」 那已是一年前的事了,那时她宅在信安王府,乐趣之一就是吃各种美食,顾衍知道她喜好,便安排了大业各地的大厨来王府给她备膳。 其中有一个倒是让她印象深刻,那便是三水镇祖传秘方所制的烤鸭,记住它并非因为好吃美味,而恰恰是因为难以下咽。 当时楚玖玖十分干脆的说了难吃,本来事情到这里也就没下文了,但不知如何流传出去,说她吃了烤鸭后不省人事什么的,弄得一时间康记烤鸭名誉受损。 「虽然流传出去是挺惨,但确实烤鸭不好吃也是事实,老大不必自责。」秦湮安慰道。 「问题就出在这里,这个康言景是挺冤枉……」楚玖玖嘆了口气,「后来我们才发现,其实那时我吃的烤鸭并非出自康言景之手,而是他带来的小厮的练手之作,只不过被我家的下人给拿混了。」
第15页 「……」 「……」 「真惨。」秦昭简短评价。 楚玖玖只记得康言景这个名字,却不记得人长什么样子,毕竟她当时也只是碰巧远远看到过一次,现在除了知道是个男的外根本毫无印象。 秦昭看她难得脸上有些心虚的模样,心里也是好笑,他掩住笑意,招手叫来一个店小二。 秦昭顺手递给他几吊钱道:「诶,小二哥,麻烦你将这荷包交给你们的康言景康大厨,告诉他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他。」 小二见有钱拿,也乐于跑腿。一熘烟儿朝厨房方向去了。 楚玖玖跟着看过去,此时厨房门口站着两人,其中厨师打扮的那人正对伙计吩咐着什么,伙计一个劲儿的点头,手上拿着纸笔飞快记录着。 厨房门口,康言景接到伙计递来的荷包时本是十分厌烦,待荷包打开看清里头的物件,却愣了一会儿,看向楚玖玖一行人,然后收紧荷包,沉默地走了过来。 「我很抱歉。」解释了经过后,楚玖玖致歉道,「希望可以弥补一下。」 康言景还是垂眸沉默着,过了会儿小心翼翼将荷包里的两枚木牌拿了出来握在手中,将荷包递还给楚玖玖,勉强笑道:「不用了,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多谢姑娘将它送回来。」 「时至如今什么都无所谓了。」康言景淡淡道,眉间是一抹化不开的忧愁。 嗯,既然您都无所谓那我们就先告退了。这是楚玖玖心中想的,但是她看着康言景陷入回忆般的忧郁眼神,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嘛?! 楚玖玖手默默地拽了下秦昭的衣角,示意他该撤了,结果手被他微凉的手反握住,轻轻一拽,楚玖玖向后一退,头正好贴在他胸膛处。 稍安勿躁。 微哑的声音带着点翘音在她耳边轻轻飘过,楚玖玖只觉耳朵一麻,红了半边。这是什么功法?她竟觉得耳朵有些充血。 楚玖玖戒备的离笑眯眯的大尾巴狼远些,暗瞪了他一眼。 而秦湮更是炸了,连忙隔开两人,一脸戒备的看着秦昭,心里嘀咕着:这人是个不要脸的,是个劲敌啊,保不准就是他祖父当年的情敌。 那边康言景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伤感情绪中,他呆呆的看着手中的木牌,自顾自的说道:「今日,便是她的绣球招亲之日。」 钟素情是三水镇首富之女。 又是一个富家老爹拆散小情侣的经典情节,康言景经营这么大的酒家,自然是不差钱的那种,但是他年少时在钟家当过厨子,钟老爷嫌他身份低微,毕竟自己身为商人,本就不缺钱,只盼着将独女加入书香之家,不必受人歧视。 所以十分不看好两人的感情。 楚玖玖表示姻缘绳还了,烤鸭也买了,故事虽然不想听但出于礼节还是听了,该走人了。这次她没有再弄什么暗示,直接一手秦昭一手秦湮拽着就走路。 但是一种不太妙的直觉还是来了,那边康言景神情忧郁的看着他们一行人:「不知姑娘可否去替我看素情一眼?我想知道她是否还安好。」 楚玖玖:?? 楚玖玖转过身,脸上已经快黑成碳,不耐烦的道:「抱歉,不可以。」 装什么忧郁痴情,这时候是身受情伤情绪消沉,见个面都还要请别人帮忙,有本事洞房也找人替你啊。 当然这话楚玖玖也只是在心里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  叮咚~应作者方要求,您的好友【楚玖玖】被迫触发了npc支线任务,请在下列abc三个选项中选出最佳选项,并将您认定的答案填在试卷外的任意角落中。 a、以五万米助跑的速度将该npc顶出去 b、拒绝任务并还给对方一个白眼 c、单手举起身边名为【秦昭】的工具人砸向该npc 第8章 「康公子,我想你误会我们的来意了。」见楚玖玖快炸毛了,秦昭自然是顺着她的,「我们只是来归还姻缘绳,若是康公子自己也放弃这段姻缘,我们也是爱莫能助啊。」 江湖老油条就是老练,这番话让人无处挑剔,楚玖玖深深的认为自己在这方面要向秦昭看齐。 她清了清嗓子:「康公子,还没有去争取过就嘆着气说失之我命,成了现在这种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并非没有争取过!我担心的是钟姑娘已对我无意,自从一个月前,无论我用什么方法送信给她,钟姑娘都没有回应过我。」 「康公子作为本地人应该知道姻缘绳应该系的越高越好吧?」秦昭突然开口道。 「自然知道的,我当时是尽力挂到最高处的,但繫绳的手法不够熟练,否则也不至于掉下来被这位姑娘捡到。」 「可这姻缘绳是这位姑娘摔倒时不小心拽下来的。」秦昭说的很慢,留给了康言景反应的时间。 那么问题就来了。 若是按康言景的身高来看,那姻缘绳系的地方自然不会被楚玖玖轻易够到。 而当时秦昭还认为繫绳人是个女子,因为按高度来看,繫绳人应该是个身量较小的女子。 康言景身体微微一僵:「你,你是说……」 「所以在下认为,康公子的木牌的确是掉过一次,但非是被我们捡到了,而正是这位钟姑娘捡到后又重新系了上去。」 秦昭年作高深莫测状,「康公子,看来你并不懂得钟姑娘的心意啊。」
第16页 康言景似乎是不敢相信,再次看了看手中殷红的姻缘绳,简洁小巧的木牌上是他亲手刻下的情思。 「落花有意漫随流水,青竹含心闲去云烟。」 他突然定了神,目光坚定的快步走出了聚德酒家。 ———————— 楚玖玖十来年不曾出过信安王府的府门,对于爱情的了解大多来自于看过的话本,以及信安王两夫妇。 那些各种狗血的话本早早的打消了她对爱情的憧憬,而从顾衍与连小意身上学到的就是一个概念——爱情,得刚,如果喜欢,那么就是得勇敢去争取才行的。 所以她是很不能理解康言景那种由爱故生忧的心理的,要她来说,她楚玖玖万一也倒霉的挂在了「感情」这根东南枝上,那也该拼一拼才对。 于是她没打算管这事儿,径直回到了落脚的客栈里。 客栈门口热闹的很,一群人围在门口吶喊着,楚玖玖三人好不容易挤进去。 「老大,这里好像就是那位钟小姐绣球招亲的地方诶!」秦湮还在试图挽救一下,「不然我们帮帮忙,成全别人吧,就当给自己积福了。」 真的,求求你姑奶奶,您多积些姻缘德吧,不然我们这一家子人都要玩儿完。 楚玖玖不置可否,看着对面阁楼。 客栈房间中,推开窗户正对着对面酒家的阁楼,钟家小姐从阁楼中缓缓走出,面上有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不能遮住面容,但给她添了一丝出尘的气质。 楚玖玖注意到秦昭再看到钟素情时身体一顿,眼中有惊诧之意,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她心中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好一个如玉佳人,如烟般的秀眉,不施粉黛却自成风情的面容,还有眉宇间淡淡的愁绪,多情善感的女儿娇态。 美人往往更容易引人注意,钟素情一出场后,在场的男子都目光热烈的随她而动,现场的氛围更为火爆。 「有钱又有颜,怎么会看上康言景那种二愣子呢?你会不会是推算错啦?那红绳就算是被人重新绑过的,但也不能确定就是钟小姐绑上去的啊!」秦湮怀疑的看着秦昭。 此时,楚玖玖磕着花生看着下头一片喧譁,而秦湮时刻不忘挑秦昭的刺。 「我也只是按着可能的情况推测了一下,」秦昭一副很老实的样子摊摊手,「至于是不是别人捡到后随手挂上去我可不知道。你看康公子跑出去的时候多高兴啊,这说明他也只是想找一个合理的藉口去见钟姑娘而已,我们就顺水推舟嘛。」 楚玖玖:「……」 秦湮:「……」 算你狠。 「诶,我看到康公子了,在那边呢。」秦湮突然叫道,「不过他现在好像被人困住了!」 楚玖玖与秦昭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是康言景,他此时正努力在人群中向靠前的地方挤,但现在被挤到一个小角落里,很难前进。 他不似习武之人身体矫健,本来唯一的优势就是身材还算高大,结果还成了他的劣势,他被人群卡在角落中,连转身都不容易。 秦昭道:「仔细观察,有些人是故意贴在他周边的。」 果然有几个人故意将康言景困在中间,秦湮也曾听过绣球招亲的把戏,就是由承办方安排专人来控制绣球的走向,一般被称为托手。 楚玖玖从荷包里取出几颗花生,十分熟练地打在那些人的关节处,那些托手,纷纷吃痛失力,康言景的禁锢被松开,成功脱身,然后拼命往中间挤。 而另一边阁楼上的钟素情本已做好了不管是爹安排的谁,都绝对不嫁的准备。 但抬眼间竟看到了康言景满脸焦急的出现在人群中,她还觉得是自己思念变得疯魔,眼花了,但再定眼一看,除了是他还会是谁呢? 钟素情原本如同一片死水的心境激起层层涟漪,而一旁的钟老爷自然也看到了那个曾在自家做过厨子的康言景,极度不满之下对着楼下接应的众人使了个眼色。 钟素情款款上前,目光与康言景相接,像是喧嚣突然沉寂,世间只余下对望的他们。钟素情眉间的愁绪依已然消除,她淡淡的笑开,像是缓缓绽放的睡莲般美丽。 「要开始了!」有人突然来了句,人群又开始沸腾起来。 钟素情双手将绣球举过头顶,就在众人都在奇怪这是什么投球方式时,钟素情已经刷的将绣球甩了出来,绣球完全没有弯曲的朝一个方向砸去,那正是康言景的位置。 康言景早已做好准备,见那球已到了眼前,赶快伸手接住,不想这时脚下被人一绊,勐地就朝前栽去,而倒下去时还紧紧护着怀里的绣球。 周围不断有人来扯拉绣球,可都被他护的死死的,无论拳打脚踢还是什么,都不肯放开。 「爹,敲锣吧,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看到心上人被人殴打,钟素情心中心疼,一个劲儿的恳求父亲敲锣停止。 钟老爷不停揪着自己的鬍子,沉默不言,眼神紧紧的盯着康言景的身影。 那些人下手也不知轻重,一脚比一脚踹的狠,康言景也就是普通人,再不停下来可能还真就一命呜唿了。 楚玖玖蹙眉,心里居然有些紧张起来,这时秦昭拍了拍她的肩,朝对面示意。 原来对面阁楼上的窗户里,一个家丁举着锣鼓站在那处看着楼下的混局。
第17页 楚玖玖会意,直接从对面酒楼的窗口跃入,趁着那家丁在等自家老爷发令时,伸手夺了他的锣鼓用力敲打起来。 「锵锵锵锵!」 撕裂般的锣鼓声敲在每一个人脑海中,正在行动着的人们停下身,胡乱的场面渐渐平定下来。 待到所以人都静下来时,众人才开始东张西望,想看看是谁这么好运。 怀里还捧着绣球的康言景狼狈正躺在地上的,他在争夺中被闹得头破血流,髮丝凌乱,甚是被扯断了一个袖子。 可他仍旧护着怀里的绣球。 众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他,他们都觉得这人要么丧心病狂,要么八成有病,为了高攀居然不惜将命都豁出去了。 钟老爷见是这么一个结果,脸上却是没有之前那么不满了,他对身边的家僕吩咐了几句,家僕匆匆下楼将康言景用担架抬了起来。 而周围的人见没有啥热闹看了,都陆陆续续的散去,楚玖玖将手里的铜鼓还给那个家丁,那家丁却还处于放空呆滞的状态。 楚玖玖戳戳他:「拿着啊。」 那家丁脑中还都是砰砰砰的锣鼓声,他愣愣接过锣鼓,等反应过来时面前哪里还有楚玖玖的身影。 ————————— 解决康言景一事之后,楚玖玖如常待在房中午睡,而秦湮欣喜若狂的发现,那块姻缘石终于有了变化,虽然只是一丝浅浅的红色,但总算不是白的透亮的了! 原来这种方法真的有用,认识到这一点的秦湮决定趁有时间,到街上去看看还有没有给人家牵红线的机会。 而秦昭在见到那钟家小姐时便觉得莫名眼熟,趁午后潜入钟府确认了一番,但他绝对想不到等回到客栈所在的长街时,入目的会是浓烟滚滚。 「放开我!我老大还在里面!」秦湮奋力往楼里沖,但身量小,被众人生生拦下。 趁着众人去拦住秦湮的时候,一个浑身浸水的身影突然掀开人群冲进楼里,所过之处滴落的水渍被瞬间蒸发成白茫茫的水气。 一刻钟前。 深秋时节,凉意来袭,柔软的被窝显得格外温暖,楚玖玖本缩在被子睡得昏昏沉沉的。 可一股热气袭来,让她如同置于烤炉之中,楚玖玖从睡梦中醒来,头晕目眩,而模煳的视线中火光闪烁,浓烟滚滚,炙热到噬人灵魂。 火! 楚玖玖勐的惊醒坐起,四周火光四射,自己已然置身于火海。 逼人的热度,吞噬一切的火舌,如同多年前的火焰一般蔓延,直至将她一起吞噬燃烧。 热的让人发疯的温度中,楚玖玖竟浑身冷汗,她控制不住的浑身发抖,自知不能坐以待毙,她捂住口鼻翻身滚下床,眼睛紧盯着唯一尚未被火舌扫到的通道。 平时灵活的身体现在比铁更加沉重,浑身颤抖,低伏着身体尽最大的力气前进。 浓烟呛得她眼泪直流,她半眯着眼,意识竟开始涣散,唯一清晰的是火舌灼在指尖的剧痛。 这时传来破门声,楚玖玖向门那边望去,隔着烟雾看到秦昭飞快地穿越火海向她奔来。 此时他脸上完全没有平时耍无赖的不正经,他表情肃然似冰,来到楚玖玖身边便将浸过水的外衫一下子裹到她身上,然后一把捞起她。 此时后路已然被火吞没,秦昭朝四周瞄了眼,果断踹开窗户跳了下去。 …… 「娘亲,嫣嫣肚子饿了~什么时候才能吃饭饭啊~」 「嫣嫣乖,马上到了寺中就可以吃好吃的斋饭了哦。」 耳边传来小孩子稚嫩的撒娇声,软萌萌的舒缓人心,强忍着脑袋昏眩的不适感,楚玖玖睁开惺忪的双眼。 她的鼻间萦绕着熟悉的竹香气味,让她格外安心,此时她正被秦昭背着往慢慢前走,双手软软的勾着他的脖颈,脑袋正搭在他瘦削却可靠的肩膀上。 这时他们竟在山路上行走,秦湮紧紧跟在他俩后面,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同路的还有几个中年妇人,一个被妇人牵着的孩童欢快的唱着童谣,见大哥哥背上的漂亮姐姐看过来,便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孩子的笑容明媚无邪,比七月的阳光更为灼眼,让记忆还留在火场的楚玖玖松了口气,她也回过去一个浅浅的微笑。 小孩子这下反倒是害羞了,侧过头时不时瞄楚玖玖一眼。 四周幽林闻鸟鸣,溪流丛树环绕,寂静而幽深,再急躁的人在此也会心态平和起来。 楚玖玖低眸望了眼自己的指尖,已被细心的包扎过了,但刺痛的感觉还是让她泛鸡皮疙瘩。 并非是梦。 秦昭原本乌黑柔顺的髮丝有些被火灼的发焦,与他向来清俊的模样很不相符。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醒了?」察觉到背上的人在动,秦昭停下步子,侧头问她。 「嗯。」楚玖玖轻轻地应了声,然后恹恹地将脑袋埋在秦昭肩上,清新的竹香再次萦绕着她,她忐忑的心神奇般的平復下来。 秦昭见她这样子,莫名的情绪瀰漫了整个心脏,他心里最软的地方像被针扎了一下,并不疼只是闷的有些难受。 他听顾衍说过,她幼时身陷火场并留下一身疤痕,才闭门不出,虽经过多年调养恢復了,但还是落下了怕火的毛病。 他突然理解顾衍的炫妹行为了,他若是也有一个这样外表又凶又冷,实则心里又软又暖的妹妹,估计也会很愿意宠着她吧。
第18页 「小玖,我先送你们到安全的地方休息会儿,晚些时候就来接你。」秦昭都没注意到自己语气跟哄小孩儿一样。 想起那场蹊跷的大火,秦昭眼底浮起寒意,他可不相信这个江湖上有那么多的「意外」。 「对啊老大,我们还可以在承安寺里求籤呢!」虽说平时看秦昭不顺眼,但关键时候秦湮还是佩服他的武功和江湖经验的,便也跟着帮腔道。 楚玖玖心说都快到地方再来问行不行根本没有诚意好伐?但她只是埋着脑袋,懒懒地答应了声:「好。」 第9章 承安寺是一个深山中的古寺,凭藉极为灵验的姻缘签而出名,此时寺中香客很多。 秦昭将两人託付给一位叫明禅的年老主持后便下山了,在下山前他还与明禅耳语了几句。 楚玖玖心知秦昭绝对不是如他所说的山野道士那么简单,所以倒是没有觉得奇怪,但秦湮见到他与一寺主持随意交谈时却有些吃惊。 秦昭离开承安寺后,明禅主持慈眉善目领楚玖玖与秦湮往佛殿走着。 「两位施主,既然来到承安寺不如去求一支姻缘签吧?」 楚玖玖并不相信什么签文,倒是不在意,便在签筒中随意摇了根签。 签文是:望及流年千番渡,惜取世间一尘缘。 明禅又看了楚玖玖的签文,表情难得讶异,他缓声道:「倒是许多年没看到这签了啊。能抽到此签的都算得上是天作之合的姻缘,老衲平生也只见过三人抽到过此签。」 楚玖玖是听过就罢,但秦湮倒是比她还感兴趣:「那主持可知道前两位后来的姻缘如何?」 明禅主持摸了摸他的白鬍子:「第一位是位男施主,后来他皈依我佛,入了寺院,现今还未还俗成亲。」 秦湮:「……」 「第二位也是位男施主,他虽然是半路出家,但也一心向道,现在已经是有名望的道长。但是似乎现在还是没有成亲啊。」 秦湮:「……」 所以这算什么好签啊?!明明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好吗! 「施主要知所谓天作之合,也需要珍惜啊,不及则难渡,不惜则无缘。是何种结局还需施主自行抉择啊。」明禅主持语毕摇头嘆息。 人生的走势哪里是签文能决定的呢,楚玖玖并不是怎么信这些,她寻了个台阶坐下,静静地看着善男信女们烧香拜佛,离去时有的面上带笑,有的形容沮丧。 秦湮在承安寺中熘达一圈回来,看见楚玖玖端正的坐在台阶上,便走到她到身旁也跟着坐下。 趁着只有他两人独处,楚玖玖隔着衣服拂过脖颈上的两块凤玉,侧过身。 「你当初对我发誓并将凤玉交给我保管时,说这凤玉是你家族独一无二的传家宝,我倒很是好奇,为何绝无仅有的东西,我怎么就一下得到两块了呢?」 楚玖玖拿出那两块模样相同,只新旧程度略微不同的凤玉,看向秦湮的目光有点冷淡。 而秦湮看到凤玉时直接懵了,他自己都想问特么为啥这种事也能被他给撞上啊?! 事实其实简单得很,就是五十年后他带来的凤玉与这个时代的凤玉碰到一起了,但真正的问题是,他该怎么和楚玖玖解释。 骗得了一时,但骗不了一世。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修饰,秦湮下定决心,他深吸一口气道:「其实,我就是你孙子。」 「……你是想让我用什么招式揍你?」 「真的,我没开玩笑!」 秦湮简单交代了事情由来,怕楚玖玖不相信,秦湮补了一句:「正因为我是来自后世,所以我知道你来自京华,是信安王府的嘉宁郡主,但你不是当今信安王爷的亲妹妹,而是先信安王夫妇收养的,对吗?」 楚玖玖看向秦湮的眼神冷气十足。 秦湮就是怕她这样的反应,他脑袋中飞快的想着还有什么可以证明他来自五十年后,突然他灵机一动,怎么就忘了自己现在最大的优势呢? 「而且你是不是曾打算要是有个儿子就给他取名叫任杰?」秦湮目光突然犀利起来。 楚玖玖像是被噎住一般,瞪大了眼,倒吸一口凉气。 顾衍与连小意大婚的时候,她想着成亲了就会有孩子,于是她冥思苦想了好几天想出了这么个名字。 结果头一胎是个女儿,这名字显然不适合,于是楚玖玖心中暗戳戳的想着把这名字留给自己的娃……虽然她并不觉得她会有什么娃。 「你怎么……」 他怎么会知道?这只是她心里的一个想法,不可能有别人知道。 「我当然知道啊!」要知道他老爹因为「情人节」这个谐音有多饱受心酸。 楚玖玖沉默了,怀疑世界了。 这个在此之前一直被她嫌弃的少年,这个看见蛇能被吓哭还得她护着的少年,居然是她孙子?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楚玖玖坐在距秦湮较远的台阶上风中凌乱。 秦湮默默地朝她挪过去。 「……暂时不要让我看到你的脸。」 秦湮又心酸地朝反方向挪开。 * 返回三水镇的秦昭此时再次回到客栈中。 此时火已经被扑灭了,因起火源不是厨房这些易燃的地方,而是与楚玖玖卧房相距不远的一间客房。
第19页 因为是起火源,这间客房被烧的最狠,看不出之前的痕迹。 「掌柜,可知道这间房的房主现在在哪里?」 「这我哪知道啊?我巴不得快点找到他呢!」 掌柜平白遭了这些损失,眼下比谁都想要把那人给找出来,哭天抢地的咒骂:「那人长得就不像是个好人的样子,当时就不该让他住进来的,哎呦,我的客栈哟!」 长得就不像是个好人?秦昭问道:「那人可有什么特徵?」 「那人长得就是一副杀千刀的样子,脸上横着一道大疤,要不是看他带着刀怕他闹事,我怎么敢让他住进来啊!」 秦昭递过一块银锭,掌柜伸手就想去拿,那银锭又被秦昭收了回去。 「掌柜的不妨再好好想想。」 掌柜绞尽脑汁又想了会儿:「那人二十五六模样,长得还挺俊,浓眉深目的,就是被刀疤给拦住了。身材高大,看着应该和道长你差不多,还带着把颇有气势的宝刀。道长,我就只记得这些了,您看……」 听完他的话,秦昭将银锭放在他手中,出了客栈。 秦昭在街上边走边思索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眼下这火有两个方向,一是就是冲着楚玖玖来的,二就是其实是冲着那刀疤男人来的,而楚玖玖只是被牵连到。 眼下的情况其实第二种更有可能,一来起火源不是楚玖玖卧房,二来楚玖玖出入江湖只是一心求医,行事低调小心,不应该会有人盯到她身上才对。 但不管怎么说,她本就很是怕火,这事还是给她留了个阴影。 秦昭看着时辰已到申时,便打算在定间客栈去承安寺带两人回来。 这时一架马车缓缓停在他跟前,从马车中传出一个轻灵的女声:「听闻三水客栈大火,想到秦道长想必要另找地方,那秦道长不妨到钟府落脚,让素情也能略尽地主之谊。」 秦昭挑眉,有求于人还说得一副施恩的样子:「多谢钟姑娘好意了,但是想必我们几人粗俗不堪进钟府大门,不过若是钟姑娘也体恤贫道的难处,那就两全其美了。」 语毕慢悠悠地就作势要走。 「道长留步!」 钟素情沉默一会儿道:「道长的条件我答应了。」 * 暮阳西沉时,秦昭与钟素情谈妥后便赶来承安寺,见到的却是副略显诡异的画面。 楚玖玖与秦湮两人各坐在佛殿台阶的一端,沉默不语的看着天空,如同石化了一般。 氛围似乎有些尴尬啊。 「这是怎么了?」秦昭忍不住去问明禅大师。楚玖玖安静发呆他倒是好理解,但她身边那小子可不是静的下来的人。 「老衲只看见两位施主耳语几句,其他的并不知情。」 明禅主持笑着继续道:「不过这位女施主与你倒是有缘,抽中的签文与你十多年前抽的是同一签。」 「十多年前的签文尚且记得,大师的记性可真是让小辈惭愧。」 十多年前秦昭尚未入道门,被秦父秦母带着来承安寺时抽过一支签,当时他毫不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签文也早已忘在脑后了。 明禅大师捻着手中的佛珠,面上一笑置之:「许是年纪大了,年轻时的往事却浮上心头,由不了人啊。」 楚玖玖一眼就看到秦昭来了,正与明禅大师相谈,晚风温柔的拂过他们的脸庞,暖暖的斜阳为他们披了层黄晕的色彩,朦胧中带着的禅意与温暖。 时至黄昏,斜阳倾洒在承安寺外山林中,郁郁葱葱的森林被勾勒出黑色的轮廓。归巢的飞鸟结群划过天际,留下喳喳的余音,暮色下这山中古寺显得十分神秘平静。 漫天的火烧云下,一切事物都显得渺小起来,令人不由的生出对人世间的信仰来,眼前安然美好的景象让楚玖玖烦躁的心境也恬然自安起来。 坐望秋风,归人挟月下黄昏。说得就是这般意境吧? 「秦昭。」楚玖玖心里好似被暖阳洒满,暖暖的感觉让她安心的不行。她站起来朝他挥手:「秦昭,我们在这里。」 * 「为什么要住到别人家里去?」 秦湮很是不满。 此时他们与香客们一起下山,他的声音引来旁人侧目。 秦湮声音压小了一点,又道:「我们难道不可以再找家客栈吗?」 「客栈的大火从何而来现在都没调查出个原因,事有蹊跷,应该小心为好。钟姑娘感谢你家老大撮合了她和康公子的姻缘,所以才提出让我们住进钟家的。」 让他们住进钟家其实也并非完全是如此,只是秦昭也不能全盘托出。 「恐怕不是因为如此吧?」秦湮怀疑的看着他。 秦昭:「……」 今天这小萝蔔头脑袋倒是机灵了。 「你恐怕是看人家钟姑娘长得好看吧?」秦湮从不放弃任何抹黑秦昭的机会。 「……秦小公子脑袋小但想法却不小。」秦昭笑眯眯的道,一副我家的猪都会挑白菜的欣慰表情。 「你!」秦湮脸憋的通红。 「秦湮,别闹。」 楚玖玖面上不辨喜怒,轻飘飘地一句话却让秦湮瞬间住了嘴,一副老老实实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模样。 秦昭隐隐觉得奇怪,怎么只是一个下午不见,秦湮这小屁孩儿更老实了? 钟家不亏是三水镇的首富,格外的好找,街头最大的一栋房宅便是,楚玖玖暗暗心想,怕是京华的一些官员也比不上钟家的富贵。
第20页 「祖母,这钟小姐什么时候与秦昭搭上线了,我看八成有猫腻。」秦湮贼兮兮拉着楚玖玖走在后头,极小声的道。 「秦昭虽看着不正经,但并非是那种风流痞子,你别逮着机会就诽谤他。」楚玖玖算是看出来了,秦湮这厮一天不说秦昭几句坏话就不舒坦。 楚玖玖顿了一下,神色有些别扭:「还有,先别叫我祖母,你还是叫我老大吧。」 被一个看着只比自己小几岁的人叫祖母真的是太过引人注意了。 「哦哦。」老实孩子秦湮擦了把心酸泪,又是被祖母嫌弃的一天…… 「秦道长,我家小姐已在房中等侯了。」钟府的管家很是礼数很是周全。 「好的,我这两位友人就拜託邢管家安置了,毕竟带着他们一起做事也不大方便。」 楚玖玖:?? 秦湮:?? 您这是要做什么不大方便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记者:假设男主违背了【男女主必定相爱准则】,请问楚小姐会有什么反应呢? 楚玖玖:砍死管埋,以旧换新,设灵出棺一条龙。 秦昭:(捂脸泪目)多温柔的小玖童鞋,砍死居然还能管埋,太体贴了叭! 记者:冷冷的狗粮在我脸上混乱的拍…… 第10章 楚玖玖与秦湮被安置在两间相近的厢房中,而秦昭却是被管家单独带走了。天色明明已经入夜了,还有什么事儿是非得晚上来做的? 楚玖玖陷入了谜一般的深思。 「老大,你有没有想过你未来的丈夫会是什么样的人?」秦湮赖在楚玖玖房里不肯走,非得问她这么个问题。 楚玖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种问题,她根本不认为自己有一天会和人成亲。但是现在,因为秦湮的出现楚玖玖也不得不相信。 其实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可能会迫不及待的问未来丈夫是谁,把户籍身世打探的明明白白。 可是偏偏楚玖玖有点害怕。 「没想过。」楚玖玖老老实实的道,顿了一会儿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祖父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秦湮有些惊喜,感觉有戏:「祖父身为大业的将军,自然是英明神武,果敢敏锐的,而且祖父他温和慈祥,智慧明达!不仅武艺高强,画技也很精湛呢,祖父他……」 「停——」 楚玖玖哭笑不得的伸手捂住了秦湮的嘴:「说的这么满,也不怕被打脸。」 「我说得也不是空话嘛,真的,祖父可好了,比那个秦昭好上千倍呢。」提起崇拜的祖父,小少年的眼里满是星星。 将脸上写着「祖父最好」四个大字的秦湮送出房门后,楚玖玖在房里收整好了,就打算睡觉,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不仅没有困意,还精神的很。 虽说钟素情与康言景感情深厚,但是楚玖玖认为但论外表秦昭胜过康言景十倍,难保钟素情不会移情别恋啊。 当然楚玖玖不承认自己偏心秦昭,夸大事实。 楚玖玖越想越歪,突然噌的站起,拿着袖刀就出门了。 她在京华时不喜白日出门,晚上流出去扒人瓦片倒是轻车熟路的,所以在夜里翻墙这事儿十分有经验。 她先是在钟府最高点上俯视整个钟府的布局,然后暗搓搓判断钟素情的闺房在哪里。 作为首富家唯一的宝贝千金,那地位简直不能更高,楚玖玖筛选着钟府看起来最精緻华贵的地方,没过多久便找到了钟素情所在的院子。 与楚玖玖之前想的花前月下,琴瑟和鸣完全不同。 刚一进到院中,楚玖玖便觉得这院子静的可怕,房中灯火通明,但房门禁闭,偌大一个院子下人竟没有一个下人留下侍候。 白日里看见过的钟家小姐手捧着一把通体雪白的宝剑守在房门前,她面色寡淡,带着挥之不去的愁丝,见到楚玖玖时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待看清她的模样后神色缓和下来。 「想必姑娘便是秦道长的友人吧?府上安排有两位的厢房,可是迷路了?」 楚玖玖摇摇头:「我来找秦昭。」 「这……恐怕道长他现在不方便见你。」 只是个简单的要求,钟素情却表现的有些为难,秀眉微皱,显得楚楚可怜。 但是楚玖玖并不怎么会体谅一个陌生人,她不为所动:「我知道他就在里面,没见到他我不会走的。」 「钟姑娘,让她进来吧。」屋中传来秦昭的略显疲惫的声音。 钟素情二话不说,直接侧开身子:「方才多有冒犯,姑娘请。」 钟素情的房间与一般闺阁女子的香闺相去无异,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而唯一的区别就是字画格外的多,多是些笔调浅淡的意境之美,看得出笔者的慧质多情。 隔着牡丹屏风,秦昭坐在一张软榻旁,而软榻上躺着的正是今天才见过面的康言景。 只不过此时他面色发青,但眼皮和嘴唇却是紫的发黑,乍眼一看还有些骇人。 秦昭搭在他的脉上,将内力缓缓传入他体内,若不是秦昭内力护着,这人脸色肯定更加难看。 「好厉害的毒。」楚玖玖看到康言景的脸色后惊道。 今日再抢绣球时康言景挨了不少揍,疼是免不了的,但都是些皮外伤不致命的,可眼下他的症状分明就是中毒的迹象。
第21页 「三魂默花,这毒是绝缘宫特有,专用来暗杀和殉情。小玖可知绝缘宫?」 「自然是知道的。」 但凡对江湖有些许了解的人,都不会陌生这个全是女子,曾兇悍整个江湖后又神秘隐退的门派。 此门派最早由被负心汉伤害过的女子建立,数十年来唯一的门规就是杀尽天下负心汉,当年不少自诩名门正派的渣男被绝缘宫收拾过,所以一度被称为妖女宫。 虽然绝缘宫对负心汉绝不手下留情,但除此之外确实没有惑乱江湖的行为。而且自认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名门正派认为一群弱女子,不屑于对付,所以绝缘宫在江湖过得倒是不错,倒是被绝缘宫追杀的渣男会面临身败名裂的境地。 「康公子就是卷进这里头去了,被钟姑娘的同门师妹以为是只撩不娶,这不,中午抢到绣球后还没来得及高兴就中毒躺下了。」 秦昭摊摊手,觉得这货真的是倒霉的很。 楚玖玖算是明白了他所谓的帮忙是这么回事,随即眉头一挑,突然觉得这人忒不实诚,有什么事儿不能说清楚吗? 亏她还以为他被钟素情这啥那啥,还想着来救他。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输内力给他?没有解药,输内力也是治标不治本的。」 输出内力其实是极为费神费力的事,很容易让输出者受内伤。 「这个就得看送药的什么时候来了。」 此时屋外秋风飒飒,杂乱的风声夹杂着枝叶在地上滑行的声音,而这些声音中突现一抹异常,那声音像是什么东西飞速划破空气与冷风,直直的向房门而来。 听得「叮」的一声,一枚银针带着凌厉的气势入木三分,穿透了紫檀木门。 那银针尖端泛黑,显然浸泡过剧毒。 「看来送药的来了,只是脾气有点大。」秦昭调侃道。 他输送内力耗费心力,一时间不能脱身,楚玖玖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让他先别管,随后自己走出房门。 庭院中已空无一人,而院落出去的两处相对立的楼阁顶上倒是各自立着两道身影,一黑一白正在对峙着。 白的是一身白裳的钟素情,而黑色的那道身影是个形貌灵秀的女子,挽着一个干脆利落的髮式,身姿挺拔,玲珑小巧。 「东拟,言景根本不是什么负心人,你凭什么给他下毒。」钟素情气的心口闷,对这个自小叛逆乖张的师妹无奈又气愤。 「他是不是负心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太弱了,不配做我们绝缘宫的掌教姑爷。师姐,你作为继承人难道没有一点责任心吗?」 沈东拟自顾自继续说:「师姐,你不是也希望绝缘可以重新壮大吗?要不你换一个人爱,我也不用杀这个倒霉蛋了,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你自幼偏激古怪,也是我疏于管教,有我的过错,」钟素情深吸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懑道,「快点把三魂默花的解药拿来,我便饶过你这一回,不告诉师父!」 沈东拟髮丝已被雨水浸透,她擦了把脸上的雨水,自顾自的说:「师姐,我觉得屋里头那位无量观的清远道长与你不就很是相配吗?武功深不可测,关键还长得耐看。」 清远道长?秦昭?相配个屁哦。 楚玖玖严重觉得这人眼神不好,可又说不上是谁配不上谁。而且秦昭那傢伙,之前骗她是个游方道士,果然是骗人的。 她在阁楼里蹲着听戏,虽然这两人的对话没几句是对的上的,但她还是多多少少理清了由来。 这钟素情应该就是掌门继承人,但这继承人居然想着跟个不会武功的厨子成亲,自然对现在没落的绝缘宫毫无助力。 所以一心为门派着想的偏激少女沈东拟决定简单粗暴解决隐患。 楚玖玖看着这两师姐妹你一句我一句的吵着,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乖乖待着不轻易露面为好。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她要是再去掺和一脚怕是这院子会被拆了。 再说她也不想去掺和,帮谁都会拉仇恨,她之所以在这里也无非是为了替秦昭罢了。 钟素情受够了沈东拟漫不经心的语气,也是,正在痛苦中挣扎的又不是她的情郎,她还巴不得他去死! 最后一丝耐心也被耗尽,钟素情眼中闪过决绝,下一瞬她已拔出剑柄沖沈东拟而去。 沈东拟早已做好了准备,见钟素情携剑而至立刻向后跃起避开,待着地后向钟素情方向撒下一把银针,在夜色中根本不易察觉。 但两人本是同门,对彼此的招数十分熟悉,钟素情知晓这是沈东拟的千叶针剑,便挥剑抵挡,月光中只见点点银光在钟情剑上点亮。 「哼,师姐还是一如既往的了解我啊……不过师姐可是忘了,我来这里可不是陪你练剑的!」 当听清沈东拟的话时,钟素情的心勐的收紧!此时她才发现自己无意间已被沈东拟引到了远处,而沈东拟已然距房门不过十步路! 「言景!」钟素情气极大喊,连忙回身追赶,可终究慢了一步。 钟素情是身在其中所以没有察觉,但楚玖玖作为局外人看的要清晰许多,当她发现沈东拟的意图时便回身而去,她轻功本就十分卓绝,轻松的赶在沈东拟之前守住房门。 沈东拟被钟素情拖了这么久心中也是烦闷,几步奔至房门口见一女子忽然闪现在房门前,且站在那里不避不让,沈东拟抬手就是一掌,带了七分力度往那女子小腹打去。
第22页 哪知尚未接近她,竟被那女子伸手握住了手腕朝前一带,便被甩了出去。 只在一瞬之间,沈东拟已倒在地中,脸上还带着些许茫然。 第11章 沈东拟眼中带着试探之意,一跃而起,趁楚玖玖防守出现空隙时勐攻过来,一掌带了九成力气。 这次楚玖玖来不及避开,那掌直直的击中她的心口,楚玖玖后退几步推到门边。 但也仅是后退了几步而已。 楚玖玖明显感到这人刚才攻来时劲力十足,但当刚挨近她的身体时那些力度迅速化去,最后只相当于推搡的力度。 这下楚沈两人都有些愣。 绝缘宫亲传心法有优有弊,优的是威力强劲,能最大程度挖掘女子潜力,使女子体能远胜于男子,弥补女子体格上的缺处。 而弊端便是,用这心法对付外人占优,但用于内斗却是不成。 绝缘招数狠辣异常,而其内功却雄浑平稳,若两者相攻,便是自相矛盾,化而了之。 这也是之前沈钟两人对峙时并未使用自身内力,而是用武器相击的原因。 沈东拟看着眼前这人,眼中带了探究的意味。可此时此刻显然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沈东拟手中暗藏了数枚银针。 她之前来钟府暗杀康言景时,正巧被那道士逮个正着,只来得及投了三魂默花,并不能彻底致命,越想越气,沈东拟咬牙瞪着楚玖玖:「走开!」 楚玖玖面无表情站在门前当没听见她的话,脸上带着些懒怠之意,她伸手拦住沈东拟,指尖朝正在赶来的钟素情点了点道:「要进去可以,打过她再说。我只是一个守门的。」 「你这人……还真没义气!」沈东拟被她噎了一下,原本要说的话也被打断。 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说要进去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吗? 楚玖玖发现沈东拟比起什么心狠手辣的魔教妖女,倒更似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楚玖玖就当没听见她所说,面色不改,眸子却时刻防范着对方的动作,心中打定主意只守着门。 绝缘宫没落后,年轻门人寥寥无几,沈东拟都是认识的,可这人怎么回事?看她的样子恐怕还不知道自己修的是绝缘功法。 沈东拟带了一丝试探问道:「既然你修的是我绝缘宫的心法,也算是半个绝缘宫门人,那就更不该拦着我。」 楚玖玖也是纳闷,她学武师从顾衍门客王七先生,王七先生虽然对针线活极为感兴趣,但他妥妥的是个汉子好吧,怎么可能还会绝缘宫的心法? 「绝缘宫的作风难道就是打不过就认亲戚吗?可别乱攀关系。」楚玖玖冷笑,她心中虽然疑惑,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问题的时候。 不料她的话音刚落,沈东拟便挥袖抛出一枚银针,银针寒光闪闪,朝楚玖玖肩上攻来。 事情发生得紧急,楚玖玖下意识抬手挡在面前侧身闪避,银针来得迅勐,就在楚玖玖躲避不及时,她突然感到一股凌厉的真气从她身旁穿过,瞬间将那银针化成齑粉。 「诶?」楚玖玖放下手时,看到的是沈东拟被打飞在空中划过的身影。 可怜沈东拟,这是第二次被摔到地上。 楚玖玖回身看去,入目的是半开的房门,秦昭站在门框处,面色有些不耐烦的看着这边,伸出的手掌停在空中还没有收回去。 楚玖玖看不惯他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明知故问道:「秦道长,你的伤怎么样了?」 「伤?」 秦昭想起起初为了赖在楚玖玖身边,好像是说自己身受重伤来着。秦昭握手成拳,举在嘴边咳嗽几声:「我现在感觉有些喘不过气,头昏,心口疼,手也很麻。」 然后他话音一转,似笑非笑的看着沈东拟:「但是收拾个人还是可行的。现在留下解药你还有走的机会。」 沈东拟看到秦昭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是取不走那条屋里小命儿了,她咬牙站起,然后抛出一个小小的瓷瓶,秦昭伸手稳稳的接住。 秦昭将瓷瓶递给钟素情:「麻烦钟姑娘验货。绝缘宫的药想必钟姑娘知道如何服用吧?」 钟素情接过解药看了一眼,点头。 「我今日弄不死他,不代表我永远都要不了他的命,师姐你还是仔细护着吧!」沈东拟心中愤恨,再瞪了眼钟素情后,沈东拟整理了衣襟上的泥泞,扭头消失在月色中。 「我答应钟姑娘的事情已经做到了,而我想要的消息,还望钟姑娘如实相告。」 钟素情嘆了口气:「我知晓的也不多,只知道大师姐这一次她收到了特殊的任务,好像是要找一个人,此人与临水山庄关系匪浅,师姐她应该会去临水山庄。」 临水山庄?楚玖玖暗自瞄了秦昭一眼,没想到他们两个找人还找到一处去了。 「多谢姑娘告知,夜色已深,我等不宜久留,告辞。」 钟素情见两人转身要走,握了握手中瓷瓶,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道:「绝缘宫隐世已久,多年未入江湖,倘若曾有冒犯道长的地方……还望见谅。」 今日秦昭来钟府找她,正巧救下了康言景,然后说的第一句是:「我知晓你是绝缘宫门人,若你告诉我绝缘宫李楠溪何在,我可以救他。」 李楠溪是她大师姐,她自然是知道她的下落的,可是这个男子找自己师姐有何事?
第23页 秦昭再三保证不会伤害她师姐,只是需要知晓她的下落,她心急于情郎性命堪忧,便告诉了他。虽然有点对不起大师姐,但是她也是没有办法了。 听完钟素情的话,楚玖玖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她侧眸去瞧秦昭的神色,却不想他刚好也望着她,楚玖玖连忙撤回目光,装作欣赏周边景色的模样,虽然大晚上的也没什么看头。 「钟姑娘误会了,在下没有丝毫恶意,毕竟曾与贵派有过纠葛的也并非在下。」 说这话时,秦昭明明笑得痞坏,但楚玖玖却分外明了的感受到他极为不爽的心情。 ———————— 毕竟在这儿遇到的事儿算不上美好,第二天一早,楚玖玖三人便收拾好东西继续出发了。 从三水镇往前走,都是大业繁华的地区,他们没有遇到在山里过夜的情况,就更不用说遇到山贼了,但那些繁华的背后,暗藏的灰败还是被楚玖玖看在眼里。 还有秦湮,这几天来总有些怪怪的,楚玖玖以为是两人关系被她知道后秦湮有些小别扭,也就没有管。 她非常理解那种在大人面前不敢造次的心情,正如她不会在顾衍面前下水摸鱼一样。 但实际上,楚玖玖忘了秦湮前几天遭受的心灵暴击了。 那一天秦湮鼓起勇气趁与秦昭独处时,十分严肃的告诫他不要花言巧语来迷惑楚玖玖。 并且告诉他楚玖玖有心悦之人了,两个人还约好了要生一顿萝蔔头,秦湮还顺便安慰秦昭说天下美人何其之多,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云云。 秦昭自钟府出来之后,思考着李楠溪之事,精神正恍惚着,没那个心思去应付毛孩子,便不管他说什么都点头。 秦湮自认大获全胜,并成功解决了烂桃花危机,捍卫了祖父母的爱情,正洋洋自喜时,楚玖玖来了。 「秦湮,你可知秦清远是谁?」 「老大,这个秦清远又帅又苏又能打,现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就算五十年后都还有迷妹,您要是遇到可一定不能放手!」 开玩笑,秦清远,不就是我老爹的老爹么,一定得往死里吹啊。 「嗯,我未曾出入过江湖,倒不清楚秦昭这么有名。」 「嗯?你说谁是秦清远?」 「秦昭。」楚玖玖说的极为简单也极为清晰。 秦湮,年十三,因过度怀疑世界而昏厥。 * 这一日夜里,一行人距临水城还有一两日路程,三人各一间房间,秦昭用过饭后在周边巡视了几圈,这才回房。 推开房门一看,楚玖玖正在撩起裙子在泡热水脚,他这一推门,两人眼神交接,楚玖玖差点一脚把脚盆踹翻。 「抱歉走错门了。」秦昭赶紧退出去,走了几步发现这貌似就是他的房间啊。 他又倒回去,刚敲了下门,房门刷的打开,一只纤细的手腕伸出来拽住他的前襟,一把将他拽进房里。 屋里楚玖玖已经穿好鞋了,她握拳在嘴边咳了一下掩饰尴尬:「那个,我等了你很久你还没回来我就先……我用的是我房间的脚盆。」 「无碍,小玖是有什么事?」秦昭理了理衣襟问道。 「我觉得你这几日精神恍惚,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你帮我许多次,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也很乐意帮忙。」 许是刚才出了那么一件小插曲,楚玖玖话比平时多得多,脸上还有些酡红。 秦昭忽然伸手在她头上拍了怕,他身量本来就比她高得多,这个动作看着十分自然。 他像哄孩子一样:「原来你也看出来了么,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说出来也只是多个人平摊烦恼,就没有告诉你们。」 「你一路上帮了我们很多,我帮你分担苦恼也是应该的。」 他淡笑着看她,那表情与顾衍有些相像,但她不喜欢他脸上露出的这种表情,楚玖玖心里有些发闷。顾衍是她兄长,但他又不是。 原来秦昭是无量观的真人,是当代掌门太启真人的关门弟子,在无量观中算是年纪小辈分大的。 而在他之上,是掌门师父与几个长老,但年龄相差太大,往来的不多,而太启真人的小师弟,太渺真人与他年纪相近。 在秦昭的印象中,太渺清冷孤僻,痴心于剑法钻研,就连情绪都少有波动,但实则外冷内热,是个对待亲近之人极为热忱的内敛之人。 对于少年之时便入道门的秦昭而言,他如同自家大哥一般,循循指点,并将自己研究的剑法传授给他。 但这样的人,在遇到绝缘宫李楠溪后,原本的人生轨迹都改变了。 一开始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道是太渺真人竟渐渐开朗起来,变得爱笑了。后来秦昭偶然发现了两人相会,这才明白了原因。 虽然无量观并不反对门人成亲,但毕竟那两人一个是被认为是看破红尘的太渺真人,一个是被江湖视为妖女的绝缘宫掌门大弟子李楠溪。 秦昭便没有将这事告诉他人,于是整个无量观也就他一个人知道。 有一天,太渺真人从无量观失踪了,无人知晓他去往何处,就连秦昭也只知道他是与那绝缘宫女子走了,至于具体什么地方他也不知。 秦昭以为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见到他了,因为他离开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让他看起来像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第24页 但仅仅半年后,他回来了。 但像是失去了全世界,经脉俱断,一度拿不起碗筷,更不用说沉铁宝剑了。 「这几年师叔一直在闭关,不曾向我说过发生了什么。」 提及往事,秦昭眼中还有悔色,在太渺离开无量观时没有坚持阻止他,让秦昭这些年都十分后悔。 「所以我想要找到李楠溪,问清楚当初发生过什么,否则我难以释怀。」 「我会帮你的,秦昭。」 楚玖玖说的郑重,秦昭只是笑笑,并没有寄予太大的希望。 * 临水城内。 市井中最繁华的地段,担着繁杂货物的小贩吆喝着走在巷道中,买货的三五成团,挑挑拣拣。人来人往间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一道掩在黑袍下的身影,也没多少察觉到空气中那隐约的血腥味。 男子脸庞带着一道骇人的伤疤,给本来如玉的面容生生加上一股煞气。他谨慎地混入闹市中,眸子一直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在他身后隔着好一段人潮,有两个穿着蟒纹蓝袍的男子在人群中艰难穿行,可奈何人影杂乱,早已看不到要跟的那人,两人挣扎无果,过了一会儿悻悻然而去。 黑袍男子继续走了一段路,确定身后彻底无人跟踪后才松了口气,腰腹上新添的伤口痛的愈发明显,他额上泌出点点冷汗。 周围嘈杂的声音令他心烦,若不是为摆脱那两条尾随的老鼠,他绝不会选择往闹市中来。 男子在闹市中走了会儿,然后趁人群密集之时潜入一条偏僻的小巷中,本就是天寒地冻的时节,他衣衫被划破几道口子,正唿唿的灌冷风进去,让他伤口冻得麻木感受不到疼痛了。 他踽踽独行于阴冷的巷道中,身上冻得越发厉害,眼看着小巷尽头就在眼前,可意识已然模煳不清了。 倒下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巷道尽头刺眼的光线里,一个身影定住,朝他看过来。 第12章 「听说秦湮捡回来一个人。」 「嗯,出息了。」 南然醒来看到浅紫色的床帷时,瞬间翻身而起,十分警惕的看向说话之人,然后发现,一男一女两人围在桌前啃烤鸭,见他爬起来只瞄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啃。 难不成还在梦里?南然趁那两人没注意到自己,暗戳戳的拧了把大腿。 疼,真忒么疼。 所以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他衣衫下的伤口被人包扎过了,虽然包的实在不怎么样…… 平生第一次被人救回家,而且醒来时恩人一心啃着烤鸭,南然错乱了,面上冷若寒霜,脑袋里飞快的会想着曾经自己救下的人是怎么道谢的。 想了半天,南然吐出一句:「哈哈,烤鸭真香。」 半晌沉默,秦昭偷偷对楚玖玖说:「通知秦湮,他带回来的恐怕是个傻子。」 南然:喂,拜託悄悄话就别说的这么大声好吗? 话说楚玖玖一行人在临水城安置下来后,秦湮就乐颠颠的跑出去熘达,然后气喘吁吁的驮着个昏迷的男人回临水客栈。 这男子穿着打扮透着着一股江湖气息,腹部还有利刃留下的痕迹,在楚玖玖看来,就差没在脸上写上麻烦二字了。 但秦湮第一次救人,倒是亢奋的很,一会儿包扎一会买烤鸭,一会儿还跑去给他添衣服。 楚玖玖自从知道他坑祖宗的实际身份后,对于他一直有些复杂,所以想想就当为了孩子成长必备经歷,也就没说什么。 「小玖,秦湮那小子出去这么还没有回来,这临水城现在三流九教的人都有,你要不出去找一下他吧,免得有什么危险。」 楚玖玖点点头,她也正有些担心,因为临水山庄举办的武林会盟的缘故,这城人员杂乱,容易生事。 待楚玖玖走后,秦昭看着这男人的面相:五官深邃立体,但拦面有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他睡梦里也死死握着一把玄铁宝剑。 这和那时失火客栈的掌柜描述的是一模一样的。 「多谢救命之恩。」 南然恢復了高冷的形象,好像刚才那句智商堪忧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救你的并非是我。」 南然自然知道把自己从那条偏僻巷子里捡回来的是秦湮,但他也知道如果不是楚玖玖与秦昭默许,秦湮也不能把他留下来。 「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命啊,腹上的刀伤,三水客栈的大火都是他们的杰作吧……」 漫不经心的说完这句话,秦昭语调一转,眼神冷冽,「刀伤在你身上,疼不到别人,但那场大火可是连累了旁人。」 秦昭话一说完,南然已有些警惕,他明显感觉到这人情绪突然很不爽,但却没有杀意。 秦昭继续道:「你牵连甚多,我无心追究你背后的势力,等你伤口好些了就自己离开吧,也不用跟那小子打招唿。」 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唯恐天下不乱的去插上一脚,但眼下还是少招些危险吧。 不过还真是有些小遗憾呢。 兴风作浪惯了的秦昭遗憾地看了南然一眼。 ——————— 秦湮知道现在的环境不太安全,也没在外面逗留太久,买好东西后很快就打算回客栈。 他往回走时,背后却传来刀剑落地的声音,大街上人群嘈杂这声音本不怎么明显,但秦湮这几个月跟着楚玖玖与秦昭在江湖行走,也变得灵敏了些。
第25页 他回头看去,掩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后头,有一胖一瘦两个男人,穿着一身蓝衣,衣领处绣着蟒纹。他看过去时,那个瘦子也对上了他的眼睛,眼里带着狠劲儿。 秦湮心提了起来,眼睛若无其事的从他们身上移开,步子慢慢加速。 「诶,瘦子,我这么觉着这小子走的越来越快啦?看着个头不高,但腿挺长的啊。」 「你是猪啊你!他是已经发现我们跟着他了,跟快点儿,一会儿又跟丢了,就等着再回去挨鞭子吧!」 这一胖一瘦两个男人,就是之前跟踪南然结果被甩掉的那两人,他们打探到是这小子救了南然后,趁秦湮独自出门想跟着他找到南然。 「哎呀,我跑不动了,我这一身膘跑起来费力。」胖子累的是气喘吁吁的直喊累。 「你这胖子,叫你平时别吃这么多你不信,这些膘是我塞你身上的吗?」 话是这么说,但瘦子也是够呛,秦湮像是猴子一样,熘的又快,身手又灵活,在人群里时隐时现的,根本追不上。 秦湮生怕被追上,走得极快,眼看着还有两条街就能到客栈的时候,突然从一旁冲出来个人,和他撞了个满怀。 「你这人长没长眼睛的啊!疼死小爷了。」 撞到他的人反倒先发难了,对方声音柔柔细细的,面容清俊柔和,穿着身做工讲究的锦衣,看上去是个斯斯文文的人,但这说的话却不大讲理。 虽然是他走得快没有及时停下来,但是从街边一口气撞过来的好像不是他吧!眼下秦湮没有心情和这人纠缠,揉着发红的脑袋爬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可以了吧。」 秦湮敷衍的道了歉,然后就想继续走,却被那人一手拉住了。 「你这人什么态度啊?一句道歉就能了事吗,而且你还说的这么敷衍,好像是我逼你道歉的一样。」 「不好意思,我还真就是敷衍怎么滴吧!劝你姑娘家家的不要这么蛮不讲理,以为男装就是你大胆撒泼的保护衣吗?麻烦你还是饶了这身男装吧!」 秦湮有楚玖玖与秦昭在的时候,还是个乖乖听话的好孩子,但没他们在时,那种被惯出来的公子脾气就上来了。 大家都是被惯出来的纨绔子弟,凭什么我要让着你啊?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臭流氓啊你!」 秦湮像噎了个苍蝇一样难受:「我怎么还成流氓了,你这么大个耳洞是当人家都是瞎的吗?懒得和你废话,麻烦让开点儿!」 被拆穿了女子身份后,对方脸都通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你不许走!姑奶奶我今天还真给你槓上了。」 这时她像是看到熟人了,指着人群道:「你们两个,对,叫的就是你们俩。过来把这人给我绑了,带回客栈里去。本小姐今天一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叫以下犯上。」 她手指所指的地方,出来两人,居然正是方才跟踪秦湮的一胖一瘦两个男人。秦湮心下一惊,思索着怎么通知到楚玖玖他们。 一胖一瘦两人对看了一眼,瘦子上前来到:「小姐,这人还有用,我兄弟二人还需要通过他来找到千机楼杀手南然的下落,这个恐怕……」 「可是不把他收拾一顿我难消心头怨气。」 「小姐,那要不这样吧。我们就在这儿帮您揍他一顿,您就在这里看着,只要留他口气在,都随您满意。」瘦子想了想道。 「对啊对啊,这样还不用脏了您的手。」他旁边的胖子马上接腔附和。 「也好,我就在这里看着,开始吧。」被称作小姐的女人双手插着腰,后退一步站在一旁。 那胖子十分熟练的在踹了秦湮的膝盖一脚,将他牢牢的摁在地上。 而瘦子则撩起袖口,鼓起拳头,一拳打在秦湮脸上。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大街上的,周围众多百姓看着胖瘦两人生的兇恶,又配着刀剑,都不敢招惹,只能暗自为那少年郎掬了把汗。 这边瘦子已经狠狠两拳打了下去,秦湮咬着牙没吭声,神情恶狠狠的盯着他。瘦子又见一旁的小姐还是皱着眉,似乎是不满意他这么手软,最终狠了心,决定用上腿脚。 他刚提起腿要踹时,只觉得平地来了阵风,忽的就来到他身边,然后提起来的腿好似被人抓住,他还尚未反应过来,突然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腿上剧痛传来。 没等他抱着断腿惨叫,他右手也是脆响一声,手肘处麻了一瞬,又是剧痛!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腿,我的手啊!」瘦子一手一腿俱折,便是在地上打滚也是极痛的,只能小幅度的翻滚着,眼泪鼻涕一起流。 而那摁着秦湮的胖子,被一脚悍在脸上,肥胖的身子居然朝后头飞了出去,撞进了身后的酒馆里,轰隆一声巨响,压碎了一套桌椅。 楚玖玖收拾完瘦子和胖子后,将秦湮扶了起来,向来清冷淡然的眸里只差没溢出火来,她看着秦湮脸上的伤痕:「怎么回事。」 只是半个时辰,她出门还好端端的小伙子,再见时居然就鼻青脸肿的了,还是被人当街打的。 「那两人跟踪我,我察觉了就打算甩掉他们,结果被这个女扮男装的傢伙给缠上了,他们是一伙的。」 秦湮脸上又麻又疼,龇着牙说完这句话,伸手指向那个正打算逃走的小姐。
第26页 「不是我打得你,再说刚才是你先出言不逊的,只是给你一个教训而已。」 话虽说的硬气,可小姐却往后退着,这女人出手太狠辣了,让人不由生寒。 「你脸都青了,先回去上药。」楚玖玖死水般的眼睛看了小姐一眼,没在说话扶着秦湮就要走。 秦湮憋了口气,但到底没再说话了。 也许是从小到大都没被人无视过,小姐憋红了脸,大声道:「你瞪我做什么,做事要讲理吧,我没有打他,这里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我……」 「啪——」 那女子的声音被响亮的用巴掌给打断了,她好像不敢相信,愣愣的偏着头望着地面,而楚玖玖又是一巴掌打向她另外半张脸,两边脸颊都肿了起来,女人隐隐觉得自己的牙龈出了血。 「我本来没打算打你,但你有句话提醒了我,我这个人可是个不讲理的,而且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给我说什么讲道理。」 「这位小姐,知道不讲理的人会怎么办事吗?就是不顺眼的就直接打,见一次打一次,打到再也见不到为止,懂了吗?」 楚玖玖放开她的衣领,女人没有站稳摔在地上,她手指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衣袖,没有去看两人离开的身影,眼神狠狠地盯着前方的地面。 * 楚玖玖与秦湮回到客栈时,南然正打算要离开。秦昭看到秦湮脸上的伤痕,皱了眉:「谁打的?」 「有人跟踪他,」楚玖玖看了眼南然微僵的背影,「然后又在街上与人生了口舌,被人派手下给揍了。」 「是我连累你了。」南然拿出件小瓷瓶来,「这膏药你收着,还挺管用的。」 「不用,我这些都是拳头弄得,又没有见血又不留疤,几天就好了。」秦湮心中虽然也为今天遭殃感到不爽,但是他心知是因为他性子暴躁,怪不到南然身上。 南然将瓷瓶塞给他,然后对着秦昭与楚玖玖道:「你们救了我的命,我反倒让你们惹祸上身,我继续留在这里这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就此别过了,日后有机会自当报恩。」 「侠士客气了,都是应该的。」秦昭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 南然走后,秦湮也消停了几天。一来是脸上肿的像是个馒头,严重影响了他风流倜傥的容貌,他没脸出去到处晃悠。 二来是那天碰到的人可能还想着要逮着报復他,他可不想出去再被人揍了。 几天的时间也足够秦湮与楚玖玖打探一些消息了。 这个月临水山庄会举办一场武林大会,到场的都是些武林上有名望的门派和侠客,这其中就有鬼医屈谷蒙。 而临水山庄在临水城东,中间隔着条大江,所以临水山庄安排在临水城里包下一座酒楼来招待应邀参加的宾客们,待宴席后再派船只前往临水山庄。 而关于南然,只知道他是个凭空出世的江湖侠客,独来独往,也不曾惹过什么事情,但是江湖第一大势力谢氏山庄的人正暗中调查他,不知道双方有什么过节。 打探到具体时间后,秦昭三人来到临水山庄包下的那家酒楼,因为无量观在江湖上也是个大门派,一些人也认识秦昭,所以几人成功混了进去。 秦湮的脸还是没有完全好,为了不太引人注意,他脸上带了个铁皮面具,这些江湖人都各有些怪癖,倒是让他没那么显眼。 楚玖玖正四处留意屈谷蒙的踪迹,屈谷蒙没有看到,但却轻易的看到了南然,他硬朗的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与他高挑的个子都使他格外显眼。 楚玖玖蹙眉。 他怎么敢堂而皇之的出现这里,这种武林盛会谢氏山庄的人是肯定会来的啊,难道是想引蛇出洞? 秦昭自然也看到了南然,挡住了秦湮的视线后,低声对楚玖玖道:「不必在意,先找屈谷蒙。」 楚玖玖点了点头。 两人在场中找了许久都没有看见屈谷蒙,楚玖玖有些急了。 为何人已经来了这么多了屈谷蒙却还没有来?莫非得到的消息有问题,他根本就不会来? 「先别急。」秦昭暗中拉住楚玖玖的手,「武林怪才多是脾气古怪,不会准点到也正常。武林大会这等大事想必屈谷蒙不会错过的。」 「嗯。」 秦昭不担心屈谷蒙不来,毕竟那个老头最喜欢凑热闹了,他担心的是作为鬼医亲传弟子的祁阳也会跟着来,到时候可就不只一点头疼了。 因渭南城女子失踪案,楚玖玖虽嘴上不说,但估计心里是恨上祁阳了,最好别让楚玖玖遇到他为好。 正想着,一个人吸引住秦昭的目光,那是个嘴唇旁有一粒红痣的少年,个子不高,明明是少年模样但周身气度沉然大气,让人不敢轻视。 他也注意到了秦昭的目光,咧开嘴朝他挑衅般的笑了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少年正是祁阳。 第13章 秦昭扶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人正巧就是祁阳。不过所幸当时在孤月山时,这厮带了张面皮,楚玖玖也没见过他的真正长相,应该认不出来。 不过既然祁阳来了,那么说明屈谷蒙那老头子也在附近,秦昭朝那少年身边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小个子的老头笑呵呵的站在那边与众人交谈着。 秦昭将楚玖玖拉到身边,低声道:「看到那边那个笑嘻嘻的小老头了吗?那就是屈谷蒙。」
第27页 楚玖玖并不知道屈谷蒙长什么样,只是在留意有没有人提到这个名字,她倒没有想到鬼医竟然是个看起来和善慈祥的老者。她点点头,脚步一迈就想朝那边走去。 但马上被秦昭拽住了。 「在老头子聊得高兴的时候可不能去打断他,他会见死不救。」 被称为鬼医自然有江湖缘由的,不能以貌取人这也是是江湖常识。 那小老头似乎察觉到楚玖玖在看她,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和旁人聊着天,但脚步却不停在酒楼各处走着。 楚玖玖也不怕被屈谷蒙知道她的目的,他走到呢她就跟到呢,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眼睛直直的顶着屈谷蒙,目的性非常明显。 哼,这小女娃不上道,他屈谷蒙向来只有找人医,别人找上门求他医他都不一定多看一眼。 「没意思,在临水山庄再见吧。」 屈谷蒙对与他聊天的人说了一声,便打算离开一会儿,结果腿刚迈出一步,衣袖就被拽住了,他以为是那不知趣的小女娃凑过来了,正有些恼怒,结果回头一看,是一张瘦削清俊的面孔,而且还并不陌生。 「老爷子想去哪里啊?用不用我陪你一起?」秦昭笑得一脸诚恳真挚。 屈谷蒙脸上尴尬的笑笑:「原来是清远小子啊,我那事儿也不打紧,就不必你相陪了。」 「既然不忙,」秦昭依旧一脸诚恳真挚,「不如来听个故事吧?小玖,来。」 楚玖玖简单说了请他救人,因顾衍身份特殊她没有说得太详细,只将病症是说了一下。 「咳血体虚,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嘛。」屈谷蒙眼珠转了几圈,老油条有几分江湖功力,打着哈哈便将问题推了回去,绝口不提治病之事,他又扯了几句便逮着机会熘了。 「屈老头没有直接拒绝,就说明对这病症有些好奇,我们跟去武林大会再缠他几天,他应该就能松口了。」见楚玖玖情绪低落,秦昭出声安慰道。 「秦昭,你为何认识屈谷蒙?」而且他对你还格外客气。 「无量观与扶桑谷交际匪浅,家师与屈老头也是多年好友,我也常与扶桑谷往来。」 扶桑谷是闻名江湖的药师门派,江湖地位举足轻重,毕竟身在江湖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受伤。鬼医等医术卓绝之人皆是出于扶桑,而这门派也很是受药师嚮往。 楚玖玖与秦昭正在谈话,突然一个身影一下子跳到他们之间,然后一把抱住秦昭。 「师叔,我可算再看到你了!」 那是一个中等身高的十六七岁的少年,一双圆嘟嘟的小脸,看向秦昭的眼里满是敬仰之意,看得出对秦昭极为尊敬。 「凌衡,你先放开我。」秦昭被他抱的喘不过气,强忍着没把他给松开。听到师叔发话,凌衡这才跳下来,傻笑的挠着脑袋,看起来有些憨厚老实。 这时他注意到了小师叔旁边竟站着个女子,一时间脑袋里竟是先怀疑楚玖玖是男扮女装的,毕竟他上一次看到秦昭与女子同行,似乎还是秦昭娘亲来看望他。 「小玖,这是我无量观的凌衡师侄。」 「这位是楚女侠,是我的好友。」秦昭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双方后问,「凌衡,怎么就看到你一人?」 「我们是随清冥师叔来的,他们现在还在二楼的隔间里,我只是出来瞧热闹的。」凌衡挠了挠后脑勺,心里怕秦昭嫌他爱贪玩惹事,急忙转移话题。 「对了,我们现在到的也只有几人,观中过几日还会来人,师叔你可知是谁?」 「又是哪位师叔?」 秦昭并不怎么在意这些,他之前对楚玖玖自称游方道士也不是全然骗人的,他虽少年拜入无量观,但这几年都在江湖游歷,自几年前太渺闭关后,除师父以外少有和无量观众人往来。 与秦昭的漫不经心相比,楚玖玖倒是有些认真的看着凌衡,她有一种女人的直觉,果不其然,只听见凌衡扬高的声音。 「是太渺师叔祖!他已经出关了,身体已经大好,正巧遇到武林大会,便提出来带我们这些徒子徒孙来认识一下各派好汉。」 秦昭顿住了,脸上是难得的诧异,然后又很快撤去情绪,笑了笑:「那可是好事啊。」 「是啊,自从师叔祖意外受伤以来我派元气大伤,这次武林大会算是可以扬眉吐气了。」 意外受伤?楚玖玖自知不是这么回事,怕只是无量观高层对下对外的託词罢了。只是听秦昭描述中一蹶不振的太渺怎会突然出关,而且一出关便直接来临水呢? 楚玖玖与秦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稍安勿躁之意。 * 设宴的酒楼是被临水山庄包下来了的,里头都是各式各样的江湖儿女,人多的很。 无量观作为大门派有单独的隔间,在临水山庄门人的引路下,几人到了二楼宽敞的隔间,隔间里有一位中年人和几个小道士。 那中年道长见几人进了自家门派的隔间,本来还蹙了眉头,结果一看,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师弟,眉头才舒展开来。 「清远?在江湖远游这么些年,回无量观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这次怎么还想来武林大会来了。」 「哈哈,这不就是太久没见到师兄了,特意来看看嘛。」 「特意来看我?你觉得我会相信?不说别的,就修炼一事上,在外远游就不会有在观中潜心修炼成效大。你心性豁达,不拘于尘世,如果全心致力于修行上,早就……」
第28页 清冥真人话头一开就不容易停下来,对待秦昭倒像是对自家孩子一样循循善导。秦昭与几位师兄年龄相差很大,几位年长些的年龄足够做他父亲。他们的相处模式与其说是师兄弟,更像是父亲教育孩子。 而这位清冥师兄可以说是无量观第一严格死板的人物,对于秦昭远游多年的行为,可谓是恨铁不成钢,一直念叨着让他不要浪费了天赋,一定要勤加修炼之类的金科玉律。 清冥真人话才说到一半,注意到了秦昭身后的楚玖玖,突然愣了一下,然后露出类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表情,轻咳一声。 清冥真人凑近秦昭,小声道:「你这小子,怎么也不介绍一下,我唠叨归唠叨,但又不是那种冥顽不灵的老傢伙,毕竟你的年龄也到了可以说亲的时候了……」 秦昭一个头两个大,及时打断了清冥真人的话:「师兄你误会了!这位楚姑娘是我意外结识的好友。」 「小姑娘来这边坐,不要管这个毛头小子。」清冥真人没却不在理会秦昭的解释,而是一脸和蔼地看着楚玖玖。 「多谢真人。」楚玖玖看着这师侄俩,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太在意,镇定自若的入座。 秦湮第一次见到江湖上这么热闹的场景,伸长了脖子朝外头张望着,很是好奇。这时他瞟见一个身影,虽然很快就从走廊闪过了,但秦湮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人。 是南然。 秦湮忽的起身道:「我去如厕,马上就回来。」 看着南然朝酒楼的后院走了过去,秦湮急忙跟上他,结果到了后院,寥寥数人,并没有南然的身影,秦湮有些愕然,他应该没看错啊。 正打算转身回去时,一双手却突然制住了他的肩膀:「别乱动。」 「痛痛痛!」 南然就势松开了他的肩膀。 南然是习武之人本就耳聪目明,更何况秦湮跟踪的手段实在算不上高超,所以他早就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他,但是没想到会是秦湮。 此时这里都是些江湖人,都是打打杀杀过来的,哪知道有没有什么爱玩儿命的傢伙在?他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来这里简直就是送死。 「你跑这里来做什么?这里兇险,不是小孩子玩闹的地方。你以为救过我,我就一定得护着你?你的兄姐在何处?赶紧回去!」 秦湮少年心性,听到南然的话说得重,心里有点不高兴,但还是解释道:「我与他们一起来的,他们现在在二楼的隔间里。我只是看到你在这里,好奇就跟过来看看。」 真不能说他怂,实在是因为凶起来的南然看着又狠又冷,而且是分分钟要拔刀搁人脖子上的那种兇恶。 「既然是你兄姐带你来的,那就不要乱跑。以你的武力,若是这里出了什么乱子,那你的一条命就得搭进去了。」 看着秦湮脸上还没有完全消下去的淤痕,南然心中愧疚,嘆口气:「我先送你去二楼,不要乱跑了。」 「哦。」 就在两人打算离开时,一瞬间,南然表情肃然起来。他伸手封住秦湮的嘴,一手将他扛起,然后迅速藏到酒楼二楼的一个隐蔽的小角落中。 一系列动作发生不过眨眼之间,堪称行云流水,秦湮反应不及,本能地在南然手臂上狠狠抓了道血痕,绝对是很疼的。 秦湮尴尬极了。 结果南然根本没有看他,像是毫不在意那道伤痕似的,缓缓松开手,皱着眉低声说了句别吵,便扭头看着之前他两人待的地方。 那里赫然出现一枚毒镖。 秦湮瞳孔一缩,也明白了眼下的状况,他捂着嘴确保不发出声音,也盯着那块空地。 此时正是宴会进行之时,后院里来往的人都很少,还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小小的毒镖,或者说注意到了也没人管,毕竟江湖人随身带着几件暗器真是再正常不过。 没过多久,一个打扮极有异域风情的女子在那块空地,捡起那块毒镖的同时神色警惕地朝四周张望。 当她皱了下眉头准备离开时,一道剑气横空而来,在她脸上划开一道口子,渗出细微血迹。 南然持剑冷若冰块的看着破了相的女子气的眼睛发红,没留给那女子的反应,南然直接一剑刺过去。 女子慌忙中用暗器抵了下,但终究力气不比男子,暗器被甩了出去,她手上也被剑气划道口子。 那异域女子暗器没了,也强行冷静下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恨恨道了一句:「千机楼南然,果然如传闻般毫无风度!」 南然依旧保持着能赢就行的高冷姿态,不说一句废话,直接冲过去开打,女子本就不敌,否则也不至于一开始就用暗器偷袭,最后南然神色一厉,抓住一个漏洞,一剑刺入女子心口,女子死不瞑目缓缓倒下。 秦湮躲在暗处是看呆了,他以前也就看看地痞们打群架,哪里见过真正的江湖生死相斗? 而且看到南然一句废话都没有,干净利索的动手,秦湮看得十分痛快。生死存亡之时哪里还管什么君子风度啊! 这事在秦湮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在十年之后,秦湮小公子成功成为了一个压榨大众不分男女的奸商时,当谈到他的成功之路,他往往一脸唏嘘:这要从十年前的莫一天说起…… 作者有话要说:  穷酸作者走投无路打算应徵秦湮大奸商(划掉)大善人的帐房……
第29页 秦湮:想给我打工,就得深深的记住老闆的优点,这样吧,先随便夸我几句。 穷酸作者:您最大的优点!一个字,有钱!两个字,很有钱,三个字,超级有钱! 秦:我一时间竟不知道你是数学不好还是语文不好……狗带吧!就这垃圾水平还想当我的帐房!扔出去! 穷酸作者被扔出办公室,暗戳戳密谋復仇:孙贼,你给我等着,我要你歷经商界浮沉!哦吼吼吼! 第14章 南然再次回到阁楼的小角落时,看到的便是眨着星星眼的秦湮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你教我武功吧!」秦湮满眼期待。 「以你的年龄学武已经太迟了。」 南然看着他眼里的星星一下子熄灭,忍不住道:「但教你几招防身倒还是可以的。」 「那也是可以的啊!多谢多谢了!」秦湮心想着都让他学了招式了,到时候混个师徒的名号,肯定能学到更多东西。 秦湮算盘打的美滋滋的,却不料始终还是年纪小,不会掩饰自己的神情,心中的打算被南然一眼看穿。 他不甚在意的想,看在这少年和他的兄姐们救了他一命的份上,就姑且陪他闹吧。 「我可以教你一些武功,但我也无门无派,能教你的也没什么东西。」 千机楼只是个看钱夺命的杀手聚集的组织,并不会弄什么杀手杀人技巧训练,他的一身武艺都是自己摸爬滚打摸索出来的,真要是什么诀窍就是快准狠,不要给对手废话的时间。 「作为一个好学之人,能学一点是一点嘛,哈哈哈。」无门无派的就更好了,还不用担心被什么可怕的门规戒律束缚。 * 无量观的隔间里。 清冥真人还在对秦昭交代什么事情,有时还会说的极小声,而且这时两人的目光会从楚玖玖身上略过,清冥真人的目光是和蔼中打量,秦昭的目光是尴尬中带着无奈。 楚玖玖心想,向来大门派在交流门派大事时,应该是不会想让外人听见的,她在这里怕是让他们不自在了。 秦昭带她来找屈谷蒙已经是帮了她大忙,她又怎么会这么不知趣呢?于是她朝秦昭点了点头,表示十分理解他的难处,然后藉口去找秦湮起身出了隔间。 可实际上,秦昭之所以尴尬且无奈,是因为清冥真人误会他和楚玖玖,还一直在朝他打听楚玖玖的事。 楚玖玖在这里清冥还不至于太夸张,所以看着楚玖玖要出去,秦昭忙抬手想叫住她,结果被清冥真人拦下了。 「方才那姑娘在,我就当你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说,那现在可以谈谈了么。」清冥真人端起杯上好茶水,淡淡道。 「师兄你怎么就不信我的话呢?我也说了这位姑娘只是友人之妹,托我代为照顾罢了。」 「你的话?认识你这小子这么多年,你的话只能信一半。」话虽是这么说,但终归清冥真人还是信他不会在这事是欺瞒的,只是他还没见过他对哪位女子这般耐心,这般君子的。 怕只怕这小子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想法。 「唉,我也是年纪大了,居然开始操心这莫须有的事情来了。」清冥真人喝了口茶,突然莫名乐呵起来,「怎么就忘了你小子天煞孤星,命里是没有姻缘的。」 拜託师兄,你这笑呵呵的样子也太幸灾乐祸为老不尊了好吧! 不过总算不用被念叨了,秦昭松了口气,心里暗念:也还多亏了这命格。 此时在隔间外,楚玖玖看到了秦湮的身影。 「秦湮。」 「老大,你怎么出来啦?」 楚玖玖招手,秦湮一熘烟跑到她的身边。 楚玖玖看到秦湮后头的南然,微微蹙眉。南然对上她的目光,坦坦荡荡,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南然这人虽看起来就是个头号危险份子,但对待恩情重情重义,也的确没什么恶意。楚玖玖收回了目光,不再理会。 「老大你站在门口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看风景。」 「……」 这时大厅喧譁起来,打断了丝乐之音,南然侧目看去,原来是后院那具女尸被人发现了,但场面似乎有些奇怪。 只见那女尸竟被一个肥胖矮小的人搂在怀中,行为举止很是轻浮,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那人锦衣华贵,但胖的衣服都鼓起来了,虽衣料华贵但硬是被他穿出一种低廉之感。眼下他似乎喝了大醉,不顾旁人阻拦,抱着那死尸完全不肯松手。 那人原来背时着南然,待他朝这边偏头,南然才看清他的全貌,肥头大耳,油腻的脸上五官都堆在一处了。一瞬间南然瞳孔紧缩,古井无波的眼中泛起一股强烈的杀意,他眼中带恨的看着那人。 谢氏山庄少主——谢程。 楚玖玖注意到了南然剧烈的情绪变化,顺着他目光看到了谢程,见他两眼发光抱着个美貌的女尸放在腿上,大庭广众之下竟动手动脚,看他喝的大醉,估计连怀里的是死是活都没搞清楚。 楚玖玖看了眼就打算收回目光,这种东西多看一眼都辣人眼睛。她伸手捂着秦湮的眼睛:「小孩子不要看这么多脏东西,免得视力不好。」 秦湮:「哦。」 那谢氏山庄本是安排在包间里的,也不知这人怎么跑到大厅里犯浑,抱着个死尸就又抱又亲的丢尽颜面。
第30页 但在场江湖众人皆鸦雀无声,当看戏法似的看着,眼中多少有些厌恶嘲讽,但竟无一人出来制止,最后还是谢家的人赶来在谢程耳边说了几句,谢程这才摇摇晃晃地抱着那死不瞑目的异族女人走了。 见谢程彻底看不见影子之后,南然才收回那想杀人般的目光,神情恢復正常。 其实另外几人都注意到了南然的目光,但对此并不关心,只当做是没看见。 楚玖玖挑眉,暗自留了心。 * 宴席撤去后,临水山庄的门人来了,将这路江湖侠客带往码头。 临水城之名正是因为此城沿江而建,有着一个大型码头,可以承载来往船只,来往交通便利,成为了闻名大业的城镇。 在码头上船时,临水山庄的门人都穿着统一的蓝色衣衫,客气礼待的同时也仔细检查来人有没有武林大会的邀请函。 楚玖玖三人是跟着无量观众人来的,无量观自然拿的出邀请贴来,一行人顺利登上艘规模可观的大船沿河道而下。 「方才在酒楼里耍酒疯出洋相的是什么人?」 楚玖玖三人被安置好后,楚玖玖又熘到秦昭房里询问午间的事。 她对那人本身没有兴趣,只是好奇她背后的势力。混江湖的都是脾气各异之人,但当时竟没人站出来制止他粗鄙荒唐的行为,可见那人后头代表的势力让人忌惮。 「那人是谢氏山庄庄主谢绝的独子。谢氏山庄这些年一直在武林独占鰲头,因为他背后的势力是皇室。而其庄主谢绝是皇室制衡江湖的一枚利器。」 秦昭一一道来,这些事在江湖已不算秘密,因为谢氏做事张扬自大,巴不得把自己的优势写在脸上让人仰视。 「能与皇室攀上关系,这谢氏山庄庄主也不会是个废材,只是父亲再厉害,儿子是个废物,那也必然会衰败。」 「的确,谢绝倒是个狠角色,但你也看到了,谢程是个不成器的败家子。这些年临水山庄有崛起之势,与谢氏山庄隐隐有抗衡之势,否则这武林大会也不会在临水举行了。」 「小玖,你不必在意这些,待屈老头同意救顾衍后我就带你离开。」他隐隐感到这次武林大会有些岔子,真若出什么事儿,他并不能保障楚玖玖完全不受影响。 楚玖玖双眼突然睁大,定定地看着秦昭。 「你怎么知道顾衍?」 秦昭听她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竟失口将顾衍的名字说出来了。 一时沉默,片刻后秦昭笑了笑,他笑起来眼眸微弯,像个不知世事的少年,竟与秦湮有点像,看得楚玖玖一愣。 「我谨慎了几个月打消你的疑心,没想到最后是我自己说漏了嘴。也罢,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江湖兇险,是你的兄长顾衍托我来护着你。」 楚玖玖从那眉眼中回过神来,手心有些出汗。真是疯了,只是有一点点像秦湮能说明什么呢?看来秦湮那孩子还是个大众脸么…… 她强行恢復成平时云淡风轻的模样:「也是,他难免担心,也是为我着想。」 秦昭听她一副「我哥说的做的都是对的」的语气,心里微妙的不爽起来,顾衍那个大尾巴狼,还真是什么都「深得民心」。 这俩人各怀心事,没再言语。 客船沿河道行进,先是与商船同行了一段时间然后进入一条支流里,支流流域面积小得多,明明已经是初冬时节,可周围景致仍是以青山绿树为主,其间夹杂着几棵晚枫。 楚玖玖静静坐着看着窗外的景色在眼前闪过,水波划开的声音轻缓动听,使人心生宁静。难得的冬日暖阳,放散出的光线在水波中翻腾,盪出点点水光明亮夺目。 从临水码头到临水山庄的距离还挺远,等到楚玖玖睡意绵绵,客船一顿,原来已经靠岸了。 临水山庄坐落于一座绿意朦胧的山林中,是背山面水的好地势。 与一般的居于山中的门派只是占了山林一角不同,临水山庄占地极广,建筑设计精巧,很好的与岛上风景融为一体。 一行人下船之后便有人来招待,分别领到山庄各处客房安顿,待安顿好了后,楚玖玖一刻不忘自己的任务,当即弄清了扶桑谷所在的院落在何处,然后风风火火的来找秦昭。 「秦昭,我们去找屈谷蒙吧。」 楚玖玖「啪」的一声拍开秦昭房间的门。 秦昭默默地系好内衫,暗自庆幸这小祖宗晚来一刻,否则看到的可能就是还泡在浴桶里的他。 「小玖,以后进别的男人房门时记得要敲门。」不然万一看到那些辣眼睛的东西可怎么是好。 「你说什么?」两人在夜里快步行走着,风声过耳,楚玖玖没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所以要记得进门要敲门。」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虽然有些疑惑,但楚玖玖还是点了点头,她以前在王府十间屋子九间都是空的,所以她没有这方面的常识,应该多注意些的。 不过…… 「秦昭,其实男人中也有好的。」她回头认真的看着秦昭,白皙的脸庞在月光下格外柔和,秦昭看的一愣。 「那你说是谁?」秦昭有些恍惚。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阿衍一定是最好的男子。」 秦昭:……
第31页 第15章 楚玖玖是打听好了扶桑谷的人是安置在哪间院落里,当下带了秦昭翻墙越瓦,不多时已经停在了人家的屋顶上。 楚玖玖穿得一身暗色衣裳,她扒在屋顶上,一点都不显眼。她万分熟练的扒拉开两片青瓦,没有直接凑过脑袋去望,只是伸过脑袋挡住忽明忽暗的月光,隔着段距离,一双雪亮的眼睛朝下头观望。 秦昭一脸黑线的看着她十分老练的操作,突然觉得顾衍说的成天闷在屋里都是骗鬼的,白天可能是没怎么出门,但这姑娘晚上绝对是翻人围墙蹦跶的老欢了。 屋中只有寥寥几人,并没有看到屈谷蒙,楚玖玖有些失望,将那瓦扒拉回去,换了座房子继续扒瓦观望。 但如此一圈下来,这院落里每间房都被看到了,甚至是祁阳也被楚玖玖居高临下的瞄到了在泡澡,只是祁阳这次没有用面皮,用得是自己的脸,所以楚玖玖没有认出他来,否则可能两人还能打上一顿……当然是单方面暴揍。 「这间也没有,只有一个娘娘腔在泡花瓣浴。」楚玖玖眉宇间有些沮丧。她出入江湖以来,浑话学了不少,娘娘腔也是其中之一。 秦昭本来没在偷窥的,但听到「泡花瓣浴的男人」,他好似猜到是哪个人了,朝下头一瞟。果然,正是祁阳,这货因为自小与药为伴,泡澡也得用最好的药花入浴……嗯,娘娘腔这词用的好。 作为祁阳发小的秦昭默默地肯定道。 下头正在泡澡的祁阳觉得背后一凉,但药师向来是用毒用药,于自身其实练的少,自身武功不算扎实,于是他没有注意到头顶一个老熟人正在腹诽他,只以为是水温凉了,又朝水里埋的深了些。 既然没看到屈谷蒙,那自然没有进去的必要了,楚玖玖与秦昭出了扶桑谷的院子,楚玖玖深感头疼,这鬼医神出鬼没的,什么时候才能说服并带他回王府啊。 两人正走着,突然楚玖玖感觉迎面扑来一只大肥熊,心下一惊,腿直接就踹了出去,将那一坨踹的老远,摔到前头的石板地上。 那大肥熊摔得疼了,在地上来回翻滚,发出哼哼歪歪的叫声。 熊怎么会有人的声音?再借着月光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大肥熊啊,分明就是个人,只是浑身赘肉,体态胖实,光线不好时一眼看过去就跟熊没什么差别。 出此一状况,秦昭站在楚玖玖身前,伸手将她护着。 那人在地上打着滚,倒不是他不想翻身起来,只是肚子上赘肉太多,仅凭自己根本就起来不了。楚玖玖与秦昭自然不可能去扶他,只冷眼看着赶来的几个家丁费力将他抬起来。 肥头大耳,十分有标志性的长相,正是白日里在临水酒楼大厅出尽丑态的谢程。 谢程也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了,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杯,还以为抱了个大美人回来,结果酒一醒,美人倒是真的美艷,但一剑穿心死的不能更死了,把他噁心的不行。 而且还在江湖众人面前失尽脸面,等他爹来了怕又是一顿好骂!但谢程自认为丢脸又如何,那些废物还不是一句话也不能说?越是这样越是彰显出他谢氏山庄的威望,可是却没有人理解他。 他正烦闷时,喝了几杯酒就打算去找找乐子舒缓一下,没想到刚出门,正巧就有个大美人在院子前路过,看着瘦瘦小小,如花似玉的,尤其是那细腰简直不堪一握。 谢程想都别想,直接就朝美人扑了过去,然后被凌空一脚踹飞老远摔倒在地,被磕掉了一颗门牙,在地上疼的直哼哼时还没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 谢程这边被下人给抬起来后才缓过劲儿来,楚玖玖自幼习武,脚力极大,刚才心惊时更没有想到要收力,那一脚绝对能给他踢出个内伤来。 「你们知道这是谁吗?就敢踢过来?!」谢家的家丁也跟着谢程蛮不讲理惯了的,张口就朝秦昭两人骂过来。 家丁话一说完,脸上就挨了个大嘴刮子。抽他的不是楚玖玖两人,而是刚被他抬起来的谢程。 「你当你谁!可别吓坏了我的小美人!」谢程门牙少了一个,说话漏风,混着血的唾沫就往家丁脸上喷。 「是是是,少爷小的错了。」家丁连忙跪下来给他磕头认罪。 站在一边的秦楚两人跟看猴戏似的站着,白天一事楚玖玖对谢程本就噁心,此时她再一次肯定了白日告诉秦湮的话:脏东西看了确实辣眼睛。 「秦昭,我们走吧。」楚玖玖被秦昭护在身后,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我有点困了。」 不好好睡一觉明天怎么有精力继续找人。 秦昭应了一声,直接带着楚玖玖就要离开。 结果竟被昏了头的谢程左右拦住。看见谢程嘴角流着混血的哈喇子,瞄着身后的楚玖玖,肥胖的身体挡在前面不让路。 秦昭面无表情,忽的抬脚,丝毫不差的印在谢程脸上,脚上一用力,谢程被掀翻了过去。 然后秦昭反手牵着楚玖玖的手,从他身体上跨过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秦昭与楚玖玖已经走远了。 从一个角落中走出来一个面容英俊的男子,他先是沉默地看了眼两人离开的方向,然后才望向再次被踹翻在地的就算家丁扶也扶不起来的谢程。 他吩咐到:「来人几个力气大的男子,将谢公子『请』进院子里去。」
第32页 于是几个壮汉从他身后走回来,拎起谢程就往给谢氏山庄安排的院子中去。 谢程看清了他的脸,骂骂咧咧的叫了起来:「苏遇之,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武林大会就不该让给你们,你不配。」 他话实在太多,其中一个壮汉手一抖,「不小心」抖在谢程后脖上,把人给噼昏过去了。 于是,世界一片宁静。 苏遇之在原地站了许久,轻声开口道:「给那位楚姑娘换一个清净些的院子……就以枫院吧。」 他身边的下人微微吃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自家主子已经十多年没提起过这个院子了,他惊讶归惊讶,还是应了一声是。 * 第二天清晨,便有临水山庄的人来到楚玖玖现在居住的院子里,说是庄主也就是苏遇之知晓了昨夜发生的事儿,担心楚玖玖再被人烦扰,所以便来给楚玖玖换一个清静远离纷扰的院子。 那院落名为以枫院。 以枫院的确十分清静,只听得见山鸟鸣声,院落里的花草修整得极好,两排枫树步于院子围墙边,时已至初冬,但那红枫竟还开的艷丽,红叶片片,很是好看。 屋内装饰也极有少女之感,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应有尽有,而且都是时下最新的东西。不只是脂粉,而是应该说这些东西都是全新的,没有人用过的痕迹。 而这屋中的布局眼熟的很,楚玖玖突然想起,这与她和秦昭在孤月山寨中所见的那间女子香闺相像的很,这让她觉得诡异的很。 对比她之前待的那个院子,这以枫院简直是贵宾级待遇。 不是说之前那院子不好,只是相较而言,以枫院更像是为女子量身定做的一般,她似乎都可以想像一个正值妙龄的女子在这院里生活的情景。 让人有点发毛。 她实在不想在这里待,她想起秦昭也曾与她一同见过孤月山寨,对于这房间自然是有印象的,于是便打算出门找秦昭。 楚玖玖一出门没走多久,就遇到一群人迎面走来,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外着金纹为饰的白衫,整个人器宇轩昂。 他目光深沉内敛,整个人身上带着一种严肃成熟的气质,这种人是楚玖玖最怕的,因为每一次顾衍严肃起来时就是这个样子,不说一言一语,只定定的看着她,就能让她缴械投降。 左右也不认识,干脆当没看到吧。楚玖玖转身就走,想着走到个小岔道里等这群人走了自己再走。 「楚姑娘。」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全天下姓楚的姑娘那么多,难道就一定是叫她吗?楚玖玖自我催眠到,然后继续走。 「楚玖玖姑娘。」 真是躲不过的,这人认识她。 楚玖玖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他,她记性不怎么好是事实,尤其是在记人这事儿上,除非是对她有恩有仇有亏欠的她能记得住外,其他的人见过就忘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但是她清楚面前这个男子她还真没见过,翻遍脑袋也没找到一丝印象。 跟在那高大男子身边的家僕见楚玖玖一脸茫然,解释道:「楚姑娘,这位是我们临水山庄的苏庄主。」 她是听秦昭说过临水山庄的庄主名字的,苏遇之。 「不知以枫院可还合乎楚姑娘心意?」苏遇之认真地看着楚玖玖,原本严肃的脸上似乎有些真挚,似乎很期待她的回答。 他的目光一点都不拔生,似乎两人很是熟悉似的。楚玖玖点了点头:「是间很好的院子,但是可能不太适合我。」 如果可以,她还是更希望搬回那个不算安全但是有秦昭和秦湮在的院子。 苏遇之在听到她说很好时,眼眸中带了丝笑意,但又听到她说不适合时,眼中的笑意一下子黯淡下来。 「是什么地方不喜欢呢?」苏遇之眼神真挚,他停下来认真的看着楚玖玖。 刚才不是还走得很急吗,怎么突然就停下来了,带着一堆人堵在这里,难道就为了问她对于新院子的看法? 有些莫名其妙。 楚玖玖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不知道怎么处理别人过于热情的情绪。而这时一只瘦削有力的手臂伸过来,一手揽过楚玖玖的肩,随之而来的还有让她安心的竹香气味。 秦昭半揽着楚玖玖的肩膀,笑嘻嘻的看着苏遇之:「苏大庄主还不去会场,堵着一堆人在这里关心小姑娘做什么?」 苏遇之本来就是要去会场主持大局的,但是他的文俞院距以枫院相近,刚一出门就看到楚玖玖独自走着,想着昨晚发现的事儿,便不由自主的叫住了她。 看着秦昭靠在楚玖玖肩上的胳膊,苏遇之觉得十分刺眼,似乎一眼都不想看到秦昭,苏遇之道:「既然有清远道长在,想必楚姑娘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那在下就先告退了。」 「你认识苏遇之?」带苏遇之带着一群人离去,秦昭开口问道。 「不认识。」老实孩子摇了摇头。 「那他刚才怎么瞪着我?」活像我拐了他妹子似的。 「……我出门是想来找你。」 「是吗?那可真巧,我也是专程来找你的。要不要考虑一下招待我进去喝杯茶?」 楚玖玖领着秦昭进了屋里,刚进门看清里面的格局,秦昭步子就缓了一拍:「这里……」 「怎么?你也觉得这里和孤月古寨的那件房间很像对不对?」
第33页 楚玖玖情绪有些许激动,秦昭从刚开始的讶然中反应过来,掩住了眸中波光,安抚她道:「我刚进来一看是感觉有些相像,但仔细一看还是有区别的。」 「你仔细想想,孤月古寨那间房里摆放的东西和这里大不相同,是吧。」 在秦昭的引导下,楚玖玖蹙眉仔细看了看。的确,这里的物件显然都是最新不过的,而孤月古寨陈旧古老,格局上也不大相同…… 第16章 临水山庄某院落处 两名女子在院落门口偶然碰面,一路谈笑走着路,看着好不融洽。 其中一个看着年纪要小些,估摸十五岁左右,面容娇嫩,但眉宇间带着高人一等的傲气。另一个十七岁左右,容貌上等,身段苗条,走起路来如弱风拂柳,九分柔弱,十分单薄。 「玉妹妹,听闻贵山庄少庄主在临水酒楼时出了些事情,不知可没事了?」 被称作玉妹妹的自然是年岁小些的女子,听闻这话,只见她面色一僵,有些不耐烦。 谢程那丢人玩意儿,真是败坏门风。丢脸都丢到武林大会来了,这下好了,估计什么人都知道了,谢玉儿恨恨的想。 谢玉儿也对慕容婉这种看似关切实则讽刺的风凉话十分恼怒,忍下翻白眼的冲动,谢玉儿凉凉道:「能有什么事儿,谢氏山庄怎么也是个大门派,不比那些小门小派的,经不起些许风波。还是多谢婉姐姐挂念了。」 听闻谢玉儿的话,慕容婉本就苍白的脸又白上了一分,很是失落的模样,柔柔的道:「妹妹客气了,不必言谢。」 谢玉儿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转头一瞟,却在远处花圃旁看到了个记恨了好几天的人! 是那个在大街上对她无礼的傢伙! 真是冤家路窄,谢玉儿想起秦湮就想起有个女人扇了她一耳光,她这一辈子还没有被谁这样对待过。谢玉儿恨得牙关紧锁,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和秦湮打一架。 「咦,是他……」慕容婉突然出声,声音婉约了几个度,藏着少女的娇羞。 谢玉儿留意到,那傢伙并非独行,身边还有一个道士模样的男子,二十岁左右,面容清俊,宽大的道袍衬得他更为瘦削高挑。 「婉姐姐,你认识那个道士?」 慕容婉的目光就没从那道士身上移开,听到谢玉儿的话,慕容婉脸上烧起飞霞,害羞道:「嗯,自然是认识的。那是无量观的清远道长,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清远真人?」虽然不曾真的独自闯荡过江湖,但对于秦清远的名字她还是有所耳闻的。是当今武林难得的习武之才,颇有名望。 那个傻里傻气的小子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物,看起来还关系不错。那她想要报仇可不能太过明目张胆了。 谢玉儿正思量着,却看见一抹身影朝那两人走近。 那是个身着素净青衣的女子,浓眉大眼,脸型微丰,神情寡淡。正是当时在街上扇了谢玉儿一耳光的女人,也是谢玉儿最为记恨的人! 她竟然还敢出现在她面前,註定她要报仇雪恨。谢玉儿眼睛瞪得快冒出火来。 而慕容婉此时也不太好过,她看到的是那新走出来的女子与清远真人似乎十分熟稔,清远道长神情轻松自在,眸中竟有些许温柔。 她与清远真人相遇过数次,深知此人虽看似君子风度,实则不屑于掩饰自身,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温柔的神情。 慕容婉捏紧了手中丝帕,眼睛定定望着那几人离去。 「餵。」谢玉儿碰了下慕容婉的肩膀,「你也与他们有仇还是怎的,怎么眼神比我还可怕点。」 「妹妹说笑了。」慕容婉回过神来,勉强笑道,「只是少有看到清远道长和哪位女子这般亲近,有些惊讶罢了。」 「婉姐姐不认识那女子吗?那可是个厉害的主呢,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不讲理的女子。」 慕容婉听了后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但被掩饰的极好,她一脸诧异,似乎不相信谢玉儿的话,柔柔的道:「玉妹妹怕是误会了吧。若真是那般不堪的女子,以清远道长的为人也不会与她这般亲近。」 「你不信我的话?」谢玉儿有些恼怒,语气也不大客气起来,「不信就算了,不过只怕是这女子缠上了清远真人。」 「若真被她勾住了清远真人,婉姐姐你可别急。」谢玉儿冷哼一声。 慕容婉沉吟了片刻,幽幽的道:「不知那女子是什么身份,玉妹妹可否告知一些内情。」 ———————— 「屈老爷子并没有来临水山庄。」秦昭这些天在临水山庄翻了几番,都没有看到屈谷蒙,「如果想要找到他,还得从他的首席弟子下手。」 想起方才与秦昭在路上偶遇时他说的话,楚玖玖询问了扶桑谷首席弟子沐阳的住处后,没有丝毫停歇就赶了过去,然后坚持不懈的蹲在扶桑谷的院子里。 大多数人都已经到会场看比武去了,像楚玖玖这般对比武毫无兴趣的人毕竟还是少数,院落中进出的人屈指可数。 祁阳只对自己的药感兴趣,碰巧其他的一概不过问,于是这天他心血来潮想到山林中去取个药材,结果刚到门口还没有出去,便感受到一道灼灼的目光在盯着这边。 祁阳藏到一个隐蔽处望过去,看到门口出去的一排灌木丛后头,一个女子炯炯有神的看着这边。她穿的是件浅绿色外衫,藏在灌木丛里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她来。
第34页 这正是上次在孤月山秦昭带走的那个女人。隐藏地可真够隐秘,应该是个惯犯了,在孤月山时也是如此,完全没有发现那里藏了个人。 秦昭似乎是说离这女人远些,虽然是爱和秦昭反着干,但是真惹恼了秦昭那小子,那他就是个会追着你炸的炮竹。所以祁阳并没有打算要在楚玖玖面前露面的打算。 见她死死盯着这边,应该是在蹲师父给救人吧。祁阳打了个呵欠倒回去了在榻上睡了半个时辰,然后想着那女人也该走了吧,结果出来一看。 哦豁。 那女的居然还蹲在那里,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变,目光依旧炯炯有神。 祁阳自然不能理解楚玖玖作为京华城第一宅的姑娘,是可以一天不带动一下的,纯属耐力惊人。 楚玖玖正极有耐心的蹲在那里,眼睛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来往的人。这时,一个个子不算高的脸上带着颗红痣的少年过来了,看年纪还不到二十。而那人直直的朝她的方向过来。 她突然想起秦昭对她说过的话:如果蹲了好几天也遇不到屈老头的话,那就记得看见一个脸上带红痣的少年,记得要亲切的称唿他为…… 祁阳居高临下的看着楚玖玖蹲在灌木丛后头,她还一手拿着一个小树杈,楚玖玖开口道:「小矮子,麻烦你让一让。」 对,作为多年的损友,秦昭深深了解到,当阴险狡诈如祁阳听到别人叫他小矮子时,他会因清绪激动导致智商严重下降。 果然,这句话直戳祁阳心窝,他可以用药来让自己年轻如少年,也可以直接用□□来给自己换一张脸,但是,却偏偏不能让自己长高一点。身高问题一直是他的硬伤。 楚玖玖看着眼前的少年浑身发抖,就是不肯挪开,懒得跟他说话,便朝旁边挪了一下,继续盯着对面。 「你是想找屈谷蒙屈大神医对吧?」 楚玖玖不理睬。 「我可是他的关门弟子,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救人呢?」 楚玖玖不理睬。 「我可以帮你找到他!」 「十分感谢。「楚玖玖抬起头双眼泛着星星,」请问在哪儿找?」 祁阳:突然觉得自己被坑了。 解决了祁阳这一关后,楚玖玖一直绷着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一些,她慢悠悠的走着,想着还是得告诉秦昭一声:他的法子还挺好用。 回途中经过了武林大会擂台的设立点,此时台上正打得激烈,台下的人也看的热闹,纷纷对于台上双方的招式进行评价。 楚玖玖对于这些不太感兴趣,而且台上都是些陌生侠客,她本想直接离开,但现实却不如人意。 那擂台上的一方明显要弱势一些,眼见着就要输掉比武时,竟用上了暗器。 那暗器被对手躲过,直直的飞向场外来。正是楚玖玖的方向,楚玖玖立马躲开,但下一刻,一个女子的身体像落石般扑向她,硬是将她往暗器的方向推。 惊险之时,楚玖玖侧过脸尽力躲避,但脸上还是划过了条细细的伤痕,渗着一丝殷红。 场面因这一插曲而沸腾起来。那扑倒她的女子还是像熊一般抱着她的腿,生怕她躲过了暗器似的。楚玖玖拂过受伤的侧脸,眼中带了浓浓戾气。 她腿一蹬,正好踹在那女子心口处。女子受痛,瞬间放开了束缚着楚玖玖的双手,西子捧心状在地上翻腾了两圈。 「没事吧?」 「这是怎么了?」 「那地上的好像是灵山派的慕容小姐。」 四周议论纷纷。 楚玖玖翻身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埃,冷冷瞧了地上那女子一眼,心中平復了一番,睁开眼又是一片漠然,她转身想走,肩上却伸来双男人的手。 但那手被人半路握住了。 「庄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欺我们灵山派势力小么?这难道就是临水山庄的待客之道?」 「慕容公子言重了,正是因为临水山庄重视各位来宾,所以才不能让贵客蒙受不白之冤。」 拦住慕容公子的正是临水山庄庄主苏遇之。别人可能没有注意到,但他却看得真切,分明是那慕容小姐将楚玖玖推向暗器,心思歹毒。 「慕容公子兴师问罪之前,不妨问问令妹,到底怎么回事,毕竟我方才眼睛还没瞎。」苏遇之这话声音放得低,也就慕容兄妹以及楚玖玖听得见。 慕容婉身子微颤,仍是西子捧心状,脸上一片惨白,眼中泪珠欲落:「哥哥,是我被那暗器吓到,突发心悸,这才扑在了这位女侠身上。让女侠受了伤我亦是心怀愧疚,心中也是不太好受,女侠踹我一脚出气也是我自作自受罢了。」 这话刚一说完,那眼泪恰到好处的掉了下来,那些远远看着的江湖侠客,只看得到一个清丽的美人掩面落泪,都议论纷纷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遇之处理江湖要务还得心应手,但却不知怎么处理这般颠倒黑白的女子,一时有些郁闷。 「心怀愧疚么?心里不好受么?」一声清越的女声,语气淡淡,语调平平。 慕容婉抬头去看,想看看是谁在说话,右脸上突然火辣辣的疼,她愣愣的拂右脸,接着又是火辣辣的痛楚烙在她左脸上。 趁着众人没反应过来,已是好几巴掌落在慕容婉脸上,楚玖玖收了手,拿出张丝巾擦试着手心,随即一扔,丝巾飘落。
第35页 「怎么样,舒坦了吗?」 第17章 距那次擂台暗器之事已经过了老几天,但那些传闻却没有停下,虽然有苏遇之拦截了消息,众人不敢当面谈论,但私下八卦还是少不了的。 这些传闻里有两个方面,一是说慕容小姐存心害楚女侠,扑倒楚女侠想害她被暗器所伤。 第二种说法是慕容小姐不小心害楚女侠被暗器所伤,心中也是十分悲痛,但楚女侠不依不饶,硬是扇了慕容小姐十多个耳光才作罢。而且还撂狠话说要见她一次打一次。 于是在传闻中,楚女侠嚣张跋扈,慕容小姐柔弱可欺,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但总的来说,这件事对于慕容婉的影响还是要大一些的。 毕竟他人都只知道楚女侠是位游侠,没有门派,默默无闻,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么个人;但慕容婉不同了,顶着个清丽佳人的名号,向来比较高调,在江湖上要有名的多。 谢玉儿来到慕容婉的院子里找她时,慕容婉还在哭,脸上被扇出来的巴掌印还没有消下去,这些眼睛又肿了起来,看着颇有些滑稽。 她一方面忍着不笑,一方面又暗怪这慕容婉蠢了些,这般急躁,伤敌八百,自损了一千。 「婉姐姐别哭了。再哭下去武林大会都结束了你都出不了门。」 听到谢玉儿的话,慕容婉心里更不好受了。她向来爱惜颜面,如今脸肿的像个发胀馒头,她断然不会出门去丢人的。可要是武林大会都结束了她都没能好,那她以后到哪里去见清远道长? 「妹妹说的对,我不该这么消沉的。」慕容婉擦拭了眼泪。 「那女子果真是个不顾颜面的野丫头,仗着自己在江湖默默无名,就肆无忌惮来羞辱人。」那暗器怎么就伤了她一点皮肉呢,她倒是希望直接弄她眼睛里去呢,慕容婉恨极。 「她是个没什么身份的人,真要是闹什么笑话也是我们吃亏一些。」 「那我们该怎么办?」 谢玉儿突然一笑:「婉姐姐,你上次不是说你认识那位清远真人吗?不知你们是何关系?」 慕容婉红了脸:「清远道长与我曾有几面之缘,后来他为我摆平了我们灵山派的风波,我心中对他十分感激......」 「那就好办多了。你就继续缠着......哦,我是说姐姐你就充分发挥你的魅力,让清远道长也折服。」 秦昭:怎么突然背后一凉? * 对比慕容婉,楚玖玖就悠闲多了。发生了暗器那事后她仍旧该吃吃该喝喝,没受什么影响。只是脸上那道伤痕,看着有些明显。 迫于秦昭的压迫,沐阳百般不愿的给她看了下伤口。 沐阳翻了个白眼:「就这么点小伤,居然要我来给她医治,秦昭你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哈。你也就仗着我打不过你。」 虽然碎碎念就没有停过,但沐阳还是尽心尽力的给楚玖玖看了伤口,可一会儿皱了眉。 「伤口不算深,摸了我特制的药膏养几天就没事儿了。只不过,你这脸以前是不是乱用过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容易过敏?」 在沐阳过来时,苏遇之过来送了药,但抹上没有用,反而起了红疹。 楚玖玖沉默了一会儿,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轻声道:「多谢沐大夫,不知有没有什么不容易过敏的药?」 「有倒是有,只是更温和些,没有一般膏药见效快,可能效果也没那么好。」 「就这种吧,多谢。」 「你要是跟我说一说到底用过些什么,我也许可以对症下药。你们姑娘家不都最看中那张面容吗?万一留下一些疤痕什么的你可别后悔哦。」沐阳挑眉调侃道。 「不用了,只要不过敏的就行。」 「真是个怪人。」从前只有别人说他沐阳性格乖僻的,没想到居然还遇得到个被他称之为怪人的傢伙。 沐阳收拾好了东西出了门,门外秦昭见他这么快出来,忙迎了上来。 「秦清远,你说,女人最在意的不就是那张脸吗?我虽然不算了解女人的心思,但唯独这一点,不是常识么?」 「怎么,她的伤痕消不了么?」秦昭眉头微蹙,以沐阳之能应该不至于消不了一道伤疤。 「怎么会!我好歹也是神医……的徒弟!」沐阳冷哼一声,「我只是奇怪她皮肤似乎以前受过什么伤,用过许多药物来养过,但也因此比其他女人容易过敏。」 「……这事你不用管,也不要在她面前提及。」秦昭微嘆了口气,这事是他疏忽了,「给她换些温和不容易过敏的药膏吧。」 「这个我知道,不过……」沐阳贼兮兮的靠近秦昭,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肩,「我可是为了你把我师父都给卖了,你上回在雪域得的那株鬼莲你可得给我留着。」 秦昭失笑:「知道,少不了你的。拿个药膏不用我陪你拿吧?」 沐阳喜滋滋的:「不用不用,我去去就回。」 秦昭推门进去时,楚玖玖正打了个哈欠,此时她脸上过敏的地方痒的很,她尝试着探出手指在附近轻轻挠着。 「要是挠破了口子,待会儿你上药时就有的受了,沐阳的药很折腾人。」 「不怕,我从小到大还没怕过什么药。」喝药、抹药之类的事情,对于曾经的楚玖玖而言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第36页 「听说灵山派的那位大小姐被你打得这几日都不敢出门?」 「是吗?不知道。我又不认识那人。」楚玖玖又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 「苏庄主来找过我,是他告诉我事情的经过,你安心把脸上的伤养好,那些谣言都不必理会。待请得屈老爷子出山后,我便带你走。」 苏庄主?楚玖玖想起那个当时为她说话的男子,倒是挺公正的…… 「我们就直接走么?不是说太渺真人会来吗?」 秦昭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答应过要帮你的,你不会是计划着要先把我送走,然后自己回来吧?」楚玖玖怀疑的看着秦昭。 「我知道关于太渺真人的事,再说……再说我与绝缘宫有那么一些关系,我觉得我可以派上用处。」 其实真被楚玖玖料到了秦昭的想法。 他打算将她带出临水山庄安置好再回来,毕竟太渺此行的目的定是为了李楠溪来的,而李楠溪又是绝缘宫首席弟子…… 他担心这里会出什么乱子。 「你们还在谈什么话呢!拿去快点把这药抹了,我师父到了!」沐阳突然进来,然后迅速把门合上。 「来的这么快?不是说还要两日吗?」问归问,楚玖玖的手也没有闲着,接过沐阳手中的药膏抹在伤口处,那药膏果然折腾人,一股酸臭味道,抹在脸上味道只往她鼻子里钻。 「他本来就是想来武林大会瞧瞧的,就是因为你们在这里他才没来,我上回跟他传信说你们已经走了,老爷子立马就赶路过来了。」 「先说好,我帮你们是为了道义,你们出卖我就是背信弃义哈!」 「放心,不会卖了你的。」秦昭道,「不过你这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屈老爷子肯定看得出端倪。到时候我说什么都不管用。」 沐阳擦了把虚汗,讪讪道:「我哪有心虚。」 屈谷蒙在江湖上也有几个至交好友,平时总是凑不到一起,这次趁武林大会,正好几个老头子聚在一起聊聊天,谈谈药理。 正说得高兴时,来了个小童,说是问外有人求见,是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人。 屈谷蒙一听,知道坏事儿,还没等足下生风,那两个来求见的人已经走进了院门口,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其中一人是无量观的清远小子,另一人是那天在酒楼里,求他出手救人的姑娘。 屈谷蒙闭着眼搓着那撮小鬍子,冷哼不语。方才与他相谈正欢的老人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估摸了个大概。 「又是来求你救人的?」 「那不是怎么着?我老头子在这些后生心里也只有这么个作用咯。」 「那位小友颇为面熟,老夫似乎在哪里见过。」一位老者道,「原来是无量观太颉真人的小徒吧?这几年倒是没怎么看到他了。」 「嗯,正是那道士教出来的徒弟,道号叫清远,和他师父年轻时十分相像,焉坏着呢,鬼主意是一串串的。」 屈谷蒙和几位老者正坐在廊下喝茶,侃侃而谈,悠哉的很。而楚玖玖与秦昭也没有走过去打扰他们,只静静站在院落门口。 待到天色渐晚,几位老者话头也渐渐少了,一位老者打趣道:「屈老头,我看你今日要是不去做个商量,我们这几个老傢伙今天还出不了这个院门啊。」 「他们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儿,我硬是要出去,难不成他俩还能把我打趴下不成?」屈谷蒙又道,「罢了罢了,今日就看在你们面上。」 几位老者都笑了笑,然后起身告辞,屈谷蒙自个坐在那廊下对着那冷茶置气,过了会儿挥手道:「算了算了……你们俩都过来!」 屈谷蒙见两个年轻人走了过来,将小桌上那些随意摆着的茶杯都撤下,然后在廊柱后翻出一坛酒和一把炒花生。 将酒罈封口一去,淡淡的酒香就溢了出来,屈谷蒙剥着花生,嘴里念念有词:「要不是担心那些老傢伙们被馋着,我先前就拿出来了,这也是体谅他们的身体。你们两个小崽子可别以为是老夫小气。」 「不敢不敢,知道老爷子好酒,我还特意备了坛寒潭香。」秦昭道。 屈谷蒙喝酒的动作一顿,眼珠转了一圈:「酒是好酒,只是可惜了,你的酒可没那么容易到手。」 「老爷子自谦了,对别人来说难如登天的事儿,您出手那还不是轻易就解决了。」 「清远小子,你是知道的。我不想救的人别人拿到架我脖子上也是白搭,我不是不给你面子,只是京华那地方……」屈谷蒙摇了摇头,「老夫不想踏足。」 「那地方说是什么太平之地,在老夫看来,乱的很吶。」屈谷蒙喝了口酒,一双精明的眼睛朝秦楚两人看来。「不过真要我出手救人,也不是没有法子。」 「有什么条件?」 楚玖玖问道,她暗自猜量着医者对于那些稀奇药材应该最是看中,信安王府中奇珍异草不在少数,他想要的是无论是药材、名气或钱财,她也一定尽力满足。 屈谷蒙瞟了她一眼,没理她。开口话却是对着秦昭说的:「我要清远小子给我三个承诺,日后我有要你帮忙做的,你绝对不可推辞。」 「这位老先生,请你救人的是我,你有什么条件也是应该对我说的,你问他做什么?他只是好心给我引荐一下,我们俩也没什么关系。」
第37页 楚玖玖皱了眉头,她暗自拽了秦昭的袖角,示意他不要答应。 「去去去!你个小丫头片子的承诺能用什么用!当老夫是傻的吗?」屈谷蒙一脸嫌弃。 「诶,我的承诺怎么就……」 「我可以答应。」秦昭反手握住楚玖玖的手,将她接下来的话都拦了下来。 「不过老爷子你这要求得说得再详细些,总不能什么事儿我都去做吧,毕竟我还是个道士。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被我师父知道您让我去杀人放火的,也说不过去吧。」 「咳咳……臭小子,拿你师父搬出来压我,难不成我还怕他么!」屈谷蒙被淡酒呛住,咳嗽了几声。 「我也是个宅心仁厚的,自然不会让你去打打杀杀的。只不过嘛,作为一个医术奇高的医者,平时也就需要些药材什么的,还有作为一个不惧权贵的老年人,也需要年轻人保护着,免于血光之灾啊。现在的老年人不好做哦……」 这些年他全凭心情救人,也是得罪了不少病人家属。虽然无人敢要他性命,但难保将来不会有人与他为难,有高手相护,自己也就有保障的多。 再说以秦昭之力,许多长在偏僻之地的药材也更容易到手了。权衡利弊,这买卖实在不亏。 「屈先生,我也可以给你药材的!」 「去去去!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药材,真正珍稀的药材是千金难买的好吗,再说看你就像没钱的样子!」屈谷蒙又是一脸嫌弃。 楚玖玖已经放弃解释了,她看起来真的很穷吗?! 「老爷子,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哦?说来听听?」 「限期为一年。这一年内三个许诺有效,要是您有意放过我,那么就等一年后,我们的承诺就作废。」 「这里头有什么名堂?你可别混弄老夫。」 「哪里是混弄您,只是不想把债拖久罢了。」秦昭哭笑不得。 原来他的信誉在屈老爷子这里这么低吗? 「那好,一言为定。」反正他想要的药材多着呢,这一年内一定用的完这三个要求。 最后约好三月初三在京华东风酒家碰面后,两人与屈谷蒙告了别。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屈老爷子以后知道自己因小失大会后悔成什么样子呢,哈哈哈哈。 屈老爷子:后悔?老夫绝(hui)不(bu)后(dang)悔(chu)! 第18章 在回去的路上,楚玖玖没有说话,这让秦昭想起刚开始见到她的样子:除了秦湮以外,几乎不会和人多说什么,那模样与一般姑娘家相比真是冷淡得可以。 她斟酌了用词后道:「方才多谢你。如果他提了些刁钻的问题,和会危及性命的事请一定告诉我,请鬼医出山本就是我自己的想法,我不能让你来替我承担后果。」 倏地,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搭在了她脑袋上,揉乱了她的头髮。 「顾衍与我多年交情,这些年他在京华如履薄冰,我却在尘世之外,没能帮上过什么。为他求医本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秦昭忍着笑,他本以为这丫头自己把自己憋死,也不会轻易把心中的谢意与歉意说出来,现在倒是对他没有刚开始那么拒于千里之外了。 不过这孩子神色怎么不太对,楚玖玖抿着嘴,脸颊有些发红,眼神有些不自在的四处飘忽。 秦昭突然举起方才搭在小姑娘的头上的爪子,手举在自己太阳穴附近,像是发誓的姿势,他整个人发懵,看着有点傻气。 「咳!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声轻咳打断了这略显尴尬的氛围,两人齐齐看过去,来人站在前方不远处,正一脸怪异的看着他们俩。 苏遇之。 苏遇之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看着秦昭的眼神,大概是在指责他是什么风流浪子、採花大盗之流。 从苏遇之身后又冒出来一个小脑袋,秦湮正好奇怎么苏庄主突然僵住不走了,原来是已经见到人了。 「老大,道长!我们正巧要来你们呢。」 秦湮来找他们俩,是因为注意到了姻缘石又有了变化,比上次要红上几分。这块破石头几个月来都没有什么进展,顽固得像是秦昭与楚玖玖心如止水的内心世界,让秦湮急得挠头也没用。 这些终于有了点进展,他立马就跑过来想看看两人是什么个情况。他本是一个人来的,半路碰上了来找秦昭的苏遇之,两人正巧结伴而行。 那边苏遇之也从刚开始的神色中反应过来,他轻咳一声:「清远真人,在下有事相商,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是自然。」 苏遇之与秦昭一同离开后,楚玖玖与秦湮两人也没有在外头逗留,回了以枫院中。 「老大,你今天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啊?就是那种和平时感觉不一样的。」秦湮心想,那块万年不变的姻缘石今天这么大的变化,今天一定遇到了些什么不同之处。 「嗯,的确不同。」楚玖玖也欣慰的笑了,「今日鬼医总算来了,他已经同意出手救人。」 「这是好事,不过我问的不是这个!」秦湮急了,「之前都是祖……秦道长一直和你一起的吧?他有没有做什么让你觉得……心里有点奇怪的?」 为了避免被人当疯子,秦湮还是称秦昭为道长。
第38页 「我觉得……你比较奇怪。小孩子瞎捉摸什么呢。」楚玖玖避重就轻把事情揭过,一脸不想多说的模样,不管秦湮怎么追问也不再回答。 秦湮欲哭无泪,可是姻缘石的事又不能告诉他们,真是愁死个人了。 苏遇之所在的院落名为文俞,听这个名字可能会觉得是个宁静别致的地方。但其实里头最多的是些冰冷至极的刀剑,整个院中没有什么装饰的东西,看着冷寂肃然。 「请。」苏遇之替秦昭倒了杯茶水,挥散了屋中侍奉的小厮,一时间偌大的厅中空落落的。 秦昭也不推辞,饮了口清茶,贊了句好。 「今日请道长来,是希望道长能交个底,关于十七年前隐退的绝缘宫,你知道多少?」 「绝缘宫?只听闻曾经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似乎里头弟子都是女子,传闻里头的女子要么是遭负心人背叛,要么是遭重男轻女的父母丢弃的女童。」秦昭合上茶盏,状似不解。 「苏庄主怎么突然提起这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要是有什么是在下能帮忙的,还请苏庄主告知一声。」 苏遇之身形高大,眉眼深邃,被他黑幽幽的瞳孔盯着,一般人都难免犯憷,偏秦昭镇定自若的对视过去,看起来诚恳的很。 苏遇之眼睛从他身上移开,望着院落外隐约的山色,冷峻开口:「是啊,十来年没有冒出来的门派,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临水山庄里,清远道长也应该惊讶的很吧?」 秦昭听完此话后微微愣神,一副惊讶的模样:「她们来临水山庄做什么?听闻当年她们隐退也是门派自己的主意,没有谁逼迫过。应当不会惹事吧?苏庄主大可安心。」 「那就借道长吉言了。」苏遇之又道:「不过道长想不想知道她们是为何而来?」 「具体我不能说得太过详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她们前来是为了道长的熟人——那位楚姑娘。」 秦昭瞳孔缩了一瞬,然后笑了笑:「我还想问苏庄主一声……为什么?也许听了答案我脑袋一时清醒,能想的起些不大容易记起的事儿。」 「还有,听闻以枫院里住着的是令妹,在下倒是希望庄主可以告知一声。令妹如今到底在哪里?在下可是好奇了好几日了。」 苏遇之听他略带质问的语气,却没有生气,他沉吟片刻方道:「道长的敏锐让在下佩服,小妹的事说来话长......」 「秦昭愿洗耳恭听。」 半个时辰后,苏遇之目送秦昭离开。 他沉默的站在屋中,房门半掩着,屋中採光不是很好,光影明明暗暗的,使他高大的身影显得孤寂。 「少爷,总算到了这一天了啊,你也是苦等了良久了。」 临水山庄的老管家远叔佝偻着从屋外走来,微微长嘆一声。 「嗯,但是远叔,如果她知道了,是会恨我的。」 苏遇之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他也嘆了一声:「……罢了,也是理应如此的。」 * 自从屈老爷子答应可以出手救人后,楚玖玖像是放下了心头巨石一般,一是因为顾衍多年的病症终于有了转机,不用再受病痛折磨,二是出入江湖的目的完成了,一时间神清气爽。 此外还有就是因为之前扇了慕容婉巴掌,背后碎嘴的人不在少数,大多就是在人后说她举止粗鲁,心狠手辣云云。 她们可能想不到,她们一群人说得正起劲儿时,正主就在屋顶上瘫着,借竹叶掩住身形,听得不亦乐乎。 说她扭曲她也认,她还真挺喜欢别人看不起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这边楚玖玖闭着眼靠在屋檐处,磕着瓜子等她们的下文,等了会儿好像没听到那些诽谤她的声音,她睁开眼往下瞧。 屋檐下的女子分成了两边,正对峙着。 一边是四五个女子,花红柳绿的打扮的十分精緻,为首的一个看着有些眼熟。 楚玖玖盯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竟然是那日当街欺负秦湮被她欺负回去的女子,此时她一身盛装,看着比当日更加傲气。 另一边人少些,只有两人,一个年纪大些,十七岁左右,身材高挑,一手拿着根擀面杖,另一只手揪着那年岁小些姑娘的耳朵。 「夏敏晓!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和那些只知道碎嘴的女人混在一起,你也想以后弄个长舌头出来吗?」 「不敢了!梓萱师姐,我只是路过……呜呜呜,真的!」 看着那比她手腕还粗的擀面杖在眼前晃悠,名叫夏敏晓的丫头一个劲儿的卖惨求饶,眼泪汪汪的看着她的师姐。 「喂!你什么意思啊?是在说我们是长舌妇么!」 谢玉儿被她指桑骂槐给气的不轻,当即呛声道。 梓萱松开捏着小丫头的手,没回话,只翻了个白眼,拿着擀面杖就想走。 谢玉儿哪有那么容易放她离开:「站住!你是哪个门派的?我怎么没见过你!怕不是混进来的吧?看你们穿得那模样,真是丢人。」 那师姐妹虽穿得简简单单,但干净的很,再加上容貌不错,这要是算丢人,那么大街上根本没人敢出来走路。 梓萱皱了眉头:「你管我是哪路神仙,你不知道的事多了,这除了说明你的浅薄无知外,还能说明你盲目自大。对了,如果丢人是像我们这种模样,那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第39页 「既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就不妨一起说了吧,长舌妇就是你,你就是长舌妇,你们一家都是长舌妇!只会在背后恶语中伤人,居然还觉得自己是高风亮节,这自以为是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好呢。」 「怎么样,还满意吗?」 此女一席话不带喘的说了出来,楚玖玖在屋顶上已经由方才的躺着变为坐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口若悬河,嘴上半点不吃亏的女子,眼里冒出来点点崇拜的星星。 好口才! 要是她也有这样的不带脏字就能成功秒杀敌人的能力,那她能在京华横着走! 也不知她愿不愿意传授传授…… 就在楚玖玖认真思索这问题时,下头的情况又生变。 当着这么多面前出丑,谢玉儿脸气的发红,当即拿出腰间软剑,朝梓萱面上刺去。 「我今天就要了你的狗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时间提前到早上九点,一般情况还是晚上九点更新哦,笔芯 第19章 梓萱反应迅速,立刻避开那惊险的一击,她手中只有那根从厨房出来时带着的擀面杖,从武器上来说明显很吃亏。 谢玉儿身材娇小、动作灵活,那软剑使的倒是不错,梓萱一直在退让,这更让她得意了起来。 但楚玖玖明显感觉的到梓萱无心与她相斗,根本没有用上真正的本事。 谢玉儿娇纵惯了,有恃无恐,每一下都是极为狠辣的。那软剑舞得像是灵蛇一般,好几次都差点刮在梓萱脸上。在这种情况下,那人为何还有意隐藏实力? 楚玖玖犹豫了一瞬,还是飞身下去。 梓萱被谢玉儿逼得厉害,又要护着身后的夏敏晓,脱不了身。她发誓如果不是因为必须要保留实力,她绝对会把这疯女人拴上绳子丢鬼情崖下面去。 楚玖玖突然介入,谢玉儿先是一惊,看清是谁后嘴角一勾,她正愁楚玖玖不来,上次是因为软剑没有带在身边,这次她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谢玉儿注意力从梓萱转移到楚玖玖身上,那攻势更勐了几分。 谢玉儿已经调查过这人身份了,只是一个初入江湖的小人物,就算真杀了她,有谢氏山庄在,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要怪就怪你非要当街与我难堪吧! 最后那一下,是朝着心窝去的。 楚玖玖没躲,反倒上前了一步。谢玉儿吃了一惊,手中软剑竟被楚玖玖抵了回来,那是枚手掌长的袖箭,一直藏在楚玖玖掌心中,众人本以为她没有武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 眼见软剑朝自己咽喉而来,谢玉儿只觉心已提到喉咙口,随着白光一闪、凉意逼近,谢玉儿身子一轻,被人扯着离开了原地。 软剑终究见了血,但不是谢玉儿的,更不是楚玖玖的。 楚玖玖看着这个突然冲出来挨剑的黑衣男人,有些诧异。 方才千钧一髮之间,这男人突然扯开谢玉儿,原本该没入她喉咙里的软剑就刺进了男人的心口附近。 血瞬间流出,但沾染在黑衣上丝毫不起眼,只有剑上鲜血红的刺眼。 黑衣男人的脸惨白如墙。 「谢、谢襄!你怎么来了?痛不痛?」谢玉儿急了,见软剑上血迹斑斑,谢玉儿想去碰他而又不敢。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叫大夫!屈谷蒙!对,你们快点去找屈谷蒙!」 那几个锦衣女子作为武林中人,也是见过血的,虽然害怕,但动作也利索,很快就找大夫去了。 黑衣男人强撑着将谢玉儿推开,朝对面三人行了个礼道:「我家小姐不明事理,之前多有得罪,希望此剑能消姑娘心头怒火,不再与我家小姐计较。」 「方才她一心取我性命,这剑只是还她,她不要随意去招惹人,自然不会有人和她过不去。」 「多谢。小姐,我们走吧。」谢襄额角已经满是冷汗,软剑薄而锋利,伤口虽然不大,但却颇深。若是再待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是撑不住多久的。 「你就在这里歇着等大夫来!现在哪里都不许去。」 谢玉儿豆大的泪珠不住的往外流,哑声朝楚玖玖道:「楚玖玖!要是谢襄有什么事,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楚玖玖?! 楚玖玖身后,梓萱与夏敏晓对视一眼。梓萱更是看向楚玖玖的目光热切十分。 「血债血偿可以,但是这欠债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楚玖玖今天瓜吃够了,闹剧也看够了,该回去了。她这一走,梓萱与夏敏晓却跟着她走。 「?」 她停下,两人也跟着停下。 楚玖玖回头看她们俩:「做什么?」 梓萱爽朗道:「都说四海之内皆兄弟,楚女侠是真性情,要不就交个朋友吧!」 夏敏晓一个劲儿点头:「就是就是。」 「那要不要再顺便拜个把子?」 「可以吗?」 「呀!太好了!」 「……开玩笑的。」 「诶,你这么这样啊?」 听着两人抱怨,楚玖玖摇了摇头:「你们藏着有秘密,做朋友重要的是要坦诚,等你们可以坦诚相待时再说吧。」 看着楚玖玖的背影,梓萱情绪有些低落:「师姐……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楚玖玖回去的路上碰到了秦昭,不知正思索着什么事儿,他神情有些恍惚。楚玖玖靠近时他甚至还愣了会儿才注意到她。
第40页 「你怎么了?难得见你走神。」 秦昭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你是刚从苏庄主那里回来吗?怎么朝以枫院的方向来了,是有事找我?」 楚玖玖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她摸了摸脸,想着是不是之前吃瓜子时把脸给弄脏了吧…… 「嗯,我是来专程找你的。」 两人一起回到以枫院,秦昭始终都有些心不在焉,偶尔看向楚玖玖的眼神也与平时不太一样。 此时院中还有一个负责打扫清洗的小丫头,正对着满院足以三寸厚的枫树落叶发愁。 「不用扫了,下去休息吧,满园枫叶也挺好的。」 「谢谢姑娘。」那小丫头眨巴着眼睛,喜滋滋的去守在院门口。 「小玖,你有没有想过以枫院之前是谁住的。」 「我向小丫头们打听过一些,据说是苏庄主的妹妹,苏禾小姐的闺房。」当时她见这房间与孤月古寨那么相似时就打听过一些事情。 「那位苏禾小姐似乎是出门远游多年了,苏庄主还是每年把东西备着,以免苏小姐回来没有用的。」 她也只知道这些,其他的那些小丫鬟们来山庄的资歷浅,对于这些事情都不怎么清楚。 「不过,这苏小姐也不知离开多久了,这房中几乎没什么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这点比较可疑。」 楚玖玖环顾了房间一圈,发现有些许不对劲。 「怎么了?」 「感觉房里有些地方变了。」 房间大体上是没有变的,只是又多出了一些东西,楚玖玖打开衣橱一看,原本的秋装已经撤下了,换上了一批冬装,都是崭新的款式。 鞋也都换成了带着羊绒的绣花小靴。而梳妆檯上的首饰也多换成了暖玉,即使在冬天也不会发凉。 绕是楚玖玖在王府生活足够富裕,也不由吐槽:败家行为,过分土豪。 根本就没人用,偏偏还一季季的换。 「小姐可喜欢么,这些都是少爷一个月前就订好的。」 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随后走进来一个面容慈祥的老者,他微微佝偻着背,许是走得急,还喘着气。 见楚玖玖有些戒备,远叔和善道:「小姐不必紧张,我是临水山庄的管家,您可以叫我远叔。方才听你说起苏禾大小姐的事儿,我倒是清楚她在哪里。」 「你不能找到她的生活的痕迹很正常,因为她不曾在山庄里生活过啊。」远叔佝偻着半驼的背,长嘆一声。 十六年前,苏夫人临盆之夜。 临水山庄的对家趁苏庄主分神之际攻上临水山庄,苏庄主在那夜身亡,夫人也难产而死。 只留下十岁出头的儿子与刚出生的女儿。 因苏庄主英年早逝,临水山庄一时间群龙无首,遭受极大创伤,一度落没。外有武林各派虎视眈眈妄图分一杯羹,内有极品亲戚分瓜家产。 而苏庄主年仅十岁的儿子继承了几乎被挖空的临水山庄。 楚玖玖听着远叔缓缓说来的往事,几乎已经猜到了后来的事情。她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依旧保持着冷漠的表情,冷冷的看着目光所及的一切:「然后呢?」 「然后这个儿子辜负了母亲临终前流着泪说出的愿望。」 苏遇之出现在房门口,眼神已经麻木了,又陷入了纠缠了他十多年的噩梦里。 「他抛弃了刚出生的妹妹。」 即使时隔多年他清晰的记得那是一个深冬的月夜,他独自跋涉百里来到一座寒山,将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放在一座朱木高门前,离开温暖怀抱的婴儿几乎是瞬间哭喊起来。 他躲在被白雪覆盖的枯枝后头望着那孩子嘶哑着嗓子哭叫。在死寂的寒山里,一声又一声的啼声,凄凉又孱弱。 渐渐的,他分不清那哭声到底是那孩子的还是他自己的,只记得咬破嘴唇流出的血,又涩又凉。 团团白雪落下,明明是轻飘飘的东西,被山风一吹就变成凌厉的寒刀,刀刀割在他捂着嘴的手上。 孩子的嘹亮的声音渐渐弱下来,断断续续地抽泣着,直至无声。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耳边只有风雪唿啸,再也听不到那孩子的声音。比冰雪更凉的绝望笼罩住他,他腿软的站不起来,撑着手朝那孩子爬过去。 可未待他接近,朱木大门缓缓开启,门内撑着油纸伞的女子逆光站着,宛若仙人,冷眼看着世间繁杂。 * 自苏遇之出现说出那一句话后,房中一时间寂静无声,远叔看到苏遇之不加以解释,也是替他着急。 「那事也是逼不得已之举,那时少爷与小姐的处境都很危险,若不是把小姐您送走,可能早已遭到黑手……」 「远叔,别说了。」 前所未有的疲倦将苏遇之吞没,他甚至做不到把声音拨高。 从那一天后,他每一个关于苏禾的梦,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在梦醒时分,都会有一个发自内心的声音在嘲笑他的软弱、无能和虚伪,无时不刻的提醒他——他抛弃了血亲的妹妹。 当六七年后,他终于把临水山庄带上正轨,想要去接她回来时,她却失踪了。 「你和母亲——」很像。 「多谢告知,」楚玖玖一脸冷漠,「这些年我过得很好。」 苏遇之话尚且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了,楚玖玖擦着他肩膀走出门去,眼睛始终没有看向他。
第41页 苏遇之愣在原地,如同石化了般一动不动。 她真的过得很好,她很满足。有慈祥可亲的先信安王夫妇,有温柔体贴的兄长顾衍,还有自立自强、教给她许多道理的嫂子连小意,已经比许多人幸运了。 但是为什么还是会有些难过呢?明明想笑一笑,但脸像是僵住了一样,根本不能展现出任何表情。 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何必让她知道她无父无母,曾被亲人抛弃。 楚玖玖走出房门后便不见人影了,等众人反应过来去找人时,却已找不着了。 秦昭刚开始只当她受到冲击,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但将偌大一个山庄翻了个遍也没看见人,他也焦躁起来,现在人员复杂,难不成遇到什么岔子了? 秦昭回到自己房间时,突然冒出来一个神奇的想法,她会不会躲在自己房里?因为出门寻找后就只有他自己的房间没找。秦昭走到自己榻上一看。 被子微微隆起。 他将被子挑开,下头只有个枕头。 秦昭:我在想什么啊,怎么可能! 秦昭扶额,再次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正好要到小高潮了,不想拖沓,还有就是小声表白评论区的nana姑娘,我真的超感动啊,蟹蟹鼓励呀! 突然发现小声表白也可以简写成小声bb哈哈哈,不过这里真的是表白哦【话痨本人】 第20章 话说楚玖玖一口气出了房间后,才发现这里不是她熟悉的信安王府,她见过的地方就那么几个,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去处,楚玖玖绕了一小圈后在厨房顺了几罐酒,边走边喝,然后就晕晕乎乎的躲到秦昭房间去了。 秦昭那时自然不在房间,楚玖玖坐在他榻上灌了一壶酒下肚,逐渐喝高了,觉得人间真是不值得,又手舞足蹈着飘乎乎的出门去了。 秦昭翻遍了整个临水山庄,最后是在距自己房间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找到她的。 小姑娘喝的醉醺醺的,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时不时在那斜坡上来回打滚,看到秦昭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很是好奇的盯着他瞧,一双星眸里有着月光,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又好看又无辜。 秦昭原本烦躁的内心突然就平静下来了。他松了口气,走到楚玖玖面前,却不想楚玖玖一个没注意,打着滚往旁边一翻,麻熘的就顺着斜坡滚下去了,秦昭赶紧眼明手快的捞住她。 牢牢的捞住了楚玖玖,秦昭那勐的悬上去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那坡下全是破石子,真要是掉下去了可有的受。 「再耍酒疯,我就要罚你不许吃饭不许睡觉了!乖一点我带你回去,这里这么冷小心着凉。」 秦昭碎碎念念的说了一堆,可喝醉后的楚玖玖只听进去了一个「罚」字。她蹙了眉头,脸憋的通红,一个劲儿的摇着头:「玖玖没错,不能罚!」 嘿?秦昭乐了:「那是我错了?我担心你,所以饭都没吃里里外外找了你这么久,难道我有错吗?」 楚玖玖看着秦昭的脸,很是严肃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道:「你也没错诶……」 「对啊,我和你都没有错,那是谁错了?」秦昭蹲在地上,饶有兴趣的猜了一个名字,「苏遇之么?」 这话一出,秦昭感觉到楚玖玖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她双手搭上秦昭的肩膀,很是认真的对他说:「他没有错!不许说他坏话!」 说这话时,少女凑的很近,那唿吸就像羽毛轻轻挠在他的侧脸上,有些发痒。 香甜的酒香在空气中瀰漫,少女身上是淡淡的香味,让人头脑有些发昏。在她水气氤氲的眼中,秦昭看到了一个有些不知所措的自己,倒是平生第一次。 他定了定神,把环膝将她抱起来:「好好好,其实都没有错对不对?小玖,我们先回去好不好。睡醒后就不会难过了。」 楚玖玖摇了摇头:「我才不难过呢。」 她一手挽着秦昭的脖子,一手搭在他肩上,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神秘道:「秦昭,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又多了一个哥哥。他们还以为我会伤心难过。他们好傻哦。」 楚玖玖眼泪控制不住的涌出来,嘴角却微微上扬着,她喃喃道:「其实我好高兴好高兴啊,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啊,要是让他觉得我很好哄,以后再把我丢了可怎么办啊?」 最后那一句,说得极轻,像是在担心说重了就会成真似的。 看到楚玖玖又哭又笑,秦昭心中发闷,也明白了她的心思。对她好的她都是格外珍惜,所以苏遇之的出现她是惊喜大于悲恨的,但是小姑娘一时间还不想这么快就接受他。 「那我们就先不原谅他,好不好?」 楚玖玖搭着他的脖子和肩膀不放手,秦昭只好将就她,就一手环在她的膝关节将她抱着,另一只手护着她的后背,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 「嗯,好啊……」楚玖玖有些迷迷煳煳地应到,脑袋靠在秦昭暖乎乎的脖颈处,她脑袋疼的发昏,伸手在秦昭肩上一撑,居高临下的看着秦昭。 秦昭有些奇怪,停下步子看她。 「怎么了……」话音还未落下,一双发凉的手扶住了秦昭两边脸颊,楚玖玖脑袋埋过来在他嘴上狠狠咬了口。 眼前一花,只看得见眼前少女睫毛微颤,每一根都看着清楚明晰,耳朵消除了一切杂音,只有一下接一下的强音敲在耳膜上,那是他的渐快的心跳。
第42页 唇上是缠绵的醉香和淡淡的血气,带着初冬独有的凉冽刺痛的滋味。 秦昭眼眸微微睁大,脑袋前所未有的陷入一片空白。他下意识的想后退,可怀里楚玖玖站都站不稳,秦昭只好稳稳的接着她,生怕一个手软就把她摔下去了。 回过神来后,深深的吸了口气,伸出手将楚玖玖的脑袋挪开。 他才发现唇上已经破了口,血味尝到嘴里,竟是偏甜。 楚玖玖脑袋被拨开后懵了一下,然后又锁定秦昭,张嘴咬到他脸上,耳朵上。秦昭这时候才完全反应过来了,敢情这货只是喝多了发酒疯磨牙呢! 一时间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秦昭伸出拇指和食指夹住楚玖玖脸颊,楚玖玖就张着嘴咬不下去,秦昭赶紧把楚玖玖带回自己房里,给她盖了四层被子才让她消停下来。 夜里,被霸占了床榻的清远道长独自点着灯抹药。 小丫头,咬的可真狠。 秦昭一边抹药,一边胡思乱想着,脑袋里满是杂念。 他触及唇上那道小口子,眼神愣愣的。 难道小玖喜欢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秦昭赶紧否认,脑海中又冒出一大段话:不不不,她只是喝醉了,秦昭你不可以这么自恋!这是玖玖,是你朋友的妹妹,也就算是你妹妹。你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岂不是任谁在,小玖她都有可能会啃过去? 这个念头冒出来后,秦昭的脑袋更是快炸了:这太危险了!顾衍那傢伙是怎么教妹妹的!怎么能喝了酒还到处乱跑呢?不,这不是乱不乱跑的问题,这酒品根本不能碰酒啊! 再说那丫头是个不容易亲近他人的,自己于她而已估计也只止步于兄长的好友,说不定还比不上秦湮那小子来得亲近。 要是她还记得这事,那估计是会和他一刀两断的吧?这事倘若她不记得,还是不要轻易提及为好。 秦昭转过身,楚玖玖也是醉的厉害,清秀的面容带着一丝酡红,唿吸也很平顺,睡得正香。 要不要回京后去登门提亲? 秦昭愣了一下,似乎被自己的想法给弄懵了,方才不是都已经决定了不要告诉小玖了吗,怎么又扯上提亲了。 再说了,如果提亲的是他,顾衍那个最护崽的估计能拿着扫帚把他赶出去吧? 秦昭颇有些无奈地笑了,他怎么变得这么犹豫不决? 看着少女的侧颜,秦昭恍惚想起,与楚玖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和酒有关系。 秦昭与楚玖玖初次见面其实是在信安王府。 那时候他还是镇国将军府二公子,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与顾衍已经是多年的好友,无事之时便跑去信安王府熘达。 先信安王夫妇都也还在,顾衍还只是个正值少年时的世子,爱好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外人都说他是翩翩公子,有大家之范。但其实也就熟人知道,这货好面子实则少年心性,幼稚得很。 有那么一天,顾衍非得拉着秦昭去看看自己的妹妹,神情很是炫耀,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满满的都是喜爱和骄傲。 秦昭在这之前是听说过他这个妹妹是他爹娘收养来的,还以为会是个多么乖巧讨巧的小孩儿,能让信安王夫妇也想收她为女儿,还为她求了个皇室衔称,甚至不允许旁人提及「养女」二字。 根本就一点都不可爱啊。 初次见面就被人小姑娘咬了手指的秦昭默默地想。 兇巴巴的眼神,七八岁的年纪,瘦的跟个小猴子一样,手上脸上都是细小的伤痕,粗糙丝毫不像是个小孩子,护食般的抱着手里刚才被他碰了一下的玩偶,还极其兇恶地瞪着他。 小孩子咬着能有多疼? 其实也就略微有点麻而已。 但少年时的秦昭毫无耐心,最讨厌的就是惹人厌的小屁孩儿。 他转身对顾衍说:「你妹妹有什么好炫耀的,凶就算了还丑兮兮的,也就你与王爷王妃还当块宝贝疙瘩护着。」 顾衍气得抬脚踹了他几下。 后来顾衍被爹娘临时叫走,就剩秦昭与那只小猴子待在一起。 小猴子蹲在墙角抱着玩偶与世隔绝,时不时戒备的转过头瞪他。秦昭百无聊赖,看着天色尚早也不想这么快回镇北将军府,于是秦昭摸到厨房去拿了瓶糖水来逗她玩儿。 「小猴子,喝了这一瓶就能变得白白胖胖的,让你哥哥他们更喜欢你哦!」 明明就普普通通的逗小孩儿的话,也不知怎么她就当了真。 秦昭手中一轻,小猴子冲过来拿着就灌了半瓶下肚。 她喝的是真的流畅,事后秦昭被顾衍揍的也是真的惨。 杀千刀的,谁知道信安王府厨房那些不靠谱的下人,忒么的为什么把酒装糖瓶里啊?! 在那之后秦昭很是愧疚,几次想去看望她,都被顾衍给踢了出来,只听说那小姑娘发烧一场,醒来时对以前的事儿记得模模煳煳的了。 秦昭心中满是愧疚。每天蹲在墙头守着想熘进去看看那倒霉孩子,而顾衍也就每天提着扫帚守在墙角,见他一次打一次,秦昭是半步也靠近不得。 后来没几天他被圣旨亲点同太子出征,圣旨不可违,他也毫无办法,本想着回来后一定要好好的同那小姑娘赔礼道歉,却不想一去一年岁,归来时已不復少年心境,别了京华遁入道门。
第43页 本以为平生不会再相见,偶尔想起也只盼那姑娘安康无忧,却不想江湖相逢,註定要把欠的都还回去。 * 楚玖玖醒来时,眼睛疼得睁不开。 她索性闭着眼静静的躺了会儿,昨日一桩桩事情就这样一点点的浮现在脑海里,那种感觉有点奇妙,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 她终于求得神医,心情大好之下,还听别人聊了聊八卦,也和人打了一架,把人家弄伤了。 然后。 她多了个哥哥。 想到这里,脑海中关于昨日的记忆就此打断,因为一种又酸又涩的滋味缠在她心口,暂时容不得她有什么功夫去想别的。 她本想抬起手挡一下刺眼的日光,但是手却触到了个毛茸茸的东西。 圆圆的、像是个脑袋。 楚玖玖吓得勐的缩回了手,眼睛也一下子睁开了,直直的看着她床边那颗脑袋。 那脑袋动了动,抬头。 是秦昭略带迷煳的脸,侧脸上还有几道深深的红印,是在衣服袖口的皱痕上印出来的。 「醒了啊,饿不饿?」秦昭揉了揉眼睛,神情竟有些迷朦可爱,「昨夜空腹喝那么多酒,也是该饿了,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他撑着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还没有站稳,他又颤颤巍巍的扶着床蹲下:「哎呦,歇会儿,歇会儿,腿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个预收,暑假开,有坑必填。感兴趣的看官可以康康,相信我下一本写的要好一点! 沈秋白穿到了仙侠类恋爱攻略游戏《大女主的逆袭仙路》中,成了游戏中同名女配,一个天资卓越,却非得跟自己师侄抢男人,在每条男主线上都要跟女主当情敌,最后修为尽废,化为齑粉的炮灰女配。 沈秋白:就......挺突然?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她成功绑定游戏系统,成为前期弱鸡女主的「监护人」,每救女主一次就多一件復活甲。 沈秋白:后来的我有n条命。 * 沈秋白可以看到众人对她的好感度面板,她勤勤恳恳地刷着主角团的好感。 后来她发现好感面板里混进去了一个黑色头像,沈秋白形象地称之为小黑。 又不是主角团的人,沈秋白也就懒得管他了。 后来再次看到的时候...... 沈秋白:好傢伙!小黑,你怎么好感度都满了?我对你做了什么? * 为了找出暗恋她的小黑同学,沈秋白排除众人,最终找到个符合条件的单身狗,可是——沈秋白看了眼身边的人。 一张美人面,却是个黑心肠,毒舌又嚣张,而且还想要她的命! 沈秋白暗自断定:不可能是这货。 而身边的人注意到了她打量的目光,面容仍旧高冷孤寂,嘴角却微微翘起:就这么喜欢我?每天都要盯上一会儿。 有种错觉叫——她喜欢我。 内心空虚、随时黑化的傲娇忠犬男主 x 热爱生活、享受生活的大猪蹄子女主 第21章 楚玖玖这才发现,这里是秦昭的房间,她霸占的这张床也是秦昭的床。昨夜她似乎喝了些酒,怎么就成这样了。 在楚玖玖发愣的时候,秦昭已经麻熘的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端着一碗卖相让人不忍直视的面条进来,楚玖玖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能这么煳的面条。 「我没有下过厨,好像是比我想像的要难得多啊。其实面我是和的不错的,但是我也没煮多久,不知怎么的就成这样了。难道是面粉的问题?」 秦昭讪讪的笑笑,毫无负担的把锅抛给了面粉。 实际上做饭这件事从来都不是他所擅长的。 秦昭试了试那面条,牙都崩着了面都还没有嚼开,只好放弃了这碗出山之作:「你再躺一会儿,这个不能吃,我再去煮一碗。」 「不用,我来。你在这里坐在等着。」楚玖玖嘆了口气,还是觉得自己动手才能让两个人不至于死于中毒。 今日放晴,太阳早已挂在天上,所谓日上三竿大概就是形容这种情况。所幸是冬日,太阳没有夏日那么刺目。 楚玖玖知道自己的眼睛肯定肿的不能见人,也没有去院子外面,小院儿里有个简易的厨房,虽然里面食材不多,但煮两碗面还是够的。 楚玖玖手脚娴熟利索,揉面拉面,很快就端了两碗冒着热气的鸡蛋面进房间。虽然做法简单,但还是有盐有味的,淡淡的清香在房间里瀰漫。 秦昭先前活动了会儿,脚也没那么麻了,他到桌边乖乖坐好,笑道:「我方才还觉得自己做的也没有那么糟糕,但和小玖的一比,我算是败的心服口服。」 谁会不乐意被人夸呢?而且夸人的还是秦昭这种特别会哄人的。楚玖玖面上一脸谦虚与高冷,心里却很是受用。她这一手厨艺算是她最为自得的地方了。 她尽力保持着高冷:「快吃吧,天冷,面就凉得快。」 方才没有怎么注意看,这时楚玖玖才发现秦昭唇上带着伤,已经结痂了。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块,但黑乎乎的格外显眼。 「你的嘴巴怎么了?是什么伤口?看着有点像是老鼠啃的。」楚玖玖在自己的嘴巴上指了指,她小时候被仓鼠啃到过手臂,就是这样的伤口。 秦昭想笑的很,但只能拼命忍住,他移开目光看向门口道:「是啊,也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大老鼠,这一口啃的,害我一晚上没有睡踏实,可疼了。」
第44页 楚玖玖略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决定结束这个沉痛的话题,她看着面碗强行转移话题:「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咸的还是酸的,我就把调料拿来了,有什么偏好就直接加就是。」 「好,楚女侠真是越来越会体贴照顾人了。」秦昭加了几勺陈醋,合着吃了口面,然后毫不吝啬赞美,「好吃,这也太好吃。」 楚玖玖没再说话,只默默吃着面。 和秦昭同行这几个月来,她还是第一次见秦昭眼下的青黑那般严重,怕是因为她,昨夜一宿都没有休息好吧? 说来也好笑,她小时候偶尔也会想,自己的亲生父母会是什么样子,家里会不会有哥哥姐姐,他们会不会想自己。 而如今梦想算是成真了,她还有一个一直在想念着她的哥哥,她又还在矫情个什么劲儿呢? 见楚玖玖没说话,秦昭也默默不言。 昨夜楚玖玖入睡后,并不闹腾,只是泪珠子无意识的一直在流,手也颤的厉害。也就他握着她手才好些。 那时他见她的样子,心里也是在想:那时候他害她发烧那次,这丫头是不是也想这样,不吵不闹,只默默的掉眼泪呢? 如果不是他少年时做的错事,她是不是也会记得从前的事儿,会记得在绝缘宫的生活,也会记得有一个哥哥,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了?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对于对方都有些内疚。 饭后,秦昭自觉的洗了碗。他想着楚玖玖现在需要自己冷静一下,便决定去沐阳那里看看。 他出门时,秦湮正摩拳擦掌的蹲在门口试图听墙角,但还什么声音也没听见时,秦昭就出门来了,两人目光正好撞个对碰。 秦湮顺势将原本放在耳边当喇叭的手给举起来,装作打招唿的样子,尴尬而又不失热情的道:「道长,早上好啊!哈哈,额这也刚来,怎么你都要走了?」 若是放在平时,秦昭定然会讽秦湮几句,但今日他只轻声对秦湮说了句:「你老大今日心情比较失落,你好好陪着她一会儿。」 秦湮挠着头,有些不知所以然,但也很听话的点头应下:「啊?哦,知道了。」 沐阳此时正替人包扎完伤口,正乘着难得的冬日暖阳将药材拿出来晒着。见秦昭过来,忍不住抱怨道:「诶,秦清远,你说我们扶桑谷好歹也是来做客的,怎么有人伤了残了都往我们这里运呢?」 「怎么?又有人打擂台受伤了?」 「擂台上那种小伤怎么值得我出手?是谢襄。被软剑所伤的,你也知道,那玩意儿看似柔软,实则锋利务必,伤口就那么细一条,但却远比一般兵器入肉更深。」 「谢襄……我记得他家小姐用的就是软剑。」 「谁知道呢,送他过来求医的还是他家小姐,开口就想让我师父给他医治,真是自以为是惯了,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真不知道谢襄为什么非得去照顾一个娇纵任性的姑奶奶。」 「你不懂他的心意。」 「说的好像你懂似得。」 「……」秦昭竟然无言反驳。 「算了,今天你来这儿,我也就顺便告诉你件事。就关于你问我绝缘宫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但是的确可疑。我之前在炩城偶然救过一个女人,那女人原本答应了帮我试药。结果这女人后来反悔了,还趁我不注意就跑了。」 「你确定不是你逼人家试药的?」 「这个……过程并不是那么重要。反正就是我与她还算熟悉,她自称无门无派,只是因家乡旱灾逃出来的人。」 「昨日我在这儿瞧见她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眼睛出了问题。她还带着她的师妹,两人说是代表什么灵犀派来的。」 虽然秦昭怀疑沐阳是恼怒那姑娘跑了才才告诉他这个消息,但不得不说,这个消息很有用。 「你是在哪儿碰到那女子的?她可看到你了?」 「就是我这院子出去往左的亭子里,当时我在那里捡到一只僵死的麻雀,正打算带回去解剖。她应该是看到我了,我保证她是认识我的,不然不会一看到我就立马离开了。」 「我去找苏庄主。」语毕,秦昭往院外走,走了没几步又倒了回来。 「小玖她昨日喝了点酒,待会儿帮我给她送碗醒酒汤过去……不要太苦的。」 秦昭走后,沐阳有些奇怪的看着他的背影:「这两人什么时候已经这么亲近了?」 * 秦昭找过去时,苏遇之还在文俞院里,正要准备到擂台那里主持大局。见秦昭来得急,他心里颤了一下,以为是楚玖玖出了什么事情。 「是禾儿她怎么了吗?她醒了没有?」 「令妹已经无碍了,只是还有些心神不宁。这番来寻苏庄主,同样是与令妹有关。庄主可邀请过灵犀派的一对师姐妹来参加武林大会?」 「我……的确邀请了一个名为灵犀派的门派,那门派也的确是来的两人,只不过是一老一少两祖孙,并非是什么师姐妹。」待听完他的来意后,苏遇之沉思了一会儿。 「远叔,你派在庄里办事多年老者暗中去探探底,藉口就说天气渐冷,庄中给各位贵客备了茶,正适合在冬日饮用。」 「有劳清远道长特意来告知了……只是不知,禾儿她现在对我是什么态度?也是我太心急了,自从十年前她从绝缘宫失踪后,我便一直在想着与她重逢是个什么画面。」
第45页 「庄主不必多忧,小玖她其实还是欢喜能多一个亲人的,只是一时间还过不了这个坎儿,她还需要时间接受,苏庄主的关心她心里都是明白的。」 「那就好、那就好……」 「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好,道长慢走。」见秦昭转身离去,苏遇之还是问了一个这些天一直想问的问题,「道长,不知对禾儿是何态度?」 秦昭脚步突然一顿,似乎被问住了。 对她什么态度? 一开始见到那个外表冷清、内里害羞的姑娘时,出于顾衍的拜託和曾经害她失忆的愧疚,他大概把这辈子的耐心和温柔都放在了她身上。 如果昨夜没有被她酒后啃一口,那他们大概能算是朋友。 可她不记得,他又怎么敢当真 。 「楚姑娘是好友托我照顾的,在下自然是要尽力照顾的。」 苏遇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可是你嘴上的伤口……」 有种叫做节操的东西在秦昭心里碎了一地。 秦昭脸上的淡定再也绷不住了。 他突然想起沐阳和一些路上碰到的侠客,那有些奇怪的眼神。这些江湖老油条可不像楚玖玖那般单纯的以为这伤口是老鼠啃出来的。 「罢了,你们的事现在的我也管不了,无量观也没有规定弟子不可议亲,清远道长的为人我也是清楚的……」苏遇之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 「只是禾儿年纪还小,不知道轻重,还望道长多多谅解。她性子内向,还希望道长好好待她。」 「苏庄主处处为小玖考虑,我想小玖她会明白苏庄主的苦心的。」 苏遇之顿了一下,觉得秦昭的话里有些词不妥当:「但是一切未敲定前,还望秦道长称唿小妹姑娘即可,这小玖……似乎有些不大妥帖啊。」 秦昭:……这家人都这么善变的吗? 第22章 话说秦昭出门后,楚玖玖脑袋还是疼得厉害,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力气。她没怎么喝过酒,还不知道喝完酒这么折腾人。 门口处,秦湮在那里走来走去,时不时探出脑袋来瞧她,脸上满是好奇。 「进来吧,在那儿杵着不冷吗?」 秦湮这才走进来,脸上带着探究的意味,手上还端着个盛了热水的铜盆,「老大,有没有好受一点?我身体强壮着呢,耐冷。老大你泡泡手不?这水热乎的很。」 「怎么这么久了个子没怎么长,说话到是变唠叨了。」楚玖玖打趣他道。 秦湮一本正经的道:「这才不是唠叨,二姐说这是关心人的表现,关心人的事情说再多也不会让人嫌烦的。」 「这倒是真的。」楚玖玖给予肯定。 其实说秦湮的个子没长是玩笑话。楚玖玖还记得第一天见湮的时候,秦湮被一群地痞流氓欺负,那时候看着又瘦又矮,人家的拳头都比他脸大。 秦湮已经比那时候要高得多了,算算也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当然这其中也有楚玖玖的「功劳」。秦湮慑于楚玖玖的威严,为了不被她嫌弃,生生改掉了以前挑食浪费的毛病,争做改头换面好少年。 「老大,我南然那里学了几招,回头比划给你看看。」秦湮本是想听楚玖玖夸他勤奋刻苦,但楚玖玖的关注点却不在他的预期之内。 「南然?」 楚玖玖想起了个脸上有着道触目惊心伤疤的男人,南然这个人背负的太多,秦湮与他相交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牵连。 但难得他有心去成长改变,这样来看倒是好的。 屋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声音极轻,但还是被楚玖玖敏锐地察觉到了。 「有人来了。」 「嗯?有可能是道长回来了吧,我去瞧瞧。」 但那脚步声很轻巧,来人应该是个女子。 秦湮几步迈出门,过了一会儿还没有进来,倒是女子吵吵嚷嚷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小公子就行个方便吧,我也算是清远道长的好友,只是想给道长送我亲手煮的的鸡汤,交给他我就马上走,你看可以吗?」 「诶,你这人怎么不听人说话啊,我都说了他现在没在这儿,我骗你做什么!再说你算是哪门子的好友!」 「小公子莫动气,我这就走可以了吧,现在就走……」 「那您可慢着点儿走嘞……诶诶诶!你这人乱闯什么?讲不讲理的啊。」 女子轻盈的脚步声往房间这边来。 楚玖玖半躺在床榻上,髮丝未束,妆容未理,雪白的玉足搭在床边晃来晃去的,半个身子掩在锦被中。 她一手撑在枕边,动作细微地打着哈欠,露出白晃晃的一截手腕。还一副小睡被人吵醒的模样,眼角都带着疲倦与不满,懒散地看向来人。 而关键在于,那床,是秦昭的床。 慕容婉手中的鸡汤被她砸在了地上,汤汁碎片躺了一地。 她愣的脸都僵硬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楚玖玖:「你、你怎么在这儿?!」 「你这人怎么骗人呢,下次我看到你就把院门关的严严实实的。」秦湮跟在她后面进来,插着腰没好气的道。 慕容婉没有管他,而是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她:「你、你们居然……不知羞耻!呜呜!」 前段时间她被楚玖玖打到脸肿,好不容易找了些偏方将脸给养好了,选了好久的衣裳,炖好了鸡汤来探望秦昭,没想到却是见到了一个晴天霹雳。
第46页 她嘤嘤嘤的哭着跑开了。 秦湮恍然大悟,看着楚玖玖心里赞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楚玖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只是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日的,沾了酒气总觉得闻着不太舒服。她倒是想起来了,之前在途中一时兴起,以行走江湖需要随时易容为名,给秦湮添了一件女装。 看着楚玖玖冒绿光的眼睛朝自己看了过来,秦湮有些莫名:「老大为啥这样看着我?」 「上回在渭南城给你买的女装还在吗?」 「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了?」 秦湮瀑布汗,那套衣服还挺值钱的,他就干脆拿去当了,换来的银子拿去赌坊翻了几番。 但这样的事他怎么敢告诉楚玖玖。只怕是会被打断腿。 「还在么?」 「嗯…那个,应该不在了吧?」 「什么叫应该不在了?」楚玖玖蹙眉,怀疑的看向秦湮,这孩子虽然体质不算好,但是颇有经商的头脑,鬼主意也多,她严重怀疑他是把那套女装拿去当了。 「当了么?」楚玖玖一针见血。 「……嗯。」 「算了,当了就当了吧,反正你又不爱穿。」 「老大神机妙算,绝世英明啊……」秦湮的彩虹屁还没有吹完,楚玖玖的手就伸到了他面前一摊。 楚玖玖微微一笑:「赚了多少?总得给点成本价吧?被逼我追债啊小孙子。」 秦湮含着热泪将荷包打开,痛若割肉,将两锭银两郑重其事地放楚玖玖手心里。 「可以嘛秦湮,丢你到大街上估计也不会饿着你了。」楚玖玖掂了掂重量,给予了正面评价。 秦湮:好想念刚认识的时候高冷不爱理人的祖母,为什么越熟的人越要相互伤害,呜。 楚玖玖起来收拾床榻,突然拿到了个软布包裹,里头是一套冬装,是之前在以枫院的衣橱里发现的苏遇之换的新款服饰。 可问题是这东西是谁放在这里的,是秦昭还是那人? 她定了定神,还是把那套精緻的冬装换上了。 「老大,你穿这个好好看!」秦湮表情浮夸地赞美道。 他倒是没有胡说,这套衣装与楚玖玖极为相称。 这是套正红色的衣裙,在肩、腰处用以柔软的白色绒毛点缀,在这冬日里,如同暖阳一般明媚。楚玖玖本就是皮肤白皙,被这亮眼的红色一衬,更是光滑细嫩。 「秦湮,今天有擂台赛吗?」 「有的。」老大问擂台赛干嘛?不会是想去打擂台?不不,打擂台也不会穿成这样吧。不过以老大的思维,还真有可能这么办。 在前往擂台路上,秦湮的小心脏都砰砰砰的,生怕楚玖玖是真的想带着他去擂台大杀四方。楚玖玖奇怪地看了眼他紧张兮兮的神情,没有多说什么。 * 两人到达擂台处时,已经是上午的最后一场了,而且已经接近了尾声,看着人迹渐少的会场,秦湮总算松了口气。 但是楚玖玖没有朝擂台看一眼,而是直接走向了主席的位置,那里最中间的就是武林大会的庄家苏遇之。 苏遇之是在楚玖玖一来就看到她了的,见她穿着以枫院里为她准备的衣裳,心里欣慰了些。可当她直直朝他这边走过来时,他的心又悬起来了,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最终她也没走到他面前,而是在一旁的席位静静坐下来了,然后默默无言的看着远处。她身后的少年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有些茫然的跟着她坐着。 最后擂台上分出了高下,胜利那方的门派都是喜气洋洋,输了的有些垂头丧气。大家都想离开了,可主人还稳稳地坐着,没有想动的意思,作为客人自然不好直接就走了。 「各位豪侠,还请先行离开吧,鄙人还有些事物要处理。」 虽然好奇苏遇之说的是什么事物,但是毕竟人家都发话了,再不走等着让人家以为自己要听墙角吗? 随着在场的人们都渐渐离开了,会场便空旷起来。 苏遇之将左右也遣退了,此时偌大一个会场只有他们三人在。 其中一人一脸清冷,一脸面上强作微笑,还有一人全程懵逼。 秦湮一脸懵地看着其他两人,他都有点搞不明白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了,要不要考虑先熘走…… 不对,他怎么能留老大一个人在这里呢,这苏庄主怎么搞的,为什么盯上他老大了??他就知道一开始给老大安排那么好的院子一定是别有所图。 憨憨秦湮设想着所有的情况,发现好像没有一种符合现在这种情形的。他只是和南然学了几天武,怎么就成了现在这种状况了? 「……老大。」他尝试性的发问,「要不我先离开一会儿?」 「好。」 咦,就这样放他走了么,那老大带他来干什么的?哦,好像是他自己跟着过来的。 秦湮走后,苏遇之从主席上走了过来,坐到楚玖玖旁边。 秦湮自然没有真走,他躲在远处的石墙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两人,生怕他家老大被人拱了。 * 「禾儿,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苏遇之淡淡笑开,似乎很是满足。 初见他时楚玖玖只觉得这人能把偌大一个临水山庄管理的井井有条,手腕可见一斑。 但楚玖玖却完全没有料到只是短短七八天,竟然就从开始的陌生人,绑上了亲兄妹的称唿。
第47页 这种经歷过于戏剧化,以至于楚玖玖那时刚听到这消息时,完全没法冷静地思考,一心只想逃避。 见楚玖玖不言语,苏遇之尝试着问道:「禾儿,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对于他的问题,楚玖玖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苏遇之大喜过望,莫名的竟觉得眼睛有些酸。 不知为何,看着苏遇之惊喜的模样,楚玖玖竟然有些心酸。可能这就是血脉的力量,无形中会将亲人的情感串联在一起。 这些年他也过得很不好吧。 她尚且有先信安王府夫妇和顾衍等人护着,而他独自撑起家业,不但没有人可以做他的依靠,而且还要面对那些充满恶意的亲戚。 「哥哥……」 很轻的一声,只是句无意识的呢喃,楚玖玖自己都没有想到居然就这么叫出来口,她咬紧了唇,面上有些茫然。 但是苏遇之听得很清楚。 他攥紧了手心,下唇也被咬得泛白,才没有将那句「嗯」说出口。 他不想吓到她,在她还未曾正式认同他之前,他宁可不去回应那声他盼了好多年的称唿。 最后是以楚玖玖肚子响了,两人才没有继续相对无言。 「怪我忘了时辰,都已经是正午也该用膳了。禾儿……今日不如同我一起用膳吧,我还有一些东西要交给你,是阿娘留给你的东西。」 阿娘么…… 「好。」 其实楚玖玖来,主要是想要询问一些关于绝缘宫的事情。 如果说秦昭想要调查关于太渺真人与绝缘宫首席弟子李楠溪之间的往事,那么算是绝缘宫弟子的她可能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但看到苏遇之欣喜的样子,楚玖玖突然发现,其实自己来这儿哪里又只是为了问事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婉:老娘不跟你们玩儿了! 楚玖玖:害,你是不是玩不起。 鸡汤:我做错什么了非得打翻我,浪费可耻。 温馨提示:小剧场与正文无关哦~ 第23章 苏遇之带楚玖玖回了文俞院,一进门远叔便迎了进来,看到楚玖玖也是不胜欢喜。 「远叔,安排人传膳吧。」 「欸,好嘞,不知大小姐喜欢什么菜系啊?老夫现在就去安排。」 苏遇之与远叔的目光都盯了过来,楚玖玖忙摇了摇手:「都可以的,我不挑食的。」 「远叔,就每样都备一些吧。」 「不用不用,我口味偏甜!」楚玖玖有些侷促,连忙改口道。 解决的传膳这事儿,苏遇之带楚玖玖走到了一间摆放着杂物的房间里,虽然东西放得杂乱无章,但每一件都干净的很。 苏遇之在墙角处摁了两下,另一边的地面缓缓移开,露出了一座阶梯,通往地下室。其实这种设计在信安王府也有,楚玖玖也见怪不怪。 待两人下来后,那阶梯突然上移,恢復成平滑的一面墙,贴在顶上,而地下室内光线昏暗,根本看不清上头的情况。 苏遇之手中拿着个夜明珠,照亮了前路。两人借着光前行。 这地道修的很大,而且密布着机关,苏遇之是走惯了的,在前头带路,时而提醒她小心不要碰到机关。 两人走了一会,到了地道尽头,只从表面看是条死路,因为最后是道坚硬的石墙。隔着段距离,苏遇之手指一弹,一颗小石子击在石墙一角。 石墙慢悠悠的朝左面移开,露出来里面的空间来。 空间不大,但里面的东西却是珍贵的很。 除开他们进来的那一面墙,其他三面都有设有架子,而正对着的那面墙上有三层,一层摆满了武器,一层满是秘籍,而最上头的还有许许多多药方子。 「这些是?」楚玖玖有些震惊,因为她从小对武术感兴趣,所以顾衍也在信安王府给她弄了个独立的私库,她有什么好东西都给放里头了。 但是她存了七八年的私库也没有这里东西的殷实。 「这些就是阿娘留给你的。」 「这这这些?」 看着楚玖玖冒光的双眼,苏遇之笑了笑肯定道:「对,阿娘平生的兴趣就是搜罗各种事物,这些都是她从各种渠道收来的宝贝。」 楚玖玖走到放着武器的那一排前,感嘆于这里东西还真是齐全,铁锤、双刀、银针、长剑、暗器都有。 她伸手拿起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剑身单薄素净,刀柄处有雪花纹饰。这把剑轻若无物,但剑锋带着冷冷寒光,似乎随手一挥那铁架也会被轻易砍断。 「这般剑是阿娘身前所配戴的,名为『狂情』,在我印象中,阿娘一向手不离剑,到哪里都会带着它。」苏遇之解释道。 狂情?这名字与这沉寂雪白的剑并不怎么相配,但楚玖玖可以想像当年手握此剑的女子有多么的潇洒肆意。 他顿了一下,有些伤感:「阿娘过世时,吩咐我将这些都给你好好保留着,就当是她给你备的的一份嫁妆。」 「阿娘……」楚玖玖轻轻叫着这个略显陌生的名字。其实她对于她的娘亲还是有了解的,先信安王夫妇之所以收养她,也是因为与她的娘亲交情颇深。 先信安王在世时,还常常会感嘆她长得与她的娘亲很相像,所以她那时候她挺臭美的,会常常躲着众人偷偷照镜子,想着虽然没有见过阿娘,但好歹长得与她相似。
第48页 还傻傻地在想,等她长大了,看着自己也是不是就可以看见阿娘的模样了呢? 可惜后来一把大火,烧掉了她的唯一的念想,这也成为她内心深处最不想去碰触的痛处。 「禾儿,其实你与阿娘长得很像很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是吗?这样真好。」 自从先信安王夫妇意外去世后,她已经有近十年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了。 「我想知道当时为何会将我送到绝缘宫去。」楚玖玖说完才发现这话不太妥帖,又补充道,「为什么不是其他地方,偏偏是绝缘宫呢?」 「阿娘在嫁给爹之前,曾是绝缘宫的左使,也是掌门的师妹。只是因为当时绝缘宫在江湖上身份尴尬,被所谓名门正派唾弃,为了临水山庄,阿娘在嫁进山庄时便向各武林世家隐瞒了这层身份。」 「我当时送你到绝缘宫时,是阿娘的掌门师姐收养了你。」 「但是后来我去绝缘宫接你时,你已经不在绝缘宫了,她们都说你与一个小师妹私自跑到了后山,遇到了狼群……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不知为何,楚玖玖对于七岁前的记忆都不怎么记得清楚,只模煳的记得一些小片段,而那其中就有被饿狼追赶的记忆。 「这些年绝缘宫想要重出江湖,她们知道消息很有可能会来找你。」 「找我?就因为我曾经是绝缘宫的弟子?」这并不太可能,绝缘宫就算再缺弟子也不至于还惦念着十年前就失踪甚至可能已经死亡了的弟子。 「并不是因为此,是与阿娘有关。阿娘在担任绝缘宫左使时,曾将绝缘宫的一些重要的事物保管在了孤月山寨,又设下了几重封印来守护。」 「而开启阿娘封印的关键,是你。」 「我?」 「阿娘家族的女子,在封印术上有极高的天赋,而你的血脉中的力量可以解除她设下的封印。所以她们想要拿出孤月山寨里的东西,一定会来找你揭开封印。」 在封印术上的极高造诣,这么些年她怎么没有感觉到自己有这种天赋?怕不是这能力到她这里就断绝了吧。 离开地道时,楚玖玖除了一把「狂情」外,没有带其他东西。他们上去后,午膳也已经备好了,异常的丰盛,而且基本上都是甜食。 即使楚玖玖嗜甜也吃不下这么多,但苏遇之看着十分高兴,她也就撑着肚子慢悠悠的往肚子里塞,最后实在吃不下了,回去时,苏遇之还让人给她打包了送回以枫院里。 那也是苏遇之这么多年来吃的最开心的一次。 * 在苏遇之与楚玖玖一同走了之后,秦湮本是想跟着两人的,但却被楚玖玖发现,示意让他别跟着。秦湮又放心不下,跑去找了秦昭,秦昭却是一脸欣慰,没有一点点吃醋的表现。 秦湮:……我太难了。 秦昭:「怎么一脸愁绪,是练武太累了?」 秦湮嘆了口气,很是糟心地看着他祖父:「你有没有感觉到心里有点酸熘熘的?」苏庄主要是真的把老大带走了,看你往哪儿哭去。 当然后面这一句是秦湮的心里话,没敢说出来。 秦昭笑了笑:「我有什么好酸的,苏庄主是小玖的哥哥。」 咦?咦咦? 秦湮飘忽忽的走了,后来才突然反应过来,秦昭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如果不是因为苏庄主是老大的哥哥,他就会酸了? 秦昭:人生突然又有了盼头。 过了一会就又到南然教他练武的时候了。与以往的苦闷艰难不同,这次秦湮因为刚才与秦昭的对话,心情好的很,是一路蹦跶着去的。 两人在临水山庄的背后一片倚着大江的树林里会面。这些天南然在这里教给他一些基础的武学招式。 真真是最基础不过的东西,什么出拳啊,蹲马步什么的。秦湮此前从来没有这种苦练武艺的经歷,这几天是累的汗流浃背。 而今天和往日也没有什么多大不同。 他颤巍巍的站马步时,南然就靠在一颗大树前,很是认真的数蚂蚁,数过蚂蚁后又抬头数天上的飞鸟。 这人数数不但要用手指头指着,而且要数出声来:「一、二……九九、一百零一……」 秦湮已经快站不稳了,还是忍不住打断他道:「那个你数错了,九九后面是一百……」 「你看起来还挺有精神嘛,那就继续站着吧,再延长一会儿。」 秦湮闻言腿一软,再也坚持不住了,一下子倒在地上,然后又哼哼着爬起来:「喂,你不会根本没有用心教我吧?」 他话一说完就后悔了,虽然没有自己练过,但是他也听说过习武打基础本就是艰苦的,正想开口挽回一下,怎料…… 「呀,你居然看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还要过段日子才看得出来呢。」 这厮居然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秦湮一口老血噎在喉咙里。 这人刚开始时那种温和正经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我不会收你为徒的,死心吧。你今年应该有十四了吧?」 「对啊,今年刚好十四。」 「十四岁筋骨已经快长成了,这时候才开始习武,不可能打得过那些从小苦学的人,就这样也想学这些吗?」 「我又不是为了成什么绝世高手,也不想当什么受人崇拜的侠客,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第49页 「那你是为了什么愿意吃苦头?」 「为了强身健体,为了不至于被人家一刀毙命,其实吧,我有一个非常远大的目标,我以后,打算当一个奸商,很大很厉害的那种。」 南然头顶黑线:「……为什么是奸商?当个普普通通的富商还能委屈你了?」 「不不,」秦湮摇了摇脑袋,一本正经地道,「正所谓,无奸不商。」 「你知道的,觊觎有钱人的财富的人多的去了,所以为了这个远大目标,我得把身体锻鍊好,那么万一以后被绑票什么的,我也有反击的能力。」 他想起上次临水酒楼中来暗杀的那个异族女人,如果不是有南然在,他可能在毒镖那一环就没命了。 「这么一听是不是觉得我还是很有必要习武的?是不是觉得我这么有上进心的徒弟现在很难找了?」秦湮相当狗腿的凑过去。 「嗯,并没有。」南然继续数着蚂蚁,敷衍道。 之前南然正经伟岸的形象在秦湮小小的内心里碎成了渣渣。 「我不能当你师父。」南然无奈的道,他突然举起自己一向不离身的玄铁宝剑,「若非你救了我,我可能现在已经没命了,这把剑便给你当谢礼吧。」 秦湮瞪大了眼,老秦家的家风使然,他忙摆手:「我只是想要你多教我几招而已,不是图你的武器,再说你不是老宝贝这剑了吗?怎么随随便便就送人的?」 南然有些释然,无所谓的道:「待到三日后,这剑就归你了,到时候不管是什么结果,我也都用不着这把剑了。」 第24章 临水外,青山绿水与冬日暖阳分外和谐,一条小舟在江面上缓缓划过,意境朦胧。 舟中只有两人。白袍男子端坐在舟头,衣衫雪白崭新不染凡尘,他闭目养神,神情淡漠而肃然。舟尾一个穿着小袄十六岁少年,他卖力的划着名桨,生怕被白袍人嫌弃。 不多时,小舟在山前的码头边靠了岸。两人正待下船,却不想被人拦住。 「临水山庄正在戒严,还望尊客拿出凭证来。」临水山庄的门人客客气气地道。 「这难道就是临水山庄的待客之道吗?」往年武林大会可没这么麻烦,少年嘟嘟哝哝了,还是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门牌来。 「原来是无量观的道长,怠慢了,但山庄戒严,还望尊客体谅。」门人热忱的侧身放行,言语颇为尊敬。 小少年最爱的是别人称他为道长,一时心中高兴忘了问他怎么个形势所迫。与他同行的白袍人却敏锐稳重的多。 「往日贵派查的这般严吗?」问话的是那位坐在舟头的白袍男子,他声音清澈,很是好听。 「这个我倒是不好与道长细说,只是我们庄主下令严格守着出入口。」 「如此,倒是我们来的不巧了。」 「道长这哪来的话啊?无量观作为江湖大派,道长们肯远道而来,已经是我们临水山庄的荣幸啦!」 庄主早已吩咐过,无量观要晚些时候派人来,再说无量观道长们都是看淡红尘的世外之人,要是因为自己招待不周,得罪了这些道长,那就是罪人了。 「那就有劳了。」白袍人问过之后便不再言语,眼神深邃,若有所思。 * 「师叔!清远师叔!」凌衡兴沖沖的跑来找他,一蹦一跳的比得了糖的孩子更兴奋。 他刚踏进院子里,还没扯开嗓子叫喊,头上便挨了个暴栗。 「小声点儿,隔壁院子的人都快被你吵醒了。」 凌衡无奈的摸着脑袋,幸好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师叔以大欺小的无赖之举,不然还真得委屈一会儿。 「我是来告诉你个好消息的——」 凌衡拖了个长音,被秦昭甩了一个眼刀又老实下来:「太渺师叔祖来了,刚刚安置下来,师叔你要不要现在去看一下?」 与凌衡所预想的欣喜若狂的模样不同,秦昭看起来很平静,只说了一句:「是么?我晚些时候再过去拜访。」 凌衡不由在心里吐槽一句:见色忘友!现在出现了一个楚姑娘,居然把太渺师叔祖都给排后头去了。要知道在以前,甚至师祖都不一定比得上太渺师叔祖的影响力。 秦昭自然不知道这小师侄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有些疑惑。 太渺闭关时悲如心死,这也是他一直担心太渺一蹶不振的原因,但此时太渺出关,而且还远至临水参加武林大会…… 经当年一事后,恐怕他依旧执着的只有一个李楠溪。 而李楠溪作为绝缘宫首席大弟子,自然与绝缘宫关系密切。 其他的倒还好说,但就据苏遇之而言,当初他送楚玖玖出临水山庄,就是送到了绝缘宫门下,李楠溪也算是她师姐。 如此一想,此事的牵连甚多,恐怕伤及楚玖玖与无量观。 * 「老大,你知道谁来了吗?」 「……是太渺真人吗?」 楚玖玖还是回到了以枫院里,此时她刚练完剑,这把狂情她喜欢的很,每天闲下来的时间便是在院里舞剑。 「对啊,我原本以为道长的师叔应该是年纪很大的,没想到会这么的年轻,看着和道长也差不多大呢。」 「太渺真人虽然是秦昭的师叔,但是因为从小就拜入无量观的缘故,他比许多年纪大他许多的人要高一个辈分。」
第50页 「老大,你还记得一开始我们在临水的酒楼里见到的那个中年道长吗?就是道长的那个师兄。今日我也看到他了,他也比太渺真人小个辈分,看到他叫太渺真人师叔,还真是有些奇怪哈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还有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我记得你前几日都是缠着你那位南然『师父』的。」 其实秦湮只是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撮合一下楚玖玖与秦昭的地方,那块姻缘石总是在他什么都没有做的时候反而会有变化,而他平时拼了老命不管做些什么都没有进展。 搞得秦湮都懵了。 「哦,提到南然啊……他和我做了个约定,等两天后他才能真正收我为徒。到时候他才会真的教我武功。」 「为何要两天后?」 「这个不知道他的,不过也没事儿,也就两天而已嘛。」 楚玖玖蹙眉:「你这两天有没有看到他?」 「有的有的。」见楚玖玖皱着眉头,秦湮也提起心来。 「老大,我知道你担心他的身份可能会惹上什么麻烦,但是我感觉他和平时也没有什么不同啊。上次暗中追踪他的谢氏山庄的人也没有再出现了。」 「你自己多多注意些也终归是好的……」 午后起了北风,气温骤降,楚玖玖洗了澡后便泛了困。她容易受天气情况影响心情,像这种冬日黑沉沉的天空,虽然不至于让她感到压抑,但还是会让她有些犯困。 楚玖玖这一觉睡得沉。 夜里,楚玖玖乖乖的躺着,脑袋烧的昏沉沉的,弄的她浑身发热,暖和的感觉整个人靠在烤炉里灼烧着。 「还在发烧吗?」 「药哪里有见效那么快的。」 模煳的话音愈来愈远,最终远到再也听不见,而隐隐约约的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凄悽厉厉,分外冷清。 她恍惚间好似回到了信安王府她的房间里,房内安静清幽,只听得一曲凝人心魂的笛音从房外传来。 她踉踉跄跄的下了床,不知为何床似乎高了很多,她差点就摔上一跤。 房间外,是一棵古桃木,浅粉的繁花飘飘洒洒,树上有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晃着小腿儿,乐悠悠地靠着桃木吹着笛子,清越的笛音缓缓流出。 那是很多年前的连小意,那时的楚玖玖噩梦缠身,连小意总像这样坐在桃木上为她奏笛。 楚玖玖眨了眨眼,抬起手一看,果不其然,是孩子稚嫩的小手。她眸色暗了暗,轻轻抬手往脸上一触,先是一层柔软的布料,然后布料下面是起伏不平的肌肤,像是被火舌扫到,楚玖玖瞬间收回了手。 连小意注意到她出了房门,几下从树上爬下来,冲到她面前:「怎么不加件衣服就出来了,要是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为何会觉得这句话有谁说过?楚玖玖埋在连小意怀里,双手抱着她,软糯糯的撒娇:「小意姐,我觉得好久没见到你了。」 连小意摸着她的小脑袋,笑道:「昨晚才见过呢,你这小丫头,才隔了一晚上就把我给忘了?小馋猫可是因为饿了,脑袋都不灵醒啦?」 楚玖玖抱着连小意不撒手,就当是默认。 「今天我就亲自下厨,给小阿玖做好吃的好不好?」 楚玖玖小脸一僵,嘴角一抽,可怕的记忆涌上脑海,她连忙摇头:「不了不了,小意姐不是说要减肥吗?小玖陪你减。」 连小意挽着她的手往小厨房走:「觉悟还是不够啊,阿玖。如果是减肥是女人的终身事业,那吃就是女人的命嘛,小阿玖,你来说说,是为了事业而活着呢,还是为了活着而去拼事业呢?」 明明是在胡说八道,偏偏还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楚玖玖认命的跟着连小意走着,只盼着顾衍快点得到消息赶来救她「脱离苦海」。 不知何处而来的埙声绵长自然,走着走着,周围似乎变冷了些,暮春三月里突如其来的倒春寒让楚玖玖打了个哆嗦,而最冷的是连小意的手,冷的不似生人,简直像是一块严寒的冰块,冻的楚玖玖手发颤。 楚玖玖默默无言,任由连小意牵着她的手,只静静地跟着连小意走。 先是连小意停下步子,轻轻松开楚玖玖的手,看着她苦笑:「玖玖,该醒过来了。」 话刚落下,连小意的手散出浅浅的光点,然后化成瓣瓣桃花,那花瓣来得凌厉,一瞬之间,桃木与连小意化成的桃花都朝楚玖玖扑来,楚玖玖无处可躲,有些懵懂看着连小意消失的地方。 桃花落在她脸上,像是化成了水,冷的沁人入骨,铺天盖地的桃瓣带着寒气乱舞,一朵朵的逐渐化成白色的一片片,而昼日昏沉,颠转为黑夜。 她看到自己的手从稚嫩小手变成一双成年女子的手,狂风肆虐,风夹着大片雪花席捲着一棵古树下的呆立的单薄女子。 楚玖玖只着了件长衫,被风雪浸了个半透,冻的已经麻木了,她额头烧的厉害,脑袋昏沉沉的,但还记得自己的确是在房里入睡的,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可惜了,你离开绝缘宫的时候还尚且年幼,不然就你通透敏慧的天赋,是极适合修炼这幻音蛊的。」 伴随娇媚的声音,一袭黑衫的女子踱步朝她而来,女子双手拿着个精緻的陶埙,与娇艷妩媚的外表不同,她衣着端庄甚至有些保守,衣衫上的花纹都是偏暗色的。
第51页 「阿玖,许多年不见,已经长大了啊。不知还记不记得我这么个师姐?」黑衫女子想起这孩子还算是她一手带大的,语气也不由带了些亲切。 然后另外两人从她身后走出来,那是两名女子。 正是上次见过的梓萱与夏敏晓。 第25章 此时,四人身处山庄外的一片密林里,隐约看得见临水山庄的灯火在雪夜里闪烁不定。风声骤急,楚玖玖面含冷色,她活动了一下手脚,直接忽视了那几人,径直往临水山庄而去。 而那黑衣女子愣了,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举动,正常人难道不是应该问一句「你是谁?」或者该是火冒三丈和她拼命啊。 「你难道不好奇我是谁吗?」 「不好奇啊。」楚玖玖哈出口白气。 楚玖玖也不是傻子,看这阵势,她们如果不是绝缘宫的弟子,那她也想不出谁会用这种神奇的蛊将她引出来。 但是比起什么绝缘宫,对她而言,眼下一套暖和的被褥更重要些。不然她倒是先冻死了。反正她们没有达到目的是不会放弃的。 「诶,师妹师妹,先别走啊!」 黑衫女子突然觉得自己态度应该强硬些:」既然我用幻音蛊把你引来,自然没有轻易放你走的道理。」 楚玖玖:「你是有事要我帮忙?」 黑衫女子:「嗯……算是吧。」 楚玖玖:「那我是不是不能死?」 黑衫女子:「这是自然,我不会害你性命。」 沉默一会儿,楚玖玖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她:「可是我觉得我快冻死了。」 她此时身上只穿着一件入睡的单衣,在这种风雪交加的夜里,没死都是运气好。 于是,一刻钟后,以枫院里,气氛诡异。 楚玖玖裹在软绵绵的被子里,泡着热水脚,觉得绷直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些,她惬意的用脚打着水。而黑衫女子与另外两名女子侷促的坐在软榻上,手里捧着杯热茶。 她们是怀着目的来的,本打算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都得让楚玖玖点头同意,怎么现在氛围还弄得怪和谐的…… 「幻音蛊是做什么用的?」冷不防的,楚玖玖打破沉默。 「那是从南方引进的一种药蛊,对服用者自身无害。年少植入此蛊,在经年的炼蛊中,可配合埙声控人心魂。只不过这蛊对人心性要求甚高,我炼蛊十余年也不过堪堪入门,尚且算不上精通。」 梓萱解释道。 控人心魂?何其可怕的能力,那些因偏见而轻视绝缘宫的武林世家,当真是愚昧无知。 「说明来意之前,先容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李楠溪,算是你的大师姐。」那位黑衣女子道,「这两位你应该之前碰过面的吧?这是梓萱,这是夏敏晓。她们算是你的师妹。」 那两人异口同声的叫了句:「师姐好。」 但楚玖玖的注意力已经都被那黑衣女子的名字给吸引住了。 李楠溪? 没想到竟然会是在这里,以这种情况见面。 楚玖玖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李楠溪并没有注意到,她继续道:「你应该没听过这名字吧?但是我对你却有一些了解,阿玖,你可知你的兄长为何要把你送到绝缘宫门下抚养? 「你的母亲楚执与我们师父同为绝缘宫掌门弟子,两人关系亲如姐妹。只不过是因为当时的临水山庄是名门正道,为了减小阻力,师叔在嫁给临水山庄时才掩瞒了这层身份。 「当初临水山庄遭逢变故,你兄长将你託付给师父,从那时起,绝缘宫才真正开始隐退江湖。 「绝缘宫已经隐退太久了,师父毕生所望就是有一天可以振兴绝缘宫。所以,小玖,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李楠溪说到这里,目光恳切的看着楚玖玖。 她说的这些和苏遇之告诉她的没有什么出入,楚玖玖又问:「我要怎么帮你?」 楚玖玖并不是一个热心肠,但是想起那个她从未见过,却因她而难产而死的娘亲,她的心像是寒冰遇火,化的一塌涂地。 能帮就帮吧,尽力就好。 「在师祖过世后,我们师父继承了掌门之位,而楚执师叔继承的,相当于是绝缘宫的『库房』。就位于渭南孤月山中,里面保留着绝缘宫不外传的古籍秘术。」 「楚执师叔嫁入临水山庄后,就在渭南设下血咒封印,防止外徒入侵。倘若不是身负血脉之人的鲜血,不可解咒。」 「这个需要鲜血……是需要多少?」要是得用上一盆,那她估计命都没有了。 「用不了多少的,就是指头的一滴鲜血也可以的,我保证不会伤及师妹你的元气。」 「你是要我随你到孤月山去?」其实这倒是不难,她已经打算等肩伤好些了就返回京华,她可以取道渭南。 「正是,绝缘宫需要那些秘术。」 「可以,但是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见楚玖玖答应的爽快,李楠溪也是欣喜:「你问,什么都告诉你!」 「你和无量观的太渺真人之间是怎么回事?」 楚玖玖问出这个问题时,屋里的气氛都变了几分味道,这就类似于在庄严沉重的朝堂上,一本正经的大臣们相互交流哪家青楼服务态度更好。 楚玖玖也不想把这严肃的气氛给弄得奇奇怪怪的,但是没办法,她帮她们的确更多是为了解决太渺真人的事儿。
第52页 「怎会是这么个问题……也对,你似乎与他的师侄挺亲近的。」李楠溪愣着,她微微嘆气,面上有些无奈。 「师姐,我们去外面赏赏景……你们慢慢聊。」梓萱一把拉着还有些好奇的夏敏晓离开了房间。 屋内只剩李楠溪与楚玖玖两人。 「当年的事便是横在我与太渺身上的一根刺,好不容易拔去了,我并不想再把扎回去。所以这么久我一直避免与他碰面。」 李楠溪看起来分外淡定的。 「你难道不知,太渺真人已经来了临水山庄?他应当是来找你讨说法的。」 「找我?」李楠溪因句找她给愣住了,然后才意识到,瞬间脸上变色,带了丝不安:「他已经来这儿?」 「……对。」 「不可以,他不能来,他不该离开无量观的。」李楠溪攥紧了楚玖玖的手,脸上已经满是焦虑与不安,「这里会毁了他。」 「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楠溪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淡定,脸色苍白,她茫然的看着窗外夜雪:「当时我们决定离开无量观,朝北走,我们以为走得越远越好……」 * 第二日清晨。 秦昭来到以枫院时,楚玖玖还没有在床上,虽说在此之前楚玖玖赖床的次数也不少。但这次她神色恹恹的躺着,眼睛直直地望着床顶,察觉到秦昭来了,就偏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脑袋又缩回去了。 「这是怎么了,可别是脑袋又烧煳涂了?来,先把药喝了。」 想起少年时因着一场乌龙,把楚玖玖醉到高烧失忆的事儿,秦昭想起又是心虚又是害怕。 楚玖玖闻言爬起来,接过他手里的碗,头一仰,手一倾,黑煳煳的中药被一干而尽。将秦昭看得目瞪口呆。 「我带了点蜜饯,你……」 话未落,零嘴袋子也被接了过去。 楚玖玖仍旧是头一仰,手一倾,半袋子就空了,楚玖玖干巴巴的嚼着蜜饯,眼睛里满是纠结,昨夜听了李楠溪告诉她的关于当年的事后,她一晚上没睡着。 「慢些,别呛着。」 秦昭想扶她起来给她顺背,楚玖玖却赖在被子里不起来,她将被子盖过半张脸,露出眼眸看着他。 「阿昭,太渺真人应该是为李楠溪来的没错吧?」 那双瞳水汪汪的,秦昭微微侧开眼:「嗯,他那人若非是自己所执念的事儿,根本不会有所行动的,我不相信他会为了区区一个武林大会而下山。」 「昨晚我......」楚玖玖刚想要说出昨晚李楠溪的事,房门却被敲响,凌衡的脑袋露出来,神采奕奕地朝着秦昭道:「师叔!太渺师叔祖叫我来喊你到他那儿去瞧瞧呢。」 「知晓了,你先回去吧。」秦昭应了一声,又转身对楚玖玖道,「小玖方才想说什么?」 楚玖玖想了想,还是决定越早把事情告诉秦昭越好。见凌衡走远后,楚玖玖才慎重开口:「昨夜李楠溪来找过我,她告诉了我当年事情的隐情。」 虽然不想打断她的话,但秦昭仍是有些在意:「等等,她为何会答应你告诉你?你可是答应了她什么?」 不得不说秦昭还真是心细,楚玖玖想了想还是一起说了:「她要找绝缘宫的密宝,需要我帮忙。 「但是这个不是重点,你可知太渺真人以前可有过突然狂躁伤人的情况?」 秦昭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慎重道:「未曾有过。」 「据她昨夜所说,她与太渺真人离开无量观后,一路北往,但有一天太渺真人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凶暴残虐,甚至伤虐无辜路人。 「为阻止他继续伤人,李楠溪与他交锋数招。幸而太渺真人虽然性情大便,但还记得她,并没有伤及她。」 秦昭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沉默了一会儿:「可师叔回到无量观时,全身筋脉俱废。」 「太渺真人伤人时,李楠溪挺身拦住了他,他为了不伤及她,便强行断了经脉……」 屋中一片沉默,良久,秦昭苦笑了一声。 「我先去师叔那儿瞧瞧,小玖,可否帮我去客房找一下扶桑谷祁阳来一趟?」 楚玖玖使劲儿点头,眼中却有些不自知的担忧:「那你得小心些,我会尽快把那人带到的。」 楚玖玖是个行动派,没多久她已经出现在祁阳的院子里。 此时祁阳正巧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楚玖玖进了院子后立刻锁定了他,二话不说拽起祁阳衣袖就往院外跑。 「姑奶奶你这又是哪一出啊?你家秦道长可不让我跟你玩儿来着。」 「秦昭叫你过去的。」 「诶,不是,他没事儿叫我做什么?我也是很忙的好吧。」祁阳挣了下手,本想甩开楚玖玖的手,没想到挣了挣居然没有甩开。 祁阳:我去,这姑娘天生神力啊。 楚玖玖本就有些担心太渺真人暴走秦昭会出事,心里烦躁的很,话还多了些:「你不要乱动!你这么重我拉着已经很费力了!」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直直的朝祁阳身后而来。楚玖玖勐的将祁阳推向一旁,而自己则险险地闪开。那箭是从后头树丛中射来的流箭,并没有看到射箭人的影子。 「什么鬼东西!」祁阳被吓得够呛,先是被一个女人强制从院子拽了出来,然后又是差点儿被飞来的冷箭给一下弄死,他只是半天没有出门,怎么世界就变得神奇起来了?
第53页 楚玖玖将那根冷箭拾起,此件制作精良,看得出绝非粗制滥造的私人武装,若按标准而言,怕是不会逊色于军队所用! 那间是从比武场的方向过来的,楚玖玖心中隐隐不安。 「怎么会突然有冷箭?那边可是发生了什么?」祁阳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你现在是先去找秦昭,还是去前头看看?」 「先跟我去找秦昭。」 楚玖玖还是推着祁阳衣袖往太渺真人的院里赶,这会她走在祁阳后头,免得又飞来一只冷箭误伤祁阳。 第26章 秦昭来到太渺所在的院子时,先看到的是一个少年正在照顾鱼池里那些色彩斑斓的金鱼,他撒了些鱼食到鱼池,鱼儿争相抢食。 「清远师叔,怎得来这么早?」见到秦楚两人来了,少年擦了手迎上来。 「原来是凌渝小子,太渺师叔这时可是还在静坐?」 「嗯,师叔祖没有想到清远师叔来的这么早,不是叫凌衡跟您说来晚些也可以吗?」 「不管他的事儿,是我自己有急事要拜见师叔,可否为我代问一下?」 「啊!我马上进去通报给师叔祖!」这位清远师叔向来最是敬重师叔祖,能让他宁可打断师叔静修也要说的定是极为重要的事儿。 凌渝进门后没多久就出来了,出来时便邀秦昭进了屋。 屋里榻上坐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五官深邃立体并无阴柔之气,但也许长期闭关静坐的缘故,他皮肤白的不似常人,透着一股病弱之感。 「许久不见师叔了,师叔一切可好?」 「你来的倒早,怎么转了性子。」 「因有要事,不得不来早些。想必小师叔还没忘记一个人——绝缘宫李楠溪。」 许久不曾听到「李楠溪」这三个字,突然听人提起,太渺唿吸一滞,像是被这三个字烫到。 「这名字我从不敢忘记,只是再次提起未免痛苦。」 「并非师侄故意触及师叔痛处,两年前,师叔遍体鳞伤回到无量观时,我亦忍住不问师叔过往。」 秦昭突然跪地,腰杆挺直:「但如今事态紧急,师侄斗胆一问,两年前你同绝缘宫大弟子离开,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太渺脸色苍白,本就因经脉受损而身体虚弱,此时更是虚弱几分。 「两年前我与她前往漠北。」终是开了口,声音带着些微颤,也许不是秦昭相问,这个固执的男人会把这些话闷在心里一辈子。 「一路上都是我不曾见过的风景,我不曾因为二十多年的人生都局限于无量观而后悔过,但我着实为能与她共享天下风光而感到十分庆幸。」 「但从某一刻起,她看我的眼神开始让我琢磨不透了,那眼神中甚至有着绝望和害怕......我看得出她眼神中的情绪,但我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避着,躲着,我一直小心翼翼地对待着,直到有一天,她离开了,只留下我送她的信物和一纸书信。」 「她走得那一天,我已经出现在了无量观山下,而且经脉俱断,最令我诧异的,我检查了经脉,竟发现是我自断经脉,可我完全没有印象是何事发生的事…… 「我此番下山就是想来找她问个明白。」 「师叔,你又是何必呢?」 「对呀,这又是何必呢?后来,我便想开了。为何她仍然自在逍遥,我却要永远待在无量观成为她的一个可有可无的印记?」 「师叔,我并非这个意思,我只是说,您太过懦弱。有自断经脉的胆气,但竟不敢当年就找她问个明白。」 两人沉默着,院子里却传来喧闹的声音,正是赶来的楚玖玖与祁阳,与在外面守着院门儿的凌渝。 「麻烦让开,我要找人。」 「现、现在不行,里面的人正在谈些要紧事儿,麻烦姑娘在这儿等待一会儿。」 楚玖玖面上表情少,很容易让外人产生高冷之感,而且她一手拽个大男人,一手拿着根羽箭,腰间还配着把雪白优美的长剑,看着就杀气十足,让凌渝紧张的有些口吃。 「那个,这位小道友,虽然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急事儿,但看在她这么急迫的份儿上,不如就通融一下咯。」 祁阳倒不是在替楚玖玖说话,只是在嘲讽楚玖玖这么风急火燎的赶过来,居然一时间还进不了门儿。天知道他袖子都快被这位「弱女子」给拽下来了。 「凌渝,让这两位进来吧。」 房门开了,秦昭从里头走出来,对着祁阳说了几句话,示意他进屋去。 祁阳听他说完,一脸不可思议:「喂,姓秦的,这么兇险,那你还让我一个人去,你还真是不够意思。万一你师叔突然就暴了,一巴掌唿过来,那我岂不是首当其冲变成个肉饼啊?」 「不去就算了吧。」秦昭露出十分理解的表情继续道,「连同答应帮你采的草药一起。」 「算你狠,不够意思。」祁阳骂骂咧咧的进了门。 「阿昭,庄里出事了。」楚玖玖将手中的箭递给秦昭,「这是在路上飞过来的流箭,我急着带人过来,就没有去弄清楚。」 如果临水山庄有事,那么首先受波及的定然是身为庄主的苏遇之。 秦昭似乎认得这箭,他向来温和的眼神突然没了温度,看着那只冷箭,眼中有浮沉的寒意。
第54页 听到楚玖玖的话,他才勉强笑笑:「别担心,苏庄主是武林豪杰,那些人奈何不了他的。」 「等这边事情处理好我带你过去,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你昨夜还发了高烧,一个人过去反而让苏庄主为你忧心。」 的确,以她现在的情况,若是冒然一个人就莽撞搅入战局,反而碍手碍脚,连累自己人。 楚玖玖有些泄气的点点头。 这时房门又开了,祁阳站在门口,面色难得的有些难看,他转身将房门关上走了过来。 「我仔细看过了,脉象不稳,的确有可能有暴躁失魂的症状。若是在无量观中静心养性出现的可能性近乎于无,但凡俗本就多尘事,在这里可谓是个隐患。你们这下打算怎么做?」 秦昭将那箭放到楚玖玖手心:「阿玖,在这里等我一下。」语毕转身打算进屋去将一切都告诉太渺。 楚玖玖轻轻拉住他的衣袖,有些担心若是太渺真人受不了打击,反而没了理智可怎么办? 「长痛不如短痛。再说师叔他其实就是过不了自己患得患失的坎,若是将这一切都告诉他,对他而言,也许喜会大过悲。」 「嗯。」楚玖玖放开他的袖角,「我在这里等你。」 一旁的祁阳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同样是衣袖,为什么我就是拽,他就是拉呀? 「诶,这位楚姑娘。我可是没见过秦道长对其他女子这么耐心过。敢问您成功的秘诀是什么啊?」 楚玖玖不理。 祁阳这人性子恶劣并非哪个人的片面之词,他着实性格古怪,平生爱好之一就是和人对着干。见楚玖玖不理他,他倒是来劲了。 「其实到也不全都是您的原因,毕竟,秦道长是没见过几个女子,估计正是因此,才觉得您美若天仙吧?」 楚玖玖不理。 「就说在孤月山绑过的那几个贫苦人家的姑娘,长相也比你好上几分吧?」祁阳一直觉得容貌绝对是女人的死穴,不管是长得美得还是不那么标志的,都不喜欢别人对其容貌评头论足。 他只是看不惯楚玖玖一副听不懂人话的样子,故意逗她玩儿。但是显然他犯浑了。 「孤月山?绑过姑娘?原来那个贼子是你!」楚玖玖慢慢转过头来看他,眼中终于有了波澜。 「额,这个......误会,误会哈。」祁阳后悔了,怎么就一不小心揭了老底呢。 楚玖玖活动了一下拳头,想起孤月山这人给她惹的事儿,害她费心费神破案,害她被毒蛇咬了,害人家姑娘的名誉受损...... 「难怪拳头也打不出痕迹,原来是下头还藏着张脸呢。」楚玖玖诡秘一笑。 「啊啊啊!好汉!女侠!下手别太重啊!」 秦昭出来时,祁阳脸上已经挂了油彩,见他出来,幽怨的目光看着他。秦昭看了他一眼,愣了一下,然后默默转开视线:「小玖,我们去找苏庄主吧。」 祁阳显然不会再想和楚玖玖同行了,就推说脸疼不陪他们玩儿了,看着两人走远,他在心里咆哮:秦清远!你不是个东西呜呜呜! 前面是男豺女豹,后头又是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外头还有一群混战的疯子。这世界真是太危险了,他还是回去把院门关上晒太阳好了。 * 秦昭本意是不带着楚玖玖一起,奈何他又知道这丫头性子最犟,一定不可能自己乖乖待在房里,与其让她自己行动,倒不如把她护在身边,他也好安心一点。 楚玖玖很少见过秦昭这么复杂的神色,愤怒中带有一丝落寞,她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他们是京华的禁军,而你认识他们,对吗?」 秦昭并没有否认,只是避之而言其他,笑得有勉强:「等这事情解决之后,我就告诉你然后,好吗小玖?」 也许每个人都会有一段过往,不想被人所知。 楚玖玖无意揭他伤疤,点点头道:「我会万事小心的,你不必为我挂心,放心做你的事儿吧。我虽然谈不上武艺高超,但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好。」 等两人接近比武场时,楚玖玖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瀰漫的血味,在昭示着前方的战况有多么惨烈。 通往比武场的必经道上空无一人,平静的很。打很快就有人打破平静,一群身上染血的人从比武场方向狂奔出来,脸上满是惊惧。 有一些江湖游侠,和门派弟子,其中大多是谢氏山庄的门人。 秦昭拦住其中一个谢氏山庄的门人,那人被突然拦住,竟吓得后退一步,被自己绊倒在地。 「两位大侠饶命啊!饶命!」那人翻身起来就在地上狂磕头,汗泪一起流下。 「发生了什么?为何如此惊慌逃窜?」 那门人也反应了过来,发现面前的人并非是那群疯子,他语速极快。 「有个人比武时杀了我们少主!庄主大怒想把他拿下,可不知从哪里来了群杀手,到处杀人,专挑我们谢氏门人下手。!」 「但是后来又来了群带着鬼面的人,与之前那群杀手缠斗,我们才趁机跑出来了。」 「杀谢程的是什么人?」 「是个不知名的年轻侠客,脸上有个很大的刀疤,看着渗人的很。」 楚玖玖心中一紧,在这里脸上有很大一块疤痕的年轻侠客,她只遇到过南然一人而已。
第55页 门人说完这话,窜起来飞快的跑走了。 闻到越来越重的血腥味,已经让楚玖玖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看到那惨状的一瞬,还是震惊了。 谢氏山庄的人死伤过半,场面十分惨烈,剩下一些侥倖存活的,都往出口逃去,难以想像之前那个盛气凌人的门派,如今成了这般模样。 这时,秦昭突然看到一个身影,瞳孔一缩。他正要上前,又想到楚玖玖还在身旁,不便离开她。 「秦昭,你去吧,我知道自保。」 秦昭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果断朝刚才看到的身影走了过去。 楚玖玖无心捲入混战,她远离人群,躲在一处幕帘后头,观望着上面的观战台。台上本就是红布铺地,此时被血染成了暗红色,谁在那上头踩一脚,脚底绝对被染成红色。 正中间的位置原本是苏遇之坐的地方,但是现在不见他人。 此时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南然半个身子都染着血,看起来又狼狈又兇恶,他低垂着眼眸,漠然的看着地上的谢氏山庄庄主谢绝。 第27章 谢绝捂着腹腔处的伤口,见鬼似的看着南然,前几天的比武他都是看了的,而这个南然绝对是在藏拙! 谢绝脑中千迴百转,他拉开了与南然的距离,决定眼下要做的是先把此人稳住。 「那些滥杀我谢氏山庄门徒的人是你的同伙吧?我不记得我与你有什么仇怨。是千机楼还是红伞阁的人?僱主出的价我付三倍给你,交易接不接? 「你们撤走,谢程的事也就算了,反正那种不争气的东西留着也是败家家族,就当你们是给家族除了害吧,我可以既往不咎!」 呵,怎么可能既往不咎,谢绝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只想着先稳住这群人,等缓过劲儿来在收拾这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这么大公无私,为家族除害吗?呵,这点你倒是没有说错。」 南然挑眉说道,他饶有兴趣看着谢绝垂死挣扎,脸上的表情有一种诡异的愉悦之感,他缓缓说来,声音懒懒散散,似乎此时不是身处血腥的斗殴场,而是在桃林间漫步一般。 他漫不经心地道:「出刃必定见血,这是千机楼的做派。让他们撤走可能还要段时间呢,毕竟要把谢氏的人杀完才结束,有点费功夫。而僱佣千机楼的人,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谁?!」谢绝机警的看着他。 「我。」那一刻,南然吐出了一口气,像是有些释然一般。 好似是担心他听不懂,南然细心的解释道,他每一个字都像是含了血一般,狰狞出声:「就是我啊,二叔。」 谢绝一愣,脸上勐的布满惊恐,两腿一软,栽倒在地,身体不住地颤抖。 他叫他二叔,叫他二叔的人早在十年前就死了!他该是谁?! 此劫难解,因为这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復仇的人! 见谢绝吓得脸瞬间失色,南然嗤笑一声。 「我记得看到你杀害我爹娘时,你可没有这么害怕呢。」南然靠近谢绝,似是感慨,「你屠尽我父母之友人时,手也没有像这样抖啊。」 「谢、谢焕?」谢绝瞪大了眼往后退。 「你也觉得应该是他才对吧?也是,他从小就天赋异禀,是天生的练武奇才。我明明只小几岁,但不管多么努力也赶不上他……所以你知道他双腿被折,再也不能习武的痛楚吗?」 南然语气明明是平缓的很,但每说一字,谢绝的眼神就白上一分,谢绝冷汗直冒,他眼珠骨碌碌一转,一边往后退一边讪讪说:「原来是小景啊,七八年未见武功大有长进啊,你听二叔说,当年的事其实……啊啊啊!!」 一声惨烈的痛唿,谢景利索的抛开谢绝已废的双腿。而谢绝痛的涕泗横流,隔着厚实的肉也能感到骨髓寸断,痛入心髓!双腿绵软软的,除了刺骨碎心的痛以外再也没有反应。 谢景废人腿骨的手法娴熟得很,就像是他已在脑中设想了几千万遍一般,熟稔利索。 「像你这般既没有脑袋也没有武力的人,只凭着一颗黑漆漆的心,竟然能够到今天,这也是奇了。哦,我倒是忘了你当着皇室走狗呢,当时半路截杀先信安王与王妃时应该心里高兴得很吧?」 「你刚才说什么?」 女子的声音带着震惊,谢景寻着声音看过去,是秦湮的姐姐,楚玖玖。 「楚姑娘,偷听可不是个好习惯。」 「谢景公子也该明白在人多的地方就不要直接将秘密宣之于口。比起与你争辩,我现在倒是更想知道,你刚才说的先信安王和他的王妃是这么回事。」 楚玖玖并没有特意要偷听他们说话,她只是找了个隐蔽些的地方好寻找苏遇之,结果苏遇之还没有看到,辛秘倒是听了个大概。 他不看楚玖玖,只冷冷盯着谢绝的脸:「姑娘以为如今的谢氏明明满门酒囊饭袋,如何在武林立足的?不过也是当人走狗罢了。」 「告诉我为何提到先信安王。」 在谢景的印象中,楚玖玖一直是一个沉稳内敛的人,至少他少有看到她在清远真人与秦湮以外的人面前清绪外露。而现在她明明语气也很轻,但是谢景却觉得她情绪很是激动,似乎马上要拔剑一般。 「当年谢绝受现今皇帝授命,在先信安王夫妇途经龙晨山时,将其杀害——」谢景突然收了声,抓住楚玖玖抬起狂情的手,「劳烦姑娘不要动手,这人的命是我的。」
第56页 楚玖玖心绪难平,刚才是下意识拿出剑来的,她被王府收养的一年后,先信安王夫妇按惯例出行游览山河,但这一次却不曾回来,只带回一条单薄的消息:王爷王妃路过龙晨时遭匪徒所害,顾衍得到消息后绝望空洞的眼神还刻在她脑海中。 先信安王何其宽厚智慧的人,竟就这样被小人所谋害。 楚玖玖抽出手,将狂情收好。眸光所及处,看到远处躲着个呆立着的人影。 身着黑底金纹华服,发须皆白,似乎发现楚玖玖看到了他,似乎被惊吓到,忙转身奔走,那人抱着剑,腿都在发抖,走的颤颤巍巍的。 谢绝! 怎会有两个谢绝,谢景瞄了眼地上抱着废腿惨叫的人,心中犹疑,谢绝老谋深算,又是自小习武,被他轻易制服实在是可疑。 谢景与楚玖玖交换眼神,两人都点点头,楚玖玖留在原地,而谢景朝前方的「谢绝」走过去。那人见谢景跟了上来,走得很急,几步路就快消失在小路尽头。 但谢景速度更快。他脚下生风,几步路就截住了他。 那人身量,面容都是与谢绝相差无二,但神色惶恐不安,没有谢绝那种老奸巨猾之感。见自己被拦下,而谢景杀气腾腾,那人腿一软,似要跪下,然他突然一愣,满脸不敢相信,一缕黑血从他嘴角溢出。 他仰面倒下,谢景将他翻过身来,那人已然断气,他脖子下皮肤发皱,竟是一张□□,下头的脸是一张陌生的中年人。 中计了! 且说,那边谢景走了,而楚玖玖留在原地看着谢绝,她突然觉得一阵脚步声从右后方传来,极轻的声音,就像软布落在地上,在这修罗场般惨烈的地方,显得愈发诡异。 来者内力不凡。 楚玖玖握紧狂情,那脚步声在逼近她之时,陡然一转,一把带着冷光的弯刀从她左后方袭来,楚玖玖不敢离谢绝太远,横过狂情挡下那一击。 此时谢绝看清来人后,跟疯了一样,双眼通红,拖着腿就想往那人的方向爬,而楚玖玖拎着他的衣领一提,后退十来步。 谢绝原本就双腿骨碎,被她这么一动,痛的直翻白眼,只差没昏过去。 来人并无杀意,那攻击并没有多少狠劲儿,倒像是逼楚玖玖从谢绝身旁离开,见楚玖玖没有放下谢绝,来人有些不耐,他的任务只是留下谢绝一条狗命并带他走,对于他受多少罪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人没死就够了。 「我只需要带他走,你并不在我的清理范围内,现在离开我不会伤你。」隔着鬼面,男子的声音有些模煳,但那语气中的傲慢让人难以忽略。 「是吗?那可多谢你的好意,但可惜的是,我只需要他的狗命呢。"楚玖玖冷冷道。 其实以楚玖玖的性子,她本是懒得废话的,但她察觉得到,这个男人很强,以她一人之力恐怕对付不了,所以拖延时间等着谢景赶过来可能还有希望。 男子似乎是彻底不耐烦了,他握紧了手中的弯刀,眼中染上杀气,慢慢踱着步子朝楚玖玖走来,走到一半时,勐地加速,身形如鬼魅般逼近女子。 楚玖玖侧身躲过他的一击,然后在他下一招到来之前,将谢绝一提,挡在自己面前。 鬼面男子一惊,连忙收招,暗刀从谢绝面上险险划过,渗出血色来。 谢绝看到匕首朝自己眼前而来,上头的寒光闪闪。他只觉得脸上一凉,先是感到有温凉的东西往外流,然后才是刺痛传来,谢绝愣了一下,双眼一翻就要昏死过去,却被楚玖玖一巴掌偶给拍醒了。 」我说过,我只要他的狗命,是谁杀的我可不在意。「在鬼面男子几番凌厉进攻下,楚玖玖气息有些不稳,她稳住情绪朝鬼面男子道,脸上露出个无赖似的笑容。 鬼面男子也被她的行为震惊了,这女人狡猾的很,完全没有正面交锋,只拖着谢绝挡刀子,谢绝都被吓昏了好几次,都被这女人给拍醒过来,像是在向他说:这人还没死呢,请继续加油! 而且谢绝还一个劲儿向他求救,弄得他烦得很,如果不是职责所在,他简直想直接两刀下去。 他冷静下来,瞧着那女子。女子的体力本就不足,虽然女子从小练武,但终究体力不够,此时又拖着了谢绝,现在已经有些气喘了。 她只是在拖延时间! 鬼面男子突然察觉这女子一直躲避的原因,若是等她的帮手来了,可就没那么容易完成任务了。 虽然任务是把谢绝活着带走,但缺个胳膊腿也没那么容易死吧,思及此,鬼面男子不再犹豫。 谢绝半昏半醒中瞥见鬼面人眼神的变化,不安的挣扎起来,惊慌之下竟失禁了,一股怪味。楚玖玖脑中紧绷的绳「啪」的断开,强忍住想要把他甩出去的心情。 趁楚玖玖疏忽大意,鬼面人瞬间逼近,这会儿楚玖玖没来得及让谢绝挡刀,权衡利弊间,她立刻松开谢绝,右手握剑暂时抵住他的兵器,楚玖玖弯下腰,左手袖箭伤到鬼面人的小腹。 鬼面人一脚踹在楚玖玖的小腹,这一脚使了十层力气,楚玖玖飞出去一段距离,才稳住身体停了下来。 鬼面人嫌弃的伸手捞过谢绝,刚准备离开时,风声疾来,他转头看去,也就他转头的一瞬间,一双描线靴毫无偏差的踩在他脸上。 两人连带着被踹出老远。
第57页 鬼面男子被迫松手捂住面具,面具往下滴淌着鼻血,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再受过伤,更别说是这样的侮辱。半张鬼面染了血显得更加狰狞,他双目含火,想看看是谁暗算他。 女子身边站了两个男子,其中一个是临水庄主苏遇之,也是刚才踹他一脚的男子,他把楚玖玖环在怀中,眼睛带着寒意看着自己。 而另外一人,是再熟悉不过的人。 虽则多年未见,那人少年稚气褪去,成熟内敛了许多,但鬼面人还是认出了了他,那真正发怒时冰冷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还是他的少将军。 他知道他的少将军认出了自己,只是自己现在是别人的屠刀,再也不能站到他身边,又还有何颜面去与他相认?他依旧是意气风发、率性而活,而自己却深陷泥潭、身不由己。 言澈。 秦昭看着鬼面人,眼中情绪几经变化,最终化成了一种自嘲。他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当他请旨离开战场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命运都已定下。 这时那些鬼面人逐渐聚集到了兰澈身边,两方人正在僵持之中。 一方是以青眼鬼面人为首的面具人,有数十之众,他们虽也负伤,但一个个仍旧站的挺拔,手持刀剑,横于身前,十分戒备警醒。 而另一边以苏遇之为首的临水山庄却是显得人数一些。谢氏山庄的人因为被屠杀已经少了许多,剩下的很多都是江湖游侠与与临水山庄的人。 此时众鬼面人看到秦昭,楚玖玖注意到其中有些人刀剑微颤,都看向了为首的青牙鬼面人,似乎有些犹豫,等待他下达指令。 兰澈,也就是戴青牙鬼面的人,他自然也看到了秦昭,他低声对手下的鬼面人说了几句,那些鬼面人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冲出来与对面的侠士们打斗起来,刀刀狠辣不惜两败俱伤。 那些侠士也是血气方刚,又正杀红了眼。 场面十分混乱,楚玖玖也加入了战局,手握狂情帮着苏遇之掩护身后。 兰澈与秦昭仍站在原地。 兰澈双手握着佩刀,森冷的刀锋染着鲜血,显得格外刺目,刀锋指向秦昭所在的地方,如果说之前见到秦昭时还是犹豫震惊的,那么现在他已经摒弃了之前的情感,成为一把锐利的屠刀。 兰澈眼角也染着血,这使得他的目光更加森冷漠然:「少将军,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这样称唿您了。我等奉命剷除乱党,希望您还是不要让在下为难。请吧,让属下再开开眼界。」 「奉命剷除乱党吗?还真是那人的作风。」 秦昭喃喃,闭着眼掩住波澜起伏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时,目中亦是同样的冷漠。 他从一具尚且带着余温的尸体旁捡了把剑,横在前方:「那就请兰校尉不吝赐教。」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会不会太长了点点?信息量有点大,大家有没有看得很吃力呀? 本来是想要拆成两章发的,但是又捨不得那朵小粉花【嘆息】 大家多多留评呀,比心心,作者在线任撩哦,是真的任撩哦 第28章 兰澈是一个坚毅而骄傲的人。 与军营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他的军衔都是由他自己用命拼来的,从贫苦人家的子弟,到一个无名小卒,再到一军校尉。他付出的努力也是大多数人无法想像的。 所以当他听说,新来的少将军是镇北将军二公子时,他心中郁郁不平,是一点儿也瞧不上那些个纨绔子弟的。 不过是仗着出身好,竟然捞功捞到军营里来了,可别败坏了军纪,惹出笑话。 而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将军时,那种鄙视变得更加强烈了。因为,那个纨绔子弟居然只是一个十三四岁大的毛孩子。身子骨都还没长健全,居然还敢想着带兵打仗。 荒谬至极! 印象中,刚刚认识的时候,他从来不曾给秦昭一个好脸色看。那少年将军倒是毫不在意,每每打算跟他开个玩笑,却被冷冷地无视时,少年也不尴尬,擦擦鼻子也就过去了。 兰澈本想着,这种莽撞少年,吃个败仗也许就回去抱着娘亲哭鼻子去了。所以,当他第一次带兵出击,以少胜多归来时,兰澈是极为惊讶的。 后来,兰澈才明白,时候年龄小并不代表人的能力就弱。那个叫秦昭的少年,远比一些成年人更加成熟一些,至少,就身手而言,军中也没有几个人可以与他平手。 但还是有一件事儿,与成年人相比有些吃亏。那就是那人的酒量,实在太差。 记得有一次军队凯旋后,被士兵们起闹,秦昭硬是喝了一坛酒,结果醉的一塌煳涂。他拉着兰澈不放,而且话还多的很。 「有一次我偷偷听你与他人说,说我总有一天会哭着鼻子回去找我娘。其实吧,要是我真就这么回去,我娘第一个抽死我。」 「……」 「虽然我从小就想来战场上歷练,但说实话,圣旨下来的时候我还挺愁的。倒不是不想来战场,而是刚把人家小姑娘给害了,结果没过多久就跑了,人家还以为我不想负责呢。」 「!?」 「嗝……兰校尉啊,我觉得你这个人吧...…」 许是很久没有想起这些往事了,突然想起来,就像是水缸破了个小小的缺口,记忆如流水般汹涌而来。 兰澈仍是死死握着手中的刀,腹腔处粘稠的鲜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与不知何时而至的白雪混杂在一起,凌乱而凄凉。
第58页 他踉跄一下,半跪在铺了薄雪的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对面秦昭也不算好,肩上两处创伤,面上也划了道细痕,往外渗着血丝。 「过了这么多年,我仍旧无法与你真正一战。收手吧兰校尉,我相信让这些无辜的生命染血绝非你心之所向。」 兰澈擦了半天嘴角的鲜血,摇头:「过了这么多年,你竟然还是不懂。刀被指向哪儿,哪里是刀可以决定的。」 这一句话如同寒山里响起的暮钟,重重的砸在秦昭心上,让他多年固执的想法险些击碎。而就在他一愣深的功夫,一把寒刀已然接近他的后背 。 「住手!」 那边兰澈突然震惊的大喊,马上提着刀朝秦昭冲过来,他明明跑的很快,可又似乎像是慢动作一般。 秦昭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一把大刀狠狠贯穿他的整个后背。 秦昭顿时反应过来,反手握剑捅进背后偷袭之人的腹部,那一下又快又狠,没给背后之人使出第二招的时间,那把冷剑已经贯穿了偷袭者的小腹。 偷袭之人瞪大眼睛,喷出口血倒在地上。 可那偷袭之人并非只有一个,几个带着鬼面的人身形一顿,放弃同眼前交锋的对手,几人刀尖一转,纷纷朝着负伤的秦昭而去。 秦昭抽出剑,已然毙命的偷袭者溅出一摊热血,顷刻间将秦昭的后背染红。 与此同时另外几个鬼面人已经持刀到了秦昭跟前,两道寒光逼近,秦昭举剑挡下,然后运气于掌拍在其中一人心腹处,那人毫无防备,死穴遇袭,飞出数米撞在石墙上。 因为少了一人,秦昭抗衡的力道也就轻了几分,他趁机使力将那大刀隔开,再挥剑抹过对方咽喉,那人当即毙命。 兰澈看到又一个鬼面人想趁秦昭不备偷袭,便握住他的手腕,打算让他停下,可那人手腕受制,竟是一刀转了方向,直接刺入兰澈心口。 兰澈原本以为是自己下属,完全没有设防,便被他得逞。 秦昭转身看到这一幕,头脑一瞬间充血:「混帐!你做了些什么?!」 那人见秦昭已经察觉,自知不是对手,竟转身想跑。可有那么容易,秦昭轻易的控制住他,按他在地,一拳下去那人带着的面具便凹了下去,那人更是七荤八素不省人事。 「兰大哥你撑住我带你看大夫!」秦昭眼睛变得通红,手足无措。 兰澈嘴角鲜血不止,他拼着最后的力气,揭开那人的鬼面具。 「这……不是我的人,谁派他们来的,你得当心一下幕后之人……咳咳!」他每咳一声就吐出口血来,尽管艰难他仍继续道,「其实我们一直盼着你再回来的,莫要将士们再失望了。」 「这一辈子,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只希望下一辈子,再不做这毫无选择可言的刀……」 说完这一句话,兰澈终究闭上了眼,他看起来并不痛苦,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可又有谁知道他这一生的苦与酸呢? 秦昭缓缓摘下兰澈的青眼鬼面,将上头的血用衣袖擦拭干净,然后再给他带好。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傻,当一个人成长后再回头看那些年少轻狂的日子,往往都会觉得自己傻得冒泡。 为什么年少时想不通这个道理? 如果说,刀不能选择所指的方向。那么,他秦昭就成为那个握刀的人吧。然后,让刀剑各有所处,再也不用在暗夜中挣扎。 楚玖玖与苏遇之在另一头同那些鬼面人相斗,鬼面人快被消灭殆尽了时,楚玖玖却注意到了那边兰澈突然遭鬼面人所害倒下,她一口气还没放下就又提了起来。 楚玖玖来到秦昭身后沉默的站着,她是怕又有人冲着秦昭来,而秦昭现在精神恍惚,恐怕无力招架。 她并不了解他的往事,所以她选择沉默着站在他身边,并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但至少可以用行动告诉他,有一个人会陪着他。 「秦昭,你受伤了。」 「不碍事,只是皮肉伤。」 看着秦昭后背上狰狞的伤口,最深处甚至隐隐看得见白骨。楚玖玖眉头都快皱到一块儿了,既然秦昭现在不想动,不如她再把祁阳请过来一下? 楚玖玖正这样想着,秦昭却突然身形一晃,昏倒在地,而那伤口处边缘竟有些发黑,这显然是中毒的迹象! * 当兰澈被杀后,剩下的鬼面人都没了注意,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毫无章法,已经自乱阵脚,很快就在苏遇之的指挥下被拿下了。 谢景本想慢慢折磨谢绝致死,但出着一连串事情,他还是手起刀落,断了谢绝的脖子。 谢玉儿赶来时,谢绝早已断气。那场面太过于可怖,她看到时先是吐的厉害,然后瘫倒在自己的贴身护卫怀中。 那个护卫就是之前替她挡剑的谢襄,他上次中了一剑,现在还没有痊癒,脸色隐隐透着惨白。 谢玉儿恨得双眼发红,看着浑身鲜血、宛如厉鬼的谢景,以及那些以苏遇之为首的武林中人。 她朝苏遇之吼道,声音声嘶力竭:「你们还在愣什么?!他杀了我谢氏山庄那么多人!你们怎么还不杀了他!」 「南然公子不如解释一番?」 苏遇之看向谢景,面上犹疑。 谢景在此前比武时都平平无奇,晋级比赛都是侥倖的,没想到隐藏了实力在装包子,武林大会首次在临水山庄举办就出此差错,对临水山庄是非常不利的。
第59页 「南然?当了这么久的南然公子,可我一刻也不敢忘我曾名谢景。」谢景眼中带着讽刺,「我谢景只杀该杀之人,谢绝连同门内叛徒害我双亲及谢氏数十位至忠门人,若我杀他是为罪孽,那我甘为罪魁祸首。」 他咬牙切齿的道,眼中是慢慢的恨意。 那些妄死的生命,竟就被一句意外身故掩盖在黄土之下,每每想起,他就恨不得将谢绝噬血咽肉! 「少侠难道是谢氏昔日的少主谢小公子?」苏遇之也是久经江湖的黑狐狸,听到谢景的话,知道此事有了转机。 若是平白无故的,谢氏在临水山庄举办的武林大会重创,那么临水山庄的名望定会大受影响,但若是谢绝才是忘恩负义的老贼,那么占理就不是他了,所谓江湖之间,最讲究的也就是义理二字。 谢绝没有回覆,苏遇之就当他是默认,一时间心中巨石放下。 谢玉儿满脸震惊,她伸手指着谢景的鼻子骂道:「你说谎!你们怎么可以相信他,谁可以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你个王八蛋!你是活该的,你还我爹命来……」 接下来的话被一把寒光四射的冷剑打断,谢景手握冷铁,横在谢玉儿脖子上,他话说的大声,不止是说给谢玉儿一人听的。 「我谢景自认无愧!当年的罪魁祸首和十四个帮凶都非枉死,如果谢小姐非要这般让我破戒,我亦是毫无办法。」 谢玉儿的脖子已经被割除了皮,谢景刀上还有或凝固或流动的鲜血,她眼泪刷刷就下来了,深深埋在身后的谢襄怀里,尽力避开那骇人的刀锋。 谢襄将她搂的更紧,尽管这样让他的伤口疼的厉害,他轻声安慰她:「别怕,别怕。」 谢玉儿哽咽的更厉害了。 在临水山庄举办的武林大会被迫提前结束了。 被迫结束的原因是谢氏山庄庄主十年前弒兄夺权上位,其兄长次子谢景归来报仇,连同千机楼杀手将谢绝父子,以及当年叛主的十四门人杀死报仇。 后谢景双腿已废的兄长谢焕接管了谢氏山庄,清洗门楣,谢氏山庄以全新面目重现江湖。 作者有话要说:  江湖篇要接近尾声啦 第29章 祁阳深深地觉得,难道是因为没有烧香的原因,他今天才会那么倒霉。 于是他回到院子后,第一件事就是给祖师爷烧了香。然后才放放心心的回屋里睡了一觉。 一觉起来,神清气爽。 然后他一脚刚踏出房门,一个身着绿衣女子托着个狼狈的男人,风风火火的赶过来。 沐阳另一只脚在门槛一绊,摔了个狗吃屎。 「我去,怎么又是你!」祁阳爬起来,有些炸毛。 「救人。」楚玖玖扶着背上之人,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到他的痛处。 「这又是那位?」 「秦昭。」 「什么?!」 虽说祁阳脾气古怪,但是受伤的毕竟是自己多年好友,而且秦昭也帮着他找过不少药材。他将秦昭接过去后边关上了门,脸上是难得的严肃。 楚玖玖攥紧了手,手心里全是冷汗。她已经记不得上一次这么紧张是为了什么了,心中万分期望秦昭不要出事。 秦湮也是风急火燎地赶过来,看到楚玖玖整张脸都是惨白的,不免担心:「老大,你本来就有伤在身,不要太忧虑了。」 楚玖玖没有言语,只是默默摇了摇头,手还是紧紧攥着。 过了一会儿,祁阳出来了。 他神情凝重,看着楚玖玖:「他的外伤我已经处理好了,但是,那刀是涂过毒的,若是没有解药,最多只挺的到十天。」 耳边像是炸了惊雷,楚玖玖强迫自己稳下心:「解药你能不能配?需要些什么药材?」 「这毒应该是大内自制的秘药,我从未解过这类毒,如果要配药花费的时间远远绝对不止十天。而现成的解药肯定在下毒之人手上,所以最快的方法是从去拿现成的解药。」 「下毒的人怎么会这么可能把解药交出来啊!」 秦湮也是急,从乐观的角度来看,既然他还在,那说明秦昭一定是安然无恙;但如果是悲观的来看,那么就是秦昭没救回来,他也跟着消失。 「大内自制的秘药……」 那么要拿到解药必然要返回京华,十天的时间,如果全程快马加鞭,应该可以赶得上,但是秦昭的伤势显然不适合这般波折。 而且就算回到了京华,也不清楚解药在谁手上,毕竟与大内勾结的人也绝非少数…… 「你们这么烦恼的话,不如就交给我咯,我都在这里看了好久了,怎么就没个人搭理我?」 娇柔的女声从棵茂密的树后传来,院里三人闻声看去,一个面纱女子正踩在树枝上,一手插着腰,一手拿着个通红的苹果在啃。 微风吹着树枝微颤,她随风而动,却稳稳噹噹的站在那里,轻盈的像是一只路过的蝴蝶。 她身段纤细修长,身材恰到好处。白色面纱下隐约看得见几笔绝色,露在外头的眉眼更是柔美多情。 此前楚玖玖并没有在临水山庄里见过此人,不由有些警惕。 「小姑娘别这么戒备嘛,我是来帮你的啊。」面纱女子轻轻一点,树枝一晃,她便从树上飞下,稳稳的站在三人眼前。 「你有解药?」
第60页 「我虽然没有解药,但是我知道谁有解药,我可以带着他去找啊。」 「解药在哪儿?」 「这个……在谁手里不能告诉你,但可以告诉你的是解药是在京华城。」 「京华城那么远,你怎么赶过去啊?」秦湮对突然出现的女子还是的很警惕。 「你们不是也看到了吗,我轻功好,把人这么一抱,也可以很快来去的。」 看这女子的身形虽并不算娇小,可毕竟是个女子,抱着个大男人还能来去自如?楚玖玖自认轻功不错,也不能做到这样的程度……想来这就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话说你们现在除了相信我,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吧。」那面纱女子突然隔开秦湮与祁阳,朝着楚玖玖揭开了面纱,然后眨了下眼睛。 「小姑娘,我看还是你比较通情达理,相信我不会害你的小情郎哦。」 从祁阳与秦湮的视角看来,当楚玖玖看到那女子的脸时,她面上呆愣了一下,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怪异表情,最后犹豫了一阵竟然侧过身示意面纱女子进去:「拜託了。」 祁阳诧异道:「她到底长什么样把你都给迷得大脑错乱了,你就不怕秦昭出点什么事儿吗?」 虽然他也知道什么叫做死马当活马医,但是,楚玖玖对秦昭什么样他还是深有体会的,这货居然有一天会把秦昭交给一个陌生女人,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女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显然秦湮也有这样的疑问,也眨巴着眼看着楚玖玖。 楚玖玖皱了皱眉,想起那女子的脸:「那人……长得和秦昭有五分相像……」 她之所以诧异也是因为,突然看到一个女版的秦昭在朝她眨眼睛,那种视觉冲击感让她大脑有些发懵。 「祁阳,阿昭他正常甦醒应该要多久?」 「至少还有一个时辰。」 楚玖玖咬唇思索,还是应该让秦昭确认一下为好,她又问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马上清醒一会儿的,要没有副作用的那种。」 面纱女子还真的是把秦昭给抱出来的,她朝楚玖玖微微一笑道:「不是打算让这小子清醒一下的吗?来吧。」 显然这人不止轻功卓然,内力也绝非等闲之辈,想必隔着房门也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了。 幸好楚玖玖不是脸皮薄的人,她坦然走上前去,用祁阳教的方法试了试,不一会儿秦昭便转醒过来。 看清现在的情况后,秦昭也是一头黑线。他精神有些疲惫,问那面纱女子:「你怎么来了。」 看来是认识的,楚玖玖心中一块巨石落了地。 「我要是现在没来,怕是就该替你收尸了混小子。就乖乖的跟我回京华去,等没事了再随你蹦跶。」 「我现在还不能回去。快放我下来说话。」秦昭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抱在怀里,而且楚玖玖还在这儿看着,顿时脑海中惊雷滚滚,嘴角抽搐不止。 「阿昭,你现在中了毒,就安心到京华寻药吧。剩下的事我会好好处理的,你不要挂心。」 「我本是答应了顾衍来保护你的,怎么还变成了要你来替我处理拦摊子了,我……」话音戛然而止,秦昭后颈被面纱女子一击,又昏厥过去。 「真是啰啰嗦嗦的,混小子命都快没了话还这么多。」面纱女子又轻轻松松的将秦昭给抱起,然后对楚玖玖抛了个媚眼,「小姑娘放心吧,一定把他健健康康的打包给你!」 说完,面纱女子便带着秦昭几步就离开三人的视线,留下楚玖玖有些疑惑。 那么,这位姑娘会是姐姐还是妹妹来着? * 当秦昭被那面纱女子带走后,祁阳感觉楚玖玖变得不太一样了,这倒不是他十分了解什么女人心思,而是这人也表现的太过明显了。 而其中最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她话说的更少了,做事儿更麻利了,一个妥妥的行动派。又是帮苏遇之重振临水山庄,安置伤员,又是替太渺真人煎药送药,还得计划怎么尽快送他回无量观静养。 其实算上祁阳不知道的,她还与李楠溪商量讨论关于太渺的事情,外加计划路上顺便路上弄出绝缘宫秘术,而且还将兰澈遗骨火化后,将骨灰妥善收好打算以后交给秦昭。 祁阳对于一个人前后行为差异过大一直比较好奇原因,这种情况可以通过药物来进行缓解吗?怀着增进医术的目标,他找了秦湮来询问。 「在遇到秦昭之前,你姐姐就是这样的吗?」 什么姐姐,那是我奶奶。 当然打死秦湮也不会把这事说出口,他想着好歹祁阳算是长辈,便点点头:「对啊。差不多就是这样吧。刷刷刷的就把事情解决了。」 果然女人都是些可怕而又不可捉摸的存在。祁阳在心里默默地记下这句话。 比起祁阳的无事找事做,楚玖玖可谓是忙到飞起,忙到旋转。 她才发现之前秦昭在的时候,为了她恐怕没少私下处理烂摊子。 楚玖玖之前觉得关于太渺的事是最为难办的,但是当太渺与李楠溪说开之后,这个问题便变得没那么麻烦了,毕竟太渺知道了李楠溪并非抛下他后,心情转悲为喜,很是配合。 只不过偶尔两人凑到一起时,就让楚玖玖想起了在王府顾衍与连小意,腻腻歪歪的旁的「孤家寡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第61页 原本以为的最大的问题变得好解决了,原本没有怎么在意的问题反而变得有些艰难起来。 比如说,苏遇之。 她处理好眼前的事情后便会与李楠溪一同到孤月山解开山寨的封印,然后她会在三月前回到京华。 因为她与屈谷蒙蒙约好三月三日在京华碰面后,他会医治顾衍多年的伤病,这也是她离开王府的原因。 总而言之就是,她终究是要走的,但显然苏遇之并不想让她这么快就离开。 楚玖玖其实对于别人真诚的关心与爱是抵抗力不强的,她远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其实她早原谅了苏遇之,但是她憋着一口气并不想告诉他。 如果苏遇之捨不得他走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的话,她还是可以比较洒脱的离开的,毕竟以后还可以再见。 可问题就是,苏遇之见到她的时候,每时每刻都表达出不想楚玖玖这么快就离开的意思。 起初还只是说天气不够晴朗,坐船出行可能会有风险,到后面甚至表示说护送太渺真人事关重大,他作为庄主有责任亲自护送。 可是这么大一个山庄,刚经歷了磨难,庄主居然还想着外出,这怎么可以。 终于,楚玖玖还是决定跟苏遇之说清楚。 可也许是因为一母同胞的缘故,苏遇之就像知道她找他要说些什么一样,居然闭门不见。 楚玖玖以为苏遇之是为了不让她走而不见她的,却不想他派了远叔来告知她,出岛的船已经备好了。 「禾儿小姐,庄主他其实也只是担心自此一别后,您就再也不会来找他了啊。」远叔摸着小鬍子嘆了口气。 楚玖玖点了点头道:「谢谢远叔,我知道怎么做了。」 她来到苏遇之的房门前,道:「我会回来看你的,你放心吧,不会骗你。」 房内久久没有动静,又过了一会儿,才传来苏遇之的声音:「禾儿,一路平安。」 「你也是,要平平安安的……哥。」 第30章 离开临水山庄时,人还挺多的。 主要是因为有无量观的人和绝缘宫潜伏进临水山庄的三名女子,外加上秦湮与楚玖玖。 无量观与渭南城并非是一条路上的,所以李楠溪决定先与楚玖玖去渭南城去解开孤月山封印,然后再快马加鞭赶上无量观的人马,希望可以亲自送太渺回去。 按楚玖玖的原计划是想要与李楠溪同行送太渺回无量观的,但奈何时间安排的很紧,要在三月前赶回京华就不能前往无量观,所以两人商议就在解开封印后别过。 待出了临水城,与无量观众人辞别后,就只剩了五个人,秦湮、楚玖玖以及绝缘宫三师姐妹。 其中梓萱与夏敏晓都是之前见过的人,梓萱更是那日在临水山庄与谢玉儿等一众女子吵架时口才了得的人。 这两位师姐妹与楚玖玖年龄相仿,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待楚玖玖也是以师姐相称,颇为真挚,但楚玖玖无心入绝缘宫,始终还是保持了些距离。 明明来时感觉遇到了好多事情,但是返程时却又风平浪静,几人行进了一个多月,已经临近渭南城附近了。 这日在客栈中,李楠溪出去办事要晚上才能回来,晚饭就只有秦湮、楚玖玖以及那两位师姐妹在。 用饭时那两位师姐妹明显有话要说,尤其是那位叫梓萱的女子,眼神一直往楚玖玖身上瞟,瞟的楚玖玖都开始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长了一朵花。 而且梓萱看楚玖玖是那种害羞中藏着扭捏,扭捏着又开始脸红的那种。 另一个女子叫做夏敏晓,她见梓萱有事要说,当即将秦湮带出了客栈,美其名说要买些特产花灯。 饭桌上就只剩了梓萱与楚玖玖两人,梓萱的目光更加热切,直勾勾的看着楚玖玖。 一本正经喝汤的楚玖玖嘴角一抽:「梓萱姑娘,有什么事?」 梓萱突然被叫到名字,突然正襟危坐,组织了语言道:「的确有些事情想要对师姐说的,只是这里人多眼杂,我想要同师姐私下聊聊……」 娇羞的神色,扭捏又脸红,还要私下聊…… 楚玖玖内心:这不是头回在大街上见到的向心上人告白的小娘子的模样吗?!啊?! 尽管内心已经开始咆哮,楚玖玖面上仍然强装镇定:「咳,那好,梓萱姑娘选个地方吧。」 梓萱:「我的房间还算僻静,如若师姐不嫌弃,不如到我房间去吧。」 梓萱房间中。 待两人都进门后,梓萱顺手将房门关上了,然后转身看着楚玖玖,鼻子一酸,两行清泪就落了下来,眼泪汪汪的看着楚玖玖。 「诶,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老实孩子楚玖玖愣住了,有点手足无措。 梓萱继续眼泪汪汪:「师姐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的!」 楚玖玖:你知道啥了啊,我都还不知道呢。 「我就知道师姐心里还怨着我,可就算师姐还恨着我,可以再次看到师姐安然无恙,我心中也安心了。」 「你在说些什么啊?」楚玖玖彻底懵圈了,能不能来给人给她解释一下? 「大师姐说你失忆了,忘了在绝缘宫的往事,也忘了是如何离开绝缘宫的,但是我做过错事不会因为你忘记往事而消失,师姐,十年前害你离开绝缘宫的,是我。」
第62页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这章太过短小了【嘆息】 但是不分开的话一章字太多了可能影响观看效果,下一章是江湖篇的最后一章,爆更!过了就可以回京华相亲了(?) 宝贝们多多留评呀 第31章 江湖篇·完 十年前,绝缘宫厨房内。 一个白嫩嫩的扎着双髻的女孩儿站在一根小板凳上,看到锅里煮的膳食火候差不多了,便加了些盐,就着锅铲试了味道,觉得滋味适中后边将膳食舀到早已准备好的餐盘里。 她招唿着门外站着的人,奶声奶气的道:「梓萱师妹,快来把盘子端出去,菜已经齐了,我们去等着师妹与师姐她们回来吃饭吧。」 厨房门外跑进来一个年龄与她差不多大的女娃娃,看着灶台上的膳食,感嘆了一声,然后一脸崇拜的看着炒菜的小女孩儿。 「禾儿师姐,你好厉害,明明你和我差不多大的,但是却比我懂这么多,还会做好吃的饭。」 被这么热情真挚的夸赞一通,苏禾儿很是不好意思,脸上带了微红,嗓音糯糯:「梓萱师妹也很会绣花,也很厉害的!」 「那只是因为我娘就是绣娘嘛……」 两小孩儿将餐盘陆陆续续的放到一张木桌上,然后乖乖坐在桌边等师姐妹们回来。 苏禾儿坐得端端正正,亮闪闪的大眼睛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又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人回来。 梓萱显然耐心已经耗尽了,双手支着脑袋,小腿在桌下乱晃:「师姐她们怎么还不回来的啊?梓萱我都饿了……」 「师父今天带她们下山去了,说好要回来吃饭的呢,应该快了呀……」苏禾儿也有些泄气,鼓起腮帮子,望穿秋水般的看着门外。 她今天做了好多吃的,好想让师父快点儿回来,然后夸她做的好吃啊,呜。 梓萱等的无聊,便拉着苏禾儿聊天:「禾儿师姐,你可知后山是什么样子的啊?」 苏禾儿眨眼想了想对于后山的一些印象:「说是以前师父与师叔她们闭关修炼的地方,听师姐们说有许多奇珍异草。」 「你也听说了啊!阿梧师姐说里面的景色很是好看呢,据说还有好多没人见过的食材呢,师姐你不想去看看吗?」 从没有人见过的东西怎么知道它是不是食材呢?苏禾儿的小脑瓜里想了想,却看见梓萱亮晶晶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我只是想进去涨涨见识嘛,大人们都说,小孩子想要长大的话,一定要有一些经歷才行呢,再说后山又不是什么禁地,咱们就当是去玩儿一下嘛。」 苏禾儿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毕竟自己的小心脏也好奇的很,于是便答应了与梓萱一起去瞧瞧:「不过看会儿就得回来哦!」 「好嘛!梓萱一切都听师姐的!」 又等了会儿,绝缘宫宫主总算带着众位弟子回来了,苏禾儿将饭菜热了热,如愿以偿的收到了来自师父师姐们的夸赞。 苏禾儿面上害羞的笑笑,心里却高兴的很。 午膳后,几位师姐一起承担了洗碗的任务,而苏禾儿与梓萱则是悄悄的往后山走,就像是探险一般,两小孩儿走得很是谨慎。 后山的确是与师姐们所形容的景象一般优美奇特,苏禾儿看到了好多不曾见过的植物,正值春和景明之时,都长势惊人,很有生机。 玩了一会儿,苏禾儿还惦记着上回一位师姐给她从山下带来的食谱,还想好好学会几道菜式,便想要叫上梓萱快些回去了。 却不想转身之时,却在翠绿的植物之中看到一抹别样的绿光,直直的对着她们的方向,听到极小声的嘶吼磨牙的声音,小小的女孩儿顿时头皮发麻,瞳孔一瞬间收缩。 她压低声音想要通知梓萱,却不料那丫头已经看到了那异象,叫出声来:「师姐!狼!有狼!」 那匹狼显然察觉到了两个女孩儿的恐惧,便缓缓地从之前藏身的草丛中出来,慢慢朝两人逼近。 梓萱瞪大眼,精神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双手乱颤,只要那狼一旦扑过来她就会倒地不起。 苏禾儿同样惊恐不已,从未面对过如此险境。她伸手将随身携带的玉佩拽在手中,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抓得住的「武器」。 趁狼还未逼近,女孩儿使劲儿将手中玉石砸出去,正中狼眼! 苏禾儿趁机一把拽住梓萱的手就死命往前沖,耳边一切声音都化成过耳的风声,唿唿的灌入两人的耳朵里,让她们头皮发麻。 那狼显然是狼群中年老体衰的孤狼,遇到可观的猎物后,孤狼一边发出兴奋的嚎叫,召唤着其他同伴过来,一边奋力追赶猎物。 「梓萱!分开跑!」苏禾儿膝盖被枯枝磕破了血,她用力将梓萱甩出去,然后转头朝另一个方向狂奔。 女孩儿鲜血的味道诱惑着孤狼朝着她扑过去,苏禾儿吓得尖叫一声,险险的躲过,眼泪刷刷流下,却不敢有一丝松懈的拼命奔走。 虽然自小修行内功,体质远比一般的孩子要好的多,但毕竟年岁尚小,腿脚劲儿力不够,奔走了这么久早就疲惫不堪了。 就在苏禾儿都觉得那孤狼的獠牙都擦到她的小腿之时,苏禾儿脚上一绊,整个人飞起了一瞬,然后沿着一个陡峭的下坡滚了十来圈,半个身子栽进一片泥泞里,身后还有一小片芦苇遮挡。
第63页 孤狼的低哑嘶吼逐渐逼近。 女孩儿拼命捂着嘴,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她原本出血的膝盖也被淤泥盖住,那孤狼本是寻着气味来的,结果气味突然消失了,孤狼在芦苇地里徘徊一阵,眼看就逼近了苏禾儿的身后。 苏禾儿瞪大眼,狠狠捂着嘴,心脏高高提起。 远处突然传来一片狼嚎,长短交织在一串,苏禾儿听着只觉得寒意窜上嵴背。 孤狼闻声也发出一声嘶哑的狼嚎,然后缓缓离开芦苇地,狼爪踏在泥地中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苏禾儿方才松下一口气来。 远处狼嚎仍在继续。 是梓萱?! 苏禾儿心绪难平,方才那饿狼的獠牙似乎还带着凉意,正在逼近她的小腿。 小孩儿在原地呆坐了一会儿,最终狠狠抹了把泪水,朝那传出狼嚎的地方轻声走过去,一步一步的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什么。 苏禾儿走到一片枯草丛后藏好身体,然后悄悄探头张望那边的情况,整个过程她的唿吸都是屏着的。 不远处一颗抽芽老树上,梓萱站在一根枝丫上,两只手死命地攀着树干,双腿都在打着哆嗦。 树下十数匹饿狼正绿着眼盯着她,但是因为那树它们攀不上去,只能在粗壮的树干上挠出一道道划痕,发出飢饿不甘的嚎叫。 短时间内梓萱必然不会有性命之忧。 苏禾儿稍微放心了一些,此时只要她返回门派将这里的情况告诉师父长老们,那么她们两人就算是有救了。 苏禾儿转身想立刻返回,却听到那边树干上梓萱突然出声,嚎啕大哭:「禾儿师姐!师姐!我在这里啊!快救我!呜呜……师姐!」 苏禾儿无法出声,只得咬牙转身。 一道破风之声从身后而来,一块被汗水浸染的石子掉在苏禾儿身旁。 发出咯哒一声轻响。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 苏禾儿无声回头,看到的是她这一生见过的最可怕的画面之一。 十数匹饿狼闻声回头看她,动作慢的很,苏禾儿觉得自己看得清它们转头时带动的风扬起了它们的皮毛,獠牙上涎水一滴滴掉落,冷幽幽的狼瞳映得出她纤弱瘦小的身影。 瞳中鱼肉。 那一刻,她什么想法都没有。 唯有一个字在脑海中来回敲打着神经。 跑!跑!!! 苏禾儿迈开双腿狂奔,精瘦的饿狼飞速扑杀过来,锐利的爪子、锋利的牙齿逼近女孩儿时在她身上留下了道道血痕,腥臭的气息始终缠绕在她身后,不断逼近。 苏禾儿眼泪无意识的在流,疼痛亦无法让她的步子停下,她几乎已经快昏厥了,奔跑是她脑海中唯一的指令,即使近乎昏厥,也在坚持执行。 在无止尽的奔走逃亡中,她根本慌不择路,当一脚踏空,勐然下坠时,苏禾儿脑海中逃命的指令被强制停了下来。 在山河之间无助奔走的山风唿唿作响,汹涌来去的河水反覆打击着石崖,在狂风与江水的巨响中,那些不甘的狼嚎也变得寂寥无声。 天地颠倒,孤身化羽,站立于天,翱翔于大地。 苏禾儿手臂擦着石崖直直下坠,只觉得风像是从她的身体中散发出来的一样,飢饿狼群止步于断崖。 最后女孩儿没入深水,只掀起道小小的浪花,然后随激流而去。 半个月后,绝缘宫后山。 十来岁的少年带着一众人在孤山中到处寻觅,一连找了好几日都没有人影。 少年像是疯了一般,提着剑冲进狼群,直逼得狼群逃窜进荒山之中,再也不敢入后山一步。 少年已经满身血污,双眸都杀得血红,喘着粗气攥紧了手中剑,沉默又固执地在广阔的后山一寸寸寻找那孩子的身影。 却始终是枉然。 在他身后,绝缘宫主旁观着少年一步步陷入癫狂,向来清冷漠然的双眸也带了些沉重。 「遇之,回临水山庄去吧,禾儿她……」 少年前进的步子一顿,却不是因为宫主的话。 一丛枯枝下,一枚玉佩静静躺在杂叶中,被扯断的红缨在微风中颤抖,通透的玉石上染着骇人的血污。 少年拿起玉佩时手颤的厉害极了。 他轻轻拂过玉佩上的花纹轮廓,想将上头的血污抹去,可惜他自己的手上也是鲜血淋漓,越想要将它擦得干干净净,就越是抹得骯脏腥臭。 一滴泪珠打在玉佩上。 少年将玉佩挨近心口,一下又一下发狠力将玉佩击打在心口处,似乎这样会让他好受一些。他跪倒蜷缩在地上,脸上的泪痕沖开血污,看着滑稽又狼狈。 他流着泪艰难地喃喃:「禾儿,哥哥错了,对不起,哥哥错了,我不该留你一个人的,对不起,禾儿,你回来好不好?哥哥好难受……」 绝望的呜咽在孤山中迴响。 但少年唿唤的女孩儿却始终没能出现。 * 「告诉我这些,是在希望我原谅你吗?」客栈之中,楚玖玖闭目良久,才控制住心中酸涩悲痛的感觉。 她不忍心去想,当苏遇之来到绝缘宫却得知她失踪,甚至可能葬身狼腹时,该会有多心痛自责? 在临水山庄时,她曾听远叔说过,其实一开始苏遇之并没有打算要将她送走,但是那些所谓的亲戚族友,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她的血可以打开一处宝藏,所以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第64页 一天夜里几个族中长辈借身份想要将苏禾儿暗中带走,但被苏遇之发现后拼命拦下了,但就那之后,苏遇之害怕再出事,所以才将苏禾儿送到母亲的门派绝缘宫收养着。 后来她从绝缘宫消失后,他始终不相信她已经死了,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在派人寻找她,最近才收到消息说苏禾儿与信安王有莫大的关系,才知晓她真的还尚存人世。 如果没有当初狼群的事情,那么她可能会随苏遇之回到临水山庄,她的人生经歷大概就是完全不同的吧? 至少苏遇之不会伤心自责这么多年。 听到楚玖玖冰冷隐忍的质问,梓萱愣住了,她想要解释说并不奢求原谅,但是她说出来的目的,其实不就是想要楚玖玖可以安慰谅解她吗? 她不止一次在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将那块捏了许久的石子扔在师姐身边,那么是不是她们两个都可以获救,师姐也不会遭狼群围攻。 她这么多年,每当想起当年的事情,心中便备受愧疚与自责的折磨,她只是想着如果说出来了,道歉了,那她会不会就没那么难受了? 梓萱一向会说话,但这时却说得磕磕绊绊:「我、我不奢求师姐原谅,就算师姐恨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楚玖玖冷笑一声:「那你说出来干吗?膈应人吗?」 梓萱低下头,眼泪直流:「对不起师姐,那时我还小,我好害怕,所以……对不起!」 楚玖玖双目泛红,别过脸不去看她,怕自己情绪失常会动手打她:「我也得感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梓萱心中一咯哒,她原以为楚玖玖会原谅她的,但楚玖玖的态度与她印象中的禾儿师姐相去甚远,这让她一阵惊慌。 楚玖玖却径直摔门而出,一脚踹开秦湮的房门,拎起正打算睡觉的秦湮:「收拾东西,我们走。」 秦湮还有些茫然,但还是很听话的将东西收在包裹里:「怎么了老大,这么晚了不先睡觉吗?」 楚玖玖没有回他,只是眼眶竟有些泛红。 秦湮一愣,满是惊慌,加快收拾的速度:「我不问了,马上就收拾好!您别……」 秦湮手脚麻利的,几下子就把东西给收拾好了。楚玖玖只拿上了佩剑与银票,其他的衣物都没有收拾,两人径直离开了这间客栈。 楚玖玖与秦湮率先赶到渭南城,只给李楠溪留了信叫她孤身前往孤月山,她可以配合揭开封印,但前提是不想看到梓萱与夏敏晓,也不想再与绝缘宫有什么交集。 李楠溪虽然吃惊于不过是一夜之间,怎么关系就变得这么僵硬了,但还是答应了楚玖玖的要求,独身前往孤月山,楚玖玖也如约解开了封印。 在那之后的事情,楚玖玖也无心再去理会了,带着秦湮赶回京华。 只是与苏遇之却是时常通信,两人都很是默契地丝毫不曾提及当年的事情,来往信件中也只是关心彼此近况与身体状况,但那种来自血缘的羁绊却更为紧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湖篇章完啦!有没有觉得我超棒超勤快的! 自己夸自己一下,嘿嘿【挠头傻笑】 大家留评呀,吧唧一口 第32章 天逸十四年春,久别京华的镇北将军府二公子重返军营,被彦佑帝赐予中郎将军职,镇守京师。 此时距他少年时沙场立功已过去近十年,一切似乎都开始朝着原本的轨迹驶去,但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下,隐藏着汹涌的暗流。 京华,二月暮,正是春寒交接之时。 一间处于闹市拐角处的茶馆,人员复杂,来的人众多。 楚玖玖穿着一套闲适的黑衣,将秀髮高高束起,洒脱自在的坐在大堂里,边磕着花生,边听着对面秦湮絮絮叨叨的说着这几日在京华看到的趣事。 这几日,她回到京华后,才发现府里居然多了个被硬塞进来的「远房表妹」,让她颇不自在,免得和其打交道,所以她得了闲便带着秦湮到这京华的闹市里躲着。 这闹市里虽然喧闹,但也没人认得她,反倒让她清静得多。 看着对面话头一开就停不下来的秦湮,楚玖玖打断道:「你起初不是死活不想跟我回京华的吗?」 「哪有死活不愿意嘛……」秦湮讪讪地笑了。 的确,他起初根本没有打算回京华,毕竟他来自后世,知道不久之后这京华城会出些波折,歷史上只记载着他祖父祖母不会出事儿,但是可没有记载他一个凭空出现的少年会不会挂啊。 但是脑袋懵过头发现,想要把楚玖玖与秦昭的红线给绑稳,他还是得跟在两人旁边守着才行。 楚玖玖看了眼秦湮手中的剑,这是谢景交给秦湮的,说是当做爽约的赔礼。 秦湮还伤心了好一阵儿,觉得这辈子当大侠是没有指望了,好不容易想学武,结果「准师父」宁可弃剑都要跑路。 其实在楚玖玖看来,从一开始谢景就只是打算将这剑交给秦湮作为救命之恩的谢礼,毕竟他那样的人,前半生的执念就是报仇,如今报了仇自然是要去寻找自己的人生了。 所幸秦湮也是个豁达的小屁孩儿,感嘆了一阵后也就恢復正常了。 秦湮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对面楚玖玖目光朝街道人群的方向看去,然后停下了嗑花生的动作。 「那边人群很喧譁。」楚玖玖吟着茶目光仍看着街道,「有马的嘶鸣声,应该是有人闹市驰马,你在这里别动。」
第65页 秦湮也跟着朝她看的地方看过去,可什么也没看到。 楚玖玖走到茶馆门口,不一会儿,一匹烈马从街道那头奔驰而来,一路上人群受惊四处躲避,那些贩卖的商品都被打翻在地,鸡飞狗跳,一片喧譁。 烈马上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他用力拽住缰绳也无济于事,只得压低身子贴着马背,以免被摔下马去,他挥着马鞭气急败坏的呵斥着人群:「一群庶民,惊到爷的俊马!都给我滚开!」 楚玖玖斜靠着茶馆的门柱子,思量着京华城里哪家有这等纨绔,会理直气壮的在闹市中驰马。 那些四下躲避的人多是些中年小贩,身手还算矫捷,又见这人纨绔蛮横,生恐招惹了惹不起的人物,都是敢怒不敢言,躲过也就算了,就当是今天倒了血霉。 可突然之间从路上冲出个小孩儿,年岁幼小,身体瘦弱的很,突然见一匹壮马直直的冲过来,小孩儿惊恐至极摔倒在地上,小脸儿惨白。 「滚开小鬼头!」 马上的公子哥也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个不要命的小东西,要是撞到这小鬼,自己免不得摔个牙崩嘴咧,当即甩着马鞭一鞭子抽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那鞭子被人拽住一扯,马鞭从纨绔手中脱落,纨绔没反应过来,反倒被鞭子抡在脸上,瞬间出来条红痕。 而拽他缰绳的却是个看似瘦弱的女子,她将那马鞭制住后一脚将那纨绔踹下马,又拽稳缰绳向后飞跃,硬生生将那惊马换了个方向,朝着一处人烟较少的岔路拽紧缰绳,惊马连踏了几个小摊才消力停了下来。 女子一袭黑衣洒脱如风,高束的墨发飞扬,她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并没有理会被她踹下来的纨绔和周围小贩压低的感谢声。 女子走到茶馆处,那门口还站着个十三四岁的清俊少年,少年见那女子要走了,急忙跟在她后头。 纨绔本想伸手拦下她,可被她一个眼刀给吓的手缩回去了。过了一会儿后,一群服饰统一的人赶到。 纨绔摸着发疼的脸,想起刚才那一鞭子都还有些胆战心惊,他指挥其中一人道:「你往那方向过去,见到一个黑衣束髮的女人和个十来岁的白衣少年,就跟着他们看看是哪儿的人。」 今天可真是够晦气的,纨绔一脚踢飞地上的一棵烂白菜:「把这些都处理干净点,别再败了少爷我的心情!」 而另一边楚玖玖与秦昭正打算回王府,她本无意要去阻止这场闹剧的,可看到那小孩儿,又觉得怪可怜的。 刚拽住马鞭的那只手上也被鞭子给打的够呛,正火辣辣的疼。楚玖玖甩了甩手,却察觉到身后不太对劲,一个人正暗自跟着她俩。 「不要回头,有人在跟着。」 秦湮点点头。 楚玖玖特意带着秦湮走了另一条路,绕了远道回王府,在中途的时候将后头那根尾巴给甩掉了。 楚玖玖住的院子是信安王府最僻静的地方,只有一两个干粗活的老妈子在,而王府的下人都知道这位郡主喜静,不喜欢在人前露面,于是都尽力避开她,就连那两个老妈子都见不了她几面。 与秦湮分开后,楚玖玖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儿里,可刚迈进院门,她就发现了不对。书房里烛火摇曳,里头竟有个人影。 楚玖玖踹开书房大门,本想发火来着,看清那人后却愣住了。 「顾挽萤?天色晚了不乖乖回去睡觉,来我这儿做什么?」 那个踩在椅子上才够得到书架的小人儿,正是顾衍与连小意的宝贝女儿,顾挽萤。 府里最溺宠这个小祖宗的,却不是她父母,而是楚玖玖这个吃软不吃硬的小姑姑。小姑娘一个亲亲,抱抱就可以把楚玖玖的小心脏给暖化了。 顾挽萤这个名字还是楚玖玖给她取的,几乎翻烂了她看过的所有的话本,才想出这么个好听、好看又好写的名字。 楚玖玖将她从椅子上抱下来:「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身边也不带个丫鬟,椅子这么高万一摔下来了可怎么办?」 「我本来带着个丫鬟来的,但是她给我买糕点去了,嘻嘻,姑姑不要告诉娘亲哦!」 楚玖玖在她滑嫩嫩的小脸上轻轻掐了把:「小屁孩儿,就知道吃糖!」 顾挽萤伸手环住楚玖玖的脖子,小脸在她脸上乱蹭,软软地撒娇:「姑姑你终于回来了,萤儿好想你啊,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呜呜!」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楚玖玖刚回京华呢,其实她只是下午出去喝了杯茶而已。 但楚玖玖偏吃她这一套。 「那姑姑明天就留在府里陪萤儿好不好?」 「好啊好啊,萤儿今晚想和姑姑一起睡。明天也想和姑姑一起玩儿。」 「你娘亲知道你到这里来了嘛?出门一定要和你娘亲说一声,不要让她担心。」 「娘亲知道的。那个姓杨的坏女人又来缠着娘亲说话,她还非要抱我,好烦啊。所以我才跑出来了……」顾挽萤委屈巴巴的看着楚玖玖。 原来又是杨伊人那女人。 杨伊人就是那个被硬塞给顾衍的那个「远房表妹」。 塞她进王府的人是和顾衍有些交情的一个朝官,仗着与顾衍有一丝丝血缘姻亲上的联繫,居然藉口有事离京,硬是求顾衍照顾独女。 说是照顾,但通过杨伊人一系列的行为举止,完全不难猜出那父女俩在打着什么算盘。不就是看偌大一个王府只有连小意一个当家主母,所以铁了头想挤进来混个夫人做么。
第66页 这女人这些天一直在讨好连小意,连小意是个心气高的,看不上就是不在意,任人跳翻了天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一个跳樑小丑罢了,所以做得到与她客客气气的,以礼相待。 而楚玖玖性子冷,不爱与外人交谈,又不屑于掩饰自己的喜恶,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所以对于杨伊人的有意巴结,并不搭理。 杨伊人见她不是个好相处的,想着小姑子毕竟是要嫁人的,何况楚玖玖也到了年纪了,还能在这府里待多久,所以也不再来巴结楚玖玖。 楚玖玖这院儿也就清静得多,难怪顾挽萤这小鬼头知道往她这里跑。 小孩子嗜睡,简单的用过饭后,顾挽萤困意上来,就自己去睡了。这孩子不挑食,不认床,也不爱哭闹,好照顾的很。 楚玖玖替顾挽萤掖好被子后,便找了个丫鬟给连小意捎了个信,说丫头已经在这边睡熟了,有她照顾着,叫她不必担心。 而王府另一头,玉芝院,正是杨伊人安置的院落。 杨伊人在连小意那里巴结她一下午,大抵把她所有说好话的本事都给用上了,可连小意始终不温不火,以礼相待,甚至笑意盈盈的。 但是连小意始终没有接她的话茬,起初她以为是自己没有表达清楚,于是又稍微露骨一点又说道一番,甚至隐晦的表达了她甘愿做小的意思,可还是被她笑吟吟的插开话题。 她算是知道了,这女人分明就是个千年老狐狸,狡猾得很,要想从她这里松开嘴缝可不容易。 向来位高权重的男人有哪几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也就连小意这个母老虎,霸着顾衍表哥,明明只生了个女儿,却不许表哥纳妾,真是失德之举! 想到这里,杨伊人几乎绞烂手中的丝帕,恨的不行。 一旁的奶娘见了,忙安慰道:「姑娘可别气着身体,这大的不好对付,不是还可以从小的入手吗?只要信安王爷和小郡主点头了,她反对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就算是王妃又如何,能比得上老爷给王爷的助力大吗?」 「奶娘你是说,先哄好那个小傢伙吗?」对啊,听闻顾衍表哥很是宠爱那个小东西,估计就是因为连小意生了个女儿,才被爱屋及乌受了几分宠爱。 「这只是其一,这其二嘛,要是姑娘肚子争气,一举给王爷添了长子,未来这信安王府还不是任你摆弄。」 听着奶娘露骨的话,杨伊人一阵害羞:「奶娘你说什么呢,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不要乱说!」 「老奴哪里敢说胡话,姑娘来了这里,难道没个把握吗?」 这倒是,杨伊人在心里冷笑,她打定主意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手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新篇章! 第33章 第二日清晨时分,楚玖玖早早起床在院儿里运气,结束后刚想叫顾挽萤起床用早膳,可远远的她就听见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听声音,对方起码有三人,而且都是往她院子这边过来。 她这院子平常还真没几个人会来,楚玖玖挑眉,暂时放弃了叫小丫头起床的打算。 过了会儿,那些人才走到她院门口。 来的恰好三人。一个年轻女子,后头还跟着两个女人,一个年岁小,做丫鬟打扮,另一个年岁大,看着是个嬷嬷。 为首的那个年轻女子有些大众脸,有些面熟,但楚玖玖自认应该是没见过的。但那女子却是一副两人熟的很的样子,甚至快步走过来就想抱着她胳膊。 楚玖玖被她突然的行为吓一跳,她自然不会任她抱着,连忙抽出手来:「你是哪位?」 那人有些尴尬,没想到楚玖玖没认出她来:「郡主,我是伊人啊……」 杨伊人? 楚玖玖这才认出这人来。她回来这几天这人只在她面前晃过一两次,她连脸都还没有认清楚。 不过她记得给杨伊人配的院子与她的院子,是一个在西一个在东,是什么让这位闺中娇女横着个王府也要赶到她这儿来。 杨伊人也不想和这位郡主搭话,便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意:「我是替王妃娘娘来接小郡主回去的,不知小郡主起了没有?」 小意姐会让她来接萤儿,是这姑娘没睡醒,还是当她脑袋有问题?这么编连自己都骗不过吧。 「王妃派你来的……那好吧。」楚玖玖点点头,伸出手来,「有手谕吗?没有手谕有王妃令牌也可以。」 杨伊人明显懵了一下,然后装模作样的翻找了一番:「咦,这手谕去了哪里,不会落在某处了吧,奶娘我们快些回去找找!」 其实哪里有什么手谕和令牌的,只是楚玖玖胡诌的,结果一试就让人露馅了。 杨伊人也不过是想胡诌八扯一下,接走小郡主好磨合下感情,可是她的败笔之一就是没有想到楚玖玖与连小意的关系好的很。 不过也是,楚玖玖回来也就三四天,加上嫌府里不够自在平时都是出府去了的,于是还没有怎么找连小意腻着。 从杨伊人的角度看来,以为是这嫂子与小姑子不对付。可她哪里知道以前楚玖玖都是连小意照顾着着长大的呢。两人关系又怎么可能不好? 楚玖玖冷眼看着几人风风火火地离开,隐隐觉得这杨伊人待在府里是个祸端,虽然伎俩算不上高明,但毕竟在家宅之内,搅些波澜出来也让人心烦。
第67页 回到卧房后,顾挽萤也正好醒了,正揉着朦胧的眼睛,见她进来了,软软的叫了声姑姑。见她嘟着小嘴的样子,楚玖玖心都化了,她过去替她盘发,而小丫头则自己套衣服。 「姑姑,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梦到那个什么伊人来找我,好可怕!」 「你这小鬼头,哪里是在做什么梦,刚才是听到她的声音了吧?」楚玖玖用手指点了一下顾挽萤的额头。 「嘻嘻。」被戳破了顾挽萤有些不好意思,将红通通的小脸埋进楚玖玖怀里,软糯糯的声音带了丝小孩子不该有的忧愁。 「萤儿不是有意想骗姑姑的,但是我真的不喜欢那个人嘛,我偷听府里的伯伯们说,那个坏女人会嫁给父王,会生弟弟,就不要萤儿了。」 楚玖玖抚着小丫头黑亮的头髮,心里酸酸暖暖的,「傻萤儿,你爹爹和你娘亲最是和睦了,不会娶其他人的,就是以后你娘亲再有了弟弟妹妹,萤儿也是爹娘最疼的宝贝。姑姑最喜欢萤儿了。」 「姑姑真好!萤儿也最喜欢姑姑了。」 被小丫头缠了好久,待吃完早饭后已经日上三竿,楚玖玖送收拾妥当的顾挽萤回去。 她虽然知道连小意并非是什么软弱的女子,对付来势汹汹的杨伊人自然有她自己的注意,可是现在杨伊人已经影响到了萤儿,她觉得还是就这事儿和连小意聊聊。 到了连小意所住的凌湘阁,楚玖玖先送顾挽萤回了她自己的屋子,然后再去主卧找到了正在刺绣的连小意。 连小意见她进来,连招唿她到身边来。 「玖玖来了,到姐姐这儿来。你看这个花样怎么样?这又开春了,我计划着给萤儿添件我自己做的衣裳。这孩子越长越大,去年初秋做的衣服有些都不合身了。」 「花样不错,萤儿那丫头爱美,应该会很喜欢的。」也就与亲近之人,楚玖玖才不会如外人所说的那般『高冷』。 「小意姐,今早杨伊人来我院子,说是奉你的命令来接萤儿,我想着你不可能让她接萤儿,便寻了个由头骗她说要手谕,她拿不出来,就作罢了。」 听完此时,连小意正在刺绣的动作停了下来,微微皱眉:「这人的注意居然打到萤儿身上来了,还真是费劲心思。」 「我知道你和兄长都有自己的打算,但是让这人长久留在府里,下人难免嚼舌根子,萤儿听到了对她也不好。」 楚玖玖这次回来,听到萤儿说起杨伊人时就是一口一个坏女人,只是个四岁多的娃娃,可能连坏女人是个什么意思都还不知道,定是受了他人的影响。 「这个是我没顾及全面,杨伊人之父曾经在前朝做过右相,现在还占着个南燕侯的爵位,是个不省心的老狐狸,你也知道信安王府与文官关系要密切些,阿衍与他也是交集不浅,打交道也小心得很,怕被其反咬一口。」 「南燕侯几番提出要阿衍代为照顾自己独女,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说什么只是代为照顾,不可能有要结亲之意,可看杨伊人的小动作,谁还猜不到他们在想些什么。」 「对于杨伊人这件事,我们也只能提醒她不要太过分,除了以礼相待以外,出阁的举动都不好做,只能等她自己做些过分的举止,我们才不至于落得理亏。」 「就是说,要等她自己出岔子么,可我是担心萤儿,她毕竟还小,怕她被杨伊人给惦记住了……不如这段时间就让萤儿和我住吧,我也好照顾她,出去这几个月我都好久没好好看看她了。」 「这样也好,不过萤儿这个小丫头啊,你太过宠爱她了,她闯了祸,该打骂还是不能惯着,可不要她一可怜巴巴的看着你,你就缴械投降了。」 「我知道,」楚玖玖有些心虚,「我不会惯着她的。」 「那先不说这个,我们再谈谈你吧。」啦连小意伸手牵楚玖玖坐在自己身边,「跟姐姐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楚玖玖愣了,怎么就轮到她了。 不过她也该想到了,她今年就该十八了,还没有定亲。连小意十五岁嫁给顾衍,这样一比较,显得她的确该急了。 连小意这些天也是为楚玖玖操碎了心,来王府求亲的其实不在少数,但是大多数都是些酒囊饭袋,纨绔子弟,和楚玖玖是半点不配的,就都被她给婉拒了。 「嫁人可以再晚些,但你总归要先定户人家啊,我和你兄长不会逼你嫁人,但是你得告诉姐姐你喜欢什么样的,姐姐也得帮你挑挑。」 「我……我也没什么喜欢的啊。」 「怎么会这么大个姑娘了还没个喜欢的?就是那种喜欢的类型呢?温润如玉的还是精通武艺的?」 楚玖玖挠挠脸,想起她之前向顾衍打听秦昭的消息,却被顾衍给几番躲过了话题。 「小意姐,你问我哥吧,我哥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那个我就先走了哦!」楚玖玖连忙逃离战场,还不忘到顾挽萤房间将她一起带走。 夜里,处理了一天公事的王爷大人终于回了卧房,抱着软软的娇妻,好不快活。 连小意乖乖窝在他怀里:「阿衍,今天我问了小妹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我也好为她挑挑,为她上门提亲的人家也多,但是我都没看上」 「哦?那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你知道的。」 「她真是这么说的?」顾衍坐了起来,狠狠一拍手心,「这秦昭,够他嘚瑟的。」
第68页 「秦昭?难道是镇北将军府上的那位?」 「正是。你可记得我说过的,我请去护送小妹的那位?也是他。之前小妹一直旁敲侧击的询问他消息,我就知道不太妙了……没想到我家好好的一颗小白菜……」 「若小妹真是喜欢,我倒是觉得可行,那位秦昭人品如何啊?家里母亲可好相处?」 「我倒是不担心他这个人又有什么问题,只是……他身后的是镇北将军府,他自身也是上过战场的,曾经还被封过少将军。」 顾衍深深嘆了口气:「意儿,你认为宫中的那几人会放信安任王府与镇北将军府联姻吗?」 听顾衍这么一说,连小意也明白了其中利害关系。 是啊,如果要是两府联姻,朝中的势力必然会被重新洗牌。皇帝就算再老迈无能也明白不能让臣子强强联手的道理。 只是连小意从未见楚玖玖喜欢过哪位男子,若是让她就这样放弃,未免对她太过残忍。 连小意嘆气:「阿衍,我还是觉得婚姻大事,还是要挑一个玖玖真心喜欢的。」 顾衍沉默了会儿,开口道:「也好,先姑且试试吧。过段时间我会在府中举办一场花宴,到时候还得辛苦意儿了。」 连小意搂住他的腰,笑得很甜:「为了你,哪有什么辛苦的。」 接下来的几天,顾挽萤就留在楚玖玖身边,而不死心的杨伊人时不时的就会来碰碰运气,希望能和小郡主讨好关系。 而楚玖玖是个懒得搭理人的,见杨伊人三番两次的来烦人,便用以前祁阳告诉她的法子,在院子周围布置了一些招蚊虫的花木。 杨伊人害怕这些小虫子,硬是不敢再踏进楚玖玖院子一步,很是消停了几天。 * 京华,镇北将军府 听到下人的通报,秦昭赶到厅堂里,一身白色锦袍的顾衍正慢悠悠的品茶,见他来了,又慢悠悠的将茶杯放下。 「少将军再次上任,感觉如何?」 「还能怎么样?看我现在这么闲就知道了。不过是一个摆设罢了。」 秦昭本来在练武场活动筋骨,听到顾衍来了,便立刻赶了过来。 他此时一身热汗,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语气是满不在乎。 「我没有想到,你还愿意回京华重新任职。」 秦昭笑了笑:「换做几年前,我自己都想不到。」 「你背后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毒解了,暂时小命还得以延续。话说王爷来慰问我的伤情就都来了几回了,我可真怕你别有用心啊。」 「是替人问的。」顾衍笑笑,没有说的太明白。 秦昭愣了下,才道:「听说小玖她回府了?身体可还好?她帮我善后做了那么多事,我还没好好谢谢她。」 「回到是回了,不过这感谢还是当面说吧。过几日王府会办场赏花宴,我是特地来邀请秦二公子的。」 「自然是要来的,不是为别的,主要是兄弟你难得办次宴会,我自然是要来捧场的。」 秦昭眼神看着是要多真诚有多真诚,可是顾衍了解他多年习性,默默地在心里想着:可我怎么觉着,你压根不是为了撑场来的…… 第34章 这几日王府里因为即将举办的赏花宴,难得热闹起来,大家都是高高兴兴的筹办着,可是楚玖玖计划着要出府,因为这日正是三月初三,是和屈谷蒙约好在东风酒家碰头的日子,她等这天等了许久了。 将挽萤丫头送到连小意身边后,楚玖玖便径直出府到那东风酒家等着。 三月初三,正是上巳节。京中的公子少爷都相约踏春出游,坐在东风酒家二楼依着阑干的位置,正巧看得到楼下来来往往的马车,和骑在骏马上的年轻公子们。 其中一匹红棕色的骏马引起了楚玖玖的注意,那骏马与马背上的马鞍都让她颇感眼熟。她恍然大悟,原来正是那天在闹市中被她停下的那匹马。 因为认出了那匹马,楚玖玖这才认出了它背上的那人,那个衣着华贵的不就是那天驰马的纨绔子弟么。 楚玖玖注意到跟在那纨绔子弟马后的那些家丁的服饰,与那天跟踪她的人穿的是一样的。 这人派人来跟踪她也不知有些什么用意。 回头派人查查这人的底。 楚玖玖在趁那纨绔目光朝她看来之前将眼睛移开了,装作若无其事的侧开脸吟了口茶。又等了会儿,鬼医屈谷蒙如约而至了。 「我以为您老人家手脚会慢些,没想到这般守时,失敬了,小辈自罚三杯。」 替屈谷蒙倒好茶后,楚玖玖连喝了三杯茶水,最后将空杯子朝下一晃,示意喝完了。 屈谷蒙看了眼楚玖玖身后——对面的酒楼里,身着蓝色绣竹纹的秦昭笑眯眯的,亦是举起手中酒杯朝他示意。 「臭小子还怕我耍赖不成……」屈谷蒙嘟囔一声,很是为老不尊的翻了个白眼。 「啊?什么?」因屈谷蒙说的小声,楚玖玖并未听清。 「咳、我是说守时守点是我一向的做事风格。废话不多说,要医谁快点带我去吧!老夫的时间可是宝贵的很的。」 楚玖玖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 「前辈这边请。」 看到门匾上信安王府这四个大字时,屈谷蒙其实心里还是诧异了一下,但是他是谁啊?怎么说也是医中圣手,世外高人好吧,怎么能将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显露出来呢?!
第69页 所以屈老爷子淡淡地瞄了眼牌匾,冷哼一声,露出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神情,挺直腰杆进了王府。 顾衍知道鬼医会至,今日并没有出门办公,而是留在书房等候着。所以楚玖玖直接带着屈谷蒙到了顾衍的书房。 由于不知道是要怎么检查,楚玖玖便留在了书房外守着门,连小意也是知道这事的,将花宴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便往书房赶来,见楚玖玖站在门外,便和她站在一起。 连小意是一路快走过来的,额头上都是细汗,顾衍咳血之症是从先信安王夫妇死后他留下的心病,加上过度操劳,这病竟愈发严重。 这不仅仅是顾衍的心病,也是连小意的心病,让她始终提心弔胆。 「小意姐,你别担心,这位先生是在江湖上极有威望的。」 「阿衍这病也有许多大夫看过,都没法子根治,只希望这次可以根治吧。」 屈谷蒙诊断了许久,期间书房里还有隐约的谈话声,可楚玖玖扒在门板上也没听个究竟,她正打算推门进去,却不想屈谷蒙已经先一步出门了。 「药方子我留给王爷了,只要保证一日三次准时服药,这病总有痊癒的一天。」屈老爷子摇了摇头,似乎在感嘆些什么,末了又添了句,「我的药方可得给我收好了,可别外传!」 「自然不会将先生的方子外传。不知先生还有什么医嘱要吩咐的?」连小意问道。 「要交代的你们王爷都明白着呢!」屈谷蒙转头看向楚玖玖,笑道:「不过我倒是得提醒这个小丫头一句,可别忘了提醒秦昭,他还承我个人情。」 楚玖玖:「……」 秦昭欠他人情,而她又欠秦昭个人情,怎么可能她去提醒秦昭还人情,这老爷子合着在调侃她与秦昭呢。 被楚玖玖送出王府后,屈谷蒙又来到了东风酒家所在的那条街,进了另一家酒楼,也是二楼临窗的位置,秦昭依着阑干正在打瞌睡,见屈谷蒙来了,直起身子请他入座。 「京华的薄酒小菜,不知合不合老爷子的心意。」 屈谷蒙提起筷子吃了几口小菜:「都还是热乎的,你时间倒是掐的准。」 「谁不知道老爷子医术高超,我料想区区咳血之症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 「油嘴滑舌的小子。」屈谷蒙喝着酒,嘆了口气,「我到那府上之前还在想,不过是咳血之症,体虚一些,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无法痊癒。」 「结果竟然是那人每日饮食里都被人加了孤紫,剂量虽然小,但日积月累下来,甭管用什么药都是白费功夫啊。」 听了此话,秦昭剑眉微皱,其实用这般手段对付顾衍的人,并不难猜,想着京华城里不想让信安王府壮大的人,天家就是头一号人物。 「不过幸好遇见了糟老头子我啊!」 屈谷蒙摸着鬍鬚洋洋得意的摇摇头,又颇为感嘆的道:「这京华之地,权谋诡计,真是防不胜防。若不是为了给你个面子,我才不会蹚这浑水。」 「屈老爷子的恩情,在下铭记在心,以后老爷子有需要的地方,秦清远一定如约而至。」 秦昭朝屈谷蒙拱拱手,又问道:「只是这发病的真正缘故,小丫头知道不?」 「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小丫头被挡在门外没听见的。」 那就好,小玖在遇到自己在意之人的出事时,可不容易冷静的下来。 「这京华老夫真是越待越不自在,那人情的事儿,以后我要你帮忙时再说吧。老夫现在只想着快点儿离开这鬼地方。」 「全是亭台楼阁、街道瓦市的,都没个让老爷子我能挖草药的地方。那些魑魅魍魉一多,臭气熏得连再珍贵的草药也没了灵气。」 陪着屈老爷子用过膳后,秦昭这才作别。 而此时已经是夕阳在街尾西沉了,金黄的余晖照在长街之中。 来往客商的脸,或悲或喜;酒楼上一盏盏摇曳的灯笼,或明或暗;周身嘈杂的吆喝声,有的一声比一声响亮,又有的一声比一声嘶哑黯淡。 每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巷前都有几个小摊停着,馄饨、面条和米线还挺周全。白雾般的水气在春寒时节分外明显,隐约的香气让人身心愉悦。 市井小妇们做好了简单的晚膳,正唿喊着调皮的孩童回家吃饭,而孩子们也与相熟的伙伴们告别,相约明天再一起玩耍。 这里只是京华城里最普通不过的一条长街,但是秦昭却喜欢的很。那种平凡到尘埃里才会有的烟火气息,让他觉得踏实自在。 也许就是为了这样的人间烟火,他愿意付出生命来守护,也不会后悔。 * 京华,右相府邸 华衣锦袍的公子回府后,特意选了条离书房最远的路回自己的庭院,眼看着还有几步路就到了,可还没等他放下心来,进院一抬头,站在院中央的那个中年男子,可不就是他想躲着走的父亲,当朝右相大人梁协文吗? 「梁杨!混帐东西!」一见到独子,梁协文血压飈升,「我叫你带着那群世家公子去郊外踏青,你倒是好,半路给我带到青楼里去了!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梁杨头都大了,双手捂着耳朵不耐烦的道:「第一,踏青和青楼都还有一个青字,这不是差不多嘛。第二,你不就是想让我和他们笼络一下感情吗?我看他们在青楼里玩儿的也挺开心的啊,一个个的都在感谢我呢。」
第70页 梁协文伸着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理直气壮的独子,只差没吐出口血来:「那些公子哥倒是开心了,但是他们背后真正掌握实权的长辈们能开心吗?我都知道的消息,人家难道就不知道吗!」 「我们梁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混帐,只知道吃喝玩乐也就算了,还尽给我添乱!」 「都说是,子不教父之过,我这混帐还不是跟您耳濡目染过来的。」 不想在说这些废话,梁杨问道:「您老人家特意来这儿堵着我,怕不只是给自己添堵来的吧?到底什么事就说吧,我身上黏兮兮的还想洗个热水澡呢。」 梁右相大人这才缓过劲儿来,留着一口气没有当场去了,这儿子混帐也不止一两天了,幸好还有个有用的长女在宫中帮衬着。 他清了清嗓子道:「信安王府近期会举办一场赏花宴,帖子已经送过来了,就是这个月十五。你到时候去王府看看吧,别失了体面。」 「只是这么简单?有什么就托盘吧,不要说一半藏一半的惹人不快。」梁杨可不相信就为了这么点事儿能让右相大人特意堵他。 梁协文瞪了独子一眼,说:「信安王府上还有位嘉宁郡主,正待字闺中还没有定亲。你若是能得了她的欢心,这估计就是你能为我们梁家做的最大的贡献了。」 呵,梁杨冷哼,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的事儿,他开口嘲讽道:「人家都说梁右相大人是卖女求荣,倒是委屈右相大人了,毕竟您老人家还可以卖子求荣!」 回应他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混帐东西!你姐姐能嫁给圣上,诞下龙女,那是莫大的荣幸!」梁协文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的道,「祸从口出,隔墙有耳!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梁杨木然的摸着半肿的脸,没再理会梁右相,直接回屋砰的关上了门。 嘉宁郡主?就是那个十来年没露过面的女人,他爹定是想要权势想疯了,居然会想要他娶一个不知是丑是恶的女人! 第35章 三月十五,是信安王府设赏花宴的日子,所邀之人大多应邀而至。一是因为信安王府多年不曾下过帖子,难得设次宴,自然要捧场以示尊敬。 二是听闻府上嘉宁郡主尚未婚配,信安王爷也只有正妃一人,所以那些个正操心儿女婚事的世家主母们,都想来瞧一瞧,相看相看。 连小意作为主母,自然是忙的不可开交,趁着清晨有些空闲时间,便来楚玖玖院里,告诉她在花宴上的公子哥多半是有意与信安王府结亲的,叫她到时候可以看看有没有心喜的。 楚玖玖虽然完全没有要相看这些的打算,但也不想辜负她的好意,只乖乖的点头称好。 「没有喜欢的不要紧,只是个寻常宴会,你要是厌倦了人多,就找个人少的地方躲躲懒。」 「好,别的不会,躲懒我最擅长了。」 连小意这才又放心去张罗了。 以往楚玖玖的衣裳都是她自己选的穿的舒坦的,髮式也是自己随手弄的,虽然不杂乱,但是绝对没有那些闺阁小姐们的髮式那般繁琐美观。 连小意特意找了个手脚灵活的丫鬟来为她束髮。那丫鬟手是真的灵巧,几下就给楚玖玖弄好了个随云髻,并非是那种特别繁琐华丽的,却胜在灵动轻盈。 「郡主喜欢些什么饰品,奴婢为您戴上。」 楚玖玖昨日因这赏花宴,夜里有些失眠,正在犯困,并没有注意丫鬟的问话。 那丫鬟估计是以为楚玖玖不满意了,吓得立马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奴婢该死!求郡主再给奴婢个机会为郡主束髮!」 楚玖玖的瞌睡一下子被戳破:「起来。」 那丫鬟倒是没磕头了,但还是缩成一团没敢起来。 「起来。」 丫鬟立马翻身起来,乖乖站在楚玖玖身后。 「挺好的。」 楚玖玖想了想道:「簪花挑些华丽的。」 今日连小意给她备的衣服是一套鲜红色的衣裙,要是髮式太过素净了也撑不起来。 丫鬟嗫嚅着称是,继续为她帖花,额上磕破了皮渗着血丝也不敢去擦。楚玖玖在镜中看了她一眼。 「你很怕我?」 眼看着这丫鬟又得跪下去,楚玖玖托住她:「别跪,继续弄。」 「是……」丫鬟紧张得很,手都有些哆嗦,几下都不小心扯着楚玖玖的头皮,所幸这丫鬟轻手轻脚的,扯着也不怎么疼。 「不错,退下去领赏吧。」楚玖玖对镜环顾了一下,很久没有打扮成这般模样了,她还有些不自在,但是好看的东西总是让人越看越顺眼的,她还挺满意的。 只是秦昭好像还没看过她这般模样吧? 想起秦昭,就是不知道他伤怎么样了,她每每去问顾衍,却都被他笑而不语给煳弄了过去。 虽然楚玖玖不喜和外人过多接触,但这场花宴其实就是为她而设的,她自然不能不露面。 所以她收拾好后,便带着一群世家千金在王府中四处观赏。 那些世家千金也是听说过嘉宁郡主的大名的,都好奇这个传闻中从来不与外人有牵连的郡主长什么样子。 她们原本设想中的嘉宁郡主,应该是一个其貌不扬,甚至长相丑陋的女子,却不想非但不是她们所想的那样,这位郡主面容姣好,尤其是眉眼生的动人。
第71页 脸上微丰,但浓眉大眼的并不会显得臃肿。她虽然也会同众人交谈,说到趣事时也会微微一笑,但眉宇间却透露出极淡的疏离,给她添了分清冷的气质。 这些个千金小姐们,年岁虽然小,但都是在宅门深闺长大的,都是机灵的人儿。她们深知这次设宴就是来相看的,万一她们的兄长被郡主相看上了,说不定下次见面就是姑嫂了。 于是看楚玖玖的目光更加热忱起来,楚玖玖觉得那些女人的目光像是淬了毒的暗器,飕飕的往她身上扎。 所幸王府的景色是真的秀美,才替她吸引了一些逼人的目光。 这王府的大小园林,都是先信安王妃设计打理出来的。 先信安王妃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年轻时便是京华城闺秀榜首,其人相貌不必说,自然是一等一的美色,而真正让她名满京华的,是她自身的才华与气度。 这位王妃最喜欢的不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虽然这些才是让她被人知晓赞扬的原因之一。 楚玖玖的印象里,比起那些东西,先王妃最喜欢的其实是她一手栽培出的花圃与奇珍异草。 先王妃喜好花草,先王爷便将曾经一半的王府改成了花园,任王妃置办。 在当时还有许多人暗地里说王爷被迷的昏了头,后来花园在王妃一手打理下成形后,那些说闲话的人才沉默了。 其实说是把王府和庭院融合在一起更合适些,王妃设计将庭园设计为江南园林式的风格,假山,流水,亭湖皆有。平白给先前肃穆的王府添了几分大气秀美之感。 「常听家中长者称赞说信安王府的庭院是京华一绝,今日总算见到了,果然名副其实啊!」一位千金赞美道。 此时楚玖玖正领着几名赴宴的世家小姐们在湖边散心,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终归要尽地主之谊,不能让外人轻贱了信安王府。 她刚想要开口自谦一下,结果却被接过了话茬。 「京华一绝?夏小姐是觉得御花园不可入眼吗?」 发话的是当朝寿安公主,为最为受宠的梁妃所出,也因此最受皇帝溺爱,今年十一二岁,说话蛮横莽撞,不通事理。 果然,此话一出,众人都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之中,气氛也变得有些尴尬。 那位夏小姐面色苍白了一瞬,才着急道:「我并非这个意思,让公主见笑了,御花园那样的地方,哪里是让人想进就能进的呢?就算是人间仙境,我等也只能耳闻一二啊。」 「哼,没有见过世面也就罢了,何故显露出来招人笑话呢?还说些什么京华一绝。」 因为此前这位夏小姐说的是家中长者告诉她的,寿安这话不就是在说她家中长辈也没见过世面吗? 夏小姐眼中含着泪,委委屈屈的道了声:「公主说的是。」 其实寿安说这么多,都是冲着楚玖玖来的。 不过是一个养女罢了,平白得了个郡主的名号,居然真的把自己当皇家人。想到这里,寿安公主朝楚玖玖冷哼了一声。 寿安公主是觉得楚玖玖名不正言不顺,不配成为皇家人,却不知道对楚玖玖而言,并不在意这个名号。 但是既然别人不想她当这个郡主,她倒偏要用这郡主的身份,气死一个是一个。 「本郡主在想,梁妃娘娘教养的可真好。起码教会了公主两件事。这第一是为目无尊长,我父王与陛下是亲叔侄,算起辈分你该称唿我声姑姑。」 「而这第二件事为喧宾夺主,我以为王府设宴,应邀而来的都是知书达理之人,没想到也有公主这般喜欢先声夺人者。公主也不担心人家有宴请的都不敢邀请你。」 她真是很久没有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了,这样说出来……还真是痛快。 「顾玖玖!」寿安公主气得眼泪都快出了,她想着膈应一下楚玖玖,就是料想着她不会在自家设宴的时候给她难堪,谁知道这人就是个不管不顾的女疯子。 「嗯,在这儿呢。」 倒是好久没有听到别人叫她这个名字了。 「呀!!我定要回去告诉母妃你的所作所为!」寿安公主撂下狠话,提着裙子就带着僕从们气沖沖的走了。 楚玖玖默默地想,要是她突然被裙角给绊倒摔倒湖里,最后还得她去捞起来,那就是神作了…… 「郡主,这下可如何是好啊。」楚玖玖身后一个王府的丫鬟压低声音对她说。 「不碍事。」楚玖玖微微摇了摇头。 寿安这一走,反倒让在场的千金没那么尴尬了,毕竟谁也不喜欢一个人老是跳出来踩自己痛脚,尽管她身份高贵。 「出此插曲,实乃王府招待不周。玖玖在这里向各位赔礼了。」 「郡主言重了。」 ……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和一群女人交流还是让楚玖玖疲惫的很。怪不得有个说法说的是,和女人交谈不难,难的是和一群女人要谈的融洽。 最终楚玖玖也终于坚持到了连小意处理宴会的琐事,待她找过来后,楚玖玖立马决定先去随意逛逛,等宴会开始后再出现,她实在是没什么话好说了。 在她走之前,连小意还特意跟她说了一句话:「桃林的桃花也开的正是最艷的时候,那边也清净,你要躲懒就到那里去吧。」 这话说完,连小意还给了她一个示意的眼神,让她有些费解,但只得应下道:「好……」
第72页 信安王府的这片桃林所在的地方,因为地势比较陡峭,原本是没有在用的,后来先王妃改后院时,才把这片荒废之地种了桃林。因为地势较陡,这桃林和其他地方的不大一样,高高低低的都有。 楚玖玖对于去桃林的路是摸得最熟的,因为这片桃林都是选的好苗子种下的,结出的果实是又甜又大。楚玖玖喜欢吃桃,所以小时候这片地方她可没少呆。 三月的桃树正是最艷的时候,每一朵桃花都如同雕琢过似的,都开的恰到好处。 这片桃林有几百棵桃木,此时落樱纷纷,浅粉色的桃花在地上也铺了几层,即使已经成了花泥,也依旧带着淡淡香味,不浓不淡,胜在自然。 忽然,楚玖玖经过一颗高大的古桃树时,停下了脚步。她瞧见了一个男子才有的脚印,比女子的脚印要大,入泥更深。 难道有其他人也在?看着脚印上还没有什么花瓣,显然是才踩上去没多久。 楚玖玖四处张望了一番,无果。 想到有人在,不管是男还是女,都让此刻只想独自待一会儿的楚玖玖不想再这儿待了。 她正打算离去时,突然一朵桃花飘飘然的掉下来,正巧落在她鼻头后,而又往下飘落,她伸手接住。还是朵完整的桃花,开得正盛,怎么就飘下来了? 楚玖玖抬头望去,只见斜坡上的一颗老桃树前竟有个人。隔着朵朵桃花看过去,一位白衣的公子稳稳的站在那里,白衣素净,而桃花就像是点缀在他身上一般。 他眼眸弯弯,嘴角上扬,已经憋着笑看了她许久了。 「秦昭?」 那一瞬间,楚玖玖尚且因为自己看错了。 第36章 「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爬树啊……」认出这人是谁后,楚玖玖脑中一片空白,傻愣愣的看了秦昭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东西。 怎么叫做还是怎么喜欢爬树啊?简直是,问一下伤势也好啊,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好像个傻子一样。 明明没见面的时候,要问的问题都听多的,怎么一见面却不知道从何问起了呢?病情,住所,还有关于太渺真人的事情不都可以说吗? 楚玖玖定了定神,刚要说话时,才发现秦昭已经到了她身旁,一时间要说的话又给咽下去了。 「关于爬树这一点,没想到楚女侠在意的点这么与众不同。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既是兄长的朋友,出现在这里自然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楚玖玖突然想起连小意之前示意她的那个眼神,她突然想着:小意姐她不会是知道秦昭在这里才暗示她来的吧? 姐姐不亏是姐姐。 「你的伤怎么样了?毒解了吗?会不会有些遗留症状?」两人毕竟相处过两个多月,话头开口后楚玖玖没了先前的拘谨,问题一连串的就冒出来了。 秦昭笑笑:「我已经痊癒了,都不打紧。」 「上次因为情况紧急,没有和你好好告别,我一直很遗憾,走得急,还留下一堆没解决的麻烦,辛苦小玖了。」 「都不碍事儿的,真要说谢的话也该我来说,屈老爷子那件事我还承你一个人情,有事还请一定联繫我。」 两人许久不见,正还有些话要说时,从几棵桃树后头走出来一个粉衣女子。她见到楚玖玖跟见了亲人一般,立马贴过来,好似生怕被她推开的样子。 「玖玖!幸好有你在这里,这林子也太大了,我一不小心就迷了路,你能带我出去吗?」 来得不是别人,正是信安王府的「远方表亲」,杨伊人。 「咦,对不起啊玖玖!」杨伊人一副现在才看到秦昭在的样子,「我没想到你正在和这位公子见面,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楚玖玖心里满是吐槽,槽点太多,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谈起。 楚玖玖没有想太多,但秦昭却意识到这里并非是江湖,而是规矩颇为森严的京华,若是这女人说些闲话,恐怕不利于楚玖玖的名节。 他已经害过小丫头一回了,怎么说不能再害她第二回 。 「还请姑娘慎言,在下不过是做客王府,一时没找到出路询问一下郡主罢了,怎么从姑娘口中说出来硬是变了味道。」 秦昭有礼有节,连表情都是笑着的,可那神情看在杨伊人的眼里,却有些令人生怖。 杨伊人刚才远远看着这两人举止亲近,本是想藉此来胁迫楚玖玖一下,但没想到这男子是个硬茬。若是真闹大了,亏的估计还是她自己的名节。 她讪讪道:「公子这话才真是让小女子无地自容,是我表达有些不明朗,招了误会,还望玖玖不要见怪啊。」 「……」 楚玖玖有些无语,不想对她说些什么,转头对秦昭道:「刚才给公子指的路公子可是记住了?既如此,小女子就先行告退了。」 「郡主慢走。」秦昭配合的道。 见楚玖玖一句话也没跟她说就走了,杨伊人心里怪她失了礼节,可转念一想,听说这位郡主也不过是养女罢了,并非真正的皇室血脉,不知礼仪也是难怪。 杨伊人在心里冷哼一声,这样一想后,她心里平衡多了。她回头对秦昭温婉的笑笑,然后才跟上楚玖玖:「玖玖妹妹,你慢一些走,我有些跟不上。」 *
第73页 按照一般设宴的礼节,信安王府这次赏花宴,男女在宴会开始前是分开的赏玩的,宴会开始时,男女相对而坐,中间隔着数层松绿色的软罗烟,只朦朦胧胧地看见对面公子小姐的容貌,却平添意境。 梁杨兴致缺缺的饮酒数杯,也不见那个什么嘉宁郡主到场,不免有些烦了,手指百无聊赖的扣在瓷杯边上,思绪飘忽。 手指扣在瓷杯上发出的清越的声音,一声又一声的,催人入眠。然后,一道属于年轻女子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 「王兄,玖玖来迟了。」 清越的声音戛然而止,梁杨抬头看去。 三月春风轻柔,数幕软罗烟被风揭开一角,入目的是一道身着嫣红衣裳的女子缓缓入座,她坐稳后,挺直着嵴樑,双手乖乖的交叉放在小腹上。软罗烟落下的最后一眼是那女子的眉宇,无悲无喜,沉静疏离。 梁杨知道,在她入座时,并不止他一个男人身体朝前倾了下。 有趣。 梁杨阅女无数,从刚才片刻的恍惚中回过神来后,勾起嘴角。 以他的经验,这女人不过是中上之姿,算不得绝美,而真正让他觉着有趣的,因为那人不是别人,还是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是那个在闹市中拦下他骏马的女人! 当时他还派家丁去跟踪她看看,是不是哪家大人的门客,当时派去的人被她半路给甩掉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再见,而且那身手灵活的女人,竟然还是位郡主。 楚玖玖做的端正,倒不是她有多知书达理,只是她自然是感受的到那些目光落在她身上,如芒在背。 顾衍坐在楚玖玖与连小意中间,他暗自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不必紧张,玖玖,你远比你想像的更加优秀。不管如何,阿兄都在。」 楚玖玖点了点头,到底没有那么慌张了,她心里明白,这一天终归会来的,她不可能一辈子躲在王府里畏缩不前。 「正是春光融融的时节,与各位相聚于此,本王心中欢悦,只是王府久未设宴,有怠慢之处,希望各位多多见谅。」 顾衍举起手中酒杯:「这一杯,本王敬在座各位。」 众人纷纷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都是在社交圈里行走的好手,对于这些席面上的闲谈,也是得心应手的,期间几位有意要显露才情的小娘子也都作了准备,古筝琵琶乐舞的都有,宴会的气氛很是融洽。 楚玖玖端端正正的坐了会儿,只感觉浑身都僵了,尤其是脖子。她只管乖乖的着筷用膳,人家话多的可能可能还没吃味来,她慢悠悠的吃着也已经饱了几分。 顾衍见此,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肘:「小妹,不若你也去弹一曲,你向来琴艺了得。」 楚玖玖朝他微微摇了头,卖乖道:「不了,我吃的肚子撑,不想动了。」 只听闻秦昭是顾衍好友,但在这席面上也没看到他的身影,想来他一身江湖侠气,应该也不会和这京华贵族撤上什么关系。楚玖玖正想着,端起一杯冷酒。 「镇北将军府秦二公子到!」 眼看到一道分外眼熟的身影到了宴上,楚玖玖刚喝进喉咙的冷酒噎了一下,然后才被她慢慢吞进肚里。 「王府园子大太,我昨夜喝了些酒,打着转才找过来,还望王爷勿怪啊。」秦昭朝主座的顾衍一拱手,说的是讨饶请罪的话,脸却是笑嘻嘻的对着顾衍的。 「秦二公子能来已是赏脸,本王又怎会有怪罪一说呢。」顾衍与秦昭是知根知底的,知道他性子,但在这些京门勛贵面前,也不能不说些官话,免得落人口舌。 「我还以为秦二公子是有事不能来了,原来是想等我们都喝个半醉再来啊,二公子这可不厚道。来,这次不管怎么说这一杯二公子都得喝下!」 待秦昭入了座,便有人举起酒杯与他打趣。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秦昭也不管认得认不得的,只要是朝他敬酒的都回敬了去。可一轮酒下来,敬酒的人头有些昏了,他还镇定自若的。 男宾这边吃酒热闹,女眷那边也如沸水般,暗自说着体己话,沸腾起来。 「新来的那位,是镇北将军府秦家的二公子,单名一个昭字,少年时也是上过战场有军功的呢。」 「说起来这位公子似乎在京华许久不曾露过面了……不是说前些年出去远游了吗?」 「我听到的与你的不大一样,说这位公子是去当了个道士呢!」 「这位姐姐说话还真是引人发笑,镇北将军和将军夫人能肯吗?」 「诶,你们别说这个了。来谈谈,这次秦二公子回京华是要做什么?」 「应该是将军夫人想着给秦二公子择个夫人吧……」 有贵女碰了碰身边的女子,笑道:「平日里都还会提起一二,怎么今日见到面了却一声不出了?」 「姐姐别笑话馨儿了……」被打趣的女子脸微微发红,朝秦昭所处的地方看了一眼,又飞快的收回。 「虽说将军府荣贵,但那府上有三位公子,据说都不错,这种人家妯娌可不太好做。」又有贵女摇了摇头道。 「你懂什么,这秦府其他两位公子哥都是从文不从武的,只有这位二公子有其父遗风,最终这大将军的位置多半是这位爷的。」 「李家姐姐,你这信息打听得这么清楚,莫不是自己对秦二公子有些什么心思啊?」一女子掩帕打趣道。
第74页 「我哪有什么想法!」那被打趣的李家小姐瞬间脸上就带了羞红,恼道:「我要是真对秦二公子有什么心思的话,这消息我才不会同你们说呢!」 「你们瞧瞧,李姐姐脸红了呢,好好好,妹妹知错了,我自罚一杯,向姐姐赔罪。」 女子们嬉戏打闹的声音如同风铃般悦耳,充满生机与活力。 虽然都说的小声,但是因为楚玖玖离她们近,而且听力灵敏的缘故,那话大多都落到了楚玖玖的耳朵里。 她又吟了杯冷酒。 她知道秦昭很优秀,就在江湖的那段时间,她也知道有许多女子暗自心悦他。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原来秦昭还是镇北将军府的公子,原来在京中钦慕他的女子也大有人在。 也对,他与禁军关系匪浅,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修行的道士。 在花宴的安排里,接下来是比赛才艺的时候了,这也是这些尚未定亲的年轻男女大显身手的大好时机。 比赛规则是将在场各位未婚男女的雅字放入一个小盒子中,由连小意随机抽一个名字出来,抽中名字的人要出席展现一下技艺。 然后由被抽中之人来挑选一个对手。 双方比较技艺,看谁技高一筹。 剩下的人作为评委给出评价,胜出的人可以得到一件王府备好的礼品。 当然被选的对手若是不愿意,也是可以自罚一杯来跳过的,只是在这种场合不敢比试未免丢脸。 连小意伸出手拿出一张纸片,端庄的笑道:「第一个名字,梅家嫡长女梅馨小姐。」 名为梅馨的女子优雅的走到设好的比赛场所,得体的朝众人微笑示意,然后缓缓道:「小女斗胆,希望郡主与小女,比试琴艺!」 第37章 梅馨此话如同石子进了死水中,激起圈圈波纹。在场的人大多有那么一瞬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要和嘉宁郡主比试? 先不论郡主琴艺好不好,这一上来就朝东家开火的,还真是不大妥当。 梅馨何尝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失礼了呢,可是一想起那个叫做杨伊人的女子说得话,她心中就气的没了理智。 想起在她到达宴会之前,那个女子突然拦住了自己,然后告诉了她碰见楚玖玖与秦昭在桃林幽会。 她原本是不信的,可是那女子却一副同情她的表情看着她,她心里就像闷了一口气,舒缓不出来,难受得紧。 「我都已经好心告诉你了,你要是不信我也是没有办法的,说到底这也不是我的事儿。话说听闻秦二公子与信安王爷关系颇好,这可是郡主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渠道啊,难怪他们二人这般亲近。」 一个「亲近」彻底点着了梅馨,才提出了在王府提出与郡主比试的要求。她自认琴艺出众,有信心拿下比赛,当然郡主放弃比赛那就更好了。 「我接受。」 轻轻的一句,让方才有些闹腾的场面安静了下来,众人都纷纷地看向了主座上的郡主,发现她气定神闲,没有分毫慌张。 顾衍向身边的小厮道:「去萧然亭将郡主的燕回取来,我带过来就放在那边的,有人在那里看守着。」 梅馨这下倒是有些为难了,郡主已经答应了,但是她并不想输,若是赢了郡主,让她失了面子,郡主迁怒于她可怎么办? 她看了眼秦昭的方向。 秦昭还是淡定自若的与身边的公子喝着酒,谈笑风生,似乎根本没有在意眼前发生的事儿。 她要赢,即使会得罪郡主! 那小厮回来的很快,将燕回捧到了楚玖玖面前。 「多谢。」 楚玖玖轻声说完,伸手接过。她已经许久没有碰这琴了,自从脸上的伤渐好后,她也没有以前那么孤僻,偶尔会带上面纱到市井中凑凑热闹,不像以前那样整日待在府中弹琴书画。 这琴算是陪伴了她近十年的孤寂时光,算是一位老友。 按照规则,应该是先由梅馨表演。 梅馨显然是有备而来,她自己从家中带来了常用的古琴,名为梅言。 梅言是由上等古铜木打造,琴弦是雪蚕丝而成,琴徽是几朵金箔片成的梅花,虽然没有梅花的颜色与香味,但精緻小巧,很合少女心意。 左御史家嫡长女梅馨对于梅与琴的偏爱是京华贵族皆知的。这次她演奏的曲目是一首名曲《梅花三弄》。 不得不说,梅馨的琴艺无疑是出众的,柔夷轻轻拨弄琴弦,琴音便如同冬日暗香一样,悄无声息的涌入众人心间。 梅馨弹奏时明明手指只是随意拨动琴弦,但是却给人一种优雅自信的感觉。连梁杨也微微诧异,在他的印象中,梅馨好像是一个除了哭就是吵的小丫头片子。 时间可真是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吶。 奉行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梁公子难得感嘆一句人生。 很快梅馨结束了最后一个调子,她小心的抱起自己心爱的古琴,站起来朝众人行了了半礼。 「梅小姐的琴艺是是越发精湛了!」 「不亏是梅御史家的嫡长女啊,这琴音中流露出的风格品质,正如梅御史一般高风亮节,品格高尚出尘啊!」 众人一堆夸赞结束,目光都不约而同的往楚玖玖身上瞄。 因为楚玖玖在京中算是比较「有名」的人物,这个有名是来源于她不爱与外人打交道。
第75页 甚至很少有人知道她长什么模样。 楚玖玖抱着琴,端庄大方的从层层软烟罗后走出来。 这下众人都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 女子外着一套嫣红色竖领大袖衫,配套深沉的暗红色马面裙。袖口、裙角上都用金线绣着重重繁花,绣工精湛,极为华丽。 因为空气里还有些凉意,那竖领外加了圈雪绒毛,雪白无杂的绒毛与嫣红的领口相衬托,格外显眼。 女子的长相是五官鲜明、脸蛋微丰的类型。眉目较深,一双秋水眸又明又亮,如若忽视那面上自带的清冷之感,应当是个明媚如光的女子。 谁是说嘉宁郡主丑陋不堪的! 那一瞬间,在场的人心中如是说。 楚玖玖淡定地走到方才梅馨所处的位置,将燕回放好后,纤细的手指轻轻搭上琴弦。 那是一支在场大多数人都叫不出名字的曲子,因为这并非是什么琴圣大家所作,更不是什么绝世乐谱。 这是十年前顾衍所作的曲子。 曲子一开始是几个单薄的音节,就像是新手在随意试音一般,单薄无力。然后从某一瞬间开始,那些单独的音节被练成了一串极低的音侓。 琴音低沉压抑,透着一股子凄凉之意。正巧是春寒时节,在场众人只觉那琴音中的凉意顺着春寒钻进了袖里、心里,激起一层鸡皮。 正是极冷的时候,灌入了一阵春风。琴音变得清越飞扬起来,如同残冬的浮冰在一江春水中漂浮、暖化,直至融入春水之中。 温度越来越高,炙热之感也随之而来,如同春后烈阳炙烤大地,犹如沙场兵器相鸣,厮杀吶喊。那一开始近乎于无的琴音此刻像是被放大了千倍万倍,在耳边铮铮作响,铿锵有力。 手指拨动琴弦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在有人正担心冰蚕丝做的琴弦,会不会就这样被生生拨断时,那声音戛然而止! 一切都像是被摁住了暂停一般。 烈日不再移动,战况激烈的沙场也停下了动作,一动不动,被击打而飞越在半空中的伤兵,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凝固着,惊惧地望着阴沉的天色…… 众人都沉寂了一会,才从那些画面中缓过神来,他们有的深吸了一口气,有的抚着心口安慰,也有的向楚玖玖询问这曲子的名称。 「郡主可否告知这首曲子的名称?」 楚玖玖摇了摇头:「此曲无名。」 她将燕回稳稳噹噹地抱在怀中,然后朝主席那边走过去。 其实她并不怎么会弹琴,琴艺也不如梅馨精湛。但是方才这一曲,是她唯一会的曲子,是当年顾衍亲自教她的。 十年间,每当无所事事时,她便会弹这首曲子,她也只会弹这一首曲子,早已弹过千遍、万遍,烂熟于心。 而这首曲子早已经刻入她记忆深处,成了一个孤寂又躁动的记号。 连小意优雅的微笑着,她吸引回众人的注意力,道:「虽然知道大家还沉浸在梅小姐与郡主的琴音中,但我们的比赛还得继续进行下去呀,各位可以思索一会儿,稍后将手中的花枝放入你们认为技高一筹的贵女的花篮中。」 然后两个小丫鬟提着一个大花篮,在宾客间穿梭,过了一会儿,小丫鬟将提着的花篮放到三面席位的正中,方便来宾可以更直观的看到结果。 那两个花篮明显一个里面花枝要多一些,另一个要少一些。 一个高级女使上前将花篮里的写着名字的名牌翻了过来。 少一些的那张写着:梅御史嫡长女。 多一些的那张写着:信安嘉宁郡主。 梅馨身旁的女子极小声安慰她道:「梅妹妹不必伤怀,可能只是因为郡主的身份,大家才、才……」 「姐姐不必安慰馨儿,输了就是输了,郡主那一曲情感诸多变化,就是我也很喜欢。馨儿输给郡主这一曲心里并不委屈。」 她身旁的女子也松了口气:「你能想得通就好。」 梁杨看着又躲回层层薄纱后的楚玖玖,心里有些好奇这是个怎样的人物,难怪人们都说长得柔弱文静的女人是最不好惹的,因为阅女无数的经验告诉梁杨,女人多半表里不一。 接下来的比试就比较中规中矩了,没有像之前那般竞争激烈,女子大多比试舞蹈,书法;其中还有几个男子被抽中了名字,也都各自比了摔跤、箭术等等。 当然也有甘愿罚酒,拒绝比赛的。 这类人以秦昭为代表。 比试武术,这人推脱不想动,然后吟尽一杯酒。 比试箭术,这人推脱喝醉了,然后再干一杯酒。 后来有男子被选中了,然后又不想比试的,就都挑秦昭来比赛,反正他都会认输,自己还白得了胜利品和好名声。 楚玖玖隔着重重软烟罗,只能看得到秦昭模煳不清的一个侧脸。 但那侧脸好看得紧,就如同白纸上果断刚毅的一笔线条,从耳后到下颔,细细的勾勒,又显出了俊秀与洒脱。 他似乎瘦了些。 也是,中了那样兇险的毒,应该很辛苦吧。 察觉到了楚玖玖的目光,秦昭谈笑风生的姿态顿了一下,然后朝她的方向看了过去,眉目里是少有的柔和。 然后就又被那群有些喝上头了的公子哥给逮了过去,继续喝酒。 楚玖玖嘴角止不住的向上翘了一丝,她轻咳一声,端起酒杯来掩住嘴角。
第76页 顾衍与连小意对视了一眼,都笑了笑。 这场赏花宴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楚玖玖保持一动不动,端庄优雅的模样太久了,弄得的腰都已经酸痛无比。 待到她终于可以回自己的院子里待着时,楚玖玖内心高兴的飞起,但是表面上还是要端着,她慢悠悠的走着、走着。 走到只有周围没看到其他人的时候,楚玖玖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 「郡主,抱歉打扰了。」 突然冒出的女声打破了楚玖玖刚才想要直接坐下的心里想法,她回头看去。 竟然是今日跟她比试琴艺的左御史嫡长女,梅馨。 「梅小姐还不回去吗?夜路危险,待会儿天色晚了,再回去恐怕会不大安定。」 「小女只是想要来求郡主将那曲谱……告知小女。」 「……」 「啊,您别误会,我并非要用这曲谱做什么谋利的事儿,只是小女痴于琴艺,对于那些不传于世的曲谱十分在意!」 「那曲子的曲谱早已经没有了。」当年就已经被顾衍给一把火给烧掉了。 梅馨觉得可惜极了,鼓起勇气又问:「小女斗胆求郡主将曲谱写在纸上,也许这后世就可以多一部绝世曲谱了。」 「这个……」 楚玖玖只是这么多年弹顺手了,记得住而已,她并不懂什么曲谱,自然没办法给她写出来。 梅馨的脸上难掩失落。 「如果你愿意学,我可以教你一二。但是我说好只教一次,能不能学会就看梅小姐自己了。」 「真的吗?谢谢郡主!」太好了,对于记音律这一点上,她有十足的信心! 「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告诉我为什么今日会选我作为对手?」 梅馨红了脸,有些尴尬:「不知王府中是否有一个名为杨伊人的女子;郡主又是不是认识镇北将军府秦二公子?」 楚玖玖坦然:「的确属实。」 「今日杨伊人对我说,看见你与秦二公子在私会,我就……是我鲁莽了。」 楚玖玖突然想起在宴会上,有位女子所提到的对秦昭有意的馨儿,应该就是指的这位梅小姐吧? 心中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瀰漫在心间,让楚玖玖有些诧异恍惚。 梅馨却以为是郡主恼了她,不由心里着急:「是馨儿小人之心了。」 与这位郡主相接触后,她并不相信这个清冷的女子会冒然与外男私下见面。 但事实上楚玖玖的确是与秦昭在桃林私下见过了,只是没有杨伊人向她描述的那么的不堪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留评呀【坏笑】 第38章 杨伊人在赏花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便藉口头晕,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她身边出了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奶娘以外,还多了小丫鬟。 小丫鬟一身王府统一的奴僕服饰,低垂着头跟在她后面,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 待到行至无人之地外,杨伊人停下了步子,回头打量了那小丫鬟几眼:「你的注意倒是不错,梅家嫡女果然朝着郡主开火了,只可惜郡主还真有几把刷子,没能看到她出丑还真是遗憾。」 「不过话说回来,你是王府的婢子吧?为何要给我提注意来对付顾玖玖和王妃?」 杨伊人有些狐疑的看着她。今日她撞见楚玖玖与秦昭在桃林时,虽然听着他们对话好像比较亲近,但是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 她本来没有打算要做些什么,倒是这个丫鬟找到了她,告诉她梅家嫡长女对秦二公子一片痴心。 「婢子常听人说,良禽择木而栖,春元亦是如此。这府中谁不知道杨小姐家族繁盛,定是极为入王爷眼的,春元也只是为求一个前程罢了。」 「你这话我爱听,但还是得管住了嘴,乱说不得。」杨伊人冷哼了声。 她突然转念一想,这些天郡主在她院子周围布下了招虫的花木,让她一直不能接近那屋子,难不成这屋子里有些什么? 「走,我们去郡主院里看看。」 「是。」春元头垂得更低,谦恭伏小,掩住了眸中异样的神采。 楚玖玖的院子是没有人守着的,只有一些巡逻的家丁在周围晃着,都被春元轻松打发了。 这还是杨伊人第一次进到屋里头来,之前几乎还没有看到这屋里什么模样就被打发出去了。 她先是往书房去了,试图想找到关于楚玖玖与秦昭有私情的证据,她也不敢乱翻,只看了看,没什么可疑的。 正担心待会儿碰上了人,杨伊人正打算先出去,没想到退了一步,正巧撞在了书桌上,书桌边缘一个盒子就这样被撞了下来。 杨伊人捡起来看了看,然后一阵寒意窜上心头,她手一缩,那盒子就又掉落在地上。 这、这是个骨灰盒子! 楚玖玖一身酸痛的回到自己院里,还没等放松,便听到了书房里的动静。 她冲进去,见到的就是杨伊人瘫坐在地上,看着地上的骨灰盒怕的手发抖,身后奶娘与一个面生的王府婢子也盯着骨灰盒看。 那是兰澈的骨灰盒! 「你们在做什么?」 冷冷的一声质问。 杨伊人看到楚玖玖,比看到骨灰盒还要惊悚,她呆滞地解释道:「它就放在桌子边上,我不是故意碰到的,这么吓人的东西,我怎么会故意去碰的,不是我、不是我!」
第77页 楚玖玖将骨灰盒抱起来,发现没有什么破损,那颗悬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她就是怕这盒子被人碰碎,所以将盒子放在书桌的的盒子里,怎么可能会被不小心就碰到。 「杨伊人,我不希望再在我的院子里看到你。今天你应该看到我弹琴了吧?那是我练了好几年的结果,但是你也许不知道,我练的最多的。」 楚玖玖挨近了杨伊人耳边:「是开膛破肚。」 杨伊人脸色瞬间白的吓人,似乎残留在手上的骨灰盒上幽幽凉意,一点点的攀上了她的胳膊、肩膀,然后钻入心底。 她打了个寒颤,在奶娘盒丫鬟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是伊人唐突郡主了,下一次……一定不敢再犯。」 目送着她们离开,楚玖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身着王府服饰的丫鬟身上,那丫鬟始终垂着脸,没有左顾右盼,也没有多少慌乱之感。 「站住。」 杨伊人三人顿住了步子,回头有些害怕的看向楚玖玖:「郡主还有何吩咐?」 楚玖玖勾起嘴角,手指懒懒地指着那个丫鬟:「这是我王府的丫鬟吧,怎么的?是没认清谁是主子吗?」 春元瞬间跪了下来,膝盖在地上磕的发响,头直接挨在地面,带着哭腔道:「是婢子财迷心窍,见杨小姐家族强盛,平时打赏也阔绰,所以就打点了关系到杨小姐这里服侍!」 「求郡主饶命,求郡主饶命!」 那婢子的脑袋一个劲儿往地上磕,几下便出了血,见楚玖玖没有出声阻止,春元头昏脑涨的,也怕真自己把自己弄死了,所以没在磕头,只缩成一团,微微发抖,似乎害怕的很。 杨伊人本就是今天才遇到这个丫鬟,对她而言这丫鬟的确不算个什么,她毫无负担的想要撂担子走人。 「郡主教训下人,家风严谨,小女佩服。只是小女今日头有些昏厥,还望郡主许可让小女先回去歇着。」 在花宴的时候杨伊人是装晕,而此刻她是真有些头晕了,先是冷冰冰的骨灰盒,然后又是头上鲜血淋漓的丫鬟,真是让她头都痛了。 「杨小姐慢走。」 杨伊人听了此话,觉得精神了些,在奶娘的搀扶下出了郡主院子。 书房中只剩了楚玖玖与春元两人,一人懒懒散散地站着,不似宴会上那般端正;另一人在地上伏小跪着,头直垂到地上。 楚玖玖懒洋洋的靠坐在书桌上。 「前几日听闻有个丫鬟每月初一就嘴馋,便到城南的李记糕点铺买点心,这个丫鬟很机灵,怕别人知道后揭发,便私下帮丫鬟小厮们带东西,就算有人问起,就说是小郡主泛了馋,差她去买的。」 「你是萤儿身边的丫鬟,是□□元没错吧?」 丫鬟大气也不敢出,攥紧了手心,低声回道:「是……」 楚玖玖冷哼一声,便是这人在萤儿身边潜移默化的给她灌输着杨伊人会嫁进王府的思想,也是她在背后给杨伊人出鬼主意,搅得王府不得安宁。 「今日我在想,杨伊人这蠢货怎么会知道梅家嫡女与秦二公子的往事,这事连我都不清楚,更况且她此前并不是在京华居住。」 「但是现在我在想着,一个信安王府的普通婢子,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儿?你要不要给我解答一二?」 春元的身子抖了抖,刚想要开口辩解,却被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玖玖,这是怎么回事?」 连小意带着一群贴身丫鬟及小厮走了进来,见到地上跪着的有些眼熟的丫鬟。 似乎是萤儿身边服侍的一个小丫鬟,她暗自庆幸没有带着顾挽萤过来。 她只是想来告诉楚玖玖一些关于秦昭的事儿,毕竟她与顾衍商量过了,秦昭这人配玖玖也算佳偶。 但没想到正好遇见这么一齣好戏。 那婢子一急,突然冲过去死死抱住连小意的脚,嘴里哭闹着:「王妃!王妃!看在婢子照顾小郡主尽心的份上,救救婢子吧,郡主不分青红皂白就想杀了婢子啊!」 「放开!」那婢子手上沾着有些血迹,这下都给抹到了连小意的裙角上。 楚玖玖闪到连小意身旁,带着她后退了几步,春元便几个小厮合力拉开了。 春元见想要脱身已经不太可能,竟决然的将头往桌角撞去,楚玖玖及时的制住了她,在她嘴里塞了团软布。 连小意唤了几个可靠的护卫:「将此女先带入暗房,告知王爷处置,记得不要声张。」 「是!」 春元被几人拽下去后,连小意遣退了丫鬟。 「我本是来同你说些事的,没想到遇到这种糟心事。」 「这个丫鬟……多半是宫里派来的,只是她使把戏让我们与杨伊人势成水火,到底意欲何为呢?」 若是太子或者皇帝的手笔,那么更可能是派人暗杀或者下毒,但这个丫头虽然机灵,也算得上沉稳,但却在后宅中使乱。 「背后的那人,也许只是想要信安王府家宅不宁罢了。」连小意不甚在意的冷笑一声。 * 太极宫。 这是宫墙内最为富丽华贵的宫殿之一,占的地界是最大的,里头的宫室或富贵,或典雅,或素净……不管是哪种风格,都是用真金白银堆砌的,建造之初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 此时一名女子懒懒地从软榻上醒来,从真丝帷帐中伸出一只保养极好、吹弹可破的柔夷。
第78页 立马有贴身宫女恭敬小心的扶住了那手,帷帐中的女子缓缓走出。 她只着了一身丝织长裙,白皙细嫩的肌肤若隐若现,纤细的身材玲珑有致。 女子容貌娇艷多媚,丝毫看不出实际年龄今年已经二十七了。 她坐在梳妆檯前,闭着眼任几位手巧的宫女为她穿衣打扮。 「梁妃娘娘……」一位年长些的宫女走近她,附耳说了几句。 梁妃睁开双眼,眼中带了丝凉意。 「处理了吧,尽快。不要给人落下把柄。」 「是……」宫人轻轻退了下去,一如来时那般小心谨慎。 待宫人们收拾妥当后,梁妃满意地看了一眼镜中艷光四射,美丽动人的自己。 「母妃!」 随着一声娇声,一个人影扑进梁妃怀中,紧紧地抱着她,声音带了哽咽。 「怎么了?都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这么爱撒娇,让母妃瞧瞧,怎么还哭鼻子了?」 「母妃,我再也不去信安王府了,再也不去了,呜呜。」 「怎么了?是你皇叔没有招待好吗?」 「自然不是。」寿安公主擦了把眼泪,「就是那个顾玖玖,当面给我难堪。」 「你与她计较什么,反倒掉了自己的身份。」 梁妃抱着寿安公主,安慰:「你可是真真正正的皇室公主,她不过就是个乡野丫头,机缘巧合入了天家罢了,还真把自己当皇室人了么?」 「乖,别哭了哈。」 「好。」寿安公主嗫嚅着笑了笑。 「梁妃娘娘,太子求见。」 梁妃给寿安擦了擦眼泪:「寿安先出去好不好,太子哥哥也许有要事呢。」 「好。」 寿安出去时正巧碰见了太子,乖巧的叫了声太子哥哥。 因为皇帝寿命颇长的缘故,太子今年已经年过三十,已经做了十来年的东宫了。 他朝寿安点点头,看着寿安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暗芒。 也许是因为心虚,这些年他越发觉得,寿安与他长得越发相像了…… 太子进殿后,那些婢子们不约而同地退了下去,脸上神情恭敬,似乎已经颇为习惯了。 「太子殿下这样的忙人今日有空来本宫这儿了?」梁妃给指甲涂着花寇,头也没抬的问。 太子脸上带了丝戾气:「我只是来问一句,你可知道为何父皇为何将秦昭重新復职?」 「秦昭?就是那个被授为中郎将的镇北将军府二公子么?」 梁妃思索了一些,对这人有些印象,不以为然的说:「我怎么会知道陛下的想法。我记得他十四五岁的时候就上过战场,还有战功,估计是想要个将才吧。」 「呵,你知道的还是太少。那人年轻气盛,傲慢无礼,自那次出征后,回来就去当了个道士,这些年在江湖混得似乎还不错。」 「哦……那有如何?」梁妃不以为意的问。 「几个月前,父皇派禁军平定江湖乱象,我趁机混进来几个自己的人,本打算趁机杀了他,但没有如愿。他这次回京,我觉得他是有意要来报復的。」 梁妃听到太子派人杀他时就已经诧异了,她皱眉道:「你好端端的杀他作甚?!平白给自己惹了麻烦。」 「这个你不用管,只是十年前我同他出征时和他结了仇怨,他恐怕恨着我呢。只可惜那次刺杀让他逃过一劫。而现在我绝不允许他率领军队在以后威胁于我。」 梁妃沉吟片刻说:「他此时可谓是如日中升,眼下去动他并不明智,你为何不笼络他到自个阵营里,这样的人绝对会是一大助力。而且十年前的事情他也不过十来岁的少年,哪有这么大的仇怨。」 可十年前的事的确不算小事。 太子颇觉得头疼,如今秦昭被任命军职,以他之才,如果可以笼络到他,自然在将来他登基时能有不小的助力。 他有些愁闷的道:「那十年前的事情也姑且不谈,但若他知道我还派禁军刺杀他,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梁妃冷笑:「能调动禁军的也不是只有太子你一人,这事不好推给陛下,那不是还有一个十一皇子吗?」 「你是说顾缙?」 十一皇子顾缙是他这一派的,让他缆下这个擅作主张刺杀的名头,总比说是太子亲自下令的要好的多。 想到这里,太子眉头渐松,思索着这几日该怎么与秦昭接触。 第39章 夜色沉寂,只有一轮圆月悬于夜幕之中。 月光倾洒,照亮了一个在屋顶上快速行走着的身影。 那个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在夜色中行走自若,对于黑夜中京华城熟悉的很。 最后,这道影子停在了一座宅门前。 宅门牌匾上书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镇北将军府。 黑影抱紧了怀中的东西,抬头寻了个好走些的口子,迅速攀了上去,顺着阴影处一直往宅院深处探去。 很快,黑影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远远地跟着她,她将怀中的东西紧了紧,挑了个隐蔽的想要先躲上一阵。 可一片含了真气的树叶从身后直直的袭来,断了她的前路。 黑影当机立断,攀住一颗合抱的大树,掩护一时。 过了一会儿,探出眼睛去瞧,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 越是这样说明越是危险。
第79页 黑影屏气凝神。 然后肩上搭上一双手,黑影一手护着怀中物件,另一只手拽住那只手腕勐的翻身,将那人牢牢困在树干上。 来人却没有任何的动作,乖乖束手就擒。 月光似水,溢满风中晃动的树叶,留下一片摇曳的树影。 而那些细碎的树影摇曳在那人脸上,眉眼若隐若现。月色下显得有些朦胧的眉眼中,带了丝细腻的温柔。 黑影看清了是谁,瞬间从他身上起来,松开了刚才压着他的手肘和小腿,后退着紧紧扒着后方的树干,黑影甚至说话带了点结巴。 「秦、秦昭?」 那道黑影正是从信安王府出来的楚玖玖,她本是想来尽快来将兰澈的骨灰盒交给秦昭的。 因为白日里她一介女流不好直接找到镇北将军府去,所以才想着晚上再来。 「你有没有伤到?」方才她使的力气不算小,她记得他当时是后背受了伤,伤得还极重。 「没事,那点伤早就好了,毕竟也已经过去了许久了。」 楚玖玖这才注意到秦昭披散这头髮,只穿了件白色睡袍,应该是打算要睡了的,而且那睡袍本就是松松散散的,方才被她那么一动,便…… 更松了些。 楚玖玖艰难地把目光从秦昭身上移开。 「我方才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这个小丫头啊,难怪跑的那么快。」 两人从树上下来后,一个身材修长的绝色女子踏着轻功从那边屋檐上飞身下来。 「小姑娘,还记得我吗?」 这是方才在身后跟踪她的女子。但待她走近后,楚玖玖微微张开了嘴,诧异地看着她。 这女子正是当时在临水山庄带走秦昭的女子。 她自然记得,一是因为她长得与秦昭很是相似,二是因为那般绝色的容颜,很少会有人忘记,即使是楚玖玖这样的有点偏脸盲的也记得清楚。 早就听闻镇北将军府的当家主母,与先信安王妃是并称的京华双绝。如果说先信安王妃是凭藉的才华,那么将军夫人凭藉的就是绝世容貌。 难怪这位女子生的这般好看,有那样一个母亲,想长得丑也是件极为有难度的事儿。 「娘,你怎么也来了。」 楚玖玖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人。 被楚玖玖误认为是姐姐的将军夫人:「我就想跟着来看看可爱的小姑娘嘛?怎么的,我还不能看了吗?昭子,你也忒抠了吧。」 将军夫人温和的对楚玖玖笑了笑:「小姑娘,方才差点不小心伤到你,抱歉抱歉哈!不过还好你躲过了,不然我这个儿子怕是要心疼了。」 「娘,你在说些什么呢。」秦昭有些无奈,「您要不先到卓然湖那边散散步?今晚那些昙花应该要开了吧。」 「哦哦,你提醒我了,我可是出来看昙花的。」将军夫人又对楚玖玖抛了个媚眼,让楚玖玖有些头昏眼花的。 「咳咳……我娘就是有些不着调,你不用在意她说的话。」秦昭脸泛起微红,耳尖有些发烫。 楚玖玖却愣着,一动不动。脑海里一直在循环一句话: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娘呢?!这也太逆天了吧? 「小玖?」 秦昭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楚玖玖才察觉到失态,颇不好意思地将手中用软布包好的盒子交到秦昭的手中。 「我是来送这个的。」 秦昭揭开软布,见到那盒子的冰冷一角时,就猜到里头是什么东西了。 是兰澈的骨灰盒。 他心间落入一声嘆息,只默默地收好这盒子,向楚玖玖道了声谢。 「不必谢……」楚玖玖想安慰他一句不要太过伤怀,但字面上的安慰又过于苍白无力了,她垂下眼睑道:「夜已深了,你早点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京华的夜路我都摸熟了的,没事。」 楚玖玖离开后一会儿,原本说是去看昙花的将军夫人慢步走了过来。 看到秦昭手中的盒子,嘆了一声,也没有安慰他。 她道:「方才那个小姑娘,我挺喜欢的。知子莫若母,你喜欢人家小姑娘,我看得出来。难得喜欢上一个小姑娘,你有什么打算吗?打算什么时候去提亲啊?」 说到提亲,将军夫人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笑得一脸调侃,试图缓解他有些低落的情绪。 「娘亲。」 「怎么了?」 将军夫人愣了一下,这孩子有多少年没有叫过她娘亲了?那个开朗、不着调、时常需要她用家法照顾的孩子,在那次战争后便好像突然长大了。 「你会怨父亲吗?怨他常年在外镇守边疆,怨他常年不能陪在你身边,还让你一个人将三个不怎么懂事的儿子养大。多少会怨的吧?就连我也知道娘亲过得辛苦。」 「既然如此,我又怎么捨得让她也受委屈呢?她明明可以过得好好的……而我自从决定回到京华,就註定不能给她那样的生活了。」 庭院中,一时静默。 「夜深了,娘亲早些歇息吧。」 说完这话,秦昭进了屋中。 而将军夫人独自立在夜风中,她用手掩住嘴,眼泪无声的滚了下来。 并不是真的埋怨镇北将军不能陪在她身边,而是因为心疼得厉害。
第80页 她曾经最没心没肺的孩子。 何时,竟已变得这般多忧多惧了。 可想起有桩事儿,还得告诉儿子,将军夫人嘆了口气,还是将眼泪擦干后,在院里站了会儿,待泪痕没了后敲响了秦昭的房门。 「昭儿,是我。」 秦昭还以为母亲已经回去了,却不料母亲竟然顶着寒风还未回屋,忙开门让她进来。 「母亲,怎么还未回去?夜里风寒,要是得了风寒大哥肯定不会让你出去到处玩儿的。」 「我哪有那么容易生病。」 将军夫人虽然脾气火爆,但今日见儿子情绪有些低落,语气也软了软:「那个小姑娘的事儿我就先不与你说了,倒是另一件事还是得告诉你一声,免得你这个稀里煳涂的到时候还搞不清状况。」 「什么?」 「你可还记得你去无量观学艺前,梅御史家的姑娘说你救了她,要当面谢你的恩情吗?」 秦昭对这事还是有些印象的,不过他当时已经决定要去无量观了,这事儿还是他娘传信给他知道的。 他嘆了口气,解释:「娘,我当年就说得很清楚了,我不记得救过那位梅家姑娘,估计人自己找错了恩人了。」 「我也是这样和她提过,但是人小姑娘一口咬定说看到的是你,我也挡不住人家要怎么想是吧。」 梅家嫡女?原谅秦昭脑海里想不起这人长什么样子,他好像没见过她吧?当时他刚从漠北回来,一身的伤都还没有痊癒,哪有救过什么姑娘。 「这些年你不怎么回家是不清楚,那姑娘还挺倔的,隔三差五的还会给王府送些东西来,每每来府中赴宴,还会隐晦地打听一下你的消息,你这次回来常住肯定会见着她的,我就想着先给你提个醒。」 「这有什么,若是见着这姑娘就直说了吧,我没救过她,也不能真把自己当人家恩人了吧?」 听完将军夫人的话,秦昭觉得有些无奈,他娘的意思是叫他注意些,别伤了人姑娘的心,但是这的确也没什么还说的啊,就是那姑娘认错了恩人,报错了恩。 将军夫人嘆了口气:「混小子,真是个木头。我现在怕的是那姑娘对你的心思不止是要报恩了。」 将军夫人只差没把以身相许四个字说出口了。 这些年她瞧着那梅家姑娘越来越有这个意味,若是只是想报恩,金银珠宝、书画墨宝,这些常见的谢礼都能解决问题。 但是这梅姑娘说是要带秦昭当面回来然后亲自向他致谢,还时常会送些东西来府里,甚至和三儿子还处的不错…… 秦昭在这些事上是有些迟钝,但是他自身有是个脑筋活跃的人,当即想到了他娘是什么意思? 是说,那位素未谋面的梅姑娘可能对他有些不该有的想法? 秦昭汗颜,之前猜不到这一层也是因为他实在想不到一个根本没见过面的女子会对他有想法。 对于这样的情况,秦昭心里飘过两个大字。 麻烦。 秦昭自认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他之所以愿意对楚玖玖那般耐心细緻,以前是因为心里的愧疚,后来是因为她这个人,让他想要对她耐心一点。 他以前在江湖时,知道有喜欢他的侠女时,也难得用言语去拒绝,採用的是最粗暴的解决方法。 那就是一辈子也不会再出现在人家面前。 惹不起我还闪不起? 见秦昭似乎领略了她的意思,将军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告诉你这事就是让你有个准备,到时候话要斟酌一下,不要伤了人姑娘家的颜面,那位梅姑娘看起来是个心气高的。」 知子莫若母,将军夫人自知秦昭不会因为心怀不忍而娶谁,这样对谁都是不公平的。 「我知道了娘,夜真的深了,您还是早点休息吧。」 送走了将军夫人后,秦昭想起与楚玖玖的事儿有些心绪不宁,躺了许久才入睡。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楚玖玖一身嫁衣,面若桃花,眼眸里都是光。 只是那眸里的男子不是他。 也不会是他。 第40章 四月一日,皇宫。 天尚且未亮,顾衍便被当今皇帝彦佑帝召进了宫。 这是顾衍久病初愈后第一次进宫面圣,此时他正在御花园中的一座凉亭中,静静地等待彦佑帝下早朝。 从来时的小径传来女子谈笑的声音,顾衍给自己添了杯茶,容色淡定,自顾自的品着茶。 梁妃同身边的低等宫妃一路说着话,沿着御花园散着步,她的双眸若无其事瞟过凉亭中的顾衍,装作没看到似的,娇声说:「那边有个凉亭,正巧我腿累了,不如去瞧瞧吧。」 说完,也不管那低等宫妃的反应,径直走向凉亭。 亭中的端坐着的男人始终没有朝她看来。 到是那身边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瞧见了她,迎了上来:「咱家还在想为什么这御花园的花都比平时更香了几分,原来是梁妃娘娘来了啊。」 「王公公的嘴还真是很会哄骗人。」 梁妃无心与王福海闲扯,她眼神装作无意间看到顾衍的样子,微微吃惊,问道:「这不是信安王爷吗?怎么在这里?」 「是陛下将信安王爷召进宫的,王爷如今久病初愈,也是时候该让王爷官復原职了。」王福海压低声音对梁妃道。
第81页 倘若不是因为梁妃在宫中极为受宠,王福海也不会跟她解释这么多。 梁妃在心中冷笑,什么官復原职,恐怕巴不得顾衍暴毙吧。 她面上笑道:「在进宫之前,我也算是与王爷有几分交情,他如今大病初癒,李总管让我给王爷祝几句话如何?」 「这是自然,娘娘请。」王福海恭敬的请梁妃进去。 梁妃转身朝那低等宫妃道:「今日恐怕不便与妹妹同游御花园了,妹妹不妨先回去吧,春寒料峭,可别让身子着了凉。」 那低等宫妃自然不敢说其他,只道了声是。 方才梁妃与顾衍说话时,顾衍只慢慢品着杯中的清茶,一派悠闲自在的模样,甚至眼神都没有往那两人身上看去。 「许久未见王爷,不知近来可好?」 顾衍这才看了梁妃一眼。 梁妃有些紧张,双手无意识地握紧了些,身上那套换了十几次,才选出来的衣服似乎也变得没那么动人了。 「……可能真的是许久未见吧,小王一时竟没认出娘娘是谁。」 顾衍状似为难的道。 梁妃那本是恰到好处、十分娇艷的笑容瞬间一僵。 那太监总管王福海见了都觉得有些尴尬,想着要不要来给梁妃娘娘一个台阶下,梁妃却缓过神来,轻轻笑了笑。 「王爷说笑了,您怎么会记不住本宫呢,本宫能够到今日,也算是託了您的福啊。」 顾衍嘴角微微上扬,笑容却是冷的,他淡淡道:「娘娘谦虚了,娘娘能够到今日,还是娘娘自己才貌双绝。」 明知道他说的是嘲讽的话,但梁妃竟然不觉得不快,反而是庆幸。 果然,他还是记得她的。 彦佑帝来得恰巧,正是梁妃打算要走的时候。彦佑帝今年已经五十有五,发须都开始泛白,但他却并不服老。 这一点从他还在不断扩充后宫的行为可以看得出。 彦佑帝一来,见到貌美娇艷的宠妃正巧也在这里,他揽过她的细腰,梁妃忍住心中的噁心,身若无骨地瘫在他身上,目光却有一瞬是落在对面的顾衍身上的。 顾衍云淡风轻地品着茶。 「今日早朝拖延了会儿,让皇弟久等了,是朕的失误啊,哈哈!」 彦佑帝眼神微眯,缓缓的道。 虽然说着表达歉意的话,但实际并没有多少歉意。 彦佑帝打从心底厌恶这个他皇叔留下来的儿子,这些年长得和他皇叔越发相像了,只是手段还不若先信安王那般凌厉。 顾衍温和的笑笑,脸上还带着久病初愈的苍白:「陛下日理万机已是辛苦,作为臣子,等的再晚也是应该的。」 彦佑帝有些满意地看着顾衍的姿态,他真想让他的好皇叔也看看,他那般不可一世的人物,留下来的儿子孱弱又温顺。 「今日招你进宫是为两事。」 顾衍面上含着笑,洗耳恭听。 「一来是你现在病情终于缓解,也该是回朝中为朕效力的时候了。」彦佑帝紧紧盯着顾衍,「这点你万不可推脱,朝中之事朕也实在需要有人替朕解忧。」 无非是想要将他控制在眼皮子底下罢了。倘若顾衍不答应,反倒显得包藏异心了。 「臣这些年在府中养病,整日耽于享乐,对于政事并没有什么见解。但也愿意为陛下分担一些忧患,臣甘愿入朝。」 彦佑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看向怀中娇媚的妃子,笑道:「这第二件事,与爱妃关系也很大呢。」 梁妃瞳孔微微一缩,强行镇定下来,笑着说:「臣妾就在这里乖乖的等着陛下说,到底怎么和臣妾扯上关系的。」 彦佑帝笑着在梁妃脸上摸了一把:「朕记得爱妃家中是有一小弟对吧?」 「有倒是有,只是调皮的很,成天惹事生非的。」提起幼弟,梁妃不免笑着多说了几句。 彦佑帝看着顾衍道:「嘉宁郡主今年也十七有余了吧?」 顾衍眼皮一跳。 「前几日,梁爱卿上书求朕赐婚,说两个孩子还颇有缘分,说幼子对嘉宁是一见钟情,朕觉得这也是一桩好姻缘,但还是想着问一下你的意思。」 虽然说着询问,但是彦佑略带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容置喙。 梁妃此前也没有从自己父亲那里得到消息,此时也是震惊了一下。 可转念一想,又知道自己父亲肚子里在打什么注意。 倘若梁杨娶了顾衍唯一的妹妹顾玖玖,那就等于把梁府与信安王府的绑在了一起,而梁府是太子一派的,那么先信安王留下的那些人脉自然归太子所有。 而对于彦佑帝而言,那些势力掌握在太子手里,总比握在顾衍手里更让他安心。 于是也是乐见其成的。 见顾衍一时间没有说话,彦佑帝不满的皱起眉:「信安王是有何不满吗?」 顾衍起身直直跪下。 「臣觉得不妥。」 彦佑帝眯起眼看他:「哦?信安王可是觉得梁右相的幼子配不上嘉宁郡主?」 「非也。臣是觉得玖玖常年待在府中,并不怎么与其他宅院夫人们往来,也并未学到什么管理家宅之术,而梁右相独子,将来自然是要接管家业的,而玖玖无法胜任当家主母重任。」 「信安王这话,说得好像嘉宁郡主以后就不嫁人了似的。」
第82页 「倒不是不嫁人,只是臣的确不想让玖玖过早出嫁。」顾衍微微笑道。 皇帝本是冷笑着说得这话,却没想到被顾衍给噎了回去。 皇帝只觉得眉心的皱纹都多了几道。 「信安王也不怕这话伤到嘉宁郡主的名声吗?」皇帝半威胁道。 「臣以为,若是真心待玖玖好的,并不会太过于在意所谓的名声。」 「罢了罢了,既然信安王这般坚持,若是朕还下旨赐婚就显得是朕昏庸了。」 * 今日顾衍被彦佑帝召进了宫中,回来时表情不太好,他先是去了连小意的院子里,出来时神色要缓和了些,但还是凝重。 还派人将楚玖玖叫到了他书房来。 楚玖玖刚走到书房门口,便看到顾衍立于桌前,正挥毫写着什么。 「叩叩。」 顾衍抬头见她来了,朝她招了招手。 「玖玖,我许久没有每天坚持习字了,你来看看我退步了多少?」 楚玖玖仔细看了看,才道:「兄长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顾衍似乎不信,他摇了摇头,将墨迹尚未干的墨宝收到旁边。 楚玖玖注意到顾衍神情与平时相比多了丝烦躁,似乎想说什么却不好开口。 「兄长今日进宫是遇到什么事了?」 「今日,陛下找我进宫谈到了你的婚事。说是梁右相上书求陛下为其子与你赐婚。玖玖,你对那梁杨可有什么印象?」 梁杨? 「那人曾在闹市惊马,险些伤及一个小孩儿,被我拦下了。那时他派人跟踪我与秦湮,但是被我甩掉了。」 「赏花宴那日他代表右相府来了的,应该是认出你了。呵,梁协文那个老匹夫说什么一见钟情,就他儿子花天酒地的性子,怕是侮辱了这四个字。无非就是想笼络信安王府罢了。」 顾衍越提越气,甚至像个没长大的少年一样拍了拍桌子,完全没有今早在皇宫同梁妃与皇帝周旋时的淡然。 楚玖玖只好拍着他的背让他消气。 顾衍缓了缓,道:「我与你小意姐商量过了,以免梁协文耍什么手段,你的亲事要尽快定下来才行。」 楚玖玖一懵:「啊?」 「虽然我是拒绝了陛下的赐婚,但是梁协文那人是没什么做不出来的,你定了亲,也就断了他们放在你身上的主意,我也好安心一点。」 楚玖玖脸突然微微泛红。 她的脑海中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了秦昭的脸。 从上次夜闯将军府也已经过去了十来天,这期间她再没见到秦昭。只是在酒楼茶馆之类的地方能听得到关于他的事情。 听说他带领三百精兵助官府破了个山贼哦,听说皇帝对他很是器重…… 这些都是时政上的事,说得人要少些,说的多的是男女之间的事儿,比如说哪家姑娘心仪他,又比如说他在路上救下了一户农户,农户女儿又对他一见钟情啊…… 每每楚玖玖听到这些坊间传闻,心里明明都知道是假的,但还是忍不住伸长了耳朵去听。 听完了又心里骂一句真假。 「玖玖,你听到了吗?」看着突然发呆的楚玖玖,顾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楚玖玖回过神来,愣愣地点头:「嗯嗯,我觉得可以……」 「什么?你觉得陈左相家的公子不错?」 楚玖玖:?? 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  某种意义上来说,梁妃娘娘是个狠人 第41章 此时顾衍拿着一沓画着男子容貌的画卷,正在给她介绍着京华尚未婚配的年轻公子。 「这是柳御史家的长子,长得俊秀,性格也温柔……」 「这是永安侯府的世子,今年刚刚弱冠,性格虽然急躁了些,但也是赤子心肠,对待女子也是有礼有节的……」 楚玖玖听到有些打哈欠,也还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那个名字。 「这是最后一个……」 楚玖玖一下子来了精神,耳朵竖了起来。 「这是承康公府的嫡次子,仅凭相貌在上书院求学时,便迷倒了许多京华的贵女……」 顾衍将手中最后一幅画也放在了身边,然后神色有些复杂看向楚玖玖。 「京华尚未定亲的公子就这些吗?」 他答道:「嗯,就是这些。」 楚玖玖犹豫了会儿,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她心思敏锐,能够感受到顾衍似乎在避免提及秦昭? * 秦湮这几天有些犯愁,那块让他来到这个时代的姻缘石,现在已经变得比之前鲜红多了。 按照当初那位老者的说法,等到这块破石头彻底变成深红色,那就代表秦昭与楚玖玖的红线绑上了,而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现在那块破石头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到深红了,但是这十多天了它顽固如斯,根本毫无变化。 甚至秦湮怀疑它是不是还褪了一点色。 而楚玖玖这些天颓在家里,整天就发呆、吃喝以及逗小孩儿…… 总而言之,就是不出门。 秦湮原本是以为她只是不想出门而已,但是观察了几天后,他发现楚玖玖这几天都有些无精打采的,在信安王夫妇时还好一些,而其他时候可以说是自带寒意。 身负使命的秦湮充满了责任感,他拿着平时楚玖玖出门时拿的令牌,顺利的出了王府大门。
第83页 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那些守卫都见过他,毕竟前段时间他经常跟着楚玖玖出过门。 能让他们郡主出门的人,那印象甚是深刻。 出了信安王府,秦湮一路往镇北将军府走去。 他看得出他家祖母现在是对祖父上了心的,那么姻缘石没有什么变化应该不是楚玖玖这边的问题,所以他才想着要到将军府看看现在秦昭到底是什么想法。 京华的世家贵族,宅子都是分布在一条街上的。镇北将军府与信安王府的距离不算太远,这也是少年时秦昭与顾衍可以那么容易相互串门的原因。 秦湮在离镇北将军正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待会儿要说些什么才能够让守门的侍卫相信他,然后放他进去呢? 犹豫了一会儿,秦湮走进将军府的大门口,守门的侍卫们都曾是跟着镇北将军在军营中拿过真傢伙的,此时察觉秦湮靠近,立刻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秦湮硬着头皮走过去道:「几位大哥好啊,在下有急事要见贵府二公子,这是凭证。」 秦湮将楚玖玖的令牌递给其中一个看起来温和好说话一些的侍卫,十分诚恳的道。 那块令牌有信安王府独特的标识,而令牌背面右下角有一株印上去的兰花,叶片上带有一点细微的痕迹,是独一无二的标记,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 「大哥,你要通报给贵府二公子的话,麻烦就说是秦湮有事找他!」见那侍卫有要进去通报的意思,秦湮补充道。 「好,你先在这里等会儿。」 此时那些侍卫对秦昭没有之前那么警惕了,因为二公子曾向他们交代说若是有拿着信安王府的令牌,并自称为秦湮的少年,要进去通传一声。 半个时辰前,镇北将军府内。 秦昭刚练完一套剑法,剑还未收起,便察觉到有人悄声接近。 他的第一反应是先举剑先将人制住。 来人剑法并不高明,手中的武器慌忙应对秦昭的攻势,连防御都破绽百出,更不要说是反击了。 「认输认输!」刀剑相碰发出的冰冷的声音让来人头皮发麻,他立马退了一大步,将手中的武器丢到地上,嘴里讨饶。 秦昭无奈的对来人道:「剑术不够高超的时候,不要冒然靠近习武者的身后,否则可能剑都还可以出鞘就成了冤魂了。」 来人是秦昭的同父同母的小弟,镇北将军府三公子,秦叶。 「我也就和你闹着玩儿的,就我那连三脚猫都算不上都武艺,也没真敢和别人干架。」 秦叶非常有自知之明。 「你本来就是从小习文的,在武艺上有些不足也无可厚非,你二哥我也写不出那些精彩的好文章来。」 秦叶今年十五岁,小脑袋在诗书礼易上好使的很,尤其对古文字十分感兴趣。他记忆力超群,对于那些经纶看个两三遍就能记在心中。 秦叶也自知自己的武功是个什么水平,他之所以弄这么一出,只是近来见秦昭心情烦闷,所以想陪他闹一闹,缓解一下心情罢了。 他这二哥向来是最随心所欲的,在江湖远游了那么多年,心境更是开阔。可近来秦叶却察觉了秦昭藏在平静面容下的心事。 他去问了母亲与大哥,得到的答案都是:这段日子不要去惹恼你二哥,他心头够难受了。 此时秦昭刚练完剑,额角还带着汗水,正打算去洗个热水澡,却发觉秦叶还在看着他,眼里一片纠结。 「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二哥,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秦叶本来还在犹豫该不该问,结果秦昭这么一发问,他便无意识的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我能有什么事儿。」说这话时,秦昭面上带了笑,脚上的步子却没停,径直走进屋内,小厮们已经在浴桶里打好了热水。 秦叶独自站在禁闭的房门前,不满极了。 他都十五了,若是女子那就算是成年了,为什么都把他当小孩子一样,把他蒙在鼓里。 秦叶固执的守在秦昭房门口,试图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还是不是秦家的人啊,全家都知道的事儿,但偏偏要瞒着他一个人! 院门口走进来个侍卫打扮的人,他走的有点急,头上冒了汗水也没有去擦,一进来看到秦叶便开口问道:「三少爷,二少爷现在是在房里吗?」 「在,二哥现在正在沐浴。」秦叶认得这侍卫,是在正门处站岗的,平日里很是负责。 他好奇问道:「你不是正门的侍卫大哥吗?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急着来找二哥。」 「是府门前来了个小少年,拿着信安王府的令牌来的,我记着之前二少爷说过有叫秦湮的少年找上门来就马上告诉他。」 拿着信安王府的令牌? 秦叶思量了会儿道:「你先去叫他过来吧。」 「是。」 秦叶走到房门口,敲了敲门,没有反应。 「二哥,有个叫秦湮的人找你。二哥?」 秦叶把耳朵挨在门板上,可他又不习武,没那么灵敏的耳力。 他二哥洗澡一般都要许久,秦叶无聊的蹲在房前的台阶上,双手撑着脸发呆。 院落门口进来两人,一个是方才见过的侍卫大哥,另一个是为面生的少年,高高瘦瘦的,面容干净清秀,看起来年龄应该与他差不多。
第84页 秦湮身高要比秦叶高一些,许是这几个月来都在坚持锻鍊的缘故,他的体格要比之前好太多了,不似曾经那般单薄。而且正是个头勐蹿的年纪,身高也与成人差不多了。 「三少爷,这就是那个少年。我还得回大门处守着,就麻烦三少爷待会儿把他带给二少爷了。」 「诶,好的。侍卫大哥慢走。」 秦叶打量秦湮时,同样秦湮也在观察他,只不过没有那么明目张胆。 要说祖父这一辈的兄弟里,秦湮与这位三爷是很亲近的。老爷子年轻时在读书上颇有天分,后来也是顺利的当了官,只是厌恶官场风气,一怒之下就辞官回家。 他常对秦湮说的一句话是:聪明的人到哪儿都能吃得上饭。 这句话在这位三爷身上得到了贯彻的。 他以前读书厉害其实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勤奋,而是归功于他的脑袋好使。凭藉一个聪明的脑袋,和积累的人脉,三爷罢官后开始经商,而且大为成功。 秦湮记得三爷只有一个女儿,而且这位姑姑对经商不感兴趣。秦三爷子便瞄上他这个脑袋还算灵活的孙辈,时常给他讲一下商业上的经营技巧。 秦叶看了眼秦湮,心里嘀咕了一句吃什么长的长这么高,嘴上却还是说着:「跟我过来吧。」 两人又走到房门口:「二哥,你还要洗多久啊,怕是皮都褪掉一层了吧!」 屋中还是没有反应,甚至静的让人发寒。 「喂!哥!你在里面吗?」 秦湮贴耳去听,屋中根本是一片沉寂。他推了推门,是从里面栓住的。他皱了皱眉,感觉不太对劲儿。 「里面好像没人。」 「怎么可能,我看着我哥进去的。」 「我要踹门。」 「啥?」 秦叶话音刚落,秦湮就抬脚朝着门板使劲儿踹了十来脚,那门才被破开。 第42章 见秦湮踹门时,秦叶是气急的。 什么情况一来三句话不到就开始拆房了?! 秦湮好不容易把那门给踹开了,只觉腿都快断了,记得之前看那些武林中人踹门都是一脚开的,人家拆墙都没他踹门费劲儿。 「喂,你怎么二话不说就踹门的!」 秦湮没管秦叶,进了门一看。 果然,房中根本没有人! 秦叶也跟着进门,他比较谨慎,进门后便将房门给关上了。 屋中浴桶里的水还带着余温,旁边还有换下来的衣衫,可房里现在没有秦昭的影子。 「三爷,你确定你哥是在房内的吗?」 「当然,我看着他进来的啊,他当时还在跟我说话来着,你看,这衣服还在这里,怎么会不见了呢?二哥他不会是被人抓了吧……」 秦湮安慰他道:「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秦湮观察着这个房间,房内的装饰都没人动过,格局一丝不苟,并不是被人突袭……再说,他觉得也没人能够突袭秦昭而不发出一点声响。 「三爷,这里和你印象中的样子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之处……」先前陷入慌乱和此时认真思考的秦叶都没有注意到秦湮略显奇怪的称唿,他在屋中转了一圈,仔细打量着周围。 不同之处倒是没有什么,但是不寻常的事儿倒是有一桩。 秦昭这几年远游在外,院落许久没有住人,这些摆设都有些陈旧了。 上回因秦昭决定不离开京华了后,这屋里被里里外外彻底打扫了一遍,那时秦叶心里因为秦昭不会再走而高兴着,还来这里看过那些婢女们收拾打扫。 他有印象的是,那时有一处地方秦昭没有让婢女们打理,而是自己亲手收拾的。 秦叶伸出手,指着一个立式灯罩。 他简单的跟秦湮说了缘由,秦湮走到灯罩前,谨慎的握住灯罩的铜制支柱,那支柱是可以移动的,意识到这一点后,他轻轻将其挪开。 原本支柱所在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印记,如果不是此时他们用心在看,估计也瞧不出来。 那印记有些微凸,而那灯座底部是镂空的,十分完美的遮住了印记,又不至于压到它。 「这是个什么东西?」秦叶很是好奇,却没有妄动。 「不知道。」老实孩子秦湮说完,见将那个微微凸起的印记摁了下去,「不过一会儿就能知道了。」 「你怎么这么莽撞!」 秦叶话音刚刚落下,随着咔嚓一声,他们身后布满了兵书的书架悄无声息的从中间分开,而中间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暗道。 秦湮:特么的小爷我果然是个天才! 秦湮就要往暗道走,可却被秦叶抓住了袖子:「你就这么进去?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你能躲得过?等着,我去叫人来。」 从方才这少年踹门那般费力就可以看得出这人没什么武学基础,毫无技巧可言,就是在用蛮力解决,万一遇到什么事可怎么办。 「现在不能去找人,既然这密道被秦二公子藏得这么隐蔽,他自然是不想太多人发现这个秘密的,你这一出去找人,估计这暗道的事儿明天就能传遍京华了。」 「可是……」 「这地道就在二公子房内,他自然是知情的,那他肯定是自己进去的咯,他武功高强,肯定没人胁迫他。我们就进去瞧瞧而已,难道你不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吗?你不想救你二哥吗?」
第85页 秦叶是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其实他对这个暗道也是好奇的很,要是找了人来,那他一定不会被人允许下去的。 「那好吧。」最终少年的好奇心还是战胜了理智,秦叶犹豫的道。 秦叶在秦昭的书桌翻出了个夜明珠,两人小心翼翼的走到地道里,待他们进去后,书架又悄无声息地合在一起,整个房间又陷入一片静寂中。 地道里没有什么机关,宽敞得很,以两个少年的身高可以平平稳稳的通过,甚至不用弯头。只是这地道长的很,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尽头。 秦叶体质没有秦湮那么硬朗,走到后来腿肚子已经有些泛酸了,他又惊又奇:「这地道没有什么转弯,按我们走的距离早已经出了府衙了!」 「这地道存在的年岁应该已经很久了,修建的这么长,恐怕在将军府修建起来以前就已经存在了。」 「啊?那岂不是还得问我爹才行?」 「……不知道。」 两人的对话声在地道里还有回声,秦叶心里紧张,一路上一直找话题和秦湮说话。 「诶,你为什么叫我三爷啊?」 秦湮一懵,似乎刚开始的确是叫得他三爷来着。都怪他三爷从小给他的形象太高大了。 不过原来三爷小时候也是个小屁孩儿,亏他还说自己年少时是文武双全、恶霸克星。 他轻咳了声,瞎编道:「其实我是秦家的远亲,按辈分算该叫你一声爷。是二爷在外头游歷的时候找到了我,要我来京华投奔他的。」 「哦……那为什么你会拿着信安王府的令牌来的?」 「因为同时我也是信安王府的远亲……你不用这样怀疑的看着我,待会儿找到二爷你自己问呗。」秦湮脸不红心不跳,回答的是一本正经。 「我倒不是怀疑你,只是听闻信安王府的确是有一个远亲,只是听闻那是一个女子,谣言真是害人啊。」 秦湮:「……」 如果他没有猜错,他们说的那个远亲是杨伊人。 最后秦叶估计是问题问的差不多了,消停多了。 走到后面,地道变得越来越窄,而且上下的石板也挨得越来越近。最后只容得下一人弓着身单行,两人只好一前一后弯着头继续走。 秦叶走在前面,一会儿他停下了步子。 「怎么了?」 「前面是死路,走不通的。」 「不可能是死路,应该和入口一样,是有机关的,我们仔细找一下。」 借着夜明珠的光两人四处摸索了一阵儿,总算找到了机关,头顶的地板滑开,灼眼的白光瞬间泄了进来,两个少年都侧身捂住了眼睛。 等眼睛逐渐适应了强光,两人才慢慢松开手。 三面都是石头,只有头顶有光,此时的他们就像是落到了一个坑中一样。 确定没有其他的机关后,秦湮从这个「坑」里翻身出去,然后伸手将秦叶给拽了上来。 方才他们出来时的地板已经合上了。 走了许久秦叶感觉自己腿都快要废了,出来后撑着腿喘着粗气,方才他担心地道里灰尘太多,连深唿吸都没有做。 「这是哪儿啊?而且这也没看到我二哥啊?我们不会已经出了大业了吧?」 「哪有那么夸张,听到声音了没?」秦湮打量四周后道。 此时他们身处一个有些简陋的房子里,房中有锅碗瓢盆,甚至有一张简单的木板床。 「咦,这个碗,不会吧!」这时秦叶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小小的碗橱。 「怎么了?」 秦叶从碗橱里拿出那个让他惊嘆的碗:「这个好像是我二哥的,他一向想法稀奇古怪的,去年有次自己去陶瓷产地,自己捏了几个瓷碗带回家,然后一直用的都是这个。」 那是个白瓷碗,碗底写了个昭字,碗口边缘十分不平整。 难道他二哥一直还在这么个破地方找了个小窝?还真像是他二哥干得出来的事儿。秦叶默默的想。 而此时这小小的房子怎么看也只有他们两人。 秦叶走到关好的房门朝外看,方才听到的隐隐约约的声音也大了几分。 「糖葫芦欸!好吃的糖葫芦!」 「担担面!面条现拉的担担面!」 ...... 「这里是市井?我们府里的地道居然通往市井?这中间起码隔了三条街吧。」 秦湮走到门口,拉门却听到一阵金属与木板碰撞发出的钝击声。 他松开门板,嘆了口气:「门从外头锁住了的。」 「难不成我们得原路返回?」 「当然不。」秦湮突然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窗户,「要不我们翻窗?」 那个窗户是在门旁边的,正对着一个小桌子。 「你不能把门板给踹开吗?二哥的房门不也被你给踹了。」秦叶话是这么说,但还是走到窗边瞧了瞧。 「那不一样,镇北将军府里就算房门开着也没人敢进去偷东西,这里又不同。」 幸而窗口是拴在屋内的,两人将窗户打开,等外头没人注意这边时,秦叶凭藉骨格小,一下子从窄小的窗户钻了出去,然后再将窗口给关上。 秦湮肩膀出来时在那儿卡了会儿才成功脱身,他这时才明显感受到自己长个子了,他揉着发痛的肩膀,却想要仰天长笑:小爷终于不用被人叫小矮子!
第86页 这间小房子处在一个安静的小巷子里,朝后看是七折八转的巷子,幽深沉寂;而朝前看远处就是巷口,可以看得到市井中来往众人的身影,热闹非凡。 「我们是怎么稀里煳涂地到这里来的,走了这么久,结果就是找到了我哥的小房子。」秦叶说完,就想要找个小轿回府。 等两人出了小巷,秦湮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东市,之前他与楚玖玖还经常来这里的茶馆里听书。 他记得从东市一路走回信安王府是大概近半个时辰的路程,而他们从镇北将军府走到现在绝对没有半个时辰那么久。 「可为什么二爷他要走密道过来呢?」 「可能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这个小窝吧。」 「可是二爷现在也没在那小房子里。」 秦叶:「那是为了些什么?」 「可能的确是有什么事不能让人知道,而且还比较急,要走暗道过来。二爷他现在一定就在这附近。你难道不想看看他这么神秘是想要做什么?」 秦叶不得不承认,秦湮又一次抓住了他的好奇心。 秦叶看着秦湮嘴角的奸笑,他怎么觉得这人忽悠人的样子怎么和他二哥这么像? 两人从小巷中走进热闹的人群里,一段路走下来,秦叶手里已经拿满了各种小吃,正吧唧吧唧的吃着。 他被将军夫人用暴力手段胁迫,从来不敢将这些东西带回府里,而平时又少有独自到东市来,所以很少吃到这些美味的小吃。 秦湮默默看了眼这个在几十年后,曾一本正经地叫他少吃一些街边小吃的三爷爷,一时无语。 秦叶摸着肚子,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对秦湮道:「你也找了半天了,都没有看到二哥的人影,我看他估计没在这儿了,咱们回去吧。」 「你就是吃满意了就不想动了吧?」秦小爷没好气的道。 「哪有……」秦叶回的有些心虚。 这时,远处有两位女子在街边走着,一人带着帷帽,似乎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紧紧跟着身旁打扮随性的女子。 而那个打扮随性,身着劲装的女子可不就是楚玖玖吗?! 秦湮:「老大?」 秦叶:「梅馨姐姐?」 两位少年同时出声,而后又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你认识?」 第43章 楚玖玖这几天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出门的,虽然她看起来该吃吃该喝喝过得不错,但是心里始终是有些失落的。 这几日她都宅在家里,心情失落,之前那些贵女们看出她情绪不算好,恐被迁怒,这几天都没有来信安王府。 但今日却有人亲自登门拜访。 是之前在赏花宴上向楚玖玖挑战琴艺的梅馨,那个分外喜欢梅花以及练琴的贵女。 她之前是通过这位梅小姐提供的信息,找出了背主乱事的丫鬟春元,当时也答应了为她再弹一曲。 梅馨穿着一身简约素净的青衫,戴着纯白的帷帽,飘逸温柔。 她被婢女带到萧然亭时,楚玖玖备好了燕回和淡茶。 见她来楚玖玖纤长的手指轻搭上琴弦,梅馨出言阻止了她:「郡主似乎有些有心事,心事重重时弹出的琴音总没那般轻逸。」 她看起来有什么明显吗? 「无事,这支曲子我也少有在心情舒坦的时候弹奏。」 梅馨沉默了会儿,才缓缓道:「如果小女说可以为郡主解决些心事,郡主可信?」 楚玖玖心中顿觉:原来不是为琴谱之事来的。 楚玖玖打量梅馨一眼,发现她面上也与之前在花宴上容光焕发的样子不大相同,颇有些憔悴,眼下还有一些青黑。 「愿闻其详。」 梅馨欲言又止:「……我不想在王府处谈论此事。」 「那姑娘想在什么地方?」 「寻一间茶馆,缓缓谈来也是不错的。」 梅小姐心想:那些个话本里,当书中人要互吐心事时,就可以在茶馆中饮一壶清茶,一言一句,颇具风情。 而楚玖玖则是挑眉,暗想:原来这些贵女私下也是好热闹的。 于是,一刻钟后,两人下了马车,出现在东市的繁华大街上。 梅馨:?? 郡主,这不太对劲。 * 梅馨的随身丫鬟留在了信安王府没跟出来,楚玖玖换了身利索的劲装。 梅馨局促不安,紧紧跟着楚玖玖那些寻常的平民女子出门哪有还在头上带帷帽的,那目光都刷刷的朝两人飞来。 楚玖玖蹙眉,将那些个打量梅馨的目光都给瞪了回去,她伸手握住梅馨的手腕,看到不远处就是她常去的茶馆,就带着梅馨朝那儿走过去。 到了茶馆门口,两人正要进去,结果窜过来一个人影,拦住了她们。 楚玖玖带着梅馨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这个鲁莽的陌生少年。 少年十五岁左右,长得不高,一张脸白皙细嫩,一脸的天真无害,似乎和梅馨是相熟的。 而从那少年身后又出来一人。 竟是秦湮。 楚玖玖有些错愕。 秦湮跟在那少年后头,边跑边嘟囔着:「你突然跑这么快做什么,方才吃的又多,跑这么快也不怕伤到胃。」 跑近后看到楚玖玖询问的神情,秦湮讪讪笑道:「老大,你也出来喝茶呀?好巧啊哈哈。」
第87页 楚玖玖没有理会秦湮,而是看着被她拦下来的秦叶问梅馨:「是梅小姐认识的人吗?」 梅馨也没想到居然还能遇到熟人,而且还是秦昭的弟弟,一时也有些侷促,微微的点点头,悄声对楚玖玖道:「郡主,这位是秦三公子。」 片刻后,二楼雅室中,楚玖玖和梅馨颇为无语的看着对面两位少年。 秦湮是因为震惊于楚玖玖居然肯出门了,便想死皮赖脸留在这里听听她们要说些什么,他心里估算着肯定与秦昭有关。 而秦叶则是对梅馨心怀同情,这几年秦昭一直在外,而梅馨却很是挂念他的救命之恩,结果这次回来,秦昭直言自己根本没有救过她,她是找错了恩人。 这对梅馨的打击极大,一腔情意竟然是错付。秦叶担心她意志消沉,这时见她来到闹市心中也好奇她们俩要说些什么。 于是乎,雅室内。 「你们跟来做什么的?」 楚玖玖脑袋上落下几条黑线,她和梅馨都委婉的表达了好几次想要「单独聊聊」的意思,可这两人当没明白,完全没有自觉出去的意思。 楚玖玖嘆气:那只好用直接一点的方式了。 两个少年被楚玖玖一手拎一个轰出了雅间。 雅间内,楚玖玖为两人添了茶。 「梅姑娘请。」 梅馨端起香茶,轻轻抿了口:「小女子想先为赏花宴上的失礼举措道歉,其次,我想问郡主……可是心悦于秦二公子?」 梅馨说完这句话,自己的脸都是像被火烧似的红起来,她放下茶杯,双手搅在一起。 这么直白的吗?现在是闺秀们都这么彪悍吗?楚玖玖坦然道:「嗯,心悦。」 梅馨听闻此言,倒像是松了口气,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上次在王府赏花宴上与郡主比试琴艺的确是小女沾风吃醋,今后也不会如此。既然郡主心悦秦二公子,小女也有一事告诉郡主,公子他亦是心悦您的。」 秦昭也喜欢她? 楚玖玖承认她懵了一会儿。 梅馨来找她想说些什么,楚玖玖心里都有底,多半是跟秦昭有关的,但是她以为人家是来宣战的,结果却是来当红娘的。 她斟酌用词:「额……梅小姐怎么突然就看淡了?」 梅馨苦笑一声:「我往日以为秦公子是救命恩人,可前不久才得知原委,是我自作多情了。消沉了几日,才理清楚,就算秦公子是救命恩人又如何,恩情也不能等同于感情。」 楚玖玖感嘆于这女子的豁达,她向来佩服那些有自制力,不会轻易丧失理智的人。 「梅姑娘这般通透自若的女子,我很是敬佩。」 梅馨红了脸,她起来没有那般理性,要不然上次也不会在赏花宴上那般失礼的挑战楚玖玖了,她只是对于自知无法得到的东西有毅然放手的勇气罢了。 * 雅间外,秦湮贴着耳朵试图听到些什么,可那些轻声细语的没听到什么,倒是他老大铿锵有力的一句:秦湮,再偷听你以后都别想出府了! 秦湮一惊,连忙走开,心塞塞的蹲在秦叶的旁边。 「你这么失落做什么,我们不是来找我二哥吗?走吧,我们也该走了。」 「我只是好奇她们在讲些什么,你难道不好奇吗?」 「好奇啊。」秦叶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但是偷听女子的私房话,是小人之举,我才不屑做呢。」 秦湮腹诽:大丈夫能屈能伸、无奸不商这些话明明是你教给我的…… 最后两个少年还是出了茶馆大门,其中一个有些垂头丧气,另一个看着街上那些香味扑鼻的美食,双眼冒光。 秦湮:呵,特么的说到底就是你还想要小吃! 此时天色已经向晚,街口的灯笼一盏盏被点亮,黄昏时的氛围与白日里不大相同,白日里人生百味,有甜有苦,平平淡淡。 而黄昏时分就如同一颗甜腻的糖,引人沉沦。 街口一家青楼点起了几十盏灯笼,灯火通明,灯火下那些娇笑着揽客的女子容色艷艷,回眸挑眉间皆是缠绵的多情。她们身段优美,穿着暴露,毫不吝啬的散发着柔情。 最为两个纯的不能再纯的小少年,秦湮与秦叶脸已经憋红了,只想直接路过,却不料一双藕臂缠上秦湮的肩膀。 「小客官,这么晚了不便回家,不若就在我们玉春阁玩玩儿啊。」 「不了,不用了,我家很近,谢谢!」 秦湮吓得魂都飞了,急忙逃开了。 「你刚才的样子也太好笑了吧!我看你脸都差点白了哈哈哈……」秦叶无情的嘲笑他。 秦湮本是走在前头,这时回头瞪他:「如果是你,我保证你更怂。话说人家为什么抓我?可能是因为我看起来更高大些吧,不像你!」 「你这人嘴怎么这么损,我不是你三爷么……咦,二哥?!」 「什么?」秦湮转身,奇怪的看着他。 秦叶一脸震惊,傻愣愣的指着青楼门口:「我刚才看到我哥,他、他进去了!」 秦湮:?? 怎么可能,就他祖父那种人怎么可能去逛青楼?打死他也不信啊! 秦湮下意识看向楚玖玖她们所在的茶馆。 楚玖玖她们的雅间是在二楼,有个很大的一张木质雕花窗户,视野开阔,可以将下面的人俗风景一览无余。
第88页 往那儿一看,秦湮脑袋都泛昏了。 雕花窗户处,楚玖玖眸中古井无波,静静的看向青楼门口。 「坏事了,我真是够蠢的。」秦湮骂了自己一句,赶快往茶馆跑过去。 「诶,你干嘛?」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秦叶紧跟在秦湮的后面,生怕跟丢了。 茶馆二楼雅间中,楚玖玖面无表情喝完了一壶茶,身边的梅馨也是被刚才的一幕噼得一脸茫然。 她喃喃:「郡主,估计是看错了,那人不可能……」 秦湮冲进雅间时,看到的就是正要离开的楚玖玖,他有些紧张道:「老大,你要去哪儿啊?」 「当然是回府。」 「啊,哦……」 「难道你以为我会直接冲到青楼里去?」楚玖玖面上显出一抹冷笑,「你何时见我这般鲁莽过?」 被说中心中所想的秦湮擦了把汗。 下楼后楚玖玖果然没有往青楼的方向走,而是反方向的回信安王府的路。 秦湮心里乱糟糟的,他拿出那块姻缘石看了好几眼,还好没有褪色。 楚玖玖突然停下:「你们先回去吧,我想起小意姐叫我给她带件东西,还有萤儿的糖我还没有买呢。对,就是还得买糖。秦湮,你待会儿到街上叫辆马车,送梅小姐回信安王府,她的丫鬟还在府中等她。」 「老大,你不会是想要支开我们然后……」 「放心,我难道还能直接沖青楼里去?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没事儿做去青楼做什么,正常人会去青楼?」 秦湮:怎么看您老都是在生气…… 尽管满是怀疑,但是在楚玖玖的威慑下,秦湮还是勉强答应,带着秦叶与梅馨离去,梅馨离开时看了楚玖玖一眼,好似下定了决心。 而楚玖玖原地站了会儿,然后迅速拐进一间店铺,将一锭银子放在柜檯上,她定了定神:「老闆,麻烦来套男装。」 而下一刻,人人夸赞的大家闺秀如梅馨这般的女子,匆匆忙忙跑了回来,紧跟着楚玖玖进了店铺,一脚迈进店里,开口急道:「不是一套,是要两套!」 作者有话要说:  秦二公子自求多福。 等等,这点必须说清楚,男主没有渣男剧本,不虐,都是糖分呀。 第44章 玉春楼,不仅是大业青楼中的魁首,而且是一个有良心的青楼,那什么拐卖人口的,逼良为娼都是不存在的。 这很大程度上满足了恩客想要给自己盖层道德遮羞布的心理,这让他们还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我们就是因为这里不搞那些背德事儿才来的。 而他们理直气壮的背后却忘了逛窑子本身就是不大光彩的事儿。 此时楚玖玖与梅馨换了套男装,走向玉春楼大门。 梅馨作为一个大家闺秀,而且是一个深尊礼义廉耻的大家闺秀,可能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疯狂的事儿。 她紧紧跟着楚玖玖,垂着脸,不敢看那些笑得花枝招展的风尘女子。 门口的女子见来了两个脸俊的小公子,都笑着打趣他们,一边推着他们进去。 只有一个年岁大些的女子,看出了梅馨有些不妥,还没有出声,手心突然塞进了一块银子,惦着沉甸甸的,那位前头眉眼清冷的公子给她了一个眼神。 她顿时笑得比谁都明媚,连忙连请带拖的将两人迎了进去,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客官玩儿尽兴啊!」 楚玖玖嘴角一勾,对这些青楼女子的识趣颇为欣赏,如果她是个青楼女子,那么估计只有银子才能给她安全感。 玉春楼分为三层,底楼的区域小,只放着数张桌椅,可以给客人们充饥饱腹,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青楼,显然这些只是辅助功能,或许这些食物存在的意义只是给客官们补补体力。 二楼三楼的范围显然要大的多,分为了很多个隔间,当然用来做什么的不言而喻,不便于多说。 楚玖玖与梅馨先是在一楼看了一圈,没找着人,然后便将目光锁定在了二楼。 楚玖玖此时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头脑发昏了,她强迫自己理智下来想想:她为什么要进来? 秦昭来青楼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就算找到他又该说些什么?再退一步说,秦昭也不像是会那什么的人。 二楼走廊上,一白面公子手肘倚在栏杆上,打量着底下一个身着青衫的公子哥。 十七左右的年纪,眉宇间自带的冷气。 这明明就是上回在闹市中拦下他的烈马的女子,也是信安王府的嘉宁郡主。 此时居然是在玉春楼这种烟花之地遇到,还一身男装打扮,可真有意思。 见底下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往二楼来了,白面公子用扇掩住了半张脸,露出双狭长的丹凤眼瞧着那人走过来。 楚玖玖走在前面,梅馨紧张的很,跟在她后头。方才没有注意到,可待上了二楼后,才发现楼梯口过去一点的位置,站着个白面公子,一直在看着她们两人。 梁杨! 就是上次顾衍所说的上书请求赐婚的梁右相的儿子。 果然,冤家都是路窄的。 「在下是真的没有想到,原来郡主也嗜好这一口啊。」 嗜好你大爷。 「都是出来玩儿的,那就谁也别说谁,你以为说出去谁会信我会逛窑子?」楚玖玖冷冰冰的回道,并没有要停留的意思,直接越过他。
第89页 梅馨在她身后走得战战兢兢,结果还是被人注意到了。 「梅馨!」 梁杨一手拽住梅馨的手腕,他目瞪口呆,比听到动物说人话还震惊,一向自诩优秀的口才也被抛到了天边,语无伦次的道:「你怎么能来这里,你怎么会在这儿?」 梅馨被他握住了手腕,一时间挣脱不得,她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什么会出糗的时候总是能碰到熟人啊啊啊啊! 「我不是什么梅馨,我、我是男子!你放开我!」 楚玖玖折身回来,一个手刀噼在梁杨手上:「她叫你放开你听不到吗?」 梁杨吃痛松了手,梅馨后跌了两步被楚玖玖及时扶住:「你没事吧?」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快点过去吧。」梅馨很是仓皇,此时已经有些人的目光看向了她们,那目光看得梅馨头皮发麻,她别过脸就想从梁杨身边走过去。 梁杨拦在前边,眼睛却是看向楚玖玖的,一副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让的架势。 「你刚才没有听到吗?这个女的就是个变态她估计就是喜欢你这种斯斯文文的,你要是跟她走那就完了,我这是在救你!你醒醒啊!」 楚玖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控制住想一拳头飞到他脑袋上去的冲动:「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梅馨,你现在就跟我走,否则这个我就和这个女人鱼死网破!」 楚玖玖没好气:「死你个头啊!」 她大概有好几年都没有今天这样大的的情绪波动了,这个梁杨不会就是她的克星吧? 他爹在给她添堵,他自己也给她添堵。 「我跟你走,你别闹了!」梅馨也不知该哭该笑,该笑的是她还没有见过梁杨这么滑稽幼稚的样子,该哭的是她这辈子还没这么尴尬难堪过。 梁杨这才安静下来,带着梅馨离开,走之前还瞪了楚玖玖一眼,而梅馨走之前也给了楚玖玖一个无奈的眼神,意思大概是: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楚玖玖:……这特么都什么事儿啊?! 经过刚才一场闹剧,楼里的目光或多或少的落在楚玖玖身上,甚至方才三人在闹时,青楼的护卫蠢蠢欲动。 楚玖玖心中烦躁,她站在原地静静待了会儿才稳下心,继续往前走着。 可只走了两步,她便又停了下来。 走廊尽头,拐角处,沉木制成的门被打开了,一身白衣的秦昭正站在那处,手随意搭在门板上,屋中暖光从他身后照来,有种光影竞相追逐之感。 他安静的看着她,眼中情绪复杂,有疑惑有慌张,还有一丝微妙的喜悦。 察觉到自己心中惊喜的情绪后,秦昭愣住了,眼中迷茫与挣扎更甚,又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眼神坚定起来。 对上秦昭的眼睛,楚玖玖心间落了一拍。 她并不相信他是那种耽于声色的公子哥。他应该有事情要做吧?她这么莽撞的闯进来会不会妨碍他? 想到这里,楚玖玖朝他露出微笑,装作啥事情也没有发生,迈开脚步朝着来时的方向打算开熘,却被身后的声音问住了。 「小玖,不是来找我的?」 秦昭的声音有些发哑,懒洋洋的挠在楚玖玖心里发痒。 楚玖玖脚下一顿,心中叫嚣着别理他,快点走,不然一会儿多尴尬啊,万一妨碍到他了怎么办? 楚玖玖,动脚!走! 她深吸了一口气,脚尖一转,却是走到了秦昭身旁,眼神飘忽:「那什么,好巧啊……」 这是什么话,楚玖玖觉得今天要被自己给蠢哭了,太不争气了。 秦昭失笑:「是啊,巧的很,难得遇见楚女侠,不打算先进来喝杯茶吗?」 * 房间与楚玖玖脑中想像的魅惑艷俗不同,房中布局雅致,甚至有一些字画装点,独扇座屏风上绣着空谷幽兰的刺绣。 楚玖玖还是第一次见到青楼的房间,好奇之下多打量了几眼,在看完房间内其他的角落后,她的目光不可避免的落在不远处的那张床上。 真大。 「嗯?什么真大?」 「没什么!」 楚玖玖讪笑,轻咳几声掩饰尴尬。 在这么个敏感的话题后,楚玖玖撑着发红的脸努力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有人来找我,约我来这里,那人是男的。此前我不曾来过。」秦昭老老实实地交代原委,边说边将桌上的瓜果给削了皮,递到楚玖玖面前。 「饿了就先吃这个垫垫肚子,待会儿打发了他,再带你去夜市看看吃些什么。」 楚玖玖毫不客气地接过果子,很是受用,嘴上却还是客气着:「你不用给我剥了,也不用跟我解释这些呀哈哈,其实我真的只是路过,我待会儿就走不用去夜市了。」 「走?不许走。」 秦昭的声音微微扬高了些,与他平时懒懒散散半点不慌张的样子不大一样,楚玖玖看过去,却难得看到秦昭耳尖有些泛红。 楚玖玖呆住了:这展开,这气氛…… 秦昭的脸从来没有这么烫过,他将过快的心跳压了又压,才稳住声音郑重其事道:「小玖,我想娶你,你觉得好不好?」 楚玖玖直接傻掉了,这一天可谓是过得精彩极了。之前在茶馆梅馨说秦昭喜欢她,她心里虽高兴但也不敢断定,结果这下子秦昭直接来求亲了?
第90页 「是不愿意?」秦昭压低了声音,轻咬下唇,眼睛仍是紧紧看着楚玖玖,好像生怕她会跑路。 楚玖玖见到他眼中的慌乱,脑袋里嗡的一声,突然想起秦湮姓秦,以及他与秦昭那微妙的相似…… 难道? 楚玖玖微张着嘴,被自己的想法吓的往后一倒,眼看这就要连人带着花雕板凳载到地上,被秦昭眼明手快的拦住,后脑勺才倖免于难。 秦昭半跪在地,一手撑着楚玖玖的凳子,一边仰头看着他的姑娘,微微嘆了口气,语气幽幽的有些哀怨,还有些委屈:「被我吓到了啊……」 「没有,没被吓到。」楚玖玖脸憋的绯红,使劲儿摇头,又想起这种时候女子是不是该矜持一点? 她微微咬着下唇,从来没有觉得世间这般有趣得恰到好处。她眉眼弯弯,轻轻笑道:「那可以啊,阿昭,那可以的。」 只不过…… 楚玖玖想起之前顾衍有意跟她介绍京华的公子们,却始终没有提到秦昭,想来这关键不在于她自己,而是在于顾衍。 难不成秦昭又哪里惹到顾衍了? 秦昭却没有想到这些,看到楚玖玖眉眼的笑意后,他像是偷吃到糖的小孩儿,本就生的好看的双眸含着笑意,泛出的光彩让人晃神。 秦昭眼瞳中倒影着楚玖玖,他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道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 「秦二公子在么?」 两人原本要说的话都没了声音。 秦昭额角青筋微跳,斜眼看了门口一眼,啧了声,显然后悔今日约见了。 楚玖玖觉得门外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应该是个熟人,但又想不起具体是谁。 「是太子。」秦昭悄声为她解疑,伸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下,「小玖,先找个地方躲一下,好不好。」 楚玖玖点头,下一瞬推窗就打算翻窗出去。 但是一阵夜风迎面而来,将她额发翻起,东市临水,而这玉春楼背后是奔涌的江水,根本不能跳下去。 幸好楚玖玖反应灵敏没干脆利落地跳窗,只不过这动作倒把秦昭吓得够呛。 但这房间委实没什么好藏躲的地方,衣橱都是半镂空的。 屋外的人显然没了耐性,打算推门进来了。 时间紧迫,楚玖玖的目光瞄上了那张大床。 门刺啦一声,太子走进屋中,颇为不满,但又不得不压着性子:「原来秦小将军在的啊,本宫在外头等了那么久,也没人应声,还以为是本宫找错地方了。」 「方才小睡了会儿,怠慢了太子殿下,还望殿下见谅。」 太子看了眼被放下帷帐的床榻,心中生疑,暧昧笑道:「秦小将军倒是心宽,在这地也可以安睡,就不知会不会还有人陪着。」 说完话,人已经站在床榻前了,伸手正要去揭开帷帐。 秦昭蹙眉:「太子这是何意?要在下来此的是您,倘若太子无心谈话,不如就此别过吧。」 太子见他这般说,心下更是生疑,只觉得他是心虚。他手一扬,迅速揭开帷帐。 床榻上空无一人,被子松散的堆在一旁,似乎有人刚刚小歇过。 秦昭冷眼看他,本来就因为太子到来而不满,此时更是要表现出不满的情绪来,他冷哼一声,嘴角冷笑:「既然太子不信任秦昭,那我也没必要久留。」 说完抬脚便要走。 太子连忙拦住秦昭,带着歉意:「秦将军留步,是本宫鲁莽了,还望秦小将军不要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的小可爱,你们好可我好爱! 太子:靠,有没有搞错,我找你有阴谋要商量,你居然还有心情追媳妇??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太子的? 秦昭:啧,你不会看场合的吗。 (小剧场与正文无关哦,横幅飘过~) 第45章 「不知殿下想要同在下说些什么,要来这般别致的地方,我倒是没什么,就是怕太子殿下的清誉受损。」秦昭似笑非笑的道。 太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如果不是因为梁妃劝他将秦昭收在麾下,他绝对不想看到秦昭这张嚣张欠扁的脸。 但既然来都来了,自己是要尽力尝试拉拢他的,毕竟若是有秦昭助他,将来登基大业也更有把握一些,待他登基后,还需要在他面前装作和善谦和的姿态吗? 权衡利弊后,太子心理平衡多了。 他面上带着假笑:「算起来秦小将军与我也有十年未见过了吧?上次见面时还是在大漠征战的时候,即使当年有些不愉快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秦小将军是否还在记恨本宫?」 秦昭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为难:「十年前的事儿,我倒是记不怎摸清楚了,这些年在外游歷这么久,看到大业的山河这般雄伟,百姓如此安居乐业,在下便知道太子也是用心良苦。」 太子听此话脸上一喜:「将军当真不在意十年前的事儿了?」 秦昭面上浅笑:「十年前我尚且少年心性,血气方刚的,委实太过幼稚,让太子殿下难办了。」 太子也接过话道:「将军未免太过枉自菲薄,当年京华谁不知秦二公子颇有秦大将军的风姿。」 听到两人虚情假意的来往了几句官话,躺在床底的楚玖玖翻了个白眼。 方才太子还在外头正要进来时,她急中生智将床榻弄乱,将帷帐放下,然后翻身躲到镂空的床底。
第91页 太子会对帷帐起疑,试探一次已经是给秦昭难堪了,如果再将房中里里外外翻一遍,那基本上就不会有刚才那段互捧的话了,估计早谈崩了。 在来往了几句没意义的对白后,秦昭话风一转:「十年前的事已经模煳,但是前几个月的事在下倒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不知太子殿下可知道刺杀我的禁军到底是何人所派?」 太子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次一问,脸上并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反倒挑了下眉:「今日约将军来此,也是为了这事儿。」 他拍了拍掌心,门外已经站着等了很久的人影扣响了门。 太子:「进来吧。」 门外的人这次推门进来,那是个身材修长的男人,个头很高,但是身材单薄,显得有些瘦弱,脸也瘦削清俊,他穿着月白色长袍,束髮整整齐齐,看着十分精神。 只是进门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居然就这样摔了一跤,那摔跤的声音很是震耳,让人听着都觉得很疼。 楚玖玖的心都提了起来。 因为那人摔倒时,脑袋是朝着床榻的方向的,这就意味着那人只要一抬头就可能会对上她的眼睛。 「黎王殿下?怎么这般不小心?」 说着,秦昭上前扶那人起来。 正好挡住了床榻的方向。 楚玖玖微微松了口气。 黎王顾缙,亦是皇帝十一子,她是认得的。 这位皇子身世相当悲惨,小时候与楚玖玖算是一起被皇室欺辱的对象。因为其中一人是养女,并非皇室血脉,而另一人虽然是皇帝儿子,但是生母是彦佑帝偶然临幸的宫女。 生母出身低微,并不是顾缙最惨的地方。 而是在于他的生母一心想要出宫嫁给宫外的竹马,所以即使被皇帝醉酒偶然临幸后,还是偷着出了宫,但是不幸的在于她出宫时已经怀有身孕。 在民间平平安安的过了八年后,顾缙娘亲被以私藏皇室血脉的罪名被关押,最后与顾缙的养父一同被车裂而死。 而顾缙也被接回宫中,却遭皇帝厌恶,受皇室欺凌祗辱。 小时候楚玖玖与顾缙颇有同命相怜之感,楚玖玖更是理解顾缙的处境,她尚且有信安王府护着,没人敢当面打她的脸,但顾缙却是煎熬了好几年。 后来听说顾缙站队太子,受太子庇护后已经没人敢随意欺凌他了。不过那时楚玖玖已经在王府中不出门,两人也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顾缙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揉着发红的额角,另一只手挡开秦昭刚才扶他的手,他走至太子身边坐下,不咸不淡道:「多谢秦小将军扶本王一把。」 太子皱眉,似乎对他的行为不太满意:「皇弟未免太过失礼,秦小将军扶你也是好意,你这不情不愿的算什么回事!」 顾缙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太子状似无奈:「秦小将军勿恼,我这十一弟就是这般脾气。」 秦昭理解的笑笑。 太子又道:「其实上回禁军的出格行为……便是我这十一弟做出来的。唉,怪我疏于管教,才让他这般心胸狭隘、自作主张。他知晓我们曾经的一些皮毛,就以偏概全,就想着给将军添点麻烦。」 太子又嘆了口气,看着颇为惭愧。 楚玖玖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顾缙?他怎么会做这种事?怕不是被太子推出来背锅的吧! 她印象中第一次见到顾缙,是他刚刚到皇宫的时候。 他养大的仓鼠被兄长们用石子打死了,小小的孩子独自躲在废弃宫殿里流眼泪,甚至不敢哭的太大声,只能使劲儿用手捂着嘴,轻轻哽咽,小小的身体微颤。 那样的少年,到底如今成长为什么模样了? 太子说着这话时,顾缙仍旧是那一副不服气的模样,说道:「我就是气不过,太子殿下这般好的人为何要单单顾及你一人,只是我现在也想开了,只要你替皇兄做事,我就绝不会再害你。秦小将军意下如何?」 「阿缙!住嘴!」 太子面上带着对顾缙的指责,似乎在说他怎么这么不懂事,但心里却乐开了花:这样一来,秦昭就更不会怀疑到他头上了,顾缙这小子虽然傻归傻,但还算是一心向着他的,要他背黑锅也一声不吭就答应了。 秦昭眼眸一垂,举起茶杯掩住了嘴角一抹笑意。 他装作没听懂,问太子道:「太子殿下约我至此,还有什么事吗?」 太子皱眉,难道顾缙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自然是想要将军给本宫解解忧,寻一个两全之法。」太子说这话时,眼睛一直在打量着秦昭的神色。 秦昭笑了,起身朝太子恭敬的拜手鞠躬:「太子殿下是大业储君,将来自然是大业至尊,臣镇北将军府一门自然是以太子为尊,为太子排忧解难。」 太子满意的笑了。 * 「出来吧。」 待太子与顾缙都走后,秦昭蹲在床前,伸出手:「床底也不知有没有灰尘,出来慢一些,别急。」 楚玖玖利索的从床底爬出来。 幸好这床可能是才换的新床,没什么灰。 「饿吗?」 「饿……」楚玖玖可怜兮兮道。方才秦昭给她削好的瓜果也因为太子的到来没有吃成,楚玖玖现在肚子里其实空空如也,饿的烧得慌。 「走,咱们吃宵夜。」
第92页 两人出了玉春楼后,街道上已经是另一番景象了。 进来时尚且是黄昏,只有几盏灯火孤零零的在街边挂着,而此时天幕已暗,所见之处灯火通明,吆喝声在长街中一长一短,酒楼前有喝高了相互搀扶着走出的酒友,青楼女子的娇笑声给夜色多添了一丝妩媚风情。 「方才十一皇子摔倒时是不是被吓到了?」秦昭偏头看她。 此时两人走在长街上,在一盏盏灯火下路过,打算寻家酒馆填饱肚子。 「嗯,有一点。」但是现在想起并非是害怕,而是有些感伤。 顾缙也许算是她在京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阿昭,不可能是顾缙安排禁军来刺杀你。」楚玖玖停住脚步,贴近秦昭悄声说,「他一定是被太子利用,推出来背锅的。」 「……我知道,但是还真是羡慕黎王殿下,可以让小玖这么上心啊。」 「……什么?」 秦昭伸手握住楚玖玖的手腕,岔开了话题:「前面那家小面馆是我以前在京华时常来的,味道还不错,小玖想吃面吗?」 「想吃。」楚玖玖虽然奇怪于秦昭的态度,既然秦昭说他知道,那他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而且自从回了京华后,她已经好久没有和秦昭一起吃过饭了。 秦昭带她来的小酒馆竟然是她曾经也经常来的那家,只不过以前都是夜里戴着面具或者面纱来的,那老闆现在也认不出她来。 自从对面开了好几个大规模酒楼后,小酒馆生意每况日下,此时里面只有寥寥数人。 老闆还记得秦昭,热情招唿两人坐下,很快将他们点的面食做好盛上来。 热气腾腾的汤面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楚玖玖先喝了口鲜汤,顿感胃中火辣辣的滋味被压了下去,然后再慢悠悠的挑起面条,细嚼慢咽。 以前也和秦昭一起吃过面,甚至每天都看得到面,为什么现在却这般不自在。 「小玖,想不想知道十年前我和太子到底有些什么过节?」 楚玖玖吃面的动作一顿。 怎么可能不想知道呢?方才在玉春楼的时候听他们都在说十年前如何如何时,她就很想了解他的过去。 但是想起之前在临水山庄去世的兰澈,楚玖玖知道,那应该是秦昭心中的一根顽固的软刺,一旦碰触便会痛极。 「不想知道啊。」楚玖玖埋着脑袋默默地吃面。 「骗人,明明就好奇的很。」秦昭无情地笑着揭穿她。 「是真的……不想知道。」楚玖玖说得很是心虚。 「但是我想告诉你,让我说给你听好吗?」 秦昭眼中带了请求的意味,明明是那样一个洒脱不羁的人,但此时他眸中的温柔能让楚玖玖溺死在那温水中。 楚玖玖突然捂着鼻子,弱弱道:「你说归说,你别挨那么近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是少年秦昭 第46章 京华皆知,镇北将军府二公子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痴迷兵法,还曾与其父镇北将军征过战场,守过疆土。 京华皆传:虎父无犬子。 天逸四年夏。 那位传闻中的潇洒不羁的少年将军,正试图悄无声息的熘进一面高墙内。 待他摩拳擦掌、翻上墙头,一个扫帚破风而来,正巧砸中他脑袋。 「小爷英俊的脸啊啊啊!顾衍你疯了不成!」 少年顾衍瞪着眼,手上还拎着另一把扫帚跃跃欲试,他没好气的冲上下不得的秦昭道:「我要是放你进来那才是真的疯了!你将玖玖害成那样,怎么还有脸来信安王府晃悠!」 少年秦昭很是心虚,那也不是他本意,谁能想到那糖罐里装的会是酒…… 但毕竟是他的失误,他得负责:「你得让我去看看那小姑娘,我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啊,她是真的失忆了吗?」 提起这事顾衍就想起楚玖玖刚醒来时连他也不认识了,心下就是一阵难过。 眼泪汪汪的看着秦昭,从不说脏话的信安王世子也忍不住了:「秦昭你丫的滚远点,以后都不要来信安王府晃悠了!」 那扫帚又飞了出去,这次秦昭有所防备,缩头躲了过去。 看来今天还是进去不了,秦昭只好撂狠话打算跑路:「顾衍,我明天还是会来的!我就不信你丫的能天天在墙角下守着,信不信我早晚有一天挖你墙角!」 「去你丫的!」 * 又一次鎩羽而归的秦昭一脚迈进镇北将军府厅堂,正想着要想个招怎么熘进信安王府里。 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将军夫人一把揪住了耳朵。 「娘!全大业最美最温柔的娘亲大人!痛痛痛!」秦昭措手不及,只能一个劲儿求饶。 「知道错在哪里了?」将军夫人松了点劲儿。 「不该在三弟脸上花猪头……」 「嗯,还有呢?」 「不该给信安王府的小丫头喝酒……」 「嗯……什么?!秦昭你能耐了啊!我就说挺精神一小姑娘怎么说病就病了!」 将军夫人怒不可遏,抽出鞭子就来了顿家法。 秦昭苦不堪言。 家法过后,美貌无双的将军夫人蹙眉嘆了声:「……你这般少年心性,尚且不能独当一面,如何能担得上这般重任呢。」 「娘亲,你在说什么呢?」
第93页 将军夫人没再言语,背过身擦掉了眼中点点泪光,拿出一纸诏书放到他手上。 「这次没有你父亲带着你,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争强好胜的。」 一纸诏书,授镇北将军府二子秦昭为骠骑将军,辅佐太子镇守漠北,抵御北戎莽夫,即刻出征。 夜里,将军夫人给秦昭收拾好了行李,而秦昭翻箱倒柜,将自己这些年积累下来的银子全都拿出来,一股脑倒进一个箱子里。 一边心痛一边含泪写了个封条:顾玖玖亲启,其余人偷拿烂手! 第二日,顾衍迷迷煳煳的醒来时,一转头撞到个木质的硬傢伙,再大的瞌睡虫都吓醒了,他翻身起来,很是懵逼的拿着那盒子。 门外的小厮传话来说:「世子爷,秦二公子已经启程前往漠北了。託了人给您传话,说、说叫您别哭鼻子。」 少年顾衍眼泪汪汪,抽泣:「谁、谁他妈会哭啊……呜……」 秦昭与太子是骑着战马在京华百姓的目送中离开的。 出了京华后,太子就缩进了马车里,和里头的美人调笑着,嬉笑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来,引得一众士兵眼神不由自主的瞄了过去。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秦昭忍无可忍,驭马至马车旁:「殿下,在下想先行一步。」 太子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他:「哦?秦小将军这是为何?毕竟本宫才是主帅,想先行一步总归也要有些合理的理由不是?」 秦昭煞有介事地道:「家父常说行军打仗要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若按此时的行军速度恐怕赶漠北时,已经没有时间打探地形和北戎的实情。」 「秦小将军这是在嫌我行军太慢?」 「非也,在下自知太子殿下有自己的打算,也知道殿下行军幸苦了,所以才特意请命让在下先行一步,打探清楚,好为太子排忧解难。」 这话说下来让太子颇为满意,他又缩进马车里,只轻飘飘的留下了一句「准了」。 秦昭勾唇一笑,如愿以偿的带了队人马加速行军至漠北。 漠北,是大业的风沙荒野之地。 也是大业与北戎的边界。 虽然物质贫乏,条件艰苦,但却是大业重要的防线,倘若没有漠北千里荒漠阻挡北戎铁骑,那么帝都京华就会直面威胁。 所以自大业建国以来就是将士驻扎最多的地方,几乎大业所有的名将,都是从这片常年染血的土地上磨鍊出来的。 毕竟能从最惨烈的战场杀出血路的,都是百里挑一的铁骑。 漠北边境上的一个破败小镇,名为碧珍,大业的将士十年如一日的驻扎在此地。 碧珍,是取自珍贵的碧水之意,此地曾是漠北的一处绿州,后因为北戎侵袭,现在已经成了黄沙滚滚的不毛之地。 此时,尚且风平浪静。 收到传信说陛下亲封的骠骑将军即将到这儿,几个官职高些的军官聚在一起,正聊着来带领他们的该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听说那人可是秦大将军的儿子,就连京华的人都说是虎父无犬子,是曾经跟着大将军上过战场的呢。」 秦大将军也就是当今镇北将军秦携,是漠北将士们提起都会不由心生敬仰的人物,是穷苦出身凭着一把大刀杀出功勋的人物,镇北将军也是真真正正的用军功堆出来的衔称。 面容偏白的年轻将士嗤笑了一声:「秦大将军是凭自己得的荣耀,可这人和大将军有何可比之处,不过是占着出身好罢了。」 其余众人都不发言了,他们都知道这位兰校尉对于那些官家纨绔子弟是最为厌恶的,这次派来的顶头上司是个官家子弟,这点让他很是不能接受。 秦昭到达这个破败小镇与驻扎的军队接洽后,立刻下军令将地况、水源所在、民众对军队的态度打探清楚。 那个看起来一阵风都能刮飞的少年,指挥起来倒是毫不慌乱,游刃有余。 后头一个将官悄声对身边的人道:「长得细皮嫩肉、瘦不拉几的,但是指挥起来还挺有模有样的,你说是不?」 不巧的是,他身边的人恰巧是不事权贵的兰校尉。 于是乎,他没有得到想要的附和,反而收穫了一枚白眼。 兰澈冷眼看着那贵气的少年,想着他在这清苦之地能坚持到第几天。 那少年初来时,脸上满是和煦笑容,白嫩的脸,看起来像个姑娘似的。 兰澈心中嗤笑。 但兰澈却难得的看走了眼,这个少年是担得上将军之称的。 两月后,少年笑容和煦依旧,脸上却明显黑了几个度,眉宇间满是意气风发的英气,与将士们插科打诨熟的很,粗茶淡饭也吃得极香。 这两个月来,这位少年将军将此地防御漏洞陆陆续续补上,几次击退北戎的来袭,指挥军事时与平日里的模样很是不同,稳重又庄穆。 * 太子在长途跋涉后终于来到了漠北,只不过因为水土不服没有在碧珍镇上落脚,而是率领军队驻扎在了距碧珍较远的城镇里。 对此,秦昭有喜有忧。 太子此人并不会行兵打仗,只是皇帝为了彰显皇室重视而塞过来的,或许还有监督他的考虑,毕竟他父亲也在漠北,皇室绝不会允许父子拥兵自重的情况出现。 喜的是,太子没在他身边胡乱发号施令,他可以舒心很多。
第94页 而忧的便是,太子作为主将,率领着大部分将士,而碧珍是漠北防御上的一个漏洞,本就需要更多兵力驻扎守卫。 当天夜里,有探子来报:敌将夜袭碧珍。 这消息来得急,秦昭将碧珍的几处漏洞都作为重点把守着,严整以待。 夜里没有半点风声。 秦昭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兰校尉!」 「将军?」 秦昭身着全套盔甲,握紧佩剑冲出营帐,直奔马槽:「我带一部分将士前往罗城,你留在碧珍镇守,派人在北方高地守着,如果罗城有难我会用信号弹通知!」 「是!」 秦昭率了一队精兵铁骑,一路向着罗城方向疾驰。还未待到达,沖天的火光已经昭示一场惨烈的战争正在打响。 城门已被攻破,北戎的士兵在罗城中烧杀抢虐,那些从睡梦中惊醒的百姓哭喊着仓皇逃窜。 那夜,秦昭杀红了眼。 那些北戎的士兵也许只是尝试攻城,却不想真的被他们一举攻破了城防,他们来的人不多,攻破城楼后立刻通知驻扎在附近的大部队杀过来。 兰澈在秦昭离开碧珍后便时刻注意着罗城方向,再收到秦昭的信号后,当即率兵支援罗城。 就在北戎士兵赶来之时,秦昭下令重兵严守城墙,而那些身手敏捷的精骑则留在城中诛杀北戎士兵。 这个原本漠北较为繁华的城镇,火光连天。 太子在将军府衙中东躲西藏,被北戎人在背上砍了一刀后瞬间昏了过去,待他醒来时,躺在一张门板拼成的床上,头顶甚至不是屋樑,而是一面沾着血污的帐篷布。 他周边围着一群将领,他们有的身上有血,有的眼里含泪,还有一些脸上满是血污,只露出双被血染红的双眼。 「本宫这是在哪儿?」 他话音刚一落,一个硬拳头就砸在他脸上,太子鼻血瞬间冒了出来,整个身体又重瘫回床上。 帐中一片混乱。 众将领都冲过去劝说秦昭,秦昭挥开他们的手,上前紧紧攥住太子的衣领:「你满意了?妈的你这下满意了?!我们都是罪人!娘的你为什么要撤了城门守卫!!它妈的你脑子是有病吗?!」 「放、放肆!!是想要本宫诛你九族吗?!」 「将军!冷静一些!」见秦昭还想再揍上一拳,众将领忙合力将秦昭拽开。 秦昭喘着粗气,头髮杂乱的披散在肩上,发梢处是来不及清理的污血,脸上灰扑扑的,眼里布满了血丝 。 他恶狠狠的看着太子,宛如一匹孤狼,只待寻找时机,冲上前来咬断他的喉管。 太子被他兇恶的眼神看的打了个哆嗦:「本宫也不知道号称固若金汤的罗城竟然这般脆弱,本宫初临此地肯定要与此地人多熟悉一下,宴会是必不可少的……」 他声音一顿:「秦昭,为何敌军会对罗城这般了解?你又为什么救驾来的这般的迟缓?我倒是建议秦少将军先彻查军中是不是有敌军探子再来辱骂本宫吧!」 太子这话说完,众将领都紧张的看着秦昭,生怕少将军气不过又冲上去殴打太子。 他无能,他妒才,但他始终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 臣又何苦与君斗呢? 出乎将领们的意料,秦昭面色平静下来,宛如一潭冬日死水,毫无波澜。 他一言不发,径直出了帐篷。 帐篷外是被血与火洗礼后破败不堪的罗城。 第47章 罗城战乱平息后,秦昭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安抚伤兵弱民,将罗城打理好。 在罗城终于恢復一丝生机后,太子一纸军令,命秦昭带兵出击北戎,主动出击,化被动为主动。 这纸军令连向来唯军令为是的兰澈也不禁怒从中来。 如今北戎占了上风,这几个月来时不时突击罗城,受了重创的城池本已就应对颇为吃力,在城中守卫尚且如此,冒然带兵出击,那岂不是要将士们去送死吗! 秦昭面上带了丝疲惫,这几个月来他很少有安然入眠的时候,每日也只睡的到三个时辰就得起来。 十四五岁的少年已经开始变声,声音较之以前多了丝嘶哑成熟:「军令如此,那就整顿军务,即刻动身吧。毕竟也不可长久困于罗城。」 这几个月来,兰澈已经知道这位少年将军的内心绝非他外表那般稚嫩,相反,平日里那些少年心性的行为只是他的一部分。 而身处战场时,他心志成熟,意志坚韧。 所以当他面容平静的清点人马时,兰澈对他是极为信服的。 城门缓缓打开,秦昭率一千将士出了罗城。 城墙之上,太子低眸看着那群兵马离开,之前因为秦昭那一拳,他在众将领面前失了脸面,众将领都在背后笑话他。 想到这里,太子眸中闪过一抹算计。 此时已经临近严冬,而漠北一向冷得更快,气温更是说降就降。 秦昭好不容易寻到一处绿州安营扎寨,这也是他之前在刚来碧珍时打探好的信息,现在派上了用场。 此处地势较高,便于观察远处敌情。 北戎也没有料到会有军队冒险出城。一连几天都在观望风声,恐怕会有埋伏。 秦昭趁这几日北戎军队不敢冒然突袭,迅速完善营地的建造。
第95页 兰澈很是心忧:「将军,虽然这几日他们不敢来袭击,但是时间一长他们发现端倪,夜里偷袭,到时我们必然不敌。」 秦昭笑了笑:「所以,我们需要率先出击,由我们去夜袭北戎。」 「我们去夜袭他们?将军,我们只有一千人马,而北戎驻扎在漠北的有三万,我们夜袭他们,也许可以伤其元气,但是不能动其筋骨。」 秦昭闻言笑容未改,只是添了丝决绝:「我们从罗城出来,倘若没有战功,太子不会轻易让我们回去的。想要成功冲出险境,只能兵行险招。」 「兰校尉,我临行前给太子说了我的打算,他也表示支持,在我们从北面攻入北戎阵营后,他会出兵从南面杀进来,太子掌握重兵,有他助阵,对抗北戎的希望便更大几分。」 兰澈没再说什么,只是心中有些不安。 在夜袭前,秦昭看到罗城的方向燃起的一个稍纵即逝的信号弹,即刻下令出击。 那是他和太子约好的信号,说明太子已经做好了发援兵的准备。 午夜时分,北风起,带来凌冽严寒,捲起遮天黄沙。 唿唿的狂风中,一只突如其来的羽箭穿破迷濛黄沙,画出一条火光明亮的曲线,没入布质帐篷,瞬间引起熊熊大火,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有敌袭!大业人夜袭!!」 「杀!!」 雄浑的号角声在这片荒漠中吹响,火光剑影相互映照,那夜明明冷得令人唇齿发寒,但却被火光的热气逼得汗流浃背。 拼杀时的沙场,让人倍感热血的同时又让人心生苍凉。 秦昭的军队虽先发制人,夺得了先机,可奈何北戎军队更多,这场强弱之争在一个多时辰后便有了分晓。 大业的将士们明显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一个个倒在敌军刀下,以鲜血祭国家。 但是援军还没来。 没有援军,他们註定会死在这里。 强烈的悲壮之感在每个大业将士心间萦绕。 最后大业的将士只剩下一百来人,秦昭后背、腹部、肩膀皆是血流不止,意识已经近乎稀薄,只手上一直麻木的重复着砍人杀敌的动作。 秦昭后来想起来时,只记得当时的他已然杀到麻木,利剑一下下挥动着,浑身沾满粘稠的血液,在盔甲的缝隙中炙烫着皮肤。 那其中也有他的血,他的盔甲虽是镇北将军送给他的生辰礼,以玄铁打造,但也耐不住那么多大刀的砍杀。 一把砍刀迎面砍过来时。 秦昭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他不能带他们回去了。 一直利刃自远处掷过来,一举没入提刀人的心口。 鲜红的血煳了秦昭一脸。 此时他眼前已经是时暗时明,他勉力看向利刃过来的方向。 荒漠边缘与夜色星慕连成一片的地方,出现了一片连绵的灼目火光,如同一条横在荒漠上的火龙,傲然看着人间荒凉。 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自山坡上杀了下来,面临战场,他们却丝毫不见慌乱,无条件的听从为首的将领指挥。 为首大将身材高大,骑在铁甲战马之上,手提红缨□□,剑眉下炯炯有神的双眸如同猎豹般敏觉,唇边毫无波澜,透着名将在疆场上的理性与自制。 镇北大将军,漠北保护神。 秦携! * 八个时辰前,秦携收到来自罗城亲信的消息:少将军带一千将士出击北戎驻地,北戎驻军三万,太子似乎无意支援,少将军情形险急。 他受皇命不得离开驻地晔城,而身边有皇帝派下来的大太监来监视着他,得知此事的监军得知后,竟是咧嘴一笑。 「大将军说给咱家听做什么?咱家只是陛下派来监军的,这等事我可管不了。还是得看您自个儿的意思啊。」 言下之意就是,我只管你不能离开晔城,管不了你儿子死活,只要你踏出此地一步,我立马上报给皇帝治罪。 秦携双眼冒火,怒意被强行压下,他开口,语气是不容置喙:「看来公公也是怜惜我家昭儿年幼,知道我想去救儿子,还特意给我个台阶下,这里便先谢过公公了。」 「秦携!你敢踏出此地一步,明日必然降官削爵!」 大太监气急败坏的公鸭嗓在秦携身后威胁道。 秦携披上战甲,没有回应,眼神坚毅地看向前路。 他可以保证一辈子镇守在晔城,永不踏出一步,但谁可以保证他的妻儿不会受到莫须有的伤害?! 秦携拿上□□走出房门时,看到的是一支精良的军队,已经蓄势待发,将士们热切的看着他,似乎只要他一句话,他们便愿沙场杀敌,不问归否! 大太监狠辣的朝着将士们道:「你们若是跟这人前往罗城,那是无令出征,师出无由,你们若是愿意一辈子都得不到提拔,便跟着他走!」 一块石头从下边黑压压的将士中砸过来,正好击中大太监的肩膀,吓得他噤声躲避。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对!闭嘴!」 将士们集体的声音肯定比大太监的公鸭嗓要大的多,瞬间将大太监之前嚣张的气焰压了下去。 秦携翻身上战马,捏紧红缨枪,没再理会大太监,携军队出了晔城。 那一次突袭如秦昭所愿的给北戎造成重创,但是同自己出生入死的那一千精兵只剩下寥寥几十人,他自己也身受重伤,军医全力救治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都在床上修养,时而昏迷时而清醒。
第96页 秦携拿过了太子的主帅权,雷厉风行,以强硬的手段带领军队打退了北戎敌军。 秦携这一辈子在军中度过数十载,铁血纵横沙场,他从未后悔过自己选择了从军这一条路路。 而经此一事后,他虽然仍旧不后悔自己从军,但是却后悔曾带着秦昭征伐沙场,无意间给他灌输了男儿当血染沙场的想法。 他仍然还记得当他来到罗城,看到太子躺在温柔乡中好不快活,而被告知他十四岁的儿子带着一千人马出击北戎,无人支援时。 心中的悲痛与杀意。 北戎被击退,皇帝自然不会让一门两将在漠北这等险要之地搁置太久,当即下旨召秦昭返回京华。 彼时秦昭还处在半昏半醒的状态中,一辆简装拼出的马车,几个伤兵,顶着一路寒风,带着他返回了京华。 * 东市的一家面馆里,秦昭与楚玖玖吃过面后从店里出来,两人并肩在街市中慢慢走着。 明明现在已经是四月回暖时分,楚玖玖却觉得冷的要命,就像是她也身处在漠北的严寒之中了一样。 秦昭还在说着当年之事的后续:「我回到京华后,待身体恢復后就离开了京华,去了无量观。这几年下来也算自在随心。」 只是,如今又回到京华,又接了将军之职。 阿昭,你如今又是如何想的呢?楚玖玖心中默念,却没有将心中想法说出。 楚玖玖回到信安王府时,已经是亥时一刻,而秦湮居然正守在信安王府前,见她回来连忙迎上来。 「老大,你怎么回来这么晚的?找到秦道长了吗?是不是我们看错人了啊?」 「没看错啊,就是他。」 秦湮如遭雷噼,偷偷去看楚玖玖的表情,似乎有些惆怅? 秦湮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其实楚玖玖就是因为秦昭所说的往事而心中有些沉重而已,见秦湮一副呆住的模样,嘆了口气:「骗你的,秦昭怎么会去花楼呢,是我们都看错了。」 知道太子与秦昭之事的,自然越少越好。 秦湮不知她的深意,闻言很是松了一口气,他就是说他家老爷子多老实一人啊,就是个镶金的妻奴,怎么可能去青楼晃悠呢。 作者有话要说:  镶金的妻奴可还行?话说秦家的特点之一就是护崽子 第48章 自青楼的一场乌龙后,秦湮倒是惊喜的发现那块之前一成不变的姻缘石又红了一分,隐隐有深红之感。 他记得当时那位白鬍子老爷子说得是,等这石头成了深红色之后他就算是任务完成了,也就可以回到自己的时空里了。 在这个时空已经度过了半年,他见到了很多从前不曾见识过的事物,看到了年轻时的长辈与自己印象中不同的模样,收穫了许多,没以前那么纨绔幼稚了。 但是这里毕竟不是属于他的时代,他失踪这么久,爹娘兄姐应该着急的很吧? 夜里,秦湮辗转着入了梦,他又见到了那个白鬍子老者。 老者摸着鬍子,看起来和蔼可亲,他笑眯眯的看着他:「小少年,那姻缘石还差最后一步,待你祖父祖母成亲后,你便可以如愿回到你的家了。」 秦湮摸出姻缘石,盯着看了会儿,然后开口问道:「我回去会是什么样的方式?还有,等我回去后,这里突然少了个人,会怎么收场呢?对他们会不会有什么牵连?」 白鬍子老者感嘆的看了秦湮一眼:「果然人间才是作为磨砺人的地方啊,记得半年前你还是个莽撞懵懂的少年郎,现在是有模有样了。」 秦湮小脸一红:突然被夸奖居然有点羞耻是什么情况? 体谅这倒霉孩子从小到大没怎么被人夸过。 对于秦湮的问题,白鬍子老者想了想含煳道:「你回去是个什么形式这个我也说不准,以前有被水淹回去的,也有跳崖跳回去的,还有替人挡枪回去的……总之带你祖父母大婚时你注意些吧。」 秦湮:突然害怕。 「而至于怎么收场,他们会逐渐忘了你,就像是你没有来过一样。」 秦湮点点头,虽然心里有些感伤,但是秦湮知道忘了他是必然的事情,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就他长大的经歷中来看,也没有谁指着他说这货以后会穿越。 * 梁府,梁杨院内。 梁杨斜靠着坐在案前,看着手中的东西发呆,就这么几乎一动不动的过去了半个时辰。 那是一个深蓝色的香囊,绣着花蝶戏牡丹的花样,绣工并不精湛,甚至有几分笨拙和幼稚,看起来像是姑娘初学刺绣时的练手之作。 听人说,她并不是很擅长女红,这丑兮兮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她让手指头遭了多少罪才做出来的。 梁杨轻轻用手指在香囊绸面上拂过,眉眼中有难得的恬然温和之意。 他又想起来那日将梅馨从青楼里揪出来的事儿。 那样看似一身傲气的倔强姑娘,实则外刚内柔,心下害羞内向得很,而且最是恪守礼法,她去那里一定是嘉宁郡主怂恿的吧? 那日他送她回梅府,路上恶作剧似的对她说,要是将她今日所为全告知她的秦昭哥哥,那她苦心经营多年的淑女形象就没了。 她先是朝他生气,然后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淡淡说了一句:都没所谓了,我才不在意这些呢。
第97页 梅馨有一天会不再在意秦昭? 梁杨一愣。 他曾经在不经意间想过无数次这样的情形,他原以为自己会很是惊奇,会无情嘲笑她这些错付情思到头发现是一场空。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的心中,竟是窃喜的情绪要多的多。 那就试试在意我吧。 我会让你忘了他的。 梁右相下朝回府后,就看到梁杨站在他书院门口,显然等他许久了。 这两父子之间,从来都是老子找儿子,而且大多闹得很不愉快,而儿子找老子,这可是几年才有一回的事儿。 但梁协文深知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他无视梁杨,径直进了书房。 梁杨也不恼,或者说他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方式,要是那一天梁右相突然对他嘘寒问暖、有求必应,那他才该担心自己是不是只剩的下几天的寿命。 他也跟着迈进书房,也没有任何一句废话,言简意赅说明来意:「我要迎娶梅御史家嫡长女,麻烦右相大人陪我下聘。」 梁协文一口茶瞬间喷了出来,正巧喷在他儿子脸上。 梁杨颇为嫌弃用袖子擦干茶渍,露出一张你爱打就打、爱骂就骂,反正爷都不会该的二世祖形象。 梁协文颇感心中淤血只差一口气就快要喷出来,他恨铁不成钢,捶胸顿足:「你还嫌梅家那个铁面御史参你的次数少了?还上赶着去染指人家的掌心宝?你什么名声你自己不清楚吗?人家可能会同意嫁给你?」 梁杨蹙眉,确实京华中他的名声已经烂的不能再烂了。 颇有自知之明的梁大公子如是想。 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那你上书给陛下求他赐婚不就好了?你不是都这么做过了吗?」 梁协文一口闷气抒发不得,过了会儿缓过来对梁杨道:「这事我自有打算,你先出去,还有,以后都离我的书房远一些!」 「得嘞。」 梁杨离开后,梁协文坐在软座上品茶,暗自思量着。 梅御史与他一向不太对付,即使两家结成了姻亲,梅御史也未必会愿意在朝堂上帮衬他。而信安王府则是积累着大量文臣人脉,如若得信安王府相助,对他的助力自然不可小觑。 可信安王府看来没有要结亲的打算…… 倘若有什么能让那嘉宁郡主只能嫁给梁杨的法子就好了…… 梁协文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几日后,一条消息在京华传播蔓延。 当秦湮风急火燎的找着楚玖玖时,她正在大厨房里给顾挽萤做甜点。 「老大,你怎么还有心情做饭啊,他们都在说你和梁家的公子被皇上赐婚了。这明明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楚玖玖顿了一下,想到也许加蜂蜜味道会更好些,而且没那么甜腻,不容易蛀牙。于是便慢悠悠的把手中白砂糖放下。 「我知道啊。」看秦湮在一旁已经急得不行了,楚玖玖放下手中的东西宽慰道,「消息刚一出来我就知道了,不过暂时不用去管。」 「为什么?这件事对老大你的名声有损啊!」 「我好像之前也没什么名声吧?」 秦湮:唔……好像是哦。 梁协文这招真是有够阴损的,她与梁杨之间不过是赐婚未就的关系,被他这么一宣扬竟像是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不管是真是假,那些之前有意向她提亲的人家自然会罢了这个念头。就算最后大家发现这是假的,女子闺誉受损,也是结不到什么好姻缘的。 估计梁协文心里还想着,最后让梁杨娶了她,信安王府会对他感激涕零。 可以说是很不要脸了。 对于名望这些东西,楚玖玖表示无所谓。 除开赏花宴上那一回,她之前的形象似乎就是那几种:貌丑无盐,脾气暴躁,打杀下人…… 总之都不是好名声。 见楚玖玖面上并无慌乱的意味,秦湮觉得自己有点儿皇帝不急那啥急了。 楚玖玖继续做着手上的糕点,笑道:「而且吧,我倒觉得另一个当事人可能会更急一些。」 她想起上回与梅馨在玉春楼遇到梁杨时,梁杨对梅馨的紧张不像是装出来的,她对别人的感情还挺敏锐的,看得出梁杨对梅馨有心思,估计他才是最有意见的那个吧? 如楚玖玖所想的,此时的梁府已经是闹得鸡飞狗跳,梁公子气的磨牙,冲进右相大人的书房一看没有人,心中火气更甚,将那些右相大人珍藏的宝贝书籍全砸在地上。 下人们根本拦不住他,一脸苦相的面面相觑,心里想着这小祖宗怎么又燃了。 梁协文下朝回府后便被管家告知了此事,当即气的鬍子都冒起来了,大步走到书房,冲上去就先递过去一个响亮的巴掌。 「逆子!你这是要拆宅子吗?!」 梁杨挨了这一巴掌,脸被抽的偏向一旁。 此时他手上还拿着本书,他心火一冒,将那本书狠狠摔地上,怒道:「从小到大你都是这么自以为是!我真恨自己当时脑袋是犯了什么蠢,居然还想着来告诉你一声。」 「那嘉宁郡主有那点不好的?家世就暂且不说,就说她这个人,我也是打听过的!相貌不凡,才艺上也有造诣,性格又体贴,哪点配不上你个混帐东西?!」
第98页 「去他的温柔体贴!你是没看到她徒手战烈马、搂着女人逛窑子的时候!」 梁协文气的浑身发抖,这混帐玩意儿就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儿子?竟然冲动之下什么瞎活都编的出口!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梁协文只觉着失望透了,怒喝:「来人!将这逆子给我关起来,就关他屋里,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放他出来!要是让我在他屋子以外看到他!你们就都等着被发卖吧!」 他这话下来,梁杨院里的众丫鬟小厮都跪了下来,低声道是。 然后两个壮汉家丁左右携着梁杨,不顾他威胁反抗,直接架起来抬回他院子里去了。 梁杨在屋中砸坏许多珍品家具也没哪个敢给他开门,毕竟这梁府当家的还是梁协文,他们的卖身契也握在当家人手里。 第49章 在接下来几天,满城风云都集中在楚玖玖与梁杨那莫须有的婚事上,事件的当事人一个极力抗争却被亲爹锁在房中不得作为,而另一个则是心态极好,整日呆在王府里,清闲自在。 那些原本将楚玖玖作为未来嫂子弟妹交好的京华小姐们,知道至此没有可能了,都纷纷打消了念头,没在频繁登门拜访,楚玖玖也过了段悠哉日子。 但是镇北将军府中,秦昭却没有她这么没心没肺。 当楚玖玖与梁杨赐婚的谣言在京华中蔓延开来时,秦昭便暗中查访是谁放出来的消息。最后知晓是右相梁协文在背后操作着,目的也不过是败坏小玖名誉,逼楚玖玖就范。 啧,老匹夫,真够阴损的。 倘若小玖婚事未定,这子虚乌有的谣言怕是还要在京华流传许久…… 秦昭心头一颤,下了决定。 * 「昭儿,东西都清点好了吗?」将军夫人风倾城从门外走进来,脸上是一片喜色。 她难得这么高兴了,这个木头儿子终于是开窍了一回,知道上门提亲了! 没错,秦昭所想到的解决流言蜚语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提亲。 虽然这可能比他所预想的进度快了一些,但他亦是等了许久了。 但是上一回楚玖玖夜探镇北将军府时,他心知她是爱好自由,不喜欢规矩束缚。 而他随时有可能被皇帝一个高兴拨到漠北,也许没办法岁岁年年守在她身边,所以这心思压了又压,直到听楚玖玖亲口说,她喜欢他。 秦昭:咳咳,其实仔细想想,将军府里向来没那么多形式上的规矩,自己也并非要常年驻守边疆。 梁协文的操作直接导致了秦昭想早点把媳妇儿娶回家的心。 秦昭抛开心中杂念,挠了挠脑袋对着风倾城道:「我方才清点过一回了,但是怕有什么纰漏,还是麻烦娘再帮我核对一下。」 「这个时候知道卖乖骗你老娘帮你做事了?不知道平时那个不爱搭理人的中郎将大人又跑哪儿去了。」风倾城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喜滋滋接过秦昭手里的礼单后朝库房走去。 送走了将军夫人后,秦昭独自站在屋内,想起明日之事,居然觉得有些紧张,要知道他上战场也没有手心发汗过。 他该说些什么?小玖她会不会也正好在场?她会不会被这么突然的提亲给吓到? 要不要去王府看看她? 这个想法冒出来后就怎么都压不下去,秦昭来回走了几步,最终还是迈出房门。 半晌,这厮又折了回来。 抄起桌上的一坛酒倒在自己衣裳上,然后才满意的出门了。 * 信安王府,楚玖玖院内。 楚玖玖已经准备就寝了,今日下了场春雨,风颳的有些冷,雨水淅淅沥沥的滴答在屋檐上,听起来颇为悦耳。 在这种时节楚玖玖往往睡得最香,因为空气稍有冷意,就显得被窝格外的暖和,暖融融的让她特别满足。 可她整个人刚迈进被窝,还没有来得及感受被窝幸福的温度,就察觉屋外的风雨声陡然大了些,带着淡淡薰香的房间中混入了一丝醇香的酒味。 楚玖玖捏着被子,眼睛不着痕迹的朝屋内瞟。 门尚且关的好好的,这气味是从窗外灌进来的。 隔着屏风,加之没有亮灯,屋中光线昏暗,楚玖玖只看得到一个黑衣人影,站在半开的窗边,也没有动作,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就像是挂在那儿的一件黑色披风。 楚玖玖也一动不动,想看看这是何方神圣深夜潜入她信安王府不知有何阴谋。 那黑影终于动了,迈开脚走的极慢极轻,楚玖玖在见他开始动作的时候便闭上了眼睛,结果等到她眼睫毛都开始打颤了,这货居然还没有走到她面前来。 这什么龟速啊?楚玖玖又忍不住将眼睛睁开了道缝,去瞟他。 那人走的是真的轻手轻脚,好像生怕把楚玖玖惊扰了似的。 楚玖玖不由心想,这般动作笨拙,恐怕不是来找信安王府麻烦了,这难不成这就是京华最近闹得厉害的採花贼? 这贼胆也真是够大,居然敢採到她这里来,那就别想走了。 楚玖玖手探入床榻边的隔板,将冰凉的匕首收在手中。 那醇香的酒味越来越重,见黑影已经快来到面前,楚玖玖合眼装睡,脸上倒是一片恬静的模样。 黑影站在床前,又毫无动作过了许久,就在楚玖玖都快不耐烦之时,偏凉的指尖抚上她的脸,甚至摸了一下。
第99页 ?! 楚玖玖勐的翻身起来,抓住那只猪手就用力一折,结果却被那人给迅速躲了过去。 踢出去的腿也落了空,那贼子显然没有要主动攻击的意思,只是在不断防御,但动作也都放得很轻,就像是害怕伤到楚玖玖似的。 黑影用掌心抵住楚玖玖砸过来的手肘,怕楚玖玖反抗过激伤到她自己,黑影无奈的唤了句:「小玖。」 楚玖玖动作一顿。 方才屋中是视线手足,根本看不太清对方是什么模样,而此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楚玖玖再去看,虽然还是看不太清楚,但是凭藉脸庞的轮廓,还有下颌瘦削笔直有力的线条,她还是认出了秦昭。 难不成是做梦? 她在自己手上揪了一下,根本都不痛的。 果然是梦。 想到此,楚玖玖觉得合理多了,当即用手拽着被子高拉过头顶,然后装死不出声。 被子下她脸都是红的,不知是丢脸给囧的还是被子给捂的。 她自然知道这不是做梦,所以秦昭怎么会来? 秦昭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去尝试扯被子。 楚玖玖露出半个脑袋,嗅到秦昭身上很重的酒气,他脸也带着酡红,眼神有些迷离,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阿昭?」 秦昭像是没听到似的,歪着脑袋看她,好像在猜她说了什么,一双遗传自风倾城都泛光美眸直勾勾的看着楚玖玖,专注的眼神恐怕换了别人早就脸红心跳了。 他身上还带着一股醇香的酒味,浓郁地很,否则楚玖玖也不会在他刚进房间就闻到了味道。 「阿昭,你来这儿做什么?喝醉了?」 秦昭原本还在犹豫要如何说出来才不会吓到她,这时听到楚玖玖轻柔的声音,愣愣地点了头。 「这到底是喝了多少啊?」楚玖玖颇为无奈。想着秦昭到底醉成什么样,才会到处瞎跑到她这里来,若是被顾衍看见怕是还得打一架。 知道秦昭是喝醉了,楚玖玖心里反倒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心里想着醉酒的人记不住事。 此时秦昭身上不单有酒气,还有一路淋雨过来沾上的水气。天气泛凉,这样下去怕是得着凉。 思及此楚玖玖不再顾虑,反正将他沾染水气的衣衫褪下来,搭了层暖和被子在他身上。 「在这里等着,不许乱跑。」 秦昭孩子般乖巧的点点头,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盯着楚玖玖。 因为她无聊时喜欢研究各种吃食,她的院里是配有小厨房的。楚玖玖起身披了件单薄的外衣,出了房门去给秦昭做醒酒汤。 而秦昭则是一眼看得到楚玖玖衣衫单薄显得格外瘦弱纤细的脖颈,还有若隐若现的笔直锁骨,髮髻微乱带下的几缕髮丝。 秦昭耳尖微微发红,所幸夜色里也并不明显,他抿了唇,避开眼前的风景,若无其事地转过眼神。 楚玖玖很快边将醒酒汤坐好端进来,醒酒汤里热腾腾的,还有股老姜的辣味。 楚玖玖原以为还得费些功夫才能让秦昭将汤喝下去,结果秦昭却配合的很,端着碗瞅着楚玖玖,很是乖巧的将醒酒汤一口焖。 楚玖玖则想着这厮该睡哪里,她院里没有常备的丫鬟小厮,而秦昭又是顾衍的好友,倒不用担心有闲话传出去。 她院里有几间厢房,看到秦昭喝了醒酒汤后已经迷迷煳煳的有了睡意,她便想着自己去东厢歇一晚,其他的待明日秦昭清醒后再说。 但是她刚打算出门,秦昭便光脚从床上跑下来,紧紧拽着她的衣角脸上满是小委屈,可怜兮兮的看着她,看着楚玖玖心里软的一塌煳涂。 从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秦昭,原来这人喝醉了就是这么一副小孩子乖乖巧巧的模样么? 楚玖玖失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嘴角上扬的幅度无法压制:「阿昭听话,先去睡觉。」 秦昭愣了会儿就毫无负担的接下了纯真小白兔的角色,他咬着唇,一脸懵懂无害的样子,委委屈屈的抱着楚玖玖的胳膊,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好像是个要被抛弃的小孩儿,可怜巴巴的模样:「一个人好害怕。」 楚玖玖心软,但是也不能真由着他,不然明天这厮可能会被顾衍给打出信安王府。楚玖玖苦笑不得,她哄道:「我总不能和你一起睡吧?」 厚颜无耻如秦昭,眨巴着眼:「为什么不可以呢?如果我娶小玖当媳妇儿,那就可以和小玖一起睡了吗?」 楚玖玖脸都烧红了,只道:「你乖乖睡觉,别吵了……」 怎么别人喝醉酒都是发疯,到他这里就是变成小孩子了,像个小傻子一样,可是长得白净,又生得好看,杀伤力实在太大。 秦昭掩住唇边的暗笑,继续看着楚玖玖眨巴眼睛,抛出今夜来的目的问题:「那我娶你好不好,小玖嫁给我嘛,我明天就来提亲?」 「好了,你别吵了,快点儿去睡了,你看你还光着脚,不冷吗?」楚玖玖强忍着将秦昭打昏塞进被窝里的冲动哄道。 虽说手段耍赖了些,但秦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乖乖的盖上被子装睡。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昭:脸皮是什么又不能吃。 第50章 东厢里。 楚玖玖睡相秦昭在临水山庄时也曾偶然见识过,相当不老实,要么踢被子,要么翻身打滚。
第100页 一条薄被经歷了被掀翻、被盖好、再被掀翻这么几回折腾。最终以秦昭摸了条厚实点的被子给压住楚玖玖手脚,她才稍微老实了一些。 秦昭在楚玖玖床前站了会儿,房中光线昏暗,他只能模煳的看到楚玖玖的睡颜。 他这般莽莽撞撞的上门提亲,也不知道小姑娘现在愿不愿意嫁人成亲,秦昭伸出手指给她拨了拨脸庞的乱发。 「我来提亲,小玖可会高兴?」 空旷的厢房里,伴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这一声显得空寂清晰。 秦昭不由失笑,他在犯什么傻呢,竟然在期待一个睡着的人回答他的问题。 楚玖玖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听起来就像是在回答他似的。 秦昭愣了一下,然后笑开:「那我可就当你答应了……」 * 第二日楚玖玖醒来时,先是觉得身上有点重,她揉着眼睛翻身起来,结果发现昨夜盖的薄被上不知怎么的多了床厚实的被子,沉甸甸、暖洋洋的,难怪昨夜睡得踏实。 她好像还做了个梦来着,梦到了秦昭。 楚玖玖意识还有些模煳,清醒一些后,马上出了厢房,去了主屋。 主屋已经没了秦昭的身影,甚至床榻都整整齐齐,不像是昨夜有人歇息过的样子。 要不是因为她是在东厢醒来的,楚玖玖都快怀疑昨夜的都是梦了。 「姑姑!」一个人影一头砸进她怀里,小脸跑得通红,看着楚玖玖笑得灿烂,还抱着她的腿蹦的欢脱,「姑姑,有人来跟你提亲呢!」 啥? 「萤儿,怎么你也学着开姑姑玩笑了?」 「萤儿才没有呢!」 秦湮跟在顾挽萤身后跑进来,也是一脸喜色,他缓了会儿,然后解释道:「老大,秦少将军来跟你提亲呢!聘礼都提到正堂了,现在人正在王爷那儿呢。」 楚玖玖:?! 楚玖玖只觉得心如擂鼓般咚咚作响,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但其实她想过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急匆匆赶到正堂时,楚玖玖的脑袋还有些发昏,想起昨晚秦昭说的今日来向她提亲,那时也就当他喝了就在说胡话。 但现在看来,这货估计根本就没有喝醉! 正堂上,一箱箱聘礼还在从外面抬进来,站在厅堂中的除了顾衍夫妇以及秦昭外,还有一个颇有书卷气的俊秀男人是楚玖玖没见过的。 镇北将军府大公子秦扶。 按大业的习俗,提亲之时应该由男方的父亲与男方到女方下聘求娶。而父亲无法出面的,也可以由长兄出面陪同,以示家人对女方的尊重与求娶的诚意。 顾衍似乎料到了秦昭会来下聘,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反倒挨近调侃他道:「要是玖玖真的嫁给你了,算起来,你以后还得叫我一声兄长,怎么样?服气吗?」 「服气,再服气不过了。」 秦昭笑眯眯,也悄声回他道:「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早晚要挖你信安王府的墙角,算起来,我也是做到了,你说呢?兄长?」 顾衍:……不想承认。 最先看到楚玖玖过来的是秦昭,他本能的想叫她一声,但又忍了下来。 在这种场合相互打招唿未免有私相授受的嫌疑,这时这里人多嘴杂,万一传出些谣言又是楚玖玖名誉受损。 秦扶之前还听他老娘说过阿昭喜欢的女子是个豪爽可爱的侠女,结果现在一看,觉得将军夫人看错了,这明明是位知书达理的女子。 可以说,秦大公子对这位未来弟媳的印象可谓是对她最大的误解。 「玖玖,今日镇北将军府二公子来向你提亲,我与你王妃嫂嫂都听你的,不知你意下如何?」顾衍先是介绍了秦家的两位公子,然后跟楚玖玖说了些秦昭的官位和场面话。 楚玖玖原本以为顾衍是不愿意将她嫁给秦昭的,毕竟当时在介绍京华公子时并未提及秦昭,但看他现在的模样,似乎其实并不反对?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楚玖玖的身上,虽然某些人不好直勾勾的盯着,但是装作若无其事的偷偷看她。 比如说秦昭。 秦昭脸有些通红,明明是他来提亲,但是看着比楚玖玖这个真正的大姑娘还害羞紧张一点,偷偷地攥紧了拳头,唇微微抿着,眼睛亮晶晶的偶尔瞟一眼他的姑娘。 因为无量观是允许观中之人成亲的,所以秦昭也听过观中师兄们追妻提亲的故事,听说是十分险象环生的事情,比孤身对抗一帮山贼还惊险。 师兄们与秦昭自己都没有想过,秦昭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居然有一天也要去人姑娘家上门提亲了。 「玖玖愿意。」女子温婉而又落落大方大方的声音想起,应下了这门婚事。 当秦昭听到楚玖玖的话时,心脏暖洋洋的,软的一塌涂地。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的生命里也会有这样的牵绊,让他时时挂念,让他觉得身负使命。那只是作为一个男人,单纯的想为喜欢的姑娘做依靠的渴望。 * 秦昭与楚玖玖两人到这岁数定亲已是很迟的了。因为在大业,女子十三四岁,男子十八九岁就可以定亲了。所以两人定的婚期便没有其他人家三年四年那么长,婚期定在了夏末。 其实这仓促了些,但是顾衍与秦昭却似乎有所打算,楚玖玖想起上一回顾衍找过秦昭的那回,也许那个时候两人就谈好了某些事情。
第101页 秦昭与楚玖玖的下聘定亲的事儿其实没有折腾多久,这本来就是两人你情我愿的事,自然是没有难度就定下了。 但这事儿带来的影响却没有那么简单。 受影响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楚玖玖与梁杨那虚构的赐婚。 镇北将军府下聘的阵势很大,而且与京华贵族圈都处在同一条街上,于是在将军府的抬聘人开始出府时,就就有人注意到了。 一连几日,酒楼茶坊这些地界都有人在讨论这事儿。 「诶,你说之前不是还在传嘉宁郡主与梁公子被赐婚的消息吗?怎么转头就和镇北将军府二公子定亲了呢?」公子甲疑惑的问他的伙伴。 「害,这有什么搞不明白的,之前的赐婚肯定是假的呗。不然这两家敢定亲?」公子乙翻了个白眼,似乎再说你怎么连这都想不到。 「竟是如此!那之前那消息是这么冒出来的啊?」 「哼,就这谣言是关于那两家的,既然信安王府是有意愿同将军府定亲的,那谁搞的事儿不就很清晰明白了,说到底梁府的手段也就只有这些了。」 梁协文知道秦昭与楚玖玖定亲的事后,脸都给气绿了,偏偏梁杨在他面前还高兴的很的样子,梁协文就更气了,恨铁不成钢简直在他身上得到了诠释。 当日夜里,皇宫中。 太子收到梁妃的消息,邀他到老地方见面。 所谓的老地方是一座破败冷清的废弃宫殿,太子似乎知道梁妃要说些什么,他并不急着赶去,于是当他到达冷宫时,梁妃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 虽然恼怒太子这般不重视,但眼下也不是争吵这些的时候,她蹙眉压低声音问道:「殿下不是已经拉拢了秦昭了么?他怎么又转头与信安王府定亲了?」 「他自然已经归顺于我,此事当初我去笼络他时,他便早就告诉我会与信安王府结亲。信安王府自从先信安王去世后就没在朝中任职,而众所周知顾衍以前就是个爱好琴棋书画的闲人,现在的信安王府不成气候,也便于掌控。」 在太子印象中,顾衍一直依靠着其父母的光环,而其本身只是个会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的二世祖,朝堂上的事儿更是丝毫不了解。 他自重返朝堂以来,一直以彦佑帝为尊,坚决服从皇帝安排,惶恐不安的模样,太子看得真真切切。 梁妃气的头疼,甚至想把太子脑袋揪下来当球踢,她忍了又忍才道:「信安王绝非表面那般无害,太子莫要……」 太子打断了她的话,挑眉嘲讽道:「听闻曾经梁妃娘娘若是不进宫便是信安王府的人了,只是没想到现在也对顾衍多有维护之意啊。」 梁妃皱眉不语。 太子也无意与她再谈什么,若是被人发现了,那他这么多年在皇帝面前刷出来的名声就都白费了。 他径直想要离开,却被梁妃叫住了。 「太子留步,陛下一向喜好春日设宫宴与民同乐,不知今年怎么还没有提及?」 太子停步回头。 今年皇帝身体不太好,所以太子本打算将宫宴按祖制挪到秋日,一来堵住那些谏臣的嘴,二来也可以在皇帝面前尽尽孝。 「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方才想起寿安一直期待着宫宴,还有就是……」 梁妃贴近太子,轻声道:「只是担心陛下这身子能不能挨到秋日……」 太子眼中晦明不定,唇边勾起一丝笑容:「还是娘娘想的周到。」 因为楚玖玖订亲之事,信安王府是难得的热闹。 大多数人都是喜笑颜开的,但是也有些不大高兴的,这类人里杨伊人就是头一位。 在春元的那件事后,杨伊人受了惊,这一连许多天都没有出来晃悠,听闻那天夜里,还做了噩梦,梦见有恶鬼拽着她的手腕说要带她走。醒来后也一个劲儿的咋唿着叫人捉鬼,一连几天,一院的人都跟着一夜未眠。 她心情自然不算好了,而把楚玖玖当眼中钉瞧着,觉得是因为楚玖玖与她不对付才当着她的面敲打丫鬟,害得她这几日都在做噩梦。 当然其实这一点她还真没猜错。楚玖玖就是和她不对付有意吓唬她一顿,但是对于杨伊人记不记恨她,楚玖玖根本不在乎。 总之,杨伊人不敢在明面上闹什么么蛾子,但是背地里却还是恨上了她。对于她能够和镇北将军的公子定亲,自然也是极其不高兴的。 她上回是在桃林见过秦昭与楚玖玖碰面的,两人看着本就是熟识的,现在两人定了亲,外面说得好听说什么男才女貌的,在杨伊人看来不过就是私相授受罢了,她对于楚玖玖这种闺中就与外男私交过密的人相当不屑。 所以听见那些人在她面前谈什么这姻缘怎么的好,两人怎样的般配,她都只恨不得说出两人早就见过面了,两家人定的婚期紧,说不定是因为嘉宁郡主那肚子里…… 当然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瞎猜测,不敢说出口,否则败坏了楚玖玖的声誉,被一心护短的信安王两口子知道了,杨伊人想要进入信安王府的目的自然是要落空的了。 几日后,宫里发来消息说初夏时节阳光明媚,凉风习习,正是设宫宴的好时候。 对于帝王而言,只要想要举办宫宴了,不管什么时节都是好时候。这次宫宴与往年的春日宫宴也没有多大区别,还是邀请了亲王贵族大官,只是往年信安王府从未参加过。
第102页 但这一次,圣旨亲邀信安王府参与其中,而且旨意中隐隐要信安王府必须赴宴之意。 而且因为杨伊人的父亲作为朝臣,虽然现在在外任职,皇帝还是怜惜他这留在京华的独女,特允杨伊人与信安王府众人一同出席宫宴。 第51章 「郡主,你看这样可以吗?」 丫鬟唯唯诺诺的声音传来,拉回了楚玖玖的思绪,她回神看了眼镜子。 镜中的她一身玉绿色对襟襦裙,外披嫩黄绣花大衫袖,眉心一点血色硃砂,配着几朵翡翠暖玉堆的簪花,整个人清爽又夺目,如同山涧溪水清丽淡雅。 她随意点了点头,贊了句:「很好。」 身后的丫鬟才像是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似的,松了口气。 这个丫鬟就是上回信安王府赏花宴时给楚玖玖梳妆的那个,连小意见她手巧,这回进宫赴宴也派她来给楚玖玖收拾妆容。 上回这丫鬟也是怕的不行,她又这么可怕吗?楚玖玖看了眼镜中那张看着人畜无害的小脸。 楚玖玖不习惯有人伺候,一直以来,她的院里都没有安排贴身丫鬟,只有几个丫鬟婆子会来收衣裳。 所以她也没有什么打骂丫鬟小厮的恶名吧?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像是被吓了大跳,只是吸取上回的经验,这次没有直接跪地上。 「奴婢折枝。」小丫鬟低着脸,紧张的要命,肩头都在微微发颤,只是四个字似乎说的很是艰难。 「你是什么时候进府的?」 折枝老老实实的回道:「奴婢进府有四个月了。」 「可是有人在你面前说过我要打杀下人?让你这般怕我。」楚玖玖笑了笑。 折枝还是跪了下去,头抵在地上。 楚玖玖半真半假说的话正巧猜中了真相,原来折枝来王府的时间短,对信安王府的有些事情还不大了解,有些爱开玩笑的婆子就有心逗她,跟她说了些玩笑话。 比如说:知道为什么东院里郡主那里是没有常人侍候的吗?因为这位郡主最喜欢将伺候过她的丫鬟们都打杀发卖了,不信?那你去问问这府里的人有谁在郡主身边长久侍候过? 折枝颤颤巍巍的道:「奴婢知道了,再也不信那些个小人的昏话了,郡主饶过奴婢这一回吧!」 楚玖玖眨了眨眼,想起前几日连小意对她说的话。 连小意的意思就是虽然她不喜欢被那些个丫鬟小厮围绕着,但若是嫁进王府,还是要几个贴身丫鬟才好。 楚玖玖嫌几个贴身丫鬟未免多了些,但一个还是在她的接受范围内的。 「折颜吗?」楚玖玖开口道,「可愿意留在我身边贴身照顾?我平时事也不多,也不会让你做什么费心费力的事儿,也没有那些人说的那般暴虐,跟着我应该还算好过。」 做贴身丫鬟总比做粗使丫鬟要好得多了,而且这番接触下来也觉得这位郡主虽然没有那些贵女们精緻,也没有那些贵女的任性娇贵的小脾气,应该还算是个好伺候的主子。 「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领了赏就出去吧。」 折颜急道:「自然是愿意的!多谢郡主,多谢郡主。」 就这样,一梳妆的时间,楚玖玖多了个贴身丫鬟。 顾衍作为亲王,已经早一步启程去了皇宫,而连小意、楚玖玖与彦佑帝特旨邀进宫的杨伊人便一同进宫。 就楚玖玖的个性而言,她是不怎来的,偏偏皇帝圣旨里还夹带了一句:朕亦是近十年未见嘉宁郡主,特宣嘉宁郡主赴宴。 其实楚玖玖也有些想去,当然并不是想要看彦佑帝那个糟老头子,而是想要去见见她名誉上的侄子,小时候与她是难兄难弟的皇十一子——顾缙。 其实从顾缙今年已经是弱冠之龄了,但从皇十一子这个名号就可以看得出他不受彦佑帝器重。 这么大的儿子了,竟然还没有封王建府。 听说他投靠太子之后,日子要好过些了,但是太子本就不是值得依靠信任之人,而且还嫉妒贤才,没有容人之量,顾缙站在太子一边,早晚会出事端 。 就从上回在玉春楼,太子可以毫无负担的推顾缙背黑锅,利用他达成目的。 顾缙是别人对他的好和坏都分的明明白白的人,也许只是因为在他受欺负时太子帮了他,他便对太子心藏感激。 两架马车,连小意与楚玖玖一架,杨伊人自己一架。 在杨伊人心里,她与楚玖玖大抵已经是相看两生厌的状态了,而且就算是楚玖玖来主动与她交好她也不屑一顾了,所以尽管王府备的马车三人同行绰绰有余,她也强烈要求单独要一架马车。 只是楚玖玖并不在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心思,相反还因为不用和杨伊人一起而心生惬意,靠在马车上美滋滋的小睡了会儿。 其实信安王府距皇宫并没有多远,只是沿途都是些达官显贵,也不好疾驰而行,所以才慢了些。 待到皇宫时,楚玖玖刚好小睡醒来。 大业的皇宫歷经几代依旧庄严雄伟,又因为彦佑帝是爱好奢华富丽的,曾几次重修过皇宫,宫城外墙都是粉饰过的,光鲜亮丽,富丽堂皇。 早在下马车时就有宫的太监嬷嬷们来接待,数人站在宫墙内一处宽敞的过道中,按宫里的规矩,不是宫中的马车是不能在皇宫内行驶的。
第103页 这个时辰来的多是些女眷,下了马车后,由四个太监用软轿抬着往太和宫去。 许是因为上回在信安王府闹了脾气的缘故,这回宫宴寿安公主作为最受宠的未嫁公主,带着一众年轻女眷去御花园赏园,而且非得拉着楚玖玖一起,言辞似乎与楚玖玖亲近得很一般。 寿安公主此举本是想要膈应楚玖玖一番,上回临水山庄的事后,她母妃对她说的是:要真想气膈应一个人,必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越是厌恶对方,就越要热情待她。 所以寿安公主强忍心中的轻蔑,一见到楚玖玖便缠过去抱住她的胳膊,一口一个嘉宁姑姑,甚至撒娇卖萌装热忱。 她想着这人不是最讨厌别人缠着她么,她就非得膈应她,还得卖乖装可怜! 「姑姑姑姑!陪寿安去御花园逛逛嘛~寿安好久都没看到姑姑了!好嘛~」 楚玖玖看了一眼寿安扒着她的爪子,挑眉,一语双关:「难得寿安这般热情,姑姑自然奉陪。」 两人状似和和气气的走在一起。 寿安公主觉得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还要膈应一些?看着楚玖玖面上轻轻浅浅的微笑,寿安就觉得来气。 待走到御花园后,寿安言语间多有要将御花园与信安王府的园林比个高下的意思。 随行的贵女大多数也是上回同游过信安王府的,这时都多少有些尴尬,但多年的修养让她们保持镇定自若,还可以接话奉承寿安。 而在楚玖玖眼里,寿安只是个被宠坏的小孩儿,对于她所谓的挑衅并不在意。 寿安见她没什么反应,心下又是没劲儿又是怄气。 还逛什么逛!看着就来气! 正想要带着众人回太和宫时,迎面却走过来一人。 正是当朝十一皇子,也是最后封王设府的皇子,顾缙。 顾缙受封为黎王也就是这几年的事儿,而之前一直没有封王的不是因为皇帝不舍的让这个儿子这么早离开皇宫。 而是因为忘了。 若不是太子提及,彦佑帝可能都想不起有这么个儿子了。 楚玖玖一眼就看到了顾缙,此时在一条小径相遇,见对面是一群女眷,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掉头回去。 寿安也瞧着了他,突然扑过去环着他的腰,笑盈盈的看着他:「皇兄,寿安许久没见到你啦!近来可好啊?」 与之前对楚玖玖的虚情假意不同,寿安抱着那人是带了几分热忱的。 顾缙在这宫中没有什么势力,也不受皇帝待见,而让寿安对他这般热情的原因有二:一是顾缙与太子关系好,第二是因为顾缙长得好。 大抵每个女孩子若是有个俊美到爆表的兄长,心里也会有些虚荣炫耀的意思吧。 二十岁的顾缙身材身高优越,比多数男子要高出一个头,但是却并不会显得粗犷健壮,而是一种修长俊逸之感,颇具风骨。 小时候的顾缙长得秀气,常年营养不良身材有单薄,看着像个小姑娘,而这些年长开之后,没有曾经那般瘦弱之气,却有股清俊雅气。 五官都是恰到好处,长在同一张脸上就有些让人把控不住了。 怎么一个男人可以这么白,皮肤可以这么好?! 一众女眷看到顾缙时,都低低吸了口气,有些小鹿乱撞的女儿情态,寿安公主很是得意,像是在炫耀着一件只有她才有的玩具。 楚玖玖微微蹙眉。 顾缙想不去看到各人的反应,和气的跟寿安公主随意扯了几句话,然后像是才看到楚玖玖似的:「姑姑难得愿意进宫一回,望这回一定玩儿尽兴。」 是了,曾经整个皇室后辈里也就顾缙是真心实意唤她为姑姑的。 在顾缙靠近时,楚玖玖手心被迅速塞进一张字条,被广袖挡着众人都没有看清。楚玖玖收紧手心,若无其事地冷脸移开脸,没有多言。 「方才想来御花园透气,不想打扰到各位贵女了,便先告辞了。」 「皇兄不如和我们一起游园吧?」享受了周围女眷羡慕眼神的寿安公主可还不想让他走。 「不了。」顾缙笑着拒绝,随后就径直离开了。 原本寿安公主就打算回太和宫了,毕竟走了这么久她脚都痛了。顾缙离开后,一众女眷随意转了转便回宴会的场地太和宫了。 * 太和宫自开国以来就是作为国宴的场所,气势自不必说,本就相当华丽雄伟了,但以彦佑帝爱好面子的性格,这太和宫也整修过一遍,可以说是镀了一层金。 按照规矩,男女分席而坐,并且皇室靠前,朝臣靠后。 信安王府等各位亲王,以及一众重臣也出席宴会。 而镇北将军府、右相府也位列其中,居于右席。 信安王作为亲王爵位,自然是靠前的位置。而杨伊人因为是与信安王府一起来的,便和信安王府安排在一起。 于是楚玖玖左边是个镶金带银的宝座,坐的是寿安公主,楚玖玖右边是单方面决定与楚玖玖一生不对付的杨伊人。 楚玖玖:…… 安排位子的人和她是什么仇什么怨。 所幸这场地够宽,几人之间的间隔也远,楚玖玖决定将无视进行到底。淡定的举杯喝酒,无视那从两旁偶尔看过来的打量的目光。 六月十三,小槐桥。 楚玖玖想起之前顾缙塞给她的纸条,目光从不远处高台上一扫而过,顾缙挨着太子而坐,脸上一直挂着和煦的笑意。
第104页 顾缙想要同她说什么?难不成是个圈套? 想到这里,楚玖玖心脏勐的一缩,她在怀疑顾缙? 这个认知让她心中闷痛,忙摒弃心中杂念,回头时却看到了秦昭关切的眼神,楚玖玖心里没那么乱了。 第52章 许久没有设宴,今日彦佑帝精神也大好,对于那些朝臣的奉承,虽面上要做出自谦的模样,但心里已经是笑开了花,连酒都多喝了几杯。 这般的繁华,这就是他的天下! 梁妃作为后宫中最为受宠的妃嫔,位子也是离皇帝很近的,她时不时会给皇帝添酒,巧话哄得皇帝笑逐颜开的。 她似笑非笑的看向下方信安王府的方向,楚玖玖抬头时正好眼神与她对上,梁妃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然后又恢復成柔光脉脉,朝楚玖玖点了点头。 楚玖玖心中惊疑,面上还是嘴角含笑朝她笑了笑,只是心中处处留意。 酒过三盏,楚玖玖突感一股血气自喉咙翻涌而上,她探出手指在嘴角一抹,一丝淡淡的血色落在素白的指尖,分外扎眼。 她唿吸有些沉重,脑袋有些泛昏,但她自幼习武,体质远比常人要健康得多,所以还不至于现在就倒下。 楚玖玖隐而不发,将指尖血色抹去,若无其事的打量了周围。 突然,旁桌的杨伊人使劲儿按着心口,面色瞬间铁青,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然后掩面倒了下去。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小姐只用过这酒难道这酒有问题?」 「但酒是方才嘉宁郡主递来的啊!」 宫女喏喏的声音传来,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楚玖玖身上。 之前有位宫人将两人的酒杯搞混了,所以说,现在是一出杀人嫁祸? 想到这里,楚玖玖当机立断,放任那淤积在喉间的血气喷涌出来,然后向前一扑,脑袋砸在木案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郡主吐血晕倒了!快传太医!」 「郡主与杨家千金都昏迷了!」 瞬间,周围更加混乱了,密密麻麻的人声脚步声朝她而来。 楚玖玖闭着眼一动不动的倒在案上,心里只有一句话:我恨实木桌。 楚玖玖吐血后歪头倒在桌案上,看着呕了不少血,实际上没有那么严重,多半都是方才自己用内力逼出来的。 她的确中了药,不过应该只是让人头晕乏力,气血上涌的东西,而她一向体质好,所以没有伤及根本,头脑也是清醒的。 楚玖玖闭眼装晕,感受的到四周有人围了上来,连小意扶着她,看她衣衫上都染着血迹,连小意手心都在打颤,忙叫太医过来。 连小意心里正焦急的很,突然察觉手心被怀中人轻轻挠了两下,似是在安慰她。 她顿了一下,飞快掩饰脸上的错愕神情,仍是扶着楚玖玖的身子,神情焦灼,但心中没有方才那般不安了。 几位太医匆忙赶来,杨伊人却是身中剧毒,毒性极为勐烈,给杨伊人诊断的几位太医都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惊恐的神情,都怕一个不小心灭顶之灾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在宫宴之上,朝臣独女深重剧毒,这不是在打皇帝的脸吗! 见此变故,那些个皇亲国戚、贵族官僚都乱作一团,要是这不是只针对信安王府的,那岂不是他们也有没命的危险? 原本言笑晏晏的宫宴变得有些嘈杂,一些贵女主母们掩着心口,一脸惊慌的同身边人细声交谈着。 一两个人姑且还听不怎么见,但交谈的人一多,就如同闹市一般,毫无礼法章伦可言! 彦佑帝阴冷着一张脸,也不出言制止,只冷冷看着高台之下。 底下的人突然瞅见彦佑帝可怖的脸色,顿时嘘声,低垂下脑袋。 宴会上逐渐陷入一片可怖的死寂中。 一位年长些的太医勘察了两人伤情后,急忙上前打破死寂。 老太医跪倒在地:「启禀陛下,杨嫡女所中之毒十分兇险,我等以救命丹暂且抑制住了毒性,现在需要立刻针灸排毒治疗!」 「那你们还不快些将人带下去?!」 「是,是!」 太医指挥着一群医女将不能动弹的杨伊人给抬了下去,自己也急忙跟了过去。 高台之上,彦佑帝气的脸上又多了条褶子,脸色黑的像锅底灰一样,眼神阴翳的看向另一个为首的太医,眼里满是狠辣:「柳医正,嘉宁郡主又如何了?」 柳医正抹了把汗,身体打颤,字字斟酌道:「启禀陛下,嘉宁郡主亦中了毒,现在气虚体弱,身体亏损,需要静养……」 柳医正话音尚未落下,一个铜制的酒樽便从高台上砸过来,正好砸中他的额角,一股鲜血缓缓涌出,柳医正也不敢去捂,以头触地嘴里喊着陛下息怒。 彦佑帝暴怒起身,胸腔起伏,唿吸急促:「朕倒是想要知道,谁敢在朕的宫宴上作乱!毒害朝臣之女与当朝郡主,朕定要将作乱之人处以凌迟!」 彦佑帝身后,梁妃看着高台下已经乱做一团的信安王府众人,眼中有些错愕。 怎么会这样?不该是如此的!若是按照她的计划…… 她眼睛死死的盯着闭眼躺在连小意怀中都楚玖玖,问的是仍跪在高台下的柳医正:「柳太医可知嘉宁郡主是为何昏厥?难不成是与杨家嫡女中的同一种毒?」
第105页 柳医正额角的血已经煳到下巴了,却也不敢去擦,颤颤巍巍的回话:「回禀梁妃娘娘,按脉象来看,郡主与杨贵女所中的并非同一种毒。杨贵女所中之毒,毒性勐烈,易导致猝死,而郡主所中的药,药效急性攻心,伴有咳血头痛之症,但并不严重。」 急性攻心,咳血头痛? 这明明才是她给杨伊人下的药!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楚玖玖晕过去了,而杨伊人中的并非是她下的毒??梁妃心绪烦杂,心中惊疑不安。 她只下了一种药,另一种又是谁下的?想要害谁? 看到被杨伊人与楚玖玖给吓得花容失色的寿安公主,梁妃只觉得心口一窒,她倒吸一口凉气:「寿安,快来母妃身边。」 寿安公主原本坐在楚玖玖与杨伊人旁边,结果两人突然一死一伤,甚至一丝殷红的血丝染在她脖颈上,被呵护保护着长大的寿安公主当即吓得僵住,一动也不敢动,愣愣的看着身旁乱做一团。 这时听见梁妃的唿唤,这时才从呆愣中缓过神来,眼泪刷的掉了下来,被宫人搀扶着到了梁妃身边。 「母妃!呜呜……」 「别怕,母妃在……」 梁妃轻抚着女儿的髮丝,眼睛却是看向站在彦佑帝一旁的太子,后者对上她的眼睛,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太子!! 梁妃牙都快咬碎了,眼中满是怨恨。 倘若说杨伊人所中之毒是太子下的,太子又会给谁下毒?自然是身为自身污点的寿安公主了! 梁妃心中一直知道太子忌惮寿安公主,生怕彦佑帝会发现这个他与后妃偷情的证据,但是她尚且以为虎毒不食子,尚且以为太子还有一丝人性! 「启禀陛下,」一名年轻太医将一套酒具承在木案上,直直跪在地上,「微臣发现杨贵女与郡主所饮的酒中被歹人下了毒!」 彦佑帝又将手边的酒樽砸出去,落在那年轻太医膝盖旁,点滴酒水浸染了布料,年轻太医状似惶恐,将木案交给总管太监,然后无措的以头抢地。 总管太监接过后,恭敬的递到彦佑帝面前,为了增加可信性,还拿起两根银针,在两杯酒樽中一探,雪白的银针变得乌黑! 彦佑帝冷笑一声,伸手一挥:「将那周围伺候的宫人通通拿下!打入天牢,交由刑部李棣逼供!」 诏令一出,一群御林军立马冲过来,将那些宫人奴婢纷纷扣押拿下,无视那些宫人的叫屈求饶,有哀嚎的厉害脸上挨了记重拳,直接被打落了牙,只发得出呜呜的哽咽声。 「朕到是要看看是那个不要命的,胆敢在朕的宫宴上残害皇族。」 彦佑帝冷笑,转而又换了张安抚的面容对顾衍道:「皇弟莫急,朕一定会给信安王府一个交代的。」 此时顾衍站在连小意与楚玖玖身旁,看到她血染衣衫,面色苍白,顾衍面上带了冷意。 「臣弟自然是相信陛下会给信安王府一个交代,但是杨家贵女是先右相独女,而玖玖是我信安王府的郡主,这兇犯可能与信安王府结仇,还请陛下允许臣弟参与调查!」 彦佑帝看着顾衍面色,心里有些不满。 顾衍说得好像是他会徇私舞弊、包庇兇犯一般。可转念一想,这事的确是信安王府很吃亏,而且京华都知道顾衍对独妹的宠爱,这般紧张也能理解。 倒是皇帝自己,若是不让他参与,那岂不在文武百官面前落得个不近人情的恶名? 「皇弟想要求个交代,朕自然是应允的。」彦佑帝眯着老眼,笑呵呵的道。 「谢主隆恩!」 那些御林军带着众位宫人婢女就要离开,其中便有楚玖玖的贴身婢女折枝。 楚玖玖听到折枝的求饶声,伸手挠了挠连小意的手心,连小意会意:「这是我们信安王府的家生丫鬟,并非是宫人,徐统领可不要抓错了人。」 那位御林军首领徐统领显然是认识连小意的,闻言笑了笑,挥手将折枝放开:「王妃放心,我受命将宫人拿下,自然不会妄动王府中人。」 连小意微微笑着:「多谢徐统领体谅。」 梁杨随梁协文坐在男宾一席,悄声朝梁协文道:「这回信安王府可谓是吃了个大亏,先不说郡主如何了,那位杨贵女是前右相的独女,信安王府与文官交情不浅,这回右相独女之死肯定得牵连信安王。」 信安王府一向依靠的是文官势力,前右相又是文官中的主要势力之一,与前右相交恶,对于信安王府是百害而无一利…… 梁杨的话说得在理,可不知为何,梁协文心中觉得蹊跷的很,颇不平静。 他转头看了眼不远处镇北将军府的席位,只来了两位公子,其中之一就是之前截胡与信安王府定亲的秦昭。 秦昭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常,面上多了分焦虑,一直看着对面信安王府,准确的说是一直看着对面昏厥中的嘉宁郡主。 梁杨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梁协文瞪了一眼:「胡说些什么,闭嘴!」 梁杨气的翻了个白眼,平日里说他不理事,只知道玩儿,若他真说几句又得叫他闭嘴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臣妹中毒宜需静养,还望陛下恩准让玖玖回王府休息养病。」 彦佑帝看着底下的一团乱就来气,蹙着眉挥手:「这是自然,柳医正,你携几个医女前往王府,定要让嘉宁郡主尽快恢復,若是有什么闪失,就不用再来见朕了!」
第106页 柳医正如获大赦,松了口气:「是,微臣定当尽力而为。」 楚玖玖被几个高大的宫女抬上软轿,摇摇晃晃的走了一段时间,她闭着眼,只觉得微暖的阳光照在她眼帘上,光线忽明忽暗。 软轿突然停了,周围寂寥了一会儿,然后楚玖玖被一个强有力的臂弯接过入怀,她心中一惊,硬是忍住没有做出反应。 这宫中怎会有人这般大胆?那些宫人怎么不作反应?折枝总该出声说几句吧? 楚玖玖脑中思绪不断,猜想着这人的目的,却在那人弯腰之时,嗅到一股极淡的竹香。 楚玖玖微微一愣。 来人步子沉稳,将楚玖玖稳稳抱在怀里弯腰走上马车,将楚玖玖小心翼翼地放在车厢中的软榻上,才蹲在她面前,伸出手挠了挠她的额发,嗓音如同冬日暖光,带着温暖气息。 「小玖,是困了吗?」 楚玖玖伸手抓住那人的手指,先是睁开了一只眼,瞧清了到底是谁,然后突然起身抱住那人的脖子,竹香气息瞬间萦绕在她鼻息。 第53章 秦昭被楚玖玖环住脖子,感受到她小脑袋在自己心口乱噌,秦昭突然想起之前在临水山庄楚玖玖醉酒那一回,也是像此时一般,环着他脖颈,然后轻咬在他唇上…… 眼神无意识的从小姑娘红润的唇上瞟过,秦昭只觉得脸上发热,一抹微红直从脖颈窜到耳根。 他定定神,伸手想将楚玖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拿下来,可手却不由自主的环住小姑娘软绵绵的腰肢和瘦削的后背。 秦昭:你们可能不太相信,其实我的手有自己的意识。 「方才我突然抱住你,是不是被吓到了?但你为什么没有一脚踹过来呢?若是有人这般冒犯你,小玖一定要踹他个不能人道才行。」 秦昭抱着心爱的姑娘,嘴里嘟囔着。 楚玖玖虽看不见秦昭此时的神情,但是听到他带着点小委屈的声音,楚玖玖心脏遭受暴击。 这是在吃醋撒娇吗? 敢不敢不要这么可爱?! 楚玖玖咬着唇,过了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踮起脚轻拍着秦昭的头,低声道:「咳,我那时不是在装晕来着吗……」 「可是,我不想要外面的野男人抱你。」秦昭定定的看着她,那双继承自连倾城的双眸美得惊心动魄,亮晶晶的眸子又无辜又可爱。 楚玖玖只觉得那眸子看得她脸都有些发烫,她突然站在车厢内的软榻上,樱唇在秦昭眉间轻轻一碰:「只喜欢你。」 秦昭先是愣住,目光如若暖阳:「那好巧。」 楚玖玖说完那话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秦昭,刚想站直身子,结果脑袋就在车顶上撞了下,咚的一声颇为响亮。 楚玖玖捂着脑袋,欲哭无泪:今天脑门算是多灾多难了。 秦昭伸手将楚玖玖从软榻上抱下来,揉着她的脑袋,很是无奈:「怎么这般不小心,头是不是很疼?先歇会儿吧。」 * 马车行驶出了皇宫,楚玖玖懒懒靠在秦昭肩头,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严肃一些。 「阿昭,今日之事多有蹊跷,这事对信安王府影响颇大,在事发之前,我曾看到梁妃的眼神,料想这事与她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 「那两种药分别是太子与梁妃下的。梁妃不敢直接与信安王府对着干,不能伤你性命,所以设计在宫宴上让你身败名裂,在众朝臣面前打下天牢,以此来破坏我们两家姻亲。」 楚玖玖讽刺道:「这败坏他人名声的手段,梁妃娘娘真是与梁右相学得十足十啊。」 所以才会选上杨伊人这个重臣独女,若是信安王府执意庇护楚玖玖,那么必然与杨丞相结怨交恶,失去大部分文臣的拥护。 楚玖玖带了丝疑惑:「可是太子为何下毒?他不是与梁妃是同一方站队的吗?怎么还要分别下毒?」 「太子应当是不知道梁妃计划的,他对于你我两家结亲还颇为满意,毕竟我已站队在他的旗下。太子下毒应当是因为寿安公主。」 「寿安?」楚玖玖伸手捂住嘴。 秦昭附耳低言:「寿安公主并非陛下之女,而是太子与梁妃私情所生。」 楚玖玖感觉一道天雷自九天而来,将她噼得外焦里嫩。 寿安?那只骄纵的寿安公主? 「梁妃娘娘,真是好手段。」 居然能够将私情之女养到这么大,而且还让她成为宫中最受彦佑帝宠爱的公主。 楚玖玖突然觉得彦佑帝又是长辈分又是戴绿帽的,有点实惨。 「所以太子下毒,是想要寿安性命?」决意在宫宴上投毒,没理由还会心软留寿安一条命。 楚玖玖脑海中浮现出太子与寿安的脸,越想越心惊。的确,随着寿安逐渐长开,与太子的相似点就出来了。 但其实这事更多的可能就是太子心虚,能看得出端倪的人绝对寥寥无几,毕竟太子与寿安本就有血缘关系,长相相似了些也是正常的。 「也就是说,杨伊人所中之毒是太子给寿安所下,我中的药是梁妃手笔?那怎么会投错了毒呢?」 楚玖玖问完这话,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秦昭。 秦昭睫羽垂下,眸光微暗,嗓音生涩,声音轻的像是风中的一片绒毛,生怕吓到眼前的女子:「药,我换的。」
第107页 「是我,害你吐血。」 楚玖玖愣住。 秦昭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见楚玖玖表情呆愣,急道:「但是那药、那药……」 「那药不是毒药,对吗?」楚玖玖微微笑道,脸上带着体谅的神色,这抹体谅让秦昭的心顿时静了下来,抿着唇眼神有些狼狈的点点头。 「我就是在想,太子若是下毒害寿安,自然下的会是即刻毙命的东西,而杨伊人只是中毒颇深,及时医治性命无忧,而我虽然看起来吐血昏厥,但现在却毫无不适,还觉得心肺疏通。」 楚玖玖突然逼近秦昭,双手撑在他脑袋两侧的木板上,笑问:「阿昭,你现在怎么像是做错事的小媳妇儿一样?」 秦昭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刚想发声反驳,结果对上楚玖玖含笑的眸子,整个人就像个红泡泡,而且还是针尖一扎就破开的那种。 秦昭:我媳妇儿高兴就好。 为讨媳妇儿欢心能屈能伸如秦昭是也。 此时车厢之外传来一阵呛水后死命咳嗽的声音,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秦昭身形一僵:失策! 车厢外传来一道少年的声音,还带着呛水咳嗽后的嘶哑:「秦道长今天可是让我大开眼界啊。佩服佩服,真是能屈能伸的一条好汉。」 这声音有些熟悉,楚玖玖看过去,却看到车帘掀开一道小角,凑进来一个人。 一个戴花添饰的人。 楚玖玖瞪大眼,看着那个与折枝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从车帘进来,大大咧咧的盘腿坐在软榻上,还一脸嫌弃的看着打情骂俏的秦昭与楚玖玖。 「折枝!」 「折枝?哦,你是说那个小丫头吗?现在估计还在你们王府里没出门呢。诶,你真的猜不出我是谁?听声音也该听得出来嘛。」 楚玖玖:主要是顶着折枝的脸用少年的声音说话实在太诡异。 「是沐阳吗?」楚玖玖想起在孤月山也曾易容出现的沐阳,而且此人精通药理,与秦昭关系也不错,实在是投毒换药的最佳人选了。 「突然开窍了,还不至于太过愚笨。」 秦昭在沐阳肩头上一拍,笑得阴森:「讨打?」 「没有,开玩笑呢,咳咳!」 沐阳又道:「本想让你吐点血,想看你们闹闹矛盾,怎么还愈发腻歪了,害我喝口水都险些被呛死。」 「我逼你偷听的?」秦昭挑眉问道。 「咳咳,我才没有附耳挨到车帘上偷听!你别瞎说!我只是耳力惊人好不好!」 楚玖玖:兄弟,你将犯罪经过说得还挺详细…… 「你难道没觉得喝了我下的药,吐出体内淤血之后身体还轻松了些?」 楚玖玖点点头:「的确,虽然一开始头晕乏力,但是现在却觉得舒缓了很多,内息还稳定了些。」 沐阳颇为自得:「看来我这鬼医首徒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啊,那两种药都被我换过了,看似勐烈但是对人益大于弊,那些个宫中当值的太医竟没一个察觉到异常的。」 「并非无人察觉。」秦昭笑着摇了摇头,「那位柳医正从医多年,与屈老爷子也打过交道,他未必看不出端倪。」 沐阳皱眉:「你说的是那个额角被皇帝砸出血也不敢擦的那个老者?既然他察觉得到为啥不说出来?」 「正是那位老者,而他之所以暗中为我们掩护,不过是因为他是我们一方的人。」 「不愧是秦道长啊。身处江湖也能拉帮结派,有人归附。」 沐阳说完这话又转头对楚玖玖笑得侷促:「看到了吗?这货心里老黑了,就是个坏主意一箩筐的狐狸,你可得小心些别被他给忽悠了哈。」 「这是什么歪理?」 秦昭说罢恼怒地踹他一脚,却被沐阳侧身躲过了,沐阳笑眯眯的掀开车帘又坐到车厢外头去了,嘴里还哼着小调,一派心情大好。 沐阳大概不会想到,他心中从来都狡猾如狐,诡计多端的髮小,居然会被一个看着傻愣愣又冷冰冰的小丫头拿捏的死死的。 秦昭轻咳一声:「别听沐阳胡说,他总是要逮着机会坏我几句的,毕竟……咳。」 毕竟我有媳妇儿,他没有。 车帘外支着耳朵偷听的沐阳白眼一翻:……嘁。 楚玖玖装作不懂转移了话题:「若是按太子的计划顺利进展,寿安公主在宫宴遭人毒害身亡,那必然是一件大事,他怎么会这般大胆?」 「太子设计造成刺客来袭的假象,估计他这时候还在绞尽脑汁想着,那些他安排的刺客去了哪里吧?」秦昭嘴角一扬,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在宫宴上设计刺客来袭,也不知到底是为了取寿安公主的命,还是想干脆取了皇帝的性命。 楚玖玖亦是想到了这里,也不免感嘆这皇家的残酷倾轧。 * 最后,在秦昭陪同下,楚玖玖返回了信安王府,而沐阳则是将身上的伪装都卸下,再露面时,就成了镇北将军府的一个朴实无华的小书童,随着秦昭回府了。 而宫中传来消息说杨伊人经由几位太医医治,已经解了毒无恙了。 但后来宫中有个传闻,说是杨家嫡女并非是被太医所救的,而是被半夜踏月而至的仙人用灵药救回来的。 相较楚玖玖与杨伊人的安然无恙,另一边的太子明显就要焦头烂额得多了。
第108页 先是给寿安投的毒莫名其妙到了杨伊人身上,然后是自己安排的精英刺客竟然都不知所踪,现在也联繫不上了,恐怕已经凶多吉少,只希望别将他自己给供出来。 而眼下最为紧要的倒不是计划上的纰漏,而是梁妃的态度。 之前在宫宴上,梁妃叫寿安到她身边后,看向太子的怀疑眼神始终让他提心弔胆,偏巧在那之后,他几番约梁妃到冷宫见面,都被用这种蹩脚理由拒绝了,甚至有几次根本不回他消息。 害得他在冷宫白吹了几个时辰的东风,险些得了伤寒。 太子心中虽然恼怒,但到底现在也不能真的与梁妃翻脸,于是还是三翻四次的求着她,给她传消息,甚至去讨好寿安,梁妃才终于愿意来见他了。 他得把握机会打消她的怀疑才行,不然这枚花费多年的时间在彦佑帝身边打下的暗棋就废了。 太子打定主意要哄着梁妃,却不想梁妃心中与他所想异曲同工:既要表示出自身的底线,又不能与太子闹翻了脸皮。 毕竟寿安再受宠爱也只是个不能继承皇位的公主罢了,甚至彦佑帝能不能活到寿安及笄那时都很有问题,梁妃自然是要寻找一个可靠的靠山。 只是出了太子想要伤害寿安这一件事后,梁妃对于太子亦是没有之前那般信任了。 如今皇室中没有遭太子毒害的的皇子,也就只有那个不受重视又没有母族支持的十一皇子顾缙了,梁妃自然不会考虑他。 现今的皇子都不可靠,但是不是还有一个人可以吗? 现今的信安王顾衍! 梁妃心里有个大胆且深重顽固的执念,倘若顾衍成了这大业第一人,那他是不是可以记挂着两人曾也是未婚夫妻的关系,给她一个安居之所? 太子与梁妃两人在冷宫碰面,说了些表亲近的「心里话」,虽然是各怀鬼胎,但心中的想法倒是一样的。 稳住对方,绝不能翻脸! 第54章 临水山庄之中,苏遇之收到自京华来的信后便独自立在窗边许久,看着窗外的江水东流,默默无言。 远叔见他站了什么久,连午膳都还没有用,嘆了口气上前:「少爷,先用膳吧。」 苏遇之摇了摇头:「远叔,我不饿。」 「难道是禾儿小姐在京华有些什么事儿?」远叔皱起眉,有些焦虑。 「是有事,」苏遇之淡淡笑了,「是件喜事儿,禾儿定亲了。」 「诶呦,这可是大喜事儿啊!不知是哪方才俊,婚期定在何时啊?」 「还记得与禾儿一起来临水的那位秦道长吗?无量观的那位。他是镇北将军府的公子,与禾儿现今的身份也是很相配。婚期定在了三月后。」 「那位公子我看着也是不错的,小姐与他定亲应当不会收委屈。」 「对了,远叔,京华的那座宅子清扫出来没有?我该去看看的。」 「早就收拾妥当了的。」 远叔见苏遇之虽然高兴,但面上还是带了几分愁绪。 也是,小姐十多年没见到了,好不容易与少爷相认了,还时常通信,关系也很缓和,但却不料这么快就定亲了,少爷心里肯定还是有些难受的。 想到这里,远叔宽慰他道:「那位秦公子闯荡江湖多年,也是洒脱的人,想来就算以后成了亲,禾儿小姐想来看你,秦公子自然也会应允的,少爷也不用感伤。」 「说得也是,」苏遇之笑笑,「远叔,去京华的安排就劳烦您老人家了,吩咐给小厮做就好,您也别累着。」 * 京华信安王府。 府里的主子少,但是丫鬟小厮嬷嬷却并不少,随着信安王府给楚玖玖安排嫁妆,一些事儿也就排上了歷程上。 那就是郡主身边的丫鬟数目。 楚玖玖不喜被丫鬟们团团围着,顾衍与连小意都体谅她之前面容被毁,厌恶旁人那些自以为的同情目光,所以也就由着她。 但是以后嫁进将军府后,再这样倒显得信安王府不知礼数了。 按照大业的规矩,郡主会有四个一等贴身丫鬟,六个二等使唤丫鬟,而那些只能在院里扫洒,进不了屋门的丫鬟婆子则不计入礼制中。 这些王府是给楚玖玖备着的,但是因为楚玖玖性格比较孤僻,也不喜欢那些丫鬟争风吃醋地闹腾。 所以那些丫鬟住在另外一座小院儿里,距楚玖玖的院子不远不近,平时给楚玖玖打理日常,知晓楚玖玖不喜生人,所以也不怎么在她面前出现。 但是月钱都是照发的。 做着极为轻松的工作,拿的月钱还远比一般婢女要多,油水也够,这样的美差事是很受欢迎的。尤其是那四个一等丫鬟,可谓是过得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金贵几分。 但是上回宫宴前楚玖玖招了个折枝,还将她收做了贴身丫鬟,贴身丫鬟可是一等丫鬟的份额啊!那就意味着此前王府安排的四位一等丫鬟中会有个人被拉下来。 那四个丫鬟虽然与楚玖玖没什么交际,但是在府中待了这么多年,认识的人脉哪里是一个新进府的小丫头能比的。 这几日背地里折枝不知道吃了多少绊子与挤兑。 这日折枝到大厨房拿些楚玖玖要的食材,临走时便听到那些婆子扬高声音,说着指桑骂槐的话,生怕她听不到似的。 「那些个仗着自己手巧一些就不自量力,想要借着主子的赏识上位的早晚得摔个半死!」
第109页 「就不是吗?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有些更不要脸,不过是被父母卖进来的陪钱货,也想着与那些个家生子姐姐们一较高下!呸,忒不要脸面了!」 折枝气的眼角发红,但也不想与那些势利眼的婆子争辩,对于那些膈应人的话也就当是没有看到,拿好食材径直走了。 厨房内,几个婆子见折枝走了,对着她的背影啐了口。 「我方才说得还算不错吧?我就不信我气不死这个小蹄子。」 「不错,不错,还是苗大娘会说话啊!这牙尖嘴利的,待会儿可得给春燕姑娘说一声,多讨份酬劳!」 那个方才问话的婆子得意的笑了笑:「那可不是,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哪个东西能跟我练嘴皮子。」 另一个婆子有些忧虑:「诶,你们说这万一要是折枝没有被拉下来,那我们岂不是得罪死她啦?」 苗婆子翻了个白眼:「你不想想以前我们对摺枝也不算好,万一她得势了,就算没有现在挤兑她的那些话,她照样会记恨我们,可不要忘了,我们以前在她面前可没少说郡主闲话,若是她上位了,还能有我们的好果子吃吗?」 「对对,还是苗大娘说得在理!反正我们就是不能让折枝上位,再说帮着春燕姑娘她们,我们还能捞得到些贴补,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也是,也是啊……」那位方才还有些忧虑的婆子也放下心来,想着要怎么膈应折枝来讨春燕等人欢心。 折枝回院里路上,碰上了那四位大丫鬟,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等着她回来。 看到折枝,为首的丫鬟春燕朝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跑到一边望风去了。 三个大丫鬟将折枝堵到一个隐蔽的墙角处,借着树丛阻挡直接推了折枝一把。 折枝看着柔柔弱弱的,但是身体却是强健的,被春燕这么一推只是后退了一步,然后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的食材瞪着春燕:「光天化日的,还在王府里,你们这是想做些什么!」 春燕嗤笑一声:「你问我们想做什么?这个问题我们也想问问折枝妹妹,我们平日里也没有苛待过你啊,为何就非得和我对着干呢?」 说完这话,春燕看着折枝那张小脸就越来气。 她可是计划的好好的,那户高门可是有三个儿子呢!而且都是嫡子,出身相貌前程都没得挑剔,作为贴身丫鬟自然是要当作陪嫁到镇北将军府里的,春燕还想着凭自己的美貌也许还能混上个姨娘做做。 就算是妾,那也是高门大户里的妾,和那些奴才相比到底要高上几分。 哪成想冒出来这么个小蹄子,长得老老实实,结果竟然哄骗的郡主收她做了贴身丫鬟,这三个丫鬟现在都听她的话,若是换上来一个愣头青,那岂不是要坏她的事儿? 折枝咬牙,鼓起勇气瞪她:「我没有与你们作对!你若是再缠着我,那我就……就告诉郡主了!」 春燕几人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诶呀呀,你们听听,这小蹄子还想要去告状呢!真是笑死个人了?郡主我们还不了解吗?你怕是根本没有跟她说过几句话吧?还真当郡主会有多待见你吗?」 折枝正要反驳她们,却突然神情一愣,面色古怪。 「听说你们很了解我?」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落下。 春燕等人神情一僵。 回头一看,正对上楚玖玖带着嘲讽冷意的脸,挨的离她们很近,但是她们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声响的。 「郡、郡主?!」 春燕等人吓得瞬间瘫在地上,瞪大了眼看着楚玖玖,春燕愣愣地转头去看向那个望风的丫鬟的位置,却发现那丫鬟仰面瘫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顿时都吓出一身冷汗。 「放心,还没死呢。」楚玖玖声音凉凉,带着嘲讽的意味,冷眼看着地上瘫软的三个大丫鬟。 「郡主,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们只是再同折枝妹妹开个玩笑罢了,我们……」 春燕边说边瑟瑟发抖,伸出手想要去拽住楚玖玖的裙角,却被楚玖玖一脚给踹开了。 楚玖玖嫌恶看她一眼,走到折枝面前:「没事吧?」 折枝愣愣看着楚玖玖:「没事,没事儿的。」 天啊,郡主怎么像是传说里的英明神武的神君一样?就像是从天而降突然出现来救她的! 楚玖玖不知道折枝现在在想些什么。她转身挑起眉看向那三人,面上不怒自威。 「你是叫……春燕?」楚玖玖在脑海中搜索一下,才想起她的名字。 连自己贴身丫鬟的名字都记不得,这京华城里也估计只有楚玖玖了。可这也正常,她与这些个所谓的大丫鬟根本没有什么交际。 说是贴身大丫鬟,在她印象里和路上碰到的路人也相差不远。 见郡主竟还记得她,春燕瞬间大喜,以为是转机来了。她强忍着刚才被踹出的伤痛,又挨上去想拽楚玖玖的裙角。 这会楚玖玖没有再踹她,任她拽着自己裙角。但不等春燕哭诉,便止住她的话头,问道:「知道为什么我记得你吗?」 春燕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天逸八年的时候,我记得有个丫鬟在身后妄谈我脸上的伤痕,为我所不喜,我原以为这样的丫鬟早被轰出府去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啊,真是有缘。」
第110页 楚玖玖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可是声音却是冷得让人心底发寒,春燕心中一阵恐惧,慢慢松开楚玖玖的裙角,往后退缩着。 天逸八年,她的确背地里说过郡主的伤疤能吓死人的话,郡主得知后便撤了她的职,但是他们一家人都在府中当差,又哪里愿意放过这个美差呢? 只是将她调出去两三个月,待郡主忘了这事儿后在把她调回来,反正郡主那样不喜生人接近的人,平时连个照面也不会打,哪里注意得到她。 原来,郡主根本没有忘记! 这时正巧来了队巡逻的侍卫,楚玖玖招他们过来,淡淡吩咐:「打出去,通知王妃发卖了。」 侍卫听她发言,道了声是后便直接去拽住春燕想拖走,但不料这女人跟疯了一样,指甲在他们身上抓了几道划痕。 她厉声尖叫:「郡主!郡主你不能这样!我爹爹是王府的副管事,在府上也有人脉亲信!他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为王府效力,郡主就因为一点小事就发卖了他的独女,难道不怕府上奴僕们寒心吗?!郡主!你们放开我!」 楚玖玖漫不经心,嘴边一抹冷笑:「本郡主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卖个奴才,还得看另一个奴才的颜面了,怎么?全家为奴就得体面些?心思不干净在信安王府有天大的脸面也是没用。人脉亲信?那算个什么东西?呵。打晕拖走!」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楚玖玖将那四个贴身丫鬟全给换了下来,除了折枝外,连小意从自己房里另选了三个称心的丫鬟送过来,二等丫鬟也被楚玖玖换了一批,从府外新挑了批安分的过来。 丫鬟这件事才算是结束了。 本来收到了苏遇之的信件说是会来京华看她出嫁,楚玖玖心中还高兴的很,结果就出了这么件膈应人的事儿。 折枝将楚玖玖要的食材都给放到了小厨房中去:「郡主是又要给小郡主做糕点吗?」 「的确是做糕点,但不是给萤儿做的。」 「啊?」折枝疑问了一下,马上又将此时给抛之脑后了。 郡主不想说的,她也就不问。 糕点是打算做给顾缙的。 上回宫宴在御花园相遇时,他塞给她一张纸条,就是约她在六月十三在城西小槐桥见面。 顾缙现在是太子一派的人,他约她见面也许会有什么风险,所以她之前还犹豫着要不要去。 但这事楚玖玖也跟秦昭提过,秦昭的意思是让她想去就去,不会有什么事儿。听秦昭这么说,楚玖玖却歇了赴约的打算,便想着托可靠的暗卫送碟绿豆糕过去,自己就不去了。 毕竟她与秦昭定了亲,而这京华城里又满是有着诡秘心计的人,万一出什么事儿还得牵连多人。 本来都这样打定注意了,但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顾缙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第55章 宫宴之后,杨伊人身体恢復的差不多后,便被送回了熹阳城自家的的祖宅里,但因为是与信安王府出席宴会而出的事,所以顾衍也诚恳地向杨先丞致歉。 杨先丞的态度倒是出乎他们的意料,并没有红脸闹翻,反倒是轻描淡写的略过此事,反倒感谢顾衍这几个月替他照顾杨伊人。 而宫宴上遇害的那事儿,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一开始上至权贵,下至宫人通通都严查了一遍。 可好几天也没查出什么头绪来。 后来两个受害人都康復了,这事儿就越来越不受重视,最后查出来竟是寿安公主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因为姐姐在信安王府被发卖丢了性命,所以怀恨在心,藉此机会报覆信安王府。 有意思的是,那个小宫女的姐姐就是前段时间被楚玖玖揪出来的探子,春元。 可真有意思。 梁妃用人,还真是物尽其用,这春元估计自己也没有想到死了还被逮出来利用,还搭进去一个妹妹。 因为这事信安王府收到一些牵连,不知真相的群众都说其苛待家僕,还引得人家妹妹来报仇。 后来又不知从哪里窜出消息来说,那春元之所以被发卖出去,是因为有意伤害小郡主。 众人这才又开始站在信安王府这边。毕竟对信安王府稍有了解的人也知道,信安王中只有王妃一人,两人只有一个女儿,自然是护的跟眼珠子一样,怎么可能会放过要伤害小郡主的人呢。 这件事也就渐渐淡下去了,转眼间就是六月十三,也是顾缙约她见面的时间。 楚玖玖已经决定不去赴约,只托人送了盒绿豆糕去黎王府。 这日她刚午睡起来,折枝便来报信说黎王殿下代太子殿下来给她添礼。 彼时楚玖玖刚醒,还有些茫然,打了个哈欠任折枝在她头上摆弄:「添礼?顾缙来添什么礼?」 「郡主,你听漏了。是替太子殿下来的。」 按照大业的礼制,郡主出嫁皇室为以示亲近,就算走个面子情也是要添些嫁妆的。这事本来该是太子来的,怎么换成了顾缙? 楚玖玖在小小的惊诧后,便镇定下来。待折枝给她收整好了,楚玖玖犹豫了一些:「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王府正堂上,十几担添礼被抬进来,楚玖玖进来都小小的惊了一些。 原因是太多了。 对于一般官宦人家,大概认为有一件御赐之物是莫大的荣耀,但对于信安王府来说,皇帝给的添礼绝对不是越多越好。
第111页 御赐之物不能轻易损坏又不能随意赏罚变卖,这些添礼中又多是些陶瓷金饰,原本也只有装饰的作用,但因为是御赐之物,所以也不能随意摆在厅堂上,毕竟容易碰坏。 一般只能收在库房里,虽然比较占地势,但毕竟是皇帝给的,全当做皇帝的厚爱了。 但是平日里也就随手赏三四件当亲近,你这么一下子来十几担,又不能碰又占地方的,还不如给几叠地契银票来的便利。 堂上顾缙、顾衍与连小意坐着闲聊,面上笑意满满,随意聊着,看着好似一家子在扯家常一样,当然这要忽略连小意转头看着那些数量不小的添礼时,额角偶尔冒出来的黑线。 「兄长,嫂子,黎王殿下。」打过招唿后,楚玖玖走过去在连小意下首的位子上坐下。 「许多年不曾见到小姑姑,姑姑还是一如既往的容光焕发。」顾缙笑着恭维了一句。 「黎王殿下谬赞了。」楚玖玖心知他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之前在打过照面的事,也乐得配合他。 「是了,本王记得玖玖你小时候与黎王关系颇好。」顾衍打趣道,「我记得有一回天快黑了,眼看着就要宵禁了,玖玖你还哭着不肯回王府,非得和黎王待在一起玩儿,我还劝了你好久都没有用。」 这事楚玖玖还真有印象,那时是因为顾缙被那群人欺负惨了,她怕她一走,那些人就又围上来,所以说什么也不肯走。 连小意毫不客气地拆来了顾衍的台,笑道:「你还说呢,也不知道是谁劝不动人,就干脆自己也在皇宫里睡了,也不肯回王府,还惊动了父王与母后。」 对啊,那时先信安王夫妇都在,顾衍也是个不必瞻前顾后的少年郎。 几人随意又聊了几句,顾缙也说了太子有事不能亲至,又想着顾缙与信安王府有些交集,所以托他过来添礼。 顾衍与连小意当然也说了些体谅太子,十分荣幸之类的场面话。 最后顾缙起身告辞,离开前别有深意的看了楚玖玖一眼,楚玖玖收到了他眼神中的暗示,默不言语。 一刻钟后,楚玖玖在萧然亭弹琴,而顾缙在府中欣赏信安王府独特的园林美景时,「一不小心迷路」到了萧然亭,正好碰到楚玖玖。 楚玖玖挑眉好笑地看着顾缙用藉口支开随行的小厮,那小厮显然是他的亲信,二话不说就跑到不远处放风去了,将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着表演到了极致。 「玖玖的绿豆糕很好吃,不过我还是觉得玖玖做的枣泥酥很好吃些,我最喜欢玖玖做的枣泥酥,玖玖可是忘了?」顾缙走到亭中来,也不叫姑姑了,笑意盈盈看着她。 见楚玖玖没有言语,顾缙自顾自道:「玖玖今天是没有打算去小渡桥赴约的对吗?」 「你既然都来了信安王府了,不就已经料到我不会去了?」当折枝来说顾缙上门时,楚玖玖就知道顾缙并不是为了什么添礼,而是朝着她来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也是收到绿豆糕时才猜到的,本来我已经打算出门去小渡河了呢,后来才向太子接了添礼的事儿来看你。」 「是你主动向太子提出代替他来添礼?太子对你还挺信任的,这就是你愿意跟随太子的原因吗?」 一时间顾缙没有什么话说,楚玖玖一直看着他的眼睛,而顾缙并不去躲避她的目光,但也默默无言。 萧然亭中一片静默,只听得见轻微的风声。 到底多年不见,彼此都生疏了。 楚玖玖咳嗽一声道:「我之前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宫中的消息更是了解不深,只是听闻你似乎与太子殿下走的很近?」 她解释说是听到了传闻,否则顾缙很可能推测出当时太子与秦昭见面的时候,她也在玉春楼,她不想将秦昭透露出来。 「玖玖,可是说太子心思深沉,提醒我要小心?」 楚玖玖被一噎,微蹙起眉头。她就从来没觉得太子是个什么好人,想起秦昭在漠北的经歷,太子可不就是条白眼狼吗。 但是又不知顾缙的态度,只能尝试着劝解:「我只是想着太子身份尊贵,他行为如何都有人支持着,颇有底气,但是……」 但是你如履薄冰,总是和太子走在一道,怕是出了什么事情就是第一个遭殃的。 这话楚玖玖没有说出来,她转头看顾缙,发现他面有难色,心下一凉,难道他铁了心要站在太子一方? 顾缙却苦笑着指了指地面:「玖玖……我的脚有些难受……」 楚玖玖这才发现,方才她往前垮了一步,刚好踩在顾缙脚尖,她从小蹲马步长大的,脚下力气又多大她心里清楚。 连忙跳开一步,讪讪道:「是我大意了。我方才说的话随你怎么想吧,我便先回房去了。」 说罢楚玖玖就想往回走,在擦身而过时,却听到一声清越的回应:「我知道提防的,玖玖不必太为我担心。」 楚玖玖嘆口气:「你心里有数就是好的,其他的我也没什么说的。」 * 清晨,晨雾尚未退去,京华城郊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马蹄声响,莹白清澈的露珠被蹄声震得从草叶上滑落,将马蹄及其皮毛染深了颜色。 身着绿衫,面容姣好的女子正驾马飞驰,骏马飞跃过石坎时,她随风扬起一头青丝,点缀其间的银饰发出轻灵的脆响。
第112页 楚玖玖自京华而出,连着驾马两个半个时辰,才停下来。将马交给城门口常驻的驻马店后,她拍去身上的尘土,整理了服饰后,这才进了城。 城门上一块以金边装饰的巨大牌匾上只刻着两个大字——月城。 这月城是京华通向大业南方的必经之地,作为连接江南与京华两个富贵繁华地的重要通道,月城也是极尽繁荣,来往客商源源不断。 位于三里街的福生客栈,是月城的一家很是出名的客栈之一,一号店设在江南,分店遍布整个大业,属于不是提前几个月预约是根本排上上号的那种。 据说这些年当家人还有开到漠北去的打算,但是因为漠北与大业时好时坏,风险太大,这才没有开成。 正因为这客栈够有名气,所以楚玖玖没怎么费功夫就找到了地方。 还没有挨近客栈,远远就看到客栈门口站着一行男子,其中一人身材高挑,面容俊逸,他清点完行李后正打算翻身上马离开。 楚玖玖看到那身影时,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又酸涩又激动的感觉。她稳住情绪,走到他们面前。 苏遇之正打算离开时,却看到一个绿衫女子朝他们一行人走过来,心中还带了点疑惑,但那点疑惑在看清女子面容的时候,瞬间转变成了一股又惊又喜的情绪。 「禾儿,你怎么来了?」苏遇之瞬间从马上下来,站在那儿有点手足无措。 「哥。」 「……诶。」苏遇之愣了一下,然后目光化成温水,有些释然的勾起嘴角,轻轻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老哥原来是土豪? 向看官大人们汇报一下进度:还有几万字完结,暑假开新 第56章 楚玖玖挠了挠头:「就是听说你们要来京华,应该会经过月城,所以就过来看看。」 实际上是秦昭前几日告诉她苏遇之在月城福生客栈落脚,会在这儿整顿一两天,如果想要快点儿见他的话可来月城看看。 「哥,我们走吧。我的马放在城门口的驻马店里,待会儿出城门的时候我再去牵马,先和你一起骑吧,哥你不介意吧?哈哈。」 楚玖玖咧嘴笑了笑,苏遇之立马道:「自然是不介意的……不对,京华到这里怎么也要半日的时间,禾儿你应该还没有用午膳吧?」 楚玖玖的确是还没有吃午饭,早上也就只喝了杯牛乳。 她的饮食习惯是属于一天不吃也不会饿,而一旦要吃就是暴饮暴食的那种,平时也就想吃或者很饿的时候才会进食,眼下她虽然赶了许久的路,但肚子还没有饿。 「还没吃,但是现在我不饿,也吃不下什么东西,还是先赶路吧,等到了京华再合着晚膳一起吃。」 苏遇之不贊同的看着她:「俗话说民以食为天,饮食混乱对身体是很不好的,听哥哥的,我们先吃了饭再说。」 苏遇之说完,就转身像那些随行的临水山庄门人交代了几句,然后牵着楚玖玖走进身后的福生客栈中。 此时正是用午膳的时候,大堂里坐满了人,热闹又嘈杂,一眼望过去全是带汗臭的男人。 苏遇之皱了皱眉:怎么方才没发现这里环境这么差。 楚玖玖眼尖看到了一张空桌,正告诉苏遇之时,突然发现苏遇之已经站在柜檯前,正和客栈掌柜说些什么。 掌柜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点头,脸上带着狗腿子的笑容。然后掌柜与几个小二小跑出柜檯,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和一副纸笔,挨桌挨桌的说了些什么。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小二与掌柜每到一桌,说完话后,那些正在用餐的客官点点头,伸手在那沉甸甸的袋子里一抓,抓到把白闪闪的银锭子,然后在纸上挥毫写了几个字,最后喜笑颜开的出门去了。 小二等人动作快得很,如同潮水涌过一般,所到的地方那些个客人都拿了银子笑盈盈的出门去了,然后一干后厨收拾桌椅的人涌出来将那些桌椅摆的整整齐齐,桌面都抹的不带一点油渍。 片刻之后,整个大堂安安静静,与之前的嘈杂声简直像是两个地方,如果楚玖玖不是因为在这里看得真真切切的,估计还觉得是她梦游走到了另一个地方。 楚玖玖:?? 「禾儿,想吃些什么?」 楚玖玖摇头,刚想说随便什么都行,毕竟她不挑嘴,但突然想到之前在临水山庄的时候,苏遇之对于她说的随便…… 解决方法好像是每样都上。 「咳咳,我看看,就福生客栈的招牌菜来两道就可以了,那些兄弟们不用吃的吗?」 楚玖玖问的是那些临水山庄的门人,此时正坐在挨近大门的那一桌,对着上门来的人不厌其烦的说:「不好意思打烊了。」 苏遇之摇了摇头,实际上他们都是吃过了的,他转头对着掌柜道:「将清淡的招牌菜都来一道吧,记得加上一碗餐前开胃的汤水。还有准备些糕点,要甜而不腻的。」 掌柜很是狗腿子的退了下去:「得嘞,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哥,这是什么回事啊?我们这算是包场?」强行让正在吃饭的客人出去会不会不太友好啊?好吧,貌似他们还都挺高兴的。 「是,为你包场。」苏遇之笑着摸了摸楚玖玖的脑袋,「所以待会儿你可得赏脸多吃一点儿。」
第113页 「方才那些纸笔是用来做什么的?我看到他们写了几个地名。」 「写的是他们的名字与籍贯,一年内他们在福生客栈住宿和吃饭,可以直接报名字不用收钱。」 ?? 「这家客栈是……」 「早些年我在临水开了一家客栈,几年经营下来收益很是不错,就多开了几家分店。」 这哪是只有几家啊…… 楚玖玖汗颜:「我记得当时在临水城的时候,是租借的临水客栈来设宴的,当时为何没有去福生客栈呢?」 「那些江湖侠客都是些行事鲁莽,全凭心思的,打架斗殴的是时有的事儿,若是设在自己的地盘上,场子被砸了,那岂不是很亏?」 「哦……」楚玖玖突然觉得,苏遇之能一手将福生客栈经营起来,和他习惯精打细算的性子有很大关系的。 厨房上菜很快,大多是一些口味清淡的东西,但滋味却不错。苏遇之怕她尴尬,没有看着她吃,而是藉口说要去看帐,走到柜檯哪儿去和掌柜搭话去了。 楚玖玖本就是有多少吃多少的那种人,见不得有浪费粮食的情况。所幸苏遇之也怕她饿了许久突然吃太多会伤胃,所以菜也比较少。楚玖玖慢条斯理的将桌上的食物消灭的七七八八,最后喝了口汤,拿着甜点慢慢的啃。 见楚玖玖居然将那一桌食物都消灭的差不多了,那边临水山庄的门人们都看呆了。 看着瘦瘦小小的一个姑娘,居然这么能吃? 楚玖玖倒是不介意别人的眼神,但苏遇之却不同了,暗中瞪了一眼那些看呆的门人,门人都讪讪一笑,一缩脖子,把吃惊的目光给收回去。 待楚玖玖解决完最后一块点心,她起身拍了怕肚子,很是惬意:「哥,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刚刚吃饱不该驾马的,今天在客栈歇息一晚,明日清晨我们再走,禾儿你看如何?」 「对啊大小姐,方才您又吃的多,还是不要奔波了,明日再走也是一样的。」 那些门人也在劝着,楚玖玖生生的将已经到嘴边的「我只吃了七成饱」给咽了下去。 她就是顾忌吃太饱了不好赶路,所以才控制没吃太多,结果大家都觉得她吃的应该都饱了? 这还怎么说得出口?? 楚玖玖汗颜,只得同意了苏遇之的安排。 反正她出来时说的是出门一两天,顾衍他们也都是知道的。 自从在江湖上走过一圈后,楚玖玖认床的毛病早就没了,熟睡一晚后楚玖玖与众人用过晚饭后骑上马出城。 路上楚玖玖看到一群行商正垂头丧气的汇集在一起,交谈了几句后,都摇了摇头,面色相当颓废难看。 其中一个微胖的商人皱紧了眉:「他们真的不要?这可比往年的价格低了不止一两点啊!」 另一个客商回道:「唉,这又有什么法子,还不是因为老天不赏脸,谁叫今年的茶没有往年长的好 。那些个贵人都是些人精,还指望着能把价格再压一压呢!」 「就算今年质量不比往年,但到底我们的茶叶也算是声名在外,他们给的价格说是贱价也不为过吧?」 「别说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今年产量也不怎么好,还是趁价格还有得看的时候把货够处理了,免得过段时日白送人家都不想收。」 几个客商都长嘆了口气,又成群往城门的地方去了。 此时楚玖玖一行人已经出了城门口,楚玖玖看着那群怨声载道的客商有些好奇,问道:「这些人看服饰应该也是成功的商人,怎么成群结队的走在一起,面色还这么难看呢?」 苏遇之也看到了那群商人,皱了眉,面色有些凝重:「那应该是江南来的茶商,江南的茶叶很受京华权贵的喜欢,往年收成都是不错的。但是今年江南雨水太多了,那些名贵的茶种大多受不了潮气,没什么产出,质量也不怎么好,他们应该在计划着怎么销货吧。」 江南雨水太多了?这些家境富贵的客商尚且愁眉苦脸的,更不要说是那些贫苦农户了。楚玖玖心下记住了这事,想着回了京华便将此事告诉顾衍。 江南是大业雨水十分丰沛的地区之一,倘若江南雨水过多,那么是极容易引起洪涝灾害的 。 大业歷史上有好几次大型的洪灾就是在江南这个水乡密布的地方先开始的。一旦洪灾来临,首先遭殃的肯定是天下的黎民百姓。 一行人虽然是驾马行驶,但是速度极慢,和马车也差不多了。楚玖玖知道苏遇之是担心她吃不消,所以也就听从了他的安排。 虽然一般而言,她骑马都喜欢绝尘而去。 因为速度比较慢的缘故,一行人来到京华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苏遇之带着门人在京华的福生客栈分点里安顿下来,然后苏遇之将楚玖玖送到了信安王府门口。 「禾儿,进去吧,免得信安王爷着急。」 「好。」 楚玖玖走到门口时,回头一看,苏遇之还站在那方街道上,身后是夕阳的火红余晖。他静静的看着她,见她回头,朝她微微一笑。 就好像不管遇到什么,他都会在她身后一样。 楚玖玖回到信安王府后,天色也暗了下来,王府中一盏盏华灯点起,照亮了有些昏暗的走廊。 她拦下一个小丫鬟:「王爷回府了吗?」
第114页 小丫鬟恭敬地道:「回郡主,王爷已经回来了,用过了晚膳后就去了书房,现在还没有出来。」 楚玖玖走出长廊,径直去了顾衍的书房。 她扣响书房的木雕门,轻声问道:「兄长,我现在可以进来吗?」 里头传来顾衍的轻微的咳嗽声,这几个月来他的咳血之症已经好了太多了,至少不会像以前那般教人揪心。 「进来吧。」 第57章 屋内,顾衍正坐在书桌前处理公务,见她进来停下来手中墨笔。 「在月城玩的可还开心?苏庄主现在被安置在哪里呢?怎么不说带回王府里招待,远来是客,应该好好接待一番的。」 「咳,苏庄主现在福生客栈落脚。这几日王府中走动的人多,宫里也偶尔有人过来,我怕他招惹麻烦就没有邀来住。」苏遇之那般自由的人,应该也不会喜欢重视礼制规矩的王族。 「这次去月城,正好碰见一队江南茶商,听闻近来江南水乡之地降雨过多,茶叶收成不好。我想着浩江这些地方容易发洪灾,还是告诉你好些。」 顾衍听完楚玖玖的话后,面色沉凝:「这倒是极有可能的事,浩江一带已经风调雨顺许多年了,那些抑制洪涝的工程早就荒废多年,倘若突发洪涝,恐怕危害甚大。 顾衍见楚玖玖若有所思的神色,安慰她道:「这件事我会上报给陛下,玖玖,你不用太过担心,放心交给我,你就安心待嫁好吗?」 楚玖玖点头应下,心中却有一股隐隐地不安,她直觉眼下看似风平浪静,却是风雨欲来前的寂静。 第二天,顾衍一封奏摺上达天子案桌,却被卷卷奏摺压积在最底下。顾衍在皇帝寝宫外候了两个时辰,终于皇帝出面派了个钦差大臣前往江南。 彦佑帝看着顾衍,神色不怎么好看:「信安王也等了这么久了,用过茶就先回王府去歇着吧。」 「臣弟遵命,谢主隆恩。」 顾衍不急不躁,行过大礼后缓步离开。 * 天逸十四年七月初一,本是炎热的季节里,但头天夜里来了场夏雨,洗尽铅华。连带着这一天格外的凉爽,空气中阵阵清风送来幽幽凉意,解了京华的暑热。 细雨微微,待到午后才停下。黄昏时分地上的雨渍也都已经干了,一支长长的迎娶的队伍自镇北将军府而出,浩浩荡荡的往信安王府去了。 天气凉爽,许多市井小民都围在道路两旁瞧着热闹,迎娶的队伍也没有让他们失望,每走上一段路,便会撒下一把喜钱,其中还有许多碎银。 每个接亲的人都是满脸笑容,喜气洋洋的。欢快的唢吶、铜锣声在长街中萦绕,彩旗在夏风中飒飒作响,八人抬的彩绸绣花大红花轿上还绣着龙凤呈祥的花样,四个轿角上都绑着喜庆的红流苏,在随着花轿前进而上下晃动着。 一匹无暇的白马被喜婆在脖子上套了个绸缎大红花,意气风发的新郎官骑在马上,缓缓的驾马而行,脸上的笑容完全不加修饰,对众人的祝福语也尽数收下。 在震天的唢吶与铜锣声中,秦昭还清晰的感受的到自己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的,强有力的击打在胸腔。 喜悦与紧张都有,让他一时间分不清哪个多一些,只能咧嘴傻笑。 到了信安王府后,按照迎娶的礼制,新娘的兄弟会在门口守着,让新郎歷经些麻烦才能将他放进去找新娘。此时门口已经簇拥着大堆人,为首的是两人,正是顾衍与苏遇之。 秦昭笑容一僵:怎么这两个宠妹狂魔还一起上阵了。 苏遇之他还不怎么清楚,但是顾衍这厮何其奸诈,一定不会让他轻易进去的。 果然,顾衍笑眯眯的,笑得像个大尾巴狼:「秦少将军,想要进这门娶走我们家小妹可得给大家露一手才行啊,秦少将军可不要怕了啊。」 「退缩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还请大哥手下留情一些。」 顾衍清了清嗓子:「本王是从文的,苏大庄主是从武的,秦少将军想要娶走小妹,怎么也得文武双全,当场给大家露一手吧?」 秦昭也带着人,是他现在当差身边的亲信,听顾衍这般说,当即笑着回道:「王爷,我们将军能担任中郎将这职位,这武功还消说吗?若真要看我们将军是怎么文武双全的,露一手文的不就解决了吗?」 「对,就是这样!」 「将军的武功还需要说吗?」 「将军,露一手文的!」 听着秦昭的亲信们都闹嚷着要文试,苏遇之也接话道:「我也想着少将军肯定武功不消说,所以准备了这文试的一环。各位请看,这块墙上我特意差人做了块厚木板钉在上头,少将军在这墙上做诗一手就行了!」 秦昭眨眨眼,这两人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肯定是有诈的。 众人都随着苏遇之所指的地方看去,那方墙上的确钉着块木板,但是问题是,那块木板离众人随在的地方足有三丈远。 而且小厮呈上来的做诗工具中也没有笔墨,木案上规整的放着——一把银针,几把飞刀,还有一枚用长长的细铁链拴着的飞镖。 几个小厮拿着长条板凳在秦昭身前一拦,然后恭敬一摊手:「秦少将军请。」 合着还是要文武都要考验的玩意儿。 周围的人看着都热闹的很,一部分人说:「这信安王爷可真狠,要是姑爷做不到,这不是要闹僵吗?」
第115页 也有人再说:「信安王爷最是宠爱嘉宁郡主,应该不会打这唯一妹夫的脸面吧?也许是知道人家能做得到呢,可别胡说。」 还有些人在暗自猜想着要怎么才能利用这些东西去三丈远的地方写诗呢?难道用银针和飞刀去一个个砸到木板里去刻字?这对手的准劲儿要求也太高了吧? 在众人猜想时,秦昭拿起那一枚用铁链拴着尾端的飞镖,掂量了一下重量与长短,然后将那铁链在手里甩着,在半空中挥成一个大圆。周围的宾客小厮都退让出一片空地,好奇的看着秦昭。 待大家都退开后,秦昭将手中的铁链甩出,那原本软细的铁链突然被甩直,像是一把细长的大刀,在那方木板上斜斜的划过一笔。 一笔下去后,秦昭的动作加快,又是几划在木板上浮现出来。 片刻之后,几排字深深刻在厚木板上,却没有一笔浪费的,正好是一首小诗。 「天,成了!成了!你们看,那真的是诗句啊!」 「不愧是秦少将军啊,虎父无犬子说的就是这样吧!」 秦昭一向不喜欢别人说什么虎父无犬子的话,但是此刻却是意气风发的,他笑道:「两位兄长可觉得如何?」 顾衍显然还不想就这么放过秦昭这厮,他咳咳嗓子,正想要再说些什么,秦昭却突然凑到他身边拨开了他,朝里头冲进去了。 秦昭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朝顾衍叫道:「多谢兄长宽谅放小弟进去啊!小弟就不再讲虚礼了。」 顾衍:「……秦清远!」 而方才有能力拦住秦昭的苏遇之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他看了眼天色,猜楚玖玖已经等了很久了,也该放人了。 楚玖玖的院落中,楚玖玖已经在镜前端坐许久,此时她已经换上了大红的嫁衣,她无意识的搅着手指,微笑着看折枝等人为给她上妆忙得团团转。 连小意作为长嫂给她三梳发尾,梳完头后,连小意眼眶也微微红了,忙交代了一些琐事后转过头去,怕影响到楚玖玖的情绪。 顾挽萤撒娇抱着楚玖玖的腰,红彤彤的小脸,穿着喜庆的衣裳,看着就像是个福娃一样,十分可爱。 楚玖玖抚着她的小脑袋,心事却放在梳妆檯上那一方檀木小盒子里。 这是昨日苏遇之交给她的,说是当做嫁妆,里头没有什么金银饰品,却塞满了大大小小的地契房契,其中还有福生客栈的所属权。 「禾儿,哥哥这辈子最后悔的是就是当时在绝缘宫没有一个月去接你,这些年我一边在找你,一边心里在担心你是不是其实早就回不来了,否则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你呢。」 「还在上天对我还是宽容的,我还是找到你了,只是我还没有弥补这些年的责任与关怀,你却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该嫁人了。但是我想说的是,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妹妹,倘若以后受了委屈,也不要自暴自弃,哥哥会心疼。」 想起那些苏遇之对她说的剖心之语,楚玖玖鼻头一算,点点泪水漫上眼角,却又被她轻轻抹去,强行将那些心酸忍回去了。 倘若说她这辈子对谁心怀愧疚的话,那就是苏遇之了。 她这些年其实真的生活的很好,她也很满足,但是想想在她在信安王乐悠悠过着日子时,苏遇之可能在因为她的「死亡」而伤心内疚。 这样一想,楚玖玖的心都揪起来了。 所幸人生还长。 楚玖玖妆容服饰都收拾好后,一个她院中的二等小丫鬟从院外跑进来笑着道:「来了!姑爷来了!方才还被王爷与苏大人他们把着关刁难着,不过姑爷聪明着呢,估计马上就能过来了!」 因为探听消息得力,那小丫鬟收到了连小意的一捧赏钱,顿时笑逐颜开,笑容更加喜悦了几分。 但楚玖玖的关注点却不是新郎快过来了,她问:「刁难?是如何刁难的?」 「你们瞧瞧,新娘子还急了。」 「郡主可放宽心,左右只是个形式,不会真的为难姑爷的!」 房中的女眷当楚玖玖是心疼了,都笑出了声,纷纷打趣了楚玖玖几句。楚玖玖无法,也就红了脸没再说话,虽然她真的只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个刁难法。 顾衍与苏遇之对阵秦昭,想想就觉得会很有意思。 「来啦,来啦!郡主我们可以走了。」 折枝将楚玖玖扶到喜婆的背上,因为距府门口还挺远,所以是几个喜婆子来换着背的。 其中一个婆子叮嘱道:「郡主,从您的闺房到将军府这期间,您的脚可千万别沾地!这可是攒福气的事儿。」 楚玖玖头上戴着红盖头,便没有点头,应了一声表示记住了。 当接近王府门口时,楚玖玖感受到了这场婚礼的热闹,唢吶与铜鼓的声音震耳,却不让人感到烦闷,反倒是觉得由衷的喜悦与喜庆。 红盖头是层层红纱堆的,虽然用金线绣了花,却也没有将视线完全挡完,楚玖玖看得到秦昭的身影一直跟在她身边,透着红纱明明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楚玖玖却觉得好像感受得到他的紧张与欣喜。 走着走着,眼看着就要迈过府门口了,那喜婆子却突然绊了一脚,楚玖玖丝毫没有料到这一变故,身子瞬间往下跌。 一双手及时捞住了楚玖玖,轻健有力的臂膀牢牢的抱住了她的软腰,另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膝弯,楚玖玖双脚还搁在喜婆的腰际,没有着地。
第116页 托着她腰的大手滚烫的像是一把烈火,隔着嫁衣将那灼人的温度烫到了楚玖玖的皮肤,那温度比七月的烈阳还热切几分。 接住她的人正是方才还以一手飞镖作诗大露风采的新郎官,平日里聪明狡猾的青年磕磕绊绊说了句:「小、小玖,你别怕,我在呢。」 楚玖玖在盖头下笑的眉眼弯弯,轻哼了一声,又攀回喜婆的背上,轻轻飘出一句:「我才没在怕呢。」 因为镇北将军与信安王府一个街头一个街尾隔得很近的,所以楚玖玖在花轿上没有待很久,鞭炮的声音响起,花轿也随之停下。 一只大手将轿帘掀开伸进来,楚玖玖稳稳搭住了那只手,温热的温度将她微凉的手包裹住。 「新娘子进门咯,跨过火盆,日子越来越红火!」喜婆的声音响起,周围的人都笑着说了一堆吉祥喜庆的话。 楚玖玖透过红纱看得到前方摆着个铜盆,里头有些发红的碳火,楚玖玖轻巧的一迈,很是轻松的跨了过去,周围的人又发出喝彩与祝福。 楚玖玖被带着进了镇北将军府的府门。这不是第一回 来镇北将军府了,几个月前她为了将兰校尉的骨灰交给秦昭,还夜里来过一次。 却不料第二回 来这儿,是在这样的场景。 「郡主,该拜堂成亲了。」喜婆在楚玖玖耳边小声提醒。 喜堂之上,主座坐着笑靥满面的镇北将军夫人风倾城,以及常年镇守边关皇帝特赦才能返回京华参加儿子婚礼的镇北将军秦携。 风倾城看着这一对身着喜服的璧人,笑得合不拢嘴。她曾经求大师给二儿子算命,算出来的姻缘都是一言难尽,还有人断言秦昭这辈子是不可能成亲的。 一开始风倾城听到这种言论,还会觉得恼怒不信,但这么多年来,秦昭也一直没有个喜欢的姑娘,所以就连她这亲娘也都觉得这个傻儿子是没法子成家了,没想到这回却让他捡到了一个小媳妇儿。 风倾城:一颗老母亲的心总算放下了。 傧相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新娘与新郎都一一照做,最后夫妻对拜弯腰之际,楚玖玖听见秦昭压低声音叫了她一声,但周围嘈杂得很,楚玖玖没有听清,她想问他说了什么,却被人群簇拥着带到洞房去了。 龙凤红烛摇曳着烛影,楚玖玖将红盖头给取下来,独自坐在喜榻上,因为距离宴会所在的地方挺远的,房中静悄悄的。 她再三确认了时间尚早,不会突然有人推门而入后,将一个随身带着的小包裹打开,里头是些新鲜的糕点,据连小意的经验之谈,办婚礼这日新娘基本上忙得没吃饭的时间,所以她特意准备了些点心。 她吃了几块垫底,然后将糕点好好的收了起来。 咯吱一声,房门被突然被打开。 楚玖玖手一抖,小包裹掉到了地上。 秦昭是被人扶着进来的,浑身都冒着醉气,扶他进来的小厮朝楚玖玖抱歉的道:「二少奶奶,那些个宾客都太热情了,二爷也是拦不住。」 楚玖玖忙走过去扶住他,道:「没事,交给我吧,你去厨房叫人煮碗醒酒汤来。」 小厮听了连忙下去了。 秦昭懒洋洋的靠在楚玖玖身上,嗅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微微弯了唇角。 秦昭比楚玖玖高出一个脖颈,身子压在楚玖玖身上,让她退了两步才保稳他。楚玖玖见他身上满是酒味,人也闭着眼,她拍了拍他的脸:「阿昭,还好吗?是不是头疼?」 秦昭脑袋埋在她肩窝处,久到楚玖玖都以为他是不是已经睡过去了,结果耳边传来清越镇定的声音。 「玖玖,饿吗?」 楚玖玖愕然。 秦昭抬起头看她,眼神清澈灵醒,哪里有半分醉意。 「你又装醉!上回在王府也是。」楚玖玖笑了,没好气的道。 秦昭耍赖似的抱着她:「我也是没有办法,那些宾客还一个劲儿的劝酒,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哼,他们不仁我也就不义咯,要是不装醉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 秦昭又接着问方才的问题:「小玖,你饿吗?我听大嫂和娘她们都在说,新娘子今天一般都吃不上什么东西。」 其实楚玖玖还真没怎么饿,她吃饭时间和旁人很不一样,一般两三顿不吃也挨的住,而且方才又吃了糕点垫肚子,但是看秦昭说这话时,眼里带着的宠溺的意味,楚玖玖蹙眉狠狠掉头:「饿!很饿呢。」 「厨房里有烤鸡,夫人要不要和为夫一起去偷鸡?」秦昭伸出手。 楚玖玖若有其事地点点头,白皙的手掌搭上去:「我认为,这个提议可以。」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不让人把烤鸡端过来,而是要自己去拿。 秦昭支开了门口服侍的折枝等人,新婚夜里,新郎与新娘趁着夜色摸到厨房,熟门熟路的捞到个香喷喷的烤鸡,秦昭把烤鸡撕成小块,用纸包好递给楚玖玖,手法熟练的像是街头卖烤鸡的小贩。 从厨房出来后,秦昭没有立刻回房里,而是带着楚玖玖走到一个院落里前。 这是一座小院子,位置很好,挨着花园,连空气中都带着花香,推开院落了门,楚玖玖才意识到那花香并不是来自于花园,而是来自这院落本身。
第117页 小院前的大片地面,只有一道可供通行的小径,其余全种着昙花,而此时月光皎洁、静谧地倾洒在那一片正在盛开的昙花上。 一丛丛的花朵缓缓盛开的景象,深深刻在了楚玖玖的心中。 「幸好赶上了,娘她还一直等着这些梦昙开花呢,现在倒是被我们先睹为快了。」说完这话,秦昭转头看着楚玖玖,却看到她在月色下格外柔和的脸庞,原本想说的话在一愣之后被忘到脑后。 只有一句话在脑海中冒出来:为什么会想着带她来看呢,明明这昙花还没有她好看。 楚玖玖察觉到秦昭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然后又立刻移开,然后又看着她……如此反覆下来,楚玖玖疑惑的看他。 「我们回去吧。」对上楚玖玖的目光,秦昭像是被烫到一般移开视线,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和平时的自己一样。 「好。」 楚玖玖伸出手放在秦昭手心,感受到滚烫的温度将她的手包裹住。 * 随着夜色的来临,京华城里大部分街道都安静下来。空旷的街道中,秦湮将这一年来收集的珍贵的东西都带在了身上,从灯火通明的镇北将军府出来后,他坐在一个偏僻无人的小巷中,忍受着兇残的蚊子叮咬。 梦里的白鬍子老头说的是歷来从一个时空回到另一个时空的方法都千奇百怪,所以他现在十分怀疑他会不会是被蚊子给咬死。 他撑着脸等着回去,眼皮却越来越重,逐渐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走到这里 第58章 楚玖玖感到一阵鼻塞,喘不上气来,她迷迷煳煳的睁开眼睛,看到了撑着脑袋,斜躺在她身旁的秦昭。 秦昭髮丝未束,单薄的内衫松垮的套着,露出大片胸膛,见楚玖玖醒来,他松开抵在她鼻尖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一掐:「起床了,小懒猪,等待会儿见过爹娘为夫再回来陪你睡个回笼觉,好吗?」 楚玖玖拽下秦昭的手,压在脑袋下枕着,闭着眼嘴里嘟囔着什么,迷迷煳煳的看着又要睡过去,可待理解了秦昭话里的意思,才清醒过来,勐的翻身起来,结果却牵动了痛处,往旁边一倒,被秦昭眼疾手快的捞住了,才没让她翻下床。 楚玖玖脸烧的绯红。 原来,真的会痛。 「时辰尚早,娘子莫急。折枝她们已经备好膳了,就等娘子梳洗完就可以用了。」 「梳洗,那也得折枝进来才行啊。」楚玖玖自己梳头就只会那种简单方便的髮式,但这种髮式给长辈敬茶显然不太适合。 「给妻子梳头,自然是要为夫亲力亲为的。来,小玖先坐稳。」秦昭将楚玖玖抱到梳妆镜前,将她的青丝放下,「这一个多月,娘教过我如何给人梳妆打扮,但是上手还没有几回,娘子莫要嫌弃为夫啊。」 楚玖玖突然想起之前好像有人跟她提过秦家的儿郎在成亲前都会学些什么东西。原来是传授些梳妆打扮的手艺吗? 不过,是谁提过呢?怎么一时间想不起是谁……楚玖玖心中有一瞬间的空落,但很快那种情绪也开始变淡了,她定定神,看着铜镜中秦昭专注的眉眼。 秦昭的手很是灵巧,平日里都是握剑的手做起这些女儿家的事情竟然也很擅长,他动作放得很轻,生怕扯痛了眼前的女子,一缕缕青丝在他指尖逐渐挽成了好看的髮髻。 那熟练的手法,让楚玖玖看得目瞪口呆。 有没有搞错,她一个女子,活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没有一介男子梳得好,而且这男子还只学了一个多月! 梳发完成后,秦昭看了下一眼,觉得近乎两个月的亲娘特训还是有用的,可是不知道小玖会不会喜欢,不过也没事,熟能生巧嘛,以后时间还长呢。 他弯腰环住小媳妇儿的肩,像是个求表扬的孩子:「娘子满意吗?有没有觉得为夫特别厉害的!」 这要是都不满意,那她以前自己梳的顶着的还算是头髮吗?楚玖玖右手握拳伸出大拇指:「厉害,厉害的。」 不得不说,镇北将军夫人绝对是个奇女子了,秦昭一个在大业百姓官僚眼中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少将军,硬是被她影响成了给自家媳妇儿梳妆打扮的一把好手。 折枝与众丫鬟:我的工作被主子抢了。 秦昭对自己就没有对媳妇儿那么有耐心了,几下把衣冠收拾好,便让门外等候许久的丫鬟们进来传膳。 因为还得去敬茶,两人很快用过早膳后便前往正堂,正堂也就是昨日拜堂的地方,此时那些红绸都还有取下。 昨日蒙着盖头,楚玖玖倒是没有仔细看过这地方,这时一看,四处都是红绸,牌匾下还贴着大大的囍字,很是喜庆,难怪昨日那么热闹。 此时正座上是风倾城与镇北将军秦携,次座是陪秦昭来信安王府提亲的长子秦扶,以及他的夫人季初颜,一位温婉贤淑的女子。还有就是排行第三的秦叶。 不得不说,这家人的模样都没得挑,风倾城当年只凭藉美貌就名动京华城,姿色自然不必说,根本看不出是三个儿郎的娘,楚玖玖初见她是还以为她是秦昭的姊妹。而秦携是那种高大强健的男人,脸上带着沙场多年征战的沧桑感,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样的父母所出的三个儿子,很好的继承了他们的优点:风倾城的面孔以及秦携的身材。
第118页 再加上柔美秀丽的季初颜,楚玖玖只觉得进门之时,眼前的几人都在发光。 风倾城见两人来了,笑得合不拢嘴:「玖儿快来娘这里,让娘看看,看得出这梳妆的丫鬟是费了心的啊,但也得是我们玖儿模样好。」 风倾城怎么会不知道这头髮是秦昭给梳的呢,只是故意在打趣他们俩呢,楚玖玖无奈的笑笑:「是啊,这『丫鬟』的手比我想像的要巧的多。」 秦扶与季初颜这些已经成亲的人都是懂得风倾城的意思的,都笑了笑,跟着打趣了几句,只有秦叶作为一个少年郎,只听着几人打哑谜,却不懂什么意思,却又装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秦携是因为儿子的成亲才得以让皇帝开恩,让他暂时返回京华,但也只有几天的时间又要返回漠北了。 所以在楚玖玖敬过茶后,秦携叮嘱了几句,让她不必拘谨,秦家没有多余的规矩等等,然后就将风倾城拉走了。 剩下小辈们面面相觑,然后秦扶与秦昭分别带着自个媳妇回自己院里。 被剩下的秦叶:……一个人的快乐,你们难以想像!哼! 楚玖玖在镇北将军府适应的很好。 准确的说,根本不需要怎么适应,之前听风倾城与秦携说镇北将军府规矩不似其他官僚贵族来得繁琐,楚玖玖就已经有了个大概的印象,结果这几日下来,发现他们绝对说轻了。 这府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繁琐的礼节。 早年听说将军府中礼法兼施,如同军营一般,楚玖玖还心里做好了准备,可没想到,原来对外是一个样,对自己人又是一个样子。 因为府中没有什么束缚,所以楚玖玖不需要特意去改变什么,就很好的适应了府中的生活。 真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估计就是她暴饮暴食的饮食习惯变了些,以前是因为她一般是一个人用膳,所以用餐时间不固定。 但是自从成亲后,秦昭总有办法和她腻在一起,楚玖玖赖床不想起来吃饭的时候,秦昭也总有办法把她捞起来乖乖用膳。 经歷了一个漫长的过程后,楚玖玖的饮食习惯总算是调回来了。 因为熟悉的人都陪在身旁,楚玖玖的性子也没有过去那么孤僻了,而且因为男人们白日基本上都在办公,所以楚玖玖与季初颜时常一起出门闲逛,嫁了人后反倒没有之前当姑娘家时的诸多禁锢,她不用乔装打扮也能随意出门。 休沐日里,阳光从纱窗透进来,带来朦胧的光彩,秦昭会陪着楚玖玖在软榻上小歇,会替打瞌睡的楚玖玖取下发间尖锐沉重的珠钗。 楚玖玖曾经难以想像自己成亲嫁人会是什么样的生活,但是对于现在的时光,她觉得这样就恰到好处。那种轰轰烈烈的故事并不适合她,而温馨平淡的生活便是她心之所求。 但时光之所以让人悲喜交加,还在于它从来不会一成不变。 折枝惊慌失措的进屋时,楚玖玖正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鸳鸯。 「郡主,王府传来消息,说是王爷他被皇上派到江南去赈灾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什么!」 原来今日江南一带传来快报,说是江南突降暴雨,庄稼损失惨重,而莫灵江河堤被沖毁,江水泛滥,危害周边百里人家,房屋被淹被毁,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而更为可怖的是,报信人日夜兼程,跑死了三匹烈马,仍旧花费了十二日!这十二日里,莫灵江水患又到了哪种地步了呢?多年的存粮,与安居的房屋被毁的灾民又如何过活呢?这背后的惨烈境况都让人不敢去细想! 彦佑帝被气的差点没昏过去,当即把那个去江南巡防回来却上书说百姓安居乐业的钦差大臣给打下天牢。 可就算把那个睁眼说瞎话的钦差大臣给当场凌迟,也不能让莫灵江的堤坝马上被修好啊。 彦佑帝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谁可以去解决这件事。 彦佑帝:「哪位贤臣愿意前往江南赈灾?」 四下朝臣无人应声。 想当初江南风调雨顺的时候,这块宝地可是相当受朝臣欢迎的,可谓是想去都找不到门路的地方。可是赈灾这事可是古往今来最让人头疼的事,极不好处理。 难处很多:一是死亡的危险性极大,洪涝水害容易致死,办事不利容易致死,灾民暴动还是容易死;二是容易得罪人,江南那一块当官的,哪一个不是权钱皆有,而且官官相护,牵一髮而动全身啊。 良久无人愿意出列,彦佑帝看着下首那些平日里指点江山,而此刻颤颤发抖的朝臣,一股急火攻心去,只差没有呕血了。 关键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中用的! 顾衍也站在群臣之间,与大臣们一样垂着头,并不易引人注意。他见彦佑帝已然怒极,嘴角微微一勾,然后又飞快的撤去。 他恭敬的拱手往前跨了一步出列,声音清醒镇定:「微臣愿替陛下解忧,前往江南赈灾,愿陛下盛世无忧。」 ...... 楚玖玖收到消息后给秦昭与镇北将军府众人留了信,然后便赶回信安王府。她之前就是担心江南大雨不断,还向顾衍提过此事,顾衍上书后彦佑帝也派了钦差大臣巡防江南。 她记得顾衍说过,那钦差回来说江南大雨已经止住了,除了一些茶业受损外,百姓仍旧安居乐业,还说各个河道的堤坝都是检查过的,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
第119页 没想到那钦差回来不过才一月有余,这雨还越来越大,连莫灵河堤坝都被冲垮了。 镇北将军府与信安王府本来就离得不远,没过多久,楚玖玖就进了府门,此时顾衍刚刚下朝回来,正在与连小意僵持着。 连小意虽然红了眼圈,沉默着不发一言,但却还是吩咐人将顾衍赈灾需要带的私人物品收拾出来,她自己也给顾衍收拾着衣裳。 顾衍看着妻子难过不语的模样,心里也是心疼和愧疚交加,他心知连小意是担心他身体刚痊癒受不了舟车劳顿,可这江南之行他不得不去。 他轻声安慰:「小意,今日在朝堂上事态紧急,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别难过了好不好,为了你、萤儿还有玖玖,我也会好好回来的,好吗?乖,别哭了。」 连小意将差点滚出眼眶的泪水拭去,她何尝不理解顾衍呢,只是担心他的安危罢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孕育,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的,不等她告诉顾衍,却先传来了顾衍要去赈灾的消息。 若是此时告诉他,必然会使他更为自责与愧疚,他要去江南赈灾,那是拯救江南黎民百姓们,怎么能带着这么多的挂念呢,这样反而会缚手缚脚,对他身体也不好。 连小意打定主意,还是等顾衍顺利归来那日,再亲口告诉他这件喜事,就当做他乖乖的…平安归来的奖励。 楚玖玖在顾衍安慰连小意的时候就到了房门口了,她站在门后,没有进去打断夫妻俩的温馨时刻,待两人情绪都稳定下来后,她才推门进去。 对于这件事,她起初得到消息时也是担心顾衍的身体,下意识就是不想让他去,可冷静下来一想,顾衍做事都有自己的打算,他从来不会头脑发热而去做什么事儿。 而且这事是他主动向皇帝请旨的,若是没有把握也不会就这样把事情揽下来。 「玖玖,怎么还一头的汗水,快去清净阁换身衣裳,这几天天气转凉了,小心些别着凉了。」连小意见她满头大汗,料想这丫头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 「不碍事,只是额头上出了点汗而已。」楚玖玖伸手拭了把汗。「兄长,对于江南赈灾这一事,我与小意姐站一方,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府中的事也不要太过挂念,记得要保重身体,平安归来啊。」 「这是自然,你们也不必担心,我有些把握的。」 顾衍原本还担心楚玖玖会反对他这决定,他想起一事,微微苦笑:「只是萤儿那丫头,可不要觉得是我不要她了。」 几人都嘆了口气,顾挽萤现在正是爱撒娇的年纪,平日里最是爱缠着府中的大人。当初楚玖玖出嫁时,尚且还可以经常回来看她,她尚且都哭肿了眼睛,更别说顾衍这一去估计就是几个月见不着人。 第59章 这次莫灵江决堤一事的确给了大业极大的打击,江南一带是大业作为富贵繁华的地带,这次出事直接冲击了那些依赖土地为生的穷苦佃农以及就住在江边的渔民。 顾衍已经启程了一月有余,除了一些家书外,更多的是随着快马而来的一桩桩快报,顾衍对于水灾一反他人对他温文尔雅的印象,做事雷厉风行,随着对这事的了解程度加深,那些背后的丑事便一件件暴露出来。 贪污受贿、偷工减料、欺压良民、官官相护…… 每一件事都让安居龙椅多年的彦佑帝后背发凉,被安稳奉承的日子腐蚀已久的精明也难得的冒了出来,大怒下令彻查此事,这回不是像宫宴那般雷声大雨点小,而是切切实实的派了军队去协助顾衍处置贪官蛀虫。 江南的涌出了很多难民,多数都是昔日最为富庶的莫灵江一带逃出来的,而天子脚下的京华城是这些难民的首选,但是那么多难民京华城也不能全部容纳下,所以京华收容人满为患后,城郊也成了难民扎寨的地方。 怀着各种或好或坏的心思,京华的贵人们也在城郊设了许多施粥铺接济难民。 镇北将军府也设了施粥铺,就挨着信安王府的粥铺,楚玖玖与季初颜作为府中的少夫人,自然是要时常过去看看的。 而且连小意怀着身孕,还要打理府内外的事情,让楚玖玖也很担心,所以每次连小意要来粥铺查看,她都会陪着她,免得被人推搡到。 「小意姐,这里都有条不絮的,你不用太挂念,先回府去吧,这里还有我在。」楚玖玖扶着连小意到了个人少的地方。 「不碍事,府中无事,萤儿也在读书,我又不爱静。」 这里的难民大多都是从莫灵江过来的,而顾衍现在就在那边救灾,所以这些难民都知道一些顾衍的事,连小意打听得到消息,心里也就安心很多。 楚玖玖知道连小意说什么府中无事都是假的,只是想要探听一些顾衍的消息罢了,也就嘆口气由她,反正有楚玖玖在这里,那些人也碰不到她。 挨她们比较近的难民听了,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谢连小意与顾衍,说顾衍赈灾是救了他们的命,如果不是顾衍上书求情,京华这样的地方定然是不会放他们进来的,更别说施粥救灾了。 「好人好报啊,是王爷救了我们这些人的命啊!」 「多谢王爷、王妃的大恩大德啊!」 连小意忙将那些跪地的灾民托起。
第120页 处理好连小意这边的事情后,楚玖玖远远就看见了秦昭从远处走来。 他今日发冠紧紧束住,身着一套黑色劲装,脚踏长筒马靴,本就修长的身量又多了分意气风发的朝气,单薄的衣衫将那高大精瘦的体格勾勒成完美的线条。 「阿昭,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这几日军中都忙得很,大事小事都有,堆在一起需要秦昭解决,他每每处理完公务就都已经天黑了。 秦昭没有立刻答话。 他伸手拦住揽住楚玖玖的腰肢,脑袋抵在她肩头:「小玖,有没有想我的?」 楚玖玖微红了脸,环顾了一圈,发现周围往来的人虽然很多,但所幸现在正是派粥的时候,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她也将手放在秦昭背上,笑了笑:「有想。」 正因为秦昭这几日公务繁忙,她也没能和秦昭像这样待着。 因为秦昭的脸放在楚玖玖肩上,她没看到他眼底落寞,以及略带苦涩的笑容。 秦昭在心里嘆了口气,伸手给楚玖玖顺了顺头髮:「小玖,我们回去吧,今日为夫难得这么早回来,难道不能好好陪着我吗?嗯?」 秦昭像个孩子一样撒起娇来真是让人又好笑又无奈,而楚玖玖偏偏又吃他这一套,她无奈的笑笑:「那我也得和大嫂还有小意姐她们说一声吧,你也知道小意姐她现在得有人在身边守着,我也不放心让她在城郊久待。」 「那待会儿待会儿叫上大嫂和王妃一起回去了吧,反正施粥也快结束了,若是有事闹事,就直接让府中的护卫来守着。」 将军府的护卫,那可都是从战场下来的,拿过真傢伙的人,有他们守着也没人敢随便闹事。 楚玖玖察觉到今天秦昭的情绪与平时不太一样,他眉眼之间藏着一抹不安与愧疚交加的复杂色彩。虽然看出了他的情绪的异常,楚玖玖也没有打算在这里问他,她了解秦昭,既然来这里找她了,那定然是有事要告诉她。 「走吧。」楚玖玖牵着他的手,想抚平他不安的情绪。 ......... 「漠北异动?」 修竹院中,下人都退了出去,只有秦昭与楚玖玖两人坐在软榻上。 「嗯,」秦昭点头,脸上那一抹无奈更深,「这是最新传来的密报,北戎集结军队正在南下妄图进攻漠北。太子今日邀我一叙,便是为了此事。看他的意思,是希望我去协助父亲镇守漠北。」 「要你此时前往漠北?」楚玖玖明白,当初太子之所以找上秦昭,不过是为了不给自己树敌,顺便还能借镇北将军府在军中的威名震慑异姓王,与一些不安分的武将。 其目的就是让自己可以顺利登基,这些日子因为江南水患之事,彦佑帝大受打击,犯了旧疾,此时正是新旧朝堂要更替的时候,他怎么会将秦昭这个时候调出京华呢。 秦昭知道楚玖玖的忧虑,解释道:「许是在太子眼中,皇位已经是势在必得了吧,在漠北这事之前他也没有频繁联繫我,最初也不过是将我投靠他的消息暗中透露出去,震慑那些不怎么安分的王侯将相。」 的确,在太子心中京华局势已定。 之前暗中与太子争夺地位的还有郑贵妃所出的四皇子景王,郑贵妃出身安国公府,景王依仗外租家大势大,一直在膈应太子,让太子十分头疼。 但是这次风口浪尖上的江南水患中,太子逮到了景王给江南贪官污吏相互勾结的事,景王提供权势,而江南贪官给他提供争夺皇位的金钱。 这事暴出来,可谓是在彦佑帝心火上浇了把油,待查明后将景王打下天牢,王侯特权尽数收回,和贬为庶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而且因为彦佑帝旧疾犯了,所以太子代帝监国,这一个月来江南水患的决断和一些政务太子都处置的不错,至少彦佑帝是相当满意的,相传彦佑帝表示说有太子在他十分安心。 当然这个传闻是出自皇帝之口还是太子之口,这就引人深思了。 太子既然想着京华已定,内忧已除,那么北戎进攻漠北就是主要的问题了。 他是知道秦昭当年在漠北的事迹的,所以当即想到了这个他阵营中的将领。 「太子本就多疑,真的会因为边境危机派你离开他的掌握吗?再说爹他镇守边关多年,从未出现过边境被破的事情。」 其实大业受百姓爱戴的镇北将军秦携,在敌袭之中被羽箭伤及要害,尚且性命垂危。但是这样的事秦昭自然不能直接告诉府中上下,否则娘肯定是整天提心弔胆的。 对秦携之事秦昭避而不谈,秦昭一字一句缓缓道:「太子多疑是事实,但是如果说他有信心能够控制住我呢。」 楚玖玖愕然了一瞬:「什么?」 秦昭嘴角勾起冷笑,眼中的愧疚与自责翻滚:「小玖,你说,有什么可以将远在边疆的将领牢牢控制住呢?」 楚玖玖嘴唇微启,却没有出言。 当然是制其命脉,扼其软肋,方有其效。 以家人的性命为要挟,这就是太子控制人心的「好主意」。 「阿昭,大嫂的娘家是凤南城的对吧?嫂嫂回娘家省亲,大哥陪同也是可以的,而娘她轻功好,就算真有什么事,带着秦叶也可以顺利脱身,而我有信安王府在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你不用考虑太多。」 其实秦昭与楚玖玖都明白要是太子真的要对付秦家,这些办法都不过是安慰人的话罢了。但是秦昭心中仍然没有之前那般慌乱了,心里就像是蹿起了一把火焰,将内心的不安消除干净。
第121页 他抱紧楚玖玖,在她耳边低声道:「小玖,其实我很怕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嫁给我,会担心你会埋怨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安稳的生活。我时常在想,我明明心知总有一天我会再一次回到战场,但是我还是娶了你,小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 楚玖玖感受得到秦昭说话时声音在微微发抖,她鼻头一酸,想要告诉他:她何曾不知道他心中对那场战争耿耿于怀,终有一天会重回战场,但她还是满心欢喜嫁给他,又哪里来的后悔呢。 她是嚮往平淡安稳的生活,但是更嚮往有秦昭陪在她身边,掏心掏肺的哄她开心,为她去学那些梳妆打扮,为她尝试下厨做菜的日子。 秦昭下巴在楚玖玖头上蹭了蹭,突然笑了:「但是现在,你已经上了我的贼船,跑不掉了。为了这条贼船上唯一的同伙,我也会完整无缺的回来的,回到你们的身边。」 「所以说……」 秦昭将她的小手放在唇边印下一吻,笑容没了刚才的苦涩,郑重地许下承诺:「不要后悔,我也不会让你后悔的。」 第60章 秦昭跟她提过漠北密报的事情后,楚玖玖就时常注意着这方面的消息,但是一连几天都是风平浪静的。 直到一日,秦昭被宣进宫,楚玖玖便知道是皇帝下旨意了。 这几天秦昭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太子向皇帝提出让他出征漠北。 彦佑帝先后经歷江南水患,后又来了个漠北遇袭,而主将秦携疑似遇袭下落不明,这一系列事情都让彦佑帝原本就不见好的病情更加严重了,所以太子提出让秦携的儿子出征时,皇帝没有过多犹豫就同意了。 在确定好由谁出征后,这消息才开始蔓延开来。 秦昭出征那天,将军府的人都到门前相送,楚玖玖也站在其间,她控制着表情,尽力不表现出不舍的情绪,免得为这离别的景象平添伤感。 在长街中的一间酒楼上,太子倚着阑干,蹙眉问身边的人:「方才在将军府门口送行时怎么没看到秦大公子与其夫人季氏?」 他身边是个大太监,正是皇帝身边掌管起居的太监总管王福海。 「听说是秦大少奶奶回娘家省亲去了,秦大公子也陪着去了。不过太子殿下,咱家想着,两位贵人在这时离开京华,怕不是心里有些什么打算吧?」 太子也是蹙眉,他本打算将镇北将军的人控制起来,以免前线秦携与秦昭父子敢有什么不轨的心思,这两人怎么就这么巧离京呢。 不过就算真要控制镇北将军府,他也不可能真的把所有人给「请」到宫中去,原本计划也只是把楚玖玖与三公子秦叶给带回宫中做客,毕竟秦扶是有官职的朝臣,总不能把他关宫里不放出去。 太子敛眸思索了一会儿,心中有了个大概。现在他大局所向,朝中重臣多是他的亲信,对她有威胁的信安王远在江南赈灾,景王也近乎被贬为庶民,无力与他相争。 而就算是后宫之中也有他的人脉在,想到这里太子看向王福海:「王公公还有要事要做,不会忘了吧?」 王福海顿时笑得奉承:「太子殿下放心,对于这事,咱家也算是经验丰富,定然能为您好好处理此事。」 「那你现在还不快去!」太子有些烦躁地呵斥一声。 「回太子殿下,咱家只是想着秦少将军是为太子做事,若是人都还没有走远就把郡主被请进宫的消息告诉他……咱家是怕将军他一怒之下直接回京华了啊。太子殿下放心,咱家的干儿子随行在军中,到时候接到您的指令后随时可以给秦少将军透点风声。」 「整个镇北将军府都以军令如山,父皇圣旨都下了,秦昭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擅自跑回来!」话虽是这样说,但太子也没在催王福海去给秦昭「报信」了。 「秦昭那里就暂且不做打算,但嘉宁郡主那里还是早点去请吧,免得信安王回朝后就不太好看了。」 「是。」 …… 送别秦昭后,楚玖玖回了修竹院,打算将那个尚未完成的荷包给绣好。 那是个绣着神似野鸭或是山鸡的鸳鸯荷包,看着那些扭曲交杂的五彩丝线,楚玖玖嘆了口气,她承认在女红这事上她毫无天赋,是那种缝衣服能缝出了破洞的类型。 楚玖玖将可怜兮兮的鸳鸯刺绣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确定了是没法子挽救后,她只好将它放下,又拿出个全新的手绷,一针一线的继续绣花。 她想着,等秦昭归来的那一天,应该就可以绣出个好看的花样了吧,然后再在荷包里放个平安符,到时候一定要叫他随身带着才行。 她正慢悠悠的绣着花,秦叶浑身汗淋淋的跑过来。 「二嫂,你快别绣花了,方才门房传信说宫中来了人,说是寿安公主想要你陪她到宫中玩儿段日子,这时正在往正堂那儿走呢。」 「知道了,来得人中以谁为首的?」 见楚玖玖面色淡定,似乎对此事早有预料似的,秦叶原本焦急的心情也平復下来,他仔细回想着门房通知的消息。 「那帮人看服饰都是宫中的宫女,还有一些御林军也来了,除开御林军的头头外,还有一个与他人气度不同的宫女,应该是梁妃娘娘身边的。」 楚玖玖手绷放下,点头表示了解,声音没有丝毫慌乱:「这怎么好让别人好等呢,自然是要主人家先去等着客人来啊,三弟,折枝,我们去正堂看看。」
第122页 秦叶听完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她这么淡定,但是还是一个劲儿点头,傻愣愣地跟着楚玖玖走,那傻得可爱的模样竟让楚玖玖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可是怎么会呢,她和秦叶在与秦昭成亲前也没见过几面啊。 楚玖玖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待会儿可是有场硬仗要打呢。 当御林军统领章平与梁妃身边的大宫女红绯来到正堂时,正座上楚玖玖正陪着风倾城品茶。 而红绯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风倾城。 风倾城当年惊艷整个京华的美名绝非是胡乱传出来的,美人画皮难画骨,这天然的皮相的确是有让人眼前一亮的魔力,根本看不出其真实年龄。 梁妃对于驻容之术热衷到近乎疯狂,若是能弄到些这位的驻颜秘诀,那定然能讨娘娘欢心。 红绯心里思量着这些事,但面上却丝毫不显,恭敬的对着两人以及站在风倾城身旁的秦三公子行了个宫礼。 楚玖玖今日一身墨绿色齐胸襦裙,外搭这玄色大袖衫,袖口精细地绣着墨松的花样。与同龄女子的活泼明艷不同,她坐姿端正,身形似修竹挺拔不屈,小小的年纪竟然有一股沉静端穆的气质。 风倾城看着楚玖玖沉静自若的面色,恍惚间竟像是看到了故友一般,也不由在心中感嘆了一句:不亏是她教导过的女儿,这气度倒还真是像她。 章平与红绯对视一眼,然后红绯向上前笑盈盈的道:「奴婢是受梁妃娘娘之命,来请郡主进宫同公主叙旧的,公主这几天都在闹着想见郡主您了,娘娘实在拗不过,便派奴婢们来请郡主。」 寿安闹着要见她?真是闻者胆寒,见者心颤。 楚玖玖清了清喉咙,面上露出一抹毫无破绽的疑惑之色:「公主?陛下的公主尚在宫中的应该还有三位吧?不知你说的是哪位公主?」 红绯有种被当猫耍的感觉,但又怎么可能表现出来,只得继续笑意盈盈地回道:「回郡主,是寿安公主。」 楚玖玖原本以为太子等人会一下子做绝,将风倾城与秦叶等人一同监视起来,但现在看来太子始终还是在意名声的,只借了她这个皇室郡主的名号来将她带进宫,这样的情况比楚玖玖原本设想的已经好太多了。 「可是,本郡主这些日子在将军府可是被人惯着了,怕是让我进宫……我只是担心梁妃娘娘会觉得我任性,也怕寿安她觉得我为老不尊啊,唉。」 「是啊,郡主在我们将军府的确没什么规矩拘束着,想来应该没法子适应宫中的礼节的,到时候怎么好意思还让梁妃娘娘多担待呢。」 风倾城搭上楚玖玖的话茬,伸手握住了楚玖玖的手:「玖玖,不如还是婉拒公主的好意吧,你大嫂大哥回去省亲了,若是你也进宫陪公主去了,那我身边只有秦叶这个呆头呆脑的蠢小子陪着了,娘好伤怀啊……」 呆头呆脑的蠢小子秦叶:……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们演戏。 「娘,你想多啦,我知道梁妃娘娘向来宽厚仁慈,她邀我进宫自然不会嫌我没规矩的,是吧?红绯。」 红绯皮笑肉不笑:「是啊,梁妃娘娘可是诚心想要郡主进宫的,不仅仅是因为公主之事,还以为最近娘娘因为陛下龙体抱恙,心中烦闷,听闻郡主与秦少将军感情深厚,定然能够理解娘娘悲痛的心情,所以想和郡主闲聊开解一下。」 楚玖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中悲痛?彦佑帝若是有什么事,估计梁妃是第一个乐的蹦起来的吧。哦不,应该是第二个,毕竟太子对于这件事也是期盼的很呢。 心中这样想着,但面上却还是体谅关切的神情:「原来如此,本郡主自然是愿意开解娘娘的。」 这话说完,楚玖玖利落的起身,朝风倾城暗中眨了眨眼睛,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娘,儿媳这就进宫了,您在府中不用挂念我,千万要保重好身子。」 看样子郡主总算是答应了,比他们想的要轻松一些,红绯与章平对视一眼,两人都暗中松了口气。 红绯过去隔过折枝扶着楚玖玖的手,笑着道:「我们今日来这么多人,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给郡主搬些东西过去。」 楚玖玖一愣,状似不经意说出了口:「啊?我还以为娘娘替我准备好东西了呢,难道没有吗……」 红绯的笑容一僵,嘴角抽搐。 …… 这几日,梁妃真是过得糟心极了。 她先前估量着顾衍与太子最终夺嫡的分量各有多重,本来都要偏向顾衍了,结果眼看着皇帝身体不行了,这人竟然跑江南去了,没有个三四月是回不来的。 而且景王被扳倒,黎王又是没什么背景势力又一心帮着太子的,局势再明朗不过。所以她心中又偏向太子一方,帮着太子寻了个藉口将楚玖玖困在宫中。 想到这里,梁妃伸手按了会儿眉头,抬眼时却见到站在珠帘后犹犹豫豫的红绯,那压在心底的火气又冒了起来,她强忍下来:「她又是怎么了?」 红绯心里也是一肚子苦水,可她朝那里说去啊,只得斟酌着用词:「郡主她用午膳时,嫌那道螃蟹酿枨太腥,连带着那一顿都没有吃,但是方才郡主她、她又饿了,愿意吃了,这正差人准备呢。」 梁妃保养得体的娇媚容貌也被气得差点扭曲,狠狠吸了几口气:「都说了多少遍了,郡主的事,没什么大事就不要再来告诉本宫。她爱一天五顿就五顿,爱夜里弹琴也随她!她要来太极宫找本宫谈心,就说本宫身体不适给推了。」
第123页 「是……」红绯少有见高贵美艷的梁妃娘娘这么抓狂过,但是她觉得完全能够理解。 这近两个月来,梁妃时不时就被郡主拉着「谈心」,然后就被一张冷得掉渣子并且面无表情的脸盯上三个时辰。 郡主又完全不听婉拒的话,只是一脸认真的直勾勾看着娘娘。 而且白日吃了睡,睡了又吃,夜里就喜欢弹弹琴。 你要说她不讲理,却也拿不出多大的错处,毕竟叫人家进宫的藉口就是开解娘娘,再说……那琴弹的还挺好听的。 第61章 「你这一个多月来,算是把梁妃娘娘与寿安都闹得直生闷气,心里可是舒坦些了?」 湖心亭中,顾缙与楚玖玖在亭里赏湖景,而红绯折枝联通顾缙带来的小厮在亭外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既听不到主子们谈话,也方便照顾。 顾缙想起这近两月来素来华贵典雅的梁妃被楚玖玖烦的差点当众翻白眼,心里就一阵好笑。 楚玖玖回头看到那个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梁妃眼线红绯正被折枝缠着,这才放松下来,拿着块糕点慢悠悠的吃着:「我怎么闹她们了?只是就嘴刁而已,宫里的东西看着好看,但是味道却不尽如意。」 「不过……」顾缙看了楚玖玖几眼,认真道:「玖玖你这几日好像胖了不少,腰看着都比以前粗上一圈。」 楚玖玖被糕点一噎,眼泪都被呛了出来,看向顾缙的双眼含着泪花,有点可怜兮兮的:「真的胖了?我也觉得好像是胖了些,可是我真没有吃多少东西啊。」 要是等秦昭回来,自己不仅算不上形销骨立,反倒还胖上了一圈……楚玖玖含泪又吃了块糕点。 她是有意折腾梁妃,但眼下京华城郊都是水患逃出来的难民,她也没忍心铺张浪费,说是一顿,但是也就几道菜,基本上是突然想起哪道菜就叫人安排,这也算是一顿。 说是一天五顿,但是她真没吃多少。 她掐了把腰上的软肉,真的是欲哭无言。 顾缙看着楚玖玖,心里突然冒出来个奇异的想法:「玖玖,你这几日有没有找太医把过脉?」 「我身体还好,请太医做什么。」 顾缙压低声音:「玖玖,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是肚子有了?」 像是当头一棒,把楚玖玖直接给打懵了,方才是被噎住,这下却是糕点含在嘴里忘了咽。 仔细想想,也不是没可能。 楚玖玖抚着小腹,有些发愣。 「我去给你请个太医过来看看。」 说完,顾缙就起身除了亭子,站在亭外守着的折枝与红绯见到他出来,还以为两人闲聊完了。可又看见顾缙只招了自己的小厮过去黎交代什么,看那小厮得了令风风火火的跑远,顾缙又进了亭子。 「我叫人将太医请到西殿侯着,我先送你回去吧。」 「好。」楚玖玖起身的动作都轻了许多。 不得不说,顾缙明明是个男子,但是做事细心有耐性,而且长得又是绝顶的容貌,如果他是个女子,那估计能给京华一半的姑娘提高紧张感。 一个时辰后,楚玖玖躺卧在软榻上,动作都不敢做太快,翻个身都是小心翼翼的,与一个时辰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脑袋上还是晕乎乎的,还重复着方才老太医的话。 「恭喜郡主!郡主已经有两月身孕,胎像还没有稳,头三个月可要好好安胎啊。」 楚玖玖手轻轻搭在小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 折枝进来看到她时,也是满脸高兴:「郡主,这张纸条是黎王殿下让太医写下的单子,除了安胎的方子外,还有罗列了要忌食的东西。」 「他有心了。红绯是出去了吗?」 提到红绯,折枝的笑容都淡了几分,这种明知道她是细作,却不得不让她跟在身边的感觉真是太让人不快了:「太医刚诊断出结果,她人就没影了,一准是去报信了。」 「嗯,是该报信的。」楚玖玖不仅不生气,反倒安然地闭上眼小歇,她唇边勾起一笑,「不然人家怎么知道要体谅孕妇呢,听别人说怀孕的女子嘴叼难伺候是再正常不过的,是吧?」 …… 行至漠北,大业军队驻扎处,秦昭在营帐中看着行军地图。 此时他的副将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名叫周致,也是京华将门出身的,这是他第一次出征,激动得一天到晚有使不完的劲儿,见秦昭将这几个地点圈出来,十分好学的问道:「将军,您看了有一会儿了,是这些地图有什么问题吗?」 「地图没有问题,但是怎么安排行军路线却是有问题的。你也来看看,觉得我们行至哪里可以安营扎寨?」 周致仔细将地图看了看,伸手将图上的地点勾出来几个:「这几处地方都挨着水源,水草肥美,又是高地,方便勘察敌情,应对敌袭,很适合安营扎寨。」 「不错,这是优势所在。」秦昭语气一转,「但你在仔细看看。」 周致听秦昭说前半段话时还挺乐呵,但后半段话出来,周致连忙敛去了高兴的神色,继续观察那张图,但硬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秦昭也没有为难他,指着地图右上角一处不容易引人注意的地方道:「刚才你圈出来的地方好是好,但是却临近峡谷,若是就在这峡谷前安营扎寨,容易被埋伏。」
第124页 「原来如此,这地图也忒不靠谱了,这么重要的地形居然就用一个小点就当画了!」如果不是秦昭解释,周致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个小点点居然是个大峡谷。 「我也是以前来漠北时,对这个峡谷还算有印象,前几日才拍人打探了清楚。」 等过了这个大峡谷,大军就能抵达漠北主城雅罗达,到时候就不是和那些北戎的散军打突袭站,而是两军正面交锋了。 两人正商议着到了雅罗达该如何布防,但一道尖细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对话。 「看起来秦将军正忙着呢,若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诉将军,咱家也不会这么不识趣的打扰秦将军。」 走进营帐打断两人谈话的是一个年轻瘦小的太监,看着挺和气的面团脸,硬是被他笑出了一股阴气。 「咱家有要事要与秦将军单说,劳烦周副将行个方便。」 周致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他,只是看向秦昭。 「胡公公看着像是真有事,致远先下去吧,待会我来你营帐再详谈军事。」 周致这点头出去了。 「秦将军这几天太忙了,咱家是连面都见不上,所以这好消息才拖延了,不然定是一接到消息就来告诉将军了。」 秦昭可没有心情还在这里陪着他打官腔:「胡公公有事就直言吧,毕竟军务繁忙。」 「那咱家也不废话了,我是来报两个好消息的。这第一个就是镇北将军府中一切安好,嘉宁郡主与梁妃娘娘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郡主她还进宫由梁妃娘娘好好照顾着。」 胡公公此次来只是将这消息透露给秦昭,并安抚他的情绪:「将军不必挂念家中,只要将军不让太子难做,将军的家人自然是顺顺遂遂的,不会受半点委屈。」 秦昭冷笑一声,心中郁结的愤慨与不平被狠狠压下:「不用公公提醒,秦昭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既然秦昭愿意为太子殿下办事,那么就万事以太子为先。只是不知这第二件好消息又是什么?」 第一件「好消息」,是他与楚玖玖早都预料到了的,所以虽然听到虽然心中愤慨冷然,但却不算出乎意料。 但是这第二件事……难道还有什么变故?秦昭提高了警惕,将所有可能的情况都在心中过了一遍。 「这第二件事,还得恭喜将军,郡主有喜了。」 原来是这样,那该如何解决…… 「什么?」 像是脑袋里的一根弦突然崩断了,秦昭愣了好一会儿。 「郡主在一个月前就被太医诊出来,已经有两月的身孕了,待将军您顺利凯旋之时也许就当上父亲了。」 「……多谢公公代为传信了,这军务还没有处理完,就恕不远送了。」秦昭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坐在案前继续看那些堆积的军务。 胡公公却没想到他反应居然是这样,果然征伐战场的人都和常人不怎么相同。胡公公也不打算在这里讨人嫌,出帐去了。 秦昭直直的坐着,看起来是一副为军务殚精竭虑的样子,但实际上半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这三个月来,北戎的军队分为多条路线进攻漠北,所以御敌也不得不分为几路,支援各地城池守军。 半月来的双方对峙,终于稳住了局势,没有让北戎继续进击。秦昭也终于有精力赶到主城雅罗达与秦携会合。 雅罗达是秦携在漠北长期驻扎的城池之一,秦携重伤后这座漠北最重要的城池被北戎疯狂围困了一个月,所幸秦携身体强健,硬是挺过了要命的病痛,指挥军民守住城池,直到援军支持。 现在只要秦昭所带的这一支主力军队与秦携会师,那么这场战争的胜利就更有把握了一些。 只言片语说起来好像还挺容易的。但实际上这三个月下来,有多少将士阵亡受伤,死伤有多么惨烈只有亲身体会过的才知道。 自从临近漠北,他就一心想着下布局,规划,战争。 只有这些能够让他时刻处于热血冷酷的状态,也只有这样才能不让他露出自己的心头软肉让人中伤。 可有时在深夜惊醒时,那种又软又涩的滋味还是会缠上心头。 母亲可是又在夜不能寐担忧夫郎儿子?兄弟们可还身体康健?妻儿可有好好用膳? 他的小玖,独自被扣在宫中作为人质,还受着孕吐的症状,会不会委屈难受? 那日,他去信安王府下聘求娶时,心里就暗自告诉自己,拼尽所有也要换她一生远离悲痛委屈。 可说到底,他还是让她受委屈了。 思及此,秦昭心中竟升起了待这番凯旋而归,待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抛下这些束缚陪在她身边一生一世,不离她百步之远的心思。 …… 千里之外,吃饱喝足后抚着肚子看着话本的楚玖玖: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玖玖:担心归担心,饭还是要吃的。 第62章 漠北雅罗达,是大漠风沙之中矗立的一座铁城,自从大业的将士在此地驻守以来,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从未被敌人攻下过。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使被敌军围困了一月,与外界完全失了联繫,城中百姓与将士都坚信着这座城不可能被攻破,众志成城坚守到援军支援。 雅罗达驻军府邸中,秦昭总算见到了秦携,自从知道他重伤后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第125页 「做什么面色这么难看,爹又没什么事。」秦携使劲儿拍了拍秦昭的肩膀,表示自己的伤势已经不重了。 「您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自然没事,我是怕我有事啊。」秦昭好笑的揉着肩上的伤处。 别人家里都是慈母严父,到了他们这一家,就反了过来。秦昭是被风倾城的棍子打着长大的,而秦携这个战场上的杀神总是苦口婆心的在旁边劝说。 所以秦昭跟秦携说话就要随便一些,毕竟不用担心说到不对了一棍子从后背闷上来。 两人密谈军务,房中只剩下几个亲近与忠心的副将。 「爹,现在北戎军队是什么情况?」 「北戎这些年国内风调雨顺,所以也没有大肆意进攻的举动,这回进攻大业,应该有两个原因。一是见大业正逢江南水患,所以妄图趁虚而入;二是北戎王子众多,彼此争斗此起彼伏,这次北戎带兵的就是两个王子,应该是来争功的。」 「两位王子?那他们是以谁为主帅?」 「这就是北戎军队的关键问题。离开了北戎王的视野,这两位王子是谁也不服谁。三王子阔达尔狡诈爱智取,四王子阿塞塔喜欢靠蛮力正面交锋。两人分别驻扎在北处高地和西边的绿洲,平日里不怎么彼此搭理,但也有一两次合力攻城。」 秦昭听后暗自思索。 「昭儿,你说若是这两人相争,谁更可能登上北戎王的位置?」 「我认为不管是喜欢智取还是勇斗,想要成就大事还是得有人帮忙的会更容易些。」 「这是为何?」周致一时间没有理解秦昭的意思。 「为争夺王位发愁的王子,是愿意以长时间的耗在没有十足把握拿下的战功上,还是愿意接受正值内忧无心外战的邻国的帮助?」 屋内的人听罢都懂了秦昭的意思,这的确是一个打破现在僵局的好办法,但是这种事哪里是他们这些将士能决定的,要不要辅助一个邻国王子上位,那是皇帝该考虑的啊。 「少将军,这法子不行啊!我们就是来打仗的,哪来的权力去和那些蛮子商量条件啊。」秦携的副将率先发言。 「对,这不行。」 「是啊,少将军我们还是再想想吧,打退敌军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 房中几人都表示了不认同,只有秦携没有发言,他了解自己的儿子,看似光华霁月,实则肚子里都是坏水。他沉默着看了自家儿子一会儿,方道:「可还有什么要说的没说完?」 秦昭擦了擦鼻子:「果然瞒不过父亲,对于这个法子,其实关键就是既要让他们肯信,又要保证我们能不认帐。」 周致:将军,这么不要脸的话你是怎么说出来的。 …… 此后三个月,北风唿哧而至,漠北的冬天提前降临了。 交战的双方始终处于对峙中,虽然粮食不算充足,但大业占据着城池,有城墙抵挡寒风,体力没有北戎军队消耗得快。显然要比在风沙之中安营扎寨的北戎军队要好太多。 在北戎疯狂攻城一月后,雅罗达却依旧没有任何被攻下的迹象,仍然矗立。在这样的天寒地冻,久攻不下的恶劣的情形下,北戎军队都处于一种疲惫状态。 北戎将军主帐中,北戎三王子阔达尔也正在头疼此事。 他本来就是为了争个战功才来趁乱攻打大业的,却不想虽然大业处于水患之中,但防御能力不减反增,军民同仇敌忾不让北戎进攻一里。 现在在这里已经耗了三四个月了,北戎国内本就处于新旧朝交替的关键时候,要是北戎王去世时他还没有回到北戎,那么再大的战功也用处不大了,王位一定会被留在王都的几个王子夺去。 阔达尔的脑海里不由地想起了三月前收到的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心中挣扎了一会儿,毅然吩咐下将暗中清点三千精兵随他出营再次进攻雅罗达。 但出了营,却不是往城墙而去,而是到了一处冻湖,并放出一只信号弹,在寒空中炸出绯红烟火。 雅罗达城中,周致也注意到了远处天空处炸开的信号弹,赶紧跑下城池,冲进议事堂中:「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跑这么急做什么,舌头捋直了再说话,嘟嘟囔囔的谁听得清!」被打断了谈话的高阶副将是个大老粗,当即呵斥道。 「无碍,周副将你缓口气慢慢说。」秦昭也猜到了一二,「是不是在城墙上看到了什么?」 周致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是信号弹,从冻湖那个方向炸开的信号弹。」 秦昭满意的笑了:「那可真巧,阔达尔总算沉不住气了,不枉我们忍了三月没有主动出击。周副将,带上一千将士,我们出城。」 秦携的副将听了皱起眉头:「少将军,要不要等大将军回城再做打算吧?大将军他应该也就半日就能回来了。」 这位副将并不怎么认可秦昭的法子,认为这招阴险狡诈了些,有损大将军一世英名。 秦昭也知道副将担心他会砸了自己老爹的名声,但是打破僵局成与不成就在这一时,错过这个时机,等春日又来,北戎恢復战斗力,那么吃大亏的还得是大业。 「林副将难道不知道我爹他也是认同我的法子了的吗?」秦昭故作诧异,双眼充满真诚,「看来他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不能耽误,就不再多谈了。」
第126页 说罢便带着周致出门去了,留下林副将在原地将信将疑。 冻湖上,西边是北戎的三千精兵,东边是大业后来的一千将士。双方都严阵以待,眼睛恨不能在敌人身上盯出个洞。 「三王子可是考虑清楚了?」冻湖中心,秦昭与阔达尔分别架着一匹骏马,中间隔着十来米,在狂风中高着声音谈话。 「大业人都狡猾多诈,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使诈骗我。」 「我三月前告诉过你,北戎大军攻不下雅罗达,王子在这里耗下去也只是消耗时间罢了,这三个月已经过去了,难道是我骗了你?」 秦昭语气十分诚恳,说的话也都是实情,阔达尔心中的警惕也放了下来,如果他真的对此十分怀疑,也不会这样轻易来这里了。 再说他要的只是王位,既然大业未来的新皇承诺助他登位,待他登上了王位后,那岂不是想什么时候打回来,就什么时候打回来吗? 再说,还能解决一个对手。 想到这里,阔达尔嘴角勾起笑来:「那你先前在纸上写的,我若是退兵千里,那我那弟弟该怎么办?我们可是两支军队,他可不会听我的。」 秦昭面露难色:「我们也是奉命出征,总不好连一点点皮肉都没够到便回王都,您的弟弟……恐怕是必须被我军拿下才行。」 阔达尔嘆了口气:「那也是情非得已啊。」 其实两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只是场说得好听些的交易吧了。阔达尔给秦昭一个交代让他可以回去復命,秦昭为阔达尔解决四王子阿塞塔,这个有力与三王子争夺王位的劲敌。 两军各立一端,结果没有开战,主帅在正中央骑着马不知道吆喝了几句,然后就各自鸣金收兵了。 回到雅罗达后,秦昭与周副将没有直接回议事堂,而是挨近了行伍中一个被小卒团团围住,并且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条的人。 竟是北戎四王子阿塞塔。 那个被捆的结结实实的人正是北戎四王子阿塞塔,在不久前的突袭中被秦昭派人给绑了回来。 方才秦昭与三王子谈条件时他也在场,虽然没有听清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凭藉看嘴型和他对这个三哥的了解,也不难猜出他们在做什么交易。 秦昭将与三王子交易的内容大致说了,而关于三王子希望秦昭帮他把四王子给解决掉这一点,则细细描述感嘆了一番,听的四王子牙都咬酸了。 在北戎国内时,三王子就没少派杀手暗杀他,没想到在这里还是在盘算着要他的命。 「四王子可是听明白了?你的这位哥哥可是头脑活跃的很,就看你要如何接招了。我国是打算议和,经过了解发现三王子是残忍麻木不仁之辈,所以……」 「所以选中了本王子?」四王子冷笑一声,脸上的横肉更加狰狞,整个人充满戾气。 「诚然。」秦昭说的诚恳。 才不是。 实际上,倘若不是因为碰巧俘虏了阿塞塔,秦昭也不会做这样的打算。 按照他的原计划是哄骗忽悠三王子与他达成联盟,然后替他对付四王子,然后再一网打尽。他并不在意所谓的将者君子之风,战场之上因贪婪功利而被诱惑,那就应该为自己的愚蠢负责。 但是交易的对象从三王子变成了四王子,秦昭就不会选择事成后撕破脸皮一网打尽,而是会选择照着交易谈好的那样,帮他解决三王子这个隐患,为他登上王位助一把力。 理由很简单。 对大业而言,敌国的首领,自然是越蠢越好。 对付三王子是必须直接了断的,如果是狡猾多诈的三王子在未来继位北戎王,那么大业必然还会受其危害。 但若是没有什么心机并且鲁莽冲动的四王子成功继位,那么未来的北戎对大业还有什么威胁力呢。 …… 阔达尔率领军队回营地不久,尚且还没有从凌厉的寒风中缓过来,便有人来报说四王子来了,想同他商议合力攻城的事情。 阔达尔一阵不耐烦,秦昭承诺会在几日后派兵重点突袭四王子所在的北方高地,他自然乐在保存实力不掺和进去,所以已经打定注意这几天断了与四王子的报信联繫,结果没想到他却来了。 为了不让四王子起疑心,阔达尔也不得不装作热络的样子去接见他愚蠢的四弟。 走进仪事的营帐中,阔达尔就看见四王子面色诡异,见他进来嘴边还带上一丝狞笑。 阔达尔的心脏在一瞬间高高悬起。 但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帐篷之外打杀声顿起,火光若隐若现,热气将寒冷生生逼走。而一道道杀伐声与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分外惨烈悽然。 雅罗达城池之战歷时四月,于大业天逸十四年寒冬结束。大业军队重创北戎驻军,将主帅之一北戎三王子阔达尔斩于营中,四王子带领驻军返回北戎。 城墙之上,秦携与秦昭在寒风中立了半个时辰,远处大漠尽头,一抹惨白的月色显得分外凉薄。 秦昭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都止住了话茬。 知子莫若父,秦携知道他有话要说:「你先暂且不说别的,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也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便可。」 「你与北戎四王子的交易是真的,对吗?」秦携面色穆然问道。 秦昭咬了牙:「对。」
第127页 「你背后还有一个人,但那人并不是太子。对吗?」 「对。」 「我猜你过几日便要秘密回京,对吗?」说是询问猜测之言,但言辞间却是满满的肯定。 秦昭嘆了口气,他的那些心思也许他自己觉得藏的还算深,但是在秦携面前估计就是小孩子耍把戏,会被一眼看穿。 他认命地道:「……对。」 「那就去吧。」 秦携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出来,将秦昭准备好的解释的话全都堵嘴里了。他愕然的看着秦携,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我知道你如果真的想要做一件事,都是有你自己的理由和判断的,别人想拉也拉不回来,所以我不劝你,但是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助你。我也只希望不要让我和你母亲白髮人送黑髮人。」 自从镇守边关以来,秦携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教导过儿子。几个孩子就好像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突然就长大了。 职责所致,他不能做到在最关键的时候陪伴他们长大,但是可以做到让他们自己选择要走什么样的路。 听了秦携的话后,秦昭心中最后的那个点犹豫也没有了。 秦携也许不知道,他虽然没有时刻陪着儿子们长大,但却像是炎炎烈日,虽然不能时时够得到,但却也散发出足够的热度来温暖他们。 第63章 终章 楚玖玖这几日总是有些心神不宁,饭是正常的在吃,也不存在失眠的问题,但就是没来由的突然会觉得有些心里发慌。 明明江南传消息来说水患已经控制住了,不日顾衍就可以平安回京了,她这心也放下了一般,为何却比之前更容易心慌? 连小意与风倾城都说怀着孕就是容易多想,是正常的情况,劝她不要太担心。她也就强行镇定下来,尽量不去想那些事情,只安心养胎。 为了摆脱那种一闲下来就心慌的感觉,楚玖玖这段时间都沉迷于取名字准备小衣服上头。她刺绣的水平已经进步了不少,至少能够让人看得出修的不是野鸭子了。 她想着,等秦昭回来的时候总算能送他一个拿的出手的荷包。 这日夜里,楚玖玖在软榻上醒来,头睡得有些发昏,她扶着肚子坐起来,察觉到殿中有些不同寻常。 太安静了,没有一点人声。以至于连殿外唿啸都北风声更加清晰。 可殿中除开她带来的折枝也还有十来个宫婢,这其中大多数都是派来监视她的,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看不见人影了。 听到楚玖玖起来的声响,折枝从外殿跑进来,步子絮乱,神情也很慌张:「郡主,我们快走吧。外头好像出大事了。那些平日里一步都不肯远离我们的宫人现在都看不着了,好像是都跑了。」 楚玖玖心中一紧,伸出手:「先别急,扶我到殿外看看。」 殿门外,可以看得见远处几处宫殿火光通天,那方向正是太子所在的东宫,夹杂在寒风中还听得到隐约的惨叫声,让人不寒而慄。 逼宫?! 「郡主,这好像是有人、有人……总之我们快趁现在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我们快点趁乱出宫去吧,郡主您还怀着身孕呢,不能受惊吓。」 「先别急,我们也不知宫门这时候是个什么情况,倘若有人把守,那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这逼宫之人没有将整个皇宫都给闹翻天,说明他无心闹大,我们暂时待在殿里不会有什么风险。」 楚玖玖许久没有说这么长一段话,说完就让折枝扶着往殿里走,虽然叫折枝不要慌乱,但楚玖玖脑袋里却飞速的想着这件事。 重要的是,逼宫的人是谁? 首先要排除太子,出事的那边是东宫,总不至于是太子等不及这一两日,非要用逼宫这样受人非议的手段。 景王?景王被贬为庶人所以背水一战豁出去了?可他哪里来的底气呢,景王外祖家是文官顶流,但是逼宫这样的事还得武将出手。 兄长?顾衍现在还在江南没有回来,又怎么可能是他。 那就还有一种可能,黎王顾缙。 楚玖玖在心中嘆了口气,她对于顾缙逼宫竟然没有丝毫的惊奇。在那样深宫压迫下长大的人,又怎么会真的那般温柔顺从。 楚玖玖与折枝就要进殿门时,一个身影突然窜到她们跟前来,楚玖玖忙带着折枝退了几步。 那是个身披战甲的年轻人,面色黝黑端厚,见楚玖玖与折枝被自己吓了一跳,忙也跟着退了一步:「你们别怕,我是,我们是……」 在他身后紧接着跑过来一个人,也是战甲打扮,连忙将他拉着:「诶!你这人嘴笨就别说话 ,郡主您不必担心,我们是将军派来保护郡主的!」 …… 几个时辰前东宫,太子正在殿中用膳,梁妃也带着寿安公主陪同,屏退宫人,有意于太子重修旧好。 如今江南的水患也控制住了,北戎的军队也被拦在了漠北之外,与他争皇位的景王也垮台了,彦佑帝犯了旧疾如今没有多少时日。 一想到这种,太子便觉得登基易如反掌,原本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嘲弄了梁妃几句,结果突然间火光沖天,殿外突然传来一片兵器相碰的铿锵声和哭喊声。 一个在太子身边贴身照顾的太监连滚带爬的冲进来:「殿下,大事不好了,有人逼宫!现在已经将东宫给团团围住,殿下快点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第128页 这话下来,将太子都打懵了。 「逼宫?谁?」 「奴才也不知道是谁。那些人都是武将打扮,个个凶神恶煞的,一定是冲着您来的,殿下还是快走吧!」 梁妃的反应要比太子快上很多,当那太监说话话后,她就紧紧攥住寿安公主的手,心中惊惶与期待都有。 惊惶是因为这事来得太急了,她没有丝毫察觉到端倪;而期待的是想着会不会是顾衍终于想开了,从江南回来了。 太子梁妃以及寿安公主在通风报信的太监的带领下,一路避开那些抱头鼠窜的宫人出了东宫。太子的心里直打鼓,脑海中飞速想着对策眼下最为重要的就是成功出宫,才能号召自己的兵马反击。 那太监将几人成功带出东宫后,将他们引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这里离宫门还远着呢?」寿安急得跺脚,她虽然年纪小,但是也明白逼宫代表着什么。 那太监不答,原本佝偻着的背突然绷直,让他的个子突然高了一个头,脸上没有半分表情,恭敬地对着身后接近的人行了个大礼:「问黎王殿下安。」 后头走过来的男人正是黎王顾缙,此时他一身玄色长袍,在夜色之中不容易被人看出。虽然服饰不打眼,但是那俊美无双的面容极有辨认度。 太子一眼看到了顾缙,以为他是来救自己的,忙道:「十一弟怎么也在这里,难道是收到了什么消息来帮本宫的?算了,这些暂且不谈。等本宫顺利出了宫门再说,这些逆贼来势汹汹,现在不可正面交锋。」 「原来太子哥哥是这样打算的吗?只可惜可能不行了。」顾缙仍旧如平日里那般轻声细语,一副好商量的语气。 「你这是什么话?!」 顾缙仍旧充满耐性,声音听起来如同玉石相击般清脆悦耳:「我的意思是,太子殿下今晚出不了宫门了。」 太子的眼睛瞪大,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人般,他情绪突然失控:「是你?难道都是你干的?是你要逼宫!顾缙,你可别忘了当年一心护着你,让你免受皇子公主欺辱的是谁!」 「我自然不会忘了当年是谁为了使我归顺,故意唆使那些皇子公主,宫女太监欺辱我。那可都是你啊,太子殿下。你都不知道每当我看到你深以为自己手段了得的时候,我在心里骂了你多少句愚蠢。」 即使是说着狠辣的话,顾缙脸上都是笑盈盈的,一张俊脸毫无瑕疵,似乎是真的在微笑。只是那微弯的双眸里包含着蚀骨寒意。 太子后怕起来。 原来他什么都清楚的!原来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是自己! 既然顾缙是来逼宫的,那岂不是想要他的命?想到这里,太子的态度软化下来。 「阿缙,你也该知道我这些年对你实在是用了心的,就算当年有什么不对的,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你的封号还是我跟父皇求的呢,你忘了吗?对了,父皇,父皇现在还在紫宸殿里呢,你难道不怕父皇因为你的行为伤心吗?你不是最有孝心了吗?」 顾缙始终是嘴角含笑,眉眼弯弯的模样,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去太子说了些什么。 他退后十来步,一支手握弓箭的士兵从他身后站出来,表情肃穆,手中冰冷的剪头直直对准了太子众人。 「不对,你无权无势为何可以调动军队?这太荒唐了,你又没有母族支持,又没有父皇庇护,怎么可能……」 太子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见到了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人物。 站在顾缙身后,那些手持羽箭的士兵中,为首的一身戎装的人不就是他亲自请旨,眼下应该正在漠北打仗的秦昭吗?! 此刻秦昭面无表情地站在顾缙身后,如同一个煞神。他的心思似乎没有放在眼前的景象上,眼神时不时瞟向远处的宫殿。 太子心中泛起绝望,原来秦昭竟然是顾缙的人,这个平日里面慈心善老实好欺负的十一弟,原来他从来没有看清过他的真面目。 顾缙显然没有要给太子解释的打算,他举起手在半空中划了个不大的幅度,那些蓄势待发的羽箭就尽数离弓而去。 见那些弓箭过来时,太子下意识的逮住身边同样惊慌失措的寿安挡在身前。太子肩上中了一箭,往下淌着血。寿安自不用说,中了数箭,眼中的惊恐都没有去掉就没了生息。 梁妃同样逮着一个倒霉的宫人来躲避流矢,她身材娇小没有被箭伤到,但是待第一波羽箭下来,她转头一看,看到的就是女儿被一脸惊慌的太子逮着当了挡箭牌。 梁妃脑海中的弦崩断了。 「啊啊啊!我儿!!」 梁妃眼泪瞬间止不住的翻滚而出,她全然不顾形象了,尖叫着朝太子扑了上去,也顾不着那些正要冲他们而来的羽箭,保养的很好的长指甲狠狠挠在太子脸上,将他的脸挠得满是血痕。 在那些羽箭即将再一次过来时,梁妃突然奋身一扑,以自身的重量硬是拽着太子的衣襟将他拽下了高墙,风中猎猎的衣衫像是一只飞舞的蝴蝶,转瞬之间迎向高墙之下绽放开来。 …… 紫晟殿中明明灭灭,这座平日里最为辉煌亮堂的殿堂萦绕着一团死气,彦佑帝瘫软在床榻上,眉宇间已是迴光返照的残辉,如同这世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一般,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第129页 寂寥空旷的殿中响起一阵突兀的脚步声,缓慢、懒散而有力,一声声的格外刺耳,像是敲打在彦佑帝衰竭的心脏上,好似是故意让他听见的。 彦佑帝浑浊的眼珠映显出来人的身影,他突然间,缓缓的,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见鬼似的看着那人,那个他自以为的乖巧的第十一子——顾缙。 顾缙一身漆黑的衣袍,看着厚重而肃穆,他盯着彦佑帝灰败的脸,一动不动地看了很久,随后,他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恶劣的有些扭曲的笑容。 嘲讽,不屑,自哀,自厌交织在一双细长的眸子中。 顾缙尚且以为自己来会动手捅他两刀,他的确带了刀来,可是他此刻发现没有必要了,这人已然衰败的只剩一口气,也许只消一句话就能……弄死他。 他挨近彦佑帝,居高临下的,轻轻的咬字清楚地道:「去死吧,狗皇帝。」 他说的极轻,可每一个字都清晰的砸进了彦佑帝的耳朵里,彦佑帝死命的唿吸几口,瞪大老眼看他,好像马上要蹦起来踹死他一般,可一会儿过去,他僵硬着这神情,胸膛还有一口气没唿出来,却是再也唿不出来了。 顾缙冷眼看着榻上死不瞑目的人,没有一刻多留的意思,毫不犹豫的大步走出殿门。 结束了。 他知道结束了。 他长达十年的噩梦。 那些嘶哑的尖叫,那些模煳的血肉,那些刺骨的欺辱。 再也不是那个笑话般的十一皇子! 那他现在该是谁呢? 恶鬼,一个新的恶鬼。 走出阴影中的宫殿,殿外是灯火通明,整齐有序的军队。 顾缙咧咧嘴,想放声大笑。 二十岁的顾缙,将一生的优柔与软弱都留在一间明明灭灭的宫殿中。 …… 楚玖玖原本回殿后等待宫变的结果,但是自从怀孕后,她变得很容易打瞌睡,迷迷煳煳地就睡了过去,待醒来时,殿外透进来一线微弱的天光,已然到了黎明时分。 殿中静悄悄的,折枝还在酣睡。楚玖玖披了加绒的蓝底披风,出了殿门。 殿外竟然已经被茫茫的白雪盖了一层,大雪还在纷纷扬扬的在风中飘舞着,本就雄伟华丽的宫殿被白雪衬托着,更像是仙境一般让人不能轻易移开眼睛。 但此刻楚玖玖的目光没有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她的视线静静的落在殿前栏杆旁立着的年轻将领身上。 那人背对着楚玖玖,从她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得到他高挺的鼻樑和侧脸流畅的线条。他一身冰冷的戎装,战甲上反射着天边初显的浅淡光辉。与以往的阳光明朗不同,他此刻透着一股孤寂的气质,一如他此时的内心。 辅佐顾缙逼宫登基,这完全颠覆了秦昭曾经所接受的忠君报国的思想,虽然太子待他算不上仁厚,但于他而言终究会有些矛盾的吧。 秦昭也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细碎声响,他立刻知道了不远处殿门站着的人是谁。 他顿了顿,竟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 微微偏过头去便将殿前的女子看得清清楚楚。 她似乎比他出征前脸上还圆了一些,脸上有些肉乎乎的,让人很想掐一把。看起来过得还滋润的很吧?小没良心的。 这样就好,他的小玖,没有因为他受太多委屈。 各怀着心事的两人良久都没有出言,像是犯傻了似的,直到楚玖玖突然咳嗽了声,秦昭才从那种傻愣愣地看着楚玖玖发愣的状态中反应过来。秦昭大步朝着她走过去,边走边将外头冰冷的战甲解开,待走到楚玖玖面前的时候,只剩下里头的内衫。 被秦昭轻轻拉入怀中时,楚玖玖脸贴到他胸膛上,只觉得被风吹冷的脸瞬间暖和起来。她伸手推着他:「阿昭,孩子……」 「没事,我没碰到。乖,再让我抱一会儿。有没有好好的吃饭,明明小脸都圆嘟嘟的了肩还是这么瘦?」 「我怎么就圆嘟嘟的了!我也没有吃多少啊。」她承认是圆了那么一点点,但是怎么能直接提出来呢,她还是要面子的。 「怎么能不多点东西呢?该吃的就得吃才行,到时候等回府了,我去请几个有经验的嬷嬷,有她们来准备膳食,大家都可以安心些。好了,先进去吧,外面风大。我们收拾好东西该回家了。」 手被秦昭牢牢攥住,楚玖玖也跟着扬起了嘴角。 是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