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赋》 番外一·买酒篇 十一岁那年,镜弦和熙月久学酿酒无果之下,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翻墙进了歌舞升腾的落霞院。 她们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在屋内美滋滋数钱的老板娘,刷一声,抽出一把从后厨顺手牵来的水果刀,脆生生威胁道:“交出梅花酿的秘方,银子你要多少有多少,否则就杀了你!” 看着两个萌萌的小不点,老板娘也是忍俊不禁:“咯咯咯,小姑娘小小年纪玩刀可不好,不小心划伤了自己可别哭鼻子呐。” “我们是认真的!” “咯咯,小姑娘你们有很多银子吗?”说着抽了抽镜弦手中的水果刀,发现居然抽不出来,又怕使劲伤到两个孩子。 “这刀可不能乱玩呀,还是快回去吧,还好遇到的是老板娘我,可别遇到人贩子把你们给拐咯。” 镜弦和熙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总不能真把人给杀了啊,想了想,也只能颓然的放下了刀。 老板娘看着两人身上华丽的衣裳,心下了然,这八成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偷偷跑出来玩的,正想把两人好好送回去,说不定还可以拿些酬谢金,吩咐回来却发现两人已经不见了。 老板娘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心急如焚地找了一晚上,生怕那达官贵人家发现女儿丢了来找她麻烦,却死活找不到人。担忧中又过了两天,也没人找上门来,想着应该是那贵小姐已经回到家中,这才放下心来。 此后,惊吓过度的老板娘便迎来了有史以来,最稳定,最受姑娘们欢迎(并没有)的贵客。 楔子 收徒 太和二十九年初,五十一岁的帝君终于迎来了生命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子嗣。尽管是个女儿,但年过半百之后总算是有了子嗣。帝君大喜之下,改年号为景元,举国欢庆三日免征赋税三年,普通犯人全部释放,死囚缓刑,至次年皇女周岁时一起行刑为其……庆生。不得不说,除了最后一项比较变态,其余的还是很令百姓欢喜的。 圣旨在三日之内就传遍全国,所到之处百姓皆列队欢迎,毕竟,这是十九年前帝君登基大赦天下以来,下的第一道有益于世界发展的圣旨。 同年二月初二,统领府的夫人与年纪轻轻就是禁军统领的楚靳置气,一怒之下拖着已是九月怀胎的身体,从后门溜出府,随意租了一辆马车,独自驾车前往城外凝碧山的别院。却不想怒火攻心加上一路颠簸,动了胎气,距别院还有一里路时,在车中诞下一名女婴,便晕了过去。别院中的侍卫侍女隐约听到声响,做了良久心理斗争,终于决定去看看时,楚靳也已赶到。 城中楚靳方才发现夫人叶杉已经不在,一边派人去寻,一边自己去打听。楚靳一路询问,寻到城外,便知夫人去了别院。拍马追了一阵,突然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心下大急,直接从马背上飞身而起,向前方急掠而去。这般行了半里路,发现前边路中央正停着一辆马车,样式与租车行那掌柜所说一模一样,血腥味正是从车中散发出的,马车旁边还有蠢蠢欲动的几只野狐。 楚靳转身冲向野狐,拔出腰间长剑,一个横扫,将那几只躲避不及的野狐斩为两截,又反手挑开车帘,入眼便是满车凌乱的血迹,和血泊中脸色苍白的叶杉。楚靳慌忙抱起叶杉,才发现叶杉怀中有着什么东西,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个小小的婴儿,被叶杉外衣细细裹着。 楚靳疯了似的抱着叶杉和她怀中的婴儿,一阵风般回到府中。府医赶来看后,哆嗦着对一身杀气地楚靳道:“夫...夫人产...产后出血严重,未及时处...处理,以致失血过多...微臣开点补血气的药,然...”楚靳不待他说完,摆了摆手,厉声道:“快去!” 随后走到床边坐下,一身杀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温和地握住叶杉冰凉的手,轻轻抚摸着,就像在抚摸一件珍贵的艺术品,眼中的柔情满的快要溢了出来。而府医早就连滚带爬地跌了出去,慌忙开药去了。 尽管楚靳用尽各种灵药给叶杉续命,一年之后,叶杉还是撒手人寰,仅留下楚镜弦一个女儿。而自叶杉过世之后,楚靳便从未在府中留宿过,即使是过年,也会在家宴后回到军营,仿佛军营才是他的家一般。 身为禁军统领兼太子太傅独女,楚镜弦颇有将门虎女之风,热爱习武的镜弦不像别的大家闺秀,整日在自己的小院中练琴棋书画。五岁后,一次入宫参宴时得了帝君的恩准,镜弦便带着唯一的侍女熙月,整日跟着士兵在军营中练武,虽还未正式学武,但也有了一定的武学底子。而镜弦和熙月又都对习武颇有兴致,练起基本功毫不偷懒,使得她们的体质远比一般孩童的要好。 在镜弦六岁那年除夕回统领府时,和镜弦父亲的表兄的宠妾的最疼爱的那个小外甥打了起来。那小外甥已八岁有余,比镜弦和熙月都高大许多,对外说是跟着楚靳的表兄过来见见世面,但实际上就是来骗吃骗喝再顺便骗点银子,攒点来年回家炫耀的资本。 当时家宴还未开始,镜弦与熙月嫌人多嘈杂,便溜到后花园玩雪,而一团雪球便非常不巧,直直砸到了急匆匆独自前往宴会厅的小外甥身上,他新换的毫无褶皱的衣服便突兀的多了一团水渍。小外甥愣了楞,自己才得到的新衣服就这么脏了,等会儿见楚靳不免会“失了面子”,还会被长辈训斥,想到这,不由打个哆嗦,操着一口稚嫩地童声愤愤骂到:“你们两个下贱的奴婢!知道我是谁吗?敢把我衣服弄脏,不想活了?!” 熙月无辜地眨了眨眼,转头对镜弦到:“小姐,他在骂你哎。” “那就打呗。” 当楚靳等人闻讯赶来时,便见到那小外甥躺在地上不知死活,而罪魁祸首却若无其事坐在一旁,毫无形象地以手扇风,似乎还在喃喃着打人真累… 那小妾看到外甥躺在雪地里,不由得慌了神,连滚带爬地跑过去,一把搂住小外甥,撕心裂肺地哭喊道:“楚将军,快叫郎中来看看吧,要是虎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您一定要让这两个贱丫头给他偿命!” 一旁看热闹的熙月立马一脸委屈地到:“冤枉啊老爷,刚刚那臭小子就是这么骂小姐,所以我们才忍不住出手的。” 楚靳原本毫无表情的脸立刻阴沉下来。镜弦连忙凑上去道:“爹爹,我错了,我下次不动手了,我让熙月帮我打就是了。” 却不料楚靳冷冷到:“你打架我不管,但以后好好练练,两个人才打赢一个,丢脸。” 那小妾此时脸都白完了,然而还不待小妾狡辩,楚靳就对管家道,“给他们些银子,让他们自己寻医去,从此不准他们再踏入府中半步。” 也不管那小妾他们的哭闹,楚靳抱起镜弦转身走向大厅,边走边温和地对镜弦说道:“对付那些恶人,不一定要打他们,打了人自己反倒落下话柄,以德服人才是上策,知道了吗?” “嗯嗯,记住了,爹爹!”镜弦小脸上一片认真的神色,抿着唇重重点了点头,却也不知镜弦小小年纪能不能听懂。 “那小男孩只是受了点皮肉之苦,没什么事。但你以后一定记住,对敌人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可是对好人,对普通人,你不能仗着自己厉害就去欺负他人,即使对方有错,只要无伤大雅,便宽容一些。” “哦哦。”镜弦依然一副认真的神色,老成持重地点着头。 从此,一旁的熙月记住了一条真理——这腹黑的父女两,谁都不能惹,否则绝对会痛苦后悔一辈子的。 同年,镜弦和熙月溜出门玩时,遇到了一个怪老头,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收镜弦当徒弟,这么闹了半个多月,镜弦和熙月都受不了了,便勉强答应了。不过怪老头也被迫答应了镜弦三个条件,第一,没事就不要再跟着她们了,别老在她们眼前晃悠;第二,还没想好;第三……以后想到再说吧。 老头真的很开心,这么多年了,终于收到徒弟了!对着天就是一阵大笑,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徒弟那看傻子似的眼神。于是老头在镜弦心中的形象就这么毁完了,多年之后老头知道后,那叫一个后悔加无尽的委屈啊! 不过现在老头可是乐坏了,笑得那叫一个痛快,笑着笑着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宝贝徒弟早不见了。老头也不气,无视了周围那无数看疯子的眼神,乐呵呵地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镜弦本为摆脱了老头心情大好,却不想刚出门就看到了老头,还不是在军营外遇到的,而是在自己的房门外便看到了。镜弦脸色一沉,正想质问老头是怎么进来的,就被老头笑呵呵的打断道:“徒弟,走,师父带你学武功去!” 镜弦顿时愣住:“你?你会?” 镜弦激动得小脸涨红——自己想学武功那么多年,爹爹又不肯教点厉害的,现在终于掉了个师父给她!可那老头看着实在不像会武之人,也不知有没有军营中教的厉害。 看着镜弦那冒着绿光的眼睛,老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又看到镜弦眼中深深的质疑,顿时不乐意了,伸手对着院子周围的竹丛虚砍一招,一株竹子便齐齐断为两截,而周围的竹子连竹叶也未动分毫。老头又一阵风似的瞬间飘到竹林前,对着还未落地的竹子狠狠轰出一掌,空气中闪过一抹火光,那半株可怜的竹子就这般碎成了无数竹片,然后带着一缕缕青烟,扬扬洒洒落了一地,待落到地上,更是成了一片黑黑的竹炭。 看着一脸钦佩的镜弦,和闻声赶来当场愣住的熙月,老头更为开心了。可是——老头把手往后缩了缩:“徒弟,你怎么,在自己院子里种刺竹啊,不怕伤到自己吗?” 震惊于老头功夫的镜弦还未回过神来,只呆呆地答道:“不会的,而且有刺的话可以防坏人呀。” “……”老头郁闷极了,感情自己还是坏人啊。手都疼死了,还好自己发现不对就立刻缩手了,否则还不得扎一手刺啊,呜,早知道自己才不会为了展现轻功贴上去打那破竹子呢。 “老…哦不,师父!您怎么做到的?快教教我!”镜弦终于回过神来,毫不觉得拗口地改称师父,扯过老头的手就是一阵乱晃。 老头开心的点点头,就想抬起刚刚藏在身后的手捋捋胡子,可抬到一半又发现手还隐隐作痛,只能讪讪地又把手背了回去。 第一章 有女初成 十年之后,镜弦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再加上父亲的权势更胜往昔,她又是深受疼爱的家中独女,提亲的人从两年前便络绎不绝。但楚靳也随她心意,她不愿出嫁便婉拒了所有前来提亲之人。镜弦也就乐得逍遥,每天都溜出军营玩耍。 镜弦本身的武功更是早已臻至一流高手之境,少逢敌手。而为了让熙月习武,便让老头答应了那第二个条件,虽只是允许镜弦转授,偶尔让熙月旁听一二,熙月也已成为了一名难得的高手。而且在三年前还协助镜弦建立了辰楼——现如今江湖第一的情报机构。 老头则整日神秘兮兮的,看似孤身一人,却也不时蹦出许多武功高强的属下,但又不见他管理自己势力中的事务,更没听他说过丝毫自己的势力,镜弦每次问他,都被他装疯卖傻糊弄过去,打听不到一星半点东西,偷偷吩咐辰楼查探,不但没查到任何消息,反而被老头察觉,被罚做了一百张汗巾给老头,绝望的镜弦做了足足大半年才颤抖着手交了惩罚。 十七岁生辰过后,镜弦已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这些只有熙月和老头知道,即使镜弦的爹爹楚靳也只知道自家女儿琴棋书画勉强入眼,武功还算不错,在一众将士中也能名列前茅。而镜弦在外的传言则是不喜与人交谈,除了其父亲,不喜与任何人亲近,所以常年不出院门,但却练得一身舞艺,可谓是京城中舞蹈最好的。 只是……没有人说得清,从不与人交谈的楚家大小姐是如何学得一身舞艺的,也没人知道,从未在外人前舞过的镜弦,是如何获得舞艺第一的名头的。 镜弦听了这些传言则暗笑不已。这些话不过是这些年自己不想参加各种宴会的推托之辞,世人竟都信了,不知怎地还传出了个舞艺第一的名头。真不知,如果他们知晓那疑似自闭症的楚大小姐,从早上起床便在外边玩到万籁俱静才回家,究竟会作何感想。 景元十七年二月甘五,镜弦难得没穿男装,而是换了一身女装,一大早便出了门。熙月一早也无楼中事务需要处理,便陪着镜弦在街上穿梭。因着时辰尚早,街上行人也不多,两人便在街上闲逛着,看着早市的商贩吆喝售卖。 “早知道便易成男装了,说不定还有事情做做,现在这样,干什么都不方便。”熙月边走边抱怨。 镜弦所在的金凰国虽然没有太重的男尊女卑观念,女子抛头露面也是常事,但许多时候,女装始终不如男装方便。 镜弦眼睛一亮:“是啊!快走,换身男装去,听说落霞院来了个姑娘,叫……无忧?对,就叫无忧,一会儿去看看。” “小姐,楼主大人,青楼晚上才开啊,现在大早上的去了也看不到的。”熙月眼前一黑,无奈地试图阻止镜弦。 “有银子她肯定出来。反正你家小姐现在有那么多银子,也用不完。”说着,拉着熙月就往成衣店走。 “那还不是我每天辛辛苦苦给你赚的…啊”熙月闷闷的嘀咕着,不防间镜弦一个急刹,回身边走边道,“先去买串糖葫芦,想吃了。” 熙月一个踉跄,迷迷糊糊跟着镜弦走了几步,又被猛地拉着向后一转。毫无防备的熙月晕晕乎乎中听到镜弦声音在耳旁响起:“不行,先去换衣服,糖葫芦摊的就在去落霞院的路上,要会合理安排。” 熙月无力地白了一眼强行拽着自己的镜弦,快步跟了上去。 卖成衣的红裳庄就在附近,据民间传闻,红裳庄与落霞院的掌柜是兄妹,哥哥开了红裳庄,妹妹开了落霞院,而落霞院的衣裳都由红裳庄负责。这本是件好事,落霞院能节省衣物方面的开支,红裳庄也能有稳定的收入。可这样红裳庄盈利实在太少。于是大家又都说,落霞院的掌柜觉得这样有点委屈哥哥,便每月都邀请红裳庄的掌柜及伙计免费做客落霞院。只是红裳庄的伙计除了两个负责杂活的,就都是绣娘了。这也确实不足为外人道了……” 但镜弦却知道,这都是真的,毕竟她可是落霞院的熟客了。可以说,她是那里的姑娘看着长大的……呸,是那里的姑娘都是镜弦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姑娘换了一波又一波,镜弦却是雷打不动地月月必到。毕竟,自镜弦十岁起,就常常去落霞院,几日不去就闷得慌。 不过,这确实不能怪镜弦,当时镜弦好奇心起,逛了一圈后惊奇地发现那里的梅花酿好喝得紧,可这酒又只有掌柜会酿。镜弦熙月去问掌柜怎样酿的,她却威逼利诱都不肯说,她们自己偷学后酿的酒,却总是没有那股醇香味。无奈之下,镜弦一次性几乎买光了所有的梅花酿,使得落霞院好几月中都无好酒可卖。 因为亏损太大,落霞院便规定梅花酿不得带走,且限量出售。无奈之下,镜弦只得常常光顾。而在厢房中,即使不要姑娘,收的银子也是一样的。于是,镜弦极度不满之下,每次过去伺候的姑娘都会被下令,围着厢房跑到镜弦离开为止,当然,也可以选择来回滚到镜弦离开。 长此以往,落霞院的姑娘见到镜弦就争先恐后地殷勤逢迎,以求不幸轮到自己的时候不那么悲惨。虽然实际上没什么用,但姑娘们还是乐此不疲,惹得许多客人对镜弦眼红不已。 但不得不说,镜弦去了之后,姑娘们的身体都好了很多,帮掌柜省了不少医药费。 时候尚早,红裳庄中也没有顾客,掌柜打着哈欠清点着头天的账目,两个小厮则百无聊赖地趴在柜台旁打瞌睡。 突然,正对门口的掌柜看到两个女子走进来,不由得眼前一亮,正感慨谁家女子简直是天仙下凡,就发现那是两张熟悉的面容,略略感概了一下,这两位公子还是一如既往俊秀的雌雄莫辨,就连忙放下手中账本,殷勤地笑着迎了上来:“两位公子来啦!男装早就备好了,是这两日才做好的新款。话说两位公子真是越来越俊美了,这穿着女装就真的像女子似的,不知道的人,怕还真以为两位公子是哪家的千金呢!啧啧啧,若是女子,真不知得有多少公子上门提……” “不用找了。”镜弦的嗓音一压,低沉的男声毫无违和感地从镜弦嘴中吐出,把银票往掌柜怀中一扔,一股劲风顺势扫去,把掌柜没说完的话打回了肚里,自行到里间更衣去了。 掌柜毫不在意镜弦打断了自己的话,攥着这足足翻了两倍的银票,喜滋滋地转回柜台中去了。 待镜弦熙月易为男装走出红裳庄后,远远听到店中一个伙计小声对同伴道:“那么好看的两个公子,可惜是断袖,还有穿女装的嗜好,嘶,真可怕。” 熙月一脸郁闷:“为什么他就断定了我们是男的,还断袖!他才断袖呢!” 镜弦拿着一把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扇子,往熙月头上狠狠一敲:“我说你怎么就不会动动脑子?你见过哪个姑娘十岁就天天往青楼跑?又有哪个男子去青楼让人姑娘满场子跑的?你真是越来越蠢了,真不知道你那辰楼副楼主“浴血冥殿”的称号怎么来的。” “那我不是平时懒得动脑子吗……”熙月委屈巴巴道。她平时是比较懒,但办正事的时候脑子还是挺好用的。而郁闷中的熙月却没注意到镜弦嘴角的戏谑弧度。 第二章 缘起 转过几个街角,便是京城最有名的糖葫芦小摊,虽然简陋,却是京城公认的第一,色香味俱全,老少皆宜。而此时大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小摊前也围了好几人。 “刘老伯,来两串糖葫芦!” “糖葫芦,全要。”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镜弦偏头望去,一个面容俊朗剑眉星目,身着深紫色劲装的男子突兀的插到她前面,怀中还姿势怪异地抱着一只兔子。若无其事地收回刚刚拿出的暗器,却发现那个男子也在盯着自己看。对视瞬间,镜弦竟发现对方眼中隐藏甚深的浓浓孤寂,心中不由自主的一阵抽痛。镜弦眼神迷茫了一瞬,才突然回过神来,心中对自己的反应感到诧异的同时,对暗处打了个手势。 在周围的人都呆呆的看着两个突然出现的,一个俊美,一个刚毅,都仿佛是从画中出来的谪仙般的公子时,镜弦脸颊微微一热,自顾自地拿起两串糖葫芦,又把铜钱往那老伯手里一塞,便转身走了。 而紫衣男子看了看镜弦离开的方向,把银子往老伯怀里一扔,拿着剩下的糖葫芦便不见了踪影。 熙月走出几步,看着镜弦出神的样子,惊得眼珠往外一瞪:“我的公子啊,你……你你你……你不会是喜欢上那男的了吧?!” “不可能。” “哦,吓死我了……不对,那你为什么一副出神的样子?” “……思考问题” “切……” “好吧,有点欣赏,仅此而已。” “哦……” 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就这么突然熄灭的熙月,一路胡思乱想地跟着镜弦,进了落霞院的专属包厢之中。待她渐渐回神时,就只看到一个衣着暴露的粉衣女子一脸庆幸地退了出去,不由讷讷问道:“怎么,不让她跑了?” 话音未落,一个衣着朴素,仿佛只是平民百姓的男子,单膝跪地,幽灵般出现在厢房中。 “怎么样?跟丢了?”镜弦淡淡问道。从那紫衣男子出现,镜弦就感觉得出,他的武功与自己不相上下,隐卫跟丢也在情理之中,只是…… “回楼主,未曾跟丢,属下见其进了皇宫,看模样应该是帝君或者皇女的暗卫。” “他没发现你?”镜弦难得地诧异了一下。 隐卫沉默片刻,用一种极其怪异的声调道:“没……他好像魂不守舍的,所以没被发现。而且他回去的路上,还撞到了树。” “……”镜弦和熙月都默然了。 “你先下去吧。”镜弦捂了捂头。隐卫再次躬身行了一礼,便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镜弦要来了笔墨,在桌上随手作起了画,熙月歪头看了看道:“公子,那人虽然看起来武功挺高强的,可别是个傻子吧。” “啪”镜弦反转毛笔打到熙月头上,“武功高强的傻子?也就你敢说了。” 熙月委屈巴巴地捂住脑袋:“不是傻子怎么会撞到树?不是傻子怎么会大早上买那么多糖葫芦回去,还跟抱小孩似的抱一兔子,居然还给兔子扎朵花!噫……”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寒颤。 看着熙月那一脸恶寒,镜弦险些笑出了声:“他抱的哪是普通兔子啊,身无杂毛,洁白如雪,唯独尾尖渐渐过渡为血红色,那分明是只雪烟兔,极难捕捉。看他衣角沾灰,衣裳前面却一尘不染,背后则有些草木汁液的痕迹,分明是爱极了干净,但后面看不到便未作打理。既是爱干净,怎会不换衣服,所以他一定是抓完雪烟兔,连夜赶回来的。” “啊!”熙月突然恍然大悟地嚎了一声,把镜弦吓了一跳,“对了!两天前,三儿从宫里传回消息,说皇女的雪烟兔死了,皇女因此大发雷霆,把平日里照顾雪烟兔的宫女太监全杖毙了。他肯定是抓雪烟兔回去给皇女的了。” 手一抖差点把画毁了的镜弦拍了拍胸口,白了熙月一眼:“大惊小怪的要吓死我啊!” 熙月顿时往后缩了缩,弱弱地道:“没没没,不敢不敢,公子英姿飒爽,风度翩翩,镇定自若,天下无双,怎么可能会被我吓死呀!公子继续,我不打插了,唔,我憋住!” 镜弦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继续道:“你说的也不错,那兔子定然是他捉给皇女的。显然,帝君不可能为了讨好皇女而派人星夜捉回一只新的雪烟兔,那么那人必定是皇女的人。他又武功高强,否则不可能两日便捉到雪烟兔了,据我判断,他武功与我不相上下,但他给我的感觉,明显经历过许多生死搏杀。这样的人,在我们的情报中只有一个,就是皇女的第一隐卫,帘阑。” “有没有可能是帝君心疼皇女,所以派人去捉的?” “可能性很小。”镜弦摇了摇头,“帝君本身就极其冷血,既是将皇女作继承人培养,便不会仍由她对外物有过深的感情。毕竟,先帝就是因此受制于郑太妃,后被帝君与郑太妃联合软禁至死的。既已有先例,他又怎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在皇女身上。说不定,雪烟兔就是被帝君杀死的,毕竟,皇女爱极了那只雪烟兔也是人所共知的事了。帝君很可能正是借此给皇女一个警示。” “嗯,熙月受教了。“ 熙月心下明白,这是镜弦在教导自己。镜弦的神机妙算,绝对在天下前五之列。辰楼建立之初,若没有镜弦的帷幄千里,早不知覆灭多少次了。也正是因此,镜弦“天机辰主”的称号名动江湖。 “嗯,等晚点七儿从宫中传回消息便可印证了。”镜弦说着,放下了手中毛笔,显然,画已作好。 熙月伸头一看,画中人栩栩如生,赫然是刚才遇到的那男子,皇女的隐卫,帘阑。熙月狐疑地看向镜弦,深深怀疑镜弦就是喜欢上了帘阑,却又没法从镜弦脸上看出一点迹象,别说什么可疑的红晕了,就连镜弦看着画的眼神都没有一点波动,冷冷地就像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纳闷地熙月正想开口询问,镜弦就将画递给了熙月:“把这画收回楼中,放进帘阑的资料中。” “哦……”居然是这个原因!知道真相的熙月八卦之心彻底熄灭,仔细收好了帘阑的画像。 镜弦却没想这么多,悄悄藏起两瓶准备带回去的梅花酿,惬意地窝进柔软的座椅中,晃着酒杯对一旁的熙月道:“还不来,一会儿梅花酿没了可别怪我没叫你啊。” “嗯嗯……”熙月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强大的思维又回到了先前,刨根问底道,“对了,公子,那他为什么会撞树?” “……吃点心” “他为什么会撞到啊?” “……食不语” “可……” “滚!把那什么无忧给我叫来!” “是。”熙月不甘地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就唤来了一脸冷傲的无忧。 半个时辰后,镜弦离开之时,累的花容失色的无忧强撑着随时要倒下的身体,一脸献媚地将镜弦送了出去,心中则恨恨地诅咒着,出门被马车撞,走路被衣架砸头,总之死都不要来了,她实在是跑不动了,三十圈啊,她跑了整整三十圈屋子,天知道她这辈子都没走过这么多路啊! 第三章 落花意,流水情 与镜弦这边的热闹不同,另一边可是忧愁不已。那紫衫男子,传说中的第一暗卫,心里彻底混乱了。 帘阑赶了一夜的路,才从皇城赶到雪烟兔出没的祁山盆地,花了高价从辰楼买得雪烟兔的具体消息,又费了两天一夜,才抓到雪烟兔,也算是他武功极为不错,才能在区区两日之中抓到雪烟兔了。 紧接着帘阑又赶了一夜的路回到皇城,先去早市让人仔细装饰一下,又按皇女吩咐,顺道买糖葫芦回去。 三日未睡,绕是帘阑从小练武的体魄,也有些疲惫。转头间,突然发现一个俊秀的雌雄莫辨的“公子”,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悸动,走出两步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喜欢对方。这个惊人的发现让他险些绊倒,怀中的小雪烟兔都险些扔了出去。 “我居然喜欢男的?” 帘阑觉得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定力全都消失不见了。三天未睡本就精神不佳,有了这个发现他直接就精神错乱了。 “不应该啊,我怎么会喜欢男的呢?我怎么能喜欢男的呢?!”甚至途中撞到了树,擦伤了脸和手都没有发觉,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宫中。 入了宫,帘阑才回过神来,振作了精神,不再胡思乱想,悄无声息地进入了皇女的金凰殿,隐到了往日藏身的梁上。 大殿中,数名宫女侍奉在侧,案几后坐着一位十六七岁左右的女子,金簪珠翠斜插在朝云近香髻上,透露着些微稚嫩的脸上,更多的是缠绕着丝丝妖娆的美艳,水湾眉间透着妩媚的气息,绝美的五官透露着上位者的霸气与尊贵。身着明黄色衣裳,外裳上盘踞着一只金线所绣的凤凰,袖口、领口绣有祥云无数,裙子下摆银丝化作水波潋滟。 帘阑一指劲风点出,打到书柜旁一个精巧的风铃之上,那风铃就叮铃响了起来,“叮叮”两声后,却又突兀的没有了声响。那是一个特质的风铃,比普通风铃上重数倍,即使稍微大一些的风也是绝对吹不响的。 只见伏案写着什么的皇女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接着把手上的东西写完,才悠悠抬起头,听起来冰冷无情,却又无比悦耳的声音,缓缓对四周命道:“都下去吧,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周围侍奉的宫女没有察觉丝毫异样,有序地缓缓退下,带上门离开,留下四人侍立在门边,随时等候着皇女的吩咐。 “你终于回来了,还没忘了你的本职工作是守卫本宫吗?”皇女的语气依然冰冷,却隐隐带着一份微不可查的期盼,“怎么样,抓到了吗?” 帘阑应声从房梁之上翻身而下,单膝跪在皇女面前:“参见皇女,属下幸不辱命。” 帘阑说着,别扭地捧起雪烟兔,呈到皇女身前。 “烟儿!“九卿眼中涌上浓浓的喜意,仿佛忘却了身份,径自走到帘阑身前,抱起了小雪烟兔,“不,它比烟儿小多了。” “属下办事不力,没能捉到一样的。”帘阑虽在自责,但一贯漠然的表情不能不让人怀疑,他只是公事公办的随口应付罢了。 “无妨,你起来吧……这只从小养起,必然更加听话,也挺好的。”九卿显然没料到帘阑会揽下这莫须有的错,愣了下才想起来开导了一句。 帘阑闻言起身,却依然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仿佛九卿说的不是自己一般。九卿显然已经习惯了帘阑的沉默寡言,丝毫没有在意帘阑的举动,涂有丹蔻的玉手揉了揉小雪烟兔,自言自语般吩咐着。 “你把烟儿放在密室养着,让兰草去照顾烟儿,对外就说她母亲病重,本宫特赐她回家去了,记得别让父皇发现了。” “是。” 九卿的视线转向帘阑,这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了啊,自己还很小的时候他就一直保护着自己。父皇夺走了烟儿,但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父皇再夺走他了。 想到这,九卿强行挪开视线,尽量不对帘阑露出一丝在乎的神色,视线偏移间,却瞥见了帘阑脸上那道刺眼的伤痕,条件反射地转身想去拿自己上好的伤药,又突然醒悟过来,连忙收起有些紧张的神色,背对着帘阑,用更加冰冷的语气道:“这几日你也辛苦了,本宫这里暂时不用你守卫了,让影部其他人守就行,你回去休养好再来吧。” “是,多谢皇女体恤。”顿了顿,又道:“属下从宫外带的糖葫芦和孙记各式点心,已送到金凰殿的膳食房试毒,一会儿便会送来。” “嗯,知道了。” “那属下先行告退。”帘阑说完,停了片刻,见九卿没有命令,便宛如人间蒸发般地消失无踪了,只留九卿一个人寂寥的背影,在空寂的大殿中更显孤独。 帘阑从九卿处出来后,先将雪烟兔安置好,又安排好守卫的影卫,才回到金凰殿后一个不起眼的,仿佛荒废了的库房中,打开角落中的暗门,进到地底自己的房中。 帘阑清洗打理好后,换了身衣服倚在床上,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今早遇见的那位“翩翩公子”。愣愣地想了一会儿,猛地摇了摇头,仿佛想把他狠狠地甩出脑海似的,然后一头扎进枕头中,决定好好地睡上一觉,把那人忘了。 不得不佩服帘阑那强大无比的神经,前一瞬还无法接受地想要撞墙而亡,一倒下居然就睡着了,直到华灯初上,才幽幽醒转。 帘阑睡眼朦胧地坐起来,似是回忆起了梦境,却突然一个冷颤,直接从床上眺了下来,声音颤抖地喃喃道:“不……不可能,我怎么会梦到那个男的呢?!还……噫,呸呸呸,好恶心,宫中那么多漂亮女子,我再怎么说也应该喜欢她们啊,怎么会喜欢他呢?我别真的喜欢男人吧?” 想到这,帘阑不由坚定地摇摇头,似乎是在说服自己一般:“不会的,绝不可能,我绝对喜欢女人。” “砰”房门突然被重重踢开,弹到墙上,吱呀颤抖着,仿佛在诉说心中的委屈。门后,一个黑衣男子拎着一个食盒晃晃悠悠走了进来,面罩一掀,露出一张玩世不恭的脸来:“阑弟,你终于回来啦,好久不见,想我没啊?” 第四章 衔环楼 帘阑一瞪黑衣男子,夺过他手中食盒,径自拿出菜来:“陌璩,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陌璩被帘阑眼中的凶光压的一窒,委屈巴巴地看着帘阑:“阑哥,你是我大哥,别老用那种眼神瞪人啊,很吓人的。我辛辛苦苦地来给你送饭,你就这么对我,呜……” 帘阑自动无视了后半句话,心中突然想起早上看到的公子,不由开始担心,自己早上的眼神应该不会吓到他吧。 “喂,喂?帘阑,阑兄,帘阑!” “啊?”帘阑突然回神,“有事说,叫魂干嘛?” “你这分神想什么呐,我说话都听不见了,别是思念小情人吧?就该被人趁你分神的时候把你一刀剁了才好。” 帘阑本来又想一眼瞪过去,又想起陌璩说的话,强行收回了眼神:“吃你的饭,再废话把你舌头削了。” “噫?”陌阑没心没肺地继续胡扯,“没看出来啊,平日里连女子都不看一眼的练功狂魔,居然染上相思病了,唔,别是喜欢的男子吧。” “噗” 一声闷响,一把暗色的匕首贴着陌璩的脸颊,刺进了桌案上,冰凉的刀面左右晃动拍打着陌璩白了七分的脸。 “切,臭木头……”陌璩面上不服,但也不敢再打趣帘阑,闷头吃起了饭,他却打死也不可能想到,自己随口胡诌的话,竟是真的。 帘阑看似没有表情,实则心里乱得一塌糊涂,偷瞥着陌璩似乎只是开玩笑,并没有真正察觉的意思,不由松了口气,然而碗中出自顶尖庖厨的菜肴,却味同嚼蜡一般,没有了往日的鲜美。 为了不让陌璩看出端倪,帘阑忍住了不吃饭的冲动,勉强吃完饭,便到一旁的桌案边开始写写画画,不多时,便画好交到了陌璩手上:“你让影部的人去查一下这人是谁,他今日在京都东市出现,查出来我明天去拿。” “没问题,查到了要杀要审?让我去抓人吧,这几日没有任务我都快闲死了。”陌璩一脸兴奋地叫道。 “你敢杀他我就把你杀了,查明身份即可。” “哦……”陌璩拖长尾声极其不乐意地应道,“可是我都快闲死了……” “活该,谁让你当初选人近身保护皇女的时候,你嫌整日守着太无聊,冒着被发现的危险隐藏武功,本来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留下保护皇女。也不知道你怎么说的,居然让前影卫长同意你留了下来,还是个闲差。”帘阑难得说了一大长串话,若是平时,陌璩必然要大惊小怪一番,现在却完全无心关注这点。 “怎么闲了?!我每天领着那群活像我欠了他们八百万两银子的哑巴,天南海北地去探听情报,我容易吗?还有你这破画,是个人都不知道你画的是什么,除了我能看懂,谁还懂,没有我,你自己去找他啊?”陌璩仿佛炸了毛的猫一样,瞪着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看着帘阑,手一抖,把画摊在了桌子上,一个抽象的雌雄难辨,不知是人是鬼的生物跃然纸上。 “嗯,是人都不懂,你懂。”帘阑丝毫没有对自己的画技感到半分羞耻,一扬头,似笑非笑地拍拍陌璩的肩,悠悠走了出去。 帘阑穿过狭长的地道,快到暗门时,后面传来陌璩恍然大悟的怒吼:“帘阑你才不是人呢!你全家都不是人!老子不是人,是天才!天才!” 帘阑从密室中出来,心情不由好了许多,依然到金凰殿值守了一晚,第二日午间和影字其他人换了班后,走地下暗道去了影部。 原来,影部就设在皇宫之下,上面有禁卫军守卫,下面就是影部的基地,地下暗道可通往任何宫殿,甚至还有数条通道通往宫外。并且,每条暗道都有影部人员把守,即使有人误闯,也会被第一时间灭口,没有任何泄密的机会。而外人若想从宫外挖地道入宫谋害皇家之人,也几乎没有可能绕过所有地道,往往挖到一半就被发现,命丧黄泉。 影部在地下,为防止上方坍塌,空间略显狭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个机构尽然有序,毫不杂乱。 帘阑凭借令牌进入了影部,在听风司找到了陌璩,那厮居然神态认真的整理情报,感觉到有人进来,便一脸你打扰了我工作的表情抬起头来,看到是帘阑,瞬间扔掉了手中的毛笔,一脸兴奋地看着他,还没说话,便面色转青地看着帘阑从杂乱的情报中抽出了一本话本。 “这是陶冶情操!“陌璩一把抢回话本,塞进怀里。 帘阑也不作答,把桌面上的乱七八糟的书籍纸张往边上一扫,清出一块空地坐了上去:“资料呢?” 陌璩正恨恨瞪着弄乱自己情报的帘阑,听见债主上门追问,不由神色一窒,尴尬地笑着努力措辞:“这事说来话长…….” “查不到人?”虽然是问句,但帘阑的神态是肯定的。他知道,虽然陌璩看起来很懒散,但交代的东西绝对会一丝不苟地完成,要查的东西都是以最快速度查到的,不存在贪玩导致情报不到位的事情。 陌璩苦笑一下,他居然有查不清楚的人,他的一世英名啊。 “其实……”陌璩犹豫着说道:“也不能说查不到。” “嗯?”帘阑带着一丝兴趣的眸子看向陌璩,平日里雷厉风行的人,很少会有这种犹豫吞吐的时候啊。 “资料倒是查到了。”说着,陌璩从杂乱的桌面上刨出一本册子,扔给了帘阑,“九十七到九十九那几页都是,内容还挺详细的。储景贤,前朝落魄贵族之后,父母因得罪一富商,被人暗害,仅留下不多的一点财富。他则趁夜逃走,隐姓埋名到了京都。一个十五岁的孩子,靠手上少的可怜的一点银子做酒馆生意,两年就把那破酒馆做成了京都三大酒楼之一——衔环楼。看起来没有破绽,可我总觉得不太对。” “衔环楼?好奇怪的名字。”帘阑略微沉吟。 “落魄贵族之后,应该不会有任何经商经验,只用两年时间,就在水如此之深的京都做大,不是真正的天纵之才,就是幕后有人。这些暂且不论,就说衔环楼吧,他们的解释是给诸位客人带来玉环,保贵客身居高位,得享富贵。” “衔环……”帘阑总觉得这个词似曾相识。 陌璩看着苦苦沉思的帘阑,茅塞顿开,一拍脑袋激动道:“结草衔环!就是报恩!我这就去查他身后的人,这破情报上竟然没有,手下那些人真的是欠收拾了,这都没查到。” 看着一脸不爽走出去的陌璩,帘阑不由得替他可怜的手下默哀了一下,他收拾人的手段可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啊。 第五章 娶亲 陌璩的听风司哀鸿遍野之时,衔环楼的顶楼一片阳光明媚。 楚镜弦惬意地品尝着偷偷顺出来的梅花酿,而陌璩口中的衔环楼主人正规规矩矩坐在楚镜弦对面,低头细细品着茶。 “景贤,你怎么永远都一副这么安静的样子,多没趣。” “楼主,您别这样叫我了,这名字本来就是方便您假扮我身份取的,否则我怎么敢叫和您一样的名字啊。”储景贤一脸无奈,他都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纠正楚镜弦了。 楚镜弦终于在储景贤脸上看到了不同的表情,满意地眯眯眼:“你命是我救的,你叫什么由我定,再说了,字都不一样,怎么就是同样的名字了?” “楼主!这……这音分明就是一样的。”储景贤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明知楚镜弦就是故意的,自己却没办法,只能往她的陷阱里钻。 “哈哈哈!”看到储景贤无可奈何的模样,楚镜弦满意极了,也不再故意气他,只是得意地和熙月交换着眼神。 储景贤是镜弦五年前救下的,本也姓储,正好她需要一个能够隐匿自己身份的人,于是便给他改名叫景贤,与自己名字同音,这样即使有人叫自己,也不会因为一时茫然而露出破绽。此后,镜弦便一直以储景贤的身份在外游玩,而储景贤本人更多是在幕后管里衔环楼,只有镜弦不在的时候才在易容后公开露面。 衔环楼,则是当初镜弦随手扔给储景贤,却不想,无心插柳柳成荫,他居然天资聪颖,短短两个月就把经商知识学了个通透,又用两年让得衔环楼驰名天下。只是万万没料到,储景贤居然把名字取得如此直白,镜弦知道后又急又气,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设法在后面又隐了一重身份。也正因如此,镜弦一直热衷于戏弄储景贤,正是——你不让我快活,我也不让你舒服。 储景贤心中明白,却乐在其中,甚至于看向镜弦的眼中还有着一丝倾慕和满满的柔情。一旁看热闹的熙月看着储景贤一脸的满足,不由纳闷,这人别是心理变态吧,真这样的话可得离他远点,别被传染了去。 而储景贤自然是不知道熙月的想法的,若是知道了,以他万年温文尔雅的性格,也必然会暴跳如雷,管什么好男不和女斗,先把熙月打一顿再说。哦,当然打不打得过这个问题,另说另说…… 闲谈中,一只仅有两寸大小,与寻常麻雀类似的信鹰从窗口窜入,落到了熙月肩上,熙月拿起信鹰腿上绑的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凝目一看,差点笑了出来,好不容易憋住,看向镜弦,又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镜弦没好气地一瞪熙月,径自抢过纸来,一眼扫去,口中的梅花酿便喷了一地,急促地咳了两声后,便怒吼道:“辰三,滚出来,给我查,半个时辰内给我查出来,到底谁的主意!快去!” 一溜烟滚出来的辰三一脸委屈地看着熙月眨巴眨巴眼睛,楼主都没说清楚具体查什么,他怎么查啊。 熙月勉强忍住笑,悄悄对辰三说道:“帝君下旨,初九的品香赏花宴让楼主去献舞,楼主近年从未参加过宴会,帝君又怎会无缘无故让楼主献舞,一定是暗中有人唆使。” 熙月话音刚落,就听镜弦咆哮道:“还不快滚去查,查不出来就去伺候辰二吧!” 辰三壮硕的身躯一抖,连忙一闪身去查人了。辰二那个死断袖,让他去伺候辰二,还不如杀了他呢,凌迟都比这好。 不过两刻钟的时间,辰三就如同被鬼追杀一般飞了回来,落地微微匀了下气息,就向楚镜弦汇报道:“禀楼主,是丞相夫人向帝君请的旨,据说是为了给丞相嫡子,呃,娶妻。” “哦?”镜弦一挑眉,“说完。” “内部探子传出的消息,正妻位置已经选定……”辰三看了看镜弦的脸色,索性一闭眼,赴死般继续道:“已经选定楼主了,之所以请旨,一是丞相嫡子娇宠过度,死活要看到人,他满意才能订婚;二是见过面之后,丞相就能以二人两情相悦的借口请求赐婚,不给楚靳统领拒绝的机会。不过,丞相夫人请旨的前一晚,国师亲信和丞相见过面。” 楚镜弦忍着听完,脸色已经是一片青紫:“丞相真是活腻了,居然敢算计本小姐,还有那个纨绔,他们怎么知道那个纨绔看到本小姐之后就能满意?本小姐不玩死那个死纨绔就不姓楚!” 熙月、辰三和储景贤三人面面相觑,辰三、储景贤两人不知所措地偷瞄着镜弦,生怕把仇恨吸引到自己身上。而熙月想要上前安慰,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瞪着眼睛看着镜弦,默默祈祷镜弦快些消气。 过了半晌,楚镜弦才冷静下来,想了想冷斥道:“丞相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和国师同流合污,现在又蓄意接近我爹,他以为娶了我就能借此渗透掌控我爹势力?还是想把我爹从兵马大元帅贺忠拉到他的阵营……” 说到这,楚镜弦仿佛想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一般,嘴角裂开一抹讽刺地笑,又隐了下去:“既然他那么希望我去,我不给他点惊喜真是对不起他的良苦用心啊!” 镜弦咬牙切除说完,也没有了品酒的雅兴,一扔空杯,独自去思考怎样玩死那臭纨绔了。 第二日,楚靳一下朝,便直接去了楚镜弦在军营中住宿的小院。 感应到楚靳走来,楚镜弦手臂一旋一推,精妙的掌法便改成了楚靳所授的一套普通的女子所用的拳法,假装没有发现楚靳到来,一心一意地将每一个招式打到极致。 楚靳走进小院,今日却无心细看自家女儿练武:“弦儿,过来为父有事要和你说。” 镜弦假意一惊,然后收招转身朝楚靳走去。看着楚靳严肃的脸色,心下明白了楚靳此来所为何事,却装作一脸好奇地问道:“爹爹,什么事这么郑重?” 楚靳看着女儿纯真的脸,实在不忍心说出口,叹了口气,又着实没办法,只能尽量委婉着道:“明日宫中要举办品香赏花宴,今日早朝帝君亲口说,要你也去参加,又恰逢帝君新纳的淑妃生辰,便让你献舞一曲……是爹爹无能,让你委屈了,早知会这样,当初就该把你舞艺冠绝天下的传闻压下去……” 楚靳本想着,镜弦又会向以往一样,泪眼盈盈欲言又止地看向自己。虽然是装的,自己却总是不忍心看到女儿伤心的样子,什么都依了她。这次却又毫无办法,狠心别过头去不看镜弦,却听见爱女轻快地应声:“好呀,正好我一直以来都不曾参加宴会,原来不懂事,现在也该去一下了。“ 这句话半真半假,原来不去是因为懒得应付那些贵族女子,那般虚与委蛇想想都累的紧,而现在,毕竟是帝君口谕,不能违反,更重要是,楚大小姐现在越来越闲了,都城中没有事情干,便想换个地方兴风作浪了。 楚靳惊异地回过头来,仔细看了看镜弦的脸,竟没发现一点勉强,心中甚是宽慰,伸出大掌揉了揉镜弦的头:“到时候你跟着爹爹,宫里不像家中,勾心斗角的事太多了,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献舞的话也别紧张,你的舞艺爹爹还是很放心的。” “好的,爹爹。”镜弦乖巧地答应着楚靳,心里却毫不在意,等去了,是谁万劫不复还说不清呢,反正是谁都不可能是自己。 第六章 帝君来信 早晨,楚靳甚不放心地和镜弦交代了好些宫中的事宜,又吃完午饭才离去处理军务。楚靳刚走,镜弦就大大的送了口气——这般唠叨自己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啊,真真是比老头还要可怕。 想起老头,半年前说有事,便自己一个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要不是时不时能收到老头的信,她都准备去报杀师之仇了,虽然老头都打不过的人自己肯定也打不过。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回屋拿起暗格中辰三送来的,丞相夫人王闵月和丞相嫡子刘杬的资料仔细看了起来,心中盘算着怎么和丞相一家好好玩玩,这一看,一下午便匆匆过去了。 夕阳几乎落尽,只剩一条红线在地平线上隐隐发亮。镜弦将看完的情报点燃,扔进了香炉中。 辰楼有事,熙月去处理了,镜弦一人也无事可做,便想去东城的夜市看看。 换好一套男装,天色已经全黑了。风中竹林一阵不同寻常的晃动,接着就是一声闷哼,似乎是有人进了竹林。镜弦听到那声闷哼,差点笑出声来。 前几年禁卫军军营搬迁到皇宫东南,老军营便渐渐空了,而探子就多了起来。这几年想来偷窥却被刺竹所伤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好几十了,到得后来各家都觉得打探得差不多了,探子就渐渐少了,偶尔还来的都是小心翼翼地穿过竹林,没想到今天又来了个愣头青,竟然一头扎了进去。 镜弦心中暗笑,动作却一点也不慢地套上一件女装外裳,又把发冠一拆,扔到了首饰盒最里面,抓起一本书,柔柔弱弱地躺倒在贵妃椅上,假装看书,却仔细听着那人的动静。 那人借着风过竹子晃动的声音,悄悄挪出了竹林,镜弦凭借着高深的内力,听到几不可闻的呲喇几声,似乎是那人在出竹林之时,衣服不可避免的被划破了。 穿过竹林,那人似乎是怕周围还有什么陷阱,居然一动不动站在竹林边上,细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足足一盏茶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接近了镜弦的屋子。一个黑色的影子就那么贴在窗口,悄无声息观察着镜弦的一举一动。 镜弦等了很久,不由地有些奇怪,往常来探子,都是看看自己这个楚统领的唯一嫡女到底和外界传闻是否一致,不到半个时辰便走了,而看外面这人的举动,说他打算住下了镜弦也是相信的。 已经快过去一个时辰了,就在镜弦忍无可忍打算直接睡觉的时候,那人终于动了,可他不是离开,而是推开窗子,以常人难以看清他动作的速度飘进了屋子,穿着一身破破的夜行衣,定定站到了镜弦身前。 镜弦完全没想到这人居然会光明正大出现在自己面前,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应该尖叫出声。镜弦眼神一变,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深吸了一口气就要放声尖叫,那人却眼疾手快地冲上前来捂住了镜弦的嘴。 镜弦眼珠一转,居然敢对我动手动脚,不给点教训怎么可以,于是内力运转,悄悄推开了一点黑衣人的手,感到头能活动了,磨磨牙,然后一张嘴,狠狠地咬了上去。 “嗷!”黑衣人一声哀嚎还未出口,就想起自己不能出声引来人,于是悲惨的嚎叫就戛然而止,唯一露在外的眼睛带着浓浓的悲痛,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本人则疼得说不出话。 镜弦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然后砰一身摔在地上,惊恐而又强装镇定地道:“你……你是谁?为什么夜闯禁卫军军营?” 镜弦口中说着话,内心却在思考,这人难道是摸不清军营具体布局,想要抓人询问的?可他也应该抓一个士兵啊,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京城无人不知,找自己探听消息还不如找打扫军营的老奴,那么他难道是想挟持自己找到自己父亲的机密?又或者是别国的探子? 镜弦百思不得其解,却见那人从怀里拿出一纸封装好的密信,递给了仍在地上的楚镜弦,道:“我又不是坏人,你这丫头怎么凶?我就是来传个话。” 镜弦正想这八成是个圈套,正想继续演戏,却听黑衣人道:“衔环楼就是你的产业吧,居然连楚靳都不了解自己女儿,你也不用装了,这是帝君御赐的密信,你看完记得烧了。”说完转身就想走。 “帝君?”看着黑衣人完全不似作假的神情,镜弦也无心演戏,接过信站起来,拍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不可置信地看着黑衣人。 “你看了就知道了。”黑衣人顿了顿,还是补了句话,说完也不看镜弦的神色,转身就走了。 镜弦也没有兴趣拦他,便任由他离去了。回身坐到桌案旁,点亮了蜡烛,拿起书信看去,一个盘龙图案的蜡印完好无损,打开信封,是一张质地上乘的纸,看字迹,居然和辰楼记录的帝君字迹一模一样,镜弦怎么都没想到帝君会亲笔写信给自己。 帝君已经知道了衔环楼之事,此事虽然不甚隐秘,但也很难被查出,那么自己其他的身份是否暴露,镜弦自己也不能确定。既然想不出结果,镜弦也不再多想,收了心神仔细看起手中的信来。信上只有寥寥几字: 初,朕允你宿军营,今虽未承楚卿之风,反通商道,亦算有成。明日品香,可能如朕愿? 看完此信,镜弦内心涌出一阵骂人的冲动。看不起老娘经商就直说,还也算有所成,老娘纵横江湖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呃,你还在和那些居心叵测的大臣打太极呢!还让你如愿,分明就是摸不清本小姐的实力,想借机查探出我到底有多少能力,好让本小姐先入朝,借我爹爹的势力堵住百官的嘴,替你的皇女日后登基打基础。这几年帝君一直试图安排女子入朝,结果全被丞相和大将军两党打压了去,现在终于想起本小姐了?哼,倒是查到了本小姐好多信息。不过,让我挡刀,想都别想! 不过既然帝君认为自己不务正业去经商,那必然就不会知道辰楼的事,更不知道自己武功高强一事,这倒是让镜弦放心不少。 想到这,镜弦突然察觉,丞相算计自己的父亲事情,八成帝君也是顺水推舟答应的。这么说来,帝君还没那么蠢,让自己就算记仇也记到了丞相身上,而且自己爹爹分明是帝君的人,却硬生生被帝君营造出一种他是大将军一派的假象,包括大将军都认为楚靳是自己的人。没想到帝君还真不简单呐!不过不简单又能怎样,还不是查不出自己的底。 镜弦想了又想,终是无所谓地把信往烛火上凑去,但转念一想,又收回了手,把信收入暗格中,径自去睡觉了。 第七章 入宫赴宴 第二日巳时,熙月才处理完事务从辰楼赶回来,便看到镜弦已经打扮完毕,静静坐在茶桌旁品着茶,绕是熙月平日里看多了镜弦的模样,此刻也不由得呆了,好一个娇艳无双的女子!清丽的脸庞略施粉黛,一袭白色蚕丝广袖留仙裙,裙摆几处泼墨晕染,袖上仙鹤直欲乘风而去。 察觉到熙月进来,女子优雅地抬头望去,看到呆住的熙月,原本纯净透亮的眸子瞬间染上一抹狡诈:“咳咳,熙月你终于回来了,跑出去偷懒,害你家主子一个人梳妆打扮,颇为幸苦,说吧,怎么补偿你家主子?” “啊?”熙月突然回过神来,听到镜弦的话,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恶狠狠道,“你……你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昨天是谁不想处理楼里事务,把我一个人扔过去的!我辛辛苦苦处理完,今天又一大早赶回来,还要我补偿?分明是你补偿我才对!” “哦?是吗,谁不想处理的,我怎么有点想不起来了?不如劳烦副楼主大人提醒一下~”说到最后,镜弦撑起身子,一脸危险地看着熙月,一副你要不顺着我的话说我就吃了你的样子。 熙月虽然明知镜弦是在吓唬自己,可想到镜弦以前的恶作剧,不由得心尖一抖,气势瞬间弱了下去:“是我不想去……然后劳烦楼主大驾去处理的事情。” 看着熙月一脸不服气,却主动颠倒黑白的样子,镜弦笑嘻嘻坐了回去,刚刚凶神恶煞的气息瞬间收得一干二净,只一脸无辜可怜地眨巴着眼睛看着熙月:“所以小月月要怎么补偿补偿人家,嗯?” 熙月被镜弦撒娇的语气吓得浑身一颤,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飞快窜至头顶,僵硬地笑道:“楼主说笑了,我……呃不,属下看这天气有些凉了,去拿点炭盆来给楼主取暖,冻伤了楼主贵体就不好了。” 说完,熙月飞一般跑出了屋子,竟比平日轻功身法施展到极致之时还要快上半分。 镜弦看熙月逃了出去,开心地转过身继续品起手中的十年老茶。京都本就地处南方,即使已到中秋,天气也正是凉爽宜人,亏她能想到去拿炭火。 熙月逃出屋子,还能远远的听到镜弦诡计得逞的笑声一阵一阵传来,心下知道又被镜弦耍了,却又更气自己总是不知不觉就被骗,没一次例外。愤愤地向炭火房走去,却突然计上心头,拎了整整一大筐炭火回去。 回到小屋,熙月不管不顾就开始疯狂往炭盆里加炭,镜弦正奇怪熙月怎么一言不发,莫非真气到了,就感觉屋子突地炎热起来,看到熙月带着一丝诡笑不停地加炭,突然明白了她要做什么,愤愤道:“你想谋害主上啊?” 熙月换了个炭盆继续加炭,声音无比恭顺道:“这天凉了,主子穿的又不多,若是染了风寒就不好了,属下这是为主子着想,哪儿会谋害主子呢?” 镜弦被熙月说的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发又发不出,咽又咽不下,好在快到午时了,便一溜烟跑了出去,边走边道:“我中午和爹爹吃饭,就不在房里吃了。” 镜弦话没说完,人就已经没影了。熙月得意地一扬头,还没来得及发表感想,便觉得自己也热得快要牺牲了,把炭火钳一扔,自己去小厨房找吃的了。 熙月草草用了午饭,便到外厅找到了镜弦,这原本是禁军高层议事的地方,军营搬走废弃之后,便被镜弦改成了饭厅,美其言之——废物利用,帮助禁军解决了善后事宜。 也正因为镜弦这句话,禁军不少地方都被镜弦改建,让前来窥视的探子一脑子浆糊。而不知为何,偌大的禁军营地几乎成了镜弦的后院,竟也无人多说半句。镜弦不明原因,但既然连帝君都不过问半句,也就懒得再想那么多,索性把禁军营地改得面目全非。 熙月到时,镜弦和楚靳还在用膳,她便施了一礼,站到了边上。 楚靳从来没有什么太多的礼仪要求,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全都不在楚大统领心中,此时他正大手一挥,豪情壮志地讲述着自己十六岁随军出征,大杀四方的经历,镜弦则笑而不语地边吃饭边听他讲述,不时给父亲夹一点菜。 一餐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才在楚靳意犹未尽地讲述中吃完。而品香赏花宴下午便开始,镜弦和楚靳饭后就坐上统领府的马车,由楚靳贴身副手兼并肩作战十多年,宛如亲兄弟一般的楚擎驾车,熙月则坐在车外另一边,向皇宫悠悠行去。 一路无事,楚靳又开始了自己的高谈阔论,不时还让楚擎作证:“楚擎你说是不是,当年我一枪一马杀的蒙罕丢盔弃甲,把他们御驾亲征的皇帝直接钉死在战车上……” “是是是,统领当年威武啊。”楚擎信口回着楚靳,却在楚靳看不见地地方和镜弦挤眉弄眼,比划着口型——当年要不是老子一箭射死了蒙罕那将军,乱了对面军阵,你爹才不可能杀进去呢! 镜弦好笑地看着这两个豪情万丈,大谈当年战绩的两人,也不忍心打断他俩,任由他们一人放声侃侃而谈,一人暗中拆台,纯当是看了一出戏了。 不多时便到了宫门前,楚靳也停下了叙述,变脸似的庄严了起来。 此时已经有不少马车停在宫门前了,而楚靳的马车竟直直冲到宫门前才停下,楚靳示意镜弦不必下车,听外间的侍卫长恭敬问道:“车中可是楚统领和楚大小姐?” “楚擎,打开车帘给他们查看吧。”楚靳淡淡道。 “是。”外面楚擎拉开了车帘,露出一览无遗的车厢。镜弦见状,装作害羞地低下了头。 外面那侍卫长招呼士兵上前,仔仔细细搜了一圈,没什么不妥,口中却道:“楚统领的车怎会还需要查呢,自然是没问题的,楚统领尽管进去便是了。” “放行!”侍卫长回头对士兵喝道,接着礼也不行,便转身回去了。 车帘合上,外面的士兵和刚到附近的各级官员都听到了车中楚靳一声愤怒的:“哼!” 马车向宫内行去,镜弦自然看到了那侍卫长眼中对楚靳的恭敬和敬畏,似笑非笑地抬起头看着父亲:“父亲演的一出好戏啊,宫门守卫都敢公然对父亲不敬,而他名义上的上司,堂堂统领大人却没有给他治罪。不到明日,禁军统领和帝君面和心不和的传闻就要传遍京城了吧。” “啪”镜弦实实在在地挨了楚靳一个脑瓜崩:“大人办事小孩哪儿有插嘴的份,小兔崽子,还敢调侃你爹。” “呜……”镜弦委屈巴巴地看着楚靳,却换来一个白眼,既然装可怜没用,镜弦便收了眼中的两湾秋水,戏谑道:“我是小兔崽子,那爹爹是什么,老兔崽子?” “你!”楚靳抬起手作势要打,外面适时传来熙月的声音:“老爷,小姐,锦绣台到了。” 镜弦仿佛听到了人间仙乐,飞一般窜了出去,楚擎和熙月就只觉得眼前一花,镜弦就站到了车下。楚擎微微一惊,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当作这是楚靳教的,转身为楚靳掀开车帘。 看到楚靳下来,镜弦一闪身缩到了楚擎身后委屈道:“擎叔叔,我爹他凶我。” 楚擎宠溺地揉了揉镜弦的头,还没说话,就看楚靳一脸你就给我装地瞪了镜弦一眼,径自往锦绣台走去。 楚靳四人都明白这不过玩笑罢了,旁边的有心人却不这么认为了。 于是乎,四人刚进入锦绣台,楚靳嫡女太过怯弱不堪,楚靳不耐之下拂袖而去的传言已经传遍锦绣台外围了。 第八章 百花千味茶·一 “禁军统领楚靳,统领府嫡长女楚镜弦到!” 镜弦前脚刚踏进锦绣台,就被喊话太监尖锐的声音刺得耳膜生疼。里间已经到了的众官员纷纷站起来和楚靳问好,直吵得镜弦头晕眼花,而楚靳在一旁谈笑自若地回应着周围的官员,游刃有余地和各官员打完招呼,带着镜弦随宫女在龙椅右首第二个位置坐下。 镜弦才进来,就引来一众夫人小姐的注视,众官员虽不便公然把视线放在一个未出阁女子的身上,但也都好奇地偷偷打量着这个从未公开露面,在京都却无人不知的统领府嫡长女。 初时,镜弦还颇不自在,到得后来便自顾自地喝着宫中的上等蒙顶石花,对周围或明或暗的视线视若无睹。 不多时,众官员基本都到齐了,就见丞相刘万渊和兵马大元帅贺忠仿佛约好了一般,同时到达了锦绣台。 两个老狐狸都笑嘻嘻地友好交谈着什么,进来看到众官看着自己,贺忠抢先道:“大家都看着老夫做什么,坐吧坐吧,今天开心才是重要的,哈哈哈!” 说完,贺忠对楚靳微微点头,便一路笑着走到了右首第一个座位坐下。 丞相一党却都在暗地里撇嘴:愚蠢的老东西,以为抢了丞相风头就是占到便宜了啊,号令群臣好不威风!等这句话传到帝君耳朵里,给你判个谋逆之罪都没问题。 丞相毫不在意地瞥了眼贺忠,脸上没有一丝风头被抢的不快,乐呵呵地笑着,主动和楚靳打起了招呼:“楚统领啊,好久不见可还好,这是本官的夫人王氏,这是犬子刘杬。” 镜弦听了嘴角一撇,今天才上的朝,居然就好久不见,真不知道是老糊涂了还是高兴傻了。 “妾身见过楚统领。”丞相夫人尖锐地嗓音,被主人压着往温柔上靠,却死活压不下去,诡异地让人发毛。 “楚统领好啊!楚大小姐也好!” 丞相嫡子刘杬油嘴滑舌地和楚靳问了声好,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镜弦再也不会转了,连丞相故作凶恶地瞪了他一眼,他也丝毫没有察觉。 而楚靳却仿佛没听出刘杬的不恭,淡淡看了一眼盯着自家女儿就不会动的刘杬,平静地回道:“夫人好,贵公子长得真是一表人才啊。” “哪里哪里,呀!这位是令千金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啊,金凰国第一美女的名头非令千金莫属啊。”丞相夫人还未搭话,丞相就抢着回道。 “丞相说笑了,不过会些无用的琴棋书画罢了,不像贵公子才是全才呐!” “哈……咳咳,统领慢用茶,帝君也快到了,本官就先入座了。”丞相大笑一声还想反击回去,丞相夫人终于感觉到气氛似乎不太对劲,狠狠拧了一把丞相——这是要给杬儿定亲的,你以后还要和人家结盟呢,现在就吵起来那以后还谈什么? 看着丞相夫人拉着丞相坐到了左首第一个席位,镜弦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家老爹,悄声和熙月道:“老奸巨猾说的果然不错,这边说一句你儿子表里不一,那边骂一句你女儿中看不中用。这边又说我女儿天下最美不说也罢,才艺粗浅不值一提,你儿子才是全才,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你说这人奸诈不奸诈,狡猾不……” 楚靳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扭头怒视镜弦,一眼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当众打你的表情,镜弦一噎,接着道:“呃,所以,我们就要向我爹爹这样的大英雄学习,为人处世正大光明,真乃大丈夫!” “死丫头。”楚靳白了一眼镜弦,转头开始品茶,镜弦屁颠屁颠过去给楚靳倒茶,留楚擎和熙月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镜弦的背影,深深感叹着镜弦的无耻。 镜弦给楚靳倒了茶坐回坐席上,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探究的目光隐晦地望向丞相——楚靳这般与丞相斗嘴,是因为并不想和丞相联姻,自然无所顾忌。 而丞相主动提出联姻,居然也不怕坏了两家之间的关系,明知楚靳宠极了自己,还直接说自己不好,就像要故意搅坏两家关系一般,实在是令人费解。 不久,一声厉喝打断了镜弦的暗自思索。 “帝君驾到!皇女驾到!国师到!” 随着太监的尖锐嗓音,一个明黄色身影当先走了出来,众人正要行礼,就听一个威严的声音道:“哈哈,众爱卿不必多礼,今天就当家宴即可。” “谢陛下。”众人便没有行跪礼,仅躬身行了一礼,待帝君携皇女坐下之后,又齐齐落座。 镜弦入座后,悄悄抬头看去,只见国师和九卿分别坐在帝君左右两边,国师的位置只比九卿矮了半阶。本是无比的荣宠,国师脸上却没有一丝狂傲,一身素白绸衣,束着玉色高冠,面如冠玉,但和储景贤的温文尔雅相比,国师又隐隐给镜弦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宛如林间毒蛇,一旦不慎,便会被他吃的骨头也不剩。 国师似乎是察觉了镜弦的视线,优雅地抬眼对上了镜弦的视线,微微笑了笑。 镜弦一惊,还不待国师再做什么,就假装视线只是从他身上越过一般,转到了楚靳身上,却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又暗暗看向了皇女。 镜弦在皇女身边并没有察觉到那日遇到的,第一影卫帘阑的气息,而是另一个陌生影卫的气息,帝君身旁暗处同样有两名影卫。 皇女衣着与帝君相似,一袭明黄色宫装,衣裳上绣着双凤栖山图,还未完全脱去稚气的脸庞,已呈现出一丝威严,却又裹挟着浓浓的冷漠,眉眼细长,眼角挑起一抹妖艳,薄凉又红艳至极的嘴唇弯出一个残酷的弧度。 “不懂得掩饰内心,怎能坐得稳帝王之位。”镜弦暗暗想到,瞥着中央谈笑风生,慈祥和蔼的帝君,实在觉得九卿道行不足啊。 她却不知,九卿真正的内心也不是这样冷血残酷,她不过是展示了帝君愿意看到的一面罢了。从未在官场宫中行走过的镜弦,仅凭书本和北冥传授,多半也还是纸上谈兵罢了。 正在镜弦纳闷,难道今天就要干坐一下午的时候,突然发现九卿向帝君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帝君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九卿便拿起酒爵,轻咳一声,对下方众大臣家眷道:“初春方至,万花皆放,本宫代父皇谢诸位大人多年来尽心劳力,为国为民!今日请诸位大人前来,一是同赏百花盛放,二是楚统领嫡女精选百花做了一份百花千味茶献给父皇,父皇甚是喜欢此茶,特地赐诸位同饮。” 语毕,九卿向四下一敬,掩袖饮了爵中之酒,向侍人道:“上百花千味茶!” 众人纷纷回了九卿一爵酒,便把好奇的目光都投到了镜弦和即将到来的百花千味茶之上。 而众人眼中能得帝君青眼的镜弦此时几欲吐血,却又无话可说,只能恨恨地瞪着帝君——本小姐什么时候做过什么百花千味茶给你了?你故意玩我啊! 帝君也没在意镜弦冒犯的眼光,只作未曾看到,转头不知和国师说了什么,乐得开怀大笑,国师则在一旁优雅地轻声陪笑。 没有注意到楚靳质询的目光,镜弦恼怒地低下头,突然意识到,今天这场宴会很可能就是帝君对自己的考验……若是自己的表现让他满意了,自然前途无量,若是自己和传言中一样,不堪一用,以帝君的性格,自己也不一定能回到以前那种与世无争的生活了吧。 只是,她怎么会突然引起帝君的兴趣,实在令人费解…… 在镜弦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帝君看众臣都诚惶诚恐又一脸荣幸地喝下了百花千味茶,和蔼地看向了镜弦:“镜弦这孩子也是煞费苦心,做的这茶也确是别有奥妙,趁着今日,便给朕讲讲这茶吧。” 第九章 百花千味茶·二 镜弦惊异地抬起头来,对上的却是帝君宛如嗜人猛虎般的双眸,让得江湖历练两载,曾在数人围堵杀气冲天之下,仍能谈笑自若的镜弦心中也不由自主一阵冰凉。 镜弦一呆,正要收回视线,却发现帝君眼中只剩一片祥和,仿佛刚才那些都是幻觉一般,可那怎么可能是幻觉呢,不愧是帝王。 镜弦稳了稳心神,仿佛压惊一般饮了一口茶,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却在起身一瞬间察觉到,这花茶真是绝妙无比,心中不由对制茶人涌起一阵钦佩。但帝君又非说此茶是自己所制,只得厚颜将功劳都归于自己身上。 “这花茶名为百花千味茶,顾名思义,正是臣女从百花之中精挑细选,最终择出九种花,前三种水煮后弃花而留汤,密封埋于三秋金桂之下。再三种用初春之暖阳晒干,研磨成粉,最后三种在寒冬以雪水冻住,存在井下,待要食用之时,让花周围的雪水自然融化,将汤煮沸,冲入装有少量花粉和花的杯中,即成。” 镜弦说此段话时,如同在背书一般,虽然在极力控制,但还是有着掩饰不住的惶恐和受宠若惊的喜悦。 瞥了眼帝君,看着他眼中的赞赏和一份诧异,镜弦知道自己的回答帝君很满意,心下便安定了很多,继续背书似的道。 “品尝此茶,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受,甚至同样的人,在心情不同时品尝此茶,也会有不同的感受,而这种感受,便包括了味觉,以及心理,开心时,自然是甜的,悲痛时,也就是苦的,等等不一而足。” 看着被自己绕得有些晕的众人,镜弦得意地扬了扬嘴角,然后又收了回去,补道:“不过,幸亏沾得陛下的福,侥幸做得这么一份,日后怕是轻易做不出来了。” 镜弦这句话,显然为了防帝君以后再找自己“制做”这百花千味茶。 诸臣和家眷才缓缓回过神来,纷纷一脸惊叹地夸赞镜弦:“楚大小姐真是心灵手巧,竟能做得如此好茶!” “这百花千味茶真是千般味道,万般风采,陛下仁善,下官才得以品尝到这人间仙味啊!” “仅是沾了陛下毫厘福气便得做出如此好茶,陛下真乃福人啊!” …… 镜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疯狂吹捧起帝君的臣子家眷,震惊地摇摇头,默默坐了回去。 一场宴会行至中途,已有几名闺中女子或唱歌,或弹琴,得意地表现了一波,唯独没有跳舞的。待一名女子高傲地吹奏完一曲后,丞相夫人站了起来,弯身对帝君道:“陛下,臣妇听闻楚大小姐舞艺乃京城一绝,可否请楚大小姐一舞,也让臣妇等人欣赏一下楚大小姐的风姿。” 帝君转头看向镜弦,还不待帝君说话,镜弦就抢先柔弱道:“臣……臣女……自然愿意献舞,可……可前几日采花做茶时,不慎伤了脚,还望陛下恕罪,臣女……下次一定……一定……”说到这,仿佛怕到极点,说不下去一般,竟嘤嘤哭了起来。 “好了,不必伤心,有心便可,此事以后再说吧。朕乏了,诸位爱卿自行观赏便可。” 帝君说完,竟似生气一般,拂袖走了。 而这生气的对象……大家看看丞相夫人,又看看镜弦,都不确定到底是谁扫了帝君的兴,却也不敢立即离去,坐如针毡地在锦绣台中看着舞姬歌舞不绝,直想逃离这个压抑的地方。 丞相夫人见帝君拂袖离去,直吓得面如土色,瑟缩在丞相身后,躲开周围女眷愤怒的目光,半个字也不敢再多说了。 镜弦看到帝君离去,才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挪到角落中,避过众人的视线,悠哉游哉地品起百花千味茶来。 楚靳则一直旁观着镜弦和帝君的对话,心中惊疑不定,有心问镜弦,却又不是询问的时候,只好按捺着心中的焦急,一边随口应付着前来讨好的官员,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着珍贵的百花千味茶,入口一股涩味,却也停不下来。 过了不久,一个小宫女在众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悄悄走到了镜弦身后,说了句什么,镜弦微微一愣,对楚靳小声道:“爹爹,帝君召我,我去去就来,不用担心。” 接着又回头悄悄嘱咐了熙月:“千万不要乱动,你护好爹爹就行,我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熙月点了点头,镜弦的武功她也不担心,看镜弦随着那小宫女离去,自己却警惕了起来——小姐在的时候,自己不用操心,小姐离开了,自己就得注意了,毕竟皇宫不比一般地方,若是不慎出了事,可没法和小姐交代。 镜弦警惕地随小宫女走了一段路,左右都是偏僻的道路,一把抓住小宫女的手臂,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派来的,为何道路如此偏僻?” 出乎镜弦意料,那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宫女,居然丝毫不惧怕镜弦若有若无的杀气,微微一笑:“奴婢的确是陛下派来的,陛下特地让奴婢秘密带小姐绕小路前往。再往前不久便到了,等会儿小姐若还是认为奴婢骗了小姐,再杀奴婢也不迟。” 镜弦定定地看了小宫女半晌,终于放开了她的手臂,冷冷道:“带路吧。” 小宫女微微一福,转过身去继续在前引路,镜弦不由得纳闷,自己怎么连一个小宫女都吓不到了,难道功力退步了不成? 镜弦郁闷地走了半盏茶,终于看到了树丛掩映中的乾坤殿,又是半盏茶时间,才随着小宫女走殿后一道暗门进到殿中。镜弦默不作声,心中已暗暗记下了这条隐蔽的小路以及这扇暗门。 “麻烦楚大小姐稍等片刻,容奴婢去通报一下。” “嗯。” 楚镜弦嘴上应了一声,眼神却严厉地审视着小宫女,而小宫女仿佛没有看到镜弦严厉的目光,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从容地往前殿走去,那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从容,竟连许多大臣都没有那种风度。她应该也是帝君为九卿培养的一名心腹女官了吧,镜弦想到。 不一会儿,小宫女就快步走了出来,又行了一礼道:“请楚大小姐随我来,帝君已经在等候小姐了。” 说罢,还不等镜弦回答,就转头向前走去。 镜弦跟着小宫女转过两道屏风,便看到帝君笑眯眯地坐在侧殿的一扇屏风之后,身旁竟无一人伺候,小宫女将楚镜弦带到后,施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镜弦上前两步,正要行礼,走近了才发现,帝君看似龙精虎睿,但红润的皮肤下有着掩不住的苍白,但现在又不是细究的时候,只得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帝君却没发现镜弦那隐秘的打量,仍威严地坐着,仿如看自己孩子一般,慈爱地看着镜弦。 第十章 心计交锋 “臣女参见陛下。”镜弦大大方方地见了礼。 “起来吧。” 镜弦缓缓站起来,眼神微微下垂,任由帝君肆意地打量着自己。帝君看了半晌,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指了指棋桌对面的坐席:“坐吧。” “谢陛下。” 镜弦没有假意的推让,也没有受宠若惊地感激,只是客气地谢了恩,便规规矩矩地跪坐到了帝君对面。 帝君满意地看着镜弦中规中矩地模样,突然大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分明在锦绣台还用那么大逆不道的眼神瞪着朕,怎么现在突然老实起来了?” “陛下要考量臣女,臣女紧张的。”镜弦抬头看向帝君,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哈哈哈,你这孩子真是有趣地紧。”帝君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紧紧盯着镜弦,半晌才继续道,“那你说朕要考你什么呢?” 镜弦看了一眼帝君后,就又低下了头,听得帝君的问题,飞速思考着道:“陛下要考臣女什么,臣女怎么能猜得到,不过,陛下想让臣女做什么,臣女应该略能猜到一二。” “哦?你不知道朕要考你什么,反到还知道朕要你做什么了?”帝君的语气变得有些阴沉。 镜弦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帝君的不满,轻轻一笑,却带着点得意地道:“这不是陛下想让臣女知道的吗,如陛下所愿,众所周知,陛下现在最希望的不正是为皇女今后称帝奠定基础吗,所以臣女妄自揣测,陛下应该是想让臣女先行入朝为官,借父亲之势破开女子不能为官的旧例吧。” “哈哈哈,不愧是楚靳的女儿啊!”帝君自然没有漏下镜弦“自以为隐藏很好的得意”,口中虽在表扬,却少了一分戒备——这样自以为是的臣子自然是最好控制的。 “那你再说说,你为何要在宴会上装模做样,一副懦弱不堪的模样,朕可不相信你会真的害怕。” “臣女自然没有害怕,不过,一个弱懦的不敢争权夺势的女官,不是更能让诸位大臣放心吗?” “哈哈哈,不错不错。”帝君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一天像今天笑的这么多过,但笑完,内心刚刚消下去的戒备又暗暗升了上来。 楚镜弦竟然仅凭自己短短一句话,就想好了今天在宴会上应有的表现,甚至借采茶一事推掉了献舞之事——她为自己制茶伤到脚,若还坚持让她献舞,自然不妥,可献舞一事是自己当初开了御口的,众人都知晓了,否则今日怎会连一个跳舞的都没有。 最后自己左右都不对,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也让丞相夫人无法趁机提出联姻一事,若真是镜弦一步步算好的,那此女也不能小觑啊。 如此说来,镜弦先前的得意又是否是假装,故意迷惑自己的呢? 帝君暗暗思考着,语气依然愉悦,眼中却添上了几缕阴沉:“但你不觉得一个懦弱的女官,凭什么得到朕的认可,能够入朝为官呢?朕今天可是很欣赏‘懦弱’的你啊。” 尽管帝君的警惕掩藏的很好,但镜弦凭借着出色的感观,依然敏锐地察觉了出来,匆匆回忆了一下自己今日的表现,猛然醒悟,虽然开始消除了帝君的戒心,但是帝君又很快从自己的表现中察觉到不对,反而让他看穿了自己的伪装,戒心更重,真是得不偿失啊! 镜弦毕竟也是第一次参与到这种勾心斗角之中,朝堂不是江湖,纵然自己听得再多,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镜弦终究还是不够老成,在这般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下,脸色略微发白,指尖冰凉,竟然讷讷答不出话。 帝君看着镜弦这副受惊的模样,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镜弦身前,俯下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今夜朕秘密召你前来的消息,必然瞒不过朝中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若是你明天才从朕的乾坤殿离去,是不是你入朝的理由也就有了呢?” “哈哈,陛下别开臣女玩笑了。陛下自皇后仙逝后,散尽后宫,情深若此,诸位大臣怎么会相信呢。”镜弦一身的武艺却不敢泄露半分,生恐帝君察觉,分心收住了差点拍出去的手掌,便被帝君的气势死死压迫住,身子本能地后仰躲避着帝君,却避无可避,只得干笑着掩饰内心的慌张,绞尽脑汁想着应对之策。 “那你可要试试?”幽幽烛火随着帝君的话猛地跳了一下,竟熄灭了数盏,昏黄的夕阳透过窗纸,照着空寂无人的大殿,镜弦和帝君两人的呼吸显得愈发清晰。 “臣女不及陛下了解诸位大臣,既然陛下认为诸位大臣会相信,那他们必然是相信的……” “哼!”帝君冷哼一声,似乎站的有点累了,缓缓直起身,语气略带讥讽,“楚小姐真是给朕想了个好主意啊,既然如此,影儿,带楚小姐到左偏殿歇息,明早从侧门出宫,不必声扬。” 帝君一声高呼,刚才那个小宫女便迅速出现在帝君身前,轻功显然极高。 “是。”被叫做影儿的小宫女躬身领命。 帝君冷冷地看了镜弦一眼,径自走向寝殿,心中默默盘算着“楚镜弦心计和应变能力都很不错,虽未能习武从军有些可惜,但以衔环楼看来,倒是颇通经商之道,也算值得一用。至于献舞一事,即使是她算计的又如何,终究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被自己的气势一压,一样得乖乖就范,更何况其父楚靳死忠皇室,楚镜弦虽有小才,但也早晚会在我皇家掌控之下。” 显然帝君几十年的统治经历,已经让他小觑了天下人,楚镜弦的计策虽不够周全,但此般年纪,能够仅凭一句话便洞悉因果的,天下又能有几人?待得几年历练之后,她还会这般稚嫩吗? 帝君心存轻视之时,镜弦有些后怕地抚住胸口,努力调整着呼吸,默默反省着——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别人啊,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却依然被帝君看出了问题,将自己永远捆到了皇家的阵营之中,今夜过后,世上恐怕没有人敢娶自己了吧。 不过也好,上门提亲的人必然不敢再来了,那些招蜂引蝶的纨绔公子也不敢再纠缠自己,总算清净多了。 镜弦默默安慰着自己,看到偏殿已至,也无心与影儿说话,独自进了偏殿。 虽然天尚未全黑,但镜弦一下午都在绞尽脑汁应对帝君,早已筋疲力竭,于是草草洗漱后便和衣睡下了。 精神疲惫中的镜弦却没注意到,阴影中,一双好奇地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化为一道黑影蹿向殿外,隐没在皇宫之中。 第十一章 朝堂风波 第二日清晨,东方刚吐出一线白光,影儿便到了楚镜弦暂居的偏殿之中。 才转过屏风,影儿就看到镜弦温和地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她眼中没有了昨日的慌乱和不安,甚至内心深处消失的无影无踪,影儿内心不由得有些佩服这个女子。 不错,只是一夜,镜弦就已经把一切不利于自己的情绪都处理完善,甚至,经过昨日之事后,镜弦的内心已经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强大,谋划处理事情也必然会更加成熟。 影儿服侍着镜弦洗漱完毕,便带镜弦绕回正殿,又从帝君寝殿后方的偏门出去,上了门边的一顶软轿,由两人抬着,连宫门守卫都没有检查,就出了宫门。 宫门守卫都是帝君真正的亲信啊,想不到国中局势看似被国师和大将军把持,却也渗透不到军营之中,而且,像自己父亲楚靳这样,看似是大将军的人,实则是帝君亲信的又有几人呢? 楚镜弦沉思着出了宫,坐在轿中在城中兜兜转转了好久,才在一条隐蔽的胡同里换了马车,辞别影儿,回到了旧禁卫军营。 悠悠下了马车往自己小院走去,尚在数丈开外,便看到熙月一脸惊喜地呆愣了一瞬,随即飞速奔向自己。 镜弦上前两步,接住熙月因气愤和恐惧而颤抖地身子,轻抚安慰着熙月:“好了,傻丫头,小姐我不是回来了吗,没事的啊。” “小姐……”熙月突然就挣开镜弦,噌地跪了下去,“昨晚熙月就应该陪着小姐去的,小姐不知道,凌晨辰楼来消息,说外面都在传帝君……帝君……” “传什么,说本小姐不知廉耻勾引帝君?还是帝君要本小姐入宫为妃?放心吧,你还不知道小姐我的本事吗,他就算想,本小姐也不可能让他得逞的。” 镜弦语气轻快地说着,把熙月从地上扶了起来:“你也不必自责,你若是陪着我,反倒不便,怕是帝君还会利用你威胁我了……” 镜弦最后一句话已是低不可闻,且不说熙月能不能真的跟过去,就算去了,自己一人应付帝君已是困难重重,再加上熙月,镜弦自己也没有把握了。 熙月担心之下没有注意到镜弦最后一句话,只当镜弦纯粹为了安抚自己,摇了摇头,暗自决定自己以后无论如何都要跟紧镜弦,而此次……熙月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若是小姐真的出了事,自己拼了命也要帝君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熙月低着头,镜弦没有察觉她的神色变幻,还以为熙月在内疚,便愈发努力地安慰着熙月。 熙月收敛好情绪才抬起头来,打断了镜弦的安慰:“小姐,熙月没事,只是以后再有这等危险的事,一定带上熙月。” “好,一定带上你。”镜弦看到熙月眼中的坚定,也只好顺着应下了,否则,熙月这丫头肯定得自己偷偷跟着去,更是危险。 熙月见镜弦应了,脸上才又带上了些许笑意,把话题转回正事。 “还有关于昨晚的事,只是国师、大将军和丞相等几名大臣有猜测,大多数官员都不知情。此等事国师他们应该也不会外传,这点小姐不必担心。并且我会传令下去,如果他们有意外传,辰楼的人会第一时间阻杀,传不出去的。” “嗯,这样也好……”镜弦点了点头,自己的名声能保住,自然最好。 “那小姐先回屋吧。” “嗯。”镜弦想着最近发生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默默清理着思绪,和熙月两人慢步走回小院。 镜弦回到屋中坐下,看到桌上的半杯残茶,才突然想起还没见到楚靳,急声问道:“熙月,我父亲呢?” “小姐不用担心,老爷在这等了一晚,今早您刚出宫门,禁军就派人来通知老爷,老爷知晓后就去上朝了,命我待小姐回来后好好招呼小姐,让小姐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不过,看小姐的样子,显然是没什么事的。” “臭丫头,谁说本小姐没事的,斗智斗勇了一晚上,累死本小姐了。”镜弦得知楚靳没事,心情瞬间放松了两分,笑骂了熙月一句,转头却又不由得有些担心早朝的事。 这几日帝君应该就会让自己入朝为官了,自己可得好好摸清楚朝中关系。好在当初因为父亲的关系,查了许多朝中的事情,明的暗的应有尽有,虽然自己没怎么管过,但辰楼搜集了不少资料,自己可以趁这几日好好补补。 “熙月,你把辰楼近两年搜集的朝中官员的所有资料都整理出来,这几日我看看。” “是。” “现在……先去门口等父亲吧,别让他太担心了,唔……顺便把早饭摆过去吧,昨晚宴会就没吃什么,今天早饭也没用,我快饿死了。”镜弦无力地呻吟一声,揉了揉肚子,向前门走去。 两人在距离大门不远的地方摆了一张小方桌,又挪了两把椅子,津津有味地吃起了早膳。待两人都吃完,熙月收拾完毕之后,楚靳依然没有回来。 到了巳时,一名素衣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旧军营里,单膝跪在镜弦身前:“属下参见楼主。” “辰五,朝堂上现在什么情况?”镜弦心中有些担心,虽然知道自己与帝君已经谈妥,但爹爹不清楚内情,万一因为担心自己,而在朝堂上冒犯了帝君,肯定会被丞相借机做一番文章。 “禀楼主,朝中现在很好,楚统领也没什么事,就是气氛有些诡谲,似乎是军需出了什么问题,帝君震怒,户部尚书和户部王侍郎跪了大半个时辰了。” “户部?看来帝君的确是想让我入户部了,而且……军需物资的问题,他是想让我文武都掺和掺和啊!哼,胃口到真是大,不过,正合我意呢。” 镜弦单手杵头思索着,帝君突然召见并任用自己,现在看来还是重用,可他究竟为什么会如此相信自己的能力? 苦苦思考的镜弦永远不可能猜到,这一切,包括丞相夫人请求赐婚之事,都出自一个人的手笔——帝君影部听风司的陌璩。 第十二章 我非断袖 那日,听风司众人被陌璩无情摧残时,陌璩的一名手下急中生智,竟想起了楚镜弦的名字,也不管有没有联系,便死马当做活马医地嚎了出来。 陌璩不以为然地白了手下一眼,邪邪一笑,伸出食指指向手下:“查出来,他们就替你训练,若查不出任何联系,你就双倍训练。” “啊?是……”陌璩那可怜的手下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本就是瞎说的,这能有什么联系啊?!可查不出来就真是生不如死了,于是乎,狗急跳墙之下,竟还真让他用了小半天就查出了线索,欣喜若狂地回禀了陌璩。 陌璩转念一想,派丞相府中的探子唆使丞相夫人设计了提亲一事,又自己去找帝君,把镜弦说地宛如百年难遇的奇才。 做完这一切,陌璩就偷偷换上了小太监的衣服,混在人群中观察着镜弦。没想到越看越觉得她就是帘阑要找之人,于是趁夜溜到了帘阑的密室。 一进去,帘阑果然在屋内,却一反常态没有练功调息,神思不属地半倚着床栏,不知在想些什么。 陌璩想到自己为了查探楚镜弦,设法做了那么大一个局,帘阑居然还不去,心中怒火噌就上来了,重重把门一砸,怒道:“我让你今天去宴会看看你怎么不去?在你这破屋子呆着干什么。” 帘阑也是一呆,没想到陌璩会突然生气。 陌璩一句话吼出来,气也散了些,又看到帘阑呆呆的模样,不由担心自己是不是说的有点重了,语气也就软了下来:“我设了这么大一个局,把帝君都设进去了,你居然都不去看一下,哎……” 陌璩说着,一脸黯然神伤地转过了头,霎时,一种伤心至极的气场充斥着陌璩周身,即使一个再怎么没心没肺的人站到旁边,也会情不自禁感到一阵忧伤。 帘阑丝毫没有受这气场的影响,看到陌璩这副模样,反倒放了心,知道陌璩的气算是过了,如往常般淡漠道:“别演了,自己不说清就让我去,当我闲么?” “你不闲?我整天处理那么多情报,觉都睡不好,你到好,你属阑字,不用守着皇女,让影字守就行了,你们最多就是在影字和听风司之间传传消息,帝君皇女有什么命令你们去做一下便好,皇女一年到头也不会有什么命令。我就惨了,听风司一天天的破事数不胜数,难过啊!” “你?忙着看话本?至于值守,皇女下令让我每天都值守,所以,我也忙。” 别人不知晓陌璩,帘阑却非常了解他,可以说,全天下真正了解陌璩的就只有帘阑,当然,帘阑也只了解陌璩一个人,其余一概不知。 看到陌璩一瞪眼,还要说什么,帘阑立刻打断了他将要出口的话,抢先道:“废话多,说吧,到底什么事?” 陌璩白了一眼帘阑,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凶巴巴地道:“还不是为了你说的储景贤。哎,你确定吗,她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喂你能不能想一下再回答,否则弄错人我可不管啊。” “唔……”帘阑仔细认真的思考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男的。” “好,那这是他的所有资料,滚吧。”陌璩被气地牙痒痒的,把手中的一份资料扔给了帘阑,恨恨地骂道。 “这是我的地方,要滚也是你滚。”帘阑依旧是一副淡淡的表情,眼底却有一份抹不去的戏谑。 也许是和陌璩呆久了,一向冷酷的帘阑也时不时会捉弄一下别人,而值得自己捉弄的对象,也就只有整天不着调的陌璩了,大概,也是陌璩自作孽吧…… “……”陌璩憋回骂道嘴边的话,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反身一记漂亮的回旋踢,只听砰的一声,帘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重重砸进了床内。 陌璩一脚踹出,还不等帘阑落下,闪身就跑,一溜烟出了密室,得意地大笑一声,迈着六亲不认地步伐快步逃了,能把帘阑踢成那样,也是很有成就感的。 而室内被一脚踹倒的帘阑,嘴角弯起一抹略显僵硬的弧度,从身下拿出了一捆纸,正是刚才陌璩飞起一脚时,帘阑手疾眼快从陌璩怀里顺出来的。 帘阑心下暗自得意:“臭小子以为你藏的很好吗,进来就有意无意地用手护着胸口,我可没有断袖之癖……呃,没有……吧” 帘阑原本淡淡的表情,突然一滞,随即猛地摇头,强大无比的神经,又立马转了个弯,把断袖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解开手中的纸笺,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楚镜弦,禁军统领楚靳嫡长女,为楚靳独女,并无兄弟……景元十二年救前朝落难贵族之后,改其名为储景贤,建衔环楼……隐于幕后……商业奇才……景元十五年,赴品香赏花宴……” 整个宴会的情景,都被陌璩详细地记叙了下来,一旁还有一幅储景贤的画像。 “莫非‘他’真的是女的?可实在不像啊,而且储景贤的画像和那日我看到的人的确很像……莫非是易容过的?”帘阑看完,陷入了沉思。 陌璩能察觉到,储景贤即使再聪颖,也没有财力和权势在两年内,白手起家建成京都三大酒楼之一的衔环楼,帘阑自然也能察觉到,况且,与之齐名的凰极阁和玉宇轩背后,都有大将军和国师党羽的身影,同名的衔环楼,身后怎能无人呢? 以前没有注意这些酒楼,但也听说过,衔环楼为楚靳所有,可楚靳身为帝君亲信,不可能不将此事告知帝君,这样看,这人便是楚镜弦了。真不知,她是怎样在不暴露自己身份之下,跻身三大名楼的。 如果镜弦知道帘阑所想,绝对会笑出声来,怎么可能不暴露,放着可以直接利用的关系不用,那是傻子哦。 在镜弦大摇大摆的借势之下,除了楚靳本人,外界都知道了衔环楼与楚靳有关,只不过,国师一党自然不会撕破脸和楚靳去争辩此事,而大将军一党对此只会是乐见其成——我们比国师那神棍多了一楼,那就说明我们比那神棍更牛掰啊,当然得帮了! 至于朝中见面…… “楚统领好啊,那衔环楼可是蒸蒸日上啊,楚统领日后可得多多照应一二啊!” “啊哈哈哈哈,李大人说笑了,楚某不才……” “哈哈哈,楚统领别说笑了,楚统领独具慧眼,运筹帷幄,不但军事才能一流,政商更是无一不通,微臣不及啊。” 楚靳能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就见鬼了,说不得还得在心里吐槽一下,这老头什么毛病,没话找话能找去衔环楼了,说句今天天气真好也行啊……不过,难道是想请我去衔环楼吃饭?这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而尚在密室中的帘阑大侠显然忘记了思考《论楚镜弦及其衔环楼与国家治理的关系》,而是深深陷入了“那翩翩公子八成是个女的,我不是断袖”的狂喜之中。 第十三章 户部主事 旧军营中,楚镜弦终于等回了一脸倦容的楚靳。 楚靳下了马车,刚进营门,就看到阳光暖暖的洒了一地的草地上,镜弦惬意地坐在一棵大榕树下,和熙月说着些什么。 楚靳担惊受怕了一夜,终于看到女儿平安回来,心中顿时安定了下来,可又一想,自己担心那么久,那小兔崽子居然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立马化担心为悲愤。 “你还知道回来,你一晚上不回来,老子等你大半夜,一早又去早朝,你居然躺这晒太阳?长大了,果然不要爹了,还什么事都瞒着我……”楚靳说着说着,竟似要哭起来一般。 镜弦头痛地看着自家父亲,想要辩解,可确实是自己隐瞒的事太多,只好认命地低了低头,无奈道:“爹爹,我这不是就在门口等着你,打算你一回来就告诉你始末的。” 楚靳眼神一亮,拉着镜弦就往书房走:“你敢不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就给我做一个月,哦不,一年的饭吧。” “……”镜弦哀怨地瞪了楚靳一眼,转头示意熙月先回屋等待自己,然后加快脚步,跟随楚靳进了书房。 楚靳屏退了下人,脸色也严肃了许多,温和又郑重地看着镜弦,等待她的解释。 镜弦理了理思路,将衔环楼的事先说了,然后把帝君召见自己后的事情都叙述了一遍,只是隐瞒了帝君夜里派人送信,以及威胁自己要纳自己为妃的事情。 “哈哈哈,不愧是我楚靳的女儿!”楚靳老怀大慰地拍了拍镜弦肩膀,把始料未及的镜弦拍得浑身一震,肩头骨头隐隐作痛,“我就说,我楚靳的女儿怎么可能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人?” 可楚靳高兴了还没两分钟,突然语气一转:“不过,你连我都瞒了那么多年,要不是此次被帝君发现,你小兔崽子还不打算告诉老子吧,说,为什么瞒我,不说清楚就别吃饭了。” 镜弦僵硬地冲着楚靳咧嘴一笑,放下揉着肚子的手,抬头看了看升到正上方的太阳,不由暗暗哀嚎,不愧是自己爹爹,一眼就看出自己想吃午饭了,苍天呐。 “爹爹,我这不是,您教我的,要低调,不能随意让别人知道我的全部底细嘛。” “所以你就连我也瞒了?我也是别人了?我说这几年那些大臣怎么总是说起衔环楼就阴阳怪气的,还非要我请客!”楚靳怒瞪着镜弦,想到这几年被那些老头阴阳怪气的奉承心里就不爽,突然…… “不对,那些老头全都知道衔环楼是你的,就只有我不知道!我不打死你个小兔崽子,别跑!” 镜弦见势不妙,在楚靳即将发飙的时候,一溜烟跑了出去,还不忘回头说到:“他们只知道那衔环楼是你的,不知道是我的,只有帝君知道是我的,小小借了父亲的威势一用,还望父亲不要见怪,女儿晚上再向您赔罪!” 镜弦说完,身形在新栽的树林中几个闪烁,就消失无踪了,只留下气得跺脚的楚靳气势汹汹地杀回书房,吓得远远服侍的侍从胆颤心惊,明知应该上午膳了,却又死活不敢上前,直到屋内传出楚靳的怒吼:“本统领的饭呢?那小兔崽子骗老子,你们也想抢我饭吗!” 镜弦院中的熙月听到这远远传来的怒吼,情不自禁抽了抽嘴角,老爷这说的,活像街上乞儿抢饭似的…… 镜弦一路溜出旧军营,去衔环楼定了一桌楚靳平日喜欢吃的东西,命人晚饭时送去给楚靳,又命辰三将自己让辰楼为楚靳设计的暗器偷偷送给楚靳,并附了一封信在盒子中。 做完这些事,镜弦也不敢回军营,便在衔环楼的房间内歇下了,听听说书人的长篇阔论,到也惬意。直到第二日午时,算着楚靳的气差不多消了,镜弦才回到军营。 远远看到楚靳在大厅内歇着,镜弦小心翼翼凑过去,一副任打任骂的表情,低下头乖乖地站到楚靳身前。 楚靳哭笑不得地看着镜弦,象征性在镜弦头上拍了一下,道:“臭丫头,别装了,坐吧。” “嘻嘻,还是爹爹厉害,总能一眼就看穿我。”镜弦小小地拍了个马屁,脸含笑意地坐到楚靳身旁。 楚靳白了眼镜弦,神色转肃,道:“今日早朝,丞相和大将军共同提议,贤举你为户部主事……” “户部主事?帝君同意了?”镜弦心中很是诧异,户部主事只是一个闲职,帝君用尽心思不可能只是为了让自己领个闲职吧。 楚靳微微颔首,眉头一皱,近乎声色俱厉地问道:“弦儿,你在皇宫那晚究竟是怎么回事,具体发生了什么,你和帝君……真的如你所说,什么事都没有?” “没有!”镜弦坚定地点了点头,眼神真挚地对上楚靳严肃而又满含疼爱的视线。 楚靳看到镜弦的神色,心中已是相信了镜弦的话,面色柔和了几分,但依然有些诧异以及些许愤怒。 “丞相和大将军不约而同地举荐你,无非是因为你深得帝君赏识,又在太凰殿过了一宿,朝中都认为帝君……宠幸于你,且你在宴会中一副呆滞模样,即使为官对他们也无甚威胁。帝君昨日露出一丝想要让你入朝为官的意思,他们便干脆投其所好,趁机博取帝君好感,却没想到,居然凑到了一块。” “爹爹放心,女儿那晚确实是在偏殿过的,至于那误会,也是帝君刻意引导的……帝君想要借此,让丞相于大将军主动提出此事,以便安排我入朝,为皇女未来称帝打基础。”镜弦话毕,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浮起一抹讽刺的苦笑。 楚靳也非常人,顿时便相通了一切,想到女儿被困太凰殿,不由怒火冲天,拍案而起:“帝君欺人太甚!为了让你入朝,不惜毁你清誉!真是……真真是……” 楚靳最后气得无话可说,只是一直碎碎念着什么,气得在大厅中来回踱步。 镜弦看到平日忠君爱国到近乎死忠的父亲,因为自己的声誉而气到破口大骂,怔了怔才晃过神来,心中感动不已,又怕父亲接着骂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连忙拉住父亲,连声安慰了好久,楚靳才渐渐平复下来。而平复下来的楚靳,眼中似乎少了点什么,身上却则多了一份不羁。 第十四章 如何处事 第二日,镜弦早早换上帝君命人送来的官服,往户部赴任去了。 想到昨日那送官服太监的话,镜弦脸上又升起一抹冷意——陛下口谕,官职给了,能不能升上去,就看楚大小姐的了。 那太监悄悄说完,不动声色地把官服往镜弦手中一塞,退开两步,似笑非笑看了眼镜弦,行了一礼,便狐假虎威地带人离开了。 想到这,镜弦就恨帝君恨地牙痒痒的,自己虽对入朝并没有太大排斥,但这般被帝君半逼迫,就另当别论了。 若不是父亲对帝君忠心一片,自己早带着父亲远走高飞了。 只是,镜弦并不知道,楚靳在得知帝君为一己私欲毁了镜弦声誉之时,一切已经变了。 镜弦进入户部府衙,守卫看了镜弦一眼,竟齐齐道:“见过主事!” “嗯。”镜弦有些惊异地看了守卫一眼,自己入朝为官的事居然就人尽皆知了,想来也是,女子为官这种新奇之事,传的还能慢了不成。 缓步走进朱漆大门,镜弦并没有忽视他们眼中的不屑,楚家大小姐原来声名不显的,这突然做了官,所有人都会认为自己是靠父亲的权势才入朝的,这能不让人既鄙视又嫉妒吗。 镜弦无心理会那些人的看法,随便叫来一名衙役,问了配给自己的办事屋子,便自行寻了去。 早朝还有一段时间才会结束,等尚书和侍郎回来了再去正堂拜见就行。 镜弦兜兜转转进了自己的屋子,这屋异常简洁,没有仍何装饰摆件,却也还算收拾的干净。 转到案前悠悠坐下,拿出一卷官员资料开始翻阅,不觉便一个时辰过去了。算来尚书也快要下朝回来了,镜弦便收起资料,往房梁上一抛,转身出门去了。 梁上的辰三一脸无奈地接住书卷收好,如同影子一般紧跟了上去。 镜弦到了正堂,还未坐下,一个五十多岁仿佛怀胎九月的官员,和一个年方弱冠的儒雅男子走了进来,看官服是尚书和侍郎二人。 侍郎本有两人,其中一人似乎是因为前两日的风波,被革职查办了,因此便只剩那个颇为年轻的侍郎,稍微落后尚书一步,与尚书交谈着走向堂内。 那尚书眼神都未给镜弦一个,径直走到主位坐了下来,倒是侍郎还友善地对镜弦笑了笑,才坐到了左首首位上。 见到户部尚书自顾自地端起茶杯品起茶,镜弦只得上前施了一礼,先开口打破僵局:“镜弦第一日赴任,还有诸多事务不懂,日后还望史大人、温大人多多提点。” 史尚书仿佛没有听到镜弦的话一般,细细品完手中的茶水,才抬起头来,似乎是才看到镜弦,震惊地道:“哎呀,楚主事什么时候来的,本官都没注意到,不必如此拘礼,快请坐。” 镜弦不屑地皱了皱眉,也没有拆穿史尚书拙劣的伪装,微微一礼,便依史尚书所言,毫不拘礼地坐到了右首第二位上,看得史尚书眉头狠狠跳了几下,终于还是说不出话,恶狠狠地灌了口茶,却发现茶杯空了,尴尬地僵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将茶杯顿到桌上,凶神恶煞地瞪了一眼旁边的侍从。 随着镜弦坐下,气氛便又诡异地安静下来,镜弦懒得敷衍尚书,尚书也不屑搭理镜弦,温瑜侍郎只好微笑着调和道:“楚主事初来户部,自然不了解,不过也不必担心,若有不懂的,不嫌弃的话可以来问我。平日无事也不必日日到,只需每月逢五前来议事便可。” “多谢温大人告知。”感受到温瑜的善意,镜弦也友好地朝温瑜笑了笑,真心地谢过。 “哼!无事便散了吧。”史尚书似乎是很不满温瑜对镜弦如此温和,冷哼一声,便独自拂袖去了。 “楚主事不必在意,尚书大人他就这脾气……”温瑜无奈地一笑,为上司解释着,也担心镜弦因为受到冷落而失落。 “无妨,倒是日后还要劳烦温大人指教了。” 感觉到镜弦地轻松随意,温瑜发现自己的担心显然多余了,笑着摇了摇头:“楚主事过谦了。” 镜弦也未对史尚书的态度有丝毫纠结,略作沉吟,抬头问道:“今日还真有事要请问一下温大人,不知,前日朝中关于北疆军需的问题似乎并不严重,陛下震怒却是为何?” 头顶上一个不知名的暗处,辰三无声嫌弃着:“熙月前日就将消息拿来了,自己不看却去问别人……” “哦?”温瑜略带惊异地看向镜弦,不过想到她是楚靳嫡女,知道朝中之事也不奇怪,连忙收回有些失礼的目光,恢复了平和继续道。 “事件经过想必楚主事大概清楚了,无非是军饷被克扣了一部分,本来这也没什么,这么多年来,贪污的事多了去了,甚至连帝君也是清楚的,但是无法杜绝,于是数目小一点的贪腐,也算是被默许了。” 说到这,温瑜一直温和的神情终于变得有些愤怒,不由自主地就想训斥那些不顾民间疾苦,一心敛财的官员,但终是忍住了没有脱口而出。一向镇定自若的温瑜接连失态两次,也有些暗自着恼,定了定心神又继续为镜弦讲述。 “克扣军饷一事最初是大将军一党提起的,本来未受重视,拖了两个月,前几天竟突然深究起户部的责任,连史尚书也因为御下不严,被罚了一年的俸禄。明面上说是因为贪腐数目巨大,但那被免职的王侍郎是丞相夫人的亲弟,史尚书平日也与丞相私交甚密,如此想来,应该是帝君觉得丞相太过势大,借此打压一下丞相的势力罢了,说到底还是两党相争。” “多谢温大人告知了。”镜弦道了谢,两党的纷争持续了这么久,帝君也只是勉强维持住了平衡,若皇女登基,恐怕很难镇住丞相和大将军,也怪不得帝君一直都迫切地想要替皇女安排亲信入朝。 镜弦心念电转,瞬间想了个通透,只是以后要如何处事,却有些犹豫,自己爹爹肯定是偏向帝君的,可自己实在不想为帝君那样的人效力。 现在的话,还是暗地建立起自己在朝中的势力,至少能与丞相和大将军分庭抗礼,否则什么时候被他们利用牺牲了,自己都无力反抗。 第十五章 辰楼密境 户部也没有什么事需要镜弦处理,镜弦便在闹市中转了几转,再现身时已变成了一个俊逸的翩翩公子,坐上一辆简约而又十分大气的马车,悠悠出了京城。 马车出了城,未走官道,插进一条小路,便淹没在漫山草木之中。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马车到了一座高山之前,被那陡峭的山挡住了去路,辰三却仿若不觉,驾着车径直向山撞去。 眼看就要撞上,山壁下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通向下的甬道,马车就这般平稳地驶入了甬道之中,先下行一会儿,又紧接着向上行去,不过半盏茶时间,便到了山壁的另一边。 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山谷,四周山壁皆向内倾斜,因此,从山顶往下看,只有很小一个口,但谷中非常广阔,数百间房屋错落有致地排开,甚是壮观。 山顶常年云雾笼罩,即使有人在山顶立足也不会发现下面暗藏玄机,若有人不慎脚滑,摔落进来,还不等看清全貌就得摔死在谷中。 而这里,便是辰楼的总部所在,四周建筑按八卦阵势排列,中央紫黑色的主楼足足九层之高,伫立在山谷之中,鹤立鸡群般俯视着周围的小楼。四周还有不少人在各楼之间走动,让山谷显得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镜弦坐在车上,径直驶向中央的主楼,旁边匆匆来往的人看到镜弦的马车,都停下脚步,眼中怀着浓浓的感激和敬仰之情,弯身行礼之后,才又继续忙碌。 他们都是镜弦这些年救下的人,有的被官吏欺压而无法再生活下去,有的被恶霸弄得家破人亡,在辰楼的帮助下报仇之后无处可去,便跟随了镜弦,诸如此类的人,都住进了辰楼,并全心全意地帮镜弦管理扩大着辰楼。 镜弦戴上一个墨色银边面具,只遮住额头和挺拔的鼻子,露出威严的双眼和微抿的红唇,在中央的玄阁前下了车,从两排守卫间穿过,进了一丈高的墨色铁门。 进入阁中后,镜弦直接登上顶楼,那是她的专属书房,也是辰楼的禁地,平日连熙月也不能随意进出。走到八层,同样面具遮面熙月已经在此等候,看到镜弦连忙跟上一同上了顶层。 到达顶楼,辰三目不斜视守在了门外,熙月则跟随镜弦入内,并转身关上了门。 在辰楼中,镜弦与熙月都明显严肃庄重了许多,熙月也没有再同镜弦打趣,单膝跪地行礼之后,垂首站到了镜弦桌案前侧。 “禀楼主,官员资料都已整理好了,除了昨日送去禁军府那两卷,其余的都在这了,另外这卷专门记录了我们在朝中安插的人,一共二十一人,官职最高一人为镇国将军庞彦,从二品,明面上是帝君的人,暗中与国师的关系极为密切。”说着,熙月呈上了一册书卷。 镜弦接过书卷,朝中之事她原来并未上心,都交给了熙月管理,甚至连自家的暗桩都知之不清。 翻阅了两页,一个熟悉的名字突然出现在镜弦眼前——温瑜,户部侍郎。 镜弦看到这不由地轻笑出声,没想到居然是自己人,而自己早上还颇费心思地试探了好久。不过,这样也方便很多了啊。 镜弦仅仅一下午便将所有官员的资料大致都看了一遍,过目不忘的能力让她记住了所有官员的大部分信息。 熙月看镜弦放下了最后一卷书,上前一步问道:“楼主,是否要属下通知温瑜,不要疑心,全力相助于您。” “不行。”镜弦微微摇头,“我乃辰楼楼主之事,除极少数人外,便再无人知晓。温瑜之前一直两不相助,还能身居高位,不可能不被怀疑他身后有人。如果突然让他全力助我,肯定会让人心生疑窦,怀疑他乃楚家的党羽,对爹爹不利,顺其自然才最不易生出破绽。再说,我也暂时不愿让仍何人知晓我于辰楼有关,更何况,这点小事,何须用上本楼主的楼主身份,对本楼主的人格魅力有点信心好吧!” “是,熙月明白了。” “备车,回统领府吧。” “楼主,晚膳已经备下,不如用完晚膳再回?” “嗯……可以。” “是,楼主请。”熙月说着,身影突然虚晃消失,下一瞬便出现在门边,垂首打开了房门。 镜弦将手中书卷往桌上一扔,优雅起身出了书房,刚踏出书房两步,门唰一声诡异的紧闭起来,门内侍立着的熙月也瞬间消失了踪影,烛火摇晃两下,便陡然熄灭,书房中顿时一片黑暗。 门外,熙月已幽灵般出现在镜弦身后,一直守在门口的辰三行了一礼,便凭空消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隐匿在阴影之中,暗中护卫着镜弦。 镜弦则丝毫没有停顿,到二层用完餐,又乘上了马车,在众人敬畏的眼光里消失在山谷之中。 回到城中,换回那套主事的打扮,镜弦晃晃悠悠朝统领府走去。不在辰楼,没有了那森严的规矩,镜弦和熙月都显得放松了很多。 两人都不喜那严格的制度,但辰楼中人并不少,要管理好偌大一个组织,森严的制度也是必不可少的,而以身作则更是首要。因此,两人在以辰楼身份行事之时,都是严肃认真的。 镜弦了解清楚了所有官员的信息,轻松了许多,和熙月在院中切磋了半个时辰之后,方才拍拍手,愉快地哼着小曲回屋而去。 一旁死死收敛着呼吸心跳,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辰三看到镜弦离去,长长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被虐得一身狼狈的熙月幸灾乐祸道:“让你不先告诉楼主温瑜的事,害楼主一个人琢磨那么久,活该吧。” “我?她一个楼主不清楚自己属下的状况怨我吗?我才冤好吧!窦娥要是知道这事,她都不好意思喊冤了。”熙月一脸沮丧地踹了辰三一脚,也回屋了。 辰三楞是没敢躲,硬生生受了熙月一脚,揉着屁股隐去了身形,隐约空气中传来辰三的嘀咕:“楼主受气打副楼主,副楼主受气打我,我招谁惹谁了我,呜……” 第十六章 宫中再遇 第二日清晨,虽说昨日温瑜说过无事便不必前去,镜弦还是去了户部府衙,熟悉了大部分公事后,一个黑衣人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镜弦的窗外。 镜弦微微皱眉,此时尚是早晨,虽说还未下朝,府衙中只有一队衙役在站岗,但也不算冷清,一般人不会选择这个时候来查探消息,那人武功不弱,气息似乎……很是熟悉啊。 “清晨来访,有何贵干呀?”细细感知着那人的气息,镜弦顿时想起了窗外人到底是谁。 “呵呵呵,楚大小姐竟然还记得在下,真是荣幸之至啊!”黑衣人笑着打开窗子,翻身进了屋。 “怎会忘记呢,真亏了你送的信,否则我现在也当不上这户部主事啊。”镜弦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说了出来,这黑衣人可不正是品香赏花宴前一夜替帝君送密信,结果却被刺竹把衣服划成碎片之人。 “楚大小姐说笑了,在下不过是奉帝君之命行事罢了。” “哼……”楚镜弦也知道他只是负责送信而已,却依然有些恼怒,按捺不住地想打他一顿。但此时实在不是揍人的好时机,尽力压制住自己冲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那你此次前来又是为帝君传什么旨意了?” “呀!楚大小姐真聪明,这就猜出来我来的目的了!”黑衣人露出的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惊异地望着镜弦使劲眨了眨眼,终于在镜弦看不下去即将暴走时,缩了缩头,一副我很乖巧的样子道,“帝君楚大小姐即刻进宫一趟。” 闻言,镜弦皱了皱眉,问道:“何事?” “在下也不知,楚大小姐进宫就知道了。”黑衣人眨巴着眼睛,贱兮兮地答道。 “我当然知道我进宫就知道了,到时候知道又有什么用,爱说说,不说你就自己先回去,我自己会进宫。”镜弦忍住把黑衣人揍一顿的冲动,甩袖出了尚书府衙。 镜弦出了府衙,一辆马车端正地停在大门正中,一名太监看到镜弦,急忙迎上前躬身道:“楚大小姐请上车。” 镜弦望向马车,刚刚一身黑衣的家伙不知何时已经出了府衙,并且溜到了车前坐下,又用那戏谑的眼神看着镜弦。镜弦瞪了他一眼,愤愤地上前掀开车帘,顺势把车帘往黑衣人身上狠狠一打,才转身坐进车里。 黑衣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靠着车厢,撇撇嘴,又把气撒向了那可怜的太监,凶道:“看我干嘛,回宫。” “是。”小太监可怜巴巴拿起马鞭,小心翼翼吆喝着马车驶向皇宫。 镜弦透过车帘,看着外面那在白天显得格外诡异的黑衣身影,撩开一半车帘,悄悄运气,往他肩头狠狠一拍道:“喂,你叫什么?” “陌璩,怎么样,好听吧?”他正是影部听风司的陌璩。 镜弦巧劲之下,陌璩骨头没伤,但肉却直接被打到麻木,连痛觉都没了,导致陌璩像没事人一般,还得瑟地看了镜弦一眼。 “不错,挺好听的”镜弦一掌拍下,心情大好地坐了回去,还毫不吝啬地夸了陌璩一句。 “那是!” 就这样,心怀鬼胎的两人都兴高采烈地进了宫门,就连驾车的小太监也在收到镜弦的赏银后,开开心心回御马局去了。 进宫后,陌璩就悄然消失了,镜弦随早早就在等候的小宫女影儿步行至乾坤殿外,待影儿先去通报。 不多时,影儿就行了出来:“帝君早朝尚未结束,烦请楚大小姐随我先至偏殿等候。” “嗯。”镜弦应了一声,随影儿进了乾坤殿,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居然还是在镜弦上次与帝君见面的地方。只是当时的棋桌和屏风已经撤去,到显得空阔了许多。 镜弦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悠悠品着影儿奉上的茶。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才听到门口传来一声高亢的:“帝君驾到!” 镜弦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站起身来,跪下之时,帝君正好走到门口。 “起来吧。” “谢陛下!”镜弦缓缓起身,待帝君在主位的龙椅上坐下后,随其手势再行落座。 闲聊了两句后,帝君屏退众人,品了一口茶,缓缓抬头道:“怎么,你对户部主事的安排不满?” 镜弦一惊,连忙低下头起身跪下:“臣女…微臣不敢。” “不满是正常的,这是原户部侍郎王潜的罪状,找出他的罪证,便可让你负责他原来管辖的部分北部军务事宜。”帝君说完,将手边一纸罪状扔到了镜弦身前。 “是,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嗯,退下吧。”帝君这才稍微缓和了颜色。 “是,微臣告退。” 镜弦退出宫殿,出了宫门缓缓往户部衙门走去。自嘲一笑,自己真是天真的可以,竟然在帝君影卫之前表现出对户部主事安排的不满。 自己以前大多都是幕后策划,再加上师父的暗中帮助,一直以来顺利无比,竟因此小觑了天下人,现在看来,自己还是需要历练啊。 镜弦一边暗自着恼,一边跟着宫人向宫外走去,一个绣凤金袍女子迎面走来,宫人瞬间变了脸色,拉着镜弦退到一旁的草地上,然后死死地低下头,生怕引起了那女子的注意。 镜弦微微低头,借着一旁树枝的掩映,打量着那金袍女子。 女子显然便是皇女九卿,五官贵气张扬,眉头却微微皱起,似乎有什么心事,丝毫没有在意路边的宫人,带着十多个随从往帝君的大殿走去。 镜弦视线掠过九卿,看向了另一边的树影中,那里一道有些眼熟的黑色身影隐藏在阴影中,紧紧跟随着皇女,即使是白天,也没有一个宫人发现他的存在。 似乎是感受到镜弦的目光,那人转头向镜弦看去,在看清镜弦的瞬间身形一震,差点掉出阴影,而镜弦已经趁机收回了目光。 待帘阑稳住身形,重新看向镜弦,发现镜弦并没有看着自己,才突然醒悟,她自然是看不见自己的,即便如此,帘阑还是扯出一抹僵硬却又温柔的笑容,才又跟上九卿。 镜弦微微一笑,那天自己遇见之人果然是皇女的暗卫,帘阑。 领路的宫人见九卿走远了点,才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对镜弦到:“楚大小姐,我们走吧。” 镜弦点了点头,又朝九卿的方向望了一眼,才回身跟着宫人出了皇宫。 而跟着九卿的帘阑凭借着那股熟悉的气息,终于亲自确认,那日遇见的确是镜弦,而且自己居然能凭直觉感应到她的存在,这说明他们的确很有缘啊! 帘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九卿向大殿行去,心思跑到了九霄云外,连陌璩在一旁向他使劲招手都没看到。 看着帘阑心不在焉的跟着九卿离去,陌璩一阵嫌弃,愤愤地想着再也不理会帘阑了,转头又想着等晚点再去找他。一边向听风司走去,一边奇怪地揉了揉左肩,这手怎么没劲呢,都抬不起来,却不想一阵酸痛突然袭来。 “嗷!”陌璩哀嚎了一声,突然想起镜弦拍自己那掌,欲哭无泪地恨恨诅咒着镜弦,却又无可奈何地缩回房里费劲地上药去了。 第十七章 调查罪证 由于近日并没有九卿的特殊消息,镜弦虽对九卿隐隐的忧愁略感疑惑,却也没想太多,只当作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引起的,收回视线后便不再理会,而是思索起自己的事。 今日帝君并没有太过怪罪自己,听帝君的意思,是要再次考验自己,如果自己能够坐上侍郎的位置,才能真正得到帝君的认可,否则,自己恐怕就会边缘化。 到时候,因为父亲的关系,朝中各种牵绊,自己想再脱身也不容易,被一个主事束缚一辈子,自己可不愿意。更坏点的可能,便是自己沦为弃子,哪天莫名其妙被暗杀都算好的,更大的可能是被搅进一出政治斗争中,死得不明不白。 镜弦默默盘算着,既然如此,现下最重要的就是先找出王潜的罪证,在朝中站稳脚跟再说。 王潜的罪证让辰楼找的话,不需几日便能找齐,但又不能暴露自己身后还有隐藏势力,那便需要再做做表面工作了。 想到这,镜弦愈发“愁眉苦脸”地向户部府衙走去。进了户部府衙,正巧碰到了在府衙门口徘徊的温瑜。 温瑜已拿到楼中情报,知道了那日宴会后太凰殿里的真实情况,看到镜弦进来,暗自叹息镜弦也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但还是扬起一抹笑意快步迎了上去:“楚主事你没事吧,我听说你被帝君唤进宫了。” “没事呀。”镜弦微微一笑,“再说了,不都说我是帝君秘宠的嫔妃吗,能有什么事。” 温瑜闻言皱起了丰朗的俊眉:“我知道你不是,你也不用自嘲,我们虽昨日才相识,但你的品性温某很是欣赏,真心想与你交个朋友。” 镜弦歪过头,定定看着温瑜,笑道:“你竟愿意与我这名声污浊之人做朋友?” 温瑜洒然一笑:“你名声虽不好,但人却是不错的。” “哦?何以见得?”镜弦颇有兴趣,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为楚统领独女,幼时又得帝君青眼,在帝都横着走都没问题,你却不曾作威作福。反而,温某可查到你做了不少善事呢。” 闻言,镜弦双眼微眯,歪头盯着温瑜道:“温侍郎的消息很灵通啊?这事京城中还没几人知道吧。” 温瑜继续端着他那万年不变的笑脸,也不怕镜弦拆穿:“温某不过消息灵通了点,想必过不了几天,朝中上下都会知道了。” 镜弦朝温瑜感激一笑:“多谢温侍郎提醒,他们知道便知道吧,我被推到这朝堂上,就没想过能继续瞒着此事。” “举手之劳,何必言谢。”温瑜摇了摇头,认真道,“你若认可温某,直呼温某姓名即可,不用这般客气。” 镜弦眨了眨眼,豪气地拍了拍温瑜肩膀笑道:“好!我楚镜弦就认下你这个朋友了!你也直呼我姓名就行,我们之间就不客套了!” 温瑜怔怔地望着镜弦,没想到她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一样,竟忘了接话。 “嗨,温瑜?温瑜?!高兴傻了?” 温瑜这才回过神来,抓住镜弦在自己眼前乱挥的手,无奈道:“楚姑娘不愧是出生将门,这行事风度温某自愧不如。” “哧,就当你在表扬本姑娘了!” “温某此言确是真心!”温瑜生怕镜弦误会,焦急之下便欲指天为誓。 镜弦赶忙制止:“我知道你没有笑话我的意思,你和那些豪门贵族不同,那些人看不惯军中的作风,你却是没有的。” 温瑜仔细端详了镜弦一阵,确定她没有不满,才放下心来,却发现自己还抓着人姑娘的手没有放开,连忙松开来,红着俊脸道了唐突。 镜弦无所谓地摆摆手,好奇道:“帝君将我在宫中关了一晚,你怎么就确定…我不像传言那般?丞相和大将军可都信了。” 听着镜弦变相的承认,温瑜无由的心情愉悦了许多:“自然,他们又不了解你。” 镜弦白了温瑜一眼:“说的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却不想,温瑜竟极认真地道:“是啊,昨日我们闲谈,我能感觉出来。” “哦。”镜弦略感惊异之下也有些恍然,温瑜虽有辰楼做靠山,但辰楼并不会在明处给予他支持,大多只是情报上的支持罢了,温瑜显然是靠他那超强的感知力,才二十多岁便官至侍郎的。 “对了。”温瑜想到镜弦刚进门时的愁眉不展,关切地问道:“你这趟进宫出什么事了吗?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镜弦正准备说起此事,见他主动提起正中下怀,强行收起笑意,换上一副忧郁的模样:“哎,帝君让我找出原户部侍郎王潜的罪证,哪儿这么容易啊。我听说他和你一直不太对头,总是和你作对,你应该知道一些他的罪证吧。” “啊?”温瑜显然没有料到镜弦会直截了当找自己要罪证,怔了怔才道,“呃,是有一些,但在我家中,我回去整理整理明日带来给你。” “好呀,多谢了!够仗义!”镜弦喜笑颜开地狠狠一拍温瑜的肩膀。 “嘶——”温瑜被拍得咬牙倒吸一口凉气,“楚姑娘手劲竟这般大。” “诶?没有啦没有啦。”镜弦谦虚地摇摇头,“是温大人身体太弱了,该多多锻炼身体才是。” 温瑜一口气憋在胸口,幸亏多年的涵养让他忍住了直接动手的冲动,但还是没忍住屈指往镜弦额头一弹。 “我回去整理了,明日再来找你。”说罢,仿佛是怕忍不住又和镜弦动手一般,逃也似的离去了。 镜弦一扬头,高马尾往脑后一甩,得意洋洋地往关押王潜的刑部大牢而去。路上不忘吩咐辰三道:“你就不必跟我去刑部大牢了,去通知一下熙月,温瑜传回的消息都带给我过目,其余事情她自己处理就好。” “是。”辰三应了声,震惊地看着弹了镜弦额头,还能安然无恙离去的温瑜,心里小小替他默哀了一下,勾起了楼主的兴趣,这平淡的日子就要有趣多了啊。 ============== 镜弦到了刑部大牢外,拿出帝君给的腰牌,顺利进了大牢,不由暗自感叹,帝君给的腰牌就是好用啊。 牢内昏暗潮湿,甚至能听到老鼠的吱吱声,不时还能看到一只肥硕的老鼠爬过角落,最后钻进不知名的洞中,消失了踪迹。 跟着狱卒到了王潜的牢房之前,示意狱卒打开牢门之后,镜弦悄无声息将准备好的银两递了过去道:“帝君命我查探此事,劳烦你守住门口,不要让闲杂人等进来。” 狱卒掂了掂重量十足的银两,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恭敬的低声道:“大人随意,小的就在外边看着,有需要只管使唤小的就好。” “嗯,多谢了。” “大人客气了。”狱卒谦卑地说着,退出牢房,站到了外间的过道边,背对着牢房,正好在一个看不到两人,也听不到两人谈话的位置,而镜弦却可以轻易地看到他,且大声呼唤他就能听到并及时过来。 暗暗赞了一下狱卒的机敏,镜弦缓步进了牢房。 许是丞相夫人打点过的缘故,房内居然还有崭新的被褥,看王潜的模样也不似受过牢狱之苦,昏黄的火把照应下,居然还油光满面的。 王潜懒散地坐在桌案边,桌上竟还有茶水点心供他享用,初时他以为是丞相夫人,自己亲爱的妹妹来看自己,激动抬起头,发现居然是宴会中见过的楚镜弦,猛地愣住。 王潜虽然贪婪腐败,但在官场混迹多年,也能猜出镜弦此来绝不可能是探望自己的,索性连招呼也懒得打,又坐了回去,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王潜目中无人的姿态令镜弦微微皱眉,缓步到桌案之前,笑道:“王大人好生惬意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人是来度假的呢。” “哼,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事?陛下亲自命我查办你贪墨军饷之事,怎会不关我事。我看王大人在这大牢里虽然过的不错,但也挺无聊的,不如就坦白告诉了我吧,免得再在这牢房里呆着,都没个自由。” 镜弦也懒得绕弯子,此来本就是做做样子给帝君看的,他若交代更好办,不说也没什么关系,因此连费心思盘问都省了,早点问完也好回去,这牢里终归是暗沉的令人难受。 第十八章 调查罪证·二 与镜弦的漫不经心相比,王潜顿时就紧张了起来,缩了缩肥胖的身子,警惕地盯着镜弦道:“假传圣旨可是死罪!丞相都说了,帝君只不过是想关我两三天而已,再说刑狱之事应由刑部负责,帝君怎会让你这么个黄毛丫头来查我?” 镜弦闻言邪邪一笑:“那王大人觉得是帝君的话不作数,丞相的话才作数咯?”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休要乱扣罪名!”王潜一听,冷汗就冒了出来,帝君的话不作数,传出去非得被杀头不可。 虽然心里慌张,但王潜本就是个二世祖,又仗着自己是丞相妹夫,整日在朝中作威作福也无人管制。气急败坏之下,站起身抬手向镜弦打去,出手毫无章法可言。 镜弦见此,不屑地冷哼一声,不避不让,运起内力反而踏前一步,一掌打中王潜前胸空门。 只见王潜肥硕的身躯便轻盈地飞了起来,紧接着重重撞到墙上,慢慢滑落在地,原本张扬无比的神色,瞬间萎靡了下来。 “你……你居然……”王潜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镜弦,想不通昔日传闻中弱不禁风的少女,怎会如丞相招揽的武林中人般,有如此高强的身手,甚至隐隐觉得她比那些高手还要厉害。 镜弦不做不休,屈指一弹,将一颗哑药弹进了王潜口中,笑意盈盈道:“委屈王大人了,不过王大人这么多年来,勾结官商,贪墨了那么多的军饷物资,边疆将士被你们扣了那么多粮食月钱,害得他们苦苦戍边,日子却还过的拮据紧迫,报应也该来了。” “……”王潜神色慌张,虚张声势地想要辩解,嗓子却发不出声来。 镜弦见状也懒得理会,玩着青葱玉指继续道:“待过几日我将罪状书拿来,还得麻烦王大人签个字,这几日就辛苦大人口不能言,不要和外人提起我的事了。” 镜弦说完,转身出了牢房,只留连起身都费劲的王潜,用愤怒的目光瞪着镜弦,气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锁门吧。”镜弦出来后,收敛了笑意,朗声对狱卒吩咐道。 “哎!这就来!”狱卒仿佛没有听见先前的动静,殷勤地转身小跑过来,麻利地把门锁上,然后在前为镜弦引路。 镜弦不是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年,前些年随师父的江湖历练更练就了他的杀伐果断,像王潜这种罪有应得的人,更没有半点同情心理。 “犯人毕竟是犯人,有一日三餐足够了,茶水点心就有些过了。还有,这段时间就免了探视吧,来找王潜的一律不得进,丞相夫人也不行。有人问就说是帝君的意思。” “是!”狱卒恭敬地应下,引着镜弦出了天牢。 天牢外天色刚刚擦黑,辰三潜藏在监狱门口的树冠苦候着,终于看到镜弦出来,激动地跟了上去。 可还不待他表现出久久等候,终于见到镜弦的喜悦,镜弦就淡淡吩咐道:“辰三,你通知我们在刑部的人,绝对不能放任何人去看王潜。” “哦,是!”辰三颓丧地发出通知,却没看到,镜弦嘴角愉悦地弯起一个弧度。 “好啦,出来吧,今天心情好,请你吃东西,想吃什么随你。”远离了刑部大牢,到了一个偏僻的街巷中,镜弦扭身一脚,将辰三从暗影中踹了出来。 “啊?哦哦,好啊!”辰三正郁闷地揉着屁股,听到这句话,顿时忘却了刚才的烦恼,开心地摸出一套常服套在身上,遮住黑色劲装,撒欢地冲向了不远处的闹市。 镜弦无奈地捂了捂头,也闪身换了套装束,跟上瞬间脱线的辰三。 两人躲开帝君的眼线,直玩到戌时末才回到禁军府。 看到已经整理好王潜罪状,一脸倦意的熙月,不由心虚地对望一眼,镜弦蹭上前,柔柔问道:“月月呀,幸苦了,你吃饭了没?” 熙月一脸迷茫地抬起头,看到一脸讪笑的镜弦,就知道自家楼主肯定又背着自己出去玩了,不由撇撇嘴道:“吃了,我还能期望小姐你能好心给我带吃的回来啊。” 镜弦闻言眼睛一亮,连忙拿出给熙月买的点心:“当然带了,喏,都是你喜欢的,还有一个小灯笼呢,怎么样,小姐我对你好吧!” 熙月无力地白了镜弦一眼,接过点心轻哼一声,道:“王潜的罪证都已查清楚,放在桌子上了。除了帝君列的那些,还有好多别的,什么欺凌百姓强抢民女的事多了去了,大可以算一个鱼肉百姓、为国家埋下危害之罪。” “哼,这么一个祸害,坐牢真是便宜他了,小姐我非得为民除害不可!”镜弦愤愤地坐到桌子边,开始整合王潜的罪证,并起手准备写折子。 辰三飞速拦下打算上前磨墨的熙月,示意熙月好好休息,吃点心就好,然后自己上前替熙月磨墨。 约莫用了半个多时辰,镜弦才将奏折写好,放下毛笔伸了个懒腰,却发现熙月已经在一旁铺着纹绣软垫的躺椅上睡着了,手中的半块点心掉在地上,撒了一地碎屑。 一旁依然神采奕奕地磨墨的辰三毫不掩饰地扬起奚落的笑意,但也小心留意着,不吵到熙月。 镜弦低声对辰三道:“今夜你也不用守了,在隔间休息吧,成天守着也很累的。” 辰三却不说话,只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他虽是按辰楼的规矩排名,但不像其他人。 别人只是跟随镜弦或熙月学武,而辰三特有的敏锐感官,让镜弦的师父破例传授了他武学,为的就是更好的贴身守护镜弦,就连晚上在房梁上略作休息也只是浅眠,他早就习惯了这种不分日夜守护的生活了。 镜弦见状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类似的劝说她也说过无数次,但辰三从未听过,无计可施之下气恼地瞪了一眼辰三,转身拿出一床棉被替熙月盖上,关紧窗户,吹灭烛火到里间歇下了。 辰三看到镜弦歇下,低头温柔一笑,身形渐渐虚幻,隐到了房梁上。 由于害怕镜弦察觉,辰三只敢飞快地看了镜弦一眼,便收回目光靠在房柱上,双目微微合上,却凝神留意着周遭,若是有人敢伤害镜弦,还未入镜弦一丈范围内,便会受到来自辰三的致命阻击。 第十九章 最后平静 第二日一早,镜弦到刑部大牢逛了一圈,装模做样审问了王潜一阵,辰时末才施施然来到户部府衙。 时间算的正好合适,镜弦进到府衙门口便看到史尚书和温瑜一前一后走了过来。史尚书看到镜弦,颇为不爽的哼了一声,头一扬走了,温瑜依然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和镜弦打着招呼,一同进了府衙之中。 温瑜想着昨晚楼中的回复,直到现在也仍然诧异不止——可透露有关原户部侍郎王潜有关资料,日后一切有关楚家嫡女之事不必询问,自行处理即可。 显然,这是熙月将镜弦“你看着处理的”问题,彻底推给了温瑜,而一无所知的温瑜至今一头雾水,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这出了什么岔子,导致辰楼开始疏离自己。 幸而传信中还提到,日后如有需要的,可直接找副楼主熙月,不必再先问负责情报的辰二,温瑜才小小松了口气。 温瑜清了清思绪,不再胡思乱想,从怀中拿出一小叠纸,递给镜弦道:“这是原侍郎王潜的罪状,仓促之下整理的不太好,但应该对你有点用处。” 镜弦接过情报,大致扫了一眼,虽然没有自己拿到的情报完整,但大多数罪状都列上了,而且文笔严谨,一看就是用心整理过的,心下略微感动,将罪状仔细收好,真诚地对温瑜道:“多谢了!” 温瑜温和一笑:“和我便不必那么客气了,今日帮你解决了这么个大问题,不知可否赏脸,让我请一餐饭呢?” 镜弦可怜兮兮一皱眉:“正好,我都穷的吃不起饭了,正愁今天怎么办呢,既然温大人那么大方,想要请客,自然得去啦!就是不知温大人请小女子吃什么呀?” 温瑜又被镜弦的话噎了一下,心道:你爹堂堂禁军统领岂会让你吃不起饭。 但脸上却只是微微一僵,便又恢复了温和,道:“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吧。” “好呀好呀,既然听我的,那就去落霞院吧。”镜弦顿时一扫脸上的委屈,眉开眼笑地对温瑜说道。 “嗯……落霞院,有点耳熟啊。”温瑜先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却突然感觉这名字有点奇怪,“落霞院,落……这,这不是!” 镜弦心满意足地看着大惊失色的温瑜,笑嘻嘻道:“既然你也同意了,那就走吧,快午时了,我都饿死了。” “我没同意!”温瑜多年的涵养一扫而光,高声反对着,说完才察觉到,周围衙役因他声音而奇怪地看过来。 温瑜尴尬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没事,才又看向镜弦,有些讷讷说不出话。 镜弦捂着肚子,笑的说不出话,温瑜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镜弦骗了,却也不怒,手中折扇一敲镜弦道:“女孩子家家,对青楼倒似比我还了解一般。” 镜弦笑了良久才缓缓停了下来,围着温瑜绕了两圈,歪头打量着温瑜道:“我本就比你了解,看温兄的样子,该不会是从未去过青楼吧?” 绕是温瑜对镜弦的调侃已有了一定的免疫,俊逸的面庞也仍然红了红:“你个女孩子问这种问题做什么,说的像你去过一般。” “我当然去过!” “哦?” “你若不信,今天便带你去落霞院看看也无妨。” 温瑜虽不愿相信镜弦,但看样子竟是真的,不由纳闷到了极点:“不都说你出生便不曾出过院门,还……” “还非常惧生,不与外界来往对吧。”镜弦不等温瑜说完便接过了他的话,“那你看我现在惧生吗?切,都是流言罢了,堂堂温瑜温大人也相信呀?” “我若信你惧生,还不如信天上会下金子呢。”温瑜觉得自己的儒雅风度已经完全被镜弦带没了,“我们去哪儿吃,你若不肯说便我做主了。” “那便你做主,我吃什么都行。对了,再叫上熙月一起,就是我侍女,也是我朋友,她也没饭吃呢,你不介意吧。”镜弦倒显得很爽快。 “自然无碍,那便去凰极阁吧”这凰极阁正是与衔环楼齐名另一酒楼,乃是大将军一系所建。 镜弦随意指派了一名衙役去通知熙月后,两人并肩出了府衙,突然镜弦扯了扯温瑜,一手指天道:“温瑜,快看,天上下金子了!” 温瑜看也不看镜弦手指的方向,狠狠用扇子敲了镜弦一下:“再闹便不请你吃饭了。” “咳,不说了不说了。”镜弦嗖地躲了开去,心想,老用扇子打我,当我不要面子啊,撅了撅嘴,还是跟上了温瑜。 户部府衙到凰极阁的路不远也不近,两人坐上马车,约莫半炷香时间到得凰极阁门口,沿途说笑着,到也觉得挺快。 马车在凰极阁正门外,两人下车一看,熙月竟已候在门口了。 镜弦也不奇怪,想来是辰三用信鹰通知的熙月,倒是温瑜微微诧异了一下,熙月来得还挺快。 一行三人刚进入凰极阁,一名小二立刻笑脸盈盈地迎了上来,带三人去了二楼一个风景极佳的雅间。 温瑜让镜弦先落座后自己才坐下,又看向熙月道:“你也坐吧,不必拘束。” 熙月询问的看向镜弦,镜弦点了点头,熙月才坐下,两人心中不约而同感到一阵好笑,若是温瑜知道两人的辰楼身份,真不知他会怎样想。 而显然一无所知的温瑜还担心熙月会拘束,却发现了两人脸上的笑意,心中又一阵诧异,但也没有多想,美味佳肴招待了镜弦一餐。 饭后,吃人嘴短的镜弦也没好意思拿温瑜开涮,温和的语气倒让得温瑜受宠若惊了一下。 “王潜罪状之事多谢你了。”镜弦和温瑜谈笑着走下凰极阁。 “都说了不必言谢了。”温瑜微微不满的又用折扇往镜弦头上一敲,他是真心的将镜弦当作交心的朋友了。 熙月看着落下的扇子微微一惊,见到镜弦居然不躲不让也不恼,佩服地看了温瑜一眼,却不想竟被温瑜看到了。 于是更加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熙月佩服的温瑜,一头雾水地将镜弦送上马车,又一头雾水地回了自己府邸。 第二十章 夜访相府 镜弦回到旧军营中的小院后,仔细看了一遍温瑜的给的罪状书,发现除了一些隐隐与辰楼有关的内容被温瑜省去之外,其他罪责都很全面,不由叹了口气,早知道昨日就不用费心整理了,今天直接抄温瑜的就好。 感叹着收起了温瑜给的罪状书,镜弦换上了一身夜行衣,和熙月打了声招呼就翻窗跃了出去。 镜弦今夜是想去丞相府中一趟,白日里已让辰三去“递过拜帖了”。 进了丞相府,镜弦二人就直奔丞相的书房而去。 丞相府占地不如大将军府那般广阔,但也不算小,足足占了两亩多地。 镜弦避过时不时走过的护卫,近一盏茶时间才接近了书房。隐身在书房七八丈开外的一棵树上,镜弦清晰感应到,前方有四名高手藏身在书房的四个方位,屋内还有两人贴身保护着丞相。看来今天那封夜里丞相书房见面的拜帖,让得丞相很是忌惮啊。 “辰三,你带我进去,让周围那几人发现点踪迹。”镜弦并不打算暴露太多自己的武功。 “是。” 辰三应了,便如微风般圈住镜弦纤腰,向书房飘了过去。进入书房五丈范围之时,辰三飘逸的身形明显沉重了许多,还弄出了轻微的声响。 辰三感受到那四人转向自己的目光,唯一露在外面的星眸中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意,能装的这么恰到好处,比不动声色地进入书房难多了。 屋内贴身护卫的两人察觉出不对,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就看到窗户轻轻落下,而房中多了一男一女两人,男子正放开环住女子腰肢的手,向后退开。 丞相余光看到多出来的人影,受惊般抖了抖满是皱纹的老脸,又强装镇定地颤抖着手放下笔,故作潇洒地抬起头来,清了清嗓子道:“不知楚大小姐有何事,竟要这时来拜访老夫?” 镜弦将丞相的恐惧尽收眼底,不禁腹诽,这老头该不是被暗杀多了,都得暗杀恐惧症了吧。 无奈地看了看丞相,今夜还没谈正事呢,就得先安慰人了:“丞相不必担心,今日只是来找丞相商量点事情,并无恶意,且此事对丞相绝对有利无害。” 丞相闻言,紧张的神情微微放松了一点:“不知所为何事?” 镜弦看了看丞相身后两人,也不说话。 “这……” “我的属下和他俩一起到外面候着如何?我身上未带刀剑,你觉得我能空手害你不成?”镜弦颇为光棍地拍了拍身侧,示意自己的确没带刀剑。 “……你们先出去吧。” 丞相身后两人皱了皱眉,却不像担心丞相安危的样子,反而一脸犹疑地望了望丞相,才和辰三互相提防着退了出去。 镜弦待三人走远一点,看了看周围竟没有多余的椅子,只得无奈地换了个舒服点的站姿,倚着一旁的书柜风轻云淡道:“杀了国师和大将军,你不受国师制约,能真正的做丞相,文官势力归你,武官势力归我。” “什么?”丞相似乎被镜弦的开门见山吓得不轻,微微颤抖着身体,张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却说不出话来。 镜弦头痛地捂了捂额头,定定看着丞相眼睛道:“这里没有国师的人,丞相就不必装了。” “啊……啊?”丞相依旧一脸不明所以地张口吐着粗气,却半天出不来一个字。 懒得再看丞相独自表演的镜弦收回了视线:“我知道你不信我,怀疑我是国师的人,我确实没办法让你相信我不是国师的人,不过……” 镜弦从袖口抽出了一纸书信,本想递给丞相,但看着已经不知在做什么的丞相,只得上前将纸在丞相面前的桌案上铺好,主动开口解释。 “这是你真正家人的死因证明,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丞相,真正的丞相已经被国师暗中灭口了吧。” 镜弦顿了顿,仔细凝视着丞相的神态,发现丞相不知所措的神情出现了片刻的凝滞,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情报的确没错,语气也愈发肯定地叙述起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你本是家道中落的秀才,家中日子虽清贫,平日卖点字画也过的惬意。却不想,你因为字迹与原来的丞相颇为相似,被国师看重,欲让你做那丞相的替身。于是,国师命人假扮山贼,将你一家老小杀个干净,他的人却趁机路过将你救下,从此将你捆在身边为其效力。而你这些年虽怀疑是国师下的手,却苦无证据,且你本人都在国师威胁下自身难保,只好装出一副懦弱无能的表现,以此来麻痹国师,并趁机安插亲信,我说的不错吧?” 丞相脸上的恐惧瞬间消失无踪,胡乱颤抖的手一顿,颓然地放了下去,整个人也颓唐地瘫进椅子里,面色说不尽的苦涩:“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一直都在怀疑国师,但你有证据可以证明吗?退一万步说,就算知道了是国师,你又能做什么呢,要想打垮国师,你爹都办不到。” 丞相已经相信了,镜弦不是国师的人,毕竟,国师绝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试探自己,可就算她不是国师的人,又能做什么呢,在丞相眼中,她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罢了。 “我爹办不到的,不代表我也办不到。”镜弦镇定自若地一笑,拿起书信抖了抖,“至于证据,这字迹你不会认不出来了吧。” 丞相这才仔细看向那页书信,一边辨认字迹,一边细细读了一遍。 半晌后,丞相猛地跳起来抓住镜弦手臂,神情激动地盯着镜弦,红着眼问道:“这,这字,是,是……” 镜弦不动声色抽回被捏得有些痛的手:“不错,这人就是你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你的邻居陈三六。你家人遇害前一天,他从镇外砍柴回来,恰好遇到救你那人和山贼头目商量事情,被发现后,旁边守卫砍了他一刀后,落进旁边的河里,居然逃过一劫。他醒来后趁夜赶回去报信,但已来不及,自己家也被牵连灭了口。现在他仍然活着,你若想见他,明日便可带你去。” 第二十一章 达成合作 丞相听完这话,反而逐渐沉默了,默默倒在椅子上。似是不相信这一切得到的那么容易,又似乎在愧疚自己还连累了乡亲。 镜弦似乎知道这事对丞相的冲击很大,也不说话,静静等着他恢复正常。 这些年的宦海沉浮已培养出丞相极好的心理素质,没有让镜弦等得太久,丞相便从沉思中醒了过来,沉痛地抬起头。 “不必了,我信你。且不说字迹,这信的语气口吻,亦是他的,我能看出来……你说吧,要我怎么做,吾必定竭尽全力,只求,那贼国师的狗命,能让我亲手砍了他的头来。” 丞相悲痛之下,已有些语无伦次,话至最后,面部狰狞地仿佛要将国师直接生吞活剥了一般。 镜弦看着丞相痛苦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又上前给他道了杯茶水道:“放心,国师我会交由你处置的,你现在暂时不需要做什么,只管继续像往常一般麻痹国师就好了。不过,你不是觉得我做不了什么的吗,怎么突然又相信我了。” “我……”丞相一滞,又顿了顿才道,“这等隐秘之事,绝不是楚靳能查出来的,你应该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手段,不过我也不好奇,只要能取了国师狗命,旁的都无所谓。” 镜弦无奈一笑,丞相这么报仇心切,远出乎她的意料,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确实,不愧是丞相,那便先祝我们合作愉快了。至于我们今晚见面……” 镜弦看了看屋外邪邪地笑道:“外面那两人算是国师监视你的吧,你到时便告诉国师,我来找你合作,是因帝君已经拉拢大将军之子,允诺了他皇女九卿的驸马之位,并想借此笼络军权。若皇女即位,他的权力自不必说,因此大将军已有归顺之意。我父亲则因为我清白无端被毁,帝君却毫无表示,而与大将军产生分歧,我此来便是找你共同协商,打垮大将军一党。” 丞相细细琢磨了一番,问道:“那驸马之位可是真的,且,你……清白之事,现如今所有人都认定了你是帝君的人。再说,帝君又怎会自己破坏掉朝中平衡,让大将军一家独大呢?国师是绝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相信的。” 说起自己清白之事,即使镜弦已经破罐子破摔,也还是红了红脸:“你的顾虑有道理,但我亦有对策。驸马之事自然是假,但国师若去查探,我自然有办法让他查出点东西。” 丞相闻言,惊讶地望向镜弦,他实在想不到,镜弦竟然能引导国师的情报获取。 镜弦对丞相的惊讶并不意外,笑了笑继续道:“至于我的事,你口中说国师不信,你自己也定是不信的。我楚镜弦可用我性命起誓,我与帝君之间毫无关系。他大概是想借此威吓于我,让我肯乖乖为他效力罢了。” “什么?帝君怎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不清楚吧,我也不清楚。但如此发展下去,于他于我的名声都无益,等他过几日反应过来,必然会放出消息证明我的清白,让国师耐心等上几日便可。”镜弦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恨恨地诅咒着那快七十岁的老头,他那破脑袋里装的都是茶渣吗? “……”丞相无言,换了个话题问道,“老夫有一点不明,你之前为何一副呆傻模样。” “那你为什么一副怕事的模样?”镜弦不满地撇撇嘴,“还有,老夫?你很老吗,都演出职业病了。” “呃哈哈哈,习惯了习惯了”丞相尴尬地笑着。 “你的声音……是吃过药吗?” “嗯……”丞相点点头,继续用那苍老的声音道,“变不回去了,就连我的脸,也被换了皮,都回不去了。” “怪不得当初丞相一场重病,休了一月的朝,还哑了三个月。”镜弦闻言也有点忧伤,倒是丞相看到镜弦的神情,反而颇不在意的摇摇头。 “都这么多年了,我也不在乎我是谁了,只求为我父母妻儿报完仇,才有脸去见他们。” 看丞相一副不恋人世的模样,镜弦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沉默半晌,狠心转回正题道:“此次前来,还有一事相求,这么多年,我相信丞相不会什么准备都没有吧。当今天下,怕是无人能与丞相这般合作了,楚某希望丞相能将手中掌握的情报,以及安插的暗桩都告知于我,以便于进行今后的运作。” “是啊,如今天下几人敢同国师作对,更遑论取他性命……”丞相自嘲一笑,抬起眼皮,露出如同赌徒般狂热血红的双眼,“我今日便破釜沉舟,陪楚大小姐赌一把,胜了我便大仇得报,败了,也好过这般为人傀儡,为仇人做事。” 丞相说完,伏案狂写一阵,待笔墨微干后递给镜弦:“这些便是我手中的所有势力暗桩以及联系他们的方式,虽然不多,但都在至关重要的位置,随便运作便能狠狠地动摇那贼国师的根基。” 镜弦倒被丞相的干脆惊了惊:“你就这般信任于我?” “信!”丞相回答地斩钉截铁,他相信镜弦,不止是因为镜弦表露出的实力,更因为这个人,他看不透。 藏拙十余年,不受帝君挟制,能找到陈三六,找到国师隐瞒的真相……况且,他恐怕没有机会,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找更好的合作者。 “为什么?” “你,我看不透,而且丞相老了,活不了太多年了。” 镜弦默然,半晌后道:“除掉国师之后,我会想办法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你还年轻……” “多谢楚小姐,但不必了。”丞相打断了镜弦的话,“待吾报了此仇,便去寻我的父母妻儿,黄泉路上,他们等我太多年了。” 镜弦还欲劝阻,丞相又抢道:“楚小姐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若非想要报仇,我早随他们去了……楚小姐心善,但在这朝堂中不是件好事啊。” “多谢丞相提醒,不过我并非心善之人,只是觉得那是您应得的罢了。” “嘿嘿。”丞相笑了两声,也不对镜弦此话多做言语,抿嘴道,“有一事请问一下楚小姐,陈三六他,过得如何?” “过得很好,衣食不愁也娶了妻。” 丞相松了口气:“那就好,若他生活有不顺之处,还望楚小姐相助一二,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从我这拿。” 镜弦笑着点头应了:“能帮的我一定帮。” 漏刻又滴落一滴水,镜弦偏头看了看道:“时候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丞相颔首,又找出一个杯子,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镜弦。两人都没有说话,但都知道对方的心意,碰了三下,以茶带酒饮下此茶。 镜弦邪肆一笑,痛快地将杯子往地上一摔,门外辰三和两个守卫闻声立刻闯了进来,却又僵持在门口,定地看着相对而立的两人。 “丞相大人,希望下次我们能再好好地谈谈。” 镜弦瞬间敛起笑容,皱着眉头冷冷说完,不待他人有任何反应,辰三便上前带上镜弦,飞身离开了丞相府。 第二十二章 小院夜客 接下来的几日,镜弦每日便到刑部大牢例行游览一圈,时不时去户部府衙中与温瑜聊聊天,其余时候便宅在屋中整理丞相给自己的名单,盘算着怎么让国师和大将军去斗个两败俱伤。 帝君看来,则是镜弦尽心尽责,每天都去大牢狠狠盘问一通,然后又出来苦苦整理证据。 哦对了,还有被镜弦派出的楚家家丁,在外面搜集证据,找得昏天黑地、鸡飞狗跳,气得王家人去丞相夫人那诉了不知多少苦。 丞相夫人王闵月被搅扰得一个头两个大,每天巴巴去刑部大牢探望兄长,还都被狱卒挡了回去。愤怒之下,正打算强行闯入,就被路过的户部侍郎温瑜拦了下来,好一通之乎者也的劝阻,王闵月的头顿时又大了几分。 和书呆子说不通就罢了,温瑜竟还说动了刑部侍郎,两个小小侍郎,丝毫不惧丞相的威势,将王闵月死死挡在了门外。 王闵月不死心,一边唆使丞相对付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侍郎,一边在第二日又锲而不舍地去了刑部。 却不知温瑜是中了什么邪,竟还在刑部大牢外游荡,仿佛专门在等着她一般,一看到王闵月远远走来,就带着那让她恨之入骨的温和笑容看着她。 王闵月一个激灵,实在是怕了温瑜的之乎者也,恨恨地跺脚逃回了丞相府,死活要拽着丞相到刑部走一遭。丞相知晓这是镜弦在阻拦,那他哪能去啊,出门没走两步就捂着胸口晕了过去。 王闵月心里这气啊,奈何丞相的演技实在是炉火纯青,叫人看不出破绽。王闵月只以为丞相是真的病了,气得直骂天,却也无可奈何。 而温瑜似乎也和她卯上了,一日她趁着早朝时间去刑部大牢,竟然又看到了笑容温和的温瑜,气得她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昏死过去。 就这般过了十天,第十一天清晨,一纸奏疏直通皇宫,递到了帝君眼前。 刚刚起床准备早朝的帝君看到紧急送来奏疏,皱了皱眉,扔给了身后的小太监:“念。” 小太监连忙接过,清了清嗓子,将镜弦弹劾王潜的奏疏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哼!”还未听完,帝君就震怒地摔下才吃了一半的粥,一甩袖子,龙辇也不坐了,拔腿就往朝堂冲去。 宫女太监吓得一个哆嗦,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早朝过后,朝中传出消息,帝君震怒,户部侍郎王潜贪污之巨,前所未有,判王潜斩立决,所有涉案人员查清后同罪论处,户部主事楚镜弦查办有功,升为户部郎中。 听说,若不是丞相和国师求情,帝君差点就抄了王潜的九族。以王家的关系网,若是抄了九族,朝中不知多少官员,包括丞相都要被连带杀了。 这样看来,广结亲家还是有些好处的,毕竟有人帮你求情,至少能留点香火不是。 镜弦终于从六品芝麻官变成了五品黄豆官,当夜,新官上任依然不高兴的镜弦又去拜访了丞相府。 进行了一番国师耳目看来惊心动魄地交谈,你来我往谈了良久条件之后,“软弱”的丞相终于是不敌镜弦,只得约定,让镜弦亲自与国师会面,进行一番深入友好的交谈,时间到时自会通知镜弦。 演了一番大戏,顺便与丞相悄悄商计了一道的镜弦,心情由阴转晴,美滋滋出了丞相府,往旧军营而去。 镜弦正打算从后墙翻入,突然顿住,辰三也在一瞬间后死死收敛住了本就微不可查的气息,紧接着,一道黑影抢先一步,一闪而过跃进了军营中。 镜弦心中大惊,自己差点就没发现那人,辰三更是吓得差点龟息假死隐藏气息。拉着不敢动弹的辰三,镜弦两人也小心翼翼进了军营。 辰三本就每日隐藏气息身形保护镜弦,因此,功力虽然不如那人,但跟踪还是绰绰有余的,镜弦辰三两人便这样不远不近跟着那人,一路兜兜转转。 那人走走停停,中途还从怀里拿出地图看了两次,半盏茶后到了镜弦的院子外,隐藏了身形朝屋内张望。 屋内只有熙月在,并没有听镜弦的话先歇下,而是在桌案前埋头处理着事情。 镜弦并不担心熙月,以熙月的武功,若是那人动手,熙月即便打不过,也可以及时躲开,自己和辰三就能立刻上前截住那人。 于是镜弦就潜伏在离那人稍远一点的另一侧院墙边,等着看那人究竟想做什么。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那人却始终纹丝不动,就这么定定躲在院门外,看着手中的一个盒子发呆。 镜弦不打算再等了,便打手势示意辰三从另一侧包围过去,一起抓住那人,却不想,辰三还未动身,那人居然又动了。 只见他将盒子放回怀中,悄悄进了院门,似乎想要敲门,抬起手却又放了下来,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反复几次,又深吸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上前敲门。 刚踏出一步,里面熙月正好将茶杯放到桌上,听到响声,那人吓了一大跳,惊得立刻悄无声息缩回院门外,速度之快,直叫一旁的镜弦、辰三叹为观止。 那人侧耳听了会儿,感觉里面的人并没有察觉自己,长长松了口气,想了想,从怀中摸出那盒子,斜斜扔向屋前。 盒子无声地落到门前地上,连里面的熙月也丝毫没有察觉。随后,那人不再眷恋地抽身后退,竟果断地转身出了军营。 一头雾水的镜弦示意辰三进去看看熙月,不等辰三再说什么,自己就一个人飞快跟了上去,辰三踌躇时,两人已消失了踪迹,再想追已来不及,只好留在了军营。 那人似乎非常不愿绕路,直接从房顶上飞跃而过,飞速向皇宫的方向跃去。 镜弦远远跟着,刚好能跟上那人的速度,黑暗中,借着月光看着前方那暗紫色的身影,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半盏茶后,镜弦看着那人进了皇宫,才又思索着返回了小院。 镜弦刚到院门,就见辰三和熙月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镜弦无碍,两人松了口气,欣喜地迎了上去。 此时,熙月已从辰三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看到镜弦忙问道:“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有这样的高手前来唔……查探?朝中官员的手下,无人有这般身手啊,莫不是察觉了您辰楼身份的江湖中人?” “不是。”镜弦摇了摇头,“那人进了皇宫,身手如此不凡,应该是帝君手下的头号影卫鸿影,可帝君没道理此时派人来啊,且看他举动也不像是来查探的……对了,那个盒子呢?” “就在屋内,等小姐您回来看呢。” 三人进了屋,只见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镂金盒子,约莫六七寸大小。 镜弦谨慎地屈指一弹,隔空打出一股劲力弹开盒子。全力防备的三人未看到机关毒粉,这才缓步上前。 低头看去,盒中竟是一个精致无比的手镯,由发丝粗细的金丝缠绕而成,手镯上镶有两朵脉络清晰的金丝小花,和田玉所制的花心,在烛光下散发着细腻柔和的光泽。 三人都呆住了,然后又不约而同开始思考帝君的意思。 而宫内,地下,听风司处,地板突然震了三震…… “老子教了你那么久,你他娘告诉我,你就是出去犹豫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在人家墙头喝了个西北风,把礼物往人家门口一扔就回来了?” 陌璩掐着帘阑的脖颈,在帘阑耳边破口大骂。屋外听风司众人听见声响,纷纷颤抖着,有的突然要办外出差事,有的突然染了重病,争先恐后逃也似地离开了听风司,只剩下没法逃跑,被强行留下的副司长一个人缩在办事房里瑟瑟发抖。 屋内,帘阑一把打开陌璩的手:“我是去探探情况。” “你,咳咳,探查什么,你这是暗杀还是追姑娘啊,你爹我迟早得被你气死……哈哈,口误口误,你是大哥你是大哥。” 帘阑白了一眼陌璩,悠悠收回身上澎湃涌动的内力:“你说能成的。” “放心吧,你都不怕帝君发现,我肯定得帮你,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兄弟呢!”陌璩拍了拍帘阑的肩膀,大有一种我是大哥我罩你的气魄。 “是不是兄弟另说,但到时候要是出问题……”帘阑斜睨着陌璩,无声威胁着。 “喂你见色忘友啊!” “嗯?帮不帮?” “帮帮帮,肯定帮,你是我大哥不帮你帮谁呢。” 帘阑看也不看一脸狗腿媚笑的陌璩,拍拍衣服径自在陌璩房中的床上睡下了。 “该死的帘阑,又抢我床,成天使唤我,以为我是你家养的啊?”陌璩碎碎念着,从床边抢下一床被子,独自在一旁的躺椅上歇下了。 郁闷的陌璩一会儿便睡着了,而帘阑满脑子想着送出去那个盒子,竟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听着陌璩的打呼声更是心情烦躁。 于是熟睡中的陌璩便发觉,自己裹着被子被高高抛起,砸进了柔软的大床,随后门被砰地关上,某人则出去晒月亮了。 第二十三章 盗印被抓 旧军营中,三人大眼瞪小眼看了良久,最终还是放弃了思考,熙月回屋,辰三回梁,各自去睡觉了。 第二日晨曦将散时,镜弦猛地坐了起来,脑中突然冒出一个紫黑色劲装地刚毅身影,渐渐和昨晚那个人影和到了一起:“对了,是他送的,不是帝君……我居然像个傻子似的想了那么久……” 还不怎么清醒的辰三,迷茫地看见镜弦猛地坐起来,嘴里念叨着什么,然后蹿到桌前,脸色忽青忽白地盯着那个镯子,似乎想要戴上,但套上了白皙的手腕,又摘了下来,最后扔回盒中,砰地砸上盖子,丢到床边的暗格里去了。 心情极度不爽的镜弦晃悠晃悠上了街,往户部府衙而去,走到半路,一辆马车飞驰而来,路人连忙往两边散去。 镜弦也懒得理会,往边上让去,却眼睛一亮,发现那竟然是丞相府的马车,透过飞起地轿帘看去,里面正是那妄图娶自己丞相嫡子。本就心情不好的镜弦火气蹭就上去了,你嚣张跋扈是吧,本小姐非得治治你不可! 镜弦踢起一块石头,接住抛了两下,猛地掷向马腿。那马吃痛,突地停住人立而起,而后面车厢去势不止,撞在马上,里面的丞相嫡子嗖一声飞了出去,在众人惊叹的仰望中,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紧接着直直撞进了镜弦身旁的一个果摊里,果肉汁水染了一身。 丞相嫡子受了惊吓,却未受什么伤,镜弦不太满意地摇摇头,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运气将药粉均匀地撒在丞相嫡子身上,才随着人潮往后退去。 水果摊商贩见势不妙,水果也不敢要了,生怕那贵人来找自己麻烦,匆匆忙忙逃了开去。镜弦见状,找出一锭银子,趁乱往那商贩口袋中一塞,补偿了他的损失,而后心情大好地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丞相嫡子,施施然往户部府衙去了。 户部,温瑜正在自己的办事房处理公务,便被门口一个影子挡住了阳光。抬头望去,便看到镜弦哼着小曲,仿佛在自己家一般,悠哉游哉进屋,找了个椅子坐下,又拿起温瑜的茶自己摆弄着,微笑着品起了茶。 温瑜心痛的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三十年普洱陈茶,强行转开视线,问道:“今天什么事啊,你这么开心?” “没什么,看丞相家的傻儿子摔了一跤,摔的姿势挺漂亮的。” “……记仇的女人真可怕。”温瑜看着一脸愉快的镜弦,总觉得丞相嫡子摔跤和她脱不了关系。 “嘿嘿。”镜弦笑眯眯露出两颗虎牙,也不否认,“哎,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就来了?逃早朝被我抓到了吧,看我一会儿就去参你一本。” “呸,你才逃早朝呢,今天不上朝。”说话一向文雅的温瑜显然被镜弦带坏了不少。 “什么?休朝不是今天吧?”镜弦仔细算了算日子,疑惑地问到。 “不是,今天去了之后,帝君兴起,说过几日春蒐,可能是怕群臣反对,就让身边的大太监来通知了一声,自己压根没去上朝。有几个忠臣反对,想要进宫劝帝君,丞相和大将军反倒不以为然,他们巴不得帝君一心玩乐不理朝政,才有利于他们篡位呢。” “春蒐?他以为他还能威风去啊,就他那样去狩猎,他也不怕被野猪拱死。”镜弦不屑地冷斥到。 “咳咳咳……”温瑜一口水呛住,咳了半天才缓过来,“你对帝君怨念还是挺深啊……” “你被他这么坑一次试试,保证你红着眼就要进去找他拼命。”镜弦哼哼两声,转了转眼珠却有些疑惑,“他怎么会突然想去春蒐?他虽然脑子不咋地,但也不是那种一心贪图玩乐的昏君啊。” 温瑜听着镜弦毫不顾忌地吐槽帝君,嘴角还是没忍住抽了抽,好容易才把思绪扭回正题:“应该是和皇女有关,皇女学习骑射也有一段时间了,帝君似乎是想让皇女实战历练一下。而且,前段日子雪烟兔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帝君对皇女软和的性子挺不满的,战场上磨练不安全,那让皇女去狩猎磨练磨练总是好的。” 镜弦皱眉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一笑道:“小瑜瑜你居然这都能看出来,不错嘛!” 温瑜被镜弦的小瑜瑜惊地差点把手中毛笔戳折了,恨恨地瞪了一眼正得意的镜弦,有心不让镜弦得瑟,淡淡嗯了一声,若无其事地假装批阅公文。 …… 温瑜顿了顿,突然心有所感,这种让人计谋不能得逞的感觉莫名的好啊! 镜弦看着一脸平静不为所动的温瑜,不满地晃了晃脑袋:“两袖清风一身正气的侍郎大人,今儿个天气不错,请我吃顿饭怎么样。” “啊?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正处在学坏的感觉真好啊的温瑜差点没反应过来,旋即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看在你说话比较实诚的份上,今天本官就请你吃个饭吧。” “切,就你一破侍郎还本官,本小姐让你请吃饭是看得起你!”镜弦撅撅嘴,手上却为温瑜沏上了新茶。 “那你一破主事,本官请你吃饭才叫看得起你好吧!” “呸,我升官了,现在是郎中了!” “那也是一破郎中,还是本官管着你。” “哼,以本小姐半月一级的速度,下个月就把你超了!” “你那是意外,还半月一级,我看你一年都升不了半级!” “信不信下月就把你超了!输的请半年饭!” “好啊!来来来立字据!” “来就来!” …… 辰三不忍直视下面闹成一团的两人,默默撇开了头,温瑜多好一品学兼优的少年啊,就这么被带坏了。 楼主这下又要去偷楚靳的官印了吧,哎,真是个天真的孩子,被楼主骗的还少呐……楼主说下月超过你,又没说自己超,哎……想起自己血泪史的辰三悲痛的闭上了眼…… 第二日下午,镜弦换上坦领长袍,向禁军军营走去。 镜弦自小在军营长大,军营守卫和镜弦早便熟悉了,看到是镜弦,笑谈两句便请镜弦入内。 守卫们探头看着镜弦走远,鬼祟商量着:“统领是不是说过小姐来了就赶紧通知他?” “是有这么回事,总觉得有好戏要发生了……我去通知统领,你们守好了!” “是!诶老大你跑慢点,别让小姐又被统领抓包!” “知道了!” …… 镜弦一路和遇到的士兵打着招呼,径直走向楚靳的书房。不过半盏茶时间,便毫无阻碍地进入了禁军中堪称禁地的书房。 外边一个士兵看着镜弦消失的身影,不由感慨:“楚大小姐多好啊,性格又好,人又漂亮,就是可惜是女儿身,否则肯定能像楚统领一样厉害,啊不,肯定比楚统领还厉害!” 那士兵的同伴闻言一脚踹了过去:“小心着点说,帝君就愁怎样才能让皇女顺利登基呢,让有心人听了去,九条命也不够你死的。再说,大小姐现在不也很厉害嘛,不但进了朝廷,这才短短几个月就做到户部郎中了,比咱们这种好多了,想升官得拿命去拼,大小姐这么好的人你忍心让她去战场上拼死拼活吗?” “不忍心!”士兵狠狠地摇着头,隔着胸甲摸了摸贴身收着的一瓶伤药,“还是文官好,不用太受累。” “那不就对了,走吧,该回去训练了。”同伴转头看到士兵又在摸着胸口,笑骂着一掌拍在士兵胸前,“尽拿着大小姐给你这瓶药当宝贝疙瘩……” 同伴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士兵气急败坏地打断了:“你就是嫉妒我有大小姐亲手给的药,还想趁机打碎我瓶子!” 士兵急吼吼地摸了摸瓶子没碎,才怒吼着朝同伴追打过去。 镜弦好笑地看着两名士兵追打笑闹着走远的方向,把官印揣在怀中收好:“那小子当初训练,没站稳撞人枪尖上,给他瓶药还炫耀上了。” 镜弦收好楚靳的官印,掩上门转头就欲离开,才走出两步,就看到楚靳朝自己走来。 “呀,怎么来那么快!”镜弦惊异中扭身就想跑,却被楚靳呵住。 “跑什么跑,站住!” “呵呵呵,女儿没有想跑啊,是没看到父亲,误会误会……”镜弦干笑着转过身来。 “哼,走吧,进屋说。”楚靳不置可否地冷哼着,快步走到屋前,推开屋门把镜弦叫了进去。 镜弦无奈地叹了口气,蔫巴巴地跟着也进了屋。 屋内,楚靳径直走到桌前,掀开装官印的盒盖,里面赫然已经空无一物。 楚靳抽着嘴角,一脸果然如此的神色转过身来,定定看着镜弦,明显想让镜弦给自己一个解释。 第二十四章 一游温府 镜弦干笑了两声,上前又揉肩膀又锤腿,看楚靳神色依然没有丝毫松动,心一横豁出去道:“就是借用一会儿嘛,晚上就还爹爹!” 楚靳没好气地摇摇头,心中也知道镜弦不会乱用官印,便也懒得再说,又想到今天宫中传来的旨意,又喜又怒,叹了口气坐下道:“爹今天有正事要和你说,先坐吧。” “啊?”镜弦坐到了一旁椅子上,好奇地望着楚靳。 “哎……”楚靳又叹了一口气,心中暗叹还是把镜弦卷入了权势斗争,自己却又无能为力,“帝君打算两日后进行春蒐,点名让你随侍在皇女身边……说是因为宫宴那日你与皇女相聊甚欢,宴后皇女留你抵足夜谈,这次便特地让你同去,随侍皇女。” 镜弦微微一惊,却也不太意外:“那好呀,正好女儿家中呆的实在无聊,想要见识一下那些名门贵族的风采呢!” 镜弦何等了解自己父亲,对楚靳的叹息心下了然,即使不愿前去,也依然扬起一个明媚地笑脸,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 楚靳听得镜弦的言下之意,竟是想要参合权斗,不由担心镜弦不懂权斗的黑暗,被吞的骨头都不剩,出言便想阻止,却被镜弦打断了话头。 “爹爹不必担忧,女儿知晓此事艰险,如此富有挑战的事情才有趣不是,否则在府中庸庸碌碌过一辈子,即使再富贵,女儿也觉得无趣得紧。” 镜弦此话倒并未作假,她的确不喜欢府中富贵却了无生趣的日子,否则也不会外出历练闯荡江湖了。 只是,她本没打算插手朝廷之事,奈何还是被卷了进来,既然不好脱身,那就在朝廷中好好玩上一玩。 楚靳见镜弦说的认真,又想到镜弦那两年历练,也多少见识到了自己庇护下所见不到的黑暗,微微放了点心,再加上有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做后盾,断不会让人轻易害了去……抿唇思索半晌后,终是凝重地微微点了头。 也亏得楚靳不知,镜弦那两年实际是在江湖混迹,还以为自家女儿只是在各城游历了一番,若是楚靳知晓了镜弦那两年的生死历练,以及辰楼的存在,恐怕直接要为朝中大臣默哀了……哦不,应该会大惊失色之下,先把镜弦打一顿压压惊,再找北阎那个“不靠谱”的师父拼个命,最后才会为一众大臣小小的哀悼一下。 镜弦见楚靳神色逐渐松动,最终点头应允了,才轻松地笑着陪楚靳聊起了天,哄得楚靳彻底放松心神后,才俏皮地晃了晃高高束起的马尾:“父亲你事务繁杂,我便不打扰了,官印我一会儿就给您送回来!” 镜弦说完,生怕楚靳会反悔似的,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楚靳哭笑不得地摇着头,看着桌案上小山高的一堆公文,无奈地抓起一册批阅起来。 镜弦成功溜出军营,兴冲冲地去找温瑜,这可是半年的饭啊!省钱倒是其次,精神的愉悦才是主要的,能这么整温瑜一次实在是有趣啊! 镜弦冲出半条街才想起来,这个时候温瑜一般不在户部府衙了,皱皱眉对着空气不满地问道:“温瑜这时候一般在哪儿啊?” 辰三一个踉跄差点显出身来,这他怎么知道啊,温瑜是自己人,没有人监视,问人都不知道找谁。难不成还传个信去问温瑜——你在哪儿,站着别动,有人要找你。 不过温瑜为了不引人注意,除了上朝、去府衙办事,一般都是呆在自家府里,于是,辰三毫不负责地道:“应该在温府吧。” “嗯。”镜弦愉悦地点点头,辨明方向朝温府走去。 辰三绝望地闭了闭眼,温瑜应该会在的,不,温瑜一定要在,如果真的不在……自己应该不会死太惨吧。 事实证明,老天今天对整辰三不感兴趣,温瑜果然在府中,暗中的辰三长长地松了口气,舒舒服服缩在阴影中,摸出一个果子开开心心啃了起来。 温府下人极少,也没有侍卫把守,前来开门的只有一个老管家。镜弦说明来意后,老管家迈着颤颤巍巍的步伐,小跑着去通知温瑜,害得镜弦生怕老管家一个不稳就摔在地上,连忙在门外喊道:“老人家慢点走,不必着急。” 也不知是不是老管家太信任镜弦,竟连门也不关,镜弦站在府外,府内的景色也能看到个六七分,整体布局清秀简约,不远处几座屋子,红漆有些褪色,近处院中有些许绿植,虽只是最为常见的品种,却打理的异常规整,而府中则一个下人都看不到。 温府所在并不偏僻,门外常有百姓经过,不时好奇地探头观望,看到内里景象并不如想像一般繁华后,又一脸失望地收回目光。 等了约莫半盏茶时间,镜弦便看到温瑜匆匆走来,老管家还在一旁执着地试图追上。 因在自己府里,温瑜便没有再穿官服,一袭淡青色长袍愈发显得君子如玉,惹得远处探头张望的女子惊呼不止,捏着香帕丢进温府又远远逃开。 温瑜应是习惯了这副场面,淡定地避过手帕迎出府外。 “楚大小姐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下官一声,礼数不周还望恕罪。” “哪里哪里,怎么好麻烦温大人呢。” “不麻烦不麻烦,楚大小姐请进。” “温大人请。” “……” 两人就这么寒暄着,在路人好奇的目光中进了温府。 府门一关上,镜弦就一脸嫌弃地皱紧了挺翘的鼻子:“噫,没想到你这么……啧啧啧,真可怕。” “说的像刚才某人没有怎么一样。”温瑜淡淡白了镜弦一眼。 “还不是和某些人学的。” “哦,是吗,我怎么觉得像是无师自通一样呢?” “……” 辰三简直不忍直视两人,直想逃出温府去。 镜弦、温瑜两人吵吵嚷嚷进了会客厅,喝杯茶润了润嗓子后,一脸高深莫测地问道:“小瑜,知道我来做什么吗?” 温瑜皱了皱眉心,摇摇头探寻地望向镜弦。 镜弦一扬嘴角,从怀中取出官印,当一声放到桌子上:“怎么样,半年的饭你请定了!” “嗯?”温瑜疑惑地拿起官印仔细一看,差点没把五脏六腑都气地吐出来,“你你你,你这分明是楚统领的官印,不作数!” “喏,自己看,字据里哪儿写了我爹的官印不作数?”镜弦变戏法般拿出一张纸,打开放到温瑜眼前。 “你!你强……强词夺理!”温瑜气地话都说不通畅。 “就这么定了,从明天开始吧,早饭记得送来哦!”镜弦说着,站起身收好官印和字据,潇洒地转身就走。 “你站住!”温瑜连忙叫住镜弦,“我怎么可能把饭送进旧军营?!” “对哦……”镜弦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一个破侍郎,的确进不去……” 温瑜如玉般的额头硬生生被逼出青筋,想辩驳点什么却又无话反驳,谁让自己的确只是一个破侍郎呢。 镜弦微微侧头,好笑地看着温瑜的模样,终于在温瑜失控前缓缓道:“那早饭就不用了,午饭我来找你,别忘了啊。” “……” 不再理会无语凝噎的温瑜,镜弦春风得意地出了温府。 镜弦再次溜进军营,偷偷归还官印,送上顺路买来的糕点,又施施然到衔环楼享用了一顿晚饭。在晚市逛了一个多时辰后,镜弦才意犹未尽地向旧军营走去。 镜弦回到院中,才突然想起明日就是春蒐的日子了,自己和温瑜瞎闹居然忘了此事,无奈地叹了一声,开始收拾东西——此次前去南山狩猎场怎么也得要三四天才能回来,衣裳、毒粉、各类解药什么的都得带上一些才行。 于是乎,辰三便嘴角微抽地看着,镜弦一个劲地往小小的香囊中塞毒粉,把可怜的香囊塞得胀鼓鼓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撑炸了才住手。好不容易装够毒粉,镜弦又开始往一个小小的布包里使劲塞衣服。 终于,忍无可忍的辰三爆发了,气势汹汹从暗中跳出来,单膝跪地恭顺道:“楼主,不如让属下帮忙收拾吧。” “哦,好,你来吧,收东西就是头疼,也不知道熙月跑哪儿去了,回头收拾她,居然敢乱跑。”镜弦开心地把收东西的重任交给了辰三,将香囊放好,到隔间找热水沐浴去了。 辰三拿着小小的包裹,眉角止不住地抽搐:“这么小一个包,塞一套衣服都有些勉强,更何况三套衣服,能不头疼吗……” 辰三换了一个大些的包,三两下便装好了衣裳。站起身便突兀地听到,隔间传来的几不可闻的水声,但在辰三这样的高手听来,却无比清晰。 自辰三第一次暗中保护镜弦开始,他就几乎没有离开过镜弦十米之外,莫说现在隔了一堵墙,早几年镜弦游历江湖的时候,镜弦在湖中戏水,辰三就在一旁的树后或者石头后守候镜弦。 即使这般熟悉,辰三听着隔间的水声,也依旧不由得红了俊脸,狠狠甩了甩头,匆忙躲到了平日栖身的梁上,生怕镜弦出来看出端倪。 半晌后,镜弦穿好衣裳回来,察觉辰三已隐回暗处,便知道辰三已经把衣裳收好,也没觉得辰三有什么异常,便悠悠用内力烘干头发,直接上床休息了。 辰三见此微微松了口气,心中却又浮现些许失落,似乎期待着什么。 第二十五章 辰楼变故 卯时不到,辰三便将镜弦唤了起来。 镜弦揉了揉眼,发现居然不是熙月,诧异道:“熙月还没回来吗?” “是,副楼主两个时辰前传来消息,有不明势力在对辰楼分部下手,景州、兰城和周边的几个小城的据点都遭到了破坏,特别是情报室,被烧得一干二净,事情紧急,副楼主便连夜赶过去了。” 辰三语气平缓,但脸上亦布满了担忧的神色——此次事发突然,辰楼的分部和下属据点都隐藏的极好,即便被发现了也不至于被一举捣毁。然而这次两个分部、十二个据点,都在一夕之间被摧毁,显然敌人很强大,而且对辰楼内部也有一定了解。 镜弦闻言立刻清醒过来,皱了皱眉道:“她一个人去的吗?让辰一辰二辰五也跟着去,务必追上熙月,保证熙月的安全……” “那京都总部怎么办,敌人能摸清我们两个分部的位置,总部说不定也已被探查到,说不得还会伺机攻打。如此一来,只留辰四一人恐怕不行,若真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我么岂不正好中计。” 辰三连忙阻止,害怕镜弦因为担心熙月安危,而乱了方寸,被敌人趁虚而入,损失两个分部不要紧,总部若毁了,辰楼才真的会元气大伤。 镜弦闻言却冷冷一笑,神色一如往常的冷静:“调虎离山又有何惧,那便调给他看!再说我也还没说完,追上熙月后,让他们和熙月一同悄悄折返,在京城附近藏好传,切不可让任何人发现踪迹。” “是,楼主是想将计就计、引敌上钩?”辰三略微惊讶。 “不错,待辰一他们离开,楼中只有辰四镇守,顶尖力量急剧下降,如此难得的机会,即使他们怀疑有陷阱,也绝对不会放弃。更何况,以他们现在展现出来的实力看,更像是冲着总部来的,绝不可能只破坏几个分部就罢休。即使熙月他们不离开,敌人迟早也会攻击总部,与其到时候仓促应战,不如现在主动引敌上钩,以逸待劳。” “是。” “至于剩余的分部,让他们各自藏好,以自保为主,收到新通知前,不再进行新的行动……再传令辰四,这几日暗中留意是否有人行踪诡异,与外人传递讯息,发现了不要打草惊蛇,记下来即可。楼中守备与往日相同,主楼二十四辰卫自行戒备好,不要让人察觉出端倪。到时,一旦发现有敌入侵,立刻信鹰通知,狩猎场距离辰楼不远,若是出事,我们很快就能赶到。” “是,属下即刻传信回去。”辰三话毕,便到书桌前用暗语写了信,召来信鹰将暗信传回了辰楼。 镜弦玉指轻叩床弦,又细细思索了一番,辰楼中人皆知,自己身为楼主却常年不在楼中,那暗处的敌人也绝不会想到,自己能立刻赶至。且辰楼中暗藏的机关并不少,借助机关之利、地势之便,加上埋伏的熙月等人,应该能将敌人一网打尽。 几番推演后,都觉得并无什么漏洞,镜弦微锁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 抬头一看天色,才猛然惊觉竟已卯时一刻了,便匆匆洗漱,换上一套红底黑边的圆领长袍,坐上马车往皇宫赶去。 由于辰三极可能被帝君、皇女身边的影卫发现,便先去了狩猎场附近,若有事也能找到镜弦。 到了宫门口,天色才渐渐放亮,宫门守卫看到镜弦,立刻认了出来,大名鼎鼎的楚家大小姐,现在又成了第一个入仕为官的女子,半月便查清了户部侍郎王潜的案子,晋升为郎中。虽然官职不大,但有一个做禁军统领兼太子太傅的爹,又深得帝君圣宠,堪称帝君前的红人。 此次狩猎更是被钦点了随侍皇女,若是做的好了,日后皇女登基,镜弦必定能成元老般的人物,掌握大权不在话下,这种种好处,谁见了不都得想巴结一番。 守卫例行检查了一番,便献媚地笑着,将镜弦恭敬地迎入宫中。 镜弦没有理会守卫的讨好,回忆了一下辰楼暗探绘制的皇宫地图,辨明方向便朝皇女九卿的金凰殿走去,她需要在卯时末之前到金凰殿,然后陪同九卿去午门等候帝君,一同前往皇家狩猎场。 飞快转过几座宫殿,镜弦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有上次宫宴来过一次皇宫,如果就这样独自找到了金凰殿,肯定要引人怀疑,便转向正北而去。 路过一条小路时,镜弦眼尖地看到了一个小宫女,立刻叫住了对方:“你知道金凰殿怎么走吗?可否带一下路?” 小宫女呆了呆,看了看四周都没有人,才确定镜弦叫的是自己,连忙行礼回道:“是,小姐随奴婢来。” 那小宫女说完,便蹦蹦跳跳地在前引路。 镜弦看她走的有趣,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呀,平日在哪里当值?” 小宫女闻言开心地回道:“奴婢叫兰心,平日在御膳房洗洗菜什么的,也跟着师父学习烹饪。” “哦,那你学的怎么样?”镜弦总觉得这么活泼的一个小姑娘,应该静不下心来学习烹饪,却不想。 “师父说我悟性很高,再学上几年就可以成为御厨了!”兰心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亮闪闪的,弯成了两道月牙。 镜弦从侧面看着兰心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喜欢这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嘴角也不由自主弯了弯:“那我可得趁现在尝尝你做的饭,否则你成御厨之后,专门为帝君、皇女做饭,我想吃也吃不到了。” “好呀!小姐有时间可以进宫来找我,想吃什么我都能做!唔……不过现在鱼虾做的还不是很好,可以等以后学会在做给小姐吃!而且就算以后我成了御厨也没问题,每天做给小姐吃都行!” 兰心显然也对和善的镜弦有很大的好感,平时在御膳房,别人不是讨好自己,就是嫉妒排挤自己,除了师父对自己好,就没有像镜弦这样的朋友了。 朋友……兰心想到这,突然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眼镜弦,能在这个时候进宫见皇女,身份肯定不低,也不知她是否肯把自己当作朋友。 镜弦完全不知道,一眨眼的功夫中,兰心心里闪过了那么多小心思,抬手揉了揉兰心的头,笑道:“好呀,以后我进宫,若是有时间,一定去御膳房找你!” “嗯!”兰心闻言,开心地点了点头,继续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带路。 一盏茶时间后,两人才走到金凰殿,殿外守候的宫人看到镜弦,连忙迎上前问道:“请问可是楚郎中?” “嗯,是我……微臣。”镜弦差点乱不清自称。 “楚郎中来了便好,皇女已经在殿内用早膳了,楚郎中请随奴婢来。”那宫人低头说完,便向殿内走去。 “兰心,今天多谢你了,我先进去了,下次再去御膳房找你玩。”镜弦说完,便快步跟上了那宫人。 “嗯!”兰心朝镜弦的方向挥了挥手,看着镜弦入了金凰殿,才转身开心地离去。 “皇女就在殿内等候,楚郎中自行入内即可,奴婢先行告退。” 那宫人将镜弦引到殿门后,便躬身退了下去,镜弦则独自踏入了金凰殿。 殿内,九卿已换下了宫装,身着一套窄袖金丝长袍,优雅地坐在紫檀圆桌前,不紧不慢地用着早膳。 一旁候着六个宫女,垂首站在两侧,仿佛雕像般一动也不动,看到镜弦进来,连眼珠也不转一下,眼神亦无丝毫变化。 九卿身后半步外候着一名女官,看衣着像是皇女的贴身一品女官,微微低着头,眼睛看向脚尖,却在九卿对某样菜品表现出兴趣之时,立刻将碟子挪到九卿跟前。 “微臣见过皇女。” “不必多礼。”九卿闻言,便知道是镜弦到了,放下玉箸,抬头望向镜弦,玉颈微抬,“楚郎中可用过早膳了,若没有便随本宫用些。” “回皇女,微臣已经在路上吃过了。”镜弦并不想在这么压抑的环境里吃饭,便称自己已经吃过了,反正不吃一顿早饭也没什么。 “嗯,那便随我一同去见父皇吧。”九卿说完,接过女官递来的手绢擦了擦嘴角,缓缓起身向殿外走去。 殿门外停着一副鹤辂,众人侍候着九卿坐上鹤辂,又请镜弦坐上了后方的一顶小轿,便浩浩荡荡向太凰殿走去。 太凰殿外,楚靳正侍立在殿外,看到九卿镜弦过来,上前向九卿拱手道:“皇女殿下,陛下正在用早膳,请殿下在殿外稍后片刻。” “嗯,本宫就在外间等候吧,这几天有劳楚统领护卫了。” “殿下言中了,臣不过尽分内之事罢了。” 九卿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冲楚靳略一点头,便站到了殿门的另一边。 镜弦跟着九卿站了过去,在九卿身后冲楚靳眨眨眼,比了个鬼脸。 楚靳碍于皇女在,不好有别的表情,便隐晦地瞪了镜弦一眼,示意镜弦不要胡闹,又自然地转身,守在了殿门外。 第二十六章 傲天随侍 众人相对无言,一动不动地站在殿门外,约莫半炷香后帝君才从殿内缓步走出,国师竟一袭白衣陪伴在帝君身侧,俊美的脸上,一双眸子闪烁着毒蛇般的阴狠目光,仿佛半个王一般,藐视着周遭众人。 看到镜弦,国师眼中闪过一抹探究,看来应该是已经收到了丞相的消息。 镜弦视线与国师相交,毫不掩饰地自信一笑,然后在众人注意到之前,收敛神色,自然地转开了视线。 帝君一如上次镜弦看到的一样,苍白的皮肤上,有着一抹异样的红色,看上去像极了健康的红润之色。 但镜弦见识过千般毒药,隐隐看出有什么不对,但帝君这模样又不太像中毒,反而有些像中蛊,可现在蛊术几乎绝迹了…… 这些念头镜弦脑海中一闪而过,但这个时候也来不及深思,和九卿、楚靳一起见了礼。 帝君目光扫视一圈,看到镜弦的时候,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当先向外走去。 九卿见状,连忙快步跟上了帝君,国师和楚靳随即也跟了上去。 镜弦跟着九卿,眉头微皱,刚刚帝君视线往自己这里看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九卿及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似乎很怕帝君的模样。 帝君作为一个父亲,竟然让女儿怕成这样,视线扫过都会感到恐惧,真不知是帝君的悲哀还是九卿的悲哀,亦或都是吧…… 帝君、皇女二人分别上了銮驾、鹤辂,国师一顶软轿跟在最后,楚靳和镜弦只能徒步跟着,向午门走去。 穿过一条宫道时,镜弦突然察觉到,护卫九卿的影卫闪了出去,同时,另一道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九卿鹤辂的阴影中,显然是换了影卫。而周围的宫女侍卫,包括楚靳在内,竟无一人察觉到。 镜弦本也无意理会,却感觉那人的气息似曾相识,仔细一辨,发现居然是第一影卫帘阑。 发现这人居然是帘阑,镜弦立刻提起不少兴趣,余光若有若无地朝那片阴影看去,这一看,险些笑出了声。 许是帘阑懒得走路,便悄无声息地勾住鹤辂底部,慢慢地将自己整个人都吊在鹤辂阴影中,抬着鹤辂的几人居然也毫无知觉,就这么抬着鹤辂继续走着。 镜弦怕自己再看下去,忍不住把帘阑揪出来,于是翻着白眼收回了目光。 而在镜弦收回视线的同时,帘阑一双黑亮的星眸,毫不掩饰地看向了镜弦。 虽然镜弦的样貌和自己那日见到的不太一样,但他能从镜弦的气息中感觉出来,她就是自己在找的那个人,可惜前两天去没能见到。 想到此,帘阑向镜弦的手腕看去,却没发现自己送的那个镯子,不由得有些失落,而发现镜弦手腕竟没有任何配饰的时候,心中又一阵开心——定然是因为她不喜欢戴首饰,所以才没戴自己送的东西,下次自己要送点别的东西才对。 帘阑眸光发亮看着镜弦,将镜弦的容貌一笔一画描摹入心里,面具遮掩之下,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镜像感觉到帘阑的注视,本想装作没有察觉,但不知为何,那视线炙热得让她有些脸红,忍无可忍之下,镜弦羞恼地朝帘阑瞪去。 帘阑察觉到镜弦向自己的方向看来,不由一阵心虚,虽然情报中了解到她没有武功,却还是瑟缩地收回了视线,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车板,似乎上面有什么了不起吸引人的东西一般。 镜弦视线扫过,就看到帘阑这么自欺欺人地盯着车板,还在努力地试图用余光观察自己。 镜弦哭笑不得地又收回视线,结果刚一回头,就察觉帘阑的视线又粘到了自己身上。 “……”镜弦忍住了骂人的冲动,气地差点绊倒在地,这游戏好玩吗?堂堂第一影卫这么幼稚? 镜弦这一踉跄,宫人们都没有注意到,倒是帘阑立刻就发现了,连忙出手用掌风帮镜弦稳住身体。 镜弦站稳后继续若无其事向前走着,心中却一阵异样的感觉,想要瞪帘阑,却不知为何,有些害怕视线与他对上,只得任由帘阑灼热的视线一直放在自己身上,不自在地走向午门。 镜弦心中隐隐有感觉,即便让帘阑知道了自己武功高超,他也不会告诉帝君、皇女,还会掩护好自己,所以一开始,镜弦就敢毫不担心地瞪向帘阑。 在帘阑帮自己稳住重心之后,自己的这种感觉就愈发明显了,可就是这样,自己却害怕与他对视了? 镜弦有些迷茫,揉了揉有些发热的脸,尽量不去在意帘阑的存在,将注意力放在九卿身上,可还没走出几步,却又开始不由自主地用余光看向帘阑。 镜弦和帘阑就这般观察着对方,穿过条条宫道,随着一行人到达了午门。 百官早已恭候在午门外,见到帝君出现,连忙带着子女一同高呼万岁。 “平身。”帝君虚抬右手缓缓道。 丞相、大将军立在百官前最显眼的地方,见到帝君,丞相微微低头,一副恭顺的样子,大将军则不屑地横了丞相一眼,高傲地一扬头,带着一身铠甲的儿子上前与帝君见礼。 “陛下,此乃犬子贺傲天,自幼仰慕陛下英明神武,便日夜练功,只求习得一技之长,能得陛下青眼。听闻此次狩猎,便央着臣,非要亲自来拜见陛下,以诉心中钦慕之意。” 贺傲天站在父亲身后,大将军本就不算矮了,贺傲天还要比父亲还要高半个头,五官周正,身形匀称,加之一身英气,看着倒也俊朗,一身傲气,却无论怎么也掩饰不住。 大将军一说完,贺傲天就嗖地单膝跪地,一脸兴奋道:“参见陛下,卑职祝陛下龙体康健,万事如意。” “哦?快起来快起来,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啊,贺爱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以前宴会都不见你带傲天来,若不是他今日前来,朕都不知道,你竟生得如此俊朗的一个儿子,叫朕好生羡慕啊!”帝君一边说着,一边将贺傲天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的羡慕到不似作假……或者,应该说是嫉妒吧。 大将军哪儿会在意帝君话中的真假,全当帝君说的是真心话,顺着话继续道:“陛下这可是冤枉臣了,犬子懂事后,就缠着臣,非要去边关历练,臣拗不过他,只得让他去了。这些年,他一个人在边关苦苦历练,前月才迁为校尉,此次他回来为母祝寿,正好遇到陛下春蒐,便迫不及待地来了。” “不错不错,能独自到边关历练,九卿你该学学傲天啊。” “是,父皇。”九卿闻言,眼神不带丝毫波动,垂首应了。 “哪有,是卑职该向皇女殿下学习才是。”贺傲天看似谦和,一身傲气却丝毫不减,侧头看向皇女,眼中带上一抹恰到好处的爱慕之色,既不会被忽视了去,也不会让人感到不适。配上俊逸的身姿,九卿身后的宫女看着,都不可抑制地一阵钦慕。 “是啊,就该让犬子向殿下多学学,犬子要能及得上殿下万分之一,臣也不用为他操心了。”大将军口是心非地说着,终于道出了来意,“不如让犬子跟随保护殿下吧,楚郎中毕竟不通武艺……” 楚靳闻言就想反驳,话将出口却又想起,大将军还是自己名义上投靠的人,只得抿紧双唇忍住话语。 帝君依旧神色不动,大致也看清了大将军的算盘,他应该是想通过贺傲天,笼络九卿的心,借此慢慢掌控整个金凰国。但这样就像让九卿为他倾心吗?真是天真啊…… 帝君侧头看了看双眸微敛的九卿,即使父女之间没有任何亲情可言,他也能从九卿的表情中读出,九卿对贺傲天的厌恶,既然这样…… “如此甚好,那便让傲天和镜弦一同随侍吧。” “是,卑职一定不负所托,誓死保护皇女殿下!”贺傲天激动地应道。 这下他们离目标又进一步,贺傲天相信,以自己的魅力,一定能让皇女爱上自己。没看到那几个宫女吗,不过一眼,她们就钦慕上了自己,就算皇女麻烦一点,又能困难到哪儿去呢。到时候,自己一旦得到皇女的心,帝君一死,金凰国便同自己的囊中之物无异了。 奈何,这注定只会是个白日梦了,这么多的人,都没发现皇女隐藏甚好的厌恶:“那便有劳贺校尉了。” 帝君身侧,国师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越看越觉得,丞相那里传来的消息准确无误——贺傲天身为男子却得以随侍皇女,楚靳至今仍然紧抿的双唇,不似传言般无能的楚镜弦,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啊…… 镜弦缩在最后,听着众人的对话,越听越开心,自己都不用费劲去做贺傲天肖想附马之位的消息了,大将军和帝君真是配合自己啊,今天就来了这么一出,这种好事,真是睡觉都会笑醒啊。 高台上的众人一团和乐,内心却各有各的算计,有的因计谋得逞而快乐,有的自负看穿一切在心底冷笑,有的冷眼旁观自认为黄雀……却不知,谁才是真正的黄雀,谁又是那可悲的螳螂,看似机关算尽,可又有谁能真正算尽一切? 第二十七章 前往猎场 “陛下,该出发了。”国师淡淡提醒着。 “哈哈哈,不错,出发吧。”帝君开心地笑着,当先上了最前方的御车,国师也陪着帝君,上了御车。 随后,皇女登上了后面的马车,之后,众官员才熙熙攘攘分别或骑马,或坐马车,跟在帝君车驾之后,浩浩荡荡向狩猎场进发,一行排出一里开外,好不壮观。 贺傲天骑马跟在九卿的车旁,不时看向车厢的眼睛,有着毫不掩饰狂热和征服欲,而扫过镜弦的瞬间,便又透露出浓浓的厌恶——不过是个无能的贵女罢了。 镜弦才懒得理会贺傲天的看法,悠然坐在九卿车驾前,旁边的小太监小心翼翼驾着车,与帝君的车驾保持着恒定不变的距离。 前方帝君的车驾旁,楚靳身披金盔银甲,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守卫在侧,后方隐隐传来少年少女们开心的笑声。 此次狩猎,众官员几乎都带上了各自的儿女,有儿子的,想让儿子在此次狩猎中大展身手,获得帝君赏识,那仕途必然也会顺利许多,当然,最好是获得皇女的青眼,一举成为驸马,那这金凰国可就是自己的天下了。退一万步来说,也可以结识下京都贵女,能有一个好的政治联姻,对家族发展也是极好的。 金凰国女子也常有学习骑射的,可以在狩猎场最外围打打野兔、野鸡什么的,结识一下其他贵女,认识下出色的少年英才。在这场逃不掉的政治联姻中,若对方是自己心仪的人,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而这就需要她们在这种为数不多的场合中,把握住机会,赢得对方或对方父母的青睐。 这场复杂的权力斗争,自己偏偏被卷进了斗争中心,想到这,镜弦就有些头疼,她本来是可以在家悠闲地享受人生,闲来去祸害祸害江湖人士,可现在……只能祸害朝中那些老狐狸了。 镜弦感慨地摇了摇头,却听到身后车厢中传来九卿的声音:“楚小姐,可否进来一坐。” “自然。”镜弦一愣,应声进了车厢,顺便避开了帘阑一直放在自己身上,从未挪开过半分的视线。 九卿的车驾和帝君的比起来小了许多,但车厢内还是非常宽敞的,即便坐四五人也丝毫不会显得拥挤。 车厢中放有一张小小的金丝檀木桌,这个时节还没有什么水果,桌上便只放了几碟式样精美的点心。 九卿看到镜弦进来,友好地微微一笑:“本宫觉得楚小姐应该不会喜欢郎中这个称呼,便叫楚小姐了,楚小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当然,微臣自然是乐意的。”镜弦微笑着点头应是,自己的确不喜欢楚郎中这样古怪的称呼。 “那就好,父皇前日同我说,要让楚小姐陪本宫一同狩猎,这几日就有劳楚小姐了。楚统领武功这么厉害,想来楚小姐也不错吧。”九卿继续温和的说着,竟没有一点皇女的架子。 镜弦心中微感诧异,却也无从深究,顺着九卿的话继续道:“能随侍殿下是微臣的荣幸,至于武功,微臣少时顽劣,也没得父亲多少教诲,也就对经商之事比较了解。” 镜弦说着,狠狠在心中鄙视了一番自己的虚伪,天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有多违心。 “楚小姐过谦了。”九卿淡淡说着,将碟子往镜弦的方向推了推,“楚小姐吃块点心吧,这是宫中御厨做的,味道还不错。” “多谢殿下。”镜弦状似感激地道了谢,拿起一块点心,早上没吃早饭,现在确实有些饿了,顿了顿又补充道,“殿下日后直呼微臣姓名即可,不必叫得那么麻烦。” “嗯。”九卿微微点头,“叫楚小姐的确显得太过生分了,那本宫日后就直接叫你镜弦了。” “是。”镜弦一脸开心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更是诧异,不明白九卿为何会对自己如此亲热。 吃完糕点,镜弦感觉九卿也没什么要说的,便主动道:“殿下在车内好好休息,微臣就不打扰殿下了。” “嗯。”九卿温和地笑着,目送镜弦出了车厢,笑意才渐渐消散,微微皱起眉头。 父皇让她好好拉拢楚镜弦,获得楚镜弦的忠心。可今日接触后,她有些不明白,楚镜弦不过是占了个楚靳嫡女的身份,实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才能,这么算来,直接稳固好楚靳就行了,何必费劲去拉拢楚镜弦。 但是虽然不明白,九卿还是按照帝君的话做了,反正此事有利无害,若是楚镜弦真有什么她没发现的出色之处,便最好不过了,如果楚镜弦只是个平庸之人,她也没什么损失。 九卿斜倚着车壁,思绪转到狩猎上。她特地让帘阑这几日都随身守卫,想到帘阑此刻就在旁边守着自己,嘴角便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镜弦出了车厢,伸了个懒腰又坐回了原处,刚坐下,镜弦便察觉到帘阑的视线又投了过来。 过了这么久,镜弦都快免疫帘阑的视线了,一转头就要无视帘阑的存在,可是…… 他手中拿的那是什么?居然是个馒头,看起来还有些热乎,拿着馒头的人津津有味吃得正香。怪不得这一路总觉得他怀中鼓鼓的,仿佛藏了什么东西。 咕~ 镜弦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一声哀嚎,本来她不怎么觉得饿,吃了一块糕点后,反而激起了食欲,都怪那块糕点! 本来很小的一声咕噜,在帘阑和镜弦两个绝世高手耳中,那是何等震耳欲聋啊,镜弦楞住了,帘阑也楞住了,镜弦突然觉得脸烧得慌,丢人啊,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 帘阑却没想到那么多,脑中只剩了一个想法——他的弦儿竟然没吃早饭,肯定饿惨了。想到这,帘阑看看怀中剩下的一个馒头,嗖一声蹿了出去。 镜弦看到帘阑离开,不知为何,竟悄悄松了口气,连忙揉了揉发烫的脸颊。没想到肚子居然这么不争气,真是恼得人牙痒痒。 但不过一会儿,镜弦还没冷静下来,就看到帘阑又蹿了回来,怀中馒头不见了,手中却还拿着刚刚剩下的小半个馒头,也不吃,就这么看着镜弦。 镜弦脑子嗡一声乱成一团,刚松的一口气立刻又提了上来——他这干嘛去了,怎么就回来了,又看着我,看我干嘛,能不能不要看了……还看?本小姐脸上有花吗,有什么好看的,天哪,算你狠,你看,让你看个够,我就装作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楚郎中。”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镜弦惊了一跳,差点吓出声来,又生生憋了回去,“什……什么事?” “刚刚有人让奴才把这个东西给您,奴才就赶忙送来了。”小太监说着,把一个圆圆的纸包递给了镜弦。 “哦,谢谢啊。”镜弦看着纸包似乎有些眼熟,迷茫地接了过来。 “不客气不客气,这是奴才应该做的,那东西送到奴才就先退下了。”小太监小跑着说完,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转眼就被甩到了后面。 镜弦奇怪地看了眼小太监,也不知会有谁给自己送东西,略作犹豫,还是打开了那个摸上去有些发烫的牛皮纸包,里面赫然是一个白面馒头。 “……”镜弦眼角抽了又抽,才忍住看向帘阑的冲动,她说怎么那么眼熟呢,感情是这家伙分自己的馒头。 手中的馒头烫乎乎的,似乎刚刚用内力加热过。既然都到自己手上了,那就吃吧。 镜弦无所谓地咬了一口馒头,居然还有点烫嘴,香香糯糯的好吃极了。 吃着手中的馒头,余光看向帘阑那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家伙,怎么自己吃一口,他跟着吃一口,巧合么?镜弦想着,假装被远处的景色吸引,呆呆地看向远方不动了。 帘阑习惯性要再吃的时候,发现镜弦居然不吃了,便又放下了送到嘴边的馒头,等了半晌,发现镜弦还是不动,便顺着镜弦视线往外看去——没什么好看的呀,不懂她在看什么。 镜弦嘴角抽了又抽,她看似在看风景,实则一直用余光观察着帘阑,把帘阑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万万没想到啊,帘阑居然是真么一个人,看来熙月说的没错,就是个傻子! 镜弦想着,把手中馒头当作了帘阑,恨恨地一口一口嚼碎吃了。 帘阑一看镜弦又开始吃,连忙也跟上,继续着你吃一口,我吃一口的游戏,明明只剩三分之一的馒头,硬生生和镜弦的一整个馒头同时吃完。 镜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心中恨恨地骂着,那就是个傻子,不用理会他,一边却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被扔进暗格里的手镯…… 半个时辰后,即将抵达狩猎场之时,在帘阑视线中泰然自若的镜弦突然惊坐起——都没看那馒头有没有毒,要是有毒……算了吧,要是有毒也来不及解了,要死也早死了…… 镜弦颓然地坐了回去,来历不明的东西,怎么能忘了验毒了呢……郁闷啊…… 第二十八章 竹间黑鼠 官道上,浩浩荡荡的华丽马车排了一路,平日难得一见的达官贵人,都规规矩矩跟在最前方的龙凰御驾之后。 排在次位的华贵马车之上,一个人目光灼灼盯着另一人,被注视那人泰然处之看着风景,就这般晃晃悠悠到了狩猎场。 百官先将帝君迎进了行宫,才纷纷跟着行宫的宫人到安排好的住处住下。 镜弦则一路跟着九卿,最后住在九卿所在玉灵殿的偏殿。 天知道镜弦跟着九卿离开的时候,贺傲天狠狠地盯着镜弦的背影,恨不得将镜弦杀了取而代之。 镜弦懒得搭理贺傲天,翻个白眼,悠悠跟上了九卿。不过,贺傲天倒是很好地吸引了帘阑的注意。 可怜的贺傲天恐怕无法知道,不敬镜弦的后果,远比炸了影部还要严重的多。 第一日下午没有任何安排,镜弦放下那个比想象中大了三倍的包裹,不满地嫌弃了一下辰三,便打算去找楚靳,却不料,刚走出房门,就被迎面走来的宫女截住了去路。 “楚郎中,殿下找您一叙,还请您跟奴婢去一趟。” “嗯,你带路吧。”镜弦只能无奈地打消了去找楚靳的念头,跟着宫女向正殿行去。 玉灵殿正殿中,伺候的宫人没有皇宫中那般多,但也有五六人在忙着安置东西。 九卿坐在正中的座椅上,呆呆看着大殿的阴影角落发呆,身后,她的大宫女白钰正缓缓打着扇,看到镜弦到了门口,轻咳一声,九卿这才回神,仿若无事般看向镜弦。 “见过殿下。”镜弦躬身行礼。 “起来吧。”九卿抬手示意众人都退下,只留了白钰在旁,“日后只有我俩的地方就不必多礼了。” “是,多谢殿下厚爱。”镜弦不便拒绝九卿的善意,便欢喜地道了谢。 九卿看到镜弦如此好说话,心中也松了口气,开心地笑道:“今日下午也没事,你就陪本宫下会儿棋吧。” “只怕微臣棋艺不精,平白扰了殿下的好心情。”镜弦无心下棋,只得找借口推脱。 “无碍,来吧。”九卿说着,走到一旁的棋桌前坐下,不由镜弦再拒绝,便首先落了子。 镜弦只得上前坐下,执白子与九卿对弈起来,一边无视着上方帘阑的目光,一边随手落子。 九卿本就意不在下棋,认真下了一会儿,铺垫好局势后便随意了许多,开口道:“今晚的晚宴你便同本宫一起吧。” 镜弦又落一子,不动声色截住一片黑子,微微摇头:“微臣身份低微,怎么能同殿下坐到一起呢。” 九卿未觉棋盘上局势已有转变,继续道:“无妨,这是本宫的决定,且父皇本就让你随侍我,此事就这么定了。白钰,你让他们将楚郎中的位置挪到我旁边。” “是。”白钰应声退下前去安排。 “微臣谢过殿下。” 镜弦再不能推辞,谢过九卿,心中略微了然,九卿应该是想拉拢自己。 既然如此,暂时与她虚与委蛇便可,反正暗中提防着九卿,若有什么阴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不怕什么。 九卿一边下棋,一边和镜弦闲聊,有意把话题引到了政事上,几番问答后,镜弦的回答还颇让九卿感到惊艳,心中觉得拉拢镜弦并不错,便愈发热切起来。 两人心思各异,面上却都丝毫不显,亲热地笑谈着,对弈了近一个时辰,镜弦一颗白子落下,九卿黛眉紧促,沉吟半晌后还是颓然地放下手中黑子。 “此局是我输了,竟不知你的棋艺这般好。” 镜弦摇头笑道:“殿下棋艺精湛,微臣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你就不用谦虚了,父皇看中你果然是有原因的。” 镜弦笑笑不再说话,九卿看了看漏刻,离晚宴的时间还早,心中虽不愿再下棋了,但也不能就这么坐着和镜弦干瞪眼,于是只好执子再下一盘。 镜弦见状,头也开始隐隐作痛,眼见九卿就要开始下第二盘棋,急忙道:“殿下,您看外面青竹多好看,不如微臣砍两株下来,给殿下做个风筝玩吧。” “哦?”九卿眼神一亮,却又立刻黯淡下来,若是让帝君发现了她放风筝,定会狠狠责罚。 想到此,九卿摇了摇头,却也有了别的主意:“做风筝便算了,不过那竹子长得这般好,倒是可以画一幅青竹。” 看着外面挺拔的青竹,九卿不由想到了帘阑,可青竹又有些不太像,便决定画一幅墨竹图:“你棋艺甚好,书画应该也不差吧,不如陪本宫画一幅墨竹图,本宫还不曾看过你的书画呢。” 虽然没能做风筝,但是画画也比下棋有趣多了,于是镜弦便愉快地应下:“那微臣就献丑了。” 宫人飞快地搬来了案几和笔墨纸砚,放到殿前的空地上。待九卿执笔开始作画后,镜弦也开始挥毫作画。 两人便这般对着青竹,无言地各自作画,帘阑则好奇地将视线到镜弦的案几上,探头看着镜弦作画。 九卿心中念着帘阑,知道他定然在暗中看着自己,脸颊不可抑制地泛着红晕,一笔一划落地无比细致。 镜弦则明显能感觉到帘阑正看着自己,没好气地在纸上涂抹着,竟鬼使神差在竹林里画了一只黑色的小鼠。黑鼠瞪着两只豆子眼,探出半个身子,短短的两爪还抱着半块馒头。 若是站在画前看去,那小黑鼠仿佛就在目不转睛盯着赏画人一般。 帘阑好奇地看着那小黑鼠,隐隐觉得有些怪异,却又想不出有什么不妥,便干脆一脸欣赏地看着镜弦作画。 画完小鼠,镜弦在空白处题了诗,放下手中毛笔,见九卿还未作完,便站在一旁静静等着,约莫一盏茶后,九卿才堪堪停笔。 镜弦望去,画中风雨正急,竹林中一株墨竹格外苍俊挺拔,将画面正中一株有些细小的竹子护在身后,仔细看去,那墨竹竟还有些隐隐发紫。 九卿似乎对此画非常满意,含笑放下毛笔,才突然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幸而镜弦正在看画,没有注意自己,于是连忙压下了那抹含羞的笑意。 虽然九卿此画让人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别的含义,但九卿还是不由得心虚,再加上她也不愿多谈自己这画,于是微微侧身,挡住了镜弦的视线,自己则看向镜弦的画作。 镜弦的画倒是平平无奇,线条布局都循规蹈矩,没有令人眼前一亮之处,但却能看出,她基础功的确特别扎实,略微奇特的是…… “镜弦,这黑鼠是?” 镜弦一惊,这哪儿能说实话啊,于是信口胡诌:“微臣觉得这稍微空了点,所以画了只黑鼠上去。” “这样啊,挺好的,倒也相称。”九卿一颗芳心乱跳,无心分辨镜弦此画的好坏,也是胡乱应着,“进屋坐会儿吧,站得也有些累了。” “是。”镜弦见九卿对那小黑鼠不感兴趣,也松了口气。 两人心中都有些发虚,匆匆进了玉灵殿,九卿悄然打了手势,让白钰收好自己的画。 而间接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茫然不知,避过众人视线,跟着九卿进了大殿,趴在梁上继续盯着镜弦。 进了大殿,两人内心也平稳了不少,谈着对一些政务的见解,到也将下午的时间打发了过去。 酉时将近,九卿便在宫女的伺候下,换了一身衣裳,携着镜弦前去赴宴。 宴会在靠近猎场的一片草地上进行,九卿到达之时,百官都已等候在此了,少爷贵女们纷纷换上了最鲜艳的服饰,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笑谈着。 九卿到后不久,帝君也在国师的陪伴下到来,心情看起来到比在宫中时好了许多。 “歌舞起!” 随着太监的声音,旁边冒出了许许多多的舞女,穿着颇有些清凉,在乐师的伴奏声中翩翩起舞。 夕阳中,篝火也熊熊燃了起来,许是饮了酒的缘故,不少贵女都放开了许多,在篝火旁边笑边跳,极少数大胆的甚至找上了心仪的少年,借着敬酒的名义,极力吸引对方的注意,博取好感。 帝君的笑声则从未断过,从宴会开始,就不断地有人上前敬酒,国师还在一旁不时地与其搭话,逗得帝君龙颜大悦,挥手便赏下许多赏赐。 九卿倒是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坐在坐席上,静静地看着表演,有人前来敬酒,便优雅地笑着略作回应,又客气地将人送走。 身边优秀的贵族子弟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也不见她对谁多加青眼。身旁无人时,便静静望着角落阴影,仿佛,那才是世上最吸引她的地方。 第二十九章 行宫夜火 镜弦坐在九卿下首,惹了不少人红眼,亦有更多人掩饰住嫉妒,举杯前来攀附。 镜弦只能一一应付着,完全没有机会与楚靳交谈。 外面也不时出现各种异常,或是闹事的,或是疑似的刺客,禁卫军都能精准排查拿下。晚宴刚开始楚靳便出去了好几趟,中途再一次出去后,干脆到晚宴结束也再没回来。 帝君身边除了普通影卫外,似乎还有一名影卫,从始至终仿佛一个木偶般,隐在帝君身后,没有动过一分一毫。地位似乎比帘阑还要高上一筹,没见帘阑都不敢往镜弦这边看了,生怕被发现端倪。 想来,他应当就是影部的现任影主,负责影部的一切事务,以及保护帝君的安全。 正如帘阑不必随时护卫九卿一般,宫中守备森严,影主就不用每时每刻守护帝君,他的主要职责是维持影部的运转,只有帝君出行,或有较大可能发生意外之时,才会贴身保护。 一旦帝君驾崩,影主就会第一时间追随帝君而去,下一任影主便由太子身边的第一影卫担任,当今帝君无子,自然便由皇女身边的第一影卫帘阑,担任影主。 据辰楼探查,影主几乎时刻呆在影部,极少外出,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是影部中说一不二的统领者。 影主的名字辰楼一直没有查到,于是便一直以影主称呼。 整场宴会,镜弦得空便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影主,除了高深莫测外,竟无法探知出任何东西。镜弦隐隐觉得,若是打起来,自己绝对敌不过影主。 折磨人的宴会足足一个半时辰才结束,镜弦拖着坐麻了的腿回到偏殿。 影主带来的强烈危机感,让镜弦打坐到了三更才睡。 睡下不久,不知哪处走了水,外间吵吵嚷嚷地好不热闹,宫人们来回奔波了大半夜才又安静下来。 第二日,镜弦神清气爽地起床,装好暗器毒药就向玉灵殿正殿走去。行至半路,便听到远处有宫女在小声议论。 宫女甲贼眉鼠眼状悄悄摸摸道:“哎你昨晚看到东边失火了吗,好可怕啊,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 宫女乙八卦之心顿时熊熊燃烧:“看到了看到了,我还特地抬着木盆假装去救火,简简单单就过去了。” 宫女甲顿时一脸振奋:“真的?快说说,到底怎么个情况,我就应该和你一起去看看的。” 宫女乙得瑟道:“那可壮观了,火柱冲天而起,烧的半边天都红了。据说首先走水的是大将军嫡子贺傲天的住所,烛台被风吹倒,引燃了帘帐,一瞬间就燃了起来,若不是贺傲天翻窗逃了出来,只怕……” “啊,好可怕啊,昨天我远远看到,贺公子好生俊朗呢,真可怜遇到了这种事……” “……” 镜弦懒得再听下去,转身悠悠离开,暗暗觉得,这就是报应啊,叫那家伙看不起自己,还杀气腾腾地望着自己。这下好了,自己都不用动手,天道就惩罚他了。 而此刻,“天道”正坐在玉灵殿房梁上,想到昨夜自己放的那把火,便心情愉悦。 区区贺傲天竟敢用那种眼神看镜弦,真是活腻歪了,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真是不知道世界到底有多么的五彩斑斓。 ……唔,这么一想,昨夜贺傲天惊慌失措地醒来,发现房门冲不出去,一头撞上窗户,居然还给撞傻了,整个人飞出去摔了个狗啃泥后,呆呆地在地上爬了好久才起来,真是报应不爽啊。 下次再对镜弦不敬,就不是警告这么简单了,某阑正恶狠狠地想着,便看到镜弦从殿门外悠然走了进来。 “参见殿下。” “不必客气,一起来用点早膳吧。” “是,多谢殿下。” 镜弦坐到桌前,礼数周到地陪着九卿用了早膳,又到天乾殿见了帝君,一同向狩猎场而去。 到达狩猎场时,百官正三两成群地谈笑着,见到帝君到来,连忙高呼万岁。 “今日不必多礼,众爱卿玩的开心就行。” 帝君说着,在高台上坐下,不多时,远方一阵喧哗,便看到一只雄虎,在禁军的围堵中,精疲力竭的踉跄着向这边逃窜。 接过侍卫呈上的漆金雕龙长弓,帝君将弓拉满,眼中精光一闪,对准雄虎,猛地松开双手。 箭矢顿时破风而去,箭尖斜穿入虎眼,那雄虎吃痛,猛地挣扎起来,虎爪拍翻了周围几名禁军士兵,又挣扎了一会儿,躺在地上渐渐不再动弹。 而帝君箭矢出手的瞬间,镜弦察觉,帝君身后的一名影卫偷偷打出一枚暗器,调整了箭的准头,此箭才得以刺中老虎要害。 众臣哪知这些,纷纷恭维起帝君,无不是赞帝君箭术了得,不少大臣眼中确实露出惊叹的神色,毕竟帝君六十多岁,还能有如此准头,实属难得。 帝君听着众臣的吹捧颇为受用,心情舒爽地向九卿招了招手,乐呵呵道:“你也去吧,朕很期待。” “是,定不负父皇所望。”九卿躬身应了,便准备前往猎场。 “楚镜弦、贺傲天,你们也随卿儿同去吧。” “是,傲天定会保护好皇女殿下,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是,微臣遵命。” 看到楚靳望过来的眼神,镜弦及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示意楚靳安心,随后才跟着九卿下了高台。 下方,马官牵着三匹马候着,看到九卿过去,连忙行了一礼,躬将手中的缰绳递了过来。 九卿微敛双眼,却没主动去接,镜弦这才发现,白钰并没有跟来,旁边也没有宫女,只得上前两步接过缰绳,然后又递给九卿。 九卿这才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打马向不远处的树林去了。 贺傲天眼下隐隐一片乌青,显然是一夜未睡,强打着精神翻身上马,不爽之下转头准备看镜弦笑话。谁想他扭头就看到,镜弦干净利落地翻身跃上马背,姿态优美至极,哪儿有一丝狼狈。 被镜弦狠狠惊艳的贺傲天,呆呆地愣在原地,镜弦都快进入树林了,他才猛然惊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暗暗决定,待拿下九卿之后,一定要将镜弦也收入房中,虽说此女无能,但相貌确是顶尖的,也算配得上自己。 贺傲天胡乱想着,打马追了上去,却不知,他的一切表情变幻正巧被帘阑看在眼里。 如此龌龊的眼神,帘阑看着就一阵恼火,自己那把火实在太便宜贺傲天了,既然他如此不识趣,自己便替阎王收了他吧。 帘阑一边思索着要如何取了贺傲天性命,一边如同鬼魅般飘入林中,跟随着打马飞奔的九卿,在树顶飞跃而过,竟未踢落一花一叶。 镜弦余光看着帘阑,心底也不由得佩服,能在高速移动中还能将身形隐藏得如此之好,她自问是做不到的。 一行人自林中飞驰而过,后方还有十数名禁卫军跟随,闹得林中一片混乱,野兔、野鸡都逃了个精光。 正当镜弦打算叫住九卿时,九卿便主动停了下来,四处张望了一下,便缓缓打马向树林深处走去。 未走几步,九卿突然出声:“你们都散开吧,五丈开外守卫就行。” 众士兵愣了愣,又一想猎场都是清理过的,跟何况这里还是外围,更不可能有什么危险,便依言退到了五丈处。 贺傲天闻言,正打算找个由头把镜弦也支开,便听九卿对自己一笑道:“贺公子,不如我们便比一比,谁猎到的猎物多吧?本宫走东边,你走西边,一个时辰后回去。” 贺傲天本来还想拒绝,看到九卿那一笑,一阵心神荡漾,到口的话又咽了下去,改口道:“那便依殿下所言,卑职就先去了。” 贺傲天傲然一笑,点了两个士兵跟随,拍马向西边去了,一边还想着,是要少杀几只让九卿赢了开心呢,还是多捕几只猎物,显得自己厉害些好呢? 镜弦默默白了一眼贺傲天那白痴,打断了九卿还要继续的话:“殿下若有什么事需要微臣帮忙的,微臣定当尽力。只是这丛林中总是会有危险,殿下把我们都支开了,一个人恐怕不安全。陛下正是为殿下安全考虑,才让微臣跟上的,如今微臣也不敢随意离开殿下。” 九卿微微叹了口气,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如实说道:“镜弦,你可否帮本宫打些猎物,本宫……本宫实在有些下不去手。” “啊?”镜弦惊讶地瞪大了双眸,完全没有想到,九卿竟会不敢打猎,寻求自己帮忙。 九卿见镜弦愣住,心中更是失望,果然她也不敢。 昨日自己让帘阑帮忙,结果被告知影主吩咐他不能出手……看来只能再想办法让帘阑动手了。 “你……你若不敢,便还是去一旁转转吧,待会儿过来我们再一同回去就好了,父皇不知道你中途离开过,就不会怪罪你什么。” 第三十章 瞒天过海 “微臣并非不敢,只是手中并无弓箭……”镜弦微扬空无一物的双手,九卿才意识到,他们居然未给镜弦配备狩猎的弓箭。 抓住镜弦这看起来并不牢靠的稻草,九卿招来后方一个士兵,让其送来一套弓箭。 这士兵似乎是楚靳的嫡系,对镜弦颇为友好地一礼,恭敬地将弓箭递给了镜弦。 镜弦接过弓箭,朗声道:“那微臣便同殿下比试一番,看谁先射中猎物。” 九卿一怔,看到镜弦在朝自己眨眼,便按捺下疑惑,等那士兵退开后连忙小声问道:“镜弦你这是何意?” 镜弦自若一笑,低声道:“待会儿微臣会调换殿下与微臣的箭矢,殿下只需将箭筒中的箭随意射出即可。我们将跟着的禁军甩远些,他们看不清,最终自然会以为猎物是殿下打的。且这样一来,后方的士兵都是为殿下作证之人,帝君必然会相信那些猎物是殿下所猎。” 九卿看镜弦举止从容,言谈不慌不乱,应该是有真本事,心中不由得镇定不少,表情也松快了些,略作犹豫,还是开了口。 “镜弦……你也不用打太多猎物,打一两只山鸡糊弄下父皇就行了。” 镜弦无奈地摇摇头:“一两只肯定不够的,至少也得打三五只陛下才会满意。” 九卿抿紧了嘴,为难道:“那…那就三只吧,还有你千万别打野兔。” 镜弦一愣,想到雪烟兔,心中恍然,看着九卿一脸不忍,几乎要落泪的样子,叹了口气,抚着九卿单薄的后背郑重点头。 “殿下放心,微臣不会伤任何一只兔子的。” 九卿愣愣看着镜弦,心中莫名安稳不少,忍住泪意轻轻嗯了一声。 镜弦偏头看了看后面的禁军,柔声道:“殿下,我们得出发了,再晚些怕会遇到别人。” “嗯。” 镜弦拍拍九卿肩膀,策马向前,还不忘笑着回眸鼓励:“殿下走啦!” 感受着镜弦给予的温暖和力量,九卿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容:“嗯,我来了。” 九卿突然显露出的脆弱,出乎了镜弦意料,讶异的同时,更多则是同情。 九卿四岁便开始学习四书五经,青春年华都在学治国之道,不曾放肆的玩耍嬉戏,更没有一日自由。镜弦不忍看着她在畏惧中逼迫自己,变成帝君希望的模样,她强迫自己的已经够多了。 镜弦和九卿突然策马,顿时冲出很远,后方禁军连忙跟上。 冲出一截,镜弦轻呵一声:“殿下,左转!” 九卿闻声连忙操纵着马儿往左,避开一众禁军视线的刹那,镜弦飞快将自己的部分箭矢都放入九卿箭筒之中,又拿过了九卿的所有箭矢,待禁军追上时,就只看到两人分别手持弓箭,策马找寻猎物。 九卿努力稳住颤抖的手,漫无目的地将手中箭矢射出去。 镜弦本欲制止,转念又叹了口气,拿出箭矢往前方射去,尽量让乱糟糟的箭矢显得有些章法。 两人冲得飞快,后面禁军追上时只能看到路边躺着一只野山鸡。一名禁军脱离队伍捡起山鸡,奋力追上队伍,仔细辨认箭尾标识后放入一个竹筐中。 “报告队长,皇女殿下打到野山鸡一只。” 镜弦听到后方的声音,愉悦地勾了勾嘴角,弯弓搭箭,将一只小鹿钉到了树上。 “啊!”九卿一声惊呼,脸上满满的不忍。 镜弦无奈:“殿下要习惯才是……哎,微臣都是一击毙命的,它们死的不痛苦。” “嗯……”九卿泫然欲泣,却只能咬紧下唇将泪水憋回去。 镜弦懒得再劝,侧头看后方禁军距离还远,便用自己的箭矢打了两只山鸡,用九卿的箭矢打了一只山鸡和一只野鸭。 没忍住多打了只野鸭,镜弦被九卿幽怨的眼神看得实在受不了,讪讪收了手,干笑道:“那我们回吧。” 九卿嗯了一声,迫不及待地策马往回走。后面禁军好不容易追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急冲冲追着九卿去了。 一盏茶后,众人终于出了树林,林前空地上少了许多人,不少贵公子都入林狩猎去了,还要晚些才会陆续归来。 不远处,帝君还在高台上与国师笑谈着,聊着聊着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头向九卿的方向看来。 九卿低头,掩饰住自己的一切情绪波动,抬头时,便又是一副孤高冷傲的模样,冷冷向高台走去。 到达高台之下时,贺傲天已经等候在此了,扬起一抹自认为最吸引人的笑容迎了上去:“殿下可是晚了一步啊,卑职这次收获颇丰,不知殿下的收获怎样?” 九卿并未理会贺傲天,直接向帝君行礼道:“儿臣能力有限,只捕获了少许猎物,还望父皇恕罪。” 后面士兵闻言,将九卿捕获的猎物都搬了上来,俯首道:“皇女殿下捕获了一只鹿、两只山鸡、一只野鸭。” 帝君闻言,微微点头,没有不满的神色。九卿第一次狩猎就能捕获这些猎物,也算可以了。当然了,重要的是,九卿终于敢下手了,也不枉自己兴师动众来猎场。 贺傲天待那士兵说完,便急不可耐地上前邀功:“殿下太自谦了,初次下场便能打到野鹿,多少世家公子都做不到呢。不过殿下竟没猎到兔子么,卑职到是猎到不少兔子,其他猎物也收获不少,不如卑职送两只兔子给殿下,凑个吉利数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贺傲天说得开心,帝君的脸却渐渐沉了下去。 “哦?”帝君语气阴沉,一双虎目定定望着九卿,猎场中兔子数目不少,而九卿的猎物中,偏偏就没有好打的兔子…… 九卿当即就脸色一变,又生怕帝君察觉,努力维持着淡然,尽量语气缓和道:“是啊,今天不知怎么了,竟没有遇到兔子。” 完了…镜弦一听九卿的回答就知道坏事了。为了狩猎,侍从放了大量兔子在围场中,怎么可能遇不到兔子! “是吗?”帝君却没有发怒,上下打量着九卿,似乎在考虑什么,半晌才收回目光,靠到龙椅上,嘴唇微动,吩咐了几句,然后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镜弦离帝君较远,没有听清帝君说了什么,但却眼尖地瞥到,影主在帝君说完话后,飞快地向京都方向去了。 九卿没有帝君吩咐,也不敢随意离开,只能手脚发麻地站在原地。 贺傲天终于察觉气氛不太对劲,却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愣愣地也站在一旁,不敢动弹,求救的目光满场疯狂地寻找着父亲,但大将军似乎暂时离开了,完全不见踪影。 第三十一章 东窗事发 太阳逐渐升到头顶,又往西边缓缓落下,前去狩猎的贵公子一个接一个地回来,看到这副场景,纷纷不知所以地看向自己父亲。然而,最后所有人都不知所然,熙熙攘攘的狩猎场,瞬间寂静得仿佛无人之地,令人不由得恐慌。 中途,大将军也回来了,看着儿子求救的目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他也有些无可奈何,但还是不忍心看着儿子受累,召来亲信问了问情况,在听到兔子之事时,逐渐想清楚了缘由。 知道了此事与儿子无碍,大将军也微微松气,虽然他并不惧直接与帝君翻脸,但此时能够维持这个表面上的平衡,他还是很乐意看到的。毕竟,如果真的翻脸,国师和丞相很有可能借此推波助澜,协助帝君将自己除掉。 既然不是自己儿子的错,大将军自然没有了任何顾虑,哪儿还忍心让爱子站那受罪,回头宽慰地对贺傲天一点头,便大踏步上了高台。 “臣参见陛下,犬子不才,说错话惊扰了陛下,实在是罪该万死,臣这便带他回去,好好说教说教,免得扰了陛下兴致。” 大将军说完,不等帝君有什么表示,便让人带贺傲天回去了。 帝君额头青筋隐隐跳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一动不动地闭眼坐着。 大将军也不在意,自行找了个地方坐下,挑衅般对着丞相和国师笑了笑。国师和丞相并未理会一脸挑衅的大将军,自顾自地品着茶,轻松写意到了极点。 众臣看在眼里,无不又是嫉妒又是佩服。 楚靳本也想向帝君求情,就看到镜弦疯狂使眼色。两人便疯狂眼色实习,实在说不清的走偷偷带点手势说明,镜弦瞪得眼睛都酸了,楚靳才熄了让爱女回去休息的心,但心中还是不忍,找了个宫人偷偷塞了些吃的给镜弦。 镜弦茫然接过牛肉干,就见楚靳使眼色,让自己赶紧吃了。 镜弦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自己爹,唇角却不由得带了一抹笑意,往棚子阴影中一躲,悠悠吃起牛肉干来。 直到太阳西斜,镜弦才隐隐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多时,一个禁军队长服饰的人,骑着匹枣红骏马,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人身后似乎还有一个人,趴在马背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与此同时,镜弦眼尖地看到,那人身后窜出一道黑影,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闪进高台之中,而后,帝君神色一凝,似乎在仔细听着,随后转头对一旁的楚靳吩咐了句什么。 楚靳闻言,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抱拳行礼后,转身下了高台,命人在一旁圈了一小片地,栅栏仅有半人高,排布地异常紧密。 正当众人更加迷茫时,两人一马飞快到了高台下,那马背上的确是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名身穿三等宫女衣服的女子,似乎晕了过去,被牢牢绑在马背上,隐隐露出半边脸,到颇为清秀。 骑马的禁军队长飞跃下马,向帝君行了一礼,然后便起身将一个笼子交给了楚靳。 楚靳接过笼子,走到刚圈出的那片小空地旁,打开笼子,将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倒了进去。 众人纷纷好奇地望去,那竟是一只浑身雪白,唯有尾尖血红的兔子。 九卿脸色本就不太自然,看到马背上那女子时,脸颊逐渐褪去了血色,待楚靳放出雪烟兔时,脸上更是一片苍白,柔弱的娇躯晃了晃差点倒下,镜弦连忙上前扶住九卿。 而一旁树上隐着的帘阑也大为震惊,内力澎湃之下,不慎压断了一截树枝,幸好没有引起注意,连忙收敛内力,抑制住一切心情波动。 “皇女,既然你今日没有猎到兔子,那便将那只猎给朕吧。”帝君终于开了口,说出的话,却每个字都扎到九卿心头,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帝君说完,旁边的侍卫立刻机敏地呈上了弓箭。 九卿急促地呼吸着,袖中双手微微颤抖,怎么也伸手接过弓箭——那是她的烟儿啊……不,父皇已经将烟儿杀了,那日自己失控的仪态被宫女看了去,父皇就将她们都杀了,对外却称是自己杀的,营造出一副自己杀伐果断的假象。 这次自己背着父皇又养了一只小雪烟兔,他竟要自己亲手杀了烟儿,是对自己的惩罚吗?不对,这是自己命帘阑抓回来的,父皇很有可能还会惩罚帘阑,影部的惩罚…… 九卿不敢再想下去,却也迟迟不愿接过弓箭,面无血色地定在原地。 镜弦见帝君面色不愉,暗中推了推九卿也没用,只好自己上前接过弓箭,塞进九卿手中。 “殿下,没有办法了,再这么下去,连您也要被陛下责罚。”镜弦脑中转过千般想法,又一一推翻,眼看帝君即将爆发,只能低声提醒着九卿。 九卿眼神绝望,父皇要自己亲手杀烟儿不说,还当着百官的面,不由分说晾自己一天,这般让自己难堪。 紧紧攥着弓,搭上箭,九卿缓缓拉开弓弦,对准了不远处的雪烟兔。 帝君见此,唇角掀起一抹满意的笑——要不是只有九卿一个后嗣,他又怎会这般费劲去扶持九卿,还算九卿性格坚强,无论怎么逼迫,也不会像一般女子那样哭哭啼啼。 更有趣的是,他逐渐发现,九卿内心似乎有一股潜藏的刚强,若是激发出来,应该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帝君坚信自己的判断,而且,他坚信,九卿唯一的弱点就是雪烟兔,只要让她亲手击碎这个弱点,她一定会变得强大,再不会受到任何外物的侵扰,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 想到这,帝君神色愈发满意,不枉他费尽心思培养九卿,即便是女的,他培养的继承人也一定是最优秀的! 第三十二章 血流而亡 九卿玉手紧紧捏住弓弦,眼神痛苦至极,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一个永恒,世界一切都变缓了、都安静了。 玉手一抖,无力地松开弓弦,弓箭掠过草地,从高台前飞过,又越过栅栏,一寸一寸接近着雪烟兔,紧接着,一点鲜红如花朵般绽放,染红了九卿的世界。 “嘭!”一声巨响从高台上传来。 九卿迷茫地抬头,看向高台上怒发冲冠的帝君。 见到九卿的眼神,帝君更加愤怒,正想发作,就听下方传来声音:“启禀陛下,皇女狩猎了大半日太过疲惫,才会导致准头不佳,还望陛下恕罪,请允许微臣斗胆助皇女打下这兔子。” 镜弦说完,抢过九卿手中弓箭,弯弓搭箭一气呵成,不过一瞬,手中箭已离弦,飞射向仅被擦伤的雪烟兔。 “叮” 箭矢离雪烟兔不过丈许时,高台上飞来一枚暗器,将箭打偏了些许,百官无一人察觉,只看到镜弦的箭擦着雪烟兔飞过,钉在了一旁的草地上,雪烟兔一丝毛发都未被伤到。 “是影主!”镜弦恼恨地暗叹了口气。 “朕没命你动手,也没准你说话。”帝君脸色更阴沉了,不过镜弦能顶撞自己来维护九卿,九卿的拉拢也算有成效了。 帝君心情微微好了一点,凝视着九卿,继续唱黑脸道:“一会儿滚去领一百大板。” 谁知九卿思绪早已不在猎场上,空洞地眼神望着帝君,毫无为镜弦求情地意思。 镜弦微微闭眼收敛了眼中情绪,平静地跪下领旨:“是,微臣逾越了。” 阴影中,帘阑的身形剧烈波动,似乎迫切地想要阻止,却又无可奈何,如果自己出现求情,且不说暴露后必死无疑,而且这样不但不能为镜弦开脱,反而很有可能会害死镜弦。 楚靳则不会有那些顾虑,一听一百大板,心就狠狠抖了抖,脸色苍白地求情:“还请陛下留情,小女身体娇弱,恐怕受不住这一百大板。” “陛下,楚郎中年纪尚小,心性纯良,无意冒犯陛下,虽说处罚是应当的,只是一百大板楚郎中恐怕无法承受,还请陛下三思!”温瑜一直呆在很不起眼的一个角落,见状也急忙出来帮腔,言语间,条理清晰了许多,不像楚靳那般,急切之下乱了方寸。 “是,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小女犯错根源在臣,便由臣替小女受过吧。”楚靳看帝君没有反应,心中更是焦虑,不管不顾便将一切罪责拉到自己身上。 帝君听着台下两人争相为镜弦求情,看着无动于衷的九卿,怒火又燃了起来,却只能忍着怒气道,“看在你也是为了帮卿儿,朕就只罚你三十大板,若还有下次,朕绝不轻饶!行了,今天就到此为止,都下去吧。” “陛下……”楚靳还想再说些什么。 “多谢陛下!”镜弦连忙打断了楚靳。 “父亲,此事是女儿不懂事,便该由女儿受罚,怎能连累父亲呢?父亲就不必再为我求情了。”镜弦说完,又转身对温瑜道谢,众人面前,该演的戏还是得演的,“多谢温大人替下官求情,下官不甚感激,只是此事不敢再劳烦温大人了。” 温瑜也知道,此次为镜弦求情,定会引得他人猜疑自己与楚靳的关系,便顺着镜弦的话道:“你是本官下属,为你求情也是理所应当。” 三人言语间,面面相觑的百官不敢触了帝君霉头,纷纷告退,逃也似的走了,一边走一边议论纷纷,似乎每次镜弦出现,帝君都会大发雷霆…… 无法再求情,温瑜也只能先行离去,楚靳却还要护卫帝君安全,无力地退到一旁。 百官之后,丞相和大将军就走的悠闲多了,平静地行了礼,还不忘给亲信暗桩使个眼色,让其盯好这里发生的一切,之后向自己汇报。 国师则直接继续坐在原处没有离去,帝君也没有斥责他什么。 九卿受的打击不小,百官都走了大半,还是呆呆地望着帝君所在,没有任何动静。 帝君看在眼里,怒火更盛:“来人!把那兔子吊那,血不留了就割一刀,直到它血流而亡为止!” 九卿闻言,突然惊醒过来,浑身颤抖看着侍卫上前将雪烟兔吊了起来,雪烟兔受伤的地方,鲜血一滴一滴落到草地上,溅出一朵朵血花。 雪烟兔开始还一边痛苦地哀鸣,一边奋力挣扎着,渐渐的,累地挣扎不动了,哀鸣声也逐渐小了下去。只有当血渐渐凝固,侍卫补上一刀时,才猛得抽搐两下,一声尖鸣后,又更加萎靡地耷拉下四肢。 “哼!”帝君甩了甩袖袍,就打算离去,转身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串惊呼。 借着夕阳的红光,帝君回头看去,就见九卿骑着一匹马,疯狂地打马向林中飞奔而去,众人无不愣住,待反应过来时,九卿的身形几乎要消失在林间了。 此时反应最快的无疑是镜弦和帘阑。帘阑直接展开轻功,化为一道残影飞速追了上去,即使没有刻意隐藏身形,也没有一人捕捉到帘阑的身影。 镜弦无法暴露自己武功,只能快步到一旁抢过一匹马,飞快地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众人此时才回神,大呼小叫着追了上去。 楚靳在的较远,已经随同帝君走出去了一段路,急忙想要追赶也已来不及,只能和帝君一同又回到高台上,匆匆安排人进进寻找,焦急地等着消息。 帝君脸色则是阴沉地不能再阴沉了,黑地几乎能滴下墨汁来,国师则风轻云淡在一旁劝慰着,竟还叫他劝得帝君脸色好了几分。 第三十三章 鱼与熊掌 林内,九卿紧咬红唇,脸颊上两股清泪滚滚而下,又被疾风吹落。 她不停打着马,却没控制方向,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单纯地想远远地躲开,避开那个压抑的,令人恐惧的地方。 许是九卿身上气压太过压抑,身下枣红马吃痛之下,在丛林间玩命往前奔逃,竟灵活地越过横在路间的枝干和石头,飞快窜入了丛林深处。 后方,帘阑将身法施展到极致紧追不舍,之后是纵马急追的镜弦,再往后数十丈外才是一众禁军,他们甚至看不到九卿的身影,只能追着镜弦,费劲地赶往丛林深处。 飞奔了半盏茶时间,帘阑才率先追上九卿,却苦于无法直接出面阻止,只能紧跟在一旁。而此时入林已深,不时有些毒蛇飞虫出现,帘阑便一边跟着九卿,一边注意着周遭,防止毒蛇伤到九卿。 这时,镜弦已追到九卿身后两三丈的地方,还在不断拉近着距离。 突然,一旁树枝上有条毒蛇,被九卿所惊醒,扭过那与绿叶融为一体的头,首先感知到的就是镜弦,于是弹身而起,蛇口大张咬向镜弦。 镜弦只觉得浑身一紧,余光便看到一条双眼泛红、青绿透亮的毒蛇朝自己咬来。 “避不开!要不要暴露武功?”镜弦心中一紧,毒针刚滑到手中,一把两寸长的飞剑便从帘阑所在处破空而来,刺穿蛇的七寸,又去势不减将蛇带飞,狠狠钉死在后方的树干之上。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镜弦看到飞剑,便立刻收回毒针,仿佛没有察觉一般,和毒蛇擦身而过,纵马向九卿追去。 帘阑手心则全是冷汗,这一刻止不住地庆幸,还好自己反应及时,否则镜弦若被毒蛇咬中,就算那竹叶青蛇一般不会危及性命,可万一呢…… 帘阑一阵后怕,提起十二分的注意力警惕着周遭,却浑然不知,就是自己不出手,镜弦一样也能杀死那竹叶青蛇。 一场虚惊过后,镜弦逐渐追上九卿,探身抓住九卿马匹的缰绳,尽量不引起九卿注意地缓缓收紧缰绳,并试探着吸引九卿的视线:“殿下?殿下跑这么快,微臣差点就追不上了,我们慢慢走吧,天色暗了林中不安全。” 九卿的意识渐渐回归现实,愣愣看着镜弦,也不出言反对,半晌,才觉得脸上有些不舒服,呆呆地抬手用衣袖擦了擦泪水。 镜弦趁九卿呆楞之时,拽住疾驰的马。后方禁军终于追了上来,大喘着气就想上前一起拦住九卿。 九卿察觉到后方来人,下意识瑟缩躲闪,玉手紧了紧马鞭,又想打马前行。 镜弦头立马一痛,一边连声安慰九卿,一边连连摆手,示意禁军保持距离跟着,不要惊到九卿。 禁军这时也看出,上前只会再次刺激九卿,只好小心翼翼在后面跟着。 两匹马就这样缓缓踱步前行,后面禁军紧紧跟随,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殿下,没事了,我们就慢慢走走聊聊天,您要有什么想倾诉的,都可以和微臣说。”镜弦小心地措词劝慰。 “嗯……”九卿闷闷地哼了一声,两行清泪无声流了出来。 镜弦头更痛了,她最怕人哭了,红唇微张,怎么也想不出劝慰的话。好在九卿不愿说话,镜弦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陪九卿御马前行,玉手则一直牵着九卿红马的缰绳,控制着前行的方向,慢慢往来路引导,但也不能太过明显,无奈只能绕一个大圈。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镜弦逐渐有些焦急,这么久一直不回去总归不是办法,正想再劝劝九卿,就感觉身下马匹躁动起来。 镜弦心中一动,立刻警觉起来,缓慢放开缰绳,玉手抚上腰间短剑,双眸警惕地环视周遭,帘阑也察觉到了不对,躬起身子,随时准备着出手。 九卿却对这一切一无所觉,见马匹突然不听话,下意识一阵不满,嫌弃地使劲踢向马腹,那马吃痛之下,惊慌失措地朝前跑去。 镜弦一惊,再想抓住缰绳已来不及,气恼之下只能追过去。 跑了没几步,镜弦便听到昏暗的树林中隐隐传来一阵厚重的呼吸声,浑然不似人声,倒更像虎熊之类的大型动物,而身下马匹则无论如何催促也不肯前行。 “殿下!快停下!”镜弦大惊,急忙叫住九卿,哪知九卿却不听,继续踢着马腹向前跑着。 镜弦无法,明知前方危险,也只能一咬牙,狠狠踢向马腹,那马嘶鸣一声,终于追了过去。 “呼噜……”林中传出一阵低沉的呜鸣,一只吊睛白额虎猛地从林中飞扑出来,向最前方的九卿直直抓去。 九卿被突然蹿出的老虎吓得四肢僵硬,瞳孔瞬间放大,浑身发麻地看着老虎朝自己扑咬而来,却做不出任何躲避动作。 镜弦大急,九卿若出了什么事,莫说此地的数十人必定全数陪葬,九成几率还要诛连九族。 想到这里,镜弦拔出短剑,狠狠又一踢马,迎着雌虎的方向不避不让迎了上去。 帘阑就在一旁潜伏,见状怎能再隐藏,现出身形拔剑就要拦下老虎。哪知镜弦竟向这边冲过来,一副誓死保护九卿的模样。 帘阑看着镜弦的来势,正在老虎攻击范围之内,如果自己只保护皇女一人,镜弦必然会被老虎伤到,可如果救了镜弦,又肯定护不住皇女。 情急之下,帘阑将身子一横,凌空跃向老虎和镜弦两人之间,一手护头、一手护胸,便打算用身体挡下这一击。 镜弦冲出一半,余光看到一道黑影窜向自己和老虎之间,瞬间便知道了帘阑的用意,心中怒骂一声傻子,同时猛蹬马镫,也向前飞窜出去。 帘阑全神贯注盯着老虎,近了、近了、更近了,能挡住皇女了,镜弦也能挡住! 判断清楚一切,帘阑露在外面的双眼顿时弯出一抹弧度,一阵疾风吹过,刮落了帘阑蒙脸的黑巾,露出一张刚毅俊美的脸,一向没有表情的俊脸,竟浮现起一抹柔和的笑容。 帘阑静静看着撕向自己的虎爪,似乎能被手臂挡住,可惜,虎爪那么锋利,手应该会废了吧,不能握剑了啊……不对,还有虎牙,这个势头,肯定会咬到自己腹部,都死了,就算手没废也没用了。 自知必死,帘阑反倒无比安心,自己既尽到了护卫皇女的职责,也能保护好自己喜欢的人…她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吧,那样也好,自己本就是个没有身份的人,一个只能活在黑暗之中的魅影,能为了保护她而死,便知足了。 “……” “不对!”眼看虎爪就在身前,帘阑猛然意识到,自己死后,她们两人并没有办法再躲开老虎的攻击,禁军虽就在后面,但赶到拦住老虎也还需要一会儿。 想到此,帘阑用尽毕生功力,反运内力,千钧一发之际,护头的左手飞速夹住三把飞剑,用尽全力奋力掷出。飞剑呈倒品字形,留下一串残影射向老虎,两枚飞向其双眼,一枚刺向咽喉。 “这下她应该能安全躲过了吧……” 帘阑想着,微敛双眸——还出现幻觉了呢,竟然会看到如此绚丽的剑光,仿佛闪电一般,一瞬就削断了一只虎爪……还没完,剑光还向虎头掠去……虎嘴竟然也被削了!果然,是幻觉啊…… 一股剧痛袭来,肋骨好像折了两根,大腿也火辣辣地痛,但护胸的手怎么没有被虎爪划破呢,好像只是受了撞击,筋脉没有伤到? “嘭!”好像撞进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是谁?是她吗?她没事吧?不会把她撞伤吧?禁军来了吗,能保护好她吗? 第三十四章 祸不单行 镜弦飞跃上前,短剑削断虎嘴,便再也握不住,远远飞了出去,虎口震裂,手也脱了力,止不住地不断颤抖着。 而帘阑被虎扑中,倒飞而出,正好撞向镜弦。镜弦连忙伸手接住帘阑,但在空中稳不住身形,只能努力调整了下帘阑的姿势,防止他落地时受到太大撞击,然后便跟着帘阑一同飞了出去。 镜弦两人就这样从九卿身旁倒飞出去,直至撞到一棵树上,才猛然止住去势。 “噗” 撞击之下,镜弦喉头一甜,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洒了帘阑一身。 低头看去,自己的那口鲜血哪儿还看得见。怀中之人除了脸颊还算干劲,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染尽,一身紫黑劲装更像一袭暗红血衣,一半虎血,另一半则是他自己的血。 帘阑腿上伤口还在向外汩汩流着血,如小溪般潺潺不绝。而强行运转内力之下,脏腑大受刺激,鲜血大口大口吐出,仿佛不要钱般,疯狂倾洒向周围土地。 镜弦强忍着背部疼痛,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撞得移了位,单手封住帘阑周身大穴,勉强止住血,麻利地接好胸前断骨,又从怀中掏出备用的上好伤药,为帘阑草草敷好,再喂下几粒治内伤的丹药。 禁军这时才慌忙赶上前来,骇然地望着虎脸血肉模糊,甚至还断了一爪的老虎,分出一拨人上前制住尚在捶死挣扎的老虎,剩余人等接应下落马的九卿,退到帘阑镜弦周围进行戒备。 “帘阑!”九卿摔到草地上,并无大碍,看到浑身浴血的帘阑,这才意识到,刚刚竟是他救了自己。 看着身受重伤的帘阑,九卿心中恐惧极了,眼泪又不要钱地从眼眶滑落下来,冲上前跪坐在帘阑身旁,想要触碰,却又不知帘阑是哪儿受的伤,生怕碰疼了他。 镜弦环顾一圈,在场众人中,禁军九卿早已混乱,无法主事,一众禁军则担忧又好奇地望着自己。 禁军队长快步跑来,拱手恭敬道:“启禀殿下、大小姐,我们探查了周围,找到两只刚出生的虎崽,袭击殿下的老虎应该是刚生产的母虎。” 那队长说完,眼神探寻地望向镜弦,似乎是等镜弦拿主意。 镜弦皱眉:“虎崽带回去先养着吧,雌虎也找几个人扛回去。” “是。”禁军队长示意手下去办事,然后避开九卿轻声问镜弦,“大小姐,您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里?” 镜弦缓缓摇头,勉强一笑示意自己没事,低头看着帘阑萎顿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后悔自己没有告诉帘阑自己会武功,怪这白痴瞎逞英雄,有些怨九卿瞎跑,又怨帝君丧失人性逼迫九卿…… 但不管如何,现在都得快些送帘阑回去疗伤。 微微调息后,镜弦右臂勉强能够动弹,便抱起帘阑,平稳地向树林外的方向走去。 “殿下,走吧,马匹都被惊跑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现在天色已暗,我们再待在树林里更加危险,只能委屈殿下走一段路了。此人救了我们,但也受伤过重,若不尽快安顿治疗,恐怕活不过今晚,属下就暂且先走一步。你们一定要护卫好皇女殿下,若再有半分差池,莫说我,陛下也饶不了你们。” 镜弦背对着众人,一边向林外走去,一边淡漠地说着,众人看不见的眼中一片冷然。 “是。”一众禁军自责极了,只恨没保护好九卿,更没照顾好大小姐,纷纷应着,前后围住镜弦和九卿,生怕再有什么闪失。 九卿听到让自己走路时,还有些不愿意,待听到帘阑活不过今晚的话,瞬间惶急地冲了上前:“无妨,本宫能走,快回去吧。” “嗯。”镜弦瞥了眼紧跟在身边的九卿,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实在没有力气说话了。只那一剑,她就耗尽了全身内力。 幸好,帘阑的命暂时算是救下来了,右手筋脉也没有伤到,内力逆行的伤势虽然严重,但也并非无药可救。只要回去能好好调养两月,完全恢复是没有问题的。 想到方才那一幕,镜弦止不住的后怕。不知为何,一想到她可能再也看不到这么一个人,有事没事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自己看,心口就痛得厉害。 镜弦实在使不出轻功,催动着所剩无几的内力,平稳地抱着帘阑,丝毫没有颠簸到他,尽可能快地向树林外走去。 九卿开始还勉强能跟上,逐渐便踉跄着落到了后面,却还是执着地一直走着,不知是担心帘阑的伤势,还是恐惧这夜晚的树林。 不知走了多久,镜弦终于看到林外的火光,周围似乎也有零散的禁军在寻找皇女,却正好错开了自己这边。 又走了半盏茶时间,镜弦才终于走出树林,不远处高台旁燃了无数火把,照得高台恍如白日,中间一人似乎是帝君,竟还等在此处。 树林外,无数禁军都守在了此地,见到一个泥血染了满脸之人走了出来,还抱着个人,纷纷凑上前来,待看清那浑身鲜血之人时,不由吸了口冷气,这么重的伤,还能活吗? 一名禁军校尉服饰的人排开众人,走上前来,看清两人时,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疑惑地辨认了半晌,才犹豫地问道:“你……可是楚郎中?皇女殿下在哪儿?这黑衣服的又是什么人?” 镜弦被明亮的火光晃的眼花,闭了闭眼,才勉强睁开,微眯着眼道:“是我,殿下无事,就在后方,此人救了我和皇女殿下,但是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我先带他回来疗伤,皇女殿下稍后就到。” “哦?你们快去接皇女殿下。”那校尉挥手叫着,将周围的人赶了去,又关切地问道,“大小姐您怎么样,这人我来抱吧?您有没有伤到哪儿,快去休息!我找统领去,哦不我去请太医……不不我先帮您抱这人回去……啊槽!喂你们那群小兔崽子!回来两个人帮忙!” 刚被赶走的禁军都在担心地频频回头,一听自家长官喊人,争相往回跑,一阵挤挤攘攘,两个小兵抢到名额,蹦跶着跑了回来。 镜弦看着众人发自内心地关切,心中温暖极了,脸上也带了笑:“我没事,没有受伤,就是有些累,不用担心我。他,我抱就行,我先过去了。” 镜弦不想将帘阑交给任何人,总觉得自己抱着才踏实。说完,撑着几乎要倒下的身子向高台挪去,她得先禀报了帝君,才能带帘阑去疗伤。 高台上只有国师陪着帝君等候在此,旁边仅剩两个太监在伺候,禁卫军倒是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看样子,帝君下令封锁了消息,不让百官前来。 楚靳不在此处,应该是入林寻找镜弦去了,但没想到镜弦绕了半圈,正好错了开去。 镜弦出树林时引起一阵小骚动,很快被高台上的两人所发觉,具体消息也迅速传到帝君耳中。 帝君闻言,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定定看着镜弦一步一步朝高台走来。 提着一口气挪到高台下,镜弦再也撑不住,重重跪倒在高台下,竟依然没有震到帘阑丝毫。 “参见……陛下……”镜弦缓了两口气,嗓音略显沙哑。 帝君丝毫没有在意那黑衣人死活,略显嫌弃地瞥了一眼,便转开视线问道:“皇女现在什么情况,你们入林后发生了什么?” 镜弦累到几乎说不出话,却不得不回道:“回禀陛下,殿下并未受伤,有数十名禁卫军护卫着回来,微臣先行回来向陛下禀报……咳咳……禀报消息。先前皇女突然入林,微臣担心殿下,便追了过去……” 镜弦将入林后发生的事,一一道出,而说到被虎袭击时,只提了两人被神秘黑衣人所救,黑衣人杀死老虎后也力竭晕倒,自己便将他带了回来。 帝君闻言,才又惊异地看了一眼黑衣人,心中清楚此人便是皇女身边的影卫。他尽责救下皇女,但却被镜弦和那么多禁军所知晓,依照影卫规矩,便留他不得了…… 第三十五章 武功暴露 但禁军那么多人都知道他救了皇女,不能明着杀,就只能暗中处置了……不过,还有一个办法。 “谁知此人是不是为了救皇女而来,一身黑衣打扮,焉能知道他不是刺客?先打入牢中,审判之后若无罪,朕自当封赏于他。来人,将其拿下!” “是!”禁军说着,就要上前抓人。 镜弦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帝君,又连忙收回眼神,附身护住帘阑,急声道:“慢着!陛下,此人确实救了殿下,是微臣亲眼所见!况且此人身受重伤,这般入牢恐怕活不过今晚!您就算怀疑他,也要等他伤好再审问啊,否则他若死了,岂不就冤枉了好人!” 帝君闻言暗暗着恼,镜弦竟这般不识趣,每句话都点到自己死穴。不顾救命恩人的伤将之关入大牢,传出去岂还得了。 帝君虽然气恼,却也不得不装出一副和善的模样:“朕自然会派御医为其诊疗,一切药材也会用最好的。难道外面的人医术还会比朕的御医更好不成?” 帝君话毕,不给镜弦再反驳的机会,便示意禁军赶快将人带走。 镜弦大急,帝君这分明就是想要帘阑死,哪会真的让御医为帘阑疗伤。更何况,自己疗伤的本事比御医强多了,宫中御医大都是治头疼脑热的,有几人治过这等受了内外伤的人? 镜弦用身子拦住禁军,正想继续解释,便听后边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父皇!父皇且慢,此人确实救了儿臣,就让儿臣带此人回去疗伤吧,儿臣定然会看好他,待他伤号后仔细审问的。” 禁军将士听到九卿的话,都愣了愣。他们本就不愿从镜弦手中抢人,这下干脆不再上前抓人,镜弦也微微松气,低头不再言语,只是挡着帘阑的身子依然没有放松。 帝君皱眉看着扑上前的九卿,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他从未见过九卿如此失态的时候,虽然言语还算妥当,但她眼中那种担忧欲狂,是任何时候都不曾有过的。 看向镜弦护在怀中的帘阑,帝君眼底的杀意更重了,袖子虚掩住嘴,低声喝道:“鸿影,立刻除掉那人,不要被人看出端倪,让人以为他是重伤而亡。” “是。” 影主鸿影应了,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小心抹上毒箭木汁液,抬手便欲向帘阑心口射去。 哪知,九卿似乎已经料到帝君会对帘阑出手,跪在帘阑身前,和镜弦一同将后方的帘阑护了个严实。 鸿影无法出手,只得掠向侧面,寻找空当出手。 镜弦在鸿影刚有动作之时,便有所察觉,看到鸿影迂回向侧面,顿时警惕起来,苦于短剑脱手后没有找回,便拿出一枚从帘阑怀中发现的飞剑,警惕地提防着鸿影的所在,连帝君与九卿在说什么也屏蔽了去,整个世界中,只剩下鸿影的身影。 镜弦两人毕竟挡不全帘阑,鸿影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好大一片空当,抬手便将毒针打了出去。 此毒见血封喉,帘阑必定是活不过一炷香时间的。鸿影随手打出毒针,转身就要回去,却惊异地发现,浑然不起眼的镜弦竟抬手一挡,两寸飞剑准确地截住毒针,将针打飞了出去。 鸿影眼神一凝,万万没想到镜弦竟然武功如此了得,如此疲惫还能眼疾手快地拦下自己的毒针。 “挡得下一根毒针,还能挡下十根不成?”鸿影取出十根银针便抬手打去。 “叮叮叮”一阵细小的碰撞声传来,十根银针竟被镜弦一根不差地拦了下来。 鸿影眼神终于凝重了许多,还想再来,就看到镜弦眼神冷冽地射向自己,绕是鸿影为帝君杀了无数人,看到这个眼神也不由得心中一凉。 与镜弦对视了数息,鸿影还是收回眼神,转身回了帝君身边:“属下办事不利,下面那楚镜弦武功不弱,有她护着,属下也杀不掉帘阑。” “什么?”帝君吃惊之下,直接叫出声来,引得国师、九卿诧异地看了过来。 “咳咳,无事。”帝君尴尬地咳了咳,掩袖向鸿影低声问道,“怎么可能,那楚镜弦的武功连你都奈何不了吗?” “属下未能探出,但若是真的要动手除掉帘阑,她现在的状态绝不是属下对手,只是,那样也会被人察觉到。” 帝君闻言,恼恨地叹了口气,明白今日是杀不了帘阑了,面上则无奈地摆摆手:“既然你执意护他,朕也不多说什么,下去吧……” 九卿惊异地瞪圆了美眸,不明白帝君怎会突然转变了态度,但还是一脸恭敬地谢了恩。 镜弦心中自然是清楚的,自己暴露武功实属无奈,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帘阑被杀啊。 在帝君提防的目光中,镜弦谢了恩,抱起帘阑,控制着有些颤抖的双腿,尽量保持着平稳,故作镇定地向玉灵殿走去。她不敢也不能露出半点虚弱的样子,若是帝君看出她的虚弱,命影主强行杀掉帘阑,自己就真的护不住了。 九卿也与镜弦一同退了下去,对帘阑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看着走远的二人,帝君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浓厚,不再理会国师,一个人回天乾殿去了。 国师阴恻恻地笑了笑,也不在意,在高台上坐了会儿,细细回味了一遍今日的好戏,才独自回转。 帝君回了天乾殿,不一会儿就收到楚靳命人送来的消息,说他已将所有护卫安排周全,自己去看望女儿。 帝君怒极反笑,咆哮着将所有宫人赶出殿外,然后叫出了鸿影,脸色阴沉地问道:“你刚刚所说,那楚镜弦武功不弱可是真的?” 鸿影单膝跪地抱拳回道:“回陛下,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虽然不知她具体武功深浅,但能用两寸飞剑挡下属下银针,武功造诣绝对不会太低。” “她武功,可能胜过你吗?”帝君紧紧盯着鸿影露在外面的眼睛,一字一顿问到。 鸿影略微沉吟,缓缓开口:“可能性不大。” “那就还是有可能。”帝君心中的巨石就这般悬在半空,怎么也无法落下。 第三十六章 帝君往事 今日暴露出的一切,先是九卿公然违抗自己,不论如何也要维护帘阑,再是镜弦,突然脱离了自己的掌控……镜弦武功如此高强,楚靳却没有向自己禀报过丝毫,那么,楚靳也不可信了。 帝君长长叹了口气,在朝中他实在是无人可信了,所有人,所有人都背叛了他!全都只盯着自己身后那把龙椅!大将军是,丞相是,当初自己那皇后也是! 想到这里,帝君心中一阵愤怒,抓起一个杯子就狠狠砸向鸿影。 鸿影不避不让地受了,眼都不眨一下。随着杯子一声闷响,一串鲜血从鸿影额间缓缓流下,他却仿若不觉,任由鲜血滴落,将黑衣染红了一片。 帝君撒了口气,心中才舒服了一点,撩起袖子,抚着手臂上五道深浅不一的长长伤痕,面容逐渐狰狞扭曲。 当初,他们也是有过一个儿子的,可是,他那可亲可敬的皇后啊,竟然听信了胞弟的谗言,给自己下毒,想让当时的太子称帝,挟天子以令诸侯。 呵,真是天真呐,竟然以为自己不知道。于是,他就暗中设计,陷害了皇后一家。当时,那事闹得满城风雨,最后还是他亲自出面,为皇后脱罪,她才免于一死,但皇后母家一族数十口人,尽数处斩无一活口。 自己身边的女人呐,全都只想着怎么为母家争权夺利,没有一个真心对自己的,只想着怎么毒害自己。哼,于是,自己就遣散了后宫,而出宫的妃嫔,无不在一年之内死于非命。 当时,皇后好像挺感激自己的,以为自己为了她遣散了后宫,外界也都是这么说的,既然如此,那也不错,平白赚了个好名声。 再后来,皇后冒着生命危险,又怀了一胎,也就是九卿。 九卿出生那天,雪可真大啊,风把窗纸都刮破了,冷风灌进产房里,自己穿着裘衣也冷得有些受不住。 对哦,那天自己让人把炭盆撤了,还执意进了产房,任谁都拦不住。 皇后产子的那画面,真是美妙,现在想想还回味无穷啊。她难产,声嘶力竭喊了几个时辰,最后都哑了。可她就算精疲力竭,还是沙哑着嗓子告诉自己,她没事,让自己不用担心。 自己怎么可能担心呢?看着皇后大出血,血水一盆又一盆地抬出去,自己心情好极了,那似乎是自己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天了吧。 皇后那天足足熬了一个晚上,直到天明,才把九卿生出来。 太医们都说,皇后命不久长了。自己又开心,又愤恨,真是便宜那女人了。 自己佯装生气把太医赶了出去,悄悄在皇后耳边把她家人的真正死因一一说了一遍,特别是他们死前的惨状,自己描述的真是生动极了,那可是自己这辈子说话最用心的一次了。 可惜,皇后似乎不喜欢自己的形容,还把自己手臂抓了如此深的五道爪印,连肉都挠下来了,她当时的表情,真是有趣极了,一想到就令人开心。 哦,她还想掐自己脖子,真是恶毒,结果被自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那手腕可真细,硌得人有些难受,好像一使劲就能掰断,自己好奇之下试着掰了一下,居然没断,没劲。 不过不重要,倒是皇后,眼珠睁得圆圆的看着自己,没多会儿就断气了。那眼睛也特别有意思,都死了还合不上,自己一生气,就让人挖出来了。 皇后走了还挺可惜的,都没人给自己逗乐了,皇宫瞬间冷清了不少。 至于九卿,就当继承人培养吧,女孩比男孩好掌控多了。可惜九卿性子太软了,自己费了好些劲,才把她培养的冷硬了些,没想到,却对一个影卫如此上心,那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奴才罢了!她还为了那奴才顶撞自己,真令人不爽。刚才没能杀死那影卫也好,若是让九卿亲手杀了他,想必会很棒吧…… 至于楚镜弦,先让鸿影去试探试探,如果能掌控,这样一个高手,自然是收为己用最好……楚靳也需要试探一下,如果没什么利用价值,这个禁军统领就换人吧。 抬头看向鸿影,帝君眼中的阴霾依旧浓厚:“待回宫后,你去试探清楚楚镜弦的深浅,还有楚靳。” “是。” “退下吧。” “是。” 鸿影说完,瞬间就消失在天乾殿中。帝君对此毫不意外,让人进来打扫了破碎的茶杯,便一如往常地就寝了。 玉灵殿偏殿内,镜弦将帘阑带到了自己居住的偏殿内,轻柔地将他放到床上,命人找来热水,为帘阑清洗了伤口,又重新上了一遍药,用纱布缠好,才倚在床边,将全身重量都挂到床栏上,疲惫地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九卿。 九卿看到镜弦视线,略微犹豫,才缓缓开口:“你,一会儿我将帘阑带回去安置在我那边,我那里守卫比你这森严得多,父皇想对帘阑下手也困难得多。” 镜弦无力地冷笑一声:“你觉得你那的守卫就能防得住帝君?” “……”九卿无言,抿唇低下了头。 “就让他在我这吧,我略通医术,他要是夜里发烧了,我也能为他治疗,你别说什么请太医的话,你敢让帘阑用他们的药吗?” 九卿微张的嘴又合了回去,只听镜弦继续道:“而且,以我的武功,就算影卫来了,也护得他周全。” “什么?”九卿惊疑不定地看向镜弦,她竟然会武功,而且听她的意思似乎还不低。 帘阑镜弦联手杀死那老虎之时动作太快,导致众人都没能看清,只以为是帘阑杀死老虎后,倒飞出去才撞上的镜弦,完全没想到,镜弦竟然也动了手。 “否则陛下怎么可能轻易松口,刚才若不是我拦着,影主就直接把帘阑灭口了。”镜弦淡淡陈述了一遍事实,并没有任何邀功的意思。 “你知道鸿影?你能发现他!”九卿震惊地瞪着镜弦,半晌说不出话,她彻底相信了镜弦说的每一句话,不提别的,就说鸿影,除了影部以外,就只有自己和父皇知道他的存在,镜弦能够发现鸿影,那自然不是常人可比的。 “哦?影主叫鸿影么。”镜弦轻轻嘀咕了一声,又继续对九卿道,“所以让帘阑呆在我这才是最安全的,你也不希望他死吧,你倒心善,以前传出的你处死一众宫女的事,是假的吧。” 九卿眼神微敛,没有解释什么,沉默了半晌幽幽问道:“那你呢,你与他无亲无故,掩藏了那么久的武功,为什么肯为了他暴露?” 第三十七章 对父坦白 镜弦淡然一笑:“他毕竟也是为了救我才落到如此境地的,我总不能忘恩负义不是。” “为了救你?”九卿略微不解。 “他当时如果只救你,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完全有能力在救下你后脱身,但他又救了我。”镜弦只讲了个大概,并没有细说。 九卿听着,心中又酸又苦,不可抑制地想着,帘阑竟然还救了除自己之外的人,如果他只救了自己该多好,那样他也不会暴露,不会弄得自己朝不保夕了。 至于镜弦的生死,九卿并没有想过,她不是镜弦口中的心善之人,从来都不是,只不过,她的胆怯让她看起来心善罢了。 镜弦不知九卿在想什么,见九卿不再反驳,便下了逐客令:“天色也晚了,殿下还是回去休息吧,明日还得狩猎呢。” “嗯。”九卿应了,便直接回了正殿。至于帘阑的生死问题,九卿心中倒是难得清醒,如果镜弦都护不住他,那她留下也无济于事,不过是徒增麻烦罢了。 老虎袭击后,两人便都没在意称呼尊卑问题,镜弦是实在无力敷衍,而且,帘阑受此重伤,和九卿在树林里任性乱跑实在脱不了关系,她心中不由有些迁怒。 而九卿经历了今天这么多事,虽然心中不愿承认,但还是潜意识开始依赖镜弦,镜弦这么和她说话,她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有些莫名地感到安全。 镜弦静静看着九卿出去,倚床又歇了会儿,才撑起疲惫的身子,调动着体内几乎用尽的内力,走了几个周天,渐渐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意识,监视着周围的杀气。 不知过了多久,感受着体内满溢的内力,镜弦才猛然惊醒,今晚这样的特别时候,自己竟然调息入了神,还好自己下意识留下一抹意识,否则如果影主前来,自己都无法察觉。 伸手探了一下身边之人的脉搏,确认没有大碍,镜弦才长长松了口气,轻拍胸口,却察觉房间内竟然有呼吸声,大惊之下,镜弦跳起身摸出枕头下的短剑向呼吸传来之处看去。 房中蜡烛已全熄灭,只有小圆桌上还亮着半截红烛,红烛之旁,赫然是楚靳坐在圆椅上,满脸担忧之色看着镜弦。 镜弦愣了好久,才缓缓收起短剑,尴尬地问道:“爹爹,你怎么来了也不叫我一声。” 楚靳神色复杂地望着镜弦,半晌才开口道:“你武功不弱吧,看你调息的样子,竟然连物我两忘的境界都掌握了……何苦瞒着爹爹呢?” 镜弦干笑两声,心虚地看着脚尖道:“呵呵,咳,我这不是不知道怎么跟爹爹说吗,最开始是怕您反对,而且我也没想到,那老头居然真的那么厉害,额,扯远了,后来我都比爹爹你武功高了,也不知道怎么跟您解释,就一直没说了……” 楚靳嘴角一抽,复杂的心情被镜弦搅得更加乱七八糟,不过听到镜弦不是有意瞒得自己,心中的郁结也散了个干净。 心中的疑惑解开,楚靳随即抓住了镜弦话中的重点:“老头?教你武功的人吗?” “嗯,呃,就是我师父。当时非要收我当徒弟,我不干,他就缠了我和熙月大半个月,我们实在受不了就假装同意了,没想到他还挺厉害。唔,爹爹应该听说过他,江湖里都叫他北阎……” “嘭。” 镜弦话音未落,就看到楚靳狼狈地摔到了地上:“什么?北阎先生?!就是,就是那个,那个……” “额,就是您想的那个北阎……”镜弦看到父亲这么大反应,额头划下三道黑线,无奈地上前将楚靳扶了起来。 楚靳重新坐到椅子上,杵着头缓了良久,才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看着镜弦的目光却比来时更加复杂了。 “爹爹,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就一起说了吧,一直这么看着我瘆得慌。” 楚靳没好气地看着一脸嫌弃的镜弦,翻了个白眼不由感叹,就算拜了北阎为师,也还是这副不长进的模样。可惜楚靳没见过北阎,否则,他就会知道,镜弦这副模样有大半都是被北阎带的。 “你身体还好吗?今日有没有受伤?”虽然镜弦活蹦乱跳的,但楚靳还是有点担心。 “我能受什么伤,要不是为了救人,那老虎我能把它砍成一块一块的烤了吃。” “没个正经。”楚靳连白眼都懒得给了,转头看向镜弦后方,“你想干什么为父也管不了你了,不过,就算是救人,你也不能把一个男的带进自己闺房照顾吧,你名声还想不想要了?” 镜弦顺着楚靳不满的视线望去,看着自己床上的帘阑,无奈地道:“我的老爹,我要不把他安置在我这,他过不了多久就得被帝君派人杀了去。今日他也算救了我一命,我也不能忘恩负义见死不救不是。” 楚靳眉头紧皱,他知道一些影卫的事情,听镜弦这么一说,便也明白了事情经过:“人确实不能忘恩负义,这样,将此人安置在为父那里,为父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闻言,镜弦微微摇头:“就在我这就好,不会传出去的。而且,如果帝君真的派人暗杀他,爹爹你也护不住他,很可能还会被牵连到,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在我这最妥当。” “哎……好吧,那你好好休息,爹爹也不打扰你了,明日你若不愿去,告假便好了,帝君那边爹帮你说就行。” “嗯,谢谢爹爹啦,正好我明日也不打算去了,皇女那边我和她说一声就行。” 目送楚靳离开后,镜弦又回到帘阑身边坐下。她的伤并不严重,只是撞到树上时,脏腑受到了震荡,前面无力动弹主要是一时脱力外加内力耗尽造成的,调息过后,内力尽数恢复,脏腑也没有大碍,静修一段时日也就好了。 虽然身体上没有大碍,但精神却异常疲惫,现在还要防备着随时可能前来的影主,镜弦也有些吃不消,可她只能强压着倒头就睡的冲动,轻柔额头缓解疲惫。 第三十八章 九卿心死 镜弦一直守在帘阑身旁,不时查探一下他的身体状态,快到后半夜时,帘阑开始发烧。镜弦不敢远离,从包裹中找了对症的药给他服下,又将桌上已冷的茶水都倒入盆中,用毛巾替他敷了一夜,天色微亮时,烧才终于退了下去。 看着略微发白的天色,镜弦悬了一夜的心放了下去,这个点了都人没来,那帝君应该暂时不会动手了。 镜弦困得眼皮直打架,玉手撑着额头险些睡过去,却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停在了门口。 “咚咚咚——吱~” 木门一声呻吟,白钰推开门垂首退到一旁,请九卿进来后,白钰又掩上门,带着五六个宫女恭恭敬敬地守在外面。 九卿昨晚睡的似乎很不好,眼底一抹青色,眼圈还有些红肿。 反倒是一夜未睡的镜弦,看上去竟比九卿好得多,除了眼神有些疲惫,其他看起来都和往常一模一样。 平复了一夜,九卿不再像昨日那样慌乱,瞥了一眼床道:“镜弦,幸苦你了,看起来昨晚没什么事。” “嗯。帝君昨晚没派人来,可能怕调离影主后他有危险。但他不可能一直不动手,我想,明日他回宫后,就会动手了。” 九卿沉默良久,轻轻摇头:“但愿不会吧……你今日要去狩猎吗?” 镜弦叹息一声,摇头道:“不去了,我不能离开这里,否则帝君很可能趁机动手,都不用派影卫来,只需要叫个侍卫就能将他抓走。” “嗯,那……他就交给你照顾了。我今日不去不行,不能再让父皇抓到我的错处了。” “那他要是还让你狩猎怎么办?” 看着镜弦眼中的担忧,九卿眸中掠过一抹悲痛,自嘲地笑笑:“本宫自有办法。” 九卿说完,不再停留,利落地转身出了偏殿,带着宫女不一会儿就走远了。 既然九卿说她有办法,镜弦也懒得再操心,一边留意着周围动静,一边趴在桌上浅眠。 九卿出了玉灵殿,神色冷清地向高台走去。 第二日规矩就没那么多了,大家都随性地前往猎场,还有不少英姿勃勃的少年在高台前比试骑射。 九卿到达时,已有许多贵族子弟入林狩猎,高台下百官看到九卿到来,除了楚靳和大将军、丞相等极少数人,无一不好奇地看了过来。 昨日帝君的封锁格外严密,导致百官都探听不到任何消息,只隐隐知道与九卿有关,今日看到正主,不由得都将注意力放到九卿身上,整片草地上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 九卿仿若不觉,淡定自若地走上高台,恭恭敬敬向帝君行了礼:“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帝君一副和颜悦色地模样,丝毫没有昨日的凶狠严厉。 “谢父皇。”九卿起身,中规中矩坐到一旁的席位上。 百官见到如此和谐一幕,心中的好奇瞬间湮灭,悻悻地又和同僚聊起了天。 坐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九卿鼓起勇气上前,示意旁边侍候的宫女退下,亲自为帝君倒了杯茶。 帝君目不转睛看着台下比武,浑不在意地道:“有什么话直说。” 九卿呼吸一窒,大着胆子开口恳求:“父皇您一定要取帘阑性命吗?儿臣可以向您保证,他会一辈子呆在影部,不会被外人认出的。” 帝君冷笑一声,语气极为不爽:“朕只相信死人。” “父皇,儿臣这么多年从未求过父皇,您就看在……” “够了,你昨日不是没有猎到兔子吗?今日就多猎几只兔子给朕吧。” “是……” 九卿心中的一点希望彻底破灭,低垂的眼中高光不再,心知再说下去也是无用,轻轻应声,起身下了高台。 接过宫人递来的马缰,九卿手心一痛,低头看去,竟是手心被指甲划破,染了半手鲜血。 掏出手帕擦了擦,九卿就像无事人般进了树林。 树林中,九卿瞥了眼又像跟屁虫般粘上来的贺傲天,还有身后比昨日多了一倍的禁军,以及不知在哪处阴影中的新换的不知名影卫,暗暗苦笑,重新睁开的双眼中,没了以往的柔弱。 “父皇,是你逼我的,我会如你所愿成长,希望你不会后悔。” “殿下说什么?”贺傲天就在九卿旁边,听到九卿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立刻殷勤地搭话。 “没什么。”九卿冷冷说着,弯弓搭箭对准一只野兔,随着肺中空气逐渐吐出,微微颤抖的手稳定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玉指微松,长箭便飞射而出,将兔子狠狠钉死在地上。 贺傲天看着九卿冷然却无比美艳的侧颜,眼中的贪婪神色愈发浓重:“殿下好箭术!” 贺傲天说着,不甘落后地弯弓一箭,擦着取了兔子回来的禁军脸庞,射中了后方一只山鸡。 九卿眸中空荡荡的,扫了眼周围地形,毫不理会耍帅的贺傲天,径直打马走了。 贺傲天一连被九卿无视了两次,面上有些端不住,狠狠一鞭甩在刚躲过一箭回来的侍卫身上,低声骂了两句,又换回一脸笑意追了上去。 九卿就这般双目无神地狩猎了半日,直到手酸得实在举不动弓箭,才打马回了高台。 九卿身后,被晾了大半日的贺傲天黑着一张脸,恨恨地找到了大将军,好一通发泄后,才被大将军安抚下来,心中狠狠咒骂着九卿,满脑子都在想,日后控制了帝国后,九卿跪在自己身前苦苦求饶的模样。 帝君看到猎物,也没有任何话语,摆摆手示意侍卫拿下去处理。 九卿则静静待在一旁,一如往日,时不时陪帝君说两句话,或者与前来攀谈的大臣和贵族子女交谈一二。 帝君则悄悄关注着九卿,看到她这副模样,心情便好了几分——九卿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安排,早这样多好,不过,那影卫还是得让她亲手杀死,算是一个小小的惩戒。 ============= 玉灵殿偏殿中,浅眠了大半日的镜弦看起来精神了许多。给帘阑服了两粒治疗内伤的丹药,又细细为他换了腿上的药,直起身来竟发现帘阑俊脸泛红地怔怔望着自己。 镜弦愣了两秒才惊奇地道:“没想到你醒得还挺快的,我还以为至少得两三天你才能醒呢。不错,没有浪费本姑娘上好的伤药。” 帘阑似乎睡得有些懵,反应了一会儿后才讷讷道:“弦?是做梦么?” 帘阑说着,努力地抬起手想要触碰镜弦,却又怕即使在梦中,也是对镜弦的一种亵渎,手臂便不上不下僵在了半空中。 镜弦见帘阑愣愣地举着手,只觉得好笑极了,想不到这影卫傻乎乎的,笑着把帘阑的手拍回床上,戏谑道:“你睡傻啦?这才一天呢,怎么就开始说胡话啦?” 第三十九章 恩情必报 被镜弦温软的玉手拍中,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帘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顿时,昏迷前的记忆潮水般涌入帘阑脑海中。 当时,自己本是要直接丧命的,然后便看到了那惊鸿一剑,斩断了虎爪,斩断了自己与死相连的一线,将自己从阎王手中夺了回来。 在场的人中,九卿和禁军侍卫是绝不可能有如此身手的,可镜弦怎么会有这么高的身手呢?而且,如果她武功真的如此高超,那自己这一路偷看她,她岂不是全都知道了?想到这,帘阑恨不得再次昏死过去。 帘阑表情逐渐凝固,奈何他平日不是黑巾蒙面便是面无表情,镜弦哪儿看得出他表情有什么不妥。 看着一脸呆滞的帘阑,镜弦探了探他额头,再和自己额头对比一下:“没发热了呀,莫非烧傻了?” “没……”帘阑终于挣扎着回了一句,他可不想被镜弦当成一个傻子。 “那就好,要是你烧傻了,我罪过可就大了,到时候还得照顾你后半辈子……”说到这,镜弦一阵庆幸,要是帘阑真傻了,自己也不能把人扔出去让他自生自灭,那不得把人照顾好养老送终了。 帘阑哪知道镜弦想的什么,听到镜弦说“照顾你后半辈子”,顿时又开始后悔,要是自己傻了多好…… 看着又在出神的帘阑,镜弦微微无奈,但人受伤那么重,心神虚晃也不能怪人不是。 看着帘阑略干的嘴唇,镜弦到桌边倒了杯水,水却凉透了。 而这里的宫女早已被遣走,没法再让人准备热水,又不能让一个伤病患者喝凉水,于是镜弦用便内力将水加热至微烫,才转身走回床边递给帘阑。 帘阑接过镜弦亲手递来水,心中一喜,美滋滋地一口一口喝了。 看着埋头喝水的帘阑,镜弦挺不忍心说出某些事,但该交代的还是得交代,只好尽量委婉一些:“你是皇女影卫帘阑吧。” “嗯。”帘阑黑亮的眸子看着镜弦,没有任何想要否认的意图,坦然地点了点头。 看着帘阑乖觉的模样,镜弦心下更是不忍说出,你效力的对象正是要杀你的人这种话,但她必须说下去:“那……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吧……” “嗯,多谢相救,此恩此情我定会报答……” 闻言,镜弦一口气卡气管里,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报什么报,我的重点是,帝君想要杀你,皇女和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保下来。你就好好养伤,恢复之后离开京都,普通影卫杀不了你,帝君也不可能让影主离开皇宫去追杀你,到时候你就安全了。”镜弦被帘阑奇奇怪怪的重点气得咬牙,干脆把后路给他清晰地梳理了一遍。 “嗯。”帘阑微微抿唇,这些事,他在出手的时候就想到了,主要问题是,“那你呢,帝君不会对皇女怎么样,但你就不一样了……” 虽然不知道镜弦怎么救下的自己,但帘阑大概能够知道,镜弦必然暴露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实力,否则单凭九卿一人,绝不可能保下自己。而帝君他向来无法容忍他控制之外的事,而镜弦那些不为人知的实力,就是不受他控制的东西。 “这你放心,帝君不会杀我的。”镜弦自若地微微一笑。 “为什么?”帘阑下意识一问,又突然反应过来,这算是镜弦的秘密实力,并没有任何理由告诉自己,于是连忙扯开话题,也不管有多么生硬,“那我今晚离开。” 为什么,哪有什么为什么,我要不这么说你能走吗,到时候我可不想带个拖后腿的。 镜弦心里暗骂,脸上却依旧笑嘻嘻:“嗯,你趁早离开就对了,这几瓶药你带好,白的这个是治疗内伤的,那个额……也是白的,不过瓶子大一点,粉末状的,止血愈合伤口,外敷就行,一天换两次……哎,怎么还有一个,膏状?哦,那个是消疤的,你也拿着吧,留个疤也怪难看的。” 镜弦念叨着,顺手把身上带的药瓶全扔给了帘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况且,同样的药,自己还有不少存货呢。 帘阑接过还带着镜弦体温的小瓷瓶,小心翼翼收进怀中…… “我……我衣服……谁换的?”帘阑声音微微发颤。 “你说呢?”镜弦白了帘阑一眼。 帘阑又摸了摸腿,唔,全是纱布……裤子没了?呼,还有……还有条短裤?! 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帘阑,镜弦深呼吸,再深呼吸:“你一个男的怕什么,我还能把你怎么着不成?”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看到镜弦生气,帘阑吓得赶紧解释,却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想的什么……对哦,自己刚刚在担心个啥? 看着一脸惊吓试图解释又说不出话的帘阑,镜弦有些哭笑不得:“行了,我就给你换了外衣,里面衣服还没换,血应该也没擦干净,你要不舒服,这是另一套干净衣服,我去外面溜达两圈,你自己换一下。” 镜弦说着,指了指床内的一叠衣服,便往门外走去,走了没两步,又折返了回来:“差点忘了,你等一下,我拿盆干净的水给你。” 镜弦拿盆打了井水,照样用内力加热至温热,端到帘阑床前,用木椅支高了些,又放了一条毛巾,才施施然出了偏殿。 站在殿外,镜弦不禁感叹:“还好帘阑受伤没法沐浴,否则我岂不是要给他热一大桶水,那不得要了我的小命啊。” 殿内,帘阑费劲地脱了衣服,期间不小心动了伤口,发现自己的伤势竟然远比意料的轻。 昏迷前,他清晰感觉到,自己脏腑和手臂受了伤,肋骨也断了,腿上的外伤更不用说,而现在不过一天,手臂已经能够如意地动弹,肋骨处只有轻微的痛楚,腿上的伤口虽然看不到,但也能感觉到,伤口已经结痂。 疑惑中,帘阑看了看镜弦给的伤药,顿时一惊,看成色,这些药都是珍品啊,影部最好伤药也不过如此。那治外伤的药更是,似乎和江湖中的灵玉散有点像,但灵玉散不是北阎的独门秘药吗?难道……也不一定,灵玉散虽少,但也流出了不少,有些是北阎随手送人的,有些是拿出来千金起拍卖的。 第四十章 或走或留 “不管怎么说,这么珍贵的药,还是让弦留着用吧。” 帘阑想着,略作擦拭后穿好衣服,待镜弦进来,将药瓶又递了过去。 “这药你留着吧,我有伤药。” 镜弦眉头一拧:“你拿着就行,这药是我多的是,当年存了一大堆,再不用该过期了。” “……那,多谢了”帘阑微微沉默,将药揣回怀中仔细收好。 不管这药是不是灵玉散,也不管镜弦和北阎有没有关系,重要的是,这药是她送给自己的,这就很好了。 “没事,你以后要是需要,来找我就行,保证最低价。”镜弦爽快的笑了笑,“哦,对了,你晚上要怎么离开,你腿现在还动不了吧?” 帘阑闻言一窒,方才为了转移话题,随口扯了一句说自己今晚离开,完全没考虑自己能否行走的问题。 幸而镜弦并没有等帘阑答话的意思,略微一顿便又接着说了下去:“你有什么秘密藏身点吗?如果有的话,我今晚送你过去,要是没有,我就带你去城外一间茶馆,那有我的人,你可以在那静养,不用担心被帝君找到。” “嗯。”帘阑星眸弯了弯,这样以后就可以经常见到镜弦了。 接近傍晚时,九卿来又到了偏殿,依然如同早上一般,将侍女都留在了门外。 “镜弦,明早就要回京了,我命人多准备了一辆马车,你和帘阑一同坐那辆车吧,这里只有你能照顾他了。” 九卿裙摆处有几点暗红,感受到九卿身上隐隐的戾气,镜弦心中感叹,应该是被帝君逼迫狩猎了吧,还是没能逃掉啊…… “我和帘阑就不回去了,我在城外找地方让他歇着,等伤好些就让他远离京城。” 九卿闻言顿时一怒,绝不能让帘阑离开京都,否则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九卿不愿帘阑离开,却不敢表现出来,声音微冷:“他伤的这么重,不回京的话他的药怎么办?” “伤药是够的,再说,回京的话,影主来没人护得住他,还不如早点离开,去别的城镇一样可以买药。” “鸿影不会来的!”九卿眸色一暗,“况且他现在还是我的影卫,我让他去哪儿他就得去哪儿。” 闻言,镜弦眉头一皱:“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你若是执意让他留下,只会害了他。” “他伤势那么重,离开才会害了他。留在京都我能让最好的御医为他看病,用最好的药给他治伤,出了京都,不提有没有好的郎中和草药,舟车劳顿就会加重他的伤势。” “那影主和影卫怎么办?” “本宫说了,本宫可以解决,帘阑不可能出事。再说,本宫的影卫,死也是本宫的人,他是不可能脱离本宫的!” 几番拉扯,九卿逐渐落了下风,干脆开始以身份压人。 镜弦气得火冒三丈,这九卿让帘阑回京就是让他去送死,正打算今晚强行送走帘阑,就听殿内传出帘阑的声音。 “属下自知还是殿下影卫,明日便同殿下回京。” 九卿一愣,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他醒了?” “是,刚醒不久,但是还不能下床。”镜弦微敛双眸,掩住了眼中的怒意。 九卿迫切地想要过去探视,又怕被镜弦看出端倪,便平淡道:“晚点我派白钰过来,明早她会带你们去坐车。” 说完,九卿便不再停留,转身出了偏殿。 镜弦秀眉紧皱,感觉九卿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能折回床边看向帘阑:“你真要跟她回去吗?帝君不可能放过你的,就算九卿求情也不可能。” 帘阑微微点头,掩饰住眸中的失落:“我回京也没什么,护卫皇女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你现在这样还怎么护卫她?你要护也得等你伤好啊,现在回去除了送命你还能干什么?”镜弦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帘阑眼神坚定,没说一个字,只是摇了摇头。 “行,你非要找死我也管不着,想回就回吧。” 镜弦气恼地扔下帘阑一个人在房里,想要走,又怕有人对帘阑不利,最终还是停在院内,恨恨地踢着院中石凳。 帘阑看到镜弦摔门而出,心中一紧,却咬紧下唇不发一言。 九卿和镜弦的对话帘阑都听得一清二楚,这几日满眼只有镜弦,竟忘了自己身为皇女影卫的职责。 况且,镜弦和她父亲还在朝中为官,现在镜弦已经为了他得罪了帝君,若是还因此惹怒皇女的话,恐怕只能远离京都了。 虽然以镜弦的实力,无论在朝在野都能过的很好,但他不想为了自己安全,让镜弦有举家逃离京都的风险。 他宁可自己死,也不想镜弦的生活有丝毫不顺心。 只是,自己得尽快想办法脱离影部了。 第四十一章 谷外会合 入夜,一个宫女偷偷溜进了偏殿,转到内间,就看到两双眼睛看着自己。 “白钰见过楚郎中、见过公子。”白钰避开两道令她不自在的视线,低头向镜弦见礼。 “白女官客气了,明日就麻烦你照顾他了。” “是,皇女殿下嘱咐过奴婢了,奴婢一定会竭尽全力照顾好这位公子。” 听白钰的话,似乎并不知道帘阑的身份,这让镜弦挺意外的,毕竟白钰也算是九卿的心腹女官了,居然也不知道帘阑的存在,如果不是影部隐藏的太深,便是九卿连白钰也在提防着。 白钰说完后,便退到了屋子一角,站了一会儿,逐渐发觉气氛不太对劲。 楚郎中坐在桌边把玩着手中杯子,眼神却总是瞥向窗外。那位公子则半卧在床上,一副静静养伤的模样。看上去都很正常,可他们之间一直缠绕着一股气压……唔,准确来说,应该是镜弦身上释放着一股气压,即使白钰站在一旁也被压的有些喘不过气。 “弦……咳,楚姑娘,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不必。” “楚姑娘……” “行了,我说了我不想睡,倒是你伤那么重,应该也困了,你先睡吧。” 镜弦说着,不由分说上前,把看上去毫无困意的帘阑塞进被子里,顺手拂了帘阑哑穴,为他盖好被子后,吹灭了周围蜡烛,回到桌前坐下,用身体挡住了桌上仅存的那根蜡烛。 白钰不了解镜弦性子,一时也不确定自己是要退下还是留下守着,便问道:“楚郎中是否需要奴婢做什么,若没什么,奴婢便到门外守着,若是有事,楚郎中只管唤奴婢便可。” “嗯,你……”镜弦话音未落,便看到窗外似乎亮起一点红光。 镜弦快步到窗口向外看去,果然是一道红色信号光,在北方闪了一会儿,便暗了下去。 回过头来,镜弦对白钰道:“明日你全权负责送他回京,皇女问起来,你便告诉她我提前回京了。” 同白钰说完,镜弦又快步来到床前,将一包毒药塞进帘阑手中,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自己要回去找死我也管不了,这是一包毒粉,遇到敌人撒出去,一旦吸入体内,便会喘不上气,一刻钟内必定死亡,你撒之前用湿巾捂住口鼻即可。还有,药你都带好,按时服药的话,以你的恢复能力,要不了几天就能自由行动了。等回来你要是死了,我可没兴趣给你收尸。” 镜弦没好气地说完,不理白钰的阻拦,径直出了偏殿。待白钰追出去时,哪里还有镜弦身影。 白钰郁闷地回了偏殿,到一旁软榻上歇下。方才她的位置并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镜弦到窗口张望了一眼,交代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帘阑也没注意到窗口那道红光,但镜弦今晚要离开他是知道的。因此,镜弦突然离开他也没有意外,反而镜弦的话语到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我会活着等你回来的,你也别太小看我了啊。” 帘阑心中默默想着,握紧了手中毒粉,贴到心口的位置,浅浅睡了过去。 镜弦出了玉灵殿,跃至宫殿之上,避过下方巡视的禁军,快速向西南方赶去,远远看到北方火光格外明亮,显然是刚刚那道红光被察觉后,禁军在紧急调动。 西南方的守卫没有什么变动,一如既往巡视着。镜弦轻而易举避开,顺利出了行宫。 出了行宫后,镜弦转向正西走了两里多地,便看到辰三从东北方飞速掠来。 辰三又掠出数丈才惊觉西方有人,拔剑看去是镜弦才惊喜地收剑入鞘,上前单膝跪地道:“属下参见楼主!” 镜弦好笑道:“怎么才两天不见就突然这么规矩了?” “属下这是看到楼主没事高兴的,天知道今早收到探子传出的消息属下有多担心,楼主要是出事了,属下肯定得被北阎先生扒了皮扔到蛊池里喂蛊去。” “切,你就贫吧,辰楼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辰三瞬间严肃了许多:“方才传来消息,谷外暗哨发现大批人马,有五百人左右,精英大概数十人。接近山谷时,分出十人上山,应该是想从山顶洞口进入,其余人马分为两队,极其准确地朝两道山壁暗门去了。按照时间判断,他们最迟在子时末到达谷外。” “子时末?上山的人绝对到不了。” “是,如此险峻的山道,应该会晚半个时辰。” “嗯……熙月那边有什么消息?” “副楼主他们半天前便已赶回,辰五独自从暗道潜回辰楼协助辰四,副楼主和辰一他们潜伏在谷外,看到刚才属下放的信号后便会赶来与楼主会合。” 闻言,镜弦眉头一挑:“这是熙月的主意?” “是……属下几人共同的想法,楼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镜弦无语,但他们与自己一同行动也不至于误事,便没再说什么。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前急掠,不过一会儿,便看到前方一株榕树下站着两男一女,皆身着黑色劲装,似乎感觉到这边的动静,齐齐转头向镜弦看来。 “参见楼主。” 看清来者,三人刷地单膝跪下见礼。 “好了,不必多礼。”镜弦说着停在了三人身前,抬手挥出一股劲风将三人扶了起来。 “楼主内力又深了许多啊。”熙月盈盈一笑,眼中满是与镜弦重逢的喜悦。 “那是自然,每次见到楼主,楼主内力都要比以往更深一层。”辰二面容颇为刚毅,霸气十足地笑着接话。 “你们就使劲拍马屁吧,楼主才不吃你们那一套呢!”辰三从镜弦身后探出半个身子,一脸的不屑。 “哟,这不是三儿吗?一月不见想哥哥了?”辰二瞬间换上一脸痞笑看向辰三。 “你个死断袖,谁会想你啊!”辰三吓得脸色一白,飞快缩回镜弦身后。 “行了,今天还有正事,要闹的滚一边去。”一直冷峻地一言不发的辰一终于开了口。 “哼!”辰二口是心非哼唧一声,身体却已乖乖站好,不再嬉闹。 辰三也从镜弦身后出来,站到辰一身旁,四人一同静候镜弦发话。 第四十二章 扰其后方 镜弦看向熙月,凝眉问道:“敌方所属查出来了吗?” 熙月面带愧色沉声道:“还未查出。前几日袭击我们分部的敌人身上,没有任何能查明身份的东西。今日来袭的敌人行动也极为谨慎,化整为零潜伏在附近村镇里,半日前才在前方集合。但据属下的观察来看,他们行动方式和队伍风气,颇像江湖门派。他们对树林很熟悉,爬山、趟水要生疏许多,那么必然是平原这边远离江河湖海的门派。” 镜弦微微颔首,想到了十来个门派,但这些门派与辰楼都没有利益冲突,没有理由排除这么多人袭击辰楼。 略略一想没有头绪,镜弦也不再深究敌人身份问题,抬头看天色已经不早,便道:“一会儿我们兵分两路,我和辰三去西南方入口,熙月你们三人去东南方的入口,他们发动进攻后,趁机攻其后方,打乱敌军攻势,然后各自拦住敌方头目,局势稳定后尽量活捉领头之人。” “楼主……是”四人本想一起跟随保护镜弦,但镜弦一个眼神扫来,四人又同时咽下了口中的话,不甘地点了头。 “熙月通知辰四,让辰五带十二辰卫守住主楼,同时防御山顶进入的敌人。辰四带剩余十二名辰卫见机行事,注意控制一切有奸细嫌疑的人。谷中无力杀敌之人都躲进密室,其余人由辰四调遣,先求保命再求杀敌。” “是。”熙月应下,召来信鹰将命令传了出去。 “自己注意安全,切莫逞强,你们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出发吧。”镜弦淡淡说完,便展开轻功往西南去了。 辰三急忙追了上去,远远听到后面辰二的声音,差点没忍住回去找辰二拼命。 “辰三你小子照顾好楼主,楼主要是伤了半根头发你就等着回来二哥好好疼你吧!” “……”熙月、辰一沉默半晌,第一次觉得辰二说的话听起来还比较顺耳。 “我们也走吧,辰三死也不会让楼主擦破一块皮的。” “走吧……都发出十二层的功力打,把敌人多吸引过来点。” “嗯!” 熙月三人说着,飞速往东南入口而去,接近之时才稍微降低了速度,避开敌人留在身后的探子,距离敌人一里外潜伏了下来。 敌人皆身着黑衣,微微散开躲藏在树林中,似乎是为了区分敌我,都在手臂上系了红布。 看着躲在林中休整的敌人,辰二无所事事地抛着手中两把短剑,低声道:“我看带头几个人也没多厉害,一会儿我上去一剑一个杀了,你们直接去找楼主。” 辰一正想训斥,就听熙月骂道:“楼主白教你了吗?不可轻敌!你若死了,楼主也不会原谅你这种不知所谓的牺牲!” 辰二闻言一窒,竟不敢同熙月顶嘴,缩回草中闷闷盯着远处的敌人。 约莫丑时三刻,前方敌军突然骚动起来,三五成群地聚成一团。 “他们出发了。” 熙月低声提醒了两人一句,下意识压低身形,右手缓缓按住剑柄。 辰一同样一手按剑,死死紧盯敌人的一举一动。 辰二双手也一前一后握紧短剑,时刻准备着冲出杀敌。 同一时间,西南方,镜弦危险地眯了眯双眼。这边的敌军她观察了一圈,带头的有三个人,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那三人,这两百多人自然不足为惧。但主使恐怕不会轻易露面,很可能还隐藏在人群中,那样的话,把那三人杀一百遍也没用。 思考了一会儿,镜弦还是觉得先打敌人后方,扰乱敌心才是最稳妥的办法,于是便静心潜伏着。 这次没有等太久,敌人就开始向山壁进发,镜弦、熙月两处都暗中跟上了敌人,看他们准确地找到开关位置,顺利打开了暗门。 “果然有内奸!”五人不约而同想到。 由于山道较窄,先锋进入后,便由三名头目带领着敌人,五人一排悄悄进入山道。 对方虽然人多,但胜在行动迅捷,不到半盏茶时间便进了大半人马。 外面留守的约有二十人,加上还未进入的二十余人,看到同伴几乎都顺利进入,一脸鄙夷地嘲讽着“人都打上门了还毫无知觉的天机辰楼”,一边放松了警惕。 就是现在! “上!”镜弦、熙月两边再次不约而同看准时机,飞身冲了上去。 镜弦拔出袖中短剑,接近山壁三丈时,才有人感觉风声有异常。 “是我的错觉吗?” 最靠外的人奇怪地想着,便觉得脖子一凉,彻底失去了意识。 那人同伴只觉得眼前一花,似乎看到有道黑影从同伴身前掠过,紧跟着也脖子一凉失去了意识。 “什么人?” 终于有敌军发现了不对,声音颤抖地吼到。 “锵”“咔”“噌”…… 就在敌人参差不齐慌忙拔剑时,又有几人僵在原地,缓缓倒下。 直到此时,还在山道外的四十多人依然没有看清黑影的模样,他们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很可能下一个就是自己。 “有鬼!!” “别乱说!是人!” “快!在这!救命啊!在我这!” “快出来,有东西袭击!!” 敌人们惊慌失措地叫喊着,仿佛失了心智般,踉跄着挤进山道,挤到同伴身边,疯狂追寻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安全。 山道中的人听到外面同伴的叫唤,有的惊恐、有的不屑,有想要出去看情况的,也被疯狂涌入的同伴堵在山道内,无法出去。 敌方惊慌失措之下,镜弦、辰三的行动更是顺利,每剑必中,留下十数具尸体后,便将山道外的人都逼入了山道之中。 看到山道外再无他人,辰三拿出毒粉反手撒入山道口,又飞快掩鼻启动机关关上洞门,退到了三丈开外。 “走,从密道入谷。” 镜弦说着,化为一道黑影,瞬间消失在原地,辰三身形也消失在黑夜中,跟随着镜弦往密道口而去。 全力施展轻功之下,不过半盏茶时间,镜弦二人便到了密道口前,倒转剑柄在山壁上敲打几下,一道一人多宽的暗门便显露了出来。 这样的密道共有四个,分列东西南北四方,辰楼中唯有镜弦、熙月以及辰一他们五人知晓。 密道仅有一人宽,进入密道,镜弦的速度也被迫降低了些许,但依然无比迅速,娴熟地避开沿途的机关,往谷内赶去。 熙月那边也一样,不过一盏茶时间,也将敌人都逼进了山道之中。同样撒入毒药,让敌人无法接近山道口打开机关,便全速往最近的密道而去,飞快赶往谷内。 第四十三章 意外高手 东南方山道中,先锋干净利落的杀死沿途的辰楼护卫,顺利进入了辰楼。 似乎是因为内奸的帮助,出了山道,外面竟看不到一个守卫,见状,带头之人脸上露出满意的冷笑。 “所有人,注意隐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头领低喝声未落,便听到后方一阵骚动。 头领回头便看到身后一名不起眼的黑衣蒙面人眉头皱了起来,顿时一阵紧张,连忙呵斥身后属下:“闭嘴!怎么回事?!” “门……门主,山道门被关上了,门外有不明人物袭击。最外面的兄弟被吓得不轻,有的还嚷嚷说有鬼。” “什么?”听到山道被封,那门主也吃了一惊,但立刻便回过神来怒道,“胡说!告诉他们,谁再敢胡说八道,直接砍了!后面的路被人断了,我们就从前边杀出条路来!” “是!”那人低声应了,匆匆转身去传令,一旁一个状若副门主的人也往后走去,整顿着后方。 “刘门主,该走了吧,再晚,就该被发现了。后面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杀了便是,何必浪费时间。”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刘门主身后响起。 “是,是是,这就进攻。”刘门主连忙一挥手,带着两百余名手下,向着辰楼主楼冲杀而去。 那黑衣神秘人冷冷一哼,才跟了上去。不得不说,虽然他态度令得刘门主他们极其不爽,但他武功也高得令人惊叹。好几个辰楼暗哨,刘门主一行都没能发现,而神秘人总能在暗哨想要报信的瞬间,便神不知鬼不觉将其杀死,看得刘门主一行心惊胆战,更不敢表现出丝毫不爽。 因为神秘人的帮助,一行两百人冲出十数丈才被发觉,这时,主楼突然传出三声清澈的钟鸣,冲出抵抗的辰楼中人就在黑衣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亡命般躲回屋内,偌大的山谷中顿时空无一人,只有风卷残叶从众人眼前刮过。 “门……门主?”众人顿时坐蜡。 “……”刘门主也麻了手脚,僵硬的偏过头望向神秘人,却见神秘人也瞪大了唯一露出的双眼,眼中的错愕显露无遗。 刘门主一咬牙,警惕地盯着周围,下令道:“都小心埋伏,吴关,你带二十人往前探路,其余人做好战斗准备。” “是!” 被刘门主点到的人毫不犹豫地应了,挥手选了二十人,快步往主楼方向奔去。 待前方二十余人走出二十余丈,刘门主才带着身后的人,小心翼翼跟了上去。 熙月、辰一、辰二到达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辰二致予一顿无声地冷嘲,转着手中短剑看向熙月,以眼神询问是否可以动手。 熙月左右看了看,重重一点头,同时和辰一、辰二在房屋的遮掩下冲了出去,两柄长剑、一把短剑瞬间割断敌人咽喉,无情夺走三人性命。 “正主来了!”神秘人邪邪一笑,猛地挥手抖出一柄长满倒刺的长鞭,飞身就向熙月攻去。 “叮!” 熙月听见风声有异常,连忙反手一剑,险险挡住了背后袭来的一鞭,哪知鞭子软软一弯,依然扫中了熙月后背。 熙月只觉得背后一凉,便被鞭子倒刺勾中,紧接着鞭子一紧,熙月后背又是一凉,然后便感到一股热流顺着背脊缓缓流下。 熙月向前一跃,凌空扭转身子,就看到鞭子带着一片黑色布料旋回神秘人身旁,沿路洒了一串鲜血。 “副楼主!”看到熙月照面间就受了伤,辰二惊呼一声,如同猎豹般猛地一蹬地,身形顿时蹿了出去,几个起落间便攻到神秘人身前。 辰一余光看到,眼神一冷,不发一言地抽身与辰二一同向神秘人攻去。 神秘人看到一前一后攻来的二人,冷冷一笑,丝毫不以为意,鞭子一甩迎着二人的攻势也攻上前去。 “当” 辰二双剑交叉,挡开神秘人一鞭,震得虎口发麻。 “老大小心,那人有些强。”辰二轻佻的神色早已消失无踪,正色对错身而过的辰一提醒着,挥剑又攻了上去。 “叮,叮,当当当……” 武器交接的声音一时间响个不停,神秘人被辰一、辰二两人夹攻,看上去神色凝重了许多,显然,两人的武功比他所料的要高出一些。 熙月不及止血,便与身旁的黑衣人斗到了一起,以一敌众也不减收割人命的速度,不过一会儿,熙月周围便躺了一地尸体,全都是一剑封喉。 “给我住手!”刘门主不过愣了半晌,便心痛地看到自己手下横七竖八躺了一地,连忙猱身而上,试图拦住熙月。 如此大的动静,熙月怎会察觉不到,侧身避过刘门主刺来的一剑,旋身也是一剑划向刘门主脖颈。 刘门主见状,仓皇退了两步,避过熙月这一剑,感受到脖子上被剑风划破的一道血痕,冷汗噌噌冒了出来。 “来人,一起上!”刘门主几乎破音地喊着,手忙脚乱抵挡着熙月攻势。 过了十几招,看着身边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刘门主几乎要崩溃时,突然发现眼前之人攻势顿时一缓。 “你们是长岩门的?”熙月喝问声中,不乏一些疑惑。 长岩门是江湖中的一流门派,有时也接一些杀人生意,但主要还是以矿石买卖为生。平日在中原活动,但长岩门距离京都有百余里,中间还隔了几个城镇。 如此算来,长岩门与辰楼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他们没有理由主动攻击辰楼。所以,长岩门身后必然还有幕后之人。 而那个武功高超的神秘人,便是幕后之人派来的了,或者说,那人便是幕后主使! 就是不知道镜弦那边的情况,长岩门的势力,攻入一个入口便是极限了,那边的人应该属于另一个势力,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神秘人跟随,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镜弦他们到可以轻松应对。 “哼!”刘门主终于能缓一下,冷哼一声正想放点狠话找回面子,就听一个飘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刘岩带人进攻主楼,别忘了正事,他们由本尊拦住。” 熙月三人闻言顿时一惊,连忙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被黑色斗篷包裹的颀长身影立在屋顶上,之前打了那么久,却没一个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熙月内心沉重了许多,原本以为是幕后主使的神秘人和眼前之人比起来,完全不够看,这下麻烦大了。 第四十四章 熙月遇险 “是,大人放心,此事小人一定办妥。” 刘岩门主应着,匆匆招呼着一众手下,小心翼翼避过镜弦等人,往主楼匆匆跑去。 熙月紧紧盯着屋顶那人,手中长剑缓缓横于胸前。她虽有心拦住刘岩,却不敢有任何动作,那人看似漫不经心站在屋顶,但目光从未离开自己,自己一旦对刘岩出手,便会立刻受到他猛烈的攻击。 “秦褚,你也去,烧不了主楼,你和刘岩就都不用回来了。” “是,尊主!” 与辰一他俩打斗的神秘人应声后撤,毫不理会辰二的拼命阻拦,放弃防御任由辰二划伤手臂,趁机瞬间脱身向主楼方向奔去。 “辰二回来!”看到辰二还想追上去,辰一连忙出声阻止。 辰二虽然不愿,却也清楚眼前身披斗篷之人的强大,恨恨地看了一眼远去的秦褚,微喘着瞪向屋顶之人。 熙月听着他们的对话,没想到来人竟自爆了身份,冷冷一笑道:“秦褚?尊主?你是仙羽阁的玉朔尊主秦朔?那刚才那人便是银褚下尊了吧。没想到你仙羽阁居然会对我辰楼动手,还是冲着主楼情报去的。怎么,我们搜集的什么情报碍了仙羽阁的眼了?竟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焚毁。” 长岩门在江湖中名气已是不小,但比起仙羽阁也还要弱上几分。 听名字便知,仙羽阁乃是崇尚仙道、讲求修仙得道的门派,虽然听起来比较玄乎,但行事亦算正派,在江湖中一副名门正道的派头,名声广为流传,受人尊敬,而在商政两界中也有不少权贵追崇,颇具佳名。 “呵呵呵。”屋顶之人一阵轻笑,缓缓摘去头顶帽子,分明是个男子,却生得一张妖冶美艳的脸庞,“这位便是辰楼副楼主了吧,想不到武功竟也这般高。阁下能看出本尊的身份,想必也不难猜出本尊的来意吧。” 熙月微微挑眉,含笑道:“玉朔尊主大半夜屈尊前来,还拉来了长岩门做帮手,这来意,我可猜不出来。” 秦朔掩唇一笑,双眸散发出无尽魅惑之色:“副楼主这般作态,可叫本尊心寒了,既然猜到了何必又遮掩呢,不如说出来,让本尊帮你看看你猜的对不对。” 听着秦朔蛊惑的嗓音,熙月却脸色一沉,语气毫无波澜:“想不到当初潇洒直爽的玉朔公子,也变得这般阴阳怪气了。哼,既然你想说破,那我就便直说了。你仙羽阁是国师所属势力,是吧?怪不得以往总是觉得仙羽阁不大对劲。倒是玉朔尊主对自己的身份、目的都毫不隐瞒,是觉得可以把我们三人尽数留在此处吗?” “呵呵呵,不愧是辰楼副楼主,可惜你们楼主不识时务,我们几番劝说,都不愿投效。既然不能为我们所用,那就只好毁了,毕竟,这么一个情报组织的存在,还真的令人非常不安啊!”秦朔一脸叹惋的摇着头,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到没问过副楼主的意见呢,不知你可愿意投效我仙羽阁?本尊可以保证,仙羽阁绝对比这见不得光的辰楼好得多,权势名利,一切你想要的,我仙羽阁都能给,有些东西,你们那不识时务的楼主可给不了你们。” 秦朔正侃侃而谈,便瞥见三人齐齐脸色沉了下去。 “放屁!你才不识时务!一个不知所谓的仙羽阁还想吃下我辰楼,也不问问小爷答不答应!” 辰二怒骂出声,短剑一振,冲天而起飞刺向秦朔。 “武功还不错,可惜冲动之下乱了章法。” 秦朔颇有兴致地评价着,侧身避过短剑,抬手轻轻一掌拍中辰二肋下空门,熙月辰一便眼睁睁看着辰二如同断线的风筝,猛然飞了出去,重重摔到另一侧的房顶上,却仍旧去势不绝,撞破瓦片轰然落进屋内。 “哎呀,不小心下手重了呢。”突然沉寂的夜空中,回荡着秦朔带着一丝抱歉的声音。 “秦朔!”熙月咬牙切齿握紧手中长剑,身体因为愤怒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怎么?副楼主忍不住了?你心知你们打不过本尊,所以故意和本尊拖延时间……唔,是在等什么人救你们吗?”秦朔歪了歪头,右手轻轻托着尖尖的下巴,一脸好奇地猜测着,“辰楼中,比你还要厉害的,应该只有辰楼楼主了吧,他会在哪儿呢?” 秦朔说着,抬眼眺望四周。方才躲进屋内的人,纷纷手持武器又冲了出来,不知怎么收到的信号,往主楼方向冲去,将刘岩的人马围在了中间,不过刘岩就是用来牺牲的,包不包围不重要。但秦褚似乎被发现了,和不知从哪儿出现的两人打的很是热闹。 中间,山顶上用绳子降下的人无一例外被射了个对穿,真是一群废物。 西南边,也叮叮当当打的非常热闹。那边只有秦秣一人,但辰楼副楼主被自己困住,另外两人看上去也是身列辰字的高手,那么,剩下的辰字高手最多有三人在那边。秦秣和凌月门的人要是连那三人都无法解决,便不用留了。 转了一圈,秦朔将视线落到中央高耸的主楼处,辰楼楼主,必然是在中央主持大局的。 “坐镇主楼吗?那个位置,应该一早就能看到这里的情况,可他现在还没来救你们,看来是放弃你们了呢,真个是胆小如鼠的……” “住口!楼主岂是你这种人能随意侮辱的,楼主不会放弃任何人的!”熙月绣眉一拧,怒声打断了秦朔的话语,“如此迫切地想知道楼主在哪儿,是在怕什么吗?担心被楼主一剑杀了?还是担心你们的计划被楼主打破?” “呵呵呵呵……”满意地看到熙月愤怒的模样,秦朔开心地掩嘴笑了好一会儿,才轻揉着太阳穴缓缓止住笑意,“这就生气啦?本尊不过实话实说而已。” “嘭!” 秦朔说的正开心,就听到主楼那边传来一声巨响,抬眼瞥去,就看到秦褚和那两人对了一鞭后,同时倒射出去,生生撞倒了一座房屋。下面刘岩与辰楼之人对战,也是一副势均力敌之态。 “一群废物,还是要本尊出手。”秦朔不爽地哼了一声,转头看向熙月,“本来本尊也不介意陪你们多玩会儿,可那些废物太不堪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本尊也只好提前送你们上黄泉了。” 秦朔似乎很是惋惜地叹了口气,缓缓提起几乎没有丝毫血色的苍白手掌。 熙月瞳孔猛地一缩,正要退开,就看到秦朔瞬间放大的脸庞出现在自己眼前,脖颈被秦朔手掌覆住,冰凉的触感仿佛就要冻结心脏。 第四十五章 难以脱身 “嗖” 一道尖锐的破风声划破夜空,只见一把短剑从辰二摔进的屋内激射而出,带着一溜肉眼看不清楚的残影,瞬间到了秦朔眼前。 秦朔不得不放开熙月,一个铁板桥避开短剑。 熙月趁机后撤半步,手中银剑刺向秦朔小腹。辰一也已赶到熙月身旁,一剑劈向秦朔脖颈要害。 一旁房屋木门轰然而开,衣裳破碎,满身鲜血的辰二怒笑着,如同猎豹飞跃而出,手持剩下的一柄短剑迅雷般刺向秦朔。 “秦朔竖贼,敢动副楼主,给小爷拿命来!” ++++++++++++++++++++ 东南面,看着侵入谷中的敌人,镜弦半幅金丝面具遮住眼鼻,毫不犹豫冲杀上前,身形鬼魅般穿梭于敌阵之中,不过行出数丈,便有四五人毙于镜弦短剑之下。 “鬼啊!” 一名黑衣人吓得心胆俱裂,喊声未落,便被身后之人一掌击毙:“废物!此人我来对付,带着你的人照计划行事!” “是。”一头领般的人物手握长刀,恭顺地抱拳应了,便要带人离开。 “这就想走了?可还没问过我同不同意呢。”镜弦盈盈一笑,一旋手中短剑,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刹便拦在众人身前,瘦削颀长的身躯,却让众人不约而同感到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看着金丝面具下斜斜勾起的薄唇,长刀头领心中一寒,率领两百余人对着区区一人,却迟迟不敢上前。 镜弦面具下露出的双眼扫视一圈,在长刀头领脸上一顿,露出了然的神色:“闫赐,凌月门门主,你什么时候与我辰楼结仇了?” 说着,也不等闫赐说话,目光便落到那开口发令之人身上:“区区凌月门,可不敢与我辰楼为敌。而你,能如此轻易地命令他,你会是什么人呢?” “与你何干!”那人有些色厉内荏地说着,恨恨瞪了闫赐一眼,这废物,照面间就被人认出身份。 “你不愿意说,我便只好自己动手查探了。” 镜弦温和地说完,眼神瞬间一厉,抬手便是三枚手里剑呈品字形朝那人飞去。 “辰三动手!” 镜弦说着,纤手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残影,数不胜数的暗器便如天女散花般从镜弦身上飞散出去,疯狂收割着周围之人的性命。 辰三也鬼魅般出没在黑夜之中,每次出现显出身形,都会有人倒下。 闫赐看着镜弦就在眼前却不敢动手,满头大汗指挥手下围剿辰三,好不容易要困住了,辰三却又消失在黑暗之中,消失了踪迹,下一次出现又带走数人性命。 焦头烂额的闫赐回头寻求帮助时,却看到自己心中的高手被镜弦逼得手忙脚乱,自保都困难,更别说帮自己了。 那人与镜弦拆了几十招,或者说,用尽浑身解数在镜弦手下撑过了几十招后,终于退无可退,被一支尺许长的箭头穿过左肩,死死钉到墙壁上。 “看你招数,是仙羽阁的吧,秦朔武功应该没那么差,不知道你是秦秣、秦褚哪位呢?” 镜弦说着,手中暗器还在不断往外打去,帮辰三分担些压力。 别看辰三似乎是在单方面屠杀,但其实也是仗着神出鬼没的身法周旋于众人之间。而对方人数众多,再加上闫赐的指挥,辰三实际上颇为费劲,如果这么一直打下去,别说出现破绽被人抓出,他们只需耗着,就能把辰三累死。 “……” 那人一身伤痕,气喘吁吁挂在墙上,却仍旧不愿意说半句话,只是恶狠狠地瞪着镜弦。 “都到这个份上了还不愿说吗?你……” 镜弦说着,便听到东南方传来一声巨响。 辰三从人群中脱身而出,出现在镜弦身后:“楼主?” “熙月那边不太对。”镜弦眸中浮现出浓浓的担心,“难道秦朔也来了?在那边吗?” 想到这,镜弦心中一紧,虽然没有与秦朔对上过,但也大致了解秦朔的实力,熙月三人应该打不过秦朔。 “呵呵,担心了?”看到镜弦的模样,那人竟哧哧笑了起来,“不错,尊主确实在那边。他们武功和他差不多吧。” 那人说到这,朝辰三努努嘴,又继续说道:“准备几副棺材吧,再过一会儿,你就可以过去给他们收尸了。” 镜弦、辰三眼中寒光一闪,转身就想往东南边冲去。 那人却一咬牙,生生挣脱箭头,耷拉着无力的左手,奋不顾身地拦到两人身前。 “你们别想过去!”那人吼了一声,又低声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否则尊主不会放过我的……拦不住你们,我想死都难啊!”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往事,那人说着就颤抖了起来,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便赤手空拳冲了上来。 镜弦闪身避过,短剑顺势刺向那人心窝。却不想,那人不闪不避,张开右臂向着镜弦就冲了过去。 镜弦吃了一惊,连忙撤招往右让去。 辰三也反应过来,长剑一扫就往那人下盘攻去。 那人凌空跃起躲过一剑,折身又缠上了镜弦,一副不要命的姿态逼得镜弦无法脱身。 又拆了数招,一旁掠阵的辰三越来越怒,自己竟然连这么一个受伤的人都拦不住,让他缠得镜弦无法离去。 愤怒之下,辰三接连几剑都刺中对方,逼得那人不要命的攻势也缓了缓。 “楼主先走,属下随后就去。” “好!” 镜弦趁势脱离那人攻击范围,转身便要走。 见状,那人大急,分明可以躲开辰三的攻击,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被长剑狠狠划伤右腿,往地上摔去。 “终于倒了!”镜弦和辰三不约而同感叹着,就想往东南赶去。 哪知那人就地一滚,一手牢牢抓住镜弦小腿,捏的镜弦生疼。 镜弦急退几步,却还是被那人牢牢抓住,无法挣脱。 辰三上前竖掌劈中那人后颈,那人才头一沉,软软瘫了下去,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死死抓住镜弦,手掌丝毫没有放松。 镜弦无奈,无计可施之下,将他手指一根根掰断,才得以脱身。 此时,旁边已有不少辰楼之人围了过来,镜弦运指如飞封了那人内力,对最近赶来的人吩咐到:“把这个人用铁链锁住,押入牢中单独关好。那些人交给你们对付,处理好去主楼帮辰四。” 镜弦说完,立刻飞身而起,向东南边狂掠而去。辰三也紧跟着镜弦离去。 闫赐瑟缩在一旁,看到镜弦、辰三离开,刚松了口气,就看到眼前银光一闪,一根银针从夜空中飞来,扎入闫赐肩头,深深埋进了肉中。 错觉吗?闫赐迷茫地眨了眨眼,只觉得一阵麻意从肩头传出,迅速蔓延至全身,身体麻软得无法动弹。再然后,便眼睁睁看着不知何处飞来的一个不明物体,正中自己额头。 闫赐被砸得眼前一黑,终于再也撑不住,重重倒了下去。 第四十六章 生死一线 熙月这头—— 三剑同时破空而来,秦朔也感觉有些棘手,身体继续向后折去,熙月、辰一两剑便贴着他身子刺了个空。 避开两剑,秦朔左手撑地,翻身站了起来,顺势拔出腰间软剑,左手两指夹住剑刃,横在身前挡下了辰二飞刺,却被冲击力压得往后退出数丈才稳住身形。 还不等秦朔喘口气,熙月和辰一又已攻到,一时间竟将秦朔压在了下风。 三人合击之下,秦朔也不可避免出现了伤势,但却都是些轻微的可以忽视的小伤。 而熙月三人看似占了上风,却比秦朔狼狈许多,每人身上都或轻或重挂了彩,特别是辰二,先前被秦朔一掌轰下屋顶,受了不轻的内伤,现下带伤围攻秦朔,时常避让不及,被秦朔一把游走不定的软剑划了十数道口子,最严重一剑刺中了左胸,再入几分恐怕就刺中心脏了。 即便是这样,辰二脸上也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更加放开了攻势,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杀敌一百自损三千,宁可重伤也要在秦朔身上多添几道伤口。 但也因为辰二那不要命的攻势,分担了熙月、辰一的不少压力,一番剧烈的打斗到现在,两人也不过受了点轻伤,丝毫不影响行动,辗转腾挪间,反而比秦朔灵动。 熙月又拆了两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怒声对辰二吼道:“辰二你滚一边疗伤去,别给我乱来!” 辰二却仿若不闻,出招丝毫不慢,还将熙月分心之下没有提防的一剑用身体挡了下来,本就鲜血淋漓的身体又多了一道血痕。 “辰二,退下!”辰一也忍不住了,怒声吼着,斜跨一步挡住辰二进攻的路,却被秦朔一剑削中,左肩瞬间被血浸湿了一片。 “呵呵呵,还真是谦让啊。你叫辰二是吧,你要是退下了,不过百招,他两至少有一个人要死在我剑下咯。”秦朔眸中闪过一抹阴狠,这个局面也是他顺势营造出来的,那些假情假意的蝼蚁果然入套了。 秦朔轻笑出声,手下却丝毫不缓,刷刷两剑逼退了熙月,又一剑对着辰一刺了过来。 辰一身后就是辰二,他哪儿会退让,磐石般立在原地,横剑拦向软剑。 “叮” 一声脆响,两剑相交,剑刃软软一弯,秦朔持剑的手手腕一提,剑尖便向辰一手腕划去。 打了这许久,辰一哪会还不清楚秦朔软剑的特性,心中早有提防,看到软剑划来,早有准备的左手屈指一弹,精准地击在软剑剑刃之上,软剑便又折了回去。 “小心!” 只听熙月一声急呼,秦朔左手避开了辰一视线,阴损地一掌打中辰一胸口。 “噗。” 辰一一口鲜血喷出,猛然倒飞出去,重重撞到墙上,挣扎着想要起身,几番努力却无法重新站起。 辰二正绕到一旁,想要趁机给秦朔一击,却看到这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呵呵,看我说的对吧,下一个谁来呢?” 秦朔笑得愈发灿烂了,手中软剑也愈加狠辣,招招攻向熙月两人要害,毫不留情。 “辰二,不要冲动,稳住等楼主来!”熙月连忙安慰有些癫狂的辰二,生怕辰二冲动之下作出同归于尽的决定。 “……”辰二没有答话,但终于收了两成攻势,多了几分守势,不再与秦朔硬拼,但却有意挡住了辰一,生怕秦朔偷空袭击辰一。 没有了辰一周旋,熙月两人攻守之间也艰难了许多,但却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困难,转念一想,秦朔那掌应该消耗了不少内力,否则辰一也不会被打得动弹不得。 “既然如此,我们应该能撑到楼主到达!”熙月坚定地相信,镜弦一定能察觉到这边的不妙,现在必定在赶来的路上了。 镜弦确实已经抽身向这边赶来,但西南到东南也不近,就算镜弦将轻功施展到极致,一时间也无法到达熙月身边,辰三更是被镜弦甩到了后面,一路闷头急追。 “不行,我不能有事,否则到时候只有副楼主一人,定然敌不过竖子秦朔,辰一也会丧命!” 看着熙月和辰一的伤势,辰二恨不得将秦朔斩成十八段,食其肉寝其皮,可辰二每一招都竭尽全力,却没一剑能破开秦朔防御,最多只能在其身上留下浅得无关痛痒的剑痕。 而每次有以命搏命的冲动时,辰二都不由得害怕,他怕的不是死,而是自己的死不能为熙月、辰一换来一个有利的局面,反而还害了他们性命。 正是有了这样的顾虑,辰二才放弃了一些攻势,躲避起秦朔的攻击。 见状,秦朔反而头疼了许多,此时的辰二便像潜伏的猎豹般,监视着猎物的一举一动,只要猎物露出丁点儿破绽,便会受到惨重的打击。 “就该先把他除了。” 秦朔有些后悔地暗骂一声,没想到辰二竟如此棘手,被自己蓄意搅乱了心态,还能这么快稳定下来。 主楼那边迟迟没有大火,那些废物肯是破不开辰楼防御,被拦在了外面。听那副楼主的话,辰楼楼主似乎会来,那自己动作得快点了。 秦朔脸色阴沉了许多,避过辰二斜刺来的一剑,突然加快了攻速,刷刷几剑向熙月急急攻去。 突如其来的攻势打乱了熙月章法,无奈之下只能一边竭力躲闪,一边向后退去。 辰二见状急忙腾身来救,空跃而来,剑尖直指秦朔后心。 不料秦朔竟突然猛的转身,软剑一阵乱颤,仿佛漫天星光绽放在夜空中,对着辰二面门笼罩而去。 夜色中那璀璨星光,银光闪闪甚是好看,但除了秦朔还有谁会欣赏。 辰二身在空中无法变招,再想回剑格挡也已来不及。 既然无法抵挡,辰二手臂一向外一偏,剑尖对准了秦朔心脏。 “这样也挺好,再不济能换他半条命,这样副楼主就能多撑一会儿等到楼主了。可惜,看不到楼主了……这些年,多谢楼主您的收留培育之恩,辰二只能来世再报了……” 辰二视线从秦朔肩头穿过,辰一愈发剧烈地挣扎着,终于站起身来,但还未站稳,前冲两步便又立刻摔倒在地。熙月眼中一片惊惶,长剑猛地脱手而出掷向秦朔后心。 第四十七章 作烟云散 漫天星点中,旁边屋顶上似乎出现了一个人,是楼主?是楼主!自己还是看到她了!她在喊什么吗,她的眼神为什么那么悲伤,不,我不应该让她难过的。 断魂刺、夺魄针……楼主身上的暗器都飞射过来,笼罩向秦朔全身的同时,她也往这里飞掠而来,是为了救我吗?我还是学艺不精呢,又得要楼主救了。 突然,辰二眼前的星光暗淡了许多,一点明亮的银光占据了视线,迸发出耀眼的光芒,直指自己咽喉要害。 “噗!”软剑带起一缕鲜血划过夜空。 秦朔腹背受敌,但同样也来不及收招回防,软剑刺出的同时,一个倒踢踢飞了身后飞剑,左手飞快解开斗篷罩向镜弦射来的一蓬暗器。 暗器有的被拦住,但还有更多刺破斗篷,继续飞向秦朔。勉力回剑挡了一些直插要害的暗器,剩余的秦朔也无能为力,手臂、腿上纷纷被射中,大大小小插了十数枚各式暗器。 “噗呲” 又是一声闷响,辰二手中短剑刺中秦朔前胸,却还是被秦朔避开了心脏。 看着死死抓住短剑的辰二,全身力量都挂到自己身上,秦朔疼地抽了抽嘴,一掌将其拍飞出去。辰二带着短剑又飞了出去,疼得秦朔忍不住闷哼一声,不爽地看着镜弦道:“辰楼楼主?你终于来了,怎么,看到手下丧命,很不爽?” 做好防备的秦朔看着镜弦冲来,正打算攻击,却发现她竟完全忽视了自己,从面前与自己擦身而过,接住了飞落的辰二。 “他不怕我攻击吗?就为了一个要死的手下,真是愚蠢。”秦朔看着空门大开的镜弦,疑惑地想着,抬手便想向镜弦打去,哪知,身体却完全不听自己控制,震颤了两下,重重倒在了地上。 镜弦终于接住了辰二,旋身轻轻落地:“辰二,怎么样?别乱动,我这就给你包扎。” 镜弦手忙脚乱捂住辰二鲜血飞溅的脖颈,颤抖着身体对赶到身旁的熙月道:“快,你带复玉丸了没,不,碧云天,主楼里有一粒碧云天,我现在去取。” 镜弦说着,就要将辰二交给熙月,自己动身去取碧云天。 刚抬手,镜弦就感到自己手臂被紧紧抓住,无力却又坚定:“辰二,别动,我马上就回来。” “咳咳,不……不要浪……费”辰二似乎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了,眼皮耷拉着,口中鲜血不要钱般疯狂喷洒,脖颈上的伤口也肆意倾洒鲜血,不管镜弦怎么按压也止不住分毫。 “没用的……”辰二对自己的伤势无比清楚,更何况,那碧云天是北阎先生留给楼主的救命之药,自己岂能糟蹋了,楼主竟要用那等神药救自己,有这般好的楼主,自己真是死而无憾了。 迷糊中,辰二似乎又看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夏天,他来到了这个温暖了他后半生的地方。 “到啦,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我们都会保护你,你也可以便的更强大,去保护那些被欺负的人!” 看着眼前笑的明媚的女孩,辰二死寂心中不知为何一阵波动。 父母的抛弃,恶人的残害,被这艰难的世道压垮的少年,本已经对世界感到绝望,心中所剩的,或许是麻木,也许是报复,但唯独没有半点善念。 这时,女孩将少年从泥沼中挖了出来,打倒了那些凶恶的护卫,赶走了那些恶心的女人。 衣裳破碎近乎赤裸的少年蜷缩着,浑身颤抖,将头深深埋进臂弯,如同受惊的鸵鸟,自卑又可笑地躲避着一切。 寂静中,一件衣裳轻轻覆上了少年身躯,柔软而又温暖的小手按上少年头顶,轻抚着少年凌乱的头发。 半晌后,少年颤颤巍巍露出半边脸,瑟缩地看过去,却在目光触及的一瞬,浑身一颤,连滚带爬缩到了墙角——那是个女的! 少年心中怕极了,被卖到这个装饰华丽的地方后,所有看到自己的女子,都如同看到肉的饿狼一般,眼中泛着绿光扑向自己……可是,她好像,不是这样的…… 回想着刚刚那一眼,少女含笑的娇颜,明媚温柔的眼神,她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 终于,少年鼓起勇气,悄悄探出半个头,畏畏缩缩地看向女孩,她竟然就这么静静坐在地上,微屈双腿,将头抵在双膝上,温柔又耐心地含笑看着自己。 “没事了,不用再躲着了,这是些银两,我放在桌上,一会儿你可以随意离开。” 女孩说着,将一个鼓鼓的荷包放在了桌子上,似乎就要离开。 少年心中一慌,裹着衣裳跌跌撞撞上前,似乎想抓住女孩衣服,又怕弄脏了女孩。 手足无措担心女孩就这样离开了的少年,却惊喜地发现女孩停住了脚步,回头轻声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少年连忙摇头,微微一愣,又猛地点了点头。 女孩被少年的反应逗得噗呲一声笑了起来:“你这又摇头又点头的,生怕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啊。好啦,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我都会尽量帮你的。” 少年咬着下唇,纠结了好久终于弱弱地问道:“我可以……跟着恩人吗?我做什么都会!” 一句话说完,少年手心已满满都是汗水,眼神更不敢瞥向少女分毫,只是死死低着头,紧张地瞪着双眼。 “当然可以!”女孩微微一怔,随即爽快地回到。 少年惊喜地看向女孩,却又觉得自己眼神冒犯了女孩,生怕女孩发怒,忙不迭收回视线。 女孩却丝毫没有在意,自然地拉起少年的手,踏着一地狼藉,穿过昔日里纸醉金迷的厅堂,登上一驾马车,远离了那个肮脏的痛苦之地。 从此,女孩也成为了少年在世界上唯一一个不排斥,并敬畏到灵魂里的女子。 还有辰一,辰三他们,还有副楼主,是他们,万般照顾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家。 …… 对了,辰二突然想起来,秦褚去了辰四那边:“秦褚……去……了主楼……快帮……辰四……” 说着,辰二呼吸越来越急促,手掌更是苍白冰凉,只觉得自己心跳快得仿佛要跳出胸膛……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眼皮重重地合上,抓住镜弦的手也软软垂下。 世界彻底陷入一片黑暗前,仿佛有一滴温润滴落到自己脸上,温暖了魂魄。 第四十八章 悲离无情 “辰二!”熙月拿出随身携带最好的伤药,想要给辰二喂下,却怎么也喂不了了,“辰二你给我醒来!” 熙月吼着,忍不住低声呜咽起来,辰一听到熙月的哭声,身体软软倒在墙角,双眼瞬间失去了神采。 “噌”屋顶一声轻响,辰三气喘吁吁赶到,入眼便是这样一幅场景,脑中瞬间一片空白,怔怔定在原地。 “辰三你保护好熙月和辰一,我去帮辰四。”镜弦轻轻将辰二放在地上,贝齿紧咬红唇,猛然飞身而起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是……”辰三有心与镜弦同去,但又担心留辰一他们受到攻击,便留了下来,心中默默为镜弦和辰四、辰五祈祷着。 给辰一喂了粒丹药,辰三静静走到仍然跪坐在辰二身旁的熙月身后。 “你就算死了,也还是那副高傲的样子啊……”看着辰二苍白的脸庞,辰二心中无声地感慨着。 当时,他比辰二早到辰楼,不对,当时还没有辰楼呢,只是一个小小的组织罢了。 辰二蓬头垢面站在镜弦身后,分明比镜弦高出一个头,看起来却瘦弱无比,任谁都能肆意欺辱。 后来,却成了这幅刚强高傲的样子,掩盖住自己的所有软弱。 真是个傻透顶的家伙,就不知道多退两步,等楼主来救吗? 辰三咬牙切齿地一拳捶到墙上,鲜血顺着拳头流下,却也毫无知觉。 “辰四,一定要等着我!”镜弦眼眶通红,泪水几番滚动,又憋了回去。 “嘭” 主楼下,辰四辰五与秦褚来来回回,轰出一声声巨响,旁边辰楼之人与长岩门的人斗成一团,奈何辰楼终究是以搜集情报为主,武功好手并没有多少,被压在下风,幸而占了主场之利,借助着机关之利,还能苦苦支撑。 辰四焦急地想要护住自己人,却苦于要专心应对秦褚,只能眼睁睁看着身旁之人一个个受伤倒下。 “啊!”又是一人被长岩门刺中腹部,剧痛之下痛嚎出声。 “狗贼!”辰四恨恨咬牙,分心之下,肋下露出破绽,秦褚银鞭顿时飞至。 “四哥!”辰五一惊,急忙提醒。 辰四连忙收回心神,横剑斜挡躲开,哪知银鞭一软,缠上辰四长剑,不防之下,长剑险些脱手而出。 见此,一直藏在长岩门人马中的刘岩眼前一亮,提起长剑就辰四刺去。 “躲不开了!” 辰四察觉到风声有异,偏头瞥见刘岩这一剑,心中暗道不好。 而辰五被秦褚逼至另一边,一脸焦急,却无法赶来相救。 辰四一咬牙,手一松,放开了剑,迎着刘岩的方向一掌劈了过去,竟是想与刘岩同归于尽。 “四哥不要!”辰五大惊失色,惊呼着不顾秦褚攻势便冲向辰四。 眼看辰四就要命丧于此,秦褚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手中长鞭伸着倒刺张牙舞爪卷向辰五。 “当” 一声脆响突然在四人之间响起,辰四便看到眼前长剑突然飞了出去,自己一掌狠狠击中刘岩。 刘岩脸上的喜色还没有褪去,便被辰四拍得晕了过去,在地上弹了两下,如同死狗般摔到墙角边一动也不动了。 辰四死里逃生,连忙回过头看辰五,便看见一道黑影从秦褚身旁穿过,下一瞬便携着辰五出现在自己身前。 “楼主!” 辰四、辰五惊喜地叫出声来。 “你们怎么就这么喜欢同归于尽的招数?!”镜弦破口骂着攻向秦褚,“去帮他们,注意别让内奸跑了。” “是!”两人完全不担心镜弦会对付不了秦褚,惊喜地应着,飞身攻向长岩派的人,将刚刚被打压的郁闷全都狠狠发泄到长岩派的身上。 镜弦红着双眼,将剑当做了长刀,一剑一剑劈向秦褚:“你们究竟为何要攻打我辰楼?” 秦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镜弦招数有些乱,他很快又稳住了阵脚:“自然是江湖恩怨。” “哈哈哈……”镜弦怒极而笑,“还打算忽悠我吗!江湖恩怨?我还真不知道我辰楼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仙羽阁了!” “你!”秦褚一惊,显然没想到对方竟已知道了自己身份。 “怎么,无话可说了?所以,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谁说我是仙羽阁的了?我不……”秦褚绞尽脑汁狡辩着,却被镜弦不耐地打断了去。 “够了!想拖延时间等秦朔来救你吗?既然你不愿说,那就……不用再说了。” 镜弦说着,一剑削向秦褚面门,趁他躲闪之时,甩出两枚泛着诡绿色泽的银针,直射秦褚前胸。 秦褚余光看到暗器,头皮瞬间一麻,手忙脚乱地想要抵挡,便感到胸口微微一凉,紧接着,一阵麻痒的感觉从胸前向四肢蔓延。 不一会儿,秦褚就忍耐不住,疯狂抓挠起来,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止痒,待辰四处理好了周围一切,他仍在地上翻滚着,一边抓挠,一边无力地呻吟着。 “这是怎么惹到楼主了,居然被下了七日痒。”看着已经把自己挠得面目全非的秦褚,辰四不由打了个寒颤。 顾名思义,中了七日痒后,足足会痒上七日,从皮肤开始,三日至脏腑,五日到骨髓。七日之后并非就不痒了,而是中毒之人因为痒,把自己活活挠死,便像凌迟一样,甚至比凌迟更加残忍。 暗自感叹了一下,辰四向镜弦汇报道:“楼主,所有人都已抓住,辰卫一直在暗中监视,抓出内奸两人,已经关进密室。” “嗯……西南边让辰五去处理一下,长岩门的,先关起来吧,处理好以后,你和辰五去七楼等我。” “是。” 辰四话音未落,镜弦便化为一道黑影,转瞬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半柱香后,镜弦又回到了辰二旁边。 “噌”辰三拔剑出鞘,才看清来者,又将剑收入剑鞘之中。 熙月黯然地抬头看向镜弦,紧张地攥紧拳头,红唇微张,又犹豫着合上,心中的话迟迟不敢问出口,生怕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辰四他们都无事,长岩门一网打尽。”镜弦仿佛看出了熙月的疑虑,缓缓开口到。 闻言,熙月、辰三同时松了口气,这一放松下来,瞬间便萎靡了不少。 “辰一没事吧?”看着靠在墙角的辰一,镜弦有些担忧。 “没有生命危险,主要是受了内伤,又心情波动过大,身体承受不住这才晕了过去。” “嗯……回吧。”镜弦微微松气,看着躺在地上的辰二,痛苦地闭了闭眼,俯身将他抱起来,向主楼行去。 熙月眼睛又忍不住一红,偷偷抹了把泪,恨恨地踹了已经五花大绑的秦朔几脚,才揪着他的头发跟了上去。 辰三眼眶也隐隐有些泛红,搀着辰一也回了主楼。 第四十九章 风波暂定 主楼,七楼。 辰四到达时,镜弦和熙月、辰三已经到了。辰一则被送回房间静养。 辰楼所属已在镜弦的安抚下回去休息,牺牲和受伤的有专人负责处理和治疗,辰卫也一如既往守在主楼前,一切仿佛又回归了平静。 房中,镜弦默然坐在主位上,呆呆地看着前方,视线所至之处,摆放着一个黝黑的棺材,棺盖半掩。棺材似乎才刚刚擦拭过,棺木上的水迹也还未干透。 听到脚步声,镜弦缓缓抬头,对辰四、辰五勉强一笑,又失落地将视线放回一旁那个黝黑的棺材之上。 察觉气氛甚是不对,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辰五忍不住探头问道:“楼主,这是……” 镜弦深吸了一口气,实在有些无力解释,便抬起下颚对着棺材的方向点了点,示意两人自己去看。 辰五与辰四茫然对视一眼,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却在看清棺材中的人时,猛然僵住。 “二……二哥?!” 听到辰五的惊呼,随后上前的辰四也僵在原地,大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辰四才颤颤巍巍回过神来,环视了一圈,颤抖着声音向镜弦问道:“楼主,那大哥呢?” 闻言,辰四也紧张地看向镜弦,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辰一受了内伤,在他住处修养,没有生命危险。” 闻言,两人微微松了口气,转头看着辰二,心中却都是说不尽的酸楚。 辰四还稍微好些,辰五却显得难过多了。 他是五人中最小的一个,也最晚进入辰楼。入了辰楼之后,很多东西学的比较艰难。而辰二便如同他的亲哥哥一般,一直耐心地教导他,照顾着他,如今却突然…… 辰五缓缓上前,颤抖着双手抚上辰二已有些冰凉的身躯,终是忍不住,低声啜泣着。 镜弦见此,心中更是难过,看着窗外照进屋内的一缕朝阳,抿了抿唇缓缓道:“这棺材是刚找出来的,暂且一用,我一会儿入京都给辰二打一副好些的棺材,天黑前便会回来。” 镜弦说着,不等众人阻拦,便又接着吩咐道:“累了一晚了,你们也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去便回。” 话音刚落,镜弦便飞身出了主楼,待众人想要阻拦时,早已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辰三却在镜弦说话之时,便察觉了她的意图,也不管镜弦说的“你们好好休息”是否包括自己,一看镜弦离开,便立刻追了上去。 镜弦看到身后追来的辰三,陡然加快了速度,出了山谷,躲进了一旁的树林之中,试图甩掉辰三,让他自己回去休息。 哪知,辰三虽看不到镜弦身影,却依然锲而不舍地向京城方向追去,速度丝毫不减,隐隐间反而更快了。 镜弦叹了口气,终是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拦到了辰三身前。 辰三看到镜弦便是一惊,似乎知道镜弦会强行勒令自己回去,便抿着嘴低头站在那里,一副我认错,但坚决不改的模样,让镜弦颇有些哭笑不得。 “你要来便跟着吧。”镜弦觉得自己今天一天叹的气,几乎把十年没叹的气都叹完了。 “是!”辰三眼睛一亮,完全没想到镜弦竟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自己,惊喜地跟了上去。 由于帝君他们也是今日回京,北方德胜门定然会封锁专供帝君使用,镜弦便带辰三走西边入了城。 入城后,天色尚早,两人在早市上随意买了两个包子,一边吃,一边拐到了城西一家较大的棺材铺门口。 “谁啊?”小二不满地揉着眼,但也清楚,这个点来的,必然是家里突然死了人急需棺材的,便睡眼惺忪出来开了门。 “买棺材。” 果然,小二才开门,便听到了店外之人急声说到。 “唔,请进!”迷糊间,小二突然看到镜弦,顿时惊为天人,欢天喜地将镜弦迎了进去,将一旁的辰三无视了个透顶。 一夜大战后,镜弦也没心情多做打扮,易了男装,随手束发套了件长裳便入了京。但即使是这样,店小二也看得直了眼,心中直叹,可惜这么美的人竟不是女子。 辰三嘴角一抽,却也不至于和一个店小二去计较,闷闷地跟着入了店内。 “你去买辆马车吧。”刚踏入店门,还没看清店内情形,辰三便听到了镜弦低沉的声音。 “是。”辰三又郁闷了一把,转身出去隐藏身份买了辆马车,驾回了棺材铺前。 这时,镜弦已经挑好,直接惊动了老板,将店内最好的一副檀香木棺材买了下来。 看到辰三驾着车前来,店铺伙计殷勤地将棺材搬上马车,依依不舍地送走了镜弦。 辰三甚至怀疑,若不是棺材铺实在不适合,他们肯定会盛邀镜弦经常光临。 装好棺材,镜弦又在旁边采购黑纱、白布以及纸钱等物品,才和辰三一同驾着马车出了城,一路引得众人侧目,过城门时,还经历了一番曲折才顺利出城。 此时,也不过午时,两人慢慢走着,趁路上无人之时,拐进了旁边的树林,不一会儿便在草木掩映之下隐去了踪迹。 未时末,浅眠了一番,睡的极不安宁的众人刚醒来,便看到一辆马车吱呀呀驶向主楼,片刻后,晃悠悠停在主楼之下。 “辰三,你这马车买的…我都怀疑半路就要散架了。” “……”辰三无言,心中默默将那家黑店拉入了黑名单。 辰三独自将棺材轻易地搬进了主楼,在一楼大厅处放定,抬头便看到辰一撑着身子,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这就醒了,怎么不好好歇着?”辰三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责备着。 辰一不说话,转头看向楼梯处。不一会儿,便见辰五抱着显然被仔细打理了一番的辰二走下楼来,轻轻将辰二放入了棺中,小心的样子,似乎重一点就会碰疼辰二。 镜弦上前亲自为辰二敛了容,呆呆定了半晌,突然轻声说了句:“辰二,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要再受这许多苦楚了。” 话毕,镜弦袍袖一挥,抬手合上了棺盖。 第五十章 默契演戏 安顿好辰二,镜弦沉着脸直接去了关押秦朔的牢房。 辰楼大牢中,秦朔手脚均被铁链锁住,盘膝闭目坐在牢房中央,听到开门声,眼皮微微一动,却还是没有睁开,继续旁若无人地静坐着。 “秦朔,何必再装模做样?” 闻言,秦朔眼皮一跳,还是缓缓睁开了双眼,却被眼前的俊美男子吓了一跳——这人,刚才说话的声音分明是女声来着。 “你是什么东西?” “呸,你就不是个东西,还敢和楼主这么说话!”那人后方,一名黑衣男子愤愤叫到,看着秦朔的眼中满满地怒火,右手无意识地将腰间长剑拔出一截,恨不得立刻劈了眼前之人。 秦朔完全不理会辰五,一脸震惊地看向镜弦:“你是辰楼楼主?你男的还是女的?还是阴阳人?” 镜弦面无表情无视了秦朔的疑问,将话扭回正题冷冷道:“仙羽阁何时投靠的国师?好好一个仙风道骨的玉朔公子,偏学国师那个阴险小人,变得这般狠毒,真是可悲……像你这样的势力,国师还有多少?” 秦朔双眼一眯,心知镜弦不会回答自己的疑惑,便也不再纠结镜弦到底是男是女,眼睛一闭又坐了回去,似乎刚刚的失态只是一个错觉。 “不想说?还是,无话可说?”镜弦顿了顿,看秦朔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又继续说道,“既然你不愿开口,那我问秦褚或者刘岩他们也是一样的。” 说着,镜弦转身就离开了牢房。辰五走在最后,恨恨地瞪了一眼秦朔,才重重把门一关,跟着镜弦走远了。 看着走向刘岩牢房的镜弦,熙月忍不住又劝道:“楼主,您就回去休息吧,从昨晚到现在您就没歇过……” “不必了,他们我亲自审问,外面的事辰四一人忙不过来,你也去帮忙吧。” “楼主!”熙月有些恼怒地跺了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镜弦处理好辰二的事后,连衣服都没换就赶来审问,这要想大致查清楚,至少也得要大半天,这么下去镜弦哪儿吃得消。 “楼主,您该休息了。”辰三也忍无可忍地拦在镜弦身前,大有你不答应我就动手的意思。 见状,熙月也疾步上前与辰三一同挡在镜弦身前,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镜弦又气又觉得好笑,骂道:“这就敢和我动手了?信不信我点了你们睡穴,看谁还来拦我。” “辰五,你傻站着干嘛,还不过来?”眼看肯定是打不过镜弦了,辰三毫不犹豫又拖下水一个。 “我……我不……不能对楼主动手。”辰五弱弱地说着,犹豫地看了看辰三,又看了看镜弦,来来回回看了三四圈,果断往镜弦身后缩去。 “你个没出息的!”辰三跳脚骂了起来。 “你大逆不道!”辰五似乎豁出去了,也不甘示弱地骂了回去。 “……”镜弦顿时一头黑线,吸了口气正想说什么,突然感觉身体一麻,便软软倒了下去。 辰五正想接住镜弦,便被旋风般冲过来的辰三一脚踹开,一边踉跄后退,一边看着辰三轻柔地接住了镜弦。 “你踹我干嘛?”辰五委屈地问着,完全没了刚才和辰三对骂的气势。 “你还问?我让你悄悄点了楼主睡穴,你干嘛拿针扎楼主?还用麻药?我踹你还算轻的,等会儿我还得打你!”辰三抱着镜弦不好动手,压着声音冲辰五一顿张牙舞爪。 “我哪儿点得中楼主睡穴,以我的功力,恐怕还破不了楼主的护体真气。不用麻药我还能怎么办?”辰五更加委屈了。 “自己武功不好还怪我?还敢和我顶嘴……嗷!”辰三嚣张不过三秒,头上便挨了一个暴栗,痛嚎一声,回过头眼巴巴看着熙月。 “你那点功力能破得了吗?还说小五?”熙月悠悠收回手,白了一眼辰三:“演的一出好戏啊,怎么没看出你两还有这等默契呐?” “咳,这不也是为了楼主嘛,这不也是副楼主您希望看到的。”辰三顿时一脸献媚,可不,晚点楼主醒了,肯定得和自己算账,毕竟这种事情,辰五可干不出来,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自己教的。而到时候,能替自己求情的,就只有熙月了…… “想我替你求情?”熙月瞬间看透了辰三的小心思,眉头微挑,还不待辰三眼睛亮起来,便话音一转,“想得美,自己受着去吧。” 熙月说着,轻哼一声,从辰三怀中抢过镜弦,径直出了大牢抱回屋中,细心为镜弦除了鞋袜,又点了一柱安神香,才轻轻关门退了出去。 夜晚,辰楼中央突然传出一声咆哮:“辰三你给我滚出来!” 外面,正在忙碌的辰三虎躯一震,一溜烟跑去厨房不知拿了什么,又飞一般到了镜弦屋外。 看到屋门大开,辰三连忙窜进屋内,一脸笑意道:“楼主,您醒了!这是我为您熬的鸡汤,您趁热喝点,对身体好。” 辰三说着,把手中食盒放到桌上,打开盒盖,拿出一碗鸡汤给镜弦递了过去。 镜弦没好气地接汤,瞪了辰三一眼,顿时也不好发作了,都说伸手不打笑面人,人家还是为了自己身体着想,难不成还把人打一顿不成。不过,同样为了辰三好,自己也有一个好东西给辰三。 想到这,镜弦脸上不禁露出了亲切的笑容:“辰三啊,你这段时间也辛苦了,我这几个月正好研究了一个新药,用来调养身体那是非常好的,一会儿便让人熬了给你,一定要喝完哦。” “不……不用了吧,属下身体非常好,有劳楼主记挂,这……这个汤药就不必了……”辰三顿时变了脸色,绞尽脑汁推辞着镜弦的“好意”。 镜弦时常会研制些奇奇怪怪的药,效果都好得没话说,但味道却一个比一个绝,上次辰五被蛊惑去试了次药,足足三天没吃下饭,到了现在,听到试药这个词,还跑的比谁都快。 这样的药,辰三哪儿敢喝啊,更何况这次镜弦肯定会蓄意报复,味道指不定比她平时做的还要难喝一百倍,想到这,辰三脸色更加惨白了。 第五十一章 审问秦朔 愉悦地打发完辰三,镜弦正想去审问秦朔,熙月便拿着一摞纸卷走了进来。 “楼主,您醒了。”熙月有些小心翼翼,刚才她就在门外听着呢,心中无比担心镜弦把那汤药也给自己一份。 “嗯,这些是?”幸而,镜弦并没有再计较先前的事,而是关注起了熙月手中的东西。 熙月小小松了口气,将纸递给镜弦道:“这是属下方才审问刘岩、秦褚等人的记录,仙羽阁、长岩门、凌月门都是国师的暗中势力,这点确定无疑,其他的附属势力还有,但以刘岩他们的身份,也不知道有哪些,倒是秦朔应该会知道一部分,可是问不出任何消息。具体细节都在这里面了,楼主可以看一下。” “嗯。”镜弦接过纸卷,大致浏览了一道,几人交代的都挺详细,从什么时候投靠国师,利益如何分配,到如何与国师的心腹传递消息,都说的一清二楚。 镜弦对此有些疑惑,但也相信,若非确定的消息,熙月不会就这样呈给自己,这么说来:“他们对国师就半点忠心也无?就这么把所有底细都交代了?” 熙月点了点头,肯定道:“属下也有些奇怪,他们的忠诚度实在是低得可怕,属下不过略作威胁,他们就什么都交代了。这可能和他们的身份有关,他们并不属于国师的心腹势力,除了自己的存在,不知道国师的任何势力。此次任务之前,就连秦褚也不清楚长岩门和凌月门是国师所属。” “那秦朔呢,他那宁死也不肯开口的样子,和秦褚他们可是大相径庭啊。” 熙月上前将纸卷翻到最后,指了指几行小字道:“秦褚有疑惑地提了一下,秦朔五年前一场大病后,就仿佛换了个人一般,本来疼爱自己的兄长,变得仿佛陌生人一般。” 镜弦闻言,眉头顿时紧皱,不由得想起了丞相:“换人……肯定是换人了,对国师来说,给自己人换张皮,以便自己控制一方势力,肯定是轻车熟路。只不过,丞相在朝中认识的人多,几乎人人都盯着他,需要多费点功夫,而仙羽阁这种势力,就简单多了,即使自己亲人怀疑也只是心中想想,实际却没人真的提出疑问。若是丞相也这般随意,不知得被朝中多少老狐狸看出端倪。” 熙月顿时感到一阵棘手:“那这样的话,现在这个秦朔肯定是国师的心腹,恐怕很难问出什么。” 镜弦淡然一笑,懒懒伸了个懒腰:“这就不一定了,就算他什么都不肯说,也有办法让他把我们想知道的都说出来。” “嗯。”熙月微微一愣,便知道了镜弦指的是什么,展颜一笑道,“又让辰三那小子出风头了。” 镜弦轻哼一声,悠悠站起从暗格里拿出两个小瓷瓶,往辰一的住处去了:“让他审完来找我,要是还不错,那补药就给他换一换。” “是。”熙月笑着应下出去找辰三。 镜弦刚到辰一门口,就看到辰一在门内极不安分地徘徊着。 “你不好好养伤在这走什么呢?”镜弦说着,抬脚进了辰一屋子。 “啊!楼主!”直到镜弦出声,辰一才惊觉镜弦的到来,匆忙地行了一礼,“属下……属下有些躺累了……” “你想去帮忙吧。”镜弦没有理会辰一蹩脚的解释,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你也坐着吧,老这么乱动不利于恢复。” “……是”辰一顿了顿,终于规矩地退到屋子另一角坐了下来。 镜弦将手中两个瓷瓶顺手放到身旁的桌子上,白了眼坐得离自己老远的辰一,翻手甩出三根金丝,精准无比地缠上辰一手腕。 “离我那么远是怕我吃了你吗?”镜弦不爽地撇撇嘴,双眸微敛仔细替辰一把起了脉。 片刻后,镜弦神色逐渐凝重,玉手轻抖瞬间收回了金丝。 “楼主不必如此费心,属下的伤本就不重……” 镜弦刚收回金丝,辰一就抢先说着,却被镜弦嫌弃地打断了去。 “这还叫不重,那是死了才叫重吗?给我回去躺好。” “楼主……是。”辰一还想再狡辩两句,却完全找不到说辞,依言挪到了床上。 “这个月你禁足,哪儿也不准去,就在房屋里好好呆着。差点死了的人,也不消停消停……” “楼主,属下真的没……” “没什么没,不准打断我的话!”看着辰一乖顺地低下头,镜弦才满意地继续,“你知道你脏腑怎么样了吗?自己呼吸都费力了还说没事,怎么,嫌自己活的太久了啊?肺都伤那样了,还不安分到处乱跑,怕它会自愈吗?” “属下……没有……”辰一头垂得更低了。 “这两瓶药你一天一粒,吃完了才准出去。治内伤的药我回头开了,让人每天熬了送来给你。” 镜弦说完,又拿起药瓶直接放到了辰一床头,看着辰一俊眉紧锁的样子,忍俊不禁笑道:“楼中事务让小四、小五处理就好,以往都是你和…辰二打理,他们也该学着做些事了。你安心养伤,我和熙月都会看着,出不了纰漏。得空了我会来看你,要是好的快,就提前放你出去。” “是!属下一定好好修养!”辰一认真地点点头,闭眼运转内力开始调息。 “嗯。”镜弦弯了弯嘴角,飘然出了辰一屋子。 出来后,镜弦直奔牢房而去,不一会儿便到了秦朔牢房之外,看到熙月正站在门口,一脸的不忍直视。 镜弦了然一笑,心知定然是辰三在审问秦朔了,也不愿上前一看,远远招呼了熙月一声。 熙月看到镜弦,惊喜地跑了过去,和镜弦到一旁守卫休息的屋内坐下。 熙月深吸气缓和了下心情,才一脸难以接受道:“楼主,您不知道,辰三这审问的功力真是……真是……进步神速!无师自通也不带他这么……呕,仿佛天生就会的一样,太可怕了。” 闻言,镜弦笑骂:“那你明知道还去看,自讨苦吃。” “我这不是好奇嘛,楼主就不好奇吗?”熙月讪讪说着,突然有些奇怪,镜弦竟不对辰三那些奇奇怪怪的审问方式感到好奇。 “咳……”镜弦干咳一声,神情有些不自在,“还好,左右也离不开他那些手段。” 第五十二章 事毕回京 镜弦不自然地端起茶水饮了一口,辰三那些骇人听闻的审问手段,她自然是见识过的,方法更是数不胜数。 不提别的,辰三的读魂术就是辰楼一绝,很多讯息都是由辰三审问而出。 但辰三嫌读魂术过于乏累,便采用了一些外力辅助,而那所谓外力,当然就是刑法伺候了。正因此,辰三发明出了无数奇奇怪怪的审讯手段,镜弦几人都见识过辰三的手段,无一例外眼界大开,回去之后几日吃不下饭。 镜弦看过一次后,表面上强装镇定,但心中大受刺激,再也不肯看辰三审问,但这哪儿能说出来给熙月知道——就让她以为自己不稀罕看吧,镜弦如是想到。 “楼主,属下都已审问完毕。”回想起不堪往事的镜弦被辰三打断了思绪。 “哦,这么快。” 镜弦讶异地抬头看去,只见辰三表面一如往常,没有什么异样,但身上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呛得镜弦不由得皱眉。 看着辰三面无表情的面孔,镜弦心中也了然,此番辰二被秦朔所杀,辰三自然恨透了秦朔,所用的手段肯定比以前要狠上数倍。可以说,这短短一个时辰,绝对是秦朔下下辈子都不愿回想起丝毫的噩梦。 “辛苦了。”镜弦心下叹息,辰三与辰二见面就吵,表面上喊打喊杀的,实际上感情很好,他能借此发泄一下也好。 “这是属下分内之事。”辰三不带丝毫情绪地说着,将几张沾染了血迹的纸张递给镜弦。 镜弦伸手接过,低头看了看,感觉到辰三气息不太稳地站在一旁,又抬头对辰三道:“你去休整一下吧,今晚好好休息,明早回京。” 见辰三想要反驳,镜弦继续道:“在辰楼中不会有事,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息了。” “昨天没有贴身守卫,已经是属下失职,日后不能再失职了……容属下打理一下就回来。”辰三却完全无动于衷,依然固执地要继续守卫,说着便匆匆离开去洗浴了。 镜弦总觉得辰三状态过于不对,转向熙月问道:“他是不是前日战斗之后就没有休息过。” “何止,还一直在帮我们处理事情,拦都拦不住……”说起辰三,熙月也极其无奈。 镜弦恨恨咬牙:“我看就该把他也打晕一次。” “可是以他的性子,等他醒来恐怕……”熙月欲言又止。 “哎……显得我很好欺负的样子。你们说把我弄晕就弄晕,现在我想点辰三睡穴都瞻前顾后的。”镜弦不禁摇头感叹。 “额,看一下秦朔交代了什么吧。”熙月果断地错开话题,若是镜弦顺势又记仇地把自己也整一道,岂不是很悲惨。 “嗯……”镜弦深深叹了口气,心中隐隐察觉,辰三每次审问过后,都有些不对劲。 镜弦将此事暗暗记下,打算寻个机会与辰三沟通,这才抖了抖审讯记录纸,低头认真审阅辰三所作的记录。 辰三字迹颇为刚毅,一笔一划仿佛剑刃般锋锐地刻于纸上,将秦朔吐露的消息记录得条理分明。 秦朔交代的东西不少,他原身是国师的心腹,深受国师器重。两前换了皮相,成为仙羽阁的少阁主,并在短短三个月后就成功让前阁主“寿终正寝”,自己则成为了仙羽阁现阁主。 当时,仙羽阁已是江湖中闻名的势力,门人弟子上万,影响颇广。秦朔上位后,用了不到半年时间整合了仙羽阁,排除异己,所有不服他的,都因为各种意外死去,渐渐的,仙羽阁就成了他的一言堂。 除了仙羽阁外,他还收揽了不少江湖门派,有的在明,有的在暗,总共四家,其中凌月门便是他暗中收揽的。 而国师其余的势力,像仙羽阁这般庞大的就只此一家,但像凌月门、长岩门那样的,至少还有七八家,秦朔知道的则只有两家。 纸张最后,便是秦朔交代的国师心腹的名字,自己与国师的联系方式,以及他所知道的国师势力。 “秦朔没有说他们攻打辰楼的原因吗?”熙月奇怪地问到。 “有说。”镜弦翻出了一页纸,指了指道,“我们知道的情报太多,国师这是害怕了。而且不止国师,帝君、大将军,甚至邻国蒙罕的统治者,也容不得我们的存在。他们一边想要从我们这获得情报,一边想要灭杀我们,防止敌人知道自己的讯息。以前没动手,不过是我们隐藏的好罢了,现在出了内奸,国师第一个便找上门来。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们的消息。” “我们需要舍弃搬离这里吗?”熙月有些不舍地看着四周,这个楼主和他们一起用尽心思打造的地方,一砖一木都充满艰辛却又美好的回忆。 “待我明日回去后,便让辰四带人分批搬离,前往瑾州旁的那个分部。以后就以瑾州为总部发展。那儿离京都也不远,安全、隐蔽性差些,但胜在地势易守难攻,让辰五带人安好机关,辰一布置好迷阵和杀阵。再有人敢来攻打辰楼,定叫他有去无回!”镜弦飞快决断着,说至最后,有些咬牙切齿。 熙月思考了一下,将总部搬到瑾州确实是个好策略,只是:“楼主您要自己回去?对我有别的安排吗?” “你留下来和辰四一起筛查人员,看剩余的人中还有没有其他势力安插的奸细。完全信得过的人一起去瑾州,不确定的派去分部或者出任务去,如果抓到奸细,交给辰三……不,审讯完你们看着处理。审讯暂时不要让辰三去,我感觉他状态不对。” “是。”熙月有些疑惑,但镜弦不说她便没问,又进一步商量了一会儿迁移事宜,便独自离去安排了。 镜弦将秦朔交给了辰五处置,自己则找上秦褚、秦秣两人,告知了他们秦朔的真实身份。 辰二之死,罪魁祸首是国师一党,说起来,秦褚二人与辰楼并无仇怨,反倒是和国师有着杀父杀兄之仇。敌人的敌人,那便是朋友,通过秦褚二人,与仙羽阁化敌为友,一同对付国师,才是最好的道路。 由于秦朔前后差异过大,且秦褚二人对父亲的死本就心存疑虑。二人仅存的犹疑,在仔细查探秦朔身体后迅速消散,完全相信了镜弦所说。 双方原先并没有仇怨,此次的新仇也都归到了国师头上。 义愤之下,秦褚二人迅速同意了镜弦的合作约定,镜弦暗中帮助两人掌控仙羽阁,两人则帮镜弦放出假消息,让国师误以为辰楼损失惨重,从而放松对辰楼的打压。 至于秦朔,便说他在攻打辰楼时,与辰楼楼主同归而尽了。 镜弦毫不在意地诅咒着自己,听得秦褚咧嘴不已。 紧接着,镜弦又一刻不停地处理起了辰楼中的事务,直到天光放亮才终于安排好一切。 与辰一等人作别后,镜弦带着辰三回到京都。 回京之前,镜弦便已收到情报,朝中一如往常,没有什么异常,对于自己的突然离开,帝君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动作。但自己住处已有影卫造访过,见自己不在,又去试探了楚靳一番,才回皇宫。 镜弦原本没想到帝君会怀疑上楚靳,听说此事后,心中一紧,思量再三,派去暗中保护楚靳的人又翻了一倍,甚至还派了两名辰卫保护。 回到京都,镜弦突然想起自己这几日都没有去户部府衙,那史尚书本就对自己不满,再请假的话恐怕有些麻烦,便回军营匆匆换了衣服,往府衙而去。 第五十三章 帝君重病 卯时过不久,镜弦便到了府衙,看到一切如往常一般,并没有什么大事,也松了口气,悠悠处理起桌上积压的公文。 此时还未到下朝时间,但镜弦刚坐没一会儿,便看到温瑜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镜弦?你终于回来了!那日过后你就一直没有出现,我都担心你会出事。甚至还有传言说,你因为皇女的事被帝君暗中处置了,要不是我知……我相信你不会那么轻易出事,都要去找你了。”温瑜似乎是从衙役口中得知了镜弦回来的事,一脸惊喜地冲到了镜弦办事房,激动之下甚至有些口不择言,差点说出了知道镜弦没事的话。 若是真说出口来,镜弦肯定得问自己是怎么知道的,那自己怎么回答,难不成把辰楼供出来?温瑜想着便吓出一身冷汗。 但就算温瑜临时憋住了话,镜弦也完全清楚温瑜想说什么,甚至,镜弦还在辰楼就收到消息说,温瑜暗中派出了探子找寻自己。 想到此,镜弦一脸玩味地问道:“你怎么就那么相信我没事?” “……”温瑜滞了滞,笑道,“我当然信了,你要是真出事,楚统领早就把京都翻了个底朝天了。” “你居然敢打趣我爹?小心我爹今晚派人把你蒙着头打一顿!”镜弦龇牙咧嘴威胁了一阵温瑜,话题一转问道,“话说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就下朝了,莫不是真的逃早朝了?” 温瑜嫌弃地合起折扇给了镜弦额头一下:“我从来不逃早朝!” “切……”镜弦揉着额头不屑地白了温瑜一眼,撇撇嘴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问起原因,温瑜脸色也凝重了一些:“今日我们等了一会儿,太监出来说帝君病了,今天免朝。” “病了?莫非……” “莫不是!” 镜弦猛地抬头向温瑜望去,却见温瑜也突然想起了什么,惊疑地看了过来。 半晌温瑜才道:“你也知道那个传闻?” “嗯……”气氛顿时有点凝重——几年前京中有传言说,帝君早已油尽灯枯,一直靠国师的丹药逆天续命。虽说传言不可信,但辰楼查下来,发现传言居然是先皇后的贴身嬷嬷派人散播出来的。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几十年来,帝君即使偶有头痛发烧也从未罢朝,此次罢朝……那个传言不假,顶多有几分夸大其词罢了。” 想到之前在宫中见到帝君时,他那红润肤色下掩饰不住的苍白,镜弦微微颔首:“看来这次,帝君命数将尽,丹药续命也不行了……” 话未说完,就被温瑜捂住了嘴:“府衙里你也敢说,你是怕史尚书没有证据告你吗,安一个谋逆的罪名,楚统领都得和你一起遭殃。” 镜弦不满地挥手打开温瑜捂住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认了错:“下次不会了。” 自己才不怕呢,周围要有人偷听,自己第一个就能发现。 镜弦一脸淡然,温瑜却因为手上的细腻触感心神颤了颤,猛地回过神来,想到自己之前的行为,在心里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又偷眼望去,见镜弦没有责怪的意思,才暗暗松了口气。 镜弦完全没注意到温瑜的神色变换,只在心中琢磨着:“此次前去狩猎,帝君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不应该突然重病啊。” “嗯……”温瑜也有些疑惑,“若是说一次狩猎就把身体损耗成这样,也不应该。” “不错,应该有人对帝君下手了……很有可能是国师。”联想到国师派心腹攻击辰楼,镜弦觉得这很可能是国师的大动作。 “很有可能!”温瑜显然也是想到了辰楼的变故,了然地轻点着头。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重点是现在不知道帝君的病情有多重。” 比起凶手,镜弦更关心帝君的情况,帝君的病究竟有多重?能不能治好?如果不能,他还能活多久? 帝君这突如其来的重病,现在虽没有几人反应过来,但朝中官员哪个不是一颗心十八个窍的老狐狸,不出两天都会回过神来,也肯定能探知帝君的具体情况。若是帝君真离驾崩不远,那这金凰国也要变天了…… 而不过多久,辰楼便传来消息,先是国师手下的暗探,紧接着是大将军所属的暗桩,都活跃了起来。 第二日,帝君又没有上朝,京都彻底沸腾了,表面上虽没什么变化依然平静,但已是暗潮汹涌,各家探子纷纷活跃起来,弄得京都暗地里好不热闹。 而忙碌的国师显然没有忘记镜弦,这等紧要关头,立刻了派人通知镜弦,一日后,午时玉宇轩见。 凝视着报信的府衙衙役离去,镜弦到没有对户部府衙也有国师的人感到诧异,只是默默念叨着:“玉宇轩,玉宇……御宇,振长策而御宇内,国师这野心到不小啊,还明目张胆的弄了个酒楼出来。凰极阁,玉宇轩,这一个个的,生怕帝君看不出来吗?” 在京都暗潮汹涌之时,衔环楼所属的暗桩也频繁活动了起来,辰楼反而收敛了动作,即使这样,情报传递也还是比平常频繁了很多,但在不明内情的人看来,辰楼终究是与朝廷撇开了关系。 而在国师看来,显然是自己的攻击起作用了,唯一令国师感到不舒服的,便是自己的得力手下在此次行动中丧命,但这也算值得,毕竟,这么一个情报组织在自己身旁,实在太令他不安了。为此,国师甚至不惜冒着暴露仙羽阁的风险,也要将辰楼打压下去。 只是,他想要再找人接手仙羽阁有些困难,现在有资格继任仙羽阁的秦褚两人都不是自己的手下。秦朔安插下的人虽然多,但短短两年也发展不到哪儿去,依然不足以掌控仙羽阁大局,更何况现在京都局势复杂,国师也腾不出手帮助他们重新控制仙羽阁,只能期盼到时候与秦褚的接洽能够成功。 幸好国师并不知道辰楼和秦褚的实际情况,若是他知悉辰楼并没有什么实际损伤,根基依然牢固,秦褚也将自己恨到了极点,可能会一口血吐出来。就这么损失了一个仙羽阁,甚至还变成了敌人,以国师的势力也很是肉疼啊。 第五十四章 玉宇会面 第二日午时,镜弦没有带熙月,只让辰三暗中随同前去玉宇轩。熙月本放心不下,奈何楼中情报一刻不断地传来,只得再三提醒镜弦小心,才一脸担忧地答应留下。 镜弦天还未亮就起身处理辰楼情报和搬迁事宜,直到巳时才匆匆换了衣服前往玉宇轩。 许是国师提前吩咐过,镜弦到达玉宇轩门口,刚下马车,一个侍女便脸带笑容迎了过来:“奴婢见过楚大小姐,请小姐随奴婢来,国师已在三楼雅间等候小姐了。” “嗯。”镜弦不动声色地应了声,随着侍女上了三楼。 三楼仅有一个雅间,看起来似乎是国师的私人处所,侍女在前屈身引着路,到了雅间门口,示意镜弦稍等片刻,然后上前轻敲屋门,恭声道:“启禀大人,楚大小姐到了。” “请进。”过了半晌,屋内才传出一个清冷的男声,连初见的热情都懒得伪装。 镜弦也不在意国师的态度,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丝毫变化,静待侍女推开门后,优雅从容地进了屋。 虽说是雅间,但屋内却宽阔异常,几乎比得上皇宫的殿堂,金玉装饰更是种类繁多,差点闪花了镜弦双眼,柔软地毯铺满整个房屋,延伸到国师脚下。国师则斜靠在主位上,一袭白衣展现出的仙气,却被眼中的阴险毁得一干二净,身旁偎着两名衣着华丽,尽显妖艳的女子,手持一个金镶银边酒杯缓缓摇晃。 察觉到镜弦进来,国师将视线从怀中的女子脸上移开,望向镜弦,他身旁两名女子也跟着抬头望去,看清镜弦容颜之时,不由一愣,眼中闪烁着深深地嫉妒。 镜弦看到两名女子眼中的妒意,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转向国师同样淡然地见了礼。环顾一圈,只有国师对面还有一个席位,便径自坐下了。 国师看着镜弦对自己周身两个女子不为所动的样子,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抬手挥了挥,两名女子瞪了镜弦一眼,才不情不愿地退了下去,各类美食则流水般送了上来。 镜弦看到国师眼中的诧异,内心一哂,本小姐逛青楼的时候你还在家背《三字经》呢,就这还想吓到我,真把本小姐当大家闺秀了啊。 国师收回诧异的目光,看都不看一眼桌上的珍馐玉食,抬手给自己斟满了酒,慢慢地饮着:“想来楚小姐也知道宫中的事了吧?” “嗯。”镜弦神色不变地点了点头,也端起酒杯细细品着,这酒虽不如梅花酿甘美,却更加醇厚,别有一番滋味。 “那本座也就不绕圈子,开门见山直说了,楚小姐是打算背叛大将军,转而投靠我与丞相了?” “国师这是说笑了,我们本就政治利益合作,何来的背叛,又何来的投靠呢?”镜弦冷然笑了笑,国师这是想用话压自己啊。 “呵呵呵,也对,利益合作,那楚靳统领呢,这是他的意思吗?”国师脸上笑着,眼中却毫无笑意,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自然不是,我爹虽与大将军有了嫌隙,但终究没能下决心彻底划清界限,此来也只是代表我自己,但若能谈妥,我回去自然能劝动我父亲。” “既然是这样,那就等楚小姐回去劝完楚统领再说吧。”国师说着,便一副要送客的样子。 镜弦见状也不急,又给自己的杯子满上了酒,不紧不慢道:“国师若不信我的能力,又怎会在这等紧迫的时候还抽出时间与我一见。国师既说了开门见山,那又何必装模作样遮遮掩掩的?” 国师闻言,满不在乎的神情一顿,收起了几分随性,略微正了正颜色:“那倒是本座不够爽快了,不过,本座还是想听听,你有什么值得合作的?” “帝君打算重用我,这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吧,虽说他现在病重,但我敢说,不论往后是皇女登基还是帝君继续掌权,都必然会重用于我,像我这样的合作者,这金凰国里可找不到第二个了。” 国师轻蔑一笑:“春闱之前你这么说我还会相信一二,但你和九卿为了保那小影卫,早失了帝心,你现在自身都难保,还想得帝君重用?不妨告诉你,帝君已经派影卫去旧军营查探了,你该庆幸,幸好帝君突发急症,否则今日就是我去大牢里看你了。” 国师知道的比料想中多一些,但却不知道帝君疑心楚靳,看来他的探子还是安插不进旧军营。 镜弦借此试探了一番国师的深浅,脸上也带了一分真实的笑意:“国师明察秋毫,帝君疑心我没错,但我问心无愧,帝君即使身体无恙,也不会对我怎么样。而且皇女因此更加信任于我,现下帝君病重,国事当交由皇女负责,国师觉得,下官能否得到重用呢?” 国师眉头微挑:“现在朝中大半官员都是本座的人,皇女上位也不过是个傀儡,你能否得她重用于本官有何影响。” “国师可莫欺我不清楚朝中情况。京都附近的八万兵马忠于皇室,贺大将军掌控了余下十之七八的兵力,国师手下除了一众文官,兵力不过十之一二,想争那个位置,靠那群文官可没用,一旦打起来,您这兵力可无济于事。” 镜弦找了一圈没有茶水,干脆喝了半碗汤润润嗓子,继续道:“大将军掌控的军队离京太远,如有突发事件,远水解不了近渴,京都尽在皇室掌控,唯一的变数,就看城中的禁军了。” 随着镜弦一番话吐出,国师直起懒散靠着的身子,看着镜弦的眼中终于有了几分重视。 镜弦将国师的变化看在眼里,重新说回国师最关心的禁军:“禁军都在我爹的掌控之中,就连大将军都无法插手。国师若真想插手禁卫军,可别把我当傻子忽悠,您派入禁军的暗桩一波接着一波,效果可不尽如人意吧。想必您心里也清楚,我这会是唯一的突破点。” 迎着镜弦冷静的注视,国师抬了抬下巴,将身子靠回檀木椅内,毫不示弱地望了回去:“那么,你甘愿把禁军交出来?” 镜弦闻言,却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笑了起来,半晌才止住,带着那抹志在必得的笑容,定定看着国师,前言不搭后语道:“振长策而御宇内,成梁虽利,不比汤和。”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成梁虽利,不比汤和!”国师闻言,开心得几乎笑出了泪水,李成梁为明朝后期名将,而汤和则是开国将军,李成梁虽然护国有功,但终究及不上汤和的开疆扩土建国之劳。 镜弦也跟着轻轻笑了起来,相对而坐的两人,一个笑得开怀,仿佛天下已尽数在握,一个笑得文雅,笑声中的嘲弄轻的无法察觉。 国师真的很开心,他相信镜弦,因为在他的世界里,忠孝仁义都是说了骗人的,他不相信所谓的忠孝,只相信利益,他甚至想不出,镜弦有什么理由不选择他。 需要两人合谋商议的东西不少,各个方面谈了良久,直到夕阳西斜镜弦才离开玉宇轩。而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镜弦允了国师一个禁军副统领的位置,交由国师的心腹季云担任。 “想要就给你吧,反正到时候我全部都要拿回来。”走在回去的路上,镜弦对白白给了国师一个副统领的位置,还是有些不爽,闷闷诅咒了国师一路。 第五十五章 夜闯刑狱 镜弦将掌握的国师情报重新梳理了一遍,待整理完毕时,已是深夜。熙月为镜弦铺好床铺后,便退了出去,自行回邻屋休息。 本打算直接入睡的镜弦,总觉得心绪有些不宁,向楚靳身旁的暗探再三确认了楚靳并无任何事情,却仍旧有些不安。 完全无心睡觉之下,镜弦找出了熙月处理事宜的记录,一页页看了起来。翻过十几页,镜弦渐渐感到了些许困意,又翻完两页,镜弦放下书册便打算去睡觉,却在书页即将合上的瞬间看到零星几字——被捕……帘阑。 镜弦淡薄的睡意瞬间消失无踪,紧张地急急翻回那页,书上却只记了寥寥一句:“春蒐皇女遇刺,刺客已被捕,疑为皇女影卫帘阑。” “辰三,帘阑被抓是怎么回事?”镜弦抬头便向辰三问到。 辰三平日虽不处理事情,但所有情报都会记下来,熙月处理的事也是看过的。现在镜弦突然问起,辰三却显然没有料到,愣了愣才回复道:“这是小七探听到的消息,帝君派影卫,从皇女宫殿中直接抓的人。为了不引起注意,半夜动手,没想到帘阑倒也警醒,发现不对后与他们打了一架,奈何一个人势单力孤,最终不敌,还是被抓住了。” 镜弦脸色瞬间就变了,急急问道:“知道他关在哪儿吗?” “听说……是刑部?”辰三被镜弦的反应吓了一跳,不太确定的回道,“是以刺杀皇女的罪名抓的,就没有关在影部。毕竟他也算下一任影主,关在影部还不如关进大牢保险。” 对帘阑来说,进影部就跟回家一样容易,他们视若虎狼之穴的影部,又怎么可能关得助帘阑呢?思量之下,自然只能关入刑部了。 镜弦皱眉听辰三说完,果断到屏风后换上一套黑衣,黑金面具覆面,飞身向刑部方向去了。辰三一惊,连忙跟了上去。 熙月听到动静,刚出门来就只看到两人身形几个起伏,迅速隐没在夜色之中。 熙月不知发生了何事,但镜弦的飞速离开让熙月觉得此事过于不正常,立刻通知下属一有消息即刻回报,自己则换了夜行衣,向镜弦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几日镜弦忙的昏天黑地,把帘阑的事忘到了一边,现在突然见到,心中一阵庆幸,一路心有余悸地向刑部狂掠——幸好自己看到他的消息,否则那傻子被帝君杀了自己都不知道。 镜弦祈祷着帘阑不要出事,很快就到了刑部之外。 此时已是深夜,监狱大门锁得严严实实,防守似乎还增强了不少,士兵比平日多了数倍,来回巡视着周围。 镜弦躲到一旁的榕树上,皱眉思考着如何不动声色地潜入大牢,可是目光在监狱前的空地上转了四五圈,也找不到丝毫空当。 就在镜弦感到棘手,打算打晕一个士兵换装混进去时,一个黑影从远处飘来,几个躲闪避开巡逻士兵的视线,躲在了距镜弦不足一丈的树上。 镜弦和辰三立刻屏住了呼吸,身形紧贴在树上,余光悄悄打量着那人。 那人完全没想到,自己身旁竟还有两个人,躲到树上后,就全神贯注观察着下方的情形。 “来劫狱的?”镜弦和辰三飞快对了一下视线,却都没有答案。 不过,不管他想如何,必定会惊动下方的士兵,形式稍微混乱一点,镜弦就有足够的把握趁乱潜入。 想到此,镜弦愈发控制着自己与夜色融为一体,只等那人一引起混乱,自己便趁机动手。 辰三很快就理解了镜弦的意图,也控制着自己,尽可能降低存在感不让那人发现。 可令镜弦疑惑的是,那人竟一直没有动静,定定伏在茂密的枝叶间,似乎在等着什么。 “他在等什么?莫非也发现我们了,所以等着我们先动手?”镜弦不由得开始怀疑,又立马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不提自己与辰三隐藏得如此隐秘,他实在没有可能发现。而且就算他发现了,也肯定会想到,自己与辰三先他一步到,那么一定会察觉他的到来,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寄希望于自己先动呢。 “再等一刻钟,一刻钟后,他再不动我们就动手。”镜弦轻轻比划着手势示意辰三。 辰三微微点头,右手缓缓扶上了剑柄。动手,自然是先把那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拿下,再动身潜入大牢。否则,谁能放心这么一个人隐藏在身后。 准备着动手的辰三心中默默记着时,就在一刻钟即将过去之时,下方突然一阵骚乱。 “怎么回事?”辰三即将拔出的剑终究还是没有出鞘,注意力从那人身上转到下方,惊奇地看到,一队禁军带着一名宫女来到大牢外,惊动了守夜的官员,出来与他们交谈。 那宫女的气度颇为不凡,径直从队中走到了最前方,昂首与守夜官员交谈起来。 “唔…好像那宫女才是领头。”辰三默默收回了开始的看法。 双方交流了一会儿,气氛逐渐有些僵化,终于,宫女有些怒了,大声呵斥了一句就向大牢内闯去。 那官员一惊,连忙去拦,宫女身后的禁卫军却立刻上前护住宫女,官员周围的士兵一看这还了得,也立即上前与禁军对峙起来。 “要闹起来了!” “那人等的就是这一幕!” 镜弦和辰三纷纷想着,更多的注意力又转到邻树那人身上,只等他一动,自己也开始行动。 下方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宫女的坚持闯入,两方立刻陷入混乱,就在这时,邻树那人借着黑夜的掩护飞身而下,几个转折就到了大牢门口。 门口守卫全副心神都在试图闯入的宫女身上,腰间钥匙没了都不知道,依然警惕地握紧手中兵刃死死提防着那边。 那黑衣人就这样轻而易举顺走了钥匙,轻轻将狱门打开一条缝,把门锁一拧,彻底破坏了锁,才一溜烟进了监狱,还不忘将狱门带上。 “我们也走!”镜弦低声说着,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从众人头顶飞蹿而过,直直落向狱门所在,一晃眼的功夫,就已经进了狱门。 第五十六章 配合演戏 辰三默契地落后一步,折了一根树枝,借着阴影的掩护,也顺利进入监狱之中,将树枝抵在门边,防止狱门锁死,又反手掩上狱门。 一入监狱,外面的吵闹声顿时小了许多,门内的几个狱卒瞪着无神的双眼呆呆立在那里,应该是被最先进来的那人定身了。 “走吧。”镜弦看着身前两条路,待辰三进来,果断往左边而去。 “是。”辰三刚落地便又跟着镜弦往前飞掠而去。 刑部大牢是金凰国内最大的监狱,辰楼自然探查过,并绘有监狱的详细地图,狱卒守卫分布的位置也有详细注释,镜弦辰三对此图都有一定了解。 因此,辰三只一看便知道,镜弦要去的是这监狱的最深处,守卫防备最严之地,那是专门关押帝国要犯的地方,可以说,若没有极高的身份地位,即使你再怎么罪大恶极,也没有资格进那个地方。 影部私牢比这确实更隐蔽一些,但多是用来关押一些见不得光的人,更多犯人还是以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关在此处。 帘阑显然就是被赋予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罪名,被关进刑部之人。 镜弦一路过去,躲避着沿路的狱卒,很快就接近了大牢深处。又走出数丈,一道铁门横在过道前方。 “过去就是了。”辰三飞快回忆了一遍地图,这道铁门过去就是内牢,守卫比外面森严数倍。 只是…… 辰三紧贴墙壁,隐藏在过道上方,眼前守门的人,定定站在门前,眼中却没有丝毫光彩,仿佛一群…… “死人。”镜弦沉声说着,现出身形,轻轻一拉便打开了铁门,“那人要进的果然也是这里。” 镜弦视线从毁坏的门锁上移开,四下一望,闪身进了内牢。辰三也立刻跟上,进入后还不忘带上铁门。 狱外广场,双方依然在对抗,但在长官的呵斥下开始逐渐平息。 内牢,镜弦飞快地查探着通道两边的牢房,往更深的地方寻去。 飞快穿过一个个牢房,快到尽头之时,镜弦扫过牢门的视线突然一凝,还不及止住前冲的脚步便在空中一个轻巧的转身,面对着牢门落了地,随着惯性后退两步止住去势,袖中毒针缓缓滑至指尖,双眼微眯紧紧盯向那牢门。 由于通道过窄,辰三险些撞上镜弦,急急侧身避开镜弦,又迈出一步,左脚落地为轴,猛的一旋扭过身来,右脚再往后一顿,整个人滑出半丈后也终于止住了去势。 辰三还未完全站住,便又立马抢出两步,手持短剑护到镜弦身前,长剑则苦于空间太过狭小,被留在了腰间。 突然静止下来的双方僵持了一会儿,那人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跟踪我?” 那人显然也在提防着镜弦、辰三,并不敢轻易露面,隔着一道铁门,侧身躲在牢房内的土墙后与镜弦对峙。 听着那个有点熟悉的男声,镜弦纳闷地回忆了一下,突然想了起来,这不就是那个给帝君传话的影卫吗!叫什么来着?是……叫那个陌什么的……陌……陌璩! 镜弦突然认出对方,心里却更加迷惑了,对方的身份已经确定,狱外那些禁军以及那名宫女也显然和陌璩是一伙的,这点从他们身上那若有若无的联系,能够感觉出来。 但陌璩几次替帝君给自己传话,必然是帝君亲信。而且如果是帝君想要做什么的话,随便一个令牌就可以进入内牢,不至于费这么多周折。所以这人的到来,似乎与帝君无关。 这么算来,便只有两种可能了,第一,陌璩实际上效忠的是皇女,外面禁军是皇女派来吸引注意的,陌璩则趁机潜入救出帘阑;第二,陌璩利用影卫资源,调来一队禁军并不难,自己则趁机混入监狱,可能是为了救人,也可能是为了杀人。 虽然不解,但镜弦压了压声音,很快便回道:“恰巧遇到罢了,我们办我们的事,你办你的事,互不相扰。你应该不希望我们在这里打起来吧?把外面的人吸引过来,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陌璩很快思索了一番,对方是否有什么阴谋他无法知晓,可动手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却是真的,既然如此,不如就暂时和平相处,等救出帘阑,就算打不过对方,自己要走他们也拦不住。 “……嗯,那我们便互不干扰。” 闻言,镜弦轻笑一声,倒退两步远离了牢门,翻手收起毒针往最深处去了。 陌璩听着外面两人离去的声音,长长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的第六感真是准极了。 小心翼翼打开门,确定门外没有埋伏后,陌璩警惕地走向关押帘阑的牢房。 比起陌璩小心翼翼前进的速度,镜弦几乎是瞬移般到了监狱尽头的牢房外。 “啪…咚” 先是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铁制门锁如同豆腐般被镜弦切开,随即大门被猛的推开,撞到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牢门瞬间破开,镜弦刚踏入牢房半步,就感觉一股冷意突然袭来,身子连忙后仰,便见一把飞剑贴着鼻尖飞了出去。 “好险!”镜弦额头瞬间沁出冷汗,生怕帘阑继续攻击,连忙出声道,“是我!楚镜弦!别打!” “啊?”昏暗的牢房中立即传出一个疑惑、惶恐而又惊喜交加的声音。 “怎么办,差点伤到弦,完了完了,她会不会生我的气。”帘阑慌张地想着,手足无措地愣在当地。 “陌璩你认识吗?与你关系如何?”镜弦却来不及解释,看到帘阑停止了攻击,连忙问到。 “认识,关系正常。”帘阑下意识回答到。 “什么叫正常?”镜弦差点一口血吐出来,“他就在外面,能判断出他是来救你的还是杀你的吗?” “我不用他救。”帘阑脑子继续短路。 “……”镜弦险些骂出声来,她本来打算靠帘阑对陌璩的了解猜出陌璩此行的目的。如果陌璩真要对帘阑不利,自己就先动手将他制住。但陌璩若是来救帘阑,或是找其他人的,自己就没有必要动手,以免惊动外面的守卫,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现在帘阑这种回答…… “配合我演场戏。”眼看再问已来不及,镜弦飞快窜到帘阑身后,拔出短剑架到帘阑脖颈之上。 第五十七章 顺利劫狱 辰三浑身一紧,生怕帘阑突然暴起伤到镜弦,却看到帘阑不躲不让,异常平静地任由镜弦将剑架到自己脖子上。 “楼主什么时候和那人关系这么好的?”辰三瞬间就看帘阑不顺眼了,但此刻不是多想的时候,辰三还是立刻拔剑护在镜弦身侧。 三人刚站好,门口就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陌璩警惕的身形出现在门口,手中长剑斜立身前,护住胸腹空门。 看到门内景象,陌璩顿时觉得一桶冰水当头灌下,连带着心都拔凉拔凉的。 陌璩怎么也想不通,帘阑的真实身份可以说绝无外人知晓,唯一知道的两人,帝君绝无可能派人来杀帘阑,皇女则是要救帘阑出去,派出的人就在门外。可怎么就有这么奇奇怪怪的两个人冲着帘阑来了?早知道自己刚才就应该动手,怎么也不能让他们轻易把帘阑控制了去。 懊恼不已的陌璩不敢轻举妄动,现身的瞬间,便凝固在了原地。 “你是来救他的?”镜弦沉声问道,那低沉的语气让陌璩觉得,只要自己一点头,就会受到两人凌厉的攻击。 顿了顿,陌璩突然觉得,不应该让对方看穿自己的意图,那样自己就能比较容易地接近救人了。 “不是,你们也是来杀他的?太棒了!!这人真该死!我早就恨不得杀了他!”陌璩浮夸地骂着,说到最后一句竟咬牙切齿的似乎并非作假,险些骗过了镜弦。 “真的?”镜弦架在帘阑脖颈上的短剑似乎松了松。 机会! 陌璩右手一紧,剑尖直指帘阑胸口,飞身刺去。 镜弦握剑的手不可控制的一颤,便想架开陌璩这剑。 “弦似乎想隐瞒些什么,可一旦她挡了这剑,陌璩就会察觉了。”帘阑突然察觉到了“镜弦的真实意图”。 意识到这些的帘阑飞快伸手握住镜弦手腕,阻止了镜弦的动作。 而在陌璩看来,则是帘阑趁机制住镜弦握剑的手。既然如此…… 陌璩剑尖快要触到帘阑时突然往上一勾,飞快挑开了镜弦手中短剑,伸臂一捞,抢过帘阑护到身后就想跑。 哪知…… “你还抓着他干嘛,走了!”陌璩咬牙切齿,身旁帘阑的手越过自己,竟还牢牢抓着前面那人。 沉默中,辰三看着镜弦被捏住的手腕,眼中杀气越来越重,直想砍了对方手腕。 终于,镜弦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你们,一伙的?” “不错!”陌璩一挑眉,似乎摆了对方一道很开心。 “不……是。”陌璩得意的神情刚浮现,身后就传出帘阑的声音,“他……他认错人了。” “嗯?”陌璩得意的神色瞬间凝固,“你说什……” 陌璩还要张嘴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竟是被帘阑点了哑穴。陌璩不由便想怒瞪帘阑,却又怕对方趁自己回头的时候偷袭,于是便睁着一双眼睛瞪向镜弦,惹得一旁的辰三又把杀气腾腾的视线转向了陌璩。 而帘阑腾腾跑了两步,一溜烟窜回了镜弦身后,果断和陌璩划清了界限。刚站稳,想了想感觉不太妥当,又往前一蹭,挡到了镜弦身前。 “……”陌璩终于可以瞪到帘阑了,一边张牙舞爪地无声怒骂着,一边飞快理着思路。 “看这模样,他们应该不会伤帘阑,说不定也是救帘阑出去的,就不知道帘阑哪根筋抽了,非不认自己,这样的话,自己就先走吧,免得拖久了被守卫发现。” 陌璩想着,又瞪了一眼帘阑,谨慎地倒退到牢门外,才转身飞快地离开。 镜弦也被帘阑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和陌璩好像认识?” “……认识。”帘阑本来想否认,但镜弦都把人名字说出来了,肯定知道对方是影部的,这就不好否认了。 “他好像是来救你的,你怎么不认他呢?还说他认错人了?” “我……”帘阑拙劣的谎言顿时被拆穿了,手足无措之下,只好老实答道,“因为你不喜欢他。” “啊?”镜弦更加迷茫了,“我没有不喜欢他啊。” “没有吗?可是你对他有杀气。” “我那是吓他的,装的。”镜弦无奈,“你的伤看起来好多了,也没受新伤的样子。” “影主亲自来抓我,还带了六个影卫一起,就这样他们还偷袭我,没多久就中迷药晕了,所以就没受伤……”帘阑不无委屈地说着。 镜弦闻言有些忍俊不禁,但想到现在的处境,连忙正色道:“既然你没事,我们就先出去吧,外面应该拖不了太久。” “嗯。”帘阑应了声,抖了抖锁住手腕脚腕的铁链,“借你剑用用。” 镜弦低头一看,两条两指粗细的铁链紧紧箍着帘阑。 “关你关的真严实啊。”镜弦惊叹了一声,反手两剑斩落,铁链便被斩为两截,叮呤当啷掉到地上。 “走吧。”镜弦又招呼了一声,当先向外掠去。 三人飞快向外掠去,半柱香时间便到了监狱门口。镜弦侧耳听了听外面声音,似乎依然在对峙,小心翼翼探出半个头一看,似乎是宫女有意引导的,一行人非但没有靠近狱门,反而在争执中被压地往外退了许多。 “走,外面皇女派来的人还在和他们对峙。”镜弦招呼了一声,顺便向帘阑简略说明了外面的情况,顿时化为一道黑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刑部大牢一里开外,寂静无声的房顶上,空气一阵波动,三道黑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黑夜之中。 “总算是出来了!”中间那道纤细的身影嘀咕着伸了一个懒腰。 “嗯,多谢你又救了我一命。”帘阑歪歪头说着,脑子里却浮现出陌璩吊儿郎当的话语。 “照你这样,这辈子都别想跟人家有半点交集!你要跟她扯关系!扯上关系才有机会多见面啊!比如说来个英雄救美什么的,你到时候从天而降,剑指四方,把她从人群中救出来,揽着她飞身而走,后面人追都追不上,到了安全的地方,就说,在下救了姑娘一命,这样你们就……” 想到这,帘阑飞快打断了陌璩接下来的几万字描述,内心默默算着,虽然救人的不是自己,但好歹扯上关系了吧? 第五十八章 殿中夜谈 “你也是为了救我才暴露被抓的,我们就算扯平啦。”镜弦无所谓地摇摇手。 帘阑闻言,有些傻眼,好不容易扯上的关系,这么快又没了?急迫之下,帘阑灵机一动。 “不不不,我救了你一次,你救了我两次,所以我还欠你一次。” “所以,你是希望我再遇一次危险?”镜弦调笑道。 “不是不是……”帘阑顿时麻了手脚,慌忙之下,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一个劲地摇头。 “行了,真没想到你还会说这么多话。”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帘阑身后传出。 帘阑闻言一僵,下意识就想否认自己认识陌璩,但看了看镜弦似乎没有不满的意思,又忍了回去。 陌璩眯眼从一旁的房屋后走了出来:“没想到两位也是去救他的,到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你以后自会知道。”镜弦淡淡回了一声,转头对帘阑道,“这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日后有缘再聊吧,告辞了。” 镜弦说完,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辰三探究的眼神深深望了帘阑一眼,才收回视线跟着镜弦离去。 帘阑狠狠地瞪了陌璩一眼,恋恋不舍看了一眼镜弦离开的方向,往金凰殿去了,自己顺利脱身,得回了皇女才行。 陌璩讨了个没趣,也不恼,耸耸肩跟上了帘阑,回忆着帘阑那没出息的样子,隐约猜到了镜弦的身份:“武功竟然这么高吗?还是把人小看了呢。” ==================== 帘阑避开影卫视线来到金凰殿时,已是三更天了,但殿中依然亮着几点烛光。 帘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陌璩才气喘吁吁地赶到:“亏你还知道等我。” 陌璩这半夜又惊又喜还被下了个半死,结果帘阑还不领情,心中颇有些愤懑,不爽地冷哼一声,越过帘阑进入金凰殿。 帘阑突然有些歉疚,但人已经进去了,想着下次找机会弥补一下,也跟着进了金凰殿。 “回皇女殿下,属下已成功救下帘阑,白钰女官也已在回来的路上。” 九卿闻言,惊喜地回过神来,便看到帘阑熟悉的身影。 “嗯,帘阑你没受伤吧。” “有劳殿下担心,属下没事。” “那便好。” 九卿说完话,殿内便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沉寂了半晌,陌璩才突然出声。 “殿下,此番救下帘阑,影主那边必然是瞒不过的,他最迟明早就会知道,到时候,即便没有陛下的旨意,他也会再次出手。” 闻言,九卿松懈的神情突然紧绷了起来,她竟忘了还有鸿影。 鸿影武功惊世骇俗,还是影部的影主,要想除掉鸿影,便只能毒死帝君,这样鸿影便必须按影部规矩随帝君而去。 可那日九卿匆忙之下给帝君下毒,怕被人发现,便不敢将药量加太大,幸而帝君本就身体不好,这才昏迷不醒。 帝君出事后,鸿影又加重了帝君身边的防卫,她再想大剂量的下毒是不可能了,只能在帝君每日的汤药里加很少的毒药,可这样下去,至少得半年才会彻底发作。 半年时间,足够鸿影抓一百次帘阑了。 “本宫,明日再去看一看陛下……”九卿神色一冷,眼中透出一丝杀意,拼着被人发现,她也一定要毒死帝君。 帘阑陌璩平日最敏感的便是杀气,一看九卿的神情就猜到了她的心思,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天家父子相残的事也不少。 而且……陌璩心念电转,本来只是想先帮助帘阑脱险,如此一来…… “殿下,如果殿下信得过,帘阑和属下有办法除掉鸿影。” 帘阑一惊,不知道陌璩打的什么主意,但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沉沉地立在原地。 九卿看着陌璩笃定的神色,心中一动,能够直接除掉鸿影自然更好,影主身死,帝君昏迷不醒,影部自然就落到了自己手里,到时候,保下帘阑自然轻而易举,可是…… “你们,确定?”九卿有些迟疑,“本宫不是信不过你们,只是鸿影的武功实在高超。” 你就是不信我们……陌璩心中吐槽,面上却一如既往的恭顺。 “只有属下两人自然敌不过影主,但如果有他人相助,相信打败影主并不困难,甚至……” “甚至什么?” 陌璩就像一个诱导无辜少女的罪犯一样,蛊惑着继续道:“甚至,属下可以助殿下彻底掌控影部,还可以帮殿下寻到一个极好的人才,掌控这天下。” “我不……”九卿急急说了两个字便被陌璩打断了去。 “殿下且听属下说完。殿下一直活在帝君的掌控之下,难道就不希望自己掌控自己的一切吗?现在国师和大将军势力日益壮大,幸而两者互相忌惮才未对皇家动手,但帝君现在突然重病昏迷,只怕他们就要忍不住了。说句大不敬的话,一旦他们动手,以殿下现在的实力,要么被迫让位,哪天被他们暗中谋害了也不知,要么成为一个傀儡,他们说什么便只能是什么,这样的日子,殿下真的甘心吗?” 九卿被陌璩毫不留情的打断也不怒,渐渐低下了头,默默回想着自己的这一生,心中愈发愤怒,自己不过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罢了,奈何他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自己。 九卿越想越怒,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贝齿紧咬着红唇,神色几番变幻,终于猛地抬头:“你说,怎么做?” 陌璩暗暗一笑:“此事便交给帘阑和属下即可,殿下不必操心,只是,事成之后,还望殿下能答应我们一个请求。” 九卿心脏一跳,她竟然忽视了,怎么可能有人无缘无故地帮自己呢,只是,九卿看看陌璩,又看了看帘阑,心中有个声音在嘶喊,这个要求不能答应。 九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不知是什么请求?” “属下二人,想脱离影部。” “什么?!”九卿声音瞬间就拔高了几倍,好不容易才将差点脱口而出的不准咽回肚里。 帘阑显然也吃了一惊,但只是惊讶地看了一眼陌璩,就飞快地收回了视线,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殿下,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九卿的声音惊动了外面守夜的宫女,那宫女推门就想进来查看。 “出去!在外面守着就行,本宫做噩梦罢了。”九卿连忙出声喝退了宫女,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不由得冒了冷汗。 九卿深吸一口气,平稳了声音才假装惊异道:“你们帮本宫这么多,为的就是脱离影部?” 陌璩只觉九卿惊呼并非因为此事,但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暂时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平静道:“是。” 第五十九章 九卿习蛊 九卿心中波涛汹涌,强忍着不表现出来,颤抖着红唇问道:“你们为何要脱离影部?本宫可以让你们掌管影部,甚至给你们一个新的身份入朝为官,你们是本宫不可或缺的助力……你们能留下来吗?” 听到可以获得新的身份,帘阑星眸一亮,但立刻又暗了下去。 他和陌璩从小在影部长大,身手不凡,还知道太多的秘密,这样的人太过危险,没有任何君王能容忍这种人入朝为官。 九卿现在这么说,或许是为了示好收拢人心,或许是年纪尚轻阅历尚浅,无论哪种情况,都不可能在坐稳地位后容忍他们脱离掌控。 “属下想远离是非。”帘阑冷冷回着。 帘阑所想的,陌璩也都想到,接着帘阑的话补充道:“属下们不求功名利禄,京都繁华,是非也多,属下二人只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九卿怔怔望着帘阑,片刻后才僵硬地点头:“本宫允了便是……你们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也可以一起提出来。” “回殿下,仅此足已。” 九卿敛眸遮住了眼中的哀痛,自己唯一能拥有的权利金钱,却无法为留下心中的人:“那你们便自行行事吧,但三天之内如果没有任何成效,本宫就要自己解决了。” “是。” 帘阑、陌璩一同应了声,消失在空旷的大殿内。 九卿的脸色在两人消失的瞬间,便再也绷不住,猛得阴沉下去,反手抄起案上的毛笔,狠狠掰成了两段。 “为什么,连你也要走,本宫不会允许的,不会!” 良久,九卿才镇静下来,默默地叩开一个暗格,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古旧的牛皮,一角有着些许烧焦的痕迹,牛皮上密密麻麻刻着许多蝇头小字,看上去颇有些诡异。 暗格中还有几个瓷瓶,瓶身刻有细密的花纹,看上去也有些陈旧。九卿看了那几个瓶子半晌,才小心翼翼合上了暗格。 九卿攥着牛皮到床边坐下,借着夜明珠的微光可以看到右上角有几个极小的血字:蛊术,神之术,凡人孱弱,习蛊者,寿不过三九,蛊虫反噬,神毁体裂而亡。 九卿指尖从这列极小的血字上划过,语句惊悚,声音却轻柔至极:“都要逼我,都不让我安生,二十七……十年足够了。帘阑,你会留下的……父皇,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欠我和母后的,也一起还了吧。” 一到暗处,帘阑便一把抓住陌璩衣领,陌璩刚想挣扎叫喊,就被帘阑点了穴道,拎回了自己的密室。 进入密室,帘阑给陌璩解了穴往椅子上一扔,皱眉问道:“你说的人是谁?” 陌璩也不在意帘阑的态度,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你不是猜到了吗,还问我做什……” “我不同意!”陌璩话未说完就被帘阑打断了去,“不能牵扯她!” 陌璩无奈地撇撇嘴:“那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愿意?方才去救你的那个女子就是楚镜弦吧,这么快就查到刑部大牢去,武功还这么高,你相信她不想掺和这事?我可不信!” “你怎知……”帘阑话没说完便沉默了下来,自己的态度早暴露了弦的身份,半晌帘阑才又道:“待我问过她,她若不愿,你就不能强迫。” 陌璩看着帘阑对镜弦的维护,心中颇为受伤:“我强迫她?先不说你处处护着她,就今晚我被她忽悠的跟个傻子似的,打又打不过,骗也骗不了,我怎么强迫她?” 帘阑一想也是,便没再多言,再想到镜弦的出类拔萃,脸上就带了一分笑意。 “噫,你这什么表情,瘆人死了。我走了我走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吧。”陌璩一脸嫌弃地开门就要离开,左腿刚迈出去就被一道劲风打了一个踉跄。 “小肚鸡肠。”陌璩翻了个白眼,反手就带上了门,门掩上的瞬间,隐隐传出一声真诚的道谢。 “居然还知道说谢谢,没白帮你。”陌璩哼哼两声,心情瞬间好了起来,晃悠着消失在黑夜中。 镜弦和辰三离开后,就直接回了旧军营,熙月看到二人回来,惊喜地迎了上去:“小姐,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镜弦摘下面具,理了理鬓边的碎发道:“没什么,去刑部救了个人。” “救人?”熙月有些不解,脑中快速过了一遍近期的情报,迟疑地问道,“帘阑?” “嗯。”镜弦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喝了两口熙月递来的茶水,见熙月还站在身旁,挥挥手笑道,“真没什么事,去休息吧,你不信明天问辰三就是了。” “哦,那小姐早点休息。”熙月有些纳闷,和辰三交换了个眼神,才缓缓掩门离开。 镜弦这几日都在奔波,一着床便沉沉睡了过去,熙月回到房间,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又想到辰三有些奇怪的眼神,辗转难以入睡,蹑手蹑脚来到镜弦屋外,就看到辰三独自坐在屋顶上,闷闷望着黑夜。 熙月皱了皱眉,心中愈发不安,跃上屋檐坐到了辰三身旁。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姐怎么匆匆忙忙就离开了。” 辰三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定定看着皇宫方向半晌,才轻声道:“没什么,可能是我感觉错了吧。” 熙月闻言更加迷惑:“什么感觉错了?你们今晚到底是去哪儿了?” “刑部大牢。”辰三往刑部大牢方向抬了抬下巴,“你收到刑部那边的情报了吧,外面和狱守争执的是宫里的人,同去的还有一人应该是影卫,都是去救帘阑的。楼主突然出去,也是去救帘阑。” 辰三说完,屋顶之上又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沉默了半晌,熙月紧皱的秀眉突然一松,道:“小姐想救谁是小姐自己的事,你要做的只是保护小姐安全,其他事,别逾越了。” 辰三却似没听到熙月的话一般,自顾自道:“你也觉得楼主对他不同,是吧?” 熙月脸色一沉,正欲呵斥,辰三就无所谓笑了笑,仿佛刚才那话不是他说的,一脸轻松道:“我会做好分内的事,其余事情,我不会干预。” 熙月咽下了呵斥的话语,深深望了一眼辰三,似是警告,又更似同情,最终还是拂袖离开。 “自欺欺人罢了。”辰三瞥了一眼熙月离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抹嘲意,缓缓闭紧双眸,片刻后,再睁开双眼,辰三复杂的神色已隐藏地一干二净,洒然一笑,身形一动消失在屋顶之上。 第六十章 有事相询·一 第二日一早,镜弦半梦半醒间听到屋外有些不寻常的响动,猛然清醒过来,套了件外衣拔剑到了院中,就见两个身着黑衣的人在院中对峙。 熙月本也在一旁虎视眈眈看着,察觉到镜弦出来,冷冽的神色一缓,足尖一点跃到了镜弦身后静立着。 辰三也慢腾腾收了剑,退回了镜弦身旁:“小姐,此人一早就鬼鬼祟祟在屋外徘徊,属下便将其拦了下来。” “此人是我朋友,以后不必拦了。”镜弦见到人,轻笑一声收剑入鞘,交代一句便对来人道,“进来聊吧?” 帘阑本一脸无辜站在远处,听到镜弦的话,眼中掠过一抹喜意,抬腿就想过去,但心中念头一转,压抑住了冲过去的冲动,轻嗯一声,才不急不缓地行了过去。 “辰三你们便在外面守着吧。”镜弦吩咐了一句,待帘阑进屋,便关上了门。 辰三俊逸的脸庞顿时一阵扭曲,气鼓鼓到一旁树上坐下,恶狠狠瞪着紧闭的房门。熙月无奈地摇摇头,敛眸回了自己屋子。 镜弦引着帘阑在桌旁坐下,倒了杯水递过去,笑道:“你的伤还没好吧,怎么就跑出来了,也不怕遇到鸿影,被他顺手给一刀了。” 帘阑本美滋滋喝着水,闻言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不满道:“我哪儿有那么弱?” “哈哈,好啦,我开玩笑的,你自然不会怕他,你的伤怎么样了?” 帘阑星眸微闪,不想让镜弦操心,便道:“我没事了,在大牢那几日就调养好了。” “是么?”镜弦狐疑地瞅着帘阑,看到帘阑有些躲闪的眼神,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旋即探身抓住帘阑手腕,伸指搭在他的脉搏上。 帘阑想躲已来不及,坐立不安地抿了抿唇挣扎道:“我真的没什么事了,小伤而已。” “什么小伤?小伤你会昏迷一晚上,第二天都下不了床吗?”镜弦有些生气进了内间,“不过你在狱里那两日倒是调养的还行,内伤比我想像的好点。” 帘阑见镜弦生气,心中一紧,连忙站起来想要跟上去劝慰,却又实在不好闯进人家卧房,一时便僵在了原处。 镜弦到内间拿了药折回来,就看到帘阑站在那里,奇怪道:“你站着干嘛,伤没好就好好坐着。” 镜弦上前两步将帘阑摁回椅子上,又把手里的药塞了过去:“喏,这是专制内伤的药,你内伤还没好全,也就是你体魄比常人好些才能出来瞎跑,这几日你就在宫里好好养伤吧。” “嗯。”帘阑就这么眼含笑意看着镜弦忙碌,只觉心中暖暖的,很是欢乐。 镜弦被帘阑看得有些不自在,秀眉一拧问道:“你外伤怎么样了?” 说着,镜弦抬手就向帘阑伤处拍去。 帘阑吓得脸色一白,又怕镜弦察觉自己外伤没好生气,干脆一咬牙,心想,被打一下,也疼不到哪儿去,那就挨一下好了。 镜弦纤手堪堪停在离帘阑还有一寸的地方,轻哼一声道:“我好歹懂些医理,你以为让我打一下我就猜不出你伤没好了?从实招来,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帘阑看着镜弦没有生气的迹象,犹豫了一下,便乖乖道:“伤口早就结痂了,后来我也一直在用你给我的伤药,伤口也没有发炎,就是一点外伤罢了,过几日就好了。” 镜弦微微挑眉:“狱里那么阴暗潮湿,你伤口真没事?而且,他们没将你身上的东西收了去吗?” “……”帘阑不知该怎么解释,他身上的东西确实都被收走了,但几瓶伤药是镜弦所赠,所以贴身收得极其妥帖,便没被收走,可这话说出口,又显得自己轻浮。 帘阑的沉默却让镜弦心中生了疑,一拍桌子道:“你是不是又骗我,裤腿卷起来让我看看!” 帘阑俊脸顿时一红:“我真的没骗你!伤药他们确实没搜出来,我就一直在用……只是,快用完了。” 镜弦也不知道帘阑一个大男人害羞什么,心中玩心大起:“药用完了再给你就是,快点让我看看,又不是没看过,你一个男的说出去还是我吃亏呢!再说我看了才好给你拿合适的药啊。卷不卷,不卷我自己动手了啊!” “别!我给你看就是了。”帘阑说着,磨磨蹭蹭开始卷裤腿。 镜弦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斜倚圆桌看着帘阑,感觉自己就像欺负良家妇女的纨绔恶少,颇有些新奇,但心中略作思考,轻咳一声,还是拉过椅子端端正正坐了下来。 “咳,我看看。” 镜弦轻解开绷带,三深两浅五道伤痕已经结痂,却有些崩裂的痕迹,些许暗红的血迹凝固在周围。 “昨天出狱那会儿崩开的?”镜弦蹙眉给帘阑换了药,不满道,“伤没好就好好躺着,出来瞎逛什么?” 帘阑这才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有些紧张地看着镜弦,郑重地开口:“我今天是想找你商量点事情。这事,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但是也不能不问你的想法就不让你知晓。” “你说便是,我们也算朋友了吧,说这么生分干嘛。” 听到朋友两字,帘阑脸上顿时浮上一抹笑意,心情愉悦地点点头:“是我生分了。主要是两件事,第一,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忙,一起对付一下影主……” “这没问题,说第二件吧。”帘阑话音未落,镜弦便干脆利落地答应了。 且不论鸿影几次对帘阑出手,自己本来就被帝君疑心,若是帝君醒了,说不定会让鸿影对自己下手,与其到时候被动防御,不如先下手为强,还能拉到未来影主这样一个助力。 帘阑怔了怔,没想到镜弦会答应得这么快,心中喜悦更甚:“第二件……我先问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你说。” 帘阑神色严肃了些:“你真的想参与朝中之事吗?我知道你完全有能力在朝廷中站稳脚跟,但朝廷中龙蛇混杂,阴暗面的事太多,一旦掺和很难脱身。” 镜弦笑了笑,不在意道:“我爹是禁军统领,我是户部郎中,就算我不想掺和那些事,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与其被动给人设计,不如主动出手,还能占据先机。什么事你就直说吧,不用考虑这么多。” 第六十一章 有事相询·二 帘阑看镜弦洒脱的表情不似作假,心情愉悦的同时又有些复杂,迟疑道:“这事,也算是为了我自己……你也知道,皇女在朝中势单力薄,没有什么势力,所以……” 帘阑有些说不下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自己怎么能为了脱离影部,就把镜弦搅进去,此事还是另想办法的好,失踪装死怎么都行,又不是只有这一个方法。 “算了,这事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 镜弦心中一跳,莫名得有些酸意:“皇女的处境我清楚,怎么说是为了你?” “啊?”帘阑这才突然发现自己语句中的问题,慌忙补救,“不是,是,是我和陌璩想脱离影部,条件就是帮皇女完全掌控影部,然后……然后请你帮助皇女打垮国师和大将军。” “是吗?”镜弦松了口气,歪着头打量着帘阑,似乎在判断此话的真假。 帘阑心中一急,脱口而出道:“自然是真的!我骗谁也不会骗你的!” 镜弦闻言一愣,耳尖微微泛红,嘴硬道:“那刚才谁骗我说他的伤都好了?” “我,我那是怕你担心。” “我为什么要担心你!”镜弦觉得自己的脸都在发烫,“要不是你救过我,我才懒得管你呢。” “啊……”帘阑突然有些失落,垂眸瞬间,却瞥到镜弦通红的耳尖,心里忽地明白了什么,心思一转,故作沮丧的低下了头,用余光偷偷关注着镜弦。 镜弦没想到帘阑会突然沮丧,心中一紧,胡诌两句强行转了话题:“哎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对,皇女不是要我帮她对抗国师和大将军吗,我爹本就忠于皇家,我自然是要帮助皇女的,改天我同你进宫与皇女商议一下此事,你叫皇女放心就好了,国师与大将军互相制衡,一时不会动手,我们还有时间筹谋一切。” “嗯。”帘阑看了一眼镜弦,闷闷嗯了一声,又垂下了头。 镜弦看着帘阑的神色,脑袋嗡一声大了一圈,再看向帘阑,眼神顿时深邃了许多,没想到平日看起来不谙俗世,这居然就无师自通学会生闷气了? 这表情,就差在脸上写几个大字——快来哄我。 镜弦有些哭笑不得,伸出食指戳了戳帘阑结实的胳膊:“喂,我可是帮了你大忙,你都不会感谢一下我的吗?” 帘阑心想着这是两码事,但心中的喜悦也憋不住了,也就不再装委屈,眼带笑意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都可以帮你拿到。” 镜弦歪头想了想,坏心突起:“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帘阑暗暗盘算,这样就能知道镜弦喜欢什么了,到时候全找来送给她! 镜弦甜甜笑道:“碧云天我挺想要的。” “碧……碧云天?”帘阑脸上似乎裂开了一道痕迹,“北阎先生独有的疗伤圣药碧云天?” “是呀,听说挺好吃,甜甜的,入口即化。” 帘阑有些头大,但也不是毫无办法,况且镜弦还喜欢,虽然原因有些……奇怪,大不了就去抢! “除了碧云天还有吗?” “吃的,好吃的都行。” “嗯。” “你真打算给我碧云天啊?” “当然。” “你有吗?” “没有……不过会有的。” “你不会想去抢吧?” “没……没有。” “你不能抢北阎的东西啊。” “哦……我不抢就是了。” “嗯,乖,我就随便说说,那碧云天我拿着也没什么用。” “嗯……弦,你为什么老戳我?” “啊?哈哈,那什么,有弹性手感好。” “哦。” 当晚,帘阑在密室静静疗伤,陌璩又吊儿郎当踢开门走了进来。 “帘阑帘阑,你和楚镜弦说的怎么样?她同意没?” 帘阑冷冷看了陌璩一眼,点了下头。 “哈哈哈我就知道她肯定会同意的!不错啊,魅力挺大!”陌璩放声大笑,将手中饭篮放到桌上,“来来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什么意思?”帘阑一皱眉,对陌璩后半句话充耳不闻,没头没尾问到。 陌璩眼皮一跳,悄然退到了门边,才有了点底气,色厉内荏道:“楚镜弦能冒着风险去劫狱,肯定是对你有意思。我虽认定她会参与这事,但也不能确定她会选择哪边,毕竟国师大将军的确势大。但你去就不一样了,她喜欢你,肯定会帮你的。” 陌璩说着,小心翼翼观察着帘阑动静,只要帘阑表现出半点要动手的迹象,他就立刻跑路。 帘阑却一直面无表情坐着,静静凝视着陌璩,缓缓道:“所以你利用我?” “什么利用,说这么难听,这叫……叫,帮你!对,我这是帮你!你看啊,你和楚镜弦一个阵营,肯定会经常见面,这见的多了,机会也就大了嘛!” 帘阑冷哼一声,面上颇为不屑,心中却觉得陌璩此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至于陌璩的小算计,帘阑根本没有在意,以他们的关系,若不是涉及到镜弦,帘阑甚至懒得问半句。 “一起吃吧。”帘阑慢悠悠站起来,到桌旁把饭菜摆了出来。 陌璩看到帘阑起身,浑身一抖条件反射就想溜,听到帘阑的话才半信半疑关上开了一半的门,慢慢挪回桌前,一脸吃惊的看着帘阑。 “居然没生气?不像你啊,难道是因为楚镜弦?” 闻言,帘阑一记眼刀过去,陌璩终于安静了下来,默默刨了一会儿饭,又憋不住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帘阑充耳不闻,静静吃完饭,把碗筷往饭篮里一收,拎着陌璩衣领把他扔了出去。 “帘阑你个白眼狼,没……”陌璩一句话没骂完,就被一颗石子击中哑穴骂不出声了。 “……”陌璩翻了个白眼,指手画脚地无声骂了半晌,才理了理被帘阑拎皱的衣裳,捡起饭篮晃悠着消失在夜色中。 第六十二章 凌云之志 这段时间,楚靳也发觉了朝中氛围不对,不知去忙什么了,接连两日都不见踪影。 镜弦让辰三问了楚靳的位置,一路找去禁军军营,一进书房,便看到了坐在桌案前发愁的楚靳。 楚靳看到镜弦进来,沉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弦儿,你怎么来了,这几日爹爹事情多,过几日再好好陪你。” 镜弦假装没听出楚靳话中的意思:“那这几日就我陪爹爹呗。” 不待楚靳再说话,便转向一旁的楚擎甜甜道:“擎叔叔,这个是我给您带的糕点,不甜不腻,你最喜欢的,我就和爹爹聊会儿天,不要很久的。” “侄女有心了,还是女儿好呐,哪像我家那些混小子,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你们慢慢聊,我出去看看新来的那帮小子练的怎么样了。”楚擎揣着镜弦送来的点心,乐呵呵地退了出去。 楚靳无奈的瞪着被女儿两句话就哄走的楚擎,没好气道:“他就是被你表面蒙蔽了,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教得那么精灵古怪,自作自受啊……” 楚靳气鼓鼓出够了气,才转回正题道:“说吧,你来有什么事?” “嘿嘿,没事女儿就不能来吗?”镜弦狗腿道。 “切,没事你会来看我?连点心都只带你擎叔的,没有我的。”楚靳不屑地撇撇嘴,自己女儿什么德行自己还会不清楚吗。 镜弦讪笑两声,收敛了玩闹地笑意,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楚靳惊奇地发现,自己女儿什么德行,自己好像还真不清楚了…… “爹爹,我们去后山说吧,这里人多眼杂不太方便。”镜弦能察觉到,她进来时,外边一个打扫的下人频频望向她,试图靠近书房偷听。 “好吧,随你便是。”楚靳也知道这里并非绝对安全。 两人到了后山的一处高地,这里视线开阔,隐隐能看清整座皇城,宫殿重叠掩映,金碧辉煌,看不到尽头,后方亦是一片空地,没有草木遮掩,军营中的人想跟来偷听也不可能。 镜弦郑重地道:“爹爹,你也不用瞒我,现在的京都局势复杂到了极点,大家都猜想帝君驾崩是这几天的事。” 看着楚靳脸上的诧异,镜弦却没给楚靳说话的机会,一口气说了下去:“爹爹您也不用惊讶,这么多年我就不信您会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我的事,衔环楼是我借爹爹名头,狐假虎威弄的……别的,我也还有点您不知道的势力。我知道爹爹一心忠于帝君,但现在的局势,仅仅自保已经不够,大将军和国师的野心,我相信爹爹早就察觉到了。所以现在我们若不行动,必然会被大将军或者国师吞并,与其被动投靠,不如我们主动接触他们,趁机保下皇女,才是上上策不是吗。” “……”楚靳对女儿暴露出来的势力,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太激烈的反应,显然已意料到了,反倒是听完镜弦对局势的分析,沉吟了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镜弦见状,继续往下说道:“大将军手握军权,如果要对付,明显比国师难缠,而且,大将军性情残暴,爹爹虽按帝君安排,明面上偏向大将军,但实际上与大将军还是有很多矛盾的吧,所以我选择了国师,先联合国师打压下大将军,然后再趁机掌握军权,除掉国师。” 楚靳却不太看好镜弦的谋划:“国师和丞相实为一家,要同时对付他们,连大将军也轻易做不到,我们仓促之下,怎么可能除得掉国师。帝君这几年努力平衡才换来这个他们势力相当的局势,又怎会轻易被打破,而且国师又岂会轻信于你。” 镜弦从容一笑,这些问题在她看来都不是问题:“女儿可以保证,丞相绝对是我们可信任的人,他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现在京都暗潮汹涌,局势复杂无比,正是打破平衡的好时候,至于国师信不信我,嘿嘿,国师那我早就解决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爹爹您了,您若同意,那便没有问题了。” “你……好你居然先斩后奏啊!”楚靳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女儿摆了一道,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愤怒,反而是欣慰却又略显忧伤地点了点头,“女儿终究是长大了啊,随你吧,为父老咯,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爹爹哪里老了,还可再干七十年呢!” “又胡说,这印你拿着吧,为父相信你。”楚靳从怀中取出军印,递给了镜弦。 “爹爹,你这是?”镜弦完全没料到楚靳竟会把军印给自己,被发现了杀头都不够的。 楚靳却满不在乎地一笑,强行把印塞进了镜弦手中:“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你的能力比为父强。能被‘北阎先生’收为徒弟的人若没本事,那天下也就无人了。再说了,就你这些年在军中收买的人心,就算没有印信,挥挥手那些小子也得嗷嗷叫着跟你走。” 镜弦感动到一半,就被楚靳说说得又羞又气:“爹!你这说得像我这些年处心积虑侵吞你的禁军似的。” “哈哈,怎么还急眼了。那群小子肯听你的,是你人格魅力大,这是好事,为父还担心你嫁不出去呢,这回不用担心啦!” “爹!!”镜弦摸出一包给楚靳带的小食,作势欲摔。 “哎,别,别摔我的好闺女。”楚靳脸色一变,紧张地盯着那包小食,“为父开玩笑的,你能降服那帮小子,说明你有领袖潜质,招收一帮信服你的人,日后同国师大将军对抗,为父也不用担心。” 镜弦撇撇嘴,将小食丢给楚靳。楚靳连忙接住,乐呵呵地打开吃了起来。 “你就安心拿着军印吧,不用有任何顾忌,为父相信你。当然,你若有难以解决的事情,为父虽然老了,可有的忙还是能帮到你的。” 镜弦略作沉吟,紧紧握住了棱角分明的军印,我不会给师父和父亲丢脸的! 站在突出的巨岩上,镜弦眺望着眼底的皇城,任北风猎猎吹打衣袖,卷起三千青丝肆意狂舞。宫墙内重峦殿宇恢弘大气,宫人匆匆行走其间恍如蝼蚁,宫墙外,或高门大院,或青砖小瓦,长街车轿不绝,黎民百姓碌碌其中,繁华中暗流涌动,谁又知,紫薇星将落向何方? 第六十三章 会见九卿 谈过正事,镜弦与楚靳的神色都轻松了不少,说笑着往书房走去,却见楚擎脸色有些焦急,匆匆向两人走来。 “擎叔?发生什么了?” 楚擎看到两人,脸上露出一抹喜色,朗声喊道:“大哥,侄女,总算找到你们了。宫里来人,传皇女谕旨,说是皇女召见,一直没找到你们人。” 楚靳皱了皱眉,虽不明原因,但还是微微颔首道:“我更衣后立即入宫,弦儿,为父就先入宫了。” 楚擎闻言,神色愈加复杂,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声提醒楚靳道:“这个,皇女召见的是,是镜弦侄女……” 楚靳一僵,干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咳咳,有说叫弦儿入宫是什么事吗?” 楚擎摇了摇头:“我问过传旨的宫女,但他们也不知道。” “爹爹,擎叔,你们就不用担心了,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去去就回,晚上来找你们吃饭,记得给我留点好吃的!”镜弦说着,头也不回地跑了。 楚靳还想交代点什么,镜弦就已经跑没影儿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丫头,才觉得她长大了,又这么风风火火跑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大哥你就放心吧,依我看弦丫头聪明着呢,宫里朝中的事情她都一清二楚,不会吃亏的。”楚擎心情颇好地冲镜弦挥了挥手,待镜弦身影消失后,才放下手臂,从怀中掏出镜弦带来的糕点,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 楚靳脑门青筋一跳,冷冷盯着楚擎手中的糕点,怎么看都觉得比自己吃完的小食多:“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了解那丫头呢?” 楚擎吃东西的手一顿,大大咧咧道:“我当然比你了解弦丫头,你那是关心则乱。” “哦?”楚靳斜睨了楚擎一眼,伸手就欲抢过镜弦带来的糕点。 楚擎却早早防备着,斜退两步躲了过去,把剩下的糕点又揣回了怀中:“你又抢!想吃自己买去啊,从我这抢的格外好吃吗?” 楚靳哼了一声,扭头不看楚擎那嚣张的神情,生怕自己忍不住又把他打一顿,气鼓鼓回了书房。 镜弦还没到书房前,就见陌璩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一旁白钰女官带着一众宫女太监端端正正候立在一旁。 白钰远远看到镜弦走来,快走两步迎了上去,俯身行礼道:“见过楚郎中,皇女殿下特命奴婢来请楚郎中入宫一叙。” “嗯,走吧。”镜弦点了点头,转头就欲进宫。 看着镜弦无所谓的态度,白钰身后一众宫女太监皆有些不悦,一个宫女眉头皱了又皱,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楚郎中,你让白女官等了这么久,没有半句解释便罢了,今日你是去见皇女殿下的,怎得态度如此轻慢!便是楚统领也应该先更衣再入宫……” “住嘴!”白钰脸上浮上一抹惶恐,想到出宫前九卿严厉的交代,腿一软险些跪了下去,声音略带哀求道,“楚郎中,这奴婢刚入宫不懂规矩,还望楚郎中见谅,奴婢回去定会严惩她……我们便先入宫吧。” 镜弦微微挑眉,才欲开口,就被陌璩打断了去:“既然不懂规矩,便直接逐出宫去吧,省得在主子面前碍眼。” 镜弦有些讶异地看向陌璩,却见陌璩讨好地冲自己笑着,暗感好笑,又有点无奈,摇了摇头,也无心替那宫女开脱,轻笑一声登轿入宫了。 这一路畅通直行,宫门侍卫也仿佛不存在一般,软轿直接停在了金凰殿前。 轿子刚停稳,陌璩便谄媚地掀开轿帘:“楚大人快请!” 镜弦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贱兮兮的陌璩,拂袖进了大殿。 刚入内,九卿便亲切地迎了过来,屏退下人,只留下了陌璩。 “镜弦来,这边坐。”九卿邀镜弦在茶案前坐下,亲手为镜弦倒了杯茶,“春蒐结束之后,你我便不曾见面,我想谢你救了帘阑,也一直没有机会,本想亲自上门道谢,父皇却突然……” 说到这,九卿以袖掩面,似是难掩心中悲痛,半晌说不出话。 “殿下有心了,我也不过是略尽一份心力罢了,何必言谢,至于帝君的病,殿下也不必忧心,相信陛下洪福齐天,一定不会出事的。” 镜弦口中安慰着九卿,内心却更加觉得此事蹊跷,春蒐时,看帝君脸色还没到油尽灯枯的地步,回京不到两天,便一病不起,不省人事,肯定是背后下毒的人动手了。 能不动声色给帝君下毒的人,也就国师、大将军和九卿三人,原本以为是国师动的手,但镜弦回去后越想越觉得不对。 现下国师与大将军势力不相上下,一旦帝君驾崩,两人都没有打倒对方的把握,做了这么多年局,没有理由现在动手,那剩下的就只剩九卿了。 然而九卿势力单薄,朝中支持她的人十不存一,若是为了让国师与大将军两虎相争,自己渔翁得利,也说不通。九卿完全可以借助帝君的力量,平稳接过皇位。 综合看来,这三人都没有下手的理由,难道是别人动的手?或者……还有一个可能,依九卿那日对帘阑的在乎,她会为了救一个影卫,而弃江山、弑父吗? 镜弦想到此,眼神深邃了许多,坐在对面的九卿不由有些心虚,连忙敛容强笑道:“是啊,父皇他洪福齐天,一定会没事的。” 镜弦这才回了神,微微一笑,垂眸饮茶掩饰方才的失态。 殿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气氛顿时有些尴尬,陌璩憋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殿下,这是您要的东西。” 九卿接过陌璩递来的匣子,定了定神,郑重地道:“现在朝中局势险峻,国师、大将军势大,父皇康健时还能保持双方平衡,凭借以往威势压制他们。现在父皇一病不起,我又尚未正式插手朝中事务,再难控制他们……现在,只能依仗您了。” 镜弦被九卿突如其来的敬称惊了一跳,甚至,九卿的态度不是合作,不是招揽,而是依仗,依仗的是自己,而不是楚靳。 镜弦目光奇异地打量了九卿一圈,不解道:“殿下在朝中的处境我也清楚,只是,殿下为何会选择我?我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小户部郎中罢了。” 第六十四章 达成协作 “直觉!”九卿斩钉截铁道,“一个人,明明武功盖世,天资聪慧,却能藏拙十六年,一朝出山,你觉得她会不动声色地又归隐山林吗?” 镜弦笑了笑,也不做答,只是饮茶。 见镜弦没有不满之意,九卿心下微定又继续道:“这样一个人,不是骗子,就是确有本事。昔有大鸟,止于王庭,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相信,先生就是这样的人。” “哦?殿下委实过誉了。”镜弦没想到九卿竟将自己捧得这么高,脸上的诧异倒不是作假,但是,只有这个理由的话,镜弦依然不认为九卿会将夺回江山的重任交给自己。 九卿似是看出了镜弦心里的迟疑,也不以为忤,笑道:“当然,这些只是我的猜测,做不得数,先生想知道的,亦不是这些……楚靳楚大统领,表面上是大将军的人,实际上,却一直坚定地支持着皇家,而先生是楚统领唯一的子嗣,如果先生愿意帮助我,楚统领也一定会站在先生这一边的。” 镜弦不置可否,似笑非笑地看着九卿,显然觉得,仅仅是楚靳的支持,也不足以让九卿如此笃定地选择自己。 九卿见镜弦依然无动于衷,心中也有些焦急,想了想咬牙道:“我冒昧查了先生的过往经历,猜测出先生就是衔环楼的幕后之人。当初,衔环楼掌柜环游四海,教训贪官,帮扶百姓,剿灭山匪,先生行事低调,但还是被各地百姓记在心里,一番探查之下,也就被我得知。” “先生心怀百姓,在野尚且能行侠仗义,为朝廷除去不少地方蛀虫,在朝定然更能匡扶社稷,让狼子野心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镜弦双眼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细细观察九卿神色,确定九卿没有怀疑到辰楼上,才缓缓闭眼,颔首道:“我不是殿下所想的心怀天下之人,但我确实不愿看这天下落到国师、大将军手中。” 九卿希冀地看着镜弦:“那先生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了?” 镜弦缓缓摇头,柔和地笑道:“我还有两个问题。” 九卿心头一紧,连道:“先生请问。” “第一,你对我的信任之高,与我所展现出的实力并不符,仅仅靠我父亲的权势,和我展现出的能力,并不足以让一国皇女推崇我这一步;第二,我是不愿这天下落到奸佞之臣手中,但你就不担心我谋朝篡位自立为王吗?” 九卿沉默了良久,深吸一口气,直视镜弦双眸坦言道:“确实,先生在朝中毫无势力,着眼跟前,除了背后楚大统领,先生无法提供我任何帮助。但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的直觉告诉我,不久之后,先生一定能够与国师二人分庭抗礼,再经营几年,必然可以打垮他们。而且,放眼朝中,先生是我能够信任的人中,才华能力最为出众的。况且,先生还是父皇替我定下的辅臣……仅凭其中任意一点,我就有足够理由放手一赌,就算输了,我的处境还能坏到哪儿去。” 说到这,九卿脸上浮现一抹邪笑:“既然决定了将赌注放在先生身上,与其犹犹豫豫惹先生厌烦,不如全心信任先生,还能博得先生好感。至于那帝位,先生若真有兴趣,九卿绝无二话,双手奉上,只求我能安度余生即可。不过,以我看来,先生似乎对帝位并无兴趣。” “哈哈哈,殿下这是破釜沉舟啊!既然殿下将赌注全压在了我身上,我也不能让殿下失望不是。那帝位,我确实没有兴趣,治理天下,就靠殿下了。” “那先生这是同意了?”九卿大喜,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连忙给镜弦添了茶,双手拿起方才陌璩带来的匣子,递给了镜弦。 “先生,这些东西应该能帮到先生,请先生收下。” 镜弦接过匣子,打开一看,竟是朝中所有大臣的详细资料,分属谁的派系,何年何月何日收受了谁的贿赂,在哪儿写了什么诗文,甚至在外藏有几个小妾,何时前去看望,都标记的一清二楚。 大致浏览了一遍,镜弦不由赞道:“真不愧是影部,竟然能将情报搜集到如此精细的地步。殿下,这确实对我们有极大帮助。” 镜弦说着,翻到匣子底部,却发现了厚厚的一摞银票,看上去足有一万两,镜弦眉头一蹙,正欲开口,就被九卿开口打断了去。 “既然有用,先生收下便是。我知道先生不缺银子,但招揽门生,经营势力,方方面面都需要银两,这钱肯定不能让先生出的。这一万两银票远远不够,但委实是我现在能拿出的极限了,先生就先用着,其余的我再想办法。” 镜弦这才恍然,倒是自己险些误解了九卿:“殿下说的是,却之不恭,我就收下了,这银钱的用途,我会一一记录下来,回头给殿下查看。” 九卿摆手笑道:“这就不必了,我相信先生。” 镜弦轻摇螓首,显然还是坚持要将账务记录清楚,交给九卿。 九卿面上虽不动声色,但也暗暗松了口气,她嘴上说的轻松,实则并没有那么相信镜弦。 镜弦又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今日之事还请殿下不要外泄,如今敌强我弱,只能智取,我打算先假意投靠国师,再暗中经营势力,否则我们一旦显现出要收拢权利的态势,就会被他们联手打击。” “好,一切但凭先生做主。”九卿也起身相送,“为了避免被人怀疑,我便不远送了,先生日后若有事,通知陌璩便可。” 镜弦点头应了:“殿下不必如此客气,毕竟,您是君,我是臣。” 九卿笑了笑,却没回应,目送镜弦出了宫。 “陌璩,以后你经常和她接触一下,她若有什么需要,只要不影响本宫夺回帝位,你都可应了她。” “是。”察觉九卿明显不同刚才的态度,陌璩眼神微微波动,但立刻便恢复了正常,“那属下和帘阑脱离影部的事……” “本宫既然答应了你们,就一定会放你们离开,不过,你们答应本宫的事可还没有办到。就算楚镜弦现在已为我所用,夺回帝位可期,但影部还在鸿影的掌控之下呢。” 陌璩被噎了一下,闷闷道:“不出半年,我们会将一个完整的影部交给殿下,到时候,希望殿下能够信守承诺,放我们离去。” 陌璩说完,愤愤转身离去,九卿眼神一冷,拂袖回了寝殿。 六十五章 又会玉宇 镜弦出了金凰殿,瞥眼向一旁的梨树上看去,一片雪白的花瓣中,帘阑星眸含笑凝望着自己。 镜弦微微一笑,暗中打了个手势,扭头上了软轿,心中默默吐槽:“穿身黑衣服跑梨树上,生怕别人看不到吗?哼……不过,还挺好看。” 软轿刚出宫门,便陡然停了下来,外间一阵喧哗。 “发生了何事?”镜弦掀起轿帘抬眼望去,只见一名看起来颇为儒雅的中年文士站在轿前,看似弱不禁风,却没有人敢强行将他拉开。 听到镜弦出声,那人也望了过来,客气开口道:“楚郎中,我家主上请您前往玉宇轩一叙。” “哦?国师的消息还真是灵通,那便有劳文大人带路了。”镜弦说完,便坐回了软轿中,似乎心情颇为不爽。 那中年儒士正是国师的心腹手下,多年来一直跟随国师左右,虽无官职,但就连朝中普通官员见了,也要恭敬地称一声文大人。 “不敢,楚郎中直接叫文某文棋就是。”文棋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对镜弦的态度很是满意,登上一旁的马车,带路往玉宇轩去了。 镜弦懒洋洋地斜靠在软轿中,脑中急速思考着,她与九卿的谈话,只有陌璩在场,外面还有帘阑守着,肯定不会被国师的人听到,那国师这么急迫的要见自己,应该只是想再次确认自己的忠诚,以及了解九卿见自己的原因。 玉宇轩距皇宫并不远,转过几条街道便到了。镜弦摆出一脸愤然的表情下了车,冷着脸跟随文棋上楼。 三楼雅间外,一名侍卫守在门口,看到文棋引着镜弦上来,向两人躬身行了一礼,打开门退开两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门刚打开,里面就传出清晰的嬉闹声,镜弦皱皱眉,往里走了两步,只见几名身着薄纱的女子在厅中起舞,两名更显艳丽的女子服侍在国师左右,却已不是上次见到的两人。 “主上,楚郎中已带到。”文棋说完,便走到国师身后站着,双眼微阖,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 镜弦冷冷看了周围一眼,便将目光落到了国师身上,不满道:“我本以为国师有帝王之怀,用人不疑,却不想,今日皇女才一见我,国师就将我‘请’了过来。消息之灵通,真是令镜弦叹为观止呢!” 国师被镜弦毫不留情地呛了一顿,心中的疑虑顿时消失了许多,脸带歉意地笑道:“楚小姐误会了,只是本座听说,皇女今早迫不及待地请楚小姐进宫,颇为好奇,也想知道皇女对楚小姐态度如何,邀约唐突了些,还请楚小姐勿怪。” 镜弦深吸了一口气,顺了顺气,怒色消融了不少,迟疑道:“果真只是这样吗?” “不错,本座真心相待,相信楚小姐是能感受到的。” 我能感受到个锤子。 镜弦内心吐槽,面上却释然:“这倒是下官的不是了,只是,希望国师是真的信任我,否则,我们的合作也不会那么顺利。” 国师眸光一冷,不待他人察觉,便朗声笑道:“本座岂会做那自毁长城之事,不过,还是请楚小姐讲一下宫中发生的事……本座的信任也不是随意就给出的,请楚小姐理解,但本座能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镜弦嗤笑一声,信手找了个位置坐下:“皇女找我,无非就是想要博取我的信任,试探一下能不能得到我父亲的支持。” 国师拂袖甩开身旁的两名女子,沉吟道:“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禁军的支持对她太过重要。不知,楚小姐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说我考虑一下。”镜弦哂笑一声,“本想与国师商讨一下,却不想国师比我还急。” 这时,国师反而怕镜弦一口否决了皇女,闻言松了口气,定定望着镜弦的双眼:“楚小姐考虑周全,这也是个好机会,既然皇女主动找上了你,我们就将计就计,趁机博取皇女的信任。” 镜弦回望国师,微微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既然国师有此打算,那我便去安排了。” 镜弦说完,起身就欲告辞。 国师微微迟疑,出声留下了镜弦:“楚小姐且慢,今日之事是本座不对,楚小姐可否留下用个午饭,就当本座给楚小姐赔罪了。文棋,立刻命人准备饭菜。” 镜弦一怔,没想到国师态度竟如此低,惊愕之下差点没演下去,连忙低头重整了神色,露出一副被重视的满足:“国师言重了,那镜弦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国师也愉悦地点点头,小声对文棋吩咐了句什么,又招手换了一批舞姬。 各类珍馐仿佛不要钱一般呈上桌,两人也吃不了多少,甚至还有菜一点没动又撤了下去,端的是奢侈无比。 席间,开初谈了一番如何蒙骗皇女后,国师便再未谈论国事,聊的尽是风花雪月之事,镜弦努力回忆着落霞院中的所见所闻,与国师畅谈无碍。 国师不意镜弦竟颇晓风月,连连侧目,心中却越来越活络——本以为暂时无法找到你楚镜弦的弱点,正愁不知怎么控制,你就送上门来了,刚才本座的吩咐真是恰到好处了。 厅中的歌舞,镜弦看的有些乏了,绞尽脑汁胡诌出来的风月话题,镜弦也编不下去了,恰在此时,文棋引了一名白衣男子走了进来。 乍一看,那白衣男子竟比国师更飘逸,墨发半束,容貌俊美,纱制外裳如雾般笼在身侧,手持玉萧,身后还有一名小童抱琴跟随。 “岑颐见过国师,见过楚小姐。”岑颐俯身行了一礼,微微抬头对着镜弦翩然一笑。 镜弦顿时一阵无语,余光看到国师定定看着自己,略一思量,装出一副迷醉的姿态:“岑颐是吧,快起来,不必多礼。” 国师看到镜弦的举动,眼中虽有不屑,心底却还是暗感满意,向岑颐挥挥手。 岑颐会意地又行一礼,退后两步,将手中玉箫交给身后童子,接过琴坐下弹奏起来。 好一会儿,镜弦才费劲地从记忆中挖掘出这首曲子的名字——《凤求凰》。 镜弦一时不知说点什么好,干脆演戏演到底,一脸沉醉的听起了曲子。 第六十六章 国师赠人 一曲罢,国师含笑望向镜弦:“楚小姐觉得他弹的如何?” 镜弦似笑非笑看着岑颐连连点头,赞不绝口道:“没想到岑颐竟弹得一手好琴,真是应了那句古话,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岑颐可不止弹琴好听,他的箫曲也是一绝呢。” “哦?”镜弦挑眉望向岑颐。 岑颐眉目含情冲镜弦一笑,接过玉箫,一曲《平湖秋月》倒也算是婉转流畅。 镜弦不由想起落霞院姑娘的合奏,比岑颐这箫曲可要好上一些,顿时违心夸赞话就说不出口了,干脆摆出一副欣赏的样子继续点头。 国师看到镜弦这副姿态,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顿了顿才生硬道:“看楚小姐这么喜欢岑颐的曲子,本座就将岑颐送给楚小姐吧,平日闲暇的时候也可听听曲。” 镜弦直接懵了,这国师暗中没法往军营里安插探子,就明着直接往我身边塞?这还要脸吗?要吗? “咳咳,这不太好吧,岑颐毕竟是国师的人,我也不好夺人所好。” “这有什么,不瞒楚小姐,本座这玉宇轩中琴艺比岑颐好的人也还有,只不过那两人是女子,想必楚小姐也不会感兴趣,这岑颐楚小姐只管收下就是了。” 这不但是往自己这塞探子,还是往自己床上塞? 镜弦险些被呛死,一张俏脸红了又红,凝噎半晌才道:“这,就算我想带回去,但那毕竟是禁军旧军营,我也不能随便就带人进去,再说,我爹要是知道了,非得把我腿打断不可。” 国师朗声一笑,体贴道:“这本座早就想到了,这有一张房契,离旧军营不远,位置也颇为隐秘,相信楚统领是绝对找不到的。” 国师说着,让文棋呈了一纸房契递给镜弦。 眼看再也无法推脱,镜弦看着身前的房契,眼前一黑,险些气晕过去,深吸一口气咬牙道:“那下官就多谢国师馈赠了。” “哈哈哈,楚小姐客气了。”国师说着,压低声音戏谑道:“想必楚小姐也有不少私宅吧,莫不是满了,才借故推辞从本座这要了一所去。” “呵呵呵,国师怎么会这么想呢?”镜弦险些泪流满面,都是那梅花酿惹的祸,没有梅花酿,自己就不会逛青楼,不逛青楼,就不会那么顺口的把那些风月之事抖落出来,不抖落出来,国师就不会给自己塞人……应该,不会吧…… 国师笑了笑,把这当作了镜弦害羞的掩饰,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镜弦眼前又是一黑,觉得自己快被憋屈死在这了,瞎扯了两句便起身告辞。 国师也“明白”,自己道出了镜弦私宅的事,对方始终是女子,比较羞涩,于是也没有留人,命人将岑颐和那小童的卖身契拿来,连着房契装入一个小盒子中,一同给了镜弦。 镜弦拿着木盒,只觉得木盒无比烫手,客气两句便转身落荒而逃。 “楚郎中,国师命人为您准备了马车,就停在玉宇轩前,容在下引您前去。”文棋匆匆在后方追赶。 “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好。”镜弦看看左右没人注意自己,飞一般躲进了马车。 过了一会儿,文棋才和岑颐微喘着赶到,待岑颐上了马车,马夫赶着马车往国师所赠的私宅处去了。 玉宇轩中,镜弦一离去,国师就将所有人赶了出去,文棋回来,就看到国师一个人坐着独自沉思。 “主上,楚郎中已经离去。” 文棋等了一会儿,见国师没有反应,忍不住问道:“主上,那岑颐不是准备给皇女的吗?怎么现在给了楚郎中?” 国师冷哼一声:“人培养了,就是用的,现在帝君躺床上,全靠本座的药续命,保不准哪天就死了,短期内,九卿那畏缩的模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国丧期间娶夫吗?再说了,没有帝君主持大局,我们给谁她都得接着。” “文棋明白了,只是,为什么主上会将岑颐送给楚郎中,主上为了培养岑颐付出颇多心血,就这样送给楚郎中,值得吗?” “怎么不值得?”说到这,国师显得有些暴躁,“本座一直想往军营中安插人手,可是别说兵士了,就连扫地的都进不去半个。费尽心力好不容易进去了,还半点消息都打探不到,真是废物!” 国师愤愤饮了口茶,将茶杯往桌上一摔:“后来你提议让丞相嫡子刘杬娶她,谁想那楚镜弦竟这么不简单,衔环楼经营得妥妥帖帖,武功还高,自然看不上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好在她主动送上门来,还允了个副统领的要职。虽说季云还未进入禁军,但他的副手已经在楚镜弦安排下进去了,再安排一下,半月之内肯定能当上副统领。” “你说,本座筹划了那么久都没成功的事,她不到一个月就办成。现下看来,她还有机会博取皇女信任,将皇女身边都安插上我们的人。现在不赶紧将岑颐送过去,帮本座看着她,等她在朝中呆上两年,学得跟泥鳅似的,本座再想送人,那就难了!” 文棋听得目瞪口呆,还未回神,又听国师继续道:“你去告诉丞相,让他好好管教一下刘杬,若有需要,要能送进宫争夺后位……王氏要是护着,就把王氏除了,当初不杀她是为了掩人耳目,没想到如此不成器,把刘杬宠成那副模样。” “是。”文棋应了,躬身退下,留国师一人在屋中独自思索。 第六十七章 摆脱岑颐 另一边,岑颐上了马车,正想往镜弦身边凑,就被镜弦冰冷的眼神震慑住,规规矩矩坐到一旁。 镜弦头疼的把头靠在车壁上,今天真是够玄幻的,皇女和国师姿态都低得不可思议,父亲甚至把军印给了自己,挺美好的一天,偏生多了这么个大活人。 这岑颐,九成是国师专门培养的,现在送到自己身边,无非是为了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偏生自己还无法拒绝。 难道自己真得三天两头去找他听曲? 镜弦头更疼了,听曲是好事,但也撑不住天天听呐。 “楚郎中,到宅院了。”外间传来车夫的声音。 镜弦这才回魂,一看左右没人,不等人开门,就一脚踹开大门,飞一般溜进了宅院中。 岑颐愣了好一会儿,才翩然进入宅院,柔声劝慰道:“楚大人不用担心,岑颐方才进来的时候看了,大门这边是一个死胡同,除了住在这的人,不会有人经过的。” “是吗?”镜弦不动声色的离岑颐远了点。 “自然,岑颐不会骗楚大人的。”岑颐展露出一个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含情脉脉凝视着镜弦。 镜弦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边往门外跑一边道:“我去看看,你收拾一下东西吧,想住哪儿随便住就行。” 镜弦话音才落,就已经蹿回大门处,探出半个身子,见外面没人,往死胡同那边去了。 岑颐满心疑惑,楚镜弦之前看自己的眼神,明明充满了迷恋,现在怎么突然不理会自己了?难道自己在车上惹到了她?或者她只是因为害怕被父亲发现而心神不宁? 不管是什么什么原因,岑颐注定猜想不到了。更无人发现,镜弦进入死胡同中后,一把将似笑非笑的辰三拽了出来。 “咳,楼主。”辰三连忙克制住想笑的冲动,低头努力调整表情。 镜弦哪会看不出,辰三这货满脸的幸灾乐祸,但现在事情紧急,没法教训这货,只能先无视了去。 “你一会儿换身装扮,假装是我爹给我定的未婚夫,然后把我带走。千万别出错漏,就靠你了,我可不想留这听他弹曲,还没落霞院的小娘子们弹的好听。” 镜弦慎重地交代完,拍了拍辰三肩膀,毅然转身朝宅院去了。 辰三看着镜弦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步伐,忍不住笑出了声,又想到镜弦的话,明知是假,心中还是满满的甜意。 时间不多,辰三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去京都最出名的制衣坊,买下了最好的那套红衣,又赶到瑾玉轩买下其镇店玉冠,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配饰。匆匆沐浴后,辰三穿戴好衣服,赶回那座宅院。 镜弦回到私宅,想着一会儿有人前来救场,心情放松了不少,颇有兴致地与岑颐胡扯着。 岑颐见镜弦与自己相谈甚欢,更加相信镜弦只是担心被楚靳发现,而不是自己的魅力不够。 圆桌上,两人聊着聊着,岑颐离镜弦越来越近,借着添茶的时机,携起镜弦玉指,就欲深情地诉出海誓山盟。却忽闻门外一阵喧哗,一名红衣男子直直闯了进来,小童挡不住也追不上,只能跟在后面焦急地叫骂。 红衣男子男子玉冠束发,容貌不输岑颐分毫,气度犹有过之,正是褪去伪装之后的辰三。 镜弦看清来人,心中一定,假装怕被发现,匆匆埋头。 辰三满脸怒色冲进来,看到岑颐拉着镜弦的手,假怒也变成了真怒,眼中闪过一抹酸涩,急步上前,夺过镜弦玉手,一把将镜弦拉到自己身后。 岑颐看到辰三眼中的酸涩,正猜测这人应该是镜弦的某个男宠,就听辰三强忍怒气道:“弦儿,跟我回去。” 镜弦从辰三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挣扎着吼道:“你不要以为我爹把我许给你你就可以干扰我的生活,且不说我还没嫁给你,就算嫁给你了,你也别想管我。” 辰三却不理会镜弦的话,狠狠瞪了一眼岑颐,拽着镜弦就往外走。 镜弦似乎有所顾忌,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被迫随辰三出了宅院。 岑颐说不上话,只能目瞪口呆看着镜弦被辰三带走,待回过神来,急急命书童将镜弦已有婚配的事告知了国师。 辰三耳尖通红,拉着镜弦走出一段距离,连忙松开手。 镜弦没有察觉辰三的异样,拍着胸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地逃回旧军营,抱着熙月诉苦:“我的熙月啊,你是不知道,他来真的!我就纸上谈兵而已,他居然想来真的,我差点晚节不保啊!” 辰三穿着那袭红衣,春风得意地站在一旁偷笑。 熙月白了辰三一眼,拍着镜弦安慰道:“小姐,辰三不是把你救出来了嘛,没事了啊。这还有一摞情报,你先看看,我就先去处理情报了。” 熙月说完,拍拍手出了房间,镜弦怔怔看了看眼前的情报,缓缓抬头望向辰三。 “哎看我这脑子,衣服还没换呢!”辰三拍拍脑袋,望着房顶踱步出了房间。 镜弦恨恨地磨着牙,认命地开始整理情报。 第六十八章 争监国权·一 距离帝君突发急症休朝已过去四天,四天中帝君一直昏睡不醒,国师直接搬入皇宫,在乾坤殿的偏殿中闭关炼药,救治帝君。 大将军贺忠日日进宫探望帝君,一出宫便不见踪影,将军府的信鸽信使不断往边关派去,目的不言而喻。 皇女白天在乾坤殿侍疾,晚上回金凰殿休息,似乎并不在意皇权旁落。 丞相则担起了理事的职责,在文官和武官的吵骂中处理了四日的奏折。 终于在第四日,文武官聚集在平日早朝的朝凰殿中,为了监国的权利吵了起来,若非进殿不得携带兵器,武官们早拔刀砍了这群张口就能气死人的文官。 镜弦在睡梦中收到消息,飞快爬起来一边穿戴朝服一边冲向马厩,飞身骑上马就向皇宫赶去。 到达宫门口,守门的禁军队长一眼便认出自家大小姐,见镜弦颇为着急,很快便放她进了宫。 镜弦朝队长使个眼色,抓过一个队尾小兵,让他速去通知九卿上朝,自己匆匆赶到天凰殿。 镜弦身为户部郎中,拥有上朝的资格,趁着朝凰殿闹哄哄得吵成一团,偷偷溜进殿内,站到了五品官的专属角落里。 刚站定身形,就见身旁一抹深紫色的身影在一群浅绯色中格外显眼。镜弦抬眼望去,那人正好也望向她。 “楚郎中好。” “温瑜?”镜弦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深紫色朝服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威严了许多,“你居然躲这后面来了。” 温瑜无奈地笑笑:“前面吵得紧,都快打起来了,我可得躲远点,万一被波及到,我一介书生可不禁打。” 镜弦踮脚向前方望去,好家伙,丞相和大将军站在最前方,各执一词吵得吐沫星子都快喷到对方脸上,大将军明显说不过丞相,气得满脸通红,上下挥舞着玉笏,气势全靠音量大。丞相显得轻松许多,默默错开一步避过大将军的唾沫星子,插空几句话就把大将军气个半死。 两方所属的官员也吵成一团,文官这边都是唇枪舌战的高手,两瓣嘴唇一张就把对面激得火冒三丈。武官超不过就想动手,若非楚靳、庞彦几人焦头烂额地拦着,早冲上去用拳头和对面的嘴来个亲密接触了。 “咳…是挺乱啊…”镜弦退了两步,缩进角落,“你挺明智的。” “楚郎中过奖。”温瑜毫无诚意地拱拱手,“只是今日这么乱,温某躲之不及,楚郎中怎么反倒来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浑水才好摸鱼啊!”镜弦双手叉在胸前,倚向身后的柱子,显露出一股子江湖习气。 “哦?看来今日我能看场好戏了。”温瑜笑笑,就听一个尖锐的声音压过殿中的争吵。 “皇女到!” 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愣了三息才回神齐齐见礼:“皇女千岁!” 九卿扶着白钰的手,视线在殿中转了一圈,找到角落里的镜弦,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在主位上坐下。 “诸爱卿免礼。” “谢殿下。” 丞相和大将军对视两眼,一同问道:“不知皇女殿下来此所为何事?” 镜弦在角落里连手带脚地比划着,示意九卿争夺摄政权。 九卿了然,清了清嗓子:“听闻诸位大人为监国的事争吵不休,本宫甚是惭愧,父皇病重,按律应由本宫监国,本宫却忙着侍疾,忽视了这等大事。诸位大人请放心,本宫既然来了,就会担起监国的重责,定不辜负父皇栽培。”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你侍疾侍一辈子我们都没意见,你来这争哪门子的权,你来了我们才不放心好吗?! 大将军瞅了丞相一眼,上前道:“殿下只管安心照顾陛下,区区杂事交给臣处理便是,不用殿下费心。” 镜弦继续在角落里比划:“假装意动,偏向于把国事交给大将军处理。” 九卿不情不愿地抿抿嘴,却不得不听从镜弦的指示:“国事交给贺大将军处理,本宫也比较放心,只是本宫身为皇女,若对此不闻不问,实在不妥。” 丞相听得九卿竟有将国事交给大将军的想法,眉头深深拧住:“殿下,您若不放心,可将国事交由老臣处理,闲杂小事老臣便自行处置,重要事宜再呈给殿下决断。” 丞相话是这么说,但国事若真交到他手上,何为重要事宜,何为闲杂小事,还不是丞相一句话的事。 九卿心中不忿,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望向镜弦。 镜弦搓搓手,心知是时候下场了,迈出一步,感觉差了点什么,扭头对温瑜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温瑜温瑜,借你玉笏一用,待会儿还你!” 镜弦话音未落,趁温瑜没反应过来,一把捞过他手中的玉笏,挤出人群站到朝凰殿正中。 “殿下、丞相、大将军,微臣有话要说。” 大将军斜着眼睛看过去,顿时感到不屑:“哦?楚镜弦?你个五品小官有什么好说的,退……” “哎,大将军此话不妥,我们谁不是从一个小官升上来的,既然楚郎中有话说,我们听听又何妨。”丞相毫不留情打断了大将军的话,乐呵呵等着镜弦说话。 丞相前几日与镜弦暗中会面商谈了一番,要想扳倒国师,投靠大将军肯定不行,那就得组建自己的势力。如今的局势,扶持皇女上位,再慢慢蚕食国师势力,是推演下来最稳妥的办法。 今日朝中两派吵起来,国师又在闭关炼丹药,正好给了九卿浑水摸鱼的机会,趁机夺回监国大权。 “殿下身为皇女,在陛下养病期间,理应担起监国的责任。陛下悉心教养殿下多年,现下正应该打理好国事,也好不辜负陛下厚望。” 镜弦话音未落,所有大臣的目光都恶狠狠盯在了她的身上,仇恨拉的满满当当。 大将军直接破口大骂:“区区一个户部郎中也敢在此大放厥词!还不滚出殿去好好反思!” 镜弦丝毫未被大将军吓到,默默挪远一点,躲开他的口水喷溅范围。 第六十九章 夺监国权·二 “莫非大将军想抢皇女殿下的监国之权?今日敢抢监国权,明日大将军是不是就要逼宫篡位了?!”说至最后,镜弦声色俱厉,横眉冷眼瞪向贺忠。 贺忠堂堂大将军之尊,带兵打仗几十年,一时间竟也被镜弦震住,定了定神才色厉内荏地辩解:“你休在这信口雌黄!本将军一心为国,忠君之心天地可鉴!” 大将军说着,冷汗浸湿了里衣,他有谋反之意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被楚镜弦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丞相若借此大做文章,鼓动九卿一起对付自己,那就麻烦大了。更何况自己的兵马大都在驻扎边境,楚靳又同自己离了心,如果他们动手…… 想到这,大将军有些惶惶地瞪向丞相,思索着要赶紧设法调几万兵马到京都附近。 “那是下官误会贺大将军了。”镜弦笑笑,不动声色与丞相对了个眼神,“既然大将军一心为国,那自然没有与殿下争夺监国权的意思了。” 大将军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夺权,就见丞相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顿时一切念头都没了,干笑道:“本将军自然不会争夺监国权,不过是怕殿下未曾处理过国事,想着帮衬一二。” “大将军怕是记岔了,殿下以往也是跟随陛下料理过国事的,如此担心倒是多余了。”镜弦说着,朝九卿使了个眼色。 九卿依言接道:“本宫随父皇料理国事,不曾出过纰漏,贺大将军不必忧心,本宫能打理好一切。” 大将军被一个区区户部郎中下了面子,又被九卿不留情面地一说,脸色一片铁青,却又发作不得,嘴角抽搐几下,狠狠扫视了朝堂一圈,只觉得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笑话,正欲拂袖而去,就听丞相笑呵呵接了话。 “殿下自然有能力料理国事,只是国事繁多,殿下又从未全权打理过,再加上陛下重病,需要殿下侍疾,只怕殿下无法妥善周全地打理一切。” 丞相顿了顿,挑衅地看了眼大将军,义正词严道:“臣愿为殿下分忧!初步料理完杂事后,再将重要国事交给殿下处理。” 丞相话音刚落,文官队伍中便出列了十余人,齐齐附和丞相。 “臣等愿为殿下分忧!” 眼看大权就要被丞相夺去,大将军顿时不想走了,跨出一步斜睨着丞相道:“刘丞相你这哪是为殿下分忧啊,分明是想暗中揽权!依本将军看,将国事交给殿下处理就行,不需要刘丞相你操心。” 大将军说着,越想越觉得就算把监国权给皇女,也不能交给丞相,扭头对后方亲信使了几个眼色,武官队列顿时又热闹起来,七嘴八舌地吵着不能放权给丞相。 好不容易安静些的朝凰殿,又吵成了菜市场。温瑜头疼地捂着耳朵,给镜弦丢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躲到了柱子后面。 两方争执不下,吵了一盏茶时间都有些疲乏,文官引经据典尚有话说,武官却早已词穷,一句话翻来覆去骂了十多遍。 感觉差不多是时候了,镜弦对九卿点点头。九卿会意,拿起佩剑连剑带鞘往地上顿了三顿,殿中终于又安静下来。 “各位大人为国分忧的心意本宫甚是感动,本宫也不能坐享其成,从今日起,国事便由本宫料理,如有困难,本宫再向各位大人请教。” 九卿此话一出,朝凰殿彻底安静了,文武官员们面面相觑,工部尚书第一个反应过来,出列道:“殿下初临国事,难免有所疏漏,臣等实在放心不下,彭副将你说是吧。” 彭副将是大将军的心腹,闻言就知道工部尚书打算与己方暂时结盟,嘴角一勾应和道:“臣等确实放心不下。” 这下轮到九卿坐蜡了,几次三番被驳了面子,俏脸煞白,心中对众臣和镜弦生出了几分怨恨。 镜弦对九卿直白的夺权方式颇有些无奈,给九卿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朗声道:“不如请殿下设立议政阁,择官员入阁辅助殿下处理国事,政务由殿下率领阁中臣子共同处理,如有疏漏,也能及时提点殿下,诸位大人也能放心。” 一众别有用心的官员听了眼前一亮,直接夺权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但进入议政阁,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插手政务了。 大将军第一个出声支持,乐呵呵望着丞相。他本以为自己没法插手国事了,却不想峰回路转,镜弦提出设立议政阁,这样自己至少能安插一两个人进去。这般想着,大将军看镜弦也顺眼了不少。 丞相也跟着表态:“老臣赞同设立议政阁,只是,不知这阁中官员如何选定?” 九卿整了整脸色,尽量平静地道:“既然是楚爱卿提议的,本宫相信你能替本宫管理好议政阁。本宫便任命你为议政阁首辅,主理议政阁事务,阁中官员便由你同丞相、大将军共同选定,诸卿意下如何?” 九卿话音刚落,丞相率先赞同:“老臣谨遵殿下令旨。” 大将军瞪着丞相看了几眼,心中纳闷这老狐狸为何应得如此之快,嘴上倒也应了。 文武百官听得两人应下,这才齐声附和:“臣等谨遵殿下令旨。” 唯有楚靳急得干瞪眼,连忙出列,想要推脱说镜弦难当重任。谁知九卿觉得众人都在看她笑话,面上挂不住,勉强点了点头,便仓惶退了朝。 “且……慢殿下……” 随着九卿离去,楚靳的声音盘旋在安静的大殿中,焦急中,楚靳仿佛看到一排乌鸦自朝凰殿上哇哇飞过。 视线汇聚中心的楚靳果断无视一众同僚,上前两步抓住镜弦手臂就往外走:“你个小兔崽子跟我出来!” 镜弦挣脱不开,挥舞着没有被禁锢的左手朝角落比划着,没一会儿就被拖出了朝凰殿。 大殿沉寂了小半盏茶时间,还是丞相率先回神,笑呵呵招呼了一声,缓缓离去。 文武百官这才从这戏剧性的结尾中缓过神来,招呼着要好的同僚,三三两两议论着离开。 温瑜混入百官之中,独自一人朝宫外走去,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镜弦最后的比划只有他看懂了,她说,多谢恩公的玉笏,待我脱身立刻还你! 第七十章 接管禁军 镜弦哀嚎着被拖到殿旁偏僻处,可怜巴巴望着楚靳。 楚靳心一软,可又想到朝上发生的事,气不打一处来,破口骂道:“你才刚入朝几天!你就,你就闹这么大!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你现在位高而德不足以服众,约束不了众人便罢了,恐人还要嫉妒暗害于你!” “爹,我也没想到皇女整这么一出啊!我本来想着,大家一起选出议政阁成员就可以,谁知她这般沉不住气,直接甩手走人,还给我留这么大一麻烦。” 楚靳长长叹息一声,无奈道:“罢了,我这就去劝皇女收回成命。你切莫和大臣接触,拿着我的印信,立刻回去封锁军营,加强戒备,别让嫌疑人等靠近,你就在我书房里等我,千万别乱跑……不行,我先送你回去,再入宫求见皇女。” “诶?不用,爹您跟我回去,回去我再跟您细说。您老尽管放心,虽然这事儿有点麻烦,但是您女儿都能解决!您就放心吧。”镜弦拍着楚靳后背,语重心长一边劝,一边把楚靳忽悠回了军营。 先将楚靳让进书房,镜弦眼神示意辰三警戒,勿要让人靠近,这才进入书房。 镜弦将碳火拨开,架上铜壶,轻声说道:“爹,我已经和丞相达成同盟,现在正好趁着国师闭关炼药,架空国师的权力。” “???”楚靳一脸震撼地望向镜弦,“丞相怎会与你结盟?你权势皆大不如国师,且国师于他有救命之恩,他有何理由背弃国师?” “嘿嘿。”镜弦自豪一笑,神秘道,“世人都说,八年前,丞相病重,险些丢了性命,幸得国师折寿五年炼药,才救回丞相。父亲觉得此事能有几分真?” 楚靳闻言,便觉得此事定有蹊跷,但思索一阵实在没有破绽,只得缓缓道:“我本觉得此事八成为真,否则丞相不可能这么多年来心甘情愿落于国师之后,甚至以国师马首是瞻。” “非也非也!”镜弦一脸神秘莫测地摇头,眼见楚靳有了打人迹象,连忙收了神棍作态。 “父亲息怒,请听我说。如今的丞相,是国师找的傀儡,丞相病重那一出,不过是为了换人而作的一出戏罢了。”镜弦顿了顿,见楚靳不曾发问,继续道,“八年前,原丞相就为国师所杀,如今的傀儡丞相上位,明面上二人合作,实则丞相一切都为国师操控。” 简单阐明关系,镜弦等了半晌却未闻一言,试探着伸手在楚靳眼前晃了晃。 楚靳这才猛地回神,深深看着镜弦,半炷香后突然叹了口气,仿佛把精气神都泄出去了一大半:“为父真是老了,这般大的事竟半点也未曾察觉。日后为父不会再胡乱干涉于你。老咯,真是老咯” 楚靳无奈地苦笑几声,摇着头往外走去。 镜弦心脏猛地一跳,莫名觉得楚靳脊背仿佛佝偻了下去,慌忙道:“父亲!女儿还需父亲帮忙坐镇!” “为父帮不上你什么咯,还是服老的好。” 楚靳不理会镜弦的挽留,径直去了议事厅。晚上镜弦才收到楚擎的消息,楚靳将亲信都召集起来,传令说日后楚镜弦的吩咐就是他的吩咐。 楚擎还带来了好些军务折子:“统领吩咐了,这些先给大小姐练练手,属下也跟着大小姐。大小姐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属下。” “那父亲呢?!”镜弦隐约有所预料,但事情发生了,还是感到一阵无措。 “大小姐掌控禁军之前,统领自然替您守着的。” 镜弦心中一团乱麻,怎么也没想到这事给楚靳的冲击竟这般大,想要去寻楚靳,却被拦了下来。 “统领说他心意已决,让属下转告您,统领知晓您是要做大事的,既要做大事,就不要犹犹豫豫。这军权您拿在手里才是最稳妥的,就算统领全力助您,终究是隔了一层,没有如臂使指来的便捷。这同样也是统领给您最后的考验,您若能顺利接下兵权,统领才能放心。” 半晌,镜弦缓缓吐出一口气,郑重道:“我明白了,日后有劳擎叔叔指教了。” 楚擎欣慰一笑:“大小姐不必客气,日后若有需要,尽管使唤属下。” “擎叔叔,您是我长辈……” 不等镜弦说完,楚擎便打断了去:“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您现在是属下的上级,若是乱了称呼,还如何服众。” “擎叔……教训的是。”镜弦心里一空,突然发现,混迹朝堂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单纯。可那又如何,退出?国师和九卿会容许吗? 镜弦自嘲地笑笑,现在竟已是破釜沉舟之势了。 也罢,那就看看鹿死谁手吧。 第七十一章 京城巨变 镜弦迅速处理起了禁军内的军务,从士兵管辖、粮草配给,再到将领管辖、守卫分配,不过半个月,镜弦便熟悉了军营大小事务。又半月,就彻底收服了楚靳心腹。至此,禁军表面还是楚靳统领,但实际已认镜弦为首。 这一月内,镜弦忙于接手禁军,疏忽了朝堂事端,待抽出空仔细查看情报时,才惊觉局势已是一团乱麻。 国师断了大将军同他麾下西北军的联系,又派军中细作传回假消息,道是西北军两名副将准备投靠国师。 西北军足足二十万人,就算明知是诈,大将军也必然亲往确认局势。况且其现被蒙在鼓里,真心认为副将投靠了国师,前日接到消息便带着几名亲信快马北去。 镜弦顿时惊了一身冷汗——国师既已将大将军调离京城,便随时可能逼宫篡位。而且越早逼宫,越能在大将军率军到来前稳定京都局势。如此算来,只怕就在这一两日间了。 偏偏又在此时,西北方的谟天国趁着金凰内乱无暇分神,突然对正北方的蒙罕国宣战,不到半月的时间高歌猛进,吞下了蒙罕三分之一的疆土。 蒙罕无计可施,边战边退,又派使臣向金凰求援。 金凰哪儿还有人接待蒙罕来使,只有礼部派人将来使安顿在驿馆,推说已经上奏皇女,待吉日便大摆筵席接待使臣。 蒙罕使臣听了,在驿馆里骂到缺氧,可除了等,也没有任何法子。 镜弦换上夜行衣,趁夜见了蒙罕使臣。刚回军营,就撞上行色匆匆的熙月。 “小姐!国师刚派人来接您,让您即刻前往乾坤殿。” 镜弦憋回一句脏话,立刻吩咐:“人扣了。熙月你先去驿馆,把蒙罕使臣送出京城。然后通知城防军,即刻起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务必守好京城,绝不能让国师逃出去。辰三去通知我爹爹,告诉他按之前的预案行事,只要守好皇宫内部就行,宫外不必担心,大将军此去西北没有半月赶不回来……” “楼主!”夜色中突然传出辰三的声音,“辰一传信来,大将军同西北军已至京城北方三十里外,最迟今日酉时就能抵达城外。” 镜弦一口国粹喷涌而出:“贺忠竟也奸诈至此!熙月,送使臣出京不变,其余照预案丁行事,我去宫内接皇女,一会儿城北安定门见……” 话音未落,镜弦就几个纵跃消失在了微红的晨曦之中。 镜弦出了军营后,直奔皇宫而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在送菜的车板之下,从西华门进了皇宫之中。 一进入皇宫,镜弦就听到隐隐从风中传来的哭丧声。 镜弦没有去帝君住的乾坤殿,而是化为一缕黑烟蹿向了金凰殿。 与热闹的乾清宫相比,金凰殿安静地诡异,连守门的宫女太监都没有。 镜弦直接从正门进了金凰殿,殿内空寂地连呼吸地声音也异常清晰,抬头望去,一个纤细的黑影,端坐在大殿正中央地凤椅上,黑影察觉到镜弦进来,缓缓抬起了低垂的头,露出一张魅惑众生的脸。 “你一个人?”九卿脸庞上没有一丝父亲去世的悲伤,平淡地没有丝毫波澜,只有紧紧握住扶手的手微微颤抖着,显示着主人内心的紧张。 “放心吧,我不会投靠国师。”镜弦将手中的一个包裹扔给了凤椅上的九卿,“换上衣服,带好面具,跟我来。” 九卿接过包裹,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套侍女的衣服,正想张口反对,就被镜弦凌厉地眼神止住了:“时间来不及了,这是你成事,也是保命的唯一方法。” “……” 九卿只能不情不愿地开始换衣服。 镜弦眼看九卿皱着眉拉扯着衣服,半晌也没换下宫装,无奈地上前帮她换好衣服,又匆匆贴好人皮面具,确保没有破绽。 九卿正想说话,就被镜弦突然捂住了嘴,低喝道:“别出声,来人了,我带你出去。” 镜弦还不待九卿做出反应,就将九卿背到了背上,对正好打开门进来的帘阑低声道:“走!” 说完,镜弦率先蹿了出去,帘阑将门掩好,紧跟着蹿了出去。 三人刚出去,就看到远处乌泱泱一众禁卫军,领先一人赫然是国师,副统领季云紧随其后,从乾坤殿的方向匆匆赶来。镜弦三人就贴着国师的队伍,从墙边蹿了过去,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墙边一闪而过的影子。 避过巡逻的守卫,帘阑带着二人,进了一座废弃的宫殿,从积满灰尘的书柜后进了一个密室,手中三道劲力打到墙上不同的地方,光洁的地上竟出现了一个暗道。 顺着暗道出了皇宫,三人直奔安定门而去。走在路上,镜弦不忘嘲讽道:“你们那个柜子后面的密室谁设计的,这么没水平……” 帘阑嘴角抽了抽:“那密室不是我们建的……是当初住那的一个妃子偷偷所建,还颇为自得,结果没几天就被人发现,然后就被关冷宫了,那座宫殿也没人肯住,慢慢荒废了。再后来,陌璩就在里面加了这么个暗道。” “陌璩?虚虚实实,还不算太蠢。”不曾想,那个被竹子刮得像个收破烂的家伙还挺聪明。 三人不一会儿就到了安定门,在城墙下的阴影处,镜弦将九卿放了下来,背着一个人跑了那么远,镜弦的呼吸也有些急促,最后郑重地叮嘱了一遍九卿:“你跟紧我,千万注意别暴露身份,国师现在最想抓的就是你。” “嗯。”九卿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郑重地点了点头。 帘阑与镜弦对视一眼,微微点了下头,隐到了暗处。镜弦注视着帘阑消失在原地,猛地转身登上城墙,九卿落后半步,也跟了上去。 第七十二章 战事起 不久前,守城的禁军交给了两名国师派来的副将,然而,这两名所谓身经百战的将领,打仗的能力远不及吹牛的本事。辰楼情报显示,两人十战九逃,败绩连篇,几年军官当下来,手中的士兵竟没几个战死的——逃亡时马上落下摔死、战友踩死的倒是有不少。而他们在朝中居然还混的很好,时常传回消息,今天杀了几个敌国越界士兵,明天杀了几个流窜劫匪,自家的伤亡却一字不提,不知怎的,还真被他们成功隐瞒了下来,竟还得了国师重用。 镜弦迅速将两人控制住,又将原先的副将提了回来。 登上城墙,守军已在匆忙准备着,架起弓箭,瞄准了城外。守城的落木与滚石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抵御敌军。 熙月和辰三已经等候在此,辰三在暗,熙月在明。 熙月也换上了楚家侍女的衣服,看到镜弦身后的九卿也不诧异,对镜弦施了一礼后,和九卿一样站到了镜弦身后。 辰三也同时上前,想要回到日常守护镜弦的位置,却惊奇地发现,保护镜弦的最佳位置,已经被人占了。 愤怒地望去,想要知道是谁抢了自己的位置,却发现那人也向自己看来,辰三瞬间知道了那个人的身份——皇女影卫,帘阑,他不守着皇女,跑来守镜弦做什么? 辰三凶狠地一瞪帘阑,又向保护九卿的最佳位置努了努嘴。 帘阑不为所动。 辰三又狠狠瞪了瞪帘阑,向九卿的方向指了指。 帘阑扭过头不再理会辰三。 辰三狠狠握紧拳头,又松开,又握紧……虽然心里恨不得现在就生吞了帘阑,但此时终究不是动手的时候,只能猛地一扭头,隐身到了另一个位置。 镜弦完全没有注意到辰三和帘阑的动作,她努力回忆着以前父亲和师父教的兵法,确保没有遗漏。虽然,此战镜弦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守城也要比攻城简单,但终究未曾实战过,只恐一个疏忽,就是万劫不复。 大将军率军从北方来,虽然从北方两门绕到其余各门不远,但也需要费些时间,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所以大将军主要攻打的,必然是北方两门之一。 因此,京都九道门,其余七门都分配了守城将领,北方两道门,则由辰楼暗桩庞彦将军守德胜门,镜弦守安定门。 准备好一切,镜弦换上铠甲,立在了京都城墙之上,静静等候着各方传来的消息。 国师那边交由丞相对付,控制着消息传递,将国师留在皇宫之内。 国师没有抓到九卿,虽然愤怒,但丞相传去的消息让他误以为京城尽在掌控,便一边处理帝君驾崩事宜,一边命人在宫内大肆寻找九卿,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心,闹得人尽皆知。 酉时刚过,借着昏暗的天色,士兵们看到地平线上卷起无数尘沙,飞扬的尘沙后面,乌泱泱的大军直扑京都而来,目测十万人左右。 只见来军尚在一里之外就分成两拨,中军迅速裂成两半,从后面冲出约莫千人左右的骑兵,手持护盾遮挡着上方射来的羽箭,飞速向前冲去。后面中军紧跟而上,全军近十万人,一同向德胜门的方向攻去。 镜弦的副手名叫张鹏,并非与镜弦直接接触的楚靳心腹,只是听上峰吩咐,全力协助镜弦。 眼见敌方攻向德胜门,张鹏紧张道:“楚大人,我们要派军支援德胜门吗?” 镜弦收回了看向敌军的目光,转身往回走去:“不用,下令全军整修,留两队人马警戒便可。” “啊?这……”统帅张鹏顿时傻了眼,这都兵临城下了,现在休息,送死也没这么送的啊。 镜弦回去的脚步微微一顿,偏头看着张鹏道:“现在天色已晚,攻城对他们不利。贺忠现在攻打德胜门,无非是佯攻罢了。他真正目的,是想诱使我派精兵镇守德胜门,顺便消耗我军体力,明日一举攻破兵力有限的安定门。” “啊……”那张鹏嘴巴张的大大的,恍然地看着镜弦远去的背影久久说不出声。 依然有些紧张的张鹏在半个时辰之后看到整齐退去的贺忠之军,钦佩地看着镜弦离去的方向,隐约明白了上峰为何对她这般尊敬。 第二天天色未亮,镜弦就来到了城墙边,布置好防御,居高临下望着贺忠营地的方向。昨晚贺忠收兵后,退出五里地,搭营休整,整整十万人的军队,浩浩荡荡绵延开来,看得人心中热血澎湃。 清晨雾气尚浓,模模糊糊看不清杜军的动向,只能感觉到他们已经整军完毕,随时可能打来。城墙上的士兵纷纷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弓箭,警惕地盯着雾气迷蒙的下方。 “咚,咚,咚……” 晨雾中传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踩在地上,落在城内外每个士兵的心中。 守城士兵虽看不清雾中的景象,但镜弦运气内力极目望去,能清晰地看到,贺忠坐镇军队中央,无数手持重盾身披厚甲的士兵簇拥着,一步步压向京都。 还不待将士们反应过来,脚步声突然迅速了起来,只见漫地士兵如潮水般从晨雾中冲了出来,飞速攻向安定门。 “火石发射!” “弓箭手!射!” “……” 各士兵将领已有了准备,俨然有序地下令,将敌军压制在五十步之外,寸步前进不得。 望向贺忠的所在,镜弦握紧了手中利剑,身着暗金铠甲,在一众将士惊艳的目光中,如同武神降世般飞身上了墙头,迎着朝霞立在城墙之巅,阳光照射着城墙,在镜弦周身染出一圈金黄的光晕。镜弦站定身形运转内息,清厉的话语声穿透了战场,响彻在城内城外每一个人心底。 “贺忠,你为将不忠,辜负先帝信任,如今竟想谋朝篡位,不杀何以平民愤!好在皇女仁慈,不忍见两军对垒,同室操戈,让我转告你,若你肯重新归顺朝廷,朝廷必不会为难于你,将军之位也还是你的,这样还免了百姓将士惨遭战争之苦,大将军仁德之名也必会传扬天下。” “吼!归顺朝廷!归顺朝廷!归顺朝廷……” 镜弦听到将士们斗志昂扬的呼喊,惊讶地看向帘阑,她明显注意到,第一声就是帘阑起的头。 帘阑唯一露出来的星眸滑出一道弯月的弧度,得意地看向镜弦。 “切,瞎起哄,也不怕坏了小姐的事……”辰三明显看到了帘阑的动作,不满地嘀咕到。 这里的四人,除了九卿,镜弦、帘阑、熙月都是功力超群之辈,怎会听不到辰三的嘀咕,镜弦熙月只作没听到,而帘阑顿时转过头来,笑意瞬间消失,浑身弥漫出一股寒意,冷厉地瞪向了辰三,辰三哪儿肯服软,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虽然镜弦很想看辰三和帘阑大眼瞪小眼,但眼下明显有更重要的事。 镜弦收敛心神,手掌一抬,止住了将士的呐喊,眼神透过迅速消退的晨雾,凝视着贺忠。两人的眼神就这般在空中对撞,摩擦出凌厉的火光。 半晌,贺忠才收回目光,丝毫没有理会镜弦的招降,那不过是镜弦鼓舞士气的方法罢了,信了他才会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他现在在意的是,自己声东击西的计策失效了,而最要紧、最要命的事是,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冠冕堂皇攻打京都的理由,因为他看到,已经有些士兵向他投来了质疑的目光了。 于是,贺忠站起身子,狠狠掐了大腿一把,脸上流下两行清泪,悲痛欲绝地怒吼道:“当今奸臣当道,蒙蔽圣听,污蔑忠良,国之不幸啊!本将军今日便要替天行道,清君侧!将士们,冲啊!” “替天行道!清君侧!”贺忠的亲兵率先喊着,重新振作了士气,向城内攻去。 第七十三章 鼎定战局 守军毕竟略少,主力尽数在安定门,也只有不到三万人守城,贺忠即使分兵攻打其余八门,也还余七万人攻打安定门,其余各门一时也来不及分兵救援。因此,即使镜弦占尽了守城优势,但在贺忠不要命的攻势下,敌军已架起了云梯,朝城头爬去。 准备好的落木滚滚而下,打倒一波紧接着又冲上来一波,即使敌军一上来就被杀掉,城墙上的敌军依然在增多,连镜弦也扔下手中弓箭,加入了肉搏的行列,身形游龙般穿梭在拥挤的城头,敌军士兵攻上城头,还未来得及欣喜就被镜弦一剑毙命。 看到镜弦出神入化的剑法,守城军士气大增,欢呼着又击退了敌军的一波攻势。 太阳渐渐升向高空,战斗也逐渐白热化,敌我双方都杀红了眼,熙月也持剑加入了战斗,而九卿早已受不了战争的血腥杀伐之气,由帘阑护卫着退到了一旁的屋子中。 辰三得意地看着帘阑不甘地护着九卿离开,心中一阵愉悦,若不是还牢记着,要在暗中提防随时可能射向镜弦的冷箭,早就一声长啸冲出去大肆冲杀了。 即使守城军拼命守卫,局势还是渐渐朝贺忠一方倾斜,城头上已经有了不少的敌军,与守城军厮杀着。 看着逐渐倾倒的局势,下面的将领都有些着急,有的急性子的提出要带兵出城冲杀一阵,打乱敌军攻势,但都被镜弦压了下去。众将看着镜弦镇定自若的面庞,心中竟没来由生出一股安定之意,毅然转身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城内不好受,城外的贺忠又何尝好受,现在局势虽有利于自己,但短时间内还是攻不进京都的。而一旦国师挟持皇女,坐稳了位置,腾出手全力对付自己,只需待皇女正式登基,一道斥诉自己犯上作乱的诏书就可以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之地。退一万步说,到时即使成功篡位,也名不正言不顺,隐患必将很大。 焦躁的贺忠终于忍耐不住,来回探测周边没有埋伏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全军变阵,带头向城门攻去,杜军看到将军如此勇猛地冲去,更是士气大振,嘶吼着涌上城墙。 看着来势汹汹的贺忠,镜弦心中丝毫不慌,甚至还愉悦地轻笑出声,若不是乱战之中无人注意,只怕要以为镜弦疯了。 疯了,怎么可能呢。 镜弦自信地笑着,贺忠果然忍不住了。敌军此来虽进攻力极强,但两翼薄弱,稍加攻击就能打散。他怎么也想不到吧,两侧怎么会没有埋伏呢,只不过,埋伏不在地上,而是在——地下。 “木堡营将士!进攻!” 镜弦凌厉的声音穿透了无尽的厮杀声,传到了设有专门的传音通道的地下。 奋勇攻城的士兵只见两侧尘土飞扬,滔天尘沙中,无数手持利刃的士兵有如神兵般从地下钻了出来,如砍瓜切菜般从两翼撕开一道道口子,凶神恶煞地向中军冲去。 眼看中军就快溃散了,贺忠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嘶吼着让两翼重新包抄了攻入军队内部的木堡营将士。 木堡营将士不过五千人,眼看就要淹没在敌军之中,贺忠久攻不下的城门突然开了,但贺忠现在一点都不希望那门打开。 只见镜弦一骑当先冲出城门,身后紧跟着是宝马长枪的五千骑兵,再后面是步兵……城中无数士兵如同打了鸡血般,挥舞着手中染血的刀剑,洪水般扑向敌军。 措手不及的敌军才稳下阵脚,又被镜弦带领的守城军一阵冲杀,形势岌岌可危。 可怜贺忠连续几番变阵,费尽心力,好不容易才又重新稳住阵脚。而敌军毕竟人多,即使被冲杀了一万多人,也还有近六万人,渐渐抵御住了镜弦的攻势。 就在此时,其余八门几乎都渐渐腾出手来,一支支援军接连感到,加上安定门剩下的两万余人,凑了近四万人,同贺忠的五万多人打了个有来有回。 眼见局势又将陷入僵局,镜弦自万军之中飞身而起,踏过贺忠亲卫的头颅,朝贺忠急刺而去。 凌厉的剑光盖过了太阳的光辉,照亮了整个战场,场中九万人只见一道身影惊鸿一跃,剑光瞬间贯穿了战车之上的贺忠。 耀眼夺目的身影单膝落在地上,战甲包裹的玲珑有致的身躯缓缓站起,在袖口拭去了利剑上的血污,侧首瞥向贺忠,丹唇轻启:“你输了。” 贺忠左胸突然喷溅出一股鲜血,满脸不可置信,终于,贺忠眼中的不甘缓缓凝滞在脸上,身躯重重倒地,溅起三尺尘土。 而那道耀眼的身影,从此在金凰国传扬开来。 “贺忠已死!西北军降者不杀!”镜弦手持利剑,威严地声音传到了战场每一个角落。 西北军将士犹豫了一下,便纷纷扔掉手中刀剑,只有贺忠的亲兵依然在奋力拼杀,试图带走贺忠尸首。 贺忠的亲兵都豁出了命,一副宁可死也要咬下对手一块肉的架势,而守城军已经赢了自然不愿意再去拼命。 眼看贺忠亲兵就要冲出重围,一个面目模糊的亲兵突然在其中喊道:“贺忠,枉我以前信任你,你如今竟然叛国,兄弟们,我们怎么能再为贺忠卖命呢?不仁不义之事岂是大丈夫所为!我投降!” 一旁的亲兵被这个“自己人”的话震得一愣,手中攻势顿时缓了许多。镜弦赞许地看向那喊话的士兵,只见那士兵也向镜弦看来,晶莹的眼中透着一丝得意,不是辰三又是谁。 镜弦一剑将一名亲兵刺了个对穿,立刻召集士兵将贺忠亲兵重新死死围住,亲兵们士气大落,勉强抵御了一会儿,终于抛下了手中刀剑,颓丧地垂下了头。 众人却没有注意到,刚刚那个大喊投降的士兵,在众目睽睽之下竟不知不觉消失了。 一场大战虽只打了一天,但其中的波澜起伏,各个将领想起来仍是心惊不已,而所有将士看向镜弦的眼神,都带上了浓浓的敬畏和仰慕。这是镜弦用自己的运筹帷幄赢得的,很长时间内,任何人都不能取代那金凰战神在将士们心中的位置,镜弦金凰战神的的名号也随着她那耀眼的一剑,迅速传遍金凰。 第七十四章 转战国师 镜弦草草包扎好在乱军中受的伤,安排好降兵,一夜就快过去了。将剩余的善后工作交给庞彦,镜弦小憩了半个时辰就直奔皇宫。镜弦本打算先将九卿安置好,自己带熙月、辰三进宫,但九卿和帘阑却都铁了心要跟着一同进宫,最后只得五人一起,骑马向皇宫赶去。 到了皇宫,没有任何守卫阻拦,镜弦一行顺利的进了宫门。打听清楚国师的具体位置,三明两暗一共五人,直奔国师所在的乾坤殿而去。 五人中,除了九卿不曾习武,其余四人都是绝顶高手,几乎一夜不眠自然没有问题。但镜弦、熙月二人厮杀了一天,辰三也高度紧张地保护了镜弦一日,三人都有些疲意。帘阑虽只是在一旁的房中守着九卿,心神却全系在战场中的镜弦身上,远远持弩帮镜弦处理了不少敌军,精神也不太好。反倒是九卿,虽受了点惊吓,却是在房中休息一整天,就连饭食也没有落下,精神竟是五人中最好的。 一炷香的时间,五人就到了乾坤殿门口,远远竟看到两拨禁卫军在对峙。镜弦眉头一皱,快步走了上前,竟是季云带兵将楚靳围在了中间。 “季云!你这是什么意思?”镜弦厉喝着,飞身而起挡在了楚靳身前。 “楚小姐,这个得问你了吧。”季云冷冷一笑,面色虽不变,却对镜弦的轻功暗暗心惊。 “哼,爹你跟我来。”镜弦也不看季云,冷哼一声便拉着楚靳往大殿内走去。 季云怎肯放人,眼看两人要走,拔剑就向镜弦后心刺去。 “当”一声清脆的剑鸣,正是镜弦抽出腰间长剑,反手挡住了季云一击。 “季云,放他们进来。”季云还要再打,国师的声音突然从殿内传出,止住了季云。 季云不甘地后退两步收剑入鞘,怒目瞪着镜弦,镜弦却看都不看季云一眼,拉着一脸无奈的楚靳进了大殿,熙月也连忙带着九卿跟了进去。 一入殿,光线瞬间暗了下来,镜弦眨了眨眼,适应了殿内光线,抬眼望去,国师一袭黄袍端坐在大殿正中的龙椅上,锈龙红毯从殿门直直通到国师脚下,红毯两旁站着十二名身着铠甲的银枪侍卫,散发着一种压抑的气息,目不斜视地昂首直视前方。 四人浑不在意地迈步上前,最后停在了台阶之下。 国师目光阴沉地盯着镜弦,半晌才缓缓道:“楚小姐就没有什么想给本宫的吗?” 镜弦不为所动地摇摇头:“国师这就迫不及待地想篡位了?” “哈哈哈哈哈,篡位?怎么会是篡位呢?禅让诏书都起草好了,玉玺一盖,我就是尧舜之君,功德无量!我的仁智之名将青史流传,永垂不朽!”国师笑得眼泪都溢了出来,阴柔的脸庞难得带上了一抹威严,但更多的却是无尽的疯狂。 镜弦淡淡地垂下了眼眸,国师真疯假疯尚不清楚,但国师已至绝境,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自己虽不怕,但楚靳和九卿却不能冒险,得想办法先稳住国师,再一举拿下最为稳妥。 “那国师要问皇女啊,我又怎么会知道玉玺在哪儿呢?” “哦?是啊……不过,先帝可是将你视作心腹培养的,想必你应该知道点什么吧。” “国师这是以为玉玺被我拿了吗?那我倒想问问,我是怎么一边在安定门守城,一边盗取玉玺的呢?”镜弦嗤笑着怒声道。 “那你是不承认了?”国师手指敲打着龙椅的扶手,定定注视着镜弦,仿佛要将镜弦看透一般。 “国师若实在不信我,便给我三日时间,我定找出玉玺带给国师,如何?” “信你?”国师不屑地看了镜弦一眼,语气一转突然厉喝道,“楚镜弦,皇女到底被你藏哪儿了!” 熙月、九卿二人震惊地抬头望向国师,又猛然发觉不对,匆匆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镜弦仿佛没有听到国师的话,依然低垂着眼,半晌才道:“对,是我藏的,你是找不到她的。” 国师闻言,暴怒地将手中拳头大小的玉珠重重砸到地上,价值千金的玉珠顿时化为碎片散落了一地。 “你果然背叛了本宫!守安定门?本宫看你是想去接贺忠那贼子吧!京城都在本宫掌控之下,你以为你能动得了什么?现在本宫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把九卿给本宫交出来!”镜弦的叛变,九卿的失踪和玉玺的遍寻不得,让国师充满了局势脱离掌控的不安,又急又怒之下,几乎要失去理智。 “将功赎罪?我何罪之有?倒是你和贺忠,谋朝篡位,引得国家动荡,你看看京城内外那些夜不安寝的百姓,你们对得起天下黎民百姓吗?” “百姓?你就为了那些蝼蚁,背叛于我?那些蝼蚁有什么值得在意的!我能给你无上权势,他们能给你吗?” “你若不在意,又为什么要在意仁德的评价呢?直接当一个叛国奸臣,自立为王不就好了。”镜弦嘲讽地看着国师,话语却如刀子般狠狠扎进国师的心里。 “住嘴!楚镜弦,我最后问你一遍,你交不交人?”国师暴怒地望着镜弦,下了最后通牒。 镜弦静静地看着国师,缓缓摇了摇头。 出乎意料地,国师竟收起了暴怒地情绪,阴沉地看着镜弦,眼中的冷静让镜弦心里沉了沉。 果然,国师打量着镜弦一行人,突然莫名其妙道:“怪不得,真不知道要说你愚蠢还是说你胆子大。” 进宫后,镜弦终于第一次变了脸色,反手抽出剑遥遥指着国师。 国师却毫不畏惧,抬手指向了精神奕奕的九卿:“怪不得本宫找遍了京都都找不到人,皇女,是她吧。” “嗖”镜弦手中长剑脱手而出,飞刺向国师眉心。 叮一声,却被藏在暗中的一个黑衣人拔剑挡了开去,长剑去势不绝,斜斜钉入墙中,只露出半截剑身在墙外摇摆不停。 黑衣人虽竭力挡住一剑,半边身子都因剑上传来的劲力麻木了,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国师吓了一身冷汗,回过神来,发白脸色更加阴沉了:“怎么,心虚了?被我说中害怕了?既然如此,你也没用了……在你临终前,便让你见识见识本宫的二十四龙卫吧。除了皇女,其余人等杀无赦!” 国师话音刚落,加上刚才挡剑的那人,一共十二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出现在殿中,连同站在两旁的十二个银枪侍卫,齐齐向镜弦四人攻去。 外间的禁卫军似乎也听到了声音,在季云的带领下,与楚靳的禁军拼杀着,试图冲进殿来。楚靳一系的禁军由于无人统领,瞬间落入了下风,情势岌岌可危。 镜弦将楚靳和九卿拉到自己与熙月中间,拔剑护住了两人。但那二十四龙卫之间的配合精妙无比,一剑两枪不分先后地刺来,眼看两杆枪就要刺到九卿,镜弦一咬牙勉强避开了要害,反手将刺向九卿的枪挑开。 而镜弦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传来,却是辰三和帘阑见势不妙,飞身上前,两柄剑不约而同挡开刺向镜弦的一剑,紧接着帘阑一剑划过那黑衣人的脖子,辰三同时一剑将黑衣人捅了个对穿。 得以死在两名天下数一数二的影卫手下,那黑衣人死得也很光荣了。 帘阑辰三杀了那人,回身与镜弦两人围成一圈,护住了九卿二人。二十四龙卫虽然死了一人,但不见丝毫慌乱,无动于衷地继续围攻着镜弦六人。甚至一人还嫌死去的那人挡住了自己,一脚踢了开去,看得镜弦眼角抽了抽。如此冷血,不愧是国师培养出来的。 二十四龙卫虽然配合无比默契,功力也不凡,却怎么能敌得过四人联手,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国师脸色阴沉仿佛要滴出水来,怒发冲冠地看着一地的手下,愤愤咒骂着他们的无能。 第七十五章 镜弦缓缓上前两步,凝视着国师:“国师你束手就擒吧。” “别过来!”国师突然抬头瞪着镜弦,“朝中几乎所有官员都是我的人,你们敢动我,朝中必定大乱!你们总不可能把所有官员都杀了吧!还有军中也都是我的人,若你们今日敢动手,哼,还记得我把将权给庞彦了吧,你以为他是先帝的人吗?天真,待他带军攻入皇宫,任你们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打得过千军万马!” 似乎为了印证国师的话,季云恰好抽出了身,带兵冲进了殿中,里里外外将镜弦六人围得死死的。 国师拍了拍衣袖,缓缓站起身来,还未说话,就听到外面脚步声响,比季云多出数倍的兵马又将大殿围了一圈,连带着季云的人马也围了进去,紧接着,就是一个虬髯将军带着一众士兵闯了进来。 “哈哈哈,庞彦你也到了,不错不错。楚镜弦,看到了吧,现在,还是你乖乖束手就擒吧!”国师阴沉的脸上也带上了喜意,在他看来,这些士兵站着不动让镜弦杀,也能把她累死了。可是,镜弦眼中的那抹讽刺又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国师想通,就听镜弦轻笑道:“狂妄自大,庞彦的确不是先帝的人,因为……他是我的人!” 镜弦话音刚落,就见庞彦一抬手,士兵们一拥而上,把毫无防备的禁军都压倒在地,连季云也被两个士兵压着,把脸狠狠摁到了地上,摩擦着地毯上的祥云锈纹。 “至于朝中官员……”镜弦说到此,突然顿住,朝后殿拍了拍手,不一会儿,就见影儿带着丞相从后殿走了出来。 “朝中官员已经没几个是你的人了,今天正好是黄道吉日,我已通知了朝中所有官员,今日就举行登基大典,国师若有兴趣的话,一会儿可以去看看。” 国师看到丞相之时,脸色顿时犹如死灰一般,他有不少棋子是丞相安插的,甚至自己文官中最重要的棋子就是丞相,如今连丞相都投靠了镜弦…… 镜弦看着放弃了一切的国师,微微一笑,对丞相道:“他如今就交给你了,如当初所说,随你如何处置都行。” “多谢楚大小姐了!”丞相激动地对镜弦一揖,拔出手中小刀,咬牙切齿向国师走去。 “让他们下去吧。”镜弦淡淡对庞彦吩咐道,然后转向楚靳道,“爹爹,这里麻烦你先处理一下吧。” “嗯,没问题,真没想到,国师安排的棋子竟然这么多,禁军里被他控制的人,比我预计的还要多……你也别太累了,早点回去歇会儿。”楚靳皱着眉叮嘱了一句,和庞彦一起出去了,士兵们跟在后面,压着季云一党一同退了出去。 镜弦正要让九卿回殿梳洗,准备登基大典,就听身后一声巨响,却是国师把走到自己近前的丞相狠狠一脚踢了开去,接着从腰间玉坠上取下一颗并不显眼的透明珠子。 “楚镜弦,你认识这个吗,这是硫炎珠,特殊材料炼制而成,再贮入高手内力,陡然爆发足以毁天灭地!本宫死也要你陪葬!” 国师话音未落,就猛地扑向镜弦,手中并不显眼的珠子也爆发出耀眼的光泽。 事情就发生在电光火石只见,所有人都未曾提防,就连镜弦想躲也来不及了。辰三熙月在的较远,即使知道赶不上也依然拼命赶向镜弦所在,镜弦自己也只能全力运起内息,鼓动的内力在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保护层。 珠子猛然爆裂开来,距离最近的国师瞬间被击飞,鲜血撒了一路。眼看就要波及到镜弦,距离较近的帘阑闪身出现在镜弦身前,死死用后背挡住了硫炎珠的冲击。 珠子一明一灭闪了闪,终于又是一轮大爆发,轰地一声将所有人都击飞了出去,乾坤殿吱呀两声,也轰然倒地,变成了一片废墟。 天上仿佛下了人雨,熙月等人零零落落摔了一地。 镜弦被帘阑死死护在怀里,只觉得硫炎珠释放的内力呼啸着从身旁掠过,然后自己就被高高抛起,快落地之时,身后的人一个翻身,重重砸到了地上,镜弦则什么事都没有,连头发都没有乱上分毫。 镜弦如鱼般从帘阑怀中滑了出来,没有晃到帘阑丝毫。焦急地转身看去,却见帘阑星辰般耀眼的眸子黯淡了许多,脸色苍白地仿佛死人一般,毫无力气地躺在地上。 看到镜弦无恙,帘阑松了口气,终于是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还夹杂着些许被内劲击碎的内脏碎块。 似乎是不想镜弦担心,帘阑撑着对镜弦笑了笑,勉强开口,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了句“我没事”,就直接晕了过去。 镜弦手一抖,连忙为帘阑把脉,脸色却是愈发沉重。 “怎么样了?小姐你没事吧?”熙月和辰三也赶了过来,看到镜弦在为帘阑把脉,心中清楚是帘阑为镜弦挡了那硫炎珠。他们离爆发点又最近,帘阑几乎承受了八成的冲击,情况必然不太好。 “还有救。”镜弦说着,并指迅速点想帘阑周身大穴,悉心掌控着内力灌入帘阑体内,“我护住了他经脉肺腑,但需要马上疗伤,熙月你安置好皇女,再来找我。” 镜弦说完,便小心翼翼抱起帘阑,全速展开身法向宫外而去,辰三也连忙跟上。 熙月应了声,转身才发现,无人问津的九卿被硫炎珠波及,躺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第七十六章 镜弦带着帘阑直奔楚家在城外的别院而去,那有她专门修炼的密室,环境也格外清幽,丝毫不用担心有人打扰。 全速之下,不过一盏茶时间就到了别院。别院中几乎没有仆人,镜弦娘亲去世之后,更是只留下了一名老管家和四五名扫洒仆人。 没有惊动任何人,镜弦就掠进别院,进了密室之中,平稳地将帘阑放下。镜弦一路上一直在分心运气为帘阑疗伤,走的也异常平稳,帘阑的脸色反而比最初要好了一点。 镜弦从暗格中拿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碧玉般晶莹剔透的药丸,小心翼翼喂入帘阑口中。药丸入口即化,迅速融入了脏腑经脉之中,散发出生机勃勃的碧绿柔光,修复着帘阑重伤的身体。 “呼,还好老头给的药管用,不然下次见到他非把他胡子一根根拔了不可。”镜弦长长舒了一口气,瘫倒在一旁的地上,这一路疾驰,还要分心运功给他疗伤续命,现在突然放松下来,镜弦几乎就要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辰三内力本就不如镜弦,一路赶来几乎要了半条命,才勉强跟上镜弦。才缓了一口气,就看到镜弦喂给帘阑的药,差点没忍住跳了起来,连称呼都忘了。 “你居然给他吃碧云天!复玉丸、灵月散都是可以把只有一口气的人救活的,你暴殄天物啊!碧云天可是北阎先生数年方得一粒的,他一共就给了你两粒保命用,就算刚死的人都能救活回来,你就!”辰三气急败坏地瞪着帘阑,恨不得能把药从帘阑口中再弄出来。 镜弦不以为意地斜睨了辰三一眼:“我说,你和帘阑好歹都是暗卫啊,怎么一个比一个话还多。一个个傲娇兮兮的,特别是你,今天还敢训我了?” “我……哦不,属下,属下这不是急的吗,事急从权事急从权……”看着镜弦不怀好意的目光,辰三冷汗蹭一下就冒了出来,努力缩向角落,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哦,这样啊……那你觉得我不应该给他服用碧云天咯?”镜弦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邪邪地看着辰三。 “本来就不……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碧云天正好,很合适,很合适……”辰三张口就想反驳,但看到镜弦眼中危险的光芒,又想了想她以前威胁要把自己送给辰二那个死断袖的事,连忙话锋一转,反正碧云天都没了,没必要再把自己搭进去了不是。 镜弦看着欲哭无泪的辰三,满意地轻点螓首:“嗯,你到旁边密室休息吧,这两天你也累了,这瓶养气丹也服了吧。” 接过镜弦随手扔过的玉瓶,辰三也没有推辞,这药虽然珍贵,外界万金难求,但和碧云天、复玉丸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 辰三拿着玉瓶看向神色疲倦的镜弦,皱了皱眉:“楼主您去休息吧,属下无碍,这里属下守着就好,不会让他出事的。” 听着辰三因不悦而强硬的语气,镜弦微微摇了摇头,语气柔和却坚定地道:“不必了,你去吧,我在这打坐会儿就好。” 辰三守护了镜弦这么多年,看着镜弦的神色就知道她主意已定,无法更改,眼神黯了黯,依然挣扎道:“是……那属下两个时辰后来替楼主。” “不用了,把一日三餐送来就好。”镜弦果然摇摇头拒绝了辰三, “是……”辰三只得退了出去,心中后悔得滴血,如果当时自己再快一点,离镜弦再近一点,那么现在镜弦守着的会不会就是自己。不,不用,她这么守着自己多累啊,她会去好好休息,睡上一觉,眸子会像平时那样灵动,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疲倦地令人心疼…… 听到密室门关上的声音,镜弦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辰三离去的方向,最终还是无奈地转回视线。她能察觉到辰三的心思,但又不可能直接把辰三赶走,否则九成九的几率辰三会直接自杀……不行就撮合一下他和熙月吧,镜弦腹黑地想到,男才女貌,多好啊。接着又摇了摇隐隐作痛的头,将这个问题先抛到了一边。 镜弦看向帘阑,碧云天已经生效,他伤愈也只是时间问题了,于是盘腿在一旁的暖玉练功台上坐下,强撑着倒头就睡的欲望,默默调息恢复着内力。此时的修炼效果无疑是最佳的,她原来无数次都是在这样的极限之下突破的。也正是那无数次的突破,这才让她有了现在原比同龄人高深的内力。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镜弦感应到体内充盈的内力,反而比原来更雄厚了,欣喜地站了起来。小桌上放着四碟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想来是辰三送来的。 帘阑依旧在昏睡,但苍白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起来,呼吸均匀有力了许多。 镜弦愣愣地看了一下帘阑俊美又不失刚毅的面庞,想到先前他替自己挡下硫炎珠的一幕,心里就一阵失措。 “咕……” 揉了揉抗议地肚子,镜弦哑然失笑,何必想那么多,天道自有定数,顺其自然也挺好的。 镜弦收回视线,缓缓吃完饭,就听到辰三轻声打开了房门,手中还拿着一个装着热菜的饭篮,想来是准备着,如果镜弦没醒,就换下冷掉的饭菜。 镜弦把桌上餐盘一收,拉着辰三出了密室,细细打量了他一圈:“怎么样,硫炎珠的内伤好了吗?” “嗯,都好了,本来伤的也不重。” 镜弦微不可见地撇撇嘴,那么强的内力冲击,他和熙月还疯狂往自己站的地方冲,伤的能不重就怪了,但也没拆穿,转了话题问道:“那熙月呢,她也伤的不轻,还有九卿,她当时在的也挺近的,还没有内力防护……” 镜弦这才想起九卿来,他们四人内力如此深厚都被伤成了这样,更不用说九卿了…… 辰三闻言,面色有些古怪地道:“熙月刚刚传来消息,她没什么事,皇女也只是摔晕了过去,没有受到任何内伤,但是还是感觉……皇女她,不太对劲……” “哦?”镜弦也皱起了眉,“她怎么会没有受到内伤?不可能啊,当时所有人都没顾及上她,难道是先帝给她的护身神物?” 辰三摇了摇头:“不是,熙月说她看过了,九卿身上的饰品没有可以防护内力冲击的。倒是,在她体内查探到一股奇怪的力量,似乎像蛊……熙月怀疑是皇女体内的蛊虫帮她化解了那股内力。” 镜弦闻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良久才道:“罢了,此事就到这吧,同熙月说一声,此事……先不要告诉师父,九卿那边多注意着些。” “是。”辰三毫不犹豫地应了声。不知为何,镜弦师父北阎先生对于蛊有关联的人一向不肯放过,江湖中与蛊有关的教派都被他灭了个干净。贸然将此事告知北阎,若他将皇室最后一根苗给掐了…… 想到此,镜弦就一阵头疼。 “对了,熙月还说,因为九卿醒来后得知了你们出来疗伤,便推迟了登基大典的时间,打算改到七日后。” “……”镜弦无语凝噎。 趁早登基,也能压了别有图谋之人的心。若还有人想像国师一样篡位,理由就不太服众了。而篡位嘛,重要的就是服众二字,否则也不会那么多的起义都要先弄点封建迷信来糊弄人了。 “罢了,我不管了,反正这江山我给她拿下来了,她想什么时候登基就什么时候登吧。我可没时间和她掰扯登基这事。” 晃着三千青丝往密室走去,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回过头来:“辰三你这几天就不用守着我了,去帮一下熙月吧,她也受了伤,一个人在宫里也不方便。” 辰三看着笑靥如花的镜弦,心中一阵抽痛,面色却丝毫不显,反而很爽快地应道:“是。” 镜弦略带讶异地看了一眼辰三,显然没料到他居然会答应地那么快,但也只是一眼就收回了眼神,晃着头往密室去了,一边走,一边纳闷,难道是我老孔雀了?辰三他只是单纯表达了一个下属对上司的关心,结果我理解错了?还好没直接跟他说出来,不然我这一世英名呐,就毁完咯…… 镜弦一脸庆幸地走进了密室,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床边,双手杵着头,看着帘阑的睡颜,逐渐开始神游,终究是撑不住几日未睡,沉沉地在靠着床边睡着了。 第七十七章 第二日清晨,帘阑渐渐从昏睡中醒来,睁眼便看到一个人影,大惊之下抬手就一掌劈出。掌力劈至一半,才辨认出那是镜弦,忙惊慌地收了内力,一吐一收之下竟又把脸色憋地通红,幸而刚醒来,内力尚未完全激发,否则非得把自己震吐血不可。 帘阑缓了口气,抬眼望去,镜弦感受到掌风,已经醒了过来,欣喜地望向自己。 帘阑尴尬地笑笑,笑容竟没有往常的生硬,略带慌乱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嗯?没事,你内伤好了吗?”镜弦毫不在意地摇摇头,清亮的眸子中略带关切地问道。 “好……差不多都好了。”帘阑运气一探,发现体内至少得修养大半年的伤势竟然全好了,下意识就要回答已经都好了,却突然想到,若是还没好是不是就能留下,和镜弦一起多呆几天,便鬼使神差地把到了口中的话换了。 镜弦歪着头看着帘阑,就在帘阑开始怀疑自己的谎言被识破时,终于开口道:“你留下来多修养两天吧。” 帘阑听了心中大喜,连假意谦让都不让了,生怕镜弦又反悔,强行镇定下来,假装考虑了一瞬,就重重点了点头。 镜弦看到帘阑点头,嘴角掀起一抹令人迷醉的笑意:“大恩不言谢,此次救命之恩,我铭记于心,日后但有需要,凭君驱策。” 帘阑思索一番,道:“那在下便厚颜挟恩图报一次。此次事情了结,我脱离影部无处可去,不知可否收留在下一段时日?” “这算什么,你若喜欢,一直住着便是。”镜弦明显心情极好,唇边一直洋溢着摄人心魄的笑容,带着帘阑到了别院之后。 “你一直躺着也不利于恢复,我带你转转吧。” 推开别院后门,帘阑惊异地望着眼前的碧绿湖泊,几乎怀疑自己来到了仙境。翡翠般温润的湖泊卧在挺拔的高山之下,山如出鞘利剑般直耸天际,山巅云雾缭绕,早晨的太阳暖暖地透过云雾洒落山间,明镜般清澈透亮的湖面泛出道道金光,动人心魄的美景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这是镜湖,我娘生前最喜欢的地方,也是我最喜欢的地方。”镜弦看着呆呆的帘阑,拉着他到了湖岸边,在一个白玉桌旁坐下:“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不用。”帘阑常年没有温度地星眸暖暖地看着镜弦,“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帘阑话音未落,端坐的身形便缓缓虚化,微风拂过吹散了虚影。镜弦也不惊讶,翻手在桌上敲打几下,一旁便现出一个暗格来,镜弦取出了其中的茶具,在白玉桌上放好。又打开另一个暗格,取出炭火放到一旁的小炉子中,在湖中取了水,看着精致的铜壶在炉子上缓缓加热。 当铜壶中的噗噗作响时,镜弦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便看到帘阑突然出现在身前,衣服一如离去之前干净整洁,只是手上多了好几只纯黑的野鸡,用不知哪儿来的绳子捆成一串,显然是他刚刚去猎来的。 帘阑看到镜弦向自己看来,举了举手上的野鸡:“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你应该会喜欢。” 镜弦柔媚的眼睛亮了亮,欣喜地点了点头。 似乎是担心血腥之气染到镜弦,帘阑几乎跑到了湖对面,在远远地地方把野鸡处理干净,才抱着一捆树枝又走了回来。 镜弦品着新沏的香山玉露,看着帘阑熟练地生火、架好烤架,又从怀中变魔术般掏出几个瓶瓶罐罐,应是佐料之类的,然后把去了皮毛内脏的野鸡架到火上,细细翻烤着。不一会儿,诱人的香气就飘荡在镜湖之畔。 “你尝尝,味道怎么样?”帘阑递过一只金黄的烤鸡,看向镜弦的眼中有着隐藏不住的期待。 镜弦接过烤鸡,轻轻咬了一口,竟是外酥里嫩,入口即化:“嗯,比衔环楼的大厨做的好吃多了,没想到你居然会做饭。” 帘阑开心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就只会烤点东西,以前训练的时候,经常在山里一呆就是一个月,慢慢就琢磨出来了。” “那也很棒了呀!”镜弦毫不吝啬地发表着自己的赞美,她身边做饭最好吃的就是熙月了,但她就是不会烧烤,每次不是烤焦,就是半生不熟,以前在江湖历练的时候,每次都是自己负责烤的,虽说镜弦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满意的,但显然也没帘阑烤的好吃。 不一会儿,镜弦就吃下了一整只烤鸡,看着帘阑又递过来一只,镜弦一愣,揉着发胀的肚子,忙不迭摇头道:“不吃了不吃了,撑了……” “啊?哦……”帘阑也愣了愣,又收回了手。 镜弦递了杯茶给帘阑,指着剩下的两只烤鸡,抽了抽嘴角问道:“你是打算把这些都给我吃吗?” “嗯……”帘阑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缓缓地下了头。 “你也只吃了一只,你居然给我留三只?”镜弦感觉头有点大…… “不是……”帘阑连忙摇头,对上镜弦的视线,又顿了顿,微微一缩身子,“嗯……怕你饿着。” “……”镜弦咧了咧嘴,她作了什么孽,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奇葩有好感。 “你,你都吃了,你吃一个试试。”镜弦白了一眼帘阑,凶巴巴地道。 “哦……”帘阑一滞,懊恼地缓缓把手向烤鸡伸去,早知道他就不抓那么多只了。 “哇!别动我的鸡!”帘阑手还没拿到烤鸡,一个黑影就突然从远处怪叫着飞奔而来,一把抢过了剩下的两只烤鸡。 “是你?” “……” 镜弦周身涌起地内力又收了回去,面带惊讶地看着那个一脸宝贝地抱着烤鸡的黑影,正是陌璩。而帘阑一句话都没说,在陌璩出现的瞬间,一身的暖意消失的无影无踪,面无表情地瞪着陌璩,一股若隐若现地煞气缓缓萦绕在其周身。 陌璩对镜弦笑了笑,然后转向帘阑,看着帘阑一副要暴起杀人的模样,不由得抖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凶道:“你凶什么凶!自己走了,偌大一个影部都瘫痪了没人管。帝君一死,鸿影和帝君身边的九名贴身影卫都已自裁,现在群龙无首,你还指望皇女能自己把影部接下不成?” 第七十八章 “啊?”帘阑显然是把这些都忘到脑后了,影部事宜本由鸿影管理,但是帝君驾崩之后,按规矩鸿影随帝君而去。帘阑是影部下一任影卫长,这些事就应该由他来管理,但帝君驾崩后,帘阑就跟着镜弦去守城,刚回宫国师那又出了事。 直接的后果就是,偌大一个影部,所有人都按规矩在影部总部,等候影卫长安排,帘阑却因重伤昏迷迟迟不到,伤好后又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若不是陌璩出来找他,等他想起来,影部的失业游民都饿死了。 “不带这么不负责的啊!早知道以前就不该教坏你!”陌璩捂脸长叹,转向镜弦道:“你是不知道,他以前呐,就跟个二傻子一样,帝君让他往东他就绝不往西,让他上吊他就绝不自刎,多可惜一个灵性的小伙子啊,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带回正道,结果现在倒好,让他往东偏往西,让他上吊他就把你给吊了……你别瞪我,我今天还非得把你那些事都抖出来了我!” 陌璩感受着帘阑身上越来越重的煞气,心里一阵发怵,赴死般一伸脖子,又紧了紧手中的两只烤鸡接着道:“我好不容易才帮你把影部那些木头怪搞定,一群活像我欠了他们八百万两银子的家伙,本事没多少,脾气一个比一个臭。还有你,你想不想脱离影部了?皇女那边可要等拿到完整的影部之后才会放我俩自由。后续整合影部的事还多着呢,你要是想自己上,你就再接着瞪我!” 帘阑浑身气息一窒,萦绕周身的煞气一点一点降了下去,逐渐消失无踪,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陌璩,但眼神明显温和了下来。 镜弦原本坐直的身躯又倒了回去,惬意地看着他俩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先服软。 终于还是陌璩先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不情不愿地开口道:“你先跟我回去,把影部的事情处理完。等皇女把解药给我们之后,你爱干什么干什么。” 嗖一声,一个令牌落到了陌璩怀中,不知何时被他用牛皮纸包好的烤鸡之上。 “这是令牌,你去处理就行。”帘阑说完,就转回身再不理陌璩。 “你你你!”陌璩气地一根手指指着帘阑,半晌说不出话来。 镜弦看着都担心陌璩会不会突然口吐鲜血,暴毙在这里,最终还是不忍地道:“陌璩,你就回去吧,你看,你还能趁这机会和老朋友多聚聚,多好啊。” “我呸!就这破影部,能有什么正常人!没朋友!”愤愤地骂骂咧咧完皇家影卫,陌璩突然道,“我的楚大小姐,上次你打我那一下,害我到现在还隐隐作痛,你就不打算把帘阑借我用几天,补偿一下我?” 说起这个,镜弦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旋即继续厚脸皮道:“那还不是你活该,喏,这药给你当补偿,行了吧。” 陌璩随手结果镜弦扔过来的药瓶,漫不经心打开一看,眼睛瞬间就直了,再凑上前用鼻子细细一闻,目瞪口呆问道:“这……这是……这是辰楼一年仅售五粒的疗伤圣药青灵丹?” “嗯。”镜弦头也不抬地哼了一声,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玉杯。 “这你居然都能弄到!就冲你这粒青灵丹,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陌璩攥紧了手中的药瓶,不怀好意笑道,“镜弦~你再给我四粒青灵丹,两粒也行,帘阑那堆破事都交给我帮他搞定了,怎么样?” “噌”帘阑腰间佩剑突然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轻鸣。 镜弦好笑地伸手把帘阑的佩剑打了回去,又安抚地拍了拍帘阑手臂,最后白了一眼陌璩:“想都不要想,倒是你以后在衔环楼吃饭可以给你打了八折,要不要随你吧。” “你这是在羞辱我!”陌璩一脸愤怒地道,“三折!” “五折。” “成交!影部那堆破事我就好心地帮他处理了。”陌璩一副我很大度地样子,“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陌璩说完,抱着手中烤鸡和药瓶,两个起伏就没了身影。 镜弦回过头来,就见帘阑愧疚地望着自己,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事,这又不是什么多神秘的地方,不容外人知晓的,陌璩能找到这也正常,正好还把你影部的事解决了呢。” 帘阑见镜弦没有怪自己,黯淡地星眸顿时浮现出神采,暖暖地望着镜弦仿佛能把人心暖化了一般。 镜弦就感觉仿佛置身温泉之中,暖暖的想要不住地沉迷下去。一阵凉风吹过,镜弦迷蒙的眼神才猛地清明过来,拍了拍微红着脸颊,发现帘阑还在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不满的喃喃一声:“呆子。” “啊?”帘阑看着镜弦也出了神,恍惚间听到镜弦说话,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一直在盯着人家看,耳尖瞬间红了起来。 “没什么。”镜弦看到帘阑通红的耳尖,心中暗暗好笑,又想起了这半年来,自己屋前经常莫名其妙出现的盒子,故作忧愁道,“帘阑,你们影部是不是什么都能查到啊?” “是啊,怎么了?”帘阑看到镜弦皱眉,心中一慌,连忙问道。 “唔……就是想让你帮忙查一个人。”镜弦犹豫着道。 “没问题,陌璩就是听风司的,天下没有他查不到的人。”帘阑毫不犹豫就把陌阑卖了,甚至差点把当初就是他帮我查到的你也给说了出来。 “那就好!”镜弦开心地一拍手,期待地看着帘阑道,“我想查一下,这大半年,我房门前总会出现一个木盒子,你说是谁送的啊?” “呃……这个,那……那你喜欢那些东西吗?” “喜欢啊,好歹还能卖点钱。” “是我……” “但最好别让我查出来是谁送的,否则,哼,我饶不了他!” 帘阑的一句“是我送的”就这么咽回了肚子里,半晌才讷讷道:“为什么……你讨厌他吗?” “噗哈哈哈哈!”看着帘阑一脸受伤的模样,镜弦实在忍不住了,毫无形象地笑了起来,“不讨厌不讨厌,可喜欢了。” 帘阑看着笑出眼泪的镜弦,更加懵了,但镜弦一堆话,他就只记住了一句可喜欢了,于是心情忍不住的愉悦起来,连带嘴角也挂上了一抹笑意。 镜弦看着眼神迷茫,却又一脸喜色的帘阑,忍住了笑,拍了拍帘阑肩膀:“这茶你慢慢喝,我先走了,记得洗洗收了啊,这里没有佣人收拾。” “哦。”帘阑点点头,看着镜弦离去的身影,条件反射就想跟上去,又想起刚才自己似乎答应了镜弦什么,只好沮丧地拿起茶壶,茶杯也不用,就着壶嘴喝了一壶茶……味道似乎不错,帘阑停住了要去洗茶具的身形,再喝一壶,不能浪费了……一个时辰后,帘阑依依不舍地把已经毫无味道的茶渣倒去,洗好茶具,暗暗想到,明天一定要问一下这是什么茶,味道真的好啊,如果能天天赖这喝就好了。 第七十九章 当外界因为新皇登基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之时,镜湖之畔的帘阑镜弦两人一反往常,每日清闲地钓钓鱼,捉捉鸟雀。镜弦泡的茶很好喝,帘阑烤的各种飞禽走兽都很好吃,清净的镜湖就因为两人,变得闹腾起来,每日里鸟飞鱼跳,不得安宁。甚至若不是帘阑拦着,镜弦都要把传信的信鹰烤来吃了。 离开了镜湖的辰三找到宫中的熙月时,熙月吓了一跳,连忙拉着浑身酒气的辰三到了金凰殿的库房后面:“辰三你这是怎么了?” 辰三别扭地挣脱了熙月,布满血丝的双眼躲闪着避开熙月审视的目光:“我没醉……我昨天喝的,现在醒了……” 熙月看了看头顶的一轮满月,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不悦地道:“你不守着小姐跑去喝酒做什么,发生什么了?” “楼主不让我守的,她让我来帮你。” “你帮我?帮我什么?”熙月翻了个白眼,让辰三去处理楼中事情,还不如让他去刺杀邻国皇帝来的爽快。 “所以啊……”辰三双眼空洞地望着熙月,似乎透过了熙月,看到了镜湖之畔的那对珠联璧合的人儿。 “嗯?”熙月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陌生得仿佛她从来不曾认识的辰三,心中一阵害怕,似乎,有些事,开始变了,变得不一样了。 辰三脸色突然变得像死人般苍白,连近在咫尺的熙月都感觉不到辰三的气息,颤抖着开口,声音却嘶哑的几乎听不清楚:“楼主喜欢帘阑……” “……”熙月在一瞬间明白了,但她还来不及开口,辰三就一口心头血喷了出来,身体一软就向后倒去。 熙月连忙上前想要扶住辰三,却被辰三躲开了熙月的手,向后退了一步,靠在一棵老树上,强行撑起了身体。 熙月看辰三的样子也慌了神,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朋友变成这样,她却不知从何劝起,这时候,任何言语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而辰三完全没有意识到熙月的慌乱,空洞地眼神直直望进熙月的眼睛,近乎哀求般道:“熙月,帮我一个忙,好吗?” 熙月慌忙点头,辰三明明看着自己眼睛,眼神却好像穿透了自己的头颅,落向不知名的远方。 辰三似乎看到了熙月点头,又似乎没看到,机械却又条理无比清晰地喃喃道:“你想跟着楼主一辈子吧,我能感觉到,但是她不可能让你不成亲地跟着她,而你成亲了就绝不可能一直跟着她,除非和我。所以我们假成亲,我们就都可以一辈子跟着楼主……” 熙月浑身一震:“你明明喜欢楼主,你这样就更不可能……” “不!我不要,我都不求,我只想像以前一样,在暗中保护楼主,她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案卷她往上一扔我就能帮她收起来,我一低头,就能看到她……” 辰三急促地打断了熙月,缓缓地滑落坐倒在地。 熙月也盘腿坐到了地上:“小姐……现在和……在镜湖吗?” “嗯……她不想我伤心,她想尽早阻止我的念头,所以把我赶了出来……哈哈哈,那她十年前就该把我赶走……”辰三自嘲地笑着,自己这些年掩饰的真好,若不是帘阑出现,自己慌乱之下暴露了想法,镜弦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现…… “呸,十年前你还是个小屁孩,懂什么?” “我记事起,就只有她了……” “……”熙月沉默了下来,她也是啊。 两人就这般相对而坐,沉默着,各自陷入了各自的沉思,直到两人身上都落满了露水,熙月眼神才渐渐清明:“好。” 辰三猛地抬起头来,一句话也不说,定定看了熙月半炷香时间,又缓缓站起身向宫外走去,坚毅的身躯却散发着死一般的绝望。跨出两步,辰三突然停住了脚步。 “你不也什么都不求吗?” 辰三莫名其妙地一句话说完,就陡然消失了踪影。 熙月猛得站起,身下石砖碎成三块。 第七日清晨,帘阑顶着两只熊猫眼找到了镜弦,七日的时间,帘阑也被镜弦带得开朗了许多,话了多了许多:“弦,你看看这个你喜不喜欢。” 帘阑说着,耳尖就开始微微泛红,拿出背在身后的手,递给镜弦一个木盒,和往日镜弦门前出现的木盒一模一样。 镜弦歪了歪头,笑盈盈接过了帘阑手中的盒子,打开看去,一支简约大气的木簪静静躺在暗红的缎面之上,上面还有着新鲜的刻痕印记。 帘阑连眼神都不敢落到镜弦身上,握紧羞得发红的指尖,视线越过镜弦看向远处的一棵柳树道:“这是用南山暖木所制,隆冬也能散发暖意,握着它,雪天也能单衣行走……你喜欢吗?” “嗯。”镜弦浅笑着拿起木簪,感觉着木簪散发出暖意,从指尖一直透到了心里,说不尽地舒服。 “你帮我戴上吧。”镜弦抬头看向帘阑,将手中的木簪递了过去。 帘阑眼眸一亮,惊喜地接过木簪,别扭地摆弄了好久才插到镜弦发髻之上。 “好看吗?”镜弦雀跃地摆弄着头发,眼中闪烁着幸福地问道。 “当然好看!你戴什么都好看!”镜弦话音未落,帘阑就毫不犹豫地接道。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镜弦惊奇地看着帘阑,这木头跟嘴抹了蜜似的。 “我,我说的实话,我就,就是这么想的……”帘阑看镜弦一脸讶异,心中也急了,生怕镜弦不信,却不知该怎么解释。 “咯咯咯,我信我信,蠢阑子。”镜弦一边看着帘阑窘迫的样子一边捂嘴娇笑,帘阑怎么能傻得那么可爱呀。 帘阑看着笑个不停的镜弦,脑袋竟突然开了窍,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一眼镜弦,镜弦却笑地更欢了。 帘阑一脸怨妇状地瞪了镜弦半晌,终于心里一横,一脸郑重地打断了镜弦:“弦,你先别笑了,听我说。” “哈哈哈,咳……你,你说……”镜弦憋着笑,也强行一脸认真地看着帘阑,但那憋笑的样子却让她的认真显得格外滑稽。 “你……你可以,唔,我可以……我可以娶你吗?”帘阑几乎是闭着眼睛把话都说了出来,“入……入赘也行……” “噗。”镜弦听到最后一句几不可闻的话,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几个深呼吸才慢慢道,“这个……你得先问我爹,让媒人提亲才行。” “哦……这样啊……”帘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似乎把礼节问题给忘了,不过这不重要,“那你肯答应吗,我保证,我……这剑是我全身唯一的家当了,都给你。” 帘阑怕极了镜弦不同意,又不知道该如何取信于她,仔细想来,身上值钱的就只有这把伴随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剑了,反手就把剑解下来塞给了镜弦。 镜弦哭笑不得地拿着剑:“我又不要你剑……” 话音未落,就看到帘阑一脸沮丧,面无血色的样子,连忙道:“我不要你剑又不是不答应你……” “那你就是答应了!”帘阑突然脑袋开窍,不由分说地当作镜弦答应了,“那我回去就想岳父提亲去!” 镜弦一脸呆滞地看着帘阑,感情刚才这家伙都是装的吗?还有,什么叫岳父,怎么就岳父了? 帘阑一脸宠溺笑意地扯了扯镜弦:“走了,今天皇女登基,怎么说也得去看看吧。” “啊,差点忘了,快走快走。”镜弦拽上帘阑,到别院中牵了两匹马就向皇城飞奔而去。 路上,镜弦边驾马边奇怪道:“你真不用回去交接影部事宜吗?” “不用,陌璩自己就能搞定。况且影部有两个副影,一旦影主身死,他们其中之一就会接替。现在后继无人的,反倒是听风司。而且,你不也没回嘛。” “你有陌璩,我也有熙月啊!” 镜弦莫名中枪,没好气地白了帘阑一眼,又加快了速度朝皇城而去。快到午门的时候,帘阑身形一闪就失去了踪迹,他的马则往前跑了两步,失去控制就停了下来,被宫门前的护卫拉走。 镜弦驾马直直闯向宫门,午门守卫上前就想拦下来人,看清了马上的人后,愣了一瞬,连忙退后两步,半跪在地上任由镜弦闯了进去。开玩笑,当今皇女的天下都是楚镜弦保下的,据说皇女推迟登基就是为的等镜弦,这样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谁敢拦啊。 帘阑在暗中跟着镜弦,闯过了内金水桥,到太和门前才堪堪停下。镜弦从马上一跃而下,才进入太和门,一个宫人就迎了上来。 “楚大小姐,皇女特地让奴婢在此恭候您,今日登基大典为您安排了最前方的位置。” 那宫人说着,指向了已经尽数等候在此的众臣最前方,大殿台阶之上两名宫人撑着华盖站在一侧。 镜弦眼神一暗,虽觉不妥,但大庭广众之下不能驳了新帝面子。 镜弦无奈地摇摇头,穿过众臣,走向了那个众人追崇的位置。不过眼热归眼热,众臣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凭借不到五万人挡住金凰国前战神贺忠的十万人的拼命进攻,还大败贺忠,在乱军之中,将众将严密保卫的贺忠一剑毙命,最后尽数俘虏西北军。这种壮举,他们可没有胆量和本事去干,还是做梦想想就够了…… 第八十章 在众臣崇拜的目光中,镜弦不慌不忙地走上太和殿台阶,站到了华盖之下。太阳暖暖地洒在太和殿前,为镜弦周身镀上一层金芒,仿佛她才是那个登基为皇的王者一般。 “铛……”一声钟鸣响彻殿前,皇女九卿身披龙袍从殿后行了出来。 殿前瞬间没了声息,数百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望着今日将要加冕的主角。 九卿凤目在场中游走一圈,然后转向殿前的镜弦,收起了一脸的肃穆,朝镜弦浅浅一笑,才收回了目光,看到这一幕,殿下众人更是狂热地看向镜弦,他们似乎确定今后抱大腿的主要对象了。 镜弦也回九卿一笑。 帘阑隐在一旁的柱子上看着镜弦,镜弦看着九卿忙碌地祭天、上香、念词……逐渐地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一颗石子打到了镜弦腰间,镜弦猛地醒过来,听到帘阑传音入密道:“快接旨,皇女宣旨说你为先帝义女,并封了护国公王爵,这可是除开国大将之外的第一个王爵呢!” 帘阑的声音比他自己得了王爵还要激动。 而九卿这么做,显然是为了还自己的清白,自己既然是先帝义女,自然不可能和先帝有什么牵扯,以前那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镜弦有些感动地骂骂咧咧着上前接了圣旨,又退回原位,看着九卿继续封赏别人。不过有了她的这个王爵开头,后面都不怎么醒目了。 “原镇国将军庞彦助护国公守德胜门有功,后又随护国公入宫勤王,制住国师季云一党,封伯爵,进从一品镇国大将军。” “孟洵守西直门有功,进从二品……” “……” “柳影才能出众,护驾有功,特举为刑部侍郎。” 此言一出,下面都有些骚动,但不久声音就歇了下来。上前接旨的,正是常年跟随帝君身旁的宫女影儿。只见柳影接过圣旨,悄悄抬头看向镜弦,勾起一抹笑,才又谢了恩,退了回去。 “户部尚书史可仁贪赃枉法,有负先帝重托,贬为庶人,永不复用!”“ “原户部侍郎温瑜勋彰德着,清廉自持,擢户部尚书。” 百官突然听到被有人罢官,心中俱是一抖,但都是老狐狸,瞬间明白了原因,史可仁当初在户部为难镜弦的事众臣都心知肚明,又看镜弦一脸讶异,显然是皇女,哦不,新帝为镜弦报仇……顿时,百官看向镜弦的眼神更加热切了——镜弦这大腿,抱定了! 镜弦看着百官看向自己如狼似虎的眼神,不由一抖,心想,一会儿可得跑快一点,否则被围住……嘶,想想就可怕。 下面百官各有各想法之时,宣旨太监依然在不停读着。 “兵马大将军杜豪起兵谋反,已被护国公手刃,然死有余辜,尸首于午门前示众一月,诛九族。” “国师谋逆篡位,亦将尸首于午门前示众,诛九族。” “季云为官不正,与国师勾结谋反,斩首示众,诛九族。” “……” 众臣听着瞬间由封赏变为惩处的圣旨,都深深埋下了头,许多与大将军和国师有勾结的大臣哆嗦着,祈祷千万别被查到,但影部听风司岂是吃素的,每过一会儿就会有一个大臣涕泪横流地哭号着被侍卫拖下去。 顿时艳阳普照的太和殿广场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太监索命的声音响彻在广场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余下的大臣已不足三分之二,即使是剩下的人,也大多被冷汗浸湿了官服。 终于,索命的声音停了下来,九卿仙乐般的声音响彻在众臣耳边:“朕承祖训,赏罚分明,凡是与反臣勾结的,概不轻饶,但为国尽忠者,朕也自有重赏。此次护国有功者,护国公赏黄金千两,白银万两,丝绸布帛百匹。其余护国有功者,除升官进爵外,按等皆有赏赐,一等白银五千两,二等三千两,三等千两。此外,此次放开科考,广纳贤才,免税三年,大赦天下!” “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典结束,镜弦趁着众臣还没反应过来,连忙溜出太和殿广场,从右翼门绕进了金凰殿。先帝的乾坤殿被国师的硫炎珠毁了之后,九卿干脆就住在了金凰殿,这里她住了十多年习惯了,也懒得再重修乾坤殿搬过去。 镜弦进殿坐了半盏茶时间,九卿才拖着长长的仪仗回到金凰殿。 九卿远远看到镜弦就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拽着厚重的礼装跑了过来:“镜弦,这几天没见到你我好担心,今日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这王位便算我谢你保我之义。” 九卿如此亲热,到让镜弦有些猝不及防,便先顺着九卿的态度回道:“多谢陛下关怀,臣……” “镜弦。”九卿打断了镜弦的话,“你我二人还像以前那般,别因为我的身份不同就同我生分了。况且,我能有今日,全靠你鼎力相助,要这般算来,也该是我敬你才对。” “陛下……” “你唤我名字就好。”九卿拉着镜弦坐下,真切道,“以前我被先帝拘着,也没有玩伴,你若愿意,我们日后便像朋友那样相处,可以吗?” “自然,那是……我的荣幸。”话已至此,镜弦只能一脸欣喜地应下。 九卿拉着镜弦谈笑一阵,话题便转到了朝中之事上:“幸而我们筹谋在先,将兵权收了回来,那些老家伙又被我们前几日清理国师、大将军的动作吓住。否则,今日这登基大典怕也没这么顺畅。” 镜弦神色不动,应和道:“是啊,否则,别说封赏于我,我怕是户部都呆不下去了。” “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九卿不屑地撇撇嘴,“今天他们被我杀的杀,抄家的抄家,还不是一个个气都不敢出。” “还有丞相镇着那些文官,否则全跳出来了,一个个把人祖宗骂绝了都不带一个脏字。” 前几日国师引爆硫炎珠后,就死的不能再死了,丞相侥幸躲了过去,回来看到国师死透了的样子怎肯罢休,硬生生带回去鞭尸折磨了三天三夜,等熙月派人去要国师的时候,竟要不回一块完整的骨头……真正是挫骨扬灰了,害的他们只能委屈一下国师的手下,去替国师在午门挂一个月了。而丞相在镜弦大半年的开导下,总算放弃了寻死,干脆就用丞相的身份继续干下去了。 九卿心中也知道,自己初登基,还压不住那些老臣,但还是嘴硬地不肯承认,嘟喃着把外披扔给了一旁的宫女,又把看起来足有十斤重的发冠拽了下来,扔到了一边,披头散发地拿来一把宝剑递给镜弦:“喏,这是我国开过先帝用的宝剑,便给你做尚方宝剑了。持此剑,便可先斩后奏。此外,你的官职我没动,想着先问问你想法。” 镜弦接过了那尚方宝剑,拔剑挽了个剑花:“倒是一把好剑,谢陛下赏赐。” “官职……就先这样吧。朝中现在也稳下来了,就让我歇歇吧。” “自然,前段时间辛苦你了。”九卿体贴地笑笑,又语气随意地问道,“还有我那个暗卫,听说他受了伤,在你那修养,如今怎么样了?” 虽说语气不显,但九卿脸上还是带上了一些紧张。她知道那天的爆炸有多可怕,帘阑还在正中心,据说他昏死过去被镜弦带回去养伤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想到这,九卿再不敢往下想了,只是眼神更加慌张地看着镜弦,不敢放过镜弦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只见镜弦微微一笑,嘴唇似乎微微动了动,九卿只觉一阵微风拂过,那熟悉的身影带着气息落到了自己面前。 “属下见过帝君,有劳帝君担心。” 九卿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帘阑不再如以前那般恭敬地单膝跪地,而只是抱拳行了一礼,就直起了身。 九卿神情滞了滞,眼圈似是红了红,又在镜弦与帘阑都没察觉之时恢复了平静,甚至扯起嘴角笑了笑:“无妨,没事就好。” “今日有事同帝君相商,影部已整顿完毕,陌璩之后会将资料给陛下。” “嗯。”九卿理了理头发,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瓷瓶,“这是我答应给你的解药。陌璩那份,等他来了我再给他。” “谢陛下。”帘阑接过瓷瓶便退到了一边。 九卿再三忍耐,才将挽留的话咽回肚里,扬起一抹真诚的笑意:“恭喜你了,帘阑。你乍然离开,可有地方安身?若找不到地方,我城中有处私宅,你可放心住下。” “谢陛下,草民已有住处。” 第八十一章 九卿再找不到理由,心绪杂乱再无心神应对,很快请二人出宫去了。 既已回京,镜弦二人便也一同回了旧禁军军营,刚进门就看到等候在门口的熙月和辰三。 镜弦远远看到两人,开心地跑了过去,却突然发现了熙月和辰三拉在一起的手。 “熙……月?” 熙月就像才看到镜弦一般,脸色通红地抬起了头,连忙把手收了回来,打了个哈哈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北阎先生今早来了一趟,留了封信给你,在房间桌案上。” “哦,师父怎么来了?没事,书信一会儿再看……” “老爷和北阎先生一起离开了。”镜弦还想继续八卦之时,被熙月的话彻底打断了所有想法。 “什么?” 镜弦再顾不上八卦,身形瞬间消失,再出现是已到了房间之中。 桌案上斜斜放着一封未封口的信,镜弦先均匀地将药粉撒到信封上,待白色的信封逐渐泛黄,才拿起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摩挲着粗糙的信封,镜弦撇了撇嘴,这老头,每次都往信封上下毒粉,要是谁想偷信,碰到就得口吐白沫而死,真是狠啊。 吐槽着打开信纸,上面果然只有潇洒的几个大字。 “是你爹非要和为师走的,不关为师的事,要爹自己找他去,别来烦我。” 镜弦嘴角抽了抽,一掌击碎了信。楚靳想把一切都交给她,不再管束她,但是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掉,也太不负责了吧……好歹应该留句忠君爱国之类的家训吧…… 镜弦不满地出了房间,就看到迎面而来的帘阑三人。看到熙月,镜弦眼睛一亮,还不待熙月有什么反应,就拉着熙月消失了踪迹。 帘阑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辰三恶狠狠地瞪了帘阑一眼,径自去了偏房。 军营一个偏僻的房顶,突然出现了两个窈窕的身影。 “熙月,从实招来,怎么回事?” 熙月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放大的俏脸,瞪着求知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不自在地眨了眨眼,挪了挪稍微远离了镜弦,熙月组织了下语言道。 “就是……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呗……” 镜弦绝望地扶额,自己真的是老孔雀了吗,竟然以为辰三喜欢自己,还想方设法把人赶走:“什么时候的事?” “就……三个月前,哈哈,这半年小姐你不是一直很忙嘛,没注意到也正常……” “三个月前?我感知那么差了?” 就在熙月头上冒虚汗的时候,镜弦终于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好啊,我忙死忙活,你们居然还有空谈情说爱?” “呃……”熙月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绝望。 就在熙月担心镜弦发现端倪之时,发现远远地走来一队宫人,进了军营,熙月就像得到救赎一般激动地指着那些宫人:“小姐小姐,那似乎是宫里来的宫人,快去看看吧,应该是宫里来旨意了。” 镜弦白了一眼平时圣旨临头都不慌不忙的熙月,却以为是熙月害羞不好意思和自己说,也就没多想,拍了拍手顺着熙月道:“那就去看看,九卿又弄什么幺蛾子了。” 镜弦说完,就如飞鸟般,在屋顶上纵跃着到了主厅。传旨宫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耀眼夺目的女子就如凤凰般落到自己身前。 惊艳地愣了好久,宫人们才如梦初醒般恭敬地行了礼:“参见楚王殿下,奴才奉旨带殿下前去府邸查看。” “府邸?” “是,陛下亲赐了一座府邸给殿下,就在不远的朱雀大街旁,牌匾是陛下亲手提的,已经挂上了。” 镜弦惊讶地点点头,吩咐下人去叫了帘阑一同前往,看看镜弦,又加上了辰三。不一会儿,四人就在宫人地带领下,到了府邸门口。 府邸门上金笔御书“楚王府”三字,朱漆大门还未干透,屋顶雕梁画栋好不精美。府中数十间屋子错落有致,主屋后还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后花园,高山流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镜弦草草在府里逛了一圈就花了大半个时辰,最后干脆懒得看了,对带路的宫人道:“你回九卿去,就说我很喜欢,围着转了大半个时辰就行了。” 那太监听着镜弦直呼九卿名字,小身板不受控制地抖了三抖,唯唯诺诺应了,见鬼一般溜走了。 镜弦白了一眼胆小的太监,发现熙月居然不像往常一样笑一顿那小太监,而是微微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担心地问道:“熙月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熙月还未回答,就见辰三隐晦地瞪了自己一眼,然后对镜弦解释道:“她八成又在头疼什么别的事情,这几日天天心不在焉的。” 熙月连忙道:“是啊是啊,小姐你这几天什么事都不管,全扔给我,头疼都头疼死了……” “啊……”镜弦这才想起,辰楼中的事情,自己似乎的确好几天没管了,心虚地笑了笑,看了一旁只是眼含笑意看着自己的帘阑,还是没把辰楼的事说出来,毕竟,现在的辰楼不止是自己的,也有熙月的心血……而看熙月那样子,自己要是说出去非被她杀了不可…… 镜弦看了一眼兴师问罪般的熙月,连忙转移了话题:“我,我看着挺好的,以后大家就在这住吧,随便挑随便住,反正就我们几个人,一天换一间住都可以的啊哈哈……” 熙月也暗暗松了口气,微恼自己总是被镜弦发现端倪,却也不敢再呆下去了,和镜弦干巴巴调侃两句就溜之大吉。 辰三看着眼前拉着手的两人,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贴身保护镜弦了,微垂的眼眸再度黯得令人心疼,再抬头时却已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对着镜弦行了一礼也退了下去。 镜弦纳闷地看着退去的两人,诧异地对帘阑道:“难道他俩吵架了?” 帘阑不明真相地摇摇头。 “也对,我怎么会去问一个木头情感问题。”镜弦摇摇头把问题甩出脑袋,拉着帘阑出府找小吃去了。 而在镜弦愁着怎么把辰楼事务都扔给熙月,熙月愁着怎么让镜弦多做点事,辰三愁着怎么赶走帘阑,帘阑愁着不知找谁提亲的美好日子里,一道圣旨突然将镜弦召入宫中。 帘阑暗中跟着镜弦一同进了宫,在金凰殿看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九卿,以及垂首站在下方的柳影。 九卿暗暗看了一眼镜弦身后,又连忙收回了视线,忧愁地看向镜弦。 镜弦看到九卿的样子,愣了愣问道:“发生什么了,怎么一脸愁苦的样子?” 九卿扬起一抹难看地笑容摇摇头,一旁的柳影见状不满地对镜弦道:“楚王,凭良心说,陛下对您已经很好了,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您怎么能只顾自己玩乐,不为陛下排忧解难呢?” “啊?”镜弦一脸迷茫地看向九卿,自己一进来就被安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是要鸟尽弓藏了吗? “别胡说!”九卿一脸责怪地打断了柳影的话,笑着对镜弦道,“别听她胡说,没有的事。” 镜弦嘴角一抽,把我叫进宫,然后跟我说没有事,鬼都不信。先前只给虚名不给实权,分明就是怕我成为第二个国师,现在终于要动手了? 镜弦平静地看着九卿,九卿脸色竟也一如既往的平淡坦然,一旁的柳影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两人的对视:“谟天国侵占了蒙罕国三分之二的土地,却死活再也打不过去,于是掉转方向攻打我国,短短几天,我们北方边界已经掉了六座城池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和蒙罕一样离灭国不远了!” “竟有此事?”镜弦一脸惊讶地看向九卿,愣了三秒后,立刻俯身坚定地道,“臣愿带兵出征,不收复城池绝不回来!” 九卿也没料到镜弦竟会反应如此之大,足足呆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道:“楚王有心甚好,那朕就封你为征北大将军,与朕一同收回我们的江山!” “你……陛下要御驾亲征?”镜弦至今仍深深记得,一月前,九卿才被贺忠的人命攻势吓得脸色发白,据说她现在还偶尔会做噩梦,这样她还要御驾亲征?确定不是千里送城池? “不错,朕意已决,三日后出征!”九卿说完,不再理会镜弦,径自往殿后去了,九卿身影即将消失的刹那,似乎回头看了看镜弦身后,才消失在屏风之后。 第八十二章 熙月正在埋头处理不知什么东西之时,突然被恶狠狠冲进来的镜弦揪了起来:“哇你小子胆子肥了翅膀硬了!谟天把边境六座城池都打了你居然不告诉我!” 熙月怔了怔,随即不甘地同样咆哮道:“我前天正要跟你说呢,你非要跟那个小白脸腻歪,半个字都不停就把我赶了出去!你倒是让我说啊!这么多事情你什么都不管!现在想起来来凶我了?信不信老娘不干了?” “呃……”镜弦脸色突然僵了僵,尴尬地换上了一副笑脸,“有……有吗……哈哈哈,怎么不记得了?” 转头间突然看到了一旁的辰三,镜弦立马换了一副你敢不按我想的说就杀了你的表情:“辰三你说!有吗?” “呃,我突然想起来厨房里鸡汤快熬好了,我去看看……”辰三话音未落就消失了踪影。 帘阑还不等镜弦把视线落到自己身上,也很干脆的消失了。 镜弦咬牙切齿地诅咒着两个不靠谱的男人,转回头看向熙月时,已经换上了一脸笑意:“我这不是,这两天有点健忘……” 熙月没好气地坐会椅子上:“怎么,帝君让你去北征了?” “是啊!熙月你真聪明,这都能算到!”镜弦毫无节操地讨好着熙月。 “对啊,今早你刚走圣旨就到了,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了。”熙月说着,把兵符扔给了镜弦。 “呃……”镜弦尴尬地笑笑,“这九卿,不把圣旨给我,趁着把我叫进宫的时候把圣旨传来,真不知道她想什么……” “我的小姐楼主啊,你是不是谈情说爱谈傻了,她怕你不接啊,不过,你在宫中接了?” “是啊。”镜弦想起就没好气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枉我把她当朋友,居然从开始就在算计我,但是她明明不想让我掌权,为什么还要让我北征?” 熙月冥思苦想了一阵,苦恼地咬着下唇摇了摇头:“想不通,不如小姐你干脆反了吧。” “滚!”镜弦没好气地一个暴栗打在熙月头上,“我要反了,我爹明天就能冲过来把我杀了。” “哦……”熙月泪眼盈盈地捂着头,似乎肿了都,小姐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三日后,一身戎装的九卿在站在高台之上,郑重地将帅印交给了镜弦,抬头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五万将士,嘴角掀起一抹张扬的弧度:“破除谟天,复我河山!众将士听令,出发!” “吼!吼!吼!” 众将士怒吼着,跟在九卿和镜弦之后,浩浩荡荡向北方压去。 九卿一马当先冲出城门,眯起凤目看向高悬的烈日,缓缓握紧了纤手,为了你,我甘愿弑父,你竟然想走?哼,你这辈子都走不掉的! 五天后,全速前进的五万将士终于赶到了最北方的定远城。这是最靠近战场的第一重城,易守难攻,战略位置极其险要,如果被谟天夺下,方圆数千里都将岌岌可危,通往京都的路更是无险可守。 到了定远城,会和了戍边的三万将士和从各地调来的七万军队,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将定远守得如同铁桶一般。 定远城中心的城主府内,身为征北大将军的镜弦以及一众将士分坐两旁,看着上方的九卿。 九卿不慌不忙地发布着军令:“庞彦带兵三万攻打锦城,戍边将军王磐带兵三万攻打漠川城,楚王楚镜弦带兵七万随朕攻打镇北关,秦孝带兵两万镇守定远城。” 收到军令来此商议军事的众将面面相觑,你确定这是商议,而不是命令?特别是,下令的人还是一个刚登基不久,从未打过仗,两月前只是个傀儡的皇女…… 就在众将士不知所措之时,九卿重重一拍桌子:“还有人有异议吗?没有就散会,明天天亮前出发!” 虎背熊腰的王磐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就发现九卿竟然已经没了踪影。众将焦急之下,不是谁带头,把目光都投向了镜弦,于是一群久经沙场的将士就这般眼巴巴地看着镜弦,希望她能解释一下。 镜弦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也现在才知道陛下的打算,她之前一句都没和我提过。” 众将士一时都麻了爪子,求助地视线转了一圈,竟又不约而同回到了打败了贺忠的镜弦身上。虽然镜弦俊美得不适合在沙场上震慑敌人,但是,想到那漂亮的守卫战,那反守为攻,尽歼杜军的一战,还有那传说中的璀璨一剑,众将就不由地将希冀的目光聚集在镜弦身上。 镜弦看着那一张张凶神恶煞的将军脸上,一双双卖萌的大眼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我也不能违抗军令……明天先试探性进攻,保全兵力为主,我尽量劝劝陛下……” “好,全靠楚王了!”众将再次展现了不可多得的默契,齐声将这个重担扔到了镜弦身上,然后齐刷刷地溜之大吉了。 “……”镜弦忍住骂出声的冲动,拖着疲惫的身躯找到九卿,却被柳影拦在门外。 “楚王,陛下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镜弦忍无可忍地握紧修长的手指,又无力地松开,恨恨地回了房间。 熙月和辰三也随军来了定远城,镜弦前脚进门,帘阑也现出身形,在辰三愤恨地目光中扶住镜弦,还贴心地倒了一杯茶,送到了镜弦手中。 镜弦疲惫地倒在椅子上,帘阑眼含笑意地为镜弦捏着肩膀。 熙月在辰三忍不住动手前,连忙问道:“小姐,怎么样了,不是说商议作战计划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镜弦懒懒地喝了口茶,不爽地道:“快吧,商量什么作战计划啊,就是把我们叫去,分配了一下作战任务,当然快了。” “啊?帝君她根本就没有打过仗,就这样行吗?” “行不行也不是她说的,到时候她也不可能管得过来,没有她的指挥我们随机应变总可以吧。”镜弦一脸坏笑地道。 熙月看着无良的镜弦,无奈地摇了摇头,坏笑着对帘阑道:“亏你喜欢小姐,也不怕哪天被小姐黑的骨头都不剩。” 帘阑头也不抬地继续替镜弦按摩着手臂:“她喜欢舍得就行。” 熙月顿时觉得大事不妙,连忙起身挡住辰三扭曲地俊脸,强行拽着辰三消失在了房间之中,远远还能听到熙月的声音:“小姐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镜弦莫名其妙看着突然空荡荡的屋子,自从熙月和辰三在一起之后,两个人都变得怪怪的,不懂不懂…… 第八十三章 第二日天色未亮,大军就集结完毕,兵分三路浩浩荡荡地攻向各自的目的地。 九卿一驾黄金战车覆盖着厚厚的金甲,由四匹银甲战马拉着,被众军牢牢护卫着开向镇北关。 日上中天时,七万大军才到达镇北关,远远地就看到镇北关雄伟的城墙如同钢铁般反射着金属的光泽,一眼望去就让人觉得它坚不可破。 镜弦正在军队前方看着地形,比对着地图观察哪里才是最容易突破的地方,就听到后面传来进攻的鼓声,大惊之下回头望去,竟是九卿下的令。 众将士顶着烈日跋涉几十里地,丝毫没有休整就踩着战鼓声向镇北关攻去,镜弦只能眼睁睁看着疲惫的士兵向着铜墙铁壁的镇北关冲去。 镜弦看了看身边亲兵打扮的熙月,吩咐熙月与暗中的辰三保护好九卿,就纵马冲向了镇北关。 熙月两人如何肯依,毫不犹豫地就追了上去。 九卿目光闪烁地坐在战车中,看着远去的镜弦,神色悲哀地喃喃道:“你助我夺得帝位,我本不想如此,可你却抢了我的东西,你不义在先,就休怪我无情了。” 镜弦策马冲到城下,竟只遭遇了两波弩箭攻击,待镜弦在一刻钟后到达城墙顶端时,惊异地发现城墙上几乎都是金凰国的士兵,远远的甚至能看到整齐弃城而走的谟天国军队。 当众将士还以为自己身在梦中时,城外的九卿突然传来了追击敌军的命令。众将终于忍无可忍,一同愤然反对,才让九卿勉强打消了追击的念头,不甘地回到战车之中。 而在仔细地搜查了一遍镇北关后,没有发现一个伏兵的众将士终于呆滞地接受了这个胜利的消息。 直到半个时辰后,九卿抵达镇北关,众将坐在镇北关城主府中时,还如在梦中——战斗开始到结束不过半个时辰,伤亡不超百人,他们就把第二险要的镇北关打下来了? 黄昏时分,军中又接到了庞彦与王磐传来的捷报,众将士彻底傻了眼。三座城都不费吹灰之力就打了下来,要说里面没有阴谋谁信啊。于是慌张的将士们找到了九卿,却被九卿告知——没有阴谋,明日继续收复剩余三座城池。 “你说没有阴谋就没有阴谋啊?谟天国又不是你家的!” 绝望的众将士又找到了镜弦,镜弦正悠闲地坐在城主府后花园的亭子中品着茶。红着眼睛找到镜弦的众将士哭号着倾诉了一通,然后眼巴巴望着镜弦,希望她能阻止九卿。 终于,镜弦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优雅地揉揉眉心:“诸位将军不必担心,我昨晚已经找过帝君了,虽然成果不是很显着,但是我们还是有希望的,呃……熙月你来给众位将军讲讲我们的对策。” “啊?”熙月愣在原地,不是说好你负责打太极的吗,怎么要我上了,下一瞬看到镜弦一副你不上我就吃了你的表情,熙月浑身一抖,立马微笑着转向众将军,“啊,对!是这样的,大家都知道,历代帝君都崇尚儒教,我们就应该从儒教着手,劝服帝君,所以,我们应从孔夫子的教导出发,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子曰……” 半个时辰后,听得晕乎乎的众将终于若若地打断了熙月:“子曰……啊呸,所以我们到底怎么办?” 熙月深吸了口气,正准备继续忽悠,九卿的行宫方向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惊呼:“有刺客!来人啊!陛下受伤了!啊!” 尖叫戛然而止,众将面面相觑愣了半晌,才突然惊醒,黑夜中镜弦身影已经只剩一个黑点了,连忙咋咋呼呼抽出随身佩剑朝九卿行宫冲去。 不过半炷香时间镜弦就到了九卿的住所,破开窗子冲进殿中时,一个黑影举起匕首朝九卿刺去。镜弦不假思索拿出暗器打向匕首。 匕首被打偏,刺入了九卿肩膀。刺客察觉援兵已至,头也不回地破开屋顶,全力展开身法就向外逃去。 “帘阑你去抓他!”镜弦话音未落就蹿到了九卿身旁,屋顶破洞处黑影一闪,帘阑已急速追了出去。 镜弦借着破洞处透下的月光看向九卿,九卿晕倒在床脚,肩膀上一个狰狞的血洞正汩汩向外留着鲜血。 镜弦运指如风封住了九卿肩上几大穴道,熙月辰三这才赶到。 “辰三,你帮我打些热水来,熙月来帮我给九卿清理伤口。”镜弦说完小心翼翼将九卿抱上床。 不一会儿辰三就端来了热水,熙月仔细清洗了九卿的伤口,撒上伤药包扎好。做完这一切,帘阑正好面色发黑地出现在了房中。 镜弦看到帘阑就暖暖一笑,温柔地道:“怎么,没抓到人吗?” “嗯……”帘阑郁闷地点点头,这么多年,还没有人能从他手下逃走…… 镜弦拍了拍帘阑安慰道:“没事,那人轻功虽不错,但要是真正打起来是打不过你的。” “她是在关心自己!”意识到这点的帘阑星眸发亮地看着镜弦,悄悄拉住镜弦细腻白皙的纤手。 辰三不屑地冷哼一声,正想说话,就听到屋外匆匆接近的脚步声,身形一闪隐到了暗处。 第八十四章 一众将军和身着铠甲的士兵冲进屋子时,只看到镜弦和熙月焦急地在床边照看着九卿。 “楚王,属下们救驾来迟,陛下没事吧?”将军们一边气喘吁吁问着,一边拿着佩剑探头探脑地望向九卿,丝毫没有男女之防的意识,幸好九卿被镜弦熙月两人挡的严严实实,否则醒来后,可能直接就把那些将军劈了。 “陛下受了伤,失血过多再加上受了惊吓,晕了过去,一会儿应该就能醒来了,诸位将军可以在外间等候。” “不不不,我们就在这等就行,不看到陛下醒来我们不安……唔,蛇捂老子嘴!” 一个虎背熊腰的将军伸着脖子就连连摇头喊道,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另一个将军捂住了嘴:“对对对,有劳楚王照顾陛下了,我们在外间等候。” 话音未落,就把同伴拽了出去,还能听到他用粗犷的声音低声道:“别废话,出来,你个龟儿子还敢咬老子?老子是在救你命,陛下醒来看到你在床前非斩了你小子不可。” 一时间,所有意识到没意识到的将军都醒悟了过来,逃命般蹿了出去。 镜弦无奈地看着那些脑子里全是肌肉的将军散了个干干净净,挪了个屏风挡住房中一时来不及处理的尸体,又回到了床前。 看着九卿微微抖动的眼皮,镜弦眼中掠过一抹悲伤之色,随即吸了口气,不再想九卿为什么要骗自己,平静了心情,自言自语般纳闷道:“应该醒了啊,怎么会还没反应?” 镜弦话音刚落,就看到九卿因为肩上的疼痛,紧紧皱起了眉头,然后缓缓睁开了迷茫的双眼:“镜……镜弦?我这是怎么了?” “陛下您别动,刚刚有刺客前来刺杀,已经被我们赶走了,可惜没能留下他。” 九卿听到没留下刺客之时,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没关系,幸苦你了……” “无妨,都是末将应该的。”镜弦微微摇了摇头。 “都说了不用跟我分什么君臣了,再说末将什么的我可要生气了!”九卿微恼地撅了撅嘴。 镜弦闻言一笑:“看我这被吓得忘了,您别生气了,等我们把这里收拾一下,你好好休息一晚,明日让士兵们也休整一下,收复剩余三城的事,过几日你身子好些再说。” 九卿这才发现屏风后的黑影,原来竟是宫女和贴身保护她的影卫的尸体,吓得脸色白了三分,也不管牵扯到伤势,疼地咬住嘴唇,挣扎着缩向床里,颤抖着问道:“他们……他们都……都死了?” “嗯,没事的,我今晚就在偏房,那刺客不会来伤到你的。”镜弦一边挡住九卿的视线,一边示意熙月先叫人把那些尸体弄出去。 “不,不要,我怕……”泪水瞬间布满了九卿俏脸,梨花带雨地抬头看向镜弦,“不,镜弦,你能留下贴身保护我吗,连影卫都打不过他,我害怕……” 镜弦犹豫着微微点了点头,看来今晚是没法好好睡了,罢了,正好可以好好思考一下战局。 “那这几天就辛苦你了,等我好一点我们就回京都,我真的不相信别人,世上没有人能比你更好的守着我了……” “陛……可是这边战局未定……” “怎么说战局未定呢?”九卿不悦地打断道,“我军可谓是大胜,明日便可班师回朝,将此次大胜的消息昭告天下!你放心,待回去后我必好生封赏于你。” “是,您凤体要紧。” 镜弦无奈应下,只觉得眼前一黑,等伤口好一点至少十天半个月吧,九卿这个伤势,也不可能按来的速度回去,那路上又得半个月,这么算来,自己至少得离开月余,这边战局又着实扑朔迷离…… 镜弦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陛下,这边的战况实在离奇,恐怕得留下足够的人手才行。” “这……”九卿皱着眉,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但回京路远,万一遇到这次的情况又该如何是好?” 镜弦皱紧了眉头,正想分析利弊,就听九卿叹息道:“也不知帘阑在哪儿,若是有他护卫,我又何须担忧这许多。” 镜弦一时被噎住,还未想好措辞,又闻九卿道:“我知晓他定在你那,就算朕请求你,朕出金请他护送朕回宫,你便可以留在此地观察敌军动向,若是对方有什么阴谋,以你的才能,也定能拦住敌军,不会让他们伤到百姓分毫。” 镜弦阖上双眼,片刻后勉力睁开,垂下头应道:“陛下体恤百姓,末将……遵旨。” 镜弦领命离开,看着默默现身的帘阑,半晌才道:“你千万小心。” 帘阑微微点头:“我都知晓,你在此千万小心,我尽快回来。” 两人对视良久,镜弦突然洒然一笑,转身回了自己住所。 熙月担心镜弦多想,劝道:“小姐不要太忧心了,帘阑此去想来不会太久。” 辰三也在旁插嘴道:“就是,而且他要敢回帝君身边,我就替您把他绑了来负荆请罪。” 镜弦闻言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二人在说什么:“你们想哪儿去了,我担心的是帝君……” “啊?”辰三熙月迷茫地对视一眼。 镜弦无奈地白了眼两个不动脑子的家伙:“今晚的刺杀分明就是九卿自导自演的,否则,影卫武功也不差,怎么会连剑都来不及拔就死了。屋内十个宫女都死的干干净净,唯独九卿活着。有那些时间杀宫女,刺客早就可以把九卿杀了。” “不是吧!她看起来娇生惯养的,居然能狠下心在自己身上戳个窟窿?”熙月不可思议地看着镜弦。 “所以我头疼啊,她这么处心积虑地演一出戏,总不会是为了要走帘阑吧。” “她这么骄傲一个人,怎么可能为了手下一个影卫自残。”熙月猛地摇了摇头,“而且她既然能找来如此高手演这么一出戏,就不可能是为了担心自己的安全而要走帘阑。” “是啊。”辰三也附和着点了点头,“她会不会想要对楼主不利,先引开帘阑,然后让那个刺客来刺杀楼主。” “不一定。”镜弦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我感觉不像,我的武功她应该有数,那个刺客的武功,杀不掉我。” 屋内三人陷入了沉默,久思无果后,镜弦决定,最近警惕些,不管九卿要做什么,见机行事就好。反正楚靳已经辞官,和镜弦的师父北阎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怕九卿用来威胁镜弦,帘阑的武功他们也不担心,就等九卿动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可。 第八十五章 知晓第二天不用出征的将士们开心地巡视着镇北关,明明应该为帝君担心的他们,却怎么都掩不住一脸的喜意,一个个巴不得刺客再多来几次,最好现在就把九卿吓回京都。 不过,不用刺客再来,九卿就被吓得发出谕令。 “楚王楚镜弦升任征北大元帅,王磐任副帅,兵部尚书柳影为监军,带领众将士继续收复城池。” 考虑到不能御驾亲征到一半就返回京都,九卿在镇北关留下一队仪仗,暗中带着五千士兵准备返回京都。 镜弦收到消息,扔下手中地图就找到了九卿,几名随行宫人正在收拾东西,柳影和两名将军也在屋内与九卿商议着什么。 镜弦还未来得及开口,九卿就顿时眼含泪光道:“镜弦,这里实在不安全,等影部派出的人过几天到了,朕就放帘阑回来。” “……这是自然……陛下与诸位将军先行商议,臣先告退了。”镜弦话未出口就被九卿堵死了,旁边还有那么多人,自己若是拒绝,明天就得因为置帝君于危险的罪名斩首示众了吧…… 进去不到一分钟镜弦就只能尴尬地退了出来,两刻钟后,换了一身装束的九卿没有惊动任何人,出了镇北关,在城外会合了五千卫军向京都而去。 镜弦悄悄跟在队伍旁边,不久后一把小刀穿着一张纸飞向镜弦。镜弦并指夹住刀翼,似乎看到隐在车旁的帘阑对着自己笑了笑,试图安抚自己杂乱的心。 镜弦轻轻咬了咬下唇,打开了帘阑送出的信。 “我去去就回,勿挂。” 虽是炭笔匆匆写成,字也格外潇洒利落,如同帘阑惊鸿般的身影,深深烙在了镜弦心底。 “切,都不知道多写两个字。”镜弦不满地撅撅嘴,却还是把纸细细叠好,连着小刀贴身揣进怀里。 回到城楼上看着帘阑远去的方向,直到整支队伍都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镜弦才有些失落地回到城中。 接下来的几天,镜弦都一头扎在书房中,偶尔出去策马转一圈,查看下周围的地形,又一头扎回书房。 五天后,召集几名高级将领,连同两天前来到镇北关的庞彦、王磐,以及留下来的监军柳影,秘密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拟定了作战方案。让镜弦略感讶异的是,柳影全程都没有提过反对意见,反而还帮着自己说服了两个反对自己意见的将军。 镜弦能够看出,柳影是九卿真正的心腹,否则不会让她做监军。而自己和九卿表面虽然还很和谐,但已经撕破脸了,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但她看向自己目光,不再像以前一样干净和谐,而是暗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甚至在九卿遭刺杀那晚,镜弦感受到了九卿对自己的杀意。 因此,柳影留下绝对不会对自己有利,那柳影究竟想做什么呢,莫非还想给自己安一个拥兵自重的罪名,带回去处斩吗? 帘阑走后的第五日夜,镜弦身披铠甲,带着五万楚军士兵就向谟天占据的宁城连夜袭去。 三更天时,军队到了宁城之下,略作休整之后,就凶猛地扑向毫无防备的宁城南门。 然而就在前锋进入谟天攻击范围之时,毫无防备的谟天士兵竟整齐地出现在城墙上,毫不慌乱地举起弩箭,并着投石机铺天盖地地轰向城下。 镜弦脸色一沉,偏头发现一旁的柳影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若有深意地道:“楚王如此周密的计划都能被谟天知晓,莫非是有人觉得谟天的待遇比金凰更好?回去可得好好查查当天开会的将领呀。” 听着柳影指桑骂槐的话语,镜弦也回之一笑:“是啊,有的人表面深受帝君信任,暗地里却勾结外敌,真是该杀。” 柳影闻言,气得脸色涨红,这分明在说自己勾结外敌,却又无话反驳,恼怒地冷哼一声,回了战车之中。 镜弦淡淡地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密密麻麻攻向宁城的士兵,暗暗记住了周围几个神色变幻不定的将领。 “重甲兵先上!攻城车在后,步兵最后压上!投石机全部发射,掩护攻城队攻城!” 镜弦不慌不忙地发布着号令,尽量将伤亡压在最低水平。即使是这样,前方还是不时的抬下重伤的士兵,更多的士兵倒在路上,用血肉为军队铺出一条前进的血路。 不多时,楚军就架上了云梯,陆陆续续往城墙上爬去,谟天也有了不小的伤亡,却不断涌来更多的士兵,将南门守得严严实实。 楚军攻不进宁城,谟天也打不退楚军,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下来,南门前变了一个巨型绞肉机,疯狂收割着双方士兵的生命。 期间,柳影曾建议分兵攻打其余三门,都被镜弦严词拒绝了,毕竟,所有兵力都已经投入了战斗之中,实在是分不出半个人去攻打其他门了。 被镜弦毫不留情拒绝的柳影,却没有想象中的不快,反而在转身回去的时候,掩饰不住地扬起一抹得意的冷笑。镜弦只作没看到,继续镇定自若地指挥着大军变换阵法,不知疲倦地攻打着南门。 而在所有人都焦头烂额地投入战斗之时,一道黑影偷偷从车后溜进了一旁的树林。镜弦余光看到车中出去的黑影,冷冷一笑,又变动了军阵,全力攻向南门,露出了薄弱的两翼。 整整一个多时辰过去,打到天色发亮,在楚军的全力进攻下,谟天终于开始退缩了,城头不少楚军在和谟天士兵厮杀着,宁城坚固的城墙也破了好几个大洞。看到胜利希望的楚军兴奋地嚎叫着冲向南门,本就薄弱的两翼终于出现了一个致命的漏洞。 “冲啊!” 两侧树林中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谟天士兵,举着刀剑斩向楚军两翼,瞬间截断了楚军,城头上也涌出一大波精力充沛的谟天士兵,冲在前面的楚军士兵就这么尴尬地陷入了包围之中。 “楚王你就是这么带兵的吗?就这样把我们两万士兵送入了包围之中!” 后方,将领们脸上的欢喜还未落下,就看到这惊人的一幕,镜弦身后,柳影的责骂声也及时响彻在众人耳边。 第八十六章 镜弦看智障一样白了一眼柳影,不慌不忙地从熙月手中接过一支信号弹,柳影瞬间气到跺脚,这时候镜弦还专门抽空鄙视自己,回去非弄死她不可! “嗖~嘭!”一朵暗红色的烟花在宁城上空炸响,周围十里都能清晰地看到。 柳影僵住了,城上城下的谟天将士也僵住了,楚军将士则脸露惊喜之色。 三秒后,无事发生,十秒后,还是毫无援军迹象,半分钟后,感觉自己被耍了的谟天将领怒吼着一刀砍下一个楚军士兵的头,愤怒地冲进楚军之中肆意砍杀着周围士兵。 柳影愤愤地瞪向镜弦:“你在干什么?” 镜弦却连眼神都没给柳影一个,运起内力指挥着楚军,清厉地嗓音安抚了所有将士慌乱的心:“众将士听令,变二龙出水阵,前军迂回包抄城下谟天军队,援军顷刻即至,收复宁城就在今日!” “咚,咚,咚……”镜弦身披铠甲,窈窕却显得格外坚毅地身影跃到战鼓之旁,拿起足有她手臂粗的鼓槌重重击打在战鼓之上,动人心魄的战鼓声顿时回荡在整个战场之上。 不管是楚军还是谟天士兵都看到,朝霞的照耀下,那个凤凰般夺人眼目的女子,纤手中鼓槌一下一下重重击落,激荡起楚军的士气,楚军嗷嗷叫着冲向附近的谟天士兵,每个士兵都激发出一种以一当十的气概,压得谟天节节退败。 “撤!撤回城内!”谟天将领带着被杀破了胆子的谟天士兵,慌乱地向城内逃窜。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退入宁城,只要略作休整就能重新守住宁城之时,城内突然冲出近万楚军,当先一名虬髯将军高举长枪,正是战斗开始就悄然消失的庞彦,初一接触就挑飞了数名谟天士兵,吓得谟天士兵丢盔弃甲,再也不听号令,四散逃窜。 还不等谟天士兵逃入两旁的树林,后方的楚军就从两侧包抄上来,谟天军队就这样被结结实实包了饺子。 “谟天将士,缴械不杀!” 绝望的谟天士兵闻言就忙不迭扔下手中兵器,乖顺地抱头蹲在地上接受俘虏。几名谟天将领见状,知道此战已毫无希望,颓然地一扔手中兵器,黯然地等候着未知的命运。 柳影震惊地看着从城内攻出的楚军,气得几乎说不出话,却还得保持着战胜的喜悦,耐不住心中的疑惑,拉下面子向镜弦问道:“楚王真是战略天才,却不知,庞彦将军为何会带楚军从城内出来。” 听得柳影询问,旁边几名将领也好奇地望向镜弦,他们竟不知,庞彦是何时带领如此多的士兵攻入宁城的。 庞彦一身血污,正好骑马赶到,听到众人询问,得意地一旋手中长枪:“那是,楚王神机妙算,岂是你们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的二愣子理解的。昨日楚王就说我军中有奸细,悄悄让我多带了一万楚军出来,迂回到宁城北门,等信号弹一发就带兵攻城。楚王让奸细以为自己一心攻打南门,奸细定会告诉谟天,谟天信以为真,就将其余几门的兵力都抽调至南门,果然,北门就几百士兵守着,老子半炷香时间就攻了上去,那些龟儿子都傻了眼。” 众将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得意哈哈大笑的庞彦,又是佩服镜弦,又恨不得在那嚣张的庞彦脸上狠狠踩上几脚。 柳影脸色红白变幻了一阵,不甘地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咬牙切齿恭维了一句,便一甩袖子回了战车。 镜弦不在意地瞥了眼柳影,翻身上了一匹战马,打马向城内行去,路过俘军之时,一个楚军士兵重重一脚踢在一名谟天士兵身上,谟天士兵恨恨地从地上爬起,抬手就想要打回去,却被同伴连忙拦住,连连道歉着低头向城内走去。 镜弦皱皱眉对庞彦吩咐道:“降兵也是人,还有谟天将领,也是各为其主罢了,本身也没有错,让下面士兵好生对他们,如果有虐待俘虏之类的事发生,就按军法处置。” “是。”庞彦心中虽不以为然,但还是一丝不苟地吩咐了下去。一阵风般进了城的镜弦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已经被几名谟天士兵听了去,镜弦的仁德之名也渐渐在谟天军中传扬开来。 在镜弦忙于安置伏兵,处理粮草运输问题,每日查探地形,计算着要怎么瞒过柳影再度收回剩余两城之时,九卿也陷入了焦头烂额的境地。 九卿绞尽脑汁驳回了帘阑第七十九次返回镇北关的申请,帘阑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若不是担心九卿因此迁怒镜弦,他就要直接走人了。 “铮——”一声剑鸣,帘阑刺向房中一个角落,原本空荡的角落竟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浑身笼罩在一个黑色斗篷之中,看到帘阑刺来,不敢怠慢,挥出匕首格挡开帘阑的一剑,但还是被划伤了手臂。 “住手!”九卿连忙止住了反手又是一剑的帘阑,长剑还是收势不及地划过那人脖子带起一缕血丝。 “帘阑你先出去。” 听到九卿的话,帘阑冷冷看了屋中两人一眼,缓缓收起剑走了出去。 确定帘阑已经走远,听不到两人说话,一身斗篷的神秘人冷哼一声:“你手下有这么厉害的高手,怎么不直接让他去杀了楚王,何必还来戏耍我谟天。” 九卿听到来人如此不客气的话,心中微怒:“朕怎么戏耍你堂堂谟天二皇子了?” “你当初答应本王,在本王派人假装刺杀你后,你带你要的人回京。楚王掌军,你的人给本王她的行军消息,本王借此拿下你送的北方八城,你以此污蔑楚王通敌,结果你给的什么消息?害我白白丢了宁城,还赔了两万士兵进去!”谟天二皇子说完觉得有些口渴,拿起桌上九卿饮过的茶壶,用银杯倒了茶饮下。 第八十七章 “什么?怎么可能?柳影不可能给你假消息!”九卿震惊地站起身。 “那你的意思是,本王自己把宁城送给楚镜弦,然后又送了她两万精兵良将?”二皇子压低声音怒道。 九卿恨恨地撕裂了手中帕子,来回踱了两步:“定然是楚镜弦发现了端倪,反而利用了朕的人,让你们得知假消息,她就趁机夺取了宁城……” 二皇子闻言皱了皱眉,也没有反驳,他在楚军中的探子传给他的消息,大致就是这样的:“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楚镜弦狡猾如狐,你的人又拿不到真消息,这样下去合作也没意义了。” “那就强行嫁祸楚镜弦通敌!”九卿僵着脸道。 “她刚刚打下宁城就说她通敌,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吗?”二皇子冷哼一声,暗骂道这没脑子的女人。 九卿死死握紧拳头,尖锐的指甲掐进手心也没有察觉,咬牙犹豫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面目狰狞地抬起头看向二皇子:“朕为了他,能够瞒过全天下人弑父夺位,又怎么可能会败在楚镜弦手里,既然朕现在动不了她,那就先让她帮朕开疆扩土好了,反正现在她心上人在朕手上,他俩可是情深义重呢,她迟早得回来找朕。” “什么?弑父?”二皇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随即感觉浑身剧痛,皮肉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啃噬着自己,还没来得及痛呼出声,就嘭地一声化为了漫天蛊虫。无数蛊虫扑打着翅膀飞向九卿,倏地钻进九卿身体中消失不见了。 “呵,朕的茶是你能随便喝的吗?”九卿勾起一抹残忍地笑意,“楚镜弦,你若真心爱帘阑,便回来吧,看在你为朕开疆扩土的份上,朕让你死个痛快。” “帘阑,进来吧。”九卿从容地回到座椅上,端起已经冷却的茶一饮而尽,扬声唤来了帘阑。 一瞬后,帘阑的身影便出现在房间之内,随即瞳孔一缩,他竟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消失的,而房间内隐隐的死气表明,那人已经死了,所以——帘阑警惕地微弓起身子望向九卿。 九卿毫不在意帘阑的威胁,淡淡放下手中茶杯:“不愧是先帝专门为朕培养的影卫,这样都能察觉啊……” “你想如何?”帘阑微微抽出了腰间佩剑。 “这句话应该是朕问你吧!”九卿突然愤怒地一拍桌子,“身为影卫,未经朕的允许,私自动情脱离影部掌控,这就是朕的好隐卫啊!” “属下愿意领罚。”帘阑一怔,随即垂首跪下。 “是吗?”九卿勾唇一笑,“朕看看,影部是怎么规定的……唔,找到了,呵呵呵,开国太祖真是慈善呢,饮下忘魂水,自废武功就可以退出影部了!” 帘阑面无表情地抬手就击向丹田,却听九卿道:“你若敢自废武功朕就杀了楚镜弦。” 帘阑连忙收回劲力,却因用力太猛反震得一口鲜血涌出,又强行咽了下去。 看着一脸不解的帘阑,九卿轻笑出声:“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她呢,说自废就自废。” 帘阑没有理会九卿,半晌才哑声道:“我自废武功是因为欠你的,不关她的事……你杀不了她的。” “自己看你脖子上是什么。”九卿并未理会帘阑的话,拿起桌上的镜子扔给了帘阑。 帘阑接过镜子,略微犹豫,往脖子上照去,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血红符文,仿如胎记般印在动脉上方。 略作沉思,帘阑便突然想起了这是什么,微微皱了皱眉,便抬头看向九卿。 九卿显然对帘阑的反应非常不满意,凤眉一挑道:“怎么,不相信我的符蛊?” 帘阑依然面无表情,淡淡道:“若帝君没有什么吩咐,属下就走了。” 九卿顿时暴怒:“你就不把你自己的命当回事吗?你中了我的符蛊,我便随时可以引爆符蛊,到时你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帘阑无心再听,转身便要离去。九卿顿时急了,不顾一切地喊道:“你也不要楚镜弦的命吗?她也中了我的血傀蛊!” “血傀蛊?!”帘阑浑身一震脸色大变,血傀蛊极为阴毒,血祭数千处子之血,历时九载方能成,身怀母蛊之人受的伤,可全部转到中了子蛊的人身上,危机之时,甚至可以让身中子蛊之人替命。 “你若不信,朕替你试试。”九卿说着,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往自己心口刺去,帘阑神色一闪,竟没有阻止。 九卿见状继续面无表情地刺向自己,甚至速度又快了许多。 “噗”锋利的匕首刺破了九卿的衣服,帘阑终于一把擒住九卿手腕,夺下了匕首。 “你究竟想如何?”帘阑怒声问道。 “呵呵呵,你不是不信吗?怎么不让朕继续了?”九卿揉着被帘阑捏的生疼的手腕,不屑地冷笑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帘阑红着眼怒道。 “哟,生气了?”九卿颇有兴致地看着帘阑,如此丰富的表情变化出现在帘阑脸上,真是难得呢,“也没什么,你留下来保护朕……也就是保护楚镜弦,毕竟朕死了,她也得给朕陪葬不是吗?” 帘阑胸膛愤怒地起伏着,最终只能狠狠一扔匕首,匕首嘶鸣着没入地下,只留下一个柄突兀地立在房间中央。 “我,答,应。”帘阑一字一顿地说完,顿时消失在房间里。 “若惹朕不高兴了,朕可不知道会不会失手伤了自己……” 九卿话音未落,帘阑又出现在了屋内:“属下明日起就贴身保护陛下。” “嗯。”九卿哼了一声表示答应。 帘阑退了出去,轻轻关上门,随即擦出刺耳的破风声,愤怒地转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帘阑消失在门外的瞬间,九卿突然脱力倒在地上,冷汗顺着额头缓缓留下,手臂再也无法控制地颤抖了起来,痴痴看着帘阑消失的方向,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又状若疯狂地大笑起来,她赌赢了…… 血傀蛊她的确下了,但不知为何竟没有作用,可帘阑不要命也要走,她只能赌这一次,幸好最后赢的是她…… 对此事一无所知的镜弦依旧在北方设法收回城池,令人奇怪的是,柳影突然说自己病了,将所有权力交给了镜弦,本人则返回了镇北关,不再理会军中的事情。 镜弦虽然不解,但也查不出个所以然,一面让人盯着柳影,一面将那些有问题的将领揪了出来,或贬或杀,移出了权力中心。 半月后,镜弦在辰楼的情报协助下,将军队肃查了一遍,把所有有问题的人都清了出来,甚至还查出不少谟天的探子。 其间,帘阑传来消息,说自己暂时在京都处理事情,晚些再回北方。镜弦皱了皱眉,让熙月打探清楚是怎么回事,辰楼却迟迟查不到消息。 倒是京城传来圣旨,命镜弦收复城池,并攻打谟天,以振国威,兼授镜弦太子太师的名衔,封为“北征护国扬威大将军”。 收不到帘阑确切消息的镜弦将怒火对准了谟天,内部既定,于十日后集结十五万大军,三万人留守,由镜弦、庞彦带领十二万大军,兵分两路,不费吹灰之力收复谟天侵占的两城,然后浩浩荡荡向谟天攻去。 于此同时,躲在东北一角的蒙罕一改之前严防死守的姿态,倾尽一国之力,调集八万人,不要命地咬向谟天。 两处受敌的谟天逐渐不敌,不到两个月就被打到了都城之下,绝望的谟天皇室在被围了三天之后,派出使者向金凰国投降,从此,谟天彻底归入了金凰版图。 蒙罕在两天后,由皇帝亲自前往楚军中会见镜弦,表示愿意归顺金凰,成为金凰属国,每年朝见纳贡。 至此,天下尽归金凰所有,楚王楚镜弦的名字也传遍了世界每一个角落,无论平民百姓还是世家大族,每天最喜欢的事就是到茶馆点一杯茶,然后听说书先生神采飞扬地讲述楚王如何神机妙算,大败谟天国天才将领,巧妙收服蒙罕王族,仁义善待平民俘虏,一举平定天下的传奇故事。 不少戏班子甚至还将镜弦的事迹改编成了戏曲,【楚王智取金州城】、【不世名将楚国公】、【楚镜弦与廉三郎】…… “廉三郎又是哪个缺德鬼编的?”镜弦一把将戏稿扔进火堆里,“还有什么,这这这,【楚王的风流韵事……】,谁他娘那么缺德编的乱七八糟的,辰三,给我查出来,明天我就把他剁了!” “咳咳,小姐,文雅点,你都学坏了……”熙月说着,狠狠瞪了一旁的庞彦一眼。 正在埋头啃烤鸡的庞彦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瞪老子……我干嘛,又关我什么事了?” “楼主,这个没法查……所有人都在传,谁知道是哪个书生瞎编的。”辰三戏谑的声音从三人头顶幽幽传出。 “哼,熙月,写一部辰三的风流韵事去,三天内我要所有人都知道。”镜弦冷哼一声,淡淡吩咐道。 “别,楼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辰三瞬间苦了脸哀嚎道。 庞彦闻言,头也不抬地一边啃烤鸡,一边含糊不清道:“活该,干什么不好非要惹楼主,楚阎王也是你能惹的?不是自找不痛快吗……唔,好吃……” “嗯?”镜弦眯眼看向庞彦,“熙月,改成辰三和庞彦的风流韵事吧,明天我就要全国都知道。” “噗……”庞彦一口喷出了口中鸡肉。 “咚!”辰三一头栽了下来。 “楼主我错了,饶命啊楼主……” 第八十八章 待镜弦安置好原谟天的军队,并将谟天事务全部交给九卿派来的大臣,距帘阑回京已经过去一年了。开初,帘阑还常有书信传来,到后来频率渐渐减少,最近更是两个月没有消息了。 九卿没有调令,镜弦也不能擅自回京,写了几封请求回京的奏折,也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就在镜弦打算冒险潜回京时,九卿终于下旨,命镜弦独自回京复命,与此同时,一则轰动全国的消息也传入镜弦耳中——九月初十帝君娶夫,同日封帝后。 “帝后身世神秘,名字容貌都无人知晓……” 听着熙月的汇报,镜弦抽了抽嘴角:“停停停,所以说,除了知道那是个男的,就什么消息都没了?” “嗯……”熙月沉默了一下,又抬头道,“甚至都没有确切消息说明他是男的。” “噗……”镜弦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真不知道哪家良家少男被她看上,真倒霉啊……九月初十,正好我可以赶上,去看看也不错。” “小姐你不去都不行呢。”熙月扬了扬手中的一纸请柬,“帝君特地说明了让你出席,并且……唔,让你献舞……” “她和她爹不愧是一脉相承的,连癖好都一样,让我献舞,她想得美!”镜弦愤怒地纤手一拍桌子,“把本小姐逼急了,我就起兵造她的反,我爹都别想拦我!” “咳咳,小姐……你要造反声音也不用那么大,这里还好,都是我们的人,要回了京城让帝君的人听到就麻烦了。” “怕什么,她要想说我造反,随便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行了,她要不想,我站她面前喊我要造反她只会装聋作哑。”镜弦不屑地撇撇嘴。 “真不懂帝君想做什么,明明已经和小姐撕破脸,居然还任由小姐带兵打下谟天,让全天下都在传颂小姐的功绩,现在我们在谟天的根基比帝君还稳,她就不担心吗?” “她呐,肯定有她的阴谋,而且还不小,这不,借着封帝后的名头,几乎把全天下的王公贵族都召京城里去了。”镜弦屈指敲打着黄梨木桌面,金黄的桌面衬着镜弦纤长的手指格外白皙。 “那回去必然是九死一生之局了……”熙月黯然道,京城一带或许不知道,但柳影阴谋不成,留在镇北关之后,镇北关往北,所有人心里都知道帝君对楚王不安好心了。 “……”镜弦两人沉默了半晌,熙月突然一发袖箭钉到门上,随即猛地一拉连着袖箭的天山雪蚕丝,房门便应声而开。 “咚,啪,啊格老子的,哪个龟儿子踩老子!” “谁?谁打了老子一拳?” 镜弦的屋门突然打开,数名身披铠甲的将军就如下饺子般滚了进来,有几人还趁乱暗中下手,趁着人多阴了一下平日里不对头的同伴。 熙月看着这群毫无风范的将领,放下了手中情报,无奈道:“说罢,今天又是来干嘛的,先说好,私人恩怨暂不理会,出门直走左转,武斗台自行解决。” “不是,熙月姑娘,我……”一名三十多岁的将军连忙摇头解释,话到一半就被熙月无情打断。 “徐演,你那第十一房小妾的事自己解决,活该被你正妻罚跪祠堂,要我就直接把你剁了!想纳妾去地下纳,漂亮女鬼可比人间多多了。”熙月说完还小声嘀咕道,“明明怕老婆怕的要死,还一房接一房的纳小妾,真是不知道该说你胆子小,还是该佩服你的胆量。”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这个……”徐演看着周围同伴使劲憋笑的样子,急得满头大汗,“我的姑奶奶啊,这个不,不……” 正当徐演急地说不出话时,庞彦匆匆从外间走了过来,看到一众将领都在,顿时明白了他们来这的原因,正想开口就看到徐演欲哭无泪的样子,不由大为惊奇,善心大发安慰道:“徐演啊,这是怎么了,快起来。” 徐演看到庞彦进来,大喜过望地看向庞彦:“庞将军,末将……” “哦!弟妹又罚你了吧,没关系,回去我帮你说说情,不行就来我府上住,过两日弟妹气消了你再回去就行。”庞彦一脸恍然大悟地样子,然后颇有义气地拍了拍徐演肩膀安慰道。 可怜徐演惊喜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然后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镜弦看着自己手下这些人,觉得额头青筋抽了抽,轻咳一声吸引了众将的注意,心里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来的,感动地眨了眨眼,语气依然坚定道,“大家不必劝了,本王必须回去。” 众将突然沉默了下来,躺在地上装昏的徐演也难过地睁开了眼,毅然道:“那属下就随将军一起回去!” “对!属下愿随将军回京!”众将领异口同声地回道,即使知道此去危险重重,但他们还是愿意跟着镜弦,尽力为她多挡一点危险。 “大家心意我领了,但帝君有旨,让我独自回京复命,你们去了就是违抗君命。”镜弦摇了摇头,她知道众将是为了自己好,但她也不能把他们置于危险之中,“你们就在北疆呆着,帝君还需要人镇守北疆,提防蒙罕和谟天遗留,轻易不会动你们的。你们也不用担心,我的武功,京城里还没人能拦下我。” “将军……”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 “行了行了,将军是为你们好,你们就在北疆好好呆着,别生事给将军惹麻烦就好。”庞彦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挥了挥手,一脸不耐地道。 “是,末将们在北疆等候将军回来。”众将领面面相觑了一眼,同时抱拳道。 “嗯……”镜弦轻轻点了点头,不知该怎么劝慰众将。 这里的大部分将领开始都并看不起镜弦,但在无数的战役中被镜弦折服,这一年多来,镜弦还无数次在战场上救过他们的命,平日待他们也毫无架子宽厚异常,说他们心中只有镜弦而没有帝君一点也不为过,知道了镜弦有危险,都恨不得以身代之。如今无法跟随镜弦前往京都,说出这句话来,意思显然是,我们一心等候将军回来,若将军不回,我们就打到京都迎将军回来。 两日后,镜弦起程回京,仅有辰三熙月跟随,临走时,北疆正好飘起今年的第一场雪,开始还不大,待镜弦走到城门时,竟已洋洋洒洒糊了视线。 “就送到这吧。”镜弦回头对前来送行的众将道。 众将也不说话,只是倔强地摇摇头,又跟了上来。 镜弦愣愣地看了看众将,眼眶有些发红,有些哽咽地转头对庞彦道:“你给我看好他们,不管发生什么,谁要是敢擅自回京,我决不饶恕!” “是!”庞彦重重点头应了。 镜弦不舍地看了一眼众将,毅然扭头,打马飞奔远去,渐渐消失在雪幕之中,依稀还能听到身后众将骂骂咧咧却也有些哽咽的声音。 “程放,你眼睛怎么红了。” “屁,你小子眼睛才红了!今天风沙有点大阿……” “是啊是啊,今天这风沙真大。” “嘿,你小子干嘛?回来!” “呃,庞将军,这马不听话,偏要往前跑,末将拉不住。” …… 镜弦三人一路马不停蹄地赶路,半个多月便到了京都,此时离九月初十还有三日。由于此次是先私自进城,便没有惊动仍何人,在城外弃了马,三人幽灵般进了城,没有一个守卫察觉到一丝异样。 看着繁华更胜往昔的京都,三人都有些感慨。京都地处南方,原本穿上狐裘的三人都只穿了一件单衣,径直进了衔环楼。 随着大将军和国师倒台,京都中的三座酒楼就只有衔环楼还屹立不动,人流甚至还比以往更加密集,即使中途扩建了两次,也丝毫没有显得宽松。 三人扮作外地来的商人,进了二楼的雅间,不一会儿,储景贤就一脸欣喜,又隐有担忧之色地出现在了雅间中。 镜弦看到储景贤,愉悦地招手让储景贤坐下:“好久不见,景贤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害羞啊。” 储景贤心中喜悦、担忧、惊喜的复杂感情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保持了一年的随和心境瞬间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吃吧,这一路都只能啃干粮,饿死我了都,哦对了,景贤你把京城这一年的情况详细说一下,书信传过去的消息终究不会太详细。” 储景贤眼中闪过一抹心疼,随即整了整思路,把京都一年的消息都细细说了一遍。帝后是半年前突然出现的,身世容貌就如情报中所说一般,无人知晓,就连宫中内侍也没人见过帝后,就连饮食之类都是内侍摆好退下后,帝后才出来用的。城中文官再没有派系问题,帝君牢牢将权力握在手中,结党营私的一经发现,轻则处斩,重则灭族…… “好一个轻则处斩。”镜弦嗤笑一声,优雅地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暗暗想到,九卿这怕是有阴影了都,若她知道北疆那边的情况,不得把自己十族都给灭了,至于第十族是什么,大概就是老师学生朋友了。 第八十九章 “朝中的具体事宜我也不清楚,我这搜集的大多都是民间流传的消息罢了。”说到这,储景贤眼睛一亮,“楼主在民间的名声可是极好呢!” “我能有什么好名声?害得他们儿子丈夫战死沙场,连尸骨还乡都做不到。”说起这个,镜弦微微有些失落。 “他们都很感激您的,以前他们的如果士兵阵亡,安抚费层层剥削,到他们手中几乎没有了,但您严格制约,他们拿到的安抚费足够一家人过一辈子了。而且退役回来的老兵,没有一个不敬佩您的,都说您仁德治下,从来没有一个将军像您这样关心下属的。” “是吗?”镜弦有些发愣,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得到手下士兵如此高的赞誉。 用完午饭,镜弦三人去了温瑜府上,朝中消息没有人比温瑜知道的更清楚了。 镜弦看了看温瑜门前独自在打瞌睡的护卫,从侧面翻过围墙进了温府。温瑜的府邸不大,仅有两个院落和一个小小的后花园,这在四品以上的官员中都是少见的,更不用说他一个正二品户部尚书了。 穿过颇有江南水乡温婉气息的回廊,镜弦到了温瑜的主屋外。温瑜府中几乎没有下人,三人就这么堂而皇之进了温瑜主屋,此时温瑜应该还在户部府衙没有回来,镜弦便找出了温瑜的茶具,三人围坐茶桌前品起了茶。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镜弦悠然吃着辰三中途出去买回来的点心,熙月突然起身收好辰三用过的杯子,辰三则一瞬间消失在房中。熙月刚缓缓到镜弦身后站定,房门就被温瑜打了开来。 打开房门才看到里面有人的温瑜浑身一紧,握紧了藏于袖中的短剑。自己在屋外居然没有感应到屋中有人,来人武功必然比自己高。 “不知是什……镜弦?”温瑜这才适应了室内略昏暗的光线,看清了屋内之人竟是镜弦。 镜弦抬头一笑:“可不是我嘛,温瑜你这凶神恶煞的是要做什么呀。” 温瑜闻言狠狠白了眼镜弦,收回了手中短剑:“自己一声不吭就闯到别人家里,还怪别人把你当贼,哪有这种道理。” 镜弦轻哼一声,自顾自地吃着小点心。两人这一年间时有通信,关系不但没有疏远,反而比原来更好了。 “喂,你给我说说,朝中这一年的状况吧,我这才回来,什么都乱不清,我可不想到时候一头扎进九卿的陷阱里还不自知。” 温瑜看了看四周无人,小心地关上门,边走向镜弦边道:“亏你还知道是陷阱,她分明就是想把你手中军权夺了,你还傻乎乎地回来。” 镜弦随手替温瑜倒了杯茶:“行了,温婆婆,我又不是来听你说教的,我要找人必须得回来。” “……”温瑜沉默了一下,“你要找谁,我可以帮你找到。” 镜弦看温瑜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你找不到的,哎,我的温大人啊,你打算怎么帮我找啊。” 辰三熙月看着镜弦一脸的狐狸笑容,就觉得大事不妙,温瑜似乎也感觉一阵阴风吹过,不由得缩了缩肩膀,犹疑地看了眼镜弦,还是回道:“镜弦你知道辰楼吧,只要有钱就没有买不到的消息。” “哦?”镜弦微微蹙眉,“这么说,温瑜你能帮我买到消息吗?” “自然可以。”温瑜自信地一开折扇,在胸前轻摇扇面,“你要找谁啊?” “现在帝君的第一影卫,帘阑。” “咳咳咳,帘阑?”温瑜一口茶呛住,先是楼主找这人找了一年,现在连镜弦也要找这人,难道他联系到什么传世宝藏、国家秘密? “怎么了温瑜?”镜弦一脸关心的上前拍着温瑜后背。 “没……没事……”温瑜摇了摇头,“他,找不到……” 熙月一脸同情地看着温瑜,对镜弦道:“小姐你就别逗他了,都骗人家一年多了……” “什么?什么骗我?”温瑜一脸迷茫地抬头问道。 辰三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熙月那个无良的丫头,一脸不安好心的样子,八成想再刺激一下温瑜吧。 果然就听熙月无视了温瑜的话道:“温大人,就劳烦你帮小姐去买一下帘阑的情报了。” 温瑜欲哭无泪地用扇子捂住脸,支吾道:“人家好歹是第一影卫,这种机密,就算辰楼知道也不会卖给我……” 实在看不下去的辰三把平日用的面具往脸上一扣,幽灵般出现在屋里,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看到辰三的温瑜一怔,连忙从座椅上跳起来拦在了镜弦两人身前,单膝跪地道:“属下参见辰使,这两人是属下的好朋,不……” “停……”辰三打断了温瑜的话,正色道,“你们能不能不闹了,这次回来事态那么复杂,你们还有心情玩。” 熙月不满地白了辰三一眼:“有你这么和小姐说话的吗?” 温瑜一听,魂没了一半,辰三杀伐果决辰楼里谁不知道啊,熙月这话出口,小命就得交代在辰三手上了啊,哦,镜弦也顺带得交代了…… 就在温瑜想要拼命护住两人之时,辰三居然没有一丝想要杀人的迹象,反而捂住了头,咚一声跪在了地上:“姑奶奶求你别闹了,楼主这次回来这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熙月撇了撇嘴,眼下也没法逗温瑜了,不甘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这不是还有三天嘛,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你才太监!”辰三瞬间炸毛,眼看就要失控…… “安啦安啦,回去吧,干正事了……”终于吃饱喝足,看够了戏的镜弦拍拍辰三脑袋。 温瑜的儒雅随和终于被击得粉碎,开始一脸见了鬼般的表情,最后逐渐麻木了,只有在镜弦拍辰三脑袋的时候额头青筋及不可见地跳了跳。 待辰三无奈地消失在房中,镜弦二人才将目光转向早已呆滞地温瑜。 熙月露出恶魔般的笑容看着温瑜:“怎么,小温,不来拜见一下楼主大人吗?” “……”温瑜依然呆滞。 “哦,对了。”熙月恍然大悟般两指拎起副楼主令牌,摇晃着令牌继续道,“还有本副楼主。” 可怜的温瑜还没从好友归来的喜悦中走出,就发现自己的好友居然是自己崇拜已久的楼主,而且……温瑜想起两年前,自己用扇子打镜弦头时,熙月那戏谑的眼神…… “属下参见楼主、副楼主。”终于醒悟过来的温瑜激动地单膝跪下见礼。 “好啦,起来吧,还像以前一样就行了。”镜弦将温瑜扶了起来,把他摁到椅子上。 温瑜依然很激动地看着镜弦,又怕自己冒犯了一直敬仰的楼主,最后规矩地坐在椅子上,垂着头偷眼往向镜弦,丝毫没有原来用折扇打镜弦头的气魄。 “温瑜,别看了,给楼主详细汇报下这一年朝中的事情。”辰三幽幽的声音从众人头顶传来。 “哦,是。”温瑜俊脸微红,略微沉吟后,将朝中的事情清晰地讲述了一遍。 “文官中大多数官员都忠于帝君,明面上都毫无党派之分,但暗中无法避免的,大大小小有一些派别之争,帝君都没有察觉。而丞相也受帝君明里暗里的施压,在半年前辞官,上个月柳影升任丞相。与原丞相亲近的官员,除了投诚帝君的,也都辞官了。禁卫军在楚靳告老还乡后,由孙养教任统领,京都附近的军队将领也都是帝君的亲信……” “这局势,看起来真的是必死之局啊……”镜弦听着温瑜的讲述,不由得感叹到。 “也就是看起来咯,帝君要是真的想动手,正好最近手痒了,我就勉为其难陪她玩玩。”熙月满不在乎地一笑,嗜血地舔了舔嘴唇,露出了辰楼副楼主的峥嵘。 镜弦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把玩着一支雕工精细的木簪,感受着木簪中释放出的暖意,看向皇宫的方向,低低喃喃道:“帘阑,我知道你在那,我有预感,三天后,我会见到你的,到时候,我带你走,没有人能拦住我……” 第九十章 九月初十,迎着红透半边天的朝霞,镜弦手持银枪,金色铠甲包裹着玲珑的身躯,一骑白马从永定门进了京都,闻讯赶来的百姓被禁卫军拦在道路两侧,崇拜地看着镜弦英姿飒爽地御马飞驰而来,穿过平日里只有皇家才能走的龙道,张扬的进了门洞大开的午门,一路飞驰进皇宫,在太和殿前猛地一拉缰绳,白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止住了步伐。 等候在此待封后大典开始的众臣,目光惊艳地看着镜弦翻身下马,将长枪扔给了一旁的侍卫,潇洒地走到了武官的最前方,与柳影并列站在了众臣最前方。 约莫半刻钟后,殿后涌出一队皇家仪仗,一旁宫人高呼道:“帝君到!” “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镜弦仅是弯身行礼,便站直了身体,抬头看去,九卿龙袍加身,本就妖艳的面容比一年前更妖艳了几分,身居高位的威严隐隐散发出来,让众臣不敢直视。 九卿身旁一名男子比九卿高出一个头,落后半步,身着金色宫装,俊逸的面庞不比九卿逊色,却带着些许忧愁,一脸郁闷地看向自己。 “咳……”镜弦差点咬了自己舌头,那不是陌璩又是谁? 镜弦就这么呆滞地看着陌璩完成了整个封后大典,然后头戴凤冠手掌凤印回到了九卿身旁。 “众爱卿今日辛苦了,为祝楚王凯旋归来,朕特地在御花园备了宴为楚王接风洗尘,众爱卿可随宫人前往。”九卿话毕,深深看了镜弦一眼,便收回目光,带着陌璩往殿后去了。 镜弦眼神闪烁着,和柳影对视一眼,迈着修直的长腿往御花园去了。大臣们都察觉到了九卿与镜弦间的不和,也没有人上来套近乎,镜弦自然乐的清净,找到御花园,随宫人入了席,独自垂目坐下,品着宫人奉上的佳茗。 众臣不久后才三三两两地到齐,规矩地坐在各自的坐席上,静静等候着帝君的驾临。 约莫两刻钟后,九卿才换了一身稍微轻便一点的龙袍,携着陌璩姗姗来迟。 随着九卿入座,珍馐玉食流水般送了上来,舞姬乐师纷纷开始表演,一派纸醉金迷之象。无论是高台之上的九卿陌璩,还是下方的柳影等一众大臣,都沉醉地看着场中的表演,仿佛今日只是一场普通的宴会一般。镜弦也笑意盈盈地看着场中的表演,偶尔对上温瑜投过来的担忧的眼神,只是笑着摇摇头,示意温瑜不用担心。 宴会将到尾声之时,九卿突然抬手止住了场内的歌舞,昏昏欲睡的众人立刻精神一振,心知正戏终于要开始了,纷纷聚精会神地看向九卿。 只见九卿将手中金杯往桌上一顿,诡异一笑:“今日封了帝后,前几日选好的几名宫郎也便该入宫了,朕便趁今日给他们封了位份吧。” 一旁的宫人闻言,拿起盘子中的圣旨,朗声宣读道:“吏部尚书嫡子王言琚,封禾贵君,兵部尚书嫡子李硕寒,封四大伺君之贤伺君……帘阑,封四大伺君之德贵君。” “砰——”镜弦手中的杯子猛然掉落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九卿仿佛没有察觉,轻轻拍了拍手,殿后应声走出三名男子。当先两人面容俊秀,儒雅地笑着向九卿行了一礼,然后坐到了一旁宫人临时摆好的席位上。最后一人竟带着一个金丝编制的面具,只露出瘦削的下颚,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僵硬地行了礼,别扭地转了半圈,也坐到了一旁的席位上。 别人不认识,镜弦又怎会认不出最后那名男子呢,他的气息,一丝一毫,在北疆的无数个北风嘶嚎的深夜里,一刀一刀深深刻入了自己心底深处,莫说带着面具,就算是换了皮,自己也可以一瞬间认出他来。 九卿视线扫过下方不明真相的众臣,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一旁脸色变换的镜弦道:“朕还是皇女之时就常听说,楚王舞艺乃京都一绝,奈何从未有机会欣赏,不如今日让朕大开眼界一回?” 众臣闻言都脸色怪异地低下了头,虽说舞一曲并无伤大雅,但楚王毕竟是北征大将军,方才凯旋归来就让楚王献舞,无疑是要落楚王面子。 镜弦闻言冷哼一声,将视线从帘阑身上挪开,一时不知九卿想耍什么诡计,便淡淡道:“臣刚刚出征归来,陛下就让臣当众献舞,不怕寒了众将士的心吗?” 九卿凤目微眯,缓缓看向帘阑用衣领挡住的脖颈道:“楚王这是一路赶回来忘了吧,当初可是楚王自己说的要为朕一舞呢,莫非是骗朕的?” “臣怎敢欺君呢,只……”镜弦轻笑一声,顺着九卿的目光看去,帘阑衣服领口本就不高,却被他努力扯着遮向脖颈,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而透过皱皱的衣领,一道血红的符文露出狰狞的一角,盘踞在帘阑脖子上。 镜弦声音猛地顿住,眼露杀气地看向九卿,旁边护卫拔剑上前护住九卿,却被九卿无所谓地挥手让他们退了下去。 就在一众大臣受不了九卿与镜弦压抑地对视时,镜弦突然爽朗地笑了起来:“陛下不说臣都快忘了,臣是答应过陛下来着。” 镜弦站起身就想场中走去,九卿却突然叫住了镜弦:“慢着,楚王怎能和凡夫俗子一般,朕专门为楚王准备了云台,还有这舞服也是专门为楚王准备的。” 众人顺着九卿手指望去,不远处,一座一丈见方的高台离地数丈,凭空悬在天际,四周绣着祥云白鹤无数,端的是精秀无比。 “臣,遵旨……不过这铠甲挺适合臣的,臣就不换舞服了。” “哦?朕觉得舞服更适合一点,阑君你觉得呢?” 突然被点到的帘阑抿着薄唇,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是。” 镜弦瞥了一眼帘阑,随即夺过宫人手中的舞服,往一旁的阁楼去了。宽阔的御花园就这般突然陷入了寂静,帘阑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那,任由众人视线不时从自己身上掠过,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众臣瑟缩地盯着眼前的桌子,仿佛上面有花一般,温瑜无力地握着拳,压抑着怒火,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反而给镜弦惹来麻烦。 上百人中,只有九卿愉悦地勾起唇角,闲适地饮着陌璩倒的酒。 陌璩死死捏着玉壶,悄声对九卿咬牙道:“你答应过我不会为难他们的,为什么今天要封帘阑为德伺君,还要让楚镜弦献舞!” “哦,是吗?朕怎么记不清了……唔,当初不是你自己要替帘阑做帝后的吗,那朕就只好封他为伺君咯。”九卿唇边的笑意又扩大了许多,楚镜弦,你喜欢的人,只能做我的伺君,现在的你,很愤怒吧…… 陌璩愤怒地坐了回去,目光狰狞地盯着九卿,却只能让九卿的笑意愈发浓郁。 一炷香后,镜弦从远处缓缓走了过来,微散着三千青丝,不施任何粉黛的容颜甚至比高台上的九卿更加美艳,一袭素白的广袖衣裙,仿佛谪仙降世,带着无尽仙气自花园中现了出来。 镜弦冷冷一笑,便展开轻功飞跃上云台,看呆了在场的所有大臣宫人。 九卿恨恨地看着竟然连一袭素白衣裙也能穿得如同天仙下凡的镜弦,转向帘阑道:“阑君的琴艺亦是一绝,不如便为楚王伴乐吧。” 帘阑微微一顿,示意身后宫人拿来一把古琴,竟呈冰火两色,波光流转,众人仅仅是看过去,就觉得自己似乎要自燃起来,下一瞬又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万年冰层之中,连着魂魄也要被冻住。 帘阑随手试了下音,摄人心魄的琴声不带一丝感情,裹挟着无尽的冷漠响彻在皇宫之中。云台之上,镜弦冷冷地看了一眼九卿,一咬牙便随着琴声缓缓舞了起来。 飘逸绝伦的身影如游龙般舞动于云台之上,惊艳了风云,周遭名贵的奇花异木也失了色彩,众人眼中只剩下了镜弦惊世夺目的身影,就连九卿也看得呆了。 镜弦飞舞着身姿,向帘阑看去,他竟一眼都没看自己,全神贯注的拨着手中的琴,神魂都沉浸到了冰焱琴中 缓缓地闭上双目,没有人注意到,镜弦的裙摆上溅上了殷红的鲜血,也没有人看到,帘阑指尖划出深深血痕,鲜血滴落琴面,冰焱琴流转的赤红光芒逐渐压住了冰蓝之光。 帘阑的琴声愈来愈急促,声调愈发诡谲,镜弦的身姿狂舞间如同疯魔,不复开始的仙逸。 众人迷醉间,琴音铮的一声戛然而止,镜弦也猛然停住,似鬼似人,凄冷地俯视着众人。 琴声戛然而止的一瞬,场中众人无一例外的一口鲜血喷出委顿下来,半晌,眼神才逐渐清明过来。帘阑也一口鲜血涌出,又强行咽了下去,露出来的薄唇已没有丝毫血色,双手力竭地颤抖着搭在琴上,重新垂下了双眸。 镜弦落到一旁的石子路上,一言不发地冷冷看着众人,顺势平息着混乱的内息。 九卿即使有蛊虫护体,也没能挡住直入灵魂的魔音,喘息着从琴音中醒来,面目扭曲地瞪了一眼镜弦,随即又收敛了神情看向帘阑。 帘阑察觉到了九卿的目光,睁开眼放下冰焱琴,提起不多的内力,上前为九卿平息着琴音造成的混乱。 陌璩算是所有人中受到帘阑琴音伤害最轻的,想要接替脸色苍白的帘阑为九卿疗伤,却被九卿狠厉地一眼止了回去。 柳影功力甚至与帘阑镜弦二人不相上下,但依然在帘阑不要命的魔琴之下回复了良久才清醒,待众臣不知所措的略微清醒,便连忙让宫人将大臣都送了回去。温瑜不安地看着僵持的四人,只能无力地尽力赶回府中,快些将消息告诉等在府中的辰三熙月两人。 第九十一章 镜弦双手环胸,冷眼看着帘阑为九卿疗伤,待帘阑缓缓收了功,才冷然对九卿道:“你究竟要如何?” 九卿淡淡抬眼,诧异道:“楚王这是何意?莫非是不满今日朕的招待?” 镜弦冷哼一声,目光讥讽地盯着九卿:“这里没有别人了,又何必继续做戏?你用帘阑逼我献舞,难道只是为了落我面子吗?” 九卿摇摇头,满意地看向镜弦用灌木挡住的裙摆:“自然不是,楚王不如过来谈,离朕这么远是怕朕吗?” 镜弦面色一沉,她自然知晓九卿莫名其妙的这句话是何意,好一个华美的云台,竟装上了钉板,众人在下面坐着都看不到,自己则被九卿用帘阑性命威胁,莫说是顶板,就算是尖刀也只能忍痛跳完。 感受着疼痛到麻木的双脚,镜弦也懒得接九卿的话,转向帘阑,眼中终于带上了些许暖意,柔和地看着帘阑对九卿道:“把帘阑身上的符蛊解了,兵权我还你便是。” 九卿妖娆一笑,挑起了身后帘阑的下巴,细细端详一眼后,缓缓靠到帘阑身上:“兵权朕不怕你不还,至于帘阑,他现在是朕的伺君,解不解蛊,是朕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镜弦双目威胁地眯了起来,浓厚的杀气从体内涌了出来,让帘阑、陌璩两人都禁不住一寒。 九卿却仿佛没有受到影响一般,反而开心的反手攀上帘阑脖颈,红唇几乎贴上帘阑侧脸,娇笑道:“帘阑你说是吧。” “是,属下只属于陛下。”帘阑平淡地说道,甚至冷漠地没有看镜弦一眼,却没人看到,金丝面具下,他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是惨白无比,没有焦距避开镜弦落向后方的星眸,失去了往日的所有光彩。 “咯咯咯……”九卿停不住地笑了起来,起身走向镜弦,玉手轻攀镜弦柔肩,将红唇凑到了镜弦耳边悄声道,“楚王听到了吧,朕可没有逼他,你比朕了解他,你觉得,他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命甘愿呆在朕身边吗?如若不是,他又为何甘愿侍奉朕呢?” 镜弦脑袋嗡地一声陷入了混乱,他当初拼死也要为自己挡住硫炎珠,自然是不可能的,那就只会是…… “楚王殿下,属下心悦的是陛下。”不远处的帘阑突然开口,垂着头的陌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却强忍着不敢露出分毫。 “不可能,休想骗我。”镜弦语气依然坚定,然而眼中即将破碎的脆弱,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 “他前面说喜欢你,不过是与我置气罢了。”九卿轻描淡写地笑语,终于击碎了镜弦心中的最后一缕猜疑,镜弦眼前一黑,感觉自己仿佛随时都会瘫倒在地,却又倔强地定在那里不肯倒下。 “帘阑骗了楚王,还请楚王恕罪……”这是镜弦五感尽失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镜弦眨了眨双眼,仿佛能看到眼前的残宴了,又闭了闭眼,听到耳边闷闷的风声逐渐清晰起来,缓缓睁眼,帘阑三人已经走了,只有凌乱的桌椅横在空地之中,甚至没有一个宫人来收拾。 镜弦深深吸了口气,深深看了一眼帘阑最后在的地方,转过身向宫外走去。随着镜弦脚步落下,三千青丝竟从发根开始缓缓变白,到镜弦走到青石路尽头时,发尾也尽数花白,雪白的没有一丝杂色,在夕阳的余辉中泛着血红的光辉。 失魂落魄地出了宫门,没有一个宫人侍卫拦住镜弦,走了两步,就迎面撞上匆匆前来寻人的熙月。 “啊!!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熙月惊呼一声,一句话未说完就哭了出来。 “没事,我们先回去吧。”镜弦对熙月淡淡一笑,平静地道。 “是……啊,小姐你受伤了?”熙月惊慌中只看到镜弦的白发,走了几步,嗅到血腥味,才发现镜弦雪白裙摆之上的竟然是血迹,可镜弦走路又没有丝毫异样,身上也没有受伤的痕迹。 “无事,回去说吧……” “是……” 熙月紧张地紧跟着镜弦,刚才急切之下,温瑜慌慌张张地没有说清原委,自己就和辰三分开前来寻找镜弦了,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熙月惶恐地给辰三发了信鹰,随着镜弦一步步走回了楚王府。 回到楚王府,收到消息飞速赶来的辰三、温瑜两人已焦急等候在门口,看着远远看到失魂落魄走来的镜弦,慌忙迎了上去。 “楼主您……”辰三话刚出口,镜弦直愣愣地盯着脚下,错过辰三走向府门。 熙月拉着辰三跟上镜弦,顺便小声问温瑜:“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姐怎么会变成这样?” 温瑜苦笑一声,将宫宴上的事大致说了一下,但镜弦献舞后发生的事情温瑜也不清楚,他也不知怎么会这样。 三人正商酌着如何劝慰镜弦,镜弦便回过头对三人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辰三也别跟着我了。” 镜弦说完,也不理会身后一脸担忧的三人,径自进屋去了。熙月三人忧心如焚,怎肯回去,只有温瑜为魔音所伤,被熙月强令回去休息,辰三守在主屋外的树上,防备着前来窥视的人,熙月则在主屋前来回踱步,不时紧皱绣眉向屋内张望。 镜弦主屋后修有一潭活水温泉,镜弦褪去染血的衣裳,露出羊脂玉般柔美的胴体,毫不理会脚底的伤口,缓缓坐进泉中,一缕缕血丝漂荡而起,渐渐染红了泉水。 镜弦静静整理着混乱的思绪,总觉得帘阑今日的表现太过异常,良久,猛然起身换了一袭夜行衣。随意上了辰楼上好的伤药,随着一阵难熬的剧痛,紧接着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麻痒,深可见骨的伤口竟缓缓愈合了。 坐立不安地在屋内等到亥时,镜弦避过屋外的熙月辰三,隐入夜幕之中,幽灵般向皇宫潜行而去。 此时,金凰宫内,空旷的大殿上只有九卿帘阑二人,所有宫人侍卫都颤颤巍巍守在殿外,就连身为帝后的陌阑也被迫等候在殿门外。 九卿一身宽松的金色双凤长袍,斜卧在软榻上,挑起细长的丹凤眼看向帘阑,侵略性十足的勾起唇角打量着帘阑,帘阑则半跪在软榻之前,低着头一言不发地任由九卿打量自己。 半晌后,九卿才冷哼一声:“你到现在还不愿意侍奉朕吗?莫非你认为今日之后楚镜弦还会原谅你?” “属下不敢。”帘阑淡漠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反而惹得九卿愈发愤怒。 “你每天就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今天你不是还把朕的臣子宫人全都弄得吐血,不就是为了楚镜弦报复朕吗?!是不是非要朕在自己心口捅一刀你才罢休!” “属下没有此意!”帘阑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惶意,急切地辩解道。 “哼,没有……你就这么不愿意侍奉朕吗?朕到底哪里比不上楚镜弦!”九卿恼火地咆哮着,将手中玉如意狠狠砸到地上,碎裂的玉片擦过帘阑手臂,帘阑却动也不动丝毫。 九卿自嘲地笑着,重新缓缓斜倚在软榻上:“那便耗着,朕到要看你什么时候愿意……对了,若是你让楚镜弦知道了真相,可别怪朕让她早早去见阎王。” 帘阑星眸中闪过一抹杀意,又立刻被很好的掩饰了下来——对不起,弦,我只想你好好活着……忘了我吧…… 九卿看着帘阑低头不语的样子,冷哼一声就要就寝,随着殿外一阵风吹过,殿檐上传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响动。 帘阑呼吸一窒,又立刻稳住气息,强作镇定地起身走向愣住的九卿,缓缓俯身抱起九卿,唇角挂上一抹暧昧的笑意向内殿走去。 正巧看到这幕的镜弦一个气息不稳,险些落下地来。一口心头血吐出,镜弦颤抖着勾住殿檐的双手,踉跄着躲开侍卫,逃出了皇宫。 一直竖耳听着殿内动静的陌璩察觉到了镜弦的离去,猛然意识到不对,打退试图阻拦的宫人,闯进了内殿,九卿正怒火冲天地抓住帘阑手腕,指甲深深陷进了帘阑肉里,气的声音也在颤抖:“你什么意思,把朕抱进来又像见到洪水猛兽地退开?!” 陌璩连忙跑上前掰开九卿的手:“陛下恕罪,帘阑他今天弹琴伤了心智,您别和他一般计较,等他调养半日便好了。” 陌璩说罢,不由分说将帘阑推了出去,来不及叮嘱帘阑,便又匆忙回到内殿照应愤怒的九卿。 踉跄离开皇宫的镜弦没有回楚王府,避开守城的士兵,翻出城墙去了城外的别院。推开别院后门,夜幕中的镜湖沐浴在月光下,一如既往的柔和,那个永远会眼含笑意看着自己的人,笑起来依然那么好看,却不再是对自己笑了…… 静静坐在往日嬉闹的白玉桌旁,拿出那支帘阑亲手雕琢的木簪握在手心里,即使在深秋的寒夜中,也依然散发着阵阵暖意,温暖着镜弦寒冷的娇躯,可那柔柔暖意却再也无法透入心扉。 夜风吹拂着镜弦一头白发,在空中不受控制的翻飞打结,符蛊的存在,总让镜弦觉得有些蹊跷,思绪混乱的思考了一夜,镜弦潜回楚王府,在正厅留下兵符和楚王印,孑然一身离开京都,买下一艘船,高价雇了几名船夫水手,顺流向南去了。 第九十二章 京都,镜弦刚离京,宫人就带着九卿的圣旨到了楚王府,却发现镜弦不在府中,只有兵符和楚王印端端正正地放在楚王府正厅中。无奈之下,宫人只好拿着兵符与楚王印回宫复命。 熙月好不容易待宫人离开,焦急地下令辰楼全力寻找楚镜弦,但镜弦既然要走,又岂会让辰楼察觉,故此,一天天过去了,却没有任何消息。 宫内,九卿看到镜弦留下的兵符,冷笑一声,摆摆手让宫人退下了。 空无一人的大殿中,九卿拿起兵符,对着兵符低声喃喃,仿佛那就是镜弦一般:“楚镜弦,没想到你还把兵符留下,就这么怕我杀了帘阑吗?还有楚王印……你又去哪儿了,是还不死心吗,还是退缩了?没关系,不管你想做什么,帘阑,都只会是我的!” 放下印,九卿推开殿门,向帘阑住的临玉宫而去…… 京都因镜弦的突然失踪引起一个小轰动时,镜弦已远离了那是非之地,到了千里之外的一个海岛上。 穿过云雾掩映的丘陵,前方云雾乍开豁然开朗,只见几座木屋被青竹掩映,一旁的林间空地下,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俊逸男子和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正在下棋。镜弦出现在树林边的一瞬间,正在苦思冥想的老头突然一跳三丈高,直直想镜弦蹿来,把桌上的棋盘都打散了。 “小弦弦!你终于想起来看为师啦!呜呜呜,为师都想死你了,你才来!” 镜弦侧身避开如同白鹤展翅般扑来的老头,撇撇嘴,转头向中年男子道:“爹爹……” 中年男子这才转过头来,看到镜弦,宠溺地一笑:“弦儿,来啦。” “嗯……”镜弦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连忙无所谓地问道,“爹爹在这过的好吗?” “好好好,为师能不让他过得好吗!”还不等楚靳说话,北阎就不满地叉腰道,“你们能不能尊重下老人!还有小弦儿你,怎么只叫你爹爹不叫我?” 还不等北阎挤出几滴委屈的泪水,楚靳就毫不客气地戳穿了北阎:“你就不用打岔了,不就是不想承认输棋吗,还故意把棋盘打翻。” “谁说我输了的?打散了就再来一盘,看我不把你杀的落花流水!”北阎咋咋呼呼喊着,把棋子分开作势就要再来一盘。 “不下了不下了,天天耍赖没意思。”楚靳摆摆手,独自离开往林中去了,他看得出来镜弦此来是有事找北阎。 镜弦看着楚靳的背影,咬了咬唇,缓缓看向北阎。 北阎叹了口气,收起了一脸的玩世不恭,神色也有些凝重,看着欲言又止的镜弦,摇摇头道:“放心吧,为师没把你那些事告诉你爹。” “谢谢师父……”镜弦紧紧抿住红唇,神色也有些复杂,自己师父的情报网,连辰楼都比不上,知道自己的消息也不奇怪,还好他没告诉自己父亲,自己实在不想楚靳担心自己。 北阎看着镜弦的模样,苦恼地挠挠头,一甩袖子道:“为师帮你去杀了那两个崽子吧,省得……” “不要!”镜弦惊呼阻止道,“我自己来就好!” 北阎顿了顿,气呼呼背回了手:“你就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吧,那臭小子有哪点配得上你,你就该把谟天都收了,然后自立为王,再把金凰也收了。依我看你做皇帝比那九卿好多了,至少百姓会过的比现在好。” “师父……”镜弦无奈地嗔怪一声,止住了北阎的话,“徒儿没兴趣做那皇帝,现在这样也挺好的,百姓过的也不赖嘛。” “行行行。”北阎白着眼挥挥手,“那你这次回来是做什么的,别说来看老头子我的,我可不信。” “……徒弟,想求一个解蛊之法……”镜弦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北阎倔脾气一发,撒手不管了。 “解蛊?什么蛊?”北阎诧异地问道,显然还不知道蛊毒的事。 “符蛊。”镜弦有些紧张地看着北阎。 北阎白了一眼浑身紧绷的镜弦:“可以解,就是有点难解。谁中蛊了,莫非是熙月那妮子?” “不是……师父你就别问了,你就告诉下我怎么解就好啦。”镜弦摇着北阎的衣袖,生怕他知道是帘阑后,一怒之下不给解蛊之法。 北阎狐疑地眯起双眼,半晌后突然道:“是你那小情郎?!” “啊……不……”镜弦直接愣住,想要反驳却说不出口。 “不说不说,打死你我也不会告诉你解蛊之法的!休想,就留这陪着老头子吧!”北阎气鼓鼓地扭过头,自己小徒弟那么可人,那小子竟然敢始乱终弃,他不打死那小子就算好的了,还要给他解蛊,怎么可能。 “师父……”镜弦揪着北阎的衣袖,眼巴巴望着,就是不放北阎离去。 “不救!他休想!他凭什么!”北阎内力一放抖开镜弦玉手,气呼呼回去了。 “不是,师父,不是那样的,徒儿觉得此事别有蹊跷!” 镜弦的声音远远送后面传来,北阎撅着嘴,哪管他有什么蹊跷,回屋生闷气去了。 镜弦独自站在树林旁,忽然若有感应地回头望去,楚靳正站在一颗青竹旁含笑看着自己。 “爹爹……”镜弦眼眶一红,还是忍不住清泪滚滚流了下来。 “唉……”楚靳叹了口气,上前搂住镜弦,轻拍着镜弦后背,温言安慰道,“有什么事可以和爹说说,不用一个人憋着。” 镜弦使劲摇了摇埋在楚靳怀里的头,半晌才站起身,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没事的爹,我自己可以处理。” “好吧……有什么和爹说就好。”楚靳也不勉强镜弦,揉了揉镜弦的头,在镜弦不满的嗔视下,笑着往屋内去了。 第二日,北阎刚出门就被突然出现的镜弦吓了一跳:“你想吓死为师啊!” 镜弦二话不说,拉着北阎就向后山走去,知道确定楚靳看不到了,镜弦才松开北阎,啪一声跪在地上:“师父,就当徒弟求您了,当初您不是答应过徒弟三个条件吗,还剩最后一个,就让徒弟任性一次吧……” 北阎苦下脸,不甘地劝道:“弦儿你再好好想想,世上这么多男子,你为何非要执着于那小子?” “徒儿……没有理由,就是喜欢他,他在地方就像极乐之地,让我欢喜无限,没他的地方就像无间地狱,一刻也呆不下去。徒儿只想去求证清楚,如果,他真的心里没有我,我便回来,守着爹爹和师父,哪儿也不去了。” “你!”北阎气的一句话说不出来,终究还是不忍见自己的小徒弟整日失魂落魄的样子,恨恨道,“跟我来!” “是。”镜弦乖巧地应了声,惊喜地跟上北阎。 北阎带着镜弦穿过一道狭长的地道,进到了岛屿下方,半盏茶后,到了地道的尽头,前方一堵厚重的石壁挡住了两人去路。北阎在墙上敲打了几下,内力一涌,推开了石墙。 一方冰蓝的世界映入眼帘,石墙后是一个十丈左右的石室,皆被冰蓝的寒冰覆盖着,石室正中央是一个半丈见方的石台,密密麻麻爬满血色符印。 北阎神色难得的肃穆了起来,走进石室,向一旁放着灵位的祭台行了一礼,镜弦也跟着行了礼。 “这是你师祖当年发现的一间密室,当年还在江湖上引起过一阵风波,打打杀杀死了一大半江湖中人,甚至牵扯到不少官员富商,你师祖去世后,才渐渐平息,现在大多数人都以为是传说,但其实是真的——当年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绝世功法,济世诀。” “济世诀?怎么听着像一本……书,圣贤书。”镜弦嘴角一抽。 “咳,是有点像。”北阎神色尴尬地咳了一声,“不过,它真的是一本绝世神功!练成后,不但内力大增武功盖世,而且百毒万蛊皆不侵,并且,可以用自身的血解掉大多数蛊毒,符蛊就是其中一种。” “真的?!”镜弦惊喜地看着北阎,“多谢师父!” “自然,不过你不用练也是万蛊不侵了!”北阎颇为自得地扬起头道,“当年我给你配的那些草药,可是天上地下独此一份。” “就是你天天逼我吃的那些奇怪药丸?”镜弦眯了眯眼,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迹象。 “咳咳,那可是好东西,别人求还求不来的呢!” “那可不可以用来解蛊?”镜弦突然想到。 “不行,只能提前预防。而且符蛊在万蛊之中名列前十,不是一般草药能解的。”北阎闻言立刻摇了摇脑袋,打破了镜弦的想法。 “那我还是练那个济世诀吧……” 北阎从祭台下找出一本泛黄的书,拍去上面的灰尘,递给了镜弦:“这是那本功法,需要结合这个石室才能练成。因为这本功法只能女子修炼,所以我和你师祖都没练过,只能靠你自己了。” “嗯,多谢师父!师父不用担心,徒弟肯定可以练成的!”看着北阎担心的模样,镜弦轻声安慰道。 北阎定定看了镜弦一会儿,叹了口气:“你就安心在这闭关吧,外面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北阎说完,便出了石室,反手关上了门。 镜弦淡淡一笑,回身在中心的方台上盘膝坐下,细细看起了手中的济世诀。 第九十三章 翻开古朴的封面,首页便是几个浓墨书写的篆字——心怀天下,方得济世。 镜弦不解地沉吟了一下,便继续看向后面了。济世诀本身并不算晦涩难懂,镜弦又格外聪颖,仅一个时辰后便熟读了全册,开始照着上面的经络图运行内力,随着内力的运转,镜弦下方的冰台内,那些诡异的血红符文仿佛活了一般,扭动着爬满了镜弦的身体,在镜弦柔滑雪肤上变幻着形态。 在镜弦闭死关之时,急得上火的熙月、辰三终于收到了北阎传去的消息,两人总算放下了心,按照北阎的指令留在京都,搜集着九卿的一举一动。 而九卿就像忘了镜弦的存在一般,既不给镜弦定罪全国通缉,也不关心镜弦去了哪儿,甚至连寻找镜弦的探子都没派出,只是每天照常处理国事,然后去帘阑住的临玉宫,不到半个时辰后又怒气冲冲地出来,被闻讯赶来的陌璩安抚着送回金凰殿。 大半年很快就过去了,冰台中的血红符文几乎消失殆尽,爬满镜弦身上的血色符文也渐渐融入了血肉,只能看到一丝淡淡的痕迹。时间依然在不停流逝,随着符文彻底隐入镜弦体内,一股飓风突兀地席卷了冰室,就连一旁的祭台也仅在飓风中支撑了一刹,就被撕成了木屑。 镜弦缓缓睁开双眼,飓风随之骤然停止,木屑如同雪花般洒了一地,暗红色的光芒从镜弦眼瞳中划过,又消失在了眼底深处。 静静坐了半晌,镜弦才从长时间的闭关中清醒过来,目光僵直地看了圈冰室,面无表情破开石门,散发着冰冷的身躯消失在冰室之中。只有冰台中黯淡的血色符文散发点点红芒,在空寂的冰室中缓缓生长,等待下一个传承者的到来。 镜弦步出冰室,向楚靳和北阎住的小屋走去,不出意料,两人又在无聊地对弈,而北阎显然占尽优势,喜上眉梢地笑着,落了最后一颗子:“哈哈哈哈哈!看吧,都说了老夫棋艺比你厉害,这下看到了吧!” 镜弦扬起一抹笑意,飞身上前,直到一丈之外北阎才察觉到镜弦的气息,带着还未褪下的喜意,猛地转身向镜弦看去。 楚靳显然是从北阎出得知了些事情,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是抬起头一脸慈爱又心疼的看着消瘦了许多的镜弦。 “哈哈,小弦儿,你终于出关了啊,再不出来你爹得把我念叨死了!”北阎口上说的随意,脸上却明显松了口气,毕竟那济世诀他也没练过,心中也拿不准会出什么事。 镜弦撅了撅嘴,白了眼北阎笑着安慰道:“我能出什么事,你们也不用整天担心我,现在师父你都不一定打得过我呢!” “没良心的,为师把你教这么优秀,你就想着怎么打赢为师啊!”北阎笑骂着一个暴栗打向镜弦。 镜弦顿时泪眼朦胧地捂着额头向楚靳控诉道:“爹爹,师父他欺负我。” 楚靳好笑地白了眼镜弦,心中的感概到被镜弦的胡闹冲散了许多:“活该……” 嘴里骂着,楚靳终究还是不忍心,起身揉了揉镜弦白皙中被打得微微泛红的额头。 经过长时间的闭关,镜弦心中冷静了许多,再回头看以往的事,就觉得像梦一般,看得无地自容。但是迫于无奈,回京势在必行。 镜弦辞别楚靳和北阎,如同来时那般,毅然踏上了回京之程。 由于离京太久,许多消息都不清楚,便先去往辰楼,打探清楚形式后再行动手。 辰楼一如走是那般,一个情报机构,竟有种红尘味道。炊烟飘荡在山谷上空,辰楼主楼屹立正中,仿佛擎天之柱为谷中众人撑起一片天地。 镜弦幽灵般避开周围岗哨,不动声色潜入了主楼之中。 同旧址一样,这里的主楼顶楼依然独属于镜弦,门上挂着一把有些锈迹的大锁。 镜弦摸出一根银针,捣鼓两下撬开了铁索,推开门一股陈味便散发开来。 皱着眉步入房中,屋内布局一如镜弦离开之时,只不过所有东西都覆上了一层灰尘,动作略大一点便扬起许多尘土,呛人得紧。 镜弦捂住口鼻,身若无物般游至窗边,打开尘封许久的窗户,随着阳光的透入,屋内才有了两分生气。 看着恍若隔世的屋子,镜弦长叹一口气,吐出无尽的感慨,翻腾出一个木盆,准备打点水来擦擦灰尘。 还未来得及动身,楼中就传来一阵簌簌声,声音在门口略作停顿,片刻后直接惊起一片灰尘,模糊了视线。 镜弦捂紧口鼻,急退两步,便见灰尘中冲出一个黑影,腾地抱住自己大腿:“小姐你可回来了!” 一句话未说完,便泣不成声。 镜弦又好哭又好笑地扒开来人的手,蹲下抱着安慰道:“对不起,之前怪我,也没知会你们一声就走了。以后不会了。” 怀里的人哭了良久才抬起头来,露出熙月一双通红的眼圈:“小姐你走就走,可以定要带上我啊!我和辰三找你找了半年,我们都以为你被九卿害了,还准备去给你报仇呢。” 镜弦拉起熙月,带到一旁坐下,拍着她抽噎不止的后背:“不会了,日后不会了,日后我去哪儿都带着你。” 熙月抽噎了半晌,才缓过劲来。 镜弦见人好些了,问道:“辰三他们还好吧?我看谷内岗哨都不多,一路上来,辰卫也不曾看见。” “啊!”熙月一惊,匆匆道,“糟了,我还得看着人呢!” 熙月话音未落,匆匆往楼下窜去。镜弦紧跟而上,见熙月奔向东南方的牢房,牢房门口,两名辰卫死死盯着一个镣铐加身五花大绑的女子。 熙月看到女子好端端在原地,才松了口气,扭头被无声跟来的镜弦一惊,低声道:“这人小姐认识,是柳影,不知为何,这几月间她武功突飞猛进,我和辰三他们完全不是她的对手。今早我们设下陷阱,混了十几种蒙汗药诱她喝下,这才把她药倒,绑了过来。” 熙月说着,翻腾出一根铁链,将柳影又捆了一道:“辰三他们去逼宫了,柳影如果在九卿身边,我们很难成功,所以便设法擒了柳影。” 镜弦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艰难地接受了会儿消息问道:“所以辰三他们现在都在皇宫?” “是。”熙月应了声,小心翼翼觑着镜弦表情。 “莽撞!”镜弦骂了声,反手塞了一粒药给柳影喂下,吩咐道:“熙月你同我进宫,你们将柳影关好。” 两人到马房牵过两匹马,匆匆朝京城赶去。 路上,熙月趁机给镜弦讲解当前局势,大致说完时,二人也赶至京城安定门外。 城外似乎没受宫变影响,依然有百姓在排队进出京城。 镜弦担心被人认出,弃马而去,趁守城士兵不注意,偷偷溜进了京城。 一入城,二人便施展开轻功,直奔皇宫。 外城百姓也与平时无异,甚至内城的官宦人家所在也没见异常,直到靠近皇宫才见宫门紧闭,隔绝了内外的联系。 熙月一看守城士兵,便显出身形,直直窜到领头那军官身前:“石副官,快开门!” 那石副官看到熙月,脸上浮现一抹喜色,连忙吩咐士兵将宫门打开一道口子,低声道:“叁大人往金凰殿去了。” “嗯。”熙月低低应了一声,穿过宫门便消失了踪影。众人不曾注意的阴影中,镜弦也随着熙月穿过宫门。 二人在宫中前行片刻,便听到前方传来连绵不绝的刀剑相击的声音。 镜弦本就迅速的速度又快了三分,冲过一条林荫道,就见两人于一片空地前缠斗在一处。两人皆手持长剑,身法速度极快,两人身后对峙的士兵看得头昏眼花,不得已都将目光移向别处。 镜弦定睛一看,二人已许久不见,一身黑衣轻甲,两眼血红怒火冲天,招招刺向对方要害的正是辰三。另一人宽袍窄袖,冷面无情,守式居多的便是帘阑。 帘阑那边的士兵身后,一人立于台阶之上,被一众士兵拱卫其中,眉眼含笑,颇有兴致地看着场中二人拼杀。恍惚间,镜弦竟以为自己看到了逝去的帝君。 闭眼甩了甩头,睁眼再看,阶上之人不是九卿又是何人,可相同的眉眼却和以往没有了任何相似之处。 见状,镜弦也无心与九卿争辩,直接闪身插入二人之间,一招空手入白刃夺了辰三的剑,翻手一掌将其逼退两步,紧接着反手一绞打落帘阑手中长剑。 辰三、帘阑二人猝不及防失去兵刃,正欲猱身上前合击闯入之人,猛然看清来人面容,都直愣愣呆在了原地。 眼见无人阻拦,镜弦持剑直奔台阶之上的九卿。 “快拦住她!”九卿率先反应过来,掐了个怪异的手势,又往侍卫身后躲了躲,露出半张脸叫道,“你叛国了还敢回来!你这是要谋逆!” 第九十四章 大结局 镜弦嗤笑一声,不理会辰三和帘阑的惊诧和询问,抬手三枚手里剑朝九卿飞去。 帘阑正欲打出几枚石子拦截,瞥见辰三出拳攻向自己,硬生生受了一击,好在打偏了三枚手里剑,捂着似是断了两根肋骨的胸口舒了口气。 九卿还要叫嚣:“你看,他心中的人是我,他宁愿……” “闭嘴吧你。”镜弦踢出一粒石子,封住了九卿哑穴。 “我回来不是陪你们玩你爱我我不爱你的弱智游戏的。” 九卿一愣,余下群演…哦不,众人也迷惘对视,齐齐怔住。 “九卿,你看看外面百姓过的都什么日子?你爹是个暴君,你是个昏君!你两加起来,就能总结出所有皇帝不能做的事大全了。我今天就为天下百姓换个明君!” 九卿张嘴反驳,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无声的咒骂着。 镜弦懒得读她的唇语,猱身上前,杀气腾腾朝九卿攻去。 镜弦战神的威名犹盛,侍卫们见她朝自己杀去,整齐划一倒退三步,露出了躲在后面的九卿。 帘阑大惊失色,想要去救,却破绽大开,被辰三和熙月一人攻下盘,一人擒上路,转瞬就被摁倒在地。 眼见镜弦剑尖就要刺入九卿心脏,帘阑嘶声大喊:“她给你下了血傀蛊!不能杀!” 镜弦剑尖在九卿身前一寸停下,帘阑和九卿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曾涌出,就见镜弦指尖在剑刃上一抹,随意将血涂抹在剑身上,不过两息,就将涂抹了血的剑,送入九卿心脏。 熙月辰三此时才从帘阑的话中反应过来,目眦欲裂地向镜弦冲去。帘阑也慌乱地爬起,朝镜弦跑去。 熙月最先冲到,抱住镜弦号啕大哭:“小姐,你怎么这么傻啊!” 辰三随后也扑了过来,眼睛瞬间比被打了两拳还红几分。 帘阑大悲之下失了力气,还未跑到,便跪倒在地,木然望着镜弦的方向。 辰楼所属皆大受打击,跪成一片。不明就里的侍卫们见此,不可置信地看着镜弦倒下,也哀痛地跪了一地。 而镜弦没有防备之下,被熙月大力一揽,立足不稳,又被辰三一撞,跌入熙月怀中,顺势被揽着倒下。眼见这不过几息,就成了自己的追悼现场,只恨不得真去了才好。 看着眼中含恨的镜弦,辰三连忙阻止了熙月的哭号道:“楼主你说,我们一定全部办到。” 镜弦心脏又是一梗,闭了闭眼,才咬牙切齿道:“我,没,事!” 好不容易化解完这场乌龙,镜弦召集众臣,凭借着之前的威信,压住了反对的声音,又从皇室宗族中找出一位有着济世安民之心,匡扶社稷之才,却被贬去南蛮之地的宗亲,扶持其坐上皇位。 待局势稳定后,镜弦及辰楼中人逐渐隐退,淡出众人视野。 只是,南方地界上,新出现了一方江湖势力,名为夜白楼,黑白两道、官商世家的情报,没有夜白楼不知晓的。 夜白楼楼主精通易容之术,无人知其真正长相。只知道其常年在外游历,惩恶扬善,治病救人。 副楼主也是一奇女子,似乎有一夫君,虽然他极少露面,但二人默契十足,不曾沟通,便将突然到来的敌人耍得团团转。 夜白楼情报堂对面,是天下第一酒楼——济世楼,传闻说,济世楼掌柜是落魄贵族之子,幼时尝遍世事冷暖。后以弱冠之龄开起这家济世楼。 济世楼每月初一十五皆会在西南角的贫民窟施粥,还出银子挖掘灌溉沟渠,修缮了通往附近村镇和外地州县的路,往来百姓借此进城做些买卖,生活皆宽裕了不少,孩子们脸上都有肉了。 科考的学子们则发现了一本新书,名为济世经。看似是医书,实则内中详述了历代史实,并拓展叙述匡世济民的理论内容及实践之法。 这书极厚,却意外的便宜,算下来,售价不过与纸价相当,墨水钱怕也是卖书者自掏腰包。因此,此书大多被寒门学子买去研读,多半还是当做认字和习字的字帖来用。毕竟,这书中字写的极好,笔画苍劲有力,颇具风骨。 直到半甲子后,一名考生发现,这《济世经》竟还有藏头文,将前头两任帝君批驳得体无完肤,这才被诸多学子研读,又引起翰林学士的注意,方发现此书极有价值,后又在科举中频频出现。 由于《济世经》与济世楼出现时间相差无几,众人都道那书是济世楼的落魄贵族掌柜所写。因此,当出现传言,说《济世经》乃前朝楚王所作时,众人顿时吵作一团。直到济世楼掌柜出来辟谣,说那不是谣言,才稍作平息。 后来,也有人挖出了女皇九卿,战神楚王与一不知名影卫的狗血故事。只是,《济世经》末尾的一句话,打消了人们探究的念头。 “休忘少时凌云志,尽付今朝有情人。当从济世安民愿,不负垂髫梦中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