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封印》 第一章 “两位姑娘大清早的上门找左北斗,有何贵干?”北斗神情冷淡地双手环胸,不爽的睥睨着门口的访客。 “大大大……大胆!”一名看似侍女的姑娘,红透着双颊英勇护主。“你你……竟敢在颐琳格格面前袒胸露背,该当何罪!” 小侍女的慌乱与颐琳格格的冷艳平静,形成强烈对比。 “不好意思,我向来有早上打赤膊练功的习惯,只能怪两位来得不是时候。”这格格的脸皮彷佛冰雕的,不知他若当场来个全裸画面,她脸上会不会有点姑娘家该有的羞怯。 “谁来找老六啊?”左家简陋的后院传来好奇的询问。 “啊,端王府的格格!” “什么?”一群练武练得浑身是汗的左家兄弟光裸着上身,急急冲出来看美女。 “就是她,上回当场打退老六提亲之礼的格格就是她!” 十来个左家男人火速集合在门口,瞻仰这位冷艳格格的尊容,双眼闪烁着敬佩的璀璨光芒。面对一群肌肉累累的男人,小侍女吓得差点口吐白沬。 向来嘻皮笑脸的北斗始终充满敌意的瞪视访客。面对他半年前上门提亲、却悍然赶他出府的女人,他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我要你的镖局替我保一样货,左北斗。”绝艳的姿容没有半点表情,连嗓音也是冷的。 “妳这是在求我,还是在命令我?”这女人,连拜托别人帮忙的架子都摆得忒大。 “别忘了,你的北斗镖局是我端王府在背后撑起来的。” “放屁!北斗镖局靠的是实力和信誉。”关她端王府什么鸟事! 两人之间霎时爆出冷冽火花,相互对峙。 颐琳的冷睇中渐露讪笑,笑得极其轻蔑。“不愧是贫寒家族,下流话说得还真顺口。”所以说,人一旦贫,就免不了贱。 “我不但可以说下流话,还很精于干下流事。妳要不要试试?”北斗额暴青筋地狠狠笑着,努力不把双手掐在她脖子上。 “不用试我也看得出来。我没空跟你闲扯,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务必将我交托给你的货由南方送回北京来,限你一个月之内办到。” “大小姐,我可是北斗镖局的总镖头,不是妳家长工。” “如果你连这点任务都办不到,当我家长工还嫌不够格。”交代完毕,颐琳冷傲地转身上轿。 “就算我办得到,也懒得接妳任何请托。”她这娘儿们甚至连个“请”字都没说。 “你会接的。”颐琳在轿门边斜睨冷笑。“否则百灵就得乖乖嫁给大她七十岁的老头,白白糟蹋一辈子。”百灵是端王府里年方十六的小格格。 “百灵?妳到底要我保的是什么货?” 颐琳微瞇胜利的双眸,观赏北斗焦躁的糗相。“我要你押送的货,正是百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单纯的事,云南平郡王向咱们端王府提亲,为了与平郡王攀上关系,家族中一致决定由百灵出嫁,伺候那个一脚已经踏在棺材里的老色鬼。” “荒唐!”为了攀权附势,居然要把一名纯真少女嫁给几乎快翘辫子的老头。 “百灵的送嫁队伍已在昨天出发,我要你做的事,就是把她给追回来,送回北京。” “那平郡王那儿该怎么交代?”他把该送往云南的新娘截回北京,平郡王的人马岂会善罢甘休? “我来顶替这个新娘的位置。” “妳?”他不敢相信,他竟然在颐琳眼中看到兴奋的光芒。颐琳虽然是百灵的小姑姑,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 “平郡王指名要娶的是咱们家的女人,可没说嫁过去的非得是百灵不可。”她自信比百灵更具倾国倾城的姿色,平郡王绝对会拜倒在她的美貌之下。 “妳就这么想嫁给一个糟老头?” “这个糟老头或许没有如你一般健美的体格和俊容,他却有你一辈子也赚不到的财富及地位。”她挑眉哼笑,话语淡如清风。 “虚荣的女人!” “是啊,我是虚荣,那也总比嫁给一个贫贱的男人来得幸福。”她倨傲地笑着拉上轿门。“百灵就交给你处理了。” 这个妖女! “哇!好酷的美女。”左家壮男们痴迷的目送远去的华丽轿影。“要是我的话,还没有勇气为了钱去娶个大我七十岁的老太婆咧。” “难怪老六的提亲会当场阵亡。” “你们吠够了没?”北斗没好气的踹着这几个欠揍的兄弟。“给我滚回后院练功去!” “喂喂喂,请不要化悲愤为力量,全都发泄在我们身上。”他们可是很娇弱的。 “老六,你真要押百灵回北京吗?” “我才懒得蹚他们端王府的浑水。”北斗甩辫上肩,回身踱往后院。 “是吗?你会眼睁睁的看着十六岁的少女嫁给大她七十岁的老色狼?更何况对方是你的百灵娃娃。” 百灵娃娃,这个由北斗替她取的昵称,勾起他满怀愧疚的回忆。 这半年多来,他在梦中总会见到那天百灵备受打击的神情,像一副烙在脑海里无法磨灭的画面。 北斗,小姑姑虽然不喜欢你,退掉你的提亲,可是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好久了,从你开始承包我们端王府任务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在暗恋你了。 至今他仍可以感觉到百灵抓着他右臂急切告白的纤弱力量。如果他求亲失败那天没喝那么多酒就好了,如果他那天心情没那么恶劣就好了,如果…… “老六,当初你伤了人家小姑娘的心,却一直没机会道歉,何不趁此帮她一回,算是补偿?” “对呀、对呀,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百灵那天在咱们家门口一副要哭的可怜相,好惨哪。” “少女的心是很纤细的。” “搞不好她是被北斗伤了自尊,所以豁出去的干脆嫁个老头子。” 北斗冷着俊脸,挑眉斜睨这群热心得有点反常的兄弟。 “你们是不是又在背后下注?”八成在赌他会不会亲自出马。 “哪有,我们是淳朴憨厚的小老百姓,怎么会做那种卑鄙的勾当!”大家眨着明粲粲的双眼,一脸无辜样。 北斗斜眼瞪得一群男人冷汗直下,终于不耐烦地叹口气。 “去跟副总镖头海叔说一声,我要准备人马出远门。”要他放着百灵的终身幸福不管,根本不可能。 “哈,看吧!我就说嘛,老六铁定会去,他只是在故作不屑而已。”九弟跳到半空又叫又笑。 “给钱、给钱,愿赌服输!”几个哥哥已经摆出流氓架式,开始向下注的老弟们讨价。 “不公平,都是你们在一旁怂恿,老六才会决定出马救人!” “废话少说,休想赖帐!”两派人马互相叫骂,指责变成推打、争吵变成狂吠,没人注意到北斗正鬼鬼祟祟的取走搁在一旁的部分赌金。 “啊!六哥,你……” “给我闭嘴。”他低声喊道,伸手制住小弟的嘴巴。“这是你们欺骗我幼小心灵的赔偿金。” 北斗贼兮兮的怀抱碎银回房里更衣,将它们塞入腰际之时忍不住得意地勾起嘴角。 终于可以见到百灵了!历经这半年多来内心的痛苦煎熬,他终于等到机会澄清提亲当时发生的严重误解── 当时他上门求亲的对象不是颐琳,而是百灵! ※※※ 春至江南,纸醉金迷的富庶扬州更显繁华热闹,大白天里茶馆就坐满一堆喝茶聊天的优闲百姓。 “客倌,是您要找容贵姑娘吗?”掌柜的流着冷汗紧张笑道。 “淑儿,妳看,楼下有人在玩杂耍!”小小的人儿惊喜的巴在栏边观望,上身几乎悬在栏外半空。 “小姐,掌柜的在问妳话。”侍女淑儿看来与主子同年,严肃的神情与气魄却充满高高在上的权威感。 “什么事?”百灵回过一张娇美的小脸,无邪地朝掌柜的眨巴双眼。“我暂时不需要添茶伺候,你下去吧。” “啊?”被当作家仆的掌柜一时之间愣住了。 “小姐,这儿可不是家里,请注意妳的措辞!”淑儿的冷斥立刻唤回百灵的警觉心,她连忙一整神色,抬起下巴装出淑女样。 “有什么事吗,掌柜的?” “客倌,您昨儿个要我替您找的容贵姑娘有下落了,特来通知您一声。” “真的?她人在哪儿,你怎么不直接将她带来这儿?”百灵兴奋得没注意到淑儿不悦的暗咳。 “这……客倌,容贵姑娘可是鼎鼎有名的女华佗,哪这么容易就能请到您跟前来。”这个小丫头,还使唤得真顺口,活像所有人生来就为了供她差遣似的。 “好吧,那就由我去找她。” “不成、不成!”掌柜的连忙阻止百灵动身离去。“容贵姑娘此刻正在武馆里替人治疗,那地方不能任女人随意进出的!” “为什么?容贵姑娘不也是女人?”为什么人家可以在武馆里,她就不行? “小姐,人家是去那里替人疗伤,妳去那里能做什么?” “我……”百灵顿时停住。她不能当着外人的面透露此行的任务。 “客倌,您别急,我早替您和容贵姑娘报过信,请她在诊治之后抽个空,和您会面。就约在傍晚的庙会口,您觉得怎样?” “庙会口?!”这么说来,她不但可以完成见容贵姑娘一面的使命,还能看看庙会的热闹。“办得很好,下去领赏吧。” 下去哪里领赏?掌柜的尴尬地杵在原地,笑也不是,问也不是。 板着一张脸的淑儿皱起眉头,递了银两打发掉掌柜的以后才狠瞪百灵。“格格,如果妳再不检点自己的言行,我马上就结束这趟扬州之行,押妳往云南平郡王府!” “不用妳押,我把信交给容贵姑娘后,自然就得到云南去。”难得的好心情,一下子坠入谷底。 “妳逃离送嫁队伍溜到扬州来,就已经是桩蠢事。请妳不要笨到还泄漏了自己的身分,把楼子愈捅愈大,让我难收拾。” “我会小心的。”只是难能可贵的小小自由,让她很难控制自己的热切情绪。 “走了,回客栈去。”淑儿在桌上摆了锭文银,自顾自地转身走人。 “又回客栈?我们难得到扬州来,为什么不乘机走走看看?”却天天关在客房里看窗口,活像囚犯。“喂,淑儿!” 百灵沿途追着淑儿叫唤,过往路人总忍不住望向双颊红艳的小姑娘──宛如精雕细琢的玉娃娃。 跑得气喘如牛之际,百灵愤而停下脚步,瞪着侍女的背影。 “快点跟上来!”淑儿侧头命令,步履依旧傲慢。 “要回去妳一个人回去,我要四处逛逛。傍晚见过容贵姑娘,我再回客栈去。” “妳在扯什么鬼话!”淑儿不悦地咬牙低咒。 “今天见过容贵姑娘后,我就得嫁往云南,从此老死在大宅子里。这是我最后见见世面的机会,妳一个人躲回客房去吧!”百灵撂完话也学淑儿那招,转身就走。 “妳发什么神经!跟我回去!”这下子情势逆转,换成淑儿追叫百灵。 早知道她就不该护着百灵逃离送嫁队伍! 百灵在送嫁的漫漫行程中突然告诉她,要秘密前往扬州一趟,替哥哥送封重要的书信给容贵姑娘。淑儿怎么骂、怎么拦都阻止不了她,只能咬牙切齿地护着百灵溜到扬州来。 这个从未见过世面的白痴千金,只会惹麻烦! “小姐,妳回来!” 路人中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替淑儿拦下了百灵。 “喂,是妳和女华佗有约吧?”粗鄙男子笑道,露出一口烂牙。 “是啊,你们是……”百灵望着眼前一胖一瘦的两个男人。 “我们是武馆派来接妳的人。” “小姐!”淑儿急喘地抓住百灵的肩。“跟我回客栈去。” “你们要接我去武馆?” “女华佗叫咱们带妳过去。咱们武馆之前才和死对头大干一架,一屋子受伤的人害那娘儿们没法子抽身赴约,只好派我们过来接妳到武馆去啦。” 淑儿瞇起双眸,审视着这两个可疑男子。 “是吗?”百灵眨巴着晶亮的大眼。这两人话是说得挺合情合理,可惜缺乏有力的依据。 “快点走吧,人家女华佗很忙的。”胖子懒散的催促着。 “这两人太粗鄙了,别听他们的话。” “嗯,那我们──”百灵还来不及响应淑儿的耳语。就被他们粗鲁的咒骂声吓到。 “妳他妈的去是不去?不去就明讲,少跟我拖拖拉拉!老子没空跟妳站在路边闲扯!” “算了,走人了。早就跟你说过这不是什么好差事,回去跟女华佗说人家不肯来,我们请不动这两位大小姐。”胖子无所谓的拉着瘦子离去。 “王八蛋,那女华佗还跟老子说有什么重要的信要拿……耍老子玩嘛!”瘦子转身边吐口水边骂。 信!百灵立刻亮起双眼。 “等一下,容贵姑娘知道我要拿信给她?” “老子不知道啦!反正妳甭想她会有闲情来见妳,回妳老家去吧!”两名男子脚步十分缓慢的作势离去。 “别去。”淑儿紧扣她的手腕。“妳把信交给他们带回去就行。” “可是哥哥特地嘱咐我,一定得亲手把信交给容贵姑娘,亲眼看她收下。”对方特地派人来请她走一趟,要是不去可能会得罪人家,那她还有机会把信函呈上去吗? “若这封信真有这么重要,百祯贝勒何不派厉害的角色亲自送来?!”会交在这个笨格格手上的东西,铁定不会重要到哪去。 “我没办法跟妳说明。”因为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但是哥哥交代我的事,我一定得办到。”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能对家人有所贡献。 “妳别傻到──” “喂!你们等等,我跟你们去武馆见她!” 那两名男子像早在等她召唤似的,马上冲回来。 “格……小姐,我不准妳去!”淑儿又急又气。 “那妳能替我把容贵姑娘找来吗?”百灵肯定淑儿不能。“或者妳愿意让我继续在扬州等着,直到她有空出来和我会面?” 百灵是不介意多耗几天,但淑儿恐怕就没这么想得开。 混帐格格!鸡婆的低能少女! 淑儿忿忿不平的在心中痛骂数百回,却只能跟着百灵一起去。谁教她出身差,谁教她地位低,只能跟着百灵这幼稚的家伙,伺候她、照料她、保护她一辈子! 淑儿陷入满脑子抱怨的同时,百灵敏锐地觉察到情况有异。 “你们要去的是哪个武馆?”为何四周的环境如此脏乱?胡同一拐又一弯,幽暗又隐秽,偶尔可见醉倒在地的穷汉和疲惫苍黄的女人。 两名男子默不作声的快步走着,将她俩一前一后地包夹在其中,无处可退。 “喂,你们到底要带我们去哪?”淑儿这才感到不安,紧紧牵住百灵的小手。 “到了不就知道了。”他俩显然无意透露。 百灵回头看到身后那名瘦子狡狯的笑容时,立刻明白自己被骗了。却力图镇定,佯装没发觉有啥不对劲。 糟糕了,她实在不该在对方提及信件的剎那松了警戒。她不能让淑儿和她统统被困,一定要想出法子逃到胡同外求救。 “瞧,淑儿,南方的街坊和北方差别真大,连胡同都细密得像迷宫似的,真好玩!” “小姐!”淑儿几乎被她的白痴笑容气炸。 “可是北方的街道宽阔舒敞,倒显得此处有点拥挤狭小,大概是因为南方人口多的缘故吧。”她兴奋地合掌笑道,“今晚的庙会一定很有看头,我们得好好逛逛,回去说给家里的姊妹们听,她们一定会羡慕死了。” “小姐,别再扯那些有的没的!”淑儿快她的迟钝逼疯之际,突然被她绊了一脚。 “啊,小心、小心!”百灵赶紧扶住跌跪在地的淑儿,却故意不让她站起来。镇定,千万要保持冷静,逃脱的机会就只在剎那间。“妳还好吧,有没有摔疼膝盖?” “妳放手,我自己会站起来!”淑儿完全看不懂百灵眨眼的暗示。 “蘑菇什么,快点滚哪!”跟在她俩后头的瘦子不耐烦地伸手抓淑儿起身,一支发钗的银光突然狠狠划过他的手掌。 瘦子的怒嚷引起前方胖子的注意,百灵趁其不备,拉着淑儿立刻拔腿逃跑。 “淑儿,快!” “臭娘儿们,敢跑!”受伤的瘦子伸手抓向淑儿的发辫,扯住她的脑袋。 “啊!格格、格格!” “放开淑儿!”百灵一急,拿着发钗用力刺往那只怪掌。 “我去你妈的!”前方的胖子追来,凶狠地擒住百灵的手腕,他同伴的掌上已然插着一支令他哇哇大叫的发钗。 “淑儿,快逃!快去外头找人帮忙!”她扭不开,手腕完全被箝得死紧,几乎粉碎。 淑儿连滚带爬的哭着狂奔,往不知名的方向窜逃。 “王八蛋……”受伤的瘦子咬牙拔出发钗,立刻重重甩了百灵一巴掌,击得她差点昏死。 “别打坏她的脸,这要卖钱的!快去追逃走的那一个!” “追?追个屁!老子要是追到了,非当场掐死她不可!至于这一个,”瘦子凶暴的拉起百灵的头。“等有钱的大爷替妳开苞后,看我怎么教训妳!” 他在说什么?她听不懂,脑袋嗡嗡作响,眼前星花乱转。她左颊好痛,彷佛被刚才突来的一掌打得起火。 “算了、算了,就让那个丫头跑吧。反正漂亮的是这个,搞不好她还真像逃走的丫头嚷的,是个格格。”老鸨看到他俩今天骗到的货色,不乐歪才怪。 淑儿逃走了吧?她安全的逃出去求救了吧? “给我走!”瘦子粗鲁的拖着她前行,完全不顾她的难受。 “你们要带我去哪……”她感觉到发肿的口腔内带有血腥味。 “老子要送妳到千人压、万人睡的妓院!让妳天天接客、伺候变态大爷们,非把妳搞到死不可!”瘦子的恶毒恐吓果然吓白了她的脸色。 完了,一切都完了!才不过转眼间,她的人生就全毁了。 她从没想过外头的世界如此危险。以前在府中听人谈起的掳人事件,她只当作故事,听听就算,从没想过事情会真实地发生在她身上。 “放手!你们快放手!” 本能性的求生意志与恐惧让她狂野地反抗着,却依旧被拖到某间宅子的后院小门里,任她嘶吼扭动,他们也毫不松手。 老鸨一见百灵,当然是绝对的满意,以两百两银子向胖子、瘦子买下她后,立刻将她押入上房梳妆打扮,决定今晚就公开向有钱大爷们出售她的初夜,底价一千两,让他们去竞价。 “过了今夜,我就不信妳还有脸出去当良家妇女!”老鸨满脸爪痕地狼狈一笑。这个该死的千金大小姐,挣扎起来活像只疯猫。“从今以后,我这儿可就有了赚钱的珍宝,不怕扬州第一的名号落不到我手里!” “把我的衣服还给我!”百灵气红了双眼,哭嚷着。 “妈妈,小心!”三名女子连忙抓住百灵几乎撕掉老鸨笑脸的双手。“这丫头凶悍得要命,客人不给她吓跑才怪!” “有的男人就爱这种调调。”老鸨示意大伙各自回去忙去。“小祖宗,妳就乖乖歇会儿吧,妈妈我傍晚会过来亲自照料妳。” “站住!把衣服还我,妳们快把东西还我!”百灵愤恨地捶打着锁上的门,气得猛掉泪。 这些下流的女人竟然扒光她的衣服,给她穿上薄如蝉翼的宫装,让她想跑也不敢跑。重要的是,哥哥交付给她的重要信件就藏在原来的衣袍里层,现在全沦入不知情的老鸨手里。 怎么办?老鸨会卖了她的衣服还是送给别的娼妇?最可怕的莫过于她想不出逃走的方法。难道她的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只有一人独处的房间,百灵再也无法佯装坚强地失声痛哭。 为什么会这样?她们甚至连能让她自杀的东西都没留下,只能蜷缩在门边祈祷自己赶快死掉。这个世界太可怕了,难道连一点正义和公理也没有?光天化日之下,她居然就被人拐骗到妓院。 极度的焦虑与恐惧下,百灵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等到门外热闹的笑骂声惊醒她时,已是入夜时分。 她怎么睡着了?在她还来不及选择要撞墙还是咬舌之际,一阵低俗的喧闹声已朝这个房间的方向逼近。 “不行,不能自尽!”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胡乱抹掉眼泪,跑到桌边奋力扛起椅凳。“士可杀,不可辱!我宁可跟妳们拚了,也绝不死在这种下流地方!”她愤然大喊,以咆哮的声量增强自己的勇气。只不过,她的两腿已在剧烈打颤。 “那是姑娘的闺房,要付钱才能进去的。”老鸨的尖嚷沿着二楼走廊逐渐逼近。 “大爷,您猴急什么嘛!”一窝莺莺燕燕娇柔乱叫。 “人在哪里?” 粗暴的嗓门连同房门一扇扇被踹开的巨响疾速接近,百灵扛着椅凳的手被吓得一片湿冷。 “哎呀,人家还没穿衣服,干嘛乱开门!”隔壁房里的女声暧昧高扬。 “妳们到底把人藏在哪里?”骇人的怒吼连同百灵的房门一同爆破,一把凳子顿时砸往侵入者身上。 “去死吧!我跟你拚了!” 原本要砸到对方头上的椅凳由于距离估量错误,只打到对方结实的胸膛上,当场被一只巨掌挥砸在地。 “妳们这些不要脸的家伙,休想我会同流合污!我打死妳们,下流胚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妳们!”百灵闭着眼睛就一阵乱爪突击,疯狂地又抓又嚷。 “喂!妳──” “没有王法的卑鄙小人,妳们竟敢当街拐骗,以后全都不得好死!” “百灵!妳张开眼睛看清楚点!”一阵悍然怒喝自她头顶传来。 她最先意识到的是被紧紧箝住的双腕,以及听来有几分熟悉的嗓音,等到她勇敢地缓缓张开泪眼时,用力眨了好几次,错愕的看向一脸乱七八糟爪痕的容颜。 “北斗?”她居然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梦到他──一个狠心拒绝她纯情告白的男人。 “妳总算看明白了。”北斗大难不死的叹了口气。 “你是北斗吗?”她是不是绝望过度,误把嫖客当初恋情人? “妳吓傻了脑袋是不是?”他受不了的笑着拍拍百灵的脸蛋。“除了天上的北斗之外,地上还会有哪个北斗?”他原本还想调侃两句,却在瞟到她的衣着之际,瞠目结舌。 百灵穿著一身雪色衣裳,飘逸淡雅,但纤薄的轻纱透明得像晨雾,完全暴露出她滑腻的肌肤与玲珑的曲线。过去他所看到的百灵,总是包裹在厚重精绣的锦袍里,现在他可亲眼见识到她的丰满傲人,也清楚地看到两团玉乳上细嫩的粉红色蓓蕾,令他困难地咽了下喉头的饥渴。 尤其是她那双不可思议的美腿……北斗终于被自己强烈的生理反应震回神智,力图镇定。 “好了,跟我回去吧,妳的小侍女快急疯了。”他正打算牵着她离去,回过头来眼前的浩大阵容让他立刻将百灵压入他怀里。 “北斗!”干嘛突然这样?她的鼻子紧紧贴着他的胸口,闷得她又推又打的不住反抗。 “别转身。”他不介意让自己饱览百灵的香艳模样,但是无法容许别的男人和他一同观赏。“我可是很小心眼的!” “你在说什么啊……”无法转身的百灵只好转头,吓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门外廊上除了双手扠腰的老鸨外,十来个手拿武器的恶汉全都摆着一副杀人架式,其中五、六个还眼带淫意的猛盯着她若隐若现的翘臀。 “北斗,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不要乱动!”他咬牙收紧环在她腰上的铁臂。 “可是他们有刀,你却什么东西都没带!”她不小心被拐入妓院已经很惨了,要是还演变出一场血腥厮杀,那就完了! “我不必带刀,有手有脚就够了。”感觉到百灵顶在胸膛下方的小巧乳头,他亢奋得几乎爆炸。“我最后一次警告妳,不要再扭动,也别再回头看他们。” “可是……”她虽然很担心北斗的安危,但他过分轻柔的低语令她不自觉地瑟缩听命。 难道北斗一点都不怕吗? “这位大爷,看来您找到中意的姑娘了。”老鸨勾起嘴角,冷睇北斗的粗布衣料。“但您可付得起这姑娘的价码?” 北斗随手弹了两文钱到老鸨身上。“不用找了。” 老鸨气煞了! “王八蛋,看老娘如何扒你的皮!”老鸨一声尖吼,十余名打手同时举刀砍向北斗,吆喝声震撼整间上房。 北斗轻盈一蹬,单手抓住屋上横梁便抱着百灵腾上半空,两脚翻上猛然一踹,便踢破屋顶杀出生路。 “给我追!把我的摇钱树追回来!” 打手们笨拙的一一爬上屋顶,在屋瓦密集的房顶上疯狂追击。 “把隔壁赌坊的人手也给我调来!快去通知县太爷,叫他派人支持,否则他别想再免费嫖我这儿的姑娘!”老鸨愤然一拳捶在桌上。三千两,原本预计会竞价到三千两以上的货色竟被人给抢走了!“通知下面的人,把那个叫北斗的底细给我查出来,老娘要狠狠地伺候到底!” 第二章 “不愧是端王府的人,什么都要挑顶尖的,就连麻烦也爱惹最棘手的。” “如果你觉得救我……很麻烦的话,”百灵不断被崎岖山路绊住脚。“我们可以就此分道扬镳。等一下,我的鞋里又进石子了。” 走在昏暗山路前头的北斗,努力把情势的紧迫转为平和的叹息。百灵才从妓院中获救,没必要再拿现实状况去惊吓她。 “弄好了吗,娃娃?要不要顺便补个妆?” 这是北斗以前最常对她使用的宠溺笑语,像是在逗弄心爱的小女人。但在惨痛的告白事件后,她才发觉这原来全是错觉。 “我弄好了,我们走吧。”虽然脚板已经走得又肿又痛,她是打死也不会叫一声的。如果是小姑姑颐琳在此,一定就是这种冷静的反应。 北斗盯着她勇往直前的背影,不予置评地大步跟上去。 “再忍一下,等我们到了可以借宿的人家,我再替妳编双草鞋。” 他知道她脚痛?!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她心头。 “我们为什么要往山里跑?” “因为城里全是四处在搜寻我们的人。”若他知道那间天香楼是后台强硬的妓院,绝不会用如此鲁莽的手段救百灵出来。“我已经向北斗镖局在附近的分局传信过了,明天一早我的人手自会前来接应,支持我们返回北京。” “回北京?我应该去的是云南平郡王府吧。” “妳不必去了,新娘人选已经改由妳小姑姑顶替。”七老八十的色狼配虚荣冷傲的新娘,他真想送块“超级绝配”的匾额去祝贺。 “为什么改由小姑姑出嫁?” “小孩子不要多问。” 一桶冷水当头泼下,让百灵再也没有心思开口。穿在她身上的北斗的外衣,彷佛突然失去保暖功能,让她由头顶凉到了脚底。 不知在黑夜中走了多久,她连脚底的痛觉都无所反应了。 小孩子!向北斗告白那日,伤她最深的正是这三个字,可是他所说的也的确是事实。只有小孩子才会挑在最不适当的场合告白,也只有小孩子会傻不愣登的被骗到妓院去。 “百灵。” 她警戒地回看他一眼。 “怎么了?在不高兴什么?” “我是在担心啦!”她努力把情绪转变得好象真有这么一回事。“刚才追捕我们的阵容那么浩大,我很怀疑跑到山里来就真的比较安全。” 他以一种几乎透视到她内心深处的眼光看着她,盯得她焦躁不安。“或许他们真会追到山区来,但野林的地形会比城镇对我更有利。” “喔。”她很想问为什么,但不敢。只有小孩子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淑儿还好吗?” “好得不得了。”北斗毫不掩饰自己的嘲弄。“端王府不光是主子们擅长耍威风,就连侍女也很有使唤他人的天分。” 她不自在地笑笑,猜得出来淑儿大概用了什么口气“命令”北斗来救人。“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在江南,刚刚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我眼花了。” 他刚刚见到百灵时眼睛也花了,只不过和她的理由不太一样。 “明天一早我们就赶往清江浦去。”他轻拉百灵偏往右侧山路。“小心树枝。扬州不是我的地盘,清江浦却有北斗镖局在南方的重要分局,可以安全护送妳回北京。” “谢谢,我暂时还不能离开扬州。” 北斗皱起眉头呻吟。“我说娃娃,现在不是游山玩水、浏览风景的好时机。” “我又不是为了玩才想留在扬州!” “是啊、是啊。”当他追上前往云南的送嫁队伍,却发现新娘和侍女早已偷偷溜往扬州时,气得直想狠狠打她屁股一顿。 “我说的是真的!”他那是什么口气!“我哥哥百祯有封重要的信要我一定得亲自送到扬州来,不然我才不会溜离送嫁队伍,也不会被骗到妓院去!” “是吗?”当他借着月光看见前头的废屋时,无奈地垂头叹气。“那么妳应该已经把信交到对方手里了吧?”他之前在百灵那身几近全裸的薄裳底下,可没见到有什么重要的信。 “信还在我的衣袍里,可是我的衣袍被妓院老鸨脱去了,我得把信拿回来才行。”她突然热切而有神的望向他。 不妙!“我们今晚就在这破房子将就一宿吧。本来我以为可以向山里人家借宿,看来我们走得太偏僻了,只能暂留在这间空屋里。” “北斗,你也知道,我家的人老把我当太爱作梦的小白痴看待,只有百祯哥哥对我最好。他会在我出嫁前私下委托我这件事,代表这封信一定是他与对方不欲人知的秘密。我得尽快把信取回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啊,还好,这房子还满干净的。”他在黑漆漆的屋内东看西看,就是不看百灵闪闪发亮的期待眼眸。 “那间妓院里头的人实在太厉害,也太狡猾,光凭我恐怕没办法取回那封信,得找个人帮我才行。” 而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他!北斗在心里暗吼。“妳先找个地方休息,我去生火。” 长袍借给百灵当外衣的北斗,穿著单薄的中衣逃了这么一大段路,依旧冷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仲春的夜晚森林,不会把人冻死,却可以把人冻病。 “百祯哥哥要我送信的对象,是个叫容贵的姑娘,我到这儿来之后,才发现她是扬州鼎鼎有名的女华佗。”她一直兴奋地自言自语。“我猜,那封信很可能是百祯哥哥要给她的情书。” 情书用飞鸽送就行,哪轮得到一位格格插手!他狠狠地击着打火石,拒绝理会她明显的求助暗示。 “这封信一定很重要,重要到得提防飞鸽被劫的地步。要不是我嫁往云南,沿途顺路,百祯哥哥很可能就会找你的镖局替他护送这封信。” 想都别想!他早已决定这辈子绝不再替端王府做任何事。要不是这次的委托事关百灵终生幸福,就算端王府全家跪在他跟前哀求,他也不屑答应帮他们忙。 “北斗,君子有成人之美。你不觉得你应该──” “这干粮很硬,别用门牙咬,侧着啃。”他塞了块干粮到她手里。 这是食物吗?这是可以吃的石头吧? “我从小就吃这个长大,才练就出一嘴大钢牙。”看百灵瞪着那块干粮的惊愕神情,他愈啃愈开心。回北京后干脆把她带到左家过几天清贫日子,让她彻彻底底开个眼界。 她开始好奇的啃一啃、用力的啃一啃、不信邪的左边啃过换右边啃,最后气急败坏地对着干粮大骂:“你耍我,这明明就是石头嘛!” 北斗忍不住发噱,笑着咳了满嘴巴残屑。渐渐的,百灵也跟着笑,她一点也不觉得难堪。每次看到北斗因她而笑,她就会情不自禁的跟着开心。 如果换作是小姑姑颐琳在这儿,他会这样笑她,还是为她娇贵的贝齿心疼? “又怎么了?”北斗不解地看她突然垮下来的笑容。 “你怎么会想来带我回北京?之前小姑姑退了你的求亲时,你不是说从此再也不管我家的事、不保我家的货、不受我家的托吗?”她嗫嚅地说,看着前方的小火堆。 恼人的问题。北斗无力地靠在墙板上叹息。 过去他和百灵相处时的气氛,从没像现在这么尴尬。当他的北斗镖局还承揽端王府一切委托的时候,每回进府都会看见她兴奋的笑脸,热切的问着他行走大江南北的事迹,崇拜的望着他自负自豪的神情,期待的幻想着有一天能与他同行。 她和端王府那些明明非得仰赖他不可、却又鄙视他贫穷出身的王爷贝勒格格们不同。在她眼中,他彷佛是个英雄,贫穷也被她升华为一种光荣。 那时候他真的很喜欢和她在一起。 谁知一个要命的误解,竟让他的求婚变成一场他与端王府誓不两立的决裂。他该怎么告诉百灵他那时求婚的对象是她?他该怎么解释她的小姑姑颐琳有多自以为是,以为他是在向她求婚而盛气凌人地回绝,还顺道狠狠地数落他的不是? 颐琳怎能说他左家全是一群穷鬼?她怎能说他的北斗镖局是偷吃她端王府粮食长大的米虫?她怎能说他苦心经营的镖局只是穷酸玩意儿? 是,他想娶端王府格格为妻是有点痴心妄想、自抬身价、牛粪也敢配鲜花。是,他这么做看起来的确像是想藉裙带关系攀权附势、跻身上流阶层。是,他可能是个狡猾的投机分子,拥有端王府最仰赖的镖局,便以此作为结亲的筹码。是,他下流、贫寒、无耻、卑贱、狡诈、危险……但他妈的颐琳有什么资格指着他的鼻子臭骂这些?他是打算向百灵求婚,又不是向她求婚,她骂得那么起劲干什么? 更惨的是,求亲当时百灵不在场,没有人站在他那方给他机会澄清误解。面对端王府一窝人孤军奋战后,他一回家就狠狠地狂饮,决定痛痛快快醉死一场再彻彻底底重新振作,从此切断和端王府的一切关系,自个儿的天下自个儿打! 好死不死,百灵在得知他向颐琳求亲被拒、成天烂醉如泥之后,竟英勇地跑到他家向他告白,鼓励他振作。 北斗,小姑姑虽然不喜欢你,可是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好久了! 她几乎是在当场向他求亲了。可惜他已经醉得一塌胡涂,一看见上门来访的是那王八端王府的人,剎那间一切新仇旧恨突然爆发出来,骂得她狗血淋头。 妳滚!滚回妳他妈的端王府去,别像牛皮糖似的死黏着我不放!老子没空陪小孩子玩游戏,回家找妳奶妈去! 我早受够了妳家一屋子王八蛋!老子再落魄、再卑贱,也轮不到端王府的丫头片子来施舍同情! 滚出去! 她破碎的神情像把刀似的,夜夜刻着他的心。他曾试着上门道歉,但端王府的人早把她送到偏僻的远亲家静思悔过,与世隔绝。半年后,他听到关于百灵的消息竟是她要嫁给大她七十岁的老不修。 “是小姑姑告诉你我出嫁的事吧。” “嗯……呃?”才从沉思中跳出来的北斗,一脸茫然。 “不用装了。除了小姑姑,我家是没人能请得动你出马救人。”她谅解地笑了笑。 “是喔。她要是会『请』我救人,猪都能在天上飞了。” “我想你对小姑姑有些成见。”虽然讲起小姑姑她就伤心,但还是得替自家人说说好话。“小姑姑其实人很好,光是她自愿顶替我嫁到平郡王府这件事,就可以看出她为我的幸福牺牲多大。” “妳该去看看大夫了。”脑筋有问题!“听着,百灵,我不想再听到关于那女人的事,妳也别再跟我提起她。” “你果然还是很介意小姑姑退婚的事。” “错!我介意的是妳这半年的行踪。”他以左肘撑着身子,半躺在地上深瞅她。“妳这该死的小东西,半年以来到底躲到哪去了?”浑历的呢喃夹杂着浓浓的不舍与宠溺。 “我没有躲你啊。我只是到亲戚家……静养,不是,是探望!”她故作顽皮地晃着食指。 “探望了半年都不见人影?”他专注的眼神让她更加局促不安。 “为了让你后悔拒绝我的告白,我当然要待久一点啊。”她祈祷自己活泼的模样看起来别太僵硬。“怎么样,你这段期间有没有特别想念我的缠功和聒噪?” “娃娃,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好吗?半年多不见,我不想一见面就浪费时间互相逃避问题。”他在不知不觉中改变姿态,灵巧地坐在她身旁凝视她。 “嗯,我也这么觉得。虽然小姑姑拒绝你提亲的事带给你很大的打击,但我还是希望你早日振作,重新站起来。” “妳在说什么?”北斗瞇起双眸。“我想谈的是我们之间的事,妳扯那个女人进来做什么?” “我们之间的什么事?”她赶紧装胡涂。 “妳向我告白的事。”他犀利地盯着她拙劣的演技。 “喔,那个啊。”她哈了一声。“你果然很在意我那天说的话。” “我是很在意!”他严厉的视线变得分外执着。 “嗯,我相信你的确会很在意。”她淘气的神情慢慢显露诚恳。“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心肠软、又有强烈责任感的人,所以我想你很可能会对我的告白产生误解。” “误解?”除了他求亲对象被人搞错的误解之外,还有什么误解? “其实……”她不自在地清清喉咙。加油一点,别像个小孩子似的笨拙!“其实我那天的告白,只是为了激励你而已,你别太认真。” “我很认真,而且是非常认真。妳最好给我把话说清楚!”他庞大的身躯几乎遮住所有火光,蛮悍地扠腰盘坐在她跟前。 “我……那天会跑去你家说那些话,是因为怕你太消沉。小姑姑虽然不喜欢你,但你仍然是个很棒的男人,你要有自信。” “我当然有自信!”他本来就是一流的男子汉。“妳该不会想告诉我,当时说什么喜欢我、从第一眼见到我时就已经在暗恋我的话,全是在胡说八道?” “没有!我说的是真的!”该死,别太激动地又闹笑话。“我是喜欢你,但……那是一种……像喜欢哥哥似的手……手足之情。” 讲出来了,她终于把准备了半年多的说辞讲出来了! “手足之情?”这是什么烂借口? “对呀,你不觉得我们以前感情好得就像亲兄妹一样吗?” “不觉得。” 她的笑容立刻垮成一团尴尬。“啊,也对啦,你已经有一个妹妹了。可是你给我的感觉却像一位好哥哥,很让人信赖,也很容易让人喜欢。” 北斗一直深瞅着她手足无措的窘相,沉默良久。 “妳就是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的吗?”她这半年来到底是如何熬过? “我没有安慰什么,我说的是实话……”她拒绝再被难过的心情打败,忽然转而振奋,“好啦,现在把话讲开了,我们之间终于明朗多了,不然之前的气氛怪闷的。” “娃娃,半年前我酒后的胡言乱语伤害了妳,我向妳道歉。” “你别这么认真嘛。事情过去就算了,而且我也没有很在意。”她笑着拍拍他的肩头,小手却突然被厚实的巨掌紧紧抓住。 “对不起,我当时说的全是醉话、气话、疯话。” “你……你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其实我那天早就知道你心情不好,当然不会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只不过碎掉一颗心、哭了整整半年而已。 “我是被颐琳那张恶毒的嘴巴气昏头,才会烂醉成那副德行。事实上,我当时真正要求婚的对象是妳。” 狭小的废屋内像是闪爆了一阵骇人雷电,百灵瞠着大眼哑口无言,北斗则紧握着她的右手盯着她不放,空气中凝满震撼的气息。 “你说什么?”她简直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 “我当时要求婚的对象是妳,不是颐琳。” 百灵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外。她不是喜极而泣,也不是感动不已的投进他怀里,而是甩他一记清脆响亮的巴掌。要不是听到自己脸颊上传来的声响,北斗还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居然对我讲这种话!”她气得跺脚起身,浑身发抖。 “我……讲了哪种话?”他讲实话而已啊。 “你可以嘲笑我、不屑我、气我、讨厌我,这些我全都可以接受。可是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我!” “我同情妳?” “你以为现在改口说你当时想娶的是我,我就会开心吗?你觉得既然小姑姑不要你,那捡我这个剩下的将就一点也无妨,是不是?” “什么叫作剩下的?”他也火大的站起身。他原本想娶的就是百灵,哪有什么剩下的! “你因为被小姑姑甩了而移情别恋,我没意见,反正你也早该成家,凭你的条件也不怕没人爱。可是你怎么能拿我当递补的对象?” “递补?我──” “你再怎么觉得对不起我,也用不着以这种方式表示歉意!”她用手抹掉眼泪继续开炮。“我用不着你同情,而且我也不觉得告白被你拒绝有什么了不起。” “等一下,妳听我──” “至少我们都对彼此坦诚真实的感觉。我是真的喜欢你,而你也真的很讨厌我死缠烂打的黏着你。大家把话讲明白,彼此心里都痛快,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干嘛还要编什么原本是向我求亲的谎话!” “好好好。别哭,娃娃。” “告白归告白,又不会影响我们原有的关系,我们做不成情侣,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做个朋友、称兄道弟。而且我那时会说我喜欢你是希望你振作一点,别因为被甩了就伤心成那副德行。”虽然她被甩时的惨况也好不到哪去。 “我知道。” “我了解你对半年前拒绝我的事有多介意,但是道过歉就算了,我不也说没关系了吗?” “对。” “你这个人……就是责任感太重。”真糟糕,哭到鼻塞了。“就算你狠心伤了我的一片好意,也用不着向我求亲以示负责。” “嗯。”他把她拉至怀里,掀起衣角擦着她的小鼻子。 “你的衣服会被我弄脏的。”她可怜兮兮的嗝了一声。 “没关系。” “笨蛋北斗,超级烂好人……”居然连她的狼狈也不嫌弃。 “乖,哭够了吗?” “嗯。”她又用力的擤了一声。丢死人了,与他的冷静相比,她还真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你真不该再提起过去的事,那实在太令人难堪了。” “再难堪也不会比聘礼被人当场丢到大门外来得严重吧。” 她在他的怀抱里愣了一下。她听说过这件事,小姑姑当时做得的确有点过分,害北斗成为豪门间与街坊上的笑柄。 “我们两个真是半斤八两。”都被人甩得很惨。她忍不住咯咯笑。 “是啊。”他在她头顶上无力地深深叹息。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说谎、逃避的百灵理直气壮,说实话的他反而挨巴掌。 “其实我们还是好朋友,和以前一样,对不对?”她乖乖地随着他坐靠在墙板上,任他搂在怀里拍抚。 “妳怎么说怎么对。”还是暂时别挖她的伤口吧,现在说什么都扭转不了她的误解。“只是别跟我扯这是什么狗屁手足之情!” 他可从来没想过向自己的妹妹求亲,也从没把妹妹当作每夜梦里的激情佳人。 “我当你妹妹不好吗?”她仰着小脸朝他的下巴问。 “不好。” “那朋友呢?” 他的迟疑几乎害她窒息得昏死过去。“勉强可以接受。” “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气,又埋头到他胸怀里磨蹭。“我们真是对难兄难弟,别人是没办法体会我们被人甩的感觉的。” 什么难兄难弟,说他们是一对苦命鸳鸯不是更恰当! “北斗,说真的,我好高兴再见到你。”虽然她早已决定要断了这场苦苦单恋,却断不了对他的深深思念。 “我也是。”想这样搂着她柔软的身子想了不只半年了。他几乎是在端王府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想把这个娃娃拐回家私藏。 “北斗,你会不会冷?”她一边问,一边皱着小脸打个大呵欠。 “妳会冷吗?”他轻轻搂紧像小猫咪似的百灵。 “不会,你像火炉一样。我是怕你……着凉……”她的眼睛快张不开了。 “不用担心我。”他勾起嘴角,以脸颊摩挲着她的额头。“为什么半年前妳家人要把妳送到老远的亲戚家去?妳只是跑来向我告白而已,事情有严重到非把妳送走不可吗?” “因为留书被看见了。” “什么留书?” “你好吵喔……”她揉着眼睛,又打个呵欠。“我跑去找你之前在家里留了一封信,写了我要跟你一辈子、再也不回去、请大家见谅之类的话,结果告白失败回家后,就发现家人都被那封信气炸了……” “妳当时……打算要私奔到我家?!”等了半天不见百灵响应,他慌张地摇晃她,“别睡!娃娃,妳先把事情讲清楚!” 北斗错愕地瞪着已经不省人事的百灵,半晌发不出一个声音来。 这是什么跟什么!他和百灵像是一对展臂奔向彼此怀抱的情侣,却因为缺乏默契而擦身错过,摔得两人灰头土脸。他们早在半年前就该共结连理、永浴爱河,夙夜匪懈的增产报国,共享热情洋溢的幸福生活。 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局面? ※※※ 大清早,废屋内外就站满了北斗镖局派来的人。屋内的人争执不断,屋外的人则抢着黏在门口窗边看戏,盛况空前,宛如争睹佛陀降临人世。 “没有什么条件好讲,我现在就要押妳回北京!” “我跟你也没什么好商量,我就是要到扬州城里送妥信件,才会回京!” “请妳搞清楚状况,娃娃。妳有什么本事闯到妓院里要回妳衣袍内的信?别说是闯到妓院去,恐怕妳才刚踏进扬州城,就被老鸨的走狗们列队欢迎,架回院里做生意。” “别在我面前晃手指!”百灵小猫咪剽悍地挥开北斗大黑熊的巨掌。“城里很危险怎么样?老鸨的走狗们无处不在又怎么样?他们全都是没有王法的卑鄙小人,我为什么要怕他们?我为什么要躲避他们?该是那些邪恶分子看了我就感到羞愧才对。” “妳以为妳是观世音菩萨,每个人一见到妳就会痛哭流涕、改邪归正?”光凭她昨夜那身妖娆艳姿,就足以让圣人变禽兽、佛祖变淫魔。 “你太缺乏面对恶势力的勇气了。”亏她一直把他当英雅好汉看待。 “妳倒挺有挑战公权力的蠢劲。”他瞇起眼眸,嘴角勾得快抽搐。“扬州的县太爷可是那家妓院的靠山,恐怕妳还来不及伸张正义,就被抓进他房里就地接客。” “你好恶心,干嘛讲得这么下流?”害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妳没本事在下流的社会混,就乖乖跟我回北京。比起妳哥哥那封神秘兮兮的鸟信,我们俩的问题才是最该解决的急件!” “你说再多也没用,我答应帮忙,就一定会帮到底。就算扬州城里全是凶神恶煞我也不怕!” “妳──”还好他的大掌及时在她胸前煞住,否则她现在早被他揪着衣襟拎在半空。“妳以为妳很厉害吗?啊?”他的咬牙切齿使得笑容看来分外狰狞。 “我不厉害,可是你很厉害。” 不祥的预感突然横扫他脑海。“妳可别把主意打在我身上。”他严肃地偏头瞪她。她不但不怕,反而神勇无比、兴奋异常。 “北斗,行侠仗义不正是英雄风范吗?我只是顺路给人带封信而已,居然也会被毒瘤人渣缠上。这种是非颠倒、恶霸当道的社会,正需要一位英雄出来主持公道。” “妳如果戏唱够了,就请快快闭嘴。老子现在只想尽速押妳回北京,不想节外生枝。” “可是北斗,想想那些没我这么幸运的女孩。如果没有你及时挺身救我,我可能早就像其它被拐骗的女孩一样掉入火坑。”换她激切地伸手揪住他的衣襟,逼得他不得不弯下身来洗耳恭听。 “大小姐,妳太抬举我了。老子可不是妳想的那种英雄!”真不可思议,近看百灵的粉脸,居然细致得毫无瑕疵,水嫩嫩得令人想咬一口。 “你是!你一直以来就是个英雄!否则北斗镖局哪会在短短数年间成为黑白两道的传奇!” “娃娃,拍马屁的招数对我没效的。”表面上看来是没效,但他心里早被她哄得一阵酥麻,有说不出的得意。 “我恐怕没那么好的口才去拍马屁,所以我只会说实话而已。”来硬的显然不行,那就改用软的吧。“北斗,我需要你,你就破例帮我一次好吗?” 她需要他!这声稚嫩的倾诉在他脑中产生不同的意义。娃娃不施指粉的娇颜霎时变得艳丽万分,晶红的丰润小唇,随着话语蠕动着挑逗的唇形,像在对他发出甜蜜的召唤──我需要你。 长久以来的相思,让他陷入饥渴的狂野幻想中。 他也很需要她,非常迫切的需要!在还未上端王府提亲之前,他就已经在为她“守身如玉”,终结他璀璨淫浪的帝王生涯。提亲失败这半年多来,他更是对所有女人了无性趣。就在他几乎开始冥想宇宙人生大道理、体验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的时候,与百灵的香艳相逢,完全唤醒了在他体内沉睡已久的雄狮。 “没有你我真的办不到!北斗。” 娇弱的恳求与她昨夜妖娆的身影融为一片火焰,在他脑中热烈翻腾。 没有他,她真的办不到……北斗面色凝重的努力咽下喉头热火。 “而且我已经决定,为达目的,我会不择手段。”一定要从妓院夺回信件。 “妳知道妳在说什么吗?”他几乎无法承受脑中百灵对他“不择手段”的豪放画面。 “当然。对于自己亲口承诺过的事,我有责任去实现。”她答应要把信交到容贵姑娘手里,就一定得办到。“这是信誉问题。” “性欲问题。”北斗已兀自硬如钢铁、热血沸腾。 这不是他的妄想!百灵需要他,正如他对她的渴望一样浓烈。 “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能勉强你。没有你的协助,我……一样也能靠我自己去做。”只是她没多大自信能单枪匹马地闯入妓院,再平安逃脱。 “妳说什么?”北斗凶猛地箝住她的双肩。“靠妳自己去『做』?!”他已经完全丧失理性。 “是……是啊。”北斗怎么了?眼神严厉又专注,怪吓人的。 “这怎么成!”如果连这么基本的热切需求都得靠她自己解决,那他这个男人是用来干嘛的! 爱一个女人,就要由里到外,无论生理心理都要体贴到、照顾到,这才是一个成熟男人的表现,大丈夫的职责与义务。更何况他已经决定一回北京就将她拖往左家,不惜以抢婚的方式得到她。现在提前一步“克尽夫职”,有何不可?! “娃娃,这一切交给我就行!我虽然不太想自夸我的能力,但我保证能让妳满意!” “真的?!” 她的热切反应几乎令他原地爆炸,箝住她纤弱双肩的大掌已在兴奋地颤抖。他喜欢热情的女人,就像娃娃这样。 “我相信你一定办得到的,北斗。”妓院里那些三脚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有他在,夺回信函只是迟早的问题。“我就知道你不会弃我于不顾。虽然这对你来说实在是额外的负担,但你的正义感绝不会让你坐视不管。”他就是这么一个江湖好汉! “这跟我的正义感无关。”只跟爱与性欲有关。“来人,立刻快马到扬州客栈订上房!” “总……总镖头?”整群凶神恶煞貌的镖师当下傻眼。 “订房?”百灵眨了好几次眼,才赫然明白。“啊,对,我们的确得待在扬州好一阵子,等一切都彻底解决了才能回北京。”她都忘了,取回信件是一件事,把信转交到容贵姑娘手上又是一回事。其中时间的耗费,的确不是单单一天就能搞定。“北斗,你设想得真周到。那我们的一切行动就全听你的。” 她兴高采烈地与北斗共乘一驹,往扬州飞驰而去。高昂的斗志让她无暇注意一直顶在她身后的异物,双眸灿烂地迎向“春光明媚”的扬州。 第三章 扬州城福贵客栈 等到北斗发觉百灵拜托他帮忙的事和他所认为的大大不同时,脸颊早已贴上一记香辣五爪印。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总镖头,你要节哀顺变。” “想死的话,你再吠一句试试看!”北斗冷眼扫视笑容歹毒的镖局高手大胡子豪哥。“交代你的事查清楚了没有?” “还没。这个叫容贵的女华佗行踪飘忽不定,恐怕不太容易抓到确切的下落。” “那间妓院呢?” “天香楼嘛,背景出奇的硬,要是正面拚上了,只会两败俱伤,对我们不是很有利。” “嗯。”北斗坐在上房扶栏边上,睥睨二楼之下热闹的街坊。“娃娃呢?” “跟她的侍女还在楼下用餐。我看她昨儿个八成被饿惨了,连馒头梅干这种菜色她都照吞不误。”想到一个格格频频壹到的德行,豪哥笑得好不凉快。 “少在那儿幸灾乐祸。”他对属下的脸色可就没那么和蔼可亲。“我警告你,对娃娃给我客气点,她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宝贝,少在她面前摆出山贼本色。” “我哪敢啊!”光凭她是总镖头的女人就够让人退避三舍。“不过你在扬州耽搁下来的事,海叔铁定很不爽,他好不容易替你抢到了护送一百五十万两黄金的差事,等着你回京处理,这下子──” “北斗,你为什么威胁掌柜的不可以让我另订一间房?”百灵的强烈控诉连同房门一并爆开。 “没事干嘛再订一间,妳钱多啊?”他没好气地瞟她一眼。 “我是钱多,当然负担得起!”跟他同住一间房,象话吗? “妳他妈的最好别在我面前拿端王府的银两献宝,我也不准妳再用家里带出来的一文钱。”他的食指杀气十足地指向她眉心。 “为什么?钱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用?而且你破例帮我们端王府找回信件,又要送我回京,我还想重重的酬谢──” “妳搞清楚,我不是在帮端王府,我是在帮妳。若不是看在妳的面子上,老子才不管端王府的鸟事!” “放肆!面对格格,说话竟敢如此无礼!”跟着百灵进房的淑儿高声怒喝。 “总镖头说话,轮得到妳来啰唆吗?”肥壮凶狠的豪哥瞠大铜铃眼,瞪得淑儿微微却步。 “我……这是在提醒你们该有的规矩。” “好了,先别闹!” 百灵不耐烦的神情倒让豪哥暗暗吃惊。这小丫头不是胆子大就是头脑有问题,被他“疤面阎王”瞪到了居然不惊也不怕。 “北斗,你不让我订房的原因,难道就只为了省钱?”她才不信。 他跳下扶栏,巨山一般地矗立在她跟前,压迫感十足。 “夫妻本来就该同床共枕,不是吗?” “什么夫妻!”一股燥热轰地冲上她脸颊。“你还在跟我扯昨晚聊的闲话?” “那不是闲话。”是她不愿接受他半年前确实是向她求婚的事实。 “现在不是谈儿女私情的时候,我们应该先想想如何才能由妓院成功取回信件。”可是她脸红得像个刚被求亲的小姑娘。 “我正是在和妳谈这件事。” “什么?” “我们若不是夫妻,那是什么关系?一个未出阁的格格和一票替她追回信件的镖师?这么奇特的组合,别说是天香楼的狗贼们,就连一般人都会觉得不对劲。” “你是为了掩人耳目才这么做?”她心里才刚飞起的小小雀跃突然重重摔落地。 “所以妳最好别再做这种姑娘似的装扮,黄脸婆就该有黄脸婆的德行。” “啊……是啊。”她努力把心中的失落转成爽朗的笑容。“我这样的确不像已婚妇人,一不小心就会被老鸨的人马注意到。北斗,还是你比较敏锐。”真是的,北斗所谓的“夫妻”只是伪装身分的计策而已,她居然听到这两个字就乐得晕头转向,搞不清状况。 “为了让大伙行动方便,咱们不妨假扮成客居在外的有钱夫妻,既可乘机取得信件,又可避免引人注意。”他坏坏地盯着她一切神情。 “好!我……我会全力配合你的计画,一举夺回信件。”她举起小拳头加重决心。 加油!既然半年前就已下定决心对他断念,现在就要彻底杜绝儿女私情,好好扮演霹雳搭档的角色。 “格格!妳不可以跟男人同在一室过夜!” “我又没说我会单独和他住这间房,妳当然得跟着我一起来。北斗会在这里守护我们的安全,对不对?” 她的笑容引来他一阵暗咳。娃娃也未免过分把他英雄化,他只是个普通男人而已,有着很普通的阴险与欲望。 “总镖头,衣服买来了。”一名小头锐面的镖师捧着衣服冲进来。“照你吩咐的,我到当铺里把看起来像有钱大爷的行头全带过来了。” 一屋子人同时皱起了眉头,只有豪哥颇感满意的点点头。 “嗯,很有派头。”豪哥的赞美差点让北斗去撞墙。 “这叫什么派头!有人会穿这种花花绿绿、金光闪闪的衣服在街上晃吗?我又不是要到街上卖艺或扮七爷八爷!” “可是总镖头──” “你不用可是!”北斗懊恼地踱到扶栏边扠腰而立,光是背影就充满暴怒之气。 说实在的,要他手下这群大老粗去挑上流衣物,本来就是件不可能的任务,但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当着百灵的面出糗。他才正享受自己在百灵心中的英雄形象,没想到这笨手下一搅和,害他英雄当场变狗熊。 王八蛋! “我看这一件不错,感觉满好的。”百灵从俗丽刺目的衣堆中拉出靛蓝绣面袍。“颜色不错,做工也好。北斗,你看!”她拿着长袍兴奋地跑到他面前。 他故作不爽地瞟她一眼,她脸上并没有他预期的嘲笑或轻视。 “试试看嘛!”她拎着衣服的小手顶顶他的臂膀。 “这种脏脏暗暗的颜色好看吗?”豪哥扁着一嘴大胡子,不以为然。 “闭上你的狗嘴!”北斗的低咒立即挽救百灵的尴尬。 “你试穿看看,如果还是觉得不满意,我去布庄亲自替你挑件颜色合适的衣裳。” “不用,我就喜欢妳挑的这件。妳来帮我套上。” 在他热切的注视和亲昵的气氛下,她差点把整件长袍套反了。 “啊,扣不上!”她替北斗扣到胸侧才发觉衣服太小。“怎么会这样?肩膀和袍子的长度都刚好啊。” “不行,这件衣服的主人八成是书生。我穿这件衣服双臂根本不能灵活运用,一动就要绷了。”他边叹气边挥动手肘,看得百灵两颊飞红。 北斗的体格的确非一般人所能比,这两天被他拥在怀中的记忆就足以证明。他看起来就是个很有安全感的男子汉,可是和她在一起时从不会摆出像她阿玛或哥哥那样的男人架式,总是当她是个宝贝似的呵护着。 怎么办?虽然她已经决定不再做个单恋的傻子,她却仍好痴迷于他的一切。 与他分离的这半年来,她无可救药的一直思念着他。她不只一次告诫自己,这个伤她心的男人不值得留恋,要快快忘掉。可是他的好那么多、那么强烈,他的坏却只有一件:不屑娶她这种小孩子。她恨不起来,只是绝望而已。 “娃娃?” “啊,我……替你拿去布庄改大一点,顺便替你挑件马褂吧!”拜托、拜托,别让他看出她一时失神地在想什么。 “格格,这种衣服只能改小,没法子改大。”淑儿冷傲地点破她的无知。 “那就干脆重挑一件好了。”百灵手忙脚乱地抱起整堆衣服,招呼着那名镖师。“你带我去那家当铺,我们拿这些衣服跟他退换别件,这次由我来挑,保证北斗不会再开骂。” 镖师踌躇地瞄向北斗,看到他点头才顺着百灵的意思出门带路。 “对了,北斗──”她正想回头追问细节,就被他的火热视线打断注意力,手中的衣物七零八落掉满地。 “娃娃。”他刻意缓步走近她低喃,加重她的慌乱。 “你不用捡,我自己来就行。”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连几件衣服都拿不好,谁教她还是无法学会在北斗的凝视下保持镇定。 “我看就把这些衣服退给当铺抵换其它东西,妳替我去布庄做几套新衣吧。” “我替你去……” “做新衣。就像真正的夫妻一样,由妻子替丈夫打点一切行头。”果然不出他所料,百灵立刻浮现陶陶然的幸福晕眩。 “没错!”她用力咳了一声,抓回差点飘浮的神智。“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在扮演夫妻的角色。我想问一下你准备出入哪些场合。” “场合?” “你只说你要伪装成有钱的大爷,却没讲清楚你要出入的场合,像出门游玩有游玩的装扮,跟人洽谈有谈要事的装扮,要──” “我明白妳的意思了。”他开心地双手环胸,观赏她故作精明的模样。“我想买这些衣服的目的是嫖妓!” 她傻愣愣地瞪着他,一脸反应不过来的神情教他看了好乐。 “你说你要扮成有钱大爷去……” “嫖妓!”他替百灵虚弱的字句下了强劲的结尾。“这只是去天香楼搜回信件的障眼法,不过乘机去风流一下又何妨。男人嘛,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妳是知道的。”他笑着朝她眨了下左眼。 “不知道,我也懒得知道!”她突然莫名其妙地生起闷气。“我去布庄了,你好好准备你的事,我们分头进行。”她说完就走。 “娃娃,”他轻拉她的手臂。“妳在不高兴?” “我哪有不高兴!”她强悍地瞪回去。 北斗神秘兮兮地盯着她,渐渐露出得意的笑容。“妳不喜欢我寻花问柳。” “你别胡说八道!”讨厌,他为什么老是猜得这么准?他是不是会读心术?“你要风流是你的自由,而且食色性也,这是很正常的事。我又不是小孩子,哪会斤斤计较这些!” “说得好!”可惜对他不具说服力。“但是妳心里在乎,对不对?” 她觉得自己突然像只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逃的小老鼠。 “还说什么妳对我只是手足之情,只是友谊,看妳这副德行,明明就像是个在吃醋的老婆。”他贴近她的耳畔暗笑低语。 “我只是……在尽力扮演好我的角色。”她硬是在他箝制之下退开两步。 “夫妻之间贵在坦诚,妳是不是也该演好这一点?”他手臂轻轻一收,又将她拉近身前。 “我一直都……很坦诚。”好险,舌头差点打结。 “那就是妳这半年来仍旧痴恋着我的意思了。” “见鬼了,谁会痴恋你!”可惜她的表情完全如他所料,一副被人掀了底的慌张困窘。 “格格,注意妳的措辞!”淑儿气得在廊上大喊。“妳到底要不要去当铺及布庄?” “我说中了妳的心事,对不对?”他勾回她的手臂,不让她借机溜掉。看到自己在娃娃心中的影响仍那么强烈,北斗笑得好满足。 ?“拜托你行行好,别再当着大伙的面臭美。你说得顺口,我听得恶心!”最讨厌的莫过于他那副懒洋洋的媚笑。 “很好,妳没否认,就代表我说对了。既然妳爱慕我,我也仍旧喜欢妳,咱们就不必再介意以前的误会,努力完成半年前该做的事吧。” “什么事?”她真是恨透自己该死的好奇心,害她一直被北斗吊着玩。 “成亲。” 一股热血急遽冲上脑门,她想也不想地挥掌过去。“啪”地一声,不是她击中那张粗犷的俊脸,而是被有力的巨掌及时擒住她手腕的声响。 “娃娃,男人的脸不能任女人随便打。”他邪恶地笑着将百灵的小手贴在唇边,以火润的舌舔洗着她掌中的细致,以示惩罚。 “你干什么?脏死了。”这种突来的触电感觉吓得她哇哇大叫。 “都已经是结发夫妻了,还怕什么?!”他根本不甩门里门外被吓傻的外人,得意地含吮百灵纤细的手指。 “谁跟你是夫妻,那只是演戏!除非是我这辈子跟定的夫君,否则谁也不准如此非礼我!” “好,那咱们别演了,就来真的吧。”他开心地拉她入内房。 之前各说各话的荒唐闹剧虽是一场误会,但他对百灵的渴望却是真的。他们的确仍爱着彼此,就用行动来弥补这半年来的蹉跎吧! “总镖头!”豪哥吓坏了。 “北斗,你放手!”他简直疯了。百灵的小拳头拚命攻击他背后,他似乎从昨夜之后就对她异常性致勃勃。她昨晚在昏睡前是不是说了什么,让他受到刺激? “你想对格格做什么?”淑儿火速杀过来拉人狂喊。 “我们要做什么,轮得到妳来啰唆?”北斗一个示意清场的斜睇,看得豪哥和门外镖师冷汗直流。 “总镖头,这……”他们这趟不是单纯地护送格格回京吗?怎么演变成强抢闺女的局面? “别怕,娃娃,我会很温柔的。”拖了半年多的误解和两地相思,终于轻松俐落地了结了。从此可以恢复往日甜蜜的美好时光…… “北斗!”百灵吼出“三娘教子”似的威严,吓呆了正在作春秋大梦的幸福男人。 太过分了,好马不吃回头草,就算他不是匹好马,她也没兴趣当棵回头草。如果他当初热烈求亲的对象是她,她愿意马上成为他的人,偏偏他看上的是小姑姑,枉费她多年来的爱慕,现在却想回头捡她当床伴! “你打算用多少银子买我的初夜?”她冷静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银子?”买她?北斗的脸皱得有够难看。“妳在说什么?” “格格!”淑儿几乎咬断牙根、气得跳脚。她待会儿非把百灵的嘴巴狠狠洗干净不可! “你到底想用多少银子买我?说出个价啊。” “妳又不是妓女!” “说我不是妓女却拿我当妓女来用,想上就上,你以为我会让你便宜行事?” “娃娃──” “就算是妓女也好歹有个底价,那我算什么?一个曾经跟你告白过的女人,就贱价到这种地步?只要你芳心寂寞的时候就勾勾手指带上床去,宁可要人家的身体,却践踏人家的心?” “我没──” “你没兴趣向我这种小孩子求亲,却不代表你就没性趣拿我当消遣的工具。要娶回家当老婆的是一种人,任你随手玩玩打发时间的又是一种人,我就属于后者,对不对?” “我根本不是这个意──” “就算要玩,好歹你得出个价!人家妓女卖身也有价码,那我呢?我曾把整个人送到你面前,你都不屑收,现在居然想捡你丢掉不要的东西回来用!” “妳不是什么我丢掉不要的──” “别以为我不要脸的跑到你家向你告白过,就愿意无耻到底的为你免费服务,连上床也没关系!有本事你就开个价,让我看看我在你心中究竟值几两。”她愤然将手中衣服全甩到地上,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脸上的泪珠。 为什么事情会搞成这样?明明百灵爱的是他,他爱的也是百灵,刚才不都讲明白了吗?现在应该可以重新回到彼此爱慕的时光,完成他俩曾经错失的姻缘啊。 “娃娃,妳把事情──” “你说!只要你说出个价,就算只有几文钱,我都愿意立刻跟你上床。”好歹让她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有多贱价。 “妳他妈的干嘛把自己讲得那么烂!”他终于爆发压抑已久的怒气。“我跟妳说过那是一场误会,我从来没有意思要妳那座冰山小姑姑,是颐琳看到我扛着聘礼上门就以为我是去向她求婚。我当时原本想娶的是妳,既然妳现在喜欢的仍是我,那咱们立刻成亲有什么不对!” 他已经老大不小了,这半年来也够寂寞。得知心头挂念的宝贝仍旧痴心不渝地爱着他,他何必再拖磨? “别以为事过境迁,现在随口胡诌个对你有利的说法我就会相信!我的确如你所说的是个小孩子,但我不会永远都是个小孩子,三言两语的很容易骗!” “我什么时候骗过妳?!我左北斗行走江湖的铁则就是绝不诳骗,是妳宁可相信流言也不肯听我一句实话。” “那不是流言,全是我家人亲眼看见、亲口转述的。”他还敢狡辩?! “妳既然信得过家人,为何信不过我?我们甚至是早该在半年前就成为夫妻的人,我还算不上是妳的家人吗?”他当时布置好当新房用的院落至今仍完整留着。 “你算什么家人!我从来没听你对我说过一句示意的话,是我先跑到你家向你表明心意。结果是谁把我赶出大门?是谁当场叫我滚?” “娃娃……”所有怒气凝为重重一叹。看到她哭得乱七八糟的模样、嘶声怒喊,他的心都揪成一堆了,还能发什么脾气?“我那时说的是醉话。” “对,你说的是醉话,这半年来我每日每夜也深刻的记着另一句话,那就是『酒后吐真言』!” 北斗像是脑门突然被人钉入一桩,错愕不及反应。 “如果你是抱着这种便宜心态才帮我这件事,你可以就此罢手了。要从妓院取回信件,我一个人也办得到!”她转身立刻冲出上房,淑儿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追上去。 吩咐镖师跟紧她们后,他颓然坐在床边,脑袋一片空白。 不过是一场小小误会,为何会在她心中留下那么大的伤疤?除了那次的阴错阳差,他们之间的一切不都和以前一样吗? 不,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总镖头……”看北斗埋首于双掌内的颓废相,豪哥贼贼地盯着他猛瞧,观赏他难得一见的虚弱惨况。 猝不及防的,一只大脚踏在豪哥不知死活的肥脸上。大脚的主人正气得握紧拳头,怒目瞪向远方。 “他妈的王八蛋颐琳,最好永远都别让老子再碰到妳。否则我当场扒妳的皮!”要她替这场乱局付出付价! 北斗愤恨地朝天狂吼,完全忘了在他脚下几乎被踏成肉饼的豪哥。 ※※※ 相较于扬州城内其它的客栈,玉笙客栈就显得清幽雅致多了。这座湖畔客栈常是文人雅士休憩聚集之所,偶尔丝竹悠扬,偶尔吟诗对唱,一室风雅。 “我去你妈的混帐元卿,到底女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鬼东西!”一声巨响,二楼雅室的房门霍然被踹开。 “我的天哪……”优闲坐在椅上喝茶读诗的俊美贝勒爷,给北斗这一咆哮,整杯茶全倒在书本上。“我今早才悄悄抵达扬州,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有水路的地方就有我的耳目,有山路的地方就有我的心腹。就算你钻到土里去,我也照样把你挖出来!”北斗狠击桌面,一屁股坐下。 “谢谢。让你爱慕我到这种地步,真是不好意思。”元卿懒散地把书交给侍从,擦拭溅湿的衣服。 闪电一般的黑影倏地揪住元卿的衣襟,北斗森寒的怒容几乎贴在他脸上。“老子今天已经够呕了,如果你想死,别客气,这种皮痒玩笑你可以继续开下去!” “不要这么粗暴,人家会害怕。”元卿故作欲迎还拒状。 一看北斗那副浑身快起鸡皮疙瘩的模样,元卿笑得好不邪恶。 “如果不是为了娃娃的事,我才懒得理你。” “喔,你刺伤了我的心。”元卿凄然捂住胸口,彷佛被人一箭穿心。“还以为你是因为对我思念过深才特地跑来找我,没想到又是为了那个女的。” “什么那个女的,你嘴巴给我小心点,少污辱娃娃!” “干什么呀?北斗,都已经是二十七岁的老男人了,还这么狂热地玩『娃娃』。” 不是元卿贝勒嘴巴毒辣,而是北斗求亲受挫的这半年来,几乎三天两头的向他吐苦水、倒垃圾,他不被溺死也快被逼疯了。难得逮到北斗衰弱的良辰吉日,他不乘机狠狠作贱北斗一番,哪对得起自己半年来含恨承受的疲劳轰炸。 友情虽可贵,但害他精神受损的这笔帐依旧要讨。 “我不懂,明明我和娃娃两人一直相爱着,为什么会在感情正要揭晓的时刻彼此错过?而且这个错还延续到现在,改也改不回来!” “很显然的,你们八字不合。” “我只是说了一次醉话,难道就得内疚一辈子,永远不能跟她复合?”北斗激动地挥舞手势,自说自话。“娃娃根本还爱恋着我,那为什么不直接投入我的怀抱,共结连理皆大欢喜?我真搞不懂女人,这么简单的事干嘛硬要想得那么复杂!我说好说歹、软硬皆来,她就是不肯跟我破镜重圆。” “那就圆镜重破吧。”元卿闲适地吩咐下人上茗茶小点,来盏熏香。 “你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幸福美满吗?”北斗凶狠的瞇起双眸。 “大爷,您有话应该去对百灵格格吠,用您坚苦卓绝的赤诚挚爱去感化她那顽劣的芳心,何苦将您的谆谆教诲浪费在我身上?您说得令我再感动,我也不可能嫁给您啊。”元卿莫可奈何地斜眼冷笑。 “嗯……”北斗突然一反常态地深思起来。“用我的赤诚挚爱去感化她……有道理!” “我拜托你,北斗。”元卿无力一叹。“别再管那些杂七杂八的感情琐事,想想你的镖局吧。” “我的镖局稳当得很,不劳费心。” “京里一百五十万两黄金的红货正等着你处理,清江浦分局的漕帮兄弟也在等你的指令,多少人在抢着要你北斗镖局护货,你却放下正事忙着跟一个娃娃搅和。” “钱我可以再赚,事业随时可以重新起头,但我不能不来救娃娃。事关她终生幸福,我无法放着不管。” “真是感人肺腑。”猪脑袋一个! 北斗在十年前进入一个破镖局做镖师,凭着他的先前人脉、勇猛武艺,以及周旋黑白两道的能耐,几乎快挂掉的破镖局竟成了大事业,总局生意热络、气派恢弘,连连设分局,吃遍大江南北。之后他顶下镖局,改号“北斗”。此外还掌握了清江浦这个集盐、漕、河三途于一隅的运口,天下的权势与财富形同在他脚下。 可惜他懒得伸手拿,却在这里忙着玩娃娃。 “好,就等我替娃娃办妥容贵姑娘的事后,立刻展开绝地大反击!”绝对要一举攻陷百灵的心。 桌子差点被北斗钢铁般的决心一掌给劈了。 “哪里的容贵姑娘?歌妓还是舞娘?”元卿斯文的脸上扬起暧昧笑容。 “我去你妈的就只对这种话题有兴趣!”对朋友的悲怆恋曲就只会猛泼冷水、打瞌睡。 “呃,小心字眼。”他善良地轻晃食指。“上流人家的女娃儿最禁不起下流话的刺激。你在我面前说说无妨,但别在小姑娘面前耍流氓。” “啊,老毛病了。”北斗结结实实地赏自己一大掌。他的百灵可是纤细娇贵的宝贝,千万粗暴不得。“就算会打掉大牙,也非得把这毛病戒掉不可!” “嗯,很久没听你说笑话了。请继续。”他告诫北斗多少次了都改不过来,现在竟突然妄想缔造“爱的奇迹”。 “对了,元卿,既然你人在江南,帮我探查一下这个容贵姑娘是不是上流社会的人。我的手下完全探不到这号人物的底细,我想她可能是──” “总镖头,我可找到你了!”看护百灵与淑儿的镖师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急喘。 “是你?”北斗起身向他身后一瞥,并没有百灵的踪影。“怎么回事,我要你看着的人呢?” “闯进天香楼那间妓院去了!” 北斗一拳直接击中镖师的脸颊,他当场跌滚在地,脸唇扭曲肿胀。 “总镖头,我有拚命拦阻过,我发誓!”镖师赶紧爬起身,顾不得满口鼻的血迹,奋力向北斗的背影哀号。“是格格硬要往妓院方向走去,才走到半路就撞见老鸨的打手们。我忙着一人打十人,实在救不了……” 北斗已如箭一般飞驰远去,不见人影。 “总镖头!” 第四章 “哟,我可逮回妳了,小祖宗。”天香楼老鸨眼带金光地得意奸笑。摇钱树回来啰。 “妳搞清楚,我是自动上门来,不是被妳这群笨手下抓到的!”只不过现在左右两臂都被打手们架着,有点狼狈。 “都是妳,笨格格!”淑儿也被架在后方,愤恼地咒骂着。 “我不管妳是自个儿想开了要回来,还是被他们逮到架回来,反正这次妳是跑不了了。”老鸨打了个手势,立刻招来两名肥壮如山的恶汉。“通知黄员外,他要的姑娘到了。只要四千五百两带到,这小祖宗马上就让他开苞。” “慢着!”百灵硬装一副强悍样,手心却一片冷汗。“要我接客可以,但我坚持要穿我当初被拐来的衣服!” “这儿有妳谈条件的余地吗?”才转过身的老鸨回她一记冷眼,阴狠骇人。 “妓女接客有什么稀奇,格格卖身才叫不可思议!” 这句话倒给老鸨一个灵感。 “还有,四千五百两算什么价码!平郡王府光是娶我的聘金就一万两,本格格我是绝不贱卖的!” 老鸨眼中金光由“千”字闪变为“万”字,整个人快飘上云端,脚不着地。 “可我死也不会穿妳这妓院的烂布衫,除非妳能找到比我原来那套更象样的衣料!”不可能找到的。她的衣服是上等缂丝绣袍,精工细致,色泽贵丽,哪是一般人摸得到的。 “妳倒挺会摆架子啊?”老鸨奸笑地走近她。“生意还没做,就先挑剔起来了。” “大笔银子要赚不赚随妳便!”这个方法一定成,一定能取回藏在暗袋内的信。 “老娘是爱钱,但有一样却绝对不爱。”一道狠光掠过她眼眸。“那就是:被人使唤!来人,把她押上楼去,里里外外都派人仔细看着。” 老鸨一声怒喝,百灵立即被押往二楼,任她如何抗辩都无用。 “妳有本事就替我打扮回原来的格格样,否则再怎么妆点也不过是个便宜货!妳要是敢让我穿那些烂布衫,我保证会先抓烂客人的脸、砸破他的头、拔光他的发、踩扁他的──” “够了,格格,没人会听妳的。”淑儿绝望地瘫坐房内椅上,视而不见地看着在房内站岗的肥壮恶汉们。 事情不应该这样的。百灵惨白着脸,拳头搁在怎么敲也敲不开的门板上颤抖。老鸨不是该替她换上她的衣裳,再把她关在房里等客人吗?然后她就可以利用刚才在药铺买的药粉,照着北斗上次逃亡的方法弄破屋顶逃走,不是吗? 为何事情和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愚蠢的女人,竟然因为跟男人一时呕气而做这种笨事!”淑儿操着满语愤恨低咒。 “妳可以不必跟着我来的。”这样反而令百灵愧疚。 “我不跟妳来,脑袋还保得住吗?”淑儿气得以满语破口大骂。“主子要下地狱,下人哪能不从?妳不怕死、不要命,却不想想我要不要活!” “对不起。”拜托别再骂了,她今天受的折磨已经够多了。 “妳把原因给我讲明白,我就不信百祯贝勒的信有多重要,重要到妳连危险都不顾,命也不要!” “那是哥哥第一次诚恳地请托我,连我自己都吓一跳。”平时兄姊向来很少理她,只是冷淡的各管各的事。“我感觉到这是一封极为机密、极为重要的信,也只有我有机会替他亲手送给容贵姑娘。” “就这样?就为了这种无聊的手足之情而冒大险?”她不信!她们一直以满语交谈着。 “淑儿,我们避掉了云南平郡王这场婚事,避得了下一场吗?”这次虽然不用嫁给老头子,并不代表下次就会嫁给比较好的对象。“阿玛只会把我再配给他想结交的权势之家,也许还是得嫁个老头,或是疯子,或是白痴。” 淑儿沉默不语。百灵的未来就是她的未来,主子前途悲惨的话,她这陪嫁的又有什么好处好享。 “我不知道百祯哥哥和容贵姑娘之间有什么关系,但他将要和别的格格成亲是绝对的事实。这封信很可能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封情书。” “一封情书根本犯不着这么冒险地护送,弄丢了再写一封不就得了!” “如果他们是相约要私奔或殉情呢?” 淑儿顿时哑口无言。果真如此,那这封信的遗失可能造成一人失踪或一人独死的惨剧。容贵姑娘的命值多少她不知道,百祯贝勒的命可是无价之宝! “事情……没那么严重吧。” “或许,因为这一切全都只是猜测。但我会尽我所能为他们之间的恋情做最后联系。” “妳简直无聊!”既然全是猜测,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臭格格,居然唬她! “妳不觉得这项使命很美吗?淑儿。”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苦笑自嘲。“我们这一生虽然没有享受浪漫恋情的机会,却有能力帮助别人完成恋曲。这封信就像是我们的梦。” “妳有病!”她最受不了百灵的莫过于这点。“我看妳是想当红娘想疯了。” “我们实现不了的梦想,可以藉此实现在别人身上,促成美事一桩,这不是很棒吗?” “放屁!”淑儿一句话打破百灵充满期望的笑容。“那个北斗不就可以实现妳的梦想吗?找他完成妳的浪漫恋情不就结了!”还寄望在别人身上干嘛! “不可能的。”虽然她心里也抱着小小的期待。“他不爱我。只因为他想找个老婆,我又曾经向他告白过,应该很好上手,所以才会成为他的目标。” “能成为他的目标就不错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爱!”野心也未免太大。 “我不要。若是让我自由选择,我一定要选个把我放在心中最重要部分的男人!” 她从小在家人心中就只是角落的一粒小灰尘,她努力地想在家人面前获得肯定、赢得注意,却仍旧被人忽略,只有被当作联姻道具时才具有存在价值。如果人生可以由她决定,她绝对要嫁一个爱她、看重她的男人。 “现在可好,拿我们俩的命跟妳的大头梦同归于尽,觉得满意了吗?” “我可以救妳出去,淑儿。”但要两个人都一起逃脱成功就有点困难。 “我不需要妳救,我只希望妳别再害我,老把我拖下水!” “吵什么?!”守在房内的恶汉突然咒骂。“别以为叽叽喳喳讲老子听不懂的满州话,老子就不知道妳们打的鬼主意!” “我没打什么鬼主意,只是想换下这身皱衣服而已。”百灵由袖中掏出一锭银子。“你能替我拿上次被老鸨拿走的衣袍来吗?” “何必换衣服。妳嫌衣服皱,脱光不就得了。老子不介意!” “有钱不赚,你脑子有毛病吗?”百灵恼火地把银子拍在桌上。 “妳不是要换衣服?那快脱呀,咱们看饱了之后再替妳拿衣服来,如何?”另一名恶汉淫邪笑道。 “下流……”如果是在自己府里,非教侍卫把他们打到全身骨折不可。“脱就脱,本格格倒要看你们俩有没有本事看到最后!” “格格!”她还真的当众解起衣扣了。 “哟,来真的。”恶汉们双眼发亮。 “我受够了!自从来到扬州,没一件事是顺心的,连下人都一个个不听命令,无礼犯上!”百灵霍地拉开锦袍,暴露雪白的中衣。 “格格,妳疯啦!快把衣服穿上去!”淑儿七手八脚地拚命阻止。 “妳不要拦我!” “穿回去!”淑儿怒吼。“妳不要每次情绪一激动就做傻事!妳有没有脑子?懂不懂得羞耻?” “妳拦她做什么?老子看好戏,妳挡什么路!”两名恶汉不爽地上前拉人。 “别碰我!你们这种粗鄙家伙别碰我!”淑儿吼得比产妇还凄厉。 “淑儿,闪开!”百灵一喝,淑儿立即弯下身子让她将袍子甩往两名恶汉头上。原本夹藏在衣领下的药粉给百灵一抖,呛得恶汉们涕泪直流。 “他妈的王八蛋!妳们……哇啾!”一个通天大喷嚏打得他满脸通红,咳个不停。 “喂!来人──” 两名恶汉还来不及召唤支持,立刻被脑后击来的花凳砸得天旋地转,瘫软在地。 “成功!”百灵乐得原地蹦蹦跳。 “快把衣服穿回去!”淑儿憋着气把衣上的药粉抖干净,扔进百灵手里。 “淑儿,妳怎么知道我的诡计?”而且还搭配得天衣无缝,好象早已事先排练过。 “上回已经被妳唬过一次了,这回还会猜不到吗?”她没好气地干脆亲手狠狠地把百灵塞进衣袍里。“快点弄好,我们拿了信就快跑。” 本以为悄悄开门后会看见守卫的保镖,没想到外廊上居然一个人也没有,远处的一楼大厅倒是热闹烘烘。 “运气真好。”百灵蹑手蹑脚地和淑儿溜出房外。“我们随便抓个女人以银子利诱,叫她把衣服还给我。如果她不买本格格的帐──” “我早准备好了。”淑儿倨傲地把由恶汉手上抢来的大刀架在百灵的脖子上。“妳啰唆够了吗,格格?” “喔,够了。”她很识相地赶紧行动,完全没注意到大厅内翻腾的怒火。 “又是你。上回抢走了我做生意的工具,现在还想老戏重演一次?”老鸨这回摆的阵仗可大了,楼上楼下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打手。 北斗面容肃杀地傲立大厅中,身后的三名中年镖师全不安地瞄着他手里握的长布条。 “女人,妳做妳的生意,我无权干涉。妳拐骗良家妇女、逼良为娼,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反正井水不犯河水,妳不要惹到我就成。但是这回妳可把我惹毛了。” “哟,说得你好象有多大本领。”老鸨哈了一声。“我早摸清你的底了,北斗镖局的总镖头。” “是吗?这就叫摸清我的底了?”北斗冷冷勾起一边嘴角,浑身散发令人战栗的压迫感,连空气也为之凝结。 “上回你妨碍老娘做生意,这回岂能轻易放过你。”老鸨一弹指,全部打手拔刀出鞘。“别说是不把人交给你了,今儿个要我放你活着出去都是不可能的事!” “我最后一次声明,把百灵交出来,一切好谈。如果妳仍执迷不悟,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北斗语气温和得近乎反常。 “总镖头,有话好好说,别冲动!”镖师们比北斗还激动。 大事不好了。如果总镖头是张牙舞爪地来讨人,那还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旦他沉下脾气、异常冷静,事情就严重了。 “你最好认清你是站在什么人的地盘、跟什么人说话!来人,给我上!” 老鸨一喝,楼下急着抢功的打手立刻飞扑上去,却才跨近北斗没两步,就被他骇人的气势吓僵了架式。 “好,妳已经用完我给妳的机会了,那么咱们就开始算总帐吧。”北斗平静地卸下手中握的长布条,展露禁闭了十年的秘宝。 “不,总镖头!别这样!”完了,一切都完了,北斗是真的豁出去了。 布条整捆落地后,一把沉重硕大的带鞘长刀赫然出现。刀鞘乌亮繁复,雕着一条猛龙蟠踞星宿。刀还未出鞘,一股浓烈的杀气就已辐射而出,让人发寒。 “十年不曾喂它,想来它一定饿坏了。”北斗轻盈地横举刀身,如同多年不见的老友似的凝视着。 “这……这是什么东西?”老鸨不自觉地退两步。就算她没武功,也感觉到大刀肃杀的阴冷灵气。 “刀。”它曾经是北斗手臂的一部分,人刀合一,情感气脉相融。“可惜这十年来我没好好供养,委屈它了。” “供养?”老鸨僵硬地笑笑。“又不是神佛,需要每日献上鲜花素果吗?” “刀不是这种养法。”他终于调回视线,盯准老鸨。“它不能用花果和爱心来养,而是靠鲜血和杀气!” 一道冷冽的银光自鞘中抽出,剎那间彷佛奔射出一声令人心惊胆战的尖吼,共鸣震撼着整座大厅。 那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凝结在刀上的灵气。 “七……七星蟠龙……”打手们之中有几个混过大场面的,终于认出这把眼熟家伙的来历。 “不错,好眼力。”阴狠的冷光在北斗咧开的笑齿上闪现。“还记得十年前威震武林的下一句吗?” 也算在江湖中打过滚的老鸨被突然唤醒的记忆吓破胆。她想起来了,只是没想到自己惹上的会是这么个大麻烦。 “七星蟠龙,狂刀北斗!” “对,我就是狂刀北斗。托妳的福,封刀十年的功德现在全给妳毁了。” “来……来人,给我上!统统一起上!”老鸨疯了似的狂喊。要是不快抢得先机,等他动手可就完了。 顿时大厅内厮杀狂喝交错,二、三十人如苍蝇般同时攻向北斗又杀又吼,老鸨双腿发软地拚命往后退,不忘对搀扶她的人赶紧下令── “快……快把姑娘带下来,我们全靠她保命了!” “人在哪里?”一只巨掌将老鸨拎在空中,咆哮道。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老鸨吓得涕泗纵横。“我不知道您就是当年虎霸山的狂刀北斗,小的知错了!”她原以为北斗这家伙只是个普通镖局的小角色,哪知道他和十年前叱咤风云的少年山贼是同一人。消失了十年的狠角色,居然被她胡涂撞上了! 北斗一手揪着老鸨,单手单刀打得全场人倒地哇哇叫。 “您喜欢的姑娘我马上带到,我已经派人去带她来了。”她合掌哭嚷,拚命哀求。 “什么我喜欢的姑娘,她是我老婆!”他吼得老鸨几乎耳膜爆破。 “小的该死,小的有眼无珠,请北斗大爷饶命!” “要算帐不是吗?我们一笔笔的好好算吧!”咬牙切齿的北斗格外狰狞。“妳找人拐骗良家妇女,实在欠揍,还好死不死的拐到我老婆身上来,吓坏我的宝贝。光这一点,妳就该被我碎尸万断!” “大爷,别这样,我发誓我绝没动姑奶奶她一根寒毛。” “我拿她当手里捧的宝,妳却拿她当做生意的料,还滥用衙门的门道派人追捕她!妳知不知道她昨夜逃得多辛苦、饿得有多惨?如果我当时没及时赶到,让她的清白毁在这里,妳以为我会让妳四肢健全的活下去吗?” “我错了、我错了!”老鸨当年被卖时都没现在哭得凄厉。“北斗大爷宅心仁厚,请高抬贵手,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姑奶奶她那么个温柔可爱的小女人,一定不愿意见到血腥暴力。大爷饶命哪!” 一听到百灵,他的暴戾登时软化一半。 她的确是个软心肠的丫头,可能根本没想到他若依江湖规矩教训这帮人,惨况会如何。但总不能期待他以爱心及宽容对这群废物晓以大义吧。 “看在百灵的份上,我饶妳不──” “不……不好了!那个格格和侍女……不见了!”传话的小厮突然被北斗冲近的身躯逼退好几步,跌坐楼梯上。 “不见了?” “我……我找不到她们两人,姑娘们说……是往后山逃走了……”小厮给北斗瞪得当场失禁。“大……大爷饶命……” “逃走!”北斗气得一掌重重狠击在桌上,吓破大伙的胆量。“我这不就来救她了,还逃什么逃!” “总镖头,我们去追就行了,您不必亲自──”镖师们还没说完,北斗已如箭一般朝门外马背飞身而去,并撂下狠话,“把这座妓院给我拆了!” “天哪!北斗大爷……”老鸨如丧考妣地喊着。“这是我一辈子挣来的心血,不能拆啊!” 北斗猛然回眼的杀人表情,吓得老鸨后悔刚才的嘶吼。 “如果百灵有个三长两短,我不光是拆这妓院,我还会连妳的骨头也一根根拆了!” ※※※ 风驰雷掣的快马飞蹄,在火红的日落艳影中更显焦急。 饭桶!他养的那群镖师除了几个当年同是虎霸山山贼的好兄弟外,其余的全是饭桶,连看顾个格格也不会!这次逮回百灵之后,休想他会放她在视线外自由行动。 “百灵!”逆风中阵阵怒吼震荡,落日已开始融入山头。 以她们可能的逃亡路径及乱草痕迹,八成有人出了什么分头逃开的鬼主意。这招对追捕她们的坏人很有效,对赶来救她们的恩人则异常头大。 他非得赶在天黑之前循着微弱的线索追回两人,否则日落后的荒山野岭比妓院安全不到哪去。 一抹鲜丽的色彩在树林中掠过,北斗立刻拉马掉头。 “百灵!是我,别再躲了!”偏偏她就是闪来闪去,不肯听话,硬要惹毛他。 “我是北斗啊,妳还躲什么!”气得他额暴青筋,加速奔过去,伸手捞人。 “啊!别碰我!”突然被他由背后抱上马背的娇躯奋力挣扎,一道冷光出其不意地挥过他胸膛。 他没料到百灵会吓成这样,更没料到她手中会握着一把烂刀。虽然敏锐的反射能力让他躲过一劫,突来的错愕却还是让他愣了一下,衣裳被刀子划破。 “是……是你。”烂刀由纤瘦的手中掉到马背下。“我……我还以为是妓院来追捕我们的人……”惊慌之下,她只顾着死命跑,根本没在听来人的呼叫。 “为什么会是妳?”北斗皱眉瞪视被他抱到马上的淑儿。“这不是百灵的衣服吗?” “这是我们才从妓院抢回的衣服,里头藏的信格格抽走了,由我穿出来诱敌──” “百灵在哪里?” “你吼什么?”不死也给他吓掉半条命。“我们只是朝反方向各自跑,我怎么知道她现在会躲到哪去!” 反方向!他转手将淑儿放下马,立刻掉头。 “喂!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放我下来?你总不能教我从这里自己走回去吧!我可是格格的贴身侍女,你该有的礼貌──” 一个手掌大小的油纸包由马上扔进淑儿手里。 “立刻生火,把这包东西也扔到火里烧,我的人马看到烟火信号就会赶来救妳。千万别离开火堆,有野兽靠近就用火吓走牠们,听到没有!”北斗最后一句的重喝吓住淑儿,魄力十足的权威感慑得她忘了发飙。 马匹倏地载北斗奔往另一个方向,狂野的马蹄声一如他慌乱的心跳。 “百灵!”人在哪里?逐渐转暗的天色让他看不清草丛痕迹。她是往树林那里转走了,还是朝前面的乱草堆逃逸? “娃娃,我是北斗,我来救妳了!” 火盘似的夕阳完全融进山后,天空布满灿烂晚霞,迎接黑夜来临。 凭一个小姑娘的脚力,她跑不远的。可是人呢?为什么完全见不到踪影?她也真会乱逃,这种完全没路的山野也敢跑,怎么不想想要是碰到野兽该怎么办! “娃娃,妳在哪里?”再不出来他要杀人了! “北斗……”一句细小的呼唤自他后方传来。 “娃娃?”他不会听错了吧?北斗放缓马步,慢慢朝一丛浓密的草堆处走近,前方远处似乎有隐约的流水声。“娃娃,妳在哪里?再出个声好吗?” 他等得心脏都快急跳出口,才听到轻微的颤抖细嗓。 “北斗……我在这里。” 树上!他猛然抬头,果然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攀在树干上。他还来不及放心,就被枝枒边吞吐舌头的花蛇刷白了脸色。 他终于知道百灵为什么不敢大声响应他,连忙轻巧翻身下马,抓起一颗小石头。 “娃娃,别怕,这种蛇只是看起来可怕而已。”才怪!可是她然紧张地和花蛇对峙许久,四肢虚软、神经紧绷。“我以前常在山里对付这种蛇。只要妳不动,牠就会以为妳是死的。” “真……真的……”她怕得连声音都没有了。 “妳听我的口令。我叫妳跳的时候,就直接放手掉下来,我会接住妳。” 就在她泪眼汪汪转头往下望的剎那,花蛇发动快如闪电的突袭,窜向百灵;一个飞石却以更猛迅的速度击穿牠的脑门,当场毙命。 “啊啊──啊!”百灵一个失神,整个人由树上提前摔落,吓得北斗赶紧跨前伸手。 “完了!”当他接住百灵身子的剎那,立刻明白大事不妙。他是安全救到了心肝宝贝没错,却也一脚踩在没有底的草丛堆上──因为这整堆草丛全蔓生在悬崖边上,底下是万丈断壁。 “北斗!”两人坠落的瞬间,他以身子和双臂紧紧将她搂在怀中,翻滑而落。 一阵碎石沙土由他们跌滚的方向霍然扬起,令他无法辨视可以攀住的东西,只能豁出去地一路滚到底。 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天。似乎从他决定押百灵回京后,麻烦就源源不断。难道真如好友元卿所说,他和百灵八字不合? “北斗,你怎么了?北斗!” 一团团轻软紫貂扑打在脸上的感觉真好,被人这样一声声呼唤的滋味也挺不错的。活了这么大把岁数,除了兄弟朋友间的粗鲁吆喝、花街柳巷的娇声嗲语,难得享受这么细嫩贴心的呼唤。 “快点醒醒,你是不是撞到头了?北斗!” 胸口上彷佛有两只小手抓着他拚命摇。真是……好想笑。这么一点点力道,替他搔痒都嫌太虚弱,可是这份甜蜜却是他最眷恋的回忆。 以前出入端王府押货时,总会有个小人儿就这样拉着他的衣袖,追问他许许多多的事情。小小的脸蛋、细细的声音、兴奋的眼神……他不知有多少次想将这甜美的小人儿吞吃入腹,或偷偷藏在衣袖里带走。 可惜她实在太小了,一个大男人对十一、二岁的娃娃一见钟情也未免太可笑。倒霉的是,他竟然持续可笑了这么多年,痴心地等她长大,好把她娶回家。 奇怪,他又不是没女人爱。大江南北的红牌妖姬都曾为了争他大打出手,多少艳妇对他频送秋波,更不乏暗恋他的黄花闺女藉诗信传情。为何他都无动于衷,却对一个娃娃如此执着? 他八成上辈子造了很多孽,干了一堆坏事,所以这辈子才会如此遭天诅咒…… 嘴边的清水与额上的冰凉感抓回了他的思绪,开始闪动睫毛想要睁眼。 “北斗!你有没有好点?”兴奋的小手轻拍他的脸庞。 “水……”再给一些吧。 “你起来一点再喝,不然都从嘴角流出来了。”一双小手把他的头抬靠起来,灌他清水。“还要吗?” 北斗眨眨仍有星花在转的双眼,先是看见只剩一层薄光的晚霞,继而发现自己的脑袋居然正靠在百灵怀中。 啊,死而无憾。 “北斗!”怎么又昏过去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说话啊。”他一定是抱着她滚落山谷之际撞到头了。 他全身上下都是被石砾擦破的痕迹,看了就教她内疚。 “北斗,你先待在这里,我去替你找人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救人要紧。她以衣袖抹了抹双眼,立刻起身,右手却突然被一股霸道的力量箝住。“北斗?” 他不是昏过去了吗?居然闭着双眼也能抓住她的正确位置。 “不要走……”虚弱的低吟听了教人不得不同情。 “我只是去找人救你,很快就会回来。”百灵焦急地用敷在他额上的湿衣袖擦擦他脸上的刮伤。“你看,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抱着我一路滚到这河谷来,难怪你人都摔昏了。”可是她却毫发无伤。 他依旧闭着双眼,一副音容宛在的死相。 “北斗?”他握住她的力气那么大,应该没事吧。 “娃娃……我想,该是向妳道歉的时候了。” 就算先前滑落山谷的意外没吓到她,他这句话也足以把她吓死了。 “你说什么?什么叫该是道歉的时候?”他是不是摔坏脑子了?还是……“你别装死,北斗。真要断气的人,不可能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抓着我的手。” 北斗无力地凄然一笑,让她颇有罪恶感。她真不该把话讲得这么毒。 “我不会死。”感觉到掌中小手的微微颤抖,他实在舍不得逗得太过火。“只是……身子无法动了。”因为他懒得动。 “会不会是摔出内伤了?”她慌张地检视瘫躺在河岸边的庞大身躯。“虽然你手脚没断,可是膝盖脚踝、手肘手背都磨破了。我本想扶你下山、又怕万一伤及内脏──” “娃娃,我没事。” 可是他的眼神和声音好疲弱。百灵急问:“真的吗?你别跟我逞英雄。” “我只是想向妳道歉,没力气逞英雄。” “谁教你要多管闲事的来救我。”她按捺住自己无聊的同情心。“我们明明已经分道扬镳,各管各的事就好,你干嘛还跑到这儿来──” “够了,娃娃。”他合上疲惫的双眼,叹口气。“妳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放着妳的安危不管,就别再拿这种事情跟我吵。” 她懊恼的瞥他一眼,他似乎真的伤到元气。“你还好吗?” “很累而已。” “喔。”那还是别在他耳旁啰哩叭唆好了。她静静地坐在他身侧,放好他额上的湿布。 “娃娃,我们之间的事──” “天黑了,要不要生个火?” 一阵寂静之后,北斗在黑暗中闪着晶亮的双眸。“今晚月光够亮,不必生火了。” “喔。”又是一段尴尬的沉默,外加北斗令人坐立难安的视线。“你会不会饿?” “不会,但妳到底要逃避我的话题到几时?” 她蜷坐在地的两只小脚差点打结。她真不知该感动还是该气恼,怎么她每次苦心安排的把戏总会被他轻易识破? “好……好吧,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可没什么耐性听你啰唆。”她不是没耐性,而是害怕。对于北斗甩了她的那段往事她碰都不敢碰,一碰心就痛,他却老爱拿她最想逃避的过往和她谈。搞什么嘛,就这么想看她的狼狈相吗? “我只想跟妳说声对不起,我不该伤了妳的心。” 剎那间,她的神情和脑袋一样空白。 “你在说什么?”在月光照耀下的北斗,俊脸温柔得令人心悸。 “从现在起,我不会再为半年前的事多说一句辩驳。妳伤心了这么多个日子,确实是我害的,我欠妳一个道歉。” “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她把视线自北斗脸上移开,否则几乎没法子集中注意力说话。“我虽然有向你告白的自由,却没有阻止你中意别人的权利。你并没有欠我什么。” “如果我开始中意妳了呢?” “你不是开始中意我,而是开始想捡便宜。”而她这个曾大胆向他示爱的笨家伙,当然再便宜不过。 “难道因为我曾向别人求亲,就不能重新喜欢上另一个人吗?” “你可以喜欢的对象太多了,不必挑我。” 除了叹气,他还是只能叹气。“我以为我为妳付出的这一切多少能打动妳,看来只是白费心机。” “你帮忙我的这些事……我很感激。” “我不需要妳的感激。”他很清楚百灵的良心此刻正面临多大的煎熬,就让她继续煎熬下去吧。他为她受了这么多委屈,礼尚往来一下是应该的。 “我很抱歉把你卷入这么麻烦的事,所以我才说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吧。你不必为我费心,我也不想欠你人情──” “关于妳要送信的那个容贵姑娘,我有点头绪了。” “真的!”她马上忘了嘴边划清界线的宣言。 “妳如果没有特殊的门道,很难找到她。因为她只跟特定的权贵人士来往,一般老百姓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那我该怎么找到她?”北斗太厉害了,居然几个时辰之内就查到这些内情。 “我已经拜托一位正在江南的朋友替我打听。毕竟我的人脉只在一般阶层,上流圈子里的消息就不怎么灵光,大概明、后天才能给妳回答。” “谢谢,这真是太好了。我在扬州问了足足三天,打探到的都没有你多。那这封信就可以早点──” “好了,我该讲的事都讲完了,让我休息一下吧。”合上双眼,他又摆出一副凄凉的死相。 “北斗……”怎么连个道谢的机会也不肯给呢?他声明过不会收她的钱,也不需要她的感谢,却拚死拚活的帮她这么多,为的是什么? 真的是因为他喜欢她的缘故吗?不争气的心脏居然在这个念头下狂跳得一塌胡涂…… 北斗不就可以实现妳的梦想吗?找他完成妳的浪漫恋情不就结了! 是啊,连淑儿都这么说,她还在逃避什么?可能是怕自己的心陷入更深的痴恋之中吧,她实在禁不起北斗再一次的拒绝。 “北斗……”振作一点,嗓子别抖得这么厉害好吗?“你帮……帮我这么多忙,真的是因为你喜……喜喜欢我吗?” 他居然像早在等她开口似的霍然睁眼,咧开致命的性感笑容。 “娃娃,不可能有其它理由的。” 第五章 满天星斗之下,清溪上点点波光闪烁。日晚风清的潺潺河岸旁,一男一女正陷入荒野大对决之中。 “娃娃,妳是打算和我狠狠打一架吗?”号称浑身动弹不得的重伤男人优闲躺着,双臂慵懒地枕在脑后。 “哪……哪有。”坐在他身旁的娇躯却僵硬得有如钢铁顽石。 “妳好象进入备战状态的勇士。妳在怕什么?怕我等一下会改口说刚才的话全是唬妳的?” “你真的在唬我吗?”她惊吓的神情彷佛突然被他砍了一刀。 “当然不是,我这个人说话做事全是认真的。”他愉快地聆听百灵偷偷松了口气的声音。“把信件送到容贵姑娘手上回北京之后,妳有什么打算?”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只能等候家人另外为我安排的新夫婿。”这就是现实。 “干嘛口气这么悲惨?他们不管再怎么安排,好歹也会找个有钱有势的夫家让妳安享天年吧。” “我才不希罕那些钱财和权势,豪门里的真实世界我看多了,也看透了。” 北斗扬起满足的嘴角。百灵还是没变,就连她家人向来最耻笑她的这一点仍保留着。 “不要钱、不要权,那妳到底想嫁什么样的男人?” “我想……如果我有选择的权利,就嫁个只爱我一人的对象。”她将下巴靠在曲起的双膝上。“我不想嫁像我阿玛和哥哥们一样的男人,只把女人当工具,让不一样的女人发挥各种不同的用途。有的是换得地位、或结合势力、或金钱、或泄欲、或无聊时的调剂。” “端王府的男人条件太好了,当然有风流的本钱。” “所以我最讨厌这种男人。虽然大家都笑我太过天真,妄想着那些不值钱的小情小爱。可是与其和人做对冷面怨偶,我宁可和心爱的人做对贫贱夫妻。” “贫贱夫妻的生活可是一点都不浪漫的喔,穷到极限时搞不好只能啃石头。” “我不在乎。只要两人能同甘共苦走一生,再艰困的日子我也撑得下去。” “嗯。”北斗沉默地仰望星空许久。“经过以上的综合分析,似乎我就是唯一符合妳理想夫君条件的人选。” “你……你少恶心了!”居然讲得这么理所当然。“别以为你声明自己喜欢我,就可以得寸进尺的作你的大头梦!”她羞得脸蛋都要炸掉。因为他答对了。 “可是娃娃,现实中的贫贱夫妻并不一定像妳想的那么悲惨壮烈。”他改以一手撑头,侧躺着凝视她。 “不是吗?”但她很向往这种充满爱情的凄美世界耶。 他真是服了百灵这颗浪漫的脑袋。 “妳恐怕不太清楚幸福夫妻的真谛。”他悠哉地笑看百灵一脸狐疑的模样。“有一种东西,是浓情蜜意到极限时不可少的。” “什么?”她没有很好奇啦,只是有点想知道答案而已。 “例如……”北斗流露诚恳的奸笑,轻轻抚揉起她的小手。 “你干什么!”讨厌,一不小心又被他箝住。他难道不晓得他的碰触很灼人吗? “感觉到了吗?”看她慌乱成这副德行,幸福美满的时刻不远矣。呵呵! “感觉个头,快放手!”她的另一团紫貂小拳头拚命攻击他的铁掌。 “娃娃,妳还不明白吗?妳的心跳和体温已经告诉妳答案了。”老天!光是握着她柔软的小手他就开始有反应。 “答案?什么答案?”她的双眼早被他的危险笑容迷花了,脑袋一片糊烂。 “渴望亲近心上人的感觉啊。妳想,情人间的绵绵情话都是怎么说的,嗯?”他几乎是鼻尖对鼻尖地朝她炽热呢喃。 她根本不知道北斗在说什么,只觉得他双唇蠕动的方式好性感。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注视他的嘴唇,曲线优美得不可思议,艳厚的下唇更常勾起魅惑十足的角度,迷人的浑厚嗓音也流转自这两片唇之间…… “想尝尝看吗?”看她一副好奇小猫咪的痴迷样,不等她回答,他就主动吻上去。 真是……人间美味!他渴望舔吮这柔润红唇太多年了,久得令他一时收不住贪婪的胃口,愈吻愈狂野。 在他探舌进入他们的吻中时,百灵愕然瞠大双眼,还来不及撤退,就被他的铁臂由颈项一勾,整个人跌趴在他平躺的身上,逃离不了他过分专注的火热侵袭。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她颤抖地闭紧双眼死抓着他的衣襟,一不小心,他胸口上被刀划破的布料被撕扯得更敞开。 “别急,娃娃!”他痛苦地在她唇上低喃。听见她扯破他衣料的剎那,他差点爆炸。“我们一步步慢慢来好吗?” “我没有!是你的衣服本来就──”她的唇形正好迎上他另一波野蛮攻击。 他邪气地吻囓着她,深深含吮她甜美丰润的下唇,调戏她羞怯的舌,刻意要她销魂。 纵横艳妓美女间的风流帝王,竟然栽在这个小娃娃手中。为她守身如玉、为她茶饭不思、为她卖命奔波,还被她点起了前所未有的欲火。 “妳这个要命的小混蛋!”他一边在她嘴里咕哝,一边狠狠加重双手力道。将她柔软的身躯压陷在他的肉体中。 “唔!”她的肺快被他压爆了。但她的双拳似乎不具攻击力,反而极富搧动性。 她快昏过去了!既要应付他放肆火辣的深吻,又想快快逃离蛮横压在她臀上的怪手,根本分不出心思去阻挠正在拉掀她腰际衣裳的巨掌。 “娃娃,我等妳等得好久,太久了……”他的嘶哑全融在她的耳垂上,尽情品味着她的柔嫩,享受她丰满双乳隔着衣衫压贴在他胸膛上的触感。她臀部的曲线实在过分完美,与他炽烈的勃起在各自的衣裳下亲昵相抵。 该死!他没想到竟会在这种地方引爆两人的火花,他实在不希望百灵的第一次如此克难。不过时势造英雄,他照样有办法让她完全忽略外在因素。 “北斗!”她突然双手环胸地大喊。 他居然把她的上身衣衫一口气自腰际全拉至腋下,以他的双掌来遮掩她胸脯暴露的窘况。 “真是太完美了……”他沉醉地仰躺在地、闭眸叹息,以双手浏览她动人的曲线。这就是那天透明薄裳下的玉乳,这就是他垂涎已久的粉红色蓓蕾,在他指头挑弄下逐渐成熟的甜美果实。 “北斗,快住手!”她紧闭双眼埋首在他颈窝哀号。她快被一波波触电感击毙了,却又衷心希望他别真的停手。这份陌生感觉实在太奇妙,既害怕、又渴望,俨然让她变成了矛盾的怪物。 “北斗……我觉得我……好奇怪。” “可是这感觉并不讨厌,对吗?”北斗呵呵笑着将她自胸膛上推起,好让他抬起头来含住柔嫩的蓓蕾,深深吸吮。 她错愕地抽息着,搁在他衣襟上的双手完全失去反抗的力气。此时她才发现她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身体,相对的,北斗对她的了解极为透彻,好整以暇地玩弄着她的每一项脆弱感觉。 “如果妳之前没有自妓院逃走,乖乖等我去救妳,我们就不会沦落到在这种地方厮磨。”他嘴巴上说是沦落,心里却欢畅得像森林里快乐的野兽,以唇舌品尝着、兜转着她的乳头,前前后后地挑逗着,刺激得让她蜷起脚趾不住哆嗦。 “够了,北斗……我觉得够了。”这种诡异的游戏再继续玩下去,只怕她会融成一摊泥。 “别怕。”也别想逃。“瞧妳吓的,好象我在欺负妳似的。”他得意地舔着她溢出眼眶的水珠。 “什么好象,你本来就是──啊!”他的含泪控诉在他突来的轻囓下赫然中断。 “不要冤枉好人。”他歹毒的笑着以舌尖继续挑弄另一颗蓓蕾。 她娇弱的轻喟带给他前所未有的亢奋,他第一次体验到全然的奔放与激切的渴望。只有百灵能引起这股神秘的狂潮,彷佛他的一切全因她而鲜活、勇猛。 “不能每次都只有我一个人饱受折磨。”天晓得这半年来他为了百灵承受多少次欲求不满的疼痛。“让我们发挥同甘共苦的精神吧。”他的大手俐落地由她的小腹滑入下裳之内。 “北斗,不可以!从来没有人──” “我知道,我是第一个。”也会是她这辈子的唯一一个。 “等一下──”她的抗议赶不上他手指的突袭速度,在她还来不及搞懂他的意图之前,甜蜜的核心就遭他占领,开始玩起折磨人的游戏。 “真是……”他沙哑地轻轻笑起,对她最脆弱的女性部位进行探索。“有个热情如火的妻子是多少男人的梦想,没想到我竟然会是美梦成真的一个。” “我没有!我哪有……”百灵被他放肆的爱抚吓得倒抽口气,无法自制地握紧拳头,闷声颤抖。 “妳有,妳甚至都已经为我准备好了。”他的低喃充满成就感与占有欲,手指更加邪恶地撩拨着、画圈揉转着,享受她在他怀中的抽搐。“我要彻底把妳带坏,娃娃。” 她搞不懂自己到底怎么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只感觉到他的手指在某处特别执着的戏弄,揪着她每一根快崩断的神经。 “北斗……”她连嗓音都快粉碎了,怎么办? 这是他见过百灵最令他销魂的一面。红艳的脸,不知所措的水汪汪大眼,一声声无助的轻唤几乎击溃他自我克制的美意。 他没有把坏女人变好的伟大志愿,只有让好女人变坏的野心。因为这就是他今生唯一的宝贝、最想要的女人。 “北斗!”连续的莫名紧绷实在让她难以承受,竭力在残存的意识中求救。 “飞吧,娃娃。我会在这里接住妳,让妳自己飞出去吧。”他大胆的手指豁出去地凌虐她纤弱的感官,将她的意识推出控制边缘外。 一阵突来的痉挛让她猛然抓紧北斗的衣襟,灵魂深处的震荡正要呼唤出口的剎那,被他急遽翻身起来的势子吓得跌坐在地。 “快站起来!”北斗粗鲁的低吼让她一片茫然的愣住,眨巴了数次双眼仍平稳不了紊乱的气息,只能傻傻地被他拉起身子。 怎么回事?她急喘地慢慢凝聚昏花的焦点。 “北斗?”她没想到自己回过神来看到的第一眼,会是他不耐烦地匆忙替她整理衣衫的模样。 一股闪电般的羞愧与挫折感劈进她的心头,冲往眼眶四周。 “王八蛋!”他愈是急,愈塞不好她的衣服。 “我……我自己来。”她抖着手拉好衣裳,由天堂突然掉到地狱去的震撼太强烈,让她无法掩饰神情的凄惨。 她在做什么?她到底忝不知耻地放任自己跟北斗做了什么? “娃娃,先别哭!我们得赶紧躲──” “总镖头!果然是总镖头,我们找到人了!” 不远处的一声叫嚷,立即引起四周响应的呼喝,霎时一、二十把火炬全往他们的位置靠近。百灵看了当场傻眼,这才明白北斗方才焦急的原因。 “该死……”来不及了。北斗懊恼地将脸埋入双掌中。 “格格!找到格格了吗?”淑儿的声音由远处一路跑过来。“两人都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格格她──” 淑儿跑到一半,就和大伙愣在相同的地方,错愕地瞪着搜救人马围着的焦点。 浑身衣衫擦痕累累的北斗皱着眉头,昂然伫立,显然没啥大碍。缩着双肩站在他身侧的百灵,才是众人目瞪口呆的关键。她身上没什么伤,衣衫却一副来不及理好的凌乱,秀发飞散,红艳的双唇显然才遭人狂野欺陵过。加上先前微微涌上的泪意,让她看来备受屈辱、楚楚可怜,标准的落难美女样。 大家什么话都没说,心里却有了一致的可怕推论。 “左北斗!你……你你你……”淑儿气得当场岔气,火速奔到百灵身边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对格格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啊?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居然让淑儿痛哭成这样?百灵反而呆呆地愣在她怀中。 “为什么?总镖头。”几个地位较高的镖师简直不敢相信。总镖头喜欢百灵格格大家早已心知肚明,但从没想到光明磊落的北斗会乘机欺负一个弱女子。 “总镖头,这……这该怎么办?”坏了一个格格的清白,事情可搞大了。 “你说!你现在就给我一个交代!”淑儿扯嗓怒吼。“人家要你把格格押送回京,是送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回府。你现在却对她做这种事,要我怎么回去说明?” “直接说我以暴力强占百灵不就行了。”反正楼子是捅定了,他也懒得辩解。 “你休想草草了事!这件事我绝对要向王爷呈报,要你还格格一个公道!”淑儿疯了似的又哭又叫。 “随妳便。”北斗拍拍身上的尘土,看也没看淑儿一眼。“如果妳是为了百灵才这么激动,我会很赞赏妳的忠心耿耿。可惜妳只是在为自己危殆的前途担忧,就别哭得那么惨烈。”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在替百灵讨回公道,呸! “左北斗,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如此放肆!你──” “注意妳的措辞,丫头。”北斗警告的伸出食指,气势凶猛如剑尖。“我会包容百灵任何事,但我不会包容她身旁狐假虎威的家伙。妳最好早点了解妳是在对什么人说话,该有什么样的态度。” “你这个……”在他慑人的冷睇下,淑儿根本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格格的事……” “随妳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他吼得众人为之一跳,不敢出声。 他受够了。每次做什么事不是被人误解就是被人冤枉,就连难得的浪漫夜晚也被人搞砸成一出强暴悲剧。他这辈子八成是和幸福二字无缘了,一路衰到底! “慢着,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出人意料的,开骂的竟是娇弱可怜的小格格。 “别担心,这件事我会负起全责的。”北斗爱怜的语气和先前的魔鬼咆哮截然不同。“反正我本来就决定要娶妳。”只是理由比他预期的难堪得多。 “你负什么责?你强占我什么?我明明仍是完璧之身,你干嘛摆出一副已经霸王硬上弓的模样?”居然还顺着大家乱猜的方向屈就下去。 “完璧?!”全体人员齐声大合唱。 “娃娃!”讲的这是什么话呀,他都替她不好意思了。“妳不明白的事,别大声嚷嚷。” “我哪有不明白!”她恼火地推开在她耳畔咬牙低语的北斗。“我在被送出阁的前一天,额娘和嬷嬷就已经把男女之事交代得一清二楚。”只是透过北斗的行动方知说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知道并不等于感觉到。 “那左北斗是强暴未遂啰?”淑儿的人生彷佛出现一线曙光。 “什么强暴!他才没有那么做!我们──” “够了,娃娃。请妳别再详细解释下去了。”北斗垂头无力地横掌盖住她的嘴巴。 “事情总得说清楚啊,怎能任人胡说八道,破坏你的名声?”她激烈地在他掌下咕哝抗议。 “乖,这件事我来处理就行。”虽然她的正义感过分天真,但她为他挺身而出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 “你还笑!”现在应该要发火才对。她拉开他的大掌冲着镖师们开炮。“你们把北斗看成什么人了?一起行走江湖打拚天下的伙伴,居然一点信任也不肯给。北斗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吗?他会使这么卑鄙的手段吗?” “妳讲这什么话?妳还算是个格格吗?”不知羞耻!淑儿气得忍无可忍。“刚才发现你们的状况就已经证明他对妳不规矩,妳居然还帮这暴力侵犯的恶徒说话!” “他哪有使用暴力?有谁亲眼看到他强迫我了?”别自以为是的把下流联想当事实。 “好了,娃娃……” “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妳早就变成他暴力强占下的牺牲者。是我们来得巧,刚好挽救妳的清白!” “就算你们没有及时赶到,我也不──”一只大掌紧紧盖住下文。 “剩下的事由我来解决。妳再讲下去,只会让强暴变成诱奸而已。”他轻轻笑着在她惊愕的小脸旁低语。 “你还敢对格格无礼!”淑儿狠手一抓,拉开百灵远离色魔。“从现在起,我绝不会让你再靠近格格一步!” “可是北斗他是冤──”一个始料不及的巴掌赫然打在她脸上。不痛,却令她呆愣得反应不过来。 “妳!”北斗箭步飞来,几乎当场抓碎淑儿的罪魁祸“手”。 “妳居然有脸替他讲话。妳这不叫无知,而叫无耻!” “把她给我带下去!”北斗对恨泪满眶的淑儿毫不怜惜,直接推往属下身上。 “等一下,别这样!”百灵反而慌了。 “一个下女居然三番两次犯上,妳不教训她就罢了,可是不能纵容她到无法无天的地步!”竟敢伸手打他的宝贝。 “她不是无法无天,她只是气坏了。”也是怕坏了。 “娃娃不计较妳的无礼犯上,并不代表我也不计较!”他指着淑儿痛斥。“既然那么讲究身分又身为下人,就摆出个下人该有的样子给我看!” 她居然敢打娃娃,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打! “总镖头,冷静!”镖师们赶紧拉住北斗暴怒的身势。 “要我摆出称职的下人模样,行!先叫格格让我看看她有哪一点像个主子!任性无知、不知轻重我都忍了,但我受不了一个自私妄为的人拿我的人生开玩笑!” “我没有自私妄为,淑儿,我──” “妳敢说妳没有!”要不是左右有人拉住她,淑儿恐怕冲到百灵面前又来一顿打。“为了送妳那封什么鬼信,我们差点没命,现在妳还和这左北斗搅和不清。妳有没有想过妳要是有了万一,我怎么办?妳要我怎么回去复命?还是干脆先自杀谢罪,省得回去被毒打一顿再赐死?” “不会有这种事的,我会护着妳!”百灵对天发誓。 “妳连妳自己都管不好,还有什么脸讲这种话!” “总镖头!”大伙突然奋力抓紧北斗,却抵不过他冲向淑儿的蛮力,全被拖过去。 “妳不必等着回端王府复命,我现在就可以直接惩罚妳!”他受够了! “北斗,放开淑儿!”百灵慌乱的狂抓狂叫。“你这样拎着她,她会窒息的。快放手!” “除了百灵之外,端王府一家子全是王八蛋,没想到连妳这个不知死活的下人也一样。”他咬牙切齿地燃烧着隐忍已久的怒火。“若百灵要找人伺候,也不差妳一个!” “不要,北斗!别欺负我姊姊!” 就在北斗要将淑儿重重甩往地上时,百灵的尖嚷中止了他的惩戒。 “妳的什么?” “放她下来,我不准你对我姊姊这样!”她气得两眼一泡泪,扠腰对峙他跟前。 北斗一松手,淑儿立刻由空中重重摔坐在地,痛得鬼吼鬼叫。 “为了一个下人撒这种谎,值得吗?” “我哪有撒谎,淑儿本来就是我姊姊,同父异母的姊姊!”她边扶淑儿起身边愤然大吼。 北斗无力地叹息。“我的老天,妳的老毛病怎么还是改不掉?” 百灵这毛病,他太清楚了。 端王府里,姑姑嫂嫂们养腻了不要的小宠物,去她房里就可以找到;王爷福晋们不再喜欢的奇花异草,全被她捡来养在自己的院落里,欣欣向荣得乱七八糟;府里若遣散老弱的下人,她就会参一脚,替他们争取优渥的报酬;若有小仆或奴婢遭到毒打重罚,就会看见她跑去讨伐主子的惨无人道。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更是变本加厉。 哥哥们在外始乱终弃的女人和野种,凡是跑来向王府求救的,她绝对有求必应。父亲在府内调戏过的侍女有冤无处伸,找她就行了。 难怪整个王府的人都巴不得赶紧把百灵嫁出去,省得她老在发扬正义公理,让原本随便就可打发掉的小事化大,大事化为难以收拾的乱局。 “妳好管闲事的热血也沸腾得太过火了吧。”这是她的优点,也是最大的弱点。 “我从不好管闲事,只是做我该做的事。” “这个淑女又是妳那潇洒阿玛哪儿留的种?”真是儿女满天下。 “不要讲得那么低级好不好?”害她脸红得一塌胡涂。“淑儿的母亲是府里的厨房婢女,身分太低。去年她过世时我不得不赶紧将淑儿收为贴身侍女,否则她被撵出去在街头乞讨还得了!” “人各有命,不用妳插手,她也会找到法子活下去。” “我必须为她做点事。我阿玛的风流帐,总得有人还。” “要还也轮不到妳还,鸡婆的小家伙。”他恶狠狠地捏着她的双颊。呵呵,好可爱。 “与其坐着等那些花心男人良心发现,不如我自己直接动手。” “妳也未免替妳家男人收太多烂摊子。”光是他目前看到的,一个是她父亲的孽种淑儿,一个是连封情书也得托她摆平的哥哥,此外的其余烂帐,他懒得算了。“好了,动身回客栈,牵马过来!” “格格,妳不可以和他亲近!”淑儿马上阻止她骑上北斗的爱驹。 “妳省省吧。”百灵是骑在马身上,又不是骑在他身上,穷担心个什么劲儿。“妳们两个上马去,镖师们会护送妳们回客栈。” “你要去哪?”看北斗骑上镖师的马掉头往另一个方向,百灵立刻发慌。 “人家才不告诉妳呢。”他得意地嗲嗲一笑,驾马远去,消失森林里。 “北斗!”他身上都是擦伤,不先好好上药,居然还东跑西跑。 “别理他!”淑儿一把怒火地驾驭马缰,将百灵搁在身后。“那只强暴未遂的禽兽,八成是绕回妓院去发泄精力。”狗改不了吃屎。 “别这样说他,我们的命都是他救的。” “他救的是妳,不是我们。”淑儿不信落难者换作别人,北斗还会这么舍生忘死地拚命搭救。 “妳对北斗的态度真的太过分了,淑儿。妳这样对我,我无所谓,可是北斗是我们的恩人,不是下人,不要颐指气使地对他发飙。” 北斗从一开始就在容忍淑儿,要不是方才淑儿冲动地甩了她一巴掌,他的怒气也不会猛然爆发。 “格格,我希望妳以后讲话与行动之前能想一想,妳的安危会牵动到另一条人命。我的命虽然不值钱,但我舍不得把它葬送在妳的鲁莽之下。” “我知道,我也一直都很──” “她说得没错。”向来看淑儿不顺眼的豪哥,对她的这句话颇感赞同。“格格,妳要做好人、冒大险,可以,但别再拖咱们总镖头下水。光为了把妳从妓院救出来,他就已经闯下大祸了。”他驾马护行在侧,一脸臭相。 “闯祸?”北斗之前有去妓院找她? “咱们瞒了十年的秘密,奋斗了十年的清白生意,恐怕是保不住啰。” “什么秘密?” “妳自己去问总镖头吧。”他才懒得跟娘儿们啰唆。 “北斗到底瞒了我什么?他人又跑到哪──”她被豪哥倏然警戒的眼神与噤声手势愣住,愕然看着镖师们驾马过来围护着她,拔刀出鞘声此起彼落。 怎么回事? “什么人?”豪哥宏亮的咆哮,在深幽的黑林中引起震荡。 “格……格格,抱紧我,省得妳一慌就摔下马去。” “喔。”百灵神情镇定的乖乖抱住淑儿,才发现淑儿抖得好厉害。“没事的,淑儿,这些镖师会护好我们。” “妳闭嘴!”淑儿还百灵的耳语一句低咒。 那里确实有人,诡异的存在感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每个人都鲜明地感觉到这位不速之客,却看不到任何身影。 “豪哥。”镖师们有不祥之感。 “摆阵!”豪哥一声令下,众镖师立刻拉开攻击阵式,一触即发。“走遍大江南北,什么怪事咱们都碰过了,没什么好怕!” “你放心,我相信你会好好保护我们。”百灵明白豪哥怒吼的用意。看来他人老粗,心思却不老粗,这时还会想到要安抚小姑娘们。 淑儿却抖得让身下马匹开始慌乱。 “格格……前面……” 众人瞄准的方向,自黑暗中逐渐浮现模糊的身影。 “百灵格格是吗?”黑暗中的隐约轮廓发出低柔的呼唤。 “啊?”是针对她来的?“你是谁?” “妳不是一直都在找我吗?”对方的声音轻忽幽远,彷佛融在月夜清风里。 “我找你?”她甚至连对方的声音都没听过。“我没有找任何人啊,我来此只是为……”一个顿悟犀利地穿透她脑门。“妳是容贵姑娘?!” 随着云后月光的显现,纤长的身形逐渐清晰,一位优雅佳人正在众刀尖所指的中心亭亭伫立。 “找我有何贵干?百灵格格。” 所有人全瞠着双眼,哑口无言。千方百计打听不出底细的人,竟然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自动出现。 “妳真的是女华佗容贵姑娘吗?” “不可以下马,格格!”换成淑儿死命抱紧她。 “我是。百灵格格,为何找我?”冷艳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淡淡忧愁。 “妳这娘儿们到底是人是鬼?”豪哥火了。她干嘛半途突然跳出来挡路吓人? “不准无礼!”百灵一喝,令大伙傻眼。“容贵姑娘,如有冒犯,请妳见谅。我来此处是为了带封信给妳,这是我二哥百祯亲手交托给我的使命。” 她由袖里抽出密藏的信函,容贵却一动也不动。 “呃……淑儿,妳放开我一下,我去把信交给她。” “不可以,我不会让妳下马的!” 百灵为难地挣扎一下,没用。“那……豪哥,麻烦你把这封信拿过去。” “不必了,百灵格格,我不会收的。”低沉的温婉嗓音微含冷漠,愁眉深锁。 “为什么?”她辛辛苦苦送信来,可没料到会有这种结果。 “我不会再收百祯贝勒给的任何东西,妳也别再四处托人探听我,回去吧。” “这是百祯哥哥诚心托我带给妳的,请妳好歹也看看。”容贵姑娘和哥哥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摩擦?还是她送达得太慢,让他们俩产生误解? “请妳转告百祯贝勒,我们已经一刀两断、毫无瓜葛。”飘逸的身影又渐渐隐没黑暗中。 “等一下!容贵姑娘。” “回去。”众人已看不清她的身影,只闻清晰的叮咛。“别再打扰我的生活。” “可是容贵姑娘……”之前一直凝结的沉重气流突然消散。“容贵姑娘!” “走了。”连豪哥也松了口气。“哪里来的家伙,不人不鬼的。” “等等,豪哥!”百灵赶紧阻止他整装上路。“快留住容贵姑娘,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她人都已经跑了,追也没用。”他下令镖师们继续前行。 “我东西却还没交给她呀。”怎么办? “人家都已经说不收了。”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她应该还在这附近,豪哥,你快帮我追上去,让我跟她好好谈。”那样深沉的哀愁并不寻常,而且她直觉的肯定,让她哀愁的主因是百祯哥哥。 “上路、上路,别跟我啰唆。”烦死人了。 “可是我……那是什么?”当她身下马儿走过方才容贵姑娘所站的位置时,有某种冷光闪烁。 “格格!”淑儿差点气疯。百灵居然也不交代一声地胡乱跳下马背,吓得她赶紧勒住马缰,后头队伍差点撞成一堆。 “你们看,这应该是容贵姑娘掉下的东西。” 百灵兴奋地举起地上的东西,吓得镖师们脸色惨白。 “格格,快把东西放下,快!”豪哥都慌了。 “为什么?一把小匕首而已。”不过上面有些白白的霜。 “别碰它,格格。”豪哥惊声尖叫。 “这上面有点脏。” “我来替妳处理。我这儿有块布,交给我吧。”天哪!她可千万别用手去摸。刀上的粉霜剧毒要是给她碰到了,他回去就等着被北斗砍脑袋。 “好吧,麻烦你了。”就在豪哥快接过匕首时,刀柄上的烙印拉回她的注意力。“咦?这是什么花纹?” “格格!”豪哥几乎被她吓得浑身抽筋。 “你看,豪哥,这儿有个花纹。”十分独特的烙痕,说不定是找到容贵姑娘的线索。 “姑奶奶,我求求妳,快把刀给我。”他快下跪哀求了。刀上的毒霜只要几粒,足以毒死一匹巨马,更何况是这把宛如由雪里抽出的粉白匕首。 豪哥怎么吓成这样?“你认得这个花纹吗?” “不认得,可是总镖头认得。把刀交给我吧。” “北斗认得?”她立刻士气大振。 “他南来北往的押过许多不同道上委托的货,绝对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这花纹,他这方面厉害得很。”她要他招什么都行,只要……“妳快把刀给我吧。” “好,我们马上回去等北斗!”她正想豪气地将匕首交到豪哥手上,不料一递一承的时间没抓准,匕首倏地翻转而下,插向百灵的脚掌。 “格格!”众人齐声狂吼,豪哥的心跳当场中止。 “哇,好险。”她盯着两脚之间的匕首吁了口气。“还好没划破我的鞋,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双……呃,豪哥,你怎么了?豪哥?” 豪哥已经瘫软在地,昏死过去。 第六章 “我忘了警告豪哥,跟妳在一起时要小心点。”阳光灿烂的美好早晨,北斗坐在客栈上房里凉凉地感叹。 “跟我在一起……真的那么晦气吗?”百灵不觉得自己有那么“扫把”,不过在她周围的人的确灾难连连。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妳天生少根筋,该急、该怕的状况下旁人都吓歪了,妳还不见得有反应。”可是他就是喜欢她埋头往前冲的专注与傻劲。 “你何不开门见山的直接说我笨?” “嗯,不错,妳满有自知之明,还有的救。”他连忙笑着闪躲她的乱拳攻击。“好啦,别再嘟嘴呕气,小心我吻妳。” “不要乱开玩笑!” 昨天那场乱七八糟的非礼事件,大家虽然在北斗的威胁恐吓下决定息事宁人,但尴尬的气氛依旧浓厚,只有这个钢铁脸皮的男人照样处变不惊,胡说八道。 “言归正传吧,你认得这把匕首的烙纹吗?” “认得,但妳没有必要知道。”他轻松自在地把玩着清理过的干净匕首。 “为什么?” “妳的目的只是把信交给人家而已,没必要过问太多对方的私事。”透过这把烙纹及元卿给他的最新情报,他已经知道容贵姑娘的底。 甚至,他有点后悔自己知道得太多。 “你好冷酷。”原来他也和其它人一样。 “我冷酷?”他一路上一直替她处理拉里拉杂的琐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居然还他一副失望相。“妳的送信历险记不是已经大功告成了吗?”还有什么好嫌的? “送信归送信,难道你都不关心『人』的问题吗?” “很抱歉,我贱人贱志,从没有当救世菩萨的野心。” “可是我们应该对别人有基本的关怀。不能因为自个儿丰衣足食、幸福美满,就可以不管他人苦难。” “妳自己的门前雪都扫不干净,还妄想多管别人的瓦上霜?”他懒懒支手撑颚,靠在桌上挖耳朵。 “就算你说得没错,容贵姑娘却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人,她会那么消沉哀怨,一定和我哥百祯脱不了关系。” “妳只要把信送到就好,这些售后服务可以免了。” “所以我说你冷酷,一点都不体谅别人的脆弱。” “我也很脆弱啊,那妳怎么不来多多体谅我?”就只顾着别人的事。 “容贵姑娘是女孩子,你一个大男人怎能跟人家比!”他老爱跟她讨同情,简直任性得像个小男孩。 “娃娃,我实在不想打破妳的美梦,可是容贵姑娘恐怕没妳想的脆弱。”他沉下脸色,转动手中匕首。 “是喔。”她才不信咧。 “如果把江湖上的事粗略划分,光明正大的勉强称作白道,相反的则称为黑道。”这种事讲得愈简单愈好,省得她愈听愈迷糊。“容贵姑娘就是属于黑道方面的人物。” 匕首咚地一声,被他甩手钉在木桌上,宛如墓碑。 “她不是女华佗吗?”救人济世的人怎会扯上江湖恩怨? “障眼法。” “那……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身分?” 他微点的脑袋让她的心跌落谷底。这个世上怎么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把戏,坦然而单纯地活着不是比较好吗? “所以妳的送信任务就到此结束,下台一鞠躬吧。”反正对方也没有收件的兴趣。 她垂头沉默许久,静静思索。 “我还是不能就此放手,必须要和容贵姑娘再谈谈。” “我拜托妳……”唉!何不将这份热情用在他身上?“妳干嘛非蹚别人的浑水不可?” “你不懂,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不能就此草草了结。” “我的直觉也告诉我,再鸡婆下去咱们两个都会完蛋。”不如快快回京,赶紧成亲。 “我就是讨厌男人这种自私心态!”一股新仇旧恨的怨气全猛然拍在桌板上。“每个男人都只会想自己的事,从不关心别人。有事没事到处惹个麻烦或花天酒地,自己快乐逍遥,却不管后头留给女人的苦恼。我受够了!” “娃娃……”天哪,又来了。 “你们这种男人的做事风格讲好听叫理性,讲得不好听叫无情。就算要办妥一件事情也该明白,除了『事』之外,还有个『情』字。送信给人家的确是很重要的正事,但是怎能对容贵姑娘的心情完全不闻不问?” “喂,别把我扯进──” “我阿玛就是这样,我叔伯、哥哥们这样,没想到你也这样!”这比知道容贵姑娘并非正派的事,更教她美梦破碎。“为什么容贵姑娘不肯收信?为什么她不想再跟百祯哥哥有任何联系?我每个哥哥都是花心大『嫖』虫,只有二哥百祯称得上是君子,为什么还会让容贵姑娘对他那么绝望?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没错。” “我不是多管闲事,而是看太多无情男人为多情女人带来的折磨。我阿玛绝对不知道他的一时风流,为淑儿的母亲带来多大的痛苦。我哥哥们正侧福晋一堆,侍妾女婢一群,都没想过这么多个女人为一个男人厮杀缠斗得多激烈。” “的确。” “我受够了男人这种自私心态,什么事都只考虑自己。他觉得事情处理得很妥当,就自以为别人也会觉得很妥当。” “我了解。” “一个女人付出了身心,为的只会是钱、是头衔吗?伤了一个女人的感情,用金银珠宝或一句道歉就弥补得了吗?” “恐怕不行。” “对,这就是我不能放着容贵姑娘不管的原因!因为女人的伤痛,只有女人懂!”这种共鸣,正来自女性的直觉。 “说得好。来,喝茶。” 她气喘吁吁地一把抢过他的恭敬奉茶。真是的,一面对北斗,她就很容易莫名失控。 “那咱们就找容贵姑娘出来,一次把话说清楚吧。” “呃?”她被北斗突然转变的态度呛到,连咳好几口。咱们?“你要帮我?” “难道妳打算一个人行动?” “你不怕惹上麻烦吗?豪哥昨晚才说你为了替我摆平妓院的事,闯下大祸了。” “他唬妳的。”待会儿非剥了豪哥的皮不可。 “你骗人。”她知道,就算天塌在他身上,他也会扛着笑说没啥大不了。 “对,我是在骗妳。可是事情没豪哥那肥猪想象的惨,我应付得来。” 百灵尴尬地转着掌中茶杯。刚刚才对他怒气冲天的,现在却被他三言两语暖了心窝,真没用。 可是这份被他呵护的骄宠感觉,实在甜蜜得令人难以抗拒。 “容贵姑娘的事解决了,现在谈谈另一个女人的伤痛如何?”他撑肘倾身靠近她,专注而认真地凝视着。 “哪……哪个女人?” 他勾起一边嘴角,意味深长地观赏她的差劲演技。 “妳身为女人,比较了解女人的心态。告诉我,一个男人该如何赢回他不小心弄碎的女人芳心?” “那实在……太难了,不如趁早放弃,把心力投注在全新的对象比较好。” “如果那个男人十分固执而且恋旧呢?”他瞇起性感的双眸,彷佛真的很困扰。 她又开始心跳不规律了,连带的使双掌中的杯子转得更起劲。他都不知道他这副模样对她的心脏有多大的杀伤力。 “别再自作多情、浪费心力了。你以为……随便打破女人芳心之后,只要道个歉,就能让受害者欢喜地重回元凶怀中?” “那该怎么办?”他有自信靠做爱重获女人的心,但不认为这种方式适用于她身上。“我可以不惜一切地换回那颗芳心,却老觉得我付出的所有心血似乎都很廉价,不够格去打动对方。” “胡说,这哪里廉价了!”她微微恼怒。 “妳不能怪我有这种想法,毕竟我不是个出身高尚的贵公子,对方却是娇贵的格格。”他一面苦笑,一面以手指缠绕着她耳边的细辫玩。 “身分不是问题,我也从没有轻视过你!” “可是妳却不屑我为妳付出的一切。”他可怜兮兮地笑看她嗔怒的红颜。 “我才没有不屑你!”怎么可以这样冤枉她!“我很感激你帮我的这些忙,也很高兴这些日子来有你同行,但我绝对不会再对任何男人付出感情了。” 她在半年前已经被伤得够彻底,若再被北斗伤一次,她不确定自己还有余力将破碎的心片片拾起。 “不再付出感情了?”他的胸口微微抽紧。 “这世界上除了谈情说爱之外,有一大堆更具意义的事可做。与其为感情沉沦、成天感伤,我还宁可把时间花在帮助别人的事上。”把梦想寄托在别人身上就好,她照样可以获得满足。 “小小救世菩萨于焉诞生。”北斗无力一叹。难怪她对别人的恋情格外热心。 “所以你别再跟我谈什么往日情怀,我只想专心一意在正经事上。我需要的会是理性,而不是感情。” “的确,感情是很容易坏事的东西。”他冷然坐起身子,双手环胸、神情淡漠。 “因此我们要就事论事,不带私人感情地俐落处理正事。这才是我最想达到的目标。” “没错。”他严肃地点头,内心窃喜。 她说“我们”,显示着她在无形中对他的信任与依赖。这项认知带给他无比的满足感及希望,他仍有机会夺回她的芳心。 好,就照她的游戏规则来,反正他绝对是最后的赢家。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详谈一下行动细节。” 北斗冷静的公式化神色令她为之一震。这就是北斗办正事时的气魄?和他平常待她的态度截然不同,有种天生令人慑服的威猛。 “好,我们从哪里着手?” 看见百灵兴奋而崇拜的晶灿双眸,他神情倨傲地缓缓将双腿转至桌面下,掩护他过分诚实的生理反应。 “先来谈谈这个容贵姑娘的身分。”他犀利地凝视插在桌面的匕首。“虽然女华佗只是她掩护身分的名目,但她确实有替人行医的纪录,特别是在上流圈子里,女华佗对那些豪门贵妇而言可是天大的珍宝。” “这我了解,大夫若是男人,总有许多不便。” “因此要查出她的行踪方法有二。一是让妳混进某座王府顶替她要医治的对象;二是声势浩大地公然四处找她,让她再度现身警告妳。不过我劝妳别这么做。” 因为这把匕首正是她刻意留下的讯息,意思是若再嚣张地到处搜寻她,这把匕首就会插在多事者身上。 “我也觉得这样不好。她不希望我们打扰她的生活,还是选择比较低调的方式处理吧。”好歹也尊重一下人家的意愿。 “那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等一下,北斗。”她连忙抓住他亟欲起身的衣袖。“我要怎么混进人家的王府里?” “这是我该负责的部分,妳不必干涉。妳只要负责和她把事情谈妥,一切就大功告成。”他摆出一副总镖头的臭屁架式。 “没问题。”和他携手搭档的感觉令她热血沸腾。 “不过从现在开始,妳最好改变装束。一副黄花闺女的模样,在外行动时很容易遭人侧目,惹来麻烦。” “我会注意的。”这点他好象曾经提过。 “很好。”他满意的微扬嘴角。“看来我们会是一对合作无间的搭档。” 他的手指意味不明地滑过她的粉颊,让她浑身一颤。 这个是……某种表示默契的举止吧,可是她感觉一股燥热已冲上脑门。糟糕,她八成开始脸红了。声称公事绝不夹带私情的人,居然率先违规! “妳没有抹粉。” “呃?啊……对。”她赶紧整肃神色,道貌岸然地昂首。“我没有抹粉的习惯,不过有必要的话,我也不排斥。” “那就好,既然我们原先设定的身分是夫妻,妳就不能带有太明显的少女气质,特别是我们俩一道行动的时候。” “那你要去哪里探听她的动向?” “武馆。”他宠溺的满足她每一项好奇。“就是妳初到扬州探到她所在的位置。那和她以往出入的上流场合完全不同,可能有问题。” “对,没错!”好棒,真有参与感。 “盼了这么多年的冒险行动,这回总算给妳逮着一偿夙愿的机会了,嗯?”真想捏她水嫩的脸蛋一把,拉回她快飞上天去的思绪。 “你还记得?”那是她几年前初识北斗时说过的梦话,他居然还记得! “我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特别是她半年前英勇的告白。他的大手趁势转向她的脑后,将她的小脸压近他。“先演练一下吧。” 她还没搞懂要演练什么,就被他甜蜜的深吻侵袭。 每次和北斗贴近时,就会特别体会到他的魁梧庞大。他总能双臂一搂,就将她完全囚入温柔的牢笼,任他恣意吻弄。 不对,她应该要很冷淡的应付这项演练,或震惊于他这种占她便宜的非礼行为。可是……唉!连她也无法解释自己的双手为何会圈在他的颈项后,踮着几乎腾空的小脚与他亲昵相拥。 他居然还记得那年一个十一岁小女孩对他倾吐的美梦,他居然没有笑她,还把它当真。 “这么细致……”他的唇徘徊在她嘴上,彷佛想一口咬下,却又万分不舍。“像妳这么娇贵的娃娃,为什么老喜欢玩些冒险犯难的事?” 像是自问自答似的,不等她的响应,北斗便继续回到她唇中挑逗,饮尽她的轻吟。 强烈的热气及力量紧紧环绕着她,以一种要融化她的火力狂烧着。为何她一点被冒犯的感觉都没有、也没有抗拒的念头? “妳喜欢吗?”他一边轻咬着她柔嫩的下唇。一边沙哑低笑。“还是另一种方式妳比较能接受?” 他开心地玩着自言自语的游戏,大掌猛一使劲,将她更加揉入怀里,迎接他另一波狂野的蹂躏。这一次的吻更具侵略性,充满官能的火热。他蛮横地强迫她柔润的唇舌对他做出相同响应,与他一同燃烧、纠缠,要她和他一同喘息。 “妳为什么这么甜,嗯?”他惩戒似的以齿吮扯着她的耳垂,亲昵得令人战栗。 “北斗……”她根本搞不清自己是在哀求还是在呻吟,只觉得自己快被他充满男性魅力的吐息溺毙,沉沦在他的轻声呢喃里…… “格格!”一阵破门而入的巨响,让北斗倏地放松已被他紧抱悬空的娇躯,两人气息混乱地靠在一起。 “又是妳。”北斗懊恼地真想拔刀宰人。 “我才出去买点东西,你们居然……格格,妳竟敢……”淑儿手上的包袱几乎被她绞成菜干。 “别……别大惊小怪,我们这是在演戏!” “演戏?”北斗挑眉嚷得比淑儿还高亢。 “我和北斗已经商量好对策,以夫妻的身分出外行动。这次一定要顺利把信交给容贵姑娘,然后立即回京。”要命,她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喘,一点也不够冷傲。 “够了!我不想听妳的荒谬借口,一切闹剧到此结束。”淑儿毫不掩饰自己的狂妄霸道。“左北斗,你的伎俩完了,因为百祺贝勒已经率领送嫁队伍由云南赶来这儿。” “小哥来了?”百灵当场吓呆。“他……他怎么会知道我偷偷跑到扬州来?” 淑儿还来不及耀武扬威一番,就被一只大掌霍然格开,一名俊美倨傲的贵公子冷然伫立门口。 “我可找到妳了,百灵。” 百灵错愕地抓住身旁的北斗力图镇定。她的冒险行动就要中止了,她不要! 北斗懒散地瞥视端王府派出来随行送嫁的家伙。亏他是个文武双全的贝勒爷,新娘半路偷跑到扬州来寻人送信,他隔了这么多天才追上来。 “百祺小弟,好歹淑儿也是给你通风报信的功臣,你那样粗鲁推人未免太过分。” “谁是你小弟!”十七、八岁的百祺血气方刚,最不能容人污辱他的尊贵身分。“嘴巴放干净点,在本贝勒面前,没你嚣张的余地!” “好!”北斗还以热烈鼓掌,高声喝采。“唱得好极了,再来一段儿!” “放肆!”百祺立即抽出短鞭,杀向北斗。 “不要这样!小哥,他是跟你开玩笑的。”百灵赶紧伸手护在北斗身前。 “妳这白痴,被人耍得团团转还替对方说话。给我闪开!”他要打烂北斗那张嘴,再处置正事。 “不准!我从以前就告诉过你不能乱打人!” 死丫头!“来人,把左北斗那痞子给我拿下!”百祺一喝,候在门外的大批侍卫立刻涌入上房。 “哇,好壮观。”北斗挑眉吹了声口哨。 “小哥,你……”百灵吓得目瞪口呆。“你带这么多侍卫来干嘛?”要押她回去也犯不着摆这么大的排场吧。 “左北斗,你强抢平郡王府新娘,还曾企图非礼,不论我端王府或平郡王府,都不会轻易放过你。动手!”百祺一声令下,大批侍卫蜂拥而上。 “小哥,你乱讲,他才没有抢新娘,是我自己跑到扬州来的!”她拚命拉着侍卫们强架北斗的阵式。“你们统统放手,我不许你们对北斗这样!” “别碍事,蠢东西!”百祺狠手一抓,猛然扳过百灵的右臂,痛得她哇哇叫。 “小哥,放手!你弄痛我了!” 一直凉凉任人处置的北斗忽然火气爆发,一个俐落动作打退押着他的左右侍卫,火速击往百祺肘后麻筋,震得他的手臂赫然弹放,痛到动弹不得。 “小老弟,你这就太过分了。”北斗的低语寒气十足。 “混帐东西!”百祺整条手臂麻刺得令他咬牙切齿。 “你们全都退下,我不许你们乱抓人!”可惜没人肯听百灵小格格的严厉指令,全都进入备战状态。“北斗才没有拐走我,是小姑姑派他来接我回北京时没见到我的人,才一路找到扬州来。” 当时百祺和整批送嫁队伍正因新娘失踪而乱成一团,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找乱窜。 “胡说八道!”该死!左北斗刚才也不过轻轻一点,为何手臂到现在还是痛得几乎碎掉? “这是事实。”北斗按着百灵的肩头紧压在身旁。“你小姑姑颐琳还是亲自上左家大门委托我办这件事。她要我带百灵回京,由她顶替嫁给平郡王那老头子。” “还敢狡辩!小姑姑人在北京,哪有什么顶替百灵嫁往云南去的事。这分明是你的脱罪之辞!” “颐琳没嫁到云南去?”北斗愕然刷白脸色。 “北斗,”这下子换百灵迷糊了。“你不是说我不必嫁往云南,新娘改由小姑姑顶替吗?” “颐琳确实是这样交代我。” “这从头到尾都是你左北斗耍的花招!”感觉手臂逐渐恢复正常,百祺立即傲气震云霄。“我看啊,由小姑姑改嫁之事为假,半途强抢新娘才是真!你还有什么好否认?!” “我……”北斗原本亟欲开口的势子,突然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被颐琳耍了,她居然这样设计陷害他! 说什么新娘人选改由她顶替,要他亲自护送百灵回北京,原来全是骗局。情势演变至此,他俨然成了强掳百灵逃逸的恶徒。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百灵坚决地大喊。 “妳不管什么事都觉得其中一定有误会!”百祺受够了这个白痴幺妹的怪癖。 “北斗不会说谎。他从一开始来救我就声明是受小姑姑委托,而且这几日来一直全心护卫我的安全,直到返抵北京为止。” “要送妳回北京,怎会送到扬州来?”这根本不顺路,分明是他预定窝藏人质的地点。 “那是二哥百祯他托我──”啊!不能讲,二哥交代过送信之事千万不能给家人知道。 “妳再掰啊!” “我没有在掰故事,是我有很重要的事非来扬州一趟不可。” “妳还有脸替这家伙脱罪!” “北斗才没有罪,你凭什么咬定他是挟持我而不是在护送我?” “护送?”百祺冷哼。“第一,若他真要护送妳回北京,根本不必绕到扬州这儿来。况且他要护送妳回京,可以跟咱们送嫁的人马直说,何必偷偷掳人潜逃!” “不是的,是我自己先偷溜……” “第二,既然说新娘人选将改由小姑姑取代,那小姑姑人呢?她怎么还没嫁往云南,反而闲闲坐在家中喝茶看书?” “你又怎么知道小姑姑正在家里喝茶看书?” “从妳失踪那天,我就一边赶往云南、一边派快马回京禀报。由京师传回来的消息还错得了吗?” “可……可是……” “第三,妳说左北斗是『护送』妳回北京,我却听说妳差点给他污了清白,毁了名声,这叫哪门子护送?” “那个是……”这下她可体会到什么叫百口莫辩。 “不管他有没有玷污妳,这件事回京后阿玛会处理。现在,”百祺朝北斗残酷一笑。“我得先处置这名衣冠禽兽才行。” 北斗仰头,无奈一叹。 “北斗……”百灵轻扯他的衣袖。 “我就知道,端王府的委托是一项也接不得的。” 突来的尴尬与愧疚猛然袭上心头,她甚至连抬起头来的勇气也没有。 “我谅妳也编不出什么借口了!”他知道幺妹爱慕北斗,替他脱罪情有可原,坏是坏在这痞子身上。“来人,即刻拿下,五花大绑!”他要先抽烂北斗的皮。 “我不准你们动他!”百灵拔起桌上的匕首,往自己脖子上架。 “妳干什么?”百祺顿时方寸大乱。 北斗晾在一旁环胸轻叹。 “小哥,你什么都不听我说,事情统统靠推测,只顾着耍威风,都不管有没有冤枉别人!” “把刀放下!”明知对百灵吼是没用的,但他已经慌得没其它法子可想。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却一点也不相信我!” “我做事全靠真凭实据,而且条理分明,不可能冤枉到任何人!” “那算什么真凭实据,还不都是别人传报给你的二手消息。我亲口告诉你的事实你却不信!”她气呼呼地红着眼睛打断百祺反驳的架式。“你有亲口问小姑姑顶替出嫁的事吗?你有亲口问她委托北斗押我回去的事吗?” “好,闹得差不多了,收手吧。”北斗优闲地踱向百灵。 “不要!” “妳要。”他快手一闪,百灵手中的匕首就被他收入袖中。“下次别再拿自己开玩笑,会吓坏我的。” 百灵一时无法回神,呆呆看着空无一物的小手,望望一脸宠溺笑容的北斗。 百祺脸色铁青地松了口气,愈看北斗懒散的神情愈火大。 “左北斗,你有本事就一人做事一人当,别拿百灵当你的挡箭牌!” “他哪有拿我──” “娃娃,听话,后面的事交给我就行。”他轻轻一搂,就牢牢制住她激愤的身子。“百祺老弟,我的确一人做事一人当,所以你尽管放胆缉拿吧。” 百祺正想喝令众人围攻,却被北斗随“但是”一同指过来的手指吓到,僵退两步。 “我目前有其它任务在身,必须先行了结才能陪你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所以你再耐心等等吧,委屈你了。”他笑容可掬地边朝窗栏靠近边告辞。 “慢着!你别想跑!” “我又不是你孙子。”叫他别跑就不跑?他不屑地撇撇嘴角。 “来人──” “小哥!”被北斗扛在肩上的愤怒佳人咬紧牙关,任两眼水花乱转。“我讨厌你。我从现在开始,彻彻底底的讨厌你!” “百灵?”百祺呆愣住了。平常蠢笨无邪的幺妹,一个成天只会管闲事、作大梦的小丫头,竟会满含怨怼地对他说这种话。 “你们从来没有为我着想过,只会拿我当工具利用。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你妹妹,我也有感情、也有自己的意愿?” “妳扯这个干什么?” “我根本不想嫁给平郡王,根本不希罕他家的荣华富贵,却没有人肯听我说,甚至没有一个人站在我这边帮我!”她捶着北斗的肩头,朝百祺痛哭大骂。 “事情是阿玛安排的,就算我想帮妳也──” “你不但不帮我,现在连相信我一句都做不到。算我白痴,刚才还费尽心思地跟你解释那么多。你根本没拿我当妹妹看,我只是你负责押送到云南的货而已。” “胡说!我从来──” “北斗,我们走!”她抓着他的肩膀凄厉地哭喊。 “喳。”北斗撑在栏上轻盈一翻,两人便跃往栏外两层楼下的热闹市街上,在人群中消失踪影。 “贝勒爷!” 百祺沉默了一会儿。“不用追了。” 他从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位哥哥,也没注意过百灵心里在想什么。她除了天真、热心过头、动不动就长篇大论抒发歪理,还有哪些性情,他不清楚。为了省麻烦,手足间的困扰大家常常看到当作没看到,自行解决去。他几乎不记得百灵在出嫁前的求助与抗议,他的确只管“送货”到云南而已。 “百祺贝勒……”淑儿恭敬地候在他身旁。 “跟上去,百灵不会放着妳不管。追到她和左北斗的行踪,立即回禀。”他冷冷交代,神情仍在沉思中。 淑儿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俊美的侧面,忍不住开口,“您别太介意格格说的话。格格到现在都还在痴迷那个左北斗,才会任性地袒护他。其实您是位很照顾妹妹的兄长,是她太不懂事──” “我的事情轮得到妳啰唆?”百祺狠瞪怒斥,吓得淑儿花容失色。 “我不是……我……奴婢该死!”她瞠着惊骇的大眼跪下。 “说话前想想自己的身分!”一个灶下女婢出身的家伙也敢放肆。“滚!” “奴婢知错,奴婢立刻追格格去!”淑儿几乎是抖着双腿仓皇退下,连泪也不敢流。 和百灵同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在百祺眼中却永远是个下人,一个给他安慰都不够资格的奴才。 第七章 百灵还不及投入北斗怀里全力哭泣,就因他前往的最新藏身地点而气嘟了小脸。 “哟哟哟,瞧这是什么人来啦。” “北斗!你什么时候到扬州来的,怎么没有第一个通知我?” “北斗真的来了吗……北斗!” 扬州第一的高级妓院宝月坊,娇声嗲语喧闹成一团,全围在一个挟带“小孩”的魁梧身躯四周。 “妳们收敛一点吧,别这么如狼似虎的,别人看了还以为我这儿的姑娘多饥渴呢。”一个丰姿绰约的贵妇雍容而至。 “啊……”北斗笑得好不风流。“许久不见,江南最美的妈妈依旧娇艳如昔。” “省省吧,我是不卖的,我只卖姑娘。”她优美的笑容中微含得意。“你每次一来,我这儿的姑娘就要争得头破血流。你不妨直接点想要哪几个,省得我这儿灾情惨重。” “找我,北斗。你几乎快一年都没来看我了。” “别忘了点我,否则你就没有扬州第一的名琴伺候喔。” “北斗,我好想你,为什么你这么久都不来?” 被这群妖娆美女夹杀在其中的百灵差点气疯,狠狠掐了她腰上的铁臂一记。偏偏他皮粗肉厚,根本硬得掐不动。 “有些事我得先声明。”北斗举起一只手掌,大伙立即安静。“我身上没带银子──” “我有,我替你出银子!” “我不收你钱,北斗!” “妈妈,妳要收他多少?我来付。” 姑娘们爆出的激昂吵闹声再度因他的手势而静止。 “老实说,我不是来买姑娘,而是想借这儿避避风头。” “你又闯祸了。”妈妈爱怜地笑着摇头。 北斗可怜兮兮地撇撇嘴,以无辜的眼神认错,只差没摇摇尾巴讨人同情。 “你喔、你喔,天生就有被女人宠的本领。”妈妈咬牙轻拧那骗死人不偿命的俊容。“进来吧,谁教我这妓院过去托你那么多的福。” “委屈妈妈了。”他以另一只手轻搂她的葫芦腰,温柔地在她耳畔低语,气煞身旁小人儿。 “放开我!”百灵终于发动顽劣的挣扎行动,拒绝当他左拥右抱的玩具。 “这是谁?” “是你妹妹吗?她不是才嫁人了?” “怎么这么瘦小?搞不好不是妹妹,是他私藏多年的女儿。” “谁是他女儿!”百灵气得快脑充血。“我们根本毫不相干,只是在一起搭档行事的伙伴而已。” “是吗?”北斗收紧搂着她的那只铁臂,满意地听见她微弱的一声低叫。“我真是老胡涂了,居然不知道我们根本毫不相干。” “北斗!”众家美女爆出不悦的娇骂声。任谁都不甘心看到他言行中流露的骄宠,一副占有欲旺盛的模样。 “她是谁?”大伙的口气中夹杂火药味。 “她就是我不能再宠幸妳们的原因。”他邪邪笑着将下巴搁在百灵头上,享受她徒劳无功的挣扎。 “什么?”众多女人凝集的妒火几乎冲破屋顶。“就是她?你以前嘴边老是叨念不停的那尊娃娃?” 百灵突然愣住,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你……”他从以前就公然念着她?“你都叨念我什么?” “说妳坏话。” 果不其然,她气红了小脸又开始拳打脚踢,乐得他哈哈大笑。 “娃娃乖,我们这几天得暂时借住这里。我呢,先去打探门路、处理一些琐事。妳呢,就好好地和这些漂亮姊姊在一起。嗯?” “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她又不是小孩子。 “好吧,那咱们换一种。”他将铁臂一转,便将她正面贴正面地拥在怀里。“娃娃,我们必须避开妳小哥一阵子,我出去打点事情时,好好待在这儿,别让我担心。”浓郁而沙哑的低嗓贴在她额上,边吻边呢喃。粗厚的五爪大掌亲昵地抚着她的背,揉着她的臀,将她娇小的身躯困在结实有力的长腿间,暧昧万分。 “你在干什么?”她羞得几乎原地爆炸,众家姑娘看得几乎想当场掐死她。 “快给妳深情的夫君一个吻,祝我一路平安、早去早回。”他的唇爬贴在她颊边,一面吃豆腐一面等待。 “什么深情的夫君。” “呃呃。”他斜着犀冷的双眼。“妳该不会忘了我们目前的身分吧。” 啊!她一转眼就忘了他们掩护用的身分。可是就算她没成过亲,也知道一般夫妇不会在公开场合有亲密举动,北斗简直放肆得过火。 “这里人这么多,我怎么能……当场……” “说得也是。”他飞快地吻啄一下她的红唇。“好了,我们各自行动吧,晚上见。” “北斗!”她还没倒出满肚子的礼义廉耻训辞,他就潇潇洒洒地扬长而去。“等一下!”她拔腿追上去。别以为她那么好打发。 “知道妳这么舍不得我真好。”他开心地束手就擒。 “别胡闹了!”她马上警觉地压低声量,拉他到门后角落里。“小哥误会你的事要怎么解决?” “他误会我什么?” “说你从送嫁队伍中强掳我逃到此地的事啊。” “我本来就有这个念头啊。”他愉快地模仿着她的语气。 “正经一点,我在跟你说很严肃的事!”他还笑。“这么严重的误解,你怎么都毫不解释,一点都不焦急?”她倒快急死了。 “妳为什么认为那是误解?这么信任我?”两条健臂轻柔地搂上佳人的纤腰。 “你如果真是那种无耻之徒,就不会无怨无悔地一路保护我,还帮我这么多忙。”只要她开口,北斗几乎都会顺从她的意思去做。 “喔,我可没有无怨无悔。我怨死妳了,也后悔得要命。” “北斗!”气恼的粉拳捶上他胸口,却在突来的一个笑意中改为甜蜜的相拥。“你这个笨蛋,一点也不懂得为自己着想的白痴。” “这是我听过最有创意的赞美。”他享受着埋在他胸膛上的咯咯笑意。 “刚才要是没有我极力为你洗刷冤情,你就完了!”看来他这个人,没有她的保护还是不行的。“对了,你可以替我把淑儿也带过来吗?” 他挑眉一愣。“可以,但恐怕来的人会不只她一个。” “啊?” “好了,别烦恼那么多,一切交给我,妳专心思索该和容贵姑娘商谈的事就行。” “北斗。” “嗯?” 她很想开口,却不知道自己想跟他说什么。一种奇异的感觉不断在他们之间蔓延,而且她发现这感觉与日俱增,浓得令人无法忽视。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她愈来愈无法抗拒,只能任由它在他们每次相处的时候翻腾着、共鸣着、深深吸引着。 “你……要早点回来。”好白痴的一句话,还真像个道地的小妻子。 他看着她尴尬的窘相,咧开足以让人融化的笑容。 “我等妳这句话等很久了。” “我这……这是在演戏而已。”她比手画脚地强调着。 北斗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眼神满是无比的纵容,拧拧她的脸蛋便转身离去。 他人一走,百灵立即沦陷女人妒火的战区中。方才妖媚温柔的姑娘们全卸下娇嗲的面具,露出雌性动物凶暴的真面孔。 百灵吓坏了,不光是她们翻脸如翻书的狠劲吓到她,北斗在女人堆中的魅力更令她备感惊讶。一窝女人全集中炮火攻击百灵,让她孤军奋战了整个下午。 “这算什么女人?又矮又扁又小的丑八怪,哪配得上北斗!” “我根本不想和他相配!我们在一起只是──”啊!扮演夫妻的事不能说破。 “北斗居然真的娶了他的娃娃……”有位姑娘哭得好伤心。“他不是只在说笑而已吗?为什么要为这种货色放弃我们?” 这种货色?百灵力图镇定的脸皮开始青筋浮动。 “各位大姊,妳们在我房里已经吵得够久了吧?可不可以请妳们各自回房,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欸,这儿是我们的地盘,哪有『妳的房间』!” “那我出去。”再跟她们搅和下去,她会阵亡。 “妳看、妳看,这丫头简直任性!北斗才交代我们要好好留她在这儿,她却偏偏要走,分明是想让我们被北斗责骂嘛。” “这丫头心机怎么这么重!” “妳们闹够了吧,再怎么吵也不会改变事实!”百灵的自制力完全崩溃,发挥悍妇潜能。“北斗就是爱我,怎么样?就算妳们温柔美丽、恶心巴拉、比我狡猾谄媚千百倍也没有用,他就是只想娶我!” “妳胡说!”原本低泣的姑娘突然变为恸号。 “别笑死人了,小丫头。妳以为他这辈子会只要妳一人?” “小孩子就是不懂事。”这些在风月场所混生活的女人没那么好吓唬。“妳也不想想北斗是个多勇猛的男人,妳一个人伺候得来吗?” “啊?”勇猛?伺候?是指北斗执行危险任务的悍劲吧。“我当然伺候得来。”不然怎么做他的搭档。 “是吗?”女人们开始眼神邪恶地兜在她周围审视。 “以前每夜都要三、四个女人服侍的风流帝王,凭妳一人就应付得来?” 百灵赫然明白她们说的是什么。“每夜……三、四个女人?” “妳以为男人是什么样的动物?北斗娶妳,就代表他对别的女人不再动心?”笑死人了。“是啦,他这一年多几乎没再来逍遥过,但他不会憋太久的,迟早会恢复以前的帝王性格。” “到时家里的冷板凳就留给妳坐了,小丫头。” 一阵尖媚的狂笑轰然扬起,全室的气氛高昂欢腾。 北斗到底玩过多少女人?他的真心到底存不存在?不行!她不能轻易地就被这群女人动摇。 “我相信各位大姊相当了解男人,但北斗不是一般的男人,加上他在我十一岁时就和我相识,我们之间的了解不输妳们任何人。不管他过去有多少女人,今晚都只有我一个了。” “小妹妹,这就是问题所在啊。”大姊姊们笑容亲和得近似狰狞。 “咱们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他迷恋端王府小娃娃的事。是呀,这些年来他嘴里心里、人前人后挂记的都是妳,可妳一旦被他钓上手,他对妳的兴趣也就宣告终结了。” 百灵僵住了,张口结舌。 “这就是男人哪。”她们世故地贼笑着。 是啊,当她向北斗告白之前,他们俩一直欢欢喜喜地相处着,像是一对两情相悦的爱侣。这一切却毁在她的真情告白上,北斗甚至首次对她摆出嫌恶的表情,酒气冲天地赶她出去。因为他已经把她的心钓上手,所以不必再费心讨好她了? “小丫头,俗话说得好:买不如抢,抢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男人啊,愈是偷不到的东西就愈想要。” 看着一窝艳妓狂妄的笑容,她的声音全梗在喉头,连反驳的力气也没有。 北斗为何会在自山崖救了她的那夜表明他喜欢她?他为何这一路上疼她、护她,就像以前一样地拿她当小宝贝?是不是因为……她向他声明了自己绝不再和他谈感情? 男人哪,愈是偷不到的东西就愈想要。 “格格!” 一个熟悉的叫唤,帮她拉回神智,稳住她无力的双脚。 “淑儿,妳来了。”她僵得挤不出一丝笑容。 “哟,上门借别人的地方避风头,还自备丫鬟哪。真是享受。”姑娘们冷眼讪笑。 “滚!妳们这些低三下四的女人,全给我滚出去!妳们哪有资格跟格格共处一室,回妳们的土窝里去!”淑儿几乎是拳打脚踢、外加杀人表情地撵人。 “妳嚣张个什么劲儿!这儿可是──” “再跟我啰唆一个字,别怪我在左北斗耳旁把妳讲成大烂污,让妳从此在他眼前变成癫痢狗一只。滚!”淑儿凭着空前的火气与蛮力,终于把一堆妖女全清出去。 “砰”地一声摔门震响,全室寂静。 “淑儿……”百灵虚弱得正想找个人好好倾诉,还未跨出步子,就被突然冲撞到她怀里大哭的淑儿吓呆了。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淑儿趴在比她矮小的肩头上号咷大哭。 百灵又是惊愕又是感动,淑儿竟然这么为她抱不平。 “没关系的,淑儿,我不介意。” “妳不介意,他介意啊!谁管妳介意不介意!”她倾慕的对象又不是百灵。 “啊?”淑儿在说什么?“他”是指谁? “为什么他连正眼也不曾看我一眼?为何那么介意我的出身?我为他付出那么多,他为什么都不了解?”她恨透了自己母亲的卑微身分,让她在百祺的面前永远都是下人。 “呃……淑儿,别哭了。”百灵迷迷糊糊地拍抚着、安慰着,仍然搞不懂她在说什么。 “为什么男人都那么粗心,不明白他们随便一句话、一个态度,会教女人多么伤心?” 淑儿一句话讲到了百灵心头,之前的委屈立即涌上双眸。 “淑儿,我再也不要谈感情、再也不要喜欢男人了。”偏偏她心里却很明白,自己停不了对北斗的爱。 “如果我做得到,我也不想再痴心下去。”爱一个永远瞧不起她的贝勒爷。 “淑儿!” “格格!” 两个女孩“哇”地一声抱头痛哭,谁也不知道对方哭的对象是谁,只知道此时最需要个伴陪在身旁,一起为各自的臭男人伤心。 ※※※ 连续奔波数日的北斗,卯起全劲要一次搞定容贵姑娘这档麻烦事。她太过危险,百灵又太过天真,根本不懂得如何防备人,而且他也太过饥渴。再不快快带百灵回京城与他成亲,她随时有被他吞吃入腹的危机。 “好了,一切的安排全都进入尾声,明儿个我带妳去拜访一下要潜入的豪邸主人,两天后妳就可以见到容贵姑娘。” 他疲累地一屁股重重坐在椅上,观赏着百灵的双眸却依然晶粲有神。 老天!每天一回来就能看到心肝宝贝的感觉真好,这些天的灾难与晦气全都被她的影像消弭了。 一身少妇打扮的她看来依旧娇艳可人,平凡的衣料丝毫减损不了她的气质。若是拿套乞丐装给她穿上,看来也会一样高贵亮眼。 “北斗,你最近一直都在忙我的事,镖局怎么办?” “海叔会替我负责。”不然他要这个副总镖头做什么? “这样真的太麻烦你了。”她垂头沉思好一会儿。“这回委托你的事满复杂的,危险又多,外加我小哥的搅局,回京后该如何结算酬劳呢?” “娃娃?”他瞇起警戒的双眼。“我说过别跟我谈钱的事。”帮自己老婆的忙,哪还用得着斤斤计较。 “不行。就算是亲兄弟,也得明算帐,还是公私分明比较妥当。” 北斗当场冷下脸色瞪她,看得她僵在椅上如坐针毡。 她应该表现得很自然吧。这几天自己一个人练习了好多回,理性客观的神韵应该抓得满准的。 北斗闭了闭眼。“好吧,娃娃,我为这些天来没好好陪妳的事道歉。因为太多麻烦有待处理,难免会疏忽了妳。” “不是,我不是怪你!”她慌乱地摇着手。 “我知道藏身在妓院里太委屈妳,但我已经尽力了,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既可藏身又出入方便的地点。”为了怕她住得太糟,还特地挑上扬州最精致风雅的宝月坊。 “我不是在怨这个,我一点也不委屈。” “那妳在怨我什么?”他倏地睁开的犀利眼神直射入她秪底。 北斗的敏锐让她握紧了双手。“我只是……” “好了,别装了,直接说妳到底在想什么。” 她深呼吸一口气。“我不想欠你这个人情。” 剎那间,她还以为自己的心紧张得忘了跳动,气氛为之一凝。 北斗努力让自己放松拳头,心里猛念大悲咒,控制怒火。别激动,女人本来就是反复无常的动物,换情绪就像变天气。但他还没享受到两人之前稍有进展的甜蜜,一切努力就全都回到原点。 “妳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娃娃?” “也……不是,只是不太希望你把私人感情带进我们的公事中。”没有必要替她如此费心卖力却不收分文。 “能不能请妳再详细解释一下?”他的口气温和得令人丧胆。 “你在我们坠崖的那天说,你会这么辛苦地不顾一切帮忙我,是因为喜欢我。” “没错。”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她双手愈绞愈紧。“因为我不喜欢你。” “喔。” 他没发火?连一点惊讶也没有?“所以……我们之间还是保持单纯的主雇关系比较好。” 沉默良久,他挑挑眉。“说穿了吗?可以轮到我了?”等她怯怯地点过头,他才开始慢慢发言。“好,我照妳的方式来看这件事。倘若妳以一般雇主的身分上门和我谈这次的委托事件,我会当场拒绝。因为我只做赚钱生意,不碰玩命游戏。” 而她却让北斗三番两次遭逢灾难。 “再者,就算我无聊犯贱,接下了妳的委托,我也不必亲自出马替妳执行。”他严厉地看着她惊讶的表情,继续开炮。“我有手下,记得吗?一个总镖头是不会为一件小小委托现身的。”恐怕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这不是小小委托!” “就算它很伟大,我的镖师们中不乏高手,他们可以替妳摆平问题。如果摆不平……” “怎样?”她问得很小声、很小心。 “我可以退回妳的请托,赔钱了事。”他也答得很温和、很小心。“何况妳的这项委托我分文未收,更有权利随时终结一切行动。” 她可真的吓到了。“你……打算在这个时候停手?” “如果妳逼我的话。” “我哪时逼你了?我一直都在和你讲道理。” “我也在顺着妳的道理解释状况给妳听。如果妳要跟我谈酬劳、谈主雇关系,我的结论是,我会立刻把事情交给手下处理,或是干脆就此中断这项委托。” “不行!”她慌张地提高声量。 “妳放心,我的部下里多得是高手,委托给他们绝没问题。” “我不要!” “或者要我推荐其它镖局的一流角色?” “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帮我!” “一个妳急着想撇清关系又不喜欢的家伙?” “我没有要跟你撇清关系,也没有不喜欢你!” “却不屑欠我这份人情。” “我从来没有不屑你!”她气得放声尖叫。 “话是妳自己刚才说的,我只是重复。” “我只说我不想欠你人情──” “好。”他的食指如利刃一般指向她。“既然不想欠我人情,就找别人帮忙去,能替妳解决问题的不独我一人。” “我不要别人帮我,我只要你!” “我不接不喜欢我的雇主委托的工作,我会亲自出马就已经是在卖人情,一个妳连买都不想买的廉价人情。” “我说过多少次了,我没有不喜欢你,你也一点都不廉价!” “喔,意思是妳喜欢我啰?”他不屑地哼笑。“我谢谢妳了,为了要我帮忙而刻意倾心,真是委屈妳。” “我才没有刻意喜欢你就为了利用你替我办事,我从以前就已经在喜欢你。” “然后等事情了结后就顺便终止感情,所以现在才会坐在这里跟我算酬劳问题,省得我纠缠不清。” “我怕的是我在纠缠不清!我已经不想再为你流一滴泪、再伤一次心!” “终于搞懂了。”他拍桌吁了一口气,瘫身靠在椅背上。 “搞懂什么?” 她眨巴着傻愣愣的大眼睛,呆望笑容不明的北斗。她刚刚辟哩啪啦地跟他吵啥,不是计画好要冷静地和他谈公私分明的问题吗?北斗又为什么突然不吵了? “绕了这么大半圈,原来妳是怕事后妳会离不开我。” 百灵的脑袋轰然一炸,小脸涨红得说不出一句话。怎么会让他说中的?她明明把心事藏得很好,什么也没透露,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离不开我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他也从没有放手的意思,任她逃也逃不了。 怎么会这样?“我……只想跟你谈公事……” 他举起一只大掌。“那套说辞先保留着,我们待会再玩。现在,妳老实把话讲清楚吧,为什么不敢承认妳喜欢我?” “我承认过了。”她无力地瘫在桌边。 “好吧,我换一种说法。”他顺便也换了个姿势,半跪在她身旁仰望垂头丧气的小脸。“为什么不敢继续喜欢下去?” 她沮丧地凝视这张不该看的笑脸。他实在俊美得过分危险,一看就知道最好快快躲远些。偏偏她笨得像只训练有素的小飞蛾,一见他这团火焰就会急急扑上去。找死的白痴! “我怕到时候我会无法抽身。”好了,招了算了。不管她诌什么,北斗总有办法抓到关键。 “爱我爱到无法自拔,有什么不好?” 她的眼神倏地露出怨毒。“你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爱你爱到无法自拔,是吗?” “小的不敢。”他乖乖举起双手投降。“我是个很清心寡欲的男人,这辈子只要一个女人的爱就够了。” “是喔,爱过一个再换一个,一辈子永无止境的换下去!”她狠狠地猛拍桌面。 “娃娃息怒。”他双掌温柔地包握住她的小手,省得拍肿成大馒头。“为什么不相信我此生只要妳一人?妳不是很信任我吗?” “我信任的是你的人格,不是你的风流性格!” “我已经不再风流很久了,这还不能证明我的真心吗?” “狗改不了吃屎,你总有一天会再犯!我不想在以后的某一天,亲眼看着你……你又……”现在她连说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哪能亲眼目睹那一天的到临。 “不会有那一天。”他认真地盯着气呼呼的百灵。“天下女人何其多,娃娃却只有一个。” “说得好听,我阿玛和哥哥们也用这招骗过不少女人,你可以省了。” “那妳阿玛和哥哥们有痴迷一个女人到为她出生入死的地步吗?或者像某个蠢蛋一样,呆呆等着自己爱慕的小女娃长大成人,一等就是好几年?” “那是过去,我担心的是──”突然间,她觉得自己蠢得好想哭。“你不必管我了,放我一个人去钻牛角尖就行了。”连她都对自己不耐烦。 “不,我想听。”他热切地握紧她想抽回的小手。“妳在担心我们的未来,嗯?”好现象。 “这根本是在白担心,因为我们不会有未来。” “未来的我不会变心的。我承认我是有段风流岁月,但是再花心的浪子也有疲倦的一天。我已经玩够了,也老了,现在最大的野心就是娶个心爱的女人,生一大堆萝卜头,每天为老婆孩子的事烦忧。” “说得好听。”但她脑子里已经浮现一大堆全家福景象,嘴角露出一抹傻笑。 “我从少年时期就闯荡江湖,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了。如今冒险雄心不再,只要安安稳稳地过活。怎么样,这样的小小总镖头,妳肯放下身段跟他一辈子吗?” 她考虑了一下,摇头。 “嫌我穷?”他瞇起双眼看她再度摇头。 “嫌我没有爵位、没有好出身?” 她的头摇得更厉害。 他困惑地皱皱眉。“嫌我都二十七岁的老男人了,还妄想老牛吃嫩草?” 百灵噗哧一笑。“平郡王那八十几岁的老家伙都敢娶我了,你算什么老牛!” “那妳在犹豫什么?” 她双颊绯红地飘荡着视线,不敢看他。 “娃……”他唱了好暧昧的一个长音。“妳在想什么色情的事?赶快告诉我,人家也要听!” “我哪有想色情的事,你干嘛那么兴奋!”她的小脸红得快爆掉。 “喔,我知道了。妳怕我年纪大了,不能在床笫间让妳满足。” “胡说八道!”她吼得几乎震破屋顶。 “显然我说对了。”北斗贼笑。 “谁担心你能不能让我满足了,我倒担心以后去哪里多抓三、四个女人一起伺候你这只大嫖虫!”她不顾声量地疯狂大吼。 “我干嘛要这么多女人一起伺候?” “你以前不都是……你不是向来……”她的舌头快羞得烧焦了。 “啊……”他大概知道百灵焦躁不安的源头了。“这里的姊姊们告诉妳我过去的战迹了?” “我没兴趣当你的战利品之一!” “相信我,妳只会是唯一。”他双臂搂紧她的纤腰。 “我不信!” “好吧,那我们以客观的方式来解析吧。”他诚恳地直直跪在她双膝之间。“我过去的确爱玩、很会玩,而且玩得很疯。妳要知道,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实在不太懂得如何控制自己,只想拚命发泄。” “喔。”这她倒没听额娘和嬷嬷提过。 “现在呢,我已经老到懂得如何控制自己了,所以不会再浪费一丝精力在不必要的人身上,只想全力贡献在最宝贵的人身上。” “嗯。” 看她脸红、气不喘的乖相,北斗就知道她根本没听懂他话里的下流花样。 “所以我已经不需要一窝美女彻夜狂欢,只想搂个娃娃度过每个平安夜晚。” “那你去抱枕头不就行了。” “好,抱枕头!”他突然紧紧拥吻住她,百灵这才发现自己早被跪在双腿间的他箝得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你……”要在他放肆的吻吮间发言,实属高难度动作。 “这个枕头好软、好甜,我喜欢。”他得意地轻咬她的红唇,大手滑至她臀部用力一抱,两人最亲密处的紧密贴合令他为之呻吟。 “我在跟你讲……很正经的……”以下话语全融在他的唇舌撩拨里。 “我根本不需要三、四个女人同时伺候我,我只要把妳训练成可以应付我所有欲望的女人就行。” “我才不──” “喔,别这么谦虚。相信我,妳绝对可以胜任,因为我证实过妳很有热情的天分。” “不要讲得这么下流!我──” “对,不要用讲的,我们用做的。”他开心地抱她到床榻,压在她身上。 “北斗!”她死命推着他厚实的肩头。 事实证明,他有绝对的本事融化女人的抗拒。在他老练而火热的狂吻与摩挲下,原本推拒他的小手改为下意识的颤抖拥抱,迎接他未知的侵略。 “格格,点心来了。”淑儿端着餐盘,一脚踹开房门。 “噢!”北斗埋首到枕头里,狠狠捶了床板一记。然后,被铁面无私的淑儿驱逐出境。 第八章 隔日下午,北斗要带百灵会见豪邸主人之前,将坚持要同行的淑儿拉到一旁私下谈判。 “我一定得跟你们一起去,否则天晓得你何时会突然兽性大发,占了格格的便宜。” 北斗闭眸,等到情绪稳定了才睁眼。“妳担心得很有道理,可惜我恐怕没那个闲情。我这次花了不少心力才弄到和容贵姑娘见一面的机会,事情一旦了结,我即刻带百灵回京。” “是喔。”鬼才相信。 “趁百灵不在,我坦白告诉妳真相。”北斗低冷的语调冻住淑儿。“那个容贵姑娘是某一神秘流派的杀手,身分复杂。百灵只知道对方非正派人物,却不了解到底有多危险。” 淑儿震惊地对着他张大眼睛及嘴巴。 “我不希望百灵再和这号人物有来往,所以这次我帮她安排的会面,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既然这么危险,干嘛还安排她们碰面?” 北斗比了个噤声手势,要她控制情绪。“这是百灵的心愿。” “她那是什么白痴心愿!她胡涂也就罢了,没想到你居然还跟她一起胡涂。” “只要是她的心愿,再蠢再笨我都会尽力办到。”北斗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妳不也是如此吗?” “我?” “否则妳何必那么死心塌地的为百祺老弟卖命,甚至追到这儿来做他的眼线?” 淑儿尴尬而错愕地张口结舌。“你……早就知道了?” “他虽然知道我和百灵就藏在宝月坊里,可是他不会派人来抓百灵回去。” “为什么?” “他已经率所有人返回北京。” “他已经走了?”难怪她一直痴痴等他率人来带回格格,却始终不见他的踪影。“他为什么……”都不跟她说一声。 北斗双掌按在她的肩头,稳定她几乎崩溃的心思。 “淑儿,我以男人的立场和妳说句话。与其爱一个永远瞧不起妳的贝勒爷,不如爱一个懂得珍惜妳的家伙。想想妳在这场苦恋中,是得到的尊重多,还是失去的尊严多?” 淑儿硬撑的强悍神情被赫然落下的泪珠划破,连忙掩嘴,泣不成声。 “我欣赏妳的忠心和坚贞,但妳该效忠的对象应是百灵而不是百祺。他们哪个把妳当手足看、把妳当人对待,我相信聪慧如妳,不会不明白。” 她知道,只不过她期待得到的尊重不是来自百灵,而是来自她爱慕的男人。 “如果妳仍然对遥不可及的恋情抱着期望,总有一天,妳会赫然发现自己不小心失去了身旁的幸福。” “你说来说去……就只是要我善待百灵罢了。”淑儿傲慢地哽咽着。 “百灵天真,但并不愚笨。当她哪一天领悟到妳根本不把她当妹妹看,只拿她当攀权附势的工具对待,她还会愿意浪费感情在妳身上吗?” “我……”她没考虑过这一点。“我才不在乎她怎么想。” “妳该开始在乎了。”北斗在转身离去前淡淡留下一句,“当她以妳轻视她的态度回报到妳身上时,妳失去的不光是一位好主子,也失去唯一肯放下身段承认妳的妹妹。” ※※※ “北斗,你好象很忙。”前往豪邸的途中,百灵坐在马车内观察他的疲态。 “不是好象,我本来就很忙。”不然他这总镖头是干假的吗? “刚刚我们动身前跑来找你的镖师们有什么急事吗?” “一些琐事,我回京后会亲自打理,现在先把妳的事搞定最要紧。” “北斗,”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为什么你要这么认真地帮我?你不会……觉得我的想法很蠢吗?” 是很蠢,但他不会说的。“先别问我,问问妳自己吧。” “我当然不觉得我蠢,可是周围的人几乎个个拿我当傻子看。”有时自己的立场还真孤单。“我是不是该改一改自己太傻气的人生观?” “不必。这世上的聪明人太多,有个傻子来平衡一下刚刚好。” “我是跟你讲认真的!” “我很认真啊。”他咯咯笑着抓住百灵气愤的小拳。“当傻子有什么不好?只有傻子才会不顾名利、或者浪费心力去关心帮助不相干的人,多善良啊。” “你的口气还真凉。” “那当然,妳只顾着关心别人,从来都不管近在眼前的悲惨家伙。”他又开始卖可怜。 “你哪悲惨了?”她不自在地推开枕在她肩头上的大脑袋。 “我为妳费心卖力,几乎快把我自己都给卖了,妳却闪闪躲躲的不肯领情。” “我……哪有不领情?”不都已经承认喜欢他了? “成亲的事啊。”他硬是任性地把下巴靠在她肩上。“妳到现在都还没正式回答过。” “那个……不是很明显了吗?”她都已不再拒绝了,这个暗示他会不了解? “不行!我要妳亲口说给我听。” “我才不要,那好丢脸。”女孩子哪能大剌剌地讲这种话。 “我只是要妳亲口说妳愿意嫁给我而已,有什么好丢脸的。” “不要。” 他知道,半年前她大胆向他表白爱意被拒的伤疤仍留在心里,让她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坦率地面对自己的感情。这是他的错,百灵的退缩也只有他能救。 “妳的立场还真模糊不清,娃娃。”他靠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是不是想等回京后看看妳阿玛替妳重新指配的对象如何,和我比较过后再作决定?” “我才没那么差劲,我也不想再任阿玛胡乱指配了。倒是你,”激昂的宣言突然止住。“如果……如果小姑姑退了替我嫁往云南的这门亲,你……会再度向她求亲吗?” “什么再度!我根本就从未向那妖女求──”他吼到一半才想起要顺应百灵的顽强误解。王八蛋……“不会!” “北斗?”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娃娃,妳听好,我这辈子不会再向别的女人求亲,而且除非听到妳亲口答应嫁给我,我死都不会成婚!” 他在说什么鬼话啊?百灵愣愣地看他转过头去一个人环胸生闷气,心里却有隐隐的得意,他真的只要她一人? “到了,下车!”北斗大脚一踹,径自跃下马车。 “这是哪里?” “辛府,扬州有名的大户。”他一脸老大不爽,却依旧当众死抓着她的小手不放。“也就是后天妳将会见到容贵姑娘的地方。” “北斗,我们不是要偷偷潜入人家府里好见她一面吗?”为什么还敢正大光明地前来拜访?“啊,你是不是假借拜访之名,先来熟悉环境?” “启禀女侠,小的恐怕想不出这么精采的伎俩。” 等到她和北斗踏入正厅会见主人时,她的期待和好心情霎时烟消云散。 辛府正如南方诸多大户一般,格于大清定制,即使富可敌国,也不敢在门面上太过招摇,避免踰矩。表面上看来简朴恭谨的宅院,关起大门来的奢华享受不输京城王侯。 辛府内的绚丽风雅不是百灵不爽的主因,而是统管这整座人间仙境的,竟是一位妖娆狐媚的寡妇。 “久等了,辛大娘。” “哪儿的话。” 北斗和冶艳的辛大娘交换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这位气嘟小脸的,就是你的夫人?”辛大娘浏览百灵的眼光充满媚意,看了就教人讨厌。 “是啊。”北斗刻意忽略百灵的挣扎,硬将她搂在身旁。“就是她要在此会见容贵姑娘一面,这件事有劳辛大娘了。” “别客气,我还不是偏劳你许多事。朋友嘛,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这个妖妇干嘛一直笑看着她,下马威吗?还有北斗,宝月坊的妈妈他很熟,辛府的寡妇也曾受他恩惠,他到底和多少女人有一手? “不过有件事我得先声明。”辛大娘婀娜多姿地站近百灵,柔声告诫,“这次突然安排的会面,可能会让容贵姑娘非常不高兴。因为她是来这儿作客,可没料到会有个小夫人等着。” 百灵脸色臭臭地躲到北斗手臂后头,她才不要跟这个狐狸精讲话。 “娃娃,妳这是干嘛?”北斗好笑地看着她的一脸敌意。“辛大娘的话妳听清楚了吗?” 她还巴不得听不见狐狸精的魔音传脑。 “夫人。”一名白发总管上前向辛大娘低语。 “怎么了?”一见辛大娘微蹙娥眉,北斗立刻警觉。 她回眼媚笑,依旧风情万种。“没什么。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处理一下私事,马上回来。”随即衣袂飘然地随总管远去。 不对劲,辛大娘会把客人放在大厅里,亲自出外应付的绝不会是小事。 “不用看了,既然这样舍不得她离开,何不干脆追上去?”百灵大方地建议着。 “干嘛,又吃醋啦?” “我吃醋?”她摆出一个演技拙劣的笑容。“怎么会呢?只是很佩服你这位风流帝王,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遇到跟你交情匪浅的女人。” “交情匪浅,有吗?” “你还敢笑!”百灵气爆了。“我看全天下的女人你全认识了。” “好说。目前虽然尚未达到这个标准,不过我会多加努力的。” “祝你早日心想事成!”她奋力一喝,立即走人。 “夫人息怒,我是开玩笑的。”他咯咯笑着勾回她的手臂。“辛大娘是我的一位恩人兼大客户而已。” “是吗?刚才你们之间的眉目传情可没那么清白了,那股暧昧劲儿我会看不出来?”当她是白痴啊。 “妳放心吧,她根本不可能和我暧昧得起来,我还比较担心妳咧!”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妳这个该死的小模样,什么人都勾得上。”他惩戒似地捏她的脸颊。“我可先警告妳,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只要妳给我绿帽子戴,我一定扒了妳的皮!”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笑得那么诡异。 远处的嘈杂声引走北斗的注意力,他的脸色顿时凝重。肯定有什么麻烦来了。 “娃娃,妳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外头看看。” “不要!”她反而紧紧抱住打算推开她的铁臂。 北斗不多迟疑,立刻带着她往大门方向的吵闹声赶去。 “别想耍赖!明明有人看见咱们公告缉捕的左北斗往这里来,快把人交出来!” “官爷,你没凭没据,就道听途说地闯到这儿来威吓我一个妇道人家,象话吗?”辛大娘娇语细斥。 “窝藏要犯的罪可不轻,识相的话就让开点!”十来名官兵摆起搜查架式。 “要犯?那左北斗犯了什么要不得的罪了?”辛大娘狐媚地疑惑着。 “据人传报,左北斗就是十年前莫名消失的虎霸山山贼──狂刀北斗!” 刚好赶来躲在浓荫后的北斗与百灵,全听清楚官差的怒吼。 北斗倏地闭紧双眸。豪哥说对了,他救百灵逃出天香楼时,铁定会踢到那间妓院的强硬后台──扬州县太爷,更何况他在当时泄漏了隐昵十年的身分。 当他鼓起勇气睁眼望向百灵,果然看到他最不愿见到的表情。 “北斗,你……做过山贼?”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北斗不就是个平凡的老百姓吗?他父亲甚至是苦学出身的内院大学士,为什么他会和山贼这种身分扯上关系? 他没有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直到官差的怒骂打破他俩之间的震荡。 “再不交出人来,休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喔,是吗?”辛大娘一个手势,庭院四周立刻跳出武装备战的家丁,个个身手矫健。 “既然如此,我们就得罪了。”官差们立刻引发一阵拔刀出鞘的声响。 “慢着,别破坏别人家的庭院!”北斗宏亮而慵懒地自树丛后高喝,自在地踱往官差包围之中。 “北斗!”百灵急急拉着他的手臂,却被他猛然推向辛大娘怀中,看也没看她一眼。 “来人,给我拿下!”众官兵一同扑打而上,将毫不反抗的北斗五花大绑。 “你这蠢蛋!”辛大娘忍不住低斥。 北斗露齿一笑。“我自己惹的麻烦,总不好拖朋友下水吧。”他轻松地任官兵们粗鲁地推押出去。 “等一下!你们不可以就这样带走他──”百灵的狂喊赫然被辛大娘一掌掩住,自她身后牢牢箝住她的行动。 “这丫头是他的什么人?”为首的官差犀利逼视百灵。 “我府里爱慕他的小姑娘啊。”辛大娘咯咯娇笑。“像左北斗这种英挺俊伟的男人,哪个女人不爱呢?”连她的笑眼都微含饥渴。 “呿,女人!”官差一声低啐,押人离去。 放手!快放开她,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带走北斗!无奈不论百灵如何挣扎,都挣不开辛大娘的箝制。 剎那间,北斗缓缓回眸,深深凝视被辛大娘掩住口的百灵,她无言的大眼盈满急切的水光。 “娃娃,会面的事情了结后,别忘了跟豪哥他们回北京喔。” 他笑着交代最后的任务,随即被押解而去。 ※※※ 事隔两天,就是百灵和容贵姑娘碰面的日子。她端坐在辛府偏厅里静静等着,脸上没有丝毫情绪。 北斗被判斩首示众,三日后午时行刑。 宝月坊的妈妈知道他的过往,辛大娘也明白他曾是山贼的身分,甚至只要在江湖上打过滚的多少都听过狂刀北斗的传奇──一个武艺神猛的少年山贼。 十年前北斗便封刀下山,脱离打劫掳掠的盗匪生涯,带着一票死忠于他的弟兄加入一间快挂掉的镖局,由小镖师做起。十年的改邪归正,十年的艰辛奋斗,他由血汗累积的成果即将随着他的人头落地而化为乌有。 他豁出一切,救她脱离险境,现在掉入险境的变成他自己。 此刻她如愿以偿地等着和容贵姑娘碰面,却一点期待或兴奋都没有。心里好象少了什么,空空的,就连面对这次的会面都提不起劲儿。 “不行,这是北斗好不容易替我安排到的机会,不能辜负他的好意。”她傻傻地瞠着无神大眼,喃喃自语。 北斗为什么要这么帮她?和大家一样地嘲笑她的看法、不甩她的多管闲事不是比较好吗?何必顺着她的天真与莽撞,一起实现胡涂的梦想? 总是她在冒险,他在犯难。 “我是不是傻得太离谱了?”甚至拖累北斗跟她的傻气同归于尽。 “妳费尽心思来到这儿,就为了跟我说这些吗?百灵格格。” “呃?啊!”她身旁何时坐了个人?“容贵姑娘!” “妳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清逸灵秀的脸上毫无表情,低沉的柔语中却有明显的不悦。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妳,而是关于我二哥的这封信,”她由袖口内掏出信函。“我觉得必须再和妳谈谈。” 容贵姑娘轻蹙眉头,并未伸手接过信件。 “我以为那夜已经跟妳说得够清楚了,我不会收的。” “我不是要强迫妳非看信不可。妳收下它后可以揉掉、烧掉、撕掉,我绝不会干涉。我只是想问妳,为何连收下它妳都不肯?” 容贵倏地收紧搁在桌上的拳头,神情冷漠。“是百祯贝勒要妳来追根究柢的吗?” “不是,妳别误会。”她虽然没有表现出怒意,可是百灵感觉到了。“这是我自己的意思。我只是想问妳……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委屈?” “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啦。”事到如今,连她都觉得自己傻得过头。“我是怕二哥辜负了妳什么、或伤害了妳什么,不然妳不会这么强烈地想摆脱他。” 容贵沉默良久,神情萧索。 “对不起,容贵姑娘,”她挫折地垂下脑袋。“我太鸡婆了。很抱歉如此打扰妳,我……” “我的确很想摆脱百祯贝勒。” 百灵愕然抬头。就在她决定放弃的时候,容贵姑娘居然接纳她了。 “我没有办法告诉妳我和百祯贝勒之间的事,但我确实想逃离他的箝制。”她遥望门外天际叹息。 “我二哥他对妳不好吗?” “正好相反,他对我无微不至。但我不需要他的庇荫及照料,我要自由。” 这句话深深说入百灵心坎里。 “我有我的目标、我的理想、我的做事方式。我不想受人恩惠或受人安排,我只想做自己的主人。就算下场会无比凄惨落魄也无妨,至少路是我自己选的。” 她也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涌上百灵心头,震撼得令她热泪盈眶。 长久以来她一直在府中孤军奋战,坚持自己对人对事的热忱与关怀,做一些无利可图的闲事,自找麻烦,活像个傻子。她不介意当个傻子,只是一个人坚持久了,总会感到孤单、彷徨。 “百灵格格?” “我跟妳有同样的想法,可是……我没有妳那么坚强。”她勉强在泪意中挤出一抹笑。“我有时候会自问,我这样做是不是错了?为什么大家的观点都和我不同?我该不该再继续坚持下去……”她硬撑的笑脸终于崩溃。“我知道大家都拿我当傻瓜看,我只是假装不在乎、装作没注意到,否则我会失去坚持下去的勇气,只好一路扮傻子扮到底……” 这世上聪明人太多,有个傻子来平衡一下刚刚好。 北斗的这句鼓励和笑容,给了她无价的肯定与无比的勇气。而这唯一支持她的人,如今正坐在牢里等着被砍头。 容贵温柔地拍抚她趴在桌上痛哭的身子。两天来百灵所强忍的不安与恐惧,终于翻江倒海地爆发出来。 在容贵的关切下,她把北斗的状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左北斗早查出我的身分了。”容贵淡笑。难怪他有办法找到辛府这项线索,安排百灵在此和她碰面。“妳既然知道我并非正派人物,还敢找我谈?” 百灵眨着泪汪汪的大眼,哽咽的说:“不管正不正派,妳也都是个人啊。” 容贵一愣,继而咯咯轻笑。“该说妳初生之犊不畏虎,还是该说妳傻人有傻福?” 百灵不懂容贵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容贵两次和她碰面时都已经做好灭口的打算。不过容贵也懒得招供了,反正已经取消的念头,再提也没用。 “对不起,容贵姑娘,本来是想关心一下妳的处境,结果反而都是妳在安慰我。”她尴尬地笑着擦掉眼泪。“二哥托我的这封信我就搁这儿了,就算妳不看也没关系,一切随妳处置。” “那妳现在打算怎么办?”她这一问,问住了百灵离去的脚步。 “我回去再想办法,看该怎么救北斗出来。” 容贵拿起桌上的信沉思一会儿。 “我就替妳做个顺水人情吧,格格。”她微笑着将信原封不动地递还百灵。“拿这封信到玉笙客栈,交给一位卿贝勒,他就会救左北斗脱离险境。” “他是谁?他会有办法吗?而且这是二哥给妳的信,交给元卿贝勒就能救北斗吗?” “别问,因为我不会回答的,格格照做就是了。” 百灵疑惑地接回信件。“妳为什么会突然想帮我?” 容贵顿了一下。“可能因为妳是第一个把我当人来关怀的傻子吧。” 百灵呆了呆,才和她相视而笑。 “我也要谢谢妳,因为妳替我做了一个完美的范例。”从此坚持自己选择的方式活下去,再也不傻,也不孤独。 “快走吧,超级大傻瓜。”再和百灵谈下去,容贵觉得自己快圣洁得升天成佛了。 等到百灵完全消失踪影,容贵才将一把毒针全射在桌上。这些原本应该射在百灵身上的,她深深叹息。 她居然再一次放走报复百祯的最佳肉靶。 “我才是个超级大傻瓜。” ※※※ 幽暗潮湿的地牢里,霉味腐臭四溢。北斗独自禁闭在狭窄的牢中,就着上方高高的一小方通气口透进的月光打坐。 一阵娇嫩却嗲得过头的声音由远方隐约传来,令他倏地浑身警觉逐渐接近的动静。 “多可怕呀,官爷。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山贼,您居然一把就擒住他了。” “再可怕的山贼到了老子面前,全成草包一个。老子根本不用使出全力,就轻松逮住他了。”今夜守牢的牢头大言不惭地吹嘘着。 “官爷好棒,不愧是堂堂男子汉。我再敬您一杯!” 百灵,这是百灵的声音!北斗霍地跳起身子巴在牢栏上。她居然跑来这里! “喂,别喝太多,省得总捕头巡查时当场逮到我们烂醉如泥。”另外三个守牢的小兵警告着。 “什么啊!你们居然不怕山贼,却怕一个小小总捕头。你刚刚说的英雄事迹该不会全是骗我的吧?” “格老子的,谁怕那个乌拉屁的总捕头。老子干了!” “官爷好棒!”百灵崇拜地拍拍手。“淑儿,再倒酒,别怠慢扬州的除暴英雄。” “妳这娘儿们,嘴还真甜哪。”一窝男人淫浪而笑,饮酒作乐。“哪家的人啊?” “宝月坊。” 所有男人发出如狼似虎的兴奋嗥叫。 “听说宝月坊的姑娘身怀绝技,能让男人欲仙欲死。是真的吗?”一阵暧昧笑声大作。 没钱上宝月坊逍遥的穷酸货,这种事也只能听说。 “待会儿你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小姐!”淑儿怒斥。 男人们却全都为之疯狂。 “妳再去打两壶酒来,别委屈这些替我们保卫家园的英雄。”她随即假装惊慌地娇嗔。“哎呀!这位爷怎么这么不胜酒力,才几杯就醉倒了!” “我还很清醒!小美人,我们……先来温存一下……”放浪的笑声将话语糊成一团,另外两个男人也叽哩咕噜地醉骂对打起来,抢着要上百灵。 “好啊,可是我要先看看山贼。”她稚嫩的笑语彷佛是要去看戏。“人家想看山贼可恶的模样,然后向他吐口水。” 差不多快被酒内迷药醉倒的男人无劲儿地大笑。 “老子带妳去!看那……瘪三家伙多窝囊……老子多勇……”一阵钥匙声叮当作响。 “你要护着我哟,官爷。”百灵一面跟下地牢,一面贴在他身后撒娇。“万一他吓到我了,你要救我喔。” “老子……嘿……”他连路都走不稳了,满脑子春光无限,根本没注意到身后佳人正抄起墙边木桩使劲击来。 一声猛然撞击声,牢头倒地滚落石梯底。 “百灵!”北斗激切地低唤。 “等我一下!”她拚命在幽暗的地上摸索钥匙。“这里怎么连一盏灯都没有?”她急得开始自言自语。 “娃娃,别慌!” 她不可能不慌,因为远处已经传来巡查捕头大骂属下的声音。 “北斗,你在哪里?”她抓着整把好不容易找到的钥匙,巴在牢栏边沿路大叫,嗓音急剧颤抖。“北斗!” 她看不见,地牢黑得令她什么都看不见。 “娃娃,向右边再走近一点!”他伸长手臂到牢栏外。 “你在哪里?”她几乎已经是在哭喊。 “过来,娃娃。”百灵恐怕有夜盲,光线太弱的地方就完全失去视觉。“顺着我的声音过来。”他柔声召唤。 “北斗!”当一只大掌抓住她腾空摸索的小手时,她崩溃地隔着牢栏紧紧抱过去,放声大哭。 “乖,别哭,没事了。”他一边轻柔安抚,一边抓过她手中的钥匙。“我们马上出去,妳很快就能看得见东西。” 偏偏他一把接一把尝试开锁的钥匙都不合,捕头追下地牢来的吼叫却愈来愈近。 当一整队带着火把的官兵照亮地牢的同时,牢锁适时应声而开,北斗霍地抽下整条锁炼,破门而出。 “北斗!”百灵紧紧环抱住他的颈项痛哭,完全不顾身后压境的大敌。 北斗牢牢搂着双腿腾空的小身子,杀气四射地摆开战斗架式与大队人马对峙。 “来人,给我拿下!”所有士兵一拥而上,却还来不及挥刀摆阵,就被北斗赤手空拳打得昏死在地。 北斗脚尖一挑,一柄士兵掉落的大刀腾入他手中。“你们实在犯了个要命的过错。要来抓我就不该佩刀,否则你们就会亲身体验到何谓狂刀北斗!” 地牢内顿时爆出激烈打斗,哀号与呼叫支持的尖嚷交杂错落,凌乱弃置的火把在牢栏边猛然爬升,照亮骇人的打斗场面。 百灵什么也看不见,她闭眼紧紧拥靠在北斗的颈窝,毫无恐惧、也不担忧。 就此和北斗同归于尽,她死而无憾。 第九章 杀出府衙地牢后,北斗如暗夜厉鬼般扛着百灵疾行狂奔。扬州城的深夜被这一波混乱惊破,家家点灯、人人讯问,只见官兵们如无头苍蝇似地到处搜捕,一无所获。 百灵保持安静地任北斗扛着,看他快如鬼影地飞窜着。身旁的景物由市街变成稀落住户,由大道变为小路,山径变浓荫。 感觉到北斗浑身汗湿的衣衫,她开始担心却不敢开口。 他一定很累,可是飞奔的速度却丝毫未减,反而更见灵活。 “娃娃,吓昏了吗?”他居然还能一边逃命一边问候。 “没有。你会不会累?” “关在牢里不能动时才真的叫累。”现在的他快活得有如回归山林的野兽。 “北斗,你打算逃到哪里?你不怕山里的毒蛇或迷路吗?” 北斗豪迈地放声大笑。“我可是个山贼啊!一旦进入野林,就是我的天下。” 百灵开心地伏在他身上感受那份震动,笑声在她心中共鸣着。 直到北斗抵达一座房宅门前,才放她下来。 “这是哪里?” “被人弃置的粮仓。”停留扬州这些天,他早把城里城外、山上山下的地形资料全摸熟了。“这儿本来有人家住,不过听说全给鬼吓跑了。” 他一说完,百灵火速紧贴在他身旁。 “怕啦?” “才没有。”她像抓救命浮板似的死揪着北斗。 “妳先进去等着,我去附近溪边一趟。我快被我自己臭死了。” 百灵一看房内几乎没了屋顶的简陋样,满坑满谷诡异的干草堆,彷佛随时会有什么从厚实的草丘内突然爬出来。 “我要跟你一起去。”她连忙巴在他身后。 “我就去那里而已。”他比比不远处的林间小溪。 “我要去。” 他们互瞪一会儿,北斗投降。 百灵像是进入警戒状态的小动物似的,坐在最显眼、月光最明亮的岸边盯紧北斗,还不时左右张望,看看有无“可疑物体”出没。 “妳是不是被我刚才的玩笑吓到了?” “怎么可能。我──”她高傲的假笑突然转为一声抽息,双手掩面。“北斗,你怎么可以……我人就在这里,你居然就……” “啊?什么?”他故作无辜地继续脱光光。 她想骂他不要脸,却又不敢骂,是她硬要跟过来的。可是方才她怕在当头,根本没想到每个人洗澡时都会脱得一丝不挂。 她一直紧紧掩住眼睛,不敢妄动。 “北斗。”怎么没声音了?“北斗,你还在吗?喂!” 他该不会跑掉了吧?还是……沉到水里去了? “北斗!”她赶紧睁眼,却完全不见人影,只见河岸一堆脏衣服。“北斗,你在哪里?北斗!” 怎么突然不见了? “这样就吓哭啦?”一颗突然由她背后架上娇小肩窝的大脑袋,吓得她惊声尖叫。 “你无聊、大混蛋!”当她回身狠捶在赤裸的胸膛上时,才想到要赶紧把眼睛闭上。“快点洗好身子,把衣服穿上!” “好嘛。”北斗扁着委屈的双唇乖乖进入溪中,悄悄地洗涤着。 “北斗,你还在吗?”她还是没胆睁眼。 “不在。”他开心地看着蜷坐在岸边遮眼的百灵,真是入浴最佳解闷良伴。如果她也一起下来永浴爱河就更完美了。 “你……你说说话嘛。”干嘛故意轻手轻脚地吓唬她? “好吧。大约在今年初春,这座粮仓的主人在这林子里看到一条白影吊在河岸旁──” “不要说这个!” “喔,那说说宝月坊吧。娃娃,妳知道吗?宝月坊中被我宠幸过的女人虽多,但我最好奇的还是妈妈的胴体。她那对豪乳简直让男人无法一手掌握,但她的腰和臀──” “我不要听你讲那个!” “妳很刁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那……你可以说说以前为什么会去当山贼啊。” 北斗顿了一下洗涤的动作,眉宇间的微妙变化正好被偷偷抬眼的百灵瞥见。 “那件事嘛……”他以一贯的笑容打发掉刚才的神情。“只能怪我少不更事、脾气火爆又愤世嫉俗,所以才会误入歧途啊。” “为什么愤世嫉俗?” “因为以前我两个妹妹生重病时,没钱延医,借到钱时她们早往极乐世界去了。我阿玛当年在乡试高中举人后,却差点因没钱进京参加会试而放弃大好前程。这种鸟事我受够了,索性干脆当山贼去也。” 做不成大官,就做大贼! “进京赶考……也需要用钱吗?”她完全不知道,还以为读书是好事,中了举会有赏金可拿。 “光是中举后要发给报喜者的红包、祭祖的开销、依照习俗开贺请客的花费就把我们一家整垮了。” 百灵错愕地看着他开怀的笑容。 “我呀,那年还当场臭骂我阿玛,没事中举做什么,空有名分却无利可图,还得倒贴上全家家当,结果我被额娘狠狠甩了两巴掌。” 她从不知道世上会有这种事,也从不晓得区区几文钱的重要。 北斗说得云淡风清,她却听得黯然神伤。 “喂,妳还在陶醉什么?”北斗浴毕着衣,牵她回到破宅草丘上休息时,她仍皱着眉头沉思。“知道我当过山贼,怕了吗?” 她微愠地瞪他一眼。“谁怕谁啊!” 北斗开心地撑头侧躺在柔软丰厚的干草中,帮她弹弹肩上的小草屑。 “妳和容贵姑娘的事怎么样了?” “谈得很愉快啊,她还教我拿我二哥给她的信函向一位卿贝勒请求救援,我已经给淑儿去办了。” “元卿?”那个容贵姑娘对他的人脉居然也了若指掌? “不过我仍旧不放心,还是亲自出马救你比较保险。”她转身和他面对面地侧躺着。 “妳在宝月坊学的那些嗲功还真管用啊,嗯?”他歹毒地拧拧她的粉颊。 “北斗,以后怎么办?” “看着办啰。先带妳回京,逼妳跟我成亲,生一堆娃娃兵,在镖局和家里疲于奔命。如果妳喜欢冒险,说不定还可以跟我四处押货,走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就这么办。”他说得像吃饭喝茶似的轻松。 “你想得美!”可是她的笑容好满足、好高兴。“为什么你都不怨我?” “怨妳什么?” “我害你为我浪费好多心血,害你暴露了身为山贼的过往,害你被捕入狱,还有被小哥误解为抢亲恶徒……” “我怎么觉得自己好象变成一位可歌可泣的悲剧英雄了?”他摆起“妳饶了我吧”的神色。 “你是英雄啊!”她急切而认真地再度强调。 “妳又在作梦了。” “我哪有!”他又来这副咯咯轻笑的死相。 他深深地与她对望良久,轻柔地撩拨着她的鬓边细发。“妳还是不肯亲口说妳愿意嫁给我吗?” “为什么一定要我亲口说?” “因为我想要一个妳肯原谅我的承诺。” “原谅你?” 他的唇温柔地吻在她额上,久久不肯离去。 “我从没有一天忘记过半年前曾对妳口出恶言,也抹不掉妳当时受到严重伤害的印象。我没有好好对妳,我不该犯下这么残忍的错。” “那个……已经没有关系了。”内心的澎湃在剎那间将伤痛消融,她从没想到自己会有听到这些话的一天。 “我不要妳只是口头上说说。给我承诺,用妳的行动证明妳真的原谅我。嫁给我好吗?” 急剧的心跳令她呼吸困难,是因为无比的喜悦,还是感动? “我愿意嫁给你。” 他突然用力将她拥吻在怀中,几欲揉碎她纤细的娇躯。 “娃娃,我的娃娃……”他心疼地将她紧贴在脸旁。“我发誓,即使我穷得连一文钱也没有,也绝不会让妳过苦日子。” “北斗。”她虚弱地回搂他的颈项。 “哪怕我身败名裂、万劫不复,我发誓也绝不让妳受丝毫委屈和伤害、绝不让妳涉险、不离开妳半步。” “你不需要这么做。” “为什么?妳不需要我吗?”他警戒地盯着她的小脸。 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在鬼门关前厮杀打斗都面不改色的北斗,竟会为这种小事紧张。 “还是……怕官府会对我穷追猛打,害妳被拖下水?” 她痴迷地望着北斗的焦虑。 “娃娃?” 她犹豫的眼神在他的面容上流转许久,才渐渐地、定定地、深深地锁进他的眼眸中。 “北斗,抱我。” 有好一段时间他俩动都没动,无言地互视对方,百灵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北斗为何毫无反应?是他没听见她的大胆宣言,还是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下流的念头? 沉默的气氛令她紧张得连血液都为之凝结。 她觉得自己快羞死在他的面无表情之下,她竟然再次犯了和半年前露骨告白一样的错。 为什么不说话,北斗? “那……你早点休息吧,晚安。”她硬挤出一个笑容,随即背过身子闭紧双眸。没脸再面对他了,她连张开眼睛的勇气都没有了。 就在快被羞耻淹没的剎那,她感觉到身后的北斗起身离开,窸窸窣窣的不知在干什么。 “娃娃。”直到一只大掌轻抚上她肩头,她才勇敢地转过身来仰躺睁开眼。 那一瞬间,她连呼吸都自动停止。 透过屋上洒下的月光,她看不清撑手悬在她身上的巨大身影,背着月光的北斗只能显现隐约的轮廓,描绘出他浑身偾张、赤裸的精壮肌肉。 看不见他的表情,让百灵的羞愧减缓了些。但半陷在黑暗中的魁梧身躯,反而更显出强大的压迫感与攻击性。 “我以为我在作梦。”直到看见她饱受挫折的神色,他才确定自己刚才并没有听错。 他极为缓慢地一层层解开她的衣衫。 “北……北斗。”她居然在这个时候害怕起来了。“这……这样有点不太公平。” “什么不太公平?”他问得心不在焉,注意力全在眼前雪白丰艳的玉体上,发出不可置信的轻叹。 “我都看不清背光的你。”他却把在月光照耀下仰躺的她看得一清二楚。 “我没什么好看的。”他却快迷眩在眼前妖娆的景象,被灼热的亢奋折腾着。 “可是你一直看我……”她虽然无法清楚看见那张隐藏在黑暗中的俊脸,但黑暗中闪耀的野性眸光,让她有种沦为弱小猎物的待宰感受。 “不喜欢我看妳?”他神情不明地停顿一下。“好吧,那就用摸的。”随即他的双手抚向她的纤腰,上下游移,双眼在黑暗中分外闪亮。 亲昵的火热触感让她赫然抽息,上次坠崖时在林间相拥的怪异兴奋再度降临。 她不甘示弱地也将双手按在他身上,奇妙的感觉令她瞪大双眼。 “北斗,你好奇怪。”他的身躯和臂膀的肌肉好硬,蕴藏无比的劲道与爆发力。 他闭眸努力在她如蝴蝶轻舞般的抚触下保持自制。在她好奇双手游移至他腹肌上时,他忍无可忍地将那双柔荑分置在她身侧,手指牢牢地交缠着。 “妳不能再往下探索了。”否则他会崩溃。 不等她开口抗议,他直接倾身吻上去,以他硬实的躯体摩挲着柔软的她,沉重的体魄几乎将她压陷到蓬松的草堆里。 “等一下……”她硬是逃开他贪婪的唇舌。“你怎么可以这样?放手!”她奋力扭动被他缠得死紧的小手。 “我这是奉命行事。”他贴在她唇边邪笑。 “我只叫你抱我,谁教你箝住我的手不放了!” “因为妳的手会妨碍我执行任务。”只能怪她对他太具挑逗性。“而我是一个执行力非常强悍的男人,凡是阻碍,都必须全力排除。” 他狡猾的双唇笑着由她脸上滑向颈项,轻松游走至两团丰挺雪白的山谷中。 “这样不公平!我──”之后转为一声惊喘。 “我会很公平的,只是目前只能暂时专注在这边。”他将柔嫩的蓓蕾轻咬在齿间,好奇地玩起探索游戏。 “北斗,我拜托你……”为什么每次都拿她脆弱的感官来戏耍? “拜托我什么?这样吗?”原本舔绕着她乳峰的唇舌突然深吮上去,引发她愕然的震颤。 “你根本是在耍着我玩!”她已经分不出此刻的情绪是气愤还是兴奋。 “答对了。”他开心地攻击另一边的蓓蕾,施以相同的把戏。“看,我果然是个很公平的男人吧。”顽皮的舌尖挑了一下挺立的乳头。 她的思绪变得一片乱七八糟,所有神经也全揪成一团。 “真是甜美……”他终于放开双手,埋首拥抱起柔软得令人疼惜的娇躯。“我们早在半年前就该享受今晚的一切。”如果没有那场要命的误解的话。 “北斗,松手一下……”他的拥抱紧得几乎将她勒毙。“你为什么老是一副饿很久的模样?” “因为我的确饿了很久。”他望向他垂涎多年的宝贝。“打从第一次进妳家承揽任务而认识妳时,我就在等这一天。” “你变态!那时我才十一、二岁而已,你有恋童癖啊!”简直胡说八道。 “娃娃,”他从她怀里抬脸瞪视她。“妳真的把我惹火了。”多年来的痴心等待居然被她说成变态! “是我先惹我的。我很诚意地请你抱我,你却一直在耍我。”尚未发觉他正逐渐往下滑的百灵,无所警戒地勇敢抗辩。 “我可是很有诚意地在耍妳。” “感情的事哪能这样开玩笑!感情是很神圣的──北斗!”一声惊叫中断了她的金玉良言。 他置身在她粉嫩的双腿间,粗糙巨掌摩挲着雪白大腿内侧不可思议的细腻。 “我们待会再来讨论神圣的感情,现在先来解决关于变态的问题。”他的双掌愈来愈往上游移,逼近神秘领域。 “等一下,北斗!”她惊恐地高声哀求。“你要做什么?” 他勾起邪恶的性感笑容。他真是爱死她可怜兮兮的颤抖模样。 “妳不是说我变态吗?为了不辜负妳的一番美意,我决定牺牲小我,为妳变态到底!”顽皮的双唇随即轻柔覆上娇弱的瓣蕊。 美妙的月夜开始天旋地转…… ※※※ “拜托你,北斗。别再像个白痴似的不停傻笑,看了让人倒足胃口。”元卿在玉笙客栈的上房内蹙眉用膳,一脸不爽。 “我有吗?”他摸摸自己的脸庞,还真的是在笑咧。 “你的娃娃呢?” “供在宝月坊里,准备上路返京了。”一想到百灵,他又咧开大大的幸福笑容。“你是怎么替我摆平扬州府追兵的?” 今天一早他和百灵潜回宝月坊后,不但听说官差不再追捕他了,连县太爷都派人大礼小礼地扛进宝月坊向他赔罪,给他压惊。 “你去谢谢你的宝贝娃娃吧。”元卿看也没看他一眼,径自吃饭喝茶。 “百灵?怎么回事?” 元卿放下筷子,整理一下仪容才淡然开口,“事情很复杂,我尽量把缘由交代清楚。我在两个月前不是秘密前来扬州查办私枭猖獗的盐务吗?当时我和我的搭档搜查到两封官商勾结的盐务密函,其中一封在返京回朝的途中被人劫走。” 北斗懒懒地挖着耳朵。 “劫走密函的,是一直与朝廷任务作对的神秘流派『四灵』的人马。我确信遗失的密函绝对还在他们的组织人脉中流转着,最后一定会转回它最初的源头,就是扬州。”这也正是他再度前来的主因。 北斗听了半天,还是不明白他扯这些做什么。 “这似乎是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闲事,但是,”元卿冷然由袖中抽出信函。“这封容贵姑娘要百灵转呈给我的书信,正是我四处追查的遗失密函。” 北斗一震。“那不是娃娃她二哥要给容贵姑娘的情书吗?” “谁说这是封信情书来着?”元卿斜眼讪笑。 北斗这时才想到,百灵的二哥百祯贝勒只说要她秘密将信送到容贵姑娘手上,可从没说这封信的性质为何、内容是什么。 是百灵自以为是地将它幻想成一封情书,虚构出一大堆自我陶醉的浪漫情史。这份未曾拆封的信件根本是封政治密函! “你的娃娃等于被自己的二哥利用了。” “他早料到娃娃会把它当成一封重要情书来看?” “应该是吧。”元卿闲闲地要侍从挑本书来。“就算她二哥没有捏造一段故事蒙她,也绝对故意给过她明显的暗示,让她误以为这是一封由血泪交织而成的悲恋情书。” 由一位单纯的少女传递信件,可以成功躲过追踪者的耳目──元卿正是如此给骗了。加上百灵浪漫的天性与满腔热忱,铁定会不顾一切地非把信件送到对方手上不可,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妈的!我等于是在替百祯那混蛋卖命了!” “是啊,他一定很感谢你的鸡婆。”元卿笑得好不凉快。 “那个容贵又干嘛死不收信?”害百灵急得团团转。 元卿耸耸肩。“可能和百祯贝勒闹意见,或窝里反。”情况到底怎样都无所谓,能意外得回这份密函他就该偷笑了。 “我知道那个容贵来路不明,绝非善类,可是我没料到与她挂勾的黑道流派会是『四灵』!”若他早知对方是邪异组织的一员,拚着老命也要硬扛百灵回京。 “你该谢谢容贵姑娘才对。”元卿慵懒地翻看手中书卷。“要不是她卖了个大人情给百灵,要她把这封信交给我,你现在恐怕仍是全国通缉的山贼。” “这封信跟我被通缉有什么关系?” “老兄,你可是地方官用来缉捕立功的上好肥肉,连我都没有把握能将你救出来。”毕竟他曾做过山贼是不争的事实。 “那你到底耍了什么把戏?” 元卿晃晃手上的那封信。“若说你是查办大员搜索密函的秘密帮手,一切情况就不同了。” “你唬别人说我是你的秘密帮手?”扯得太离谱了吧。 “恐怕不是唬的,因为我回京后确实会如此向皇上禀报。如此一来,寻回密函的大功就加在你头上了,足以抵销你当过山贼的过往。” 难怪县太爷会态度一变,赶紧巴结他。 但北斗可不笨,他瞇起冷眼瞪视元卿。 “你该不会就此顺便把我收为真的秘密帮手,和你一起搭档执行朝廷的机密任务吧?” “讨厌,你怎么一下子就把人家的心事说透了?”狡猾的呵呵笑声由书后娇嗲传来。 “你少跟我耍这烂把戏!”北斗狠手打掉元卿掩面偷笑的书卷,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我跟你说过几百次了,老子不屑蹚官家浑水,休想我会加入你的行列!” “不加入我,你会被捕喔,到时百灵一定会很伤心。” 元卿轻松一句,就准准抓到他的弱点,教北斗恨得牙痒痒。 “免谈!我的北斗镖局绝不会就此成为你的手下班底!” “我对你的镖局没兴趣,我有兴趣的是你。” “谢了,这种话由一个男人说出口,我实在高兴不到哪去。”北斗一掌甩开元卿的衣领,重重坐回椅上。 “想想看,当年叱咤风云的『七星蟠龙、狂刀北斗』,如今一个被禁封在破烂布卷中,一个拿盖世武功当个小小总镖头,多么大材小用。” “我就是喜欢大材小用!”要你啰唆。 “既然你不介意大材小用,那偶尔让我借来用一用也没关系了。” “放屁!” 元卿无奈一叹。“好吧,那你就别怨我告诉百灵她二哥利用她传送政治密函的真相。” “你敢!” 元卿呵呵笑,他有什么不敢的。会把百灵当心肝宝贝捧着的是北斗,可不是他。 若不是为了百灵,北斗真想一拳揍扁元卿这只狐狸。 “乖乖认命吧,北斗。”这回扬州之行元卿真是赚翻了。轻松坐在客栈里就得回遗失的密函,还不费丝毫力气就把他觊觎已久的顶尖高手网罗到。“你该小心的是百灵的家人,他们才是真正对你的镖局有兴趣的危险家伙。” “我知道。” 北斗当初加入一间破镖局当小镖师时,根本没人把他这种小角色放在眼里。等到多年奋斗、顶下镖局改号“北斗”,靠着当过山贼的过往及人脉吃遍山路,靠着漕帮弟兄的势力打通水路,北斗镖局的任督二脉畅通无阻,成为陆上另一股强大势力后,别有居心的人便缠上来了。 百灵的阿玛端王爷便是其一。 “承接端王府生意的这几年,我早感觉到端王爷有意吞收我的镖局据为己有。半年前我上门求亲,他之所以不反对,便是想用结亲的方式笼络我。”否则以端王爷高傲的性格,怎会愿意和他这种无名小卒搭上关系。 “端王爷同意你的提亲?” “就是因为我事先已经征得他的同意,才会拍板下聘。谁知道聘礼扛进端王府时,颐琳那女的以为我要娶的是她,老大不爽的就把我的东西全摔出门外,把我的人全轰出去。” “喔,她以为你这只癫虾蟆想吃她的天鹅肉?” “就算全世界只剩她一个女人,老子我碰都不屑碰!”呸! “嗯,真是一段感人肺腑的悲壮往事。”元卿心不在焉地打个呵欠。“你和百灵的婚事怎么办?只要你一和她成亲,北斗镖局又会沦入端王爷手里。” “他吞不下我整个北斗镖局的。” “他不用吞,只要利用百灵来控制你来为他卖命就成。这跟百祯利用百灵和你替他送信的伎俩,是一样的道理。” 北斗双眼闪露凶狠的怒气。“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次利用百灵的天真,去干他们的龌龊事!” “元卿贝勒,有访客在外头候着,说要找北斗少爷。”随从轻声传讯。 “找我?”北斗起身向外,居然看见一脸惨白的豪哥。 “总镖头,大事不好了。” “啊。”他平静地随便应应。“自从下扬州来找百灵之后,我好象随时都有很不好的大事缠身。” “这次事情真的严重了。据京里镖师快马传来的消息,副总镖头他……他把整个总局给吞了,现在各个分局也陷入纷乱中。” “海叔?”居然有内部的人开始侵吞他的事业。“状况究竟如何?” “北方四大分局:天枢、天璇、天玑、天权,总镖头全变成了海叔;南方三局:玉衡、开阳、瑶光,因为消息不明,目前谁在掌权还不清楚。” 怎么会七个分局几乎同时沦陷?就算海叔要篡夺权位,也没那么大的通天本领。 背后必定另有其人。 当北斗带着百灵及所有人马赶回北京,追查出幕后详情,他再也轻松自在不起来。真正的大麻烦果然来了。 在海叔背后支持他篡夺北斗镖局的,正是百灵的阿玛,端王爷。 第十章 “干嘛回到北京后不住进左家或回端王府,反而又住进客栈里?”淑儿拎着一大堆刚才上街买的日用品抱怨。 “我才不回家,我要跟北斗一辈子。”百灵帮忙淑儿把东西搁下。 “他既然要娶妳,为什么到现在还一点行动也没有?” “妳别火嘛。目前好象镖局出了问题,他得先处理。还有他的家人……”百灵坐在桌边撑头一叹。 北斗的父亲是个道德严谨的文人,一听到他是抢婚夺得百灵,平日温文的左大人骂得差点气晕过去。连他母亲左夫人都不方便迎她住进家里,毕竟婚礼未成,她不算是个左家人。 “北斗根本没有抢婚,我们是两情相悦才共结连理的。现在全北京的人居然都在胡说八道,没人肯听我说的事实。” “人人都有一张嘴,凭妳一人说得过人家千百张口吗?”淑儿冷哼,动手替她换上新衣服。 “我说的是千真万确的真相啊,事实应该最禁得起考验。” “妳少白痴了。事实哪有流言来得精采花稍,别人才不管事实究竟怎样,只要自个儿嚼舌根嚼得快乐就好。” “太过分了,这样北斗岂不委屈!” “委屈的是我们!”脑子有毛病的笨格格。“现在妳清白没了、名声毁了、婚礼还音讯渺茫、回不得端王府又进不了左家门,这象话吗?” “我只要有北斗就好了。” “妳这个……”淑儿气得几乎想扛椅子砸她脑袋。 “我就不信他们有本事把我格在门外!”北斗“砰”地一声踹门而入,火气冲天地杀往内房卧榻。 “北斗!”百灵错愕地起身。“你不是才出去解决镖局问题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别说解决了,总镖头今天连自己的镖局大门都进不去。”豪哥在后头拖着脚步进来。 “为什么?” “那群篡夺者全堵在门口,不准总镖头这个『外人』擅闯入内。” “简直胡闹!”百灵的指甲全陷入掌心。“镖局是北斗一手建立的,成就也是北斗带起的,名号是他率弟兄打下的,居然有脸说他是外人?!” “现在局里一片混乱。”豪哥看了都没力。“有的弟兄是追随总镖头到底的死忠派,有的则是见风转舵的海叔派。偏偏总镖头人单势孤,比不上海叔那混蛋的背后支持者端王──” “豪哥!”北斗杀气十足的怒吼,震得人人耳朵发麻。 “北斗,你要做什么?”百灵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取出卧榻上的长包袱,愤恨地解开布条。 “我自己的镖局,竟然不准我踏进去?!”他倒要看看那些小人有多大的能耐。 “北斗……”百灵看见七星蟠龙刀由布条内展现时,脸上血色尽失。“你和他们……不能坐下来好好谈判吗?” “不是总镖头不肯,是他们连谈的机会也不给咱们!”豪哥提起这件事就火。“总镖头原本甚至计画好,凡是悔过者一律既往不咎,镖局照样接纳他们,可是那帮王八蛋简直欺人太甚!” “豪哥,叫下头的人准备一下,咱们要决一死战!”要抢他的镖局,就拿命来换! “等等,北斗!”百灵顽强地死抓着他的衣袖。 “别拦我!” “我不拦你,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这不是去玩、去看戏,别凑热闹!” “我算是北斗镖局的女主人吧,我为什么不能去?!”要比顽固,她的能耐绝不输北斗。 北斗低咒一声,再度投降,用力牵起她的小手前往镖局。 快马抵达镖局门口时,百灵才确实明白事情有多严重。北斗这方的人马几乎全是十年前一起改邪归正的山贼弟兄,如今个个驾马带刀,气势活像江洋大盗下山打劫。海叔负责堵守大门的手下个个都是没见过大世面的镖师,一看北斗卷土重来的这副阵仗,两腿都开始打颤。 “你们要拦、要让,自行决定。若不小心死在我马蹄下,概不负责!”北斗一喝,一夹马腹直接杀往门内,凶猛的骏马不顾一切冲往屋里,吓得喝酒聊天的海叔及手下们魂飞魄散。 “左北斗,你……你放肆!”海叔一时还回不了神,结结巴巴地说着。 北斗冷哼,抱着百灵翻身下马。“怎么,没想到我会突破你的人马直接杀进来吗?” “来人!来人哪!”海叔愤怒地拍桌大喝,立刻冲出一群身手矫健的侍卫。 百灵不可置信地眨眨眼,这几个侍卫看来好眼熟。 “可别当着我的面吓得尿裤子了,海叔。”阴狠的笑容在北斗脸上浮现。 “谁是你海叔,叫我海大爷!” 百灵皱起眉头。这个嘴上一撮胡子的中年男子,小头锐面,斯文相中流气十足,开口讲的话更是臭屁到极点。这家伙根本不是成大器的料,当个狗头军师比较恰当。 “你们这几个,”北斗环顾同站海叔那方的背叛镖师,其中还不乏他视为心腹的高手。“居然把我的镖局和你们的良心一起卖了!” 亏他还曾掏心挖肺地与这几个称兄道弟。 “你怎么不扪心自问,你配不配当一名总镖头?”几名站在海叔那方的重要镖师群起抗议。“京里有一百五十万两的红货正等着你处理,你却率着大队亲信下江南去抢亲,你把我们看做什么了!” “哟,我还以为你们都已经有担当大局的能耐,可以放手让你们亲自承接重要委托。没想到你们还是一群大事小事要我关照才行的小毛头。”北斗笑得好不轻蔑。 “你……”大伙气在心头,却无力反驳。 “而且北斗没有抢亲,我本来就想嫁给他,是自愿的!” 这时众人才发觉魁梧的北斗身旁站着个娇小娃儿,昂首睥睨地大胆发言。 “百灵格格!” “她不是端王爷的……” 海叔赶紧嘘了属下一声。他没想到他的后台端王爷的幺女会站在北斗那方,也没料到她会跟着跑到这儿来。 “不知百灵格格驾到,有失远迎,请格格见谅。”海叔马上换副必恭必敬的和蔼笑容,请她上座。 “你身为北斗信任的左右手,为什么要篡夺他的镖局?”百灵扠腰立在原地,展现正义侠士的气魄。 “格格,您有所不知,这左北斗并非善类──” “老子去你妈的王八蛋!你当年穷途潦倒差点死在路边的时候,是谁给你饭吃、给你床睡、还让你在局里做管帐工作的?”豪哥忍无可忍地指着海叔破口大骂。 “如今你也有脸说总镖头并非善类?!”站在北斗这方的弟兄火得几乎要上前宰人。 高张的紧张气氛被北斗一手拦下。 他自己原本也快气爆了,却在百灵倨傲地站在他同一线抗辩的剎那,温暖的情绪融化了凶狠的怒气,恢复冷静。 “这样吧,我们不妨做最后一次的谈判。你们说说,到底对我有何不满、我愧对了你们什么,足以让你们一个个都倒向海叔那方。只要能给我个心服口服的理由,这个北斗镖局就任你们宰割。” 他抽刀狠手一甩,整把骇人的七星蟠龙霍然钉在地上,如同立誓的证明。 “总镖头!”北斗这方的人最感震惊。 大伙多年来的奋斗与心血结晶,难道真要就此拱手奉送? “当年我和这群弟兄拚了老命才打下今日江山,若是就此丢了整间镖局,我就让它丢了!”北斗的表情愈来愈慑人。“丢了这里,我照样可以再建第二个、第三个北斗镖局。给我个理由,我马上把这整间空壳让给你们!” 霎时海叔的人马哑口无言。 他们之所以会倒向海叔,一是被他的三寸不烂之舌鼓动;二是贪图海叔背后撑腰的端王府的权势与财富。真要说北斗有什么不好,恐怕也只有海叔拚命挑拨的那一点。 一见人心动摇,海叔马上发动攻势挽救。 “左北斗,你以为你是凭什么才有今日的成就?要不是我以一介文士的优异资质坐镇局里打点一切,凭你的草莽性格能成大事吗?” “我承认你有管理镖局的本事,但你没有统御大局、开疆辟土的能耐。”不是人人都有天分坐上最高的位置。 “你也没有,左北斗。你靠的也不过是鲁莽和蛮力,更何况你一点涵养也没有、地位卑贱、出身平庸──” “你何不先秤秤自己的斤两再说!”百灵气得咬牙切齿。 “格格,您根本不明白他的真面目!”海叔像是让妖魔现形的疯狂道士。“左北斗和他那群弟兄全是落霸山的山贼呀!” “对,山贼!”原本有些动摇的叛徒们立刻恢复顽强气势,紧咬这点不放。 “我们可以为镖局卖命,但我们不屑做山贼的爪牙!” “胡说八道!”百灵几乎要冲上去抓烂他们的脸。 “冷静点,娃娃。”北斗箝住她张牙舞爪的攻势。“我都还没发火,妳气什么?” “什么叫作山贼的爪牙!北斗有叫你们去偷、去抢过吗?他有拿刀架在别人脖子上威胁非把生意委托给他不可吗?他们都已经改邪归正,你们还有什么好啰唆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们难道就没听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攻讦北斗。 “格格,我说句坦白话。”海叔正义凛然地迈前一步。“左北斗的山贼性格是改不了了,否则他怎会丧尽天良地破坏您的婚事,抢亲掳人?” 百灵的脾气完全爆炸。“我跟你说过他没有抢亲,是我自愿要嫁给他的!” 她猛然挣脱北斗的双手,冲往海叔大展鹰爪神功,野猫似地拚命攻击他的臭脸。 “格格,海叔说得没错,他们确实是山贼。” “乱讲乱讲乱讲!”她发狂地抓得海叔抱头鼠窜,旁人又不敢冒犯地制止她。“北斗早已不是山贼,你才是贼!背着北斗偷他镖局的恶贼!” “格格,请停手!格格!”海叔满脸满手花乱的爪痕,高声求饶。 众人全都吓傻了眼。拿着刀来讨伐叛徒的弟兄们愣在原地,手无寸铁的百灵却杀得对方呼爹喊娘。 “好了,娃娃。”北斗带着大大的笑容轻松抓她到怀里。“我相信他已经『没脸』做人了。” “何止没脸,如果你胆敢再污辱北斗,本格格就让你没命!”她愤恨地腾空踢着两只小脚。“放开我!北斗。”她要踹死海叔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偷。 “豪哥,我们……撤退!”北斗箝着百灵,笑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嗯……”豪哥颇富哲理地支着下巴点头。“倘若咱们仍在虎霸山里做山贼,格格不失为押寨夫人的最佳人选。” ※※※ 深夜的客栈卧榻上,才刚翻云覆雨完的身躯缠绵地搂抱在一起。 一想到早上到镖局时引发的闹剧,北斗到现在仍会会心微笑。 “你在笑什么?” 他轻抚怀中佳人红艳而慵懒的娇颜。想到她的梦幻神情与全然的满足都是因他而起,一股纯男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你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他将口鼻埋入她的颈窝,深深嗅闻她甜美的气息。 “万一镖局真的没了,怎么办?” “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当他知道镖师们倒戈的关键是在于他曾为山贼的过往时,他就知道他赢了。因为他决定接受元卿的要胁,成为他的秘密帮手,届时由皇上亲下的功勋与恩赦,将会一举击溃海叔造反的立场。 “真的?” “妳怕我没了镖局,就一事无成?” “就算你一事无成,我也不在乎。可是我真的不喜欢别人拿你的过去一再打击你,否定你所有的努力。” 他深深凝视她担忧的双眸,一阵阵难以言喻的狂潮在内心翻涌。 百灵从未嫌弃过他的贫穷、他的出身平庸,也未曾看轻他经营镖局的小小成就,知道了他当过山贼的过往也不曾鄙视他、排拒他。为了他,不顾面子地亲口大胆告白;为了他,以格格的身分纡贵降贵地扮妓女,不顾一切地赶到地牢救人;为了他,和镖局的叛徒们对骂,大打出手。 他何德何能,竟会得到如此的宝贝。 “还有……”她深深叹息。“抢亲的事也很伤脑筋,这项谣言实在太过分了。” “我不在乎,妳就当我真的抢亲掳人吧。” “我在乎,我不要你莫名其妙地背黑锅、扮坏人。” “娃娃……”他笑着将她的身子揉进怀里。 “我发觉你没有我还是不行的。”她很认真地微微推开他的肩头。“很多该在乎的事你老是马马虎虎,难怪会引人误解,散布流言。” “那妳打算怎么解决?”他吻吮着她细白的肩头。 “我想和你一起回端王府一趟。” “回去?”他愕然抬头。 “我阿玛恐怕不会因为我已非完璧就放弃替我婚配,他一定会再找一个有利的对象,拿我当工具一样的嫁出去。想要和你在一起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断绝我和端王府的关系。” 北斗从没想过这些话会出自她的口中。 “我豁出去了。反正嫁人就是一段新人生的开始,没了格格的头衔和家世也无妨。虽然我和家人断了关系,但不代表就断了亲情,如果他们想念我,还是可以来找我聊聊的。” 北斗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知该不该告诉她这项行动背后会替他带来多大的解脱。 他可以永远得到百灵,却再也不必担心端王爷会趁此关系掌控他的一切。 “这样你就不再是个抢亲的莽汉,而是和我私奔的情人。”她开始闪露梦幻的眸光。“私奔……你不觉得我们这一路上的艰辛,真的很像一对私奔的苦命情人吗?” “我的天哪!”他埋首到她怀中不住发笑。“妳又来了。” “所以我们早点找一天回府里去──”突来的抽息中断了她的伟大计谋。“北斗?” “一切都听妳的。”他专注地品尝着柔嫩的蓓蕾,享受雪色乳房的丰润。 “我们应该先讨论……回去和我家人对谈的问题。我担心……”在她臀上不住摩挲的大掌,突然放任一只修长手指探入其间。 “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他狂野地吮囓她的喉咙,将她的娇躯紧压在他胸膛上。 “你在干什么……”之前的狂欢已经让她筋疲力竭,他居然现在又士气高昂地打算再度开战。 “就像妳刚才说的,我没有妳还是不行的。” 他开心地撩拨着她嫩弱而敏感的核心,让她无可自制地在他身上拱起玉体,无助地迎接他的蹂躏。 什么镖局、什么抢亲的谣言,一切都不重要了。拥有百灵,胜过拥有全世界。 ※※※ 端王府 百灵静静地坐在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大厅里,等着在书房里和阿玛极力抗辩的北斗出来,从此告别府里的一切。 北斗不知道她有多害怕和他一同踏进这府里,她也不敢说。她怕的不是向阿玛提出断绝父女关系、被逐出家门的事,而是…… “格格?” “啊!”她被身旁淑儿的低唤猛然吓一跳。 “妳这是干嘛呀?”莫名其妙地吓成这样,她又不是突然才站在这儿。“左北斗为何这么久了还没出来?” “可能……和阿玛谈得不是很顺利吧。”她心不在焉地转着眼睛东看西看。 “妳从一回来就怪怪的,到底在怕什么呀?”看了就教人不耐烦。 “喔,没有。”原来她的表现那么明显。“淑儿,如果我真的被逐出家门,妳怎么办?” “妳说呢?”她冷眼斜睨百灵担忧的神情。 “我……我是很希望妳能留在我身边作伴,可是如果妳觉得留在王府的生活比较好,我可以安排妳到四姨娘身边。她大概是府里脾气最好、最容易伺候的一个。” “是吗?” “那妳说说看,妳希望归入谁的名下,我尽量替妳安排。” 淑儿面无表情地瞪了她许久。“妳知道一只鸡要多少钱吗?” “啊?鸡是一只一只算的?”不是几只鸡腿、几条脖子地要吃什么算什么吗? “那妳知道一匹上等蓝绸要多少钱吗?” 她摇摇头。“等师傅把尺寸量好、衣服做好再算不就得了?” “妳知道锅碗瓢盆、筷子铲子汤匙在厨房里什么时候该用哪个?知不知道清蒸大闸龙凤蟹时要水烫螃蟹、翻眼冒泡、剔肉取膏?” 百灵的头像博浪鼓似的一路摇到底。 “我才随便问问妳就答得一塌胡涂,妳这样还能做人家的媳妇吗?更何况嫁入左家后妳既要侍奉公婆、应对兄嫂,又想跟左北斗闯荡江湖,妳有那本事吗?有那常识吗?” 百灵摇得头快昏了才停下来叹息。“那该怎么办?” “妳这白痴除了靠我,还能靠谁!”淑儿不屑地一哼。 百灵愣了许久才转回脑筋。“淑儿,妳愿意跟我一起走?” “算我命苦,只好一辈子委屈到底。” “淑儿!”百灵高兴地由椅子上弹起,勾抱住她的颈子,又叫又跳。“我一直担心妳要是不肯跟我该怎么办,我又没有什么好处能说服妳──” “放手啦,一个主子对下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羞死人了。 “我们不光是主仆啊。”还是亲姊妹。她开心得不得了。 “妳还是和以前一样孩子气。”如冰一般的低语淡漠地由门口传入。 百灵还未回头,就认出这声音出自何人。她不想回头,不敢回头,却不能不这么做。 “小姑姑……”这一见,百灵差点在颐琳冷艳雍容的气势下无地自容。 “颐琳格格吉祥。”淑儿立即跪安。 颐琳极其轻淡地扫了一眼,继续冷睇百灵。“跟了左北斗之后,生活如何?” “我……我觉得很满足了。”她只需要北斗,其余的世俗条件都不在乎。 “是吗?”颐琳脸上的神情几乎辨不出是有笑或没笑。 “娃娃,我们回去吧!”北斗快步跨入的剎那,百灵几乎血液冻结。 她一直害怕的时刻还是来临了。 北斗愣了一会儿,淡淡地勾起嘴角。“走吧,娃娃。从此以后妳再也不是格格,回去专心当我这小老百姓的宝贝吧!” “北斗!” 他像是没看见颐琳这个人似的,开心地牵起百灵向外走去。 “等一下!北斗。”他居然完全不跟小姑姑打招呼。 “百灵!”行经庭院,百灵的另一只手臂猛然被人攫住。 “小哥!” “妳真要跟这家伙走?妳真的要完全脱离这个家?”百祺追得满头大汗。他没想到阿玛和左北斗在书房吵到最后的结论,竟是真的要撵百灵出门。 “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就在书房里看他们吵,怎么会不知道!” “百祺老弟,我这宝贝的心思可是很纤细的。别那么粗暴,会吓坏她的。”北斗语调懒散却独占欲十足地拉百灵入怀。 “北斗!”在小哥面前他也照敢放肆。 百祺冷静地调匀喘息。“百灵,我要私下和妳谈谈。” “你要,她不要。”北斗哼哼一笑。好个臭屁的贝勒爷。 “北斗!”她难堪地捶他一拳。“你和淑儿先去大门口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北斗一脸不甘不愿地悻悻地离去,留下兄妹俩在庭院中。 许久的沉默中,百灵一直咬着下唇,低头绞手。 “妳还在讨厌我吗?”百祺轻柔地问。 她其实没有真的讨厌小哥,上次是因为一时激动,才会又哭又骂的说出蠢话。结果,让自己尴尬得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我们讲和,好不好?” 她实在抗拒不了小哥的温柔太久,诚恳地点点头。 “妳真的要为了那个左北斗而离开我们吗?” 她仍旧垂着双眼点头。 “妳为了跟他,连阿玛和额娘都不要了?连小哥都不要了?” “如果你们想念我,我很欢迎你们来看看我。可是……我不会再踏进王府一步,也不再做格格了。”免得大家不是辱骂北斗抢亲,就是说他为了攀权附势,强娶格格。 “妳真的很喜欢他吧。” “嗯。”此刻她脸上漾起的花般笑靥,美丽得令人悸动。 百祺无奈又疼惜的一叹,由怀中抽出一份绣金大帖。“既然如此,我再多说也没什么用了。这就当作是我送妳的贺礼吧。” “这是什么?”她不解地接过。 “这是左北斗半年前提亲时下的龙凤帖。” 贵族结亲,按大清规矩必有一道过帖的程序。精工细裱的龙凤帖内记有婚配男女的生辰年月,随即才是放大定的工作──下聘礼。 然而这本北斗半年前提亲的龙凤帖内,记的竟是她和北斗的生辰。 “这……不是小姑姑和他的生辰?” “左北斗一开始就和阿玛讲明要娶妳为妻,可是阿玛只交代要我们准备婚礼,没有说他娶的将是谁。小姑姑一直对左北斗有意思,就以为他要娶的是她。直到她看到龙凤帖的时候,才知道新娘不是她。” “小姑姑一直喜欢北斗?”她震惊地瞠大双眼。 百祺苦笑。“所以妳要谅解她在左北斗下聘时做出的疯狂举动。若不让他难堪,高傲的小姑姑面子哪里挂得住。” 而北斗竟然默默承受这份羞辱和她顽固的误解。“小哥,我……” “可别怨小姑姑喔。”他爱怜地捏捏她发红的小鼻子。“她准备替妳嫁往云南,又专程找左北斗去护送妳,就已经是在向妳致歉了。” 可是她刚才对小姑姑的态度却畏缩得几近排斥、疏离。 “好了,我得去打点小姑姑出嫁的事宜,免得时间一直延误下去。”他老被挑来做送嫁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自己保重。” “小哥!”她激切地抱着龙凤帖唤向他的背影。“你有空一定要来看我喔!” 百祺只是笑笑,消失花丛林荫中。 ※※※ “去他妈的混蛋元卿!我最近光是整顿镖局和筹办婚礼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居然这时候叫我去关外替他执行查办的密令!” “北斗,你讲脏话!”百灵坐在客栈上房内严厉指控。 “好嘛,人家再也不敢了。”他乘机突袭她的红唇,轻轻盗走一个吻。 “你──” “妳在干什么?”他由百灵身后搂着她摇啊摇的,鼻子贴在她的颈窝旁。 “我在分析一件暧昧的事。” “喔?赶快告诉我。”他好兴奋。 “你觉不觉得容贵姑娘要我把二哥的信交给元卿贝勒,很不可思议?” “喔……”他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 “你听我说嘛。”换她兴奋地追他到内房里。“我觉得这三人的关系很不寻常,恐怕是两男争一女的三角恋情。” “啊啊啊……”他快没力了。 “我猜呀,我二哥太痴恋容贵姑娘,可是她不领情,只想自由独立。元卿贝勒也是一个多情种子,爱慕她却只能做她的朋友,成不了情人。所以容贵姑娘一有事情要麻烦他时,他都会无怨无悔的……北斗!不要装睡!”她火大地捶打突然倒在床上的死人。 “妳饶了我吧。” “我在跟你讲很重要的事!” “妳为什么那么爱胡思乱想、多管闲事?”他霍然坐起身子,将她夹在双腿间。 “我关心他们啊。” “妳干嘛老爱浪费心思在外人身上?” “哪有浪费,这些付出都很有代价的。”她站在他身前合掌梦呓,“像是淑儿,你不觉得她改变了很多吗?” “喔?”他紧搂百灵的纤腰,下巴枕在她胸口上专心听讲。 “她的态度虽然和过去没啥两样,可是以前她都只会顾虑自己,现在她会考量到我。你看,这不就是对人付出关怀最无上的回馈吗?” “嗯,娃娃真伟大。”他只是笑。他喜欢看她双眸发亮的模样,透过她无邪的眼眸,世界彷佛是美好的。 元卿问过他,把她瞒在百祯利用她送政治密函的鼓里好吗?不让她知道端王爷有多想利用她来掌控北斗镖局行吗?不说明容贵的真实身分有多可怖对吗? 他不在乎。既然百灵喜欢作梦,就让她开心的沉醉下去吧。再卑鄙的人,在她眼中都有良善的一面;再贫贱的人,在她眼中都有无价的地位。 他愿意一辈子做她的封印,将世上一切的丑恶、贪婪、诡诈全隔绝在外。他愿意一辈子听她对人世间怀抱的希望与理想,愿意一辈子和她沉醉在梦里。 “所以,我倒希望你接下元卿贝勒委托你的任务,我们也可以顺便到关外玩玩。” “我的小祖宗,我若接下任务就等于是去办公事,哪有玩玩的余地?” “一边玩一边办啊。” “拜托,妳也把我想得太神了吧。”他埋头闷在她怀里呻吟。 “我相信你有这个能耐。”她笑得好有自信。“因为现在你有了我这位霹雳搭文件,再困难的任务对我们来说,都只是芝麻绿豆小事罢了。” 她还没开始办事,就已经摆出“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傲劲儿。 “有道理。”北斗抬头邪邪的笑。“可是关外异族众多,大盗横行,那儿的危险可不比江南。” “有狂刀北斗在,怕什么!”自从打扬州一路冒险犯难、平安归来之后,她就跩得愈来愈不知死活。 “我上次教妳防身的擒拿法练得如何了?”他挑眉一问,立刻戳破她的牛皮。 “那个……不重要,有你那把七星蟠龙就够教敌人丧胆。” “万一只有妳一个人被捕呢?” “你会来救我。” “在我来之前呢?妳怎么脱困?” “我可以……那个……以智能和胆量取胜。”有点快掰不下去了。 “喔,要是碰到这种状况呢?”他拍拍被他以帏幔绳悄悄绑在一起的两只小手。 “你什么时候弄的?”她惊讶地用力扭转着双手,腕上的绳子却愈绞愈紧。“你怎么可以这样?还不快放开我!” “我现在要亲自示范行经关外可能有的危机。”他霍地扒开衣衫,暴露精壮的胸膛。 “北斗,快点解开啦!” “我不是北斗,我是关外专门辣手摧花的霸王。”他轻轻勾起百灵双腕上的死结,将她拖上床。“来吧,小美人,今夜妳是我的俘虏了。” “我才不要跟你玩无聊游戏,快点解开我!” 他歹毒地笑着解开她所有的衣扣,直到她全身上下只剩下腕上死紧的绳索。 床幔之内,迅速掀起激切狂野的梦,一切甜蜜尽在不言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