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新娘》 序 怎么没人出一本《如何写序完全手册》之类的书呢? 序!序怎么写? “很容易,请拿起笔来,跟着我的口诀照着做!”一位慈悲为怀、法力无边的朋友拔刀相助,我感动得几乎跪地流泪。 “一点一横长,一撇到南洋,矜持不在今,内容自己想。” 我必恭必敬的捧着贵重无价的四句口诀,认认真真的演练到第二句,果真写出了个“序”字,念到第四句心都凉了…… 内容自己想! 真个是“临表涕泣,不知所云”!到底要怎么写序啊…… 想得我老泪纵横,微颤的右手端着笔,无语问苍天。 “东海扬波,皇恩浩荡……” 我才写到第八字,就听到身后一个庄严威武的声音响起:“你皮痒了是吗?”回眼一看,啪嗷一声,我立即跪下。 “儿臣知错了,请太后恕罪!”诚惶诚恐的,我磕头如捣蒜,接着就被她拖去洗碗盘。 话说我家,向来由两位女后掌政。一位是与我同住一官的太后,皇位则是太后的妈,尊奉为太皇太后,居东北方向另一殿。 不久前才向太后禀报我要出书了,只见太后雍容华贵的斜躺在大椅上看hb3,冷冷一笑的说:“既然如此,想必挣进不少银子。那么从今天起,每月赏你的俸禄就一并免了!” 不——!我每月赖以维生的零用金就此终结!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我奔到太皇太后殿中哭诉,她十分慈祥的抚着我的头说:“她也只是撤你俸禄而已,还没要你纳贡啊!你应当好好的谢太后恩典,怎么还跑到我这儿来伸冤呢?” 纳贡!刹时耳中响起一句远古的歌词:“我的心情荡到了谷底,只剩零下几度……”我立即转口,改变话题。不管怎么说,要出书了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原以为太皇太后会因此夸赞我,说她真是以我为荣,没料到她竟然开怀大笑起来。 “你这孩子,就是会逼我老人家开心!” 我跪在一旁傻笑,有点反应不过来。我刚才没说什么很可笑的笑话吧?为什么太皇太后听见我要出书的消息,会发出像在看“猪哥亮餐厅秀”时的笑声? “我说乖孙哪,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脑袋里卖的是什么牌子的浆糊,我会不清楚?”说完,她又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饶富兴味的一句话。 我当时有听没有懂,不懂还硬装懂的谢过太皇太后,回家去想。时至今日,我才了解她话中的含意。亏我还思索了好几天,到底我脑袋里的浆糊是什么牌子?牌子不同,品质就会差很多吗?后来我才明白,不管是什么牌子、品质精良还是品质粗劣不堪—— 浆糊就是浆糊! 小时候的我,脑子里装的是小罐浆糊;现在长大了,显然没有什么长进,只私底下变成“大罐浆糊”而已。 伤心欲绝,枯坐桌前,这才明了何谓“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至于桌上未完成的序…… 很抱歉,今天的浆糊已经卖完了。不信您瞧,在下脑袋里头空空如也——真的卖完了。欲购浆糊,下回请早! 序曲 这一天硕王府内火药味特别呛鼻,脑筋稍为会转动的人早已溜之大吉。 原来里面正上演一出“父子情深”——奸诈王爷担心儿子有断袖之痹强逼婚。 火爆贝勒拒绝和木头格格牵手走一生,父子俩“亲情论”、“种马论”满天嘶吼,卖画女直捣烽火现场。 莫明奇妙“沦落”王爷府当速成新娘,这一切可苦了贫民窑出身的小女子…… 第一章 “我只不过差你送画卷过去,你怎么画卷没送到,反把自己送进王爷府里做新娘?”一个骨瘦如柴的老翁身形虽小,嗓门倒是忒大无比,发起火来连屋顶都快掀了。 “爹,我是——” “贪图人家荣华富贵!”老翁气得浑身发抖,却也忍不住两行热泪清清落下。“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娘啊……” “可是爹……我送画过去的时候——” “因为看人家贝勒爷长得实在太俊了,多金又温柔,家财万贯可挥霍到十辈子都没话说,实在不忍心放着这么好的货色给人抢了去,所以自己先下手为强,啊?” “爹,这话给您说得好像在市场买鱼似的。” “买鱼还好,可你这是在勾搭男人哪!苏莉桐,你教我这做爹的今后面子往哪儿摆?” 莉桐看着老爹口沫横飞、涕泪纵横的惨状,实在懒得再申辩下去。“好啦好啦,随您怎么说都行,可以了吧?”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翁的悲痛情怀突然转为慷慨激愤。“看你光生得和你娘一样如花似玉的貌儿,品德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是。”莉桐乖乖的点头如捣蒜。 “你还‘是’?你有没有点志气啊?!我说你娘慧质兰心、善体人意,你则低三下四、不懂规矩,你做何感想?” “爹爹所言甚是。”莉桐依旧老神在在的点着小脑袋。 “你还‘是’?”老翁气得差点儿没吐血。“都要嫁到别人家了,一点苏家人的骨气也没有!咱们家是人穷志不穷,得恪守‘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之祖训,瞧你这副德行,祖宗八代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莉桐闻言倒是气定神困,反正她每天都会替祖宗人代丢个几次胜,面子再多再大,迟早都有被丢光的一天吧!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爹!”坐在一旁的大弟忍不住开口。“您就听姊姊把话说完吧!她一开口您就又嚷又叫,到底事情是怎么回事,我听了半天就只听见您一个人在咆哮。” 对!还是大弟好!莉桐这次头点得可认真使动多了。 “你是脖子闪到还是脑袋太轻?一颗头猛在那儿晃荡不停!”老翁收了收粗暴的语气,既慈祥又悲情的坐在大弟身旁说:“大宝,你姊姊会栽在‘糊涂”二字上,早是我预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荒唐透顶到这步田地,咱们家将来只能指望你了。” “姊,你倒是快说发生了什么事呀!”看来老翁的苦情策略丝毫得不到大弟的同情,因为他的注意力早被兴奋好奇的思绪占去了大半。 “其实……我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啊!”莉桐心神飘忽地坐了下来,一家三口就各据破方桌的三边,神秘兮兮的耳语起来。 “今早我替爹送画卷到硕王府时,本想把画交给张总管后便可领钱走人了,没想到他却面带恐惧的叫我自个儿送进去。” “叫你送进去?”大弟不禁讶异问道,“我们这等小老百姓哪有本事面谒那些王公贵族?” “可不是吗?”老翁也严肃的压低了嗓门儿,“更何况硕王府可是皇族的一支,贵族中的贵族。而且听说像他们那般上等的人,性情相貌都与一般人大大不同呢!” “啊?怎么个不同?难不成有三头六臂?”大弟瞪大双眼,咽下一口口水,此刻室内颇有“聊斋”气氛。 “三头六臂倒不至于,但形迹诡异却是无庸置疑。”老翁的眼中似乎闪出了判官审案的锐利光芒。 “对对对!很诡异喔!”莉桐的话提高了紧张的气势。“我一进硕王府后门,只见人人行色匆匆、面色凝重。我只想早点交差了事,快快把画卷的事办妥,可是……” “怎样?”父子两人不约而同的趴上桌来侧耳倾听,深怕漏了什么重要细节。 “无论是侍女、小厮或仆役,都只肯为我指路,没人敢管我把东西送进去,更别说是领我一同去了。” “活像你要去的地方是鬼门关似的。”大弟忍不住打了个哆咦。 “也和鬼门关差不多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王爷的书斋所在,还没走进门,就差点儿被门内飞出的青花麒麒玉瓷瓶砸死!” “青花麒麒玉瓷瓶?”老翁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我很仔细的瞧了那被摔躺在庭前的瓶子两眼,是青花麒麒没错。” 苏老翁神情紧张的继续追问:“那大瓶儿有十岁娃儿那么高呀,就直直朝你砸了过来?” “嗯!”莉桐睁着坦诚水灵的双眸。 “然后呢?那瓶子……” “碎了。可是女儿我仍安然无恙,爹爹大可放心。” “你这个大白痴啊——”卢老翁轰然一啸,屋顶虽没掀,破方桌却被他当下一捶,成了木柴片片。 “那青花瓶……那玉瓶……”气煞老翁,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应当迎面接住它,直直奔回家呀!你居然闪过它,平白葬送咱们家吃香喝辣、购屋买马的大好机缘!你有没有脑袋哪?你头壳里除了浆糊还装了什么?” 老翁忍不住泪湿衣袖,痛哭自己教女无方,不过大半眼泪都是在为那价值连城的青花瓶惋惜。 “爹,凭姊姊的超钝神经,能闪过花瓶就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否则姊姊今日就真的是直的出去、横的回来了!” “呜……就算她被砸死,好歹也可赚一笔奠仪,少个白痴赖在家里混吃混喝,可是她……她……” 老翁哇地一声哀号起来,如丧孝妣。莉桐倒是认命得很,边叹气边拣拾被打成木柴碎片的桌面下,几乎阵亡的脏杯破盘。 女儿生来就是不值钱,歹命哪—— “姊,那闪过花瓶后呢?”大弟仍专注在好戏上头。 “也没什么呀,就看到房内老子孟子满天飞,东一句‘你这个不肖子’、西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莉桐捡起了尚可使用的杯盘,往厨房走去。 “老子?孟子?在天上飞?”大弟满脑子怪异的画面,愈想愈玄奇。 “她的意思是老子之书、孟子之书被人扔来掷去。”老翁毕竟比十四岁的少年多吃个几十载的饭,女儿毫无逻辑的语法,也只有他能将其翻译成听得懂的人话。 “我正奇怪屋内没见着人,却闻吼声如雷。”莉桐不解的说着。“对骂了好些时候,我正想离去,改天再送画卷来之时,突然书斋房门就被踢飞开来,冲出一道身影…… 绣芙蓉2003年7月20日更新 话说当时—— “你是什么人?” 那身影矗立在她跟前时,足足高她两个头。 “我……我是来送硕王爷订的画卷的。”当时那身影背光而立,娇小的莉桐根本看不清来人面孔。 “不肖子,你有胆反抗你阿玛的话,就给我滚出硕王府,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书斋内又冲出个人面威风的大胡子,看来活像门神。 “笑话!你以为你有几个儿子?要是撵我出去,以后就别哭着求我回来继承香火!” 那身影这一侧头回话,让莉桐看傻了眼—— 从没见过相貌生得如此阳刚俊伟的男子!透过身侧阳光拂耀,他犀利如鹰的眼瞳遂成淡淡的琥珀色,阳光像是专为他独霸天下的气魄而生的,衬出王者不可一世的风范。 日照龙鳞万点金!她几乎被这般耀眼的灿烂勾去了魂魄。 “我哪一点亏待你了?今天要替你订门亲事还得下跪求你吗?”大胡子这一怒,涨红了脸,宛若关公再世。 “亲事?你也不问问我的意愿,也不管对方是圆是扁,只要人家是个格格就让她当我媳妇儿,你生我这个儿子和养种马有何差别?” “放肆!”大胡子血气上冲,扛起屋内的太师椅就往他和莉桐的方向砸来。 真个是力拔山兮气盖世! 若非那身高腿长的贝勒爷护在莉桐身前,一掌击破飞椅,她当下恐怕已成书斋庭前的肉饼了。 “阿玛!孩儿已告诉您很多次了,孩儿根本无意成亲,您何苦硬逼我娶佟家的格格,徒增累赘?” “什么累赘!”震天一吼,连莉桐的耳朵都有点嗡嗡作响。原来方才书斋内的狮吼就是出自大胡子的嗓门儿!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点道理你还不懂!”大胡子方才声色俱厉的容颜逐渐瓦解,再难掩饰爱子心切的本性。“阿玛向来以你为荣,硕家有子如你,夫复何求?可是思麒,男人不是光凭事业即可成就人生,你不娶妻、不生子,如何能深切体会为人父母的喜悦与责任?你如此逃避人生责任的行为,教阿玛如何不为你心痛?” 大胡子的这番深情恳切,连身为局外人的莉桐也不禁为之动容。想来自己与爹爹的关系,自小就是被打大骂大的,从不曾令她有如此父爱至切的感受。 是因为贫贵身份的悬殊,造就品德上天壤之别的差异呢?还是因为她生来就是不值钱的女儿身…… “孩儿并非逃避责任!”她身旁的思麒贝勒不改先前坚持的立场。“孩儿只是想自己处理终身大事,不劳阿玛费心!” “我哪能不为你费心?你都二十六岁了,还未娶亲。你要把终身大事拖到何时处理?连你额娘都担心你是不是有断袖之癖!” “荒唐!”思麒贝勒不屑的冷笑一声。“为了这等胡思乱想,就想逼我娶你安排好的木头格格?” “什么木头格格?!”大胡子这下子可不只怒发冲冠了,连额上的青筋都暴突起来。“佟家的格格是我千挑万选才相中的!既温婉又贤慧、善解人意,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沉鱼落雁闭花羞月,只有如此完美的女子才配得上你!阿玛这般为你没想,你还有何不满?”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满!”思麒贝勒看来对老父的心意丝毫不领情。 “你哪里不满?” 大胡子这一吼,莉桐掩耳不及,吓得三魂去了七魄,眼冒金星。 “那种完全符合你标准的女子,活像额娘养的哈巴狗,叫她站她就不敢坐,问她话就只会‘喳’,娶那种女人过一辈子,还不如随便抓个人当老婆算了!” 思麒说这话的同时,突然把莉桐抓进进父子对峙之间。两个巍然轰立的壮硕男子中间,站进了娇小畏缩的女娃儿,凝重的火爆气氛、焦点霎时转移到莉桐身上。 “你?”大胡子眯起了眼盯着她,加上那一脸狂怒未息的凶煞神情,吓得莉桐膝盖有点无力支撑,抖颤了起来。 “哼!”大胡子睥睨一笑,将视线放回儿子身上。“说笑话也得看场合!瞧你毕竟还是个小伙子,想反抗你阿玛也犯不着情急之下就抓个滥竿充数。” 思麒心中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但是那句父子两人没多理会的“滥竿充数”,倒是令莉桐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反正我已经和修家订下了这门亲事,不管你再如何胡闹,半年之后,佟家格格是入定了我顾家大门!”大胡子终于颁下无可违逆的圣旨。 “好!就让佟家格格做硕家的媳妇吧!” 思麒宏声如雷,如此爽快的答覆,令大胡子霎时化严厉为满面惊喜的笑容,连眼泪都差点儿感动得掉下来。 莉桐却突然间被思麒拉人怀里,一只大手紧紧按着她的肩头。“阿玛,我不消半年,只需半个月就会将这女娃儿娶过门,让她坐在我正室的位置上!” “你、说、什、么?”不仅大胡子气得像只大刺犯,连莉桐也吓得合不拢嘴,下巴几乎脱口。 怎么可能让一介平民女子为正室,尊贵骄宠的格格为偏房?这事若传出去,佟家铁定会卯足全力给硕王府来个满门抄斩! 这下子连听故事的苏老翁及苏大宝下巴也脱臼了——这、这、这……这不会是真的吧! 苏家三口呆呆的站在桌前,一时都沉寂了下来。 “啊……”苏老翁轻松自若的先开了口。“哎!这种事在意个什么劲儿啊!哈哈哈!” 姊弟俩看着笑容僵硬的老父,他额角上甚至布满了豆大的冷汗…… “我说莉桐、大宝,你们这两个小笨蛋!人家父子拌嘴,说的还不全都是气头上的话,谁会去当真呀!哈哈哈!”苏老翁的笑声极不自然。 “可是爹……”身为大弟的苏大宝忍不住为姊姊坎坷的前途感到忧心。“君无戏言,不是吗?” “硕王爷又不是皇上,他说说戏言有啥子了不起啊!”苏老翁愈笑愈大声,似乎想掩盖内心某种真正的情绪。“我不也是常跟你们胡乱说笑话吗?什么‘我打死你这个笨女儿’、‘生你这蠢货还不如明早卖到市场去’之类的,你姊姊还不是依然赖在家里混吃混玩的。” “是啊,爹爹所言甚是。”莉桐对于这种专门践踏她尊严的狠话,早已练就了不死之身——无论话再狠,她也能处之泰然。 出身贫贱的人,就该贫贱而勇敢的活下去!像蟑螂一样,出身再“扁”,也要坚毅不挠的生存下去! 于是,苏家三口就在厨房桌前哈哈大笑了起来,不约而同冒着冷汗打定主意就当没“娶亲”这回事,从此苏家依旧过着幸福美满、天下太平的贫贱生涯吧!皆大欢喜! 苏老翁哈哈笑的下巴还来不及合上,就听见远方传来热闹的锣鼓声与街坊邻居的喧哗。 苏家三口此刻突然紧紧抱在一起,三人挨成一堆的缓缓向外厅走去。还来不及……或者应该说是“没胆”去开门一探究竟,两扇破门就被左右胡同的大叔大婶们推倒了下来。 “哎呀!苏老翁,您可真是好福气啊!” “莉桐这么早就要出阁啦?才十六呢!” “不早不早,这娃儿现在正出落得漂亮呢!做了王府的少夫人,刚好赶上花样年华呀!” “恭喜恭喜!” 杂乱的人声祝贺下,苏家三口全成了木头,一点喜庆的气氛也没有,活像地府的鬼差即将来临。倒是街坊邻居们快要乐翻天了,小小一间破屋里里外外塞满了凑热闹的人。 “硕王府聘礼到!”屋外一声清亮的哈喝,把在场人士的情绪推到了最高点,鞭炮声震天价响,如同这里在办庙会般。 “爹……”大宝紧挨着哆嗦连连的苏老翁。“姊姊要是嫁进硕王府,那我们也就成了王族的姻亲之一了吧!” “是……是啊!” “那……”大宝艰困的发言,不问不行,事关生死啊!“那姊姊这一嫁,不就摆明了给佟王府的格格难堪吗?” “啊……啊……”苏老翁颤抖到下已有点无力,再也不复方才神勇训女的豪气。 “佟家要是卯起来报复硕王府,来个满门抄斩,我们这等姻亲脱得了关系吗?” “会……会……”苏老翁的眼眶装不了恐惧的水珠,全被他抖动的身躯晃了出来,满脸湿漉。“会死得忒儿惨哪!”苏老翁仰天长啸,震下屋顶一片瓦,正好砸在扛聘礼的仆役头上。 “爹!我、不、要、嫁!”莉桐终于打破沉默,泪下如雨的发布“抗旨宣告”。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硕王府的思麒贝勒真个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大丈夫,他果真如当日所言,半个月内娶进了苏家大女儿莉桐为正室。 娶妻,是应许那天对硕王爷下的承诺,可是他没说会把婚礼搞得如此轰轰烈烈、威震京华!现在硕王府的贝勒弃佟家格格婚约不顾,义无反顾娶一布衣女子为妻的事情已传为大街小巷的头条新闻,令多少痴情少女也燃起“麻雀变凤凰”的希望,个个眼中都闪耀着梦幻的光芒。 只有身着凤冠霞帕呆坐在洞房的莉桐例外。 打从下聘的那一天起,她成天被思麒贝勒派来的待女、嬷嬷们折腾来折腾去,又是梳洗打扮、又是恶补礼仪,还好苏老翁有教女儿识字读书,开口还不至于秽语连篇、庸俗不堪。如此大力整顿,终于把她平平安安送入洞房,今后嫁为人妇的贵族生涯……套句苏老翁的临别赠言:你就自生自灭吧! “爹,您好狠的心哪!”年方十六的小姑娘成了王族新娘,独守空闺大半夜,却不见新郎。 “姊,无论如何,你也要好好建立起不幸的家庭,彻底发挥咱们下等人强韧的生命力!”——像蟑螂一样。 大弟的赠言言犹在耳,可是她偷偷掀起头巾,环顾这幢豪门巨宅的洞房——那奢侈豪华,世间仅见!海龙王娶亲大概就是这等排场了吧!凭她一个平民百姓的贫乏见识,脑袋里再也想不出比这儿更炫目的景象。 太豪华了!尊贵得连蟑螂都羞愧得无地自容,偌大的花厅和内屋一尘不染,与她以往所住破烂胡同的简陋小屋截然不同。房外远处热闹非凡,可是新娘这厢却是冷清寂寥。不是说应该会有亲友来闹洞房,为什么都没人过来呢?是不是……思麒贝勒嫌我出身寒酸,上不了台面? “也没错!因为连爹都瞧不起我这个笨丫头,更何况是贵为皇族的贝勒爷。”莉桐放下头巾自言自语。隔着红绣头巾,谁也见不着小小新娘的表情,只有微弱的声响悄悄落在莉桐交握的小白手上,一滴、一滴、又一滴…… 正在这孤单伤怀的时分,莉桐冷不防被房门口一大票喳呼吵闹的人声惊到,还来不及回神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这批赶来闹洞房的人们已团团围在莉桐跟前了。 “咦,新郎倌呢?怎么只有新娘在洞房里。” “刚才不是见他已经先离席了吗?居然不是回洞房来!” “这教我们如何闹洞房呀?” 这票男男女女喧哗震天,左一句、右一句,听得莉桐头昏脑胀,不知该如何应付,两只小手紧张的绞在一起,连冷汗都快绞滴下来了。 这样的场合不是该由新郎倌来挡驾的吗?思麒贝勒却放她独自一人面对这一群陌生的亲朋好友。是他临阵脱逃?还是刻意要给她难堪? 不!思麒贝勒不是这种人!莉桐心中一个声音反驳道。思麒贝勒连他阿玛的逼婚都毫不退缩、坚决反抗,他不可能会临时害怕而逃之夭夭;至于刻意给她难堪嘛……也不可能!行事光明磊落、刚正坦白的他,不会有这等卑鄙小人的行径。 那他到底上哪儿去了?……莉桐信心再强,也强不过摆在眼前的事实。现在倒是她想临阵脱逃,不玩这场王族婚礼的游戏了! 爹!大弟!我想回家了啦…… “我说好嫂子!你为何缩在一角呢?新娘子理当大大方方坐在床沿中间,怎么你却活像受人欺负的小媳妇似的?我们这群善良又亲切的亲友们哪里对不住你了?” 听这声音清若银铃,话中却字字讽刺,莉桐明知是对方刻意在捉弄她,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串如天罗地网般的问话。 “亭兰,你别逗她了!人家新娘子出身贫寒,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你就别再拿你那张伶牙俐嘴挖苦人家吧!” 亭兰?是思麒的妹妹亭兰格格?莉桐记得嬷嬷们曾在闲聊时提过,说思麒贝勒是如何“整治”他娇生惯养的宝贝妹妹,硕王爷与硕福晋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却被他克得死死的。这口怨气,亭兰格格应该不至于笨到把它出在思麒身上,所以莉桐今后的处境想必…… 你就自生自灭吧!苏老翁的叮咛又闪进莉桐脑中,原本心头只不过凉掉半截的她,此刻则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冰柱美人”。 “我大阿哥去哪儿了,你倒是说呀!”亭兰悦耳的嗓音颇具威胁性。 “去问思麒贝勒吧!不管他人在哪里,最清楚的莫过他自己了。”莉桐怯生生的透过头巾挡回了亭兰锐利的问题。所以说狗急了也会跳墙嘛! “哎唁!亭兰,你这箭锁被人接下来呷!”旁人嬉闹了起来,似乎打算煽风点火、助阵到底。反正难得的好戏是不看白不看! “呵呵……”亭兰不怒反笑,让莉桐全身寒毛刹那间都紧张的“起立致敬”。“好嫂子,看来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我这就差人去把大阿哥逮回来,省得嫂子独守空闺,看得教人好心疼啊!” “多……多谢亭兰格格。” “呀!怎么这么称呼我呢?咱们今后可是姑嫂了,瞧你方才的语气活像下女向我叩谢隆思似的。”亭兰笑吟吟的牵起莉桐瑟缩的小手,“叫我亭兰就可以了!” “是啊,大少奶奶。”一旁起了个男声。“‘亭兰格格’是下人们对她的称呼,咱们硕王府的亭兰格格是出了名的不拘小节、豪爽率直,只要和她谈得来、合她意的人,经她允许都可直呼她的名讳。” “可真是‘皇恩浩荡’啊!”另一个声音戏德的说着,惹来满室笑声。 不知道亭兰是真心向她示好,还是背后别有用心,莉桐只觉得如履薄冰,随时一个不小心,哪怕是说错一句话,就会让她死得很难看! “嫂子,你不高兴吗?”亭兰突然问道。 “我……我没有……” “是吗?”亭兰关切的说着,“可是你一直低头不语,尽是我一人在叨叨絮絮,莫非你嫌我太聒噪?” “不……没有……” “嫂子,那你是喜欢我?” “啊……对!我……”莉桐哪有胆子敢说不!现在局势全由亭兰掌控,只等莉桐掉进陷阱里,谅谁也逃不出去! “可是我完全感觉不到你喜欢我,总觉得你像是拒我于千里之外。”亭兰这厢可吃定她了。光凭她娇声委屈的柔软语调就够令人怜惜不已,更何况她贵为格格,如此的热情亲切、放下身段,却换不到莉桐相对的回应。可是莉桐隔着头巾要如何让亭兰“感觉”到自己喜欢她?就算没有头巾阻隔,莉桐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亭兰突来的友善。 反正说来说去亭兰就是有办法营造出“都是莉桐木对”的情况! “这……”莉桐面对如此难以捉摸的小魔女,舌头早已自动打结。 “我刚才只是闹着你玩的嘛,嫂子!我已经差人去找大阿哥了,你还会怨我顽皮吗?”亭兰像是小女孩般撒娇问道。 “不是的,我……” “你就只会‘不是’、‘没有’、“我我我’个没完没了,你根本就是不想面对我的一片心意,只会闪闪躲躲的逃避我的诚意!”亭兰开始发起大小姐脾气。 “我说亭兰呀,人家新娘子披着头巾怎么‘面对’你的心意嘛!”在一旁观战的人突然开口说道。 “啊,对!都是这头巾遮掩住我们姑嫂的情谊,也难怪我老感觉自己是在唱独脚戏,因为我一直见不到嫂子的表情啊!”亭兰豁然开朗的拍掌说道。 “那就掀起头巾来吧,大少奶奶!”众人开始步喝。 “对呀!新郎不在没关系,我们还是可以闹洞房! “也好让亭兰见见你吧!她期待见你这嫂子好久了,就让她高兴高兴吧! “掀呀!掀呀!” 众人的呼声愈来愈热烈,此起彼落,莉桐则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下子是逃不掉了! “嫂子,你就掀起头巾来吧!大家都好想看看你,我也好想快点和嫂子打照面,促膝谈心。”事兰快活的催促着。 “掀头巾呀!掀呀!” 众人的呼声渐渐一致起来,整间屋子随着呼喊的节奏震动,节拍也愈来愈强、愈来愈快。 不能掀!这头巾只有思麒贝勒才能掀! “嫂子,你倒是快掀啊!”亭兰提高了兴奋的嗓门,否则在这一片炽热期待的叱喝声中根本听不见。 “掀呀!掀呀!” “不行!我不能掀的。我……”莉桐微弱的反抗声完全淹没在人声浪潮里。 突然有阵气息靠近莉桐耳畔低语,吓得她心脏差点儿由嘴里跳出来。 “大阿哥最讨厌像你这样的女人!”那阵气息是亭兰的耳语。虽然屋内几乎要吵翻天,可是这句话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掀呀!掀呀!” 思麒贝勒最讨厌像我这样的女人! “统统给我闭嘴!” 一个气势如虹的命令贯穿众人的喧哗,刹那间屋内变得悄然无声,每个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思……思麒贝勒,您可回来了。”一个怯懦的声音恭敬道。 “全都给我出去!”思麒立在门口,语气平静,字句间却夹满了浓重的火药味。 这声音一如送画卷到硕王府那天听见的话语,每个字似乎都散发着强烈的意念,传达着说话者的威武与英气。不必看到他的人,光凭语气就足以震慑人心——那天在逆光中的壮硕身影就带给她这般强大的权威性,好像他的话语有着自身的力量,由他屹立结实的身形中辐射出超凡的气魄。 尤其是当她由侧光看见思麒面孔的那一刹那——她当时不懂,现在她似乎比较明白,她的一颗心就是在那时被思麒摆走了吧! 这么轻易就对一个陌生男子动心,似乎太轻浮草率了点,但是感情这东西很难有人能够冷静的加以控制,更何况她才十六岁,对爱情仍朦朦胧胧,也不曾有过感情体验,与思麒相遇的一瞬间,她的终身就订给了这个男人。 其实她内心满喜欢这门亲事的。这与他的贵族身份无关,也与硕王府的财势无关,而是莉桐深深为他的性格倾醉——他将身为长子、继承家业的责任承担得完美无缺,在严父的威吓之下,仍坚持自己的立场与决定。他原本可以轻轻松松过着父母为他安排好的顺畅人生,却选择了让自己去规划、去磨炼的未知旅程。 她愿意和这样的男子共度一生!当思麒将他厚实的大掌按在她肩头,宣布要娶她为妻的那一刻,莉桐就觉得自己已在思麒的生涯路上开始与他并肩作战、面对命运。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命自那一刻起有了新的意义,重新注入一股新的力量!她可以在人生旅途上支持这个刚毅的男子坚持他的理念,维护他高傲的尊严。 她衷心期待着能和有着如此钢铁意志的男子并结连理,就算贫富悬殊、艰困重重,她也要努力学习,尽力成为配得上他的好妻子。 可是…… 大阿哥最讨厌像你这样的女人! 莉桐陷人无垠的沉思之中,完全没注意到洞房内只剩下她和思麒两人,没有听见思麒对她说了什么,也没发觉到她的头巾早已被思麒掀起。她一直在恍悔的思绪中飘浮着,悠悠荡荡…… 等她逐渐由朦胧迷离的视线中看清眼前的人,由冰冷的两颊感受到陌生而温暖的大手正小心翼翼捧着她小巧的脸蛋,她才自思麒忧虑的深速双眸反射中,看见自己泪流不止的脸庞。 第二章 我一定是全天下最丑的新娘!莉桐心里一直念着。 没办法,打从新婚那夜开始,她一看到思麒眼眶就发红,泪水更是浙沥哗啦流个没完没了,逼得思麒不得不每夜翻过身去,背对她而睡。 亭兰说得没错,思麒真的讨厌她,连看她一眼都懒! 一想到这儿,她又想掉眼泪,连忙转移注意力,专心吃饭。这几天她动不动就落泪,眼睛肿得像铜铃似的,丑毙了!今天好不容易才消肿,她可不想再继续丑下去。 莉桐与硕家一票人坐在圆桌用午膳,看他们全家和乐融融的模样,自己却活像个局外人。 自从嫁进硕家以来,她从没见过这四人以外的家族成员同桌吃饭过,看来外传硕王爷钟情福晋的浪漫事迹果真属实。虽然硕王爷纳过两位侧福晋,但始终是依恋的仍是元配和她的孩子们,尽管侧福晋也替硕王爷生了一堆儿女,但是没一个人能与硕福晋生的孩子平起平坐。 所以说,莉桐这一嫁,可是嫁进了硕王府的权力核心,能与他们同桌吃饭是她祖上有德了。 看着硕王爷与福晋连哄带骗的要亭兰多吃一些、好长点肉的慈祥态度,她不禁心头一酸,连忙低头扒白饭。 突然,一大块熏肉落到她碗里,她莫名其妙的盯着它看。又一只虾、一片鱼,一大堆菜接二连三纷纷跳过她碗里,在她稀少的白饭上堆成一座小山。 “思麒,对人家温柔点,夹菜就夹菜,别用筷子夹了就‘扔’到人家碗里。”福晋皱着眉头向思麒抱怨。 “我……这……”她一下子受宠若惊。 思麒竟会注意到她、关照她?她羞怯的抬眼看向思麒。 “吃!”思麒只在她身侧冷冷的斜睨她,丢下了一个不容反抗的强硬字眼,根本毫无温柔可言。 莉桐却感动得一塌糊涂。 思麒好体贴……她就这样一直忘情的盯着他瞧,完全无视当前是什么样的场合,惹来享兰一句极具讽刺意味的话。 “下等人就是下等人,眉目传情也不看场合,只顾着自己高兴,也不管自个儿轻浮的举止会不会让分人觉得难堪。” 莉桐恍若无闻,依然沉醉在思麒侧眼凝视的英俊面容上。 “喂!我在说你,你听见了没?”见莉桐完全不受影响,亭兰有种不被看在眼里的感觉。 “啊?”莉桐回过神。 “吃你的饭!”思麒狠狠的回瞪亭兰,用眼神警告她少罗嗦,莉桐却误以为思麒这句话是冲着她来。 “好……我吃、我吃!”她努力的把饭菜往嘴里扒。 奈何莉桐那张樱桃小口实在塞不了多少东西,她却死命遵从思麒的旨意,拚命把东西往肚里吞,连嚼也不嚼。结果不出大伙所料,果然噎到了! “别急别急!”硕福晋轻拍猛哈咳的莉桐。“思麒又不是对你颁发‘圣旨’,何必这么埋头猛吃呢?” 真是丢死人了,连吃饭也不会! 她怯懦的偷偷望向思麒,他早已回过头去,完全没把心思放在莉桐身上,令她有些怅然。 思麒的关爱是极稀少、极短促的,莉桐又开始没头没脑的自责起来,后悔刚刚难得的大好机会,她没能好好表现,回馈思麒的关怀,反而出尽洋相让他丢脸。 “唉,别垂头丧气的嘛!”轮到硕福晋开始替她猛夹菜。 “对……对不起,我失态了。”莉桐执起手帕,拍干净刚才咳出来或在嘴边的饭粒。 亭兰哼笑一声,态度十分不屑。 硕福晋倒挺替莉桐说话。“有什么好失态的,光瞧你这副好胃口就够教我开心了。有的人哪,我好说歹说的劝她动动筷子,人家还不见得领情呢!” “额娘!你这是在指谁?”每个人都知道福晋这番话当然是针对亭兰这位超级准养的霸气格格,但是亭兰就是忍不住发飘。 这招的确管用!硕福晋在心中暗笑。与其苦口婆心求她的宝贝女儿听话,还不如干脆拿她的眼中针刺激她。 “莉桐,你尽管吃,想要什么额娘替你夹! “不……不用了,这……”莉桐捧着又堆成小山的饭碗,大冒冷汗。 亭兰骇人的眼神让她连咽口水都十分困难。 “未来来,亭兰乖!阿玛来照应你。”硕王爷当然不能眼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就这样被冷落在一旁,连忙哄她。 “我不吃!”亭兰火大的一挥手,掀翻了桌上两盘菜,圆滚滚的龙凤九子立刻滚得满桌都是。 “啊!小心点,那儿还有一粒!”莉桐丢下饭碗,连忙挡住四处乱窜的丸子,免得掉到地上。 “莉桐……”福晋努力憋笑。“没关系的,翻了就翻了吧,你若是爱吃,我明儿个会叫厨子再弄的。” “不是的。”莉桐趴挡在桌上,一副狼狈相。 “少一副穷酸样的在我们家现糗!”亭兰脾气乘势爆开。 王爷在一旁当没看见的让亭兰痛快发飘,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 莉桐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怯生生的慢慢抽回手,瑟缩的坐在椅子上,羞愧的低头道歉:“对不起……” “活像个臭要饭的!”亭兰这一开骂,似乎心情爽快不少,胃口也开了,撑起筷子边吃边念:“光那副故作委屈的德行,看了就教人讨厌!” “你就不教人讨厌?”沉默许久的思麒突然冒出一句,一转莉桐屈居劣势的处境。 “我哪有?”亭兰忿忿不平的抡起小拳头。思麒明明是自家人,理应站在她这边,怎么新婚才没几天,他就明的暗的都在替苏莉桐那支“大扫把”说话? 莉桐倒是摆着名副其实的小媳妇模样,头垂得低低的不敢说话,深怕一开口,不是惹恼思麒,便是得罪亭兰,连坐在对面的硕王爷脸色都渐渐肃杀起来。 “他们吵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福晋若无其事的当着大伙的面,开心的喂了匙场到莉桐嘴里。 “这叫‘雪耳妃子’,喝了可以益冒生津、清心安神。” 汤一人口,莉桐双眼立刻闪闪发光。好喝! “还是莉桐乖!”福晋边说边舀汤。“吃饭就吃饭嘛,干嘛在餐桌上还得大摆脾气、要威风?光看就教人倒足胃口。” “额娘!”亭兰皱眉怨道,“你干嘛替她舀汤?” 这根本不像疑问,倒像在抗议。 “莉桐识货,我何乐而不为?”福晋轻哼一声,有意要给亭兰难堪,算是机会教育。“方才求你吃,你不赏我的脸;现在想吃了,你就自个儿动手吧!” 平时若在自家人面前难堪倒也无妨,但她就是不想在莉桐面前出洋相。像她这种高贯尊宠的格格,岂能让莉桐这等村夫民妇看她笑话?! “你也要吗?”这可是替亭兰服务,改善妯嫂关系的好机会。“那我来替你——” “我才不要!”亭兰气得站起身来。“光看到你就令我恶心,休想我会吃你碰过的东西!” “那个你不用担心,”莉桐边舀汤边忙着解释,“我只会碰到汤碗,不会碰到料,可以吃的!”她端着碗顿了顿,满脸疑惑的问亭兰:“你该不会是想啃碗吧?” “你——”亭兰气得全身发抖。“你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啊?”莉桐被她骂得莫名其妙。 不等莉桐答腔,亭兰立刻跑了出去。她从未有如此失态的举动,丢下碗筷,连声招呼也不打就擅自离席,这可让她的靠山——硕王爷气炸了。 “放肆的东西!”王爷对着莉桐这突来的一吼,又令她耳朵嗡嗡作响了。 “王……王爷,”莉桐晃了晃头,恢复正常听觉才急忙开口:“别责备亭兰,我不会介意的,也许她是有急事才这么急匆匆的冲出去。”她居然以为那句“放肆的东西”指的是亭兰!硕王爷咬牙切齿的抬起双拳,实在忍不下这口怨气,非得爆发出来,让她见识见识惹恼了他这位“现世阎王会有怎样凄厉的下场”。 “别把桌子掀了,我翡翠糕还没用完。”福晋淡淡的轻声吩咐,神色自若的继续用餐。 “你……你……”王爷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神态从容的福晋,“你”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向胳臂突然朝外弯的太太开炮。 “阿玛、额娘,我和莉桐已经用毕,您俩慢用,我们先离席了。” 思麒平淡的交代过后,便拉着莉桐回他们的雍雅苑,留下老夫老妻自个儿去沟通,他和莉桐另有私事商议。 没了看倌,硕王爷这顿脾气也不知该展现给谁欣赏,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福晋身侧,无奈的说道:“思麒到底娶了什么妖孽进门啊?” “谁是妖孽?”福晋颇不以为然。 “你瞧他那个媳妇说的是什么话啊!她竟敢欺负到我们女儿头上,你居然不生气?” “她哪里欺负亭兰了?”福晋一双美目膘向王爷。 “她……她方才尖牙利嘴的占咱们女儿的便宜啊!”王爷煞有介事的捻着胡子。“她心机太重,手腕狡猾,亭兰从小就被我们保护得好好的,哪斗得过她那种市侩女子!” “呵呵……”美人浅笑,王爷就算有再多怨气也被迷得烟消云散。“心机深流与心思单纯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你怎么判断苏莉桐是心机深沉还是心思单纯?” “嘴巴张开。”硕福晋轻柔的递了块碧绿芬芳的翡翠糕到顾王爷嘴边。在这般款款柔情之前,方才凶暴如虎的王爷立刻变得柔顺如猫,乖乖含住了硕福晋的“赏赐”。 “我判断个什么劲儿!那是思麒他们小俩口该伤脑筋的事。倒是我的王爷啊……”硕福晋轻拧硕王爷的毛茸脸颊,“你也太溺爱你的掌上明珠了吧?” 硕王爷无辜的申冤,“她长得太像你了啊,活像你年轻时候的翻版,我怎么能不溺爱呢?我情不自禁的就 “好个情不自禁!硕福晋忍不住笑了起来,花枝乱额,窘煞了豪气万千的硕王爷。 “我这叫英雄难过美人关!”硕王爷曳曳的哼了一声,硬要扳回点气势。 “难过美人关的恐怕不只你幄!” 王爷不解的追问福晋,却得不到更进一步的答案,只看见福晋暗藏玄机的一笑——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思麒拉着莉桐大步横越王府的豪华庭园,一路上奇石美树、小桥流水,应是信步闲踱、赏花品茗的风雅之境,可是娇小的莉桐此刻在他身后追得气喘如牛,只觉得自己像是在跋山涉水、连日逃亡的要犯。 “思……思……”莉桐喘得连呼救都力不从心。 他恍若无闻的继续迈着大步前进。 不行!再不阻止思麒这样拉着她走,恐怕尚未到达雍雅苑,她就已经一命呜呼在半途了。 “思麒贝勒!等一下……” 他突然间停下脚步,莉桐在身后一个煞不住,顺势往前扑了过去,擦过思麒身侧,眼看就要一脸撞上硬邦邦的地面……莉桐吓得闭上双眼,不敢目睹自己即将发生的惨案。 渐渐的等她冷静下来,发觉怎么没有方才预测应来的凄惨撞击,睁开眼,才看清自己被思麒一只健臂从腰部拎起,两只小脚正悬在离地三尺的空中荡呀荡的。 “你在干嘛?”思麒板着脸看着她。 “我……我在追你啊。”莉桐无辜的双眼眨巴眨巴的看着思麒。 “方才要我等你做什么?” “你走太快了,我……我追不上。”莉桐娇小的身躯仍挂在思麒的手臂上,两只腾空的脚因踩不到地又晃荡不得,索性像只小狗般的曲起来。 “你何不直接叫我放慢速度?” “我讲了,可是……”细致的眉毛忍不住委屈的皱了起来,水汪汪的眼睛流泄出比言语更有力的感情。 “可是?”思麒眉尾一挑,让莉桐看傻了眼。 她每次看见的思麒不是在发怒,就是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从没想过他会有困惑、高兴或温柔的表情。 “你……你先放我下来吧!”莉桐的双颊飞红,连耳根都快烧起来了。可是无论她纤纤小手如何扳弄,都弄不开悬着她的臂膀。 莉桐无助的看向思麒,因为他似乎一点松手的意思也没有。尤其是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瞳愈来愈深沉,着实令不解的莉桐更加慌张。 “思麒贝勒,你就放我下来吧!”她几乎是在哀求了。 “嗯?你叫我什么?”思麒的脸俯下贴近她。 “我……我叫你……”莉桐又是怕又是羞,这张近距离的英俊面孔实在教人喘不过气来。“思麒贝勒……”她四个字讲得唯唯诺诺,好像做错了什么事被逼招供。 “昨天不是已经第三次警告你别再叫我贝勒?” “我有记住啊!可是一时还改不了口……”莉桐的声音愈来愈小,不过不是因为心虚,而是思麒强壮的手臂将她挂在空中太久,气顺不过来,一张俏脸涨红得像颗小苹果。 思麒看了实在有点想笑,但那不太符合他大贝勒的身份,硬忍着笑意的结果就是憋得额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我知道错了,你就放……放我下来吧……”虽然莉桐已经“挂”得有些呼吸困难,还是拚着小命快快求饶。 开玩笑,思麒气得连额上青筋都暴突出来,不快点讨饶的话,恐怕待会儿就会被他大卸八块! “思麒贝……思麒,放我下来吧!思麒!”莉桐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思麒倒是突然间玩心大发——距他上一次玩心大发好像是二十年前,还是个小毛头的时候——他健臂一转,双手一展,就将莉桐打横抱了起来。他这突来的举动吓坏了莉桐,她以为思麒要将她摔到地上去,立刻不顾矜持的环抱住思麒的颈项。 “不要!不要摔我下来!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莉桐死命搂住他的颈子又哭又叫。“我会记得的!思麒!” “你的手……”思麒被怀中饱的小美人勒得喘不过气。 不是莉桐力大无穷,而是无论再怎么强壮的人,脖子被人掐得死死的,都会导致呼吸困难。不过那是对一般人而言才会如此,对思麒这种功夫底子深厚的练家子是不会有任何胁迫性的,他会呼吸困难是因为他很想笑——憋得喘不过气来! 好吧,偷笑一下好了!反正莉桐吓得把脸藏在他的颈窝里,看不到他发笑的表情。正想到这儿时,他嗅到莉桐身上幽幽散发的甜美气息,从她娇小的身躯传来的微微颤动,他颈上正贴着莉桐细嫩的脸颊,以及紧紧圈着他的纤纤玉手……一股燥热感迅速窜上思麒的胸口。 “别抓着我的脖子!” 思麒一句短促的命令让莉桐恢复了神智,发觉自己并没有被他摔下来,倒是无意中紧紧的和他抱在一起。她立即抽回双手,将脸庞移开思供的颈间,脸红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恩麒居然把她抱在胸前!莉桐和他成亲以来不曾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一时晕头转向,脑子一片空白,只发觉自己贴近思麒的身侧传来炽热的温度,即使两人之间隔着层层衣物,她仍然感受得到思麒结实有力的胸瞠。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心跳太过强烈,思麒的身上似乎也有着隐隐的共鸣。 虽然她低着头乖乖靠在思麒怀里,但额上却明显的感觉到来自思麒呼吸间的男性气息,一阵一阵自他的脸上流泄至她的额前。她第一次发现到思麒的每一个吐息都散发着浓郁的阳刚味,令人心神荡漾…… “你有没有在听啊?”一个遥远的声音渐渐清晰的传人她脑中。 “啊?”她抬头一看才搞清楚状况。原来思麒早就抱着她坐在庭院的花丛石椅上,不过思麒仍旧没有放开她。 她坐在思麒的双腿上,眼神还是略带昏沉迷离,根本没听见刚才思麒到底说了什么。 思麒叹了口气才说:“我会吩咐厨子照料你家人的伙食,你别在餐桌上省来省去的替他们留剩菜。” “啊!你怎么知道的?”她一只眼睛睁得又圆又大。 这件事其来有自—— 虽然思麒当初下的聘金十分可观,但是知父莫若女,莉桐很清楚苏老翁的性情——他不是挖个地洞把聘金埋起来存着,就是跑去买个珍奇古玩藏在床头下,绝不会舍得把钱花在民生消费上——每次都悄悄私下吩咐奴婢,将硕王爷一家子未用过的菜肴打包起来,替老爹和大弟省饭钱。因此,她方才一看亭兰怒翻菜盘,连忙七手八脚的抢救。对亭兰而言,翻了几道菜根本无所谓,但苏老翁父子可就得多饿一顿了! “我前两天就远远瞧见你和你弟弟鬼鬼祟祟的在后门交易。” “只是给他点东西吃而已嘛……”她将头微微偏向一边,晶莹圆润的耳坠子在她粉颊边轻盈晃荡。 可爱!思麒虽然面色平静,但是心中早已不住的悸动起来。 “不要再这么做!”思麒表里不一,嘴巴吐出的话是硬邦邦,心里对他娇美的小新娘却是软甜甜的。 “哦。”她柔顺的点点头。 “亭兰的事你别在意,她不过是个从小被惯坏的倔丫头,没什么恶意的。”他发觉自己好像很喜欢看莉桐,连平常冷漠的说话态度都有点不同。 “亭兰的事?什么事?”莉桐不解的问着。 思麒凝视她一会儿,判断她是真的不明白后才直说:“方才用膳的事、昨天她不准你踏进我阿玛书斋的事、前天在下人面前给你难堪的事……甚至是洞房花烛夜那天的事!” “啊?你……”莉桐一张小口张得比眼睛还大。他怎么对这些连她都记不清楚的小事如此了若指掌?难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传得也未免太快、太详细了吧!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话说得好像他很神通广大似的,其实自从莉桐进门后,他就开始情不自禁的追踪着莉桐的一举一动。他自己每天都有正事要忙,但是眼珠子就是会不自觉的跟着莉桐转,结果最近几天以来他做的正事只有“乱七八糟”四个字足以形容。 “其实……我不觉得亭兰有做了什么值得在意的事啊!”莉桐乖巧的坐在他大腿上说明。“而且她比我大两岁,辈份上却比我矮一截,有时候想和她聊聊也不知该聊什么才好。” “洞房花烛夜的事呢?”思麒硬是挑明了她老在回避的话题。“她是怎么闹你的?” “这……”一说到新婚之夜,莉桐盈盈的双眸中渐渐泛起如同当夜一般的落寞。“她哪有闹我……” 看她面容逐渐沉下,思麒更确定一定发生过什么事,一只大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追问: “那为何你在当晚哭了一整夜?” 莉桐神色不安的想避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却发现自己的下巴被他的手牢牢定住,没有办法移动。 “我只是难过……” “难过什么?” 莉桐面对思麒紧追不舍的质问,毫无招架的能力,可是又不敢直接问他为什么最讨厌她“这种女人”。她哪里不好?可不可以给她改进的机会?她不奢求思麒这等尊贵俊美的皇族少爷喜欢她,但至少别讨厌她—— “因为亭兰欺负你?” “不是不是!”她连忙否认,两只小手努力的想推开他,却完全无法动摇他精壮的身躯一丝一毫。“这根本与亭兰无关。” “与她无关?”他眉问一皱。“那是因为我的缘故了!你恨我硬是娶你为妻?” “没有!我才没有恨你!”莉桐连忙否认,认真的神情和回答令思麒产生微微的兴奋与期待。 “那是为什么?”他的脸愈来愈靠近莉桐,话语也放轻变柔,一种近似耳语的亲见感正在燃起。 “你和人说话时都……都要靠这么近吗?” “不。”看她拚命想后退,却因下巴被他扣住而动弹不得的模样,就愈发想逗弄她。“可是你是我的妻子,我想这样和你说话。” 思麒的鼻息扫过她的脸颊,原本萧瑟的心情被他操控得忐忑不安。 “你不要这样,我会害怕。”她微弱的抗议着。 “怕我?”思麒直直的望进她的眼眸。 老天!思麒那双琥珀色的眼瞳简直有勾魂摄魄的魔力,看得愈久心跳愈急剧,想要逃避却又忍不住被吸引。他的眼睛就像他的人,正逐渐泛起深途的神秘色彩,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变化。 突然间,他的唇攫住她的,细细吻吮着她那两片柔软的触感,不断挑逗着,之后又突然离开,在她唇前几公厘的地方停留着,又再度向前进犯。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撩拨人心的亲密游戏,令莉桐的呼吸开始混乱,她完全无法预测他的唇何时会再度进犯、何时会暂停。她原本想推开他的双手,此刻也只能柔弱无力的放在他胸膛上。 她忍不住轻喘起来,两颊红艳,这令思麒的心更加狂放。他放开扣住莉桐下巴的手,改而按在她的脑后,将她的头更加贴近他的“攻击范围”内。 “怕我吗?”思麒的唇浅浅的贴在她的唇上问,吞噬着她每一个娇弱的吐息。 根本不给莉桐回答的余地,他就迅速的深深吻下去。莉桐本能的倒吸口气,想快快撤退,却没料到这一来更给了思麒大举进攻的空隙,他的另一手早已圈住她不及盈握的腰肢,将她拉进自己怀中。她在他强烈的气息中沉没,只能任他恣意的拥着她的身躯,吮走她所有反抗的力气。 他在新婚当夜早就想如此做。他没料到和阿玛吵架那天,情急之下随便抓来挡驾的女娃儿——他当时甚至连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在洞房掀开红帕后竟是一张清艳脱俗的脸庞,白皙得像搪瓷一般,双唇却似玫瑰花瓣,引诱他急欲品尝掬饮。要不是她灿灿泪珠一直不停落下,让他大发怜惜之情,他这一吻早该在当时就发生了! 良久,他放开她的唇,却依然紧紧的圈着她的身子,不让她的头有移开的机会,与他的唇只有毫发之距。她仍陷在刚才的意乱情迷之中,尚无法回过神来,纤弱的娇躯微微颤抖着,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这种令她不知所措、完全陌生的感受。 “你的任何事绝瞒不住我,何不趁早跟我明说?”思麒吻着她小巧的鼻尖说。 “思麒……”她仿佛中了催眠术般,再也无法抗拒他的问题,坦白招出心底的话。“你是不是嫌弃我?” 嫌弃?思麒莫名其妙的看着神态依旧嫣然的她。我若是嫌弃你的话,现在干嘛对你又吻又抱的! “你以为我嫌弃你什么? “身份啦,或是涵养、性情、仪态,也可能是相貌……更可能是你因为一时夸下海口要娶我,事后心里老大不愿意,可是又拉不下脸反悔,所以只好勉强让我进门。” “是吗?”他哼笑一声,因为她说得没错,不过也只有一小部份正确,但是这个反应看在莉桐眼里,意义可大不相同。 果然!我刚才说的全都猜中了!刹那间,莉桐的情绪由高高的云端,迅速坠人心中幽冷的黑洞里。 “不过我的确对你的身份感到好奇。”但根本不到“嫌弃”的地步。 “凡夫俗子,没什么稀奇的。”莉桐两眼空洞。 “当真是凡夫俗子?你会读会写、通晓经文,这不是一个出身破烂胡同的姑娘能有的本事。”他对自己的小新娘好奇极了,难得逮到机会终于能打开她的话匣子,一扫新婚以来两人都不太适应的夫妻关系。 “别……别再逼问我了。”思麒对她的倾述被她心动中那块疙瘩扭曲到另一个方向,使他的甜言蜜语听起来针针见血。 “我想知道。”他两手轻轻圈着她的腰。 “你就这么好奇我这种下等人的生活?”她委屈的抒着眉头。 “你在说什么?”他只是对自己的妻子感兴趣啊! “你讨厌我也用不着处处刁难我呀!”她握起了小拳头,再也忍不住放声抗议起来。“为什么从刚刚用膳到现在,你非得一直用包公审案的态度质问我?明明讨厌我、瞧不起我,又何必亲近我、轻薄我呢?” “我轻薄你?”思麒被骂得一头雾水,可是这种“污名”他是绝不可能无故往身上揽,一把拉起莉桐,两人就对立在园中。 “我什么时候轻薄你?又什么时候质问过你?” 就是现在啊!莉桐突然后悔自己方才坦白得太快,马上搞出了难以收拾的局面,现在最好保持沉默。可是…… “你说啊!什么时候?”思麒一把无名火烧了起来。 “你一直都是啊!凶巴巴的,也不准人不回话,连亲吻时也不给人抗拒的余地……” “你!”如果换成别人,他早就一掌打下去。 可是他根本下不了手。眼前只到他胸膛高的小姑娘,明明害怕得连肩头都不自觉的缩了起来,眉间也委屈的皱了起来,圆圆的眼睛却闪着倔强的光芒。就像一只惹人怜爱的怯懦小狗,却用充满自尊的眼神勇敢的暗示着:你可以打我、骂我、欺负我,可是我绝对没有错! “好!”他大声咆哮。“你竟敢说我轻薄你,我就让你一辈子守身如玉,看我从今以后还碰不碰你!” 说毕,他头也不回的转身大步离去,可是狂怒的气焰却仍浓烈的弥漫在原地,连满是桂花清香的夏末微风也吹不散他遗留下来的火气。 莉桐静静的呆立原地许久。 “其实我很喜欢你的,思麒。”莉桐望着他远去消失的背影,孤单的开始自言自语。 “我从不发脾气的,思麒。我刚才会那么激动,是因为我不喜欢你老把话题放在我最自卑的地方啊!我只想在你面前展现最好的一面,你又为何猛在那儿揭我疮疤呢?” 她一个人凭风而立,凉风卷起了片片桂花,迎空飞舞,却一点也带不起她低落的情绪。她只是痴痴的朝着思麒离去的方向呢哺,仿佛他还仁立在她跟前。 她心神迷们,没注意到风吹桂花丛沙沙作响,其间混杂着一双轻盈的步履。 “思麒,我天不怕地不怕,爹爹骂我不怕,王爷凶我也不怕,我只怕你讨厌我啊!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我是这么的喜欢你,你为什么都不明白我的心?”她甜美可人的脸庞微倾一侧,万般无奈的说着。 “那你方才就该直说啊!” 莉桐被身侧花丛后的一句声响吓了一跳,连忙跳开两、三步,心头震动得异常剧烈,连脸颊上也泛起了红潮。 “思……思麒” 第三章 “你是谁?莉桐没命的大喊着,一来虚张声势,二来想引家仆过来护驾。 因为躲在她身侧的男人不是思麒! “呵呵……我不是外人。”男子轻松自若的笑着。 太丢脸了!他到底在那里站多久了?又听到多少她羞死人的内心告白?那些话一旦传出去,她准会没脸做人的! “卑鄙小人!怎么可以躲在暗处探人隐私?亏你还是个男子汉大丈夫!” 话是说得正义凛然,可是她个头小,脸蛋红通通,声音清灵稚嫩,性情又温吞随意惯了,一旦发起威来,不但“飙”不出什么震撼力,连点架式也没有。 “我若是卑鄙小人,就不会那一番恳切的忠告了。” 嗯,说得也是。“可是你的行为一点也不正大光明,就是小人!”莉桐边说边往后缓缓撤退——三十六计准备上场啦! “你不也是如此吗?”男子依旧带着温暖和煦的笑容。“你在思麒面前一句真心话也不说,却在他背后编派他的不是。” “我哪有说他的不是——” “小人!”不等莉桐申辩完,他右手一指,就轻轻点在她的额前。他弯弯的眼中充满笑意,倒没什么恶意。 莉桐被他这突然的一着棋,“将”到了要害。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宏亮的声音斥责着,随即出现了来人的身影和身后紧跟而至的家仆们。 “亭兰!”莉桐像是见到救星般奔了过去。 “干什么呀!”平日就看莉桐不顺眼的亭兰,硬是甩开突然被莉桐抱住的手臂。 “亭兰!这个男人他擅闯人内,还鬼鬼祟祟躲在花丛里偷听别人谈话。”莉桐慌张的说明着。 “这王府里只有你是‘别人’,哪还有其他的‘别人’可言?”亭兰这回又咬定她了! “他偷听我和思麒谈话啊!” 莉桐根本没理会亭兰的刻意刁难,她只想到要是他们夫妻私下的谈话传扬了出去,性格孤傲的思麒岂不是跟着地名誉扫地? “哦?你倒是说说,你听见了什么啊!”亭兰不为莉桐与自己的大阿哥颜面着想,反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为那名男子助阵。 “不可说、不可说!”男子笑着摇头,此刻看来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令莉桐意外的眨巴了好几回眼睛。 “你说!有我在这给你撑腰,还怕有什么不敢说的!”亭兰发起脾气时颇有乃父之风。 “其实没什么要事,我和思麒——”莉桐连忙打圆场。 “格格我在这里问话,哪有你插嘴的余地?给我闪过去!”亭兰大声怒斥,莉桐吓得退了两、三步。 “亭兰,她是你大嫂,别忘了礼教。”男子第一次收起笑容,诚恳的告诫亭兰。 他到底是谁?什么身份? “论礼教,还轮不到你来教我!”亭兰叉起腰,摆出了茶壶状的指责架式。 “成亲后,除了我以外,也轮不到任何人来教你!”男子形貌虽然温文儒雅,但言语中似乎有着不怒而威的气魄。 “你!……给我说!他们在私下喳呼些什么?” 亭兰气得七窍快生烟了,好像自从莉桐嫁进来后,府里站在莉桐那边和她作对的人愈来愈多。这个超级扫把星! “哎!”男子故作语重心长的模样。“思麒刚刚一直在逼问大嫂,洞房花烛夜你干了什么好事。” “啊?”亭兰方才惊人的气势一下子全都瓦解了。“那……那她怎么说?” 男子哀怨的看着亭兰,直到亭兰额角冒出了冷汗,才缓缓打破沉默,“你大嫂先前拚命闪烁其辞,一直逃避问题。可是你也明白,思麒他那种人向来擅长穷追猛打,非得问到真正的答案不可,大嫂被他逼得没办法,就……” “就怎么了?你倒是说呀!”亭兰急得在一旁直跳脚,一张俏脸上也没了血色。 看来她果真如传言一般,怕死了她的大阿哥。 “哎!”男子神情凝重的垂下双眼,再度陷入沉默。 亭兰一语不发,立刻知道了他暗示的结果。她一下子从头顶凉到了脚底,愣在原地惨白了好几秒,才突然间“啊——”的一声长啸起来。 “苏莉桐!你这个坏胚子!天生坏胚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这个大嘴巴!” “没有没有!”莉桐赶紧摇头解释。“我根本没有……” “你有!你有!原来你早就在记恨我!等着报复我!”亭兰恨声喊着。 “别凶她了。”男子挡在亭兰之前温柔说道,“要是让思麒听到了,你的罪状岂不是又得多加一笔?” “你……”亭兰含泪狠狠的怒视她。“我恨你!一辈子都恨你!” 咆哮之后便哭着奔回她的瑞云阁,看来这王府的特色真是“一脉相传”,每个人离去的架式都绝对的惊天动地。倒是家仆们习以为常的各自散去,又留下了呆呆的莉桐和怡然自得的男子相对望。 “你怎么可以让她这样冤枉我?我什么也没向思麒抱怨啊!”她嘟起了小嘴,有点不平。 “呵呵……”他又轻轻笑了。不过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身形又纤瘦俊挺,玉树临风,和思麒的阳刚之美完全不同,但他独具的魅力却也足以和思麒的气势相抗衡。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可是在帮你啊!” “你这算哪门子帮法啊?”莉桐喃喃的绞着两只小手。“完蛋了啦!我一直都不讨亭兰欢心,现在还惹她生气、恨我入骨——” “这样才能制得住她,让她不敢轻易对你动手啊!”他又以手指轻点了点莉桐的额头。“你有思麒这么好的靠山,怎么不花点脑筋妥善运用一番?” 他的笑颜真像阳光,看了令人暖烘烘的。这样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莉桐倒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你是谁?一定出身不凡吧。”莉桐水灵灵的向他问道。先前“小人”来“小人”去的事,她早就忘光了。 男子笑而不语,沉静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回答,“我是敬谨亲王的四子安元卿,荫封‘贝勒’,是亭兰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今后你就直呼我元卿吧!” 请支持晋江文学城。 “这位大姊,请问你们少夫人在吗?”硕王府的后门进来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公子,轻声悦耳的向府中正在赶办杂务的丫环问道。 “哎呀!是苏大宝啊!你来得真不是时候,今天王府要设大宴,大伙忙得焦头烂额,恐怕连少夫人都抽不开身哪!”丫环热切的回答着。 “大宝!啊——真是不巧,怎么这个时候来找少夫人呢?” “大宝,今晚有空你再过来一趟,因为今晚府内有盛宴,铁定会有满桌子香的辣的给你带回去。” 后院一群仆佣一见大宝来就忙着招呼他,倒不是因着他是莉桐的弟弟而巴结讨好他,是他那张人见人爱的俏模样,又善体人意、懂得察言观色,待人彬彬有礼,所以特别得人缘。加上府里的张总管略懂命相之学,曾为秀气灵俊的大宝批过命,说他是王母娘娘身旁的仙童下凡,因而才貌出众又广得人心,将来必有富贵之运,大伙儿因此更加疼惜大宝,简直将他当小少爷一般的伺候。 “府里有盛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大宝坐在石阶上向各忙各的下人们问道。 “是思麟贝勒凯旋返朝了!” “思麟贝勒是谁?” “思麒贝勒的双生弟弟啊!”一个嬷嬷两手揉着面团和他说:“人家思麟贝勒可厉害了!这次西北边境的叛乱,是他头一次上战场,打到哪儿就赢到哪儿,连策凌大将军都十分欣赏他呢!” “准噶尔族数年前就在西北边境频频作乱,此次噶尔丹叛变,皇上便决意一举清除此一外患,以定边疆。思麟贝勒早有奔赴沙场的雄心壮志,就同策凌大将军的正黄旗军奋勇杀敌,战功辉煌。今日班师回朝,皇上龙心大悦,传令将重重封赏,硕王爷简直乐翻天了。”厨子得意的补充道。 请支持原出版社和作者,购买书籍。 可是思麒这边的雍雅苑此刻也快闹翻天了! “你居然私下作画让大宝拿去卖?” “我要养活我爹和弟弟啊!” “住口!你嫁进我家就是我的人,要养活你家人也是我的责任!”思麒眼睛都快喷出火了。“我哪一点亏待你和你的家人?堂堂硕王府的少夫人卖画营生成何体统!” “我匿名作画啊!”莉桐浅啜前日硕福晋送她的西湖龙井,相当陶醉的笑了起来。“这茶好香、好甘美,你也尝尝着。” “莉桐!”思麒眯起了几乎可以杀死人的冷冽眼光。“我在跟你谈身为少夫人应有的尊严,你竟敢跟我扯这些烂条渣?” “你怎么可以随便骂人家?”她指的是那壶西湖龙井。“如果它有灵性的话,一定会被你这种话伤了自尊的。” “你伤了我的自尊又怎么说?” “你太脆弱了。” “苏、莉、桐!”雷霆万钧的一阵吼声,贯穿她的耳膜。 “我没有丢你的脸啊,因为根本没人知道那是我画的。”和他相处两个多月以来,莉桐愈来愈能适应思麒的脾气,再加上元卿暗中私授的“秘招”,她甚至渐渐喜欢上这种沟通方式。因为两人不吵架,就会落得孤孤单单没话讲;而有时不讲话,某种奇异的气氛又会不断的在两人身旁流转。 “够了!”思麒一掌拍上桌面,震得一桌子茶具叮叮当当响。他转身背过莉桐,两人马上陷入沉默的僵局。 “思麒?”莉桐望着他坐在茶几另一边的背影。“不要生气嘛!” 莉桐最怕思麒两件事:其一便是不跟她说话。 “好吧,算我错好了,我道歉。” 什么叫作“算你错好了”?!根本就只是口服心不服的在委曲求全,她一点也没真的认为自己哪里错了。思麒依旧直挺挺的背着她。 “思麒……”她轻轻拉了一下思麒架在桌面上的手臂。 他的火气刹那间全融在那股软甜甜的触感上。虽然她纤纤十指根本动摇不了他结实的臂膀,却完全软化了他刚烈的意志力。 “你不要生气,跟我说话嘛!”莉桐担心的扯着他的衣袖,他的心早就乱成一团。 “我爹性子很烈,他不会用你接济给他的钱,而我必须要替大弟赚点钱啊,否则他去不成私塾读书的。” 原来如此,他还以为莉桐是故意捣蛋。可是她也有不对,为什么有事情不和他商量?难不成她就这么不信任他? “思麒,你回过头来吧,不要这样不说话。”莉桐开始哀求他。骂她无妨,反正她从小就被骂大的;不屑她也无妨,反正她出身下等,被人不屑早已是家常便饭,就是别冷落她、拒绝她。 “哼!”思麒轻哼一声,心中早已软化,却就是摆不下才刚端起的大丈夫架式。 莉桐痴痴等他回头好一会儿,见他没什么动静,实在按捺不下心中的不安,遂起身走到思麒身旁,侧低下头来,当着他的面问:“思麒,你还在生气吧?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消气呢?” 思麒看着她俯在眼前的细致脸庞,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他真后悔上回在羞愤之际,说出了“再也不碰她”的气话。事实上,他话才说出口的当时就已经后悔了,她才十六岁的滑腻雪肤和纯美无邪的面容,一直撩拨着他火热的心,引诱他亲近…… 他的胸膛开始微微的迅速起伏,莉桐见状立刻警觉起来。看他鼻息渐渐加重,她心想思麒一定是看到她一副虎口拔牙、不怕死的德行,愈看愈火大而怒气攻心。 她连忙倒了杯茶恭敬的捧到他面前,“思麒,喝杯茶,别生气嘛!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是你别把气闷在肚子里。我受得起骂的,你尽管开口吧!” 他只想狠狠的吻住这个小女人,非得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教她喘不过气来才行!可是他每次欲火焚身的当头,为什么莉桐总会拨他一头冷水,想到毫不相干的方向去? “混蛋!”思麒恕吼一声,粗鲁的起身离去。一旁捧着热茶的莉桐被他这一碰撞,茶水翻了她一身都是,模样狼狈至极。 “哎!”她不知看过思麒这种愤而离去的背影多少次,每次都只留她一个人在后面哺哺自语。“这茶叶一斤可以养我家人一个月耶,怎么这样就把它给翻了呢?茶若有情也会垂泪的。” 莉桐拍拍胸前被“茶泪”浸湿的地方,仔细回想元卿曾教过她讨好思麒的独门秘招—— 别畏畏缩编的,你是他的女人,不是他的下人! 别跟他拐弯抹角,你心里想什么就坦白说什么! “嗯!对!”莉桐握起了双拳,迎着苑外的灿烂阳光宣誓:“我应该对你坦白一切!虽然说出来的实话你不见得爱听,说不定反揍我一顿,但是‘不久虎穴,焉得虎子’,我就是想要你的心!” 这一番宣言高声公布后,她抓起针红架上的一条手帕,就往思麒离去的方向追去。不过似乎刚刚的宣言太过“坦白”,让她的脸蛋红成一片,连耳根都泛上了色彩。 我就是想要你的心…… 绣芙蓉2003年7月20日更新 秋日近,硕王府内枫红片片,小桥流水也传来微微凉意。府内庭院重重,各个院落各具风格,加上硕福晋精于萧花养卉之道,无论春夏秋冬,府里总有灿灿庭花。叶叶心心可供怡情。莉桐从雍雅苑一路奔来,随着思麒远去的踪影寻觅,一个不留神被飘香桂子挡住了视线,伸手拨去就看不见他的踪迹了。 “思麒!”他走到哪儿去了? “思麒,等我嘛!”莉桐在原地转呀转,连自己来的方向都有点搞不清楚。“咦,我是打哪儿来的?” 这个天下无敌的大路痴! “喂!思麒,你在哪里?”莉桐踮起脚尖张望,整个人几乎隐没在桂花丛里,根本看不见远处光景。 一阵桂香迎风吹起,吹低了花丛疏影。她发觉前方似乎有光影在闪耀,反射着秋阳,散发点点金碧辉煌。她想也不想的就往那方向猛冲过去,府内庭木师傅辛苦修剪种植的桂花丛被她冲出了一整排“人形大洞”。 “思麒!思麒!莉桐一把就抱住那人的背后。那人因腰际上突然攻来一只紧紧圈住他的细嫩手臂,让他呆愣了一阵。 是思麒没错!这魁梧的身子和高度,别说是硕王府内了,就连府外也绝难找到第二人。 “思麒,别生气嘛!我道歉就是了,对不起!” 那人怔怔的看了腰上的小手一会儿,想回头侧看那张埋在他背后拚命道歉的小脸究竟是谁。 “你别再丢下我一人就走,好不好?”她抬起了好水双眸望着思麒。 这撒娇甜美的模样又令那人为之一怔,根本不知该如何开口说明——他不是思麒! “你不喜欢我作画给大宝拿去卖,那我不画就是了。可是我明明向额娘请教了好多关于你的事,我记得你最爱西湖龙井的啊,难不成我记错了?还是我服侍得太差劲了?”她完全认不出自己抱着的男人不是思麒! 那人看着她清艳细致的容颜傻了眼。无论她是否真的做错了什么,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面对这样的可人儿发脾气。 莉桐见“思麒”似乎不再愤怒,就兴致勃勃的继续说下去:“如果你不生气了,我就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那人开始兴味盎然的顺势接下句子。 她先是甜甜的神秘一笑,才从胸口衣襟内抽出一条手帕,递到他的面前。 “这是用我绘的图绣出来给你的手帕。” 那名男子缓缓接过手帕,摊在手上细细观看,但眼神还是三不五时的飘向莉桐,谁教她生得一到纯真诱人的小脸蛋和爽朗的性情。 简直可爱得不像话!那人的胸口又是一阵悸动。 他是不懂女红的,这种女人家玩的针线活儿,他一个大男人哪懂得其中的做工优劣?但他毕竟是长年生在权贵之家,从小到大穿用的全是天价珍品,久了当然略能分辨出东西的精美度与价值感。他看着莉桐绣的手帕,惊讶了好一会儿,不觉心中暗叹—— 真是乱七八糟的绣工啊! “怎么样?好看吗?”她眼中充满兴奋与期待,光看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就知道思麒一定对她的手艺十分“刮目相看”! “嗯,构图很美,意境不错。”但这些都不包括她那种筒直像在缝抹布似的针线功夫! “里头有我的名字喔!”她娇媚一笑。 那人一瞬间又失了神。再次回眸细看图面,努力从一塌糊涂的线堆里,勉强辨识出原有的底图中所要传达的意境。 朱樱斗帐掩流苏, 庭前茉莉, 露滴梧桐。 “苏——莉——桐?”他不自觉的哺哺出声,由图面上的流苏、茉莉、梧桐对诗取韵,猜测她的含意。 当他望向莉桐求证答案的对错时,被她明灿耀眼的得意笑容吸引,情不自禁的被她的喜悦传染,牵动了嘴角。 “呀——!”莉桐惊了一下。思麒笑了?思麒居然会笑?不是嘲笑、冷笑,而是深情款款的微笑,一弯浓眉温柔无限,煞是好看! “你……你喜欢吗?”她有点害羞的低下头,却仍不时偷偷转起双眸多瞄他两眼,那人将这个微妙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喜欢!” 这下子换莉桐的心不知所措了。思麒笑起来实在太迷人了,为何他平日不多对她这么笑呢?看来他真的挺满意她亲手绣的一番心意。 趁他现在心情好,赶快跟他谈条件! “那……思麒,以后你不可以再背对着我生气喔!” “好!”他笑眯了琥珀色的眼睛。 “也不可以一气之下掉头就走,丢我一人在身后喔!” “当然!” 莉桐听了差点儿没高兴得跳起来。“真的?你不能骗我!”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的笑容中渐渐有股邪邪的味道。“可是你一方手帕换我两个承诺,不甚公平。” “啊?那要怎么办?”绣手帕很花工夫的,不说花费的时间有多少吧,光为了绣这幅“宙前风景”,她的手指就已被绣针扎得像针包,到处千疮百孔的。 “我不要再绣东西给你了。”她撒娇的向他坦白。 “我也不要。”他不敢保证下次还猜得出她乱成一团的绣面图样代表什么意思,而且这种手帕只要一条就够了。 “那你要什么?” “这里。”那人手指轻轻点着他古铜色的脸颊。“亲一个。” 莉桐羞得立刻双手掩住了嘴唇。“不要!羞死人了!” “那么一切作罢!” 他马上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莉桐见状又慌了起来,连忙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臂,拚命拖住他。“思麒!不要这样,我听你的就是了!” 他低头看看被他手臂拖着走的莉桐,又眯起了眼睛邪笑。 “真的?” “真的真的!”她拚命点着头。“可是……” “嗯?”又有什么条件? 他剑眉一挑,直勾勾的用眼神询问她,看得莉桐赶紧将脸埋在他的手臂后面。思麒他……他这样挑眉真的很好看!她羞红着脸埋在他衣袖里低语。 “什么?我听不见。”那人见莉桐这个举动,觉得分外有趣。“我手臂后面可没长耳朵喔! “你……”她害羞的微微抬起头。“你太高了,我亲不到……” 瞧她红通通的脸颊,真想咬一口。“好吧,那我低下来就是了。这样可以了吧?”他略微往前倾。 “不行,还是太高了。” “这样呢?”他又往前倾了一点点。 “要再低一点——” “这样?”他再度移动一分。 莉桐娇小得根本还不到他的肩头,他这样一点一滴的弯下身,她拚命跺脚也接触不到他的脸庞,索性伸出双手勾住他的颈项,直接拉他接近自己的双唇。 中计啦!他就是要让这小美人主动贴近自己,这是调情圣手……噢,不,这是一般男子最常使用的手段。 她勾着他的脖子,轻轻的在他左颊上贴上柔软的樱唇。两人距离如此之近,耳鬓厮磨之际,那人顺势重重吻了她粉嫩的脸颊,偷偷吸取她发际自颈间的芬芳。 “啊!思麒,你——”她双手用力推开他,立刻抚着被他鼻息进犯的颈窝,像是被他的气息灼伤了似的。 看她被自己逗得七上八下,男子不禁满意的笑了起来。 “贝勒爷,您在哪儿?亭兰格格在找您啊!” 远处传来仆人们的召唤,莉桐自觉此刻的神情见不得人,准备快步离去。转身之际,却又悄悄回头看了那名男子一眼—— 他两手环抱在胸前,正英挺伟岸的笑着目送她离去。这般光景让莉桐心里燃起了一种很奇异的情绪,软软的、暖暖的,好像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不要忘了你的承诺喔!” “永志不忘! 莉桐盈盈双眸又瞧了他好一会儿,才快步远去,没入一阵阵桂花芬芳里,只留下谈谈香气。 那人这才把掌中握着的手帕再次端起。 “苏——莉——桐。” 他沉醉一笑,将手帕放在鼻前,似乎嗅得到它方才置于莉桐胸前的梦幻气息。她很不同,和他以往接触过的女子都不同,有点儿傻、有点儿纯,有细腻的一面,也有大而化之的一面,尤其是她痴痴凝望着自己的容颜。 “思麟贝勒!”他的随身亲信终于找到他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思麟贝勒,亭兰格格她一直在找您!” “我知道。”他将手帕收入衣襟内。 “您快回房梳洗更衣吧。一身甲胄,风尘仆仆,要是格格瞧见您这模样,一定会责怪奴才没将您服侍妥当。” 思麟闻言愣了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连亲信都看傻了眼。“思麟贝勒,奴才说了什么笑话吗?” 那个小丫头!迷糊蛋!就算她分不出他和思麒这对双生兄弟谁是谁,也不该采到错把武将当文官吧!他才刚凯旋归来,一身战袍,思麒怎么可能会在平日做这身打扮在院中漫步? 他仍止不住愉悦的笑声,重重拍了亲信的后背。“走吧!就让你好好的尽忠职守一番,把我打理干净。” “喳!”亲情快活的回答着。 思麟载满欢喜的心情而去,右掌却温柔的抚着胸前衣襟——藏着莉桐手帕的秘密之所,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又好像有什么事早已悄悄起了头。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莉桐又迷路了! 她只顾着逃离令人尴尬的场面,却没注意到自己跑到了什么方向。四处的院落十分肃静巍然,无人随传,像是刻意被人支开后的场面。她东看西看,实在不知道要从哪里才能转出去,便漫无目的地向其中一幢走去。 好像有人在私语!莉桐在路经某扇窗时,听见里面有窃窃私语声。探人隐私的事她没兴趣,但是不向人问路她又走不出去,就在伸手准备叩门时,里面的一句话止住了莉桐的动作。 “思麒一定得娶佟家格格才行! “可是硕王爷,您要一位格格当思麒的侧室,布衣女子为正室,行得通吗?” “哎!”莉桐认得出那是硕王爷的声音。“行不通也得行,就是一定要佟家格格入我硕家的门,否则月轩居士的画就全泡汤了!” 月轩居士?画?这跟佟家格格的亲事有什么关系?而且这“月轩居士”……莉桐趴近窗榻凝神倾听。 “要思麒休了苏莉桐吗?”与硕王爷交谈的人说了令她浑身僵硬的一句话。 “休了她也罢,逼她退为侧室也罢,反正就是不能得罪佟王爷就对了!”硕王爷狠狠的下了这个结论。 “逼她为侧室这法子不妥。”那位陌生人开口。“以佟王爷的性情,他绝不会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去坐别人‘让’出来的夫人位置,更何况是让自出身平民的老百姓!” “那就休妻!” “呵呵……”那陌生人发出了令莉桐觉得十分耳熟的笑声。“休妻也得有理由啊,这不是您想休就休的事。” “哼!”硕王爷的专用笑法。 “我虽没见过那苏莉桐,但据目前听到的传言,大家对她的看法似乎都不坏,倒是她的来历我觉得颇有问题。”那人冷冷的分析着。 “一个乞丐老头的女儿有啥子问题!”敢情硕王爷连这一点都不屑探听。 “呵呵……”莉桐闻声一愣,确定她真的听过这笑声,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硕王爷,您若想让思麒休了她,这可就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房内突然一阵寂静,不再有任何交谈。莉相趴在窗接上早就冷汗淋漓,湿透了内层的衣裳,紧张得连口水也不敢咽下去。 “哼哼,”硕王爷阴沉的缓缓低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那一句突然加重音量的“辞”字,连同房门同时被踢飞出去,莉桐霎时倒抽了口冷气,软趴趴的滑坐下来。 只见硕王爷巨大凶猛的身形自房内跨出,站在她的跟前,两眼闪着一触即发的暴怒,紧紧握着的大拳喀喀作响,每个指关节都散发着骇人的杀气。 “你胆敢偷听我们的谈话?”硕王爷咬着牙,从齿缝间温怒的质问。 “不是,我迷路了……”莉桐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就瘫坐在地上回话,抓着窗峰的那只手早已渗满了汗。 “放肆!还敢狡辩!”硕王爷怒喝一声,立即下令:“来人哪!把苏莉桐给我拿下,禁闭在雍雅苑中,不许她踏出苑外一步!等二贝勒今晚的洗尘宴过后,我再好好的惩治这家伙! “喳!”远处众传卫们威声震天,莉桐脸上的最后一滴血色也没了,脑中一片混乱,就被侍卫们粗鲁的架了出去。一句凛冽的话不断在她耳中震荡——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第四章 硕王府为二贝勒思麟办的洗尘宴,通宵达旦,歌舞喧天。硕王爷向来好大喜功,所以广邀宾客,整个王府门庭若市,就连街坊百姓也都张灯结彩,同庆太平。 思麟一向最受不了这种场面,觉得领兵作战比应酬寒喧自在多了。作战只以敌人为目标,应酬的目标可就不只敌人了,不但有小人,也有“大人”,还有女人!他目前一概敬谢不敏,暗中和亭兰、元卿串通好,三人打了手势就悄悄溜出去了。 思麒并不在他们的同行计划内。 “为什么不让他来?元卿问道。 “干嘛让他来!”亭兰霸气的说着。“每次他在就只会欺负我,现在又娶了个讨人厌的扫把星,夫唱妇随,两人联手对付我。” “哎哟!”思麟政作闪躲状。“好大的火气,连我都被星火灼到了!” “烧死你这个大浑球、大情圣!”亭兰边笑边用手指不停的戳思麟,逗得他哈哈大笑,两人打成一团。 元卿不加入他们打打闹闹的阵容,坐在月夜亭中轻轻摇扇,驱散酒意。 “闹够了就快谈正事吧。”元卿气定神闲的交代一声。 “什么呀?”亭兰以为他们不就是为了溜出来透透气的,还有什么正事好谈。 “够老练!不管我打什么主意,你都有办法识破。”思麟欣赏的笑着元卿,翻起衣摆,立即在他身侧的石椅坐定。 “会认为我老练的人也必然老奸。”否则怎么猜得出我底牌的花样?元卿斯文的呵呵笑。 “你们在耍什么把戏啊?”亭兰最不爱这种话中有话的对谈。 思麟眼神一转,元卿立刻收扇,因为他知道思麟必有大事商量。不过通常他们这群“恶魔党”商议的大事,绝对不是什么军国大事或舞文弄墨的风雅之事,而是玩些搞得大伙鸡飞狗跳的事,然后自己做壁上观、看好戏。鼓掌喝采。 这叫“运筹帷慢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此乃“恶魔党”大头目思麟、二头目元卿联手制定的党纲之一! “我对思麒的媳妇莉桐很有兴趣!思麟的眼中闪着火热的色彩。 “二阿哥!”亭兰忍不住动气。“干嘛提那个扫——” “嘘!”元卿左手一闪,用扇子点住了亭兰的红唇。“继续说。”看来元卿对此事也很感兴趣。 “那个莉桐我今日下午就见着她了,但她似乎不知道思麒有我这个双生弟弟的事。”思麟认真说道。 “她是不知道啊!”亭兰斜眼不屑的回答。“她嫁进来的时候你又不在府内,哪会知道你这号人物的存在。” “没人跟她说过吗?”思麟有些意外。 “干嘛跟她说,她又没问。”亭兰一副冷言冷语的模样。 思麟皱起了眉头。“难道她在府中连个闲话家常的对象也没有?” “大阿哥吧!她哼了一声。 “思麒他哪会跟人聊天!他那种性格只懂得发号施令,什么时候跟人聊得起来过?”思麟神情有些激动。 “你想和她‘聊聊’吗?”元卿坏坏的笑了。 思麟瞟他一眼,故意嗲声噬气,像个大姑娘似的抬起“莲花指”推元卿。“讨厌!人家的心思都被你摸透了。” 还好元卿是个练家子,迅速闪过思麟推过来那一指,否则依思麟过去的作为,他这笑吟吟的一指要是点到了身上,保证立刻拆筋解骨、痛不欲生。亏他是个男子汉大丈夫,精于点穴、工于武艺,却老拿这两样本事陷害无辜“忠良”! “你想怎么个‘聊法’?”元卿愈笑愈开心。 “嘿嘿!”思麟娘娘腔的回答,“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我这画眉的手法合不合潮流?妆上得美不美啊?” “哈哈……”元卿被他眨呀眨的双眸逗得乐不可支,但仍不减好奇之心。“你……你想装成姑娘,和她大玩女人们闲喳呼的游戏吗?” “非也!”思麟话锋一转,鹰般的利眸流露鲜艳的色彩。“我想要她!”他一下子切人重点。 这句话可吓到了亭兰和元卿,一个不留神,元卿手上的扇子就“啪哒’一声坠至地面。他很明白思麒绝不是在打哈哈,别看思群一副玩世不恭、嬉笑胡闹的模样,一旦他认真起来,绝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当初他决定要随策凌大将军一同出征时,也是令全家人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可是他做到了! 他们这群“恶魔党”虽然诡计多端、无“恶”不作,但从未做过伤天害理、违逆伦常的事。思麟想要莉桐?这件事非同小可! “怎么个要法?”元卿也立即收了玩心,正经起来。 “就从她不知道我的存在这方面着手。”思麟严肃的进人主题,也就是约他们出来聚会的主要目的。 “我明白了。”元卿点点头,沉下双眸。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什么也听不懂。”事兰有些慌张,因为她也感觉到事情不对劲。 思麟这回是玩真的! “我的意思是——”思麟转向亭兰,仔细的解释给她听。“莉桐不知道我是思麒的弟弟,所以极有可能错把我当成思麒,我们不妨将错就错,就让她将我误认为她的丈夫。就算她曾经听说这王府里有个二贝勒也无关紧要,因为她知道了思麒有个弟弟,却不知道这个弟弟生得和她丈夫一个样儿!” 亭兰两眼直直的盯着思麟许久,才结结巴巴的开口:“你是说……就让她被你和大阿哥两个人要得团团转?” “表面上是这样没错。” “什么?”亭兰无意识的握紧小手。 “所以你和元卿要帮我个忙,在我和思麒必须同时出现的场合,替我安排个不在场的理由。例如用膳的时候,我就不可能和大伙同桌亮相,否则让莉桐知道思麒有个一模一样的双生弟弟,日后更加小心谨慎、处处提防,那我岂不就没戏唱了?” 亭兰愣在那儿,说不出话,只是一直缓缓的摇着头。“我不懂你说的话,我不懂。” “你哪里不懂?”思麟温柔的问她。 “不懂不懂,我全都不懂!”她突然气愤的捶着石桌。“我只知道你在陷害莉桐,让她不贞!她压根儿就不知道你长得和大阿哥同一个样,你居然藉此戏弄她、占她便宜,这根本不是你的作为!还有,要是以后莉桐有了身孕,你说这孩子会是你的,还是大阿哥的?” “你想到哪儿去了?”换思麟暴躁起来。“我会做那种下流的事吗?” “那你想怎么做?”元卿依然冷眼看事。 “我顶多也只是藉思麒的名义带她出去逛逛,在家中陪她聊聊天打发时间。”思麟再度皱起眉头,严正声明。 “那种事要你来做?大阿哥他自己来不就成了。”亭兰打回他的论点。 “思麒可曾做到?”思麟的眼眸变得异常深造。“我和他同胎出生的,他是什么样的性子我会不明了?亭兰,我问你,这府中庭园谁和她同游过?府中的人谁为她引见过?谁和她聊过?谁知道她的性情如何?谁问过她嫁过来至今心境如何?可还适应?你问过吗?” 亭兰被思麟这一连串咄咄逼人的问题问得无话可说,这些事的确从没有人做过。 “那么你以‘思麟’的身份照顾你大嫂就可以了,何必要冒充‘思麒’呢?”元卿淡然问道,又摇起了扇子煽凉。 “你想思麒那个醋坛子会让我们这些‘男人’去接近她吗?”思麟冷冷一笑。 没错!思麒的醋劲是超级有名的,这点元卿当然明白,所以他每次和莉桐碰面,都很技巧的避开了有思麒在场的场合,以免思麒误会。 “二阿哥,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换亭兰尖锐的追问。 “你又为什么要刻意冷落她、排斥她?”思麟反倒好奇的打量她。 “二阿哥,连你也开始站在她那边跟我作对!’亭兰气得站起身来用力跺脚。“为什么大家都只关心她,全都不疼我了?” “胡说,二阿哥疼不疼你,你会不明白?”看来这个平日被惯坏的小么妹独占欲相当强!“莉桐才刚嫁进咱们家,对人家客气、善待人家是身为硕家人应有的气度,可是我疼你的程度有哪个女人比得上?啊?”思麟露出了顽童一般的笑容。“再说我这么做,莉桐她在府内过得开心,我们几个也玩得尽兴。我说我的宝贝格格啊,我这么好,已提个游戏给你解闷,你还不肯领情吗?” 思麟轻轻拧着亭兰的脸颊,逗得亭兰好不开心,一下子娥眉大展,快快乐乐的被他哄回房歇息去了,留下他和元卿两人无言对坐赏月。 良久—— “骗子。”元卿突然冒出一句,挑破夜色如水的静说。 思麟双臂环抱胸前,眺望远方,“我没有骗亭兰。” “我没有说你骗亭兰。”元卿悠悠摇扇,双眼低垂。“你骗的是自己!” “哈!这本来就是个骗局。”元卿停下扇子,凝视思麟比星夜更深送迷离的双眼。“这场游戏你玩不起的,思麟。” “幄?”他习惯性的挑起了左眉。 “你方才说得是很冠冕堂皇,但是重点只有一个:你爱上她了。”元卿脸上挂着一抹极淡的笑容,仿佛自己内心也有某种切身感受。“千辛万苦编了那么多理由,就只为了能以‘她的男人’的身份跟随她左右。”没错,他要的不是“大嫂”,而是他的“爱妻莉桐”。纵使这是个自欺欺人的梦境,思麟也在所不惜,只要能与自己所爱的女人亲近,花再多的工夫也是值得的。思麟只是希望再次被莉桐深情款款的环抱着,再次分享她纤细的情意,再次看见她因自己的承诺而雀跃不已。他下意识的又将手抚在胸口,胸前衣襟内仍细细收苦恼着那方手帕。 他不敢拿出来看,深怕这一看会使内心波涛汹涌的狂潮更加泛滥…… 朱樱斗帐掩流苏, 庭前茉莉, 露滴梧桐……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思麒早在宴会中途就藉故离席,心里一直惦记着被他阿玛软禁在雍雅苑的莉桐,脚步飞快的奔回房去。沿途遇见的仆人都还没来得及向急急赶路的大贝勒哈腰恭送,只见他影子一掠过,人就已经奔到大老远去了。 一进雍雅苑,他的眉头就深深的锁了起来。莉桐还是跟他下午离去时的模样一样,缩在内房的角落里吸泣,小厅外摆了满桌他命仆人送来的佳肴,显然她动也没动过。 “好了好了,起来吧。”思麒心疼的拉她的手,想把她拉出阴暗的角落。 “不要!”她猛然抽回手,又恢复原来瑟缩的坐在角落里的模样,拚命掉泪。 头一次看到她耍脾气! “你窝在那里做什么?出来!”思麒再次伸手过去。 “不要不要不要!”莉桐突然像只狂野的小豹,两只爪子死命挥舞着,像只受了伤的困兽,拚命保护着最后的领域。 “莉桐,你……”思麒努力的想把她拖出来,奈何她张牙舞爪的奋力反抗,还没来得及拉她出来,脸上、手上就已经纷纷挂彩。 “呜……”她一旦停下手来,就会回复原来哭泣的状态,两颗大眼睛泪水汪汪,很哀伤很哀伤的看着他。 原本想吼她两句的思麒,在这短暂的一瞬间心软了。 思麒认命的陪她一同坐在角落地板上。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未“卑屈”到这种地步,莉桐算是第一个让他如此迁就的女人。 她呆呆的看着他,一时忘了哭泣,泪珠却仍晶莹的挂在脸上,剔透纯净。思麒做了一个他想都没想过的动作,吮掉她脸颊上的泪珠,一滴一滴的轻轻吻吮。每吮走一滴,他就会凝视她一次,之后再吮走一滴。 她傻住了。 突然间,她被思麒的巨掌拉入怀中,整个人被困在他强健的身躯领域内,紧紧的贴在他胸前,动弹不得。因为思麒可以藉此避免尴尬的场面——他脸红了! “不哭了吧?”思麒仍旧的把她压在胸前。 “嗯……”莉桐虚弱的贴着他的胸膛回答。 “好,那就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偷跑到阿玛的书斋窃听?” 思麒本来想开口讲些安抚她情绪的话,哪知嘴巴不听使唤,又只顾掩饰热情而说出了冷冰冰的话。莉桐原本逐渐心悸沉醉的浪漫情怀,一下子被他降温到冰点。 “我不是要刻意偷听。” “那你去那儿做什么?” 又开始开堂审案了。她被思麒压在身前,看不见他关心而深情的面容,他也看不见莉恫的失望和落寞。 “我迷路了。” “迷路?”思麒不觉加重了口气。“你都进门多久了,还在迷路?” 莉桐不语,但从思麒按着她的大掌上传来微微的颤抖,他就知道她又开始掉泪。“好了,别哭,我不是在责备你。”他又手足无措起来。 “我不是故意要迷路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转到那方向去的。” 她愈哭愈伤心,完全回复先前的状态。 “好好好,我知道了。” “我也不是故意要偷听王爷的谈话,我只是想找人带我回来。”她的泪水又哗啦啦的流下来。 “你……”思麒这下子可不知该如何收场,推开她,两手抓着她的肩膀摇晃,“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你就别哭了! “你……”她被晃得有点头晕。“你会休了我吗? “休了你?”思麒嗓门突然吊高。 他根本来不及问到答案,就被莉桐可怜兮兮的神情反问回来:“你会不会休了我?会不会?会不会?” “你说这什么荒唐话!我干嘛要休了你?”换他被逼供。 “如果是王爷要你休了我呢?思麒,你会不会照做?”她泪汪汪的问着,那双迷蒙的眼睛像是有魔力般会穿透一切,直问到他的心坎里。 “不会!我绝不会休了你!”他口气略微火爆。“你是我娶回来的妻子,没有人阻止得了你进门,也休想有人能撵你出去!你是我的人!” 莉桐的心猛然一跳。“真的?……” “真的!”思麒神情十分严肃。“我根本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休妻,也不会让你有任何被我休掉的机会!” 真的?莉桐木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好像刚才听到了来自天上的仙乐,整个人轻飘飘的,像飘浮在云端上。 “我可以一直留在你身边?” “我不会放你走的!” 明明是充满威胁与压迫感的话语,莉桐却觉得自己一直游荡不安的心,似乎得到了强而有力的依靠,可以让自己不再惶恐、不再忧虑。 “你别把阿玛软禁你的事放心上,阿玛他主观很强,只要他瞧不顺眼的人就一辈子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看。” 莉桐轻轻摇头。“我只怕你不要我,王爷再凶、再看不起我,我都不介意。” 思麒刹那间感觉到胸口一阵抽动。她楚楚动人的模样,脸上虽然不再有泪,但那双被泪水浸过的眼瞳、湿润的长长睫毛,在在挑逗着他的心。 “我不会不要你的。”他柔顺的回答。 “真的?”她又习惯性的偏着头追问。 “嗯!” 莉桐突然间妩媚的笑了。“就像你上次说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嗯?”思麒觉得这句话来得有些怪异,他“上次”有说过这句话吗?不过他根本无暇深思,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那张娇美的脸庞上。 “我喜欢你,思麒。”她羞怯娇滴的说着,眼中却蒙着一层阴影。“虽然我在这个家中很孤单,虽然我明知你不喜欢我,可是还是请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像我们曾做过的约定,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你在府里过得这么委屈?”思麒被她的话激起了澎湃狂澜,让他失去了平日的敏锐度与判断力,听不出莉桐话中充满怪异。 “不委屈。”莉相认真的看着他。“没有人能让我伤心。” “那你方才为何一直哭个不停?” “因为你。”莉桐轻柔的声音已近似耳语。“我每次伤心、失望都只因为你,所以府里的人待我好不好,我一点感觉也没有,我只在乎你能不能多喜欢我一点。” “我……”思麒的心猛烈的跳动着,开口的声音充满受困于清欲的嘶哑。“我不曾说过我讨厌你。” “可是我一直都好害怕……”她犹豫了一下。 “怕什么?”思麒的身子向前微倾,与她的距离更近一分。 你心里想什么就坦白说什么! 元卿曾授予她的秘招给了她勇气,不再游移不定。“我好害怕你嫌我烦、嫌我笨,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改变自己,怎么样才能讨好你。” “不必——”思麒与她同坐在地上,娇小的她完全被他囚在双臂的一小方天地内,仰着纯稚的脸庞深切的看着他。“你用不着改变自己,也不必讨好我。”因为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我爱煞了你这可人的小东西! 后面最该说的那两句,被思麒身为男人的尊严梗在喉头,始终不让莉桐了解他内心痴狂的真相。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讨好你?”她急切的追问着,不自觉的更加逼近思麒。她原本蟋坐在思棋两条长腿之间的身子,因这微微的倾近,引发他男性本能莫大的骚动。 莉桐见他缄口不语,便忙着接下去问:“思麒,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你有什么嗜好、喜欢些什么,我都好想知道。我好想多了解你,可是为何你什么都不说?” “你呢?我又何尝不想多了解你。”老天!他的嗓音被欲火灼烧得干涸沙哑。 成亲之前,这对男女从不认识彼此,在成亲两个多月后,才第一次了解彼此的想法,一种陌生的情愫迅速萌芽。思麒平日冷漠高傲的视线凝聚在她脸上,变得火热而神秘,令她无法移开双眼。莉桐仿佛被吸进他那两泓深不可测的琥珀色眼波中,被他强烈的阳刚气息所席卷。 她发觉思麒的眼眸似乎会随情绪而变色。通常他的双眼是晶莹透明的琥珀色、冷光慑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例如生气时,就会渐渐泛起深送的色彩,像是神秘的两潭湖水,散发异常的气势。生气时他眼珠的变化她见只过,但是除了生气之外,最教她又爱又怕的,就是这种状况——当思麒贴近她,或一语不发的凝视她,以及上次亲吻她时,他的眼眸都会如此变幻,但是比生气时的感觉更加魁惑人。 她不自觉的燥热起来,两人无言凝视的亲呢气氛使她神经紧张,这才发觉自己和思麒的距离似乎太近,便往后移动自己的身子,好与他保持一点距离。这一退,却被思麒圈在她背后的手臂挡住。 “思……思麒?”莉桐被背后传来的隐隐力道推回他的怀里。 “你不是被阿玛吓哭的,而是怕我休了你才哭吗?”他将莉桐的娇躯贴在自己的胸膛上,紧紧密合。 “嗯……”她虚弱的回答着。她只能靠在思麒肩上仰头回答他,与他柔情迫人的脸庞仅仅一线之隔。 “你怕的似乎不只这个。” “那……还有哪个?”她被思麒的鼻息拂乱了思绪。 “你来告诉我吧。”他沉重的吻突然覆上莉桐的双唇,紧紧圈着她的那双强健手臂丝毫不给她逃避的余地。 思麒深入而饥渴的吻她,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抗拒,而他也没有立即中止的意思,反而愈来愈热情,使她完全陷入不可知的陌生情感中。她不但不想反抗这份奇异的感觉,反而希望内心渐起的愉悦沉醉能持续到永远……她所有的思想都在这份缠绵中瓦解,连思麒什么时候离开她的双唇,她都不知道。 他爱极了她未经世事的纯真反应,那双迷离的美眸与酡红的脸颊、浅促的喘息,让他确实感觉到自己是她唯一的男人,也只有他能独享她娇羞之际令人倾醉的神情。 “为什么你老认为我讨厌你?我待你真有那么差吗?”他的手指挑弄着莉桐柔嫩的耳垂。 如果你能一直这么温柔待我就更好了! “你待我……应该不差吧,因为我看你对全家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私底下待我却完全和在人前两个样儿,常常爆发出人意料的……举动。”莉桐害羞的将脸埋进他肩窝。 “丈夫都是这么对待妻子的,你难道不知道?”他仍不肯放过躲进他肩头的小脸,低头以唇吻吮着她的耳际。 “不……不知道,你派来打点婚事的嬷嬷没告诉我这些。”她被思麒的气息追逼得无路可逃,完全陷人他的鼻息,以及他臂膀阳刚的体味中。 “你娘呢?她也没教你吗?” “她在我小弟出世没多久就过世了。” “小弟?是每次来这里领取伙食的少年?”他吸取着莉桐幽幽的发香,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轻声耳语,室内弥漫着甜腻的情思。 “不是的,那是我大弟苏大宝,我小弟苏小宝在六岁的时候,就因为生活穷困而被爹卖进戏园子里了。”她淡然说道。 “卖进戏园子里?”思麒意外的看着她低垂的脸庞,抬起她的下巴问:“你家的生活真的苦到这种地步?” 莉桐看到思麒关切深锁的眉头,不知为何,心中竟涌起一股暖流。“已经苦习惯了,自然就不会觉得苦。” 思麒疼惜的深深望着她。“我明早就差人把他买回来,让你们一家团聚。” “不要,思麒。”她心里的暖流开始翻搅,隐隐激荡。“小宝现在日子过得很好,在戏园子里有自己发展的一片天,就让他自个儿去吧。” “王府里有养个戏班子,如果他爱唱戏,到府里来照样可以一展长才,你们姊弟也可以彼此照应。” 莉桐愣愣的看着他,内心的暖流翻涌到眼底,化为串串珠泪。“思麒,不用的,真的不用……”她轻轻摇头。 “莉桐?”他担忧的看着她,却看见她泪中含笑。 她不知该如何把此刻内心强烈的感动化为言语,纤纤玉手环抱住他的颈项,心中充满喜悦却止不住清清流下的泪。 “思麒,谢谢,我……”她咬住下唇,以免情绪泛滥到无可抑遏的地步。 “我什么都还没帮你做,哪有什么值得你谢的?”他也轻轻反抱勾着他脖子颤动的娇软身躯。 “你不用为我做什么,真的不用。只要你有这份心意,我就满足了。”她的脸颊紧贴着他的耳鬓,温热的泪湿润了思麒颈间最敏感的部位,再度刺激他炽热的欲望。 “我也是啊!”他按抚着莉桐后脑的秀发,解下她的发夹,让她一肩柔丝如缎的长发流泄而下。“我也不需要你刻意的讨好、改变。你就是你,保持你原有的模样就好!我要的就是这样的你……” 思麒最后的几个字全含在他狂乱的拥吻之中,他的手来回摩拿着她颤抖的背部,和有力的吻结合成一股强烈的火焰,激起她内心深处的奇异火花。她感觉到自己无法抗拒一股由体内释放出的情感,只觉得自己愈来愈虚弱,任由思麒左右。 他轻柔的将莉桐放倒在波斯地毯上,用温暖而潮湿的唇覆住她的小嘴,轻轻的吻缓缓加深。他的手早已灵巧的解开莉桐的衣襟,他的吻一点一滴的顺着她柔细雪白的颈项滑下……这份甜美的触感是他期盼已久的梦,他现在就要她! 今晚他将要让莉桐由处子之身,真真实实的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他的少女新娘、他永生永世的妻子! 这是他新婚当夜就该实行却延宕至今的重要过程。 “思麒贝勒!思麒贝勒!” 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乒乒乓乓不断的捶着,呼声连连。“思麒贝勒!求求您快出来啊,大事不好了!” “噢——”思麒懊恼的将头猛地理人莉桐发丝内,气狠狠的捶了地板一拳,吓到了沉醉在情欲中的莉桐。 “混帐东西!给我退下!”思麒向门外的奴仆咆哮,不仅震慑到可怜的通报者,连在他身下的莉桐也被他吼得眼冒金星。 “思麒贝勒……”门外的奴仆又急又怕,听那声音似乎都快掉下泪似的。“求求您快到宴会厅去吧,王爷命令我一定要尽快请您过去,有大事发生了啊!” 思麒用力闭紧双眼,努力控制住自己狂暴的怒气与激情。 莉桐也只能盯着他瞧,不知该如何是好。 “思麒贝勒……” “知道了!我这就去!他倏地起身,在大步迈向外厅的途中调顺了气息,也迅速扣好了衣襟,头也不回的就“砰”地一声甩门而去,根本不瞧莉桐一眼。 当然不能瞧!他费了好大的工夫才由情欲狂焰中回复理智,要是不小心再瞄见他身下娇弱的小美人一眼,恐怕门外的奴仆喊破了嗓子也请不动他。 莉桐呆呆的自地上坐起,捉紧了方才被思麒解开的衣襟。 前一刻的他柔情似水,下一刻狂热如火,再一会儿又冷酷无情的转身就走。 思麒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在尚未找到答案之前,莉桐光倒回床上了。等好好睡一觉之后,理清这混乱一日的思绪再说吧! 第五章 从洗尘宴那夜至今,莉桐有两天都没见到思麒,就算询问福晋等人,也仅是一句“不劳费心”敷衍过去。她明白福晋的意思,男人们有他们的世界要搏斗,女人们该做的事就是静心等候,全力服侍。可是莉桐要的不是这个,她想时时刻刻都跟随在思麒左右。虽然有她在思麒身边不见得有助益,至少在思麒需要她的时候,她可以随时支援。 烟锁秦楼, 唯有楼前流水, 应念我终日凝眸。 看来今天又是一人独自消磨的孤单日子了。 莉桐闲步小桥流水间,冷不防的看见远处向她走来的亭兰,还来不及匆匆溜走,就被亭兰逮住。 “莉桐!你要去哪儿?”亭兰笑吟吟的拦住她,令她心生寒意。 “没去哪儿,只是……那里的花比较好看,想过去瞧瞧。”笨,连说谎都缺乏技巧! “莉桐,”亭兰瞅着她坏坏一笑。“你不会是在躲我吧?你要去看花的方向只有奇石,根本没有花呀!” “啊?”莉桐尴尬的与她对立,两手不住的绞扭着。 “我听丫环说你偷溜到威武阁,窃听阿玛的密谈而被罚软禁是真的吗?”亭兰好奇的问着。 “是……是被罚软禁没错,但昨天张总管就来通报我说禁令解除,一切没事了。”她乖乖的回答亭兰的盘问。 “你当然没事,我大阿哥可有事了!”亭兰不屑的哼了一声。 “思麒?思麒怎么了?” 亭兰最爱看莉桐被她吓得慌张失措的样子,故意兜了她老半天,才没事似的回答:“详细情形我是不清楚啦,不过前两天阿玛有要事商谈,夜召大阿哥,没想到他一进堂内,放着紧急大事不管,劈头一句就要阿玛解除对你的禁令,接着两人就是掀桌子、摔椅子的。老戏码了!我从小看他们打到大,真没意思。” “那思麒呢?他现在人在哪里?我已经有两天没见到他了。” 亭兰甩开莉桐急切握住她的小手,露出厌恶的表情。“我不知道啦!他们办他们的事,与我何干?再说他们彻夜商谈、出府洽办是常有的事,谁像你动不动就大惊小怪!” “是吗?”莉桐失望的垂下头。 “喂!”换亭兰兴致勃勃的贴近她。“你真的偷跑到我阿玛的书斋去吗?” “不是,我只是迷路。”莉桐头垂得低低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讲起话来也有气无力。 好想见到思麒…… “阿玛在和谁聊天啊?”亭兰兴奋的问。 “不知道,我只站在门外,没过去看。”她每讲一句就叹口气。 思麒该不是为了替她出口气,反被王爷处罚了吧? “他们是不是在谈画的事?” “画?”莉桐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才突然像被人惊醒似的瞪大了眼睛。 对了!画! “亭兰,你也知道月轩居士的画?” “月轩居士的画早就是咱们上流人土公开的秘密,我怎么会不知道!”她很狡猾的回答着。 月轩居士是当朝有名的一代宗师,画工深厚,写情写景、写实写意无不神妙。十多年前,皇上有意招揽他入朝为官,专司官中画院之职,却被他婉拒。三度召见不到,惹得皇上勃然大怒,降罪予他,使得颇负盛名的天才画师沦落为一文不值的下层百姓,他的画卷并多数已在当时遭官吏焚毁,少数流传在权贵之手成为私藏珍宝。后来有传言月轩居士仍未封笔,而是弃绝名利,垂钓清流,归隐山林去也,偶有一、两幅画卷问世,王公贵族无不私下竞购。 “看来你这做画卷买卖的人也清楚月轩居士的事嘛!”亭兰椰偷的笑看她。 “嗯……啊?”她有点心神不宁。“是啊!” “那你也很清楚大阿哥非娶佟家格格入门不可的事罗?”亭兰不怀好意的笑了。 “佟家格格?”莉桐的精神全被震回来。 前两日她在王爷书斋外听过类似的话,月轩居士的画和佟家格格到底有何关联? “走吧!”亭兰转身背着她说。“我带你去瞧瞧大阿哥非娶佟家格格的‘理由’!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好!”莉桐马上追上前去,像完全遵循主人指令的小狗,亦步亦趋的的跟在亭兰快活的脚步之后。 或许莉桐太想知道王爷硬要佟家格格进门的原因,也可能是她难得见到亭兰心情好,主动和她搭讪,还和她闲聊到重要的大事,竟然忘了留心她们正前往的方向。等她发觉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她们竟然溜到王爷的威武阁! “亭兰不……” “嘘!你小声点。”亭兰狠狠的回头暗斥她。 这就是上回莉桐迷路闯入的书斋。就在这门外,她被王爷吓得瘫坐在地,还被他下令禁足房内。 时值午后时分,府里的人各干各的活,威武阁周围无人守卫,一片寂静。 “亭兰,要是王爷发觉我们偷偷跑进来,铁定会被重重惩罚的,我们还是快回院子里巴! “发觉个头!阿玛和大阿哥今早就出府夫了,哪会发觉我在搞什么鬼。”她轻轻推开门,一面还不忘回头吓莉桐两句,“倒是你,要是再这么婆婆妈妈的,就不让你看阿玛一定要让佟家格格进门的秘密!” “唔!”莉桐马上紧闭嘴巴,努力点头。 只要是和思麒有关的事,她一定把它放在最前头,其他的事一概敬陪末座,所以要整她很容易,只要搬出和思麒有关的事做引子,不怕她不上钩!随你怎么捉弄她,她都不会在意。或者应该说,当她一颗心全系在思麒身上时,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计较其他的事。 嘻!元卿分析得果然没错!亭兰私下窃笑。 偌大的书斋正厅里,就这两个鬼鬼祟祟的小人影在里头模来摸去,其中还不时有“我们还是回去吧!”以及狠狠的“嘘!”声在里头回荡。 莉桐害怕的扯着亭兰的衣袖,除了换得亭兰的白眼外,一点阻挠的作用也没有。 亭兰终于在侧厅的桌旁停住脚步,莉桐紧紧挨在她身后。午后静谧的书斋,秋阳暖暖,照得满室光华,窗外花影扶疏,悠悠鸟难,可是被硬带进书斋里的莉桐却浑身直冒冷汗。 “喏,这就是大阿哥非娶俺家格格的原因!” 亭兰指着墙上挂着的长幅画卷。 “归……归人归路?”莉桐刹那间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幅画说道。 亭兰也被她吓了一跳。若说莉桐是因为家中做婊画装卷生意而对书画方面小有见识,这也还说得过去,但是能知道月轩居土此人,又能喊出他画作标题的,绝非等闲之辈。 “嘿,亏你识货!”亭兰不甘示弱的说着。“这是月轩居士近期的‘飘泊四帧’之一。我阿玛他还珍藏着月轩居士被降罪前的花鸟图集,宝贝得不得了!佟王爷和阿玛老在争相收购他的画作,连自己儿女的亲事也扯上去了。” “亲事?”莉桐杏眼圆睁。 “没错!你没瞧见这墙上还空着三幅画的位子吗?”亭兰玉手一指,将莉桐的视线带过去。 “‘远山远树’、‘归人归路’、‘秋水长天’、‘虹桥千步’。”莉桐顺着四幅画应有的位置,哺哺自语的念过去。 本来想在她面前要耍威风的亭兰一时语塞。连她都记不太清楚的字句,为何莉桐可以如此流利的说完? “是……是那三幅没错!”亭兰还在逞强。 “那和思麒娶佟家格格有什么关系?”她担忧的问。 “当然有!”亭兰终于逮到气势压过她的时机。“等这三幅画到齐,就是大阿哥把佟家格格娶进门的时刻。因为那三幅画正是佟家格格的嫁妆之一!” 嫁妆?莉桐脸色惨白,一动也不动的定在原地。她终于明白为何硕王爷千方百计要让佟家格格进门,原来就是为了得到那三幅画!方才听亭兰所言,她可以感受得到硕王爷有多重视月轩居士的作品,更何况月轩居士是带罪在身的流民,私藏他的画作很可能会惹祸上身,硕王爷愿意冒此风险,可见得他爱才情画的用心。但是要思麒因此而娶进佟王爷的女儿…… 莉桐的心思全都乱了。她原本只希望能和思麒长相厮守就好,不论他人如何看不起她、打压她,只要能在思麒的身旁守着,她什么也不怕;可是现在她的心似乎要得更多、爱得更深,她不只希望能陷在他左右,更希望她是思麒唯一的女人! 她希望思麒只爱她一人…… “喂,莉桐,”亭兰慌张起来。“你别样在那儿不说话呀!人家……人家佟家格格又还没过门……” 突然间,亭兰手足无措,连忙奔向莉桐。“你别哭啊!我……我只是带你来看看而已,你别哭嘛!” 莉桐像是化成了石柱,定定的站在原地,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泪流不止,哭到整个瘦小的身子抽动不已。 “别哭了,我……”亭兰正打算扶住她肩头的时候,脚下一个不小心踢到桌脚,整个人重心不稳,猛然往前扑了过去。 慌乱之际,她随手一抓,只听见传来“嘶!地一声,连人带物乒乒乓乓的重重摔在莉桐身上。两个小女孩摔倒在地上,身上堆满了同时打翻的书卷和文房四宝,模样狼狈不堪。 亭兰被摔得哎哎叫,压在她身下、屁股疼得半死的莉桐连忙安抚她:“你没事吧,亭兰?” “我没事……我只是……” 亭兰正想用手扶正头上被摔乱的发髻,两人这时一同放声大叫了起来,又连忙各自捂住嘴巴保持安静。 刚才亭兰那一跤,她不小心抓了什么东西一块跌倒,也没多留意。现在两人都注意到了,才发觉大事非常木妙! 月轩居士的“归人归路”被事兰扯成两半,一半正握在她想扶好发髻的小手上,另一半正残破的挂在墙上。 这下子真的完蛋了! “唔……”换亭兰睁大眼睛泪下如雨了。“呜……完蛋了啦!呜……” 莉桐跪坐在亭兰身旁,连忙安慰她,与先前的立场完全相反。 “别哭别哭!王爷很疼你,他不会怪你的。” “不会才怪!”亭兰声泪俱下,一边擦着脸上的泪,一边紧握着那半张破画说:“这是阿玛的宝贝耶!平常我连碰都碰不得,阿玛再疼、再宠我,只要我一接近这幅画他马上翻脸。现在可好了,我不仅‘碰’到这幅画,我还‘撕”了它!你说我不被他打死才怪!” 话还没说完,她又淅沥哗啦哭了起来,却还得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以防有人发觉她们。 莉桐看在眼底,也忍不住怜惜。好歹亭兰也是为了她才偷溜进书斋,又为了安慰泪眼婆娑的她而绊了这要命的一跤,看来她非帮亭兰不可了! “亭兰,你别哭了。”她扶住亭兰。 亭兰甩开莉桐的手,继续一个人坐在书画堆中啜泣,好像等待斩首的囚犯。 “亭兰,你若想逃过你阿玛的处罚,就快来帮我的忙吧!”莉桐蹲在乱堆中赶紧翻找出纸笔砚墨。 “你……”亭兰终于停下哭声,像是见到一线曙光似的紧盯着莉桐。“你有法子吗?” “有!”她对同她跪在地上的亭兰说,“可是你若不帮我,那咱们就真的只能在这儿等死。” 亭兰看她那副笨笨的模样,实在难以想像她会有什么好法子,可是危机当前她无计可施,只好依着莉桐的法子走一步算一步。 她们两人先踩上椅子,取下墙上挂的半幅破画,接着分头进行回复工作。亭兰负责把她打翻的一架子书册画卷整理起来,物归原处;莉桐则端坐在硕王爷的桌案前,摊纸研墨。 亭兰是个娇惯的格格,平日养尊处优,几乎没拿过比筷子更重的东西,这下子东搬西拣、收拾来收拾去的,忙得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等把地上所有的杂物收拾干净,起身休息时,她已经有点两腿发软,站不住脚了。 当她回头看见莉桐正趴在硕王爷桌案上,不知道在摸些什么,心中立刻大起无名火。 “喂!苏莉桐!我在这儿收拾得这么卖力,你居然坐在一边闲闲没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 亭兰边骂边踱向莉桐,一旦发火就完全忘了疲累,正想好好训她一顿时,才赫然发现莉桐在做什么。 她在临摹那幅破画! 亭兰愣在原地半天不动,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会画画?这个空有脸蛋、以美色引诱大阿哥的小狐狸精会画画? 她就静静的站在莉桐身旁看她作画,只见莉桐像在变戏法似的,一下笔一转锋,山光水色就跃然纸上。虽然她已经尽力按原图描绘,但女孩儿家毕竟娟秀,气势上胜不了原图,不过空灵缥缈的意境倒十分传神,把一代画师境遇坎坷的苦闷刻画得入木三分。 等莉桐完稿搁下笔来,亭兰像着了魔似的,不自觉的轻轻拍起手来,口中念念有辞:“好棒幄!你真是太厉害了。” 莉桐被她这么一称赞,立刻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没……没什么,只是临摹而已,而且事情只完成了一半。” “一半?”亭兰吓呆了。“可是这图明明已经画完了呀?” “是画完了,可是还没婊起来啊!” 这可点醒了亭兰。“啊,对!这画要是没裱起来怎么挂回墙上?可是你要我上哪儿去找裱画的师傅?” “要等我大弟来。” “等你大弟?他今儿个会来吗?他会裱画吗?”亭兰依旧神情紧张。 “你别担心,”莉桐温婉一笑,安抚亭兰紧绷的情绪“我家的裱画生意全由我和我大弟接手,虽然我也能裱画,可是缺乏专门的质材和工具也是做不来的,所以等傍晚我大弟来取伙食的时候,我会托他带回去裱起来,明儿个一早就送过来。” “你大弟……来取伙食?”亭兰不解的问。 “啊”莉桐这时才发现自己说溜了嘴。“这……那……只是我……” 莉桐嗯嗯啊啊了半天,还是拗不过亭兰,只好老实招供,心想这回又弄巧成拙了!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让亭兰对自己有点好感,却一个不小心自己漏了口风,把每日让大弟打包王府菜肴回家的事科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呢?”亭兰瞪大了眼睛问道。 “跟……跟你说?” “对呀!你早点跟我说明缘由,我就会吩咐下人为你家人另外准备一份,何苦拣我们吃剩的东西呢?” 莉桐听见这话,心窝热了起来。“不用了,亭兰,思麒已经吩咐过了。” “这样啊!”亭兰有点失望,似乎什么忙也帮不上。 两人悄悄的离开威武阁,协议好由莉桐负责裱画的事,亭兰负责阻挠她阿玛进书斋去——如果他想在仿画还没挂回去之前进书斋的话。 于是她们就在桂花林中分道扬铺,莉桐小心翼翼的抱着仿画和裱画时供参考用的破烂原画往雍雅苑去了。 突然,她被亭兰细微的一声叫唤叫回了头。 她回头傻不愣登的看着亭兰,以为她还有什么其他吩咐。只见站在远处的亭兰一语不发,两人遥遥对看了好久,亭兰才小小声的丢了句:“谢谢。”转身就跑走了。 莉桐在桂花林中发了好久的呆,才逐渐从满心暖洋洋的感觉中回过神来。 虽然只是很轻微、很小声、很短促的一句道谢,她却感觉到这比任何无价珍宝都来得可贵,因为这是亭兰最真实的心意。 正在莉桐感动的当儿,突然一双巨掌自她身后紧紧圈住她,令她动弹不得。她还来不及回头探看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放肆,突然感到一阵温热的气息自她的耳畔拂向脸颊。 “你和亭兰在玩什么把戏啊?这么神秘。” 这声音……是思麒! 莉桐一察觉身后的人是思麒,连忙回头喊他的名,却因为太过兴奋而回头过猛,小脸颊重重的撞上正架在她肩窝上的英俊脸庞,痛得对方说不出话,赶紧手抚鼻梁退开两步,刚好一屁股坐在花间石椅上。 “思麒!思麒!”莉桐又慌又急,丢下了东西就连忙跑过去。“对不起,思麒!你还好吗?” “唔……”这一撞似乎伤得不轻。“不好!鼻间隐隐作痛,恐怕是伤到鼻梁骨了。”他手捂着鼻子,制造出的浓重鼻音更增添了骇人的恐怖效果。 “啊?”莉桐花容失色的大叫起来。“鼻梁断了吗?怎么样?”她站在思麒身旁,紧紧将他的头抱向自己的胸怀。“来人哪!快传大夫来,快传大夫来啊——” 他赶紧用手掩住她大声张扬的小嘴,却仍恋恋不会的让莉桐娇弱的双臂将自己的头紧抱在她柔软的胸前,尽情的吸取她独特的清雅芬芳。他就这样放任自己沉醉在这无限深情的温暖怀抱里…… “思麒?”她勉强在他大掌轻掩下出声。为什么不让她喊大夫来?“思麒,你怎么了?是不是很不舒服?” 看他一动也不动的躺在自己怀中,浑身无力的依靠着她,该不会是她头壳太硬,一口气撞断了他的鼻梁,还撞昏了他的脑袋? “思麒,你醒醒啊!”莉桐急得喉头都硬咽住了。“你让我去请大夫好不好?” “不要……”他伏在莉桐的胸口呢哺。 “思麒?”她惊喜的问道。“你还好吧? “不好……”他坐在石椅上的高度正好可以把头舒舒服服的放在莉桐胸前,因此他干脆死赖着不走。“我头昏,鼻子也疼。” “我去请大夫来好不好?求求你,让我去找人来帮忙吧!”莉桐担忧的苦苦哀求。 “不要。” “那你要我怎么办呢?”莉桐真个是左右为难。 他这时才贴着莉桐柔软的胸口抬头,很深情的瞅着她担心的双眸。她好美、好可人,真希望她不是自己双生哥哥的媳妇,而是他一世相守的妻子。 他是思麟,不是思麒! “吻我。” 莉桐呆了一瞬间,没听清楚他的话。“啊?你说什么?” “吻——我——”他伸出一只巨掌自莉桐的脑后轻轻施压,将她的脸蛋挨近他,近到他温暖的鼻息直拂在她的脸庞。 “不要,思麒……”她娇弱的抵抗着,却推不开紧紧依偎在她胸怀的壮硕身子。 “不愿意?”他拧紧了眉头,看得莉桐心慌情迷。 “光……光天化日之下,又在随时有人出没的花园里……这样做不好。”她羞红了脸低下头来,害臊的表情全被伏在她怀里的思麟看得一清二楚。 “那就算了,反正疼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他赌气的将头又埋进莉桐的幽香里。 “不是的,思麒!可是……”莉桐被他整得不知所措。 “不必说了,你不用管我了。”可是他一点放开莉桐的意思也没有。 “思麒,你别这样……”她都快哭出来了。 思麟才不甩她,他早就摸清了莉桐的个性,料定这回绝对是他赢,而且无论莉桐早吻晚吻,他伏在她胸前吸尽这甜美气息就已赚尽了甜头! “好嘛,我吻就是了。”她话才一说完,马上看见“思麒”兴奋的抬起脸来,期待的笑眼看她,一瞬间又迷惑了她的心志。 她对“思麒”的笑容毫无抵抗力。 “可是……你痛的是鼻子、昏的是头,为何要我吻你的唇呢?那哪有效啊!”她小声抗议着,脸色赧红。 “我有要你吻我的唇吗?”思麟贼贼的笑了笑,反将她一军。 “啊?你……你……”莉桐“你”了半天,明明觉得“思麒”说的话有占她便宜之嫌,可是想反驳又找不出什么说得过他的理由。 “既然你这么提,那一切就依你的意思吧!”他倒是大方的指点莉桐“止痛药方”。“因为我头昏,所以你要在我额上吻一下;我鼻子疼,所以你要在我鼻子上也吻一下;而你方才提议要吻我的唇,我就屈就于你,也任你吻一下吧! “你……太荒唐了!”莉桐再憨也总有个限度。“我看你无病无痛,根本只是想整人!” “我这是心病啊!”他突然收起顽皮,深透的琉璃双眸静静的望人她心底。“我两日不见你,换你温柔的吻好慰藉我的心,你也不许?” 莉桐一下子被他的柔情蜜意打动了心,她其实也早就想紧紧的和他相依偎。 “我好想你,思麒!两日不见,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念着你。你那夜突然被王爷召去,我的心就好像突然间失去了什么,整天飘飘荡荡像孤魂野鬼似的,只希望能快快见到你……” 她轻轻的、柔柔的,以唇点在他的额上。 “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缓缓的,她吻在思麟俊挺的鼻梁上,然后悠悠来到他温润的唇前,轻轻唤着:“思麒——” 思麟完全臣服在莉桐的款款柔情之下,他没想到自己玩世不恭的游戏会换来莉桐的一片痴情,更没想到原本只是好玩的心态去逗弄她,却把自己逼进情网里,一颗叱咤风云的英雄之心竟会被一个弱小女子的纤纤玉指擒在手里。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句不知是谁曾经告诫过他的话—— 这场游戏你玩不起的。 是的!因为他已经动了真情…… “姊姊?”一个稚嫩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吓了莉桐一大跳。这一跳,就往后跳离思麟有三尺远,红着一张着火似的小脸。 “大宝?你……你这时候来这儿做什么?”莉桐羞愧得舌头都快打结了。 “是爹要……要我来通知你一些事。”大宝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正值金色年华的少年,面对这些低懂未知的男女情事,也不知该如何自处。他偏过头,尽量不去看刚才正在花园里调情的姊姊和姊夫。“我……我在后门等候通报好久了,秦嬷嬷就让我自个儿进来找你,我……我不是有意要闯进来打扰你的。” 思麟倒是闲闲坐在石椅上凉快,笑看这对俏生生的姊弟俩躲来躲去,谁也不敢正视这种尴尬的场面。 “啊,对了!”莉桐连忙拾起方才被她扔在地上的画卷,赶快拉走自己的弟弟。“思麒,我……我有事先走一步了,我有要事得交代我弟弟。我们……我们待会儿回雍雅苑再谈吧!” 莉桐语无伦次的交代着,拉着大宝便往花丛的另一方离去,留下思麟怅然若失的望着她悠悠身影,也瞥见苏大宝在被拉走的刹那间,偷偷回头凝视他的惊异眼神。思麟沉下了脸,防备性十足的瞪视他。 苏大宝心中觉得十分不解,方才他明明看见思麒贝勒和硕王爷两人身着朝服往内院走去,为何转眼一进花园,他会突然换好别的衣裳,气定神闲的坐在园中与莉桐谈情说爱?而他刚才只想回头确定自己没有认错思麒贝勒,为何却招来对方一个凶狠的警告眼神?难不成他是…… 桂花林内这一小波混乱,骚动着绿叶沙沙作响,仿若平静无事。人们也各归其道,之前荡漾的浓情蜜意仿佛随风化人甜甜桂香中,殊不知远处楼台上正站着一副巍然身躯,紧握的拳头喀喀作响,狂暴的怒火在小楼之上熊熊燃烧着,恨不得烧尽方才桂花林中的缠绵情意。 第六章 莉桐把仿画与原画交代苏大宝好好裱起来,尽可能按照原画的模样仿造。回头走向雍雅苑的途中,她不断思索着苏老翁要大宝传报给她的话—— 如果思麒有意纳妾,她得欣然接受,不得有议。如果思麒要扶正侧室,废掉莉桐,她也得完全遵从丈夫的旨意,不得抗拒。 “可是我不要……”莉桐低头哺哺自语的走着。 她现在才正要开始进入和思麒两情缱绻的阶段,两人还不曾圆房他就要纳妾?不,不对!莉桐仔细的思考着,依硕王爷强架思麒与佟家格格成亲的情形看,绝不像她爹所想的只是单纯钠妾而已,因为思麒根本不愿意娶她。 “可是不管你是被王爷逼迫,还是出于自己意愿,我都不能容忍和另一个女人共有你!”莉桐十分坚定的自言自语。 她突然闲停下脚步,冷静回想一下自己刚才无意识中说了什么话。她不能容忍和另一个女人共有思麒?她想独占思麒?莉桐双手抚着滚烫的脸颊,惊讶自己竟然有这么强烈的独占欲。 她平常是很闲散、很清心寡欲的,随苏老翁过了许多年的平淡日子,生活一直如此随心所欲,一家三口挣点小钱得以糊口过日就行,偶尔口袋空空的去街上“穷逛”也颇能自得其乐。她从不想真正得到些什么,也从不想真正拥有些什么,人世间得得失失、来来去去,有什么好奢求的?可是曾几何时她却变了—— 她想拥有思麒,而且只想一个人拥有他! 莉桐边走边想,愈想愈觉得自己可怕。她不是独占欲那么强的人,也应该不是那么善妒的人,可是自从嫁给思棋后,她发觉自己的“野心”愈来愈大,先是希望能随时见到他就好;后来则是希望除了能见着思麒之外,还能和他说说话;再来更是希望能够更了解他、更懂他。更亲近他;现在更大胆的想独占他的人、他的心、他的爱!她想独占思映狂热的吻、炽热的拥抱、强烈的男性气息,以及令人沉醉的耳畔低语。 她想独占思麒的一切! “太可怕了!”她暗自惊呼,却发觉两颊燥热、心跳急剧。虽然口口声声觉得自己太不可思议、欲念太强,可是她无法否认内心再真实不过的感受——她真的想要思麒! 待回到雍雅苑,一推开房门,她就见到了正在更衣的思麒。 他正赤棵着上身,手上拎着准备套上的中衣,一言不发的回头凝视她。这是莉桐打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身子,她从未真实的看过那副经常深深拥抱住她的胸膛,也从未想过那双紧紧搂住她的臂膀看起来会如此纠结有力。 莉桐看着看着迷糊了。突然间,一件白色的衣衫丢向她的脑袋,盖住了她的视线。她连忙扯下来,偏偏衣角钩住了发售,拉扯半天才拿下衣服,显得有些狼狈。 这不是思麒方才拎在手上的衣衫吗?莉桐不解的看着他,飞红的双颊透露着羞怯的少女情怀。 “更衣!”思麒冷冷丢下一句,便转回头不再看她。 更衣?莉桐困惑的握着手中的衣衫,才渐渐明白思麒是要她伺候他更衣。 她柔顺的帮思麒套上一件件衣服,轻巧的替他扣好每一个扣子,在这安静无声的过程中,她的心却狂乱不已。无论是在替他穿上衣服时不小心接触到他的肌肤,或是为他铺平拉整衣衫时的抚触,每一个细微的感受都令她心悸。莉桐隐约的感觉到,思麒魁梧的身躯也暗藏着汹涌的狂潮,他虽然外表平静,但炽热的体温和强烈的心跳却泄漏了他心底真实的意念。 她抬起头来,原本以为思麒也会和她一样,深情款款的看着对方。可是没有!他的眼睛透明得如同阳光下的瑰拍,晶莹、明亮、冷漠。她甚至觉得那是两道怒潮,铺天盖地的向她扑来,气势强烈的从他身上辐散而出,和以往的他完全不同。 “思麒?”她困惑的站在他跟前。 他倏地转身背对她,一言不发的大步朝外厅走去。 “思麒?”她连忙追上去。他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不再怒气冲冲的背她而去,怎么现在又出尔反尔? 刚才两人在花园不是还聊得挺愉快的,现在却突然翻脸给她看,是不是他在气大宝的不识相,坏了他的“好事”? “思麒,别生气嘛!”她小跑步的追在思麒身后。“刚才弟弟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 “砰!”地一声,他踢开外厅的门,扬长而去,吓得莉桐止住了脚步,定在厅内看傻了眼。 他真的在发火! “思麒!”莉桐急忙追到门外,在廊上遥望他的背影,他已经走得老远了。她慌张的喊着:“思麒,你要去哪里?思麒!” 他头也不回、脚步也不曾停歇,冷酷的丢了一句:“用膳!”就消失在楼阁的另一方,留下一头雾水的莉桐。 请支持晋江文学城。 今夜的晚餐桌上每个人神色都各不相同——半喜半忧的王爷、神态化闲的福晋、怕仿画事迹败露的亭兰。怒气暗藏的思麒、可怜兮兮的莉桐,以及表情十分为难的元卿。 元卿?他怎么也留在王府用膳?一颗心全挂在思麒身上的莉桐,这才发觉平日只有五个人的餐桌上,竟然多了一张熟面孔。 “思麟成天老是往外跑,班师回朝以来,没见过几次他在家吃饭。”福晋略带叹息的说着。 “呵呵……”元卿温文的笑了笑。“思麟他交游广阔,这次平定西北之乱,个把月都没见着朋友,当然会想好好的聚一聚,也顺便炫耀自己的英勇事迹啊!” “是啊,”福晋意味深长的浅浅一笑。“所以他就拉你这军师来当说客,替他漂漂亮亮的打圆场是吧!” “呵呵……”元卿轻松自在的笑而不语,亭兰可是紧张得要死。她知道自己的额娘十分精明,什么事都瞒不了她。更可怕的是,硕福晋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不会明说,只会有意无意戳戳对方的牛皮,让对方方寸大乱而自露马脚。所以说,福晋对思麟避不见面的事,八成心里有谱了。 “元卿啊!”硕王爷难得和颜悦色的对人说话,“我上回和你阿玛提到了你和亭兰的婚事,我也就不避讳的直接问你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娶亭兰?” “看她什么时候打算嫁。”元卿带着迷人的笑容,轻轻松松的把责任全推到亭兰头上,由她去下结论。 “我?”亭兰夹在筷子上的某被她这一愣,又掉回碗里。“我干嘛要嫁他?”她一副不屑的模样。 “亭兰,元卿可是你的未婚夫,迟早都得嫁啊!”王爷苦口婆心的劝着。 “不要!元卿和我们家三兄妹是从小打到大的玩伴,根本就像哥儿们一样,和他成亲活像和哥哥成亲似的,恶心死了!”她又开始在碗里东挑西拣,好像突然间看每样菜都不顺眼。 “亭兰!”王爷实在拿自己的掌上明珠没辙,转而针对元卿下手。“元卿,那你的意思呢?” “哎!问题不在我身上。”他轻描淡写的带过问题。“等亭兰觉得不恶心的时候再谈吧!” 莉桐突然觉得元卿太委屈了。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啊!虽然他说话常常语带玄机,让人摸不着头绪,可是元卿算是莉桐嫁进王府以来,第一个帮助她、站在她这边的朋友,他不仅很够义气的没把思麒她在园中谈情的事说出去,还替她和亭兰之间的关系帮过忙,又传授她如何应对思麒的独门秘招。 论人品,元卿真的没话说,是个完美的君子;论家世,“敬谨亲王”这头衔可与硕王爷家相抗衡,称得上是门当户对;论外貌,说正格儿的,要不是莉桐的心早系在思麒身上,像元卿如此风采翩翩、气度优雅、宛如玉雕般的美男子,她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对这么完美的异性倾醉。 亭兰居然嫌弃他? 元卿无意间接收到莉桐惋惜的眼神,心神领会的对她微微一笑,随即换回平淡自若的神态,静静的用膳。 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莉桐实在不忍见这对才子佳人的亲事就这么悬在半空中,本想在餐后找亭兰谈谈,却因为亭兰忙着缠住王爷,不让他进书斋内夜读,只好作罢。她便匆匆追上元卿,想好好安慰他,替他打气。 “元卿,你还好吧?”她在映着月光的池畔叫住餐后代闲散步的他。 “我?我有什么地方不好吗?”他好笑的回身面对莉桐。 “刚才的事啊。”莉桐怕伤到他的自尊,每个字都说得很小心。“我想亭兰她……她不是真的在嫌弃你,只是……”“嫌弃?”元卿似乎觉得很有趣,就跟莉桐聊了起来。“她哪里嫌弃我了?” “呢……”莉桐被他这一问,可问傻了。对呀,亭兰没有嫌弃元卿,只是摆明了不想与元卿成亲。“没有!亭兰没有嫌弃你,是我表达得不好。我的意思是,其实你是个很好的人,配得上亭兰的,所以……” “嗯?”他兴味盎然的等着她接下去的话。 “所以你不要因为亭兰拒绝你而感到难过或是委屈。因为我知道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亭兰目前还不能接受你由玩伴突然变成丈夫的身份,我相信假以时日她会接纳你的,所以你不要沮丧。” 元卿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莉桐看得惊惶失措。该不会是他自尊太强,容不得别人当面揭穿他的真实面,所以藉这种神经质的方式来逃避问题吧? “元卿,你别再笑了。”莉桐担忧的说着,好像元卿是在苦中作乐似的。“如果你不希望我再提这件事,我不说就是了。” 这下换莉桐觉得沮丧了。她原本好心想安慰元卿,为他和亭兰之间牵线,没想到红娘当不成,安慰的功力又不够,弄得元卿哭笑不得,糟蹋了她的一片美意。 “哎,好吧,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她真为自己的无能感到失望。 “等一等。”元卿渐渐停下方才止不住的笑声,轻轻叫住正准备离去的莉桐。 莉桐神情十分落寞的看着他。 “谢谢,莉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一时好玩才故意兜着你转。”元卿脸上仍留着温柔的笑容。 “是吗?”莉桐不太相信,有气无力的回应着。反正对方是刚受情场创伤的贵公子,当然可以不屑她这种飞上枝头的小麻雀来安慰他的心。 “我坦白告诉你,其实亭兰拒绝我,我反而高兴。”他开开心心的告诉莉桐,这也是他头一次主动对她提到他自己的事。 “为什么?你不喜欢亭兰?”她更觉得怪异了。亭兰也是个讨人喜欢的美人胚子啊! “就像亭兰在用膳时说的,我和她对彼此都只是兄妹之情,与男女之爱完全无关。”他坦白的对地说。 “那婚约怎么办?你们迟早都要成亲的,难道不能尽力去改变你们对彼此的感情观吗?” “不能。”元卿斩钉截铁的说。 莉桐看着他,好一会儿后才担忧的问他:“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他知道他若是矢口不说,莉桐也不会再继续逼问,但是方才满桌子的人都只顾着自己的心思,从未有人注意过他人的感受,只有莉桐懂得去体贴别人的心,虽然她的担心根本没必要,因为他原本就不想与亭兰成亲,但是她这份关怀却温暖了元卿的心。 “我有喜欢的人了。”元卿轻轻的说着。 晚风轻拂水面,将月光散放成朦胧点点,莉桐头上的玉省凤坠随风摆荡,发出细微清脆的铃音。 莉桐有些感动,也有些感伤。她很感动向来神秘兮兮、尊贵荣宠、笑谈世事的元卿,居然会对她表白自己心底的秘密,代表他确实把她当知心的朋友看待;但又感伤亭兰与元卿这对璧人终究无法结合,将会各自追寻彼此的归宿,各分东西。 “无论如何,我衷心祝福你与你的心上人,希望你们有情人能终成眷属。”莉桐诚恳的望着他。 元卿悠然而笑,在月色的笼罩之下,洋溢着幸福而柔美的喜悦心情,像是将欲乘风归去、返回天界琼楼玉宇的仙人,令莉桐目眩神迷。亭兰不能嫁给这么美好的男子真教人遗憾,但是他人感情事,又岂有其他闲人插手的余地? 两人在池边道别后,元卿静静的目送她娇小的身影远去,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的一番关心令他感动不已,但是只顾着关心别人的问题,她是否留意到自己危险的处境?莉桐知道硕王爷和思麒这两天是去佟王府商谈婚事吗?她没注意到方才餐桌上思麒妒火中烧的冷冽眸光吗? 哎! 一声叹息,难解万般愁绪。 请支持原出版社和作者,购买书籍。 “和男人谈情说爱完了吗?” 莉桐才刚踏入雍雅苑,正奇怪为何丫环们今夜没来掌灯,就被黑暗中阴冷的话声给吓到。 “思麒?”她努力在黑暗中摸索烛台的位置,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移动。“怎么不点灯呢?” 她终于小心的移到内房来,摸到了桌上的烛台。 “不许碰!”思麒气势慑人的斥退了她的行动,吓得莉桐往后退了两步,撞上内房的圆桌边缘,一阵杯盘摇晃的铿锵声在偌大的房里回荡,加深了凝重的气氛。 她在黑暗中畏缩的站着,眼睛逐渐适应幽暗的环境,终于藉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到站在窗边的高大身影,却看不见他的表情。 骇人的寂静一直持续着,莉桐不知该如何是好。成亲以来,她不曾见过思麒如此严峻的态度,她甚至听得见思麒咬牙切齿、在下鄂处发出的喀喀声响。 她做错了什么?让他下午那场莫名其妙的怒火一直延烧到现在,而且愈烧愈烈! “我看你和府里每一个男人都混得很熟了!”他在黑暗中不屑的哼笑一声,凉透了莉桐的心。 “思麒……”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方向。“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怎么?你敢背着我和男人厮混,却没胆子当着我的面承认?”他的口气依旧冰冷,却字字伤人。 这是什么话,她哪时和男人厮混过了?难道是方才她在池畔和元卿的对谈被他看到了? “思麒,如果你是因为刚刚看到我和元卿在聊天才这么生气的话,其实那根本只是个误——” “刚刚?”思麒巨大的身影欺近她。“哼,我在晚餐时刻就已经看见你们在眉目传情,我想你们的交情应该不止是刚刚在池边那样的柔情蜜意吧!” 莉桐脑中停顿了一拍。思麒在说什么?他平常说话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我在池畔只是向他问亭兰拒绝婚约的事……” “亭兰的婚约关你屁事!”思麒一只大掌重重拍在莉桐身后的桌上,吓得她尖叫一声,缩紧了肩头。 她根本不知道思麒会突然离她这么近。她想逃离思麒狂暴的怒气,却发觉自己被思麒的两只手臂困在他的胸膛与身后的圆桌之间,动弹不得。 思麒正俯下头来狠狠的怒视着莉桐,她凭着斜照在他身上的微弱月光,看见了他浮现在黑暗中愤怒的半侧面。 他像一头受了伤的猛兽,用他犀利的眼眸盯死他的猎物,将这该死的猎物完全锁定在自己的攻击范围内,随时都可以一扑而上,咬断她的喉咙。 “你……你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莉桐无法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 “啊,好个无辜的脸庞!你凭这副模样骗倒了多少男人?”他冷冷的笑了起来,令莉桐打了个寒颤。 “我没有骗过人。”她虽然理直,但气不壮。 思麒很透了她这样的表情!明明内心十分恐惧,不得不屈服于强过于她的威吓之下,可是性子却又非常的刚烈,坚持自己的立场。软弱却不退缩,怯懦而不迁就,这样的莉桐令他想恨也恨不得,想骂又骂不出口。 该死的她为何不更惹人厌一点?为何不更下贱一点?为何不更卑鄙无耻一点?为何老在他想很她的时候却令他爱得更深? “混帐东西!思麒抓了桌上的花瓶就往窗棂砸去,剧烈的破碎声伴随她的惊叫传到了苑外,下人们纷纷赶了过来。 “思麒贝勒!这……” “滚!全都给我滚!”思麒凶恶的斥退在窗外张望的仆役们,众人纷纷走避,没人敢违抗他的指令。 寒凉的秋夜,思麒呼出的气泛成白烟,狂猛的呼吸使气愤的身躯不断起伏着。 莉桐已经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是她所爱的人吗?这是她认识的思麒吗? “说吧,你到底勾搭上多少个男人?”他咬牙切齿的低声问道。 “我?”勾搭?为什么要用如此低俗的字眼污辱她? “光只是今天一天,至少有两次让我目击到你和别的男人谈心调情,那在我背后又有几次呢?”他干哑的笑出声。 “别的男人?”莉桐无辜的双眼盈满了泪水。“我除了你,还会有别的男人吗?”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问题!”他狂吼一声,莉桐恐惧的捂住双耳,终于止不住眼泪,如断线珍珠般的粒粒滚下。 “我……我刚才只是问元聊,他是否为亭兰拒绝婚事而感到沮丧。我只是想安慰自己的朋友,就……就这样而已……” “哼!”他吐着白茫茫的热气,眼光寒气四射。“你倒是挺关心外人啊。” “我也关心你啊!我下午不是说了吗?”她泪眼婆婆的提出抗议。“我两天都见不到你,四处向人问你的踪迹也没人答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每天都只想见你,想得连日子是怎么过的都不知道,整天只能飘飘荡荡。” “才独守空闺两天,你就寂寞难耐?”他残酷的笑问莉桐。 “对,我好寂寞,无论谁来陪我也没用,只要你不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好寂寞。”她坦白的向思麒说出心内话,泪眼汪汪。 他的一只巨掌突然箝住莉桐的下巴,将她柔嫩的脸颊贴近自己因气愤而绷紧的双唇。 “你最擅长的就是用这种柔情似水的话,和楚楚可怜的假象来挑逗男人吗?真是太厉害了,连我都无法自已的陷入你的情网中任你摆布。”他深沉低语,像是猛兽发自喉间的怒气在齿间流转。 “你骂我、羞辱我,我都不会介意。可是你至少要告诉我,为什么你从下午回雍雅苑后就一直发脾气?难道我和弟弟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吗?”她无助的哭泣着。 弟弟?她才嫁过来两个多月就懂得摆起大嫂的架子。叫思麟“弟弟”?叫他“姘头”岂不是更贴切?尤其两人下午在园中吻来吻去那股亲热劲,让他悬挂两日见不着她的思念之心,一下子粉碎瓦解,只剩下愤恨的杀意。 “怎么不问问你们背着我在偷偷摸摸做些什么呢?” 原来他在气下午大宝和她私下谈画的事! 他以前就警告过她,别再作画给大宝拿去做买卖。为了顺思麒的意、讨他欢心,她曾向他承诺过不再做这种事。 她确实没有再犯,但今天下午她却突然鬼鬼祟祟的和大宝拿着画卷在私谈,的确难逃瓜田李下之嫌,可是事情有严重到要恶言相向的地步吗? “如果……”她哽咽得说不出话。“如果你是在气这件事,我道歉,那的确是我不对,我应该当时就对你说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这样就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误会?还有什么误会可言?”一对男女在园中亲密的攀谈,连男人的头都可以大大方方枕在她胸前,这种情况还有什么误会可言! “我们在做的事真的不是如你所想的……”她哭着拚命向他解释。没想到只是执笔仿画,为亭兰解围,竟会引来这么大的误会。 “那你来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吧!” 思麒话还没说完,就将莉桐自腰间轻轻拎起,重重摔到床铺上。莉桐在床上滚了一圈,还来不及挡起身子向他解释,只见思麒早已俐落的脱下衣衫,半身赤裸的压在她身上。 她慌张的想逃,却发现自己完全被压在思麒的身下,连移动都很困难,根本没有逃走的余地。莉桐第一次体会到她与思麒体型和力量上的差距,思麒沉重的身子压在她身上就已经令她喘不过气,加上那只箝着她脸颊的巨掌,使她彻底失去自主的能力。 思麒的眼神十分诡异,散发着她从未见过的胁迫性,令她内心寒颤。他平日俊美的脸庞在月光半斜的笼罩之下,透露着浓郁的邪气,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像是愤怒、嫉妒、伤痛,也像是绝望,其中还有一抹令她不解的色彩,弥漫在思麒深重的呼吸之间。他结实而赤裸的胸膛紧紧压着她,逐渐急促的呼吸藉由胸膛的律动传达到她身上……只要思麒别带着一股好像要杀了她似的气势,其实她并不会排斥如此亲呢的贴近,可是现在 “思……思麒?”莉桐困难的在他手掌箝制下呼吸,一张小脸涨红着,额上的冷汗却慢慢渗出来。 “为何你要背着我做这种事?为什么?”思麒心痛如绞,眼中充满愤恨与哀伤。 “我……”她强烈的感受到思麒心痛。 “我第一次为女人意乱情迷,第一次献上从未付出过的感情,我得到了什么?”他的声音轻而沉、低而哑,像是传自痛苦的地狱深渊。“我信任你、宠爱你、渴望保护你、希望得到你的心,无论何时何地最牵挂的就是你。我把心全系在你身上,你为何要弃之如敝履?你为何不愿珍惜?” “我没有……”莉桐晶莹的泪渗出眼眶。 不等她为自己的无辜申辩,一个沉重的吻急剧的覆上她的唇,莉桐完全没有反抗或闪躲的余地,只能任思麒狂野的吸吮着她唇中的温润与气息。她拚命推拒着思麒精壮的臂膀,却完全动摇不了他的身躯。 她不要如此痛苦的吻!她必须要解释清楚思麒对她的误会!她从来没有像他说的那样鄙视他的真情! 莉桐死命的捶着思麒的肩,却完全阻止不了他报复性的吻。她几乎快窒息在他的狂吻与沉重的身躯之下。 他突然放开莉桐,粗暴的扯下她的衣裳。 “思麒!不要!”她哭着奋力反抗他凶猛的举动,奈何两只纤弱的小手根本抵不过他一只有力的大掌。 没多久,莉桐雪白的身子就完完全全呈现在他眼前。思麒将她的双臂举过头上,仅以他的左手就牢牢定住她两只手腕,不容任何东西阻碍他的视线。 虽然室内全无打灯,但幽幽月光映照在她细腻的雪肤与柔美的曲线上,美得令他屏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她羞愧的咬着下唇,无法自已的在思麒身侧缩起了身子。她知道为人妻迟早要面对这一刻,但她不要它发生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也不要它是以如此粗暴的形式降临在她身上。 她紧紧的闭上双眼,让眼眶内的泪水顺势又被逼了下来。 “莉桐——”他搂住莉桐柔细的娇躯,温柔的贴近她。他的唇在她苍白的脸上游移,轻声低吟。 “你是我的人,你的身于本来就该属于我,你的唇也只有我能吻,为什么……”思麒痛苦的拧紧了眉头。“为什么你要让别的男人碰你?为什么不肯把你的身心只交给我一人?” 莉桐倏地睁开了困惑的双睥,想在思麒那张贴近她的脸上寻求方才怪异之语的根据,却被他绝望的神情震慑住。 他在伤心、他在哀痛,那是一只没有泪却令人心碎的痴情眼眸。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思麒,我……”她努力咽下硬咽的泪水。“我不曾让任何男人碰过我。我发誓,只有你是我最亲近的男人。” “是吗?”他眯起了凝重的眼睛,冷冷低问。“这儿——”他以手指轻轻抚着莉桐柔软的双唇,接着顺势滑下她的颈项,摩挲她雪白的胸口。“还有这儿,都已经被别人碰过了。” 莉桐惊恐的倒抽一口冷气。她惊讶于思麒怪异的质询,但更令她恐惧的,是他轻抚在她胸口的温热巨掌。她第一次体会到来自另一个人传来的肌肤触感,这触感引燃了她体内奇异的火焰,这是只有思麒才能给她的炽热感受,她不曾、也不会让他以外的人去释放她纯稚的热情。 “我知道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莉桐真挚的看着他。“你不肯接纳我的解释,我就不再多做任何辩白了。可是思麒,我向来对你坦白,心底有什么话都老实的向你倾诉,你认为我会对你说谎吗?” 思麒沉下了脸,他的双眼在黑暗中反映着冷冽的月光。“你不说谎,并不代表就不会对我有所隐瞒!” “我唯一尚未对你讲明的,只有下午交代弟弟那件事而已。”她急切挣扎着,两只手腕却硬是被思麒牢牢固定在头上。 思麒贴着她的身子摩挲着,口气冰冷却浑身火热。 “交代?”他苦笑起来,随着笑声起伏的胸膛紧紧压在莉桐身上,她在此刻同时被心理与身体上的刺激折磨着。“我不想知道你和思麟怎样背着我暗通款曲,我什么也不想听了。” 她看到他绝望的面容,在微微的银色月光下,俊美的面孔笼上一层令人心悸的哀愁。 她被眼前的景象勾去了魂魄,只能失了神似的凝视着他。莉桐再也无法思考,脑中一切的作业完全停止,只能强烈的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的气息、他火热的身躯,以及难以抗拒的深情和痴心。 “莉桐,我的小莉桐……”他痴迷的抚着她的脸颊,放开扣住莉桐的左手,悲戚的捧着她的脸蛋低哺,“不管你是如何的不贞、如何的自私、如何的善变,我都没有办法恨你,我做不到……” 他辗转缠绵的深深吻着她,不住的低唤莉桐的名,他的手轻柔的爱抚着她颤抖的娇躯,和他痴狂的吻结合成一股强烈的炽焰。 她也不想再辩解了。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赤裸的男子,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思麒赤裸的心。他爱她!这是她再真切不过的感受,这份不可思议的感受已经取代了莉桐脑中所有的委屈与疑惑。 她这一生不曾要过什么,也一直以为自己会清淡无欲的过一辈子,但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她要的就是思麒的这份爱!只要能拥有这份爱,她可以舍弃一切;一旦失去这份爱,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再做辩解、据理力争,换回了清白又如何?她眷恋的柔情已经展现在眼前,还有什么事值得去争呢? 事到如今他能怪谁?思麒痛苦的凝视她。他是如此珍惜自己的少女新娘,舍不得让她受一丁点伤害,洞房花烛夜她哭得泪眼迷蒙,让他不得不强力抑制自己急欲亲近这美丽小妻子的心。他将莉桐细细的捧在手心,握太紧,怕伤了她纤细的羽翼;放太松,却因此而让她自他的手中飞走。她会和思麟耳鬓厮磨、和元卿谈笑自若,能说全是她的错吗? 他恨不了莉桐,也无法再责备下去,太深太重太多的爱只让他换来椎心刺骨的痛,可是爱到深处无怨尤。 千错万错,他都无法怪罪莉桐。他干脆释放自己禁烟已久的激情,就让炽热的狂潮将他淹没,把身份、名誉、尊严全都抛在脑后,不论这身子已经让思麒或元卿碰过,他仍要莉桐。这辈子他就是要紧紧守着她,再也不容他人有乘虚而入的机会。 他不断的吻啄莉桐柔嫩的颈项,游移的手像是把火,所到之处都会引起她一阵阵的战栗。 “抱着我!”思麒拉她两只雪白的手勾住他的颈子。 毫无经验的她只能羞怯的照着他的话做,既害怕又有点期待,脑中早已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别怕,莉桐。”一阵狂热的吻过后,他深邃的琥珀双眸与她目光相对,她只能在他身下无助的娇喘。 “今夜的我们没有身份、没有尊荣,也没有纷纷扰扰的一切。你只是我的女人,我则是深爱你的男人。”他深深地吸吮她的颈窝,对着那儿低哺:“抱紧我!” 莉桐顺着他坚实的拥抱回搂着他,娇弱的身子几乎要被他强壮的手臂融进他伟岸的胸怀里。 在炽情激烈的缠绵之际,一股莉桐未曾预期的疼痛令她禁不住的咬紧下唇,却掩不了那阵细微的痛苦呻吟。 思麒整个人一怔,暂停了动作,等待莉桐的疼痛减缓。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一个反应,强烈的冲击着他的思绪。 “你……你没有和……”思麒始终无法将他的疑惑问出口,因为莉桐在先前就已经拚命申辩过,只是他当时一句也听不进去。 她真的仍是完壁之身! 也许她和思麟之间只是在嬉戏,也许她和元卿真的只是闲话家常,可是他方才已经否定了一切,给她扣上了不贞之名。 的确没有别的男人碰过她! “思麒……”她不知思麒的停止是为了什么缘故,开始胡乱猜测起来。“对不起,刚才因为……真的好痛……所以才……” 她羞愧的咬着下唇道歉,盈盈双眸中浮着层水雾。思麒看了万分爱怜,立刻收紧环抱她的双臂。 “没事的,不要道歉,不要——”他把她的头紧紧拉向胸口。“莉桐,我的莉桐。”他不断的在她的发际低语。 他二十六年来的孤傲冷漠,因为背负着硕家长子的地位而不得不冷酷的脾气、寡情的个性,让他忘了心头被阵阵暖流融化是什么样的感受。 从洞房花烛夜揭起她的头巾那一刻起,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令他情不自禁的被吸引、被炫感,再刚强的意志、再顽固的。动都无法抗拒她纯稚无邪的款款柔情。 没想到全心全意的爱会有如此难以言喻的魔力。 “委屈你了,太委屈你了!”他双唇贴着她细腻的粉颊呢哺。 “思麒?”莉桐在他突然转变的态度下,顿觉不知所措,心中却带着微微的惊喜与颤动。 夜深露重,窗外一弯银月映照着屋内柔情貌结的一对人影,纤纤玉手就此擒住了思麒痴狂的英雄豪情。 他再也放不开怀中柔情似水的佳人…… 第七章 自从莉桐替亭兰解决了撕画风波之后,亭兰对她的态度便大有转变,虽然依旧少不了几分格格脾气,但是率直豪爽的性情却令莉桐十分欣赏,两人相处的时间也就愈来愈多。 “该你下子儿了,莉桐。”亭兰全神贯注的等着看她下一步棋会布出什么样的局。 “啊?”她心神恍惚的,每步棋都要亭兰“召魂”一下才会回神。 莉桐只扫了棋盘一眼,就轻轻下一白子,看得亭兰哇哇大叫。 “讨厌!我还正想看待会儿要从那里围堵你,怎么被你一眼就识破,反而将我包围了?”亭兰气嘟了小嘴,两手在棋盘上一抹,黑子白子乱成一堆。“不算不算!咱们再重来一盘!” 莉桐与亭兰对坐在南苑凉亭中对奕,但是她一直心神缥缈。而若要说她心不在焉也不尽然,因为她看起来像在发呆,一下棋子却精准无比、布局周密。 真搞不懂她到底是天才还是白痴! “莉桐,换你先!”亭兰见她半天不答腔,才抬起头来看她到底在干嘛。“莉桐……” 亭兰忍不住着她看到痴傻起来。 莉桐变了!她似乎不再像是三个多月前嫁进府内的青涩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还是亭兰以往太少注意她,莉桐常常会有令人目眩的惊艳之美。也许她原本就长得不错吧!亭兰这么想着,但是近来的莉桐浑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柔媚,神形虽美,却带着些许忧愁、些许落寞,更加衬托出她的娇美无依,自然流露万种风情。 “你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才能变得这么楚楚动人啊?”亭兰都看呆了,轻轻叹息一声。 “啊?又换我下子了吗?”莉桐一看棋面早就空了,连什么时候重来一盘都不知道。 “下什么下,我看你八成被大阿哥下了什么迷药,成天魂不守舍的,见不到他就回不了魂!” “见着了也不一定会回魂啊。”莉桐垂下了头。 “你和大阿哥……”可以问她这么私密的事吗?亭兰犹豫了一下,才试探性的问:“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莉桐坦白的把那夜的情形大致说明一遍,她不明白思麒为什么会对她拿画绘弟弟的事那么敏感,也不明白他莫名其妙的醋意是发自何处?还有,她在一瞬间听见的陌生名字:思麟!她和这个人哪来的暗通款曲?她只知道他好像是硕王爷的二子,战功赫赫,可是她连他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啊! 亭兰一听,两手一松,撒了一地的黑棋子。 “啊!亭兰,你的棋子全打翻了!”莉桐正想召唤远方随时应侍的奴婢,却被亭兰拦了下来。 亭兰惨白着一张脸,心里乱成一团。她早说过会出事的,可是元卿和思麟偏偏站在同一阵线,决定大玩“将错就错”的游戏,拿莉桐错把思麟当思麒的事开玩笑。这场游戏看来已经玩过了头,把莉桐整得掺兮兮,根本不符合当初大伙预估的状况:这只是个大家开心、无伤大雅的玩笑。 “莉桐!”亭兰紧抓着她的手问:“大阿哥有没有对你怎样?” “这……”当然有!可是夫妻闺房之事,教莉桐怎么好意思开口。“什么……怎么样?” “大阿哥有没有拿东西摔你、打你、骂你什么的?”亭兰手心的冷汗都渗到莉桐手里 “有……”她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不下去。思麒是有摔东西,可是他只朝下人摔去,而且他并没有打她,即使他火气再大也不曾甩她巴掌。“骂我倒是骂得很凶。” “我的天啊!”亭兰两手捂着脸颊,吓得花容失色。 她太清楚自己大阿哥的性情,他一旦发起部来就六亲不认,加上莉桐人小声弱,若想讲理也讲不进他耳朵里的。凭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气势,只有他讲的话才叫“道理”,其余一律称为“诡辩”! “莉桐,我……我想有件事得和你说明。”亭兰困难的咽了口口水。 “什么?”她侧着小脸。 “我知道你是被大阿哥冤枉的,这的确是场误会!” ”亭兰……”莉桐突然间感动得一塌糊涂。与自己结发为夫妻的思麒根本听不过她的肺腑之言,平日对她恶言相向的亭兰却毫不犹豫的信任她。 她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其实大阿哥并不是在气你和你弟弟私下谈画,例那时所指的‘弟弟’其实是——” “是谁又与你何干?” 一声风流惆悦的嗓音自两人身后的竹林传来,轻松自在的笑容在英俊的脸上勾出迷人的弧度。 “思麒?”莉桐意外的看着他。他在笑!莉桐几乎已经认定思麒会笑的话,多半是他心情非常好的时候,和这种状况下的他在一起,总是甜蜜而开心;不像其他所候,两人浓郁的感情会激烈的引爆出许多伤害、误解和痛苦。 “不是!莉桐,他是我二阿——” “你是在下棋还是在天女散花,亭兰?丢了一地的棋子,你当它们是花瓣,撒得到处都是很浪漫?”思麟的嗓音和表情依旧自在和煦,犀利的眼眸却在无形中施加了不容抗拒的压力给亭兰。 “不行!我非把话说清楚,否则莉桐太无辜了!”亭兰拍了桌子、起身与思麟对峙。 “好啊,你说!”思麟从容的在雀跃不已的莉桐身旁坐下,轻轻拧着她粉红的脸颊。“我洗耳恭听。”看他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反倒让亭兰先前理直气壮的声势,在意外与困惑之间瓦解了一大半。“我看不过去大伙这么欺负莉桐,你知不知道莉桐因此私下受了多少委屈?”亭兰直冲着思麟为莉桐喊冤。 思麟的眼眸转淡,剔透出晶莹的冷光。 “大阿哥误会莉桐,以为她和别的男人摘七捻三,就连打带骂的十八般武艺全都使出来。你和元卿玩得高高兴兴,有没有想过莉桐在背后受了多少冤屈?” “没有没有,亭兰!”莉桐方才只是轻描淡写的提到几句,亭兰却把一切有的没有的全串连在一起,说得活灵活现。“思麒没有打我,他从来没打过我!” 她只忙着替思麒说话,一时忽略了亭兰话中的怪异之处。 “没打你?那他也没有摔你、骂你?”亭兰怒气冲冲的反过来资问莉桐。 莉桐被她的格格气势吓到,怯懦的老实回答:“有……” “你看!”亭兰转头,立刻继续对面色平稳的思麟开炮。“所以我当初就反对你提议的游戏,太不光明正大了!要是不快点悬崖勒马,把一切事情讲清楚——” “那么你就违反游戏规则了!”思麟冷冷一笑。 亭兰愣了一下。 “你当初反对,可以立刻表明不愿参与我们的阵容,我绝不勉强你。既然你已经参了脚,半途想退出,还想拆我的台,于请于理你都脱不了罪。”他耗费了许多工夫才走到这一步,绝不容许任何人在此刻阻碍他的计谋。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拐我?”思麟对她都是又宠又逗趣的,为什么要用如此强硬的态度“设计”她? “我的游戏不是人人都可以参与的,亭兰。”要不是思麟特别疼爱亭兰,别的人若想加入他的战局,跪地磕头求个三辈子他还不一定点头答应。 “别让我瞧不起你!” 思麟冷冽的一句结论,已经明示亭兰半途倒戈的下场。 “你……”亭兰瞠目结舌,根本不敢相信这种残酷的话竟会出自思麟之口。 她这番警告纯粹出于好意,她见不得莉桐不明就里的被人整得团团转,也不愿意让她最亲近、最要好的二阿哥变成工于心计的狡猾之人。 “你怎么可以对我说这种话?”亭兰忍不住当场皱眉掉泪。思麟偶尔会用这种冷冰冰的孤傲姿态对人,但他从来不拿这种方式对待他亲近的人,尤其是从小和他打闹到大的亭兰和元卿。 “你太过份了!”亭兰伤心的抽噎着,随即转身跑走。她虽然捂住了口,却仍掩盖不了哭泣的声音。 莉桐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似乎与她有关,但她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也听不懂。不过由“思麒”和亭兰的对答来看,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你在想什么?”思麟亲呢的将她抱起,让她坐在他腿上。他宽厚的胸膛贴着莉桐的背,双臂轻轻圈住她,自她身后对着她的耳际低语。 “你伤到亭兰了。”她已经习惯“思麒”这种光天化日之下的暖昧举动。老实说,她也渐渐有种“上瘾”的感觉。 “我不跟她就事论事不行啊!”思麟轻柔的吸取她颈间散发的幽香与细嫩的触感。“亭兰被大家给宠坏了,非得要所有人以她的观念为准才行。” “她的观念不好吗?她很正直也很讲义气啊!” 莉桐在他温暖的怀抱与耳畔传来的阵阵气息中逐渐沉醉,整个人都软化在他迫人的柔情之下。 “她的性格是很正直,但是每个人处世的立场不同,不能光凭自己的意见去强迫别人行事。” “喔……”她在他怀中沉默许久。 她好娇小、好柔软,光这样爱怜的抱着她,心中就会燃起强烈的保护欲。“你‘喔’什么?”他觉得有点好笑。 “我好像懂又好像不懂,你说得太玄了。” 思麟贴着她的粉颊轻笑。“好吧,举例来说,亭兰十分善于骑术,倘若她兴匆匆跑来找你,邀你一同去郊外骑骑马、赛一程,你去不去?” “不行不行!我根本不会骑马,去了不是被摔下马来,就是被踏成肉饼!”她紧张的摇着两只小手。 “亭兰是一片好意才来邀你,你就这么拒绝掉,她会伤心的。” “可……可是我真的很怕马,我不是故意拒绝地。” “反正你不去就对了。” “嗯。”她为难的点头。因为思麟的演技太好,把亭兰的反应捉摸得惟妙惟肖,令她不自觉的当起真来。 “你不去就是摆明了不给亭兰面子!”思麟连亭兰蛮横的口气都仿得几可乱真。 “不是的,”莉桐慌乱的解释。“她邀请我,我真的很感动,可是我真的不会骑马,而且我怕马怕得要死,要我骑在那么高的马背上,而且它还会动来动去,我实在……” 她回头看到思麟窃笑得意的表情,才发觉自己太人戏了,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浑然忘我。 “思麒,你好厉害。”她突然闪着崇拜的眼神瞻仰他。“我懂你方才的意思了,你这例子举得真是太好了!” “啊?”思麟反倒一愣。他以为她会和其他女孩子一样,一面抡起粉拳捶他胸膛,一面娇声娇气的喊“你坏!”或“讨厌!你欺负人家。” “对,不能拿自己的观点去强压在别人头上,否则再好的用意对对方来说也只是个沉重的压力。”她大澈大悟的发表感想。 思麟瞅着这张离他不过十公分的脸蛋,心湖一波波的荡起涟篇。除了这张迷人的容颜外,她一直不断散发着令人迷醉的魅力,潜在的性情逐渐外显,每多展现一样就令他更倾心一分。 或许亭兰是对的,再不悬崖勒马的话,恐怕他再也逃不出逐渐沉陷的爱情漩涡里。但是这份明智的抉择,在面对她清艳可人的脸庞时,就变得非常的薄弱无力。 “可是你还是不该伤她!” “什么?”莉桐的声音刹那间唤回他游离的思绪。 “亭兰哭了,不是吗?像她那么好强的人会在人前哭,可见得你伤她很深。”她已经改为侧坐在他腿上,与他的脸庞更加亲近。 “她脾气太倔,只要稍一不顺她的意,她就会不高兴。”思麟说得心不在焉,直盯着莉桐两片柔润甜美的红唇。 “不是因为你没接纳她的意见她才伤心,而是因为你的态度!” “我的态度?”他又稍稍回神聆听。 莉桐认真的点点头。“你是她最崇敬、最喜爱的兄长,今天你却拿对外人一样的态度凶她,等于是把她踢出你的心门外一样,她当然会难过。” “你怎么知道我是她最喜爱的兄长?”他更搂紧她低语道。 “瞧她刚才对你说话的神色就知道啦!” 看不出莉桐平日一副笨头笨脑的憨模样,其实观察力挺敏锐的,只是太少开口,难免让人觉得她徒有张娇美的面孔却脑袋空空。 “你还挺细心的嘛!”他用鼻尖磨蹭着她的小脸颊。 “别忘了待会儿去安慰她一下,不然会坏了你们兄妹间的情谊……思麒?”她被他不安分的唇挑逗得浑身不自在。 他吻吮着莉桐柔嫩的耳垂。“你好香……” “等……等一下,竹林那头有奴婢在应待着,她们会看到的!”他连手都开始不安份,趁莉桐微微挣扎之际,早就灵巧的解开她的领扣。 “她们没那个胆。”他的唇探向她雪白的颈项。 “思麒……”她缩着脖子想推开他,却反而给了思麟向前逼近的空隙。“思麒,我怕痒,不要这样……” 真是老实!他都还没逼问,莉桐就已经招供自己的弱点所在,不上前一棵“虚实”,实在不符他一代情圣的性格。 他恣意的以唇挑逗着莉桐的颈间与耳际,逗得她娇喘不已。她的小手根本推不动思群魁梧的身躯,只增加了两人摩拳的机率,让彼此的身心更加燥热。 “不要闹了……”莉桐边忍笑边忙着闪躲他的攻击。“在……在外面如此调情,太放肆了!” 他轻轻咬着想推开他脸庞的那只柔美,弯弯的眼中尽是缠绵笑意。他从来不管他人的眼光,我行我素,偏偏莉桐个性拘谨,以此逗弄她便成了他的乐趣之一。 “才稍稍碰你就叫‘放肆’?”他坏坏一笑,两手不安份的在她腰上磨蹭。“我来示范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放肆’吧……” 他霎时一愣,所有的动作在瞬间停止。 “思麒?”他的举止好像和他放的话不太呼应。 听到他方才的“放肆宣言”,莉桐正架好双手准备全力应战,可是他的反应却大出她意料之外。说不定是在使诈喔!她轻轻笑了一下,反击的架式仍坚实的抵着他的胸膛。 在看到他的眼神后,莉桐才注意到情势不对。 “思麒?”她偏着头,眨巴着晶莹圆亮的大眼睛。 思麟的脸色沉为铁青,先前嘻嘻哈哈的气氛瞬时一扫而空,他咬紧的下颚连愤怒的纹理都呈现在脸上。 “思麒,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吻痕!那该死的吻痕!思麟双眼几乎要喷出火似的,直直盯着莉桐白晰颈子上的淡淡吻痕。 那不是他的杰作,而是思麒的! 莉桐坐在他腿上,明显感觉到他逐渐僵硬的肌肉。而最明显的莫过于他握起的拳头,散发着剑拔弩张的气势。 “思麒……你是不是在生气?”她怯生生的拉着他的衣袖。 他竭力克制住自己的妒火,右手伸进她衣领内轻抚着雪肤上散布的各个吻痕。 “思麒他……”思麟突然敏锐的改口。“我是什么时候在你身上留下这么多吻痕的?” 他不断的以手指摩挲着。 “啊!吻……吻痕?” 莉桐羞红了脸,立刻推开她颈上的大手,慌慌张张的死命抓紧被解开的衣领。 “什么时候的事?”思麟贴近她的脸。 她红着一张小脸害羞得不敢看他,因此忽略了思麟含着冷冷火光的一双利眸,诺诺答道:“前几日的……应该消退了,可是昨夜又新添的吻痕……一时之间恐怕不易消掉。” 思麟沉静的双眼散放异样的火光。他知道莉桐不是他的女人,也明白思麒有权宠爱自己的妻子,莉桐的身子原本就不属于他,他也无权干涉她与思麒的闺房之事。可是他就是无法忍受!没来由的,他就是不能容忍亲眼见到“别的男人”在莉桐身上留下的缠绵印记! 他突然起身,坐在他腿上的莉桐吓一大跳,要不是他有力的手掌一把拉住她不稳的身子,恐怕她会一口气滚下凉亭去。 “思麒……”她莫名的看着他。 “把你的领扣扣好!”他巍然站立,抬着下巴睥睨的命令她,一反之前亲和而温柔的态度。 她乖乖的低头扣上扣子,眼中满是不解和委屈。 为什么又突然生气呢? 等她扣好扣子抬眼一望,“思麒’居然已经抛下她,走了好一段距离了。“思麒!”她急切的叫唤着。 “我去安慰亭兰!”他头也不回的抛下一句,脚下一步也没停,且由他说话的口气与步伐就可以明显看出他只是在故作平静。 虽然方才是她建议“思麒”要向亭兰安慰几句,可她绝不是要他用这种气焰张狂的架式去“安慰”一个小姑娘。 不过今天的“思麒”有点奇怪。通常思麒在发令她不知所以的无名火时,都会又吼又凶悍,骂得她头晕脑胀却莫名其妙;今天他倒挺反常的,不但忍下了气焰,还交代清楚去向才离开,就像他曾经应允她的承诺—— 不再一气之下转身就走,什么也不说就丢下不知所措的她在身后。 她有点芳心窃喜。 但高兴归高兴,她很明白“思麒”一定是为了别的理由才离开——虽然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绝对不是真的为了去安慰亭兰。 她轻轻叹息,便抚着颈子叫奴婢陪她去找嬷嬷们。 跟她们拿些活血去淤痕的药膏吧! 绣芙蓉2003年7月20日更新 “你们好讨厌喔!三个人窝在书房里却不通知我。” 思麒的大书房宏宣堂被思麟大脚一踹,撞开了房门,来势汹汹却言语逗趣,吓了书房内的三人一跳。 “我已经派人通知你了。”思麒眯起眼,琥珀色的瞳眸淡淡透光,那是他怒火中烧的预兆。 “真的?可我没被人传到话耶!”思麟一屁股坐在红木大椅上,跨开两脚,双手环胸,一副“你又能奈我何”的架式。 在座的亭兰本想开口警告她二阿哥两句,因为思麒召他们前来,正是为了追查他们是否在私下联手捉弄莉桐之事。元卿立刻使了个严峻的眼神,暗示她少开尊口。 “没传到话?那你没事来干嘛?”思麒的火药味已经明显逸出。 “找你聊天!”思麟轻巧一笑。 聊天?他摆出的明明是存心“踢馆”的架式,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德行,思麒已经看不顺眼二十六年了! “聊什么?” “苏莉桐!” 一瞬间,室内充满电光火石,像是两只张牙舞爪的猛虎对峙,随时会展开一场厮杀狠斗。 “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不愧是双生兄弟。”元卿在一旁拍手笑道,很技巧的给思麟一个暗示—— 思麒召他们前来,正是针对莉桐的事打算兴师问罪。 其实思麟在踹门而入的那一刹那,原本只预计杀过来向思麒开炮,出乎意外的发现亭兰与元卿也端坐在场,他立刻明白他们私下的把戏肯定被思麒看出端倪了。 那又怎样?他二贝勒一旦卯上玩劲,除非他自个儿喊停,就算天皇老子也甭想破戏局! “我的女人轮得到你来聊?”这对双生兄弟向来水火不容,谈到感情的事却一个样儿:独占欲奇重! “不让我聊,难不成你是要我用‘碰’的?”思麒邪笑。 “你敢!” 一声巨响吓坏了亭兰,就连早有心理准备的元卿也吃了一惊,厚实的上等红木书桌给思麒的怒掌一拍,当场击裂桌面。 “你说呢?”在这种火爆的气氛下,思麒居然还敢笑嘻嘻的挑衅狂怒的对手。 他的确有这个胆子!那天下午,思麒和他阿玛刚从官中返回,正打算上雍雅苑好好梳洗休息一番,就在苑外楼台上俯看到正在园中调情的思麒与莉桐。他当下立即被怒火焚烧,怨妒的气焰全发泄在老爱黏在他身边的莉桐身上。 她根本是无辜的!可是他当时早气昏了头,完全失去理智。可怜兮兮的莉桐一直傻不愣登的任他胡骂,一大堆不堪入耳的话全往她身上倾倒,而她尽管哭得柔肠寸断、伤透了心,却仍痴痴的依偎在他这头情绪不定的猛兽身边。这般的深情款款他还能怀疑什么? 就算她和思麒之间的确有过逾矩的小动作,他现在百分之百的肯定,绝对是这个天杀的双生弟弟搞的鬼! “元卿和亭兰死命为你的诡计挡驾,你要是够义气,就自己坦白你在玩的把戏,否则我连他们俩的帐也一并算过去!” 思麒一转先前的火爆口气,态度冰冷且言辞犀利,他料准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弟弟生平最重义气,见不得亲友被拖下水。 哼!打蛇打七寸,要打死思麟这只狡猾的巨蟒,就得挑他的要害下手! “大阿哥,我们——”亭兰正想为大伙打圆场时,马上被元卿制住,紧紧扣着她,不许她采取任何行动。 开玩笑,二虎相斗,他和亭兰这两只小白兔跑进去凑什么热闹!反正思麟是打死也不会做出卖“战友”的事,思麒也看准了他这项弱点紧咬不放。隔岸观虎斗,他只要顾好亭兰,两人在一旁纳凉看戏就好了! “笑话!”思麟哼笑两声。“我一个人玩得自由自在,关他们俩屁事!没凭没据就牵连无辜,这种官场上的烂把戏也只有你会搬回家玩!” 他一派闲散自在的边说边玩着拇指上的翡翠指环,看来完全不把思麒的威胁放在眼里。 “你想看看我玩这把戏的功力吗?”思麒眯起寒气逼人的双眸。 他是说真的! “好哇!你想卖弄的话我不反对,反正你做老大憋了二十多年也够可怜的,我这次就让你风风光光的卖弄一回吧!” 思麒的拳头在偌大的书房内发出骇人的喀喀声。 “不过,”思麟嘿嘿笑着换了个轻松的姿势。“你要是敢动我们任何人一根寒毛,包准你问不到你想知道的答案!” “动,我的确问不到答案;不动,你也不会坦白招供。我的一贯作法是:先斩后奏!来人——” 思麒最后两字是用吼的。 “喳!”门外听候差遣的侍卫立刻应声而人。 “把亭兰格格关到瑞云阁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接近、不准送食物过去,也不准放她出房门一步!” “大阿哥?”亭兰惨白着一张脸,侍卫已经架在她左右两侧。 “住手!”元卿连忙挡住侍卫粗暴的动作。 “你!”思麒辞锋一转,肃杀的盯向元卿。“从今天起,你可以不必再踏进硕王府一步,若让我察觉府内有你的踪迹,休怪我手下无情。送客!” 宏亮的两字逐客令一下,元卿立即被侍卫挡至门外,根本没有周旋的余地。 “统统给我退下!”思麟首度发出愤怒的狮吼。“没有我的允许,谁也别想碰亭兰和元卿,否则我当场就废了你们不听命令的手!”他站起身来与思麒对峙。 一群侍卫霎时无所适从。 硕王府里人人都怕这对麒麟兄弟与王爷,一旦发现他们三人中任一人在开炮,下人们连忙纷纷走避,有的人却不得不奉命上前听候差遣——活像去送死! “要问莉桐的事你尽管冲着我来,少拿别人开刀!” “‘莉桐’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思麟炉火攻心。 思麟不屑的笑了起来。“人我都能碰了,还在乎名字能不能叫?” “住手,思麒!”元卿一掌打偏思麒直冲向弟弟思麟脑门的重拳。奈何思麒力道之强、之快,仅是将他的拳势错开方向,就已经令元卿手臂发麻。 “你别挡他!”思麟吼向元卿。他早就想和思麒大干一架,方才欺压亭兰与元卿的新仇,和莉桐颈上吻痕的旧恨,正好一并报上! “不要闹了啦!”亭兰急得眼睛都红了。 “你到底占了莉桐多少便宜?”思麒狂吼,震得书架都喀喀作响。 思麟嘲讽,“永远都嫌少。你将她让给我,这就够了。” 一只铜制镇纸猛地砸向思麟,他灵巧一闪,身后的窗棂立即被砸个破烂,飞溅出来的尖锐木片胡乱散射,元卿立刻护在事兰身前,以防她无妄受伤。 “思麟,该收手了。” 一屋子的咆哮声与浓重的火药味,这个危机随时可能爆发的惊骇场面,因为元卿一句话而暂停。 他应该是叫思麒住手吧?思麟从头到尾都不曾出手过,为什么要劝他收手,而不是叫思麒手下留情? 事兰和侍卫们全傻住了。 元卿神色依旧沉静从容,可是已经没了平日笑意盈盈的轻松闲适。他十分郑重的站在思麟跟前瞅着他,“你已经违反游戏规则了。” 思麟顿时僵直了身子,震惊的瞪大双眼。 第八章 和奴婢们刚去嬷嬷那儿上了药的莉桐,正在曲桥边信步闲庭,就这样慢慢晃荡回去,心想到了雍雅苑,吻痕应该可以消散光了吧? 她开开心心的在桥边又蹦又跳。 莉桐并不是个懂得自得其乐的人,对她而言,和大伙聚在一起却遭冷落,也强过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打发时间,现在她会一个人高兴的又唱又跳,是因为思麒看不顺眼的吻痕就快消去,待会儿又能甜甜蜜蜜的腻在他身边了! 十六年来坠世间, 吹花嚼蕊弄冰弦, 多情情寄阿谁边。 她就这样沿路吟吟唱唱、采花抚叶,身旁随侍的奴婢们也不禁着愉悦起来,她们从没服侍过这样率真淳朴的贵夫人——或者应该说,没有一位贵妇能有她如此年少青春的真性情。 看她身着锦袍,如彩蝶翩翩,雪肤芙蓉面犹胜洛神赛天仙,伺候在莉桐身旁的奴婢们看得都目眩神迷了,竟没发现一个快速奔来的身影就在身边。 “啊——大少奶奶!”奴婢们突然间傻住了。 “啊?”她自己也莫名其妙,怎么两脚突然离地腾空,难不成她要羽化成仙了? 这下她才注意到,原来自己的腰上多了只精壮的胳膊,是它把莉桐整个人由背后一把抱起,正往院外方向奔去。 “放开我,快放我下来!她被来人由背后抱起,拎在身侧快步奔离,所以想挣扎也尤能为力。 “大少奶奶!”在那人身后追逐呐喊的奴婢,一下子被他快捷的脚程抛到老远,连她们的呼叫声都逐渐模糊。 “救……”这时喊救命也来不及了,谁跑得过这个飞毛腿啊? 突然一个剧烈的凌空翻滚吓得她眼冒金星,莉桐活像风车一般被那人将自己的身子车转一圈,糊里糊涂的被丢坐在马背上。由于是探测坐方式,她差点重心不稳的往后面翻了下去,所幸那人早已身手敏捷的跃上马背,牵起缓绳的健臂刚好成了她背后的椅靠,将她安全的围绕在结实伟岸的胸怀里。 从她被人拐走到跃马而去,所有的动作几乎全在一瞬间完成,莉桐的脑袋只剩被转来转去的昏眩残象,根本还来不及注意到那人究竟要将她掳向何方。 “贝勒!您要上哪儿去……贝勒……”远处依稀有家仆在庭院奔走呼喊的声音。 “开门!”那人声如狮吼般的驾马狂奔,对着守门的侍卫直冲过去。 侍卫们根本来不及动手,只见他下令的同时,策马一跃,便破门而去,往后山辽阔的狩猎场狂驰远离。 莉桐没有东西可以稳住自己摇晃的身子,只好紧紧抱着那人的胸膛,这才恢复了一点神智。这熟悉的触感与阳刚的气息,还有方才的吼声—— “思麒!”她惊喜的在他怀中抬起头。 只见他豪放不羁的双眼远观大地,像是振翅而飞的巨鹰。他一语不发的驱策神驹,御风奔驰,喝马狂奔的气魄展现了满族八旗子弟的粗犷血统。 虽然他完全不答理莉桐的叫唤,可是他的双臂稳稳的、紧紧的把她娇弱的身子拱在怀中,她知道这是思麒无言的温柔与呵护。 策马人丛林谷洞,深瀑流水、沁凉的气息涤净了他混乱纠杂的思绪,他放缓了马步,拥着怀中温软的莉桐,冷静自己先前才发作的火爆脾气。 “莉桐,我有话要告诉你。” 他停下马,抱下莉桐,找了个荫凉的树下,搂着她坐在如茵绿草上,灿灿阳光点点透过叶间,撒落在他们身旁。 她静静的看着他,水灵灵的双眸闪着认真的波光,如此专注的表情让人一看便知她对思麒有多倾心、多痴情,只要是有关他的事,她绝对会放在心上最重要的地方。 “我——”他清了清喉咙。“我有个弟弟。” “是思麟吧!”她屈身坐在他两腿之间。 他愣了一下,才知道她是在回应他的话,而不是突然看穿了此刻搂着她低语的男人正是思麟。 “你知道他?”他仔细观察莉桐的反应。 莉桐偏着头,想了一下。“只知道他是府里的二贝勒,好像是很厉害的武将。可是我觉得他好神秘,到目前为止都还没见过他的人。” “也没听人提起过?” “有啊!”她眨了眨无辜的明眸。“你……你上次开骂的时候有提过他。” “开骂?”思麒这个不知怜香惜玉的王人蛋!要是他娶了莉桐的话,疼都来不及了,哪舍得骂她。 “你不是……说我和思麟暗通款曲什么的……”她低下头。“可是我没有,真的没有……” 看她声如蚊峋,一脸委屈的模样,思麟心中升起了强烈的罪恶感。 亭兰说得没错,在他为自己设计的游戏沾沾自喜。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从没想过不管事迹败露与否,莉桐终究会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可是莉桐什么也没抱怨。虽然他不知道思麒到底骂了她什么,但依他老哥差劲的脾气,骂出来的话岂是她这种脆弱的小女孩所能承受的?莉桐却什么也没放在心上,光凭她每次瞧见思麒的时候——不管是“真思麒”或是“假思麒”——那一张兴奋与深情的面容,就可以看出她根本不管昨日种种冤屈,只要现在能都在他身旁、形影不离就满足了。 “他是我弟弟,可是我和他从小感情就不好。”思麟努力藉着说话来分散自己妒火渐生的思绪。 “为什么?”手足之情是最亲密的,像她和大宝的感情就比和自己的老爹苏老翁来得亲。 “我们……太多方面太相像了,不管年龄、长相、性格、嗜好……各方面都太像了。” “那不是很好吗?不管做什么事都有个伴、有个声息相投的人啊!” “哪有那么美的事!”他笑着轻拧她的脸蛋。“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若被人拿来做比较的话,输的那方心里会好受吗?” 她也常被苏老翁拿来和自己早逝的亲娘做比较,每次都被比到十八层地狱底下去,她也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好受的,习惯就好了嘛! 思麟的性格可没她那么淡泊。 “如果——”思麟的眼眸泛着深沉的波光,“如果没有了我,你会接纳思麟吗? 莉桐刷白了脸。“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他和我生得同一个模样、同一个性情,却更幽默风趣,除了咬文嚼字的功夫不太好,他可是个骁勇善战的武将。” “你……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两眼泛起水光。 “我会出什么事?”她的反应真是有够怪异。 “为什么说‘如果没有了你’?”她泪眼汪汪的抓着思麟的衣襟摇晃。“你是患了什么病,还是要赴沙场,为什么要讲这么不吉利的话?” “莉桐,”他笑着安抚她。“我是说‘如果’——” “我才不管什么如果不如果!你要是离开了我,教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所以我才说思麟他——” “我不要别人!”她的泪水开始泛滥,她用手臂的衣袖擦着泪水,可是泪势汹汹,挡都挡不住。“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我人都给了你,心也给了你,要是你就这么走了,剩我一个行尸走肉有什么用?” 她浙沥哗啦哭了起来,思麟愣住了。他只不过举例问问她对思麒以外的男人的想法,她却煞有介事的当真起来。 她实在禁不起玩笑。 “好了好了,”他搂她入怀,笑着拍哄她,“跟你闹着玩的,怎么当真呢?” “真的吗?”她理在他怀中停下哭泣。 “真的啦!偶尔跟你开个玩笑也吓成这样,以后怎么玩得下去啊?”他的胸膛随着笑声轻轻起伏。 她就此沉醉在他温暖而厚实的起伏波浪中,甜甜的笑着。也因为她将自己深深埋在思麟怀中,没有看见他凄迷的笑容。 莉桐的心中没有他的位置。 思麟搂着怀中的可人儿,视线飘离到天际。他的心已经碎了。这个梦,已到了该醒的时候。 他方才只想问问看自己在她心中是否有点希望,可是她完全听不进他问题的重点,只关心思麒只注意到思麒,将他问题中的“思麟”抛得远远的,根本没把他列人考虑的范围内。 正如元卿所说的,是该收手了,他这份感情不会有结果的。 他在不知木觉中对莉桐投注太多的爱,多到自己都忘了这只是场逗弄她的游戏,她仍是思麒的妻子。 他被自己的爱情冲昏了头,甚至把自己当作真的是莉桐的丈夫,居然还想拿她颈上的吻痕向思麒兴师问罪!他甚至……打算不顾一切的横刀夺爱! 你已经违反游戏规则了。 元卿的一句话狠狠的打醒他。是的,他已经违反游戏规则,可是他仍不死心的抱着一线希望,妄想莉桐的心会为他留一点空隙,让他的感情占据。结果呢?她的心底充满的全是思麒,连“思麟”二字都没地方可以放上去,更何况他的人、他的心?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不妙!” “什么事情不妙?”亭兰愣愣的看着神色凝重的元卿。 晚餐后的元卿和亭兰两人坐在小书房内闲聊通常这种时候应该多了个思麟在场,三人天南地北的胡扯乱串、嘻嘻哈哈,可是思麟目前正在疗伤当中,他需要一段独处的时日去治愈感情的创痛。 “思麟有危险。” 亭兰杏眼圆睁,放下了手中研读的棋谱。“二阿哥会有什么危险?不过是失恋而已,又不会送命。” “送命倒不至于,思麒不会心狠手辣到不顾手足之情。” 元卿面色平静,双眼却笼着深重的阴影。亭兰从小和他一块儿长大,知道元卿是个天塌不惊的冷面笑匠,再大的危机他也能谈笑自若、轻松应付,今天如此反常,事情一定很严重。 “大阿哥他……他不会对二阿哥怎么样吧?”她手上的棋谱不知不觉中被绞成一团。 “他会。”元卿轻轻闭上双眼。 “他……他还想怎样嘛!今儿个下午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二阿哥在溜马回来的时候,不也说过他再也不碰莉桐了吗?”她显然比较偏爱思麟,凡事都站在他那边说话。 “那是事后算的帐。”他端起盖碗茶小啜一口。“算帐归算帐,报仇归报仇,思麒今天是把帐算清了,可是仇还没报。” 完了!元卿说得没错,她大阿哥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无论在家中或在朝中,得罪他简直是跟自己过不去。 “更何况思麟碰的是思麒最宝贝的小妻子,他那个大醋缸除了要替自己报仇外,还会连莉桐的份一并报上。”他优雅的盖上茶碗盖。“这茶香太薄,来人!重新沏过。”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品茗?”亭兰火大的拿扭成一团的棋谱扔他。他轻巧的一闪,只见元卿安然无恙,棋谱却砸中了上前服侍的家仆脑门。 “我已经关心过了,再多想也是白担心——无能为力嘛。”他顺手将由家仆头上反弹到桌面的棋谱摊开瞧瞧。 “你……你老毛病又犯了!”亭兰气得发抖。 元卿是那种见不得天下太平的人,所以日子要是太清闲了,就会挖一些骇人听闻或扰乱民心的事来吓唬人,等把人家吓得一颗心七上八下时,自己就轻轻松松到一边凉快去也。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嘛!他希望大家都能健健康康的“生活”下去,当然得随时帮他们加强“忧患”意识。 “你每次都拿潜伏的危机来吓别人,我好端端的又没惹你,你干嘛要拿我开刀?”她一把抢回又皱又烂的棋谱。 “呵呵……能洞识天机的人才能临危不乱。我可是好心告诉你,好让你提早防范。”他轻轻将棋谱自亭兰手中抽回。 “对呀,是该想个法子帮二阿哥。”她立即陷人苦思状态。 “你不是对自己的棋艺很有自信,怎么会突然想要重新研读棋谱?”他闲散的翻看着。 “哎呀,你烦不烦?我在想事情耶!”她又一把抓过元卿正翻阅的棋谱。“这是准备和莉桐重开雪耻之战的撒手铜,你少乱翻! 元卿双眼发亮。“她有这么厉害?” “那当然!我全神贯注的和频频发愣的她对奕,居然还会输她! 换元卿陷入深思。“能与你对奕、能替你仿画、能读能写,这苏莉桐……来头颇有玄机。” “她有什么好去的!不过是一般婊画的老百姓而已。在迎亲之前不也盘查过了,她一家三口都苦哈哈的。” “却能打赢你这博奕才女,还能仿出一手好图,连图上题诗落款的字句都照仿不误?” 啊,对呀!她现在才想到这项一直被疏忽掉的重要关键。“难不成……她家是专做伪画买卖的?亭兰两眼都直了。 元卿回了她深不可测的笑容。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不可测的可不只元卿。 “思麒,你在想什么?” “嗯?”莉桐这一问才抓回了他的思绪。 她替只着薄衫的思麒罩了件外衣。“我看你一直皱着眉头,晚餐时又没动多少次筷子,连王爷和你谈话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他拉住身后的莉桐放在他肩上的小手,一把将她抱个满怀,倚在窗台。 “你一直在观察我有什么企图?” 疑心病真重! “企图多看你几眼,好把你平日老死盯着我的份给‘看’回来啊!”她俏皮的说着。 他亲昵的低头在她额上吻啄,依依不舍的嗅着她的发香。被散着一头如丝长发的她,柔弱之际更显动人,这是他一人独享的专属权利,只有他能凝眸她在闺房内的千娇百媚。 “你知道思麟的恶作剧吗?” “什么恶作剧?”怎么今天一天他老和她谈思麟?下午溜马时不是才聊过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你……能够分辨出思麟和我谁是难吗?” “我又没见过他,这问题教我怎么回答?” “你见过。”他的眼瞳突然闪着冷光。“只是你没认出他就是思麟。其实你早就见过他许多次,我正想查核一下到底有几次。” 英俊刚毅的脸庞带着愠怒,这是她最熟悉的思麒。 “我见过他许多次?”她甜甜的轻笑。“那我怎么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虽然我人有点迷糊,可是对于每个人的长相,我可是有过目不忘的认人本领喔!” 看到她纯真无邪的模样,他又陷入先前沉思的述惘中。要不要告诉她,她平日接触的“思麒”有好几次不是他本人? 她个性虽然大而化之,可是对有关他的事却又异常脆弱敏感,要是知道她以往亲近的“男人”有好几次都不是自己的丈夫,依他对莉桐的了解来看,她可能会从此躲他躲得老远,再也不愿以被人调戏过的身子接近他。这怎么成? 这下他可被思麟的把戏害惨了!既要套出思麟拐骗她的有哪几次,又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愚弄。在自己的醋劲、独占欲、保护欲,与爱妻尊严的多重纠葛下,他痛下决定—— 先把自己的情绪放一旁,以莉桐的处境为优先! “你当初嫁过来的时候畏畏缩缩的,又是怕我讨厌你、又是怕我生气、怕我休妻,那现在呢?”他抱着莉桐回床榻上,两人半坐半卧的互相依偎。 “现在……”她佣懒的蜷缩在他怀里。“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你的世界里,想不沉醉也不行。” 她柔情的磨赠几乎点燃他的欲火,自从拥有了莉桐娇美的身子后,他每夜都像只需索无度的野兽,贪婪的侵略着妩媚的小妻子。夜夜缠绵,两情缱绻,清晨起身与身旁沉睡的美人分离,简直是他每日必修的折磨课程,一大早就得起来修练自己“动心忍性”的功夫,强迫自己不可以一头倒回她纤弱的温柔乡。 他努力的深呼吸一口气。“那你记得自你嫁过来后,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吗?”冷静!千万要保持冷静!现在套问事实比纵欲来得重要。 “当然,和你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我全都牢牢刻在心版上。”她痴情的笑着,变换了个姿势,舒适柔顺的伏在他胸膛上。 老天!此刻他欲火焚身却硬是得镇定自持,简直活受罪!加上谈话的内容与气氛又分外亲眼,他脑子里都快想不起他到底要询问莉桐什么事…… 算了,明日再开堂审理! 他翻身将莉桐压在身下,她像是承受不了他的体重而频频喘息,撩拨起他的情欲。 “你记得我的一切,我却记得模模糊糊,不每天温习……都不行……”他笑着轻咬她雪白的颈窝,话语全含在他火热的吻啄中。 “你又来了……”她笑着推开思麒的肩头,偏偏他又老爱挑逗她最怕痒的部位。 “不喜欢吗?”他的唇贴在她颈上轻问,手却不安份的搔着她的腰际。莉桐忍不住笑开,缩起了身子求饶。 “不喜欢?”他的手逐渐向上侵犯,她笑得气喘吁吁,双颊飞红,两手无力的推着他的臂膀。 “喜欢、喜欢!你……你就饶了我吧……”她连连笑着讨饶,神情甜美得令思麒也忍不住漾起得意的笑容。 她的笑颜幻化为柔情万千的娇态。 “思麒笑了!”她弯弯的眼眸在纤长微翘的睫毛下,散发着慑人心魄的美。 他痴迷的望着她。“喜欢我笑吗?” “嗯!”她捧着思麒的脸轻啄。“好喜欢好喜欢!尤其在阳光下看见你的笑容,想不爱你也难。” 他回吻她的发际,温柔的啃着她的耳垂。 “只是你每次在院外这般亲近我的时候,我都好担心会被下人看见。”她天真的笑着搂住他。 轰地一声,思麒被脑中突然炸开的声响震回了意识,整个人霎时冷到了冰点。 “你刚才说什么?” 莉桐双目微闭,没注意到思麒刹那间收起热情的脸庞。 “也许我太拘谨了,虽然四下无人,可是要我在光天化日之下和自己的丈夫楼搂抱抱,还是很不好意思。”她羞怯的说着,小手轻轻掩着她咯咯笑着的红唇。 他面色一片惨白,额上青筋暴突。 思麒粗鲁的翻身下床,踱到花厅的红木椅间重重坐下,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 他总算想起自己方才该做的正事。 “我有哪几次和你在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他背对着内房的莉桐,冷冷质问。 莉桐这才起身下床,大惑不解的走出内房。“思麒?” “我在问你话!”他的重拳捶在桌上,吓到莉桐。 “你怎么了?”为何好端端突然发起脾气,丢她一个人在床上就跑到花厅来捶桌怒骂? 她看不见思傲的表情,却看见他的拳头握得指节泛白,微微抖着。 冷静!现在的重点是要问出思麟到底吃了她多少次豆腐。冤有头、债有主,莉桐是无辜的,该死的是思麟! “思麒,你要——” “回话!”他背向莉桐大声怒喝,吓得她原本要放在他肩上安抚的小手立即缩回来。 她巍巍颤颤的立在他身后。 “就……就只有在花园那两、三次吧……” “到底几次?给我说清楚!” 她绞紧了微微发抖的双手。“我们在花园和南苑碰面的那几次,你总爱搂着我聊天说笑的……不过的确没人注意到……” “我会在人前跟你嘻嘻哈哈的说笑?”他狂怒的脸在那一瞬回过来盯着她。“我身为长子会做出如此轻佻无耻的事?” “可是思麒……” 他倏地站起身向她逼进。“你都嫁过来多久了?和我相处多少日子了?你到底对我的性情了解多少?你到底有没有大脑?会不会思考?会不会观察?啊?” 莉桐被他步步逼得向后退,最后退到角落里缩立着。面对思麒一大串突如其来的连珠炮,她被轰得晕头转向,只听进了他胁迫性十足的最后一字——“啊?” “思麒……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没错!你什么都没错!”他凶狠狂暴的回应她怯懦的疑问。“错全由我一个人担下,由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因为我是老大,就只能老成持重一辈子,任思麟风流惆说、自在逍遥?什么狗屁!” “思麟……”她不晓得这是第几遍听到这个熟悉的神秘人物。“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每次一提到他就咬牙切齿?” 她把自己的害怕暂时放下,只关心思麒内心究竟受了什么委屈。 不该对她发脾气,她什么也不知道!思麒内心不断强烈呼唤着他的理智。 “这正是我要问的问题!你到底跟他做了什么?” 他怒不可遏,脑子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巴。 “我?我会跟他……” 别发火,不要迁怒她!他眼中充满她受伤的神色,他得赶快住口,好好安慰她,而不是失去理性的胡骂 “你跟他!一个奸夫、一个淫妇!”他粗暴的吼道。 莉桐的眼神突然空了,嘴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呆呆的站在墙角,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身前矗立的思麒。 思麒也在这漫长寂静的时刻逐渐恢复理智,紊乱的气息也慢慢平息,四周静得连远方微弱的跑步声、自己。心脏甫平的鼓动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莉桐,对不起!我……我太冲动,我不是有意要把你说得如此不堪。 他的嘴却在此刻启动不得,紧紧的抿着。 莉桐没有掉泪,也没有表情,只是静静的、愣愣的看着思麒,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没有任何反应。 思麒看着如此的她,心中渐渐蔓延一阵绞痛。 他的手掌非常缓慢、轻柔、小心的伸向她的脸颊,内心充满着浓重的后悔和罪恶感。 “莉桐……”他微弱的发出无声的唇语。 她什么动静也没有,连呆愕的双眼也不曾眨动。 “对不——” “思麒贝勒!”门外突然急促的一声高喊,划破宁静的午夜。“王爷有令,请贝勒及大少奶奶立即到威武阁!” 第九章 午夜亥时,硕王爷的威武阁内灯火通明,阁外家仆们全部战战兢兢的听候差遣,阁内更是充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诡橘气氛。 “阿玛夜召,有何要事?”思麒与莉桐更衣前来,他一进书斋内就急急问道。 王爷端坐桌前,福晋、亭兰也都在书斋内。三更半夜的,一家子人全挤在书斋内,亭兰一张小脸毫无血色。 “我有件事想向你媳妇请教请教。” 思麒一听,马上知道大事不妙。一来是自己的父亲深夜召集全家,肯定这次针对莉桐找的碴非同小可;二来自己刚才对莉桐乱发脾气,她不哭不闹不言不语,让他懊恼又慌张,还没来得及安抚她、向她说明,就得陪她一同对抗父亲意图不明的召见。 “苏莉桐,我看你人小本事却不小,一个小小娃儿却能把我的宝贝儿子擒到手,嫁进我硕王府内,风风光光的当起大少奶奶。” 硕王爷满脸嘲讽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奚落她,可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静静的和思麒站在厅中,纹风不动。 “你这大少奶奶还真会作威作福,可以随意窃听我的密谈,可以追着思麒来向我这老父替你讨回‘公道’,下次是不是要把我和福晋请入棺材让你来当家?啊?” “阿玛!”亭兰忍不住起身抗议。这话太过份了! 福晋倒是神色自若的安坐着。 奇怪,她怎么一点仓惶恐惧的样子也没有?硕王爷原本想藉由她畏畏缩缩的懦弱性格,好好的“耀武扬威”一番,她这副乖乖任人嘲讽辱骂的态度,教他预设好的脚本怎么演下去?! “哼!”输人不输阵,王爷的架式还是得摆上台面秀一秀。“我当初就反对思麒娶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女人进门——” “讲重点。”福晋不耐烦的打了个呵欠。 “这个苏莉桐她……”王爷涨红着一张脸,不知是因为尴尬还是火大,“她竟敢仿造月轩居士的画挂在我的书斋内!” “仿画?!”福晋和思麒同时喊出口。 亭兰惨白着一张脸,不安的在椅子上绞着手帕。 “要不是元卿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要被她这小狐狸瞒多久!”王爷粗暴的指着莉桐大骂。 “元卿?”思麒皱起眉头,他为什么会知道这幅画是莉桐仿的? “他……他怎么……”亭兰显然也被这个答案吓一跳。 亭兰性子坦率,从不会对亲近的人有所隐瞒,但仿画的事除了思麒、元卿之外,她没对任何人提过,因为她知道事情被传开的严重性,所以只说给她最信任的两人知道。可是元卿为何要做出陷莉桐于不义的事?他不是站在莉桐这边的吗? “说!”王爷瞪大了铜铃般的火爆双眼。“月轩居士的原画你藏哪儿去了?” 她还是静静的站着,没有反应。 “莉桐?”思麒觉得她目前的状况根本不适合受人逼供,他不忍心看刚受自己出言不逊伤害的莉桐再被父亲炮轰一次。 “我们回房去吧!”他扶着她的后背,温柔的低语终于唤回了她一点反应。 她缓缓转过头看着俯身凝视她的那张担忧的面容。 “思麒……” 思麒双眼霎时亮了起来。她终于有反应了!虽然她的声音十分虚弱,神色依然恍馆,可是只要她能回神就已经可喜可贺! “想畏罪潜逃?”王爷鼻孔重哼一声。 思麒目前心思全放在莉桐身上,没空跟王爷计较,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便深情款款的搀着他的宝贝妻子。“走,回去休息吧!” 她痴痴的望着他,眼眶渐渐泛起水光。她正乖巧的依偎在他臂弯里,由他领回房的时候,又被王爷的狮吼轰了回来。 “事情没给我一个交代,谁也不准走!” “那您就自个儿慢慢在这耗吧,我和莉桐先告退了。”思麒根本连看都没着王爷一眼,只顾着安抚莉桐一起回去。 “思麒,你竟敢跟我说这种话?”王爷的满脸大胡被气得根根竖起,活像只大刺猬。 “有话明天再说。”他扶着莉桐跨出门。 “娶了老婆你就撇了阿玛,早知如此,我指望你还不如指望思麟!”王爷发了狂似的咆哮。 思麒突然间停下脚步,缓缓回头。 他的目光冷冽得可以杀死人! 嘿,有效!知子莫若父,他还真不愧是这俊儿子的老子!王爷眼见激将法成功的留住思麒的脚步,连忙乘胜追击。 “我的思麟虽然风流成性、处处留情,可是他依旧把我这阿玛放在第一位,儿女私情他从来不屑拿来与父子感情相比,哪像你——”王爷把视线转到莉桐身上。“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女人就让你迷得神魂颠倒,连老子都可以不要!” “莉桐哪有手脚不干净?” 原本因为心虚畏罪而不讲话的亭兰,忍不住站起身替莉桐出气。她再也看不下去王爷欺人太甚的口气。 “那画到哪里去了?”王爷怒吼。 “撕了。”莉桐细微而肯定的一声,引起在场所有人张口结舌的反应。 “莉桐?”亭兰惊恐的看着她,只见她神色镇定从容。吐气如兰的把骇人的秘密说出口。 亭兰心想自己死定了!虽然身为父亲的掌上明珠,但是毁了他珍贵的收藏,再宠爱的明珠也会变成王爷掌下的倩女幽魂。 “你……你……”硕王爷气结在心,抖着手指着莉桐,“你给我滚出王府去,立刻给我滚出去,不准你再踏进我硕家大门一步!” “阿玛!”亭兰想替莉桐辩护,却又难以启齿说明真相。 “你娶的好老婆!娶得真是太好了!”硕王爷整张脸涨成猪肝色。“我生你这么个聪明绝顶的儿子,竟然采到娶这种妖孽为妻,想气死我这老子?” “妙!真是妙!”福晋突然冒出了一句,一面拍手连连。 “额娘?”天哪!都什么时候了,福晋还在旁边煽风点火?亭兰都快晕倒了。 “可不是吗?”福晋站在仿画之前,两眼闪着兴奋的光彩。“你瞧莉桐这笔法,把月轩居士的精神临摹得如此神妙,她是个天才啊!” 敢请她方才根本没把大伙的争执放进耳里,就只顾着在画前细细品味纸上的神韵,与莉桐不为人知的潜力。 “画得好有个屁用!”王爷气得脸红脖子粗。“画得好就可以随意撕了别人的原画,自己动手来献宝?” 莉桐沉稳的站着,一语不发,看来是不打算抖出亭兰撕画的真相。亭兰感动得双手捂住了口,可是良心的不安令她脸上流露凝重的担忧。 “思麒,给我休!立刻把她给我休了!要娶就娶佟家的女儿,一切闹局统统给我就此打住!” “佟家还愿意嫁女儿吗?” 思麒的话震慑到身旁的莉桐与亭兰。从一开始就对佟家格格抱持拒绝态度的思麒突然改变原本坚持反对的立场?! 王爷表倩立刻转怒为喜。“当然愿意!为思麟办洗尘宴那夜,我们不是和佟王爷谈下一整夜,他硬是不肯退步,执意要把女儿嫁过来?可见得他心意甚坚!” “不尽然。”思麒完全无视其他人的惊讶,一派漠然的与王爷对谈。“我们之后连着两天和他深谈,显然他有些心回意转,恐怕他早已为自己的女儿另觅亲家。” “别担心,没问题的!我明儿个一早立刻亲自登门拜访,一切尚有转圜的余地。”王爷兴奋得差点儿没跳起来。 原来思麒在她被软禁在房期间,深夜被硕王爷召去,又接连两天不见人影,就是去佟王府为退婚的事收拾残局。可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却…… 莉桐眼神又恢复了空洞,呆愣在原地。 “大阿哥……”亭兰看着进入热烈讨论中的父兄与表情木然的莉桐,整颗心都纠结在一块。 莉桐为了替她掩饰罪行,被硕王爷骂得狗血淋头不说,居然被顺势加上莫须有的罪名休掉,连思麒都转而加入王爷的阵容。 繁星高挂夜空,一片星光摧保。夜,深静得一点声息也没有,只有人世间在纷纷扰扰,彻夜不眠。 夜太深、太静了,连花儿都合上了眼—— 请支持晋江文学城。 京城西部,估衣胡同。 “姊姊,是我。我给你送饭来了。” 一扇破烂的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惨白憔悴的脸。 “我不饿,你端回去和爹吃吧!”她沙哑的回应苏大宝,随即轻轻掩上门,却被大宝一把拦住。 “你不吃就算了,放我过去休息一下好吗?”说完,他机灵的钻了进来。莉桐拿他没辙,唯呀一声把门关好。 “家里怎样?”莉桐抱着身子和弟弟坐在冰凉的炕上。 “一样啊!天天都被硕王府的人吵翻天。今天不只是思麒贝勒来,身旁还多了个很漂亮的格格,她一身翠饰锦袍、仪态翩翩,像只蝴蝶似的,美丽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年眉飞色舞的展现心中的悸动。 佟家格格明天才过门,那跟在思麒身旁前来的应该是亭兰。 “可是姊……你还要在这儿躲多久?”大宝看着她清瘦的面容,有些心痛。“思麒贝勒天天到破烂胡同里找你,连爹都有些感动,世间竟有这么痴情的贵公子。说不定你误会他了,他根本没有休妻的意思。” “休书还没送到?”她有些意外。 硕王爷召集一家子人兴师问罪的那一夜,她被思麒有意另娶妻的话伤透了心。其实不管他脾气再火爆、性情多么反覆无常、出口如何的伤人,她总是会原谅他的,或许害怕、或许难过、或许流泪,伤心过后她还是会依偎在他身边,毕竟这是她一生栖息、永世寄托的归宿。 可是她无法接受与其他女人分享思麒的事实。 爱一个人为什么不可以自私?不可以有独占欲?不可以嫉妒?不可以任性?是不是她心胸太狭窄了?是不是她本性太坏,根本不够妇淑、善解人意? 她根本就配不上思麒!连内心都丑陋得羞于见他。 “姊……姊姊……” 可是她无法不想他、不爱他。自那夜起,她隔日一早就悄悄留书离开王府,没想到当天思麒便亲自驾马奔至破烂胡同来找她,她连忙抄小路躲到隔壁的估衣胡同去,靠着街坊邻居的帮忙,让她暂时住在一间简陋的无人小屋里,隔着一条巷子就是苏老翁家,以方便家人就近照应。 “姊姊,别哭了,你再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森大宝哀怜的轻拭着莉桐的泪。 她又哭了吗?莉桐愣了一下。 自从返家后,她似乎患了种奇怪的病,不管心里是空的也好、是想着思麒也好,眼泪都会一直掉。那是种无预警式的掉泪,宛若呼吸一般的自然、无法控制,连感觉都没有,往往等她意识到自己在哭时,双眼已经红肿,身体抽搐不已。 “姊,思麒贝勒一直跟爹解释,我看他并没有休妻的意思,你为什么不肯听他说明?”大宝心疼的抱着莉桐。 “我不想听。”她把头枕在大宝瘦小的肩上。 佟家格格都要娶进门了,说再多又有何用?整座京城最近热闹不已,所有的人都在纷说猜臆,但是说来说去结论都是一样的:飞上枝头的麻雀永远都还是只麻雀,真正的凤凰现在即将进入硕王爷家,岂还容得下她这只小鸟霸占枝丫?莉桐这一走叫作“识相”,否则等佟家格格嫁进王府,大家的处境都难堪。 “姊姊,你好歹也听姊夫说明一下吧!” “不用了。”她的声音充满浓重的鼻音,泪依然静静流着。 “你不听我说,难道连见我也不愿意?” 莉桐惊讶的回头一看,一个熟悉而高大的身影正堵在门口,身后跟着张娇艳而开心的面容。 “莉桐!总算找到你了!”亭兰在思麒身后兴奋的跳着。 “大宝?你……”莉桐望向起身离去的弟弟。 “你们好好聊吧,我和格格先在外边候着。”他浅浅一笑,带上了门,只留下思麒和她在房内。 莉桐呆呆的看着背光而立的思麒。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是这身影没错!这是她最爱的男人。 他无声无息的走近炕边,坐在她身旁。 她还是无法回神,直直盯着他。这是梦吧,她自从回家以来,天天重复着这个梦,梦到思麒就在她身旁,一如往常。可是一旦醒来,现实就像破碎掉的梦,令她神形俱碎。 在恍愧之际,她突然被一个强烈的拥抱困住,紧紧的将她理在结实的胸膛上,令她几乎窒息。 “思麒……”她不太确定这真的不是梦境,双手轻轻的回抱着他。 “怎么会这样?”他的唇在莉桐头项发间呢哺。才短短数日不见,她憔悴得只剩一把骨头,红肿的双眼不知道是浸泡了多少泪水的结果。 “思麒?真的是思麒?”这种几乎要将人揉入怀中的炽热拥抱,的确是他的,没错! 她的泪又滚了下来。 “你这混蛋!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到德行?”他心疼又爱怜的低声咒骂,不停的用双手擦掉她新落下的泪珠。 这是思麒没错! 她被思麒双手捧着的小脸,露出了凄迷的笑颜。 会在这种时候既多情又绝情的骂她的人,只有思麒。她太习惯这种偶发性的“不协调”举动,她很明白思麒多半是有口无心,绝不是有意要说出硬邦邦的话。 这是他表达感情的方式之一。 “你何时才要将休书送来?”她淡然问道。 “是你休了我吧!”思麒不断的吻啄着她的脸庞。 “我?” 他将舌尖探进她口中纠缠许久,才依恋不舍的停歇在她柔软的双唇上喘息。“你说走就走,留了封信搁在桌上就什么都不管了,你知道我醒来看到留书后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对不起,对不起……”她实在禁不住他痛苦的神情。 “口头上的道歉有什么意义?你终究还是狠心的抛下我!” “我不想……” 他深深的凝视着她,那双扭惑人的琉璃眼眸不知夺走了她多少的爱。 “我不想成为佟家格格和你之间的阻碍。”其实地想说的是:我不想看见你娶别的女人进门! “我几时说要娶她了?” “你……”莉桐在他怀抱中瞪大了眼。“你可别现在才反悔!硕王府和佟王府都已经做好一切嫁娶准备,你再反悔的话,教硕王爷如何跟人交代?” “你担心那些,怎么不担心我?”他有点耍少爷脾气。 “我担心什么……那已经不是我的责任了。” “你竟敢说这种话!”他紧紧抓着她的肩膀。“你就不管我整天跑来这破烂胡同却见不到你的落寞?你就不管我心里天天唤着你的名有多心痛?” “可是你要娶别人进门了,我……” “别哭!”他又一把抱她人怀,用胸口的温暖止住她的泪。“你难道还没听懂我的话?我不会娶佟家格格的!” “什么?”屋内的莉桐和屋外趴在窗口偷听的亭兰和苏大宝,三人同时发出疑问。 “我的老婆太会吃醋,心思又太脆弱,受一点点小刺激就哭得昏天暗地,还会弃我而去。”他额头抵着她的。“所以这辈子我注定只能和她一人长相厮守!” 莉桐大脑停顿了一拍,思考能力完全罢工。 这次作的梦好像太完美了,如果能够就此沉睡不醒,她也甘愿。“不……不行!”这毕竟是现实,她努力拉回理智。“你都已经声明要让佟家格格过门,现在才又反悔,你要她以后怎么做人?” 这个小白痴!就不会多想想自己吗?尽会顾虑无关紧要的外人! “我才不会反悔,她是铁定会成为硕家人!” “啊?”她愈听愈迷糊。 “佟家格格明天过门,但新郎不是我。” 莉桐杏眼圆睁。 “是思麟!” “什么?”门内门外三人第二度同时发出怪叫,只不过门外躲的那两个连忙用手捂住各自的嘴巴。 “原来是思麟……”她顿了顿。“那你为什么不明说?” “明说什么?连思麟也不知道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她吓得下巴都快掉了。“思麟……他不知道这次婚礼的新郎是他?”门外的两人反应也大同小异。 “哼哼!”思麒又露出他惯有的冷酷笑容。“佟王爷才不在乎他女儿嫁的是我还是思麟,只要把她安全送入硕王府,当个称头的正室就心满意足了。” 天下竟有这种父亲? “会这么急着嫁女儿其中必有隐情,而且还特地指名要嫁人硕家更是有问题,管她是智障、瘸腿、其貌不扬,还是虚荣浪荡,那都是思麟自个儿的问题。”他从鼻孔发出得意的一笑。 他竟然帮思麟娶进一个这么危险的对象! 元卿说得没错,思麒一定会采取相当强烈的报复手段,杀了思麟倒不至于,不过让他生不如死这点倒是可以肯定。 亭兰想得脸都绿了! “他是你弟弟,何必如此对他呢?”莉桐忍不住为这“尚未谋面”的姻亲说句公道话。 “我对他多好啊!你瞧,我连他的终身大事都一手包办到底,他只要轻轻松松当新郎倌就行了。”他搂着莉桐,阴险又迷人的笑着。 看来思麒“不笑”比“笑”时安全多了,至少他不笑的时候,流露的全是真性情、真脾气;笑的时候,心里想的和脸上展现的,恐怕完全是两码子事。 “所以——”思麒突然收紧手臂,把莉桐狠狠的贴伏在胸膛上。“你乖乖的跟我回府去吧!” 一做完结论,他的唇就直接攻向莉桐的颈窝。她被思麒困得牢牢的,别说逃了,就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等一等,思麒……”她被他顽皮的唇逗得花枝乱颤。“可……不要这样!可我已经被王爷下令逐出府了,哪有脸……” “阿玛什么时候逐你出府了?”他中止搔痒攻势。 “揭穿我仿画之事的那夜,他……” “他说气话,回头就忘。”继续攻击! “但是仿画的事……”她被他吻得咯咯发笑。“王爷是因为看中佟王爷家的聘礼——月轩居士的‘飘泊四帧’另外三幅,才执意要让佟家格格过门,而我也是因为仿了月轩居士的画,才被他怒斥。要你休妻,可见得……” “你居然是因为这种理由被赶出来的?” 一声震天怒吼突然随门外的人破门而入,吓得莉桐死命圈住思麒的颈项,缩在他怀里。 原本趴在门外偷听的亭兰和苏大宝也吓得拖成一堆——明明只有他们两个趴在窗边侧耳,什么时候也多了苏老翁参一脚,加入窃听阵容? “爹……” 思麒叹了口气,“门外的那两只!不用躲了,给我站出来吧!” 哪有叫人叫“只”的?!亭兰嘟着小嘴,老大不甘愿的和苏大宝一同进来,站在苏老翁身后。 “你把仿画的事给我说清楚!”苏老翁尖声咆哮。 虽然苏老翁的嗓门不像硕王府中的男人各个低沉浑厚、气势磅磷,但他拔尖的嗓音也够刺人耳膜的。 ”我……因为不小心把硕王爷书斋里的画卷‘归人归路’撕破了,只好自己提笔临摹一幅,却被王爷识破,一怒之下要我滚出王府,还……还叫思麒休了我……”她躲在思麒怀里怯生生的说着。 “你是猪啊你!这个笨痴!”苏老翁破口大骂,气到“笨蛋白痴”不小心骂成一堆都不自觉。 “不是她撕的!是我!”亭兰连忙站出来替莉桐说话。“不要骂莉桐,不是她的错。” “莉桐这家伙从小就笨手笨脚——”老翁依旧骂个不停。 “画是我不小心撕破的,莉桐怕我被阿玛责罚,所以才冒险替我仿画。”亭兰立刻回头对莉桐解释,“莉桐,你别怕,尽管和大阿哥回去吧!我已经跟所有人讲明了,撕画的事是我干的,与你无关。” “那你岂不是会被王爷……”她担忧的问。 “你都愿意舍身护我了,我怎么还能躲在后面只求自保!”亭兰豪气万千的叉起腰。“要罚就连我一起罚!要撵也连我一起撵!” “亭兰!”莉桐乱感动一把的。 “格格,你别替她说话!这家伙不学好,平常就懒散,仗着自己有点小天份就骄得要命。” “我哪有……”莉桐委屈的低声抗议。 “你还敢说你没有!”苏老翁跳着脚狂啸。 整条信衣胡同都听得见他的怒吼,连左右巷的邻居都纷纷赶来凑热闹,只差街头小贩没赶过来,顺便摆摊做生意。 “你胆敢欺负莉桐?”亭兰卯起来也不是好惹的。 苏老翁缩了一下肩头。 “我话都讲明了,你还有什么好骂的!你要骂就尽管冲着我来,冤有头、债有主,我今天来就是要替莉桐翻案,有胆你就骂我!” 苏老翁哪敢啊!倒是身旁的苏大宝看傻了眼,没想到亭兰格格不仅艳冠群芳,性格上也是不同凡响,完全不像一般扭捏作态的官家小姐。 “可是格格,我这女儿实在不学好……”苏老翁放软了态度。 “她哪里不好?”换亭兰破口大骂,思麒头痛得懒得管了。“我嫂子能读能写、能奕能绘,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她连临摹张画都会被人识破,我能不骂吗?” “啊?”亭兰的双眼向小口一起张得老大。 难不成苏老翁气的不是莉桐私自仿画、鱼目混珠,而是气她仿造的功力不够,竟然被人一眼识破? “哎!贝勒、格格,我就随你们一起进府,向王爷请罪吧!” 怎么会这样? 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没一个人说得出话。 第十章 硕王府大厅,午后申时。 “打扰王爷、福晋了,小的苏老翁是莉桐的父亲,在此向两位请安。”苏老翁气度从容的向在座的人作揖。 “没事请什么安?”硕王爷不耐烦的捻着胡子。“明几个我府里办喜事,现在忙着婚礼彩排,你没事就快快离去,省得碍事!” “啪!”地一声,坐在王爷身旁的福晋轻打他的手背。“苏先生也算是咱们亲家,不必多礼,请坐。” “不了,府上明日大喜,我也不便耽搁,来向王爷、福晋请罪之后立即告辞。” 在场的思麒挑了一下眉,亭兰也小有意外。着苏老翁落落大方的谈吐,似乎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与他平日在破烂胡同内的粗鄙庸俗完全不同。 “我挑明了重点说吧。”苏老翁挺身立在大厅内。“今日来访,是想请王爷原谅小女冒犯之处,以及仿画之罪。” 硕王爷故作不屑状。 “小女行为不端,实为老父管教不严,望王爷、福晋念在小女年少无知,宽恕莉桐,给她改进学习的机会。” “亲家公,您别把事情看得太严重。”福晋虽然面容和善的笑道,但心底对气度不凡的苏老翁颇有疑惑,心想这人恐怕不是一般婊画工匠。 “多谢福晋宽贷!”苏老翁向硕福晋行礼后,转而看向莉桐及思麒。“小女三生有幸,能嫁给多情重义的思麒贝勒,见两人鳒鲽情深、执手相依,老夫此生心愿已了一桩。只愿今后你俩能平平顺顺的白首偕老,莫再因任何差错误解而横生枝节,让一对鸳鸯各分东西。两地相思。” “爹……”莉桐第一次听见苏老翁如此关爱的话语。 打从她自从王府私自返家,躲在估衣胡同避不见人的那天起,苏老翁一直守在破烂胡同的老家替她挡走思麒,为的就是保护女儿初受创痛的心。 他心中其实对女儿的状况是千担心、万忧虑,却一直没有开口追问莉桐落魄回家的原因,只尽力守着她最后可以安想疗伤的庇护所。 “你倒说得好听!”王爷闷哼一声。“说来说去全都只为自己的女儿盘算。所以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要不是有外人和儿女在场,福晋真想揪起王爷的大肥耳好好训他一顿!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儿小鼻子小眼睛的! “那王爷的意思是……” “你只顾替你女儿找台阶下、脱罪了事,其他的事就全都看作四两棉花——甭谈(弹)了,是吧?” “阿玛!我跟你说过,画是我撕的,不是莉桐!她哪有什么罪?”亭兰气得在一旁猛跺脚。 “仿画就是罪!你是主犯、她是共犯也是罪!不坦白真相,刻意隐瞄事实更有罪!”王爷一副“老子有理”的面相。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思麒冷笑,一下子便戳破硕王爷的牛皮。 “对嘛!你根本就是存心找莉桐的碴!” 硕王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今天怎么所有的人全站在莉桐那边?当初她嫁进来的时候明明很“惹人厌”,现在反而变成他被人看不顺眼! “你们这些个——” “王爷请息怒。”苏老翁冷静自若的一句,打散王爷逐渐凝聚的火气。“王爷心中最感疙瘩的,想必是那副珍藏的原画吧!” 一语中的!他最在乎的的确是那张“归人归路”。 王爷眉间一皱,虽然只是一抹极快、极淡的痛惜,但明眼人一看便知苏老翁说中了他的隐痛。 苏老翁低头会心一笑。“这样吧,请差下人端纸笔砚墨上来吧!我来为小女赎这个罪。” 众人神情怪异,不太了解苏老翁语中玄机。 “爹,这样好吗?”莉桐担忧的走向老翁身旁。 “该来的躲不过!”苏老翁眼神一锐,便昂首向王爷宣布:“我就是月轩居士!” 苏老翁是月轩居士? “哈哈哈!”硕王府正厅的屋梁都被王爷的剧烈笑声震得嗡嗡起共鸣。“你也配开这玩笑?” 除了他一个人不停的哈哈大笑之外,福晋、亭兰与思麒都愣住了。他是月轩居士?以他的言谈、气度,莉桐的教养与才华,的确有此可能。 “我本名苏月,号月轩居士,十多年前被皇上降罪为流民,所有画作几乎在抄家之时焚毁,除了流传在外人之手的作品外,我两袖清风,一无所有。当时我和妻儿四处流浪,生活落泊,贱内在凄苦的环境中产下我的么儿后便磕然离世。”莉桐紧挨着苏老翁,两人默默传递坚强下去的力量。 “我历经数年坎坷,最后仍不得不卖了么儿,以求养活莉桐与她大弟。这些年来我暗中为人作画,好挣口饭吃,却老被画商压榨,以贱价收购我的心血,再高价转手于权贵之间。莉桐跟了我十六年,身为长女,尽心尽力为我这老父操持家务,读经习画,所幸她天赋异事,才华洋溢,不仅代父执笔,也和她大弟一起裱画生意,自行买卖,省得让画商从中剥削暴利,作践斯文。” 硕王爷一家子听傻了眼。这些话若是胡诌的,那他们父女俩眼中酸涩的痛楚又该做何解释? 信还是不信?硕王爷拧起了眉头。 “我苏某无凭无据的,难令王爷深信。”苏老翁拿起下人们端来的纸笔砚墨走向桌前。 “就以白纸黑字证实我月轩居士的身份!” 苏老翁立在桌前,飞快挥毫。 硕王爷与福晋、思麒三人暗传眼神,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因为月轩居士至目前都仍是带罪在身的流民,他隐姓埋名偕同儿女藏匿陋巷中,为的就是求得平安,清贫度日也无妨。现在当着王爷的面开诚布公的揭露真实身份.要是让有心人传扬出去,苏老翁肯定又有一场颠沛流离的苦难来临。 “请王爷过目。”苏老翁将方才书写的词句交结硕王爷!立刻令他瞠目结舌,久久不能言语。 重泉若有双鱼寄, 好知他,年来苦乐, 与谁相倚。 我自终宵成转侧, 忍听湘弦重理。 持结个他生知已, 还怕雨人俱薄命。 再缘任,剩月残风里。 清泪尽,纸灰起。 苏老翁看着神情激动的硕王爷,平淡说道:“佟王爷赠予您的三幅画中,必有一幅上头题有此悼念亡妻的词句,王爷可以以此与原画核对笔迹。” “不必了!不必了……”硕王爷由激愤的怒吼转为低呜。 “阿玛?”亭兰从未见过红着眼眶的父亲,也对莉桐的身份感到不可思议。原来她真是月轩居士的女儿,甚至还为自己的父亲代过笔! “月轩居士,我方才无礼冒犯,请多见谅。” “好说。能在飘泊多年的笔墨生涯中,遇见您这么一位爱才之士是我的福气。” 硕王爷与苏老翁双手交握,千言万语、诸多感动全化为彼此掌中的颤抖。苏老翁知音难觅,硕王爷名画难寻,两人各自怀着英雄相惜的情绪,对坐长谈了起来。 “元卿真是厉害……”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思麒瞥了一眼在一旁暗暗拍手的亭兰。 “元卿啊!他真不愧是个小诸葛。”亭兰眼睛亮晶晶的对思麒身旁的莉桐说:“要不是他向阿玛打小报告,揭穿你仿画的事,让这件事引出了你真实的身世,我还挺担心往后的日子要如何帮你和阿玛斗呢!” “放心吧,没什么好斗的,莉桐从今以后有好日子过了!”福晋优雅的端起细瓷翠玉杯,细细品茗。 “阿玛!这件婚事是怎么回事?”一阵怒吼随着来人的一股旋风冲进大厅内。原本在大厅门外等候的苏大宝,因为那人来势过猛,被撞进门内跌了个“五体投地”。 “二阿哥?”亭兰难得见到思麟发这么大的脾气。 思麒甩也不甩的冷哼一声,莉桐则是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急忙上前扶起面孔朝地的大宝。 “佟家格格不是思麒要娶的吗?怎么变成我是新郎信?”思麟一副要将老哥生吞活剥的凶神恶煞貌。 “如果你害羞不敢娶,或是身有隐疾‘不能’娶,没关系,你直说无妨,哥哥我会替你回掉这门亲事。”思麒凉凉的坐在椅子上看好戏。 他早就期待这大快人心的时刻来临! “我要是‘不能’,你也不会好到哪去!” “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话!”福晋撇过头去,一脸“不堪入耳”的尴尬神情。这一转头,倒是看见了新鲜事。 “这位是……”福晋丢下吵成一团的麒麟兄弟,走到莉桐与大宝的身边,兴味盎然的打量着他。 “这是我大弟,苏大宝。” “参见福晋——” “别多礼了。”她拉起作揖的大宝。“你多大岁数了?” 苏大宝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雍容华贵的官家夫人,心头悸动得语无伦次。“我……我十四岁了,才刚习完四书,还……还未读熟《楚辞》……” “好厉害的小公子!”福晋弯弯的美眸流露着欣喜又疼爱的眼光。“你和莉桐长得真像,生得好一副白净漂亮的脸蛋,却又懂得读书上进。苏老翁真有福气!” 福晋说着便笑吟吟的牵走了大宝,说要带他去别院吃点心、聊聊天。 遥望福晋和善的牵着大宝的背影,莉桐心中暖暖的。等她满怀感动的回头看向厅内,立刻吓得两眼发直。 “思……思麒” 两个互骂得狗血淋头的男人同时急切的召唤她,“莉桐,过来!” “你闭嘴!她的名字轮不到你来叫!”思麒一把拉莉桐人怀,防伺周严的守在莉桐身边。 “好啊,我不叫她莉桐就是了。”思麟笑吟吟又痴情的伸手轻抚莉桐的脸颊。“我的小美人,几日不见,怎么瘦成这副模样?看了真教我心已疼。” 思麒一个强劲的掌风当下扫过,若非思麟身手非凡,轻巧的闪开,恐怕刚才抚在莉桐脸庞的那只手臂会被打断成两截! “怎么会……有两个思麒?”莉桐被拥在思麒怀中,不解的盯着刚才向她伸手的另一个“思麒”。 “现在抱着你的是我大阿哥思麒,另一个手脚不干净、吃你豆腐的是我二阿哥思麟。”亭兰坐在一旁闲闲吃果子,悠哉的解说。 坐在另一侧聊得不亦乐乎的硕王爷与苏老翁,两人热切得根本听不见身旁一堆儿女们拳打脚踢、吵来吵去的噪音。 “思麒、思麟?”她仍旧促傻的看来看去,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名堂。“你们两个长得……怎么这么像?” 不只形貌像,连嗓音、气势、刚烈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对呀,很倒楣吧!这么英俊魁梧的男人,世上只要一个就够了,偏偏硬是多了个一模一样的双生兄弟抢风采。”思麟皮笑肉不笑的讽刺思麒。 “你那张天生狗嘴居然吐得出象牙?”思麒搂着莉桐,故作佩服的样子,还不忘展现一下夫妻俩的恩爱德行。 他们俩真的是兄弟吗? 莉相此刻脑中一片混乱,这两个人无论怎么听、怎么看,都像是她平常接触到的“思麒”。然而,虽然两人长得完全相像,但还是有些性格上的差别——思麒显然老成稳重,思麟则比较随性洒脱。 她早就觉得奇怪,思麒的性情为何如此变幻莫测,而那还不光只是情绪上喜怒哀乐的变化,连说话的态度和个性都会突然来个大转变,常常搞得她晕头转向、不知所指。 难不成她平日见到的思麒会是他弟弟假扮的…… “不要胡思乱想!” 她耳畔一阵温热的气息,吓得她连忙缩颈回头看。思麒一张威胁感十足的脸正停在她颈边,用冷冷的眼神警告着。 思麒怎么连她在想什么都知道? “嘿嘿,亭兰,咱们的大阿哥好像莉桐肚里的蛔虫喔!” “干嘛?难不成你也想当蛔虫啊?”你们吵你们的,别把我这看戏的也拉进去!亭兰一派优闲的啃她的果子。 “很想啊!”思麟一脸“皮”相笑看莉桐。 “我看过你!” 莉桐突然冒出一句挣挣有力的话,使三兄妹顿时静了下来。他们私下暗藏的把戏恐怕要被识破了! 思麟露出迷人的深深一笑。“你天天都在看呀!”他用下巴指向思麒。 “不!不是!我不是说看过你这张脸。”她知道思麟是指她成天看着思麒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可是我的确见过你这个人!” “你愈说我愈迷糊了!”亭兰赶紧装糊涂。 “我……我的意思是,我可能曾经错把你当思麒来看。” 思麟一愣,不知该做何反应。 “但是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他的双生弟弟。”莉桐七手八脚的忙着解释。“如果我知道的话,绝不会犯这种错的!” 看她一副忙着道歉的模样,思麟的心隐隐一阵抽痛。她一直都是这样,有错的话总是第一个责怪自己,率先道歉,让人良心大受折磨。 “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啊?”思麟的话令她张大了嘴巴。 思麟噗哧一笑,双手环胸的散散说道:“加果你认错人,而我又顺势假装成思麒,跟你将错就错的玩下去,你岂不是把别的男人当丈夫,豆腐全被人吃尽了?” “天啊!”莉桐双手捂住脸。她的神经的确有够钝,现在才想到重点! “二阿哥……你何必……”息事宁人不就好了,干嘛要把烂帐翻出来招供?亭兰拚命用眼神暗示思麟。 “等一下!”久久不开口的思麒突然爆生句,严厉的瞅着莉桐,“你分辨得出我和思麒?” 这条被大家忽略的线索突然打进他们脑中。 “对啊,你不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我二阿哥,怎么能肯定你以前就见过他?”亭兰有点光火。她和麒麟这对双生兄弟生活了十几年才练就的好本领,莉桐居然两三下就能将他们分辨得一清二楚,她哪咽得下这口气! “很明显啊!”她愣愣的回答,好像分辨不出这对兄弟谁是谁才是奇怪的事。 怎么可能?思麟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和老哥从小被人认错的经验太多了,可见得他们的外形有多神似。更何况在戏弄莉桐时,他还刻意将自己化为思麒的性情,她竟然还分辨得出? “你怎么分辨?”思麒冷冷的问,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很简单!”她傻傻的招供。“思麒比较霸气、独裁,思麟比较任性。自我,不开口说话时比较难辨认,可是一交谈就很容易分出谁是谁。” 说得没错,可是亭兰就是不甘心! “我记得你说过你有过目不忘的认人本领,看来此言差矣!”思麒哼笑着,斜睨着莉桐。 她又是那副注册商标,一脸白痴的表情。 “我是霸气独裁没错,但我也有任性自我的时候!” 思麒话是对着莉桐说,眼睛却恶狠狠的盯着思麟和亭兰。这是个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他不准任何人对莉桐揭发思麟那票“恶魔党”捉弄她的真相! 他是很火大自己的老婆被弟弟占尽便宜,但要是真相结莉桐知道了,天晓得这个爱哭又易感的小女人会做何反应。 “是吗?”思麟邪笑着放他冷箭。 “关你啥事!你闪边凉快去!”思麒摆出“逆我者死”的架式。 “看你一副想一手遮天、自己做英雄的德行,我就觉得好好笑!” “你以为我忍气吞声是在收谁的烂摊子?”思麒的火爆脾气又卯起来,开始狂狮怒吼。 “你不想收就别收啊,有人求你出来多管闲事了吗?” 思麟从小就不爽他这种多管闲事的老大心态,有自信他可以做出很好的善后处理,偏偏思麒这个做老大的老把别人当笨蛋,好像只有他才有能力、有责任去为每一件事做最完美的收尾。 又想出来逞英雄?门儿都没有!“你别忘了自己下过的承诺,思麟!”他已经承诺过从此再也不碰莉桐,如果他胆敢食言,思麒已经挽起袖口做好随时杀了他的准备。 “大阿哥,你对我的了解就没大嫂来得多。”思麟灿烂一笑,眯眯的看着被他逗红脸的莉桐。 “了解个屁!”亭兰连忙抱住打算冲上前海扁思麟一顿的大哥。“大阿哥,你冷静点!” “大嫂说得对,我就是任性,任性的人最讨厌受人指挥。”思麟犟得二五八万似的,抬起鼻孔瞅着思麒。 “亭兰,你闪开!”思麒挥不走死巴着他不放的亭兰,干脆直接拖着这个“包袱”逼向思麟。“你若是反悔,我马上宰了你!” “叫我不要我偏要!”思麟立刻一把揽住愣在一旁的莉桐,将她卷人怀中。“来吧,莉桐,让大阿哥看看我和你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 “放开她!” 思麟连忙压下莉桐的头,要不是他反应快,思麒突然碰过来的硬木座椅肯定会砸烂他俩的脑袋。 “大阿哥,你想杀人哪?”亭兰又哭又喊,死也不放的拚命抱着想甩开她的思麒。 “思麒……”莉桐泪眼汪汪的缩在思麟怀中,可怜兮兮的用眼神质问他—— 为什么要砸我?我又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了? 思麒看更是怒火中烧。欠揍的是思麟那个王八蛋,偏偏他拉着无辜的莉桐当挡箭牌,害他不但该扁的人没扁到,反而让弟弟吃尽自己老婆的豆腐,还让莉桐白白承受他的火气。 “臭思麟,你有种就自己站出来!”思麒连话带壶狠狠的砸向躲在莉桐身后的思麟的脑袋。 “不要,我可孬种得很呢!”他一手揽住娇小的莉桐,一手将快速飞来的茶壶一拨,笑着挑开了思麒的攻击。 一壶上等碧螺春在空中这么飞来飞去,被思麟轻声一拨,泼到一旁聊得浑然忘我的两个老头身上。 “啊呼——烫啊烫啊!”苏老翁从椅上弹了起来。 “放肆!你们以为家里没大人,要造反了是吗?”硕王爷满头茶渣的拍桌大骂。 “对啊,都是大阿哥带的头!”思麟乘胜追击。 “放屁,你多大的人了,少跟我要这种烂把戏。”思麒立刻拖着身后“挂”着的亭兰,一只猛拳击向思麟。 “混帐东西!还不住手?” 硕王爷拿起茶壶就丢向思麒的铁拳,奈何茶壶根本挡不住它的冲劲,反而在空中粉身碎骨、壮烈成仁。 “大阿哥——”亭兰被思麒过大的冲力拖向前,一个不小心绊住了脚,就压着思麒倒向思麟和莉桐的方向。 “你们闪……”思麒话还来不及说完,四个人就已经跃成一堆,看得满头茶水的硕王爷与苏老翁目瞪口呆。 恰巧硕福晋牵着苏大宝正跨进厅来。苏大宝一看满地东倒西歪的家具,和摔得七荤人素的四个人、狼狈不堪的两个呆老头,除了张大嘴外,实在做不出其他反应。 福晋倒是见怪不怪的打趣说道:“咦,你们感情怎么这么好?我和大宝才出去一会儿,你们一窝老的少的就背着我玩在一块儿了……” 突然间,福晋的脸色惨白成一片,直直的盯着地上静默不语。 大伙顺着她的视线往地上礁,思麟反应最快,第一个暗叫:“完蛋!”莉桐、苏老翁和被福晋牵着的苏大宝全然不知为何每个人都开始富起冷汗、神色惊恐。 “是谁干的?”福晋平日温婉的面容,此刻阴森冷间得活像地狱修罗。 “什么谁干的?”大宝稚嫩的问道。他顺着福晋的眼光看到摔成一片粉碎的细瓷翠玉荣具,和翻倒阵亡在地的芬芳茶叶。 “额娘……”亭兰怯懦的开口,“这事……大家都有份,您的宝贝茶具和茶叶是大伙不小心……” “好一个‘大家都有份’!”福晋慢声喊着,直冲到硕王爷面前兴师问罪。“给我说!一群孩子们打打闹闹也就罢了,那你在做什么?” “我……我来不及阻止……”莉桐第一次看见霸气的王爷如此哀哀讨饶。 “我看你是根本没阻止,自己也参一脚!”她狠狠的揪起王爷的耳朵,“竟敢砸我的宝贝,你活得不耐烦了!啊?” 王爷向平日温柔可亲的福晋解释,只差没跪下去求福晋息怒。思麒三兄妹倒是霎时全松了口气,气定神闭的招呼下人收拾残局,完全不把福晋悍然驯夫的暴力场面放在眼里。 “以后碰到类似情形多向亭兰学着点,把‘黑锅’技巧性的丢给阿玛背就可保平安!”思麒轻声向莉桐耳语。 “啊……”莉桐呆若木鸡,脑筋刹那间还是转不太顺。 原来外传硕王府威震八方的“现世阎王”,指的不是硕王爷—— 请支持原出版社和作者,购买书籍。 硕、佟王府婚宴。 莉桐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尊荣”! 豪华盛大的贵胄婚宴,硕王府的迎亲队伍阵容浩大,一路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大红人抬喜轿伴着陪嫁的奴婢和婚姻们,一同进了硕家大门。硕王府总算给了佟家格格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可是新郎思麟的脸色却臭到了极点。 在大厅内拜堂时,除了王爷、福晋之外,地位次高的就属思麒和正室莉桐了。她早被繁琐冗长的规矩和礼节转晕了头,还好身旁一群机灵的丫环把她伺候得服服帖帖、周到完善,否则她早就偷偷落跑了! 拜堂后,莉桐便私下央求思麒,两人先开溜喘口气。 “怎么?今天让你过足了真正大少奶奶的瘾,为什么要躲回雍雅苑去?”思麒被莉桐拉着在长廊上走,边笑边问。 “我才不喜欢被人伺候得那么过火。” “闲散惯了,就不喜欢正襟危坐的日子了吗?”他故意任莉桐死命拉他回房,开心的随便聊聊。 “我宁可像以前一样,不被人看在眼里,那样才有闲云野鹤的好日子可过!”她嘟着小嘴抱怨。 “笨丫头!”思麒笑着反手拉住莉桐,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思麒……在外头别……别这样,被人看见的话不太好……”莉桐对着他的胸膛低哺。 都成亲多久了,还在忌讳这些!“放心吧,所有的人都跑去闹洞房了.没人会雍集苑来当我们的观众。”他轻啄莉桐的额头。 莉桐羞怯的回抱着思麒壮硕的身子,两人就在苑外长廊上唇舌纠缠、耳鬓厮磨。此刻,空气间飘溢着思麒的哺哺低语、莉桐细微的咯咯笑声,以及低语与笑声之外间歇性的寂静无声…… 莉桐伏在思麒怀中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记得我们以前也在室外有过亲密举动,可是都和你现在的态度不同。” “怎么个不同?” 他又开始咬牙切齿,因为他知道莉桐提的一定是“假思麒”干的好事,可是他不怎当着莉桐的面揭穿。只好忍一忍啦! “你那时根本不管别人怎么看,只顾自己高兴就好,我却羞死了。” 她在思麒怀中突然停止了娇笑,抬头凝视他—— “思麒,那真的是你吗?” 思麒心跳停止一拍,他极力保持镇定。“当然,不是我还会是谁?”他用强硬的眼神肯定自己的答案。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喔……” 思麒对着莉桐试探性的眼神静默一会儿,才点头答应。 “我觉得一个人的性情不可能会有太过极端的差别,虽然你说你除了霸气独裁之外,也有任性自我的时候,可是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不觉得你是一个任性自我的人。” “那是你还不够了解我。”才怪!思麒抚弄她柔嫩的脸颊,心头一阵满足与愉悦。能有如此彻底了解他性情的美丽妻子,他想不开心也难! “喔……”她真是太失败了!连自己丈夫都摸不清楚。“真是那样就好了,否则我一直在胡思乱想,要是思麟曾经冒你的名接近我的话,我岂不成了被人轻薄过的残花败柳了?那我才没脸再出现在你眼前。” 开玩笑,这怎么成?所以还是别让莉桐知道真相的好。 “我们进房去吧!” 莉桐敏锐的察觉到思麒逐渐炽热的身躯和呼吸,立刻知道他回房后想干什么,连忙推开他魁梧的身子。 “不行不行!还没去思麟的洞房和新娘子打个照面,我们也还没吃晚饭呢,天色又这么早……” 他打横抱起娇弱的莉桐,宠溺的啄着她的颈间低语:“你太秀色可餐了!打从一早看见你盛妆后的艳丽模样,我早巴不得就这样抱你回房,细细品尝。” “你真是……不知羞耻!”她又气又差的拿粉拳捶他。 他把脸埋在她发间高兴的笑着,跨进花厅。“我看如此夜夜春宵,要不了多久你就得准备绣小鞋、做小帽了!” 他温柔的将她放在床上,不住的吻她。 “我才不要……”她笑着在他唇间低语,风情万种。 “你不要生我的小宝宝?”思麒撑起压在莉桐之上的身子,为难又意外的盯着身下清丽的人儿。 “生宝宝当然好,可是我们说好我可以不必再绣东西啦!”她调皮一笑。“拜托,我天生就不是拿针线的料,这辈子只为你绣那条手帕就够了!” “手帕?” 他什么时候拿过莉桐绣的手帕?就连她不擅长绣工的事也是刚才她说了才知道。难道会是…… 思麒的眉头拧成肃杀的一团。 “什么样的手帕?” “你都已经收下了,现在还想赖帐啊?”她误将思麒的试探当调情。“那可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绣手帕给男人,上面绣的不只是我的图、我的名,还有我的情耶!”她甜甜的笑着。 思麒猛地一个翻身,立刻跳下床冲出花厅,往外奔去,沿路乒乒乓乓的发出被他怒气波及而制造的噪音。 “思麒?”怎么好端端的又“发作”了? 莉桐扣好衣襟立刻追着他的身影边唤边跑,一路拚命叫他等一下,但他根本不听! 一声踹门而入的巨响,引起屋内众人的喧哗。 “大阿哥?”亭兰一看他这表情心都凉了。 思麒一副要复仇雪恨的骇人架式站进思麟洞房内,华屋里闹洞房的一群人尚未察觉他的异状,继续起哄—— “哎呀,思麒来得正好!” “思麟还没掀新娘子头盖呢!” “思麒,你看看你老弟,平日风流潇洒的二贝勒,迎亲却迎得扭扭捏程,连掀个头盖也婆婆妈妈!” “对嘛!分明在吊我们胃口。” 一大票人在屋内七嘴八舌、嘻嘻哈哈的凑热闹,只有思麟、亭兰和元卿看出他不是来闹洞房,是来宰人的! 那敢情好!思麟立刻由内厅冲向立在花厅门口的思麒,两手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他已经“不爽”很久了! “大阿哥,我一直在等你耶!若是你这‘红娘’不来,我今晚绝不掀头盖。”思麟声音中充满手足情深的依赖。 思麒迎着弟弟的脑门就是火速的一掌。自小一块练功的思麟低头一闪,抱住思麒的身子。 “休想得逞!”思麒立刻用手指扣向思麟肩窝的穴道,让他双手失劲。“想摔我?你八百年后再来吧!” 众人看得一头雾水。 亭兰和元卿可是心知肚明。思麟从小就是摔跤好手,要不是大阿哥对他的举动了若指掌,立即狰脱他的“拥抱”,否则下一刻一定会整个人被他抱起来,狠狠的摔个倒栽葱! “手帕还来!” 兄弟俩手劲像黑影一般,呼啸来呼啸去,打得难分难解,一边还不忘谈论正事。 “好讨厌喔!”思麟装姑娘口气,嘻皮笑脸的避开老哥的拳头,低身横踢、扫他双脚。“人家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怎么可以随便送人手帕?” 老远的宴会厅都听得见思麟这厢的打闹声,甚至不时看见破窗而出的椅子、杯盘、大部头书,和纷纷逃窜的宾客。 “大阿哥、二阿哥,你们别打了!” “看戏就看戏,别老催人散场嘛!”元卿笑呵呵的用一块桌上的甜糕“堵”住亭兰的嘴。“这招漂亮!” 元卿在一旁观战,还不时忘情的拍手叫好。 “天哪!”莉桐一进花厅,就看见乱七八糟的洞房,和纠缠厮杀在一块的两兄弟,以及只剩小猫两、三只的宾客。 莉桐小心翼翼的避开“战场”,贴着墙慢慢走到元卿和亭兰身旁,三人挨成一片,一起看戏! “哎!劝也甭劝了。”莉桐叹口气。 “你才知道!我当他们妹妹多少年了,他们每次打、我每次劝,劝到最后还不是坐在一边和元卿一起看好戏。” “呵呵,当观众总比下场参战来得安全。”元卿突然以扇击手高叫:“思麟,你右方守备太松!” 哎,男人! “你分得出哪个是我大阿哥吗?” “分不出。”莉桐用手支着下巴,语气充满无奈。“两人一打起架来全是一个样儿,我实在分不出来。” “我也分不出来。”一个清灵的声音附和。 亭兰又拿了一块玫瑰饼放进口里嚼。“对啊,两只禽兽打架,我们哪分得出谁是谁啊!” “坏嘴巴!怎么乱骂我相公!”莉桐笑着捶她。 “对啊,该打!”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于是,第二战场就在此开打。不过女孩们的花拳绣腿只是闹着玩的,打着打着变成互相以搔痒攻击对方。 “啊哈哈,不玩了啦!”亭兰拚命反抗。 “坏嘴巴,还不讨饶?”大伙又笑又闹的搔她痒。 “不公平!你们两个打我一个,还想要我求饶?”亭兰笑弯了身子。在咯咯笑声之间才注意到一件事—— 你们“两个”打我一个?…… 莉桐这也才停下手发愣。对啊!她和亭兰之间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她们同时转向多出来的不明人物 “咦,怎么停手了?她还没讨饶耶!”一张雪白的俏脸,身着凤冠霞帔,开心的向她们问道。 “你……你是……” 白晰透明的冰肌美人笑着叉起腰,故作生气状。“大伙玩得这么高兴,凭什么要放我在床榻上发呆?” 亭兰、莉桐和站在另一旁的元卿都傻眼了。 “可是……”新娘子眨巴着圆圆晶亮的大眼睛,看向仍在缠斗的两兄弟。“他们哪个是我相公啊?” 莉桐呆呆的跟着转头看向他们—— “我也不知道……” “呵呵……”元卿悄悄离开房内,步人月色中。 看来好戏这才刚开始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