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明》 第1章 祖大寿之子 公元1620年十月,即明万历四十八年,泰昌元年,清太祖天命五年。 这一年堪称大明王朝最混乱的时期,一年换了三个皇帝,人们根本不知道下一刻谁当家,国号也是一换再换。 大太监魏忠贤把持朝政,排斥异己,广结党羽,人称九千岁。 大明朝一时间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民不聊生,尸横遍野。 也是这一年清太祖努尔哈赤决定迁都萨尔浒,也开始对大明朝虎视眈眈,准备随时针对辽东用兵。 山海关外,辽河两岸,东至鸭绿江畔,北至开原,南抵大海之滨的旅顺,明称为辽东的这一广大地区,自古就是“英雄百战之地,所谓虎步龙骧,高下在心。” 历史上这里从来就是兵家用武之地,有多少一代创业之君奋然崛起,问鼎中原;有多少治国之能臣丶能征惯战之悍将在这里生长,在这里战斗,创下惊天动地的伟业。 辽东,西北与西面与蒙古为邻,东北与东面地接女真,是明朝的边防重地。 辽东宁远卫,即现在辽宁兴城,祖大寿因父亲任职辽东副总兵,而被举荐为靖东营游击。 宁远卫祖氏宅院,已经生下第一个儿子祖泽润的祖大寿此时正心急如焚的在偏房外面左右踱步。 “如我儿今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这群废物一个都别想从这里活着走出去。” 祖大寿犹如只疯狂的狮子,面色涨红,脾气暴躁的指着偏房里面不断擦汗的郎中。 “大哥不必过于紧张,泽润从小一直体质健壮,从未生病,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祖大乐皱着眉头,想要化解祖大寿心中的情绪。 祖大寿不以为然的仰头看向天空,低声呢喃道:“但愿如此吧。” 偏房内,几个郎中排成一排,互相观望着,彼此间都面露苦痛,祖泽润面呈紫色,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再过不了多久,可能就真的要一命呜呼了。 这个时候给他们这些郎中请过来,根本就是病急乱投医。 “想想办法啊。”其中一位郎中已经焦急的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但门外官兵把守,想跑根本不可能。 另一位郎中贴在偏房的柱子上,眼神黯淡无光,想必是放弃了。 就在屋内郎中享受着生命中最后的余光时,躺在床上的祖泽润突然坐直身体,双手掐住脖子,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枚小拇指大小的枣核“叮咚”一声打在榻下的脸盆上。 “踏马的,差点没把爸爸憋死。” 祖泽润话语怪异的低头说道,门外的祖大寿听到声音,龙骧虎步的走进偏房径直走向榻前,双手用力的抓住祖泽润的双肩。 “我儿身体可有不适?” 祖泽润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一身蓝色长衫的祖大寿,像是看到鬼似的,屁股用力的挪了一下,想要挣脱祖大寿。 奈何小小年纪,手上的力气太小,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我靠,你干什么,你个老玻璃。” 话语说完,随后面露惊恐的看着屋内的陈设以及人们的穿着。 “我去尼玛的,搁这拍戏呢?” 祖大寿转头看向郎中,满脸怒色,声音颤颤巍巍的说道:“我儿怎么尽说胡话,你们到底给我儿吃了什么药物?” 数名郎中瞬间拜倒在地,不断扣头,嘴中高喊冤枉。 “大哥不必如此,我观泽润语言虽然奇怪,但是精神状态却很充沛,应是冲到什么鬼物了吧?” 祖大乐及时的提醒到祖大寿,为人宽厚的祖大乐性格可以说跟祖大寿截然相反。 彼时还不是辽东豪族的祖氏家族,由于祖大寿跟父亲祖承训率先进入大明官场,家里人都开始为祖大寿和其父亲出谋划策。 这也是祖大寿每每遇到困难,都喜欢将祖大乐带在身边的原因。 祖大寿点了点头,思绪间觉得弟弟的话言之有理,随后摆了摆手,朝着身后的郎中说道:“今日先放你们回家,如我儿几日内还是如此,尔等全部都要陪葬。” 说罢跪拜的郎中全都如负释重松了口气,虽然还有性命之危,最起码现在是不用死了。 祖大乐见大哥发话,背在身后的右手轻轻的朝郎中们摆了摆手,郎中们赶忙轻手轻脚的向后退去,继而快步的跑出祖氏宅院。 祖泽润皱着眉头,看着面前两个中年男子,心中很是纳闷。 “我儿可否记得为父?” 面对祖大寿关切的目光,祖泽润沉默了下来。 他踏马居然穿越了,而且是穿越到明末清初? 面前站着的两位是谁? 辽东豪族,祖大寿,祖大乐哥俩。 祖大寿见祖泽润沉默不语,随后转身看向祖大乐:“二弟可有相识的巫医,请到这里为我儿治疗一番。” 祖大乐面露凝思,印象中并无相熟的巫医,随即摇了摇头的说道:“并无识得巫医,不过我们可以张贴告示,凡巫医有能治好泽润之病者,赏银千两。” 祖大寿脸上瞬间露出笑脸,狭长的胡须随着吹进屋内的微风而轻轻摇摆。 就在祖大寿准备喊人进来的时候,祖泽润咳嗽了一声。 “那个父亲,我觉得这个事就算了吧!” “为何?” 祖大寿话语刚落,立刻转身双手用力的捏住祖泽润的双肩,开心的摇晃起来。 “我儿刚唤我什么?” 祖泽润被晃得满眼都是小星星,却又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阻止祖大寿的行为,实在是这幅躯体过于渺小。 “父亲!”祖泽润烦躁的翻着白眼,表情鄙视的看着祖大寿。 “那他呢?”祖大寿松开一只手指着祖大乐,继续询问道。 祖泽润深吸了口气,无奈的缓缓说道:“小叔。” 这一次不光祖大寿开心的笑了起来,就连祖大乐也是面露喜色。 “看泽润的状态应该是没有大碍了,后续多吃些补品应该会很快恢复如初的。”祖大乐适时的提醒道。 祖大寿松开手看着已经并无异样的儿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这几日吾儿就不要四处走动了,呆在家里好好休养,待父亲好好的为你争取 第2章 辽东弊病 夕阳西下,橘黄色的天空挂满了火烧云,大雁翱翔于天际飞往南方。 已是初秋的季节,气温仍然有些炽热,但辽东漫山遍野却已开始飘起了落叶。 祖泽润身穿长衫,有些别扭的坐在偏房的庭院里面望着远处的群山愣愣出神。 本来还在手术中的祖泽润莫名其妙的就噶了,再次醒来就变成了祖大寿的儿子祖泽润。 祖大寿是谁?辽东豪族,继李成梁,毛文龙之后的又一个世家。 吴三桂如果没有祖大寿的帮扶,也不会那么快速的成为鼎鼎有名的平西王。 现在是万历四十八年,即泰昌元年,彼时的泰昌皇帝朱常洛已经溘然长逝两个月了。 明熹宗朱由校,也是大明第十五位皇帝,更是历史上着名的天启木匠皇帝,在十六岁的年纪匆匆继位,接过了这个破烂不堪的大明朝。 也就是说,再有两年清太祖努尔哈赤将会带着他的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败明军,迁都盛京。 “两年!” 两年的时间还是能有很大作为的,在前世,热血男儿几乎都着迷于大明朝的气魄。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就连大明朝最后一位皇帝朱由检都上吊在崖山之上,而没有卑躬屈膝的苟延残喘,当然大明战神就不要提了。 “什么两年?” 祖泽润抬头看了过去,见是祖大寿前来探望,赶紧起身。 “没什么,只是儿子自言自语。” 祖大寿听后满脸忧愁的坐在石凳上面,叹了口气。 “父亲这是怎么了?” 祖泽润不明所以的询问道,这个时候的大明应该没有太大的战役,有的只是跟蒙古之间的摩擦。 “萨尔浒之战后,女真已经有起势之意,自光宗听信谗言将熊帅罢免之后,辽东换成袁应泰,局势急剧直下。 前段时间,你祖父回来说,可能最近会对女真用兵,如果不是你突发疾病,想必为父已经前往广宁指挥使分司履行驻守之职了。” 祖大寿的疑虑不是没有道理的,袁应泰这个人应该说继承了历代大明战神的优点了,纸上谈兵之法体现的是淋漓尽致。 尤其是今年年末,明年年初,由于袁应泰的冒进,导致整个辽河以东防线全部丢失。 可以说大明的晚期,不光是天灾,党争更为尤甚。 祖泽润陷入沉思,党争之害自古有之,现下除了升官,培养合适的官兵没有别的方法了。 “父亲,儿子有个不成熟的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祖泽润小心翼翼的说道,他现在还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确切的说是九岁。 对于战略版图上的战争,如果能够一针见血的做出判断并且指正,那真的有点惊世骇俗了。 果不其然,祖大寿略微带着迥异的目光看向祖泽润,深邃的黑色瞳孔几乎想要将祖泽润看穿般。 但是血脉相连,望子成龙的期盼感终归是打败了质疑。 “我儿但讲无妨!” 祖泽润清了清嗓子,努力的使自己不紧张,毕竟眼前坐着的是享誉整个明末清楚的辽东名将。 虽然祖大寿在后世饱受诟病,褒贬不一,但其在辽东抵御女真这么多年的功绩还是要承认的。 “儿子认为,现下最重要的就是壮大自身实力。辽东一百二十七所,祖父可调动的兵力甚微,如有一日,祖家实力达到一定程度,那辽东之地大有可为。” 说到这里祖泽润略微停顿了一下,祖大寿捕捉到了异样,抬起头看向祖润泽。 “为何不继续讲下去了?” 祖泽润深吸了口气,见祖大寿已然接受,便继续说道:“太祖在世时所创建的卫所制度其实在当时天下初定的时候还是很有效果的,即便某个地方没有战事,其也要履行日常的军事防御任务。 这就导致卫所的军事能力能够一直保持良好的战斗素养,所以才有了成祖五次北伐,而辽东仅靠卫所也能够极大的抵御来自外族的入侵。 但是到了现在,卫所已经快要将整个辽东防线拖垮了,这其中有世家,也有将校,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的兼并土地,导致整个辽东大部分土地都握在世家豪族手里。 卫所边军没有了栖息之地,苟延残喘。 百姓没有耕地为奴为仆的为世家豪族耕种土地,已然吃不饱饭,更何况集结抵御外族。 再加上党争不断,经略指挥使不能意见一致,辽东之地无法存续太久。” 祖泽润所说的这个问题,不光出现在辽东,乃至整个大明朝都存在,也正是这些鱼肉百姓的官员,导致大明朝二百年国祚现下岌岌可危。 “我儿慎言!” 祖大寿面露恐惧,心有余悸的快速起身看向庭院外面轻声说道。 魏忠贤把持朝政,与东林党纷争不断,这已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再加上魏忠贤手下党羽更是遍布全国,东厂作为其爪牙犹如鬼魅,时刻都有可能趴在屋檐上面偷听,尤其泰昌皇帝死后,更为严重。 祖泽润警觉的意识到刚才说话的问题所在,皱着眉头看向祖大寿。 “你且随为父来。” 祖大寿像是想明白了似的,起身对着祖泽润说道。 祖泽润立刻严肃的跟随在祖大寿身后,这是要跟他摊牌了。 作为后来的辽东豪族,祖家应该有很深厚的家底,根据【明史】记载,崇祯二年己巳之变,皇太极率数十万大军绕道蒙古分别从龙井关、大安口进入长城,逼近京师。明廷大震,急召边军勤王。 这里面就有蒙古军里着名的蒙古二将猛如虎和虎大威,直到袁崇焕被崇祯帝下狱后,祖大寿带领一万五千士兵逃回关外,里面就有不下几千的蒙古骑兵。 这股有生力量,一直到祖大寿投降满清后,都一直被皇太极忌惮,可见实力真的不容小觑。 客观的说,辽东的有生力量,在当时的明朝应该是军事力量最强大的一股势力。 直到顺治时期,为了关外地区没有后顾之忧,不得不将吴三桂调进关内与李国翰,绞杀西北地区的抗清义军余部。 满清没有将领吗?满清没有名将吗? 答案是很显然的! 第3章 应运而生 事实是,他想错了。 彼时的祖家还只是辽东边陲的一个将校之家。 祖泽润跟随祖大寿走进一处庭院,门口两个彪形大汉站立在拱门处,身上所散发的那种萧杀之气,让他心中一凛。 这种只能是在战场上才能看到的百战之士,居然在这里站岗,可想而知这处庭院有多重要。 祖大寿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硕大的辽东版图,上面标注着辽东整个地区的防御分布。 祖大寿大刀阔斧的坐在了书案上,眼神飘忽不定的看向祖泽润。 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儿子,目前九岁。 能够从一个孺子口中说出辽东现在的弊病,这本身就不是很合理。 这就好比,你让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去读高中的知识一样,天才神童可能会有,真到了自己面前还是很质疑的。 尤其是这位神童之前的表现异常的平庸,突然间变得如此聪慧,这让祖大寿很是不解。 “父亲为何如此看我!” 祖泽润觉得有必要先开口,僵持下去对祖泽润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以前的你可没有如此见解,为何今日像突然开窍般,能说出这么多不同寻常的话来。自白日你从榻上醒来之后,言语之中就多有怪异,为父思来想去,还是想询问一番。” 祖大寿面对这个亲生骨肉,不免还是有些诧异。 “父亲怀疑的不无道理,其实儿子到现在还像是在梦中一样。” 祖泽润只是略微沉思了一下,就想到了解释的理由。 还处在封建时代的人们,总是会相信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尤其是在汉高祖斩白蛇后,天命所归之说更是达到鼎盛。 既然大明朝已经岌岌可危,祖泽润觉得取而代之,并不是没有可能。 以祖家在辽东的实力,山海关以外,完全可以像当年的满清皇太极一样,蚕食关内。 祖大寿皱着剑眉,满脸疑惑的看着祖泽润。 “哦?” “儿子白日其实一直在云游状态!” 祖大寿不可置信的突然站起身,目光硕硕的盯着祖泽润。 “日间儿子正在玩耍,谁知玩到正尽兴时,突然一云游道人站在儿子面前,说儿子应运而生,想要带儿子去山间教授儿子些本领。 本来儿子是很不情愿的,毕竟咱们辽东这会总是会遇见女真族人,只是云游道人不知施展什么法术,将儿子欶去山间,这一去就是半年。” “半年?不是半日?” 祖大寿没有怀疑云游道人的事情,反而对时间起了疑问,可见封建时期对于这种迷信之事有多崇信。 祖泽润见祖大寿已经接受,随即开始天马行空的讲起了神话故事。 “儿子醒来的时候也是不信,山中已半年,世上却半日,真是白驹过隙,眨眼之间。” 祖泽润叹息着感叹道,却不知这幅躯体太小,看起来尤为滑稽。 祖大寿一时间陷入沉思,猛然间确实有些无法接受。 “那这半年跟随道人,你都学到了些什么?” “很多,短时间内无法句句说清,这也是儿子醒来后突然开窍的原因。” 祖大寿点了点头,走到墙壁边上,指着辽东版图询问道:“既然如此,那如果是你,会怎么抵挡蒙古来犯之敌。” 祖泽润见祖大寿有考校之意,顿时凝重起来。 “权!” “权?” 祖大寿思考起来。 “对,就是权。没有了权,什么都做不成。袁应泰此次贸然进军,必会导致整个辽河以东防线全部溃败,整个辽东防线将会全部退后到辽河套位置,以广宁卫为后盾建立防线。” 祖泽润一针见血的说出了后世已经发生的事情,当整个辽东防线丢失,大明朝已经进入了被动的防守局面,除了争夺北镇抚司的官职外,山海关总兵之位也将进入党争的眼里。 祖大寿睁大双眼,惊惧的看着祖泽润,有些后怕的后退一步,如果事情真的像他说的那么严重,那么再想阻止女真就真的是异想天开了。 “这都是云游道士教授你的?” 祖泽润点了点头,乖巧的站在地图前面不敢言语。 “那云游道士有没有说,应该怎么解决这次危机?” 祖泽润摇了摇头,开口言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制止此次进攻,不要给女真族有可趁之机,那样以祖父目前的官职,想要更进一步,简直易如反掌。二叔三叔以及堂叔祖大乐也能顺势进入整个辽东的防御体系。 无需经略,每人治理一方统兵在外,互成犄角,战时可互相帮衬,则辽东可为。” 辽东豪族祖家,正是利用这一点,才能迅速的拿下北镇,不论大明还是满清才会那么的想要将祖家拉拢住,而现在只是提前将这套方针拿出来,毕竟祖泽润想要的并不是这一点点。 祖大寿眼神慢慢的亮了起来,作为后世经略辽东,手握重兵的祖大寿现在已经开始展露了其军事能力。 如果不是明廷多方牵制,内忧外患,想必最后也不会落的个褒贬不一的名声。 祖大寿略微思考一番,便觉得此事可为,就算此次进攻有了功名,对于祖家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帮助。 尤其天启帝刚刚即位,现下最重要的还是木匠活。 辽东局势瞬息万变,能固守对于木匠皇帝来说,是最好不过的。 “此事为父心里已有计较,稍晚点为父将去往广宁去寻你祖父,将此事告之,并将你之开窍之事言说给你祖父听,想必你祖父会尤为开心。” 祖大寿笑吟吟的说道,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轻轻的走到祖泽润的身前,蹲下身体问道:“为父记得云游道士对你说的,我儿应运而生,此话怎讲?” 祖泽润见最重要的环节来了,心脏不免急速跳动起来。 看着蹲下比自己矮了半个脑袋的祖大搜,他缓缓的开口笑道:“大明暮气沉沉,已然进入帝国的尾声,届时天下大乱,流寇四起,生灵涂炭。 天下称王称霸者不尽其数,彼时儿子也只是应运而生者之一,最终的结果实在是无法预判。” 祖大寿一屁股坐在地上,脑海中轰然作响,不知是惊喜还是害怕,守明之心从急剧变化的眼神中改变。 第4章 吴氏 傍晚的时候,祖大寿带着祖大乐以及十几骑呼啸着往广宁而去。 站在门口的祖泽润终于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 “少爷,外面凉,夫人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就等您去用餐了。” 祖泽润闻言略微头疼的转头望向屏风后面的大厅,他的母亲可是劝降祖大寿的人。 120斤,119斤都是反骨,你让他如何去面对? 带着深深的幽怨,祖泽润迈步越过屏风,见到了祖大寿的妻子,他的母亲吴氏,也是满清鼎鼎有名平西王吴三桂的姑姑。 “我儿快来,母亲今日做了你最爱吃的梅花肉。” 吴氏满脸微笑的看着庭院里面的祖泽润,坐在椅子上丝毫未动。 虽是平民百姓之家出身,但气质却堪比富家小姐。 这也是祖家能够屹立在辽东的原因,如果后院起火,那祖大寿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带动的起整个祖家。 祖泽润硬着头皮坐在了吴氏的旁边,规规矩矩的看着桌面上面的几道菜。 色泽光鲜,荤素皆有。 吴氏见祖泽润静坐,缓慢的手持碗筷给他夹了点肉。 “吃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白日可把母亲吓坏了,都不敢去偏房看你,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 说着话,吴氏便开始擦拭着眼角。 祖泽润叹了口气,脑海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双手却已出汗。 “母亲不必担忧,儿子这不是好好的嘛?” 话音刚落,吴氏点了点头,满脸的忧伤。 “以后可要好生注意,不要再让母亲难过了。” “是的母亲。” 祖泽润双手抓起碗筷,开始小口的吃了起来,但是眼睛却不断的瞄向吴氏。 场面顿时冷清下来,本该和气融洽的母子此刻显得无比的生分。 吴氏不断打量着祖泽润,过了能有小一会,挥动右手,下人们立刻会意走了出去。 祖泽润楞了一下,心思急转,果不其然,知子莫如母。 “你不是我儿。” 祖泽润郁闷的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下来。 “我儿不会与我如此拘谨。” 祖泽润面色窘迫,双手用力的握紧放在膝盖上面,面色不变,内心却异常紧张。 “母亲严重了,儿子只是云游了半年,回来之后不知道该如何与母亲相处而已。” 稚嫩的脸上稍显镇静,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吴氏,目不转睛。 “云游?你从未踏出过此宅院,云游之说从何说起?” 吴氏本就怀疑,此刻关乎到儿子性命,眼角的皱纹因为皱眉显得更加的明显。 祖泽润见没有说通,只能将刚才在书房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你是说,你被一个不知名的道长摄走灵魂,在外面云游了半年?” 吴氏站起身,表情慌乱的看着这个儿子,不知所措的向后靠了一步。 “是的母亲。” 吴氏抿着嘴唇,想了片刻又继续问道:“你父亲也是因为此事才去的广宁?” 祖泽润点了点头,心思急转,生怕说错话。 “父亲和二叔确实是因为儿子才去的广宁,祖父目前的处境很尴尬,为了咱们祖家以后能够更好的发展,所以父亲内心急迫的去往广宁寻我祖父去了。” 吴氏此刻内心才稍稍的放下了心,想了想径直往门外走去。 “母亲去哪?” 吴氏不闻不问的走到门外,而后转身不知去向了何方。 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袭上祖泽润的心头,他仔细想了想,言语中并无破绽。 连祖大寿都已然接受,为什么吴氏却能这么警惕? 祖泽润拿起碗筷,自顾自的吃了起来,然食之无味,却又不能一走了之,只能静心等待。 过了能有好一会,吴氏手捧一块碧绿色玉佩从门外走了进来。 祖泽润赶忙将手中的碗筷放了下来,起身看向吴氏。 “我闻你言,皆是豪情壮志。 只是天下将乱,咱们祖家虽然在宁远小有威名,自保足以,但想要让我儿胸中韬略尽显于天下,非你舅父不能匹配。” 说着吴氏将碧绿色玉佩放在了桌子上面,环身坐下。 “你舅父是我一母同胞哥哥,这些年在锦州虽不曾步入官场,不过自小习武,身手还算了得。正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没来由放着自家人不用,跑去提携别人家的。” 吴氏缓缓的低声细语,言语中很是推崇吴襄。 祖泽润内心却很震惊,吴三桂在锦州?心下了然。 随后他轻轻的抓起桌子上面的绿色玉佩,入手滑腻冰凉,定不是凡品,随即放在了怀里,点了点头。 “明日,我会为你安排好随从,你带着为娘的玉佩,径直启程前往锦州接你舅父一家。” 吴氏的话让祖泽润吃了一惊,带着疑问看向她,不知为何,她这么着急。 “祖家几世传承,代代为官。你父亲如今胸有大志,连晚饭都没有与我们同吃,便领着你叔大乐前往广宁找你祖父,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你舅父一家虽不曾为官,但是做你近卫守护你左右,应该不成问题。” 祖泽润松了口气,想来是吴氏怕他受到伤害。 如今辽东局势焦灼,街面上来往的车辆无不是有众多护卫在左右照应。 现吴氏就是为了给他找个近卫,让他有些微的感动。 “谢谢母亲为儿子着想,那明日儿子便启程前往锦州,母亲在家也要注意身体,天气逐渐变凉,记得要多添衣服。” 吴氏满脸宠溺的看着祖泽润,犹如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你还关心起我来了,白日可把母亲吓坏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可要跟母亲说啊。” 祖泽润颔首,满脸笑容的夹着肉片放在了嘴里。 之后两个人再次开始吃饭,只不过气氛融洽了许多,没有了之前的隔阂。 祖泽润小口的吃着梅花肉,有些难过,味道并没有想象中的好。 看来以后他需要改良改良了,晚饭吃完,祖泽润起身告辞,返回到自己的偏房里面。 身体目前还只是一个9岁的孩子,猛然重生,惊险刺激的对话都让他筋疲力竭。 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没过多久就沉沉的睡去。 第5章 去往锦州 清晨的阳光缓慢的洒向大地,祖泽润穿戴洗溯好后推门而出。 庭院里面吴氏已经站在门口等候,身旁站立一位精瘦男子,阴鸠的脸上满是坑坑洼洼,像前世的青春痘没有挤干净一样,让人作呕。 但是此人身后却背着一个细长的帆布卷,看架势应该是武器之类的。 祖泽润一时间精神恍惚,该不会是小说里面的剑术高手吧? 只是这个模样的高手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儿戏了? 想归想,但是脚下没有停止。 此人必是母亲找来的帮手,祖泽润赶紧走上前去行礼。 “母亲久等了。” 吴氏摆了摆手,侧出身位,微笑着说道:“此次前往锦州,路上不必担忧。此人姓韩,单名一个阳字,之前是你父近卫,可心安。” 祖泽润不免高看了一眼韩阳。 能做祖大寿的贴身近卫,此人身手必然了得,敬佩之心从心底升起。 “那就有劳先生了。” 韩阳面无表情的回礼,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祖泽润茫然的抬头,表情冷酷的看向韩阳。 “我观你体魄还算不错,沿路可随我习武,强身健体。” 吴氏见两个人已然可以交流,便开口说道:“此行亦有你儿时玩伴相随,虽不至于凶险,但也要注意安全。” 祖泽润面色涨红,嘴角微动却无法言喻。 前世作为孤儿的他,的确没有感受过来自父母的恩情,所以此时并不太会表达。 “出发吧,可法已在门口等候,早些出发,亦能早些归来。” 吴氏红着眼睛转过身去,儿行千里母担忧。 祖泽润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庭院朝大门走去。 门外一个略微比他大了不少的少年身穿蓝色戎装,牵着三匹马矗立在门口静静等待。 少年腰间挎着长刀,长发盘在脑后,说不出的英俊。 “少爷!” 少年见祖泽润走到门口,站直行礼,恭敬的说道。 祖可法,祖大寿的养子。 在他的印象里,祖可法军事谋略在祖家子弟里比较出众,只是后来被满清补获后,未能尽忠是为不忠。 然万万千人并不相同,未处在这个时代的风口,也未经他人苦,所以他不会妄加评判。 祖泽润略微颔首,接过马匹的缰绳,翻身上马,只是初次骑马不免有些紧张。 祖可法心思细腻,见祖泽润面带窘迫,心中已有计较,赶忙走上前去扯住马嘴,开始步行往城外走去。 韩阳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后,便明白其中道理,也如此行走。 街道两旁不断有商人来往,作为辽西走廊的必经之地,宁远尤为繁华。 第一次走上街头,看到如此多的古人,祖泽润一时间也有些目眩神迷,就连此时坐在马上也不觉得紧张了。 三人速度并不是很快,不知是调动兵马还是日常巡逻,街面不时有小股身穿浅红色铠甲士兵从身旁走过。 “可法!” 祖泽润轻轻的呼唤着祖可法。 祖可法面容疑惑停步转身看向他。 “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兵员?” 祖可法恭敬的说道:“老爷晨时来信,言大事未成,随调动些许兵马赶往前线戍守。” 祖泽润惆怅的转头看向已经走远的士兵,有些难过的低垂着头。 “少爷可是想到了什么忧伤之事?” “我只是讨厌这世道而已。” 说着双腿轻轻的夹了下马背,马儿乖巧的再次缓慢向前走去。 “那少爷就改变这世道。” 祖可法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他听得,声音很小,却让他心神为之一阵。 “不可胡言乱语!” 祖泽润轻声训斥道。 此时又不是天崩地裂之时,魏宗贤还没有伏法,有些话不能乱说,会掉脑袋的。 只是祖可法的话却犹如盈盈火苗般在他的心底燃烧起来,犹如祖大寿昨日失魂落魄坐在地上般。 祖可法听到训斥,立刻小心翼翼的牵马往前走去。 行走约莫能有一刻钟的时间,三人走出宁远城,门口开阔的视野瞬间让祖泽润有了骑马狂奔的兴趣。 许是祖可法感应到了他的想法,缓慢的松开手,并且翻身上马。 “架!” 祖泽润皱着眉头双手握紧了缰绳,轻轻的夹了下马背,嘴中学着电视剧里面那样喊了声。 马儿乖巧的开始缓慢的踱步,速度也缓缓的提升了起来。 祖可法与韩阳则是跟随其后,生怕这个少爷从马背上掉下来。 没等马儿开始狂奔,祖泽润大腿内侧就有些受不了了,摩擦的阵痛疼的他呲牙裂嘴的。 但是他又不能言说,只能咬牙挺着。 “此去锦州路程多远?” 感受到耳边的微风,祖泽润咬着牙问向祖可法,面部表情有些扭曲。 “二百里!” “需要走多久?” 祖可法不知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如此速度,三日!” 韩阳在后面突然说道。 祖泽润闻言轻勒住缰绳,缓慢停了下来。 “有没有马车?” 祖可法回头看向韩阳,似是询问。 “夫人交代,速去速回。” 韩阳冰冷的话语,立刻让他如坠地狱,就在他还在思考有没有别的办法时,韩阳提起马鞭抽在他的马屁股上。 马儿吃痛,前蹄扬起,纵身往前狂奔。 “卧槽尼玛!” 祖泽润双手紧紧勒住缰绳,双腿立刻夹紧马背,生怕从马上掉下来。 此时此刻他想到了一句小品里面的话:要用速度换一点激情吗? 马儿急速狂奔,双腿内侧没过一会就变得黏糊糊的,估计是已经磨破,但是速度仍然没有减下来的意思。 宁远靠近海边,去往锦州方向沿途能隐约的看见大海。 他现在可没有心情看风景,只是跑了一会,大腿内侧已经有些黏糊糊的,疼痛感已然减少,神经已经麻木,估计是被磨破了。 三人跑动了一会后,祖泽润终于敢四下张望了。 祖可法和韩阳两人轻松的跟在他的后面,这令他非常的不爽。 “你们俩就那么确定我不会从马上掉下来?” 刚开口,冷风直接灌进嘴里,他的身体顿时冰冷起来。 韩阳听到话后,双腿一夹,马儿瞬间加速来到他的身后,再次挥动马鞭抽向祖泽润身下的马儿屁股。 “我去踏马的!” 第6章 感同身受 微风徐徐,落叶盘旋着被风从地上吹起,而后缓慢落地。 三人骑马已经走了半日,前后都看不到村庄,路上也没有行人。 行至一条小河边时,韩阳加速拦住了祖泽润的马儿。 祖可法领会意图,翻身下马走到祖泽润的马儿旁边。 在祖可法的搀扶下,祖泽润如负释重的松了口气,从马上轻轻的翻身落在地上。 大腿内侧已经毫无知觉,低头看时,裤子上已经被红色的鲜血染红,此时已经干涸。 “我觉得你是来暗杀我的。” 祖泽润呲牙外八字坐在了路边的石头上面,想褪下裤子看看大腿内侧什么样子。 祖可法则是牵着三匹马走到河边一边饮马,一边掏出马背上面的干粮嚼了起来。 “此话怎讲?” 韩阳站在河边,心神紧绷的看着远处问道。 “难道不是?” 祖泽润烦躁的将粘在肉上的裤子,轻轻的剥离开来。 皮肉撕离的感觉,刹那间传遍大脑。 “咝!” 疼的他仰着头看向天空,努力的不让自己喊出来。 “出发之前,我曾说沿途随我习武,强身体魄。” 韩阳蹲下身体右手摸着地面,像是在感受什么。 “可是我并没有同意!” 祖泽润咧着嘴,将裤子缓慢的脱了下来,双腿内侧的皮已经全都烂了,稚嫩的肉红彤彤的,微风吹过,丝丝疼痛,真的是让人精神。 韩阳不为所动,抓起一捧泥土放在鼻子上面轻轻的闻了起来。 “你是我父亲的近卫?” 祖泽润见韩阳没有回答,便继续问道。 他虽然读过些史书,但是并不能完全了解这个乱世。 “确切的说,应该是家将!” 韩阳眉头紧皱,起身望着远方,轻声说道:“不应该啊?” 祖可法不明所以的看了过来,三下两下就把一个饼子塞在了最里面。 祖泽润没有听见韩阳的说话声音,不急不缓的继续问道:“那为什么此次没有随我父亲前往广宁?” 祖泽润仔细的想了想,确定没有在昨天傍晚离去的马队里面见到韩阳,不免心中疑惑。 韩阳闻言转头说道:“复宇将我留在家里另有要事!” 祖泽润点了点头,晾了这么长时间,基本上也歇息的差不多了,再次穿上裤子。 想到后面还要骑马,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韩师傅,可是有什么不对之处?” 祖可法在吞下饼子后,牵着马儿走到韩阳旁边,将其中的一匹马的缰绳递给他。 “许是我想多了。” 韩阳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等待了起来。 “你就不能笑一笑?好像我欠你钱似的!” 祖泽润烦躁的在祖可法的搀扶下翻身上马,双腿内侧刚接触到马背,心神立刻纠结起来。 韩阳不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算了,跟你也说不明白,咱们能慢点骑吗?” 他还是选择了协商,尽管希望渺茫。 “可以!” 韩阳颔首表示同意。 祖泽润不太相信的看向祖可法。 “韩师傅是答应了。” “呼!” 祖泽润长舒了一口气,两条腿尽量的不碰触到马背上,用靴子击打着马肚子,缓缓的朝着前方走去。 韩阳微微的点了点头,双腿一夹缓步跟上。 行至傍晚时分,前方隐约有村庄出现,但是韩阳却拦住了两人的马匹。 “在此地等待!” 说着便从马上跳了下去,将缰绳扔给祖可法,便速度飞快的朝着村庄跑去。 祖泽润心头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夹着马肚子就要朝前去。 “少爷!” 祖可法眼疾手快的伸手抓住祖泽润的缰绳,对着看向他的祖泽润摇了摇头。 辽东之地,不同于关内。 蒙古与女真,随时都有可能以骑兵小股部队侵袭村庄,掠夺粮食与物资。 尤其现下正是秋收季节,寒冷异常,马背上的人开始为过冬做准备。 这种事情祖可法已经司空见惯,白日韩阳嘴中就念念有词,此时更是一个独自前往,前方必定有骑兵在烧杀抢掠。 “你是说前面有女真?” 祖泽润突然想起白日韩阳的种种举动,转头问向祖可法。 “也有可能是蒙古骑兵!” 祖可法轻声说道。 两个人坐在马背上,眺望着远处的村庄,静静的等待起来。 突然,村庄里面火光冲天,尖叫四起,不断有呼救声响起。 祖泽润咬着牙眼神红润的看向村庄,此时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战争的残酷。 那些无辜的村民不断的在呼救,奈何没有官兵前来救援。 哪怕后续会来,蒙古骑兵也早就远遁。 “大丈夫当杀人,马革裹尸!” 祖泽润咬着牙说道,声音异常的冰冷。 祖可法神情萧索的叹了口气说道:“誓死守卫在少爷身旁。” 话语刚落,抽出腰间佩刀,等待着祖泽润的发落。 祖泽润双手用力的握住马鞭,此刻他是多么想骑着马冲进村庄,将那些草芥之命的蒙古骑兵手刃刀下。 他不是圣母,但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蒙古与女真不断的在辽东烧杀抢掠,帝王和官员却在京都互相攻犴,这大明二百年国祚怎能不轰然倒塌。 世道轮换,日月交替。 只是苦了这万万千千的大明百姓了。 卫所腐败,世态炎凉。 他眺望远方内心不断提醒着自己,使命仍在,不可前去。 过了很久,呼喊声渐渐消失,夜幕也慢慢拉开,火光尤为醒目,一道人影急速朝他们俩飞奔而来,想必是韩阳。 人影稍近时,他才看清,韩阳的整张脸上布满了血迹,就连身上的长衫此时也是黏糊糊的贴在身上。 身后的细长布包此时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古朴的剑鞘。 剑鞘里面装的是杀人的剑,剑胆应该有无数蒙古鬼魂。 “是蒙古骑兵?”祖泽润声音颤抖的咬牙问道。 韩阳跑到近前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喘息道:“是!” “该死!” 祖泽润轻声言语。 “是该死!” 韩阳目光望着远处的火光。 “我要学武!” “我教你!” 第7章 练武 哪怕只是初秋,夜晚也异常的寒冷。 当祖泽润走进村庄的时候,他的心跳瞬间加速了起来。 村庄破败不堪,烧焦的房屋,在火红色的火苗里轰然倒塌,巨大的轰鸣声不断响起。 地上的尸体还留有余温,坑坑洼洼的道路上面触目惊心的填满了黑红色的血液。 房屋门口的血液已经被高温烤干了,原本只是土黄色的路面此时却漆黑一片。 稍远一点的地方,躺着几个身型彪悍的蒙古骑兵,马儿已经不知去向。 祖泽润只是略微看了一眼,恶心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 残存的人们想必此时已经跑向就近的村庄躲避,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会有怎么的生活。 家园被毁,何以为家? 祖泽润脚步僵硬的踩着血迹往前走着,前世并没有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 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转头用右手撑住土墙干呕了起来。 祖可法从马背上翻出水壶走到他的身边,递了过去。 “一直都是这样吗?” 祖泽润喝了口清水,压抑的胸口不断的上涌。 “是!” 韩阳牵着马匹,表情不动声色的矗立在原地,目视前方。 “走吧。” 祖泽润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比起这破烂不堪的场景来说,大明所带来的灾难何止是这些。 三骑快速的通过村庄,期间他没有再询问任何问题,眼中所见已经颠覆他的认知。 再次路过村庄之时,虽没有蒙古骑兵的袭扰,但是那些穿着破烂不堪衣物的人们双眼里显示出的迷茫,却让他很难停下脚步。 那种无神的眼神是对生活的失望,是对辽东世家的失望,亦是对大明王朝失望。 朱元璋怎么也不会想到,小时候的他就是这么起义的。 二百年后的大明,也是这么被推翻的。 夜晚时分,三人寻找了个靠近山坡的位置开始休憩。 祖泽润嘴里咬着邦邦硬的饼子,烤着火堆,表情很是忧郁。 他想不明白,蒙古和女真自古以来都是牧民,满清最后也能停止放牧,最后开始耕地,为什么蒙古兵不可以呢? 就像他想不明白,天下的官员跟百姓是鱼儿与水的关系,少了哪一方,另一方都不会存在太久。 韩阳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走到他身边递给了他。 “何物?” 祖泽润抬头借着火光看向韩阳。 “金疮药!” 祖泽润赶紧接过来,将裤子褪下,小心翼翼的倒出一点,涂抹在大腿内侧。 鼎鼎有名的金疮药他可是知道的,电视剧里面动不动就扔出一瓶。 冰凉的感觉瞬间传遍大脑,原本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间消失。 祖泽润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此物很难调理?” 韩阳点了点头:“很难!” “怪不得!” 祖泽润刚要放下瓶子,钻心的疼痛从大腿处袭来,像是蚂蚁在嫩肉上爬似的。 他双手掐着大腿,咬着牙不明所以的看向韩阳。 “是这样的!” “这玩意不是抹上就好吗?怎么像是蚂蚁在爬?” 祖泽润此刻想拿把刀把肉剜下来,这种痛处太过于折磨人了。 祖可法坐在火堆对面,憋着笑咬着饼子望向了天上。 “那是神仙药!” 韩阳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尼玛,你这是谋杀!” 祖泽润站起身,开始左右晃动,双手不断朝着大腿扇着风,企图降低大腿传来的异样感觉。 奈何这种痛楚过于霸道,就连意识里的扇风都阻挡不了。 “可法,给我水!” 祖可法像是没听到似的,仰头倒在了地上,装睡了起来。 韩阳说了,他前半夜睡觉,后半夜执勤。 “一会就好了!” 韩阳喝了口水,将水壶放在身边。 祖泽润纠结的跑到他身边,伸手就要夺取水壶。 韩阳向后一仰,水壶瞬间压在身下,巧妙的挡住了祖泽润的视线。 祖泽润见抢不到,便双手用力的想要搬运韩阳,将他翻个身,奈何力气太小,根本丝毫不动。 “想学吗?” 韩阳懒洋洋的躺在地上,打着哈欠说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调侃我呢?” 祖泽润不信邪的再次使劲,憋得小脸通红,完全忘了他自己就是个九岁的孩子。 “何为调侃?”韩阳感兴趣的问道。 “就是取笑的意思。”祖泽润一屁股坐在了韩阳身旁,出了一身汗,这阵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痒痛感了。 说来也是奇怪,当他坐下后,痒痛感再次袭上心头。 祖泽润愣了一下,想了想站起身来,挥动着双手,努力使自己运动起来。果然痒痛减轻。 “这是为何?”祖泽润一边挥动身体,一边询问道。 “可愿随我练武?”韩阳并未理会,只是声音萧瑟的问道。 随后他连头都没有转过来,将面前的木棍扔了过去。 “挥动一百下!” 祖泽润捡起木棍,胡乱的挥舞起来。 “由上而下!” 祖泽润身形站定,双手握住木棍,由上而下一次次的挥动起来。 夜幕慢慢拉开,祖可法已经睡着打起了鼾声,火堆里屁啦帕拉的响着。 祖泽润还在默默的挥动着木棍,汗水浸湿了衣衫,但是倔强如他并没有放弃,他深知未来是什么样。 如果不尽全力阻止,只要满清入关,历史将会继续重演。 过了一会,韩阳望着天空轻声呢喃道:“抹药!” 祖泽润扔下木棍,捡起地上的小瓶子倒出了一些,涂抹在大腿内侧。 痒痛之感再次传来,他咬着牙再次捡起木棍挥动起来。 “傍晚我观你气血汹涌,岂不知这种事情时时刻刻都会在辽东上演,除非你能杀光所有蒙古人,否则就要记住今天之耻。” 韩阳不知从哪里摸索出一个小壶,将其打开,抿嘴喝了一口。 “你父亲胸怀大志,但并不能成就大事。你年纪尚小,却已懂得人间疾苦,未来必不可限量。我只希望有朝一日,这世间不再有人间疾苦,这世间人人都能吃饱穿暖。” 祖泽润没有言语,默默的挥动着手上的木棍,不知何时累到没有知觉躺在地上睡了起来。 第8章 忽悠吴襄 随着大腿内侧的阵痛,祖泽润瞬间清醒。 他叹息着看了一眼,还好已经结痂了,但是转头看向已经开始喂马的祖可法就一脸落寞。 不出两个时辰,这些痂都将伴随着身上的裤子灰飞烟灭。 就连屁股此时都火辣辣的疼,真的是全身上下没有不难受的。 韩阳背上长剑站在原地,褪下裤子,一泡尿将还在冒烟的火堆浇灭了。 “你就不能文雅一点?” 祖泽润烦躁的穿上裤子,接过马鞭翻身上马,熟练的双腿一夹缓慢的朝前面走去。 韩阳摇了摇头,似乎想到昨夜某人光着屁股挥动木棍的场景,乐呵呵的翻身上马。 三人行至傍晚,终于抵达锦州,顺着夜色进了城门。 韩阳想是知道吴襄家里位置,领着两人一路穿行到了一处宅院外。 “当当当!” 祖可法轻轻的扣动门上的铁环,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门内立刻响起了跑步的声音,不一会大门打开,一个岁数跟祖泽润相仿的稚童探出了脑袋。 “你们找谁?” 祖泽润拍了下脑门,这个孩子不会是吴三桂吧? “你家大人在家吗?” 祖可法蹲下身体笑着问道,已经十几岁的祖可法现在身高有一米七还多,身型也很魁梧,完全不像后世的那些中学生。 “我爹在!” 说着小孩径直跑进了院内,三人大眼瞪小眼等在原地。 又过了一会,门内走出一男子,身穿戎装,满面长须,刚毅的面容像是刀削般。 “几位找谁?” “外甥祖泽润,奉母亲之命,前来请舅父一家前往宁远。” 说着祖泽润从怀里掏出吴氏给的那块碧绿色玉佩递了过去。 吴襄接过后,点了点头,确认无误便将另一扇门打开,笑着侧身说道:“快里面请。” 祖泽润迈步走进院子,庭院不是很大,但是里面也有东西两院。 前后两进,在锦州里面算是不错的了。 祖泽润走进前厅,由于大腿内侧再次受伤,只能岔开双腿靠在立柱上面,没有入座。 “泽润这是怎么了?”吴襄面带疑惑的询问道。 祖泽润叹了口气,脸色红润的摇了摇头。 “少爷骑马......” 祖可法适当的说了一句。 吴襄恍然大悟,笑着站在一旁说道:“如没有事情,那就先住下来休养休养,看泽润模样一路风霜,三凤带着你弟弟去厢房烧点热水。” 祖泽润依着柱子有些害羞的说道:“舅父,不至于,我虽然年纪较小,但不至于如此娇贵。” 吴襄哈哈大笑起来,拍着祖泽润的肩膀说道:“外甥怎的生分起来,舅父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是舟车劳顿,洗溯一番还是可以的。” 两人谈笑间,吴三凤转头跑向后院,大声喊道:“三桂,三桂,爹让咱们俩烧水。” “不让我读书,我就不烧水。” 吴三桂在后院大声的呼喊道,声音虽然听起来稚嫩,但是那股子倔强的劲,却并不比祖泽润少。 吴襄面露尴尬之色,转身就要去往后院去教训吴三桂。 “舅父不必如此,外甥真的不需要。” 祖泽润一把拽住开始往后院走的吴襄。 “外甥不必推诿,实在是我家三桂性子桀骜,待我过去教训教训他。” 说着吴襄就要甩开祖泽润的手,前往后院。 只是吴三桂此时已经从后院走了出来,面容愤怒的看向吴襄。 “你这小子,三天不打你要上房揭瓦是不是?” “不让读书,就不烧水。” 吴三桂抿着嘴,小脸红彤彤的站在原地,害怕的全身颤抖,但是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 “读书,读书,咱们家现在两个孩子,你去读书了,你哥哥要不要去?”吴襄气的甩开祖泽润的手,拎起旁边的板凳就走了过去。 “舅舅,舅舅!” 祖泽润害怕的赶紧一瘸一拐的跑过去拉住吴襄,身旁的韩阳和祖可法根本不敢上前。 “舅舅听我说!” 吴襄停下脚步,面容愤怒的转头看向祖泽润。 “此次前来锦州,正是要请舅父一家前往宁远,与我母亲团聚。” 祖泽润好不容易将吴襄拉住,赶忙说道。 “哦,为何?”吴襄不解的问道。 “父亲此次已经就任靖东营游击,彼时祖家众人几乎都会进入官场。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母亲言说舅父虽不曾步入官场,但一身武义却非常了得,故母亲遣我前来将舅父一家接往宁远,共谋大事。” 祖泽润松开双手,又回去斜靠着柱子,两条腿此时都已经僵硬。 吴襄愣住,扯住祖泽润朝后院走去。 “前院人多嘴杂,随我去后院说。” 祖泽润满脸无奈,大明的厂卫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突然祖泽润像是想到了什么,回首看向韩阳。 但是胳膊扭不过大腿,没等他看清韩阳的面庞,就被拽进后院的一间厢房里面。 吴襄谨慎的将门关上,引导着他坐在炕沿上,而后缓慢说道:“你父亲已经就职靖东营游击?” 祖泽润点了点头,疑惑的看着吴襄,不知为何他会如此。 “那是该去往宁远了。” 吴襄颔首坐在地面的凳子上,缓缓开口道:“我曾与你父亲研讨过此事,你父亲曾说,如有一天祖家进入官场,会派人接我前去宁远,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快。” 祖泽润内心震惊,原来祖氏与吴氏在辽东起家并不是偶然,更多的还是两家合理谋划的。 这样就很好的解释了,祖家为何能够快速的在辽东铺开氏族。 而吴家之所以能够受到祖家的照拂,也是因为两个家族合力的原因。 “你母亲还有没有说其他的话语?” 吴襄看向祖泽润,刚毅的脸上满是期待。 祖泽润想了许久,内心纠结的权衡利弊,最后缓缓说道:“母亲并未说什么,但外甥希望舅父去往宁远后,能够随外甥一起,而不是贸然进入官场。” “为何?”吴襄不解的看着祖泽润。 “此事本不该与您说,但母亲说舅父是除了我父母亲最亲近之人,理应知晓此事。” 祖泽润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这大明天下将乱,而外甥我乃......天命之人!” 第9章 吴三桂 “噗咚!” 吴襄失魂落魄的从凳子上面掉到地面上,满脸惊恐的看着炕沿上面坐着的外甥。 此时大明并没有崩坏,礼乐也没有受到威胁,辽东也只是失守了片面之地。 他的内心遭受到了重创,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居然从一个九岁的孩童嘴里面,怎么能不让他害怕。 最重要的这个人还是他的外甥,一旦此事泄露,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大明自古就有株连之罪,吴襄有此举动,完全都在祖泽润的计划之中。 昔日有汉高祖斩白蛇起义,广为流传。 而今他祖泽润就是要不断神话自己,将自己推到志高的顶点,那样才会让他信服,也为了以后的举事做准备。 尤其还有吴三桂这么一个能力出众,从小就心思缜密的人在。 他观吴三桂倔强的性子,真的跟后世描述的差不多。 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是大部分史书给吴三桂的定义。 当然这里面可能也会有史书对吴三桂错误的定义,但像吴三桂这种能在历史上面留有浓墨重彩的人来说,他不得不防。 好在现在他虽是稚童,但心智健全。 彼时的吴三桂也只是个孩童,心智也如孩子般好骗。 吴襄向后挪动了一下,表情亦如当初祖大寿。 过了许久,吴襄才缓过心神从地上爬了起来。 “外甥此话从何说起。” 祖泽润面无表情的将之前的谎言再次言说了一遍。 吴襄听完后,目瞪口呆的矗立在原地。 古人诚不我欺,天命所归不是皮影戏。 “那如此说来,你母亲招我前往宁远并不是为了助你父亲?” 祖泽润点了点头说道:“母亲此次招你随我去宁远,是为了我的安危。母亲言说,既已知晓天命,那就不得不妨!” 吴襄惊讶的坐在凳子上面,低垂着脑袋看不清面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九岁稚子,与他言说天命之事,怎能不让他心惊。 “刚才我观表弟三桂面见你时,虽内心害怕,但性格倔强,未有退缩,可伴随在我身边,未来必不可限量。” 祖泽润走下炕沿,蹲在吴襄面前小声说道。 吴襄随后抬头,声音震颤的问道:“果真?” “果真!” 祖泽润确定的点了点头说道:“舅父不必担忧,外甥虽不说神童之资,但言谈举止可有孩童之样?” 吴襄看着祖泽润,仔细思考,面容稍露喜色,但还是疑惑的问道:“外甥果真没有骗我?” 祖泽润知晓他所说之事,缓缓点头说道:“祖家,吴家门下子弟众多,回到宁远,我会请来先生,为他们讲学。” 吴襄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再面对祖泽润时已没有了之前舅舅外甥亲切之意。 “舅父不要生疏,现在此事只有父母,外加祖父知道。 大明气数未尽,你我还需蛰伏!” 祖泽润一眼洞穿吴襄的心思,赶忙劝说道。 如今也只是天启元年,哪怕他的出现改变了历史的走向,大明崩坏也需要十多年。 而前世是在辽东失利,西北农民起义左右不暇的境地,崇祯才心力憔悴的。 现在辽东有了他的出现,就算西北地区不断有起义军队,大明的走向有可能会随着他这只蝴蝶翅膀的煽动而改变。 未来虽然很明朗,但是却又是未知的。 祖泽润突然有一种天地会的感觉,反清复明。 地震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绣,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 想到这,祖泽润恶趣味的嘴角微扬,笑了起来。 吴襄稳住心神起身说道:“我已知晓,你先住下,这几日我去寻些帮手,待你大腿内侧伤好后便出发。” 祖泽润松了口气,果然,这招屡试不爽。 吴襄面色不改的将房门打开,两个人就像刚才没有放生任何事情般,走进前院。 众人还在前院没有散去。 吴襄指着祖泽润对着吴三桂说道:“这是你表哥祖泽润,以后你跟随于他,几日后咱们家将前往宁远,你就可以读书了。” “真的?”吴三桂不太相信的看着吴襄。 “真的。”吴襄确定的说道。 吴三桂听到后转身便要往后院走去,吴襄一把拉住他说道:“你表哥在此,怎能如此无礼?” 吴三桂两只眼睛注视着祖泽润,想了想说道:“表哥好!” 随后再次往后院走去,祖泽润赶忙拉住满脸怒气的吴襄。 “舅父不必如此,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急不得急不得。” 祖泽润为吴三桂捏了把汗,真怀疑他是怎么长大的。 吴襄停住脚步,指着还在发呆的吴三凤说道:“去将厢房打扫打扫,爹有些事情需出去一趟。” 吴三凤乖巧的去往后院,不过这次他没有叫吴三桂,而是自己一个人去了。 祖泽润见吴襄已经转头往门外走去,便独自一人去往后院。 吴三桂费力的提着半桶清水朝厢房走去,看见祖泽润并没有停顿,继续径直走了进去。 祖泽润走到厢房门口,斜靠在门框上看着吴三桂费劲的将水桶里面的水倒进黑色大锅里面,随后用衣角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是你说通父亲的?” 吴三桂转过身,满脸严肃的问道。 祖泽润点了点头说道:“怎么?想要感谢我?” “幼稚!”吴三桂嘟囔了一句,提着水桶走进了柴房。 过了一会,再次提着水桶走了出来。 “为什么要读书呢?”祖泽润面带疑惑的问道。 “那你又为什么要让我们家去往宁远?”吴三桂头都没回的问道。 “当然是为了吴家以后会越来越好,如果在锦州你连书都读不起,说起来你还应该感谢我呢!”祖泽润笑着说道。 吴三桂累的小脸通红,麻布衣服上面满是水渍,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水桶里面的清水摇晃了出来。他就比祖泽润小一岁,但是干的活祖泽润却从来没有做过。 他歇了会再次使劲提着水桶将半桶水倒进大锅里面,重重的将水桶放在地上,叹了口气后说道:“我能读书是因为你觉得我有利用的价值,如果我像大哥般,可能你都不会理会我!” 第10章 战役提前 吴三凤吃力的抱着好几块木头梆子走进了厢房里面,快速的将木头放进灶坑里面,熟练的从侧面的灶眼里面取出火石与硝纸放在木头下面。 “啪!” 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声,橘黄色的小火苗瞬间将干燥的木头梆子引燃。 祖泽润依靠在门框上面露思考,吴三桂再次去提水,只是这次脚步有些虚浮,想必是累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利用你呢?”祖泽润觉得有必要跟吴三桂掰扯明白。 这个小孩这么小就已经心思沉重,如不能收服,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 吴三桂将木桶放下,径直走到厢房门口坐了下来,喘了口粗气。 “你此次前来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家搬迁到宁远,供祖家驱使,哪怕我能读上书,也是因为我有这个资质,所以我并不会感谢你什么。”吴三桂一语道破。 在他看来,就算以后让他读书,也是为了壮大祖家,并不是真的为了让他们家过的更好。 祖泽润低头看着吴三桂,不明白为什么还只是个孩童,心思却如此缜密。 “那照你这么说,就算以后我对你再好,你也还会把自己当成祖家的奴仆?” 吴三桂摇了摇头说道:“我会努力提升自己,直到脱离你的那天,祖家能够在辽东成为将校之家,吴家为什么不可以?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只不过起点比我高一些,不见得以后就会比我更有成就。” 吴三桂胸有成竹的坐在地面上,小小的身躯里面像是装着穿越者般,自信。 祖泽润双手握拳,吴三桂不愧是平西王,小时候就这么难以对付。 “可是如果没有我,你也不会有机会提升你自己,你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这锦州城里面过着打猎讨食的生活。 北方的女真马上就要打向这里,到时候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你小小稚童有何能耐挡住十万铁骑?靠你的嘴吗?” 祖泽润有些愤怒的看着吴三桂,简直是不知好歹。 就算他不是真命天子,但是依靠在祖家的大树之下乘凉真的比他现在的生活要好? 锦州的位置虽然在前面,但是此次战役失败后,锦州并不会成为战场,相反锦州会成为河套以及营口的后盾。 但是祖泽润就是要吓唬他,让他认为自己马上就要陷入战争。 就算他心智成熟,也比不上穿越者的未知更为可怕。 果然吴三桂听完,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恐惧像是会传染似的,缓慢的从吴三凤的身上传到了吴三桂身上。 “你所言当真?” 吴三桂还是不太相信的问道,毕竟现在辽东防线还是铁板一块。 萨尔浒战役虽在眼前,但是并不影响大明在辽东的布局。 而且新帝登基,大明并没有变的更坏,这就说明辽东局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峻。 “当不当真,两个月后再看,此次大明贸然进军必定会损失惨重,沈阳卫失守,辽东北面会退守到河套位置,东南会退守到辽阳营口位置,与朝鲜成为三角依靠。” 祖泽润缓缓坐在门槛上面。将两条大腿分开,此时新肉痒痒的,等晚上涂抹药物后,再锻炼一番,明日不骑马应该会好的。 “我不这么认为,大明现下虽然军事能力没有以前强大,但是经略不会傻到贸然进军去攻打女真。” 吴三桂明显分析过之前萨尔浒的战役,此时对于现在的辽东反而比吴襄更有见解。 见到祖泽润侃侃而谈,比较之心跃然而出。 虽心智成熟,但是稚童之心仍然存在。 祖泽润一时间来了兴趣,看着他笑着说道:“那只是你以为,否则你以为我会顶着双腿糜烂的危险来到锦州接你们全家?” 说着祖泽润将裤子缓慢褪下,双腿之间再次溃烂,猩红之味扑鼻而来。 对于武行出身的吴襄来说,仅仅是靠近祖泽润就知道他双腿的情况。 让这哥俩烧水,也是为了洗溯后,能够更好的上药,避免以后双腿内侧留下疤痕。 吴三桂看着祖泽润的双腿顿时陷入沉思,以往的假设全都变成了纸上谈兵。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而且就像祖泽润说的那样,一旦辽东前沿防线失守,女真很有可能顺势将锦州也拿下。 毕竟辽河套位置的后盾就是锦州,不拿下锦州,再想往山海关上面靠近,那就得再等很多年了。 大明无论何时,每年都会向辽东投入重兵以及军资。 就算后面西北方面爆发强烈的农民军起义,也没有放弃关外。 毕竟北京的位置很尴尬,一旦关外失守,山海关将岌岌可危,女真进一步就会威胁到整个大明。 “你确定两个月后会发生?” 话音未落,前院响起密集的脚步声,祖大寿脚步迅速的从前院走了进来,看到祖泽润光着大腿坐在厢房门口便松了口气。 “父亲!” “姑父!” 两个人赶紧起身行礼。 祖大寿朝着后面的士兵摆了摆手,喘了口气后说道:“马上收拾东西,定阳右卫已经失守!” 战役提前了,他看向祖大寿的眼神立刻变的炙热起来。 如果是这样,那他的所有说辞全部都将成为预言。 而且是极为准确的,尤其是祖大寿和吴襄都会把他牢牢的保护起来。 吴三桂楞在原地,满脸惊恐的看着祖泽润,他说的都真的。 祖大寿看着祖泽润点了点头,意思不言而喻。 “袁应泰已经畏罪自杀,你祖父率领辽东剩余骑兵正在赶往辽阳卫,昨天夜里收到你母亲的传信,今日路过这里想着看你一眼。” 祖泽润内心欣喜,祖大寿能够在前往前线之时,冒险前来就足以说明在他的心里的位置。 “父亲不必担心,舅父已经出门寻找帮手,想必夜晚就会回来,而且韩阳也在,晾女真也没有那么快打到这里,到是父亲,一定要保重身体。” 祖大寿走到祖泽润身前,蹲下身体,看着他双腿内侧已经糜烂的位置,双手颤抖的想要抚摸,但是又怕粗壮的手指触碰后会加剧祖泽润的疼痛,便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第11章 肥皂 吴三桂迷茫的坐在地上,看着远去的祖大寿,心里五味陈杂。 祖泽润说的都是真的,而且这场战役比预料的更要早。 祖泽润转头坐了下来,继续开启养成计划。 他双目盯着吴三桂,眼神里面满是炫耀,仿佛在说:看吧,我说的对吧? 辽东猛将卡牌里面,吴三桂无疑是最耀眼的那颗星,不看其他方面,就以战绩跟名声来说,辽东里面真的是人才辈出。 先不说吴三桂,号称祖疯子祖大成,官拜左都督的祖可法,祖泽清官拜广东高雷廉总兵,祖泽洪官拜吏部参政兼内弘文院学士,祖大乐更是以身殉国...... 这种阵容不搞事情,简直有违天意。 吴三桂被祖泽润盯的心头发毛,表情尴尬的说道:“就算你说的对,那你有办法抵御女真吗?” 祖泽润笑呵呵的说道:“当然有办法,你该不会觉得我同你一般,心中只想着怎么建功立业?” “那......”吴三桂惊恐的看着祖泽润。 祖泽润缓慢的站起身,冷风吹的裤裆凉飕飕的,不过他都不在意,因为吴三桂已经败了。 他缓步走进厢房,看到锅里翻腾的开水,咬着牙走到锅边一瓢一瓢的将开水倒进旁边的木桶之中。 穿越过来好几天了,还没有好好的洗个澡。 来锦州的路上,就连脸都没有洗过,真的是有点匪夷所思。 他现在最痛苦的就是,头发等会怎么办,他惊讶的转头看到吴三凤拎着一盆草木灰走过来,心碎了。 “你们不会用这个来洗头吧?”祖泽润张大着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吴三凤。 “那用什么?”吴三凤虽然岁数比较大,但是明显不太聪明的样子。 祖泽润叹了口气,想了想对着吴三凤说道:“除了这个,有没有肥肉?” 吴三桂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祖泽润,眼神里面满是鄙视。 “家里都没钱读书,怎么会有肥肉!” 祖泽润站起身,朝着门外喊道:“可法!” 祖可法小跑着从前院跑了过来,好奇的看着祖泽润,不知道他这身装扮是要干什么。 “去买点肥肉回来!” “肥肉?” 祖泽润点了点头,有点不耐烦的说道:“快去。” 祖可法转身朝着门外跑去,他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需要执行就可以了。 “肥肉还能洗头发?”吴三桂不解的问道。 祖泽润见吴三桂来了兴趣,坐到门槛上说道:“你只要心甘情愿叫我声大哥,以后我这些本事都教给你怎么样?” 吴三桂憋着嘴,不信的摇了摇头。 “那咱们打个堵,我如果造出一种比草木灰还好的东西来洗头,洗澡,你就叫我大哥怎么样?” 祖泽润不放弃任何一个洗脑的机会,他有时候都想过,这要是放在现代,妥妥的传销组织的头头。 “无聊!”吴三桂别过头。 祖泽润笑呵呵的看向吴三凤说道:“表哥家里有没有不用的碗?” 吴三凤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走进厨房不一会跑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饭碗。 祖泽润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还有没有更大一点的?” 吴三凤立即转头回去,不一会费劲的拿着一个瓷盆走了出来。 祖泽润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表哥帮我把锅里的水都倒进木桶里面吧!” 吴三凤乖巧的跟祖泽润一起开始干活,吴三桂虽然没有起身,但是眼角却瘪向屋里面。 祖泽润先是将锅里已经烧开的水全部都倒进了木桶里面,本就笨拙的两个人,愣是干了好长时间。 等到两个人将水全部倒空以后,祖可法也带着一大块肥肉跑了进来。 韩阳看到祖可法怪异的带着一块肥肉从外面跑进来,有些疑惑的跟进了后院。 祖泽润接过肥肉直接丢进了锅里面,滚烫的热祸不断煎着肥肉,发出了滋滋滋的声音。 扑鼻的肉香味瞬间弥漫在厢房里面,不一会就连外面都飘起了香味。 吴三凤跟吴三桂都抿着嘴,眼珠子都快掉到锅里面。 很久没有吃肉的两个人,此时此刻内心无比的煎熬。 什么礼义廉耻,都没有锅里的肥肉香。 祖泽润则是坐在了木凳上面,拾起地上的木棍不断挑逗着灶坑里面的火堆,噼里啪啦的响着。 只是一小会的功夫,锅里面的肥肉就开始发黄,并且缓慢的变焦。 肉腥,这种东西包饺子真的是给一斤瘦肉都不换。 祖泽润转头看向吴三凤笑着说道:“表哥,有没有跟这个同样大小的碗?” 吴三凤点了点头,抹了抹嘴角的哈喇子,转头就跑进火房里面捧着碗跑了回来。 祖泽润左看看右看看,见没有布匹可用,便将自己身下的裙摆直接撕扯下来。 小心翼翼的将不多的草木灰包裹起来,从身边的水桶里面舀出一瓢清水倒进了碗里,用手指缓慢的捅咕起来。 清水缓慢的变黄,但是裙摆却变的漆黑一片。 做好这一切,祖泽润坐在凳子上面稍微的歇了歇,后背此时已经被炙热的火坑烤的全是汗水。 韩阳皱着眉头看着祖泽润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祖泽润笑哈哈的说道:“等会您就知道了。” 很快锅里的肥肉就变成了黄黑色,祖泽润用水舀轻轻的舀了一瓢肥油倒在另一个碗里,放在旁边乘凉。 待到猪油慢慢的静下来后,祖泽润赶忙将布包拿了起来,将黄色的碱水倒进了肥油碗里。 他随便在地上找了根木棍,使劲的开始搅动。 吴三凤则是小脸通红的看着锅里已经发黑的肥肉,神情专注的一动不动。 没办法,祖泽润只能将锅里还在滋滋滋响得的肥肉捞了出来,放在旁边的灶台上面乘凉。 “等会晾一晾就能吃了。” 吴三凤吞着口水点了点头。 祖泽润见碗中的肥油已经变成了酸奶状,就知道已经成功了,随即从旁边拿起盖子将大碗盖住。 但是他又怕有缝隙,只能抬起屁股找了块大点的木头将盖子压住。 做完这一切,他筋疲力竭的坐在了木凳子上面笑着对吴三凤说道:“吃吧,别烫到!” 第12章 攻心 夜幕降临,吴襄手里提着一条五花肉从前院走了进来,满脸的春风得意。 看的出来,此行吴襄肯定是找到了不少帮手,能跟着他前往宁远。 只是等到他走进后院的时候才发现,几个人的表情都不太正常。 吴三凤在扶着墙壁不断的干呕,韩阳和祖可法则是呆在一边无聊的看着吴三凤。 吴三桂满脸不情愿的坐在地上依靠着门框看着吴三凤。 怪不得他很不开心,因为那一大块肉腥都被吴三凤一个人吃了。 而此时吴三凤想死的心都有了,那种恶心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祖泽润却心里非常的难过,因为他亲眼目睹了吴三凤整个吃下了那么大一块肥肉腥子。 虽说现在大明朝并没有到天崩地裂的时候,但是平民想吃上一块肉真的比登天还难。 普通家庭目前正在解决的是温饱,像肉这种东西就连过年可能都吃不上一块。 祖泽润以前只是觉得这种事就像是神话故事里的,但是现在他却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什么叫馋。 吴三凤能一个人将那么大一块肥肉腥子吃掉,就说明他是真的馋疯了。 吴襄表情怪异的看着吴三凤不解的问道:“三凤这是怎么了?” 吴三桂愤怒的不说话,表情很是严肃,如果可以的话,祖泽润相信他都能直接咬吴三凤一口。 “没事的舅舅,过一会他就好了。” 吴襄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祖泽润旁边的木桶问道:“为何还没有洗澡!” 祖泽润笑着说道:“在等一样东西。” 说着转身看向旁边的瓷碗,静置了这么长时间,肥皂基本上也快好了。 祖泽润趁着木桶里面的热水还没有凉,赶紧将瓷碗上面的木头和盖子拿掉,费劲的从里面扣出了块放在嘴边闻了闻,没有腥味,说明很成功。 他兴奋的将木凳摆好,踩着木凳跳进木桶里面。 木桶瞬间嘭起无数水花,矮小的他瞬间被热水淹没。 “咝!” 热水瞬间没过腰间,双腿受伤位置被热水烫的他忍不住惊呼起来。 热水消毒,吴襄的心思也比较细腻。 从他走进吴家大门开始,吴襄就关注着他。 双腿之间的肉由于再次摩擦,已经有些溃烂,吴襄却斩钉截铁的让他先洗澡,不得不说吴家的成功也不是偶然的。 祖泽润直到痛感稍微缓解,他才将手心的那块肥皂涂抹在手心上。 只是轻轻搓了几下,便出了很多的泡泡,干涩的清香味道袭向鼻尖,久违了肥皂泡泡! 祖泽润都快哭了,这几天没有洗过脸,没有洗过脚,这种日子真的是太难过了。 此时头顶黏糊糊的头发已经开始发痒,祖泽润赶紧再次用手挖了一大块涂抹在头发上面。 胡乱搓揉了几下,便一头扎进水桶里面。 “呼!” 祖泽润舒坦的将脑袋探了出来,简直不要太舒服。 吴襄皱着眉头将五花肉挂在矮角上面,走上前去,用手轻轻的挖了一小块,两个手指捻了捻,随后放在木桶里面。 滑腻,清水洗过之后却又干涩,而且带着淡淡的香味。 “这是何物?”吴襄费解的问道。 “肥皂!”祖泽润笑着说道。 韩阳看到吴襄的表情,也走过来用手挖了一块放在受伤闻了闻,随后又放到水里面静置了会将手拿了出来。 感受着手指间的滑腻与干涩,韩阳恐惧的向后退了一步。 从未听说过,草木灰加肥油能够制造出如此物品。 如果此物放到北京城,那后果不堪设想。 仅仅这一个物品,就能让一个贫穷之人成为整个大明最富有之人。 关内的百姓虽然过的不是很好,但是京蛰与扬州等地可是富的流油。 祖泽润看出了韩阳的想法,笑着说道:“韩师傅,我以此物贩卖进关内,用此物换取的钱财为我祖家打造一支钢铁之师,能否横扫女真?” 吴襄却惊恐的抬起了头,横扫女真是假,横扫大明恐怕是真的。 韩阳点了点头,确实能够。 祖泽润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漫不经心的说道:“此物如果我添加些香料色泽,雕刻成一些玲珑模样,会不会引起关内爱美之心争相抢购。” 韩阳不可置信的看向祖泽润,他实在是想不到这个孩子的脑袋里为什么装的都是些奇思妙想。 祖泽润笑着从木桶里面走了出来,用已经有些脏的衣服擦了擦身体上的水渍。 祖可法转头快速的跑到前院,一会的功夫双手捧着一套干净衣服跑了回来。 祖泽润一边穿衣服,一边继续说道:“其实不止肥皂这一项,我还能制造出许许多多的物品贩卖到大明,甚至都可以贩卖到蒙古,女真。只是这些东西恐怕没有一支强大的队伍,是不能够保护住的。” 祖泽润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祖大寿能让韩阳来保护自己,那就说明自己拥有调遣韩阳的权利。 他有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打造一支像是现代特种部队似的团队。 闲暇之时,明里暗里保护着他的商队。 战忙时,也可以去往敌军刺探军情。 想要拥有这么强大的队伍,没有钱是肯定不行的,没有一个强大的领导人也是不行的。 他看上韩阳了,他想让韩阳训练那些愿意做鹰眼的人。 韩阳那晚手刃蒙古军队的时候,他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蒙古骑兵惨死的状况,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这么强大之士如果不运用起来,那真的是暴殄天物。 韩阳是个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祖泽润的想法,他思考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 祖泽润转头看向吴三桂,走到他的跟前蹲下笑着说道:“看到了吗?拥有那个东西我可以富可敌国,什么出人头地,什么建功立业对我来说都唾手可得。 你可能会觉得这只是一个物品,其实我告诉你,在咱们辽东的庄河位置拥有着整个大明最大的矿产,这种矿产所能做出的东西你都想象不到。” 吴三桂斜着脑袋看着他,眼神已经呆滞。 “知道是什么吗?琉璃镜!” 第13章 东厂 “知道是什么吗?琉璃镜!” 吴三桂啪嗒一声倒在地上,脑海里面轰然炸开。 就连身后的吴襄和韩阳听到此话都差点原地摔倒。 琉璃镜,目前整个大明能用的起此物的无不是王侯贵族。 就算富豪士绅想要弄到此物,都及其稀缺。 郑和下西洋时,也才带了几个琉璃瓶回来,可见此物到底有多稀罕。 祖泽润拍了拍吴三桂的肩膀,一边系着腰围一边朝着前院走去。 晚饭时,平时都见不到肉的吴三凤此刻再看到盘子里面的肉,也不禁有些反胃,只是吃着青菜,让他的母亲非常的困惑。 这顿饭所有人吃的都不是很愉快,倒是祖泽润吃的很开心。 没有了吴氏的拘束,再加上几天的风餐露宿,他看到青菜都是香的。 洗完澡,吃饱饭,美美的睡上一觉,真的是人间美事。 只是吴襄并没有让他成功睡下,而是静悄悄的独自一人走进了祖泽润的房间。 只是他前脚刚踏进房内,韩阳就已经从横梁上面跳了下来,站在了吴襄面前,一柄细长银光闪闪的飞龙剑抵在了吴襄的脖颈之间。 好在他下手快,收手也快,否则平常之人,此时已经命丧剑下。 “为何来此!” 自白日间见祖泽润奇才后,韩阳就寸步不离的跟随着祖泽润。 祖家已然起势,祖泽润又如此妖孽,韩阳不敢大意。 吴襄见来人是韩阳,略微松了口气,以为是东厂探子。 “与泽润聊聊!”吴襄欲言又止的说道,脖颈间此刻依旧冒着凉风。 祖泽润听见说话声音,揉了揉眼睛,看到剑拔弩张的两人,也是愣住了。 韩阳见祖泽润已然清醒,随即转身走出厢房,站在门外,双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舅父这么晚了有何事?”祖泽润不解的问道。 吴襄走到他的面前,叹气说道:“日间我已寻得十几位江湖好手,都是我至交好友,但傍晚回到家中,看你所做之物,舅舅觉得应该与你商讨一下。” 祖泽润迷茫的看着吴襄,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虽都是我至交好友,但人心难测,你所图之事关乎生死,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舅父思前想后,都觉得应该与你商议商议。” 吴襄的话里有话,惆怅的表情不似有假。 祖泽润想了想说道:“舅父不必担心,我所言之事不会告与旁人,普通将校之家亦有家将,更何况祖家。舅父只管放心,只要是人品端正之人,外甥都有把握让其臣服。” 吴襄点了点头,松了口气的说道:“我只怕忙没有帮上,却给你惹了一身麻烦!我所交之人大多是江湖草莽,有的甚至之前都落草为寇过。” 祖泽润摇了摇头,看着吴襄说道:“江湖草莽亦有忠义之士,庙堂之上亦有不法之人。舅父如何会有此担心?我此行前来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定要将舅父一家接到宁远。 母亲言说舅父乃我母亲一奶同胞,如舅父都不可信,何人可信?” 吴襄感动的热泪盈眶,雄壮的身躯此刻竟然有落泪的迹象。 祖泽润拍了拍吴襄继续说道:“像往常一样即可,这片天还没有崩塌,这地也没有裂开,外甥手握神器,必然不会节外生枝。” 吴襄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不再说话转头走了出去。 韩阳斜靠在门板上面,抱着剑鞘望着天空。 吴襄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朝着前院走去。 等到吴襄转过拱门时才转身回到屋里,一跃上到房梁上面假寐起来。 祖泽润瞪着眼睛看着上面的韩阳,低声笑着说道:“韩师傅一直都是如此?” 韩阳没有回答,祖泽润又继续问道:“韩师傅,我随你练武吧?” 韩阳还是没有回答,祖泽润没办法转身开始继续睡觉。 夜已经深了,祖泽润已经打起了鼾声。 谁知韩阳突然睁开双眼,眼睛看向房顶位置。 “踏踏踏踏!” 轻微的脚步声在房顶上面响起,如果不是习武之人,必定听不清。 韩阳皱着眉头,不动如山的望着上面。 随着脚步声停止,头上的瓦片随之被拿开了一块,皎洁的月光从缝隙里面映射到墙壁之上。 一块,两块,三块...... 直到整个房顶出现了一个能穿过人的大洞后,房顶之人才停了下来。 只见上面之人轻轻的朝着屋里吹了一缕青烟,接着便没有了声息。 韩阳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用手轻轻的撩起裙摆堵在了口鼻之上。 “啪!” “何人?” 吴襄在外面抓起一块石子径直打向房梁上之人,韩阳叹了口气,打草惊蛇了。 随即房顶之人站起身来朝着远处跑去,韩阳随着洞口一跃而出,望着下面的吴襄点了点头便追了上去。 东厂之人! 韩阳看着前面飞奔向前的锦衣蒙面之人,心里急做一团。 晚上所言之事,定然被探子听到,否则不会夜半前来。 韩阳追着锦衣之人,快速的朝着城外跑去,但是城门未开,锦衣之人只能顺着城墙一跃而下。 韩阳心有余悸的看着十几丈高的城墙,咬着牙也纵身跳了下去。 就在他快要落地之时,双脚踩住城墙,朝着前方翻滚了数圈才停了下来。 再看锦衣人已经跑出好远,韩阳立刻起身向前追去。 两人一前一后,快速的奔跑在旷野里面。 银白色的月亮高高挂在头顶,两道影子不断的朝着前方拉长。 韩阳在奔跑了半个时辰后,有些力竭的用脚踢起地上的石子打向前方也快要没有力气的锦衣人。 “噗!” 锦衣人身体顿时前倾,一头扎在地上,整个脸部蹭在坚硬的地面上,蒙面随之脱落。 韩阳脚步未停,拔出手中长剑,来势凶猛的刺向锦衣人。 谁知锦衣人就地翻滚,躲过生死一击,爬起来再次开始奔跑,怀中信件遗落在地。 韩阳长剑扎向地面信件扬起,左手抓住放在怀里,脚下未停继续追逐。 锦衣卫转头看向韩阳声音略微嘶哑的说道:“东厂办事,不想活命了吗?” 第14章 各司其职 “东厂办事,不想活命了吗?” 韩阳听闻此话,脚下顿时加速。 锦衣人平时朗朗上口之话,居然成了索命利器,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此时锦衣人已经力竭,能够跑这么远,完全就是生命的本能。 韩阳三步并作两步,纵身跃起,一脚踢向前方锦衣人背部。 “啪!” 仅仅是一脚,就将锦衣人踢倒在地,这次锦衣人没有再度起身,而是疲惫的缓慢转了个身,双眼在月光之下反着幽怨的光芒。 “东厂办事,居然敢追击到此,真的是不怕死吗?” 锦衣人心有余悸的说道,内心的忐忑已经跃然脸上,只是平日嚣张跋扈惯了,话语还是那么的坚定并带有威胁之意。 “辽东祖家还有多少探子?” 韩阳喘着粗气,飞龙剑抵在锦衣人的脖颈间。 锦衣人黑色的眼眸滴溜溜的转动着,张嘴吐出口猩红的吐沫说道:“你就不怕千岁知道后满门鸡犬不宁?” 韩阳表情怪异的轻轻将飞龙剑向前挪动了一些,锦衣人脖颈间立刻出现些许血丝。 一缕鲜血顺着喉咙缓慢的流到锦衣人的衬衣里面。 “还有三人!”锦衣人浑身颤栗面色紧张的说道。 韩阳略微思考后便将飞龙剑刺进了锦衣人的咽喉里。 “你......” 锦衣人面色涨红,双手捂住不断溢出鲜血的脖颈,一脸的不可置信的看着韩阳,双眼瞪得老大,临死时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这个剑客能够这么果决的将他杀掉。 韩阳在确定锦衣人已经毙命后,弯腰上前摸索着对方的身体。 他一边摸索着,一边警惕的看着周围是否还有此人的同党。 好在夜深人静,周围并没有人,这让他松了口气。 而他在锦衣人的怀里面掏出了一块青铜梅花腰牌,借着月光,能够看到上面写着:东厂。 韩阳在确定身上再没有其他物品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粉色的小瓶子,打开瓶盖将里面的粉末尽数撒在尸体上面。 扑鼻的气味刹那间弥漫开来,尸体只是瞬间便干瘪下来,化作一滩脓水。 地面之上仅剩片缕衣服碎片,随着微风轻轻的吹动,四处滚落,直至消失无踪。 韩阳满意的转头走进旁边的丛林里面,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清晨,祖泽润打着哈欠从睡梦中醒来,昨日可能是困的乏了,睡的格外的香甜。 只是他抬头时,发现韩阳并不在房梁之上,就连房子的屋顶处还有一块大洞。 一股恐惧感瞬间从心底蔓延出来,他赶忙赤脚跳到地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只见韩阳已经坐在房檐下面晒着太阳,只是脸上略微有些疲惫之意。 韩阳见祖泽润从房间里面走出来,便从怀中掏出一封用红色印泥封好的信件递给祖泽润。 “这是何物?” 祖泽润不解的将信件接了过来,上面写着:千岁亲启! “东厂?”祖泽润随手将信件撕开阅读了起来。 信件上面详细的写着祖泽润此行的遭遇,以及做过的事情。 他有些后怕的看向了韩阳,韩阳点了点头说道:“已经解决了!” 祖泽润顿时松了口气说道:“多亏了韩师傅。” 吴襄此时从前院走了进来,见祖泽润手持信件,连忙停下脚步矗立在原地,眼光看向屋顶位置。 “舅父可有事情?”祖泽润将信件随手揣进怀里,笑着说道。 吴襄听到声音,走上前去笑着说道:“家当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午时应该可以出发前往宁远了!” 祖泽润心下了然,随即说道:“那就听舅父安排了。” 吴襄应了声便转身走出后院。 祖泽润有样学样的坐在屋檐下面的木凳子上面,用手轻轻的将脚下的泥巴扫掉,声音微弱的说道:“韩师傅回去以后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韩阳听闻后沉默的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天空,朵朵白云被风吹散。 “我想要你一句承诺!” 祖泽润叹息的从地上揪起根草叶子叼在嘴里说道:“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 韩阳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你不值得信任,孤家寡人这个词语正是为你这种人准备的。昔日高祖刘邦起义,同乡之人最后只有一人活下。朱元璋起义之时跟随者众人,但是善终之人却少之又少。 你们这种人眼中只会有权力,哪怕稍有不慎,就会搭上性命。 我前半生浪荡惯了,实在是受不了约束。” 祖泽润咀嚼着苦涩的草叶子,饥肠辘辘的他缓缓说道:“韩师傅担心的不无道理,只是我跟其他人不一样。” 韩阳没有搭话,仰着头目光眺望着远方。 祖泽润“噗”的吐出嘴中碎叶子,翠绿色的草汁将舌头染成了绿色,看起来颇为滑稽。 “昨日傍晚,当我看到吴三凤宁远全都把那块肉腥吃完,恶心呕吐,也不愿意分食给吴三桂,我就知道眼前的大明朝已经到了不破不立的时候了。 天下没有永远的王朝,也没有永远的帝王世家。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西方的列强已经快要建立起高楼大厦了,而我们还在闭门造车。 等有一天你厌倦了我给你的生活,我允许你出去走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祖泽润望着天边有些烧红的云彩,声音低沉的说道。 “外面?”韩阳好奇的看向祖泽润。 “大明之外亦有一番新天地,他们拥有着各种各样的皮肤,也有着各种各样颜色的头发。无论是吃食还是居住的习惯都跟我们不尽相同。”祖泽润满脸都是回忆之色。 前世的生活就像一场梦,深深的印在脑海里。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那是一个吃人的世界,却又不是真的吃人。 那是一个令人向往的时代,却又是一个让人想要了却余生的世界。 人与人之间不再拥有信任,相互之间又在互相猜疑。 但是他却又非常怀念那里,因为他出生在那里,生长在那里。 那里有他的亲生父母,有他的狗窝,也有跟他形影不离的狗子。 第15章 倔强的吴三桂 午时,一条长长的队伍从锦州往宁远方向而去。 大腿内侧并没有好,反而有点溃烂的模样。 散发出来的腥臭味让祖泽润自己闻起来都有些作呕。 没有青霉素,没有消毒药,除了挺着没有别的办法。 已经有些低烧的他不得不坐上马车,随着车轮子左右摇摆。 祖可法小心翼翼的驾驶着马车,奈何道路崎岖不平。 低洼坑陷的路面让本就昏昏欲睡的祖泽润,直接靠在车厢里睡了起来。 只是路面过于颠簸,每每刚睡着,就被马车剧烈的晃动惊醒,随后周而复始。 出发的时候,吴襄的至交好友来了很多,祖泽润粗略数了一下,大概有十几个。 由于大明朝的军队配备了火器,并不限制平民拥有武器,所以这些草莽义士都腰悬佩刀,看起来还像是那么回事。 晚期的大明其实并不能全赖在人祸上面,天灾也是频频。 就像今年的秋冬格外的高冷,上午还艳阳高照,午时却呜呜的刮起了强风。 本就快要从树上掉下来的叶子,此时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在不经意间被吹落,随着风的方向飘远。 吴襄一人一骑傲立在马背上面,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身后则是他的那些至交好友。 再后面就是祖泽润的马车,祖可法面带焦急的驾驶着马车,韩阳则是有些昏昏欲睡。 前方失陷的消息像是龙卷风一样传到了锦州的大街小巷,人们像是受了惊的小鹿一样,四处奔走。 他们企图用互相诉说来压抑心中的恐惧,也为了将心中的紧张之感分享给其他人一些。 清晨城门很晚才开,城外驻扎了许许多多的官兵。 这场战役因为祖泽润的存在提前开始,无数的官兵从四面八方奔向战场,只为保护身后的这片并不算干净的净土。 韩阳在林间的树杈上面睡了一夜,寒冷的夜晚冻得他瑟瑟发抖,为了不让自己暴露,只能咬牙坚持。 好不容易挨到天蒙蒙亮,等他走到城门下的时候,平静的心里荡起了层层涟漪。 好在他进城的时候,并没有受到阻拦。 “轰隆!” 行至夜晚的时候,远处的天空突然响起发闷的雷声,乌云随着狂风朝着北方席卷而来。 吴襄皱着眉头看向远处的天空,高声喊道:“扎营!” 随即众人开始忙碌起来,韩阳挑起马车前面的帘子叹了口气,祖泽润还在昏睡,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征兆。 随即他跳下马车,走到吴襄面前说道:“给我一匹马,少爷额头发烫,想必是大腿内侧已经开始溃烂,需要药物救治。” 吴襄跳下马匹,将手中的缰绳递给韩阳,轻声说道:“早就早回。” 韩阳点了点头,翻身上枣红马,呼啸着奔着锦州方向而去。 过了一会,帐篷什么的都搭好后,吴襄开始分配起了值夜人员。 此地靠近山下,周围丛林又多,不得不防备。 时值战乱,不论是逃兵还是山里的劫匪都有可能随时将随行的队伍悄无声息的解决掉。 吴襄一家本不是辽东之人,而是关内辽西将门望族。 自幼习武的吴襄曾经很向往大明边疆戍守杀敌的生活,所以随着祖家迁至关外生活。 自小便学习兵法布阵等书籍,让吴襄文韬武略都要异于常人。 天空中蒙蒙的下起了细雨,吴襄抬头看着天空喃喃的说道:“真是个杀人的好天气啊!” 祖可法见帐篷都已经搭建好,便弯腰走进车厢轻轻的摇晃着祖泽润。 “怎么了?” 祖泽润语气朦胧的问道,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 “安营了!” 祖泽润点了点头,费劲的想要弯腰站起来,只是双腿内侧带来的疼痛确实让他不敢动弹。 咬着牙,吃着痛,一点点的挪动到了车厢门口。 吴三桂顶着雨伞从帐篷里面走了出来,看到祖泽润还没有下马车,便走了过来将雨伞顶在车厢前面。 祖泽润手扶车门脸色苍白的笑着说道:“到了宁远,你可要好好学习,别枉费了我一番心血啊!” 说着在祖可法的搀扶下,缓慢的走下车厢。 吴三桂宁远自己淋雨,也要将雨伞打在祖泽润的头顶,可见内心是多么的倔强。 祖泽润见吴三桂倔强的表情说道:“我们是血亲,你父亲与我母亲乃一奶同胞,不要这么生分。你父亲职责所在,没有办法。 倒是你与我一般大,只需要叫哥哥就好,这些小事有人会做的。” 吴三桂站在雨里,坚定的摇了摇头,可能再他的心里,只要认定的事情应该就不会再有改变了。 祖泽润无奈的叹了口气,朝着帐篷里面走去。 帐篷里面已经升起了火盆,虽然外面大雨绵绵,但是里面却异常的温暖。 他躺在床上,任由祖可法用温热的毛巾为自己擦拭着大腿内侧边缘的位置。 不一会,吴三桂手捧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走了进来。 “母亲说,这是鸡汤,最有温暖人身体的效果!” 祖泽润笑着说道:“什么时候能叫我一声哥呢?” 吴三桂放下汤碗转头就走了出去,祖可法在一旁微微一笑。 谁知吴三桂刚出去,吴襄便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韩师傅已经去往锦州寻药了,许是很快就能回来了。”吴襄站在下首位置,神态恭敬的说道。 “又不是什么大病,回去随便找个郎中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大动干戈!”祖泽润头脑发晕的说道。 吴襄面色担忧的看着逐渐入睡的祖泽润,手足无措的说道:“非是韩师傅小题大做,如果双腿再严重些,恐怕......” 祖泽润像是睡了一觉似的,脑袋上全是汗水的说道:“真是麻烦你们了。” 此时的他如坠冰窖,异常的寒冷。 他用手轻轻的拨开祖可法的双手,蜷缩成一团,将被子拉在身上。 只是一床轻轻的被子并不能解决什么事情,吴襄看的他如此模样,就要转头出去再拿些被子。 “什么人?” 帐篷外面突然响起值夜人员的喊话声音。 第16章 人吃人的世道 “什么人?” 外面响起了喧闹的声音,吴襄立刻转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祖泽润被吹进屋里的冷风吹的有些精神了,便起身艰难的走了出去。 帐篷外面站立着无数的官兵,穿着异常的邋遢,脸上身上都是鲜血。 看样子像是刚从前线跑回来的逃兵,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弥漫在祖泽润的心头。 “你们是哪里回来的官兵?我是辽东副总兵祖承训之孙!” 祖泽润焦急的说道,按理来说前线不应该怎么快崩溃才是。 就算袁应泰畏罪自杀,辽东的防线也不会如此的绵软。 大明对于逃兵的责罚并不是很严重,所以这些官兵听到祖泽润的话后并没有立刻逃跑。 见这些官兵都不说话,祖泽润有些寒冷的皱着眉头。 “还有多少吃食?” 吴襄面色犹豫的看向他,缓缓说道:“不是很多了。” “给大家伙分一分吧,实在不行回锦州再采购点。” 吴襄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角落里面的帐篷,单手拎着一包粮食走了出来。 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湿气,风吹过后这些官兵无不是抱着胳膊颤抖! “给他们生点火,都是自己人,没有必要这么戒备!” 祖泽润干磕了两声,坐在祖可法从屋里拎出来的凳子上面。 吴三桂则是快速的跑进屋里,不知道在哪里翻出了一件貂皮绒衣批在了祖泽润的身上。 没过一会,火堆点燃,周围的空气立刻变得有些温暖起来。 无数的官兵周饶在数个火堆旁边,黑夜里祖泽润看着还在不断往这边靠拢的官兵,内心异常的紧张。 从辽东前线到这里,七百里地左右,就算不停歇的走,走到这里也需要两三天。 锅里的白粥随着高温上来后,不断冒着泡泡,扑鼻的米香味让这些饥饿的官兵忍不住吞咽着口水。 祖泽润起身走向离他最近的一个火堆旁边,蹲下来双手伸到火堆边上烤着火,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老乡哪里人?” 旁边的官兵斜戴着官帽,肩头的衣服已经碎的露肉了,脸上不是是脏的还是鲜血干涸,布满了黑色的斑点。 “广宁前的!” 官兵手里捧着碗,哆嗦的瞅着锅里已经沸腾的热粥,眼神里面说不出的焦急。 祖泽润点了点头,后面的祖可法将椅子提了过来,想要祖泽润坐在上面,祖泽润摇了摇手。 “你们是从哪里撤下来的官兵?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狼狈?” 祖泽润看着不断用细长木勺不断搅拌锅里白粥的随行人员说道。 官兵转头看着祖泽润,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说道:“从本溪过来的,沿途的城防都紧闭大门,没有办法我们只能一路往山海关方向走。” 六百里地,徒步走到现在。 看这些官兵的样子,吃食应该早就没有了,只是不知道饿了几天。 “可法,去煮一锅姜水,每个人一碗!” 祖泽润想了想转头对着身后的祖可法说道。 细心的他看到有的人脸色苍白,有的甚至都有些摇摇欲坠。 有时候灾荒的时候,饥饿并不能使人死亡,反而是疾病和瘟疫会大规模的造成大规模性的传染。 祖可法踌躇着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去。 “快去!” 祖可法只能转身走向还在忙碌的吴襄旁边交流起来。 “我小儿子也像你一般大,但是没有你这么有本事!” 旁边的官兵接过随行人员的一碗粥后,小心翼翼的沿着碗的边缘吸溜了一口,由于白粥太烫,官兵不断的斜吹着瓷碗,并且吸着冷风,企图给舌头降降温。 “那这么说,您的岁数可不小了,我应该叫您一声大叔了!” 祖泽润恭敬的说道,看着官兵紧张的模样,不禁有些伤感起来。 “我大儿子就没有那么好命了,沈阳卫估计这个时候也已经破城了!” 官兵大叔轻描淡写的说着话,仿佛儿子的死活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似的。 眼神里面虽然有些伤感,但是却没有说出来,但是内心应该特别的悲伤吧! “小娃子,我刚才听你说,你祖父是辽东副总兵祖承训?” 祖泽润点了点头,半天没有吃饭的他也有点饿了,从地上拿起一个瓷碗伸手朝着还在往锅里加水的随行人员说道:“给我也来一碗!” 随行人员愣了一下,随后便举起木勺给他也来了一勺。 “吸溜!嘶!” 祖泽润吸了一口,入口烫的他不断的吸着冷气,用力的吞下去后,从喉咙到肠子,再到胃里顿时都是暖洋洋的。 “那小娃子我能不能跟你商量点事?” 老哥蹲在湿漉漉的草地上面,眼神里面满是期待的问道。 祖泽润下意识的再点了点头,有模有样的学着老哥的吹着碗里的白粥。 这平时他都不是很愿意吃的白粥,此时却觉得香甜异常。 再看周遭的那些官兵,脸上无不是露出满意的表情。 只是一顿白粥,就引得这些人如此模样,这大明朝的未来何去何从。 “老哥我活了快五十岁了,已经没有了什么追求,老话讲现在应该是知命之年是不?” 祖泽润吸了口白粥,看向老哥。 “你说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如果不是这鞑子年年来闹,是不是应该在家颐养天年?” “这世道是该死!”祖泽润长舒了一口气,将碗中的白粥全都喝了下去。 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除了腿部还在疼痛之外,脑袋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昏厥之感了。 “还是这娃子会说话,那老哥求你件事,能不能别让我小儿子以后上战场了,好歹给我家留个后,我这把老命怎么折腾都行。” 老哥期待的看着祖泽润,他知道这件事不是很现实,但是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大儿子此时不知生死,他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家里剩下个老婆子和小儿子以后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过活了。 不光老哥看了过来,火堆旁边的大多数人都将眼睛看了过来。 他们都是苦命人,他们也不想这样,可是这世道就是人吃人啊! 第17章 家在远方 秋风萧瑟,夜里越发的寒冷起来,但是烤在火堆旁边的这些个官兵都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他们不怕战死,但是怕战死后家里的人活不下去。 祖泽润轻轻的放下手中的瓷碗,笑着说道:“是应该这样!” 老哥竖起了个大拇指,漆黑的手面上面千疮百孔。 突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眼光看向北方,天边的火光烧红了云彩。 大地随之颤抖起来,老哥瞬间挡在祖泽润的身前,漆黑的双手抽出了腰间的佩刀,眼神凶狠的看向北方。 “戒备!” 吴襄拔出长刀,警惕的翻身上马,砍断缰绳径直走到队伍的最前方。 官兵们无不露出恐惧的模样,但是生命的本能让他们本能的汇聚在一起,女真的骑兵的恐怖之处,这里的每个人都领略过。 生死之间,极少有人能够坦然面对。 祖可法赶紧跑过来,想要将祖泽润拉到一边。 “滚开!” 祖泽润站在人群中间,倔强的看着北方,感受着大地的微微震颤。 “小哥,咱可说好了?” 老哥这时转头看了过来,露着黄色的牙齿,嘴唇干裂的笑道。 “说好了,以后都不会变了。”祖泽润面色坚毅的说道。 “轰隆隆!” 巨大的马蹄轰鸣声在远处响起,应该是女真骑兵了。 只有女真现在拥有如此规模的骑兵,并且能够在辽东长驱直入。 老哥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舔了舔嘴唇高声喊道:“小哥说了,以后都不会变了,咱辽东的爷们怕死吗?” “曹,怕个吊!” “你这个赵老六,咱辽东的爷们什么时候怕过死!” “说话就说话,别骂人啊,要不是本溪破城太快,老子现在指不定在大碗吃肉呢!” ...... 周围人七嘴八舌的呼喊起来,恐惧之情瞬间荡然无存。 “那就让小哥看看,咱辽东的爷们是怎么杀鞑子的!” 老哥身上的气势瞬间变的萧杀起来,他提着刀缓步的向前走去,跟刚才的佝偻老人判若两人。 “阵!” 老哥怒吼一声,所有人快速的朝着老哥靠拢,本来杂乱无章的官兵此时竟然大幅度改变。 “杀!” 老哥提刀向前,走出队伍,站在队伍的正前方,仅次于吴襄。 军阵也缓步向前,脚下踏步的声音响彻耳畔,整齐划一。 “杀!” 军阵在停下刹那,同时高声喊道,声音直冲云霄,仿佛要把天上阴霾的云彩冲破般。 爆发出的士气完全看不出来是败军之阵。 此阵可破敌! 祖泽润站在军阵后面热血的看着前方守护着他的这些官兵,心头炙热。 军队严阵以待,吴襄横刀力马,目光远眺。 “呼!” 他深吸一口气,女真骑兵缓缓的跃出地平面,面色全无恐惧,紧皱眉头随时准备应敌。 “杀!” 只是片刻时间,女真骑兵朝着扎营的方向呼啸而来。 大地轰鸣,弯刀闪耀。 吴襄用刀拍了一下马屁股,战马吃痛顿时直立而起,后蹄猛然用力一跃而出。 赵老六紧随其后,率先冲阵。 “干他娘的!” 如此场面,祖泽润只恨自己未成人,不能握刀杀敌。 短兵相接,女真骑兵瞬间冲进了人群,但人力终有结,何况马匹。 踩踏过前几排官兵后,再难向后面挪动分毫,肉搏顿时开始。 呼喊声不时响起,人群中也不时有人倒下。 但所有人并没有后退,脸上凶狠之色不亚于女真骑兵。 “马腿!” 祖泽润看着陷入军阵之中的女真骑兵,高声喊道。 所有人听闻后,突然弯腰长刀扫向马腿,无数女真掉落马下,随后被周围围困的大明士兵乱刀砍死。 祖可法全身颤栗的握着刀侧身挡在祖泽润身前,不知何时吴三桂也站在他的身边,脸上全无惧色。 女真骑兵见久拿不下,领头骑兵高声呼喊:“乌苏米!” 祖泽润诧异的看向旁边的吴三桂,企图能从他嘴里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集结!” 吴三桂果然不负祖泽润所望,稚嫩的声音立刻喊道。 原本过百的骑兵,此时已经所剩不多,大多数女真连人带马都倒在了地上。 猩红血腥之气扑面而来,让人闻起来不免作呕。 吴襄带着十几个至交好友骑在马上,不断斩杀马背之上的女真。 “杀!” 听闻集结之意,军阵之中不知谁高喊一声,士气再次提升。 仅仅过了片刻,马背上面的女真再次掉落数人。 祖泽润以前曾看过无数次战争片,无不是骑兵呼啸而来,萧杀而去。 但面对用人命堆起来的人墙,此时百骑也难以再次汇聚。 眼看冲不出去,女真头领便调转马头想要逃跑。 祖泽润虚弱的指着头领,嗓子里面被风灌的说不出话来,着急的拍打着旁边的祖可法。 “他要跑!” 吴襄立刻转身双腿用力夹着马背,朝着已经开始奔跑起来的女真头领而去。 战斗来的快,去的也快。 官兵们处理了没有逃跑掉的女真骑兵后,都开始自觉得检查起战场。 祖泽润焦急的想要过去寻找着赵老六,他答应赵老六以后不再征兵独子。 祖可法想要拦住,但是被他凶狠的眼神吓退了。 “那是我大明士兵,有他们在,我有何惧?滚!” 吴三桂紧随其后,小脸上面满是悲伤。 只是一会的功夫,遍地尸体,哀嚎声不断响起,断手断脚之人无数。 湿热的鲜血布满了整个草地,祖泽润脚步虚浮的在人群中寻找着赵老六,奈何人人穿着一样,人人脸上都布满温热的鲜血。 找了一圈,祖泽润在角落里面终于看到了,已经缺少一截手臂的赵老六,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里面嘴里流着鲜血。 仅仅是如此,老哥却没有喊出一声疼痛。 祖泽润瘸着腿走上前去,握住赵老六红黑色的左手,哽咽的说道:“赵老六,赵老六你看看我,我是小哥,你不能死,你还得回去看你的小儿子呢!你就甘心你的婆娘带着你的小儿子再嫁他人改姓吗?” 赵老六轻轻摇了摇头,微微说道:“不...成了...小哥,该...走了!” 说完这话赵老六轻声吟唱起来:“秋黄...树...叶,地...角...稚童,家在...远方...” 人。 第18章 崛起的根本 祖泽润握着赵老六的左手,用力的摇晃着,泪水夺目而出。 “你不能死,我不允许你死!” 说完这句话,他转头看向祖可法说道:“找大蒜!” “啊?”祖可法面容呆滞的看着祖泽润。 “找大蒜!” 祖泽润面容可怖的喊道,声音极度沙哑。 大腿溃烂带来的眩晕感一波一波袭上心头。 吴三桂赶紧朝着帐篷里面跑去,祖泽润见吴三桂已经去了,便立刻喊道:“弄一口空锅架上火!” 祖可法赶紧照办,现在的祖泽润就像一头狮子,声音虽然稚嫩,但是没人敢拒绝。 “赵老六你听我说,我都不知道你全名叫什么,我去到广宁,怎么能找到你家对不对?找不到你家怎么能找到你的小儿子。 万一我去的晚了,你的婆娘改嫁了,儿子跟了别人姓了,你赵家这辈子到了你这一代是不是就断了?” 面对祖泽润的一声声质问,赵老六张嘴用舌头顶出了些血沫子摇了摇头。 “你不能死赵老六,这些兄弟们都指望着你带着他们升官发财呢,你转头看看倒在血泊中的老哥们,哪一个不是你的乡里乡亲,你就那么看着他们带着失望死去吗?” 吴三桂捧着一碗已经扒好的大蒜跑了过来,祖泽润指着已经架好的铁锅说道:“捣碎,扔到锅里,烧火,盖上盖子!” 吴三桂转身就向锅边跑了过去,没有一刻停顿! 祖泽润握着赵老六的左手,鼻涕眼泪混合在一起往下巴流去,但是嘴角却笑呵呵的说道:“赵老六你是不是还没有日过女真娘们?我跟你说,女真娘们常年吃肉,坐在马背上屁股可大了。” “哈哈......” 本来比较悲伤的情绪,在祖泽润说完都笑了起来。 祖泽润见那面的锅里已经冒出热气,赶紧说道:“等锅上大气,打开锅盖的时候,用瓷碗接住锅盖上面的水。” “哦!” 吴三桂言语简洁的说道,随后眼神紧紧盯住那口大锅。 周围的士兵纳闷的看着祖泽润,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其他人不要在原地站着了,凡是没死的,都赶紧抬到帐篷里面,记住,不论伤势有多么严重,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的都要抬进去。” 所有人立刻心神一震,这是要救人了。 原本站立的士兵开始忙碌了起来,有的甚至都开始挨个摇晃已经没有知觉的尸体,企图在死人堆里寻找出一个幸存的。 “大哥好了!” 吴三桂大声喊道,喊完后将锅盖用裙摆捏住用力的抬起了一小部分,之后微微倾斜,祖可法手捧瓷碗稳稳的接住了斜着流下的大蒜素! 只是一小会,瓷碗里面就覆盖了一层略微发黄的积水。 等到锅盖上面没有滴水后,吴三桂缓缓的将锅盖放下,然后松开裙摆不住的吹着小手。 刚才炙热的锅盖,将他稚嫩的小手烫的通红。 祖可法见锅盖没水便迅速的朝着祖泽润走了过来,脚步稳健,生怕撒掉一滴。 “生死有命,赵老六,这个玩意能不能救你的命,就看你的造化了,不过咱可说好了,要是你一命呜呼了,你儿子我找不到你可别怪我。” 赵老六轻微的摇了摇头,祖泽润接过瓷碗抵到他的嘴边。略微发黄的积分缓缓的流进了赵老六的嘴里。 “一小口,不可多喝,喝多了一样会死人!” 赵老六听完仅剩的一丝余念吓得顿时没了,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祖泽润将瓷碗递给祖可法,斜着看向赵老六已经没了的右臂,不断流血的右臂让他皱起了眉头。 他想了想,站起身走到已经烧的滚开的大蒜锅面前,从下面掏出了一块烧红的木棍转身回到赵老六的身边。 “是死是活,就看这一下了!” 说完他用力的将烧红的木棍怼到了赵老六还在流血的胳膊上面。 “滋滋滋!” “啊!” 烧糊的肉香味立刻弥漫在四周,随着滋滋声,赵老六瞬间清醒,剧烈的疼痛饶是他铮铮铁骨的汉子也有些扛不住。 祖泽润咬着牙,直接将软白的手臂放在了赵老六的嘴边。 “卧槽!” 赵老六一口咬住,祖泽润顿时口吐芬芳。 白嫩的手臂缓缓的荫出鲜血,滴滴落下。 周围的士兵像是看着怪物似的看着祖泽润,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祖可法和吴三桂也是愣愣的看着祖泽润,面色怪异。 在这个乱世,人命犹如草芥。 什么最不值钱?人命最不值钱,别说一个富家子弟,就是普通人家的小孩恐怕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祖泽润感受到小臂传来的疼痛,除了吼叫别无选择。 只是随着滋滋声过后,赵老六断裂的胳膊也烫成了焦灰,原本还在流血的地方此刻也全部烧焦。 不流血就是好的,祖泽润咬着牙想道。 等到祖泽润将木棍放下,赵老六再次昏厥,苍白的脸上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祖可法私下裙摆赶紧给祖泽润包扎起来,两排整齐的牙印深深的印在祖泽润的小手臂上面。 “赵老六这个吊货,但愿他能活下来吧!” 站在人群中间已经落泪的一个壮汉子叹息着说道。 “救人要紧,先别忙着感慨!” 祖泽润努力的露出一个笑脸说道,小臂带来的疼痛不断侵袭着他的大脑。 随后在祖泽润的带动下,所有士兵开始有模有样的学着祖泽润的做法。 吴三桂也开始不断的忙碌救治,惨叫声一时间响彻了整个营地。 祖泽润满意的站起身看着这些人,谁说败兵就不能打胜仗的? 难道还有比这支军队更为有血性的吗? 祖泽润环顾四周,内心顿时升腾起无数豪情。 他们同生共死过,他们曾经站在他的身前,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女真骑兵。 他们将是未来祖家崛起必不可少的人,这里面有名满大明的平西王,有残臂断腿的百战老兵,有热血汹涌不曾后退一步直至杀退女真的辽东爷们。 这些都是他未来的财富,也是祖家崛起的根本。 拥有着这样一群人,谁言大事不可成? 第19章 生死与共 当所有伤兵都救治完毕后,吴襄也带着为数不多的好友回到了营地。 满目疮痍,遍地鲜血。 士兵井然有序的要么挖坑掩埋已经凉透的女真,要么焚火火化已经死掉的辽东士卒。 有的则是站立在帐篷外面,或者营地周围不断巡视着周围,警戒的左右摇晃。 小哥说咱辽东的爷们,就算死,也要落叶归根,所以他们开始不断的将焚化的骨灰用步包好,祖可法用灰色的木炭一个一个写上他们的名字。 小哥说咱辽东的爷们,只要不死,那就得做该做的事情,总有一天能够打回沈阳卫,打到建宁卫将女真赶回草原。 小哥说咱辽东的爷们都是好样的,总有一天他要带着我们打到天边,去试试那些金黄色头发的洋马娘们,去试试到底跟咱们大明的女人有什么不同。 但是小哥现在昏迷不醒,所以咱辽东的爷们要守住这个营地,不能让小哥再受到一丝伤害。 吴襄冲进帐篷,看着躺在用木头做的木榻上的祖泽润,心头传来不好的预感。 “泽润怎么样了?” 吴三桂回过头轻声说道:“刚喝了大蒜熬的水,现在我也不知道!” “大蒜熬的水?”吴襄呆立在原地,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有什么作用。 吴三桂点了点头,迷茫的眼神告诉吴襄就算饱读书籍的吴三桂也不是很清楚作用。 他转头看着地上躺着的已经熟睡的残缺断臂的士卒,皱着眉头轻声问道:“是何人让这些士卒进到帐篷里面的?” “他!”吴三桂小手指向面色红润,却又裹着大被瑟瑟发抖的祖泽润。 “大哥说,要把人当人看,不能像对待畜生一样对待这些士卒,他们都是咱们辽东的爷们,如果他都把这些士卒当成弃子,那辽东的未来只会更加的黑暗,大明也就没有了未来!” 吴襄闻言顿时沉默下来,内心引起轩然大波。 在这乱世,哪有人性可言。 吴襄转头走出营地,韩阳翻身下马,身上已是浑身鲜血。 两人乍一见面,都露出了惊异的目光。 “女真?” “女真?” 两人同时点头,韩阳焦急的问道:“少爷还好?” 吴襄点了点头说道:“还好,据犬子说已经食用大蒜水,此时正在熟睡!” 韩阳皱着看着已经快要干完活的士卒,不太李姐的问道:“大蒜水是什么?” 吴襄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刚才女真来了一大队骑兵,抵御完我便率领好友追击,回来的时候便就是这样了。” 两个人几乎是前后脚回到营地,吴襄此时也是一头雾水。 韩阳叹息着说道:“回锦州的时候我也遇到了一小波女真,厮杀半日。待我赶到锦州城时,城门紧闭,无奈之下只好调转回营地,也不知没有药物会不会耽误少爷的病情,看来是我多虑了。” “泽润确实有过人之处,每每总能有些异于常人的思想,只是这大蒜水到底有何功效我确实不知。” 吴襄无奈的说完,便缓身走向女眷帐篷处,里面情况跟祖泽润状况如出一辙。 两人商议了一下,一前一后分开值夜。 这辽东已经快要被女真冲烂了,四处都能看到女真,如果夜晚不做好值夜,恐怕第二日也很难看到凌晨的太阳了。 一夜无事,次日清晨祖泽润缓缓的睁开双眼。 寒冷之意扔在,但没有昨日那么困倦。 大蒜水起效果了,祖泽润立刻开心了起来。 在这乱世,拥有一项消毒功效奇特之药,可想而知到底能救治多少士卒。 他起身,扒开被褥,大腿内侧的溃烂已经开始有结痂之意,想必再有一日便可痊愈。 祖泽润回首望向帐篷内的士卒,每个人都面色红润呼吸均匀,哪怕脸上挂满了痛苦的表情,但最起码命是保住了。 对于祖泽润来说,活着总比死了要强。 他轻声起身,走下木榻,掀开帘子。 没有冷风,清晨的骄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地上的鲜血已经干涸,草地上面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帐篷周围的火堆还在熊熊燃烧着,许许多多的士卒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没有人抱怨,没有人嫉妒睡在帐篷里面的病人。 祖泽润满意的走出营帐,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解决了下私人问题。 但是屙屎结束后,他才发现自己没有东西擦? 之前在锦州的时候,都是用的粗纸,虽然粗糙但是好歹能用。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后,便叹息着从旁边找了几块碎石擦拭了起来。 本来双腿就难受,此时后庭更是痛苦不堪。 擦完后祖泽润呲牙裂组的提着腰围走回了营地,士卒已经开始烧火煮粥。 由于昨日已经将所带粮食吃的差不多了,所以许多士卒自发的去往林中寻找起了蘑菇,野菜之类的,甚至他还看到有一个火堆上面烤着野兔子。 “小哥!” “小哥!” ...... 士卒看到祖泽润回来后,都咧着嘴喊道。 他能看出来,这些大头兵都是发自真心的看向他。 “小哥,我们小旗说了,昨日见你昏迷不醒,想是受了风寒之类的疾病,我们便连夜去林中打了只兔子,等会烧好了喊你哈!” 一位士卒笑呵呵的看着祖泽润说道,崇敬之心尽在眼中。 祖泽润满心欢喜的露出微笑说道:“留给帐篷里面的受伤的兄弟们吧,他们现在正是需要进补的时候。” 这个士卒他认识,叫许世,昨日夜间在他晕倒的时候是许世背着他回到的帐篷内。 尽管当时的他还有意识在,可以自己走进帐篷,但是许世坚持要背,最后没办法只能如此了。 许世挠着脑袋憨憨的说道:“兄弟们真的是不知道几世托的福气,能遇到小哥这样的好人。” 祖泽润摇了摇头说道:“做什么事情都是相互的,在边疆苦寒之地,你们从未退缩过,哪怕败退,昨日面对女真骑兵的时候,你们也巍然不惧的站在我身前为我挡住了他们。 如果没有你们路过此地,昨日女真来时,我是不是也要命丧于此?” 第20章 死亦何惧 许世挠着头,本就油腻的头发,被他挠的有些凌乱,看起来颇为滑稽。 “还是小哥会说话,像我家小子就不甚会言语,整天只会遛鸟打麻雀!” 祖泽润笑呵呵的摇了摇头说道:“之所以有闲暇时间打麻雀,说明这个世道还算不错。但是接下来咱们辽东就真的不会太平静了。” 祖泽润面朝北方皱起眉头,双手背在身后,凝思起来。 林子里面,韩阳手里拎着一只野鸡,满头汗水的缓慢走了出来,看到双手背后的祖泽润也是松了口气。 吴襄则是红着眼睛,从帐篷里面走了出来。 一夜未睡的他此刻尽显疲态。 “今天得回锦州采买物资了,人员太多了,昨天晚上我粗略数了一下,身体健全的能有二百多人,残缺断臂的也大概能有四十多人。” 吴襄走到祖泽润面前,满脸担忧的说道。 “战死多少?”祖泽润面容凄凉的问道。 “亡者一百余人,斩首六十余,大胜!”吴襄难得的笑着说道。 祖泽润摇了摇头说道:“四百余人跟六十余人打,咱们接近一半都失去了战斗力,怎么能称之为大胜? 女真是人,我们辽东的爷们也是人,等到什么时候做到零战损的时候,那真的才算是大胜!” 说完不管几个人怪异的表情,他转头走进了帐篷里面。 帐篷里面的士卒已经缓慢醒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失落。 回到家乡,除了务农之外,别无选择。 断手的还能直立行走,断脚段腿的以后可能就真的只能坐在屋檐下了。 祖泽润走到赵老六旁边,轻轻的拍了拍赵老六的脸。 “唔!” 赵老六轻声呓语,缓缓醒了过来。 看到祖泽润的时候,下意识的用右手拄着地想要站起来,哪成想身体一斜差点摔倒。 祖泽润眼疾手快的抱住赵老六,露出了小臂上面绑着的布条。 赵老六热泪盈眶的一只手握住祖泽润的小臂,轻轻的解开那道布条。 两排牙印此时已经结痂,但是未来可是会留下疤痕的。 他得下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将这么嫩的手臂咬成这样。 “自己还说辽东的爷们不怕死,怎么这个时候要哭了啊?”祖泽润笑呵呵的说道。 赵老六摇晃着脑袋说道:“断臂之人,要之何用?何故如此将我救回,以后怎么面对家乡父老?” 赵老六心疼的用左手摸索着自己曾经咬过的地方,恨不得现在就撞墙而死,以解心头之恨。 祖泽润将小臂上面用衣服盖住,笑呵呵的蹲下来看着沮丧的赵老六说道:“谁说没用?以后你们这些人可有大用处嘞!” “这单手擦屁股都费劲,何以握刀?”赵老六颓废的说道,满屋子的残兵皆是如此。 “这古时就有左手握刀之法,怎的,咱辽东爷们还能因为这点事情寻死不成?” “小哥说的哪里话,咱感恩都来不及,怎的寻死,只是这身躯对小哥来说已无大用,为何要费尽心思将我等救回!”赵老六哽咽着说道。 祖泽润环顾四周,指着外面说道:“这一仗咱辽东爷们斩首六十余女真骑兵,舅父言说此战大胜,但对我来说,不甚满意,你可知为何?” 赵老六不解的看着祖泽润,在外面听到声音的吴襄也走了进来。 “大秦朝时,弓射天下无敌。胜唐时期,陌刀队号称人马俱碎。女真猖獗如此,是骑兵可以在辽东地区横行无忌。 如果我们有了这两种军制中的其中一种,何愁女真不破?” “但是此兵种只在书籍中有所记载,且耗费甚多。绣春刀可破斩马刀,奈何造价颇高,不能在军中推广,只能由天子近卫和锦衣卫可持有。” 吴襄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完全没有嫌弃旁边士卒的邋遢模样。 “可是舅父不要忘了,大明不一定有外甥有钱!” 此话一出,吴襄陷入了沉默。 赵老六好奇的看着祖泽润问道:“那小哥我们这些无用之人,有什么大用处?” 祖泽润笑着说道:“女真如果此次战役将沈阳等地攻陷,那咱们辽东以后就会陷入长期苦战,届时将会有大量新兵投入战场,而你们这些百战老兵,可在营地里面教授这些新兵如何在战场上厮杀,存活。 你们每个人都是咱们辽东的瑰宝,而且回到宁远后,我亦会跟祖父言说,召集退下来的老兵,发挥他们的作用。 如此新老交替,辽东可守。” 吴襄听完后开始思考起来。 “如此说来,我们这些将死之人,还是有点用处的?”赵老六眼神闪亮,无数豪情从心头绽放。 “当然,就怕尔等不愿意,毕竟你可想你家的婆娘呢!”祖泽润打趣的说道。 “哈哈......” 屋内笑成一片,原本郁闷伤心的情绪此时烟消云散。 赵老六不好意思的看着祖泽润说道:“小哥说的可当真?” “小哥说话什么时候言而无信过?别忘了,我这小臂上的牙印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怎么?你赵老六瞧不起我这9岁的稚童?” 祖泽润调侃着这个辽东的硬汉,哪怕胳膊断掉都没有露出胆怯,面对生死时那种坦然面对的劲头,碾压太多人了。 “这说的哪里话,我这老命是小哥救回来的,就算现在小哥现在要拿走,我赵老六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赵老六有些着急的说道,涨红着脸生怕祖泽润误会。 以后他赵老六可是可以横着在军营里面走了,那可是辽东副总兵祖承训之孙,未来不可限量的大人物。 偏偏救下了他赵老六一条挫命,还差点因此废了条手臂。 “你看外面的辽东之地,无时无刻不在受着女真的袭扰,咱辽东百姓已经苦了几百年了,是该在咱们这代解决了。” 祖泽润站起身,豪情万丈的看着屋里的这些残兵。 赵老六仿佛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从地上艰难站起跟在已经往外面走的祖泽润,心中如火般炙热。 辽东的爷们死都不怕,何惧女真乎? 第21章 纠查探子 温热的阳光撒在大地上,祖泽润身后跟着一众残缺之人从帐篷里面走了出来。 外面聚集了几乎是所有的剩余士卒,这里面有昨天刚走到这里的,也有参与完存活下来的。 他们都听到了祖泽润说的话了,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听起来那么的带劲。 祖泽润笑着说道:“都聚集在这里干什么,我可没有娘们发给你们。” “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每个人脸上都像看了希望似的洋溢着笑容。 辽东百战之地,无时无刻都在战斗。 但看小哥之说,未来可是非常的向往。 “收拾收拾,咱们该回宁远了,舅父记得派人回锦州采买些物资,咱们这么多人,一天可不少吃食呢!” 吴襄在身后允身应诺,转头安排去了。 “都打起精神,搞的像是娘们丢了似的。”祖泽润面带笑容继续说道:“你们随我回辽东,每个人一两银子的安顿费,休沐三日,三日后我在祖氏宅院等你们。” 说到这祖泽润略微停顿了一下,战争之苦,尤为严厉。 “尔等有选择的权利,三日内在家守着婆娘孩子想一想,咱辽东已经苦了几百年了,愿不愿意为了辽东抛家舍业。 愿意就回到宁远去寻我,如是不愿,就安心的在家耕种,我不会怪罪大家,是人就有活下去的权利。” 说完祖泽润迈步走上了已经备好的马车上面,祖可法收起板凳放在马车轮子上,架着马车跟随韩阳开始朝着宁远出发。 他有一万种方法能让这些人留下来,但他所受过的教育不允许他这么做。 这片辽阔又炙热的土地上面,是生他养他之地,无论前世今生。 无论是稻田里面随风摇摆的麦苗,亦或者是长白山上寂静雪白的沟壑,都是在他心头无法忘却的记忆。 他清晰的记得那句话:过了山海关就是到家了。 山海关! 他掀开车帘,望向南方。 终有一日,他可能会带着辽东的士卒踏进关内。 只是历史会怎么去写,那就留给后人言说了。 “少爷在看什么?” 祖可法架着马车,眼神怪异的看着他。 “在看辽东,在看山海关,也是在看大明。”祖泽润喃喃自语的说道。 听到大明两个字,韩阳从前面架着马缓慢的走到马车窗户边上。 祖泽润知他是有话要说,掀开侧面窗户帘子看着韩阳。 “祖家还有三个探子!”韩阳低声的说道。 祖泽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韩师傅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韩阳摇了摇头说道:“探子每每都会提前进入世家里面暗藏,有的是下人,有的是仆从,有的是伙夫,无从辨别。” 大明朝的三大厂卫可以说享誉华夏文明。 锦衣卫,东厂,西厂! 这些人无孔不入,功夫也十分了得。 飞檐走壁,乔装打扮,真如电视剧里面那样。 祖泽润有些头疼的看着韩阳,企图从他那里能够得到些许的建议,奈何韩阳说完便驾马前驱开路了。 “可法,我问你个问题啊!” “少爷您说!”祖可法头都没回的说道。 “如果你是探子,你会怎么潜伏到祖家?”祖泽润不太理解的问道。 祖可法恐惧的回头说道:“少爷,我可是从小在祖家长大的,就连名字都是老爷起的。” 祖泽润烦躁的摆了摆手说道:“我说的是假如,算了,不跟你说了,你停车!” 祖可法将马车停下来诧异的看着祖泽润。 只见祖泽润掀开侧窗,将脑袋伸出窗外喊道:“吴三桂,吴三桂!” 吴三桂从后面马车伸出脑袋,大声的说道:“咋了大哥?” “你来我这辆马车,咱们俩研究点事情!” 吴三桂听完,乖巧的从车里跳了下来,小跑着爬上了祖泽润的马车里面。 马车再次出发,只不过这次车里多了一个人。 “我问你个问题啊!” “大哥你说!”吴三桂手里捧着一本登科录说道。 “假如你是东厂的探子,你会怎么潜伏在祖家里面?”祖泽润眼神期待的问道。 吴三桂放下书籍,单手拖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那日在你家宅院休息时,韩师傅逮到了一个东厂的探子,据那个探子说祖家还有三个!”祖泽润没有隐瞒的说道。 “形态诡异之人,亦或者是交头接耳之人。”吴三桂若有所思的说道:“大哥你想,假如我是探子的话,那首要任务就是成为祖家的一员,并且能够有一个随时接近祖家核心人物的位置。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能够第一时间知道,否则潜伏在祖家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祖泽润点了点头,确实不无道理。 “如果我是探子,我肯定会卖力的表现自己,让主家对我放弃戒备之心。但探子从小受过教育,练过武功,虽不说飞檐走壁,但也至少有自保的能力。 大哥只需要细心观察下人仆从里面有没有诸如此类的人便可,也可以问下姑父近几年招的仆人里面有没有是身世迥异之人。” 吴三桂话音刚落,祖可法几乎是滚进了车厢里面。 他面容惨白,颤颤微微的跪在马上上面说道:“少爷,我虽自小被家住收留,但那时我并没有开智,这事家住是知道的。” 说着祖可法不断的扣头,生怕祖泽润想歪。 “你好像有点大病,驾车去,谁说你了。” 说着祖泽润一脚踢到祖可法的肩膀上面,烦躁的怒目相视。 “我要是怀疑你,还会在车上与三桂谈论此事吗?不长脑子的东西,滚回去驾车去。”祖泽润几乎是咬着牙咒骂道。 骑马不喝酒,喝酒不骑马,这是最起码的。 这要是翻车了,祖可法可谓是一次性的干掉了未来辽东的两大世家。 祖可法赶紧转头爬了出去,继续驾车。 “我以前觉得你智商挺高的,怎么现在唯唯诺诺的?我就那么可怕吗?”祖泽润几乎是喊出来的。 “何为智商?”吴三桂偏着脑袋不懂的问道。 祖泽润一拍脑门,指着车门说道:“你也给我滚出去!” 吴三桂几乎是骂骂咧咧的走下了马车。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吴三桂嫌弃的对着马车吐了口涂抹,甩着手跑回了自己的马车里面。 第22章 宁远城 两日后,拉着很长的队伍到达了宁远城下。 城门紧闭,城墙上面的守城军官看到如此多的败军后也是吓了一跳。 战时状态,守城军士有权力不开城门。 祖泽润从马车上面跳了下来,有些随意的看着城墙上面的军官喊道:“祖氏泽润前往锦州接舅父一家回来,请开启城门!” 城墙上军官向下眺望,见是祖泽润便立刻下令打开城门。 没过一会,城门打开,门内骑马走出一员军官,手提马朔,身穿亮色盔甲,后面跟随几十士卒虎视眈眈的盯着祖泽润后面悠长的队伍。 “祖氏少爷可自行进城,只是后面败军不可轻易进去,恐引起哗变!” 祖泽润咬着牙,忍着火气笑着说道:“敢问将军姓谁名谁?” “不敢,卑职乃宁远守城千户陈大锦。”陈大锦双手握拳说道。 “你可知我是谁?”祖泽润隐隐有些生气的问道。 陈大锦放下双手,单手执缰绳,立于马上笑着说道:“辽东副总兵祖承训之孙!” “既知我是祖承训是孙,为何阻拦我手下兵士进城!”祖泽润生气的喊道,留下尴尬又没有办法的陈大锦矗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叹息着。 吴襄驱马走到跟前,笑着说道:“这些士卒刚与女真厮杀完,斩首六十余,定然不会扰民!” 陈大锦面露敬佩之色说道:“果真?” 吴襄挥了挥手,一辆无棚马车被士卒赶了过来,上面装着几十个圆滚滚的人头。 已经干涸的鲜血洇湿了车轮子,披头散发的人头看起来狰狞可怖。 陈大锦双腿用力一夹,马儿吃痛往马车旁边缓步走去。 待到近前时,仔细观祥后才确认是真的女真人,他观这些头颅皆是肥头大耳,定是女真中的精锐。 再看这支败军,冥冥中仿佛有不用于身后士卒的气场。 “现在可以进了吗?”祖泽润面色铁青的问道。 陈大锦纠结的看向祖泽润:“实是职则所在,并非不予祖少爷的面皮。” 祖泽润刚要发火,身后赵老六侧身凝望。 “是大牛吗?”赵老六单臂从队伍里面走了出来,疑问的看向前面的陈大锦问道。 “为何知我乳名?”陈大锦皱眉问道。 赵老六拉过同伴架身的木棍走上前去,挥动木棍拍在陈大锦的身上。 “邦!” “狗日的陈大牛,你爹在家都没像你这么神气,咋的?出来当了几天千户就瞧不起咱了?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赵老六气愤的再次挥动木棍打了过去。 “邦!” 陈大锦吃痛,翻身下马走到赵老六跟前,仔细观看后立刻跪下说道:“不知是六叔,六叔怎么如此模样?” 赵老六拎着棍子,围着陈大锦转圈说道:“个狗娘养的东西,咱辽东的爷们还会哗变?你听哪个狗官说的?” 陈大锦面色尴尬的不敢动弹。 辽东之地,尤其是靠近山海关位置。 卫所与卫所之间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亲戚连襟一大把,往上数三辈那都是一家人。 “你爹战死那年,我可是把我身上的军功都压在你爹身上,生怕你们孤儿寡母的受人欺凌,你倒好,在这宁远做起了太爷爷来了。 如若今日不是我在这,这百十来号兄弟就真的要在这城外住一宿了,我看你真的是狗尾巴翘上天了。”赵老六言语犀利的手执木棍站立在旁边,只是手下却不再乱打。 祖泽润听闻后,内心巨镇。 难怪这老汉久经战阵,却没有任何升迁。 按彼时的大明军功计算,斩首一人便可升任小旗,如赵老六这种百战老卒,现下还是士卒的少之又少。 陈大锦跪在地上,闻言泪如满面,痛哭流涕。 “咱辽东爷们,头掉了碗大个疤,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玩意!” 赵老六生气的将木棍扔在地上,没了右臂的袖子随着转身飘荡在空中,看起来凄凉无比。 “六叔所言差矣,非是职责锁在,怎敢让我家乡父老露宿城外。” 陈大锦泣不成声,抱住赵老六有些单薄的身躯,号啕痛哭。 从小便没了父亲的陈大锦,此刻再见到犹如亲人的赵老六,真的是犹如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般。 能够托付身后事的,除了杀敌时能将背后都交出去的老哥们外,谁人可信? 这种生死至交,真的让在场众人无不感慨。 只恨这女真害人不浅,否则怎会有如此多的孤儿寡母。 赵老六叹息着咒骂道:“他娘的,在这么多人面前跪下,你这个千户以后还怎么做人?站起来,咱辽东的爷们有站着死的,哪有跪着生的?” 陈大锦赶忙站起身,马朔此时也已经撇到一边了。 “前面那小哥以后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你以后可要好好的跟住人家,别到时候浪费了老子的军功!” 说着赵老六穿过人群走向祖泽润。 “子侄?”祖泽润之前就对赵老六抱有好感,此时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像这种视子侄如亲儿子般抚养,又为了好兄弟的妻女不被人欺辱,将自己的军功都让给子侄的,他只在小说里面看过,真乃忠义之人。 赵老六单手指着地面,陈大锦立刻跑了过来跪在地上。 “老哥们走的早,留下这孤儿寡母,咽气的时候捧着我的手说把这一家都交给我了,我这,哎!”赵老六生怕祖泽润不开心,告状到祖承训那,直接将这个千户撸了。 祖泽润笑呵呵的双手将陈大锦托起来,指着赵老六咒骂道:“好你个赵老六,怪不得上次跟女真骑兵打架的时候人都骂你,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跟我来负荆请罪那套是不是?” 赵老六没脸没皮的踹了一脚站起来的陈大锦笑着说道:“小哥你说话那么硬气,老汉我实在是心里没底啊!” 祖泽润烦躁的笑骂道:“啊,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小气巴拉的人是不?你赵老六张嘴辽东爷们,闭嘴辽东爷们,这个时候怎么不提提你是东北爷们了?心眼子都让你长了,我看你以后就叫糟糠萝卜吧!” 第23章 忠义之士赵老六 宁远城,城墙高8.8米,周长3200米,四城设门,城内正中有钟鼓楼一座。 在明朝末期满清占据辽东沈阳,辽阳等地后,宁远作为山海关最后一道屏障,顿时成为关外最后的指挥使司。 但此时的城墙上面并没有像后世那样千疮百孔,战争也没有蔓延到这里。 祖泽润站在人群中间,指着赵老六咒骂道:“日他娘的赵老六,当着这么多老哥们的面,你倒是厚起脸皮了,不是想婆娘的时候了是吧?” “哈哈......” 身后的队伍爆发起大笑,小哥这一看就是咱辽东的种,说话是带劲嘞。 赵老六全然不顾脸皮,指着旁边的陈大锦说道:“这小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跟他爹一个样,一脚踢不出个屁来。 但人肯定是不坏的,这以后少不得要在小哥这里讨口饭吃了啊!” 祖泽润无奈的说道:“让我说你什么好,我一个九岁的稚童能做的了什么主?真当我是辽东总兵了,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赵老六哈哈笑着说道:“咱老哥们还说这话,这里哪个不知道小哥你的本事,我这命都是你救回来的呢。” 祖泽润白皙的手指指着赵老六:“你连你自己现在都没有出路呢,还让我安排起陈大锦来了,你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这话说的,我这条不值钱的老命以后小哥想要随时都拿走,但这孤儿寡母的看着也怪可怜的,好不容易当个千户了,又碰上这天杀的世道。 这以后跟着小哥的话,少不的得多娶几房姨太太,这以后我下去了,也好面对我老哥们不是。” 祖泽润满面笑意,士为知己者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此事以后再议,先解决这些人今天晚上住的问题再说吧。”祖泽润焦头烂额的说道。 这后面还有一屁股事,赵老六倒是先耍起了无赖。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啊,许世那个小兔崽子哪去了?”赵老六朝后面喊道。 “在这呢,咋了六叔!”许世扛着一袋子小麦从队伍中间迷茫的走了出来。 赵老六看着身后这些生死相随的老哥们们严肃的说道:“大牛职责所在,说的都在理,虽不是咱们爷们有哗变的心思,但城里的百姓不知道情况,今天你组织组织大家伙就在这外面先住一宿,等小哥商讨完后,再说后话。” 许世点了点头,转身开始指挥起军卒搭建起营帐。 数百军卒井然有序的开始动了起来,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在祖泽润的感染下,这些军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我老娘已经接到了宁远城,今晚六叔随我去家里,让我老娘给六叔炒几个小菜,咱们爷俩喝点。 我老娘这些年岁数大了,越发的想念起六叔您了,总言说没有您当初的恩情,就没有现在的我。 也不知道您现在怎么样了,今天正好在此相遇,您可不能薄了侄儿的面皮。” 陈大锦哀求的说道,眼里尽是感恩。 赵老六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算了,你老娘如今已经到了享福的时候了,我这老汉要是去了你家,邻居应该嚼舌头根子了。 今晚我就在这凑合一宿,明天小哥也好找的到我。” 陈大锦涨红着脸,不知道该如何言说,急的满头都是汗水。 “赵老六你有点不知好歹了,人拿你当亲爹去供养,怎的到了你嘴里那么的粗俗不堪呢?枉你也称辽东爷们,真是给咱丢脸。” 祖泽润转头咒骂道,言语里面虽尽是嘲讽,但意思不言而喻。 赵老六叹息着指了指自己的右臂说道:“不是我不愿去,只是这幅模样,去了他家,老嫂子又要落泪了。 都是苦命人,何苦再去徒增悲伤?” 赵老六接过后面晚辈的烟袋锅子,左手朝着鞋底子卡了卡,任由晚辈装添烟叶子,点着。 “吧唧吧唧!” 赵老六上火的吸吮着旱烟,眼睛被浓烟滋的眼泪乱转,但是脸上的表情却说不出的舒坦。 “你这个人,说你实诚吧,心里却是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就算你缺一只臂膀,你就怎知不是喜大于悲呢?”祖泽润看着他的模样,也有些馋的抿着嘴唇,只是这幅躯体太过于小了,此时若是抽起旱烟,祖大寿的嘴巴子能扇到他的脸上。 “在理!”赵老六略微思索,点了点头说道。 “你看,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吗?外面的老哥们今晚吃的饱,稍晚点我再让可法运点酒水出来,这秋天的风就跟老虎似的,能冻死个人。”祖泽润别过头不再看赵老六。 许世听闻赶紧凑上来问道:“真有酒水?” 祖泽润后悔的看向许世,真的是个愣头青,转头就要朝城里走去。 赵老六转身就是一脚踢在许世的屁股上面,许世委屈的问道:“我说错啥了?六叔!” “你那个嘴啊,跟老娘们的棉裤腰似的,什么时候能紧一紧,也就能从小旗再升一升。”说完也径直往城里走去。 身后的老哥们直接将许世架到一旁,免得这位爷再说些其他的。 祖泽润走进城里,心里还在系着城外的军卒,对旁边的祖可法说道:“晚点你采买点肉食和酒水送到外面,切记酒水不可过多,一旦饮酒过多,后果不堪设想。” 祖可法想了想问道:“那您总得给我定个量吧!” 祖可法现在的思维已经跟不上祖泽润了,完全没有了刚从祖氏宅院里面出来的机灵劲。 初遇女真的后遗症正在缓慢的在他的心底扩散,这需要漫长的时间来缓解。 没有谁可以轻易看破生死,也没有谁初次看杀人的场面就能随随便便的从那个阴影里面走出来。 祖泽润烦躁的说道:“就定一人一碗吧!” “那钱呢?出来的时候夫人给的银两已经全都花干净了,您也知道外面那群军卒一个人每日的吃食都顶的上我一天的量了。”祖可法可怜的说道。 “我去跟我母亲要!”说完祖泽润驻足停下,没有一个省心的。 第24章 神童又见神童 穿过宁远的街道,祖泽润身后跟随着吴襄带着的至交缓慢的走到了祖氏的门口。 探子的事情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面,韩阳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队伍里面。 按照韩阳的身手来说,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祖泽润如是想到。 “少爷您回来了啊!” 仆人管家佝偻着腰从内门里面小跑着出来,笑呵呵的说道。 祖泽润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这个脑海里面略微熟悉的管家,怎么看都不像探子。 只是下一秒他就瞳孔放大,整个人惊恐的向后挪动了一小步。 “少爷这是怎的了?”管家伯不明所以的问道,脸上褶皱的皱纹犹如菊花盛开般。 祖泽润摇了摇头,甩手走进院内,母亲吴氏已经站在厅堂上等候多时了。 见祖泽润转进内院,立刻有些慌张的走了出来抱住祖泽润。 “我儿没有受伤吧?”吴氏检查着祖泽润全身上下,生怕漏掉任何位置。 祖泽润心头炙热,久违的恩情袭上心头。 “母亲不必担心,儿子这不是平安回来了,你看舅父一家也在门口等着呢,可不要让人家等太久。”祖泽润面带笑容的说道。 吴氏揪着祖泽润的鼻子,笑呵呵的说道:“人小鬼大,儿行千里母担忧,你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哪能安心?” 祖泽润点了点头的说道:“咱们母子以后叙话的时候还很多呢,舅父带着舅母还有哥哥弟弟都在外面呢!” 吴氏听闻后,叹息着松开了祖泽润的手,悲伤的说道:“儿大不由娘了!” “这是从何说起,那您牵着吧!”祖泽润翻着白眼,无奈的将稚嫩的小手放在吴氏的纤纤玉手之内。 吴氏虽已贵为人母,但岁数仍不是很大,放在后世也只是刚出嫁的闺中女子而已。 吴氏脸上立马露出了少女般的笑容,牵着祖泽润,也不管他到底什么表情往大门口走去。 吴襄一家站立在门口,看着高门矗立的祖氏宅院,一时间也有些精神恍惚。 岂不知如果不是祖泽润出现,多年以后吴家鼎盛之时,只比祖氏要强太多。 见吴氏从门内走出来,吴襄立刻走上前去,眼睛里满是泪水,自婚嫁之后,两人再未相见。 匆匆十载过去,一母同胞,那时还只是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此时的吴氏却已经贵为祖氏主母,怎能不让他思念。 “妹妹!”吴襄率先走上前去,热泪盈眶的说道,言语之中尽是思念。 吴氏松开祖泽润的手,缓慢的走到吴襄身前,轻轻的抚摸着吴襄的脸庞。 “哥哥这些年老了,都有皱纹了!”吴氏轻声的呢喃道,只是颤抖的身躯瞒不住思念的情绪。 吴襄叹息的说道:“自你出嫁,如今匆匆岁月,十载弹指之间,哥哥哪能不老!” 吴氏泪水划过脸颊,后退一步伫立在门外露出笑脸说道:“哥哥不给我介绍下嫂子吗?我观嫂子模样甚是眼熟!”吴氏轻柔的用衣襟擦掉眼角的泪水,深情款款的说道。 吴襄赶紧转头,迎上身后的妻子望向站在台阶上的吴氏说道:“锦州城富户刘氏之女,小时候还给过你糖吃呢!”刘氏弯腿见礼,多年未曾施过,此时再用依旧娴熟。 吴氏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旁边的两头蒜,神情很是愉悦。 “姑姑!” “姑姑!” 吴三凤与吴三桂两人同时喊道,只是相比于吴三凤的呆滞,吴三桂则是弯腰朝着吴氏做了个辑。 吴氏看在眼里,斜着眼睛看了眼站立在她身旁的祖泽润笑着说道:“领你的哥哥弟弟去玩吧,我与你舅舅舅母商讨一下居住的问题。” 祖泽润听完后,看向身旁的管家指着门口牵马的十几位江湖好手说道:“给众位朋友寻一处居住之地,马匹就放在马栏里面先撰养!” 管家立刻应声朝着众人走去,领着众人往旁边的院墙角落里面走去。 祖泽润见安排妥当,对着吴三桂眨了眨眼睛,便往院子里面走去。 吴三桂心领神会,对着吴三凤耳边悄悄的说了句:“你跟随父亲去听一听咱们晚上住哪,路上我听表哥说前厅有好多甜点心,你顺便给我也揣几块。” 思想单纯的吴三凤马上浮想联翩,整个人的心思都飘到了点心上面,用衣襟擦拭着嘴角的口水,不住的点头,生怕吴三桂没有看到,将自己带走。 吴三桂满意的蹑手蹑脚的走进宅院,跟随着祖泽润,来到了偏房。 两人推门而入,房梁之上韩阳举着一小壶小烧不住的饮用着,木头上面不知何时订上一枚小木桩,此时上面挂着一个油布包,从外面沁出的油渍来看,定是那街坊售卖的油脂鸭了。 韩阳见两人走了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包物品,朝着下面的祖泽润扔了过来。 祖泽润接到手里,触手温热,缓缓打开确实是油脂鸭,只是现在的他却没有心情去品尝这美味,一颗心都放在了铲除探子身上。 东厂的探子一天没有铲除,他的计划一天就实施不了。 现在不是万历年间,天下大乱,动辄财富就可以让京都的皇帝不闻不问。 他随手便将包裹着的油脂鸭的布包递给了身后已经有些眼睛发直的吴三桂,吴三桂欢喜的接过来,用力的扯掉鸭子的一条腿,舔着嘴唇小小的咬了一口。 但见吴三桂第一口咬完并没有想象中的狼吞虎咽,而是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鸭腿吃完后,将鸭子重新包好,贴身放在了怀里。 祖泽润皱着眉头看向还在舔着手指的吴三桂,疑惑的问道:“既然如此爱吃,为何不将它吃光?反而揣在怀里,要知道这油脂鸭最是温热的时候才是最香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虽没有吃过,但思想中存在的记忆却始终在脑海中回荡。 吴三桂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虽家中留有余钱,但自祖父家出事后,父亲母亲已很久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食物。” 韩阳听闻后,不禁转头看向了下面的两个孩童,内心已经引起轩然大波。 第25章 浅谈鹰眼 祖泽润叹息着缓缓将身后的门带上,坐在窗边指着房顶看向韩阳。 韩阳慵懒的伸了伸腰肢,缓慢的点了点头。 祖泽润才缓缓的开口说道:“你哥哥今后将是整个大明江山最富有之人,区区油脂鸭而已,你尽可食之,过后我让管家多买两只回来予你便是!” 吴三桂听完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已经有些凉意的油脂鸭,坐在窗台的凳子上面将布包放在了桌子上面。 随后他缓缓的打开布包,平铺在桌子上面,小心翼翼的再次撕掉一块鸭腿递给了坐在床边的祖泽润。 祖泽润强忍着馋虫笑呵呵的说道:“给你的,尽管吃就是。” 吴三桂见祖泽润推辞,便言说道:“谢谢大哥了!”说完再次品尝起了鸭腿。 韩阳嘴里咬着一块鸭肉,看了眼挂在房梁上面的布包,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你报信的?”祖泽润见韩阳窘迫的模样,赶紧转移话题。 韩阳听闻摇了摇头,指着旁边说道:“未曾见过主母,只是去买鸭子去了。” 祖泽润内心震动,但愿他所想不是真的。 韩阳见他如此模样轻声问道:“厢房旁边屋子是谁居住?” 祖泽润抬头望向房梁上面的韩阳,不可置信的问道:“有何不妥?” “日间回来之时,屋内有琐碎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翻箱倒柜,只是我踏上房顶之时,声音便消失无踪。”韩阳皱着眉头啃食着手里的鸭子含糊的说道。 旁边的屋子没有住人,在祖泽润的印象里面,只是间存放杂物的地方。 这些年祖家已经有了起势之意,祖大寿的两位弟弟祖大成,祖大弼亦是在宁远另寻宅院分居而住。 故祖氏老宅目前空置房屋众多,很多不便打理的偏房都闲置下来,作为了仓库使用。 祖泽润仔细思考,但左思右想都未有思绪。 “此人身手矫捷,听声辨位之功不在我之下,比我上次在吴家遇见的东厂番子只强不弱。”韩阳此时也没有了继续吃下去的心思,随手一挥,半只鸭子稳稳的落在了吴三桂面前的桌子上面。 吴三桂抬起头看向韩阳,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便继续吃了起来。 “如再次发现,韩师傅有几成把握当场将其擒住?”祖泽润面容抑郁的问道。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应是能够擒住,东厂番子只是身手矫捷了些,并无厉害的武功传承,相比于锦衣卫来说,更多的只是探查消息。” 韩阳身型一跃从房梁上面跳了下来,走到吴三桂面前小声说道:“这个鸭子吃多了也恶心!” 吴三桂闻言,立刻放下手中仅剩不到半只的鸭子,满脸惊恐的看向韩阳。 吴三凤的扶墙作呕,如今还历历在目。 祖泽润走下床边,在屋里左右乱走,思绪混乱的想着应该怎么办。 “我父亲还在家里留有其他的人吗?亦或者说在我身边还有其他近卫?”祖泽润突然驻足问道。 韩阳憋着嘴说道:“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作为你父亲之前的近卫,平日也未过多接触过身旁之人,我们这种人一生几乎都活在阴影里面,鲜有人知。” 韩阳的话说出了心中的苦涩,就如锦衣卫初建立之时,功勋卓着,但鲜有人知这些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祖泽润眼神火热的看着韩阳,鹰眼的创立迫在眉睫,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魔法打败魔法,常规操作已经无法针对无孔不入的东厂番子了。 韩阳叹息着点了点头,看向祖泽润说道:“这些年我常在江湖游荡,身边并无合适人手,你心中所想我已知晓,只是无钱无人。” 祖泽润笑着说道:“钱好说,三日后士卒们归来,我会在城外郊区位置购买庄园,用来安置他们。 人员之事我无法帮你,百战老卒日后皆有用处,少一人都是我心中之痛。” 韩阳无奈的侧身靠在墙边说道:“既然如此,我可有先斩后奏之权?” 吴三桂瞪着眼珠子,看向聊天的两个人。 怎么听都察觉出了异样,只是他不知为何会将他留在房内。 “可!”祖泽润点了点头,眼神凶狠无比,与之前的稚嫩孩童判若两人。 “只是目前钱财缺少,我需寻找母亲索要些,但愿母亲能够予以支持。”祖泽润长叹道。 正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大概说的就是如此吧。 韩阳刚要说话,突然站立不动,下意识的看向祖泽润。 祖泽润斜着眼睛看向旁边,韩阳颔首。 “这个鸭子你就这么吃了啊?”祖泽润略微思考后对着坐在凳子上面的吴三桂说道。 吴三桂略微思索便明白,笑着说道:“那还要怎么吃?” 祖泽润走到门边,推开房门大声喊道:“阿伯!” 但见拱门内走出一人,年轻如此,却并不是管家。 “少爷所唤何事?阿伯此时不知去了哪里,许是肚子吃坏了,清晨的时候还在我耳边叨念!”仆人颔首恭敬说道。 祖泽润心中了然的笑着说道:“许是后院的事情没有办完吧,不用管他,你去给我找点蒜来!” 仆人听后缓缓的退出了拱门,祖泽润借机走出了屋里,伸了个懒腰笑着对吴三桂说道:“今日天气晴朗,咱们去郊区游玩怎样?” 吴三桂皱着眉头从屋里走出来说道:“舟车劳顿,还是不要去了,休息一日再说吧!” 吴三桂说完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厢房,紧张的情绪从心底蔓延。 终是稚童,心中所想很难压在心底,都表现在脸上。 吴三桂话语说完,仆人从外面捧着些许大蒜走了进来,轻轻的放在了石桌上面,随后缓慢再次退了出去。 “蒜可以解腻,以后如果再吃肉的情况下,就吃点蒜,那样就不会再作呕了!” 祖泽润细心的将蒜头剥开,一粒粒的放在了桌子上面。 吴三桂盯着桌子上面的蒜头,想要询问大蒜水的事情,奈何此时不敢言说,只是吃了一小口。 豪辣之感遍布全身,但油腻感却缓慢消退,吴三桂惊讶的看着手中的蒜。 “学吧,学到手里都是活儿!” 第26章 围补探子 祖泽润与吴三桂坐在院子内的石凳子上面,百无聊赖的聊着天。 韩阳却悄悄的爬上了旁边厢房的房顶。 厢房只有前门,紧挨着拱门,两扇窗户紧闭。 祖泽润神态不变的缓步走到厢房旁边,此时想要一鼓作气将屋内之人擒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悄悄的指着前厅位置,看向了吴三桂说道:“你去前厅拿些点心回来,我这阵都有些饿了!” 吴三桂点了点头,脚步正常的朝着前厅方向走去,嘴里笑着说道:“也不知道姑姑做什么好吃的了,我也有点饿了!” 祖泽润站在原地,目光盯着厢房门口位置,等待着吴襄的到来。 没过一会,吴襄与吴氏两个人快速的走到了拱门位置。 想必此时吴三桂已经将事情说给吴襄听了,祖泽润靠在拱门上,下巴冲着门口努了努嘴。 吴氏赶忙走到祖泽润身边,将他拥住,挡在他的面前。 祖泽润抬头看向那个绮丽的后背,随手牵住了吴氏的手。 只见吴襄抬脚将门踹开,屋内毫无动静。 他疑惑的抬头看向屋顶的韩阳,韩阳双手一摊,示意并没有人出来过。 吴襄腰悬佩刀,警惕的贴着门框走了进去。 屋内及其安静,堆积如山的木质物品杂乱的放在角落里面。 从门口看,视线盲区很大,但是吴襄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翼翼的朝着内里走去。 吴三桂瞪着眼睛,站在原地思考起来。 “会不会有暗道!” 祖泽润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房顶上面的韩阳。 韩阳纵身一跃从房顶上轻飘飘的跳了下来,飘逸的身型看起来俊美极了。 祖泽润暗暗在心里感叹,不愧是祖大寿的近卫,此等武功确实罕见! 韩阳脚步不停,直接冲进屋里,吴襄在前,他在后。 两个人走到房内角落里面,仔细寻找起来并无不妥,随即朝着门外喊了起来。 “并无不妥。” 祖泽润松开吴氏的手,跟吴三桂走进了屋内。 两个人看着洛满灰尘的房间,不断的思索起来。 但见屋内物品并无异样,厚厚的积灰也并无脚印之类的。 墙壁上面祖泽润用手触摸了一下,也是灰尘挂壁。 吴三桂怪异的将旁边的椅子挪动到墙壁边上,轻轻的用手敲了敲,声音沉闷。 墙壁浑厚结实,想要偷听简直异想天开。 他转头看向祖泽润,见他也是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吴襄缓步退至门口,左右张望,但见左右都无任何像是可以偷听的。 “是不是弄错了?”吴氏有些慌张的走到门口,看着里面的几个人说道。 祖泽润摇了摇头说道:“韩师傅不可能弄错!” 此时此刻他绝对的相信韩阳,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陪伴,但是两个人绝对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韩阳不断的在墙壁边上踱步,企图找到什么线索。 “那是不是跑了啊?”吴氏担忧的问道。 韩阳看向门口说道:“不可能,此人逃遁之术虽强,但屏息之术于我来说还是略逊一筹。”韩阳虽没有夸夸其谈,但言语中却极度自信。 “确定是阿伯吗?”吴氏面容踌躇的再次问道。 作为祖家现在的管家,阿伯知道的事情就太多了,如果是阿伯,那也就是说祖家所有的秘密此时都已经放在了魏忠贤的桌案之上了。 吴氏面容惊恐的看着韩阳,祖泽润的事情一定不能泄露,否则祖家满门全都要葬身。 韩阳摇了摇头说道:“目前只是猜测!” 祖泽润看向吴氏说道:“午时我派阿伯去归置舅舅的至交好友,按理说此时已经可以办完。但就在刚刚房间内有异响,我便在院内呼喊,仆人言说没看到阿伯,许是独自吃坏了。 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在这个时候吃坏了,本身嫌疑就很大。 其次,我今日到达宁远城下,是谁通知的母亲?可是阿伯?” 吴氏皱着黛眉,点了点头,双手捂住胸口不敢去想。 “阿伯晨时于我言说今日你们应该回来了,所以我才会在前厅等待!” 祖泽润心下了然,果然这个阿伯就有问题。 从锦州回宁远,一路200里地长途跋涉,他们既没有写过书信,也没有让人快马回祖宅报信,这个阿伯为什么会知道。 祖泽润紧张的看着门口的吴襄说道:“队伍里面有探子!” 吴襄咬着牙,此次跟来的都是他多年至交好友。 吴三桂摇了摇头说道:“不是队伍里面,而是士卒。” 祖泽润疑惑的看向吴三桂。 “当日我们出发,父亲是临时决定的,就算探子早早埋下根,也不会有时间去放鸽子之类的送信之物。 沿路父亲与韩师傅都在,凭两个人的身手断然不会让消息走漏出去,所以探子只会在败兵聚拢之时,从外面混了进来。” 吴三桂看着祖泽润说道。 整个思考的过程存在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可见两个人的思维敏捷程度。 祖泽润在脑海中想着那些见过的士卒,发现并无异常。 他有些烦躁的蹲在了地上,望着地面跑动的蚂蚁,愣愣的出神。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祖泽润,时间有些凝固,屋内一片安静。 过了片刻,祖泽润抬头看向吴三桂,两个人仅仅凝视了一会。 吴三桂就说道:“韩师傅不可能判断错误,这个屋里也没有密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我屋里!” 祖泽润突然说道,韩阳双腿蹬地直冲房顶。 瓦片应声碎裂,于此同时祖泽润房间亦是响起声音。 吴襄双腿用力,借住墙壁快速的攀爬到房顶之上。 祖泽润赶紧从屋里跑了出去,看着房顶上面的阿伯,内心巨镇。 此时已经换成了中年模样的阿伯,正被韩阳和吴襄前后夹击。 吴氏提着裙摆走到外面,用手挡着烈日,眯着眼看向房顶上面的阿伯。 但见他穿着如往常一般,只是脸部像是易容似的,此时竟然是一个中年人的模样。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东厂的人都敢轻易围补!” 第27章 张万仁 宁远城,所有的房屋高度都是一致,站在屋顶向远处眺望,紫红色石棉瓦平整划一。 虽未有遭受到战争的荼毒,但此时街道巷尾的人们都抬头望着祖氏宅院方向。 屋顶三人犹如凝固般在互相对峙,过往的行人不时的指指点点。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祖泽润仰着白嫩的小脸,笑眯眯的说道。 探子笑着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左手则是将衣袖撸到手臂位置,一把小巧玲珑的弩箭绑在胳膊位置。 “不敢妄称阁下,鄙人东厂百户张万仁!”张万仁眼神虽然看向祖泽润,但是脚下功夫异常扎实。右手紧握匕首比向身前的韩阳,左手秀珍弩箭比向身后吴襄。 两手前后不断缓慢交叉,躬身倾斜,蓄势待发。 祖泽润笑呵呵的越过挡在身前的吴氏说道:“我见你身形武功具为上佳,在东厂里面却仅仅是个小小的百户,魏忠贤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张万仁神情不变笑着说道:“少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说出这种话来,大明朝历经二百载,寻常百姓不说衣食无忧,最起码也欣欣向荣吧?无法获取军功,得不到升迁难道不是好事?” 张万仁眼神转向前方,感知上来看前面的韩阳压迫感更要强一些。 韩阳双手抱在怀里,银龙剑悬挂腰间,虽神情放松,但注意力全在张万仁身上。 反观吴襄则手持佩刀,皱着眉头看着张万仁,有些紧张的堵住房子旁边的屋檐。 在这屋檐之上搏杀,对于吴襄来说有些过于勉强。 如吴襄这种久经战阵的人来说,地面和马背上才是他的领域。 为此他不得不全神贯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放走了这个狡猾的张万仁。 祖泽润哈哈的笑着,指着房顶的张万仁说道:“你在辽东也呆过数年了,你也说了,我都是你看着长大的,这世道真如你所说的那么美好吗?” 张万仁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只是心中执念慎重。 忍辱负重潜伏在祖家这么多年,岂是一孺子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 他微微的笑着说道:“那又如何,就算当今圣上有所偏失,这大明江山绵延万里,不可能尽收眼底吧? 只是我不明白,一向遵纪守法的祖氏,最近给我的感觉总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对劲。 如果我猜的没有错的话,都是因为你吧?少爷!” 祖泽润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确实是因为我,但也是这个世道害的。” 张万仁闭口不言,显然内心已经承认了。 “想必作为东厂的探子,近日来辽东的溃败你已经知晓了吧?姚宗文刘国缙无故弹劾熊廷弼,致使熊廷弼罢官回乡。 姚宗文刘国缙这种胸无韬略,只会满嘴大话的人难道会主动去弹劾他吗? 这背后有没有东林党和魏忠贤的党争,恐怕你自己心里应该已经明了,只是此时还不愿意相信而已。 而就在前几日,袁应泰私自领兵出击北上建州,被努尔哈赤一举击溃。 辽东顿时陷入战争之中,北向门户大开,女真骑兵肆无忌惮的在辽东烧杀抢掠。 浮尸遍野,百姓流离失所。 此时正值秋季收粮,满地的稻谷都被女真的骑兵肆意践踏。 大明的赋税又如此之高,就算侥幸存活下来,家中又能有多少余量来度过这寒冷的冬天? 辽东本就是苦寒之地,却年年得不到安宁。 我真的想不明白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为何总是针对这一到冬天就冰天雪地的辽东。 是这里有什么稀罕物吗? 我觉得并不是,只是他们认为辽东这一地的军事要地必须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吧? 那样他们才能手握筹码,安稳的躺在家里面数着下面人孝敬的油脂油膏。” 说到这里祖泽润握紧双拳笑着说道:“啊,对了,你是东厂番子,那这些事情你应该都会知道,只是你不想承认罢了!” 张万仁满脸怒气,但是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事实也确实如此,姚宗文此时可是魏忠贤很是倚重的御史。 在辽东这盘棋局上面,虽然魏忠贤从来没有克扣过辽东的兵饷,但是几次党争操作的失误错失了太多的抵御女真的良机。 可以说,此时的魏忠贤也只是利用辽东的事情来对抗东林党而已。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再有几个月,辽东的防线只能退守在辽河套位置。 张万仁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屹立的韩阳,长久的保持一个姿势让他很是疲惫,额头上面此时已经有了些许的汗水。 他有些迷茫的挺直腰板,转头看向了祖泽润。 祖泽润见自己说的比较有效,便继续说道:“其实张万仁我挺同情你的,在我家里一住就是这么多年,家人被魏忠贤把持,时时刻刻都会受到威胁,想必你也是身不由己吧!” 祖泽润杀人诛心,一张小脸满是兴奋之色。 张万仁这种能够飞檐走壁的番子,绝对算的上精锐中的精锐了。 就前世电视剧电影里面演的,越是职位低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本领才高强。 那些善于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才得以步步高升到指挥使。 “你就站在屋檐顶上,定然能看到街道上面驻足观望的人们,你看看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富足美满。 我忘了告诉你,就在两日前,我在从锦州回宁远的路上遇到了小股的女真骑兵。” 张万仁满脸不可思议的盯着祖泽润,女真骑兵已经进入到宁远地界了? 说明什么? 说明前线已经全面溃败。 而作为百户的张万仁居然没有收到一封关于前线的信件。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女真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打到这里。”张万仁略微思索后,摇着头否定了祖泽润的侃侃而谈。 “为什么不可能呢?六十多颗女真头颅此时就摆在钟摆的下面,视力极好的你应该能看到堆积成小山般,此刻用白布盖着的那一摊吧? 这些并没有超过一牛真额录建制的女真骑兵已经抢到了宁远这里,你猜猜现在沈阳还在不在大明的手里?” 第28章 思念之心 张万仁站在屋檐上面,身心俱疲。 他疲惫的是,这辽东苦寒之地即将陷入人间地狱。 女真的肆虐从不会怜悯,他们无度的索求让辽东这里常年苦不堪言。 “从你的表情来看,这些事情你并不知道。一个东厂百户居然都了解不到民生的疾苦,那你们东厂监察的是什么?是官员的腐败程度还是私人的工具?” 祖泽润笑着说道,他正试图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就像他之前改变祖大寿和吴氏一样。 张万仁缓慢的放下双手,在前后两人的注视之下跳下屋檐,很是颓废的坐在了院内的石凳子上面。 祖泽润面带微笑朝着张万仁走了过去,身后的吴氏拉住他的胳膊,示意不要过去。 祖泽润笑着说道:“没事的,我相信他!” 张万仁睁大眼睛,呆滞的看着祖泽润。 韩阳与吴襄在张万仁落地的瞬间,也是赶忙从上面跃了下来,一左一右的站立在张万仁的身边。 祖泽润的安全现在是最为重要的,祖氏能够走多远,完全取决于祖泽润活的时间段。 祖泽润走到石桌子边上,缓缓坐下看着目瞪口呆的张万仁。 “为何会如此信任我,难道你就不怕我骤起伤你吗?以目前咱们两个相处的距离,我胳膊上面的弩箭想要伤你简直轻而易举。 就算身旁两人身手再好,也定然快不过我手中的弩箭!” 张万仁信誓旦旦的说道,事实也确实如此。 只是祖泽润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这里面固然是有信任,但更多的是因为祖泽润更愿意相信一个心存善念的人。 “你不会对我下手的,如果可以,你早就在我清醒当日就已经动手了。”祖泽润笑着说道:“东厂的职责是探听官员的起居日常,所以刺杀这种事情并不是你的强项。 其次,一个能心系黎民百姓的人,怎么会骤起发难为难我一个九岁的稚童。 何况这个九岁的稚童还是你看着长大的,想必如果你有孩子的话,与我相处的时间多过你的孩子吧?” 祖泽润朝着吴三桂指了指桌子上面,吴三桂转身快速的跑进内厅,去取茶水了。 两个人现在配合无间,只是简单的一个眼神,也能让其中一个人心领神会。 吴三桂小心翼翼的走到两个人中间,将温热的茶壶和茶杯放在上面,好奇的站在祖泽润的身后。 祖泽润提起茶壶,缓缓的给张万仁斟了一杯茶。 温热的茶水上袅袅升起点点白烟,闻起来有些微的青涩芬芳。 淡黄色的茶杯里面,不知是茶杯映射的还是本身茶叶浸润的缘故,茶水也略微带点黄色。 张万仁默默的举起茶杯看着杯中的茶水问道:“你可知我今年几何?” 祖泽润摇了摇头,对着身后略微紧张的两个人说道:“舅舅帮我守住家里的大门,任何不明身份的都禁止出行。 韩师傅去后门的房顶上面,亦是如此!” 两个人只是略微思考后,便赶忙朝着相反的位置而去。 张万仁瞳孔微缩,惊讶之时不忘喝一口杯中的温茶。 “28岁那年,千岁提我做百户,当面要我来祖氏宅院做管家。那时的我才刚刚成婚不久,妻子怀着身孕。 千岁与我说,京都前面就是山海关,山海关对于大明来说至关重要。 如若山海关外辽东不能时时刻刻掌握在皇帝陛下的手中,他将彻夜难眠。 那夜我辗转反侧未眠,清晨我穿戴整齐进宫觐见陛下。 那时神宗陛下正是雄才大略之际,我一腔热血都是报效国家。 不顾妻子与家人的劝阻,毅然决然的踏上行程来到辽东这么个苦寒之地。 你知道吗?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很不适应这里,虽然两地相隔距离并不是很远,但是吃食真的难以下咽。” 祖泽润看着张万仁,心中一片凄凉。 该是胸中有多么强烈的热血,才能抛弃已经怀有身孕的妻子,来到祖家过起了担惊受怕的日子。 千里之遥,日夜思念。 这种蚀骨之痛,非是常人能忍耐。 张万仁并未有停顿,而是继续说道:“但是在我看到你的时候,就犹如看到了我那个未出生的孩子般亲切,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是个男孩子也应该会像你一样茁壮成长。 如果是个女孩子,那个头一定会比要高一些。 那时候每每思念到无法自拔之时,我便会悄悄的来到你房间后面看看你。 但是时间久长,这种思念只会随着一个个难熬的夜晚,变的更加的沉重。 我开始不满足于只是倾听你的声音,因为你是这个院子里面唯一一个能够自由活动的人。 我在你床底下凿了个洞,每当我彻夜难眠之时,我便来到你的房间,听着你微弱的呼吸声才能缓缓入睡。 我想象躺在床上的是我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尽管见不到面,但是能够听到声音也是好的。 当我第一次通过东厂番子送来的信件,知道我妻子为我诞下的是女孩的时候,我痛哭了一晚上。” 祖泽润从裙摆处撕下一截递给已经热泪盈眶的张万仁。 “人都说女儿长的像妈妈,如你人中龙凤,婶婶应是个美人,想必妹妹也是倾国倾城之姿!” 张万仁接过祖泽润的布条,流着眼泪望着天空,像是在想着女儿的模样说道:“应该是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家小子了。” 说着便突然笑了起来,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感。 这是一个多么热爱大明的人,才会抛家舍业的在祖家静心蛰伏。 张万仁看着祖泽润语气突然变的好奇起来:“天不遂人愿,大明正值鼎盛之时,陛下溘然长逝。 我本以为终于可以回家了,回到家里看一看那个我日夜思念,却从出生为止都没有见过的女儿。 谁知此时的你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所作所为天马行空,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我从未在寄往千岁的信件中提及此事。” 祖泽润惊恐的从凳子上面站起来,一张脸上满是苍白之色。 张万仁并不知道祖氏还有其他番子的存在,那张万仁的妻女岂不是正处在危险之中? 第29章 接着忽悠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张万仁不解的看向祖泽润。 从前几日祖泽润生病变好后,他就再也没有来到那个房榻下面。 面前的这个少年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难以想象一个九岁的稚童能够思维如此清晰,在识破他的伪装之时,一直都是这个少年所主导的。 祖泽润面容惊恐的看着张万仁问道:“你可知家中还有多少东厂番子?” 张万仁缓缓摇了摇头,皱着眉说道:“应该是再也没有了,据我所知当日千岁也只是派了我一个人在这里。 彼时的祖家也只是初为将校之家,你祖父也不曾任职到如今地位。 不可能一次性派遣多人来祖氏潜伏。” 言下之意,祖氏不配! 祖泽润稚嫩的双手下意识的捏住张万仁的肩膀说道:“前几日我前往锦州之时,在我舅舅家里抓住了一个东厂番子,怀中存有信件,里面写着的全是我最近所做所言之事。 而且在韩师傅的严刑拷问之下,那人言说祖家还有三位番子,日夜潜伏。 现在确定一位是你,一位混迹在城外军卒之中,剩下一位并不知晓。” 张万仁不是傻子,多年的伪装都没有暴露,就说明此人心思缜密。 此时祖泽润的一席话,直接将他点醒。 这无关信任问题,而是如此一来,京城的妻女恐会落得身死的下场。 “我得走!” 张万仁慌张的就要起身,脑海中已经乱了方寸。 祖泽润拽住有些失控的张万仁说道:“此事需从长计议。” “如何计议?我的妻女此时不知生死,我怎能在这里喝着茶水?”张万仁嘶哑的喊道,面部已经紧皱成一朵菊花,那可是他心心念念又不曾见过的妻女啊! 祖泽润摇了摇头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要从长计议,祖氏里面除开你之外应该还有一位番子,只要将这位番子找到,我们就能知道你妻女的情况。 届时,我将会与你一起前往京都救出你的妻女,毕竟你待我如子侄,我怎会害你?” “要不我去求求千岁,千岁感念我在祖氏蛰伏之功劳,定会网开一面,说不定此时我的妻女正在家中闲玩。”张万仁幻想着春秋大梦,朝着祖泽润说道。 祖泽润深吸口气,不忍破坏他的臆想,只是现实可能会更加的残酷。 “张万仁你醒醒,那是魏忠贤,是把持朝政多年的魏忠贤,不是街头卖红薯的小厮。 你的一言一行皆在他的关注之下,他不会再信任你了,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找到剩下的那个番子,才有一线生机救出你的妻女。”祖泽润怒吼着喊道。 张万仁完全失去了方寸,双眼无神的看着祖泽润喃喃道:“真的吗?你真的会跟我去京都吗?” 说完后,张万仁摇着头惨笑着继续说道:“不,你不会,你现在已经变了,你怎么可能会跟我去救人呢?京都现在对于你来说,完全就是龙潭虎穴,只要被魏忠贤知道,肯定会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一旦你被抓住,必定会被千刀万剐。 祖氏已经在辽东站稳脚跟,就算女真攻破山海关,你祖氏的根本却不会伤及。 如此大势已成,你又是如此聪慧之人,怎会跟我去京都那摊浑水里摸鱼?” 张万仁哈哈大笑着,似是在嘲笑自己多年来的蛰伏像一个笑话一样好笑。 人的一生之中会经历各种各样的挫折,但都没有信仰崩塌来的直接。 多年蛰伏,最后换回了妻女不知生死的下场,换做任何一个恐怕都会如此吧。 祖泽润叹息看着张万仁说道:“那是你的妻女,难道就不是我的婶婶妹妹吗?你怎知我不会去?我祖泽润今日在此立誓,不救回婶婶妹妹,誓不回辽东。” 祖泽润右手举着三根手指,面容严肃的对着张万仁。 张万仁激动的握住祖泽润的右手,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果真?” 祖泽润点了点头,随后跟旁边还惊恐未定的吴氏说道:“母亲,孩儿可有自主决定的权利。” 吴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尽管张万仁此时并未说出拜服的话,但吴氏已经认定他的儿子并不是常人。 “你在我家吃住小十年,待我如此宽厚,我怎会放任你的妻女不管。” 祖泽润笑着说道,一张惨白的小脸看起来是那么的圆润。 张万仁一屁股坐在石凳子上面,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大悲,此时的他已经浑身无力。 祖泽润看向吴氏说道:“请母亲将祖氏所有奴仆全都聚集在前厅位置,时间宝贵,一旦张万仁被识破的事情败露,京都的婶婶和妹妹将万劫不复。” 吴氏听闻后转身朝着前厅走去,吴三桂想了想赶忙跟上。 “你听我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那个番子,一定要从他的嘴里撬出祖氏现在还有多少番子,以及是否有关于你的信件发出。 婶婶和妹妹的事情我会安排,城外尚有二百百战老卒在扎营,今日办妥番子之事,今日就出发。定不会让婶婶和妹妹有所缺失。”祖泽润语重心长的看着失魂落魄的张万仁说道。 微风细微的吹动着张万仁额头的碎发,祖泽润静悄悄的等待着张万仁的回复。 “可!” 张万仁像是想通了似的,起身语气坚定的说道。 祖泽润笑着说道:“那接下来就看阿伯的了,毕竟隐藏蛰伏之事,我并不是很擅长。” 张万仁点了点头的说道:“我很奇怪,为何那日之后你性情大变,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你真想知道?”祖泽润看着张万仁的眼睛说道:“如果你知道了,可就一去不复回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未来的日子只会比之前潜藏在祖氏宅院更加危险。” 张万仁笑呵呵的说道:“我现已如此,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危险?” 祖泽润点了点头,随后朝着张万仁招了招手,随着张万仁蹲下身体,祖泽润贴在他的耳朵上笑着说道:“我乃天命之人!” 第30章 心思缜密吴三桂 张万仁不像吴襄和祖大寿般惊讶的失魂落魄,而是饶有兴趣的围着祖泽润转了一圈。 随后张万仁笑着说道:“古人不说天命之人都天生异象吗?” 祖泽润面容尴尬的看着张万仁说道:“明祖朱元璋出生之时可曾听闻有什么异象?” 张万仁摇了摇头,只是此等谎话他是不信的。 “说了你也不会信,还是先解决事情吧。”祖泽润笑着对张万仁说道,转身朝着前厅走去,内心却已经波涛骇浪,居然有人不信鬼神。 等到两人到达前厅之时,前厅已经聚集了很多奴仆。 韩阳懒洋洋的躺在前厅的房顶,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他身上,感觉下一秒就能睡过去似的。 吴襄则是按刀跨立在前厅屏风转弯之处,身后跟随着几个至交好友,虎视眈眈的盯着在场的众仆人。 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并且神态异样的看着前方站立的吴三桂。 祖泽润到的时候,吴三桂已经开始辨别了起来。 “敢问姑姑这里可有少人?”吴三桂转头看向吴氏。 “不曾缺少。”吴氏挨个看了看,又数了一遍后说道。 听闻此话,祖泽润立刻长舒了一口气,身旁的张万仁亦是如此。 “入冬已深,冬日拂晓。进日来府中管家阿伯总是身体不适,城内郎中言说家中蚊虫太多,姑姑听闻后想来一次大扫除。 只是大扫除的话,众人之中必有偷懒之人,所以接下来交换房间打扫。”吴三桂深吸了口气,涨红的小脸恐是紧张,此时快红到脖颈的位置。 祖泽润面露微笑,看来吴三桂还是有些紧张的。 只是话音落后,底下众人皆没有动作,仿佛定立在原地般看着台上的吴三桂。 吴三桂想了想继续说道:“以男女区分为两队,男丁收拾女丁的房屋,女丁收拾男丁的房屋。” 院中一人突然喊道:“若是夫妻呢?” 祖泽润紧皱眉头望了过去,是侍候马匹的马夫刘一,与后院伙房备菜的女丁成为夫妻。 平日里,倒也本份,不知今日为何如此高调。 “夫妻之间亦是如此,可由其他夫妻代为收拾。” 吴三桂话音刚落,祖泽润笑着走到台阶上面说道:“刘哥是怕嫂子的衣物都被别人看去了吗?” 堂下哄然大笑,尤其是刘一的妻子更是脸红的低着头。 “笑什么笑,去边!”刘一转头对着左右嘲笑之人不断言语,随后抬头说道:“好让少爷知道,房屋里乱做一团,怕是污了大家的眼睛。” 祖泽润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面,完全不顾形象的看着刘一说道:“哦?那看来刘哥屋里还有那种不堪入目的物品了?” “就是,你怕个毛啊?难不成屋里藏了人啊?”身旁的仆从笑着说道。 “我看不然,定是屋里有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平日里竟跟王阿姐在屋里亲亲我我,要顾好身体啊。”另外一个仆从笑着取笑道。 祖泽润好奇的看着刘一,如果是番子不会这么轻易就暴露自己的。 一旁的张万仁侧立在祖泽润身旁,已经变回原来模样的他此时衣物却还是那身。 细心之人定会看出不同之处,祖泽润笑着对刘一说道:“算了,你那个屋子就别收拾了,万一要是收拾出些不堪入目之物,我这宅子里面想必你也呆不下了。” 众人再次哄然大笑,刘一反而不以为然的说道:“少爷说的哪里话,只不过近日来王阿姐身体不适,屋内多有异味,怕大家伙进去之后感到不舒适。” 祖泽润心中了然,这种事情确实不应该嘲笑。 “既然如此,刘一的屋子就不用收拾了,王阿姐在宅子里面最是爱干净,日后两个人自己收拾就好了。”祖泽润略微思索后继续说道:“王阿姐回去休息休息吧,今日允许你可以不做工。” 王阿姐赶忙弯腰做福,缓步的往回走去。 祖泽润笑着看着还未有动作的仆人们说道:“好了,既然其他人都没有身体不适,那就开始干活吧。” 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低着头朝着后面的厢房走去。 张万仁抬头时,韩阳已经消失在了房顶,此时不知去向。 他想了想,纵身一跃跳到房顶,也消失在了房顶上面。 吴襄面有担忧的走了过来,指了指已经走进后院的仆人们,身后好友立刻跟上。 “舅舅不必担心,我心中已有计较。”祖泽润胸有成竹的起身走向大厅里面,来到桌子边上,将盘子里面装着的松子全部都倒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面。 等他返回的时候,吴襄说道:“你就那么信任张万仁?” 祖泽润使劲的咬着松子,嘎巴一下,牙齿之间震荡将松子咬碎,满嘴的香味,只是渣滓太多,让他一时间有些烦躁,便狠狠的吐了几口。 “为什么不呢?”祖泽润再次掏出一个,左右寻找起了趁手的东西。 吴襄心有余悸的看着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的祖泽润说道:“万一在院中他骤起发难,我俩当时真的没法护你周全。” 祖泽润摇了摇头,再次用牙费劲的咬着松子,口齿不清的说道:“一个忧国忧民的忠义之士,又怎会如此对我。 何况他张万仁在这个宅子里面住的时间比我都长,没有感情都是假的。 就算一条狗,十年的时间也会潜移默化的,何况他张万仁是个心思活泛的人。” 吴襄点了点头的说道:“也就你有这么大的胆子,放做旁人早就吓得双腿发软,哪里敢坐在这里轻轻松松的磕着松子。” 祖泽润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我胆子大,而是大明已经到了垂垂老矣的时候了,在这纷乱的时代里,会有无数的草莽之士从这乱世之中脱颖而出,就像吴三桂一样,如果没有我的话,想必他日后的成就并不比我祖父要低。” 吴襄不相信的看向小儿子吴三桂,只是不知从何时起,这个稚嫩的孩童此时已经可以站在大厅的前方独当一面了。 “三桂日后必名留千古!” 第31章 手刃番子 “三桂日后必名留千古!”祖泽润信誓旦旦的说道,嘴角的碎渣子像是甩不掉似的,就挂在下巴位置,看起来尤为滑稽。 吴三桂窘迫的站在原地,感受到父亲的眼神,第一次害羞起来。 吴襄默默的看了会后,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尽管祖泽润的话语还停留在耳畔,但面容仍未有改变,只是内心窃喜。 谁不想自家儿女长大后变龙化凤,犬子之称只是为了薄面而已。 祖泽润不断的用牙咬着兜里的松子,虽然肉不多,但是味道却鲜美极了,比之后世的香味要浓重太多。 越是这种小零食他越是喜欢,毕竟没有添加剂啊。 过了一小会,后院响起了打闹的声音。 吴三桂赶忙跑向后院,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吴襄领着众人走了回来。 人群之中架着一个满脸鲜血之人,看面容祖泽润只是熟悉。 张万仁皱着眉头立在祖泽润的身旁,此时的他心情极为焦躁。 “说说吧!”祖泽润看着跪在地上的番子面容严肃的说道。 那人低头不语,浑身颤栗,张万仁刚要上前便被祖泽润伸手阻止了。 韩阳纵身跳下房顶,手中拿着一封信件交给了祖泽润。 当着众人的面,祖泽润将信件拆开,用力的甩了几下后展开。 信件的内容详细的描写了张万仁的一举一动,只是并未提及祖泽润,这让他很是不解。 祖泽润将信件递给张万仁后笑着说道:“为何信件之中只有张万仁,却没有我的日常?” 那人抬头看着祖泽润,露出牙齿满嘴鲜血笑着说道:“真没有想到,张百户亦有成为走狗的一天。” 祖泽润指了指那人,懒洋洋的从兜里掏出一颗松子,看向了张万仁。 张万仁无奈的将匕首掏了出来,递给祖泽润。 祖泽润握住匕首,入手滑腻温润,手掌长的刃部闪着耀眼的寒光。 “你猜这把匕首捅进你的大腿,能放出多少的鲜血?”祖泽润站起身来,将手中的松子放回兜兜里面笑着说道。 “为了大明的万里江山,死又有何惧!”番子慷慨激昂的怒吼着。 祖泽润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说道:“既然是为了大明的万里江山,为何还要监视张百户呢?难道是你口中的千岁害怕张百户投敌?” 祖泽润戏虐的走到番子身前,毫无征兆的将匕首捅进了番子跪在地上的大腿上。 由于番子常年锻炼,腿部肌肉比较僵硬,匕首只是堪堪扎进了一半,另一半则是露在外面闪着银芒。 番子咬牙一声未吭,双眼布满了血丝的看着祖泽润说道:“东厂办案,岂是你孺子小儿能够理解的。” 祖泽润用力的双手握住匕首缓缓的从番子的大腿里面抽了出来,鲜血像是涓涓细流般洇湿了番子腿部的裤子,顺着腿边流到了地面之上。 他惊讶的看着番子说道:“哎呀,这一刀扎在了动脉上了?” 番子笑着看着祖泽润,牙齿上面沾满鲜血说道:“就算扎在心中又如何,自小被干爹收留,这条命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 祖泽润诧异的看着番子问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说完祖泽润径直将匕首再次插进了番子的另一条大腿上面,只是这次像是捅在了骨头上般,匕首的尖部卡在硬实的物体上面。 他为了将匕首插入的更深,便双手用力的旋转起来。 “啊!” 番子痛苦的仰头朝着天空嘶吼起来。 所有人都呆滞的看着祖泽润,像是看一个怪物似的。 “你看,这次就扎偏了,实在是抱歉。”祖泽润轻声呢喃着,但是听在众人耳朵里面像是地狱传来的声音,异常的摄人心魄。 张万仁不是没有见过东厂的大刑,但是此时一个九岁稚童如此手段,他是真的有些恐惧了。 “我再问你啊,祖氏是否还有与你相同的番子。” 番子面露笑意,缓慢摇头。 祖泽润点了点头,吃力的将匕首拔了出来,瞄准了刚才的伤口用力的再次插了进去,如此反复数次。 番子不堪重负,立刻晕厥过去。 “水!” 吴三桂立刻捧着茶壶跑了过来,双手虽然害怕的颤抖起来,但是眼神里面却异常的兴奋。 “噗!” “啊!” 温热的茶水被祖泽润连壶盖都倒向了番子,番子立刻清醒痛苦的哀嚎起来。 “你看,只是小小的在你腿上刺了几次,怎么还晕了过去?我这还没开始呢,你就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祖泽润不知道是说给番子听的还是自言自语。 未等番子回话,手里的匕首立刻捅向已经有些露出白骨的大腿上面。 “啊!” 番子双眼血红的看着祖泽润说道:“有能耐就给小爷个痛快,如此手段实在是不配称为爷们。”番子大口大口喘息着,以此想要缓解腿部带来的疼痛。 “啊?这么着急的想要寻死?你只要告诉我祖氏是否还有与你相同的番子,你也不用遭受着蚀骨之痛,这笔买卖你跟我做最是划算了。” 祖泽润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问向张万仁:“你这匕首上面不会有毒吧?” 张万仁缓缓的摇了摇头,对于祖泽润他又有了新的认知。 番子寻到空档,略微思索后满脸放松的说道:“千岁已经知晓,张万仁,你就等着家破人亡吧哈哈哈......” 祖泽润听完后,脑海中轰然作响。 最害怕的事情果然发生了,他双眼骤然变的血红,咬着牙咒骂道:“你踏马的是该死啊!” 他异常愤怒的将匕首径直插进了番子的喉咙里面,番子双眼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祖泽润。 只是片刻时间,番子就翻着白眼喘不上气,胸口不断起伏。 温热的鲜血顺着刀刃位置像是一道小小的喷泉一样,迸溅在祖泽润的脸上。 祖泽润伸出舌头,舔抵着嘴角的鲜血。 苦涩,腥咸! “呸!” 祖泽润犹如恶魔般,双手用力缓缓的将匕首拔了出来。 “嗤嗤!” 鲜血喷涌的声音在这安静的院子之中,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面。 第32章 临别叮嘱 诺大的院落里面,落针可闻。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经疯狂的祖泽润,这只是一个九岁的稚童,此等手段已经堪比恶魔了。 只见祖泽润笑咪咪的站了起来,将手中匕首递给呆滞的张万仁笑着说道:“立刻启程,前往京都。” 众人心神一淩,原来他并不是说说而已。 张万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满面泪流痛哭流涕的说道:“能得少爷如此青睐,张万仁万死不辞。” 话语落后,张万仁缓缓的低下了头颅,重重的磕在了青石板上面。 声音之响,令院内之人都心中凄然。 祖泽润笑着蹲在张万仁的前面,跟刚才判若两人,笑呵呵的说道:“若是有一日我正经受磨难,相信你也会如此对我罢。” 说着将张万仁轻轻扶起继续笑着说道:“你之心思我已知晓,莫要轻言生死,咱们此去势必要将婶婶与妹妹接回来,你之幸福生活即将开启。” 张万仁眼神闪烁着光芒,略微兴奋的点了点头,额头上面因为碎石子磕破之后,殷殷鲜血顺着鼻梁流淌下来。 祖泽润抬头望着张万仁,内心很是愉悦。 不光因为张万仁的态度,亦有院内再无番子。 祖泽润走上前厅看着吴氏说道:“母亲,孩儿即将要启程前往京都,此去不知凶险如何,但愿母亲保重身体,不要过于思念忧伤。” 吴氏双手摩挲着祖泽润娇嫩的小脸,缓缓将他拥入怀中,叹息着说道:“我儿尽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本是天上的雄鹰,这小小的宁远定束缚不了你,只是此去京都过于凶险,万万要小心。” 从祖泽润清醒过来以后,母子俩人就聚少离多。 刚从锦州归来,连一口热乎的饭菜都没有吃上,就要立刻前往京都。 做母亲的就算内心再坚强,也会异常的难过。 祖泽润抬起头,看着已经默默流泪的吴氏笑着说道:“母亲不必担心,城外亦有二百百战老卒,又有韩师傅和张万仁照拂,必定安然无恙回来。” 吴氏点了点头,用衣角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说道:“我会给你父亲休书一封,好让他知晓,泽润在家做的好大的事情,你父亲亦会以你为骄傲的。” 祖泽润牵着吴氏的手,朝着堂内走去,两人行至角落。 “我离开后,父亲未回来之前家族所有事物定要以舅父为主,三桂为辅。 东厂番子虽已根除,但京都久收不到信件,定会心中起疑,再次派遣番子前来蛰伏。 不要小看三桂年岁尚小,然其心智不在我之下。 舅父身手上佳,心思缜密又是母亲一母同胞,定不会让母亲犯险。” 祖泽润轻轻的将吴氏让到了椅子上面,对着吴氏的耳旁轻轻言说。 吴氏惊讶的看着祖泽润轻声细语的问道:“如没有你舅父帮衬,此行母亲心中恐难心安。” 祖泽润摇了摇头说道:“我父亲常言叔父祖大弼有万夫不当之勇,还望母亲与我休书一封,稍后我便前往叔父家中,请叔父与我一同前往京都。有叔父在,定然不会出现差错。 另外母亲需要准备一大笔钱财交由我舅舅,我留下舅舅也是为了祖氏以后的前程着想。 此事只有我至亲之人可以去办,舅父最适合不过了。” 吴氏见祖泽润已然安排好便不在言语,赶忙起身走向后院,去撰写休书。 祖泽润走出厅堂,转身看向吴襄说道:“此行舅舅在家帮我照拂好母亲与城外老卒,我走之后,东厂必定还会安插番子,舅舅定要谨慎言行,切不可轻易吐露心声。” 吴襄楞了一下,随后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说道:“恳请少爷让我护佑左右,实在是无法坦然在家安然度日。” 吴襄心思缜密,随着愈来愈多的人加入到祖氏,所谓的规矩便变的尤为重要。 祖泽润走上前去,扶起吴襄笑着说道:“此行之人不可太多,人多容易暴露。我会去街角叔父家中寻我叔父,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有叔父在定不会让我深陷泥潭。 但家中不同,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将番子根除,不就是为了家中安康吗? 舅父心思缜密,又有三桂在旁照拂,虽没有伴我左右凶险,但日夜守护亦不会轻松。” 吴襄无奈站起身,立在一旁,见祖泽润心中已有计较便不在言语。 祖泽润看着吴襄轻轻的招了招手,吴襄纳闷的低下身子,祖泽润轻声说道:“我走之后,我母亲会给你一笔钱财,用此钱财在郊外购买一座庄园,三桂知道如何处理。 此事必须由我至亲之人去做,只能是舅父,不能是旁人。 郊外老卒我只会带几个忠义之士前往京都,余下三日后能够回来的尽皆由你掌控。 切记老卒之中有一名东厂番子,在没有剔除掉之前,不可贸然行事。 且京都之中久不见番子书信,亦会再次派遣番子前来蛰伏,都需要舅父仔细斟酌。” 吴襄面露感激,想他一身武功却无地方施展,心中不免凄凉。 但听闻祖泽润话后,心中一片明亮。 被信任的感觉,向来都是如此的让人着迷。 祖泽润仔细想了想后继续说道:“此行前往京都,我会将祖可法留在家中,此人乃我父亲儿时收留,头脑灵活,有什么琐事尽可吩咐他去办理皆可。” 吴襄重重的点头,祖氏宅内看似平静,实则凶险无比。 东厂番子如再次潜入进来蛰伏,那之前的一番操作介都白做。 祖泽润叹了口气,不知为何醒来以后猛然觉得时间根本不够用似的。 吴三桂蹑手蹑脚的走到两人身前,祖泽润笑着看向旁边这个未来的平西王笑着说道:“怎么?” 吴三桂面无表情的看着祖泽润,不知是好奇两个人的谈话,还是心中有事。 不过这都逃不过祖泽润的一双眼睛,他笑着将祖泽润拉到跟前趴在吴三桂的耳边轻声说道:“肥皂的事情就靠你了,这将是咱们驰骋天下的根本。” 第33章 万夫不当祖大弼 吴三桂听闻祖泽润言语后,便开心的咧着嘴。 祖泽润摇了摇头对着他说道:“此事至关重要,定要等你父亲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再做,否则你我性命都将不保。” 吴三桂小脸稚嫩的笑着说道:“你归来之时,我定安排妥当。” 祖泽润点了点头,终于松了口气。 “我会与你经常书写书信,有事情定要经常言说,如有难处亦要与我言说。”祖泽润絮絮叨叨的对着吴三桂说道。 家中有吴襄照拂,但他还是心有不安,倒是吴三桂两个人作为同龄人,虽然祖泽润心智并不低,他还是愿意与吴三桂多多交流。 吴三桂无奈的看着祖泽润说道:“还是算了吧,你多照拂好自己,别此一去了无音讯,到时候祖氏这一家子我可不会管的。” 吴襄听闻起身照着吴三桂的后屁股就踢了一脚,咒骂道:“怎能说如此不吉利的话。” 吴三桂委屈的看着祖泽润,此话只有两个人懂是何意。 祖泽润微笑着抚摸了几下吴三桂的头顶,看着他委屈的表情说道:“等我从京都回来为你带京都最好吃的烤鸡,据说那里的烤鸡都涂抹蜂蜜呢。” 吴三桂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眼睛异常的冒着蓝光。 京都离此千里之遥,怎可能带一只烤鸡回来,虽是骗人的话,但吴三桂还是愿意相信。 吴襄见祖泽润交代完便转身朝着后院而去。 所有人都已嘱咐完毕,祖泽润略微思考后,看着院中的韩阳和张万仁说道:“此行就拜托两位了。” 说着祖泽润朝着两个人鞠躬行了一礼。 张万仁诚惶诚恐的赶忙让开身位,韩阳则是坦然受之,只是思索后他还是微微的挪动了下身体。 此时吴氏也写完了书信,从后院中走了出来,手上拎着一个包裹与一封书信,走到近前将信件与包裹都交由到祖泽润手中。 “我儿定要小心,你所交代之事,母亲已经全然记在心里。如事情有变,定不要勉强,安全归来。”吴氏难过的再次将祖泽润搂入怀中。 祖泽润手中捏着包裹,入手沉甸甸的,想必装了不少银两,这都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 他任由吴氏将自己拥进怀中,思念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可免去的。 过了片刻,吴氏送开双手说道:“走吧,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祖泽润点了点头,随后朝着前门走去,吴襄已准备好一辆马车和一匹马。 祖泽润回首看着站在台阶上面的吴氏,心中动容,随即跪在地上三叩首。 吴氏别过脑袋,心中凄凉。 祖泽润头也未回的走上马车,韩阳亦然翻身上马。 “架!” 张万仁将小凳子放在车旁架子上,屁股搭在马车边缘,高喊一声,便朝着祖大弼的宅院赶去。 一骑一马车穿过人群来到钟摆位置,祖泽润掀开帘子笑着指着钟摆下的头颅说道:“终有一日,女真不会再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 张万仁转头看向眼神炙热的祖泽润,心头犹如一团火焰般,熊熊燃烧。 那是怎样的胸怀,能说出如此惊人的话来。 “张万仁,你知道吗?这片天地马上就要崩塌,届时才是你我施展身手之时,只是苦了这黎民苍生了。 “少爷何出此言?”张万仁不理解的询问道。 祖泽润笑着看着张万仁说道:“忘了我与你说过的话了?” 张万仁愣了一下,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但此时再细细想来,顿时沉默了下来。 院中景象现犹然在目,众人无不以他马首是瞻。 韩阳回首看向张万仁,叹息的回首。 “我不信!”张万仁摇了摇头甩着脑袋,似是将要心中之事甩去一般。 “哈哈...”祖泽润指着张万仁笑着说道:“不急,会有你相信的那天。” 张万仁还是不信的目视前方,控制着马车的行进速度。 三人来到一处宅院门口,张万仁一跃而下将凳子摆好,韩阳则是翻身下马走到门前轻轻的扣了口铁环。 “谁啊?” 门内传来一声怒吼,随即大门打开,门内走出一员彪形大汉。 祖泽润探出脑袋看着祖大弼笑着走下马车说道:“是我啊叔父。” 祖大弼身着淡蓝色常服,肩膀位置被撑起好大一块,面容下方续着长须,看到是祖泽润立刻笑着说道:“泽润今日怎有时间来某家这里闲逛。” 祖泽润将信件递给祖大弼,笑着说道:“有一事还请叔父帮忙。” 祖大弼诧异的将书信撕开,仔细的阅读起来,眉头紧皱,片刻后便抬头对着祖泽润说道:“既你此行如此凶险,我不可不去,稍等片刻,待某前去收拾一番。” 祖泽润点了点头,祖大弼赶忙走进内院,只听见院内传来响动。 “去将某的武器披挂都拿过来。”祖大弼嗓门奇大的喊道。 三人面面相觑,眼中尽是骇然之色。 “给那匹我父送我的月红牵出来,某要出趟远门。” “问那么多作甚,女人家家的只管呆在家中便可,天下之大,我何处去不得?” “此一去不知何时回来,你等奴仆定要照顾好家母与我孩儿,若有差池待我回来定绕不了你们。” ...... 祖大弼嗓门不断的在院内响起。 祖泽润回身上了马车看着张万仁说道:“你言说你女儿岁数与我相仿,不知几何?” 张万仁笑着说道:“算起来,应是七岁了吧!”言语里面很是憧憬。 祖泽润颔首,离家七年,在祖氏蛰伏七年。 这等毅力,非是常人所为。 张万仁看着祖泽润面容尴尬的说道:“说起来,我都快要将我娘子的容颜忘却了。”说着张万仁望向南方,那里有着他挚爱之人,亦有他从出生就未见过面的女儿。 祖泽润笑着说道:“嗨,咱们此行不就是为了让你一家团结的吗?即使有希望,就要全力去争取。” “希望!”张万仁缓缓低头喃喃自语道。 祖大弼收拾妥当,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从门内走了出来,腰间斜挂长刀,右手握着一柄三尺长枪,枪头银光硕硕。 韩阳回首皱眉问道:“还要去城外老卒处挑选敢战之士?” 祖泽润摇了摇头说道:“有你三人便可。” “出发!” 第34章 角山山匪 长城古堞俯沧瀛,百二河山拥上京。 银海仙槎来汉使,玉关秋草戍秦兵。 【山海关】黄洪宪 人言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岂知两京锁阳无双地,万里长城第一关。 一条大路绵延无尽,燕山却又高耸入云,倒立的影子折射入身旁的大海。 海浪拍打着暗礁轰隆声不绝于耳,九霄之外亦有回响。 常年阴暗潮湿的路面此时因为天气的寒冷,亦有结冰的迹象。 角山之上,碧绿色的松树此起毗邻,比起已经暗淡无光的枯草,显得勃勃生机。 燕山连绵不绝,阻碍了辽东通往关内,必经之路山海关便成了唯一一个兵家必争之地。 只是官府常年欺压,燕山山脉之中藏匿了大量的山匪。 这日,角山下蜿蜒崎岖的道路上面出现一队商贩,队伍前面几骑并架,在这乱世马匹是很贵重的。 寻常人家能够使得起战马的少之又少,可想而知此商队有多富有。 骑兵后面则是两辆朴素的马车,每辆马车座驾之上皆是精壮汉子在驱赶。 队伍的后半段便是此行的货物,上面用油黄色的毡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看起来价值连城。 小四头带着貂皮虬绒,鼻尖通红的哈着气站立在巨石之后,不断向下张望。此路只通往关内,寻常商队想要安稳路过此地,必会带上燕山独有的孝敬旗帜。 但见此商队马车上面并无旗帜,且后面货物异常笨重,硬实的路面被压的凹陷,辙印颇为明显。 他转头吐露着白雾,皱着眉头说道:“九儿快回去禀告大当家的,就说有条大鱼。” 身后九儿并没有当回事,双手掏在袖口里面,嘴唇干裂脸部发宭,眉毛上面因为哈气已经结了一层白霜。 他斜着靠在巨石上面,眼睛斜着看了一眼小四嘟囔道:“我才不去,这个月都三回了,大当家的说了,再有一回就把我扔到山里喂狼。” 小四像是失去耐心似的转头看向九儿说道:“净说些没用的,那我腿脚不是没有你利索吗?” 说着小四朝着手心哈着气,麻利的从地上抓起一块透明冰块扔在嘴里咀嚼起来。 干涩的冰块里面夹杂着葱绿的杂草,在饥饿和口渴的时候,还是非常管用的。 九儿不信邪的说道:“俺上山的时候,你可跟俺说吃香的喝辣的,结果呢? 天天吃野菜,天天吃蘑菇,活的不如山下的一头猪,猪还有躺在干草里面打盹的时候。 咱可到好,没日没夜的在这盯着劳苦百姓,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听你之言。” 小四烦躁的踢了他一脚后说道:“跟老子说这个,没有老子你早就饿死在那茅草房里。 咱看你平日里还颇有些机灵,怎的到了山上笨的像头猪似的?你是猪草吃多了?还是吃蘑菇让虫子钻了脑子?” 九儿被踢得有些郁闷,便要起身,被小四一把拉住。 他堪堪稳住身形,顿时觉得小四此次不像是在玩笑,说着手指的位置看了过去,顿时眼神便冒起了蓝光。 “是否没有骗你?速速禀告大当家的,我在这里看着。”小四舔着嘴唇,从怀里掏出一块饼子使劲的咬了一口。 等会可是要表现的,没有点力气怎么可能抢的过那些浑货。 九儿甩着肥硕的肚子猫着腰,身形快速的消失在了小四的视野里。 大路上面,领头骑兵突然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疑惑的望向山上。 这个秋天异常的高冷,不知是老天爷看不惯这大明王朝,亦或者是觉得这片土地上面的人们安逸太久了。 他皱着眉头,伸着已经有些干裂的右手示意车队停下。 马车内的贵妇感受到马车停下,皱着黛眉缓缓将帘子掀开,轻声问道:“可是有什么情况?” 领头骑兵回头颔首,此时胸口异常沉闷,再加山上有琐碎的异响,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未等他做出回应,道路尽头拐弯位置顿时出现大批衣衫褴褛的山匪。 “备战!” 领头骑兵高喊一声,所有立于马上的骑兵全都抽出腰中佩刀,动作整齐划一。 马车内贵妇略微有些惊恐的望着大路前面,涂抹着淡粉色妆容的脸上写满了忧伤。 但见山匪行到离骑兵不远处的地方停了下来,内里走出一人骑在马上手持长刀笑着喊道:“从我角山而过,跟哪个山头打过招呼了?” 领头骑兵皱着眉头言说道:“角山距山海关如此之近,真是不要命了,敢在这里截道。” 拦截之人呵呵笑着指着身后的崎岖大路说道:“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爷留下买路财,识相的乖乖交出钱财,我可以饶你一命,否则别怪我未对你言说过此事。” 马车上的贵妇深吸了口气,微微吐露言语道:“给他些钱财便是,都是一群活不下去的人,何必为难!” 有些疲惫的贵妇此时只想安安稳稳的回到关内,长途跋涉之苦痛,真是快让她头疼死了。 领头骑兵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双腿用力夹住马背,技术娴熟的扯着缰绳缓慢的往前踱了几步。 “怎么?这位爷是不信咱?非要跟咱们这群土哈哈舞刀弄枪? 咱见你身后马车上美妇已然开口,为何还要驱马上前? 是觉得咱手中长刀不够锋利呼?还是觉得您一个冲锋就能让咱们吓得尿了裤子?”山匪说完,身后众人皆哄然大笑。 仿佛此刻对面的商队已经是到嘴的肉般,全然不把前面的十几骑放在眼里。 领头骑兵脸色铁青的回首看向马车内的贵妇说道:“如此乌合之众,何需钱财打点?待我前去将领头之人擒拿。” 贵妇摇了摇头,红唇轻启:“不可鲁莽,此次货物过于重要,万万不能出了差错,还是给些钱财罢了。 燕山山脉多有匪盗,一旦传开,就算入关,也会遭人堵截。 常言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既用钱能够解决之事,为何还要舞刀弄枪?” 领头骑兵微微摇着头,似是下定决心般说道:“姑姑不必担忧,此乌合之众,一回合内我必取其首级!” 第35章 反杀 领头骑兵反手握住刀柄,用力的拍着马屁股,马儿嘶叫一声,顿时朝着前方奔跑而去。 “当心!” 贵妇无奈的退回马车内部,战场厮杀过于血腥,她根本无法接受。 领头骑兵呼啸着朝前方山匪而去,身后骑兵毅然决然的紧随其后。 只是山匪不慌不忙的样子让领头骑兵甚是不解,就在他纳闷的时候山匪头目身后走出了一队人员,双手背后嘲讽似的看着已经快要近前的骑兵队。 领头骑兵下意识的想要勒紧缰绳停下,奈何速度已经提起来了,根本无法停下来。 而身后的骑兵也将由于巨大的惯性直接将他撞于马下,踩踏而死。 “咱说什么来着,真有这不怕死的愣头青。”头目转头和善的跟着身旁的九儿说道。 话音刚落,身前一排衣衫褴褛的山匪从背后掏出了闪着寒光的火铳。 “撤!” 领头骑兵看到火铳的一刹那,双臂抱住战马的脖子,用力的向后仰去。 其他骑兵则没有那么快的反应速度,全都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忘记了自救,径直奔着山匪而去。 “轰!” 巨大的声响在众人耳畔响起,无论是战马还是骑兵全都应声而落。 侥幸没有射中的战马也因为惊吓直接直立而起,将马背上面的骑兵给甩落马下。 只是一个回合,装备精良的骑兵小队,顿时失去了战斗力。 领头骑兵犹如下破了胆子似的,枪响以后瞬间滚落马下,后背剧烈的疼痛让他双眼一黑,嘴中顿时喷出一口鲜血,哀嚎着仰面望天。 车内贵妇听见声响赶忙探出脑袋,只是眼下的场面立刻让她有些惊慌。 粉色的脸蛋也吓得犹如白雪般,一双凤眼瞪的犹如铜铃,难以置信的望着已经全军覆没的骑兵队。 虽说这支骑兵队没有上过战场,但面对乌合之众的山匪怎会败的如此之快。 而且这支山匪又为何会有官兵才有的火铳?这一切的一切都像做梦似的。 头目吊儿郎当的骑着马来到领头骑兵的近前,翻身下马蹲在地上看着洋相笑着说道:“咱已经劝阻你很多次了,这下好了,命也要没了。” 说着头目拔出腰间长刀,挥手就要砍向领头骑兵的脖颈。 “且慢!” 贵妇大声喊道,惊惶未定的她颤抖的钻出马车,站在马儿后面望着前方。 “哦?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不要着急,等会咱的兄弟们会让你享受到这世界上最快乐的时光。”山匪头目粗鄙的看着贵妇说道。 已经有些发直的眼睛不断上下打量马车上面的贵妇,如此尤物,如果能够亲身品尝。 真真的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身后的山匪亦是眼神炙热的望着前方的贵妇,言语中尽是污秽。 贵妇皱着黛眉,在驾车人员的搀扶下一跃而下,快步的朝着前方走去。 商队里面的压货随从紧紧的跟在贵妇身后,手中长刀无不是颤颤巍巍。 面对死亡的压力,很少有人能够坦然面对。 “你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只希望不要伤害剩下的这些人。”贵妇跑到领头骑兵近前,白皙的手指探在脖颈间,感受着他的脉搏。 微弱的脉搏缓缓的在指尖跳动,贵妇顿时松了口气。 “呵呵,怎的刚才不这么说,现在反倒开始求饶了?你们这些个有钱人,总是这么会找借口。真当爷爷手里的刀杀不死人?”说着头目大手一挥,身后山匪一拥而上将贵妇以及众压货人员围在了中间。 场面立刻变的微妙起来,贵妇面容不变,只是看着头目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家的不会连以后的供奉都不想要了吧? 我身后这个商队以后也会经常在关内和关外走动,年年孝敬不比这一锤子买卖要好吗?” 头目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夫人此话确实有理,只是山上还缺一压寨夫人,不知夫人愿不愿意与我上山共享富贵啊?” 头目语言轻薄的看着贵妇,心中早就有了计较。 贵妇听完,眼神像是长了利箭死死的盯着头目。 “看众兄弟手中之火铳来路并不明确,想必定是那山海关内偷偷售卖给你们的,所以要将我等杀人灭口。 只是角山之上山匪寨子众多,如您只是想要一时快活尽可取我等性命,毕竟靠您身后的这群乌合之众很难在此长时间立足。 据我所知,角山之上寨子颇多,彼此之间都有书信往来,想要立柱需年年进贡。 我观您衣衫褴褛,定是聚众时间不长,前有火铳孝敬,后有大盗索求,寨子内已然揭不开锅了吧? 如您放了我等,年年此时我必带着孝敬来到此地寻您,并且愿意出资祝您在此站稳脚跟如何?” 头目张大着嘴巴,看着眼前的贵妇,一时间竟然有些痴迷了。 谁言女子不如男?这位美妇聪慧程度已然有些近乎于妖了。 “头目不妨为身后众兄弟想一想,我所说的有无道理。” 贵妇见头目已然心神动摇,赶忙说道。 “当家的,咱觉得这个娘们说的有那么点意思。”身后的小四不知道何时从山上下来,此刻站在头目身后轻声说道。 头目转身看着小四,略微思索后笑着说道:“你这个娘们说的天花乱坠,真以为咱是傻子不成?” 贵妇瞳孔微缩,有些惊疑的看着头目。 “只要咱将你们放了,回头谁知道你这个娘们会不会带着官兵过来围剿咱?更何况火铳的事情已经败露,如若让你毫发无损的走进了山海关,你能说的可就太多了。”头目走上前去将下巴放在贵妇的肩膀位置,贪婪的吸着贵妇身上的香气。 “只有死人才会永远闭嘴,我说的对吗臭娘们!”头目在贵妇耳边说完,后退一步抬起右脚,径直踹向贵妇。 “噗通!” 贵妇应声倒地,青色的腰围上面印着一个硕大的脚印。 “不会的,您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贵妇忍着剧痛,紧张的说道。 头目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们这些有钱人的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第36章 祖疯子 头目再次挥起长刀便要砍向已经神智不清的领头骑兵。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马匹的声音。 入眼处两骑并列,一骑坐下枣红色战马,手持银枪,身穿墨绿色儒衫,魁梧的身形一看就是久经沙场,刚毅的面容比起山海关的总兵也不逞多让。 另一骑腰挂佩剑,身着黑色长衫,皱着眉头向此处眺望,大有一看究竟的意思。 只是两人脸上并无惊慌之色,离远处看去,到是有那么点闲庭信步之意。 两骑之后,一辆单挂马车缓缓向前踱步,车上老者白须垂下,面容皱纹褶皱,只是双臂苍劲有力,胳膊之上亦有青筋爆起,似是有意拽着缰绳。 老者面色和善尽心尽力的架着马车,娴熟的躲过了一个个低洼的浅坑,像是大户里面的管家一样,生怕马车遭受一丁点的颠簸。 头目皱着一字眉,脸色阴沉的望着远处的几人。 从来没有过的慌乱袭上心头,他立刻指着前方的几人说道:“拦住他们!” 山匪立刻化成两波,一波依旧围住了商队之人,一波架立起火铳,开始紧张的填充起了火药。 不知是紧张还是并不熟练,山匪们手都有些哆嗦。 韩阳双眼看着前方手忙脚乱的山匪随后转头看向马车。 感受到有些停滞的祖泽润从马车里探出了脑袋看向韩阳。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祖泽润疑惑的看向前方。 待到他看到那一排给火铳填装火药的山匪时,立刻感兴趣起来。 自从来到大明,还是第一次看到热武器,这种后世的军队制式武器,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 祖大弼看着眼神炙热的祖泽润,就算再疯再傻他也明白了祖泽润的心思。 “叔父可有把握拿下对面的火铳小队?”祖泽润连头都没有转,轻声呢喃道。 目前大明的火铳其实种类繁多,诸如:鸟铳,三眼火铳,快枪,神机枪…… 但真正做到了制式,批量式投入到明军之中的就只有三眼火铳。 三眼火铳造价便宜,制作简单,由铁或者钢浇铸而成,外形为三根竹节状单铳联装,每个铳管外侧都有个小孔,用于连接引线。 再加上三眼火铳一次可以装填三发弹药,能够极大的增加明军的作战能力。 如遇骑兵,三眼火铳的尾部亦留有握柄,骑兵近前之时也可以用尾部替代武器敲击敌人。 而鸟铳虽然射度精准,射击距离远,但辽东地区经常会有雨雪天气,鸟铳的黑火药潮湿,无法点燃。 再加上造价过高,明末崇祯时期已经捉襟见肘的大明,实在是没有那个财力武装一支鸟铳队。 此时对面的山匪手中便是三眼火铳,只是生涩的填弹让祖泽润看起来,就像一个笑话似的。 如遇骑兵,这群乌合之众,早就死的透透了。 更不要说骑射功底娴熟的女真骑兵了,这也是为什么大明萨尔浒之战败退的原因。 祖大弼目视前方,远远眺望,微笑着说道:“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其强大的自信心,为以后的祖疯子名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韩阳则是皱着眉头说道:“山匪手中火铳五十步可透甲,三十步可致人死亡! 二爷不可轻敌,还是你我一同前往为好。” 祖大弼目光如炬的看着韩阳说道:“怎的啰里啰嗦,且看某一次性将这群乌合之众斩于马下!” 说着话,祖大弼双腿用力一夹,击打在马背上。 寻常之人如有此动作,马儿只是吃痛。 祖大弼号称每战必冲锋在前,与将士共同厮杀。 祖疯子的名声不是白得的,力气之大古之鲜有! 手中银枪更是重到寻常马匹无法支撑,故有祖承训赠红月。 “唏律律!” 红月人立而起,祖大弼犹如战神般单手持枪,单手持鞭。 祖泽润心神向往的看着像是从画卷里走出来般的祖大弼! “大丈夫当如此!” 祖泽润高声呼喊着,为祖大弼助威! 他内心一片火热,前世只有电视剧里面才能出现的场景,如今历历在目。 古有常山赵子龙,七进七出! 他看着跃然于红月之上的祖大弼,像极了那位战神。 此情此景,他想到了那句古诗!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只是祖大弼的一身装束和红月打破了他的幻想。 “架!” 祖大弼持枪猛拍马臀,红月后蹄用力蹬起,巨大的力量将地上的碎石全都碾碎。 红月向前一跃,立时跃出一丈有余,落地瞬间马腿再次爆发,纵向前方。 所过之处,碎石皆成为糜粉,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坑印。 韩阳摇了摇头,如是战场厮杀,他不是祖大弼的对手。 头目目瞪口呆的望着前方骤然冲锋的祖大弼,内心恐惧到了极点。 不同于刚才的骑兵队,祖大弼势大力沉的冲锋,让他深深的陷入了绝望。 那种一往无前,睥睨天下的豪迈气势,他已经多久没有看到了。 身前的火铳队双手颤抖的想要快速的装填火药,奈何祖大弼的红月出自蒙古最顶尖的黄金家族。 无论是其速度,还是奔跑起来的步伐,都将这支乌合之众吓破了胆。 有的甚至已经扔掉火铳朝着身后跑去,只是刚跑到头目面前,便被他一刀砍在后背之上。 热血飞溅,头目的胸前顿时被猩红的鲜血映红。 小四诧异的看着头目,怒目圆睁。 “你疯了吗?那是咱们的兄弟!” 头目双眼血红的看着小四说道:“兄弟?只是一个工具而已!”说着朝前面的火铳队喊道:“后退一步者,死!” 小四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恰巧撞在九儿身上。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痛惜。 这些人大多都是苦难之人,辽东苦寒,今年秋季更是提前来临,庄家颗粒不收。 还未到11月,河水却已开始结冰,加之辽东战事吃紧,赋税再次摊派,致使许多村庄的人们还未度过秋收,家中就已无余粮。 九儿眼神悲伤的看着小四,平日里看见血水双腿打摆子的他,此时眼神中亦带有凶狠之色。 第37章 无可匹敌 祖大弼速度极快的冲到了火铳队的射程范围之内。 从小生长在辽东将校之家的他,此时犹如鱼儿入水般。 火铳队有的已经装填完毕,举枪便射! 轰隆声骤然响起,吓得贵妇心惊肉跳,捂着隆起的胸口不断的大口喘息。 只是那一抹墨绿色的残影,此刻却深深的印在脑海里面。 她惊疑的举头踮脚凝望,心中掀起滔天波浪。 这是怎样的人儿,竟能够有如此起势。 祖大弼娴熟的从马背上面一跃而下,单臂青筋暴起用力的抓住缰绳。 双脚刚踏下地面,便如弓箭般再次跃起,翻身回到马上。 红月灵性十足,与腾挪躲闪的祖大弼配合的亲密无双。 四蹄每每踏出,都与祖大弼相辅相成。 五十步之遥,瞬息便至,长枪势大力沉的径直将身前一人直接洞穿。 未来得及嚎叫,鲜血就已经洇湿了胸口的衣衫。 那人惊愕的低头看向胸口的银枪,三眼火铳缓慢的掉落在地。 “啪嗒!” 战场立时安静下来,掉落的声音此时是那么的刺耳。 众人无不张着血盆大口,惊吓导致胸口发闷不断深深吸着气。 贵妇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仿佛这一枪扎在了她身上一般,本就脸色苍白的她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祖大弼来势凶猛,长枪带着惯性沾染鲜血的枪尖从此人后背鱼贯而出,祖大弼立刻松开右手。 紧皱眉头的他无暇他顾,心神紧紧凝视缓缓从那人后背贯穿而出的长枪。 红月去时不减,带着祖大弼一跃而起,落地瞬间祖大弼抓住已然穿透一半的银枪,生生的从那人身体里拽了出来。 温热的鲜血将银枪染红,滑腻之感让祖大弼下意识握紧长枪。 巨力直接将那人甩在旁边吓傻的山匪身上,顿时压倒了一大片,惨叫声不绝于耳。 “啊!” 余下手持火铳众人,呆滞的丢掉火铳四散奔逃。 头目见大势已去,赶忙回身寻找战马,小四顿时拦住去路。 “你要作甚?”头目不解的看着小四。 小四抽出腰间长刀,眼神凶狠的看着头目说道:“似你等残杀手足之人,人人皆可杀之!” 九儿亦抽出长刀,立在小四身旁。 只是打着摆子的双腿此刻出卖了他。 头目哈哈大笑,看着眼前的两人说道:“尔等可知我是何人?” 小四摇了摇头,指着处在惊吓之中的贵妇说道:“管你是何人,山上兄弟保你做了当家是为了口饭吃。 但咱闻她之言后,仔细思趁后,便觉怪异。 这只有官府能持有的火铳,为何你能弄出这么多来? 平日里你总是言说,是拿财物予人交换。 今日如梦方醒,原来你就是官府之人。” 小四心中犹如熊熊烈火在燃烧,双眼炯炯闪着异样的光芒,死死的盯住头目。 头目颇为无奈的笑着说道:“呵呵,吾乃山海关内守城百户王志,尔等草寇真以为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能在这角山立足?这燕山山脉少说也有十几家寨子,如若没有我百般商讨,你们早都被吞并活埋了。” 王志说完,小四有些颤栗的回首看向小九。 自古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还是一位平时连面都见不到的百户。 对于他们这种平民百姓来说,百户就犹如天上的繁星,虽多但只能在天晴之时才能到。 九儿心有余悸的看着王志,两人都只是升斗小民,经年积累的胆小懦弱此时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两人似乎又不太甘心,只是手中长刀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 “似尔等刁民,还幻想有朝一日能够被官府所安抚,岂不知如不是我,尔等早就被官府通缉追杀,还能在此时背刺与我?”王志一声声怒喝,让两个人都呆立在原地。 小四摇着头,咬着牙不甘心的看着王志说道:“尽管你是高高在上的军官,那又怎么样?只要你今日死在这里,我不信那山海关内的士卒能够知晓。” 小四挥动手中长刀,眼神憎恶的看着王志,径直拦住了他的去路。 九儿见小四准备动手,便闪身站在王志身后。 军中百户,多是身带军功,王志手握长刀眼神滴溜溜的乱转,企图从两个包夹中寻找到一线生机。 “尔等真是不知好歹,今日就解决了你们。” 王志面色凶狠怒吼一声,长刀径直劈砍到小四身上。 只见小四表情惊恐,内心似是挣扎艰难的躲避这致命一击,随后长刀有模有样的也砍向王志,但力道过于软弱,在长刀即将砍到王志之时,王志轻轻拨动刀背便将长刀荡开。 九儿紧皱着眉头,不断在身后寻找机会,想要一击毙命。 但王志从军多年,无论是手上功夫还是脚下,都未露些许破绽。 王志荡开长刀,眼疾手快的将长刀向前一抵,直奔小四面门。 用刀者,大开大合,鲜有招式,重在力度。 但王志的刀却刁钻诡异,总是在不经意间递出一刀,令对方防不胜防。 小四眼见长刀奔向面门,仰面倒去,后背着地,胸口沉闷。 还未来得及细想,王志的长刀再次势大力沉的劈向他,小四驴打滚般就地一滚,堪堪躲过这一刀。 他内心忐忑的滚了数圈,才稳住身型,随后慌忙起身。 王志哪能给他机会,快步跟上,多年厮杀皆是不死不休。 九儿瞅准时机,双腿酸软的跑上前去,手中举刀便砍。 “去死吧!” 由于九儿身体强壮,每劈砍一次便呼喊一声。 王志轻轻躲闪过一刀后,便用长刀抵挡,刀与刀相撞不断的蹦出火星,场面触目惊心。 小四喘着粗气,感激九儿之余也不忘从后背偷袭王志,一时间三人打的难舍难分。 而冲锋过后的祖大弼调转马头之后见一众山匪已经四散逃跑,便驱马赶到还在打斗的三人面前。 贵妇满眼痴迷的望着马上的祖大弼,心急的对着他喊道:“壮士快来相助。” 祖大弼回首间如沐春风,但见他长枪放在掌中,炫耀似的挽了个枪花,一枪抵到王志面门。 第38章 求活 王志怎么都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祖大弼的银枪以奔雷之势直逼他面门,他下意识的想要躲闪,只是小四和九儿前后夹击,让他无处可藏。 “噗嗤!” 王志睁着双眼,低头看向了咽喉的位置。 涓涓细流缓缓流淌向胸口,热乎乎的血液只是片刻便将他身前洇湿。 “额!” 喉咙里面哽咽着想要发出声音,奈何胸腔里面已经填满了鲜血。 “噗!” 祖大弼生硬的将已经泛红,并且干涸的银枪拔了出来。 巨量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犹如喷泉一般,将王志身前的空地浸湿。 王志带着不甘的眼神想要最后看一眼,身前这个将他杀死的男人。 只是意识的模糊,犹如潮水般散去,他双眼瞪的老大,随着身体向后仰去,再也没能将眼睛闭上。 祖大弼像是地狱里面走出的恶魔一般,转头看向刚才出声的贵妇。 “啊!” 贵妇什么时候见过如此场景,顿时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韩阳见战场已经厮杀完毕,便骑着马匹缓缓的朝着人群聚集的地方而去。 张万任面色不变的轻抖缰绳,马儿晃动脑袋缓步跟上。 此时的山匪已经跑光了,只剩下小四和九儿背靠背紧张的看着祖大弼。 祖泽润将帘子掀开,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已经斜着高挂,便轻声说道:“就在此扎营吧。” 多日赶路,已经让祖泽润小小的躯体疲惫不堪,尽管张万仁的驾车技术非常高超。 但从穿越到大明以后,就没有好好的歇息一回,无不是在野外露营。 他说完便从马车上面跳了下来,走向人群聚集的位置。 商队人员下意识的闪开了一条小路,有祖大弼在,他们丝毫没有阻拦的心思。 这位岁数略小的稚童并没有因为血腥的场面而产生害怕,眼神里面除了兴奋还有一丝丝的期待。 这些商贩侍从,走南闯北,知晓只有世族大家的子弟才会配有如此精湛的跟随。 “这两位是?”祖泽润面带疑惑的看向祖大弼问道。 祖大弼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太清楚。 “既然如此,就跟死的这些埋一起吧!”说着祖泽润便转身朝着贵妇走去。 祖泽润虽看重人命,但自从那日手刃番子后,内心总是会燃起熊熊烈火。 那种欲望无时无刻不在侵扰着他,让他备受煎熬。 小四面露惊恐,咬着牙说道:“为何要杀死我等?” 祖泽润转身好奇的看着小四问道:“为何?尔等山匪盘旋在角山一带,鱼肉百姓,劫掠商队,我说让你跟这群人埋在一起都抬举你们俩了。 你看看这一地的尸体,多少家庭会因为你们这一举动而哭泣?你们只想着自己饿不死,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被你们杀死的人的家人,他们能不能活下去。” 他面带气愤的职责小四,大明末期,官府的不作为固然可恨,但大盗山匪的劫掠却是雪上加霜。 每逢乱世,终会有人揭竿而起,这些人从没有想过怎么守护一方。 他们只会带着仇恨去欺负弱小,去屠戮无辜的百姓,这些人在他看来更加的可恶。 他可以成为那比谁都圣明的圣人,亦然可以成为谁都惧怕的杀人恶魔。 小四倔强的看着祖泽润极力的辩解道:“地上的王志才是罪魁祸首,他本身就是山海关内的百户,我们也是被欺骗才上山落草为寇。” 九儿赶忙点着头迎合着,自从上山以后除了蘑菇就是野菜,已经快把他吃成牲口了。 “我们俩人手中并未沾染鲜血,否则不会奋起击杀此獠!”九儿焦急的在旁边补充道。 如果说之前面对王志时两个人还能奋力一搏,但现在祖大弼和虎视眈眈的韩阳,两个人根本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战意。 祖大弼那天神下凡般的突袭,已经让两个人心里蒙上了阴影。 况且韩阳那双鹰眼犹如利剑般死死的在盯着两人,手中的长剑仿佛随时都会出鞘,取走两人性命。 祖泽润略微思索点了下头,挥了挥手。 九儿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拉着小四想要快速的逃离这个地方。 这条略微坑洼的大路,给他的人生上面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白霜,这层白霜缓缓的黏在他的心里,随时都有结冰的迹象。 但是小四却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看着祖泽润说道:“就算我俩走了,恐怕也难存活太久。王志乃山海关百户,此地又临近山海关。 刚逃跑的众山匪中必有王志的死忠,我俩击杀王志的消息,定然会速度飞快的传到官兵耳朵里面,届时就算您大仁大德放了我俩一马,但我俩想要求活,想必也是难上加难。” 小四紧张的跪在地上,虽然天气寒冷,但他的额头上面此时已经冒汗。 不同于战场搏杀,此时的一番话更多的是为两个人以后寻一个出路。 更逢难世,求活已然不易,现又遭遇这么多的变故。 让小四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不同于提刀捉杀,人心才是最险恶的。 小四话语说完,赶忙将身旁的九儿拽到身旁,强按着一同跪在地上。 祖泽润面露思考,想了一会后心中便有了计较。 “你俩之意,我已知晓,待晚上咱们好好谋划一番。”祖泽润看着两人笑着说道。 小四和九儿立刻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无家可归的日子,总归会过去的。 祖泽润说完走向还在昏厥的贵妇,此时商队之人已经不知所措。 这些人大多只是拿钱护卫,骑兵队才是贵妇本家之人。 祖泽润蹲在地上,看着眼前貌美如花的美妇人,内心不免悸动。 此人之容颜放在繁华之地,定然能撑起一座青楼。 凤眼捉眉,鼻梁高挺。 弹指可破的脸蛋让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出众。 来到这乱世已有数日,整日里见到的不是男人就是死尸。 祖泽润叹息着将手指放在美妇的脖颈之间,微弱的脉搏随着她的心跳缓缓跳动。 “只是吓昏了而已,睡会就好了!” 第39章 计划 秋冬的白天很短,夜晚很长。 辽东的一年之内,最短的白日在晚上不到五点钟时,黑夜就会降临。 夜晚凉风袭袭,已经有些结冰迹象的路面,此时更是变的光滑。 远远看去,折射出的月光将大地映的皎洁明亮。 祖泽润围坐在篝火旁,双手放在火堆旁边,心不在焉的烤着火。 昏暗的夜晚来的如此之快,众人只是刚刚安扎好营地,便陷入了黑暗。 好在小四和九儿两人对此地异常的熟络,在两人的带领下,寻找到了不少的干柴。 熊熊烈火,照亮了周围。 越来越多的火堆不断的引着,侍从们从车上不断掏出些食物悄悄的送到祖大弼跟前。 如没有面前的壮士,这些人现在已经快走到奈何桥了。 火堆上面架着一口商队送的小锅,里面煮着稻米。 除此之外,为了让祖大弼感受到商队的热情好客,这些人还留下了许许多多的肉干和佐料。 祖大弼起先还比较羞涩,后来便有些烦躁了。 骨子里带有暴躁血液的祖大弼,根本不适合坐下与人交谈。 无奈之下,他只能提着银枪走进山里,避开众人,当然他也有打些野味的心思在里面。 美妇与还有些微弱呼吸的领头骑兵此时已经被人抬进了搭建好的帐篷里面。 看的出来,这位美妇定是出自世家豪族,那十几匹已经凉透的上等战马,并不是有钱就可以弄到的。 更何况那些骑兵的制式装备,一看就是仿制军中锁子甲。 祖泽润的身旁放着十几把三眼火铳,初看之下觉得颇有意思。 仔细把玩后,他便觉得这个武器过于简陋了。 三眼火铳对于后世的半自动射击,就像一个咿呀学语的孩子对应成年男人一样。 他仔细思考着后世的半自动手枪,脑海中并无一点印象。 前世作为屌丝的他,只在一些发烧友的网站上面看过手枪,步枪等。 对于禁售武器的国家来说,普通人想要看到一把真枪无疑等于井中捞月。 现阶段火铳制作最为发达的地方,便是大明。 据传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城的时候,所使用的武器还没有大明时期的武器先进。 可见赵士祯到底有多么的牛逼,此人所着之书,在当时绝对算的上旷世之作了。 只是历史悠久,那些被铸造出来的火铳,都随着历史的长河缓缓的湮没。 祖泽润望着火堆,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想要把他内心点燃一般。 小四和九儿在帮助商队架立好火堆以后,快速的朝着祖泽润跑了过来。 祖泽润抬头看向气喘嘘嘘的两人,也是笑了起来。 “你俩人是上山后相识还是自小就熟络?”祖泽润看着已经冒汗的两人笑着说道。 小四胆子大一些,坐在祖泽润的对面的火堆旁说道:“自小便熟络,他之母亲乃我奶妈!” 九儿跑的慢,此时才跑到近前。 他看着慈眉善目,人畜无害的管家,但内心不知怎的,总是略微的有些慌张。 九儿朝着小四的屁股踹了一脚,另外半面他是真的不敢过去。 胆子一向有些小的他,不得不跟小四挤在一起。 小四无奈的挪了挪屁股,看着九儿皱眉说道:“枉你长那么大的身躯,真是丢人。” 九儿眼神炙热的看着烤的咕噜噜的小锅,没来由的对着身旁的小四说道:“有能耐你过去坐着,反正我是不敢。” 祖泽润笑呵呵的看着两个人,没来由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多日来的谨慎前行,让他备受煎熬。 “角山之上还有多少寨子?”祖泽润用勺子轻轻搅拌着锅里的粥水。 咕嘟嘟的声音不断从锅中传出,祖泽润拎起已经风干的肉干,轻轻的放进了锅中。 随着肉干的下锅,扑鼻的肉香味立刻四溢开来。 此时的他也有点饿了,但是这一小锅的粥还不够两个人吃的。 他皱着眉头似是在思考,片刻后他直接将脚下的野菜之类的都扔进了锅中。 旁边的张万仁赶忙从他手中将勺子夺了过来,语气烦躁的说道:“如若这般全都扔进去,这锅粥就不能吃了。” 张万仁赶紧将锅里的野菜用小碗盛了出来,只是由于锅中温度已经很高了。 野菜入锅便迅速膨胀,差点就没过锅口,之前锅中略微还有些水,此时已经被吸收的一滴不剩。 张万仁无奈的从身上取下小壶,忍受着火堆的高温,将小壶里面的清水全都倒在锅里。 热气升腾,香味再次弥漫开来。 祖泽润张大着嘴巴,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张万仁,便缓缓挪动屁股往小四身边而去。 小四看着祖泽润的操作,顿时笑了起来,但是他又不敢明着笑,只能憋着。 “想笑就笑,不要憋坏了!” 祖泽润翻着白眼,将脚下的鞋子脱了下来,放在火堆旁边烤了起来。 一双稚嫩的脚丫,缓缓从脚布之中钻出,已经多日不曾洗脚的他,此刻自己都嫌弃自己。 “角山上面并没有寨子,毕竟这里临近山海关,前后都有卫所。 官兵时不时就会上山扫荡,燕山山脉里面多一些。”小四捂着嘴,忍着笑意说道。 祖泽润叹息着烤着火,燕山山脉地貌广阔,山脉此起彼伏。 光大明官兵把守的关隘就有将近十座,更不要说那道犹如天壑般的万里长城了。 燕山作为隔绝辽东与关内的天然屏障,如果有朝一日,他想要从辽东打进内地。 那燕山作为主要争夺地点,必须要有一直奇兵。 就像皇太极避开山海关,从喜峰口进入关内一样,迅雷之势荡平一切。 但这都需要强大的财力物力才能铸造出一个强大的寨子。 小四似乎感应到了祖泽润的想法,想了想说道:“燕山之中不乏有些弱小的寨子,如若少爷有想法,我俩人可作为先锋前去探路。” 九儿立刻心神一震,胆小如鼠的他面露恐惧,低头不敢言语。 祖泽润低着头,看着脚边已经烧成碳火的火红木棍笑着说道:“你俩愿不愿意在这燕山里面做山匪?” 第40章 美女与野兽 “你俩愿不愿意在这燕山里面做山匪?”祖泽润低着头,摆弄着脚边已经略微发黑,却又带着红彤彤的木棍。 小四愣了一下,山匪与山匪之间亦有差距。 亦如他聪慧,也想不明白祖泽润到底要做什么。 “少爷之话,我不是很理解!” 但见九儿趴在小四耳边轻轻诉说了几句后,小四立时跪在地上,溅起轻微的灰尘。 “愿为少爷驱使!” 九儿也顺势跪在地面上,颤抖着身体。 祖泽润点了点头,接过张万仁递过来的两个小碗,碗中分别盛有黏糊糊的粥水。 几块肉丁隐没在粥内,丝丝缕缕的芳香顺着乳白色的热气缓缓升腾。 “既然如此,我会休书一封,如有困难,可前往宁远祖氏宅院,寻找一位与我一般大小的孩童,他名吴三桂,是我表弟。 尔等尽管将困难言说,剩下的就交给他处理就可以。” 祖泽润话音刚落,两人抬起头来,双手接过他手中的小碗。 “此次我去京都处理些事物,在我回来路过此地时,希望两位已经大有所为,不枉我一番苦心!” 说罢,祖泽润朝着两人挥了挥手。 “必不负少爷所望!” 两人仓惶起身,捧着热乎乎的小碗,沿着边缘吸溜了起来。 肉干已经吸足了粥里的水分,此时吃起来带着些嚼劲。 虽味道差了点,但吃起来还是异常的美味。 祖泽润看着两人吸溜的样子,不免肚中饥饿,转头看向张万仁。 张万仁无奈的从脚边拿起一个小碗,小心翼翼的盛了半勺,起身递给了祖泽润。 “吸溜!” 祖泽润沿着碗的边缘,吸溜了一口,不禁想起了那日与赵老六的对话。 当时两人也是如此,分食一锅白粥,只是当日并未有肉干。 远处的帐篷帘子缓缓的被掀开,美妇踮着脚望向祖泽润的篝火位置。 窈窕的身材,虽隔着老远,但也让祖泽润心驰神往。 美妇看清是马车上的孩童后,便缓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不知是帐篷内火盆太旺的缘故,还是惊吓眩晕导致的,此时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红晕。 “感谢小哥救命之恩,小女子侯婉,不知小哥是谁家公子?”美妇走到近前朝着祖泽润深情款款的说道。 祖泽润听到后,赶忙将手中的小碗放下,起身朝着侯婉做礼。 “辽东祖氏泽润!”祖泽润面色纠结的说道。 侯婉沉思片刻后说道:“可是辽东副总兵祖承训一脉?” 此话说完,祖泽润心头顿时有些异样。 不知是侯婉看出祖泽润心思,还是她察觉出异样,赶忙轻声言道:“非是小女子识得,只是辽东近来局势紧张,兵马调动间总能听闻其名。” 祖泽润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坐在了地面上。 思考良久转头看向张万仁,眼神中的凶狠不言而喻。 侯婉惊异的看着仿若他人的祖泽润,神情惊惧的栖身跪拜在地,全身颤抖的说道:“家兄乃新晋锦衣卫指挥使侯昌国,曾在其案上观其姓名。 并非有意冒犯,还请小哥见谅!” 祖泽润绕有兴趣的看着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侯婉。 彼时的锦衣卫还没有沦落到成为东厂的走狗。 只是东厂日渐强盛,侯昌国虽官拜锦衣卫指挥使,却只能默默敛财。 祖泽润叹息的看着侯婉说道:“起来吧,我又不会吃人。” 言语间虽有玩笑之意,但生硬的表情却做不得假。 侯婉轻松一口气,缓缓起身矗立在祖泽润的身后。 “我观商队马车所过之处,道路皆被车轮轧出印记,想必车上之物非是凡品!” 祖泽润端起脚边小碗,此时肉粥已经有些温乎,喝起来不是那么的烫嘴。 他左看右看,并未找到可以替代筷子的物品,只能仰头将肉粥倒进嘴里。 粘稠的肉粥挂在碗边,倾倒之间也只是滚落一小口。 侯婉惊疑未定的颔首轻声说道:“车上多是从蒙古处换来的羊皮之物,在蒙古女真处,这些物品并不值钱。 他们只对粮食和陶瓷等物品比较感兴趣,故而家兄命我前来置换。 所得物品回去贩卖,如此循环往复!” 祖泽润点了点头,眼倕低眉不再言语。 此时祖大弼扛着信枪,笑哈哈的从山林里面走了出来。 枪尖位置挂着两只野鸡,随着他的步伐左右摇晃。 沥沥拉拉的鸡血滴落在冰冷的路面上,缓缓结冰。 “燕山之上还是富饶,仅仅是走了几步,就听见野鸡在叫。” 说着祖大弼走到近前,看到侯婉不免上下打量起来。 性格耿直的他好奇的问道:“这不是日间昏倒的那个娘们吗?” 言语虽粗俗不堪,但侯婉并未恼怒,反而看到祖大弼的时候,美目流转。 祖泽润皱着眉头回首看向盯着祖大弼的侯婉,心下了然。 自古美人爱英雄,如祖大弼此等悍将,更是颇得美人芳心。 祖泽润笑着看向祖大弼说道:“人家是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的。” 侯婉听闻,脸色红润的栖身做福,语气略微带着颤音的说道:“敢问壮士高姓大名?日间相救,无以为报,只能栖身感谢!” 祖大弼挥了挥手,不甚在意的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大丈夫行天地间,当铲平不平之事。” 祖大弼举手之间,皆是豪迈之色。 长枪轻轻甩动,两只野鸡顺着抢尖顺势滑落到小四脚边。 “亢!” 枪尖矗立,稳稳的插在地面之上,不住的颤抖。 这一枪也稳稳的插在了侯婉的心里,她胸口剧烈起伏,双腿发软的差点瘫倒在地。 祖大弼的英姿犹如烙印般,印在她的脑海里面。 “虽是举手之劳,但小女子这条命是壮士相救是不争的事实,壮士总是要让小女子日后相报才是。” 祖大弼紧皱眉头,大大咧咧的坐在祖泽润身边,转头看向侯婉说道:“怎的如此恬噪,你们这群读书人,总是说些让人尽兴之话。 如若我带着心思,恐怕此时你已跟那些尸体一样冰凉了。” 第41章 千里姻缘 祖泽泽赶忙起身,走到侯婉身边,将已经快要被祖大弼咒骂落泪的侯婉拉到一边。 “我叔父那人就是如此,心直口快,不要在意。” 侯婉委屈的擦拭着已经略微湿润的眼角,不住的点头。 祖泽润仰着头,看着凄婉温良的侯婉,双目犹如一洋清水般,真是让人断肠。 只是脸上红晕和偷偷憋向祖大弼的眼神却逃不过他的双眼。 “小哥有个疑问,徘徊在嘴边不敢言说,怕姑娘听后以为冒犯!” 祖泽润略微笑着说道。 “小哥但问无妨,小女子并非无理取闹之人。”侯婉别过身子,羞涩的用手中角帕抵住眼角。 祖泽润点了点头,轻声问道:“不知姑娘可有心上之人?” 侯婉听后顿时低下头,轻轻晃动着脑袋。 三千青丝随着晚风飘在肩上,只是祖泽润个头矮小。 她虽已经尽力避开祖泽润,但微扬的嘴角还是让祖泽润看到。 “那姑娘可曾婚配?” 祖泽润乘胜追击,再次问道。 侯婉快要将脑袋插进地面里去,摇头后赶忙朝着帐篷跑去。 摇曳曼妙的身姿,在篝火映射下清晰可见。 祖泽润叹了口气,回到祖大弼身边缓缓坐下。 缘分当真如此巧妙,历史的车轮随着他的来到,正被缓缓改变。 耳目极好的张万仁,贱兮兮的看着祖泽润,靠在他耳边问道:“此事若成,少爷所谋之事,更为稳妥。” 祖泽润烦躁的看着有些八卦的张万仁,此时的张万仁还是老叟模样,猥琐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的欠揍。 “若我将此事告于叔父,信不信他能打的你求饶?” 偷听本就不雅,这货还说出来,让祖泽润格外的不舒服。 “无趣!”张万仁听闻后,嘟囔了一句便起身走到小四身边,弯腰捡起地上的野鸡拎着走向远处处理起来。 祖大弼拾起地上祖泽润用过的小碗,从锅里盛了半勺子肉粥就要吸溜起来。 祖泽润绞尽脑汁的低头沉思起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祖大弼像根木头似的,对侯婉根本就没有爱慕之心。 思趁良久祖泽润看向祖大弼问道:“婶婶近日身体可好?总听闻母亲在耳边念叨,婶婶诞下妹妹后,身体一直不曾痊愈。” 祖大弼叹了口气,将小碗放在脚边,语气惆怅的说道:“辽东之地苦寒,女子生产后多会留下病根。 你婶婶自幼身体便柔弱,此时更是苦不堪言。” 祖泽润惋惜的点了点头。 辽东之地,每到这个季节便开始寒冷起来。 女子怀胎十月,一朝分娩。若不能在此时照顾妥当,少不得要留下病根。 富饶之家还要好一些,火盆可日夜点燃。黎民百姓就要苦一些了。 “妹妹可想好起个什么名字?”祖泽润轻轻吐露言语,但眼神却不时的看向并未走远的侯婉。 “并未想好,只想着闲暇时间去寻你祖父,谁知辽东战事突起,你祖父连夜奔赴战场。”祖大弼拾起脚边木棍,不住的往火堆里面扔去。 祖泽润想了想询问道:“叔父正值壮年,婶婶又体弱多病,日后不知能否再次生产,可有想过再娶一房的打算?” 听到此话,远处的侯婉立刻转过身去,但身体并未挪动。 祖大弼好奇的转头看向祖泽润问道:“今晚怎么尽问些儿女情长之事? 小小年纪不学好,回去后我就去寻你父亲,好给你寻个童养媳。” “噗呲!”侯婉突然笑出声,片刻后已知尴尬,便快速的走进帐篷。 祖泽润眯着双眼,微风吹动火堆,青烟奔着面门而来。 炽热之感扑面而来,他无奈的向后挪了挪瘦小的身体。 “叔父好不正经,侄儿在为叔父着想,怎的说到我身上了?”祖泽润颇为无语的回了一句。 祖大弼却笑了起来:“你今年已有十岁,我十七岁就娶你婶婶过门,七年弹指一挥间。” 祖泽润低下头,他被打败了。 在这个时代,男子年满16周岁,女子年满15周岁就可以成婚。 祖大弼见祖泽润不说话后,便笑着说道:“怎的如此颓废?是在想你父亲到底能给你寻找个何样的童养媳?” “粗鲁!”祖泽润咒骂了一句,起身转头走向正在处理野鸡的张万仁。 “少爷可是饿的慌了?马上就好!”张万仁头也未回的说道。 祖泽润看到他在给野鸡拔毛,便皱着眉头说道:“这寒冷的夜晚,为何要如此?” 张万仁转头眼神异样的看着祖泽润说道:“少爷在外要保重身体,寻常事物必定要如此。” 祖泽润无奈的说道:“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只需将野鸡用黄泥包裹住扔进火堆里即可。” 张万仁不解的问道:“这又是什么吃法?” “叫花鸡没听说过?”祖泽泽楞神的看着张万仁。 想是张万仁从小便生长在京都,并未听过此种吃法。 张万仁听闻摇着头,将两只野鸡拎回火堆旁,从水壶里倒了些水在脚下,取出怀中匕首在地上搅合起来。 不消片刻,一大团黄泥便出来了。 祖泽润拿过一只野鸡,用手抓起一块黄泥,开始往野鸡身上涂抹起来。 冰凉的黄泥虽然已经被火烤了这么长时间,但仍然旁让祖泽润打了个寒颤。 涂抹均匀后,祖泽润便随手朝着火堆的边缘抛了进去。 “滋滋滋!” 火碳烤湿润的黄泥,发出细细的响声。 祖泽润见并无异样,便再次将另外一只野鸡也涂抹上黄泥扔了进去。 张万仁有些不信邪的盯着两个黄泥蛋子,在火里面滋滋滋的响着。 “这就是您说的叫花鸡?如此简单?” 祖泽润点了点头,有些困乏的微闭着双眼。 张万仁见后,轻手轻脚的起身走向马车旁,从里面取出一件裘绒披在祖泽润身上。 “夜里寒冷,困的乏了就去车里,后半夜我把马车架到火堆边缘,想必不会太高冷。” 说着张万仁眼神不善的看向侧面的帐篷,祖泽润抓住他的胳膊轻声说道:“不可如此!” 第42章 山海关来人 凌晨刮起了大风,本来快要熄灭的火堆像是焕发了第二春似的,迎红的火苗左右摇摆。 人们紧紧的靠近在一起,相互取暖,抵御严寒。 祖泽泽掖紧了裘绒,从马车上面跳了下来。 天空的鱼肚白开始微微泛黄,黎明的曙光从地平线缓缓的照亮了大地。 微弱的星光还没有褪去,月亮只剩个轮廓高高挂在天上。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拂晓时的月亮此时有如画中大饼一般,坑洼却又规圆。 “少爷醒了!”张万仁瑟瑟发抖的坐在火堆旁边煮着白粥。 祖泽润颔首,望向商队后面已经转醒的侍从们。 “天气实在太冷了,喝点粥暖暖身子。”张万仁取过湿漉漉的小碗盛了碗粥,起身朝着祖泽润递了过去。 祖泽润摇了摇头,感受着大地的颤抖,转头望向了山海关方向。 “该来的还是来了!”祖泽泽喃喃自语的说道。 祖大弼与韩阳瞬间惊醒,各自手持武器起身望向远方。 “是山海关的守军?”祖大弼看着远处朦胧的骑兵队,声音低沉的问道。 “应该是了,能够选择这个时间点到达,说明对方不想留下活口了!”祖泽润叹息着说道。 祖大弼听闻立刻跑向一旁的大树边,解开缰绳,翻身上马。 僵直的身体因为跑动,此刻也开始缓缓的温热起来。 张万仁与韩阳则是立刻靠拢到祖泽润身边。 他转头看向帐篷里面走出的侯婉,朝着她招了招手。 侯婉睡眼惺忪的快步小跑了过来,惊惧的望着已经越出地平面的骑兵队。 “等会,一定要照顾好侯姑娘!” 祖泽润仔细思考后对着身边的两位说道。 侯婉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亲妹妹,日后作用就太大了。 魏忠贤虽马上将权倾朝野,未有掣肘。 但锦衣卫这块肥肉,涉及到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侯婉惊疑未定的跑过来后,紧紧的贴在祖泽润身边,生怕把她扔下。 感受着侯婉身体上传来的温热,祖泽润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位以后有极大的可能成为他的婶婶…… 祖泽润转头看向已经从梦中惊醒的小四和九儿说道:“前方出现大量骑兵,应是山海关守军。 你们俩虽与我互有约定,但此时我已自身难保。 角山之上道路崎岖,你俩可自行逃命。 日后若再有相见之时,我之前的话还会做数。” 说罢祖泽润挥了挥手,小四和九儿双眼对视跪拜在地。 “少爷保重!”小四高喊一声,两人立刻起身朝着山林之间跑了进去。 祖泽润眼神微缩,瞬间又归于平静。 商队侍从已经感受到大地的颤抖,立刻抄起武器朝着这边跑来。 未过片刻,骑兵大队迅速的冲锋到了众人近前。 在这个车马迟缓的年代,骑兵的机动性让祖泽润头一次感受到了心悸。 不光是战场转移的速度,还有那聘驰而来的威压感。 身着五彩斑斓盔甲的明军,溅起了大量的灰尘。 萧杀之气扑面而来,待到所有骑兵缓缓停下,以一字排开后。 领头望向慌乱的侍从们,从腰间抽出长刀,突然喊道。 “杀!” 身后骑兵声势不减的随着领头骑兵,朝着侍从们冲了过去。 祖大弼转头紧张的看向祖泽润,似是在等待着他的号令。 祖泽润轻轻的摇了摇头,面色不变的看着一边倒的屠杀。 只是一个回合的冲锋,原地站立的商队侍从变得寥寥无几。 马头调转,再次冲锋后,就只能骑兵队的喊杀声了。 在强大的实力前面,一切的阴谋都是纸老虎。 “打扫战场!” 领头骑兵高喊一声,举着长刀缓步朝着祖泽润方向而来。 身后骑兵不断用手中武器捅向已经死亡,或者装死的侍从身上。 不时会有翻身逃跑的,但也会被边缘的骑兵追上补杀掉。 似乎是感受到祖大弼的气势,领头骑兵相对而立。 “来将可是山海关守军骑兵?”祖泽润高声喊道。 能死的已经死了,除了帐篷里面躺着的那位,也就剩周围的几个人了。 “山海驻守千户吴正国!”吴正国将长刀归鞘朝着祖泽润做辑。 祖泽润指着已经跑进山林不见踪影的两人笑着说道:“我已派人回去报信了,将军就不怕惹来杀身之祸?” 吴正国哈哈笑道:“角山之内我已布防重兵,你指的是哪个报信之人?” “那将军为何迟迟不动手?难道是在等待我等自缪不成?”祖泽润未有丝毫慌张的说道。 眼前的骑兵虽杀气腾腾,并且已经将众多侍从杀死。 但已经偃旗息鼓的吴正国并未有立刻将几个人屠杀。 吴正国缓缓收敛微笑,双臂枕在战马脖颈位置,俯身说道:“祖家少爷还有什么疑问要问的?都可以一并问出来。” 祖泽润叹了口气,果然祖氏内还是有东厂探子。 “将军是来跟我要人的?”祖泽润思虑片刻缓缓问道。 吴正国理所当然的说道:“既然少爷已经知晓,便将张万仁交出来吧! 免得大家伤了和气,你祖父那个人我可惹不起。” 说着吴正国朝着人堆位置挥了挥手,骑兵迅速围了过来。 张万仁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祖泽润,不明所以的问道:“是来抓我的?” 祖泽润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全是,算是顺带的吧!” 如张万仁心思缜密,也想不明白这支骑兵队是如何知道他们的行踪的。 祖泽润看着吴正国说道:“既然知我祖父之名,为何还要前来威胁。 你可知我身旁马上之人是谁?” 说着他指头指向怒目圆睁的祖大弼。 “这位是我二叔,我祖父祖成训之子,我父亲祖大寿的一母同胞弟弟祖大弼! 既然已然知晓此次我将前往京都,难道你就不知道我会带着谁来吗?” 祖泽润话音刚落,祖大弼将手中银枪铿锵有力的插在了地面之上。 “嗡!” 一声龙吟从枪身发出,再看时枪尖已然全部没过地面,只剩银白色的枪身不住的颤抖。 祖大弼一脸邪意的看着吴正国说道:“可要试试某家的银龙?” 第43章 威胁 祖大弼傲视着前方的吴正国,让一旁的侯婉一阵目眩神迷! “那又如何?我既然敢来,那就说明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吴正国虽面露异常,但依旧笑呵呵的继续说道:“少爷可能不知,张万仁的家人已经全都下了锦衣卫的大狱” 张万仁犹如遭受雷击,表情呆滞的看向吴正国。 “你说什么?” 张万仁伸手将脸上的易容毁掉,中年模(mu)样顿时显现出来。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作为一名久未见过妻子不称职的丈夫,和没有见过一次女儿面的父亲来说。 这句话像一个钢针插入了张万仁的内心深处。 佝偻的身形缓缓的挺直,而后弯腰眼神死死的盯着吴正国。 左手匕首背在身后,右臂放在胸前,蓄势待发。 祖泽润拍了拍身旁的张万仁,笑呵呵的看向吴正国说道:“何必如此?我祖氏与将军同为辽东守军,为何要如此相逼?将军就不怕我祖氏日后报复?” 吴正国像是做好了这种准备似的说道:“为千岁大人赴汤蹈火,在所难免!” 祖泽润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既然将军已经打定主意如此,那我想问将军个问题!” “但说无妨!” “如若我就是不放张万仁,将军会如何做?是将我等一同杀了?还是不惜一切代价将我等抓起来? 我观这骑兵队训练有素,定是山海关内之精锐。 辽东战事吃紧,杜松总兵的亡魂还未飘散。 李如祯花了这么大力气打造的这支骑兵,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掏出来。 想必此时他可能刚刚知晓?或者还被蒙在鼓里?”祖泽润侃侃而谈,双手套在袖口里,缩着脖子任由侯婉贴在身边。 太阳缓缓的从地平线上抬头,凉意减退。 温热之感虽少,但对于此时的祖泽润来说,还是犹如救命的稻草。 吴正国脸色铁青的看着祖泽润,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他想了想,对着张万仁说道:“难道你就看着你的主子,如此不顾后果的与千岁大人做对? 你可不要忘了,此时你的家人都还在大狱里面。 我虽对祖氏束手无策,但如若我现在调转马头回到山海关。 以千岁的脾性,你这辈子恐怕是再难见到你的妻女了。”说完吴正国笑眯眯的看着张万仁说道:“哦,对了。 听说嫂夫人长得闭月羞花,教坊司那种地方,鬼进去都要扒层皮。 更不要说嫂夫人那种沉鱼落雁之资了! 当然,嫂夫人如果做的好的话,鄙人不才,愿意花重金捧一捧嫂夫人的场!” “哈哈……” 骑兵队顿时笑成一片,张万仁面色凶狠的盯着吴正国。 但片刻后,他缓缓站直身体,手中匕首也收进怀里。 “张万仁,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妻女! 你是不是很久没有见到你的妻子了? 听这次派遣过来的番子说,你女儿长的跟嫂子一模一样。 如此小的年纪就长的倾国倾城,真是可惜了。 难道你就忍心让你的女儿这辈子就毁在教坊司里?” 吴正国缓缓的吐露言语,每说一句,都让张万仁的面容衰败一分。 张万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痛哭起来。 不回去妻女这辈子都会沉沦在教坊司里面。 这座明代官方的妓院,是多少人的噩梦! 回去,他会死! 妻女的下场他也无法保证! 他泪流满面的抬起头看向吴正国说道:“如若我束手就擒,千岁大人可否放过我的家人? 罪臣愿以一死,换我妻女出狱!” 说着他重重的朝着吴正国叩首。 吴正国摇了摇头说道:“千岁大人思虑之事,岂是我等能够左右的? 不过,张万仁我敬你是条汉子,罪不及妻女,如若此时你束手就擒。 我必会在千岁大人身边言说你妻女之事。” 吴正国做着最后的保证,他的心情就像黑夜里,这初升的太阳般,有了希望。 祖泽润蹲下身体看着颤抖的张万仁说道:“就算你回去了,你的妻女下场也会跟现在一样的。 你醒醒张万仁,那个人是魏忠贤! 你忘了你我之间的谈话了吗?此人之话不可信!” 祖泽润不断摇晃着,眼神已经失去光泽的张万仁。 张万仁犹如行尸般抬起头,双目无神的看着祖泽润哽咽道:“可狱中关着的是我的妻女啊! 我怎么忍心扔下她们不管不顾? 只要我妻女无事,我身死又有何妨?” 祖泽润一张小脸异常的发白,眼中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少爷,从您两三岁咿呀学语时,我来到祖家。 那时的您还不会说话,每次看到您,都会抱着我的手指不松开。 七载弹指一挥间,往事如过眼云烟般,历历在目。 这些时日,我总想着那日您在祖氏宅院里说的那些话。 如若真有那天,将是多么快活的事情啊? 每每睡前,我都会幻想着我与她们母女见面时候的场景。 是您给了我希望,但我知道那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今日我不得不做出选择,哪怕我亦知他口中所言并非属实。 但心中恐惧之感,已经无法挥去……” 祖泽润摇着头,用小手堵住张万仁带有胡须的嘴。 “不要再说了……”祖泽润怒吼的朝着张万仁说道。 “少爷,臣……就陪您到这了,来世再托生,我只做您的奴仆……”说罢张万仁重重叩首。 黄色的泥土路上面顿时出现殷红色的鲜血! 祖泽润咬着牙,双眼空洞的看着吴正国。 “噗!” 祖泽润惊讶的转头看向身旁的张万仁,哑口无言的张了张嘴。 张万仁嘴角缓缓流出鲜血,尽管腹部插着匕首,但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祖泽润双手摸索着张万仁的脸颊,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张万仁缓慢的看向吴正国,而后闭上了双眼。 “吴!正!国!” 祖泽润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了吴正国的名字,双眼血红的看着他。 “你!该!死!” “轰隆隆!” 随着祖泽润话语说完,大地再次震颤起来! 第44章 算无遗策 “轰隆隆!” 辽东方向的地平线突然出现大量骑兵,为首一人正是多日未见的祖大寿。 吴正国面色慌乱的看了一眼,已经跪在地上闭上双眼的张万仁。 驱马朝着山海关方向便要跑去,只是他忽略了一个人。 祖大弼右手握住银龙,用力的从地上拔了起来。 刚要发动,祖泽润大声喊道:“且慢!” 祖大弼不明所以的看向他,祖泽润起身朝着愣住的吴正国说道:“既然张万仁已经畏罪自杀,他的妻女是不是应该交与我?” 祖泽润眼睛通红的看着吴正国,只要吴正国敢说一个不字,那今天必然要血溅当场。 吴正国赶忙点头说道:“张万仁的家人此时就在山海关的一座宅院之内,只要放我离开,必将其妻女送回。” 祖泽润点了点头,对着身旁的祖大弼说道:“叔父且随他去一趟山海关,将张万仁的妻女接过来。” 祖大弼应声提枪原地等待。 此时祖大寿已然到达众人聚集的位置,他见人群中的祖泽润没事,立刻松了口气。 但是下一刻,祖大寿便转向了慌乱的吴正国。 “你可知我是谁?”祖大寿言语之中多有怒意。 接到祖泽润的来信,祖大寿连夜点齐兵马,狂奔三天三夜。 一人双马,此时身后骑兵虽精神抖擞,但眼神中的疲惫却瞒不了祖泽润。 祖氏日后的荣辱皆存续于祖泽润一人之身。 如若出现半点差池,当真会让祖大寿发疯。 吴正国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辽东失利,女真骑兵连下数城,辽阳已经失陷,此时沈阳也危在旦夕。 但宁远却报出斩首六十余女真骑兵的大捷。 辽东节制熊廷弼在勘验过那些头颅之后,立刻快马加鞭上报。 朝廷渴望胜利就像饿了很多天的人,突然看到一碗白粥似的。 虽然不甚美味,但可以填饱肚子。 这场胜利让祖大寿一时间风头无两,只是任命结果迟迟还没有下来。 祖承训官拜辽东副总兵,祖大寿能力又如此出众,祖氏崛起之势已然不可阻挡。 “不说就是知晓了,既然知晓为何还要阻挡我儿?”祖大寿手中提着长刀,寒光闪烁的看着吴正国。 祖泽润心情焦急的看向祖大寿说道:“父亲且放他回去,张万仁的家小还在此人手中。” 吴正国如蒙大赦,调转马头立刻朝着山海关方向奔驰而去。 祖泽润转身看向侯婉,心平气和的说道:“我叔父会跟随吴正国前往山海关接回张万仁妻女,你可跟随我叔父一同前往,只是这一车货物却是要扔在这里了。” 侯婉摇了摇头说道:“如蒙不弃,小女子侄儿还重伤在身,可否一同带往山海关?” 祖泽润点了点头,看向韩阳说道:“既然如此你便护送侯小姐与她侄儿前往京都! 路过山海关,如时间充足,可自行前往宅院探望张万仁妻女!” 韩阳愣住片刻,便颔首答应,去后面马车那准备出发。 “一夜相处,小哥惊为天人。回到家中定会与哥哥说明此事。 辽东虽局势溃烂,但我相信祖氏能够度过此次难关。 小女子会在京都等候小哥的佳音!” 侯婉温柔的对着祖泽润做了个辑。 祖泽润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准备好的信件递给侯婉说道:“此信乃我昨夜所写,如你哥哥不反对的情况下,我相信再次相见的日子不会太远。” 侯婉面容羞涩的点了点头,转头朝着帐篷走去。 祖大寿带着疑问看向祖泽润问道:“此女子有何奇特之处?” 祖泽润笑着说道:“锦衣卫指挥使侯昌国的胞妹!” 祖大寿赶忙翻身下马,祖泽润摇了摇头说道:“此乃我叔父姻缘,日后定会相见。” 祖大寿好奇的看着祖泽润,眼神像一个好奇宝宝似的,满满的都是疑问。 但祖泽润此时却想不了其他的,赶忙对着祖大寿说道:“来几个人帮我把张万仁平放好!” 祖大寿身后的骑兵赶忙下马过来帮忙。 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将张万仁放平以后,祖泽润左右看了下,从骑兵的身上拔出了长刀。 “这人不是死了吗?”祖大寿内心已经快崩溃了。 祖泽润摇了摇头,握住长刀的手柄,抵住衣物的低端,轻轻的划开。 张万仁的那个臣字,让祖泽润思考了很久。 也是这个字旁祖泽润断定张万仁是假死。 两个人虽没有过多的相处,但祖泽润一向心思缜密,言语之中的变化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划开衣物,但见张万仁的腹部此时已经停止了流血。 翻开的皮肉亦是一片惨白。 已经亲手杀过人的祖泽润,看了以后喉咙也有些异样。 他强忍着胃里反上来的酸水,看着插入半截的匕首,皱着眉头。 如若此时匕首拔出,必定会带动内脏。 一旦内脏破裂,那就是神仙下凡,张万仁都够呛能活下来。 此时的明朝还没有青霉素,消毒杀菌成为难事。 上次面对赵老六的断臂,用的大蒜水。 此时虽然可用,但内脏不比胳膊,脆弱无比。 祖大寿走到近前,看着思考的祖泽润轻轻说道:“关心则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种伤除了看他自己的造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周围的骑兵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各位都是从战场厮杀过来的,这种伤势,要说能救回来,那当真是华佗在世了。 祖泽润皱着眉头,不断细想前世开膛破肚的理念。 奈何理论知识再强大,都没有实践来的重要。 想到这,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张万仁笑着说道:“你真是给我留了个难题!” 说着祖泽润快速的起身跑进了帐篷门口,与侯婉撞了个满怀。 “姑娘可有针线?” 侯婉点了点头,转头进去拿着一个小盒出来。 祖泽润接过后,从火堆用长刀扒拉出几根木炭到身前。 但见他取出长针,穿过细线放在火上慢慢烤了起来。 “父亲帮我把匕首拔出,要慢!” 祖大寿双手稳稳的握住把手,轻轻一提便将匕首拔了出来。 第45章 祖承训的告诫 半午的阳光带着温暖撒向大地。 祖泽润满头大汗的看着张万仁的腹部,这一匕首神奇的没有扎到任何内脏和肠道。 就像是事先预定好的一样,只是不知道张万仁为何此时迟迟不醒的原因。 人体的构造太过于玄幻,他根本不可能事事都清楚。 虽心中有所疑问,但他还是双手麻利的将张万仁的腹部缝好。 做好这一切,他已经快要虚脱了。 随着身后骑兵将大蒜水缓缓倒入张万仁的嘴中后,他终于长舒一口气。 侯婉已经坐着马车,带着她的侄子跟随韩阳往山海关方向而去。 临走的时候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深情款款的看着祖泽润。 透过她的眼神,祖泽润知道她是想祖大弼了。 都说自古美人爱英雄,但这念念不忘的架势属实让祖泽润有些伤不起。 后世对于一见钟情,那解释可就太多了。 无非就是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那点事。 祖大寿坐在火盆旁边,看着祖泽润问道:“这次顶替辽东老卒的军功,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熊帅此时已经快马加鞭的赶往抚顺,一旦让他知道这件事,咱祖家日后可就难以在辽东打开局面了。” 祖泽润叹了口气,看着脸色苍白的张万仁说道:“东厂之事虽然已经告一段落,但咱们在魏忠贤心里就像一根鱼刺。 喝水咽不下去,吃饭也咽不下去。 他现在已有起势之意,只要祖父稍稍向他身边靠拢一点,他定然不会揪住此事不放。 辽东老卒我准备纳入祖氏私兵,些许财物对于现在的祖氏来说,那就是路边的砂石。 就算熊廷弼知道,碍于魏忠贤也会装聋作哑的。” 祖大寿点了点头,辽东如今像是一盘散沙。 袁应泰畏罪自杀后,朝廷为了稳住辽东,只能让熊廷弼再次出仕经略辽东。 “沈阳现在什么战况?”祖泽润疑惑的问道。 “我走之时,你祖父已经发起反攻,现在已然三日,想必定能逢凶化吉。”祖大寿略微有些不自信的说道。 祖泽润抬头望着帐篷的顶部,喃喃自语道:“但愿不会丢掉吧!” 前世沈阳丢掉后,辽东就进入了长期的拉锯战。 为了反明,皇太极更是将女真改成满洲,将沈阳改成盛京。 此等魄力,并不是一般人可为的。 “你母亲给我的书信中说道,你舅舅已经全家搬到宁远了。 而且还动用了家中财物在郊外购买大量土地庄园。 此举为何?”祖大寿思趁良久问道。 祖泽润笑着说道:“父亲可知,辽东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粮食?”祖大寿疑惑的回答道。 “是也不是!”祖泽润走到桌子旁边,倒了杯水递给祖大寿继续说道:“辽东苦寒,兵员年年靠关内支援。 南方的士兵面对这冰天雪地的辽东,未等开战已经磨去了一半的战斗力。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发动辽东自己的百姓,拿起长刀守卫家园。 但大明目前的财政,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时候。 靠着京都每年的拨款,是起不到任何效果的。 所以我让吴三桂在郊外购买了大批量的土地跟宅子。 先解决财物,让祖氏成为辽东乃至大明最富饶的家族。 然后用钱财,来武装辽东的将士。 只要女真敢来进犯,必让他有来无回。” 祖大寿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大明官场的腐败已经到达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虽然魏忠贤并没有在辽东的军饷上面有过克扣。 但每次发军饷,是一次比一次少。 军户没钱,就不能让后方的家人吃饱饭。 家人吃不饱饭,士卒怎么可能尽心竭力的为大明守卫边疆。 “祖父是否言说此次父亲军功能坐到什么位置上?” 祖泽润被火盆烤的面色红润的坐在一边问道。 祖大寿略微摇头说道:“并不知晓。” “此间事了,我将休书一封与我祖父,到时父亲一定要亲手交到他老人家的手中。 东厂番子无处不在,能减少点麻烦还是少一点吧。” 祖泽润心有余悸的说道。 此次营救张万仁的妻女,他几乎已经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做了。 但棋差一着,最后还是让张万仁陷入了不知生死的境地。 魏忠贤能够成为九千岁,其心智,谋略确实高明。 而且此时的祖氏,还有东厂番子的存在。 这根插在大腿上面的细叶子,已经很难拔下来了。 土黄色的脓水开始腐蚀向他的全身。 祖大寿闻听此言,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 “来之前,你祖父让我告知与你,如若经略宁远,需付出更大的代价!” 祖泽润转头看向祖大寿。 “一旦沈阳被女真攻陷,广宁作为经略指挥使司将直接面对女真。 朝廷定会将宁远设置成经略指挥使司,届时熊廷弼与你祖父将以此作为据点。” 广宁还没有失陷,祖承训就已然看的如此深远。 他不禁有些感慨,能做到总兵位置的哪有一个是简单的? 这种大局观就像是开了挂似的,知道下一步女真的所作所为。 “祖父还说什么了?”祖泽润想着祖承训已经如此想了,那熊廷弼可能想的会更为长远。 只是熊廷弼在稳住辽东局势后,也将会迅速的成为魏忠贤的眼中钉肉中刺。 祖大寿盯着祖泽润,轻声说道:“魏忠贤如饿狼,需谨慎对待。” 祖泽润叹息着点了点头。 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他作为后世穿越过来的人,尽管已经知道辽东的局势走向。 但仍然困在其中,辽东这一盘大棋有太多人在执子,他一个小小的祖氏想要翻起浪花确实很困难。 他不禁想到,就是在如此的困境之下,祖大寿跟吴三桂仍然能抵御住女真,真的是厉害了。 “祖父之格局,我不如!” 想到这,祖泽润轻声叹息的说道。 祖大寿宠溺的摸了摸祖泽润的头顶,笑着说道:“你祖父久经沙场,百战不殆!有此格局不是天经地义的? 倒是你小小年纪,有如此胸襟,确是我祖氏的福气。” 第46章 老狐狸与小狐狸 两天后! 祖大弼带着一架马车出现在了视野里面。 已经两天没有睁眼的张万仁,身上已经有了痊愈的迹象。 待到近前时,祖泽润用心的从马车的旁边取下小凳子安静的等着。 一位眼眸明亮的俊美妇人掀开车帘子,有些慌乱的看向祖泽润。 紧接着,车内露出一个小脑袋。 脸上带着泪痕,带着好奇的模样,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起来像是个洋娃娃。 祖泽润微笑的说道:“张万仁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想必这几日就该醒了。” 听到此话,妇人不顾还在车内的孩子,赶忙从马车上面跳了下去,跑进了后面的帐篷里面。 小女孩憋着嘴,伸手想要抓住美妇,但看到祖泽润,有些紧张的不敢言语。 祖泽润面容平静的走上前说道:“你可知我是谁?” 女孩摇了摇头,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祖泽润。 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祖泽润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裹。 他小心翼翼的展开,递到了女孩的身前。 “叫哥哥!” 女孩两只小手扭捏在一起,迟疑的不敢上前。 祖泽润叹了口气,迫于无奈的将点心放在车上。 祖大弼翻身下马,对着祖泽润用手轻轻的在喉咙上划了一下。 祖泽润点了点头说道:“父亲已经在收拾行装,二叔不过去看看?” 祖大弼点了点头,朝着已经停靠两天的商队后面走去。 小女孩见两人聊着天,便偷偷的从布包上面取了一小块点心,然后张开嘴,全都塞了进去。 整个腮帮子鼓鼓的,看起来颇为滑稽的样子。 祖泽润转头时,看到她这个模样有些想笑,但又生生的忍住了。 美妇在看望张万仁后,便从帐篷里面走了出来,见到祖泽润在照料女人,仓惶的走了过来。 “民女张氏见过公子!” 说着匍匐在地,浑身颤抖。 一家人猛然遭受磨难,如今阖家团圆,虽张万仁仍然没有苏醒,但此等恩情,却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祖泽润笑着将美妇搀扶起来说道:“不必如此,张万仁在祖氏一住就是七年,他待我如子侄,我岂能坐视不理!” 美妇略微紧张的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看向车上的女孩。 女孩不明所以的赶忙从车里出来,踩着凳子躲到美妇身后。 “既然你们已经脱险,那咱们就没有必要再在此地呆下去了。”说着祖泽润便转身。 只是山海关方向此时却突然出现一辆马车,车的前后都伴有骑士。 马车前面悬挂酒红色麦穗,两匹棕色战马稳健的行驶了过来。 祖泽润皱着眉头,看向远处,内心极度的烦躁。 后方的祖大寿与祖大弼,在看到马车后赶忙跑了过来。 马车很快便来到眼前,车夫熟练的缓缓停了下来,态度拘谨的匍匐在马车边缘。 一位身着青素官服,身锈蟒纹,头戴立冠的中年男子脚步虚浮踩着马夫的背部走了下来。 只是他的脸上不知是什么原因,看起来苍白异常。 就连下车时的姿态都有些与常人不一样。 “见过公公!” 祖大寿与祖大弼,同时跪下口中说道。 身旁的美妇带着女孩也立刻下跪,匍匐在地。 祖泽润听闻并没有跪下,而是特别有兴趣的看着这位。 “见到咱家,也不知道下跪,这是谁家的孩子?”太监操着公鸭嗓子有些生气的问道。 祖大寿轻轻抬头,看到是祖泽润,内心便有些焦急。 “敢问公公高姓大名?小子祖氏泽润!”说着祖泽润朝着这个太监做了个辑,但并未下跪。 太监略微发怒的看着祖泽润,纤细而又苍白的手指指着他说道:“如此不识规矩,掌嘴!” 祖大寿与祖大弼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凶狠的盯着身前的太监。 两方兵马,立刻剑拔弩张! 祖泽润哈哈笑了起来,整个人特别放松的朝着两人摆了摆手说道:“不知公公高姓大名?” 太监怒目圆睁,看着两人说道:“想要造反吗?” 祖泽润轻微的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这个太监好不懂事,这么大一块肥肉,想要吃到嘴里,言语之中没有感谢之意,却又满脸逶迤。 真当我辽东铁骑不会杀人乎?” 太监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笑容,看着祖泽润说道:“咱家王健,你这个小娃娃可真是个小机灵,怪不得千岁大人来信说要谨慎对待。” 祖大寿立刻松了口气,这一来一去,他后背都快被汗水打湿了。 祖泽润朝着祖大寿摆了摆手,笑着做了请的手势,对着王健说道:“外面天气寒冷,请公公入内叙话。” 王健哈哈一笑,率先朝着帐篷走去,只是走路总是夹着,步伐琐碎而又迅疾。 祖泽润朝着祖大寿使了个眼神,便跟随王健走入帐篷。 祖大寿像是门神似的,走到帐篷门口,按剑站立。 祖大弼则是虎视眈眈的看着跟随王健而来的骑兵,不动声色的将长枪握在手里。 步入帐篷,王健率先坐在了火盆旁边,看着榻上的张万仁笑着说道:“小娃子就不怕,回头我在书信里面将这人未死的消息,递给千岁?” 祖泽润走到塌前,掏出一个布包,沉甸甸的布包便是当日出发之时,吴氏给予的。 他拎着布包,走到王健身边,将布包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面轻轻打开。 黄白之物,立刻照亮了屋内。 尤是王健出自深宫,看到这一包财物也有些不淡定了。 “公公是个忠义之人,但知眼见不一定为实。 这塌上之人,只是个跟随我父数年的老奴而已。 想必公公不会为了一个苟延残喘的老奴,而难为我这个小娃娃的。” 祖泽润笑着坐了下来,为王健斟了杯茶水。 只是他坐下后,扑鼻而来的异味,让他心生烦躁之感。 虽内心厌恶,但脸上还是笑盈盈的。 王健伸手捏着兰花指,轻轻的拿起茶杯,浅浅的尝了一口。 “小娃子将我请到这里来,可不只是说这个将死之人的事吧?” 王健像是一头老狐狸似的,笑眯眯的看着祖泽润。 第47章 买官 祖泽润点了点头,皱着眉头笑着说道:“公公不愧是千岁爷身边的红人,这心思细腻之处,果然异于常人。” 王健轻轻将身前的摆子搭在腿上,双手放在火盆上面烤着火说道:“嗨,咱家自打10岁就进了宫,每日面对的都是些达官贵人,稍微不留心,这脑袋可就搬了家了。 但要说这机灵劲,可比不了小娃娃啊!” 祖泽润内心直接塌房,好在他反应迅速笑着说道:“公公在深宫是照顾千岁和万岁爷的,自然是处处小心。 可这辽东局势紧张,祖氏在这关外也是在守护着千岁不是?” 王健满脸笑意的指了指祖泽润。 “你这个小娃子,真是块好材料,咱家看了都喜欢的不得了。” “公公谬赞了,小子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要向公公学习的。” 祖泽润赶忙装着惶恐的模样起身朝着王健做了个辑。 王健哈哈的笑着指了指凳子说道:“又没有外人,做这些给谁看。” 祖泽润听闻缓缓落座。 王健看着落座的祖泽润,缓缓的说道:“你这小娃子,心眼颇多。 给咱家拉到这帐篷里面,可是有什么事?” 祖泽润赶忙正襟危坐,面色纠结的看着王健,像是忌惮一般。 “可放心言说,出的你口,入的我耳!” 王健见祖泽润像是担忧,便缓缓说道。 祖泽润平复了下心情,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说道:“公公可知沈阳已经沦陷的消息?” 王健摇了摇头,有些诧异的看着他问道:“熊廷弼来辽东已有数日,但并未有书信传回朝廷。” 祖泽润叹息的说道:“熊帅经略辽东想必定无疏漏。 只是这山海关乃京都最后一道屏障,千岁爷就没有想法?” 祖泽润说完话,偷偷的用眼角看着王健。 王健苍白的脸上露出思考的模样,一张脸皱成了菊花。 “山海关这道天然屏障,目前还算保险。可是宁远作为整个辽东最后的防线,如果不放在千岁手里。 一旦辽东前线有变,女真极有可能直面山海关。” 祖泽润说完,再次为王健斟了杯茶水。 火盆里面的碳火已经呈现暗黑色,燃烧的一日此时只剩最后的余晖。 缕缕清灰随着热气,轻轻的朝着棚顶飘去,再经过棚顶的冷流再缓缓飘落在帐篷的四周。 王健思考良久,看着祖泽润说道:“小娃子可有合适人选?” 祖泽润指了指帐篷外面,笑着说道:“这两日,我细细数了下那些货物,公公可知价值多少?” 王健眼神微微的眯了起来,不怀好意的看向祖泽润。 但见祖泽润伸出了一只手掌,放在身前。 王健眼神瞬间变的明亮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祖泽润。 “当真?” 祖泽润缓缓点了点头。 王健起身有些慌乱的在帐篷里面来回踱步。 “这个侯昌国,通敌卖国,与女真蒙古竟然私自贩卖粮食。 如若不是千岁爷神通广大,还不知道他能做到什么时候。 真的是目无君上,罪该万死啊!” 祖泽润看着像是在演戏的王健,内心毫无波澜。 朝堂之上越乱,对他越有好处。 “公公其实不必如此,想那侯昌国刚刚坐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屁股还没有坐稳,捞点钱太正常不过了。 公公只需轻轻的敲打一番,那黄白之物岂不是取之不尽?” 祖泽润像是一个传销组织的员工一样,口若悬河的对着王健说道。 王健双眼发光的陷入思考,这种敛财方式,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过了一会王健缓缓的偏头看向祖泽润问道:“熊廷弼此人颇有才学,但此人像是一桩木头,油盐不进。 千岁多次想要跟此人交流,奈何这人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 此次前来,千岁虽给予了我大部分的权利,只是目前的辽东局势确实不是很好。 不过宁远这个战略要道,放个自家人,还是问题不大的。” 祖泽润羞涩的点了点头,如此一来祖氏在辽东将更上一层楼。 只是在祖泽润的默许中,祖氏也成为了明面上的魏忠贤党羽。 如若历史的轨迹没有变化,那六年以后祖氏将家破人亡。 他笑着看向王健,人畜无害的说道:“有公公这句话,今天晚上我可能睡个好觉了。 就是不知公公什么时候回京都,我好遣人送点特产赠与公公。” 王健目光皎洁的看着桌子上面的财物,眼神炙热的说道:“如咱家这种自小就身子缺失之人,吃什么能弥补伤痕? 小娃子就不要劳心劳力了,咱们来日方长。” 祖泽润点了点头,这就是一匹喂不饱的狼。 桌子上面的金银少说也有几百两,但王健话里话外,都想要更多。 人的贪念在王健身上可谓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既如此,就不多叨扰公公了!”祖泽润笑着将桌子上的财物包裹起来,捧在怀里。 公公笑着颔首,起身走出帐篷。 祖大寿见王健出来,面容顿时展颜笑道:“公公这来去匆匆,真是苦了公公啊!” 王健双手背在身后,笑着说道:“你家的小娃子,可真是个小机灵。 祖氏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祖大寿闻言,立刻笑着不言语。 王健很是享受的走向马车,祖泽润随手便将怀里的包裹放在马车之上。 “那就祝公公一路顺风!”祖泽润双手抱拳,笑着说道。 王健将马车一侧的帘子打开,笑着说道:“我可在京都等着小娃子的喜讯了啊!” 马车上路,祖泽润背手望着远去的商队马车,内心犹如滴血。 几十万两白银的货物,就这么被夺走了。 祖大寿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转头看着祖泽润。 “父亲为何如此看我?”祖泽润疑惑的问道。 祖大寿摸了摸祖泽润的脑袋,摇着头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领着骑兵疾驰而去。 “叔父!” 祖大弼不解的看着祖泽润。 “沈阳,辽阳一带已经失陷,抚顺作为战略要冲,叔父觉得此地可守不?” 祖大弼思趁良久摇了摇头。 “那如果我给叔父一万骑兵呢?” 第48章 岳丈大人 祖大弼夸张的看着祖泽润。 一万骑兵! 就目前辽东而言,能够善战的骑兵连三千都拿不出来。 明末清初之时,祖大寿的关宁铁骑,最巅峰之时也仅仅只有一万五千人。 可想而知,骑兵对于现下的辽东来说是个多么稀罕的东西。 祖泽润笑着看向祖大弼说道:“会有那天的!” 说着不顾祖大弼吃人的眼神,走向帐篷之内。 张万仁还在昏迷之中,他的妻子温柔的用抹布擦拭着他的身体。 已有七年未见面,怎叫人不相思。 旁边的小女孩瞪着眼睛,好奇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张万仁。 这个人她从没有见过,但血脉相连的感觉促使她靠上前去。 祖泽润小心翼翼的坐在火盆旁边,从角落里面用夹子夹了几块木炭放进去。 暗红色的木炭,只是一小会就变得炽热发红,帐篷内顿时变的暖洋洋的。 心细的他看着被擦拭身体的张万仁,想了想便从地上将小锅架在火盆之上。 随后走出帐篷,去到已经剩下不多的水缸位置,用瓢舀了一勺端回帐篷,轻轻的倒在已经被木炭烤的滋滋响的小锅里面。 祖大弼拴好马车与红月,搓着双手走了进来。 “何时往回赶路?” 祖泽润抬头看向还没有任何动静的张万仁,低下了头。 “再等等!” 张万仁仍然处于昏迷状态,腹部因为没有营养的原因,此时已经泛白。 好在大蒜水有消毒的功效,否则祖泽润真怕他挺不下去。 此处卡在宁远与山海关之间,前后距离差不太多。 如若启程,马车的颠簸很有可能让张万仁永远也醒不过来。 只是目前只余下一顶帐篷,夜间又如此寒冷,真的让祖大弼有些呆不住了。 “再待几日罢!”祖泽润嘟囔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小女孩歪着脑袋转头看向祖泽润,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 “你可知我是谁?”祖泽润笑着看向小女孩。 已不是初相识的小女孩,轻轻的摇了摇头,小脑袋后面的两个冲天鬏看起来很是可爱。 “那你可知床榻之上躺着的人是谁?”祖泽润有些心急的问道。 小女孩手指放在嘴边,牙齿轻轻咬着,偏着头说道:“娘说,是爹爹……” 声音稚嫩,却又明亮悦耳。 祖泽润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道他怎么了?” “娘说爹爹累了,想休息休息!” 祖泽润缓缓的摇了摇头,指着张万仁说道:“你爹爹不是累了,是太过于想你了,所以才睡着的。 不信你趴在你爹爹耳边,喊你爹爹!” 已经好几日了,如若张万仁再不醒过来。 真的可能就变成后世的植物人一样。 有自主的意识,能够知道外面的人在干什么,但就是不愿意醒来。 小女孩不信邪的贴在张万仁苍白的脸边,生涩的说道:“爹爹?” 妇人转头看着小女孩生涩的模样,泪水顺着脸颊缓慢滑落。 她何不知,祖泽润是在帮助她。 只是从一进帐篷,她就一直在喊着他。 那一日,张万仁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的走出了家门。 这一走,就是七年! 七年里,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照顾双方父母。 七年里,她送走了一位又一位的老人。 眼看着阖家团圆,张万仁却如此模样,怎叫她不难过? “爹爹为何不醒?”小女孩转头好奇的看着祖泽润。 “想必是你喊的声音太小了。”祖泽润面容此时也有些发白。 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让他整个人都变的有些紧张。 “真的吗?”小女孩天真的看着他。 祖泽润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奇迹也许会在小女孩的身上发生。 “爹爹?爹爹?”小女孩趴在张万仁的耳边,声音洪亮的喊道。 只是张万仁并没有想象中的从睡梦中醒来,一动不动的双手此时正被他的妻子所牵着。 “爹爹?爹爹醒一醒!”小女孩有些失去耐心的爬上床榻,一双小手抓住张万仁的耳朵撕扯起来。 妻子松开双手,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想要将小女孩抱下来。 “爹爹,快醒过来陪我玩啊?” “爹爹,娘说见到爹爹以后就可以骑大马了!” “爹爹,我想吃街边卖的那个糖角嘞。娘说那个好贵的,你领我去吃好不好?” …… 小女孩一双小手摇晃着张万仁的脑袋,嘴里一直喊着爹爹。 七年来,她曾无数次的询问自己的娘亲,为何别人有爹爹,自己却没有? 七年来,她也曾无数次看着别人家的孩子骑在爹爹身上,欢快的玩甩。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爹爹闭着眼睛不说话,像是睡着了一般。 张氏有些生气的架住小女孩,开口呵斥道:“你爹爹累了,让他多睡会!” 小女孩摇着头看着母亲询问道:“爹爹是讨厌沑沑吗?为何还不醒过来?” 张氏泪如雨下,摇着头将沑沑拉进怀里。 祖泽润愤怒的看着这一切,起身走到床榻边指着张万仁怒吼道:“我已为你将她母女接到此处,为何还不醒来? 难道你要让我替你抚养女儿不成? 张万仁,亏你还自称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 妻女已在眼前,为何还在逃避?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你就忍心沑沑一辈子没有爹吗?” 祖泽润气愤的想要殴打张万仁,只是手提到半空,又缓缓放下。 张氏痛哭流涕,哽咽的说道:“公子不必生气,就算他一辈子不醒过来,我也照顾他一辈子。” “爹爹是讨厌沑沑吗?”沑沑瞪着眼睛,流着眼泪问道。 祖泽润摇了摇头说道:“你爹……” 说到一半他愣是停止了下来,表情失落的走回了火盆旁边。 张氏不住的摇着头,泪水已经将胸前的衣衫打湿。 祖泽润刚要坐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着对着榻上的张万仁说道:“再不醒过来,等沑沑长大了,就给我做小妾吧。 到时候我也叫你声岳丈大人,也不枉这七年来你对我的照顾。” 话音刚落,张万仁突然睁开双眼,怒目圆睁,侧着脸望向嬉皮笑脸祖泽润。 第49章 十室九空 太阳高挂,寒风凛冽! 天空中不断飘洒着雪花,点点白雪蒲一落地便瞬间融化。 沑沑坐在红月的前端开心的用手不断的抓向天空,企图将雪花抓在手里。 只是雪花触碰到手指的那一瞬间,便化成晶莹的水珠。 沑沑憋着嘴,转头看向身后的祖泽润,大眼睛像是在告状一样。 祖泽润哈哈大笑着说道:“等雪下的再大点,哥哥带你堆雪人好不好?” 沑沑疑惑的看着祖泽润问道:“什么是雪人啊?” 懵懂的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问号。 “雪人就是用天上掉落的白雪堆彻而成的人形雪堆!”祖泽润耐心的说道。 沑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是一双小手还是不停的抓捕天上掉下来的雪花。 旁边的马车帘子被掀开,张万仁脸色苍白的看着两人说道:“沑沑冷不冷?” 沑沑摇着头,仰着头说道:“不冷的爹爹!” 张万仁叹了口气,异常烦躁的看了一眼祖泽润,随后便将帘子放了下来。 雪花越下越大,漫山遍野只是片刻的功夫就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碧绿葱郁的树枝上面,突兀的挂着白雪。 祖泽润叹息的仰头望向天空喃喃自语道:“又是吃人的一年!” 祖泽润紧紧拥住前面娇小的沑沑,红月沉稳的缓步向前。 已经走了半晌的众人,不免饥肠辘辘。 前方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到有生命存在的迹象。 “得加快赶路了,雪只会越下越大,咱们得赶到城门关闭之前回去!”祖大弼望着天空皱着眉头说道。 祖泽润叹息的拥住沑沑说道:“去车里跟你父亲一起好不好?” 沑沑眼泪汪汪的转头看向祖泽润,不知道为何他要将她赶回马车。 看着沑沑的模样,祖泽润就是再心如坚石,也无法拒绝。 “那就这样吧!”说着双腿轻轻夹了一下红月。 红月感受到腹部的力量,蹄子立刻用力的刨向地面,速度顿时提升了许多。 沑沑咯咯的笑着,一双小手稚嫩的抓住缰绳,任由雪花飘落在脸上。 张万仁再次掀开帘子,心疼的看着红月背上的沑沑,一言不发。 祖泽润无奈的转头看向张万仁说道:“你能不能别拿那种眼神看我?我今年才10岁,何至于此?” 张万仁咳嗽了一声,立刻被张氏拽了进去,放下了帘子。 一骑一车行至傍晚,终于看到了村庄。 这让祖泽润松了口气,雪已经没过脚踝位置,别说是马车了,就连红月奔走起来都有些吃力。 只是远远望去,并没有想象中的袅袅炊烟,看上去死气沉沉的。 行至近前的时候,众人才看到村庄里面一片破败景象。 几处房屋看起来像是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祖泽润勒紧缰绳,将速度缓缓的降了下来,率先骑马走进了村庄。 鸦雀无声…… 除了马蹄踩在雪上,嘎吱嘎吱的声音之外,仿佛这里就犹如平地一般。 祖大弼不禁单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握住马车上面横着的银龙。 冰凉刺骨的银龙,此时散发着寒意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 沑沑疑惑的转头看向祖泽润,不理解为何身后的哥哥有些颤栗。 张万仁掀开帘子,看向四周,立刻叹了口气。 “走吧!”祖泽润感受了一会周围,确认没有声音后,小心翼翼的说道。 “啊!” 话音刚落,身侧的房屋里面顿时传出来一声轻微的喊叫。 像是惊惧,又有些不知所措。 祖大弼手中银龙,随着一股巨力立刻甩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砰!” “嗡!” 银龙立刻扎进了门板里面,只剩半截的银龙左右摇晃。 “啊!” 门内再次传出恐慌的声音,只是声音稚嫩不像是成人。 祖大弼双手撑住马车,夸张的从马车上面一跃而起,跳进院中。 巨大的踩踏之感,让整辆马车都瞬间下沉,套住马儿的绳索瞬间勒紧了马背。 “何人?” 祖大弼跳进院中,下意识的将插在门板上面的银龙拽在手里,声若洪钟的喊道。 势大力沉的抽拽,将院落的门瞬间打开。 祖泽润看到祖大弼冲进屋内,便焦急的翻身下马,冲了进去。 只见屋内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孩童。 两个人脸上都脏兮兮的,由于屋内黑暗,根本看不清表情。 祖泽润看到如此情景,瞬间心情沉了下来。 两个孩童瑟瑟发抖的看着冲进来的祖大弼和祖泽润。 “家中可有父母?” 祖泽润站在门口轻声问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的沉稳。 大的孩童摇了摇头,慌乱的搂住小的孩童。 “这村落之中可还有活人?” 祖泽润再次问道,内心就算不想相信,但是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 如此大的村落,居然只剩下两个孩童。 不知该说这老天爷瞎了眼,还是该说这世道缺了心。 祖泽润见两个孩童都不言语,转头走出屋内,朝着马车上喊道:“婶婶给我两张饼!” 张氏掀开帘子,递出了一个纸包,祖泽润刚要接过来,看到马背上的沑沑。 便笑着走过去,对着沑沑说道:“外面太冷了,去马车里面好不好?” 沑沑想了想,点了点头,任由祖泽润在下面接住,从红月身上缓慢的翻身而下。 祖泽润将沑沑抱到车上,接过纸包走进了屋内。 “吃吧!” 祖泽润略微小心的走到两个孩童面前,将纸包递了过去。 大一点的孩童一把抢夺了过来,撕开纸包,一口咬了下去。 入口软糯带有温热的饼子,瞬间让大一点的孩童流下了眼泪。 但见她转身将饼子塞进小一点的孩童手里说道:“快吃。” 两个人风卷残云般将布包里面的饼子快速的吃掉了。 初步建立信任已经成功,祖泽润走上前蹲下身体问道:“村子里面的人都去哪里了?” 大点的孩童艰难的咽了口吐沫说道:“死的死,跑的跑!” 祖泽润点了点头,刚要起身,大一点的孩童立刻跪在了地上,扣头说道:“求少爷将我买去吧,我什么都会做,只要有口吃的就行……” 祖泽润无奈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孩童说道:“为何要卖自己?” 孩童抬起头略微倔强的说道:“养活弟弟!” 第50章 挨着我睡吧! 白雪还在下,北风凛冽的在地平线上吹拂。 本就白雪皑皑的大地之上,此时却出现了层层白雾。 一张大网笼罩在天地之间,让本就黑暗的天空,更加的不清晰。 祖泽润身前坐着高了他半个头的孩童,双臂像是拥抱似的将孩童抱在怀里。 马车不堪重负,里面坐着两个大人,两个孩童。 失重的马车轧的雪地咯咯咯的乱响。 漆黑的夜晚伴随着大雾,铺在脸上瞬间就有结冰的迹象。 祖泽润清晰的记得,透过门缝传进屋内微弱光芒,映射在那张倔强的脸庞。 “养活弟弟!” 祖泽润随后便决定带上这两个并不比他大多少的小家伙。 上了红月以后,比他高半个头的孩童那瘦弱的身躯,让祖泽润有些难过。 可能是第一次骑马,不知是紧张还是寒冷,让孩童有些颤栗。 祖泽润贴在孩童的身后,感受着颤抖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慕宁!” 祖泽润尴尬的想要往后靠一靠。 只是红月有些凹陷的马背,并不能让他动弹分毫。 “你的爹娘呢?” 慕宁只是略微停顿后,便开口说道:“都死了!” 轻描淡写的话语,让祖泽润一度觉得好像是那么的无所谓。 但是当慕宁柔弱的肩头一颤一颤的,他知道这个女孩子只是将悲伤放在内心而已。 视线越来越低,一骑一车尽管距离很近,但都有些看不清彼此了。 祖大弼为了让视线更加清晰,撕下裙摆,系在木棍之上,用火石点燃。 荧荧火光照亮着马车周围,在这漆黑的夜里,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不知道行进了多久,前方出现了大量的火把。 已经冻透的祖泽润和慕宁此时紧紧的贴在一起,祖泽润苍白的小脸埋在慕宁的肩头。 两人任由红月艰难的驮着,犹如冰雕般。 雪白的落雪厚厚的堆积在两个人的头顶,肩头。 就连眉毛都已经冻成了冰,挂在眼睛上面。 “可是二爷?”前方人群朝着一骑一车喊道。 祖大弼听闻,立刻松了口气,紧张的神情顿时舒缓。 他能感受到祖泽润越来越猥琐的气息。 “是!” 祖大弼高声喊道,手持火把的人群听后立刻朝着亮光跑了过来。 祖泽润双手抱住慕宁,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次睁开双眼之时,屋内温暖如春。 祖泽润头脑发昏的斜着脑袋看向旁边,屋内正中间放着一个火盆。 上面的水壶“呜呜……”的冒着热气。 一个身穿浅色衣服的长发女孩子趴在桌子上面,看样子守护他已经多时了。 他艰难的起身,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的他,此时口干舌燥。 从身体上的感受来看,应该是发烧了。 “咳咳!” 肺部带来的不适感,让他的嗓子有些沙哑,只能靠咳嗽来缓解一下。 女孩子突然被这轻声的咳嗽声惊扰道,赶忙抬头看向已经坐起来的祖泽润。 “你醒了?”女孩子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立刻拎起桌子上面的水壶斟了杯水,走向床榻。 祖泽润虚弱的接过水杯,轻轻的吹了吹,而后小口尝试,水温正好。 随后饥渴的他仰头喝点了杯子里的水。 喝完水让祖泽润的整体精神为之一振。 他仔细的看了看这个女孩子,脑海中不记得相识。 再打量这个房间的每一处物品,印象中也根本不熟悉。 女孩看着疑惑的祖泽润,轻声说道:“我是慕宁!” 祖泽润下意识的往床榻后面靠了靠。 慕宁他认识,两个人贴了一路了。 正是因为跟慕宁的报团取暖,他才能坚持到躺在这里。 祖泽润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容颜略微出众的女孩子,心里异常的惊讶。 只是慕宁带有苍白的脸上,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此时非常的消瘦。 “你真是慕宁?” 祖泽润不敢置信的看着慕宁问道,他记得慕宁的声音充满了倔强。 此刻面前站着的可是一位落落大方的女孩子,虽然个头相似,但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慕宁脸上爬着红晕,轻微的点了点头。 祖泽润下意识的将被子掀开,见自己的一身装束都被换了。 干燥爽朗的身体,明显是被人擦拭了。 他惊讶的张着嘴巴,望向站在地上的慕宁。 慕宁点了点头,伸手带有红疮的双手,走上前去为祖泽润将掀开的被子盖好。 “是我为少爷换好的,也是我为少爷擦拭的身体。” 慕宁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丝的害羞,反而觉得这件事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祖泽润立刻缩在床榻的角落里面,涨红着脸死死的盯住慕宁。 慕宁好奇的看着慌乱的祖泽润说道:“少爷将我买下来,不就是为了伺候少爷的吗?” 祖泽润指着桌子旁边的凳子说道:“你先离我远一点。” 虽然身体才10岁,但是他的思想却极其成熟。 一个成熟的男人,最重要的就是做到节制。 尤其是这幅躯体还没有长大成人,所展露出的欲望就将是别人的很多倍。 历史上有太多的皇帝,就因为这一点而英年早逝。 更何况,作为一个拥有现代人灵魂的他,脑海里可是有成千上万种理论知识。 慕宁不解的退后到桌子旁边,一脸懵懂的看着他。 “谁让你这么做的?其他人呢?”祖泽润无语的问道。 慕宁想了想后说道:“他们都很好,有个叫吴三桂的本来想帮你擦拭身体的,后来不知道有什么事就走了。” 祖泽润听到吴三桂的声音,立刻兴奋起来。 再打量房屋的时候,整个人的眼神都亮了起来。 “来人啊!” 祖泽润略微开心的朝着外面喊道,只是外面没有一点动静。 他无语的看着慕宁,意思像是在询问。 慕宁叹了口气,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说道:“已经快四更天了!” 祖泽润不是傻子,能够清晰的把握时间,说明慕宁只是刚刚睡着。 “少爷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给我就可以了。”慕宁乖巧的站在一旁。 祖泽润摇了摇头说道:“给你安排房间了吗?” 慕宁想了想说道:“并未!” 祖泽润看着慕宁满手冻疮的双手,身体往床榻里面挪了挪说道:“你睡我旁边吧!” 慕宁看着真诚的祖泽润,连一丝迟疑都没有,径直走向床榻合衣躺了下来。 第51章 根据地 清晨的阳光带着温暖舒适从窗户的缝隙里照射进屋内。 炙热的火盆已经快要熄灭,灰暗的碳火散发着最后的余温。 祖泽润舒服的翻了个身,慕宁被突如其来的大腿压的有些喘不上来气。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感受着放在脖子下面和胸口的胳膊,一动未动。 “大哥,身体可康健否?”吴三桂带着貂帽,小脸冻得通过的推开大门走进了屋内。 慕宁赶忙起身,整理起衣衫。 祖泽润被动的醒了过来,浑涨的脑袋此时睡了一夜,已经好了很多。 还是有些发烧的他,猛然起身大脑不免有些吃顿。 吴三桂尴尬的看着床榻上的情形,张大着嘴巴。 “什么事啊?大早晨的叫的那么大声!”祖泽润坐了起来,擦拭着眼角的眼屎说道。 慕宁脸色红润的走到火盆旁边取下上面的水壶,弯腰倒进水盆。 热气腾腾的温水顺着壶嘴倾斜而出,慕宁伸出一只手不断尝试着水温。 吴三桂听到话音,赶忙将身后的屋门关好,小心翼翼的走到桌子旁边。 慕宁兑好水后,从架子上取下毛巾,放进水盆温润后,拧干走回榻前递给祖泽润。 祖泽润抬头看了一眼面色红润的慕宁,伸手接过了毛巾铺在脸上。 脑海里顿时清醒了许多,连带着酸痛之感也消退了些许。 吴三桂见祖泽润洗沐后,精神状态不错便开口说道:“咱们的肥皂按照大哥说的添加香料,现在已经可以做出很多种香味了。” 祖泽润听闻并没有感到惊讶,反而烦躁的将毛巾扔给一旁的慕宁说道:“就这事,至于你大早晨的跑过来一趟?” 吴三桂挠了挠头,笑着说道:“这不是高兴吗?” 祖泽润点了点头,肥皂的制作成功,也就意味着,接下来将有源源不断的钱财纳入他的麾下。 “那个东厂番子现在怎么样了?”祖泽润皱着眉头接过身旁慕宁的水杯,浅浅尝了一口。 吴三桂欲言又止的看向慕宁,祖泽润抬头说道:“但说无妨。” 随后吴三桂说道:“还关在后院的柴房里面。” “雪停了以后,给点盘缠放他走吧!”祖泽润思考了一会后开口说道。 吴三桂不解的看着祖泽润问道:“为何?” 祖泽润指了指太阳穴位置,笑着说道:“以后遇事不要总是想着问为什么,而是想想这件事为什么这样处理,这么处理又为了什么。 以后的你,不会一辈子待在我的身边。 外面有广阔的天地等着你去施展。” 吴三桂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开始思考起来。 祖泽润站起身,慕宁从椅子上面拿起衣服缓慢的搭在他的身上。 随着祖泽润的走动,慕宁的双手也快速的将衣服为他穿戴好。 祖泽润不知不觉间便收拾妥当,他有些惊讶的看着身旁的慕宁。 这该是一个怎么样的家庭,能够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女儿。 心细如发也不过如此! 如果这片天地没有战乱,没有饥荒。 慕宁应该是一位非常贤惠的妻子,亦或者是一位大户人家的主母吧。 感受到祖泽润的眼神,慕宁缓缓低下了头。 从未做过这些事的慕宁,此刻在祖泽润看来是那么的娴熟。 这种娴熟都来自慕宁的倔强,她想用她的一生换取她弟弟的安康。 祖泽润叹了口气径直走向门口,打开了房门。 白雪还在下,只是已经小了很多。 地面上的积雪恰恰梳理了一条路,但是未处理的地方已经快到祖泽润的大腿位置了。 祖泽润没有管屋内的两人,朝着庭院的门口走去。 他放眼望去,这里并没有住户人家,围墙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荒野。 院落的后面是紧贴着燕山山脉的矮山。 作为一个纯正的东北人,他印象中这里离宁远的位置颇为遥远。 他缓步朝着庄园的大门走去,两边不时有老卒经过,但看到祖泽润都驻足停留了下来。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小哥的他们,欣喜异常。 庄园的大门敞开着,祖泽润呼吸着带有干涩湿润的气息走了出去。 走出大门才察觉到庄园是处在半山腰上,山坡下面一望无际的平川。 极远处能看到有袅袅炊烟升起,想必是为了逃脱战乱故意将房屋建在这里。 吴三桂稳步跟在后面,指着远处说道:“这一片空地四面环山。 那里村落的下面还是一个斜坡。 就算骑兵攻来,想要一鼓作气冲上来也是非常困难的。” 祖泽润满意的回头看了眼山坡上面已经被砍没了的树木,此刻上面还有很多老卒在忙碌。 “回来了多少人?”祖泽润哈着气问道。 吴三桂叹息着说道:“不足一半!” 祖泽润在内心盘算着,连一百人都不到,其中不乏有身体残缺之人。 不过这也算好的了,总比一个没有强。 看到祖泽润的模样后,吴三桂笑着说道:“不过六爷说了,等过段时间他想去前线溜达溜达,到时候给那些认识的老兄弟们都拉过来。” 祖泽润疑惑的看向吴三桂。 “赵老六!” 祖泽润恍然大悟。 “咋的了?” 赵老六像是顺风耳似的在山坡上面往下望着,见是祖泽润,立刻开心的高声喊道:“小哥醒嘞?” 祖泽润眯着眼睛,往山坡上面看去。 赵老六扔下斧头,速度飞快的从山坡上面跑了下来。 待跑到跟前时,已经气喘吁吁,他举起左手将头顶的貂帽拿了下来。 散发着热气的银发,此时像是一个蒸笼似的。 祖泽润看着赵老六随风摇摆空荡荡的右臂,不禁伸出手想要抓住。 “嗨,小哥没来由的伤感个啥?你不在家,三桂这孩子好酒好肉伺候着,可美嘞!”赵老六笑着说道,嗓门还是那么的大。 祖泽润笑着指着赵老六笑道:“这次回去把你婆娘折腾的不轻吧?” 赵老六哈哈大笑了起来,就连院内的老卒也跟着笑了起来。 “咱这次回去,可没在家里住,为了小哥咱可是挨家挨户的跑嘞!” 祖泽润皱着眉头,双眼湿润的看着赵老六。 “咱这条命是小哥救的,那以后有的是时间跟婆娘腻歪。 咱知道小哥是做大事的人,可不敢耽误呢!” 第52章 雏形 祖泽润站在缓坡下面,望着山坡上面停止砍伐树木的老卒,内心豪情油然而生。 “咱这么多老哥们过来,住处可解决好了?”祖泽润皱着眉头。 庄园里已经有很多老卒,闻声走了出来,其中不乏有许世这个愣头青。 “暂时是不够住的,这个庄园前后四进,两侧两间房,差不多一半的人都得睡在大厅里。” 说到这,他的眼神往祖泽润身上看去,支支吾吾的有些尴尬。 “怎么了?” “大哥您跟张万仁回来后,这又少了三个房间!” 吴三桂有些头疼的说道,但是这些老卒能吃苦。平日里行军,草甸子,雪地里都睡过。 祖泽润思趁良久再次问道:“肥皂现在每日可做出多少?” 说到这个,吴三桂立刻开心了起来。 “您猜猜!” 祖泽润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五百块?” 自从他走又回来,前后已经有十天左右了。 肥皂的制作虽然简单快捷,但猪肥肉很难弄到。 宁远作为卫所城池,此时驻扎的明军还没有达到前世那种。 固然一天能宰杀的猪也基本上就是固定的数字。 而且由于钱财问题,不可能每天购买都是新鲜的肥肉来制作。 许世突然哈哈的笑了起来,祖泽润转头看了过去。 看许世模样定然是参与了制造,否则不会这么爽朗的笑话他。 赵老六烦躁的走到许世面前,上去就是一脚。 “日他娘的狗东西,小哥你都敢笑话,信不信现在就让你滚回家?” 许世听完立刻面色担忧的矗立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祖泽润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赵老六,你个狗日的,怎的我这出去一趟,脾气还见长了呢?” 赵老六乐呵呵的说道:“小哥说的哪里话,这小子也就是放咱眼前,要是搁别的军营里,早死八百回了。” 祖泽润不想跟赵老六继续扯皮,目前时间就是金钱。 老卒的吃住问题,如何大批量铸造肥皂,售卖等问题都迫在眉睫。 崇祯能给他机会,皇太极不会。 接下来辽东的防线会不断的收缩,就算他通晓历史的走向,也拗不过这滚滚长河。 “说那没用的,到底现在屯了多少!”祖泽润面容的严肃的问道。 吴三桂收敛起笑容,严肃的说道:“最普通的大概有两千多块,添加了香料的大概有一千多块了。” 祖泽润转头看着吴三桂,这个数字确实挺庞大的。 按照他的设想,每块肥皂怎么也得售卖个百十两银子。 如果量产能够达到销售速度,那敛财的速度根本就不敢想象。 “不过大哥您也不用太开心,之所以有这么多块,完全是因为宁远城里之前屠户家里都多多少少会有剩余。 现在几乎都被购买空了,而且每日宁远杀的猪也都是有数的。 像今天这种大雪天,屠户是不会杀猪的。” 原材料供应不上,目前是最大的问题。 祖泽润点了点头,宁远只是一个卫所城,百姓吃饱穿暖已经很难了,更不要说吃肉了。 他思考了良久,转头看着赵老六说道:“想不想让你婆娘搬到这边来住?” 赵老六听到这话,眼睛都有些红了。 祖泽润说的话,那就没有不做数的。 只是这庄园里面现在就连他们这群老卒都快住不下了,除非面前的这片空旷的山地能够利用起来。 “小哥的意思?” 祖泽润点了点头,既然这个位置这么好。 四面环山,出口又是个斜坡。 后背背靠燕山燕山,何不在这里偷偷的建起个村落? 以这些老卒的家属为基础。 在山里农耕屯田,辽东的黑土地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富饶的土地。 尽管只是一年一熟,可产量却一直排在前三。 “建房子,把你们的家人都迁移过来。 既然大伙奔着我小哥来了,那你们的后顾之忧我就不能不解决。 这个地方完全可以满足居住的条件,如此你们也能够安下心来,不用天天想婆娘了。” 祖泽润看着眼神炙热的老卒们,心头亦是一片火热。 这些人从来没有要求回报,总是在默默付出。 仅凭这一点,祖泽润就相信未来的宁远城,完全能够抵挡的住女真的铁骑。 “好!” 赵老六兴奋的大喊了一声,连带着周围的老卒都兴奋起来。 “但是说好了,咱们自己居住的房屋,每人两间,不允许再多了。 而且房屋与房屋之间相隔的距离都要一致。”祖泽润看着他们继续说道:“要做到从远处看去,整齐,平整!” 说到这,他的强迫症就犯了。 吴三桂不理解的看着祖泽润,但是他没有张嘴询问。 而是默默的沉默起来,想着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老六看着祖泽润,笑着说道:“小哥你这就没意思了,咱家里还有个娃子,两间房怎能够住? 这以后娃子取婆娘,总不能跟我这残缺之人住一起吧?” 祖泽润哈哈笑了起来,指着赵老六说道:“你们这些人里啊,就数这个赵老六的心思重?140斤里面,有139斤都是心眼子。” 赵老六不为所动,并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大大咧咧的说道:“咱辽东爷们,就得说实话不是?房子好建,但日后的生活怎么过活?这都得想到不是? 当然小哥能说出这话,想必也想好了万全之策。 只是咱身后的老哥们都是些糙人,整日里想的无非也就吃饱穿暖。 哪像小哥脑子灵活,所以小哥您就一口气说完吧,省的我们老哥们干着急。” 赵老六虽然言语里面在替这些老卒说话,但话里话外还是在为祖泽润铺垫。 祖泽润咳嗽了两声,有些冷的说道:“房子一人两间,娃子多的再多一间。 如有娃子要取亲,那肯定要在新房里面了。 难不成要在你们那两间旧房里面,让新媳妇跟你们这些糙人一起! 赵老六你也是个半截子都埋进土里的人了,守着婆娘就可以了。 怎的现在都打起了你儿子媳妇的主意了?” 赵老六听完立刻松了口气,不过满是褶皱的脸上此刻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第53章 以后的以后 祖泽润双手套在袖口里面,大雪已经停了下来。 下雪不冷,化雪冷。 积累的白雪已经到了祖泽润的腰间。 这一场大雪,不知道又要饿死多少人了。 祖泽润回首看着缓坡下面空旷的山地说道:“你们的婆娘们来了,以后要做的事情就多了,最起码饭可以吃饱,肉不说顿顿都有,但也不至于像以前那样了。” 他有些发冷的跺起了脚。 众人都驻足看着祖泽润,眼睛里面都充满了期待。 军户现在已经很少有地了,每年所能拥有的就是那些军饷。 一旦军饷延迟,或者克扣。 那这一家老小就真的要饿肚子了。 “实不相瞒,宁远城的总兵即将变成我父亲祖大寿。 也就是说宁远城的所有事宜我都有权利做主。 所以但凡举家迁移到这里来的,每户将分发五亩山田。 未来这里将会成为祖家发迹之地,无论男女介可做工挣钱。 想必大家都知道,小哥我在做肥皂。 这个肥皂只能用猪的肥肉来做,如果这个东西想大批量的生产,光靠你们这些糙汉子,那肯定是不行的。” “哈哈……”赵老六嘴角上扬,望着远处,仿佛那里已经建立起了一座座房屋。 炊烟袅袅,孩童奔跑! 这一切虽是幻想,但亦不久已! “你们的婆娘来了以后,咱们就开始养猪,杀猪,造肥皂。 猪肉多了,咱们就吃。 我就怕有朝一日,你们这些人最后看到肉都想吐,那到时候不要怪我骂你们啊!” 祖泽润说完,赵老六从幻想里面拉回了现实。 看着漫山遍野的白雪,想要实现这个愿望现在无疑难如登天。 已经及腰的大雪,不光阻隔了女真骑兵的侵袭。 也阻隔了人们生存下去的一线希望。 只要白雪开始融化,这辽东将会变成人间地狱。 更不要说,这处庄园里面,进不来出不去的山坳了。 祖泽润看着赵老六说道:“你跟我来!” 赵老六知道有事情要嘱咐自己了,赶紧将帽子扔给许世,跟着祖泽润一路来到了那间房里。 慕宁已经将被褥都整齐的叠好,这会人也不在屋里。 祖泽润指了指凳子,有些虚弱的坐了下来。 “小哥有何吩咐?”赵老六笑着问道。 “既然要建房子,那咱们爷俩就得掰扯掰扯了。” 祖泽润为赵老六倒了杯水说道。 赵老六是谁?刀尖上舔血,跟女真拼起来都不怕死的主,心眼子就差长刀柄上了。 “小哥你是个干大事的人,咋的这么点钱不会还让咱老哥们自己出吧?” 祖泽润烦躁的看着赵老六说道:“你这个人怎的就没有个正形? 就明知道我干不出这事,非得说几句让我这心里不得劲。” 说着将倒好的水杯,仰头喝了。 赵老六尴尬的坐在凳子上面,悻悻的为祖泽润倒满水杯。 “咱明人不说暗话,想要在这里建起一百多座房屋,短时间内肯定办不到。 尤其是这大雪封山,人活着就已经不容易了,更别提住的地方了。 但是这么多人,不能这么空呆着,所以我想着你挑些身手好的,头脑灵活的,跟我去一趟京都。”祖泽润挑着眉毛看着赵老六。 京都这趟浑水,他肯定躲不过去。 想要把肥皂卖成天价,那就少不得京都里面的达官贵人帮助。 从宁远到山海关,这冰天雪地的,什么情况都能遇到。 赵老六低头想了想说道:“所要之人可有什么抚恤?” 祖泽润没想到赵老六能说出此话,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咱知道小哥想去京都是为了什么,偏房里面的那个小东西已经装满了。 这些东西我看姓吴的小子每天都得看好几遍,就说明这东西特别值钱。 既然小哥想要贩卖到京都,那就少不得跟山匪打交道。 一旦谈不拢,刀兵相见都有可能。 说句不该说的,咱老哥们不怕死,怕的是死了以后身后事怎么办。 锦州宁远战死之人上百,军功姓吴的娃子说拿钱买。 但对咱来说这钱好花吗?” 赵老六从腰间将烟枪抽了出来,抵着蜡烛“吧唧吧唧”抽了起来? “这冰天雪地的,除了粮食,那钱就跟石头没区别。 但咱知道,小哥要这军功是为了让祖氏能够往上走一走。 只要祖氏的位置站的越高,咱就能吃饱穿暖。 但谁家都有个婆娘,都有个满地跑的娃子。 有的甚至家里还能有个行动不便的老娘。 一大家子就靠这么个活人吃饭,一旦有个三长两短的……” 赵老六摸索着老脸,也说不下去了。 祖泽润叹息着,两个人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赵老六的话不无道理,甚至祖氏现在还顶替了这些人的军功。 这些老卒毫无怨言,也有可能习以为常了。 祖泽润想了想说道:“所有人登记造册,不论日后怎么样,所造房屋都有这些人一份。 不论是这次跟随咱们前往京都之人,还是以后为我祖氏效力。 如有战死之人,每户补偿银子二十两,子女祖氏无偿抚养,而且我会在这里建立一座私塾,私塾对应所有老卒子女,直到成人。 成年后可自行选择,可进入军营,可守卫此处,亦可去战场厮杀。 另外,凡迁移到此处者,每户每年秋季所需缴纳的税钱只收粮食,不收银钱。” 祖泽润不是头脑一热开口就说,而是从他踏上往山海关的路上就已经开始想了。 想要让这些人卖死命,就必须打动这些人的心。 不要用感情去探索人性。 在现实面前,永远都没有那一斤肥肉放在案板上有说服力。 赵老六点了点头,如此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只要祖氏不倒,这些老哥们的后代就有了保障。 想到这,赵老六缓缓起身拜服在地,祖泽润不解的起身走过去,想要扶起他。 赵老六跪直身体,对着祖泽润说道:“赵老六在这里替这百十位老哥们谢谢公子了!” 说罢,赵老六扣头,整个人不知是欣喜还是悲哀,眼泪打湿了地砖。 第54章 再去京都 冰天雪地,经过一夜的风吹,整个山坳里面像是一个巨大的冰场一样。 远远望去,晶莹剔透。 慕宁双手哈着气从门外走了进来,外面的风就像是刀子一样,刮在人的脸上,隐隐作痛。 祖泽润面色红润的回身躺在床榻上面,晕乎乎的头此时变得异常沉闷。 慕宁赶忙走到脸盆旁边,梳洗着毛巾。 外面狂风呼啸,结冰的白雪打在窗户上面,啪啪作响。 她将毛巾拧干后,走到祖泽润身边,叠好放在额头上面。 “额!”祖泽润迷迷糊糊的感受到一丝丝的冰凉,顿时舒坦的嗯了一声。 慕宁见祖泽润的耳朵根子都已经发红了,有些担心的将小手放在祖泽润的脖颈之间。 炙热的温度,让慕宁吓了一跳。 她左右看看,并没有见到什么有用的物品。 思趁良久,慕宁缓缓的将身上衣服脱了下来,伸头钻进了祖泽润的被窝里面。 冰凉的感觉瞬间侵袭着祖泽润的大脑。 慕宁像是一个八爪鱼似的,纠缠在他的身上。 祖泽润想要努力的睁开眼睛,奈何思想是有,但全身根本不听使唤。 极度舒适的感觉从四肢上传来,祖泽润下意识的搂住慕宁,就那么睡了过去。 祖泽润只觉得像是过山车似的,身上一会发热,一会发冷。 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有一丝灵智的时候都想着能不能把四肢砍掉。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夜晚,祖泽润才缓缓醒了过来。 入手处却一片滑腻,他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胸前。 慕宁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抖着,像是知道祖泽润已经醒过来似的,害羞的整张脸都红了。 祖泽润感受着脑海里的混沌,这会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 饥肠辘辘的他,轻轻拍了拍慕宁。 慕宁缓缓睁开双眼,趴在床榻上面,就那么看着他。 “那个,有点饿了!” 祖泽润嘴唇发干的说道。 干裂的嘴唇此时都有蜕皮的意思,他轻轻抿着嘴唇,想要撕咬下那些皮质。 慕宁赶紧从被窝里面钻了出来,不着片缕的她,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害羞。 反而当着祖泽润的面穿起了衣服裤子。 祖泽润无奈的捏了捏太阳穴,将头别了过去。 慕宁很快便穿戴整齐,推门走了出去。 过了挺长时间慕宁手里端着一份饭菜走了进来,放在桌子上面。 祖泽润有些吃力的从床榻上面下了地,走到桌子面前。 一菜一汤,一小碗米饭。 他皱着眉头看向慕宁问道:“你的呢?” 慕宁愣了一下,抿着嘴唇看着祖泽润。 “这也不够我吃的啊?”祖泽润有些烦躁的起身走到门口喊道:“吴三桂!” “哎,大哥!”吴三桂裹着棉袄,体态笨拙的走了进来。 “家里没饭了啊?”祖泽润无语的指着桌子上面的饭菜说道。 吴三桂不理解的看着慕宁,又想了想说道:“有啊,可是都是剩饭剩菜,这是慕姑娘自己做的。” 祖泽润惊讶的转头看向慕宁,这个小女孩带给了他太多的惊喜了。 他叹了口气,目前这个庄园里面除了慕宁应该就剩张万仁的妻女了。 一群老爷们,想让他们伺候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祖泽润挥了挥手,吴三桂笨拙的走出了屋门。 “这是你做的?”祖泽润拿着汤勺喝了一口,味道还算可以。 慕宁点了点头,不明白他想要干什么,一张俏脸上满是紧张。 祖泽润想了想问道:“你饿不饿?” 慕宁舔着嘴唇,摇了摇头。 祖泽润笑着说道:“我就那么让你害怕?” 慕宁站在地上,规规矩矩的双手放在腹部没有说话。 祖泽润无语的指着桌子上面的饭菜说道:“吃了!” 慕宁瞪着眼睛,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有些茫然。 祖泽润再次指着饭菜说道:“吃了!” 慕宁不敢拒绝,赶忙坐在凳子上,半拉屁股在凳子外面,吃了起来。 吃的时候还不忘抬头看看祖泽润,饭菜虽不是很可口,但已经饿了一天的她还是全都吃光了。 打了个饱嗝的她,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祖泽润满意的指着空着的盘子说道:“再做一份!” 慕宁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端着盘子走了出去。 夜晚降临,庄园的墙壁上面插着火把,照亮了周围。 祖泽润披着棉袄,慕宁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他,走进了前厅。 前厅里面躺着许多的老祖,冰冷的感觉从鞋子里面传到了脚上。 本打算等发烧好了再出发前往京都的,此时看着躺了一地的老卒,内心顿时沉了下来。 这种透着寒气的地面,如果长时间睡在上面,只会消耗着这些人的气血。 祖泽润穿过前厅,朝后面走去。 四进的庄园,由于他们回来,显得异常拥挤。 到处都是窃窃私语,老卒们合衣而躺。 有的甚至已经熟睡打起了鼾声! 赵老六看着祖泽润走了过来,赶忙起身,有些疑惑的问道:“少爷这是要去哪?” 祖泽润环顾四周,并没有人叫苦喊难。 “看看你们都是怎么睡的。” 赵老六哈哈笑着说道:“这有什么能看的,又不能搂着自己家的婆娘,顶多梦里见一见。” 老卒们哄然大笑,笑容是那么的憨态可掬。 吴三桂听到声音,推开房门,披着棉袄走了出来。 这么多人在一起吃住,难免会有纰漏。 一般情况下,夜晚吴三桂都不敢睡的太死。 虽然有赵老六在这里压着,但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引发什么事情。 “还未休息?”祖泽润转头看向吴三桂问道。 吴三桂身后一个小男孩探着脑袋,眼睛乱转的看向祖泽润。 “还未!”吴三桂裹着棉袄,瑟瑟发抖的说道。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天寒地冻的,在厅里睡的时间越长,就越会侵蚀人的意志。”祖泽润无奈的对着吴三桂说道。 “那又有什么办法,冰天雪地的,想要建房子也只能等着化冻以后。”吴三桂吸溜着鼻涕,双手套在袖口里说道。 祖泽润抬头看向远处漆黑的天边,想了想说道:“明天去京都!” 第55章 卖身1文 三千多块肥皂,愣是装了好几辆马车。 好在这些东西不是特别沉,离远了一看就跟普通的货物一样。 祖泽润躺在马车里面,脸色苍白的闭着眼睛。 慕宁手中拿着毛巾,不断给祖泽润擦拭着脸颊。 清晨,天还未大亮,祖泽润就倔强的爬上了马车。 赵老六单臂擒着缰绳赶着马车,咧着嘴等在原地。 极远处,祖大弼骑着红月风风火火的从斜坡上面狂奔了过来。 看到还在收拾的众人愣了一下喊道:“这是要去哪里?” 祖泽润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睛,慕宁伸手将帘子掀开,让他能够清楚的看到祖大弼。 “你这个身体啊,太差劲了,你等空出时间来,我好好操练操练你!”祖大弼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祖泽润露出惨笑说道:“叔父此次就不要跟着了,我父亲的任命不久就会下来。 有道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偌大的宁远城还需要二叔多多帮衬。” 说着咳嗽了几声,祖大弼点了点头。 “为何如此着急?张万仁又身负重伤,韩阳亦然不在身边,怎叫我放得下心来?” 祖大弼担忧的看着祖泽润说道。 祖大寿任职宁远总兵后,那宁远城里里外外都是眼前这个孩童说的算。 见识到祖泽润的算无遗策后,祖大弼终于明白为何祖大寿会千里奔袭。 不顾军法,不顾东厂番子的谗言。 祖泽润虚弱的被慕宁扶了起来,笑着说道:“有如此凶悍之士,又有何惧?” 赵老六非常埋汰的将棉鞋脱了下来,朝着旁边的车轮子卡了几下。 脚臭伴随着烂菜叶子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祖泽润烦躁的捂着鼻子说道:“日他娘的赵老六,你是打算用这个对付拦路之人吗?” 赵老六哈哈大笑着,赶忙穿上鞋子。 祖大弼皱着眉头,任由赵老六出丑式的展示。 “叔父不必担心,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给二叔。 这件事除了二叔,别人都办不了。” 祖泽润笑着朝着祖大弼招了招手。 祖大弼不解的将耳朵凑了上去,两个一阵轻声细语后,祖大弼面色尴尬的看着他。 “你就按照我说的做就行!” 祖大弼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朝着远处走了。 “日他娘的,能不能快点?今天晚上要在家门口扎营啊? 看你们慢吞吞的那个样子,都赶不上好娘们。”赵老六有些气不过的咒骂道。 众人没有想当然的哄然大笑,被祖大弼看不起让这些人的内心都有些不开心。 “咱辽东爷们,放屁都得给地打个洞,都打起精神来。” 在赵老六的催促下,原本杂乱无章的老卒,立刻变得井然有序。 “自己都掂量掂量,小哥的话我可都原封不动的转达给你们了。 这里有太多人往上数三辈那都是军户。 什么是军户? 那就是只要打仗第一个死的就是你们。 现在有了翻身的机会,都把握住。 我赵老六虽然脸皮厚,但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咱老哥们在一起那都没的说,但小哥体谅咱们。 别在心里蹬鼻子上脸,能使出吃奶的劲就不要留着。 你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难道还想做军户吗?” 赵老六话语说完,庄园门口落针可闻。 只听见沙沙沙的脚步挪动声和搬运物品。 没过一会,三千多快肥皂全部装到了马车上面。 赵老六快步走向吴三桂旁边,蹲下身体笑着说道:“我走了,这帮老哥们可就交给你了。” 吴三桂裹着棉袄,重重的点了点头。 赵老六满意的叹了口气,跳到马车上面,单臂用力的挥动着缰绳。 “走了!” 一行八辆马车,缓缓的朝着斜坡下面走去。 跟随的老卒们精神抖擞的,坐在马车的边缘双手掏兜。 祖泽润感受着马车的游动,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慕宁有些心疼的摸索着祖泽润的脸庞。 虽两人并没有太多的话语,但慕宁能够真切实意的感受到祖泽润的善意。 她听过,也见过无数的被卖之人,最后的下场都是那么的凄惨无比。 她从那天晚上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是生是死,都是她的命。 但两日的相处,她有些看不懂这个比她还小一点的男孩。 “嘎吱嘎吱……” 雪地里面传来马车轮子轧过后的声音。 祖泽润感受着脸上的凉意,睁开眼睛笑着说道:“我是不是没有那么可怕?” 慕宁低着头,红着脸不说话。 祖泽润深吸了口气,将恶心之感压住说道:“等来年山坳里面建房子的时候,我给你和你弟弟也留一栋! 以后想去私塾,还是想学点手艺,都看你们自己。” 慕宁眼神慌乱的看着祖泽润说道:“您是不打算要我了吗?” 慕宁浑身颤抖的想要跪在地上,被祖泽润一把抓住,保持着刚才的模样。 “哪里话,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更多的是要活出个道理。 你们都还小,未来可以做很多想做的事情。 我这一生,所经历的事情大多都游走在刀尖之上。 一个不小心,就会家破人亡。” 祖泽润枕着慕宁柔软的大腿,舒坦的调整下姿势。 慕宁嘴里低声嘀咕着:“活出道理?爹死了,娘死了。 这个世道哪还有道理可言?” 祖泽润握住慕宁已经好多了的双手,冰凉刺骨。 “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的弟弟会考上个秀才,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 这不就是生活的道理吗?我们不能为已经逝去的人们而伤感。” 慕宁抿着嘴倔强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离开您的!” 祖泽润叹了口气说道:“我又没给你钱,也没说一定会买你。 怎的就讹上我了呢?” 祖泽润心里都笑开花了,面色却非常的严肃。 慕宁愣住了,好像真没给钱。 想到这,慕宁伸出小手对着祖泽润说道:“给钱!” “给什么钱?”祖泽润不讲道理的说道。 “你无耻,说好的将我买去的,怎可出尔反尔?”慕宁焦急的说道。 祖泽润哈哈笑着,脸色有些红润的说道:“那你说我给你多少钱?” 慕宁看着嬉皮笑脸的祖泽润,想了想说道:“1文!” 第56章 赵老六的作用 再次踏上这条大路,已经变的跟上次并不一样了。 漫山遍野的冰雪世界,让众人无不感慨万千。 已经连续走了五日的车队,终于来到了山海关关隘。 横亘的墙壁上面亮着光滑的冰面,折射出闪烁的光芒。 城墙上面每相隔一小段距离,就会有一位军卒鹤然而立。 远处潮汐的海水此时也变的悄无声息,只是侧面吹过来的寒风,像是刀子一样,让人们不得不记得海风的厉害。 墙壁之下,有多名士兵哈着气,眼神不善的望着过来的商队。 “停下,例行检查!” 一位士兵拦住走在最前面的马车,瑟瑟发抖的喊道。 赵老六接过从马车里面递出来的钱袋子,跳下马车。 “就是些寻常货物,不值什么钱,还望军爷通融通融!” 赵老六迎面与士兵对接,侧着身子将钱袋子放在士兵的手里。 士兵手里捏着钱袋子,感受着分量,猥琐的笑着看向赵老六:“老哥是前线退下来的?” 赵老六哈哈大笑着说道:“那你看看,咱正经宁远老卒,这不天气寒冷,少爷又体弱多病。 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琢磨个太平地方修养修养。” 声音不是很清亮,但让士兵听完后感同身受。 只是士兵将钱袋子揣进了怀里后,还是毅然决然的走到了后面的马车旁边。 赵老六哈着腰,表情不变的跟着士兵。 “我看这马车辙印可不浅啊?不会是些要命的东西吧?”士兵开着玩笑,眼神很犀利的看着赵老六。 “这是什么话?咱做的正经生意,这冰天雪地的,军爷在这一站站一天,那冻的老汉我都心疼啊!” 赵老六赶忙跑到马车边上,朝着已经冻的有些麻木的老卒使了个眼神。 老卒立刻嬉皮笑脸的将用毡布盖住的马车,掀开了一角。 土黄色麻袋顿时露了出来,老卒刚要上手,士兵抽出长刀,一刀捅了进去。 “哗啦!” 随着长刀抽出麻袋,已经冻在一起的麦子瞬间掉了一些出来。 好在里面的麦子似乎是结冰了,一大块堵在了口子位置。 士兵表情凝重的摆了摆手,赵老六朝着车队挥了挥手,跳上马车,对着过道的士兵们打着招呼。 车队缓慢的穿过翁城,走上了轧道。 “晚上找个住处,让老哥们们好好休息休息!”祖泽润丝毫不在意刚才的事情,缓缓说道。 “哎!” 赵老六应声架着马车朝着山海关里面走去。 街道里面跟外面仿若两个世界,街道上面并没有想象中的冰天雪地。 走的极深后,两边的商铺全都在卖力的吆喝着。 跟宁远紧张兮兮的情况不同,山海关就像是赶集一样。 慕宁好奇的掀开帘子,回身问向祖泽润:“为何这里能如此的繁华?” 祖泽润已经略微有些习惯了抖动的马车,指着外面说道:“山海关,又称榆关,俗称天下第一关。 二百年来,无论是女真还是蒙古,都不能穿过这里,威胁京都。” 慕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看着两侧新奇的商铺,眼神里面无不是羡慕。 祖泽润无奈的看着趴在窗口,任由凉风吹进马车的慕宁说道:“晚点带你买好吃的!” 慕宁听完赶紧放下车帘子,双手纠结在一起,脸色红润的说道:“还是算了。” 祖泽润刚要说话,马车停了下来,他掀开帘子,见赵老六已经走进了旁边的客栈里面。 过了一会,赵老六从客栈里面走了出来,步伐快速的朝着后面车队走去。 每走到一辆马车旁边,便窃窃私语的跟着旁边的老卒说几句话。 祖泽润看到赵老六根本无暇顾及他,便掀开帘子从马车上面跳了下来。 慕宁有样学样的也跳了下来,矫健的柔韧性,让祖泽润特别的羡慕。 他有些发冷的走进了客栈里面,掌柜的整张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子上了。 “少爷可有什么吩咐?”掌柜的笑着问道,整个人小心翼翼的侧着身子站在祖泽润身边。 祖泽润裹紧了棉袄痛苦的问道:“能沐浴吗?” “能,当然能啊!”掌柜的不假思索的说道。 祖泽润点了点头,小厮做了个请的姿势,引导着祖泽润上了二楼。 客栈前面的老卒们赶着马车,不断的朝着后院走去。 每个人都知道马车上物品的重要性,尽管已经到达山海关里,但众人都不敢大意。 赵老六抽着旱烟,守候在已经将马匹卸了下去的马车旁边。 老卒们分成几波,有的在后院不经意间的晃悠,有的则是在客栈前面的地摊上面吃着热汤,有的则是进入了客房里面睡起了大觉。 祖泽润仰头轻轻躺在滚热的木桶里面,舒坦的任由慕宁擦拭着身体。 多日来的舟车劳顿,已经让他疲惫的不堪重负。 再加上发烧刚刚痊愈,此时的祖泽润不禁有些困顿。 朦胧的双眼随着时间的推移,闭合的时间越来越长。 慕宁皱着眉头,看着祖泽润,轻轻的推了推他。 祖泽润缓缓睁开双眼不解的看着慕宁。 “水温已经有些凉了,再洗会又要生病了!”慕宁面色红润的从旁边取过长巾。 祖泽润点了点头,起身擦拭着身体。 慕宁害羞的赶忙转过了身体,两人虽已坦诚相见,但此时还是略微的尴尬。 祖泽润擦拭完身体,便抬脚走出木桶。 一前一后烧的通红的两个火盆将整个屋子烤的异常的火热。 慕宁听到声音,赶忙转身将手中的衣物围在祖泽润的身上。 祖泽润晃动着脖子,连饭都不想吃了,径直走向床榻,倒在了上面。 慕宁想了想,轻轻推开房门走了出去,过了片刻端着吃食走了进来。 祖泽润眯着眼睛,摇了摇头说道:“等我睡醒再说吧。” 慕宁还未等搭话,祖泽润又疲惫的说道:“给老哥们一人赏半壶酒!” 慕宁点了点头,祖泽润头一歪再也挺不住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客栈门口停下了一辆马车。 马车之上王健面带笑容的走了下来。 第57章 明争暗斗 王健笑呵呵的从马车上面走了下来,仆人在他落地的那瞬间,赶忙起身把住被风吹动的门板。 掌柜的一脸抱歉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笑着说道:“这位贵人,实在抱歉,小店今日已经被包了。 烦请您移步下家,如只是想吃食些简单的饭菜,可移坐旁边空余的桌子。” 王健环顾四周,笑着跟掌柜的说道:“咱家今个可不是来吃饭的。” 掌柜听闻后,立刻紧张的跪倒在地。 从王健一进门,他见王健苍白的脸庞就有些不对劲。 此时王健细声细语的声音,立刻让掌柜的吓破了胆子。 桌子旁吃饭的老卒们立刻抬起了头,面容不善的看着王健。 如果说皇帝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那给了他们无限诺言的祖泽润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赵老六感受到屋内的异样,赶忙从后院走了进来。 看到趴在地上颤抖的掌柜的,也是愣了一下。 “你是管事的?”王健捏着兰花指笑着看着走进来的赵老六。 赵老六是见多识广的,早些年就见过监军的太监。 此时再看王健,立刻就明了。 “见过公公,不知公公有何贵干?”赵老六虽然纳闷,但依旧笑呵呵的跪在地上朝着王健拜了起来。 王健摆了摆手,抓着掉落到半个膀子的裘绒说道:“你家主子可让我好等啊。” 赵老六瞳孔微缩,警惕的抬头看向王健说道:“公公此话怎讲?老奴不是很明白!” 王健像是失去了耐性一般,坐在旁边正在吃饭的桌子边上,抄起酒杯浅浅的尝了一口。 “嗯,好酒!” 赵老六赶忙爬起来,走到桌边持酒瓶将酒杯斟满。 “算了,让你家主子下来与我想见即可,难为你们这些苦命的人也没有什么意思。” 王健再次品尝了一口酒杯里的白酒,笑着对着赵老六说道。 赵老六朝着旁边虎视眈眈的老卒使了个眼神,便矗立在原地说道:“公公是不是还没吃饭呢?咱让掌柜的再做一桌好菜怎么样?” 王健点了点头,指着跪在地上的掌柜的说道:“那就做一桌好菜吧!” 掌柜的如蒙大赦,慌乱的起身朝着后厨走去。 瞬间楼下大厅里面陷入了安静,赵老六想了想走到门口将还开着的门板轻轻的拉上。 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门外的老卒早已与赵老六通过气了。 只见一个憨厚的老卒走到门前马车边上,从兜里掏出一把豆子放在马儿的嘴边。 马儿乖巧的伸出舌头,将豆子卷进了嘴里。 嘎嘣嘎嘣的声音,立刻从马嘴里传了出来。 好在声音并不是很大,老卒一连喂了两口之后,便尝试着拽了下马儿嘴边的缰绳。 马儿下意识的跟着缰绳活动了一下,老卒瞬间露出惊喜的表情。 只见他轻轻的拉着马儿,马车缓慢的朝着后院走去。 这一切跟赵老六的关门声,完美的契合在一起。 王健不动声色的品尝着杯中的美酒,笑呵呵的看向从楼上走下来的祖泽润。 “不知是公公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啊!”祖泽润睡眼朦胧的揉着双眼朝着下面的王健说道。 王健眼神瞄着赵老六,指着祖泽润笑道:“嗨,你个小滑头,再晚点下来,搞不好等会咱家就见了阎王了!” 赵老六尴尬的站在门口,双手放在身前,赶忙下跪将头埋在地上一言不发。 祖泽润哈哈大笑,双手系着裙摆上的细绳。 “公公说的哪里话,手底下人怕马儿尥蹶子,不得好好伺候伺候啊? 有道是一人成仙,鸡犬升天。 公公的马儿那对这些下人来说,那就是天上的龙马,可不敢怠慢了。” 祖泽润眼神飘忽的透过窗户,看向空荡荡的门口,心里大概就明白事情的起因了。 他走到赵老六的身边,将赵老六搀扶了起来,指着赵老六的胳膊说道:“公公您看,就这种断了一臂的老奴,能经得起什么大风大浪。” 赵老六并没有因为祖泽润的话而窘迫,反而笑脸相迎,弓着身子讨好的看着王健。 王健摇了摇头,笑着看着祖泽润道:“你这个小狐狸啊,永远都有说不完的理由。 本来这个事咱家还有理,一来二去的,反倒是咱家的不是了。” 只见他身旁的仆人听到这句话后,立刻表情惊恐的想要往门口走去。 王健满脸怒气的看着仆人说道:“没用的东西,脑袋搬了家都还想着鸡毛蒜皮的破事。” 仆人赶忙跪在地上,口中不断求饶,头磕在青石板上面“砰砰”作响。 祖泽润看在眼里,面色潮红的坐在王健身边指着桌面上已经有些冰冷的菜食说道:“你主子可没吃饭呢,还不去后厨催一催。” 仆人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朝后厨而去,脚下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王健转过身子,看着祖泽润说道:“这才分别几日,怎的就突然来到这山海关了?莫非是有什么事情?” 王健开门见山的问道,只是一双手却放在了桌子上面。 祖泽润想了想,笑着说道:“按理说这事第一时间就应该找公公你,但您也知道,我这小门小户的。 走到这就已经尽了我很大的努力了,更不要说去那遥远的京都了。” 王健仔细的思趁了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咱家可听守城军兵说你大包小卷的拉了好几车,那刀扎进去,掉出来的都是黄橙橙的麦子。 你这小狐狸,就算再傻,也不至于拉着几大车的粮食往关内走。 说说吧,指不定咱家还能给你通融通融!” 祖泽润朝着赵老六招了招手,赵老六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放在桌子上面。 王健皱着眉头将布包打开,里面露出了一块婴儿拳头大小带着粉红色的肥皂。 可能是放在怀里的时间有些长了,温热的肥皂表面已经有些黏糊。 王健抬头看着祖泽润,不明所以的用小拇指甲扣了一块放在了鼻子下面。 带有轻微的胭脂味,又没有胭脂那么刺鼻的味道。 祖泽润笑着说道:“此物可在沐浴之时涂抹于身体,头发上,可去除污垢。 沐浴以后全身会有淡淡的香味,而且身体会有清爽之感。” 第58章 稀罕物 “稀罕物?”王健口齿不清的看着指甲盖里的一小搓肥皂。 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换了无数次。 如王健这般身体残缺之人,最恐惧的便是旁人异样的眼神。 屙屎屙尿,对于旁人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是最痛苦的。 平日在宫里还会好一点,毕竟宫里规矩森严。 哪怕再苦再累,在小太监的照料下都会有沐浴的机会。 只是这沐浴虽好,但洗完身上也不见得会有多舒坦。 异味总是会随着下一次排泄,而再次传出。 出来以后,来到各个地方监军。 军营里面风餐露宿,稍微有点不得意,连吃饭睡觉都会耽误,别说沐浴了。 久而久之,身上刺鼻的味道也就越来越重。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太监身上擦的雪白的原因,因为那些胭脂味道能够很好的压住异味。 王健愣神的看着指甲盖里的丁点肥皂,如真有祖泽润所说之功效。 那此物当真算的上稀罕物了,不光他们这种人需要,就连那些贵妇都会争相抢购。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尝试一下,便起身抓起桌子上的肥皂想要朝门口走去。 慌乱的内心深处是多年来不曾有过的,上次这样还是面对万岁爷的时候。 祖泽润一把握住王健的胳膊,笑着指了指楼上。 王健赶忙朝着楼上走去,祖泽润朝着后厨喊道:“公公要沐浴,掌柜的安排一下。” 掌柜的跟下人几乎是同时从后面跑了出来,随后又同时朝着后厨跑去。 热水需要一桶一桶拎上去,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折返进厨房里面。 祖泽润摇了摇头,指着有些凉意的饭菜说道:“要不重新热一热?” 赵老六挠了挠头,好不容易吃顿热乎的,被这么一整,全都凉透了。 “热一热吧!”祖泽润转头下意识就要喊话,但看到忙碌的几个人后,笑着回过了头,有些尴尬的看着桌边的众人。 赵老六不以为然的为祖泽润斟了杯白酒,指着酒杯说道:“尝尝!” 祖泽润看着不怀好意的赵老六,闷着头浅浅的尝了一口。 相较于后世的几十度纯酿来说,这种白酒并没有那种辛辣之感。 入口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甜味,仔细杂么杂么嘴后,舌根还有种麻麻的感觉。 他有些好奇的转头看向赵老六,指着酒杯问道:“这什么酒?怎的如此好喝?” 赵老六哈哈笑了起来,摇着头将酒杯挪到了自己跟前说道:“尝尝就行了。” 众人接过话茬,开心的吃起了饭菜。 只是一会的功夫,桌子上的饭菜便见了底。 但见桌子上的众人抹了抹嘴,未有半刻停歇起身朝着后院走去。 与此同时,院中亦有差不多的人数走了进来。 只是小厮这阵光顾着烧水,拎水,已经顾不得老卒们吃食了。 赵老六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去往后厨看看能不能自己搞点什么吃的。 好在吃食早就准备好了,只不过这阵有些微凉。 想必是为了应付这些老卒,等到这些人想吃的时候,重新热一下便可。 赵老六有些生气的想要找已经上楼的掌柜的理论,被祖泽润伸手拦住了。 “钱没有少给吧?净做这下作之事!” 一向机敏的赵老六突然想起了楼上的事情,赶忙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今日怎的这么沉不住气?” 一语双关,祖泽润低着头询问向赵老六。 赵老六斜着眼睛看向从楼上跑下来的掌柜的,轻声细语道:“总觉得像有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咱似的! 按理说这几十老哥们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后背都能交给他们的主。 怎的咱们的行踪就那么简单的让人知道了呢? 咱前脚刚进这客栈里,饭都刚上,这……就找到这了。” 赵老六摊着手,极为无奈的说道。 确实如此,不光他这么想,祖泽润从知道王健来了以后,内心一直就在盘算着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这诺大的山海关,不能所有人都是东厂的番子吧? 他笑着安慰着赵老六说道:“其实不必如此消沉,东厂建立多年,必然是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的。 如果能这么轻易的让尔等发现,那还不如在外面的青石板路上挖个坑,自己给自己埋了痛快。” 赵老六仔细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便不再纠结此事。 众老卒见饭菜一时间也热不了,只能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街坊里面有许许多多的小吃,那种热乎乎的汤饼,正是他们惯于爱吃的。 此次出行,祖泽润虽然走的比较匆忙,但每位老卒还是给了不少的金钱。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在巨大的利益固化下,这些老卒做起事情来会比寻常时候更要卖力的。 拉空子,打白条。 这种明军发军饷才会做的,他祖泽润才不会为自己埋下祸患。 除非他嫌自己的命太长了,才会如此做。 赵老六陪着祖泽润,一坐就是半个钟头,等的祖泽润全身都快凉透了。 王健才神清气爽的从楼上走了下来,此时的肥皂肉眼可见的小了一圈。 被王健用一块白色的手帕上下包着,两个手指捏住。 他笑眯眯的走到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芬芳。 此时的脸上已经没了之前涂抹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粉红。 许是热气蒸腾的缘故,让王健一时间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祖泽润看着只是微笑不言语的王健笑着问道:“公公用的可还满意?” 王健将肥皂放在了桌子上面,任由身后的仆人给擦拭着湿润的头发。 “这稀罕物,可不便宜吧?” 祖泽润双手放在桌子下面,紧紧的捏成了拳头。 他面不改色的看着王健说道:“公公喜欢还谈什么钱?送予公公便是了。” 王健摆了摆手,轻微的摇了摇头,朝着身后的仆人挥了挥手。 仆人赶忙低头朝着后厨而去,赵老六见状亦是走到了后厨门口位置,斜靠着门板望向了里面。 “你可别告诉咱家,这几辆马车里面放的都是这玩意?” 第59章 买通 祖泽润哈哈大笑,摇着头,稚嫩的声音跟这个场合格外的突兀。 “公公说的哪里话,我要是所有马车上面都是这个物件,那我岂不是发了? 哪里还要在这里跟公公讨要欢心,早就带着钱财远走高飞,享受起来了。” 祖泽润面色不变,但是心里已经有些忐忑了。 这阵马车就在后院,一旦王健想要像守城士卒一般检查,那可就真露馅了。 这些马车,只有左右两边各放一袋麦子,用来迷惑别人的。 王健盯着祖泽润的眼睛,良久以后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个小狐狸,嘴里是没有一句实话。 这么多辆马车,就算车里不是全放的这个稀罕物,也差不多有一半了。 否则你根本不会亲力亲为的,跟着马车前往京都吧?” 祖泽润稍微松了口气,指着桌子上面的肥皂轻声询问道:“公公有所不知,祖氏现在已经进入了一个艰难的境地。 哪还有心思在这辽东敛财,更何况这是什么物件? 能让公公慧眼识中的东西,能那么简单的就造出来吗? 要是像街边的羊肉泡馍随处可见,那公公也不能这么稀罕。” 王健嗯了一声,手指敲打着桌面,干爽异常的询问道:“小狐狸,跟咱也就别兜圈子了,这物件对咱家很受用。 就算放在那上京城里也是不可多得的稀罕物。 这个小玩意叫什么?一个又叫卖几何?” 祖泽润看着王健,将桌子上面的白色手帕打开,指着上面的肥皂说道:“此物言肥皂,也可称之为皂角。 至于售卖几何,目前为止小子确实没有想好。 一是小子从来没有去过京都,对于上京城的繁华还只是停留在听说中。 再一个小子也确实不太清楚,离开了公公,还能不能平平安安的到达上京!” 祖泽润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内心已经有些恼怒了。 有道是贪得无厌死的快。 似乎是感受到了祖泽润内心的想法,王健并没有得寸进尺,反而笑着说道:“嗨,咱家就是随口一问,只是这上京城里达官贵人太多,要是真让你这个小狐狸自己去闯荡,少不得要把这大天捅个窟窿出来。 前几日咱家就已经将那些个财货送往了京都。 此次进京,你只需照例拜会千岁即可。 这份恩宠咱家可不敢抢夺,千岁爷眼睛里可揉不进去沙子。” 祖泽润顿时松了口气,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抬举就是他的不对了。 “赵老六!” 祖泽润朝着厨房位置喊道。 赵老六疑惑的转身,走了过来贴在祖泽润的面部。 祖泽润轻声说了几句,赵老六略微点头走向了后院。 过了半刻钟,赵老六面色如常的走了回来,朝着祖泽润点了点头。 “公公的恩情,我可是都记在心里,只是这舟车劳顿,小子也确实有些心力憔悴了。 上回就跟公公说了辽东的土特产,这次公公可不能拒绝了啊!” 祖泽润笑着打着哈欠,站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肢。 王健点了点头,内心立刻塌房。 他是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祖泽润口中的土特产居然是桌子上面这个稀罕物。 早知道上次他就搞一些运回来,到时候跟着那些个货物一同送到千岁爷那,回上京当差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有些惋惜的看着祖泽润,笑着说道:“敢情你这个小狐狸说的土特产是这个稀罕物?你可真是让咱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祖泽润不以为然的笑着说道:“嗨,公公哪里话。 土特产这种物件目前也确实只有这一样。 日后如有新的,到时候定然还是需要公公先把玩的。” 王健很受用的点了点头,起身朝着里面喊道:“走了!” 仆人赶忙慌张的跑向门口打开门,见门口空无一物后,立刻想起之前的事情来。 神态窘迫的他马上转身朝着后院跑去,脚步这次没有再控制住声音。 王健皱着眉头,看着慌乱的仆人叹了口气。 祖泽润心知这个仆人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只是能不能保住命,就看他的造化了。 哒哒哒的马儿声从后院响了起来,没一会就来到了客栈门口。 王健面色烦躁的头也没回的踩着趴好的仆人上了马车。 “啪!” 一声长鞭,仆人架着马车缓慢的离开了客栈。 祖泽润操着疲惫的身躯,一步步的往楼上走去。 经过楼下烈风的吹拂,他此时都有些精神了。 只是瑟瑟发抖的他,更多的还是想回到那个温暖的被窝里面。 走到房门口,轻轻推开房门,慕宁已经趴在桌子上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祖泽润叹息的看着鬓角出了些汗水的慕宁,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小脸。 慕宁朦胧的睁开双眼,看到是祖泽润,下意识的想要起身。 祖泽润指了指床榻说道:“要么要么俩挤一挤,要么你就去旁边的客房。 外面老卒们分批把守,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慕宁想了想,起身走到床榻旁边,将身体外面的衣物脱了下来,缓慢的躺在了床榻上面。 祖泽润无奈的看着慕宁说道:“好歹也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家,为何非要跟我挤在一起呢?” 慕宁想了想笑着说道:“你昨天可是付过我一文钱的,怎的现在想后悔不成?” 这句话说完,像是天经地义一般,没来由的让祖泽润(*⊙~⊙)噎住了。 “随你吧!”祖泽润有些气急败坏的爬上床榻。 “我可跟你说,到时候嫁不出去,可别赖我!” 慕宁脸色红润的背着身子,轻声说道:“嫁不出去,就给你当一辈子的丫鬟!” 再等慕宁听声的时候,祖泽润已经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已经疲惫至极的他,根本思考不了别的事情。 跟王健的斗智斗勇,让他不到11岁的大脑有些超重负荷了。 天色缓慢的变的漆黑一片,角山之前的山匪营寨里,此时灯火通明。 祖大弼烦躁的站在大厅里面,看着下首的吴三桂问道:“你确定就这穷地方能有钱?” 第60章 路有冻死骨 不同于辽东的苦寒,关内一片祥和。 只是这祥和的大地上面总是带有那么一丝丝的异象。 随处可见荒芜的田野,麻木呆滞的村民比比皆是。 寒风凛凛的吹着,仿佛要把人们最后的希望都吹进深渊。 赵老六架着马车,皱着眉头看着路边已经被野兽啃食干净的头颅,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 内心深处的恐惧,缓慢的随着呼吸一层一层的跃到喉咙。 见惯了生死的他,此时回想着已经远去的头骨,总是觉得有些反胃。 天空之上不断盘旋着秃鹫,嘶耳的鸣叫像是要把人的灵魂抽离一般,刺耳伤神。 咕噜噜! 木质的车轮子轧在硬实的土路上面,让远处饿极了的百姓伸着脖子凝望。 眼神里面不知道是憎恨,还是羡慕。 句楼干瘦的身体,像是皮包骨头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倒在地上。 赵老六握紧了手中的缰绳,轻轻敲击着马车轮子上的铁片,发出“铛铛铛”的响声。 身后剩余车队昏昏欲睡的老卒们,瞬间清醒目光如炬的散发着警惕的光芒。 祖泽润将帘子掀开一条小缝隙,诧异的看着赵老六宽厚的后背。 赵老六并没有转身,而是轻轻的用手中捏着的小锥子扎在了马儿的屁股上。 马儿吃痛,但又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只是觉得屁股异常,像是蚊虫叮咬般。 所以没有发出嘶鸣,而是缓慢的提起速度,想利用速度带起的微风缓解一下。 赵老六似乎是察觉到身后的异样,缓缓的摇了摇头。 心神完全放在了路边即将要暴走的灾民身上。 都说关内一片祥和,从赵老六的眼中看来,也只是一丘之貉罢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远处的百姓像是自发的起身朝着路边走了过来。 尽管速度并不是很快,但由于人员众多,缓缓的形成了一股洪流。 祖泽润将帘子掀开,左右张望,终于明白赵老六为何如此紧张。 这些已经活不下去的灾民,如果任由他们靠近,只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人不会去管自己是什么人,此刻就算皇帝在此,他们亦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无关于是否怕死,而是他们已经饿的不得不这么做。 等下去是死,劫掠商队也是死。 但劫掠商队,活下去的人们会因为抢夺而来的粮食存活很久。 信念什么的早就崩塌了,他们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哪里还有人性,只不过是一只只带着欲望的鬼魂。 祖泽润叹了口气,轻轻的对着赵老六说道:“还有多久到达上京?” 赵老六仔细想了想说道:“还有一日便可达到,只是余下的口粮如果现在发下去,可能咱们都走不出二里地就会被围住。” 辽东苦寒,干旱又是时常有之,再加上女真,蒙古年年掠夺。 真正家里有余粮的,少之又少。 每次被劫掠之后,辽东的村落里面便会像现在一样坐满了无助的人们。 他们像没有思维的野兽一样,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祖泽润仔细思趁之间,望着天边有些泛黄的云彩说道:“就算拼命赶路,天黑之前我们也不会甩掉他们。 如果不能甩开,人群只会越聚越多。 届时,可能危险会更多!” 马车上作为伪装的麦子已经在离开山海关的时候都换成了普通吃食。 舟车劳顿,风餐露宿。 就算不能吃的好,也总是要吃饱的。 赵老六无奈的缓慢勒紧了缰绳,转头看向祖泽润。 “天子脚下亦是如此,这世道是真不让人活了啊!” 赵老六两只眼睛里满含泪水,布满血丝的白色眼球不住的晃动着。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祖泽润伸手拦住了赵老六,掀开帘子从车里钻了出来,望着缓缓汇聚在马车旁边不敢靠近的人们。 这些人有的甚至怀里都抱着孩子,奄奄一息的孩童已经停止了哭泣。 那位母亲枯瘦如柴的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干裂的嘴唇,阙黑僵硬的胳臂上满满的都是泥土。 最为可怕的是周围的人群像是在看一道美食般,望着那个孩童。 这种只有在人间地狱里面才会出现的场景,如今就硬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老卒们纷纷从腰间抽出了长刀,颤抖的双臂很努力的对着这些跟他们一样,长着黄色皮肤的同胞。 不同于女真族,此时他们面对的可是活生生的大明子民。 灾民们簇拥着,不知是不敢上前还是害怕什么,全都矗立在马车的周围。 祖泽润看着越来越多的灾民,他终于明白了那句话。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亿万万的大明百姓,不是不想奋起反抗女真,而是对这二百年的大明王朝失去了信心。 从根本上就失去了信念,难道还有比现在更惨的世道吗? 那一双双无神空洞的眼睛,像利刃一般徐徐的扎在祖泽润的心头。 旷野里面吹来的冷风,将他额头上面的头发丝吹的左右摇摆。 慕宁掀开帘子,看到还在汇聚的人们,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早在几天前,慕宁也是如此,只是她是幸运的。 她幸运的遇到了祖泽润,这个比她还要小很多的男孩。 “去吧!” 赵老六叹息着从马车上面跳了下去,走到最后一辆马车旁边,将仅剩余的两袋粮食解开。 其他老卒看到后,有的开始架起了铁锅,把车上为数不多的水源往铁锅里面倒了进去。 有的则是一脸严谨的持刀等待,此时最有可能发生暴动。 如果不看守戒严,可能下一秒连性命都会丢掉。 感受着老卒们杀人的眼神,灾民们缓慢的席地而坐。 此次之间靠在一起,单薄的身体被风吹过却没人叫喊着。 慕宁从马车上面跳了下去,跑过去帮忙,并且很快指挥起了坐在地上的劳力。 “周围有没有河水?” 慕宁皱着眉头问向一旁的老妪,老妪指了指身后的位置。 慕宁看着无水下锅的米,倔强的指着躺在地上的男子说道:“想吃饭的就起来打水去!” 第61章 朱门酒肉臭 慕宁小小的身体说出来的话,此刻铿锵有力。 躺在路边的几个男子,下意识的从地上撑死了双臂。 慕宁从马车上取出已经没有了水的水囊,扔在了地上指着远处。 几个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有所动作。 这时那位怀里抱着孩童的母亲从地上艰难的爬了起来。 她抱着孩童,一瘸一拐的朝着慕宁走了过来。 慕宁有些紧张的想要后退,只是身后就是马车,退无可退。 “俺去吧!” 慕宁皱着眉头,拿起一个水囊递给了这位母亲。 她想要接过母亲怀中的孩子,但是祖泽润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慕宁不明所以的转头看向祖泽润,瞬间睁大了双眼。 母亲接过水囊拖着疲惫的身躯朝着远处走去。 这时又有几个妇女,想必是饿极了,都有模有样的走到慕宁身边拿起了水囊去向了远方。 祖泽润摇了摇头说道:“她只是害怕自己的孩子会被别人吃掉而已。” 慕宁听闻后松了口气,身体有些瘫软的靠在祖泽润并不高大的身上。 刚才的一瞬间差点将她击垮了,已经没有了父母的她,此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可怕。 天色已经缓缓的降了下来,远处的几位妇女带着水囊已经往回走了。 慕宁想要上前帮忙,被祖泽润阻拦住了。 望着他坚定的眼神,慕宁愣住了,但她还是选择相信了祖泽润。 清水入锅,七口大锅没过一会就升腾起了白色的蒸雾。 祖泽润走到锅边,小手轻轻的从锅的上当煽动了几下。 并没有其他的异味,说明水还是很干净的。 赵老六仔细想了想,便打开一袋米,将这一袋米分成了七份,分别倒进了锅中。 慕宁赶忙跑回前头的马车中,爬了进去。 过了会,她手中带着一个黄布包裹跳了下来。 祖泽润转头看了过去,那是慕宁自己做的咸菜疙瘩。 又硬又咸。 不过这个时候如果放在锅里,那对这些灾民来说,无疑是一道美食。 慕宁将黄布包缓缓打开,捏着不太大的咸菜疙瘩挨个扔进了铁锅里面。 沸腾的开水瞬间淹没了一切,淡淡的米香味只是一会儿就飘了出来。 躺倒的人群眼睛冒着绿光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锅边汇聚而来。 祖泽润没有管这些人,而是满怀思绪的朝着前头马车走了回去。 无论是关内还是关外,此刻都一样成为了人间炼狱。 虽然关内并没有关外那样大的雪,但关内税负加重,官员肆意摊派的举动比天灾还恶劣。 起初将宁远作为根据地的想法,此刻随着来到关内而有所变化。 关外固然重要,但有了山海关这么一座天然屏障在。 他就是再有钱,也别想一车车的将财富和甲胄运回宁远。 东厂的耳目不是瞎子,山海关的王健也不会任由他成为第二个皇太极的。 况且关外由于人员稀少,很多地方已经没有了活猪。 这就很难量产肥皂,财物也就不能快速的积累起来。 他有些头疼的走回马车,坐在驾车位置望着远处橙色的云彩楞楞出神。 天下计! 不是张嘴闭嘴就能实现的! “给老子拿过来吧!” 一声轻微的怒吼打破了祖泽润的沉思,他下意识的朝着马车前方看了过去。 是那位抱着孩子的母亲,此刻正瞪着眼睛手指用力的捏着瓷碗。 碗里只剩半碗的白粥,此刻因为男子的抢夺已经有了些许的倾洒。 “你都不如让你的孩子饿死,这样大家伙还能添顿肉呢!”男子干瘦的弯着腰握住母亲的手腕,恶毒的说道。 母亲听后松开了手,满眼泪水的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你要是不舍得,让我来吧,这事我在行!”男子漆黑的手接住瓷碗,端在手里不断的朝着这位母亲说道。 “你放心,我保证不会让你听到一丁点的声音。 事成之后,我给你留一半怎么样?” 祖泽润跳下马车,回身走到一位老卒的身边,握住了他腰部的长刀手柄! “呛!” 长刀嘶鸣的声音,划过了天际,但却被嘈杂的人群掩埋住了。 他瘦小的身体拽着刀柄,拖在地面上,发出了锃亮的火星子。 赵老六看到后,赶忙跑了过来,想要一探究竟。 只见祖泽润走到马车前头后,便将长刀用力的抬了起来,双手使劲的捏住刀柄。 “噗嗤!” 祖泽润一刀扎进了男子的后背,伴随着轻微的声音,刀尖埋进了半寸。 他不慌不忙的再次双手用力,朝着前方推了过去。 用力之下,将身前的男子直接带倒,直挺挺的扎在了路面之上。 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的祖泽润,波澜不惊的缓缓走了过去。 可能是心头并不是很解恨,双手握住刀柄,双腿扎了个马步。 “嗤!” 这一次长刀终于如愿插进了男子的胸膛,只是男子已经没有了气息,也根本不会知道疼痛是什么感觉了。 那位母亲就那么坐在路边,望着死去的男子,不喜不悲。 仿佛这件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祖泽润感受到她麻木的情绪,转头往马车方向走去。 他不可能杀尽天下所有畜生,但他最起码可以先杀了眼前这个。 如果不能将心口的这股恶气出了,那他就不要去想着争夺天下的事情了。 慕宁有些眩晕的看着祖泽润,一时间不敢上前。 人群转头看向了这边,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就凉透的男子只是让这些人喝粥的秩序变的好了一些。 天空阴暗了下来,人们终于吃饱了躺在了路面之上。 现在没有什么是比温暖的睡一觉,来的更舒服。 祖泽润穿着厚厚的棉袄,躺在最后一辆只有一袋米的马车上面望着琐碎的星空。 偶尔有流星划过,闪烁着光芒,悄然而逝。 赵老六就那么坐在马车边缘,吧唧吧唧的抽着旱烟。 “来口?” 赵老六戏谑的朝着祖泽润问道! 祖泽润侧着脑袋,伸手接过了赵老六的烟袋锅子,用咯吱窝夹住使劲的擦了擦,放在嘴里抽了一口。 真他娘的苦啊! 第62章 北京城 次日,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的时候,车队缓慢的离开了停留的地点。 人群跟在车队的后面,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跟随着。 没有哀求,没有哭天喊地的哀嚎! 于是乎便形成了一道独特的景色。 一个马车商队的身后像是有一道无形的绳子,牵着无数的灾民。 祖泽润坐在马车的棚顶,嘴唇干裂的看着前方弯弯绕绕的大路。 凌乱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的划过发逡的俊脸。 马车没有停留的走了一天,车队后面的人们掉队了,又有新的面孔跟了上来。 如此的循环往复,祖泽润已经记不清楚到底换了多少了。 夜晚刚黑的时候,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庞大的围墙。 祖泽润艰难的从车棚子上面站了起来,眺望起来。 那是怎样的一座城池? 两代王朝更迭,都在这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重笔。 一眼望不到头的城墙,威严庄重却又极尽逶迤的北京城。 赵老六感受到祖泽润的异样,驾驶马车的单臂格外的用力牵制着缰绳,生怕马儿惊惧后把祖泽润从马车上面甩下去。 快到近前时,两排精神抖擞的卫兵目不斜视的盯着远方。 不同于山海关的鱼肉乡里,这些卫兵无论是从盔甲还是面貌都胜于太多。 “架!” 一位单骑骑兵飞速的朝着城内飞奔而去,手中衾着黄布包裹着的卷轴。 这种骑兵仅仅是一会的功夫,来往了很多次。 祖泽润心驰神往的缓缓坐下,这里是大明的帝都,也是整个大明的心脏。 这里每天会有成千上万的政令发出,又会有成千上万条事情汇聚在这里。 这里住着整个大明最奢华,也是最尊贵的人群。 他们拥有着这个时代最昂贵的资源,却不懂得如何珍惜。 透过门洞,里面的人们嬉笑,怒骂,追逐。 与马车后面的人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好像这道城墙隔绝了两个世界一样。 “前方车辆止步!” 守城军士手按长剑,神态倨傲的冲着车队喊道。 赵老六轻轻勒住缰绳,祖泽润从棚顶一跃而下,跳到赵老六身旁。 守城军士只身从远处走了过来,皱着眉头看向后面长长的队伍。 “车架之上是何货物?” 祖泽润从怀里掏出王健赠送的小铁牌,亮给守城军士。 小铁牌上面刻着两个字:东厂! 这种铁牌,祖泽润手里还有一块,便是那次韩阳补杀番子弄到的。 守城军士心神一震,立刻闪身单膝跪在地上。 “大人恕罪,不知是东厂办事,小人罪该万死!” 祖泽润满意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赵老六轻轻抖动马车朝着门洞里面而去。 马车后面的人们则是神情恍惚的矗立在原地,不敢动弹分毫。 呆在这里可能会饿死,但是冲撞京都那就跟谋反没有区别。 马车嘎吱嘎吱的穿过狭长的门洞,路过的人们像是司空见惯一般,并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过了门洞,韩阳早已经站在街边等待了起来。 韩阳的身旁更是站着一位落落大方的美少女。 相比于上次相见,这次的侯婉更像是一位待字闺中的女孩。 看到马车行驶进来后,韩阳开心的走上前去。 远在他乡,没有什么是见到相识的人而更开心。 赵老六勒停马车,祖泽润在韩阳的搀扶下跳下马车。 多日来的风餐露宿,祖泽润那瘦弱的身躯此时竟然有些肌肉。 都说古代人早熟,韩阳只觉得他的个头也隐隐有些拔高的迹象。 “等候多时了!”祖泽润朝着侯婉笑着说道。 侯婉伸出葱白纤细的手指,指在祖泽润的额头上面问道:“你这个小狐狸太不是东西了,那么一大批货物都给你了,最后还让……” 侯婉气呼呼的涨红着脸,后面的话她实在是没敢说出口。 韩阳尴尬的站在祖泽润的身后,抬头斜望着天空,一言不发。 祖泽润握住侯婉的手,笑呵呵的将侯婉拉到一边,从怀里掏出那个小铁牌。 “姑娘可识得这是何物?” 侯婉愣住了片刻,东厂的令牌她哪会不知道? 祖泽润见侯婉的模样,便笑着说道:“有些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你哥哥肯定会非常的体谅我的。 还有啊,我那可怜的二叔现在还在燕山里面剿匪,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有位倾国红颜在北京城里相思着他。 你说万一我要是有点什么不测,那姑娘不得守一辈子寡啊? 从辈分上来说,这往后我少不得叫你一声婶婶。 哪有做婶婶的来指责小辈的?还是一个为你牵线搭桥的侄儿?” 侯婉一边听着祖泽润炫的幻想,一边在一声声婶婶中迷失了自己。 “那……”侯婉想要出口反驳一下,但思来想去,没有能说出口的话语来。 “那什么?婶婶你要记住,你们侯家以后跟我们祖家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您想啊,如果您的哥哥在京都有事情了,我二叔是不是不会坐视不理? 同理,如果我二叔在辽东出现了什么意外,指挥使大人是不是也会心系? 这种一板子打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像我这么聪明的小狐狸怎么会去做呢? 婶婶是何样的人?看到山匪却岿然不动,那是敢看着我二叔七进七出的女中豪杰!” 祖泽润伸手将额头上的汗水刮去了一层,轻轻甩在青石板路上面。 随后他在后背朝着韩阳挥了挥手,那么多车的肥皂就这么停在城门口。 一旦来了什么大官,相中了,全给霸占了可没有地方说理去。 侯婉一双凤眼睁的老大,红晕缓慢的爬上了脸颊。 配合着今天淡粉色的衣服,看起来格外的动人。 祖泽润长舒了一口气,果然恋爱中的女人,都是不长脑子的。 八字没一撇的事,愣是在这个女人的脑海中演了一部电视剧。 从侯婉极度变化的眼神中,祖泽润知道祖大弼这辈子是够呛了。 不过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也算是祖氏的坟地炸了。 祖泽润拉着思绪万千的侯婉,缓慢的跟上往城里走去的车队,他可不想在门口跟一个美女像雕塑似的让人看。 第63章 觐见魏忠贤 京都的繁华,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虽然只是傍晚的样子,但络绎不绝的商贩却充斥着整个街道。 大明的繁华真的是鼎盛,那些以前只在电视里面才能看到的各色皮肤人群,此刻都一一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祖泽润只觉得眼睛都看花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物,他都没有听说过。 此刻的他像是一个小丑一样,不时的晃动着脑袋。 侯婉已经从最初的迷失走舒缓出来了,但脸上的红晕还是没有褪去。 “稍晚点我哥哥会在家中设宴!”侯婉轻声对着祖泽润说道。 侯昌国自从她回来以后,除了床底下没有被动过以外,就连放菜的地窖都被搜刮了一遍。 御史的参本不知怎的就送到皇帝跟前,他不得不自证清白。 深恶痛疾祖泽润的同时,还不忘罪魁祸首魏忠贤。 只是他位卑言轻,此时的飞鱼服,绣春刀已经不是大明开国之时的利器了。 要钱没钱,要人没人。 北镇抚司衙门此时像一个知县府似的,异常清贫。 祖泽润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明晚吧,不能乱了规矩!” 说着他将手里的一个小铁牌塞到侯婉的手中。 侯婉讶异的想要推辞,便被祖泽润的眼神阻止了。 “此事暂时无法与你解释,麻烦回去跟指挥大人诉说,就说小子明日必登门拜访。” 马车已经停到了一家客栈门口,这家客栈是韩阳提前找好的。 赵老六熟练的指挥着老卒们将马车赶进后院。 侯婉像是智商突然在线了似的,赶忙将小铁牌放在了袖口里面,满脸担心的看着祖泽润。 古代人的心思大概就是这么单纯,这阵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祖泽润很受用的将侯婉白皙的手拉了过来,用袖口将两个人的手隐藏在里面。 侯婉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字体,笑着说道:“那我就在府中等待小狐狸的大驾光临了。” 说着侯婉从袖口中抽出手掌,朝着祖泽润挥了挥手,便转身走进了人群,缓缓的消失在他的视野里面。 祖泽润看着隐入黑暗的侯婉,急忙转身走进客栈里面。 “沐浴更衣!” 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楼上跑去。 韩阳愣了一下,不解的想要跟上去问个究竟。 这里是京都,不是偏远的郡县,动不动就有飞檐走壁的事情发生。 祖泽润根本没有给他询问的时间,快速的跑进房间里面,三下五除二的脱光衣服跳进了木桶里面。 慕宁已经习惯了,取出一小块肥皂摆放在旁边,恭敬的趴在木桶的后面准备为祖泽润擦拭。 祖泽润像是很着急似的,简单的洗漱一番,便从木桶里面站了起来。 慕宁虽然很疑惑,但还是很顺从的从架子上取下长巾围在祖泽润的身上。 祖泽润快速的擦拭干净后,在慕宁的服饰下快速穿戴好衣服。 做好这一切,他推开房门从二楼走了下去。 韩阳刚要说话,祖泽润缓步走到了客栈门口。 一辆马车从黑暗中轻轻的走了出来,赶车之人呼吸之绵长,让韩阳都皱起了眉头。 马车走到近前时,韩阳才发现,马车上所有的刺绣都只绣了一种动物:蟒蛇! 紫色的蟒蛇,像是要把马车搅碎一般,遍布整个车身。 祖泽润回身看着韩阳说道:“看好家,等我回来。” 说着他朝着韩阳笑了笑,便走到马车旁边。 马夫手中持有一根马鞭,只是轻轻一挑,马鞭刚触碰到车轮子上的小凳子,那个小凳子像是活了一样,吧嗒一声落在地上。 所对应的位置,刚好在祖泽润的身前。 韩阳深吸了一口气,如此轻巧的四两拨千斤之术,他还只是听他师傅说过。 祖泽润笑着踩着小凳子上了马车。 马夫长鞭挥舞,啪的一声打在小凳子的边缘上面。 小凳子瞬间倾斜,不知是什么样的力道。 只见小凳子像是被人提起一般,转着圈重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如此行云流水的操作,让后面的赵老六已经看傻了。 马车打着转,在原地踏步朝着黑暗里面走了进去。 赵老六心有余悸的看着消失的马车,对着韩阳问道:“有几成把握?” “一成也未有!”韩阳像是受了打击一般,转头走向了二楼。 赵老六不信邪的转头看着失魂落魄的韩阳,但他又觉得韩阳没有撒谎。 “真是他娘的邪门了!” 赵老六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句,将门板琢一安装到门上。 京都的夜晚是极为安静的,由于宵禁的原因。 只有特定的守城军士和几大厂卫可以随处行走。 祖泽润迈进马车里面后,惊喜的发现车内还有许许多多的点心。 他已经一天没怎么进食了,此刻看到这些食物,内心满是欢喜。 顾不得什么面子,挨个尝了起来。 马车驾驶的速度不是很快,却又比赵老六的稳。 这种稳并不是说没有左右摇晃的,而是心比较沉稳。 他有些好奇的看着桌子上面袅袅升起的白烟,定是此物。 不过他没有贱兮兮的一探究竟,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东西不是他能理解的,总不能一一都研究明白! 就在他吃的快要撑死的时候,马车在铃铛响起的时候停了下来。 祖泽润心知这是到地方了。 他弓着身体,掀开帘子从马车里面钻了出来。 跳下马车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深宫里面了。 马夫并未有解释,看到祖泽润下了马车,便轻轻驾驶着马车往远处走去。 祖泽润迷茫的站在原地,身后一间简陋的小院子亮着昏黄的烛火。 他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了。 周围除了这个小院子,就只有远处灯火通明的城隗了。 他小心翼翼的走进小院子,房屋的门被轻轻的打开,里面走出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 年岁跟他差不多大,只是灵动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摄人心魄。 “祖泽润?” 小太监轻轻的问道,言语之中满是空洞,仿佛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他可以在乎的事物了。 “不言语那就是了,进来等待吧,干爹不知何时回来!” 第64章 教训起居太监 祖泽润皱着眉头,双手看似毫不在意的放在袖口里面,但手心却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小太监回身走回了屋子里面,脚步走起路来根本没有声音,比王健的仆人还要夸张。 祖泽润看着黑漆漆的周围,赶忙跟着走进了屋子里面。 一盏拳头大的油灯放在桌子上面,灯罩上面满是油渍,跳动的火苗像是随时都会熄灭,映射的屋内格外的昏暗。 屋子从外面乍一看就不是很大,等到进来祖泽润才发现确实不大。 屋内的简洁程度,比这个时代的清官差不了多少。 祖泽润有些发冷的站在桌子旁边,他有些不知道应该站在哪里,这个小屋子在他看来,显得格外的有些拥挤。 小太监像是感受到了祖泽润的想法似的,指着桌子说道:“请坐!” 祖泽润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刚要坐上去,门口响起了嘀嗒嘀嗒的声音。 他略微弯曲的臀部,刹那间抬了起来,并且神态略微恭敬的看着门口。 只是预料的结果跟他想象的并不一样,马车没有停下,随着声音的变小而走远。 祖泽润无奈的重新坐会了凳子上面,眼睛斜着看向小太监。 但见小太监旁若无人似的,捧着一本老旧的书籍坐在另一边看了起来。 油灯的照射下,祖泽润勉强能够看清书皮上面的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祖泽润饥肠辘辘的坐在凳子上。 两个人已经相顾无言快半个时辰了,本就坐了一天的马车,连饭都没吃就来了。 祖泽润倔强的劲头烦躁的迸发了出来,他轻轻的敲了敲桌子。 小太监抬起头,茫然的望着祖泽润。 “敢问小公公,千岁爷还得多久能回来?”祖泽润强忍着怒意露出个笑脸问道。 小太监皱着柳叶眉,只是看了一眼祖泽润便要再次低头继续看书。 似祖泽润这种夜半在此等候的时候,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能憋住不说话的,祖泽润明显排不进前十。 他不屑的沾了口涂抹,轻轻翻动着书页。 祖泽润深吸了口气,见小太监如此模样,便伸手将小太监手里的书抽离了出来。 随后伴随着小太监诧异的眼神,祖泽润将那本书缓缓合上,放在胳膊下面压着。 小太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满脑子都是问号。 “千岁爷就没有教过你什么叫待客之道?”祖泽润微微一笑的问道。 小太监有些愤怒的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双手捏住那本书,想要拿回来。 祖泽润的脾气也上来了,使劲用胳膊肘按住那本书,两个人一时间有些僵持起来。 “你不想活命了吗?”小太监脸色涨的通红的质问道,一张小脸被气的红彤彤的。 祖泽润听到此话,有些好笑的看着小太监说道:“小小年纪,狐假虎威。” 说着他从凳子上面站了起来,略微比小太监高了半个头。 只是从外表看来,小太监的皮肤比他要好的多。 小太监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搞的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有些肆无忌惮的祖泽润他有些忐忑的想要往后退。 但从小就在深宫成长的他,早就深刻的认知到,这个世界敢这么跟他说话的,要么就没有出生,要么就已经长眠于地下了。 “放肆,千岁爷住处,怎敢如此无礼?” 小太监后退一步,与祖泽润拉开距离。 他的小脑袋现在已经陷入了混沌之中,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让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祖泽润本就心怀不满,此刻更是怒不可遏。 只见祖泽润左右寻摸了一下,看到床榻上面的鸡毛掸子,立刻朝着那边走去。 小太监懵懂的看着祖泽润,当他看到祖泽润拿起鸡毛掸子掂量了几下后,一股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 只是他的内心里面,可能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也万万没有想到祖泽润如此的胆大包天,敢在他这个小太岁脑袋上动土。 他可是照顾千岁爷的起居太监,在这深宫之中,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基本也大差不差了。 一般他在呵斥后,极少会有人敢顶嘴,更不要说像祖泽润这种要揍他的。 祖泽润拎着鸡毛掸子,眼神杀气腾腾的看着小太监。 “你要干什么?” 小太监有些紧张的不断向后退去,屋内狭小,未等他走几步便已经退到墙根了。 祖泽润笑眯眯的缓步走到小太监身边,人畜无害的说道:“千岁爷还需要多久才能回来?” 小太监摇着头,内心不断的为自己加油打气。 他抿着嘴唇,瑟瑟发抖的贴着墙壁,不发一言。 祖泽润叹了口气,果然讲道理是没用的。 真理存于剑锋之上! 祖泽润举起了手中的鸡毛掸子,放在眼神滴流乱转的小太监脸边询问道:“我最后问你一遍,千岁爷还需要多久才能回来?” 小太监轻微的摇了摇头,倔强的瞪着眼睛看着祖泽润,眼神不时的嫖向鸡毛掸子。 “那就不要怪我了!” 祖泽润直接挥动手中的鸡毛掸子,在小太监张大着嘴巴,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打在了他的腿弯子处。 “啊!” 仅仅是一下,小太监便痛苦的蹲在了地上。 从不敢置信到愤怒,恐惧到怨毒。 小太监不断变换着眼神,最后凶狠恶毒的望着祖泽润,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祖泽润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祖泽润丝毫不在乎,他缓缓的蹲了下来,看着这个小太监,继续笑眯眯的说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这个屋里就咱们俩,省的你遭受这无妄之灾。 这鸡毛掸子打在人的身上,可是会疼好一阵的。” 小太监怨毒的看着祖泽润说道:“士可杀不可辱! 今日你打我多少次,来日我便加倍偿还于祖氏。” 话语刚说完,小太监也发现了事情的走向偏离了他的最初想法。 他想要辩解一下,奈何从小便谨言慎行的他根本张不开这个嘴。 “啊呀,你居然敢威胁我?” 祖泽润惊讶的看着小太监,吃惊的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鸡毛掸子。 第65章 魏忠贤问话 “啪!” 这一下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小太监的半腰上面。 从他挥起的力道,到角度来说,都算的上一次完美的击打。 祖泽润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小太监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这次意外的没有呼喊出声音。 他讶异的看着小太监,随手就再次挥动起了鸡毛掸子。 小太监双手还未来得及护住被打的地方,半腰位置就再次挨了一下。 “呜哇……” 小太监的心里防线直接崩溃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说不出的委屈,道不出的心酸! 祖泽润尴尬的后退了一步,也一屁股的坐在了地上。 被打哭了,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撑起身,来到小太监身旁。 “喂,哭两声行了!” 祖泽润对着小太监开解的说道,只是他话刚说完,小太监反而哭的更大声了。 他有些烦躁的挥动起鸡毛掸子,指着小太监说道:“闭嘴!” 小太监立刻停止了哭泣,眼泪鼻涕顺着下巴不断的滑落在地面上。 祖泽润满意的蹲下来,笑着问道:“千岁爷还有多久能回来?” 小太监强憋着抽泣的摇了摇头,鼻涕眼泪差点就甩到祖泽润身上。 祖泽润有些嫌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床榻边上将鸡毛掸子放在边缘上,便回到了桌子旁边。 他没有理由去怀疑一个已经有些崩溃的孩子,虽然他现在也只是个孩童。 小太监揉了揉半腰,那个位置经过祖泽润两次的毒打,估计已经要发紫了。 他一言不发的从地上爬起来,抬起胳膊用力的将脸上的脏污擦掉。 祖泽润看了一眼有些嘟嘟嘴的小太监,一时间也有意兴阑珊。 他到底有多无聊,去跟一个不想干的人发这么大的火气。 小太监默默的走到桌子旁边,讨好似的抓着茶壶给祖泽润斟了杯茶。 已经略微有些凉的茶水,带着最后的余温冲进了茶杯里面。 祖泽润拿起桌子上面的茶杯,小口的抿了一下。 味道甜滋滋的,怕不是凡品! “唏律律!” 外面响起了马儿摔鼻子的声音,小太监立刻将茶壶放在原来的位置放好。 眼垂低眉的快速走到门口,将屋子的门打开,碎步走到门外立在门口。 祖泽润心头顿时明了,除了魏忠贤,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让小太监如此的乖巧。 他起身走到门口,看到刚才载着他的那辆紫色蟒蛇的马车从远处缓慢的走了过来。 祖泽润想了想,走出屋门,来到路边,挺直了腰板等待魏忠贤。 马车缓缓停下,只是马夫这次没有用那浮夸的武术,而是跳下马车将帘子掀开。 人还未到,祖泽润就闻到了一股说不清的胭脂味道。 这种味道不像是王健最开始给他的那种刺鼻的感觉。 反而带有一些薄荷的感觉,给人有些清爽的样子。 魏忠贤穿着一身紫色的蟒袍从马车里面缓慢的伸出了脑袋。 此刻的魏忠贤头顶的顶带已经去除,略微带有白色的头发丝从鬓角位置钻了出来。 虽然魏忠贤的年岁已经有些大了,但从屋内昏暗的油灯光上折射的光芒,不难看出他的皮肤是那么的光滑。 只是那张惨白的脸,未有一丝褶皱,在这漆黑的夜晚有些过于吓人了。 配合上那双连侯婉都有些自愧不如的葱白细手,整个人说不出的诡异。 魏忠贤眼皮子轻轻抬了一下,看到站在一旁的祖泽润,轻微的咳嗽一声。 旁边的马夫搀扶着魏忠贤,稍微一抬手,魏忠贤便从马车上面缓缓的落在地面上。 看似简单没用什么力气,但祖泽润的脑子都快炸了。 这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百好几十斤,被这个马夫轻松的从马车挪到了地面上。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手段,比之之前四两拨千斤更加的可怖。 祖泽润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 看到魏忠贤落地的那一瞬间,赶忙走到他的身边搀扶起了另外一只胳膊。 远处的小太监,突然间发现他好多余啊! 那个位置不应该是他搀扶的? 他瞪着大眼睛,手足无措的站在墙边,想动又不知道该干什么。 好在马夫及时松开了手,小太监赶忙跑过来搀扶着另一边。 两个孩童缓步的搀扶着,看起来有些老态龙钟,脚步稳如磐石的魏忠贤。 等到三人走到屋的门口时,魏忠贤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祖泽润。 “你就是那个祖氏的那个天命之子?” 魏忠贤整个脸完全看不出表情,犹如瘫痪一般。 没有想象中的公鸭嗓子那般刺耳,反而跟正常的男人没什么两样。 语气也是古井不波,丝毫没有任何生气在里面。 祖泽润顿时被问的有些慌乱起来,后背也只是一瞬间便被汗水打湿了。 他努力的挤出了一丝丝的笑脸,迎上魏忠贤带着疑问的眼神说道:“回千岁爷的话,正是小子!” 魏忠贤点了点头,想要再次往屋里走,抬起的脚再次放下。 “侯昌国家的那个小姑娘确实有几分姿色,不过侯昌国那个人不堪大用。 指挥使也是赶鸭子上架,好好个锦衣卫现在变的乌烟瘴气的。” 祖泽润急速飞转,笑着颔首道:“侯指挥使就算再差,也是小子的长辈。 未来极有可能成为一家人,小子就算再没大没小,也不敢去指责指挥使。 更何况官场之事,小子也不尽然懂得一二。” 魏忠贤古井不波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明月继续说道:“王健说你有一种令人舒爽的稀罕物,他在榆关那用完,连着清爽了好几日?” 祖泽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只身前来见千岁爷,身上不敢存放任何物品。 且等小子回去,会遣人挑选上佳之物送到衙门里面。 如蒙千岁爷不嫌弃,以后这沐浴之物便交由小子便可。” 祖泽润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整个人像是一个雕塑一样矗立在原地。 已经有些麻木的双腿,此时像是灌了铅水一般沉重。 此刻他就像从浴缸里被捞出来一样,被宫里吹来的微风拂过,格外的冰凉! 第66章 交易 红色的墙漆刷的老高老高,如此高的宫墙真的是要挡住平民的视线? 深宫之中,犹如一张深渊巨口一般,吞噬着里面人的意志。 脑子稍微不聪明的,都已经被埋在这院墙之下了。 这花草树木如此茂密,总是要吸收些营养的。 细微的冷风从长廊吹进去,经过一眼望不到头的帷幔,不知被吹向了何方。 只是祖泽润知道,不管有没有风,他的后背都已经是湿透了。 他只祈祷现在的风不要太大,否则明日又要发烧了。 魏忠贤停顿在原地仔细想了想,语气平淡的问着祖泽润:“自古天命之人,出生之时都伴随异象。 咱家祖上贫寒,自幼没读过书,可跟这些个内阁学士们耳濡目染的,也多少有那么点墨水。 你这……随口说出,像那不入流的皮影戏一般。” 不知是玩笑还是质问。 祖泽润从宁远出发,内心就在盘算见到魏忠贤后,怎样应对。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 有些东西无论重生多少次,该应付不了还是那样的棘手。 时间缓缓的流逝,好在魏忠贤并没有催促。 他仿佛在戏耍一个玩具一般,等待着祖泽润出丑。 但又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好像这个问题的答案可知道,也可不知道…… 祖泽润深吸了口气,笑呵呵的说道:“千岁爷教训的是。 只是辽东目前的情况有待于商榷! 不都说重症病患都要下狠药? 辽东现在就像一只病入膏肓的猛虎,如果再按照常理出牌,所能收获的效果甚微。 小子思来想去,除了找这么个借口,也确实指挥不动祖家的老祖宗! 更不要提,往后守住辽东,守住万岁爷不是?” 祖泽润这个借口勉强算的上及格,但也仅仅就是模糊。 事情的败露程度,不亚于祖泽润脱光了,一丝不挂的站在魏忠贤身前那样。 不过魏忠贤听完,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旁边的小太监低着头,置身事外,仿佛两个人的对话根本就没有进入到他的耳朵里面一样。 他就像一个隐形人,不喜不悲! “呵呵!” 魏忠贤突兀的笑了一声。 不大的声音在这无人的黑夜,这深宫的角落里面显得那么的恐怖。 祖泽润不明所以的抬头仰望着魏忠贤,忐忑的等待着。 面对这大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魏忠贤,他败得体无完肤。 “你这个小东西,挺有意思的!” 魏忠贤自言自语的说道,随后叹了口气问道:“你祖父现居辽东副总兵?” 祖泽润眼神顿时明亮起来,笑着回复道:“启禀千岁爷,是的!” 魏忠贤迈步朝着屋里走去,边走边说道:“你祖父那个人早年间咱家见过,是个有能力的! 只是辽东目前确实已经糜烂至此。 朝廷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多钱,没想到还是被女真一举击溃了。” 祖泽润略微点了点头,大气也不敢出。 “你有没有什么好一点的法子说来听一听?” 魏忠贤站在原地,给他的感觉像是脑袋很空洞。 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毫无章法。 但也就正是因为这样,让祖泽润更加的不好回答。 祖泽润此时想起了前世流传很广泛的一句话。 一生服侍真龙,不是龙,却也沾染一身龙气。 祖泽润再次陷入沉思,停顿了很久后回复道:“如果这面墙已经不堪重负,左右都是窟窿,无论怎么添砖加瓦,都不会再有结实的感觉。 何不直接将这面墙砸碎,重新用劣实的泥土再铸一道。 就算这道新墙有可能被雨水冲刷倒塌,但也不至于像之前一样,轻轻一推就烂掉。” 魏忠贤听完后,点了点头。 “女真之势已起,这次大败正说明了辽东的弊病坈沉积郁! 如若不能治疗顽疾,女真打到山海关下也只是时间问题。 自古马上英雄多豪杰,但努尔哈赤是个懂得变通之人。 不像以前的瓦剌,匈奴。掠夺完就跑的没影子了。 努尔哈赤这么多年积蓄力量,整合了整个女真族。 又提出了融合一词,其目的不单单是要辽东。 他是想跨过山海关,来到这北京城里……” 祖泽润适当的闭上了嘴。 侃侃而谈,纸上谈兵。 他能有无数的说词,但有些话能说,有些则只能说一半。 魏忠贤轻微的颔首,朝着屋里走去。 等他看到桌子上面孤零零的茶杯,愣了一下。 魏忠贤转头看了一眼有些发抖的小太监后,便朝着祖泽润挥了挥手说道:“张万仁能力还是不错的,不过就是脑袋有些迂腐!” 祖泽润赶忙跪在地上,朝着魏忠贤磕了个头。 “谢千岁爷饶命之恩!” 魏忠贤呵呵的笑着说道:“万岁爷常说,就算养条狗,养那么多年了也是有感情的。” 只是这话说完,祖泽润明显感觉到魏忠贤的神情有些淡漠了起来。 大明一年三换主人,魏忠贤如何能不落寞。 魏忠贤体态疲惫的坐在刚才祖泽润坐过的地方,笑吟吟的看着他说道:“在京都做买卖,不像在辽东没有约束。 京都这淌水混的很,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 朝廷财政现在入不敷出,我只取你三成利润。 至于你能能做到什么地步,就看你自己的了。” 祖泽润匍匐在地,满心都是欢喜。 刚才的说辞,看来已经说进了魏忠贤的心里面了。 “天色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小太监小手颤抖的给魏忠贤斟了杯茶水,将祖泽润用过的茶杯随手拿到一边。 “那就不打扰千岁爷休息了,小子这就告退。”祖泽润缓慢起身,弓着身子后退着退出屋里。 小太监紧随其后,将屋门轻轻合上。 祖泽润深吸了口气,缓缓抖了抖身上的衣衫。 黏糊糊的衬衣贴在身上,格外的难受。 他抬头发现车夫已经架着马车不知道去了哪里。 如此深夜,他有些迷茫的站在屋外。 脚步有些虚浮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从来没有来到过的他,此刻异常的无奈。 而且还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面前,就是他走着走着:迷路了! 第67章 惊鸿一憋 祖泽润迷路了! 他有些迷茫的四顾张望,只是放眼望去,并未有警示牌匾! 两边的院墙全是通红的颜色,漆黑的夜里犹如地狱里面的鲜血一样,触目惊心。 周围连个火把都没有,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 视线里面能够看到的灯光都是从极远处传来的。 走了一阵后,他就完全记不得是从哪面走到这里。 如此深夜,明月高挂。 他无语的停在原地,这深宫里面这么不人性化吗? 静悄悄的周围,如果此时胆子小一点的,基本上能吓死。 祖泽润壮着胆子,朝着微弱的亮光走了过去。 尽管他的步伐已经很快了,但还是走了很久很久。 道路的拐弯是一处极为幽静的庭院,院子茅草茨林,周围连个巡逻的也没有。 他带着好奇走到院子门口,从屋里面映射出一个人的倒影。 看倒影长发飘飘,身姿婀娜,不像是太监的住处。 他抬头望向横愕,却无字样。 祖泽润带着好奇走进了院子里面,本就安静的深宫,此刻竟然让他有些紧张起来。 是什么人能在这深宫里面独处? 而且此地居然杂草重生,有的甚至已经比他的个头还要高,可见年头确实有点长了。 他走到屋檐下面,趴在窗户边缘听起了里面的声音。 只是偷听了一阵后,并没有传出声音。 这让他不禁有些无语,这叫什么事! “何人?” 就在他快要失去兴趣的时候,屋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随后屋门被打开,祖泽润看到出来的人顿时咽了口唾沫。 “小太监?” 女孩像是异常的惊讶似的,瞪着大眼睛看着祖泽润。 祖泽润摇了摇头,心神完全恍惚了。 那是一张怎么样的容颜? 不,应该用盛世美颜来形容。 一头乌黑的秀发顺着双肩随意的耷拉着,斜着的刘海很好的遮挡住了半片眉毛。 漆黑的眸子闪着灵动,又带着些好奇正在上下打量着他。 高挺的鼻梁,粉嘟嘟的樱桃小嘴,吹弹可破的皮肤。 祖泽润虽已觉得侯婉的姿色够出众了,但见这位姑娘还是稍有逊色。 “还是个哑巴?” 姑娘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一般询问道。 祖泽润赶忙收敛心神,歉意的说道:“实在抱歉,只是迷路了!” 姑娘哈哈笑了起来,指着这个院子嘲讽似的说道:“迷路都能迷到我这里来?” 祖泽润听完这句话,立刻有些无奈。 这话听起来好像确实有些问题,这深宫里面又有谁能迷路? 在这里但凡长点脑子,就不至于迷路。 凡是不长脑子的,也都活不长久! 不过姑娘看到祖泽润不像是撒谎的,随后询问道:“那你不是太监喽?” 姑娘满脸疑问的看着他,很是不解。 祖泽润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贴在墙壁上面有些尴尬的看着姑娘。 “回复姑娘,确实不是太监……” 说着祖泽润就要往院子门口挪动。 他的脑子告诉他,最好尽快离开这里,否则后果应该很严重。 “站住!” 姑娘带着些许的调皮的走到祖泽润身旁,打量着这个就到她胸口的稚童。 “如实说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这深更半夜的,一个人鬼鬼祟祟的。” 祖泽润有些头疼的想要离去,奈何就算走出去了也不一定能够离开这深宫。 最让他无奈的,还是眼前这个像是被打入冷宫的宫女,还是嫔妃,一旦有什么事情给他牵扯进去,那真是欲哭无泪。 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此番进宫确实是为了觐见贵人,只是夜已经深了。 小子又实在是没有来过这里,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为了尽快离开,只能寻着亮光,这才来到这里的。” 祖泽润急得满头大汗,实在是这事有些荒唐。 姑娘颔首低眉,仔细的思考起来。 那一抹踌躇不决,犹豫再三的模样像一股暖流扑到了祖泽润的心里面。 “那你是从宫外来的喽?” 祖泽润点着头笑着问道:“姑娘没出过宫?” 姑娘双手放在身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指着祖泽润说道:“好个小贼竟然质问起我来了。” 祖泽润赶忙挥手辩解道:“误会了姑娘,确实是迷路了,我这就走还不行吗?” 姑娘略微点了点头,想了想后说道:“既然如此,那你走吧!” 祖泽润松了口气,赶紧做了个辑,朝着门口就走了出去。 这里他是片刻都不想呆下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望去姑娘已经将门合上。 他顿时有些失落的站在门口。 刚才惊鸿一憋,让他久久难以忘怀。 一见钟情这个词语怕就是这个意思。 只是这深宫之中,又怎有他能喜欢的人呢?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顺着墙边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这次终于走到了一处高门之下。 前方明晃晃的铠甲,被火把晃的刺眼。 “什么人?” 带刀侍卫声音不大,但特别震人心魄的询问道。 祖泽润赶忙从怀里掏出那块“东厂”腰牌举在手里。 “邓公公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啊?真的是劳苦功高啊!” 祖泽润愣住了,他就算长的小也不至于被人认错吧? 他无语的朝着门口走去,既然被认错那就认错吧。 只要能让他出去,比什么都重要。 带刀侍卫见祖泽润并没有回应,以为是心气不顺,赶忙侧着身子让开距离。 祖泽润眼皮子都没抬,径直从侧门走了出去。 门外并不比里面强多少,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他叹了口气,北京城那么大,让他怎么找回去? 就在他茫然无措的时候,城门角落里面,走出一人。 祖泽润定晴看去,竟然是韩阳。 韩阳牵着马儿,缓步朝着祖泽润走了过来。 “等待多时了?”祖泽润惊喜的迎了上去。 韩阳笑呵呵的摇了摇头,已经冻得有些发白的手指无不在诉说着外面的温度。 祖泽润感动的有些哽咽,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回去吧,天冷!” 祖泽润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韩阳牵着马儿,他坐在马上,缓缓的朝着黑暗里面走去。 第68章 阴阳两面 天已经半晌午了,祖泽润才穿戴整齐,站在铺子门口等待着老卒们装配货物。 此次来往京都,并没有佩戴格外多的财物。 祖氏这么些年所积攒的财货在这段时日已经挥霍的差不多了。 拂晓的时候魏忠贤差人送来了一把钥匙,整个京都最繁华地段里的一间铺子。 继而也带走了一车的肥皂,美名其曰:利息! 铺子前后两进,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来说殊为不易。 待普通的肥皂都摆放整齐后,他用布包包裹好几块粉色的肥皂放在了怀里。 铺子虽然开开了,但是根本没有顾客前来选购。 肥皂不似白米,蔬菜。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会缺少购买的人。 慕宁带着一顶灰色的帽子,双手套在袖口里,窝在柜台上面,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乱转。 祖泽润有些好笑的看着她的模样,不知道怎的就想起了昨天夜间碰见的那位姑娘。 行色匆匆,并未知晓对方姓名。 在这茫茫人海,想再次相遇又会有多么的困难。 老卒们已经全都退到了后院里面,只留下赵老六独自坐在柜台。 这时,门内走进一人,身后跟着侯婉。 祖泽润笑呵呵的迎了上去,鼎鼎大名的锦衣卫指挥使! 侯昌国虽然多次被侯婉在耳边念叨,但看到祖泽润后还是不免有些动容。 “说好的,晚点小子亲自去府上赔礼谢罪的。怎么能劳烦指挥使大人特意跑一趟,来看我这晚辈!” 祖泽润让过身位,将侯昌国让到桌子旁边。 侯婉俏生生的站在他的身后,翻着白眼。 祖泽润暗地里偷笑,看来上次的洗脑已经失去效果了。 侯昌国大刀阔斧的坐在桌子上面,咳嗽了一声说道:“这满京都谁不知道你祖氏现在攀的是魏总管的高枝。 我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恐怕还没有放在你眼里吧?” 祖泽润听闻立刻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武夫终归是武夫。 哪怕身居高位,但并不深谙官场之道。 可能这也是为什么在后世的历史文献中,并没有过多的记载侯昌国的原因。 “侯大人此言差矣,小子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长幼有序! 侯大人作为侯婉小姐的一母胞哥,理应当先去探望。 只是未来京都之时,就早已与东厂纠缠不清。 如若我是那狡猾馋懒之徒,肯定不会理会魏总管。 毕竟侯家与祖家未来是有极大可能成为亲家的。 但侯大人一日在京为官,小子就不能不去觐见魏总管。 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小子来这上京城游玩数日,拍拍屁股走人了。 留下这恩恩怨怨,最后不都得推到你侯大人的身上吗?” 祖泽润细心的为侯昌国解答心中疑虑,并微笑的接过慕宁递过来的茶壶。 他斜着眼睛,看着还是满脸寒霜的侯昌国,弯着腰斟了杯茶小声说道:“我给大人的信件,大人可通读了?” 侯昌国听闻后,愣了一下,细细想来点了点头。 “既然通读,就应该知晓小子我的用心良苦,怎的今日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祖泽润痛心的坐在一旁,惋惜的说道。 侯婉站在侯昌国身后,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她又说不上来。 只是那句亲家联姻,直击她的心房,让她无暇他顾。 侯昌国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提起水杯抿了一口,语气有些生气的说道:“可东厂也太欺负人了,那货物可是……” 祖泽润赶忙堵住侯昌国的嘴,吓得他浑身都冒冷汗。 “侯大人不必多言,我心都已知晓。只是小子人微言轻,此事就当做个顺水人情,送予他便是。” 侯昌国气急败坏的甩开祖泽润的小手,坐在桌子旁边不发一言。 祖泽润略微头疼的看着这两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一时间也有些意兴阑珊。 在他的印象里,就算这个侯昌国再差,但能坐在这个位置的,无不是个中翘楚! 但今日一见,顿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冰凉刺骨。 不过祖泽润并未有放弃,反而继续说道:“侯大人如今身居高位,说话什么的都要小心。虽然锦衣卫不如往昔神气,但你所言所行都代表着陛下的威仪! 怎可以随口胡说八道,我听闻前次侯大人就被人参了一本,就差连床底下都被翻开了?” 侯昌国一听这话,异常愤怒的拍了下桌子,将杯中的茶水拍的四处飞溅。 慕宁赶忙抄起抹布走了过来,手脚麻利的,轻轻擦拭着桌子上面的水渍。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我更来气。 我锦衣卫就算再懦弱无能,岂能被一个小小的御史参本? 大明二百年国祚,被这群文人墨客搅得是一团糟。” 侯昌国的模样像极了一个赌徒,尤其是这个赌徒赌上了全部身家,最后满盘皆输。 祖泽润有理由相信,这位应该是将全部身家都扔进了马批货物里面。 而且从死去的那些骑兵来看,这里面指不定还有些别的势力在里面。 他思来想去这么多天,总觉得这里面有些耐人寻味的不同之处。 祖泽润轻轻的再次为侯昌国斟了杯茶,这次他没有再次劝说,而是笑呵呵的看了眼侯昌国说道:“侯大人如果一直这么跟小子兜圈子,那小子可是要闭门谢客了。” 突然在刚才的谈话里面,祖泽润像是想起来什么,顿时有些惊讶的看着侯昌国。 看来能在京都这摊浑水里面摸到鱼的,那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看似两个人聊的急赤白脸,但祖泽润细细想来,还是不免笑了起来。 “你这孩童,怎的如此取笑于我?本想着跟你好好诉说一下咱们两家的亲事。 祖氏真是没有教养,居然让你一个黄口小儿来这京都。 看来辽东是真的没有人了,祖氏我看也不过如此。” 说着话侯昌国直接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 脚步未有停顿的走出铺子,眨眼消失在众人视野里面。 侯婉尴尬的站在原地,这突如其来的翻脸,让她略带茫然无措。 祖泽润张了张嘴,他也没有想到这位指挥使突然就不聊了。 他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韩阳,但见韩阳摇了摇头。 第69章 管家婆 铺子的后面带有伙房,已经晌午时分,慕宁抄着铲子不断在锅里翻炒着。 一大锅的青菜炒肉,带着扑鼻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庭院。 本就风餐露宿一路了,猛的能有个肉菜,众人都不住的咽着口水。 小小的院子里面坐满了人,所有人无不是翘首以盼。 慕宁一手推动风扇,一手拎着抹布擦拭着额头上面的汗水。 “要不俺来吧!” 赵老六有些心疼的说道,这个女娃子也太能干活了。 从接手铺子后,到现在为止,就刚才在前厅里面闲了一会。 慕宁摇了摇头,指着地面上的桌子,露出两排小牙笑着说道:“六爷您坐那等着就好了!” 赵老六哎了一声,晃悠着空荡荡的胳膊坐了下来。 祖泽润看在眼里,但并未言语。 他从怀里掏出那块布包放在桌子上面,侯婉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交给你哥哥,他知道怎么办!” 祖泽润思趁良久后,终于断定这个侯昌国应该是表面上装的。 为了推翻脑海中的印象,他足足推演了十多遍。 无论是从哪句话来看,都带有很大的疑虑。 侯婉虽然不是很明白已经翻脸的两人,怎么还能互相赠送物品? 看祖泽润小心翼翼的样子,布包里装的物体应该很重要。 她带着疑惑将布包放在怀里,随后起身告辞。 祖泽润点了点头,侯昌国已经如此气愤的走了,作为指挥使的一母胞妹,没有理由再在这里呆下去。 虽然韩阳摇着头示意周围并没有人在偷听,但祖泽润还是认为小心一点比什么都强。 艳阳高照,祖泽润斜着脑袋望着天空上面飘零的点点白花。 “下雪了!” 韩阳没来由的跟着抬头望去,白色帷幕顷刻间便铺满半空。 祖泽润伸出手臂,任由雪花沾染在上,缓慢变成水珠。 “晴天白雪,不是好兆头!” 赵老六坐在旁边,嘟囔的说了一句。 青菜混着肉香味,在加入佐料的那一瞬间,充斥在所有人的鼻孔里面。 慕宁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持菜勺子满满当当的盛了一盘子。 一位老卒小心翼翼的捧着盘子,颤颤巍巍的五花肉随着他的步伐不住的晃动。 热气腾腾的白雾蒸腾而上,雪花还未等落在盘子上空便化做蒸汽。 赵老六美滋滋的将身旁的大锅揭开,从里面挖了好大一块白米饭,填在木质的大碗里面。 随后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看向了还在仰望天空的祖泽润。 奈何这一口实在是太诱人了,让他不住的咽着口水。 祖泽润呵呵笑了一下说道:“无需管我!” 其他人听后,都低头吃了起来。 慕宁将所有菜盛出来后,涮洗完黑锅,就着热乎气再次将案板上面的萝卜丝倒了进去。 青涩温甜的萝卜丝遇到热锅,瞬间变的有些柔软。 但已经放了一两个月的老萝卜,虽然偏软,但仍然不失味道。 仅仅是片刻,带着清淡的香味再次飘香。 祖泽润端着木碗,走到锅台旁边,慕宁白了他一眼,可怜嘟嘟的给他的碗里填了一勺。 还没有熟透的萝卜丝,此刻是祖泽润的最爱。 不失薄脆的萝卜,又带有那么甜丝丝的感觉。 就如同这天空飘着的白雪一般,让人欢喜让人忧。 “咱们手里的钱不多了!” 慕宁呼哧带喘的放下手中长勺,热汗顺着头发丝流淌在鬓角位置。 祖泽润放下手中的木碗,点了点头,挽起袖口替慕宁擦了擦脸庞。 “还能坚持几日?” 慕宁掰着手指头,细细的数了起来,片刻后她惊讶的看着祖泽润说道:“明天一天!” 祖泽润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后天就应该有钱了。” 慕宁半信半疑的憋着嘴,将锅盖盖上,企图用热气将萝卜最后的一丝丝倔强给烫没。 祖泽润无语的看着慕宁说道:“你不是应该很信任我吗?” 慕宁摇了摇头,将锅盖打开,她伸出手将勺子握在手中舀了半勺放在嘴边吹了吹。 粉红色的嘴唇沾在勺子上就赶忙闪开,生怕被烫到。 祖泽润无奈的接过勺子,放在嘴边吹了吹,抿了一口。 入口带着些微的辛辣,又比他之前喝的甜一些。 软糯的萝卜丝,只是稍稍抿了抿嘴,便在口中碎裂。 只是并未有放盐,并不是很鲜。 “没放盐!” 慕宁听到后赶忙回身拿起盐块,扔进了锅里。 小手慌张的抢夺回勺子,在锅里呼噜起来。 “都怪你!” 慕宁一边搅拌,一边红着脸说道。 祖泽润挠了挠头,看着慕宁忙碌的样子,不知怎的很突兀的脑海里冒出了昨天晚上的姑娘。 两相对比后,祖泽润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了。 “午后做什么?” 韩阳看着愣神的祖泽润,不怀好意的问道。 慕宁听完回头看着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的祖泽润,脸红的别过了头,娇滴滴的模样,让祖泽润精神一片恍惚。 “哎!” 祖泽润叹了口气,手里持着碗走回小桌子旁边。 “本来是想带着你们这些个糙老爷们去个好地方。 谁知道咱们手里的钱暂时不够用了,只能坐在这院子里面望着天空喽。” 赵老六有些厚着脸皮,凑在祖泽润的眼前,小声的问道:“该不会是去教坊司吧?” 祖泽润讶异的看了一眼赵老六,没有反驳,也没有同意。 赵老六从腰里掏出一块银锭,放在手心里面,有些小羞涩的看着。 祖泽润有些好笑,但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口。 自从那日许给慕宁一文钱后,整个队伍里面的吃穿住行全都由慕宁掌管了。 “要不去溜达溜达?” 赵老六小声的在祖泽润耳边问道。 祖泽润指着赵老六手里的银锭说道:“你有,问题是我没有啊?” 赵老六愣了一下,随后赶忙将银锭放在腰间,一本正经的说道:“小小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咱自己去看看怎么事!” 祖泽润烦躁的指了指赵老六,惹的旁边的韩阳不住的笑了起来。 慕宁一脸好奇的端着木碗走了过来,祖泽润赶忙收敛心神。 第70章 勾栏听曲 教坊司! 明代最为着名的官方妓院。 这里有抄家后被送进来的官场小姐,亦有民间搜刮的美女子。 在这个以贞洁为榜样的时代,教坊司成为了最大的藏污纳垢之所。 夜晚总是会如期而至,就如同一日三餐一样,从人们出生就注定了。 侯昌国有些羞涩的站在教坊司的侧门口,朝着大门口张望。 这个时间点还没法进去,左右都会遇到老相识。 像他这种脸皮薄的,会被取笑的抬不起头来。 等了好一会,确定周围再没人的时候,他鼓起勇气朝着门口走去。 “呦,这不是咱们的锦衣卫指挥使侯大人吗?今儿怎么有兴致来到这教坊司了? 家中的母老虎可解决了?别玩一半又被扯回去,当真是有辱斯文呐!” 侯昌国刚走出阴影里,就被远处的一位官员看到,径直朝着他走了过来。 他认得那个人,刑部郎中洪承畴! 洪承畴皮肤略微黑乎乎的,下巴消瘦,身材有些瘦弱的走到侯昌国的身边,拽住了他。 侯昌国红着脸,看着不着边际的洪承畴转身就要往回走。 “侯兄怎的如此无趣,来都来了,怎的还退缩了?”洪承畴一把搂住侯昌国,将他拉进了教坊司里。 看着老实巴交的侯昌国,洪承畴像是知道他是装的一般,低头轻声说道:“看你有心事的样子?” 侯昌国斜着眼睛看向洪承畴,轻微的摇了摇头。 教坊司这个地方,少言语肯定要比话多要强。 “在乎那些做什么?我辈大丈夫行事,需光明磊落。”洪承畴拍着胸脯邦邦的响着。 侯昌国听完这句话,差点就炸了。 抄家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所有的家底,最后都被眼前的这个功利小人掠夺走了,现在想想心都在滴血! “哎呀,小气的样子。陛下交代的事情,那我总不能过去走个过场吧? 这万一要是出现什么纰漏,那对你对我都不好不是?”洪承畴极力辩解道。 侯昌国任由洪承畴搂抱着走进了教坊司的大门。 “呦,这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侯大人嘛?今个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过来了?”老鸨子浓妆艳抹的扭着肥硕的腰肢走了过来。 “合着就看到我侯兄,都没正眼看我是不?”洪承畴调侃的说道。 但两个人的脚步根本没停,洪承畴带着侯昌国就走了进去。 “好!” 铺一进去,巨大的叫好声突然充斥进两个人的耳朵里面。 大厅里面一位舞女身穿大红袍,右手挽着拴在棚顶的蓝色丝绸,在空中翻起了跟头。 婀娜的身姿,引得周围看客不住的叫好。 有的甚至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企图从边上能够抓住突然探面而过的舞女。 洪承畴拉着侯昌国径直走上了二楼,根本就没有停留。 “瞧这话说的,您可是孑然一身,不像咱们侯大人,家里那位主可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 这次偷偷来了,可得让柚子姑娘好好招待招待。”老鸨子脚步飞快的跟随着两人奔着二楼而去。 所经过旁人之时,总能语言犀利的打着招呼。 仿佛这座风月场里就没有她不认得人一般。 洪承畴拉着候昌国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二楼的包厢里面。 柚子姑娘像是早就得了消息一般,坐在惟帘后面抚动着琴音。 “候大人今天捧场,可一定要好好招待招待啊!” 老鸨子没等话说完,洪承畴便将大门关上,折身走了回来! 候昌国坐下后,轻轻的抬手喝了口桌子上面的热茶。 “你说你把我拉到这里来,等下又要我来付钱,真的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洪承畴老脸一红,并未接话,反而笑着说道:“谁人不知道如今锦衣卫指挥使侯大人,因为祖氏也意外进了魏总管的眼中。 要我说,及时行乐活着也挺好。 不有那么句老话?人生匆匆,如白溪过驹! 你侯大人日后吃香的喝辣的,还能忘了咱这个一起摸爬滚打的好哥们?” 候昌国憋了洪承畴一眼,心知他只是在发着牢骚。 两个人在刑部主事已经很多年,互相知根知底。 往昔间身边这位可是踌躇满志,如今被这大明官场消磨的意志松垮。 不过洪承畴跟他是一路人,言不由衷! 他看着装模作样的洪承畴,从怀里掏出那份黄布包放在桌子上面。 “这是何物?”洪承畴轻手轻脚的将布包展开,露出里面粉色的肥皂。 “此物名肥皂,可值黄金百两!”候昌国笑呵呵的看着洪承畴。 “拿我做笑?这……肥皂?从来没有听说过,怎的就价值黄金百两?”洪承畴将这个小物件拿在手里。 入手略微带着些滑腻,凑近了闻起来还有着淡淡的香味。 “你这个人,要么平时自诩绝顶聪明,怎的今日就跟茅厕里的顽石般?” 洪承畴听完略微思索了起来,过了片刻他将肥皂放在黄布包上,指着询问道:“莫不是你那个便宜亲家带来的物件? 我可听说,晌午的时候魏忠贤为了这个东西将陛下直接拉到了房屋里面。 两个人在屋里呆了半晌午,出来之时据说陛下容姿焕发,精气神格外的高涨。” 候昌国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拿起一小块肥皂放在两个人的视线中间说道:“别看这物件稀松平常,但用完后神清气爽。 一直以来咱们大明都是寻用一些草木灰之类沐浴更衣。 这个小东西可不得了,能将身上的污垢都洗刷的格外干净。” 洪承畴不信邪的朝着柚子姑娘招了招手,柚子姑娘放下古琴,起身款款走到两人面前。 站在两人身边后,很懂事的将两位官人的茶杯斟满。 “今日侯大人定要好好的在这里消遣消遣,柚子姑娘怎么能不好好沐浴洗溯一番?” 洪承畴说着话,拿起一块肥皂放在柚子姑娘的嫩手之上。 柚子姑娘带着好奇的看着侯昌国,刚才两人的对话,她都听在耳朵里面。 侯昌国点了点头,今日所带的这些,都要尽数在这里消耗点。 想起白日间与祖泽润的交谈,他就有些好笑。 柚子姑娘得到了侯昌国的准许后,便转身朝着屋里走去。 洪承畴转头看着笑眯眯的侯昌国好奇的问道:“你跟我说说你那个便宜亲家呗?” 第71章 布局 侯昌国斜着眼睛朝着屋外面看去,伸手沾了下茶杯里面的茶水,在桌子上面写了个字。 洪承畴打眼一看,就愣住了。 桌子上正是“财”字,钱财的财,财货的财字。 洪承畴喝了口茶水,目光如炬的望着侯昌国。 空有一腔抱负的洪承畴,看到这个财字立刻有些坐不住了。 大明王朝二百年国祚,如今摇摇欲坠,明眼人都已经看的很清楚。 尤其今年三换主人,让本就岌岌可危的大明朝,顿时烂到了根子里。 侯昌国卖着关子,笑眯眯的不言语起来。 这让洪承畴更加的有些好奇起来。 侯昌国见已经心痒难耐的洪承畴,笑着贴在他们耳边悄悄的说着话。 从最初的眼神明亮到后来的异光闪烁。 “你说的可是真的?”洪承畴兴奋的看着侯昌国,满眼不可置信。 侯昌国白了一眼洪承畴,这个人就是这样,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洪承畴坐在椅子上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跟之前根本判若两人。 尤其是听到侯昌国窃窃私语后,便像换了个人似的,静悄悄的喝着茶水。 “熊帅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了!你说咱们要不要未雨绸缪? 听说你这个便宜亲家在辽东根基颇深,如今又拜倒在魏忠贤麾下,想要救下一人,应该轻而易举! 更何况,辽东局势糜烂,寻常方法并不好用。 魏忠贤打着收复辽东,明晃晃的想排除异己! 真的是算盘子打的都飞边子了!” 洪承畴碎碎叨叨的抓起桌子上的瓜子,无聊的磕了起来。 侯昌国皱着眉头,转头看向他烦躁的说道:“早晚你得死在你这张不把门的嘴上。” 随后想了想便继续说道:“别看祖氏在辽东还颇有建树,但归根结底辽东这盘棋还是在京都。 祖氏就是颗棋子,这颗棋子最后能不能成为大龙头,就看祖泽润这个天命之子了。” 洪承畴表情怪异的看着侯昌国,笑着说道:“这事也能拿到这里来聊?你就不怕你那个便宜亲家,被株满门?” 侯昌国豁然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 “这满朝文武,自从上次我府中被抄了以后,那封见不得阳光的信件,愣是像雪片一样,飞的满天都是! 仔细思趁过后,总觉得这件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尤其是陛下并没有因为这件事降罪,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洪承畴点了点头说道:“话是这么说,但那天我都替你捏把汗,生怕翻出了大逆不道的物件来。 我在这京都这么多年,可就你一个至交好友。 好在老兄你也不赖,也亏得你上位时间短也就喜好点风月场所。 否则啊,现在你的脑袋早就被你这个便宜亲家给算计没了。” 侯昌国疑神疑鬼的看向洪承畴,疑惑的问道:“你也觉得这个事跟他脱不开关系是吧?” 洪承畴指着桌子上面的肥皂笑着说道:“就你觉得这个物件是寻常东西? 指不定这里面有多少事呢。 今天陛下虽然从屋里走出来后,神清气爽。 但你不要忘了先帝是如何驾崩的! 一旦这东西跟药丸有异曲同工之妙,你就等着哭吧!” 经过洪承畴一番话,侯昌国后背都有些湿透了。 再细想想之前跟祖泽润聊过的话,他又有些不信的说道:“此子今年不到十岁,不至于如此妖孽吧? 我跟他相谈不多,但从话里话外都能听出来,此子心计并未有如此高明之举。” 洪承畴想了想,也确实忽略了祖泽润的年岁。 两个人一番言论,楞是忘却了祖泽润现在还只是个稚童。 两人想了想相视一笑,都为自己的刚才荒唐话不耻。 这时柚子姑娘,头发湿漉漉的从里屋走了出来。 一头乌黑的秀发因为湿润而贴在了一起,但微红的脸色愣是看呆了坐在椅子上面的侯昌国。 洪承畴无语的起身抓起桌子上面的肥皂推门走了出去。 尽管两个人刚才言谈举止都颇为不屑祖泽润的所作所为。 但不知为何,洪承畴还是毅然决然的想要帮帮这个祖氏的天命之子。 虽然他的心底更多的是想要振兴大明。 侯昌国咽了口唾沫,柚子姑娘穿着薄纱软软糯糯的坐在了他的腿上。 肌肤之亲,顿时让侯昌国有些吃不住了。 柚子姑娘感受到侯昌国的火热,笑着贴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了句话。 侯昌国立刻抱起柚子姑娘朝着床榻走了过去。 洪承畴这边刚走出屋门,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了霏糜的声音。 他摇晃着脑袋走到旁边的屋子门口,轻轻扣了扣门。 门内一位身穿紫色衣裳的姑娘将门打开,面容绮丽,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洪承畴。 “怎的这么晚才来!” 洪承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块肥皂,用力的掰成了两块。 “这一块价值黄金百两,切莫说是我给你的!” 说着他便将半拉肥皂放在姑娘手中,然后笑着说道:“先沐浴更衣,我稍后便回来寻你!” 姑娘白了洪承畴一眼,随后关上门转身走进了屋里。 洪承畴松了口气,如法炮制将怀中的肥皂都送了出去。 做完这些,手中撰着最后小半块,他想了想转身走到了楼下搂住年岁颇大的老鸨子。 “哎呦,怎的今日郎中想要试试我这吸人骨髓的老妖精吗?” 老鸨子笑呵呵的贴在洪承畴的身体上面,感受着这个躯体才二十多岁,如虎狼般的洪承畴。 洪承畴任由老鸨子贴在身上,小声的跟老鸨子说道:“给你一样东西,据说今日皇帝陛下用过以后,年轻了好几岁。” 老鸨子夸张的张大了嘴巴,尽管那张嘴巴并不是很大。 她接过洪承畴递过来的半块肥皂,带着皱眉的美目流转,笑着问道:“郎中可不会无缘无故的给奴家这么好的东西。 更何况这个小物件还是陛下用的御赐之物!” 洪承畴摇了摇头,宠溺的亲了一口老鸨子的脸笑着说道:“还不是为了紫藤姑娘今晚的过夜费。 你也知道,我这个刑部郎中就是个虚职,手头一直不是那么的宽裕。 虽然紫藤姑娘一直未从我这里索要半点,但我这心里总不是滋味。” 老鸨子白了洪承畴一眼,随后伸出手指指着他说道:“算你有点良心!” 第72章 奥斯卡对决 连续两日,侯昌国几乎没有下床,整日跟柚子姑娘在床榻上面折腾。 柚子姑娘用完肥皂后,全身格外的滑腻,抚摸起来让他爱不释手。 后来两人更是颠鸾倒凤,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让两个人异常的舒畅。 洪承畴不管不顾的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床榻上面黑着眼圈的侯昌国,烦躁的指着他说道:“你是真打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是吧?” 侯昌国用手臂撑着身子,在柚子的服侍下站起身来。 “再不露面,前面做的可就白费了!”洪承畴小声的嘀咕道。 侯昌国愣了一下,赶忙从凳子上面抓起衣裳朝外面走去。 “不要如此慌张,我都为你办妥当了!”洪承畴突然笑着说道。 侯昌国顿时松了口气,祖泽润第一次求他办事,如果办差了,那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京都大大小小的官员,他虽不说排名靠前,但锦衣卫指挥使的大名有时候还是很好用的。 “那面什么情况了?”侯昌国有些虚弱的坐下,黑色的眼圈不住的飘在柚子姑娘红润的脸庞上面。 洪承畴一把抓住侯昌国的手,拉着他就往外面走去。 “你等我穿完衣服的行吗?”侯昌国声音有些沙哑的叫喊道。 两个人一路来到了祖泽润的铺子,此时门口已经挤满了人。 两名老卒虎视眈眈的站在门口,防止意外发生。 祖泽润站在柜台上面,口干舌燥的指着身后的肥皂说道:“这一块五百两银子,我也没有讹你们的意思。 但凡这个东西不值这些钱,大伙可以转头出去不买啊! 没有道理堵着我家铺子的大门,就算你们今天说出大天来,这个价位也是不会变的。 而且这个铺子不瞒大家说,两天前房契还在东厂手里面。 大家可以打听打听,就我手里这个小东西是不是陛下用过的那种就是了。” 人声鼎沸,嘈杂异常。 侯昌国有些浮躁的转身贴在墙壁上面,愣神的看着洪承畴。 没有颜色的一块要价五百两银子,那带有颜色的不得要价一千两? 一想到后院里面好多车的肥皂,他瞬间有些害怕起来。 这东西不会真如红丸一般? 但他亲身体验过后,并不带有那种功效。 只是柚子姑娘发明了新花样,才把他榨干如此。 洪承畴探头望着里面的场景,也是第一次看到祖泽润。 当他听到五百两一块的时候,他也有些被惊讶到了。 虽然他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如此庞大的财富如何不让人心动? 现下京都一品大员俸禄折算成银锭,一个月也才100多两银子。 祖泽润手中那一块小小的肥皂,售卖的价格竟然是大明一品大员半年的俸禄。 屋内突然安静如斯,所有人都有些可怖的看着祖泽润手中那块小小的肥皂。 “大家可不要小瞧了这个东西,连皇帝陛下都赞不绝口的物件,我若是告诉你们,这个东西只卖纹银十两,大伙可敢买乎? 肯定会有那狂乱之徒,指着我的鼻子说道:那个黄口小儿定然是拿赝品来糊弄我等。 一分钱一分货,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妙用,各位想必都心里清楚。 我只能告诉各位,这个物件此次售卖过后,还需很久才能再次制造出来。 当然陛下那我肯定是留下了些许作为应急。 废话不多说了,各位想买就排队交钱。” 祖泽润满意的从柜台上面跳了下去,径直穿过人群走到门口。 他睁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有些瘫软的两个人。 “二位这是?” 祖泽润看到顶着黑眼圈的两个人,一时间也是吓了一跳。 瞅这副架势,要是再晚点从教坊司走出来,保不齐就死在他门口了。 不过他看着洪承畴,也有些纳闷。 毕竟这位大佬也是贰臣传里响当当的人物。 按理说成大事者一般都特别的自律,怎么看两个人这模样,像是很多年没吃过肉似的。 侯昌国一把将祖泽润拉到一边,小声的质问道:“你疯了啊?一个售卖五百两?” 祖泽润眨巴着眼睛,看着同样望着他的洪承畴有些好笑的说道:“这有什么,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卖这么多,是因为我觉得肥皂值这个价钱。 至于他们买不买那就不是我能操心的了。 我这从辽东一路来到京都,铺子还没开张,就让人打劫了一车半走。 我若是不卖的贵一些,那不得赔到姥姥家啊?” 侯昌国听完,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 按照目前大明官场的尿性,这第一批货物是真的很难赚到钱。 洪承畴面容漆黑的看着祖泽润,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鼻梁骨说道:“你就不问问我姓谁名谁?枉我为你东跑西颠的!” 祖泽润忍着笑,指着瘫软的洪承畴说道:“刑部郎中洪承畴洪大人,这几日我在这店铺里面可听说洪大人的事迹了。 为了半块肥皂,差点跟御史台的几位大人大打出手。 要不是熟悉教坊司的人都知道洪大人脾气,怕是洪大人此刻还在温柔乡里呢吧?” 洪承畴被祖泽润说的面红耳赤,话虽然不假,但孺子不可教也! 他有些生气的想要起身转头走掉,祖泽润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轻手轻脚的放在洪承畴的怀中。 “洪大人高风亮节,这区区肥皂一物,可比不得洪大人的治国安民之论! 就是不知道洪大人今日到这来,是看小子的笑话还是为了来我这讨要半块肥皂啊?” 洪承畴感受着怀中的硬实之感,顿时皱着眉头说道:“休要听外面人瞎传,本官为人正直,怎可能去那风月场所? 倒是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听信谗言,试图加害朝廷命官。 真当拜倒在东厂这颗大树之下,就没有人敢动你了吗?” 洪承畴不知是入戏了,还是戏精上身,整个人顿时像是个正人君子般,引得侯昌国频频转头。 祖泽润笑着颔首,随后指着洪承畴笑道:“魏总管说的没错,你们这群读书人真的是矫情。 这大明江山,怎么沦落到你们手里去治理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73章 朱由校微服私访 此话一出,洪承畴像是被踩住尾巴似的,从地上一跃而起,奈何双腿发软,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他带着些窘迫,脸色略微苍白的径直走进了人群里面,连头都没回,像极了一只失败的公鸡。 留下侯昌国和祖泽润原地面面相觑…… “要不?” 他刚想开口,侯昌国想了想立刻起身追了过去。 祖泽润无奈的摇了摇头,连做自己都成为了一件难事! 他迈步走进了店铺里面。 火热的场面依旧在延续,谣言不是空穴来风。 仅仅是一会的功夫,无色的肥皂已经售卖了几十块。 祖泽润笑呵呵的看着忙里忙外的慕宁,走进了后院里面。 韩阳跟赵老六坐在院子里面,悠哉悠哉的望着天空,喝着茶水。 看到祖泽润走进来后,韩阳斜着眼睛叹了口气。 赵老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起身看着祖泽润。 “何时?” 祖泽润皱着眉头,想了想后说道:“越早越好!” 赵老六点了点头,随后越步走进了后院的小楼里面,挨个房间敲起了门。 祖泽润躺在躺椅上面,纠结了很久,还是没有开口。 “给我留一半吧!” 韩阳淡淡的说着,骨子里面透出了些许的淡然。 祖泽润没有出声,只是仰着头看向天空,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此次来京都,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凶险异常。 如若棋差一招,后果不堪设想。 天启皇帝与他暧昧的态度,让他不敢在京都多做停留。 这个时代讲究的是根正苗红。 大明江山二百年,已经在这片国土上面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朱家王朝,如果那么简单的就被推翻了,那就不会成为正统。 过了片刻,楼上传来了嘈杂的声音,许是赵老六在安排起谁留下,谁回去的事情。 祖泽润颇为无奈的没有出声,有时候留下的并不一定就是安全的。 他苦恼的想要将头脑里面烦躁的事情甩掉,但门前传来的声音顿时让他清醒了起来。 韩阳忽的从躺椅上面站了起来,望向了已经走到后院门口的两个人。 祖泽润不明所以的斜着眼睛看了过去,顿时吓得从躺椅上面掉了下来。 只见魏忠贤跟在一位异常年轻的俊郎少年后面,弓着身子满脸笑意。 少爷一身黄色长衫,腰间佩戴古朴宝玉,手中撰着一个蓝色物件不断把玩。 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淡淡的笑容。一字眉犹如利剑般充满英气。 祖泽润赶忙跪在地上,匍匐在地。 大明王朝天启皇帝明熹宗朱由校,年仅15岁! 韩阳像是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跪在地上。 “不知……” 祖泽润刚开口说话,朱由校笑着走到跟前,单手拉住他,口中轻声说道:“不必多礼!” 祖泽润满头汗水的低着头,任由朱由校将他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魏忠贤将躺椅挪到朱由校的身后,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 朱由校像是自来熟似的,坐在躺椅上面,笑吟吟的看着祖泽润。 “你就是祖氏那个天命之子?” 祖泽润听到此话,双腿发软,差点再次跪在地上。 只是倔强如他,这次强撑着身体没有瘫软。 “看你年纪并不比我小很多,几时生人?”朱由校像是唠家常似的询问道。 祖泽润抹了一把额头上面的汗水,努力的让自己的心态放松下来。 “启禀陛下,万历三十九年!” 祖泽润轻声回复道。 前厅的火爆程度此时并没有消退,反而因为有色的肥皂,更加的嘈杂起来。 这说明两人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来到店铺,而是微服私访。 “哦?比朕也就小六岁?”朱由校露出开心的样子,脸色红润的看着祖泽润。 祖泽润完全盖特不到他的点,一脸懵逼的低着头。 朱由校转头看了一眼魏忠贤,笑着指着祖泽润说道:“朕像这么大的时候,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每日就是做些无聊的勾当!” 魏忠贤宠溺的看着朱由校,笑呵呵的说道:“陛下集万众一心,聪慧不显,岂能是普通人那般?” 朱由校很受用的应承了魏忠贤的马屁,笑着看着祖泽润说道:“大伴言说,此次进京不仅仅是为了售卖这个……” “肥皂!”魏忠贤在他耳边适当的提醒道。 “啊,对,是肥皂!”朱由校恍然大悟般的继续说道:“不单单是为了售卖肥皂,还为了与锦衣卫指挥使胞妹的婚事? 朕怎么记得侯昌国的胞妹年岁比朕还要大上许多?” 朱由校皱着眉头不解的转头看向魏忠贤,眼神里面尽是些……好奇! 魏忠贤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比陛下要大那么一些,但姻亲并不是为了与他,而是他父亲一母胞弟,名叫祖大弼。 据说祖大弼身高七尺,舞的一杆银枪那是滴水不漏,大有三国赵云的英姿!” 朱由校顿时来了兴致,转头看着魏忠贤,眼神里面满满的都是向往。 魏忠贤笑着继续说道:“人都言说,自古美人爱英雄。 那侯昌国初登锦衣卫指挥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派了他的胞妹去辽东贩卖起了瓷器。 谁知半路遇上了燕山里面的山匪,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您猜怎么着?” 朱由校眼睛里面像是带着小星星一样,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的看着魏忠贤。 “那祖大弼犹如赵子龙般,手持银枪,杀的山匪是落花流水。 一杆长枪,端的是勇猛无比。 那侯昌国的胞妹,一见倾心,从此茶饭不思,真的是我见犹怜啊!” 魏忠贤像是说评书似的,三言两语就将朱由校说的目眩神离。 韩阳跪在地上,双腿僵硬想笑还不敢笑,只能憋着掐着自己的大腿。 朱由校点了点头,眼神炙热的看向祖泽润询问道:“这么说,辽东之地并非没有猛将,而是有人虚报?” 魏忠贤没有出声,适当的沉默了下来。 “既然有如此猛将,朝廷又年年往辽东输送兵员军饷,怎的就落得如此下场?” 朱由校痛心疾首的惋惜的说道,言语之中全是不解! 第74章 不按常理出牌 尽管此刻已经是晌午时分,阳光烤在身上暖洋洋的,大叫人有些昏昏欲睡,但朱由校的一句话还是让祖泽润顿时如履薄冰。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 两个人的年岁相差的并不是很大,可是祖泽润从他的话语里面还是听出来的些微的不满。 辽东百战之地,长年累月饱受战乱,百姓流离失所。 作为大明朝实际上的统治者,就算目光再短浅,内心终归还是胸怀广寅。 实际上细数整个大明末期战乱以来,整个武将系列堪称古今未有。 这些人无不是为了这华夏大地抛头颅,撒热血。 也正是这铮铮铁骨下的大明,让整个历史的长河拥有了波澜壮阔的华彩篇章。 祖泽润未敢言语,默默的在心里盘算着朱由校此次微服私访的来意。 魏忠贤老神在在的弓着腰笑着说道:“若不是那袁应泰贸然进军,辽东地区不会成为如此局面,东林党此次虽表面上已经败了一阵,但其势仍然未减。 若是将祖家这一脉派上,保不齐也会有那么一丝丝的惊喜不是?” 朱由校略微的点了点头,颔首的望着下方规规矩矩,却心不在焉的祖泽润。 “常听闻祖氏一脉勇猛异常,但为何此次却要困守那宁远?这又是为何?” 祖泽润无语的想了想,总不能说沈阳失守以后,广宁危在旦夕? 他硬着头皮说道:“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宁远与山海关作为京都最后一道屏障,就好比做一个人的四肢一般,若是手指头断了,断然不会影响日常的生活。 若是胳膊大腿残缺了,那真的是难以继续生活下去了。 远的不说,就目前辽东而言,努尔哈赤下一波攻势必然不会等待太久。 与其在前线上面做文章,还不如从根子把事情解决了。 这样就算前线无法控制,失守难战,大可以将战场后移。 以逸待劳的方式,未眠不可一战退敌,收复失地。 古言道: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陛下大可学那越王勾践。 在这历史的长河里面,从来就没有人会记住失败者。 往往史书留下的,都是胜利者想要人们看见的而已。” 朱由校听完后,顿时沉默了下来,就连一旁的魏忠贤也叹为观止的愣住了。 此等大逆不道的话,确实有违常理。 从大明开国以来,从来没有割地赔偿,退缩不战之时。 将战线拉长,无疑是对整个大明人民的信念是一种冲刷,亦是对整个辽东的百姓不负责任。 但正是由于有了这套战轮,最后才能堪堪稳住整个北方的战局。 只是王化贞不识时局,最终导致辽东战线退回关内。 而祖泽润正是将熊廷弼的理念,提前搬到了明面上,所要退守的地方更为靠后,更为谨慎。 场面一时间有些冷场,朱由校轻微的叹息之后,有些心痛的望着蔚蓝的天空,眼神里面漫漫的都是不甘心。 朝廷里面党派林立,年轻的他根本没有任何的话语权。 辽东边疆的传报犹如雪花一般,朝着他的书案飘落下去。 如若只是如此,他大可弃之不顾,只是祖泽润从他的眼神中能够看到浮华不曾蒙却的尘埃。 那肆意吹过的微风,不经意间的拂过这位年轻皇帝的脸上。 翱翔的雄鹰展翅盘旋,犹如他内心的倔强一般,悄然发芽。 只是世事如棋,谁又能料到,就是这样的一位天资卓绝的仁义之帝,却早早的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宛如流星般,划过天际,只留下了闪耀的光芒,却只是纵然一瞬。 过了许久,朱由校意兴阑珊的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望着祖泽润笑道:“今日便启程回去了?” 祖泽润颔首称是,刚才的言论确实让这位年轻的帝王有些无法接受。 初登大宝,内心总是向往着美好的未来。 总是对胸中的报复,拥有着无限的遐想。 朱由校深沉的摸索着腰间的古朴玉佩,面色如水,惆怅的情绪久久不能散去。 祖泽润想了想,没来由的笑着询问道:“陛下今日可有其他事情?” 本来还有些诡异的气氛,突然被祖泽润的询问,弄的烟消云散。 朱由校懵懂的看着眼前比他矮了半个身子的祖泽润,摇了摇头。 祖泽润看向身后的魏忠贤继续问道:“不知可否留陛下在这里吃个晚饭?” 朱由校像是一个贪玩的孩子一般,立刻转身有些期待的看着魏忠贤。 魏忠贤犹豫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祖泽润赶忙走到朱由校的身边,拉着还处于兴奋状态的朱由校朝着门外走去。 魏忠贤吓了一跳,赶忙脚步快速的跟了上去,先帝的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 前厅的火热已经逐渐褪去,只留下一些穿着不太普通的商人还逗留在原地。 这些人的目的不言而喻,但就目前而言,除了宁远庄园的那些人之外还真没有人能够制造出这些小巧的肥皂。 所以祖泽润并不是很担心,他朝着幕宁眨了下眼睛后便拽着朱由校朝着外面走去。 诺大的京都里面,街道上面都是叫卖的声音。 饶是生长在这里的朱由校一时间也目眩神离,好在见惯了大场面的他并未有多么的新奇。 只是苦了身后的魏忠贤,什么时候像追兔子一般,这么追过皇帝。 而且还大言不惭的答应了祖泽润的要求,这令他越想越后悔。 祖泽润拽着朱由校一路来到了菜市街坊,周围叫卖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响亮,但人们却异常的遵守着规矩。 这个地方也是祖泽润近两日来找到的街坊,由于长的小说话又甜,只是两日的功夫就已经在这片混熟了。 他挑了个缝隙,不断的在人群里面腾挪躲闪,终于来到了一家肉贩子扑面。 魏忠贤喘着大气,拄着腿在韩阳的搀扶下,好不容易追了上来,看着祖泽润的眼神都有些不怀好意了。 祖泽润转头看向朱由校说道:“没有忌口的吧?” 朱由校楞了一下,随后茫然的看着祖泽润询问道:“什么意思?” 第75章 约定 祖泽润略微沉吟了一下,便不再搭理朱由校。 “今日要吃点什么?”屠夫像是很熟悉般的询问道,满身油渍的前胸上面亮晶晶的。 “那块大的猪五花吧?”祖泽润想了想指着案板上面最大的那块肉说道。 屠夫讶异的看了一眼祖泽润笑道:“今日怎的如此大方了?原来管家婆没来啊?” 祖泽润翻了个白眼,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扔在案板上面说道:“都给我切成拳头大小!” “好嘞!”屠夫手法娴熟的上下翻飞,不一会便将三层五花全都规整的非常完美。 屠夫身后突然探出一个小脑袋,扎着朝天椒,嘴角上挂着油亮的肉星,小舌头不住的舔着嘴唇。 “要不这样吧,今日个给我这猪肉钱省了,改明个我给你做姑爷咋样?给我做丈爷可不亏,我在街头那可有买卖嘞!”祖泽润贱兮兮的看着屠夫笑着说道。 屠夫用力的剁着案板上的五花肉,摇着头笑着看向祖泽润说道:“不好,你这个姑爷怕老婆,我家毛丫要是嫁过去,指不定会受气! 再说了你这长相也一般,要是搁以前呐,我还考虑考虑!” 祖泽润好奇的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块糕点,偷偷摸摸的朝着小毛丫头晃了晃。 小丫头满心欢喜的从屠夫身后钻了出来,一把抢下祖泽润手中的糕点,随后跑回了屠夫的身后。 娇滴滴的害羞样,让朱由校不禁有些好笑。 “怎么的今日就变了呢?” “想我刘三在这街坊里杀了这么多年的猪,南来的,北往的。 那一头黄毛,皮肤发黑的都见过不少。 但头一回看到如此俊美的青年,怎叫我不心动啊?”刘三操着杀猪刀,笑着看向朱由校。 绕是朱由校已经习惯了拍马屁,但听到刘三的话,还是脸色红润了起来。 就连一让的魏忠贤老脸都笑出了褶皱,满是欣慰的样子。 祖泽润皱着眉头,指着朱由校问向刘三道:“那长相也不能当饭吃,就算长的一副好皮囊,那也养活不了你家毛丫有什么用?” 祖泽润拼尽全力想要反驳,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朱由校立刻严肃的一把拦住祖泽润,傲然的笑着说道:“那可不一定,谁说我养不起了?” 刘三不慌不忙的劈着肉,看着祖泽润说道:“不有那么句话吗?说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别说我稀罕长的好看的,就连街头卖豆腐的于娘子难道就不爱这美男子了? 这好看的放在家里都养眼,要不天天对着那张老脸,看着都嫌烦了都!” 祖泽润不信邪似的从怀里开始掏了起来,蹲在地上,沥沥拉拉的掏出好多小玩意。 小毛丫头立刻被吸引了过来,瞪着大眼睛蹲了下来,不时从地上抓起一块没见过的物品就要往嘴里放。 祖泽润赶忙拦住,笑着对小毛丫头说道:“你是喜欢我多一点,还是这个哥哥多一点啊?” 毛毛有些难以抉择的左右望了望,一双大眼睛满满的都是不甘心。 朱由校一时间也涨了比较之心,想了想没有什么可以拿的出手的,便作势要解下腰间的玉佩。 旁边的魏忠贤冷汗都下来了,赶忙拦住,被朱由校一把推开。 这随身的玉佩可是有讲究的,尤其朱由校身上,哪一件不是精挑细选的。 只见他费劲的从腰间把玉佩直接拽了下来,连编撰好的解扣都拽碎了,放在小毛丫头的眼前。 祖泽润无语的转头看向朱由校,合着这位也是位孩子! 小毛丫头眼神发亮的双手接过朱由校递过来的玉佩,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面,转头看向了刘三。 刘三就算再傻,也能看清楚这个玉佩的成色。 尤其是两个人的身后的跟随,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况且那位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让他格外的心发慌。 刘三擦了擦手中的油渍,接过小毛丫头的玉佩走到朱由校的身边笑着说道:“孩子小,不懂事。 还望少爷不要责怪,但是这就有点贵重了,使不得!” 朱由校摇了摇头,拿过玉佩拉过躲在刘三身后的小毛丫头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毛丫头歪着脑袋,想了想张口说道:“我叫毛毛!” 朱由校点了点头,将玉佩放在毛毛手中笑着说道:“毛毛是喜欢我多一点呢,还是喜欢那个哥哥多一点呢?” 朱由校像是一个教唆犯似的,不断给毛毛洗着脑。 祖泽润无奈的站在一旁,看着尴尬的刘三。 毛毛想了想,指着朱由校说道:“喜欢你多一点,但是那个哥哥给我的好吃!”说着看向了祖泽润。 朱由校没有放弃的继续询问道:“那以后你嫁给我做新娘,我天天给你吃好吃的怎么样?” 毛毛瞪着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朱由校。 “真的吗?” 朱由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当然是真的,我说话可从来都是一言九鼎的!” 毛毛想了想,然后转身看向身后的刘三,刘三叹了口气,极为不情愿的回身继续整理起肉。 “那咱们可就说定了!”朱由校笑眯眯的跟毛毛说着话。 没过一会,肉便分类好了,被刘三用了一个大袋子装了起来。 祖泽润看着案板上面的猪肉,转头看向了身后的韩阳。 但见韩阳颇为无奈的挽起袖口,直接将身前已经装好的肉抗在了肩膀上面。 离别时,朱由校摸着毛毛的小脑袋,叮嘱道:“玉佩要留好,将来丢了我可不娶你!” 毛毛半信半疑的抓着比小手还要大的玉佩,楞楞的看着面前的朱由校,斩钉截铁的说道:“拉钩!” 朱由校哈哈大笑着掏出小指头跟毛毛做了个拉钩。 后面的魏忠贤表情怪异的看着朱由校,张了张嘴还是沉默了下来。 刘三望着已经走远的两个人,蹲下身体护佑住毛毛。 “那个哥哥会娶我的吗?”毛毛天真的看着刘三询问道。 “应该会吧!”刘三信誓旦旦的说道,心里却一点底气也没有! 第76章 点拨 采购还在继续,四个人如此往返多次,不光韩阳身上,就连魏忠贤身上都挂满了哩哩啦啦的物品。 朱由校更是沉浸在了这次购买上面,尤其是看着祖泽润跟摊主讲价的样子,他有时候都会本能的插嘴说上两句,惹的身旁的祖泽润有时候哄然大笑。 傍晚的夕阳烧红了京都的天边,四个人大包小卷的朝着店铺往回走。 魏忠贤苦不堪言的将围在脖颈上面的大蒜挪动了一下,这个味道实在是有点让他作呕。 只是朱由校的手里此刻还拎着半袋子姜片,他是万万不敢去换的。 等到四人回到店铺的时候,幕宁已经围着围裙做好了白米饭,看到几个人回来赶忙接过了魏忠贤手中的大蒜等物品。 “还是这个小丫头长眼力见啊,不像有些小子一点不尊老爱幼!”魏忠贤拍打着身上的灰尘,郁闷的坐在院子里面。 韩阳听完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似的,将身上的猪肉等物品一股脑的放在了伙房位置。 “您这话说的就有点不讲道理了,这一路上我还不够尊老爱幼了?” 一向不甚言语的韩阳,此刻完全不顾什么君臣礼仪,烦躁的说道。尤其是看着意犹未尽的朱由校,内心别提多么的无助了。 赵老六拎着一壶茶水,笑眯眯的从角落里面走了出来。 断了一只胳膊的他用嘴角咬着裙摆,里面叮叮当当的装了几个茶杯,随着他走路的姿势左右摇晃。 魏忠贤那可是伺候人的鼻祖,看到赵老六的模样,赶忙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茶壶。 滚烫的茶壶随着魏忠贤的高高举起,缓慢的从壶嘴里面流淌出冒着热气的昏黄色的茶水。 带着些甜涩的味道,缓缓的钻进了几人的鼻孔里面。 “嗯,有点意思!”魏忠贤只是略微闻了闻便拖着长音有些惊讶的出声说道。 赵老六哈哈笑了起来,并没有因为魏忠贤的随和而失去理智。 “家乡的烂树叶子,还能入得总管的眼?” 魏忠贤摇了摇头,对着面色和善的赵老六说道:“品茶这个事情,不是看茶的年份,也不是看茶的产地,最主要的是看是与谁喝,喝的又是什么。” 他说完后,将小小的茶杯放在鼻孔下面,轻轻的闻了闻,而后小口抿了一下,露出了些微的舒坦表情。 赵老六略有所同的点了点头,虽然魏忠贤的话他并没有完全听懂,但话里的意思他还是明白的。 韩阳有些不信邪的抓起一个茶杯,有样学样的放在鼻子下面,除了淡淡的茶叶味道并未有其他。 魏忠贤老神在在的看着韩阳笑着说道:“这品茶就如同你们这些人手中的剑一样,招式什么的都只是存在于书中,真正能够拿的出手的不还是在你们的心中吗? 品茶亦是如此,茶叶就像那武功秘籍一般,这茶水就是心中的招式。只有把这茶水喝到肚子里面,那招式才能随心所欲的使唤出来。” 韩阳听完顿时呆愣住,犹如见了鬼一般看着魏忠贤。 “这天下万物皆是如此,都逃脱不开这个道理。” 魏忠贤缓缓吹着茶杯里面的沫子,小口的品尝着这杯不值钱的茶水。 但仅仅就是这一杯不值钱的茶水,此时此刻在他的手里像是山川大名里面的红袍一般。 那享受的样子,让韩阳一度怀疑,这杯茶真的价值千金。 过了好一阵,韩阳才从震惊的心思里面缓冲出来,欲言又止的看着魏忠贤。 “话不投机半句多,今日就到这了!”魏忠贤向着后面的躺椅缓缓倾斜,留下韩阳呆滞的看着手中的茶杯。 赵老六轻轻的用脚踢了一下韩阳,有些气急败坏的想要咒骂他,但想了想又不太合适宜,便起身去向伙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忙的地方。 祖泽润满头大汗的将所有的肉都倒进了大锅里面,身后的朱由校面露好奇的跟随着。 仿佛下一时刻,肉就能熟透了似的,搞的幕宁都有些怀疑这位俊美的男子是不是很久没吃过肉了。 前厅的宾客已经全都走光了,老卒们将门板缓慢的装填好,留下单人能过的位置便将门关上了。 院子里面已经传出了猪肉熟透的香味,尤其是在祖泽润加了各种香料以后,肉味更加的明显了。 就连在躺椅上面假寐的魏忠贤也不禁有些好奇起来,带着疑惑坐直了身体。 祖泽润将巨大的锅盖打开,轻巧的用长长的筷子插进已经熟透的猪肉里面。 “怎么样?”朱由校兴奋的看着祖泽润。 “刚刚好,起锅!”祖泽润满意的转头看向赵老六。 赵老六赶忙从身旁拿出勺子,用力的将锅里的猪肉都放进木质的大盆里面。 一块,两块... 等到赵老六将肉全都捞出来以后,祖泽润又指挥着赵老六将锅里面的肉汤也全部盛了出来。 “是不是可以吃了?”朱由校咽着口水,开心的看着祖泽润。 祖泽润摇了摇头,将铁锅洗刷干净后便往里面倒了半勺清水。 “这才哪到哪!” 祖泽润嘟囔了一句,便从身后将准备好的大盆黄色冰糖扔进了锅里面,随后又舀了半勺子猪油放了进去。 随着锅里的温度升高,锅内不断响起了滋滋滋的声音。 黄色块状的冰糖在猪油和清水的融合下,很快便变的黏糊起来,并且泛起了气泡。 祖泽润见时机成熟,赶忙指着木质盆中的猪肉说道:“快倒进去!” 赵老六焦急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朱由校,朱由校心领神会的双手搬起木盆跟着赵老六一起将猪肉倒进了锅里。 滋滋滋... 祖泽润挥动着手中的长勺不断的翻动着锅里的猪肉,泛着白色的猪肉缓慢的在翻炒下变成了焦黄,又缓慢的变的橙红。 “往里倒!”祖泽润抹着额头上面的汗水说道。 幕宁听到后将手中的白酒一股脑的全都倒进了锅中,混合着肉的香味顿时让赵老六都抻直了眼睛。 瞅着这个档口,祖泽润将剩下的乱七八糟的作料也就一股脑的全都倒了进去,随后将锅盖直接盖上。 第77章 气盛 众人围坐在一张张的小桌子旁边,欣喜的等待着祖泽润锅中的红烧肉。 本就饥肠辘辘的众人,此刻闻着味都有些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 朱由校就搬个小板凳坐在伙房的锅旁边,像极了童年里面等待吃肉的孩童。 那般默不作声,静悄悄的样子让祖泽润都有些哑然失笑。 幕宁将做好的米饭以及自制的咸菜都一一切好,挨个桌上面放了半盆。 这些辽东的老卒们可喜欢她做的这种咸菜了,尤其是配合着白白的米粥,更是能多吃两大碗。 好在这种咸菜嘎达就只是田间不要钱的萝卜之物,并不值钱。 随着锅盖上面的热气蒸腾,祖泽润也发觉到肉块要炖好了,便缓慢站起身体。 朱由校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也赶紧站了起来,眼神炙热的看着祖泽润。 “是好了!” 祖泽润笑着从旁边的案板上面拿起湿透的抹布,小心翼翼的将锅盖打开了。 呼! 朱由校闻到肉味的一瞬间便惊呼了出来,随着热气的消散,他的脑袋都快扎进了大锅里面。 祖泽润有些嫌弃的将他推开,笑着说道:“你就不怕烫到?” 朱由校脸色红润的站在一旁,但还是抻着脖子看着锅里冒着泡泡的红烧肉。 祖泽润满意的用勺子轻轻的搅拌了一下,锅里面带着红色的红烧肉,带着颤抖的肥肉像是有了生命般,每蠕动一下都会伴随着朱由校眼角的一次跳动。 在多次搅拌过后,祖泽润轻轻的舀出了一勺盛在了旁边准备好的木盆里面。 带着粘稠的红色汤汁,像是沾在勺子上面,让人看起来就想舔那么一口。 祖泽润不顾朱由校的眼神,从旁边接过幕宁递过来已经盛了半碗米饭的大碗,放了半勺子肉进去,又轻轻倒了些汤汁。 在朱由校希冀的目光中,放在了他的面前。 朱由校指了指自己,满心欢喜的询问道:“给我的?” 祖泽润点了点头,朱由校便抄起了身后的筷子,不顾一切的捧着大碗坐在了地上的板凳上面。 “嘶嘶嘶!” 朱由校颤颤巍巍的夹起一块三层五花,美美的咬了一口,随后发出了舒坦的声音。 “真是人间美味啊!”朱由校忍着烫,径直就吃了一块进了嘴里面。 入口软软糯糯的,又甜滋滋的味道让朱由校不禁发出了感慨。 祖泽润笑呵呵的看着满足的朱由校,也接过了幕宁递过来的大碗吃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面都充斥着欢快的声音。 尤其是那些个老卒,往常这么吃肉,也就只能是在过年时节了。 甚至在过年时节,都不一定能够这么肆无忌惮的吃着肉。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模样,配合着爽口的咸菜嘎达,真的是让他们赞不绝口。 祖泽润与朱由校就坐在伙房位置,低着头吃着各自碗里的肉。 待到朱由校抬头之时,祖泽润已经满嘴油渍的停了下来。 朱由校好奇的问道:“为何不继续吃?” 祖泽润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但说无妨!”朱由校像是知道祖泽润想要说些什么似的。 “还是先吃吧!”祖泽润叹息的看着朱由校说道。 朱由校愣了一下,继续吃了起来,只是到嘴的肉却不甚香甜了。 任谁话说一半,都会如此! “说吧,朕吃饱了!”朱由校放下大碗,擦了擦嘴说道。 祖泽润指着碗中的红烧肉说道:“陛下可知平民百姓要吃这么一顿肉,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朱由校抿着嘴,看着碗里的肉不知道祖泽润为何这么询问。 “我来京都之时,沿途看到很多无家可归之人,那些人恨不得易子而食,就单单陛下碗里的这些肉,就足以让那些百姓趋之若与。”祖泽润回想起那日的情景,不禁有些伤感的说道。 朱由校放下大碗,面带思考的看着祖泽润。 “并不是我在危言耸听,辽东之险尤为重要,但关内的形势已经非常严峻了! 京都一墙之隔,却是两方不同的世界! 那些高高在上的言官们,只会让您看到他们想让您看到的模样。 他们也只会在乎自己碗里的肉会不会少,而不会在乎百姓的碗里有没有肉。 陛下可与魏总管悄悄的走出这京都,去看看大明的百姓到底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去这片富饶的土地上面看看,看看那些庙堂之上的人到底有没有说真话。” 祖泽润说完就有些后悔,但看着面色阴沉的朱由校,还是忍不住想要提醒一下。 这位大明王朝鼎鼎有名的木匠皇帝,其实并没有那么的不堪。 如果史书能够公正一些,祖泽润相信面前的这位会是个好皇帝。 朱由校抬头望着深邃幽黑的天空,喃喃自语道:“我又何尝不知这方天地的模样!” 祖泽润听闻后顿时陷入了沉默。 “不说也罢!”朱由校提起大碗再次吃了起来。 只是这次吃起来却没有之前那种满口留香的感觉。 满嘴的香肉犹如大明王朝的百姓血肉一般,在他的嘴里不停的咀嚼! 祖泽润叹了口气,径直站起来朝着院子里面走去。 一顿晚饭时间过的很快,但已经宵禁后的京都却变的异常的平静。 魏忠贤抹了抹嘴,起身走到伙房里面,看到坐在凳子上面沉默的朱由校,弓着身子轻声询问道。 “陛下,该回去了!” 朱由校抬头看了一眼魏忠贤,点了点头。 祖泽润等人看到朱由校两人从伙房走了出来,便起身相送。 待走到门口时,朱由校转头看向祖泽润,面容严肃的询问道:“辽东可守乎?” 魏忠贤皱着眉头也看向祖泽润。 简单的一句话,里面带了太多的期待。 尽管两个人是初次见面,但朱由校还是愿意相信这个比他小很多的青年。 就像年轻的朱由校异常自信,自己能够将整个大明王朝拨乱反正一般。 祖泽润看着期待的朱由校,笑着颔首道:“可以!” 朱由校开心的转头走出了前厅,魏忠贤紧随其后。 第78章 角山里面 走出京都的时候,天空上面万里无云! 犹如镜子般的蔚蓝,毫无波澜。 广寅的大地上面满满的都是荒芜,放眼望去尽是荒凉。 朱由校能不能微服出城,祖泽润不得而知。 他只是说了自己想说的,做了自己应该做的,至于结果也就不太那么重要了。 这大明王朝就算再坏,也坏不到比上了贰臣传更加离谱的事情了吧。 来时长长的队伍此时已经缩水了一半,最终韩阳还是留了下来,与幕宁那个撅着嘴眼泪汪汪的小丫头一起。 赵老六赶着马车,祖泽润习惯性的坐在了马车的棚顶上面。 自上次来到京都,坐在上面之后祖泽润就迷恋上了这种空旷的感觉。 坐在上面的他能够思维跳跃的去想一些事情,微风吹过脸颊的感觉总是会带给他无限的遐想。 十来个人的队伍愣是赶了好几辆马车,沉甸甸的财货与过冬需要的物资让所有的老卒都感到了无比的欣慰。 往年数九寒冬时,只能躲在屋子里面瑟瑟发抖。 现如今,裹着崭新的棉袄的他们,除了一张冻的通红的老脸,别无遗憾了。 路程的遥远已然尽在心头,每走过一段小路,众人都会回首张望一次。 那高大不可逾越的城墙,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也慢慢淡出了他们的视线。 从京都到山海关的路途,整支队伍缓慢的走了好多天。 路上众人这次没有再碰到类似的流民,就连来时的白雪也消融了很多。 整个山海关也变的祥和了许多,街头叫卖的声音仿佛比往常大了很多。 跟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王健没有登门拜访,不知道是因为战事的问题,还是王健另有其事。 所以车队在山海关住了一晚后,便朝着宁远行进了。 由于关外的雪并没有融化的太快,导致京都与宁远庄园的信鸽也就没有那么的频繁。 出了关后的祖泽润没有再坐在马车的棚顶,毕竟白雪皑皑的大地上吹过的风,确实比关内的要冷太多了。 就连硬实的路面也变的亮晶晶的,祖泽润有时候就在想,这要是从车棚子上面掉下来,要吗得摔断腿,要吗得摔断胳膊。 路过被祖大弼冲烂的那个位置时,队伍原地修整了起来。 按照祖泽润接到的书信来看,祖大弼与吴三桂此时就在这角山里面。 等到夜晚的扎营的时候,篝火亮起时,角山上面便亮起了一排通明的火把。 祖泽润望着从山上一溜烟跑下来的吴三桂,笑吟吟的将手中已经烤的有些发焦的烧鸡递了过去。 吴三桂大大咧咧的坐在了火堆旁边,一张小脸上冻的红一块白一块,笑嘻嘻的接过了烧鸡。 常年生活在东北这片黑土地的祖泽润知道,这其实就是冻的。 由于血液的凝固,会发生传说中的冻掉耳朵等故事。 再次相见,祖泽润发现吴三桂的眼睛里面少了些灵动,多了些果决。 赵老六识相的起身朝着远处的篝火走去,将这片留给了两人。 “几个?”祖泽润带着疑惑询问道。 吴三桂美美的咬了一口烧鸡,被烫的龇牙咧嘴的。 “两个!” 祖泽润点了点头,端了两个山匪的据点,就说明此行并不虚。 “可有伤亡?”祖泽润略微沉思后继续问道。 “并未有伤亡,只是二叔这次盯上了条大鱼,可能需要从长计议!”吴三桂想了想开口说道。 祖泽润从宁远庄园出发了以后,吴三桂就带着祖大弼和剩下的老卒们走进了这燕山里面。 按照祖泽润的想法,只要是角山里面的山匪就必须连根拔除。 这无关民生什么的,只是为了以后的长远计划着想。 皇太极的不讲武德,避开宁远锦州后,分兵三路从龙井关、洪山口、大安口突入关内。 让祖泽润的内心里面不敢有所懈怠,毕竟满清可是目前这个位面的天命。 不说雄才大略的皇太极,就说现在正在猛攻辽东的努尔哈赤,在古往今来的帝王里面都算的上惊才艳艳了。 更不要说后面人才辈出的多尔衮,鳌拜等历史名人了。 祖泽润仔细想了想,并未想到这片山脉里面存在着多少大盗,更多的还是李自成方面的压力。 “可是山势陡峭?”他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因素能够影响到老卒们的脚步了。 祖大弼的千钧之势,他可是历历在目。 这种历朝历代里面都会奉为神明的猛将,根本不会因为对面人多而胆怯。 吴三桂摇了摇头,啃食着手中的烤鸡,言语含糊的说道:“角山里面盗匪众多,尤其现在大雪封山,很多百姓活不下去都会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走进大山里面,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吃食。 山匪奴役着那些百姓,互相之间还在进行着攻犴。 但即使如此,为了口吃的,这些百姓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冲上去。 我跟二叔打下的其中一个寨子里面,并没有多余的粮食。 甚至地窖里面连一周的吃食都没有,但尽管如此,这些人还是乐此不疲的躲在山里。 只是因为山里没有税收,也没有战乱的袭扰。” 祖泽润听完便沉默了下来。 辽东的人口现在时时刻刻都在减少,但山海关的关口却并没有流民。 那这么多的流民都去了哪里?难道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吴三桂像是知道祖泽润的担心一般,继续说道:“由于天气寒冷的缘故,信鸽无法飞行,我擅自做主将两个寨子里面的流民都统一到了一起。而且角山里面也并不全是陡峭的群山,还有一块块能够耕种的土地。 我让许世带了些老卒在里面建造房屋,只要明年开春化冻,就可以在里面悄无声息的开垦良田。” 说到这吴三桂眼神放光的盯着祖泽润,一张小脸凑到祖泽润的身前,神秘兮兮的看着他。 看到吴三桂异样的眼光,祖泽润立刻意识到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但看着吴三桂希冀的目光,他又特别想要捉弄一下这个心理年龄还是小孩子的平西王! 第79章 厚颜无耻之徒 夜色微凉! 凉的两个人不禁都往火堆旁边使劲靠了靠,这角山下面正对着的,可是大海。 吴三桂看着戏虐的祖泽润,烦躁的甩了甩手,哪有这么戏耍人的。 祖泽润赶忙凑上前去,贱兮兮的说道:“你看你看,错了错了,好说好说!” 吴三桂白了一眼祖泽润,终于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喜悦。 “你可知这角山后面是哪?”吴三桂卖着关子说道,一双眼睛在火堆的映射下,发着幽幽的蓝色光芒。 祖泽润仔细想了想,除了那一片横亘东西的燕山山脉之外,好像并没有非常着名的地方了。 不过整个燕山里面倒是有两座非常出名的关隘,分别是喜峰口和古北口。 当然并不是说只有这两座关隘,只是这两座关隘所经受的战乱比较频繁,自古也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吴三桂见祖泽润陷入沉思,便继续啃食手中的烧鸡。 自小就心思聪慧的他,心中总是带着些许的傲气。 但面对这位总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大哥,他还是非常的尊敬的。 想了片刻,祖泽润摇了摇头,确定脑海中确实没有想到。 吴三桂笑着轻声说道:“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地。” 祖泽润皱着眉头看向吴三桂,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随后惊恐的转头看着他。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里现在还只是河道,以后会慢慢的演变成盆地,或者水库等地方。 一旦经历大雨,或者山洪什么的,可能顷刻间就变成了灰烬。 吴三桂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点,而是开心的说道:“如果咱们能把燕山里面所有的盗匪以及百姓都迁徙到那里,只要屯田得当......” 后面的话吴三桂没有说出口,毕竟再说就是大逆不道了。 祖泽润略微的摇了摇头,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为何?”吴三桂看着摇头的祖泽润,好奇的询问道。 祖泽润有些忧伤的低头无法言喻,总不能说他穿越过来后,知道那里的情况? 不过他也没有打击吴三桂的积极性,而是笑着说道:“可以尝试一下,只是那周边如果没有河流的话,也是无法耕种的吧?” 吴三桂笑眯眯的说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里可是有一条很长的河流,用来灌溉最是方便不过了。 不过家中老卒沿着河流走了很远,回来的时候说那条河流有很大的概率会冲垮屯田。” 吴三桂面色担忧的说道,显然这个问题他也无法解决。 祖泽润点了点头,老卒可谓是他的瑰宝了,这种山脉里面都能勘察的如此仔细,可见这些老卒的作用有多么的明显。 “也不完全是绝对的,只要运用的得当,还是大有可为的。” 祖泽润适当的说道,如果人口众多的情况下,他不介意模仿一下愚公移山,将里面打造成世外桃源。 只是这个美好的愿望,都需要等到开春以后才能实施。 吴三桂听完也是点了点头,跟他的设想基本上差不了太多。 “二叔现在回去了?”祖泽润看着已经吃的满嘴油渍的吴三桂询问道。 吴三桂点着头说道:“二叔已经回到宁远了,说是有旨意下来了,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旨意? 祖泽润疑惑的想着他跟朱由校的对话,其中倒是有关于辽东的一些事情。 但大多都没有祖氏什么事情,毕竟现在是熊廷弼在当家。 而目前整个辽东能够拿的出手的武将其实还不多,尤其是在袁应泰的冒进以后,大批量的总兵战死在沈阳后,辽东的武将体系断崖式的缺失。 尤其是戚金的提前战死,威震天下的戚家军也荡然无存。 祖泽润望向北边的天空,内心一阵凄凉。 来到这里已经一月有余,沈阳的陷落可以说真正意义上,打开了满清盛世的起点。 但固若金汤的辽东世家,又怎么可能让祖氏这么快的登上历史舞台? 历朝历代,没有哪个朝代不是毁在世家大族手里面。 迎闯王,不纳粮! 这一声声的呐喊,喊的是劳苦人民心中的郁结。 但凡有一线生机,又有谁会愿意揭竿而起,做那人人唾弃的反贼? 自古历史就是胜利者的自传,哪有什么盖世英雄! 祖泽润叹息的看着坐在眼前露着笑脸的吴三桂说道:“女真现在已经起势,留给咱们的时间恐怕不是很多了。” 沈阳陷落,后面就将是广宁和宁远了。 赵老六提着小锅从远处走了过来,咕嘟咕嘟的声音不断的从锅里面响起。 祖泽润看着优哉游哉的赵老六,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这个断臂老卒。 “这白粥啊,没有幕宁那丫头的咸菜嘎达吃着就是不香!”赵老六将小锅放在两个人的脚边,随后便转身朝着远处的火堆走去。 一次性并不能将碗筷拿过来,这是赵老六最烦躁的事情。 谁也不想做任何事情,都做两遍。 祖泽润看着去又复返的赵老六,悄咪咪的站起身,略微恭敬的对着他说道:“六爷今日给咱讲讲建州卫的趣事呗?” 赵老六眼神怪异的看着祖泽润说道:“六爷?你这小子今日又发什么人来疯?有什么事尽管张嘴说,这一句六爷我可担当不起。” 赵老六有些警惕的看着祖泽润,尤其是张万仁回到宁远庄园后,这种警惕性更足了。 他可是听说了,这位年纪轻轻的少爷,可是要拿人家七年都没有见面的女儿做童养媳。 虽然这事是好事,但张万仁那家中的丫头他可是见过,那可是个美人的坯子。 要说这辽东能配得上那丫头的可能也就祖泽润了,奈何这小子怎么看都有种不着调的感觉。 吴三桂像是打开了新大陆一般,好奇的看着祖泽润。 “这是哪的话,您老在我心里那可一直都是顶呱呱的,要不怎么一直跟您这么亲近呢?”祖泽润不要脸的对着赵老六说道,完全不顾面皮的重要性。 脸面能当饭吃吗? 他又不是朱由校,可以厚颜无耻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可以靠脸吃饭的人。 第80章 换位思考 赵老六咂巴着嘴巴,看着满都是套路的祖泽润摇了摇头。 “跟我个老兵油子,你还藏那么多的心眼,你亏心不亏心? 这天气冷的都能冻掉人的耳朵,有屁话就快点说。” 赵老六烦躁的坐在地上,从后腰抽出了黑漆漆的烟袋,埋汰的朝着鞋底子卡了卡。 吴三桂很有眼力见的从火堆里面找到一个还在燃烧的木棍,用另外一只小手捂着,生怕风给吹灭了,小心翼翼的递在赵老六的烟袋口子上。 赵老六讶异的斜着脑袋,眼睛被火苗撩的微微的颤抖着,用力的吸着被火烤的通红的烟袋。 “吧唧吧唧……” 现在只要祖泽润撅屁股,吴三桂肯定会非常懂事的递上白纸。 如果祖泽润的双手没有闲着,吴三桂可能都会体贴的帮忙擦一擦。 祖泽润摸索着膝盖,绕有兴趣的望着赵老六,笑着问道:“我记得我们初次相识的时候,正好是前线告急。 那一仗大大小小战死的大明将校不下百人,就连赫赫有名的戚家军也没有幸免于难。 在我的印象里面,戚金虽然果干勇猛,但总会留有余地。 那么大个戚家军,不会真的一仗全军覆没吧?” 祖泽润眼神死死的盯着赵老六,企图从他的眼神里面看到些蛛丝马迹。 只是虽然他两世为人,心思缜密,但赵老六闪烁的眼神里面,并没有闪躲。 “这话您怎的就询问起我了?像咱斗大的字都不识一个,怎会知晓你说的这些个事? 尤其是戚帅是个啥样的人,我又怎会知道?”赵老六笑眯眯的看着祖泽润。 海风吹过赵老六的脸庞,被火烤的余热的褶皱,在这一刻却微微的颤抖起来。 他有些浑浊的眼神,很是坚定的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 噼里啪啦的响声不断的在耳边响起,仿佛带着思绪般将赵老六的影子斜斜的拉长。 祖泽润点了点头,不信邪似的继续询问道:“那六爷又是哪个军制的人马?能不顾一切,从百战前线退下来? 虽然大明的律法现在对于逃兵并没有太重的约束性。 但据我而言,临阵退缩者可当斩!” 吴三桂本来不甚明白两个人所谈话语的意思,但仔细想想后,却突然张大了嘴巴,吃惊的指着赵老六。 “六爷该不会是?” 想到这吴三桂惊讶的站起来,双手颤抖的抓住赵老六。 赵老六斜着眼睛,笑呵呵的看着吴三桂说道:“该不会是啥?” 他无所畏惧的转头看向祖泽润继续说道:“听风就是雨,那要是按照您的说法,我可就是戚家军剩下的传人了?” 赵老六没有避开这个问题,反而迎难而上。 对于祖泽润的猜测,就连吴三桂都觉得相似度很高。 就更不要说已经在心底打下烙印的祖泽润本人了。 只是赵老六的话说完,祖泽润又有些迟疑了起来。 毕竟这个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这么坦然面对吧。 那可是一起吃住,一起训练多年的战友。 男人有三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 能将自己的后背交出去的友谊,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尤其是此时还在讨论的是已经逝去,永远存在于记忆里面的戚家军了。 祖泽润叹息的摆了摆手对着赵老六说道:“我倒希望是这样,毕竟戚帅的鸳鸯阵,拒马阵可是闻名于天下。 我虽没有亲眼见到沈阳之战,但以万人对阵数万人,死战不退的威名,早就传遍大江南北。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那是怎样的胸襟啊,能够忘却自己的生死,奋勇争先!” 祖泽润眼神里面满是崇拜的望着火堆,仿佛里面发出的声音,就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杀场。 想着想着,豪情顿升,握紧了稚嫩的双拳,咬着牙齿。 赵老六轻微的咳嗽了一声,但并未打断祖泽润的臆想。 他缓缓的站起身,摇了摇头,单手背在身后,朝着远处的火堆缓慢的走了过去。 吴三桂茫然的看着祖泽润,过了片刻祖泽润才从沉思里面回过了神。 “可惜了!” 祖泽润呵呵的笑着低着头,轻声说道:“他是!” 随后他伸手按住想要起身的吴三桂,笑着继续说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定要得到答案,才算是真正的大白于天下。 六爷有自己的考量,亦如戚家军死战不退一般。 这般胸怀天下之人,怎会轻易的被人三言两语就乱了方寸? 慢慢来,会有他张嘴的那天的!” 吴三桂点了点头,只是再看向赵老六的身影的时候,已经带有很强的崇拜之意了。 死掉的人不一定是最痛苦的! 反而留下的人,却要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底。 这种蚀骨之痛,真的会慢慢的将一个人的意志给瓦解掉的。 “那?” 祖泽润点了点头。 “有的是,有的不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火种虽小,但总会出现作用的。” 吴三桂似懂非懂的拿起地上的小碗,盛了一碗温热的白粥,吸溜吸溜的喝了起来。 祖泽润看着他,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的摸了摸他的头。 “如果没有遇到我的话,可能你的一生将是极尽荣华。” 吴三桂满不在意的吸溜着白粥,笑着说道:“如果是在这样的大明王朝里极尽荣华,那这荣华不要也罢!” 此话一出,祖泽润突然有些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吴三桂,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了。 打开山海关,放多尔衮进关。 看似是将大明王朝最后的屏障打开了,但仔细思考后,又不得不为这位平西王竖起大拇指。 李自成虽已经攻破顺天府,但打到哪里就掠夺到哪里的战略方针,并不能让百姓过上富裕的生活。 反而一直秉承着满汉一家的皇太极,让祖泽润的眼前一亮。 换位思考下,祖泽润恍然大悟。 只是尽管如此,他的内心亦然有那么一丝丝的倔强。 华夏大地,怎可由外邦统治? 虽满清算的上天命所归,但重活一世,难道他就不算天命所在? 第81章 平西王 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 两个人裹着崭新的棉袄,瑟瑟发抖的挤在一起。 “如若让你选择,你会选在京都做一个富家子弟,还是在这山里做一个朝不保夕的山匪呢?” 吴三桂想了想,呲着牙笑着说道:“为何还要选择呢?” 祖泽润拾起地上的小碗跟木棍比对着说道:“有的事情如若放给别人做,短时间内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有句话说的好,叫做财帛动人心! 京都那里总归是要放一个信得过的人,慕宁虽然出身贫寒,只是终归不像你我一般亲近。 山里的事情看似简单,然则没有一个心思聪慧之人也是很难成事的。 这就好比我手中的碗跟木棍一般,你可以用木棍吃碗里的白粥,也可以不用。 但是用过后,只要沾染上木棍的木屑,那你再看碗中的白粥,尽管味道没变,却依然难以下咽。” 吴三桂顿时陷入了沉思。 处在京都,那面对的肯定就是达官显贵。 不光要在京都售卖肥皂,还要与这些人整日周旋。 这无关信任问题,更多的是因为肥皂将会左右日后祖氏的走向。 只要肥皂一直售卖,利润可观。 那祖氏的军队就犹如仙家撒豆成兵一般,一茬一茬的往外冒。 而且吴三桂有信心,只要他在京都,那肥皂的产业将不会拘泥于顺天一府。 届时,祖氏将真正的富甲天下。 但山中那些百姓的炽热眼神,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吴三桂的心里面。 拔出来,会流血! 这股涓涓细流可能无关痛痒,但每每想到都会痛苦很久。 吴三桂咬着牙,沉默了下来。 这真是一道难以抉择的选择题啊! 祖泽润笑呵呵的摸了摸吴三桂的头顶,他都感觉到自己有些过分了。 只是目前战线拉的又有点长,他不得不如此。 韩阳到目前还滞留在京都,张万仁还躺在床榻上面! 鹰眼只要没建立起来,那祖泽润就一天活在魏忠贤的眼皮子底下。 这种没有安全感的日子,他真的是有些过够了。 尤其是现在已经腊月了,过了年就开春了。 春天一到,山里的雪一化,那事情真的会像雪花一样飘在他眼前。 宁远庄园要建房子,要将老卒们的家人们都迁移过来。 山里要逐击破大盗山匪,进行屯田…… 祖泽润敲了敲脑袋,有些烦躁的望着天空。 这时候要是有个分身术,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想了很久,吴三桂裹着棉袄抬起头笑着说道:“我去山里吧!” 祖泽润有些不明白的看着他询问道:“为何?” 吴三桂笑着说道:“虽然我去京都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但京都太没有挑战性了! 整日里都是吃吃喝喝没什么意思,还是山里面有意思!” 祖泽润皱着眉头看着吴三桂,摇着头说道:“其实不必如此的!” 吴三桂笑呵呵的拿起地上的碗说道:“大哥你记得初次见面时我说的那句话吗?” 祖泽润仔细想了想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吴三桂点了点头眼神闪烁的看着他说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后世有人念叨起我时,并不会将我说成一个富甲天下的商人,而是一位可以影响整个天下格局的王侯! 哪怕会受到唾弃,但那又如何呢? 我之心里可是胸怀大海,波涛汹涌! 曲曲女真,仅仅只是你我脚下的浮尸! 我要用事实告诉所有人,辽东之勇,不在其人,而在其智!” 祖泽润看着吴三桂顿时陷入了沉默,亦如这长夜漫漫,悄无声息! 第二日,吴三桂裹着厚厚的棉袄,没等祖泽润醒来就领着老卒奔着山里而去。 那里有几百条生命在等着他,那些百姓虽然从没有抱怨过什么,但殷切的眼神里面无不是在诉说着苦恼。 如果有一口吃的,谁又愿意在这寒冬腊月里面跑进深山,去做那无根的浮萍? 赵老六望着那道瘦小的身子,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冲进了雪山里面,没来由的嘴角上扬。 火堆经过一夜的燃烧,地上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坑洞。 这是因为本就冻的结实的路面,因为高温炙烤的原因,蒸干了水分,又将沙土给融化了。 赵老六指挥着跟随的老卒们,套上马车,朝着宁远庄园缓缓行去。 夜半的时候,赵老六隐约的听到两个人的谈话。 无不是在讲着以后山里面的百姓与庄园的规划。 所以未等祖泽润清醒,他就自作主张的拉着这个已经疲惫到极点的稚童往回走。 千好万好,哪有家好! 感受到马车轻微的震颤,祖泽润缓缓的睁开双眼。 被窝里面带着余温,说明吴三桂没有走太久。 他有些慵懒的伸着双臂,掀开马车的帘子。 按照他们的行走速度,再有两三天就能回到宁远了。 自从他来到这里,还没有好好的在祖氏的宅院里面睡一觉。 想到那位七年没有见到女儿的张万仁,他就有些想笑。 赵老六看到探出脑袋的祖泽润,笑着说道:“可是道路颠簸?” 祖泽润笑着回复道:“并未,睡足了!” 赵老六单臂将缰绳缠绕在胳膊上面,高高扬起手中的鞭子。 “啪!” “坐稳了,咱争取早点回家!” 赵老六高声的呐喊道,嘹亮的声音直冲云霄。 后面的老卒们听到后,都高声喊道:“武!” 山里面还在行军的吴三桂听到声音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身后跟随的老卒们。 只见老卒们在他的身后排的长长一溜,回身整齐划一的朝着山下呐喊道:“武!” 声音震荡,将树上挂着的冰凌都激荡掉落在地,发出啪啪的声响。 随着林间风吹过,沙沙的声响让吴三桂久久不能平静。 “武!” 回荡的声音在山林里面穿梭,无数飞鸟冲天飞起,无数鸟兽慌乱的奔跑起来。 祖泽润眼神怪异的看着赵老六,不可置信的问道:“您这是?” 赵老六转头看了一眼茫然的祖泽润笑着说道:“怎的?” 祖泽润想了想摇了摇头,随后钻进了车里面,再没有探出头。 第82章 祖家齐聚庄园 两日后的夜晚,队伍回到了宁远! 走时白雪皑皑,银装素抹! 归来时,大地已经没有了积雪,更多的是堆积如山的树木以及各种各样的巨石。 而且,祖泽润细心的发现,有的角落里面已经开始有村民,开始搭建简易的木质房屋开始生活起来。 由于吴三桂带走了大部分的老卒,所以庄园里面只是留下了一些行动不便的。 但尽管如此,这些残腿断臂的老卒们,还是互相搀扶着在山上砍伐着树木。 这些树木只要开春以后,都会变成建造房屋的脊梁。 甚至于当祖泽润跳下马车的时候,才发现整个庄园的后山已经变的光秃秃的了。 并且整个庄园的周围已经设立了很多的简易围墙。 从山下看去,就如同现代军营一般。 但是当他眺望的时候,那些简易围墙也就仅仅是一些山里面自由生长的荆棘。 最让他觉得无法接受的是,分别了许久的张万仁居然没有在门口迎接他。 不过等他在庄园里面逛了一圈以后,他就释怀了。 毕竟他连沑沑和她的母亲都没看到,只看到了那日躲在吴三桂身后的小男孩,也是慕宁的弟弟:慕寒! 这个就比他小了几岁的小男孩,没有像他的姐姐一样,异常的聪慧,反而有些……呆滞! 这也让他清晰的认知到,不是所有人都是神童。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也不是所有他遇到的人都是异于常人的。 由于天色已经变黑,连日来老卒们都心神紧张的守卫着财货和他。 回到庄园后,直接就精神懈怠了,这无关职业素养,更多的属于精神疲惫。 于是,祖泽润在食用饭后,便简单的洗溯了一番,之后就回到那间厢房里面沉沉睡去。 但是细心的赵老六还是找了一个留守老卒,骑着马连夜去到宁远告知吴氏,他们平安归来。 夜色平静如水,山里面都静悄悄的。 尽管如此,老卒们还是自动组织起了巡逻的队伍。 不光开启了巡逻模式,还将巡逻的面积从原来的庄园,扩大到了山里面。 就在祖泽润刚刚睡着的时候,庄园门口响起了马蹄的声音。 这种声音,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无时无刻不萦绕在他的耳畔。 本想着可以好好睡一觉了,但听到声音后还是变的清醒起来。 庄园的安全现在无疑要比宁远城要高很多个等级。 这里没有东厂的番子,也不会无端遭受到女真的袭扰。 就算女真骑兵突然降临在这里,祖泽润也相信凭借这里的地形,以及这些戚家军留下的种子,会将那些不可一世的骑兵,一击而溃! 他略微有些无奈的从已经变的温热的被窝里面爬起来。 屋里面放了两个火盆,两个水盆! 四个盆都置于他床榻对面的墙壁下面,让这个屋子不是太热,也不会因为炭火的燃烧,而让他睡了一夜以后直接就噶了! 他将厚厚的棉被裹在身上,打着哈欠,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面看着门口。 果然,没过一会的时间,门口便亮起了火把。 很多人的倒影,映射在窗户上面,从拱门处走了进来。 随后门直接被打开,祖大寿率先走进了屋里。 紧随其后的有二叔祖大弼,舅舅吴襄,三叔祖大成,堂叔祖大乐,家将祖可法和多日未见的张万仁! 看到祖大成,祖泽润也是楞了一下,毕竟这位三叔不是以战阵着称。 反而有些儒雅随和的祖大成,更多的像祖大乐一般,面相和善。 如果今天不是在此相遇,祖泽润并不一定能够记得这位三叔。 也是因为他被皇太极生擒后,才开启祖家自家人劝说自家人的起始点。 随着众人走进屋里,寒风顿时从门口吹了进来,将墙壁边的火盆立刻吹的亮起了熊熊的火苗。 不过伺候了一辈子人的张万仁是最后一个进来的,所以在他进到屋里后,立刻反身将门关上。 从外面的倒影来看,应该是有很多的官兵把守住了这个院子。 甚至祖泽润都能清晰的感受到,整个庄园不断有人在左右跑动。 跑动的原因,无非就是想确定庄园到底是否安全。 祖大寿大大咧咧的径直坐在了凳子上面,一张脸上面,因为被风吹的久了,又骤然温暖起来,变的异常的红润,而他其他人也都是如此。 祖泽润绕有兴趣的裹紧了棉被,懒洋洋的看着突然冲进来的众人,等待着他们开口说话。 就目前而言,他大概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为什么大半夜这些人这么兴师动众的来到这个小庄园里面。 除了朱由校的那封旨意之外,他想不到任何事情能让祖家现在除家主祖承训外,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都来了。 屋里面一时间静悄悄的,仿佛此时此刻屋里没人一样。 祖大寿轻轻的抬手抓起桌子上面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然后抿嘴喝了一口。 “大哥,你倒是说话啊,真是急死我了!”祖大弼心急火燎的走到桌子的另一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性子本来就急躁的祖大弼,哪里能够忍得住不说话? 尤其还这么兴师动众的过来了,所以他直接的对着祖大寿说道。 祖泽润微笑着将两只脚从被子里面伸了出来。 刚刚没有人的时候,屋里的温度还好一点,仅仅是热一点。 但是突然屋里多了这么多人后,还是两个火盆,他本身就是童子,火力就嘎嘎旺盛,顿时被棉被捂得有些冒汗了。 看着脚丫子上面冒着的热气,他笑着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众人说道:“可是陛下给我爹安排了官职?” 祖大寿眼神闪烁的抬头看着祖泽润,两个人在半个多月以前就研讨过此事。 但那个时候,祖承训也告诫了祖泽润,如若想要获得有一定话语权的官职,所付出的东西肯定不会少。 祖大寿由于是传话的,所以更清楚这件事的难点所在。 李成梁虽然已经病逝,不过他的儿子都活跃在整个辽东。 作为辽东现在最大的世家豪族,李成梁九子的话语权不比祖家在崇祯时期要低多少。 第83章 话语权 努尔哈赤的成功,无论是在哪里面,所描述的有一大半都归功于李成梁的无视。 如果不是晚年李成梁对努尔哈赤的无视,可能满清的成长不会变的那么快。 但是作为辽东世家的缔造者,李成梁也确实为辽东打下了很坚实的基础。 只是李家九子对于现在的辽东来说,更多的算是毒瘤吧。 这就像崇祯时期的祖家一样,无论祖家怎么做,崇祯都不敢去动已经根深蒂固的祖家了。 所以当朱由校的一道旨意放在了祖大寿的头顶时,他确实被震惊了。 彼时还只是将校之家的祖家,还没有那么多的财货来打动朝廷,来换取一个实质性的军官。 祖大寿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祖泽润的询问。 祖泽润笑眯眯的看着祖大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 毕竟结果两个人在角山下面,就已经分析出来了。 如果结果有偏差的话…… 想到这里,祖泽润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祖大寿。 朱由校临走的时候,可是问了一句他现在都不太明白的话。 “辽东可守乎?” 回想着那日的朱由校希冀的眼神,祖泽润突然意识到,朱由校想要的可能并不一定是守住辽东。 自古新晋帝王,都会想要急迫的证明自己,所以会在短时间内去快速的提拔他认识合适的将校,以此来对抗先帝留下的班底。 这也是魏忠贤能够迅速的成为九千岁,并且一举成功的将东林党搞定的原因。 只是真当这个馅饼砸在祖家的脑袋上时,他又是那么的不敢去相信。 毕竟对于目前的祖家来说,越大的官职,就越能让他放开手脚去阻止那场浩劫。 但这又不是他的初衷,任谁穿越过后,都会有一个帝王梦,尽管这个帝王梦有时候看起来那么的不切实际。 而且祖家只要任职的官位越高,对于以后的大明就越有好处。 不过这对他可就不那么友好了,大明异姓王的下场,可是历历在目。 祖泽润叹了口气,眼垂低眉声音沙哑的看着祖大寿询问道:“可是山海关总兵?” 祖大寿眼皮子微微颤抖,祖大弼更是从凳子上面站了起来。 仿佛这句话从祖泽润的口中说出,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吓人。 就连屋里站着的所有人都目光呆滞的看着床榻上,还不满十岁的稚童。 “那就是了!” 祖泽润自言自语的说道,随后他有些闷热的掀开被子,感受着屋里的温度,伸展了下身体。 连日来吃住都在马车上面,让他这幅正在长身体的躯体,格外的不舒坦。 他活动了下全身,突然笑着看着祖大寿说道:“那祖父呢?” “未变!”祖大弼直接回复道! 祖泽润仔细思考了一下,大概明白了朱由校的想法。 熊廷弼的结局在接手整合辽东以后,基本上就已经成定局了。 “怪不得这次回到山海关,王健没有出现,原来是这个原因!” 大明的财政自古以来就是短板,能够为朱由校创造价值的祖家,用肥皂的三成利润换一个山海关的总兵。 看似祖家不亏,实则朱由校赢麻了! 他叹了口气,有些不理解的询问道:“那众位叔叔舅舅为何大半夜兴师动众的跑到这里来?别告诉我是为了我的安全。” 他开着玩笑,想要缓解下屋里面的尴尬,但祖大寿略微的点头,让他不禁有些诧异。 祖大寿缓缓的开口说道:“女真部族自从占领沈阳卫后,便开始拉拢沈阳卫的官员。 这段时日很多昔日的同僚都已经叛国到女真部族了。 不光将校,甚至很多商贾等都暗地里与女真眉来眼去。 更有甚者,有的已经开始在辽东悄然的为女真送起了信件! 面对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曾经的东厂百户张万仁格外的起了个心眼。 就在对方的眼皮子里面砸了个钉子,这颗钉子也是最近才开始来往信件的。 本来这次任职山海关总兵,对祖家来说算是一件非常圆满的事情。 但是就在前日密报传来信件,消息里说祖家现在能够进入陛下的慧眼,完全是因为祖家九岁神童。 这位神童在顺天府里与咱们的陛下,一共呆了一日。 两人的谈话不得而知,可就在两人谈话过后,祖家便成功的成为了山海关的总兵。 前有你祖父任职辽东副总兵,现在又有我任职山海关总兵。 这里面如果没有你这位神童的操作,可能祖氏不会这么快的进入陛下的法眼。 而九岁神童的说法,也正式的进入了努尔哈赤的心里。” 祖大寿的话说完,祖泽润立刻如坠冰窟! 现在的间谍业务都这么牛逼了嘛? 这都快赶上民国时期地下党派的争斗了,跟电视剧里面演的似的。 他张大着嘴巴,转头看向张万仁。 张万仁点了点头,事实也确实如祖大寿说的。 祖泽润这才明白,为何大半夜他们宁愿不睡觉,接到他回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如果真如祖大寿说的那样,那么以努尔哈赤的尿性,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尤其现在辽东因为他的原因,已经跟朝廷里面的皇帝陛下朱由校,变成了一条心。 这是努尔哈赤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接下来努尔哈赤一定会针对他展开一系列的刺杀计划。 就算没有刺杀计划,那以后他的一举一动不光要防着东厂的番子,还要防着女真的探子! 他烦躁的从床榻上面来到地下,穿着鞋子走到桌边,拿起一个杯子为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我母亲?” “已经收拾妥当,明日跟着所有人的家眷一起搬迁到山海关!”祖大寿看着祖泽润说道。 祖泽润双手放在身后,仔细的思趁起来。 事情仿佛变的跟他重生当天一样,全都重头开始了。 他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未来的方向到底应该怎么往下进行。 但他看着屋里的人,都静悄悄的等待的时候,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祖氏家族的话语权真真正正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第84章 世家大族 放弃原有的驻地,进入山海关重头再来,无疑对祖泽润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他对于这个庄园其实并没有投入太多的心思,只是他对于原有心中的计划,需要重新梳理一下了。 祖泽润左右踱步,过了许久后他缓缓开口说道:“山海关作为辽东最后的屏障,朱由校这么做不无道理,只是日后定然会受到朝廷的掣肘。 只要女真势大,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便会让山海关成为日后的众矢之的。 所以京都的那位就不会任由山海关成为一个,独立于朝廷之外的存在。 那么角山里面的屯田将会对祖氏显得格外的重要。” 祖大寿略微思趁后开口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顺天府坐拥天下最顶尖的能人异士,岂能料不到? 况且大批量的士卒消失在山海关里面,这本身就会成为一个疑点。 朝廷这么多年对辽东的兵源输出,已经做到了往年之最。 先不说蜀地与戚家全军覆没的事,山海关原有的将校,就不一定全都真心归服在祖氏之下。” 祖大寿一针见血的指出了目前最大的问题所在。 山海关所拥有的兵力大概在一万两千人左右,整合下来便是十二个千户所。 这一万多人,如果说是一条心,说出来鬼都不信。 祖氏肃然接受山海关,便要打造什么无敌之师,别说别人不信,祖大寿自己都不信。 打仗就要死人,死人就要赔偿,没有钱凭什么士卒要给你卖命? 个人英雄主义在这个时代是最不值钱的,否则李自成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就被击溃。 祖泽润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祖大弼笑着问道:“燕山里面盗匪有几何?” 祖大弼茫然无措的想了想,然后说道:“甚多!” 祖泽润满意的坐在床榻的边缘,随后笑着说道:“甚多?可成军乎?” 祖大弼不明所以的哑口无言,随后转头看向祖大寿。 祖大寿顿时眼睛亮了起来,转身看向身后的祖大乐。 “泽润可是要将燕山里面的盗匪都归置起来,然后编纂成军?”祖大乐心思细腻的笑着问道。 祖泽润笑着说道:“如果今日父亲成为宁远总兵,那么会省下很多麻烦。 宁远作为祖氏发家的地方,其守城军士可尽数收买,但也有个弊病,就是下不了重罚。 但山海关不一样,军士将校全都是李家子弟。 整个朝廷人尽皆知,我是陛下的人。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李家是不敢跟父亲对峙的。 而燕山里面的盗匪已然泛滥成灾,不过大多都是普通百姓聚众。 辽人最大的特点便是质朴,如不是女真年年来犯,造成辽东目前的局势,他们是不会贸然上山做劫匪的。 可就仅仅是一口吃的,便是辽人最大的乞望。 我手中的肥皂所需材料只是猪身上的肥肉而已,那瘦肉不就解决了他们的需求了? 晓以生死,再对其子女加以重视,请名师教其识字读书。 我相信不光辽人,可能西北的蒙古诸司都会以命相随。” 祖泽润的话说完,屋里的人都沉默了下来,随后祖大成不解的询问道:“如若让其子女识文断字,那以后谁还会为咱们效命? 不若像山上那样,只要看管得当,许以重利,我不信那些人不会为咱们效死命!” 祖大成的话,也是屋里人的想法,毕竟这个时代如果仆人的能力超过了主家,那主家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 这也是寒门子弟一直郁郁不得志的原因。 在这些人的眼里,平民百姓当了一辈子奴仆,突然高高在上,踩在他们身上,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但祖泽润要的就是让那些苦哈哈,踩着世家大族。 他微笑着看着祖大成说道:“三叔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祖大成皱着眉头抬了下手,示意祖泽润可以。 祖泽润笑着询问道:“以目前的祖家来说,如果想要成为世家,大概需要多久的时间?” 祖大成仔细想了想后说道:“需要很久!” “不是很久,而是不可能!”祖泽润直接说道:“祖家目前处在夹缝里,辽东上有熊廷弼,下有李家。 如果想要在辽东占有一席之地,就必须有自己的势力。 势力是什么?是战时可以为你冲锋陷阵的死士,是在战场上为了拼命挡下致命一击的兄弟。 试问古往今来,有几个将军在快要站死时,有壮士挺身而出,不顾生死为其断后? 项羽乌江自刎,王安石留下千古名句。 江东弟子今犹在,肯为君王卷土来! 项羽那么狂妄自大的一个人,都知道善待自己家乡的子弟兵。 试问如果像三叔所说,用胁迫等方式迫使山中匪徒为咱们效命。 待到真有一天祖氏遭受蒙难,这些士卒必定第一时间反叛。 这无关忠君仁义,而是在他们心里会认为,祖氏倒了还会有下一个祖氏。 他们的心里面不会真心的为祖氏付出。 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三叔是现在的祖氏家主。 大明朝岌岌可危,女真之势犹如猛虎势不可当! 努尔哈赤从喜峰口突然重兵突袭到京都,将整个京都团团围住。 未等勤王之师尽到,京都陷落,我们的皇帝陛下自缢身亡。 换了一个朝廷后,祖氏还是那个祖氏。 何必要跟女真死磕呢?难道为了心中的大义吗?” 祖泽润的话让祖大成顿时哑口无言。 他说的没有错,因为当初皇太极攻下京都,崇祯上吊自杀后,确实有很多人是这么想的。 尤其是那些世家大族,他们不会在乎谁做皇帝。 因为谁做皇帝都一样,都不会耽误他们将触手伸到朝廷里面,也不会耽误他们发展自己的势力。 这也是历朝历代的通病,有时候并不是皇帝的能力不足,而是世家大族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行事准则。 从隋唐开始,世家大族就一直霸占着天下大部分的土地。 到了三国时期亦是如此,魏蜀吴三国里面的有名有姓之人大多都是世家大族出身。 第85章 驭人之术 我们都知道世家大族像是帝国的蛀虫一般,不断的蚕食着帝国的顶梁柱。 拿我们最熟悉的三国演义里面的诸葛亮来看,便是世家大族的代表。 他的弟弟诸葛均是吴国的大将军,领豫州牧,封宛陵侯! 他的哥哥诸葛诞是魏国的征东大将军,封高平侯! 这就是那句人尽皆知的,鸡蛋不会放到同一个篮子里面。 “咱们祖家如果只是想着成为享誉辽东的世家大族,那咱们何必这么谨小慎微呢? 不如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野心展现出来,谁给的筹码够多,直接站队就好了。 那样省下了很多事情,我也不用这么尽心竭力的为祖家出谋划策了。 大家也就不用如此担心的,大半夜的来到这个偏远的庄园里面找我了。” 祖泽润对这个三叔祖大成,可谓是最后一丝的好感都没有了。 你可以站队摇摆不定,你也可以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投敌,因为他始终相信,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 每个人活成什么样那是他的事情,因为生命是那个人自己的。 他无权干涉,也无权去要求别人活成什么样。 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生命是无价的,是不可以重来的。 但是他不能忍受有人可以肆无忌惮的欺压百姓。 没有重生的时候,他无时无刻都活在社会的最底层。 从出生开始,他的人生就像被上了发条一般,永远不能停歇。 九年义务教育后,等待他的是无尽的房贷车贷,生活的琐碎。 他清楚的记得网络上面有那么句话,没有哪个少年儿时的梦想是房贷车贷信用卡。 资本就如同现在的世家大族,压榨着每个人的生活,让他们没有活下去的欲望,没有了作为人的思维。 有的只有一次次从凌晨的闹钟声中挺身而出,再到一次次的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夜晚回归。 他过够了这种生活,所以他想要改变这种生活。 祖大寿感受到了祖泽润话语中的怒气,冲着祖泽润摆了摆手。 祖大成悻悻然的将头转了过去,眼神中满是不甘心。 世家大族的种子自从祖承训当上了辽东的副总兵以后,就在祖家的每个人的心中生根发芽了。 祖泽润叹息的看着站在人群后面眼神红润的张万仁,微笑的冲他轻轻的点了下头。 “那接下来祖氏应该如何安排?这个问题不光我有疑问,就连你祖父心中也是一头雾水。 自从那日……自从你进京以后,祖氏的荣辱就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了。 更多的还是要听从你的意见,毕竟朝廷里的那位现在对你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而且我听闻你弄出的那个什么皂在京都居然卖五百两一块。 就连京都那位都在用,可谓是盛极一时。”祖大寿委婉的询问道。 但是眼角的笑意将他的内心出卖了。 没有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成龙成凤。 祖泽润只是略微思考,心中便有了计较。 “山海关总兵这个位子,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李家不会任由咱们祖氏做大,所以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的阻挡。 所以父亲和我堂叔接下来就是尽可能的将关内的兵士尽数的变成祖氏的私兵。 将李氏赶出山海关,如若遇到困境大可放手为之,京都那面我会想办法解决。 我不求他们能够陷阵冲锋,只要他们能够守住山海关便可。” 祖大寿闻言便点了点头,这件事的难度不亚于将女真赶出辽东。 李氏在辽东目前的话语权,就连熊廷弼都需要忌惮三分,更何况祖大寿这个新晋的总兵。 “我二叔与舅舅两人则是需要进到山里面开始剿匪。 山里面现在的形势颇为严峻,许多山匪入不敷出,整日里想的都是怎么样下山劫掠普通百姓。 两日前我在角山之下与三桂碰头,他与我言说山里面现在连树根子都快吃没了。 可想而知山匪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我俩探讨过,一致认为山匪只是表面看起来穷而已。 那些劫掠来的钱财基本上都被那些当家的藏了起来。 或者就像我二叔那日在角山下面杀的那个百户一般,为了某个特定的世家大族去做那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所以为了在明年开春的时候,我们能够有大量的人手来开始屯田和打造一支军队。 接下来二叔与舅舅需要领着祖氏仅有的私兵,走进大山里面将所有的寨子全部连根拔起。 我说的是全部,不是大部分,因为只要漏掉一个,那咱们的计划就会被人知晓。 而且速度要快,必要时可以兵分两路,后勤方面我会跟随你们进山与三桂商讨。” 祖大弼与吴襄听后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以武力着称的两人,对于那些琐事缠身,都颇为抵触。 祖泽润见两人没有异议,便将目光放在了祖大成的身上,尽管他很反感,但是祖泽润不得不重视他眼前的这位三叔。 有道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祖大成的内心再怎么去想,那也是他血浓于水的亲三叔。 “三叔接下来的任务最为繁重!” 祖大成不解的看向祖泽润,从祖泽润的话语里面他感受到了祖泽润的不满。 “京都的肥皂生意是祖氏的命脉,也就是说祖氏能够走多远,完全靠京都生意所赚取的钱财。 尤其是京都的那些人,都是非富即贵。 未来不光京都,祖氏的肥皂将会售卖到大明的任何一个角落。 有道是血浓于水,这件事我想了想除了三叔别人也是做不来的!” 祖泽润说完,不光祖大成愣住了,就连祖大寿都有些迷茫了。 祖大弼瞪着眼睛,就差张嘴询问了。 就连他这个糙人,都听出来祖泽润之前说的那些话里有别的意思。 祖大成张了张嘴巴,眼睛瞬间红了起来,一句血浓于水,将他心中的不快全都扫除。 祖大寿只是略微的思考后便释然了,随后他微笑的看着祖泽润。 “怎么?三叔不愿意?”祖泽润好奇的询问道。 祖大成摇了摇头,收敛心神,眼神坚定的看着祖泽润。 “敢不用心?” 第86章 初创 屋里的气氛顿时变的有些诡异起来,毕竟祖泽润像是一位称职的君主一样,开始给在座的各位摊派任务。 而最让在座的各位心思活泛的是,尽管之前的言语很重,但他能在三言两语之间将这个人的不满情绪安抚的烟消云散。 祖大成面色开心的低着头,表情一目了然。 祖泽润笑呵呵的将头转向了还在微笑的张万仁,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出现了,那就是鹰眼。 对于鹰眼的建立,可以说是迫在眉睫。 不光是针对大明目前的东厂,也有针对努尔哈赤女真的意思。 将来一旦战事开启,这些鹰眼都将会运用到战场之上。 有道是兵者,诡道也。 张万仁希冀的看着祖泽润的眼神,任谁站在此时的屋子里面,都会心情激荡。 可以说这个屋子站着的都是祖家目前最精锐的班底了,有朝一日,这里的人都会独当一面。 祖泽润笑眯眯的说道:“其实我在最开始的时候,是希望韩阳帮我做这件事,毕竟也就只有他能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的屋里的房梁上面。 但是这段时日与东厂番子的计较,让我对番子的认知变的不同了。 我也突然就理解了锦衣卫在初创立的时候,朱元璋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只是这种事情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一辈子都活在地下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张万仁自从来到祖氏以后,七年没有见过妻女,这就侧面表明了番子的制度是多么的残酷。 但是不这么做的话,泄露消息的代价又不是朝廷能够承受的。 思来想去,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 因为一旦让你参与进来,可能后续的背井离乡又会造成与你之前相同的遭遇,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你无需现在给我答案,我给你一日的时间,仔细思衬后告之与我便可。 你在祖家七年,这七年却并没有加害与我,这份恩情千金不换。” 张万仁听完后,立刻跪在地上,将头重重的埋在了已经掉了颜色的青石砖上面。 他全身颤抖的哽咽起来,这么多年的遭遇可以说在他的心里都快要出现阴影了。 当妻女站在他的床头的时候,不是他不能醒过来,而是不想。 多年的歉疚让他整个人都活在阴影里面,更多的是他无颜去面对。 “少爷的话老奴记在心里,角山之下虽有少爷运筹千里,但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朝着原有的设想去进行。 张万仁此生已无遗憾,能得明主实在是上天给予之福气,在这里我可以很明确的跟少爷说,我愿意。 如若有一天少爷觉得我这身子骨不再适合了,请少爷允许我回到这片辽阔的辽东之地颐养天年。” 祖泽润笑着说道:“韩阳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他希望我能给他一个承诺。 但你要知道我并非那种薄情寡义之人,所以你的要求我答应了,我也愿意相信照顾了我七年的人不会在离去的时候加害于我。” 张万仁听后眼角的泪水缓慢的打湿了青石砖,没有什么是比信任更加的让人信服。 “那就这么说定了,鹰眼创立的后续细节,稍晚点咱们俩好好的探讨一下。 在我的心里,无论是在战场上面,还是在王公大臣的家里,还是在游蕃走卒街头巷尾。 我都希望他们无处不在,不同于东厂的先斩后奏之权利,他们更多的是获取情报之类的。” 祖泽润想了想后对着张万仁说道,但是这些话也是对着屋里的人说的。 他不希望在还没有建立出来之前,就受到家族里面亲朋好友的掣肘,那样是最得不偿失的。 但是后续的权利到底有多大,那就只有他心里自己知道了。 张万仁听到后,点头从地上站了起来。 心思缜密的他如何不知道祖泽润的话里有话,更何况他在祖家居住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藏头露尾的生活。 祖泽润扫视了一眼屋里的众人,他的心里略微的开心了起来。 这里拥有着辽东未来十年最豪华的文臣武将,除了门外的赵老六之外,还有远在角山之上的吴三桂。 以及尚在京都的韩阳和那个愿意在教坊司过夜的洪承畴。 他相信假以时日,这些人都会成为有力的臂膀。 祖大寿看着这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虽然脸上表现的很开心,但内心没来由的心疼了起来。 试问谁家的孩子需要大半夜被自己的亲朋好友从被窝里面拽出来,并且还是在舟车劳顿之后。 他看着被屋里温度烤的通红的小脸,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祖泽润不明所以的看着走出去的祖大寿,感受到冰冷的气息后,赶忙缩脚将棉被裹在了身上。 其他人见到祖大寿走了出去后,便识趣的缓慢退了出去。 祖泽润满头雾水的看着鱼贯而出的众人,想了想便躺在了床榻上面,静静的望着床顶,眼皮子很快的耷拉了下去,进入了梦乡。 尽管冬天的夜晚很长,但是吴三桂还是觉得不够用。 他有些怕冷的坐的离火盆很近,旁边的许世浑身颤抖的捧着一碗热粥不住的吹着。 吴三桂面色忧愁的看着灯火通明的寨子,外面站满了人。 自从上次他去角山下面溜达了一圈以后,外面的这些山匪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都说他吴三桂是朝廷的鹰犬。 这他都忍了,但是这些人都准备朝着燕山里面进发,去投奔其他寨子。 “当家的,按理说这话不应该我说,但兄弟们实在是觉得留在这里没有什么前途。俺们就是山下过不下去的穷苦百姓,这要是成了朝廷的鹰犬,那日后还不都得编撰到军户里面?”门外的一个老农双手插在袖口里面,表情痛苦的说道。 许世烦躁的将碗放下转头看了过去说道:“恁话怎么那么多?白日间给你们摊派了那么多的活都干明白了吗?整日里不是想这些没用的,就是跟些娘们纠缠在一起,我看你是觉得这里的娘们都被你霍霍完了没感觉了吧?” 第87章 辽人勇呼 周围的人听完都爆发出了哄然大笑,但笑过之后又都归于平静。 “你这娃子说话怎的那么惹人厌烦,咱辽人就是不愿意成为朝廷的鹰犬,那军户做的最后都成为了别人家的奴隶,但凡不愿意的都跑到这山上了。 是现在你将俺们打败了,原来的大当家的也死了,但是俺们这么多人,要是真的聚在一起拼死反抗,你也不会好过。” 带头那位说完,周围的人便迎合着左右交头接耳起来。 吴三桂将脚下的鞋子脱下,将穿着棉袖子的脚丫子放在了火堆上面,笑吟吟的看着门外的众人说道:“其实众位不必如此。” 他有些发冷的指着身旁的许世继续说道:“这位就是你们口中说的军户,但又和你们说的那种军户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吴三桂笑着说道:“戚家军听说过吗?” 这句话说完,周围顿时陷入了安静。 戚家军的威名就如同岳家军一般,早就深入人心。 保境安民,尤其是在沈阳之战后,戚家军更是打的努尔哈赤心头发慌。 “这位就是戚家军留下的种子!” 许世默默的将地上的小碗捧在了手里,表情瞬间变的不喜不悲。 他安静的抬起头望着棚顶,像是没有听到吴三桂的话一般,深吸了一口气。 “如若今天你们离开这里,我不会阻拦,毕竟就算再严密的防守,也终归会有疏忽。”吴三桂叹了口气。 “你怎么证明他就是戚家军的人?”本来还很安静的人群,立刻被这句话惹的众说纷纭。 许世并未生气,仿佛这事跟他就没有关系一样。 往日里那个冲动的少年,此时此刻就像异常在意手中的白粥,眼神随着袅袅上升的蒸汽而四处飘荡。 吴三桂叹息的说道:“我不需要向你证明,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今日哪怕你们离开了这里,去往了别的寨子,以后我们也会相见,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他有些诧异的看着对面的许世。 许世的大大咧咧早就像一把刻刀一样印在他的脑海里面了,这阵沉默不语的许世是他从没有见过的。 他看着缓缓抬头的许世,透过他的脸庞看到了许世那茫然的眼神。 那双对未来毫无规划的眼神,让他的内心为之一振。 原来在许世的心里,也在时时刻刻的回想着以前的战友啊! 众人不明白吴三桂说的什么意思,只是有些沉默的看着屋里坐着的两个人。 突然许世从地上站了起来,转头看向大厅外面的众人笑着问道:“我能问你们个问题吗?” 未等众人回答,许世缓慢的踱步到大厅的门口说道:“都说辽人之勇,堪比天上的雄鹰,因为他们生性淳朴。但辽人又是懦弱的,连年遭受蒙古与女真的袭扰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 戚帅常在我耳边说:九边就辽人是最质朴的,因为他们不会背叛自己的内心,哪怕这片黑土地上面给予他们的并不多,但是他们却从未想到离开这里。 今日我许世就站在这里,我想问你们,辽人真的勇吗?” 许世的话像是阴天里面的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在场的所有人。 连年的征战让辽人苦不堪言,整个辽东已经十室九空。 他们成群结队的走进了大山里面,却没有越过山海关走进关内休养生息。 不是他们走不出去,而是他们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 许世看着眼前的这些山匪,亦是山下的百姓。 是多年的战乱让他们躲进了深山里面,又或者是为了躲避大明巨额的赋税。 “与我一起的这些老卒,都是戚帅留下的种子,戚帅临死前握着我的手,温热滚烫的鲜血像是泉水一般喷涌在了我的身体上面。他说辽人很苦,有一天他希望看到辽东的大地之上,再次升起袅袅炊烟。 我望着他的眼睛,那日我没有痛哭流涕,我跟着六爷失魂落魄的回到了生我养我的黑土地上面。 本以为此生不会再以戚家军的身份活下去了,但是直到我遇到了一位少年,他让我知道了辽东大有可为。 也是那一日六爷失去了一条胳膊,但是我们这些人都知道辽东可为。 甚至有一天他会带领我们从这里打回去,将失去的土地都夺回来。 等到那个时候,如果我已经战死了,那就将我的骨灰撒在这片大地之上。 随着树木生根发芽,随着微风飘摇到这片土地的任何一个角落。 但辽东已经被世家大族所把控住了,我们不得已进入这深山之中,就像你们不得不进入到这深山里面躲避一样。 这座大山里面几乎囊括了所有的辽人,他们像你们一样,过着野人的生活。 他们的子女不知道岁月的更替,见不到世间的繁华。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躲避在这深山里面。 现在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他有能力带领我们走出这片深山。 却因为女真和世家大族不得不进入这深山里面寻找你们,因为他知道辽人是有血性的。 我希望各位留下,为了你们的孩子,为了辽人的后代。 为了辽人的子子孙孙不需要再躲避在大山里面,为了辽人的子子孙孙不再像个野人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 许世说完后转身回到了火盆旁边,眼角的泪水颤抖的被他用力的抹掉。 仿佛刚才他没有站起来一般,就一直坐在那里。 火盆照耀着他,将他的影子无限拉长。 吴三桂仿佛从他的影子里面看到了无数死掉的戚家军的英魂,这一刻许世的背后站满了人。 那些人手持长刀,虽凶狠恶煞但眼神坚定的望着门外。 微风从门口吹进了大厅里面,想要吹散这些执念。 但倔强的许世并未抬头,就破开了这股微风。 吴三桂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震撼,幼小的心灵在这一刻像是被东西填满了一样。 往日间心里面的思想被许世的话都冲散了,他张大着嘴巴,表情跟门外的众人一样都陷入了呆滞。 漆黑的夜里,许世就犹如一尊发光的油灯照亮了吴三桂的内心。 第88章 噩梦 连日来的舟车劳顿让祖泽润睡的格外香甜。 他做了个梦,梦到了自己坐在金子做成的龙椅上面,身穿金黄色的龙袍,像是帝王一样俯瀚着金銮殿下方的众位臣子。 已经垂垂老矣的他满脸白色胡须,褶皱的皱纹刻在了他的脸上。 突然一位大臣从怀里掏出把匕首,脚下生风奔着龙椅之上的他就冲了过来,凶神恶煞的表情让祖泽润楞在上面。 “你这种薄情寡义之人,怎么配做这方天地的主人?”来人速度之快让祖泽润一时间手足无措。 他略微模糊的双眼看清了来人,正是已经垂垂老矣的张万仁。 只见张万仁手持匕首被一旁的金吾卫径直按在了地上,口中不断沙哑的怒吼道:“说好的颐养天年,到头来都是空口大话,帝王无情,帝王无情啊!” 张万仁呐喊完,头颅朝着冰凉的理石地面重重的磕了上去。 “噗!” 轻微的头颅碎裂声音在静悄悄的金銮殿上响起,殷红的鲜血缓缓的流向四周。 张万仁血红的双眼,随着倾斜的身体朝上面的祖泽润望了过去。 “啊!” 望着张万仁死不瞑目的双眼,祖泽润猛然从梦中惊醒。 棉质的被褥已经被汗水浸透,墙边火盆里面的木炭已经变的漆黑。 祖泽润双手用力的抹了下脸上的汗渍,将沉重的棉被掀开。 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里面折射进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呼!” 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缓慢的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间。 门外两边站立着身着盔甲的士兵,眼神目视前方,一丝不苟。 从拱门位置传来了吵闹的声音,应该是众人在装填庄园里面的一些物品,准备随时转移驻地。 祖泽润心有余悸的朝着拱门走去,左右两边的侍卫立刻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 从两人身上传来的肃杀之气,他明显的感觉到祖大寿对于他的重视。 祖泽润穿过拱门走到前厅位置,前厅已经变的空荡荡的,来往的老卒手中都带着物品朝着门口走去。 看到他的时候,都会朝着祖泽润点头示意。 祖泽润转身朝着大门口走去,门口位置长长的马车队伍横亘老远。 赵老六坐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的台阶上面,抽着烟袋指着面前的木质箱子说道:“这几箱物品全部放到少爷的马车上面,没有位置就放到马车里面,要是还听不懂人话,就给我全滚到山里面去。” 祖泽润无语的看着赵老六,身上的汗水已经被冰冷的空气蒸发干净了。 “不必如此紧张!” 赵老六听闻赶忙起身看向祖泽润说道:“别人不知道这个小东西有多重要,可是咱心里清楚。” 祖泽润摆了摆手,朝着马车行去,看到已经将马车堆积的只剩一半空间的里面,顿时略微有些无奈。 体质本就有些差的他,这段时日又是住在车里面,空间要是小了的话,那就真的有些憋屈了。 “让人搬到车上一样对待便可,自己家人都信不过还怎么面对女真?”祖泽润内心一阵悸动。 刚才的噩梦还在眼前,张万仁血红的眼睛就像无底的深渊似的,在他的心底随时凝视着他。 赵老六砸吧着嘴,抹了下脸庞指着后面赶上来的马车说道:“搬到这上面吧!” 身后的老卒烦躁的瞪了赵老六一眼说道:“事怎恁多?” “让你干啥就干啥,话恁多?”赵老六咒骂着指着马车上面的箱子继续说道:“他娘的,咱若是手臂还在用你个糙货,手上没轻没重的,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啥啊?猪脑子似的,吃肉的时候我看你是一口没少。” 老卒转身没搭理赵老六,径直钻进马车搬起箱子缓慢的朝着后面马车搬动。 祖泽润呼吸着难得的新鲜空气,朝着远处奔腾而来的祖大寿走了过去。 祖大寿翻身下马,眼睛里面带着血丝看着祖泽润说道:“可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祖泽润感受到身后侍卫远远的停了下来,便皱着眉头看着祖大寿询问道:“父亲可是一夜未睡?” 祖大寿叹息的点了点头说道:“昨日夜间从这里又回到了祖氏老宅,祖氏老宅那里的物品颇多,你母亲又勤俭持家多年,很多物品都无法割舍。” “那父亲为何又一早来到这里了?有父亲的侍卫在,定然不会出现任何差错。”祖泽润看着祖大寿担心的目光,顿时笑呵呵的说道。 祖大寿点了点头,看着已经快要装好的马车车队说道:“心中担忧,只有亲眼看到才会放下心来而已。” 祖泽润没来由的心中一凛,多日来的舟车劳顿让本就不多的亲情,已经略微有些忘却了。 但是看到满眼血丝的祖大寿,以及急匆匆的样子,他还是有些悸动起来。 “如果收拾妥当就朝着山海关出发吧,你几位叔叔舅舅昨天夜里就已经出发了。”说着祖大寿面色潮红渐起,眼神望着极远处,看得出来满怀的豪情壮志。 祖泽润顿时心中有些难过起来,所有人都因为他的一番话,朝着那个方向努力,而他还这么肆无忌惮的睡到了大天亮。 尤其这幅躯体,完全没有一个武将将校子弟应该有的壮硕。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向了祖大寿身后的马匹,眼神炽热起来。 三叔祖大成去往京都,就说明韩阳和幕宁马上就会回来。 强健体魄这个重要的事情立刻从他的脑海中浮现,虽然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但既然来到这个历史节点了,怎能不去往那个战乱的地方走一遭? 前世颇爱看历史小说的他,其实心中终归是有热血的,否则也不会像个圣母一样关心着这与他并无关紧要的天下。 就像王野说的那句话:这世道在坏又能怎么样,他还是能在这乱世里面保全他和他的家人独善其身。 甚至于只要他想,他也能做到一字并肩王什么的。 但那都不是他想要的,毕竟这大明江山正是汉人最后的风骨。 第89章 睿智的赵老六 祖泽润骑在马背上面,赵老六坐在旁边的马车上面。 “你别总是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真的只是想要强健体魄而已。”祖泽润面带微笑的骑着马朝着马车上面皱着眉头的赵老六说道。 赵老六连头都没有转,单手执着缰绳声音不是很大的说道:“就你这个小狐狸,满脑子都是算计人,你就是说破大天我都不会信的。” 祖泽润笑吟吟的不理睬赵老六的讥讽说道:“您作为戚家军目前最大官职的人员,怎么说话总是针对我呢?我就是一个九岁的稚童,至于让您如此谨慎?您就忘了咱们俩在锦州城外一起拼命的时候了,那个时候您老可是将希望都放在我身上了。” 赵老六烦躁的赶着马车,想要躲开祖泽润,毕竟这一路祖泽润的嘴就没闲着。 “说那个鸟话,你不就是想要知道鸳鸯阵的真实奥义吗?大不了咱给你就是了,真的没有必要这么跟咱套近乎。咱爷们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什么人咱再清楚不过了,说那些个虚的没用!” 赵老六斩钉截铁的说道,眼神目视前方。 祖泽润看着赵老六滑稽的模样哈哈大笑了起来,本来胯下的痛苦此时也消散了许多。 赵老六突然像是特别吃惊一样,转头看向旁边的祖泽润。 “你不会真想去那走一圈吧?” 赵老六像是见了鬼似的,不可置信的看着祖泽润,任由马儿自己行走起来。 祖泽润没有回复,也没有否定,就那么坐在马上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 “你父亲知道?” 祖泽润摇了摇头,微笑不语。 赵老六想了想后继续说道:“按理说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有这种想法啊,为什么啊?” 祖泽润转头看向赵老六说道:“难道做什么事情都一定需要一个理由吗?就像你明知道我不是你口中那种人,还是会朝着方向想一样。” 赵老六摇了摇头说道:“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祖泽润疑惑的问道。 “这就好比村里的娘们一样,你有了喜欢的想法了才会想着娶她,而不是像一个流氓一样,看到一个都想按到地上,那样像是畜生。”赵老六粗鄙的说道。 祖泽润笑呵呵的看着赵老六说道:“其实也不尽然,就像你说的喜欢才会娶她。但有时候我也会想,我这辈子到底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子。真到了那个时候,难道我能如愿娶到那个我喜欢的人吗?” 赵老六顿时沉默了,祖泽润的话不无道理。 世家大族最厉害的一点,莫过于联姻了。 尤其是像祖家这种蒸蒸日上,有着强力雄厚资本的世家大族,更会通过联姻来解决后续的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祖泽润仿佛不是很在意似的说道:“其实有时候我就在想,祖家的儿郎是儿子,那普通百姓家的儿子就不是了?” “所以你就想着去前面看看?” 祖泽润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不尽然,我只是想去看看那里真实的一面,就像我从来不知道战场厮杀到底是什么样子。那日在锦州边界与你们碰面我以为那就够血腥了,但是最近去往京都以后,我看到路边的流民,我才知道原来这天下与我想象的还是有出入的。” 赵老六叹了口气,望着前方说道:“去看了又有什么意思?除了死人,还能看到什么?” 祖泽润面色严肃的说道:“可能还会有别的吧,没有亲眼见到那汹涌的场景,总觉得内心差了些什么东西。” “祖氏现在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你的长辈们不会同意的。”赵老六喃喃的说道,浑浊的双眼里面带着那么一丝丝的兴奋。 只有真正到了战场上面,才会知道那里真正的残酷。 也只有在生死里面走一遭,才会知道那里的将士过的到底有多么的苦难。 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将相,哪里会知道辽东真正的苦寒。 只是嘴里面说着仁义道德,其实背地里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祖泽润哈哈笑了起来:“我也没有打算让他们知道。” 赵老六愈发的喜欢这个马上就要十岁的少年,那一腔热血像极了已经长眠地下的戚金。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原本还担心戚家军的鸳鸯阵会就此伴随他老死而消失,现在看来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其实我觉得那个幕宁小丫头就不错!”赵老六没来由的说道。 祖泽润转头饶有兴趣的看向赵老六说道:“你小儿子今年多大了?” “问这个做啥?又不是给我家那个小子说媒,再说了幕宁那丫头心眼子都快赶上你了,我家小子怎么可能是对手。”赵老六有些痛惜的说道。 但是说到他的小儿子,满眼都是笑意。 在外人面前都会说自己家的儿子不如人,但只有当了父亲的会知道,除了自己家的孩子,其他人家的怎么看都怎么别扭。 祖泽润哈哈笑着说道:“看你没出息的样子,我就是问问。” 赵老六瞪了一眼祖泽润说道:“你少打俺儿子的主意,咱跟你说,老赵家就剩这么一根独苗了,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那俺这辈子是真的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祖泽润摇了摇头说道:“我想让他跟着我!” 赵老六皱着眉头看向祖泽润,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你这辈子就这样了,但是你儿子呢?不替他想想?”祖泽润笑着问道。 “想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活成什么样看他自己吧!”赵老六满不在乎的说道,但眼神里面的那些期望却瞒不过祖泽润的眼睛。 他微笑着盯着赵老六的眼睛说道:“等到了山海关就给他接过来吧,正好我身边也缺一个打下手。” “你不有幕宁那个小丫头吗?”赵老六听闻后直接说道。 祖泽润说的他能不知道什么意思吗?那可是无上的荣耀。 说不好听的,假如有一天祖泽润登上大宝,那赵老刘就变成了赵家的六爷了。 虽然赵老六从来没有询问过祖泽润什么,但隐藏在他心底的那些事情,赵老六可是一览无余。 第90章 巾帼女将秦良玉 赵老六半截子入土的人,要是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那就白活了。 更何况他这么个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有时候做不到耳听六路,那早就在战场上面死八百回了。 “什么叫我有幕宁那小丫头了?那个丫头什么时候变成我的了?”祖泽润烦躁的说了一句,像一个渣男一样,有点始乱终弃的味道了。 赵老六哈哈大笑起来,心情像是蔚蓝的天空,格外的开心。 尤其是他看到祖泽润吃瘪的时候,更加的开心。 能让祖泽润吃瘪的时候可不多,在赵老六的印象里,这位可是能够跟东厂的九千岁掰扯掰扯的。 突然大地轰鸣,不断的震颤起来。 赵老六皱着眉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紧张的从车轴里面抽出了一把长刀,一跃而上马上,脚踩马儿跳上了马车的棚顶,一套动作下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其他赶着马车的老卒,发现异样后也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武器抽了出来,虎视眈眈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祖泽润双手撑着马儿站立在马背上面,双手握着缰绳,想要看清后背传来的声音。 “轰隆隆!” “是骑兵!”赵老六手中长刀斜放在身侧,张开大嘴喊叫了起来。 众人听完后更加的紧张起来,这轰鸣的声音传来,毕竟不是小股骑兵。 若是女真来袭,那这些老卒不一定能够保护得了祖泽润的安全。 所有老卒听到赵老六的叫喊后,立刻速度奇快的从各自的马车上面跳了下来,朝着祖泽润的马儿旁边靠拢。 祖泽润和赵老六远远的眺望着,辽西走廊就这一点好,没有拐弯的地方,一马平川。 从极远的地方就能看到来犯之敌,尤其是骑兵,从扬起的烟雾就能看出来数量有多少。 “轰隆隆!” 声音越来越近,脚下的大地颤抖的也越来越厉害。 远处的地平线缓缓的出现了大量身着彩色盔甲的明军。 率先看到的赵老六和祖泽润都长舒了一口气。 “是明军!”祖泽润缓缓说道,随后坐在了马儿身上,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赵老六则是站在车棚子顶上,手中长刀姿势不变。 “如此庞大的骑兵队伍,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身旁的老卒不解的问道。 前线虽然现在基本上已经稳定,但是熊廷弼不会放任这么庞大的骑兵回到关内。 努尔哈赤一旦知道辽东的骑兵不在了,那结果可想而知,战争必将一触即发。 祖泽润摇了摇头,前线他从来没有去过,之前的说辞都是来自前世的一些记忆。 现在无论是魏忠贤当上九千岁,还是沈阳辽阳失陷,都比原来早了那么一两年。 这对于他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毕竟开挂开到这就算了到头了。 后面的历史节点,到底还会不会按照原来的时间线走,他也不知道。 万一所有的事情都提前了,那留给他的时间还真的不多了。 骑兵不断从远方露头,然后快速的朝着车队奔驰过来。 但是行到车队旁边的时候,却没有想象中的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像是非常着急似的。 大量的骑兵飞驰而过,留下了漫天的灰尘。 祖泽润皱着眉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不断从身前而过的骑兵。 什么时候祖家也能够有如此庞大的骑兵,那真的是能够驰骋辽东了。 别说辽东了,整个天下都大有可为。 就在他以为骑兵不会骚扰他们的时候,一小队骑兵,缓缓的停在了众人面前,为首的是一位巾帼女将。 一身明晃晃的银色盔甲上面绣着红色的图案,枣红色的战马丝毫不比祖大寿的红月差。 头戴红缨头盔,从面相上看大概有四十多左右的样子。 那双饱经沧桑的双眼,漆黑深邃,让人看起来不禁肃然起敬。 常年被风吹的脸颊上面,写满了沧桑。 俊黑的面庞,无不是在诉说着,军旅生活的艰苦。 “商队?”红缨女子声音沙哑的询问道。 祖泽润骑在马上抱拳笑着说道:“不知是哪里的女将军,小子祖氏泽润,山海关总兵祖大寿之子。” 红缨女子皱着黛眉像是在思考,过了片刻便点头笑道:“你就是那个人尽皆知的天命之子?” 祖泽润尴尬的张了张嘴没有否认,但是也没有答复。 “你看起来有十岁?”红缨女子饶有兴趣的询问道,骑兵还是经过,但是数量已经没有刚才多了。 扬起的尘土缓慢的落在地上,使得周围的老卒也松了口气。 在这偏远的辽西走廊里面,发生兵变也是常有的事情,毕竟神不知鬼不觉。 显然这些骑兵训练有素,并没有因为他们势单力薄而升起歹意。 祖泽润笑着回复道:“过了年就十岁了,敢问是哪位将军?” “忠州秦良玉!”秦良玉坐在马上笑呵呵的说道。 祖泽润内心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鸳鸯袖里握兵符,将军何必是丈夫。 大明朝末期大名鼎鼎的白杆军统帅,官衔长到令人发指! “不知是秦将军,是小子莽撞了!”祖泽润赶忙俯身行礼。 秦良玉笑呵呵的挥了挥手,饶有兴趣的在马上俯身看向祖泽润笑着说道:“怎么人人口中的天命之子,也是如此的俗套?” 祖泽润微笑的抬起头说道:“不是俗套,而是一直听闻将军巾帼之名不让须眉,今日有幸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秦良玉哈哈大笑着,像极了一个男人,她豪放的说道:“你这张倒是有些伶牙俐齿,就是不知道长大了会不会像你祖父一般成为杀场的好手。” 祖泽润笑着说道:“回将军,小子正有此想法,奈何年岁尚小,无法持刀杀敌,甚是遗憾。” 秦良玉听后不笑反而表情有些严肃的看着祖泽润,像是看待一只猎物一般,眼神里面充满了凶狠。 “听闻你与那东厂魏忠贤坑陈一起,小小年纪不学好,怎的跟阉党狼狈为奸?我观你祖父行事光明磊落,怎的到了你这一代,如此的不中用起来?都说辽东男儿血性依旧,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第91章 祖怼怼 秦良玉的话说完,周围立刻安全了下来。 赵老六缓缓的盘坐在马车的棚顶,将长刀放在膝盖上面,闭上双眼,不闻世事。 祖泽润却没有想象中的尴尬模样,笑着回道:“将军所言之事小子不敢苟同,魏总管虽然执掌东厂,但对于辽东来说,从来没有克扣军士兵饷。并且小子前些时日去京都后,曾经与魏总管有过一面之缘,所言之事并无党争,怎的就狼狈为奸了?” 祖泽润笑眯眯的看着秦良玉,不知者不罪,但听风就是雨,那就是没脑子了。 秦良玉固然有功于大明王朝,是后世所敬仰的巾帼女英雄。 但是这大明王朝到底谁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奸臣,祖泽润还需要考量。 历史文书是人书写的,但到底是满清书写的,还是大明朝胜利者所书写的,大家都各执一词。 他不是没有跟魏忠贤一起呆过,也不是没有跟朱由校一起聊过天。 虽然他才十岁,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判断标准。 秦良玉听完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继续说道:“世人所知阉党十恶不赦,怎的到了你的嘴里不克扣兵饷反而成了需要歌颂的事情?难道这种事不是应该做的?大明王朝什么时候做一件正常之事,需要歌功颂德了?” 祖泽润扭动了下脖子,发出了轻微的嘎巴嘎巴的声音,走了大半天,他早就累了。 “可就是你口中的大明朝,此时已经岌岌可危了。这次秦将军从四川千里迢迢而来,我只见骑兵,却未见将军手下最为精锐的白杆军,想必也是因为补给的原因吧?”祖泽润杀人诛心的说道。 从很早的时候,这个王朝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的承重梁,已经长满了蛀虫,就算现在开始一个个的剔除,却难以恢复往日光滑亮丽的外表。 留下的只是一地白花花的蛆虫,和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孔洞。 秦良玉一时间哑口无言,祖泽润说的确实是事实。 反而她说的,像是恍若梦中一般。 祖泽润看着瞪着眼睛的秦良玉,笑呵呵的说道:“秦将军远道而来支援辽东,小子甚是佩服,但有时候有些事情并不像看到的那样,毕竟为了成功有时候付出些微的名声,又算的了什么? 历史文书上面不会书写失败者的平生事迹,只会大肆赞扬,歌颂胜利者。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残酷,就像您一样,明明是好心从川地大老远的过来支援,但是那微薄的军饷和粮草愣是将您的一腔热血给淹没在尘土里面了。” 祖泽润的话像是一把利剑插在了秦良玉的胸口,鲜血淋漓。 但秦良玉是谁?那是丈夫死了都能手持长枪纵马高歌的巾帼女英雄,只是片刻的时间就不再难过了。 “看不出来,小小年纪还挺懂得趋炎附势,倒是我小瞧你了。” 秦良玉张着干燥裂开的嘴唇,缓缓说道。 祖泽润朝着地上站立的老卒招了招手,老卒从腰间取下水壶扔向秦良玉。 秦良玉右手接过,扭开水壶,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行军几日,水源早就已经断绝,如果再不到达山海关补充,接下来可能这些士兵都有可能饿肚子。 秦良玉睁着明亮的眼睛,笑呵呵的一饮而尽,看的周围的侍卫不断的咽着口水。 祖泽润看着窘迫的侍卫们,叹了口气。 这群马革裹尸的将士们,为了不趋炎附势,居然连一口水都很难喝上,真的是大明的耻辱。 “天色不早了,正巧车队里面还有些粮食,虽然不能让众位将士们吃饱,但勉强充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小子斗胆向秦将军提个要求,今日就在此安营扎寨如何?” 祖泽润冲着身旁的老卒招了招手,老卒赶忙走了过来。 祖泽润从马上翻身而下,老卒双手拖住个头矮小的祖泽润,缓缓的落地。 他贴在老卒身边,小声的在老卒身边说了几句话,随后老卒点头冲着旁边的山林里面快步走去。 赵老六睁开双眼,看向走进深山的老卒,知道是去要粮食了,便从马车上面一跃而下,整个人说不出的潇洒。 但久经沙场的秦良玉则是皱着眉头看向赵老六,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祖泽润笑着站在地面上对着秦良玉说道:“将军还未答复小子的要求。” 一生要强的秦良玉叹了口气,随即点了点头说道:“依你便是。” 祖泽润哈哈大笑起来,对着周围的老卒说道:“老哥们,大名鼎鼎的白杆军就在眼前,怎能让驰骋沙场的将士们饿着肚子回到川地,这不是咱们辽东爷们的待客之道啊。” 赵老六笑呵呵的走向车尾位置,将马车上面的毡布猛然掀开,露出了麻袋装着的粮食。 众位老卒听到祖泽润的话,便大声笑了起来,尤其身侧老卒更是豪迈的说道:“秦将军如此义气,是该好好招待,否则回去以后说来到咱辽东帮忙,连口热饭都吃不上,那就笑话了。” “哈哈......” 老卒们虽哄然大笑,但是手中的活计却没有停下来,有的前往深山去寻找柴火,有的支起了大锅,有的则是去往更远的地方寻找水源了。 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但是看在秦良玉的眼里就有些不一样了。 如此训练有素的老卒,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了。 更何况祖家也不是世家大族,只是辽东刚刚起步的将校之家。 只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娃子,才骤然站在了辽东辽西的顶点。 只是看着这些忙碌的身影,秦良玉头一次感觉到辽东的未来大有所为。 祖泽润丝毫不在乎的看着秦良玉笑着说道:“都是军里的糙老爷们,说气话来肯定不是那么好听,还请秦将军不要见怪。” 秦良玉拉回思绪,笑着从马背上面跳了下来,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何须多言,尽管安排便是,我辈行事,岂是他人能够明白的。” 第92章 辽东可守乎? 秦良玉的这句话,就说明她改变了对祖泽润的看法。 武将这辈子心性耿直,犹如祖大弼一般,脑子里面从来不会想什么尔虞我诈。 所以在祖泽润的一番话和示好后,秦良玉也就释怀了,尤其是在这么多的辽东老卒甘之若遇的情况下。 能够让这么多百战老卒俯首称臣之人,心性不会坏到哪里去。 军中有那么一句话,只有真正爱惜士兵的将军,才会在战争之时放心的将后背坦然放开。 夜幕缓缓降临,大队骑兵从山海关方向缓慢的飞驰回来。 在回来的第一时间,便是将马儿牵到远处杂草丛生的地方,对于一个骑士来说,战马就是他们的亲人。 越来越多的骑兵聚集在车队的周围,而老卒们支起的大锅显然是不够这些骑兵吃食的。 秦良玉和祖泽润坐在一个还未点燃的火堆旁边,各怀心思的望着木堆。 “若是如此少的粮食,别说八分饱了,就连一人一碗可都不够。”秦良玉笑呵呵的转头看向一旁的祖泽润。 她很好奇这个少年是如何让这么多的骑兵都有饭吃,她所带的先头骑兵可是有两千之多。 祖泽润望着不断朝着车队汇聚的骑兵,一时间也有些心慌起来。 刚才马队疾驰而去,还没来得及看,就已经跑过去一小半了。 这时再看,怎么又点多啊? 他不禁为刚才的吹牛逼感到绝望,只能希望吴三桂别太笨,否则今天这个人可就丢大发了。 祖泽润面色不改的笑着说道:“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不着急!” 听到祖泽润的话,秦良玉顿时不太理解,但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还是没有多问。 能够蹭到饭,就已经很舒坦了,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她是性格耿直,不是傻子。 “我知道您想问什么,辽东终归是辽东,想要靠外人来将阻止女真和蒙古,这件事本身就很离谱。这就好比猫爪耗子一样,您让一只狗去抓耗子,狗也能抓,但这条狗终归是狗,替代不了猫。 辽东也是一样,辽东就摆在这,就是您面前这葱葱郁郁的黄山黑土,外人骤然到来虽知道弊病在哪,但想要长时间的在这里扎根是很难的。 每个地方都有所谓的世家大族,辽东也不例外,所以想要对付难缠的女真和蒙古,就只能是辽东人自己从根源上去解决。 否则每个来过辽东的人,对于这白山黑土来说,都只是匆匆过客。”祖泽润开口缓缓说道。 无论是熊廷弼,还是后来的孙承宗,袁崇焕,洪承畴,卢象升等大明晚期的名将,都无法彻底解决。 因为魏忠贤和东林党无时无刻的盯着辽东,导致这些名将都无法将心中的抱负施展开。 但后面的祖大寿和吴三桂就不一样了,两人牢牢的将辽东握在了手里。 不论是崇祯皇帝,还是朝廷内阁的大臣都不敢轻而易举的得罪这两个人。 为什么?因为有话语权。 你敢给两个人穿小鞋,辽东就敢随时改换旗帜。 这就是手中有兵权和没有兵权的差距。 祖泽润想的是,只要辽东铁板一块,晾女真和蒙古就算有大量骑兵,也于事无补。 秦良玉听闻后也是陷入了沉思,目前辽东的局势,确实有些扑朔迷离。 熊廷弼刚一上任,就遭到了阉党的掣肘。 这种暗地里的监督远远比明面上的要歹毒的多,但是换而言之。 辽东百战之地,如果被某一个人将这里牢牢把控,那远在京都的皇帝能睡的着? 就像当初的建文皇帝一样,九边全是自己的叔叔辈亲王在戍守边疆。 真到了有一天,大军压到京都的时候再清醒过来,那才是真的傻子。 尤其是削藩以后,朱棣所展现的实力更是让后面的大明皇帝所忌惮。 “辽人善战,尤其是常年与女真和蒙古厮杀的辽东人,从出生之时骨子里面就带着一腔热血,但是大明王朝的官职混乱,监督体系让将士都不敢大声说话,这就导致所有人的血性慢慢的被磨没了,没有人会愿意为这样的一个王朝所卖命。” 祖泽润接过旁边老卒递过来的火石,弯腰从身旁拔了些杂草放在木棍的下面。 秦良玉看着小心翼翼的祖泽润,听着他说的话,叹了口气。 正如祖泽润所说,事实也确实如此。 祖泽润一边打着火石,一边小口小口的吹着冒着火星子的火石。 秦良玉叹了口气,川地的情况不比辽东好多少,朝廷常年克扣军饷,本就不多的白杆军,此时更是有些捉襟见肘。 尤其她的丈夫还留下了这么庞大的骑兵队伍,更是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她们就像是一群乞丐似的,常年呆在大山里面,吃食全靠自己。 她不敢想象多年以后,这些骑兵还会不会存在。 “其实您也不必如此,如今陛下正是年少,雄才大略还没有尽数展现,相信有一天陛下会梳理完所有的事宜,届时朝廷也会想起九边的将士了吧!”祖泽润说着谎话,安慰着面前的秦良玉。 不这么说的话,祖泽润真的不知道秦良玉回去以后会不会参他一本,毕竟这位的脾气可是异常的火爆。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祖泽润决定,自己引的火,自己来灭。 秦良玉笑着看着祖泽润说道:“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对于辽东看的如此透彻,又对大明朝的事情懂这么多,怪不得陛下与你呆了一日后,便将你父亲提到了山海关总兵的位置。 只是我很好奇,为何没有提拔你祖父,却径直提拔了你的父亲呢?” 祖泽润转头望了一眼秦良玉,手中捧着小火苗放在细小的木棍下面。 “不是我不想,而是这一切都是陛下做的决定,在我离开京都的前一天,陛下只是问了我一句话!” “什么话?”秦良玉好奇的询问道,完全没有意识到皇帝说的话,哪里是能随便说给别人听的。 但是祖泽润是谁?那是胆大包天的主,完全没有忌讳。 “辽东可守乎?” 第93章 直觉 祖泽润无奈的看着秦良玉问道:“这话说的,如若是上了战场,那您还会这么相信您的感觉吗?” “当然!”秦良玉笑着回复道。 “战场上面瞬息万变,有时候能影响一场战局的因素太多了,光靠分析是打不赢仗的,因为你的对手不会给你太多思考的时间。就算你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但人力终有穷时,书上的兵法也只是借鉴而已。” 秦良玉的一番话,让祖泽润陷入了沉思。 “呼呼!” “沙沙!” 腊月的寒风裹挟着积压很久的雪花,朝着天空卷积而去。 火堆上面的火苗卷着灰烟朝着北边吹去,边缘已经变的漆黑的木炭都被吹的通红。 远处的山林里面顿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那些随风摇摆的树木像是活了一般,左右摇晃。 远远看去,就如同抗拒一样,很是厌烦吹动的寒风。 祖泽润和秦良玉同时抬头看向远处的大山里面,很多骑兵都站了起来,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警惕的看着深山。 秦良玉转头看向祖泽润,祖泽润点了点头。 她朝着身旁的人摆了摆手,那些骑兵迟疑之后还是将长剑归到剑鞘里面。 只是借着火光,祖泽润发现这些人的剑鞘,并不是皮质的,更多的像是木材在中间掏了个洞。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山里面相继露出了很多人影。 但是这些人都没有打着火把,就那么穿行在深山小路里面。 祖泽润望着身手矫捷的队伍,缓慢的从深山里面走了出来,顿时松了口气。 吴三桂终于来了,只是不知道带了多少粮食。 许世夹在队伍中间,穿着厚重的灰色棉袄,带着一顶只留下眼睛的裘帽,身上背着足足快有一袋子的粮食。 看凸出的块状样子,并不是祖泽润想象中的白米。 他皱着眉头,看到一路朝着他跑过来的许世,虽然内心很是不情愿,但看到还在不断从深山里面走出来的人们,还是不禁动容起来。 真应了那句话,他动动嘴,下面的跑断腿。 距离那位老卒出发的时间,此刻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除开老卒去往那面的时间,以及准备的时间。 也就说许世的这支队伍,最少在山里面走了半个多时辰,也就是一个多小时。 如此寒风凛冽的夜晚,这些人在到达之后都悄然的帮起忙来,可见只是短短的时日,山里面已经有了明显的成效,也说明了这些人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山匪,而是为了躲避战乱躲进深山的老农。 “少爷!”许世将身上的粮食放到铁锅旁边,便将裘帽摘了下来,走到祖泽润的身边。 头上因为长时间急行军,满满的都是汗水,此时被寒风吹过,站在火堆旁边,白色蒸汽缓缓的从头上升起。 祖泽润颤抖着嘴唇,腮帮子处不断的抖动,看着许世的模样还是摆了摆手。 许世看到祖泽润身边的秦良玉,顿时将笑容收敛,转头朝着赵老六走了过去。 此时不是传话的时机,作为戚家军留下的种子里面最年轻的一员,许世虽然大大咧咧,但真要是讲究起行军来说,他并不比赵老六差。 秦良玉好奇的看着从山里面还在不断走出的这些人,有的甚至头顶还顶着一口大锅。 这些人穿着普通,有的人身上的棉袄甚至有五六种颜色,这一看就是拼凑的。 而且这些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军中气息,反而像是流民一般。 但在眼前的这位青年的指挥下,居然变的有些军阵的样子。 戚家军! 果然名不虚传! 秦良玉看着许世从口袋里面掏出类似于红薯一样的物品,一时间有些纳闷起来。 祖泽润笑着说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将军不会每件事都想要知道的。” 秦良玉刚要张开嘴询问,听到祖泽润的话也是闭上了嘴巴。 很快在这些人的加入后,各种食物的香味飘荡在人群之中。 赵老六施施然的走到两个人的身边,笑着说道:“再有一会就可以开饭了,但由于锅比较少,只能一波波的吃。” 秦良玉松了口气,看的出来祖泽润是真心的想让他们吃饱,否则不会将底牌都漏了出来。 尤其是在这辽东,年年战乱,底牌就是生命。 如若今天这些人里面有一个女真的奸细,或者是朝廷的奸细。 祖家将会是大明王朝昙花一现的世家大族,不论是朝廷还是女真都不会容忍这么一个世家存在的。 秦良玉看着许世拎着一口小锅,架在了两个人的面前,笑着转头看向祖泽润询问道:“说吧,底牌都露了出来,恐怕不是简单的请我的将士们吃饭这么简单吧?” 祖泽润摇了摇头看向秦良玉说道:“将军说的哪里话,只是简单的请将士们吃顿饱饭,难道您就认定我是有事?这山海关里面现在都是我祖家说的算,就算我不在这请您吃饭,我父亲也定然会在山海关安排妥当的。” 秦良玉哈哈大笑起来,周围的人看好奇的看了过来。 “你这么聪慧之人,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魏忠贤可是为了你,将李家都赶出了山海关。”秦良玉不信邪的说道。 “你说错了,是陛下,不是魏忠贤。”祖泽润否定说道。 秦良玉笑着说道:“就算是陛下,那也足以说明你并非泛泛之辈,况且作为祖家未来的家主,能在一个外人面前将底牌亮出来,这本身就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 “您作为大明王朝为数不多的巾帼女将军,应该懂得什么叫知恩图报吧?”祖泽润笑着看向秦良玉。 此话一出,秦良玉顿时哑口无言。 “说句不好听的,陛下虽然年幼,但胸中韬略深似大海,小小的辽东,你真的认为他不会知道我手中的这所谓的底牌?”祖泽润笑眯眯的说道。 秦良玉愣住了,祖泽润的话不无道理。 毕竟能够将山海关总兵都给了祖家,一门两总兵,可能在以后的日子里面出现在一门三总兵。 这种极致门楣的事情,如果不是底牌尽露,陛下怎会如此放纵? 第94章 底牌 祖泽润无奈的看着秦良玉问道:“这话说的,如若是上了战场,那您还会这么相信您的感觉吗?” “当然!”秦良玉笑着回复道。 “战场上面瞬息万变,有时候能影响一场战局的因素太多了,光靠分析是打不赢仗的,因为你的对手不会给你太多思考的时间。就算你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但人力终有穷时,书上的兵法也只是借鉴而已。” 秦良玉的一番话,让祖泽润陷入了沉思。 “呼呼!” “沙沙!” 腊月的寒风裹挟着积压很久的雪花,朝着天空卷积而去。 火堆上面的火苗卷着灰烟朝着北边吹去,边缘已经变的漆黑的木炭都被吹的通红。 远处的山林里面顿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那些随风摇摆的树木像是活了一般,左右摇晃。 远远看去,就如同抗拒一样,很是厌烦吹动的寒风。 祖泽润和秦良玉同时抬头看向远处的大山里面,很多骑兵都站了起来,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警惕的看着深山。 秦良玉转头看向祖泽润,祖泽润点了点头。 她朝着身旁的人摆了摆手,那些骑兵迟疑之后还是将长剑归到剑鞘里面。 只是借着火光,祖泽润发现这些人的剑鞘,并不是皮质的,更多的像是木材在中间掏了个洞。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山里面相继露出了很多人影。 但是这些人都没有打着火把,就那么穿行在深山小路里面。 祖泽润望着身手矫捷的队伍,缓慢的从深山里面走了出来,顿时松了口气。 吴三桂终于来了,只是不知道带了多少粮食。 许世夹在队伍中间,穿着厚重的灰色棉袄,带着一顶只留下眼睛的裘帽,身上背着足足快有一袋子的粮食。 看凸出的块状样子,并不是祖泽润想象中的白米。 他皱着眉头,看到一路朝着他跑过来的许世,虽然内心很是不情愿,但看到还在不断从深山里面走出来的人们,还是不禁动容起来。 真应了那句话,他动动嘴,下面的跑断腿。 距离那位老卒出发的时间,此刻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除开老卒去往那面的时间,以及准备的时间。 也就说许世的这支队伍,最少在山里面走了半个多时辰,也就是一个多小时。 如此寒风凛冽的夜晚,这些人在到达之后都悄然的帮起忙来,可见只是短短的时日,山里面已经有了明显的成效,也说明了这些人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山匪,而是为了躲避战乱躲进深山的老农。 “少爷!”许世将身上的粮食放到铁锅旁边,便将裘帽摘了下来,走到祖泽润的身边。 头上因为长时间急行军,满满的都是汗水,此时被寒风吹过,站在火堆旁边,白色蒸汽缓缓的从头上升起。 祖泽润颤抖着嘴唇,腮帮子处不断的抖动,看着许世的模样还是摆了摆手。 许世看到祖泽润身边的秦良玉,顿时将笑容收敛,转头朝着赵老六走了过去。 此时不是传话的时机,作为戚家军留下的种子里面最年轻的一员,许世虽然大大咧咧,但真要是讲究起行军来说,他并不比赵老六差。 秦良玉好奇的看着从山里面还在不断走出的这些人,有的甚至头顶还顶着一口大锅。 这些人穿着普通,有的人身上的棉袄甚至有五六种颜色,这一看就是拼凑的。 而且这些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军中气息,反而像是流民一般。 但在眼前的这位青年的指挥下,居然变的有些军阵的样子。 戚家军! 果然名不虚传! 秦良玉看着许世从口袋里面掏出类似于红薯一样的物品,一时间有些纳闷起来。 祖泽润笑着说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将军不会每件事都想要知道的。” 秦良玉刚要张开嘴询问,听到祖泽润的话也是闭上了嘴巴。 很快在这些人的加入后,各种食物的香味飘荡在人群之中。 赵老六施施然的走到两个人的身边,笑着说道:“再有一会就可以开饭了,但由于锅比较少,只能一波波的吃。” 秦良玉松了口气,看的出来祖泽润是真心的想让他们吃饱,否则不会将底牌都漏了出来。 尤其是在这辽东,年年战乱,底牌就是生命。 如若今天这些人里面有一个女真的奸细,或者是朝廷的奸细。 祖家将会是大明王朝昙花一现的世家大族,不论是朝廷还是女真都不会容忍这么一个世家存在的。 秦良玉看着许世拎着一口小锅,架在了两个人的面前,笑着转头看向祖泽润询问道:“说吧,底牌都露了出来,恐怕不是简单的请我的将士们吃饭这么简单吧?” 祖泽润摇了摇头看向秦良玉说道:“将军说的哪里话,只是简单的请将士们吃顿饱饭,难道您就认定我是有事?这山海关里面现在都是我祖家说的算,就算我不在这请您吃饭,我父亲也定然会在山海关安排妥当的。” 秦良玉哈哈大笑起来,周围的人看好奇的看了过来。 “你这么聪慧之人,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魏忠贤可是为了你,将李家都赶出了山海关。”秦良玉不信邪的说道。 “你说错了,是陛下,不是魏忠贤。”祖泽润否定说道。 秦良玉笑着说道:“就算是陛下,那也足以说明你并非泛泛之辈,况且作为祖家未来的家主,能在一个外人面前将底牌亮出来,这本身就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 “您作为大明王朝为数不多的巾帼女将军,应该懂得什么叫知恩图报吧?”祖泽润笑着看向秦良玉。 此话一出,秦良玉顿时哑口无言。 “说句不好听的,陛下虽然年幼,但胸中韬略深似大海,小小的辽东你真的认为他不会知道我手中的这所谓的底牌?”祖泽润笑眯眯的说道。 秦良玉愣住了,祖泽润的话不无道理。 毕竟能够将山海关总兵都给了祖家,一门两总兵,可能在以后的日子里面出现在一门三总兵。 这种极致门楣的事情,如果不是底牌尽露,陛下怎会如此放纵? 第95章 不再相见 在最后一个队伍的骑兵吃完饭后,所有人都开始收拾起了残羹剩饭。 许世看着回到马车车厢里的祖泽润,小心翼翼的走到马车旁边。 秦良玉抱着长剑,闭着双眼靠在斜坡上。 身旁的火堆还在熊熊燃烧,不断有巡逻的骑兵将捡来的树木扔进火堆。 “说!”祖泽润坐在车厢里面裹紧了棉被,烦躁的说道。 “山里面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了!”许世小声的冲着车厢说道。 “粮食还够?”祖泽润疲惫的询问道。 “暂时还够,就是不知道两位将军凯旋后还够不够了。”许世有些担忧的说道。 祖泽润靠在冰冷的车厢上面略微思考后说道:“自京都回来后,确实带回不少财货,但暂时无法从他出购买,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山海关内储藏的粮食不能动,接下来要省吃俭用了。” 他叹息的说着,朱由校将他的计划打乱了。 如果是在宁远完全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做这些事情,然后从宁远庄园输送进大山里面。 但是现在山海关内有多方人马,无数眼睛盯着,尤其还有那个太监监军,想要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将那么庞大的粮食运输出去,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除非能有个地方,越过山海关! 许世眼神暗淡下来,如果不是支援眼前这些骑兵,就算两位将军凯旋,也是能坚持到开春的。 “回去告诉吴三桂,一定要找到一条可以越过山海关的道路,能够将粮食自由的送入山里面。”祖泽润想着那条横亘燕山的万里长城,不禁头疼起来。 这条万里长城,华夏大地的瑰宝,现在对他来说有些掣肘了。 他靠着车厢,头疼的想着努尔哈赤和皇太极,当年这两位是不是也有如此的感慨? 甚至历代皇太极为了让大清帝国能够有个退路,还多修建了一条名为柳条的道路。 这条以树木灌丛种植出的道路,就是为了防止关内的人能够进入东北地区,打到他的老家。 许世无奈的转身轻声朝着还在收拾的众人走去,留下祖泽润一个人在车里面休憩起来。 安静漆黑,总是有狂风席卷。 在所有来到的人收拾完残羹剩饭后,许世走到马车车厢边上,听着里面均匀的呼吸声,便大手一挥,带头走进了深山里面。 凌冽的寒风将躺在斜坡上面的秦良玉吹醒了,她紧了紧盔甲,望着这群质朴的辽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便走进了深山里面。 仿佛这种事情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习惯了。 秦良玉望着不断走进深山的人们,一时间精神有些恍惚起来。 作为土司,少数民族的她来说,大山绝对不是陌生的。 甚至对于她来说,大山才是她的归宿。 此刻支援辽东,可谓是将她所有的家底都砸了进去,才凑齐了这么多的骑兵。 赵老六轻轻引着有些冻的僵硬的马儿,朝着火堆旁边走去。 马儿来到火堆旁边顿时感到浑身舒坦,全身的皮毛都蠕动了起来。 赵老六看了一眼秦良玉,从马车的帘子边缘拿出一条不大的棉被跳下了马车,朝着她走了过去。 “谢谢!”秦良玉接过赵老六的棉被,轻声说道。 赵老六并未言语,缓缓坐在了地上。 “恭喜你!”秦良玉缓缓说道,将手中的棉被盖在身旁的骑兵身上。 赵老六抽出烟袋,朝着鞋底子卡了卡,随后从腰间取出一个小袋子,熟练的掏出一把烟丝按在夹在腋下的烟袋上面,使劲的按了按。 他拿起一块还在燃烧的木头,放在烟袋上面,眼睛眯着吧唧吧唧吸了起来。 “呼!” 赵老六长舒了口气,随后说道:“何来喜?” 秦良玉望着这位戚家军的老卒,笑着说道:“戚家军可以延续下去了。” 赵老六转头看了眼秦良玉说道:“没了戚帅,何谈戚家军?” 秦良玉顿时沉默了,就如同她这个家一样,没了他丈夫,何以为家? 赵老六抬头望着开始缓缓消失在天空的星星和月亮叹了口气说道:“阴天了!” 秦良玉抬起头,很不解的看了一眼随即转头看向赵老六。 赵老六起身走到马车旁边,轻轻敲击马车车厢,祖泽润立刻睁开了双眼。 “阴天了。” 祖泽润听闻后立刻穿好衣服,掀开车帘子抬头望向天空。 随后他看着秦良玉说道:“将军需要立刻动身。” 秦良玉不解的问道:“为何?” “不久将有大雪,此地距离山海关以将军的脚程,再有半日便可到达。大雪封路,想必关内也将如此,如若此刻不加紧动身,将军的川军很难适应这样的环境。” 祖泽润穿好靴子,焦急的看着秦良玉说道。 历来川地便酷热难耐,南北方差异甚大,如若隔绝在这,这些骑兵不知道会冻死冻坏多少。 秦良玉震惊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脚踢向旁边的侍卫。 侍卫冷不丁的被踢了一下,并没有生气,反而快速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呆滞的望着秦良玉。 “准备出发!” 侍卫连头都没点,直接挨个踢了起来。 这种叫醒方式,祖泽润不禁赶到惊讶起来,难道不会吓死? “谢谢你的饱饭,也非常感谢你的提醒。”秦良玉抱拳说道,整个人站在寒风里面,像是英雄一般,孤独且无奈。 祖泽润摇了摇头说道:“是我应该谢你才对,不远千里来到辽东支援。” 秦良玉哈哈大笑起来,豪爽的说道:“那就有缘再见了。” 祖泽润回身爬上马车,取出一块玉佩,递给秦良玉说道:“战时山海关夜晚不会将门打开,尤其是将军带着如此多的骑兵,您带着我的玉佩,亮给守城千户看后,他自会去寻我父亲。” 秦良玉接过后,叹息的说道:“大明有如此神童,国祚有望!” 祖泽润摇着头看着秦良玉说道:“但愿今生不再相见!” 秦良玉皱着眉头不明所以的看着祖泽润,干裂的嘴唇蠕动却未言语,随后接过身后骑兵的缰绳翻身上马笑着说道:“那就不要再相见了!” 第96章 奇兵 秦良玉带着骑兵轰隆隆的朝着山海关奔袭而去,亦如她从前线撤回来的时候一样匆忙。 这位明末传奇巾帼女将军,是华夏历史上记载的第一位正史女将军。 祖泽润望着已经走远的秦良玉,心情顿时变的烦躁起来。 大明的乱世即将开启,土司的叛乱像是一个非常弱小的火苗,将大明江山这座干枯的草堆引的熊熊燃烧。 “但愿再见时,她不是孤身一人!”祖泽润喃喃自语道。 赵老六将马儿牵扯起来,站在祖泽润的身旁疑惑的问道:“为何这样说?” 祖泽润面带忧虑的说道:“杨家将知道吧?” 赵老六楞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听戚帅说起过,满门忠烈!” 祖泽润望着已经消失踪影的骑兵队伍淡淡的说道:“这是真实的佘老太君!” 言罢在赵老六的震惊眼神中上了马车,他们必须赶在大雪封路的时候到达山海关。 否则人能受得了,马儿都受不了。 赵老六叹息着招呼着后面正在套车的老卒,跳上了马车,开始朝着山海关走去。 本来熊熊燃烧的火堆已经全都熄灭,此时被席卷的狂风吹的火星四溅。 老卒们手忙脚乱的拍打着地上的火星子,不断用脚踩着,过了很长时间才将所有的明火全部踩灭。 在所有的闪烁的星星都堙灭在天空中之后,天空中的狂风突然开始加剧。 像刀片一样的北风呼啸着吹在马车上面,吹着马车车厢左右摇摆。 祖泽润掀开帘子,沙子尘土被狂风卷着拍打在马车车厢上面。 “进去!”赵老六用裙摆将脸部遮住,大声的呼喊道。 祖泽润无奈之下只能将车帘子放下,这次大雪应该比上次的还要大。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祖泽润的心头。 他斜靠在冰冷的马车上面,想着接下来的辽东,必定将有一场恶战。 本就有着优势的皇太极,肯定不会放过这次天然的灾难。 祖泽润想着便抓起马车上面的笔墨,颤抖的写了起来。 尽管马车摇晃,但他还是坚持将信件写完。 以熊廷弼的雄才大略必然会提前布防,但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前线很难再次抵御住女真的突袭。 此时必须有一支奇兵能够在各方兵马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加入到战斗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川兵的离去,加上突如其来的大雪,必然会是此次战争的起始点。 祖泽润颤抖的写下了整篇书信,随后缓缓吹干,折叠好。 他掀开帘子,对着赵老六说道:“需要人送信!” 赵老六皱着眉头,眯着双眼烦躁的转头看向祖泽润询问道:“可是急事?” “很急!”赵老六勒停马车,接过带着余温的信从马车上面跳了下去。 不一会,身后一名老卒走了过来,赵老六则在后面将一辆随军马儿的缰绳解开。 “进山,找到吴三桂你的任务就完成了。”祖泽润焦急的说道。 老卒听后转头喊道:“进山!” 赵老六咬着缰绳停了下来,随后便将马儿又开始栓了起来。 “信件可损,人不可有事!”祖泽润担心的看着老卒说道。 “少爷放心,只要我活着,这封信天亮之前肯定送到小少爷手中。”老卒信誓旦旦的说道,眼神里面充满了刚毅。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祖泽润冲出帘子,一把抓住老卒冰冷的手腕,感受到凛冽的寒风皱着眉头喊道:“信件可以丢失,人必须安然无恙。” 老卒望着真诚的祖泽润缓缓点了点头,但风裂的脸庞上面写满了果决。 祖泽润被风吹的有些颤抖的说道:“如若不能保证自身安全,那就不必去了。” 赵老六从身后走了过来,拍了一下老卒的身体说道:“听少爷的。” 老卒点了点头,随后奔着山里跑去。 赵老六跳上马车,扬起马鞭啪的一声抽在马儿屁股。 车队再次启程,只不过这次祖泽润内心稍安。 以老卒的脚程,不出意外,日出之前定会到达山里的寨子里面。 吴三桂看到信后,定会第一时间派人去寻找祖大弼。 祖泽润坐在马车的另一侧,裹着棉袄,望着身侧漆黑的大山,眼神充满了担忧。 “进去!”赵老六烦躁的喊道。 祖泽润这幅躯体,实在是有点孱弱了,如果在这种大风里面坐一个时辰,肯定会再次病倒。 祖泽润看了一眼赵老六,随即钻进了车里。 车身还在摇晃,但是没有了之前那么严重,祖泽润带着无尽的困意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马车还在继续行进,祖泽润面部僵硬的掀开棉被将头钻了出去。 入眼处白茫茫一片,狂风已经停止。 “醒了?”赵老六沙哑的询问道。 整个人已经冻僵了,此时完全是下意识的在赶着马车。 大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但放眼望去,前方的积雪已经没过了马脖子处。 由于是刚下的雪,马车碾压过积雪,并没有声响。 反而松软的积雪,让马车的行进变的没了声响。 祖泽润不忍再看眼眶发白的赵老六,目视前方心疼的说道:“还有多久能到山海关?” 赵老六望着前方,手放在怀里说道:“半日!” 祖泽润点了点头,鹅毛般的大雪飘在祖泽润的脸上,瞬间化成水滴滑落。 漫天飞雪,他的视线只是一会便变的模糊起来。 再看赵老六时,就像个雕塑一般坐在马车上面,全身雪白。 偶尔赵老六会伸出怀里的大手拍打着身上的积雪,防止自己被冻坏。 “可是前方战事?” 祖泽润点了点头说道:“努尔哈赤必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再次对辽东发起进攻。大雪封路,骑兵行进悄无声息,虽然会影响战马的行进速度,但也会麻痹辽东守军的心!” 赵老六深吸了口气,浑身抖动起来,再次将积雪抖掉。 远处出现大量骑兵,朝着这面行进而来。 祖泽润立刻从马车上面站了起来,没有轰隆隆的声音。 骑兵像是一支幽灵一样,笨重的朝着马车位置奔驰而来。 第97章 冰清玉洁赵老六 祖泽润看着愈来愈近的骑兵,领头正是祖大弼。 一骑当先,银甲银盔白披风,手持银龙,只是胯下红月有些出戏,否则祖泽润绝对会惊叫出来。 一代战神赵子龙也就是如此了吧? 身后一骑正是他的舅舅吴襄,身着明军的制式红黑相间的盔甲,手中一杆大刀横立在马上。 祖大弼和吴襄看到马车,缓慢的降低速度,来到了祖泽润的身前。 “比我想象中的要快!”祖泽润眼角已经挂满白雪。 祖大弼笑着说道:“接到你的信件,我俩一刻不敢停歇,带着山海关仅有的两千骑兵便出发了。” “此去前方,不可贸然行动,一定要伺机而动。”祖泽润笑着对两人说道。 祖大弼手持银龙,傲然的立在马上,起势异常高涨的说道:“我定要看看那女真到底有多么的可怕。” 祖泽润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吴襄说道:“此去就劳烦舅舅看好我这个二叔了。” “这是什么话?”祖大弼怒目圆睁的说道,吴襄则是笑而不语。 祖泽润站在马车上面比祖大弼还要高出一头,笑着说道:“此去支援前方,并未有任何旨意,山海关的重要性非比寻常。一旦让女真知道山海关的骑兵出现在前方,定会派奇兵前来攻打。而此次你俩所带骑兵,算是冒着砍头的罪名去的。打的好了就是功大于过,打的不好我都够呛能救下你们。” 祖大弼听闻后顿时沉默下来,一旁的吴襄略微颔首示意知晓。 “此去前方,万事没有舅父点头,切不可轻举妄动!”祖泽润看着两人叮嘱道。 以祖大弼的性格,定然会带着这两千骑兵贸然冲进军阵。 他完全相信祖大弼可以万军之中取下敌军将领的首级,但能不能完完整整的回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祖大弼本来兴致高涨,听到祖泽润说完,立刻夹着双腿朝着前方走去。 祖泽润摇了摇头看着吴襄说道:“还望舅父谨慎行事,一旦见事情不可为,定要尽早做出决断,以免陷入绝境。” 吴襄笑着说道:“你二叔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定然不会出事的,放心!” 祖泽润收敛起微笑,蹲在马车上面对着吴襄说道:“不,我要的是你们都安然无恙的回来,哪怕您觉得此次能够生擒努尔哈赤,都要将后路想好。祖家刚刚起步,经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更经不起......死人!” 祖泽润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虽然打仗没有死人的,但他内心里还是希望这两位能够安然无恙。 吴襄微笑着说道:“放心,我知你所言何意,没有万全的把握,我是不会贸然进军的。” 祖泽润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随后说道:“那我就在山海关等着两位的好信了!” 吴襄抱拳笑着颔首,随即双腿用力一夹,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祖泽润看着不断经过的骑兵,缓慢坐在了马车上面。 赵老六挥动长鞭,车队再次行驶起来。 经过短暂的对话,各位老卒都缓解了不少。 赵老六看着前方的道路说道:“两位将军都走了,山里面怎么办?” 祖泽润用手轻轻的刮掉眉毛上面的白雪说道:“韩阳马上从京都就要回来了,更何况我还有你啊?” 赵老六不可思议的转头看了一眼祖泽润说道:“我老了,不中用了,平时给您赶赶车什么的还行,真要是上了战场,我这剩下的一只手......够呛了。” 赵老六像是风中残烛似的,摇摇欲坠,大有颐养天年的样子。 祖泽润笑着看着赵老六说道:“我可听秦良玉将军说了,昨日傍晚在马车棚顶上面,您老可是威风不减当年,一把长刀楞是让秦良玉将军不敢上前分毫。” 赵老六从怀中掏出烟袋扔给祖泽润,又将烟丝袋子掏了出来放在身旁。 “她的话你也信?” 祖泽润朝着车厢上面卡了卡烟袋,将里面的烟丝卡掉,细心的从烟丝袋子里面掏出一小撮按在烟袋上面。 随后祖泽润回身爬进了车厢里面,找到火折子,爬了出来。 他敞开棉袄,将火折子引着放在怀里,将烟袋放进怀里,用嘴不断的吸吮着。 火红的烟丝随着他的吸吮变的红火起来,白色烟雾缓缓的升了起来。 “呼!” 赵老六一把抢了过来,叼在最里面。 “不要命了,多大就抽!” 祖泽润委屈的看着赵老六,想起那日的情景说道:“不是您给我抽的?” 赵老六憋了一眼祖泽润咒骂道:“他娘的,小王八蛋,这个时候想起我让你抽的了?” 祖泽润哈哈笑了起来,烟袋的后劲,让他有些晕晕乎乎的。 他知道这是尼古丁在麻痹他的神经,前世就抽烟的他,对于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了。 “你就真想祖家那么快的成为辽东炙手可热的世家大族?”赵老六没来由的说道。 祖泽润笑着说道:“既然已经搭上了陛下这趟马车,怎么能松手呢?” “一门三总兵,你也真敢想!”赵老六瞅着烟袋头也没回的说道。 祖泽润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他努尔哈赤都想着打到关内做皇帝,我为什么不敢让祖家称霸辽东?” “也是这个理!”赵老六含糊不清的叼着烟袋说道。 “这大明朝啊,也就是到这了,就像这天上掉下来的白雪一样,早晚会融化的。”祖泽润自语自语的说道。 赵老六沉默的没有回应。 祖泽润好奇的看着赵老六说道:“您这心思可够厉害的,我就是让山海关去前方帮忙,您就能想到这一步?” 赵老六笑呵呵的看了一眼祖泽润说道:“你这个小脑袋瓜子从来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你父亲刚接手山海关,地位本就不稳,此时并不是从山海关调兵的好时机,但你偏偏反其道而行,要说没有猫腻我才不信。” 祖泽润点了点头,既然赵老六能这么想,那李家和熊廷弼也会这么想。 “这冰天雪地的,真的是杀人的好时机啊!” 第98章 沉疴 大雪纷飞,站在山海关的城墙上面,视线特别低。 祖泽润裹着厚重的貂绒站在城墙上面望向关外。 张万仁站在祖泽润的身后,神态恭敬的斜挎着长剑。 “还没有消息吗?”祖泽润头也没回的问道。 “没有。”张万仁目视前方说道。 大雪连下两日,韩阳和幕宁早已经从京都出发了,估计再有一日也应该回来了。 只是前方已经有信鸽传回来了,努尔哈赤确实利用天气奇袭河西位置。 可吴襄和祖大弼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连日来并没有消息。 城头的积雪已经到了祖泽润的半腰位置,想必前方更加的残酷。 “报!”城墙下跑上来一位传信兵。 “说!”张万仁在祖泽润身后言道。 “启禀大人,刚刚收到信鸽,河西爆发大战,双方僵持不下。”传信兵低头说道。 张万仁轻微挥了挥手,传信兵立刻走下城头。 “手伸的挺快的。”祖泽润望着前方白茫茫一片说道。 张万仁笑着说道:“少爷给的钱快用完了。” 祖泽润叹息的转头朝着城下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让你找的郎中找了吗?” “已经在办了。”张万仁笑着说道。 祖泽润点了点头钻进马车说道:“只要研制出来方法,就可以批量生产了。” 张万仁扬起马鞭,不解的问道:“这也不能卖钱,为何要这么做?还不如战时自备姜片!” 祖泽润坐在马车里面寒冷的说道:“谁说不能卖钱的?” 张万仁听后立刻沉默下来,他倒是忘了这位可是说他是天命之子的。 “去哪?” 祖泽润想了想后说道:“回家!” 张万仁架着马车,朝着祖氏新的宅院赶去。 街道上面的积雪不断的被来往的军卒拉到城外堆积起来,自从来到山海关,祖泽润第一时间让张万仁告之祖大寿,办理此事。 祖大寿起先觉得是小题大做,毕竟积雪而已,总有化的时候,何必大费周章的将这些积雪全部运出城。 不过就在祖泽润沉默的眼神下,祖大寿还是照做了。 “准备一下,韩阳回来咱们便进山!”祖泽润坐在车里面想了想说道。 张万仁轻微的点了点头,祖泽润带回来的物资基本上都是为了山里准备的。 秦良玉在的当日,为了避免麻烦,祖泽润并未让来人将物资运走。 因为当时走的匆忙,车里带着几十万的真金白银。 人心隔肚皮,已经饿了多日的秦良玉军队,谁也不敢保证对方会不会见猎心起。 马车一路回到祖氏新宅子,沑沑和幕寒两个人在门口堆着雪人。 祖泽润掀开帘子,从车上一跃而下,两人看到是祖泽润都开心的跑了过来。 沑沑笑着拉着祖泽润的手,小脸蛋冻的通红的说道:“哥哥,你看我堆的好不好看?” 幕寒窘迫的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张万仁则是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将头别了过去。 祖泽润笑呵呵的对着沑沑说道:“哥哥还有事情,稍晚点陪你爱玩好不好?” 沑沑想了想点了点头,随即拉着幕寒继续玩耍起来。 祖泽润回头看了一眼张万仁,迈步走进了宅院。 前厅里面的装束跟祖氏老宅几乎相同,祖泽润一路来到了祖大寿的书房。 侍卫见是祖泽润并没有阻拦,祖泽润刚走到门前,就听屋里传来怒吼。 “你们都是饭桶吗?他都骑在我的脖子上面拉屎了,怎么就不敢军法处置呢?”祖大寿异常愤怒的将茶杯摔在地上。 祖泽润缓缓的走了进去,两位身穿盔甲的副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祖大寿见是祖泽润进来了,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指着门口说道:“滚出去,再有下次就提着脑袋来见我!” 两人低着头缓慢的走出了屋子,祖泽润小心的避开碎裂的瓷器碎片,走到祖大寿的书案前面,拿起了奏章。 简单读阅过后,也是有些惊讶的看着祖大寿。 上面详细的写着山海关的几位千户训练之时,并未有按照军令要求及时赶到校场。 这就说明背后一定是李家在搞鬼,尤其是现在山海关的副总兵是杜松,好好的总兵就被拿下了,不搞鬼那才是脑子有问题。 “父亲来到这山海关可与杜松见过面?”祖泽润将手中的奏章放在桌子上面。 “前日在总兵府邸见过。”祖大寿略微平复心情后说道。 祖泽润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那父亲可与王健王监军见过?” “也是在那日见过。”祖大寿看着祖泽润,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 祖泽润笑着说道:“既然如此,父亲就应该知道杜松骤然从总兵之位下来,内心一定有所怨恨,父亲如若想把这山海关快速的变成祖氏的私兵,就要快刀斩乱麻解决掉杜松,否则后患无穷。” 祖泽润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句话,让一旁的祖大寿立刻皱起了眉头。 “王健与我素有交情,今日我打算拜会王总管,不知道父亲有什么交代的吗?”祖泽润笑着说道。 祖大寿深吸口气,表情怪异的看着祖泽润说道:“非要如此?” 祖泽润人畜无害的看着祖大寿说道:“山海关不同其他的卫所,这里是关内关外最后的一道屏障,京都的安危都系于父亲一人,如若杜松不能与父亲意见一致,如若敌军来犯,难道父亲要与他商议?” 祖大寿想了想后说道:“可杜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骤然...恐怕陛下会怀疑。” 祖泽润摇摇头,指着桌子上面的奏章说道:“官场如战场,杜松已经发起战斗,怎能妇人之仁还在想着与他交好?何况女真势大,目前河西危在旦夕,一旦河西失守,那么广宁将会暴露在女真的眼前。 届时不光锦州,宁远,恐怕山海关都会遭受到女真的袭扰,这也是我让二叔和舅舅连夜赶往前线的原因。 祖氏崛起于辽东,就必须将一切反对的声音,全部让他们消失,否则你以为陛下为何贸然让您当上山海关的总兵? 真以为您儿子是什么神童?还是陛下认为您儿子真的能够撒豆成兵? 沉疴,必须下猛药!” 第99章 演技 尽管祖大寿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 祖泽润笑着说道:“今天晚上我去拜会王总管,剩下的就交给父亲了。” 说着祖泽润从书房里面走了出来,祖大寿还没有变成前世那个杀伐果断的辽东总兵,所以祖泽润适当的时候还要提醒他。 如果放在前世,可能杜松此时埋在哪都不知道了。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历史总是会偏向胜利者,当祖家站在大明的顶点的时候,史书上面会不会出现杜松都不一定。 祖泽润一路来到自己的房间里面,张万仁看到祖泽润走进来,立刻站了起来。 “刚刚接到韩阳来信,大概明日就能到达山海关。” 祖泽润颔首,走到床边,费劲的抽出床榻下面暗格,在阳光的照射下,屋内顿时黄灿灿一片。 他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取出十根足有一斤重的金条,放在了床上面。 想了想,又从里面取出了十根放在床上面,随后便将暗格推了进去。 他转身看着张万仁说道:“你取10根,剩下的用包裹装好,晚上跟我见个人。” 张万仁点了点头,走到脸盆旁边,取下毛巾将这些金条都包裹好,双手拎了起来。 叮叮当当的声音清脆的响起,而后张万仁走出了房间。 祖泽润坐在桌子边上,看着门外还在下的大雪烦躁的叹了口气。 傍晚的时候,张万仁准备好马车,停在了门口,祖泽润穿着一身华丽的蓝色裘服踩着板凳钻进了马车里面。 张万仁架着马车朝着目的地缓缓而去,街道上面的大雪已经被清理过了,但一直未停的大雪,还是铺了浅浅的一层。 两侧不断走过的军卒,无不是满身大汗。 祖泽润掀开马车旁边的帘子,看着匆匆推车经过的军卒,露出了沉思。 军卒的调动是需要军令的,山海关一共一万两千名士兵,目前城中就只有一万步兵。 有一半都是杜松的人,这对祖家来说,显然不是好事。 祖泽润的这次试探,一下就让杜松原形毕露。 马车缓缓的停在了一处府邸门口,祖泽润感受到马车的停下,便从马车里面钻了出来,跳了下来。 张万仁从马车的座位上面提着一个小包裹,走到大门处轻轻扣着门。 “咚咚咚!” 过了一会,大门缓缓打开。 里面走出一位稚童,相貌与祖泽润相仿,只是个头要比祖泽润还要高那么一点。 扑面而来的胭脂气,立刻让祖泽润愣住了。 “还望通报,角山之下故人前来拜访。”祖泽润只是愣了片刻便小声的说道。 张万仁听到后,顿时警觉起来。 眼神不断的飘向左右,向后退了一步,立在祖泽润的身后,一只手拎着包裹,一只手放在身后。 “稍等!”稚童回身将门关上,片刻后院内响起脚步声。 大门打开,王健笑呵呵的从大门里面走了出来。 “想起我这个老友了?” 祖泽润微笑着说道:“事务缠身,实在抱歉。” 王健笑吟吟的做了个请的姿势,祖泽润往前踏步也做了个请的姿势。 王健笑着说道:“咱家可不敢逾越啊!” 祖泽润一手托住王健,拥着他往门里走去说道:“公公说笑了,什么时候,您都是祖家的朋友。” 王健迈着碎步笑着说道:“就愿意跟你这个小娃子聊天,通透。” 这次王健身上没有了异味,反而有些淡淡的清香。 祖泽润知道是肥皂的原因了,否则王健不会如此的爽朗。 两个人一路来到了王健的书房,并没有去到前厅,可见王健的重视。 张万仁立在祖泽润的身后,一言不发。 “咱家这屋子可从来没有外人进来过,小娃子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就说吧。”王健坐在桌子旁边,缓缓的为祖泽润斟了杯茶水。 墙脚的火盆盈盈的冒着红色的火苗,屋里暖洋洋的。 祖泽润笑呵呵的说道:“公公说笑了,就以咱们俩的交情,难道拜见故人还需要理由吗?” 王健指着祖泽润,哈哈大笑起来:“放心吧,这里没有东厂的番子,出的了你的嘴,入的了我的耳朵。” 王健端起茶杯,轻轻滑动盖子,浅浅的吹了下。 祖泽润摇了摇头看着王健说道:“公公说的哪里话,这山海关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这人情往来的总是要多走动走动。” 王健不信邪的用眼角看了眼祖泽润,随后将茶杯放下,看着他身后的张万仁说道:“这位想必就是咱东厂的百户张万仁了吧?” 张万仁眼神怪异的看着眼前的王健,随后笑着点了点头。 “咱家听说你张万仁有情有义,可为何却对东厂没有半点感情呢?” 祖泽润连头都没回笑着说道:“今儿个来公公这是叙旧,怎的谈起了下人的事情?” 张万仁眼神阴晴不定的看着地面,内心已经开始紧张起来。 尤其是他假死一事,若是让东厂的人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王健看着祖泽润说道:“你这个小娃子,来都来了,也不说真话,那我只能找找话题了。” 祖泽润无奈的挥了挥手,张万仁将包裹轻轻放在桌子上面,缓缓的解开包裹。 黄橙橙的亮光,顿时将屋子照的亮堂了起来。 王健吃惊的看着祖泽润说道:“你这是?” 祖泽润笑着说道:“公公不必惊讶,想必我去往京都的事情,公公都已经知晓,小子认为既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那岂有祖家吃肉,家里人连汤都喝不上?您说是吧?” 王健眼神盯着桌子上面的金条,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山海关就这么大,朝廷每年的军饷都是有数的。 不像辽东年年战事,那用度什么的往来特别频繁。 这就导致了山海关里面并没有太多油水存在,再加上杜松本人更是将山海关的兵权握在手里面。 这就导致王健在山海关多年,却行单只影的原因。 祖泽润微笑的看着王健,他很满意王健的表情。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一个对世俗没有了欲望的人,除了金钱和权力。 他们别无选择! 第100章 王安 屋里面的火盆冒着灰色的烟雾缓缓的升到房顶,随后像是雾霾一样积压在上面。 导致了屋里面的空气总是浑浑噩噩的,尤其是这屋子密不透风。 不像宁远庄园的房子,年久失修,窗户漏风,空气还算好。 祖泽润皱着眉头,有些喘不上来气的看向了窗口,张万仁赶忙走到门口位置将门打开,随后走了出去,将门留了个缝隙。 清新的空气从门外吹了进来,让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王健眼神炽热的看着桌子上的金条,随后笑着抬起头说道:“你这个小娃子,总是能给人惊喜,那我就收着了?” 祖泽润脸色红润的说道:“公公这是怕我在千岁那里参你一本?” 王健看着祖泽润,两个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屋里的气氛顿时没有了刚才那么尴尬,反而有了一丝丝的人情味在里面。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真真切切的体现在了王健的身上。 王健右手缓缓的抚摸着桌子上面的金条,笑呵呵的说道:“你说咱家这些无根之人啊,这辈子都不能行那男女之事,也就能靠着这些黄白之物,找一找心里的痛快了。” 说着王健叹了口气,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一般。 祖泽润小手放在王健的手上,笑着说道:“您说笑了,在这山海关里,只要祖氏在的一天,您就是祖氏的家人,只要您不嫌弃,日后小子若是诞下孩子,认您做干爹怎么样?” 此话一出,王健惊讶的看着祖泽润。 他完全没有想到,祖泽润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像祖家这种武将世家,在短时间内定能将辽东囊括在怀里。 这种庞然大物完全没有必要做出这种低三下四的事情,去对一个阉人如此讨好。 他有些诧异的看着祖泽润,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王健眼神火辣的看着祖泽润笑着说道:“我这个阉人就这么值得祖家拉拢吗?” 祖泽润摇了摇头说道:“公公说这话,我不是很赞同。” “为何?”王健不解的问道。 “敢问公公,魏总管可是东厂的头把交椅?”祖泽润卖着关子询问道。 “那当然,千岁大人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很多政务要事只要魏总管一句话,没有办不成的。”王健理所当然的说道。 祖泽润笑着继续问道:“我去京都那日,陛下和魏总管可是吃我亲手做的饭,就这层关系,您觉得小子有必要拉拢您吗?” 王健顿时不再言语,祖泽润的话说的都是真的。 不光吃了他的饭,还让祖家一夜之间享誉整个大明。 九岁的神童仅凭一己之力,让他的父亲成为了九边之一辽西走廊要塞山海关的总兵,这道旨意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提拔。 要知道陛下今年才十五岁,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 祖家搭上了这么一条大船,只要没有犯下杀头的大罪,那祖泽润未来必定位极人臣。 说句不好听的,只要祖泽润想,除了皇帝这个位置,朝廷里面的官位祖泽润是可以随便挑的。 王健仔细思考这里面的陷阱,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的真事。 他眼镜里面含着泪水,感动的看向祖泽润说道:“可我一介阉人,何德何能成为祖家的座上宾呢?” 祖泽润轻轻的拍着王健的手说道:“难道万事都要找个理由吗?门外的张万仁您是知道的,在祖家忍辱负重七年,七年的时间都没有伤害我分毫,他想过以后吗?他也没有,所以我才能坐在这里跟您说这些。 倘若他有天因为伤心过度,在我的饭食里面放了些药物,可能我现在已经是一句枯骨。 而您在看到他的时候,虽然里面有财货的原因,但真正的我是看到了您内心的仁慈。” 祖泽润脸上感动的说着,双手握住王健那双细腻的手。 王健略微点了点头,抽出双手擦掉眼角的泪水。 随后他看着祖泽润的眼神都有了变化,以前更多的像是个无情的敛财机器,现在眼神里面要柔和很多。 他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笑着说道:“这人老了,就愿意想些以前的事情,见笑了。” 祖泽润笑着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人纵然有七情六欲,像公公这样的苦命人,更多的还是希望能够得到真情吧。” 祖泽润叹着气说道,脸上全是惋惜的表情。 王健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表情向往的看着眼前的茶壶说道:“确实如此,想我几岁就进了宫里,每日里谨小慎微的活着,早就忘了亲情是什么滋味了。 虽然后面做了监军,但往日里这宅子里面也就我跟仆人,极少有人愿意与我这个阉人走动。” 说到此处,王健再次眼角含泪,整个人说不出的凄凉。 祖泽润笑着说道:“以后公公可以将我当成您的家人,逢年过节小子都会来探望您。” “当真?”王健双手颤抖的放在桌子上面看着祖泽润。 “这有什么当不当真的,小子说话什么时候不作数了?”祖泽润笑着说道,随后笑呵呵的说道:“今年我家人都在山海关过年,届时小子亲自来请公公过去吃年夜饭怎么样?” 王健眼角的泪水划过脸颊,掉落在地面上。 他是真的感动了,他颤抖的用袖口擦掉脸上的泪水,眼神变的坚定起来。 “有你小娃子这句话,咱家这辈子就没白活啊!” 祖泽润见王健已经陷入感情纠葛,当即起身朝着王健说道:“天色已晚,那小子就不耽误公公休息了。” 王健不舍的看着祖泽润,但看到桌子上面的金条,顿时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可先回,明日我当亲自登门拜见你父亲。” 祖泽润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张万仁皱着眉头跟随在他身后,一路来到门口。 在王健的注视下爬上了马车,钻了进去。 张万仁赶着马车,往回走。 路上已经看不见士卒了,张万仁赶着马车欲言又止的看着前方。 “你可知王健的义父是谁?”祖泽润坐在马车里面询问道。 张万仁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 “是王安!” 第101章 无可奈何 次日清晨,祖泽润是在一阵鞭炮声中醒来。 祖泽润睡眼朦胧,脑袋昏昏涨涨的掀开被子开始穿戴起衣服。 门外的奴仆听到声音,轻轻推开门,将火盆上面吊着的水壶倒进了铜盆里面,轻轻的将毛巾湿润后递给祖泽润。 祖泽润接过来,仔细擦了擦脸后便还给了仆人。 他迈步走出了房间,深吸了口气,大雪终于停了。 没有炉子,晚上睡觉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烦躁的朝着前厅走去,祖大寿和吴氏已经坐在桌子前面吃了早餐。 “醒了啊?”吴氏招呼着下人给祖泽润盛了碗粥。 “父亲,母亲。”祖泽润笑着说道,坐在了桌子边缘。 吴氏将祖大寿面前的一盘咸菜直接端到了祖泽润身前宠溺的说道:“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祖大寿黑着脸,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祖泽润笑呵呵的看着满面红光的吴氏,内心顿时泛起了嘀咕。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三人同时望向门外,一个传信的卫兵立刻跪在了地上。 “什么事情,如此慌张?”祖大寿烦躁的说道。 “启禀将军,昨日...昨日...” “说!”祖大寿满脸怒意的说道。 “昨日杜总兵在家中遇害了!” “什么?”祖大寿惊讶的看着传信兵,随后起身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外走去,传信兵紧随其后。 祖泽润不动声色的吃着碗里的白粥,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着门外高声喊道:“来人!” 张万仁从拐角里面走了出来,祖泽润看着他说道:“备车,去杜总兵府邸。” 张万仁听后走到祖泽润的身边,悄声说道:“已经备好!” 祖泽润点了点头,随后起身对着吴氏说道:“母亲先吃,我去去就回来。” 吴氏叹着气看着祖泽润说道:“注意安全。” 祖泽润应声走出大厅,张万仁紧随其后。 等到两个人到达杜松的府邸时,门外已经重兵把守。 祖泽润在张万仁的搀扶下,走了进去。 “什么人?”领头之人态度倨傲的询问道。 张万仁轻描淡写的说道:“祖家少爷。” 领头之人立刻双手抱拳歉意的说道:“实在抱歉,不知是祖家少爷。” 祖泽润摆了摆手,朝着门里走去。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祖泽润停在了门口,放眼望去,满地的鲜血。 此时士卒正拎着水盆水桶洗刷着地上的血迹。 祖泽润皱着眉头往里面走去,许多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地上就留下了石灰画着的痕迹。 来到前厅,祖大寿与王健站在前厅的门口,周围站着十多位千户以及兵部分司的主事吴光义。 “行可怎么看此事?”祖大寿表情严肃的转头看向身后的吴光义。 吴光义身着一身儒服,表情暗淡的看着用白布盖着的杜松,很是沉痛的说道:“这要问王总管了,王总管虽是监军之职,但手中可是握着东厂番子。” 王健笑眯眯的看着吴光义说道:“咱家可不知道吴大人在说什么,更何况这又与东厂有何关系?” 吴光义听到此话,顿时双眼通红的看着王健,整个人气的浑身颤抖。 王健的一句话,立刻将自身的立场摆正,他就差告诉吴光义,我跟祖家穿一条裤子的。 吴光义气愤的指着王健说道:“杜总兵家里一夜之间,满门被杀,当真是鸡犬不留。作为东厂出身的王总管,就不应该仔细的查一查?” 王健摇了摇头说道:“吴大人可不要血口喷人,咱家受皇帝陛下指派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监军,心中已经很不痛快,东厂之事完全是无稽之谈,吴大人要是不信完全上本参我,何必在这里白费口舌?” 吴光义脸色铁青的指着王健,手指哆嗦的说道:“既然作为监军,更要查一查杜大人家的血案,到底是何人所为?” 王健不为所动的站在原地,笑着说道:“这好像就不归咱家管了吧?这应该是衙门的事情。更何况杜松总兵骤然死亡,对谁最有利?肯定是前方的女真啊。 祖大人刚刚接手山海关,还没来得及跟杜总兵交接,这杜总兵就被杀身亡,可想而知山海关是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啊。 一旦前线失守,女真将立刻兵临城下,祖大人这几日想必一直在处理公文,连军营都没去过吧? 此等手段,也就只有女真人可以做出来了。” 王健完全属于睁眼说瞎话,但是吴光义听完却没有任何办法。 他生气的看向祖大寿,总兵若是与监军坑陈一起,那这里的兵权将瞬间易主。 兵部分司虽然有权力调动兵马,但最多的也只是在长城和城防上面做些文章。 吴光义顿时生气的转头看向王健说道:“看来王大人是铁了心要与祖家站在一起了。” 王健眼神迷茫的看着吴光义说道:“吴大人这话可不要乱讲,咱家只听命于陛下,何时跟祖家站在了一起?这要是传到了朝廷里面,少不得咱家要参你一本,参你个诬陷之罪。” 吴光义完全就是个秀才,哪里是王健的对手,随即甩开秀袍,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只是走到一半看到祖泽润后立刻驻足疑惑的询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祖大寿和王健循着声音看了过来,祖泽润笑着说道:“吾乃祖大寿之子祖泽润,刚与父亲在家中吃饭,听闻杜总兵遇害,便跟随父亲到此。” 吴光义皱着眉头看着祖泽润询问道:“你就是那个天命之子?” 祖泽润微笑的看着吴光义说道:“吴大人可不要乱说话,这可是要杀头的,陛下因为这事可是好顿给我埋怨,话语里面尽是数落我被人利用之事。” 吴光义听完后顿时愣住,随后头也没回的朝着门外走去。 王健笑呵呵的冲着祖泽润点了点头,随后将头转了过去。 祖泽润看着满院子的血迹,内心顿时长舒了口气,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山海关到手了,接下来就是解决山里的问题了。 第102章 窈窕淑女 回去的路上,张万仁不解的询问道:“您为何会知道王健就是王安的义子?” 祖泽润坐在马车的另一边,看着人来人往的士卒笑着说道:“有些事情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这就好比吴光义明明知道杜松是怎么死的,但他就是没有任何办法.” 张万仁哑口无言,架着马车朝着城外而去。 关内关外一城之隔,但却似乎并无不同。 了无踪迹的大地之上,除了白雪再无其他。 远处能够看到的人家,也像没有生命一般,烟筒上面满是白雪。 祖泽润站在城墙上面,望着远处。 张万仁微微眯着眼,刺眼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有道是:下雪不冷,化雪冷。 大雪刚停,空气中说不出的清新,微风徐徐的吹在脸上,并没有刺痛感,反而有点温暖的感觉。 城下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出了片空地,一条盲肠小路延伸到了极远的位置。 为了更好的让商队或者京都的物资能够运送过来,祖泽润在让军卒清理城内的时候,特意嘱咐了祖大寿,让军卒将关内关外的道路稍微清理一下。 前方大战,驿站与驿站之间的道路本就崎岖不平。 若是被大雪耽误军情,对前线的影响就太大了。 极远处缓缓出现一支队伍,些许白雾缓缓从车队中升起。 “应该是了。”张万仁笑呵呵的站在他背后笑着说道。 祖泽润点了点头,从城墙上面缓缓的走了下去,张万仁紧随其后。 队伍缓缓朝着山海关而来,领头的韩阳骑在马上,面部缠着厚厚的灰色棉布,棉布上面结着冰霜,并且不断有炽热的白雾从棉布中喷出。 祖泽润眼神略微兴奋的朝着车队走了出去,待到近前时韩阳翻身下马。 “受苦了,没想到突然下起了大雪。”祖泽润看着韩阳,不禁发出感慨。 韩阳将头上面部的棉布摘除,一反常态笑呵呵的说道:“还好,并不太冷。” 祖泽润笑眯眯的朝着马车走去,慕名睡眼朦胧的掀开车帘,看到祖泽润立刻开心起来。 她欢呼的跳下马车,紧紧拥住走过来的祖泽润。 祖泽润笑呵呵的拍了拍慕名的小脑袋,虽没有共同患难过,但久别重逢还是让祖泽润有些激动。 来到这世界,那些权谋无时无刻不在包围着他,只有在面对幕宁的时候,他才不会胡思乱想。 幕宁红着脸松开祖泽润,眼含秋波不敢直视他。 祖泽润笑呵呵的牵着幕宁便往城里面走去,张万仁与韩阳两个人则是靠拢在一起,携手走了进去。 幕宁随着祖泽润上了马车,张万仁和韩阳一左一右坐在了马车上面。 后面的车队缓缓朝着祖氏新的宅院而去,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 再次见面,幕宁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给祖泽润的感觉就是变了。 幕宁双腿斜着叠在一起,双手紧紧握住祖泽润热乎乎的小手,满脸尽是笑意。 “笑什么?”祖泽润笑吟吟的问道。 幕宁摇了摇头,随后松开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碧绿色的玉佩,递给祖泽润。 祖泽润接过来,手掌大小的玉佩像是残缺一般,少了一半的感觉,通体呈碧绿色。 上面雕刻着一副极美的山峰,背面则是刻着:君子好逑。 祖泽润讶异的看着幕宁,只见幕宁红着脸从怀里变着戏法似的又掏出了快相同大小的玉佩。 她小心的晃荡着手中的玉佩,极为害羞的将背面展示给祖泽润看。 上面刻着:窈窕淑女! 祖泽润无语的拍了下脑袋,敲了敲车厢。 韩阳笑呵呵的掀开帘子看向祖泽润,祖泽润指着韩阳说道:“京都一别多日,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呢?” 说着祖泽润将手中的两块玉佩展示给韩阳,韩阳立刻放下了帘子。 随后外面响起了两个人的哈哈大笑。 祖泽润无语的看着幕宁说道:“我很喜欢。” 幕宁嘟嘟着嘴,将属于自己的那块玉佩放在胸怀里面。 “我是真的喜欢。”祖泽润拉住幕宁的手笑着说道。 “真的?”幕宁睁着大眼睛不信邪的问道。 祖泽润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肯定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幕宁随后又从怀里掏出玉佩,将两块玉佩合在了一起,一副水墨山水画便出现在了祖泽润的眼前。 祖泽润努力的装出吃惊的样子说道:“哇,原来还可以这么看啊。” 幕宁顿时生气的将两块玉佩放在怀里,将头偏了过去,不看祖泽润。 对于女人这个问题,祖泽润一向都不是很擅长。 他有些头疼的拉住幕宁冰凉的小手说道:“我真喜欢,以后我每天都戴在身上怎么样?” 幕宁半信半疑的皱着眉头问道:“真的?” 祖泽润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骗你我是小狗。” 幕宁满意的从怀里将玉佩拿了出来,并且细心的为祖泽润系在腰间。 马车一路来到祖氏宅院,早就将凳子准备好的两人笑呵呵的看着走出马车的祖泽润。 祖泽润目光死死的盯住韩阳,看来环境真的能影响一个人的性格。 韩阳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人,竟然能帮着幕宁,也是千古奇闻了。 几个人来到了前厅位置,吴氏与张万仁的妻子在厅堂上面说着什么,看到祖泽润身后的幕宁也是楞了下。 “见过主母。”张万仁与韩阳看到吴氏后立刻跪在地上,幕宁学着两人的模样赶紧跪在地上。 吴氏挥了挥手,目光落在了起身的幕宁身上。 “这位是幕宁,就是跟沑沑一起玩耍的那个慕寒的姐姐。”祖泽润立刻解释道。 吴氏恍然大悟的朝着幕宁招了招手说道:“这丫头长得不像咱们北方的姑娘,倒是有些江南水乡柔弱女子的味道。” 旁边的张氏笑着捂着嘴说道:“主母说的哪里话,人要是长得好看,哪里还分南北方啊?” 吴氏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尽然,这北方的女子多豪放,粗中有细。南方的女子多是温文尔雅,善能歌会舞,从小便饱读诗书。” 第103章 君子好逑 幕宁红着脸走到吴氏的身边,吴氏看了一眼祖泽润,随后拉着幕宁朝后面走去。 祖泽润无奈转身朝着自己的小院子里面走去,新的祖氏宅院里面她的院子里面有三间房屋。 分别是书房,卧房和一间下人住的地方。 三人一路来到书房,韩阳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张递给祖泽润。 “所有能够换到的物资都在上面了,由于三爷去的太匆忙,很多财货还没来得及购买。”韩阳站在书桌前面说道。 祖泽润看了一遍纸张,随后放在桌子上面说道:“不碍事,稍晚点可法会负责京都与山海关之间的货物问题。” 韩阳听后便长舒了一口气,祖泽润离开京都后虽然没有过去多久的时间,但是积累的金银却大大超出了韩阳的想象。 好在祖大成及时的赶到,否则韩阳夜夜都睡不好。 起初购买过肥皂的达官显贵都没有什么反响,谁知道过了几日后,整个京都不知道是何原因,争相购买起来。 “今日休息完,明日随我进山,山里面的形式已经刻不容缓了。”祖泽润担忧的说道。 大雪封山,虽然食物够,但随时都能冻死人。 韩阳听完思索了片刻便说道:“还是今日便进山吧,虽然大雪封山,但可以通知山里的人出来一起往里面运输。” 祖泽润站起身,望着天边高挂的斜阳,他何尝不知道晚一天会发生什么。 但前线一天不传来战报,他一天都不敢离开。 祖大寿还不是那个前世不可一世的辽东总兵,虽然王健已经和他们站在了一起,但杜松这件事的余波还没有到来。 “再等等吧。”祖泽润叹了口气坐在了椅子上面。 韩阳转头看向张万仁,随后两个人眼神碰撞后便各自回过了头。 “张万仁已经开始着手创建鹰眼的事宜了,并且已经略微有所成效。”祖泽润看着韩阳说道:“接下来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韩阳楞了一下,随后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说道:“敢不从命。” 祖泽润笑着说道:“昨天晚间,杜松全家一夜之间满门被杀,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祖氏的身上。” 韩阳低头不语,内心掀起滔天巨浪。 “起来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祖泽润有些疲惫的说道,两个人缓慢的走了出去。 祖泽润缓缓的斜靠在椅子上面,闭着眼睛。 过往种种像是过眼云烟似的一一浮现在脑海里面。 两月有余,他不曾懈怠的将祖家提前抬到了台前。 每一步走的都是如履薄冰,接下来就是见真章的时候了。 过了许久,就在祖泽润昏昏欲睡的时候,有人敲响了门。 “咚咚咚!” 祖泽润睁开眼睛,幕宁推开门羞红了脸走了进来,随后关上了门。 “可是累了?”幕宁看到祖泽润随口问道。 祖泽润点了点头,幕宁乖巧的走到他身后,随后小巧的双手按在了祖泽润的太阳穴上面。 “母亲找你何事?”祖泽润低声询问道。 幕宁闭口不言,祖泽润瞬间深吸了口气。 看来又是些儿女情长之事,否则吴氏不会将幕宁叫到后院去。 “明后天要去山里了,你就不要跟着了,山里不比这里。”祖泽润想了想后说道。 幕宁听完后倔强的说道:“不。” 祖泽润转头看向幕宁说道:“此去山里,不知多久才能回来,太苦了,不适合女孩子。” 幕宁想了想后说道:“少爷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祖泽润略微无奈的坐正,任由幕宁揉捏。 “其实你不必如此的,我从未将你当做丫鬟。”祖泽润无奈的说道。 幕宁松开双手,严肃的说道:“可那一文钱就是我卖身的钱,难道少爷想要反悔?” 祖泽润站起身看着幕宁,随后朝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嘟囔着:“脑子有病...” 他推开房门,韩阳靠在门口的墙壁上面,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弄的花生,小心翼翼的剥开扔进了嘴里。 “你倒是挺悠闲的。”祖泽润看到韩阳,气就不打一处来。 韩阳将花生放在袖口的口袋里面,极为不情愿的说道:“您心情不好,也不能将气撒在我身上啊。” 祖泽润看了一眼韩阳,便生气的朝着前厅走去,这个家是一刻也容不下他了。 韩阳紧随其后,絮絮叨叨的说道:“要我看,幕宁那丫头就不错。” 祖泽润停住身型,转身看着韩阳说道:“你被收买拉?” 韩阳老脸一红随后说道:“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祖泽润烦躁的咒骂道:“我还不到十岁。”说到这,他叹息的转头朝着前厅走去。 祖大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此时坐在前厅和王健聊着天。 祖泽润见到王健,赶忙走上前去行礼说道:“王大人。” 王健笑哈哈的指着祖泽润说道:“看见没?现在见咱家都叫王大人了,都不喊总管了。” 祖大寿笑着说道:“这也是亲近的一种意思。” “咱家在山海关监军两年了,眼看着再有一年就要回京都复命了,仔细想想,还真的有些不舍呢。”王健叹息的说道,一张脸都快皱到一起了。 祖泽润笑着坐到下首位置说道:“王大人说的哪里话,监军这事情其实就是个幌子。王大人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曾贪墨一文钱,魏总管定然会知晓的。 只要王大人想,未来也是有回来的机会的。” 王健笑吟吟的看着祖大寿说道:“咱家自认这口才就颇为得已,遇到你家这小子,却又力不从心之感。” 祖大寿摆了摆手,豪迈的说道:“您说笑了,稚子口无遮拦,若是冲撞了您,可不要往心里去。” 王健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总兵大人有所不知,这两年咱家在这山海关可从未拜访过任何人,若不是这小子,咱家今日可就在家睡大觉了。” 祖大寿听闻责备的看向祖泽润说道:“王大人这是觉得你去的次数少了,以后没事多去王大人家走动,否则再想见王大人就得去总兵府了。” 两人瞬间哈哈大笑起来,祖泽润无语的翻着白眼,合着这个宅子里面都拿他打镲。 第104章 河西之战 寒风呼啸的吹过雪地,将地面上的雪花吹的簌簌响。 尽管大雪早就停了,但大地却一边安静,并没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极远处一支庞大的红色骑兵缓缓的朝着河西之地进发,火红色的盔甲映射的周围的白雪一片徇烂。 领头的一位大胡子将军骑在马上,脸上数道印记,三十七岁的代善正是壮年,雄心勃勃。 由于积雪过多快没过大腿位置,战马每走一步都异常的吃力。 代善脾气极为暴躁,尤其是他有着一颗妒忌的心。 岳托和硕托虽年岁不高,但此时已经可以独自统领一军,尤其镶黄旗此时被年轻壮硕的岳托牢牢把控在手。 已经习惯了草原上来去如风的代善,从战马上面跳了下来,长长的队伍顿时便停了下来。 岳托不明所以的看向站在雪地里面的代善询问道:“阿玛何故停下?” 代善眼神不善的转头看了一眼岳托,尽管岳托是他的大儿子,但岳托的府邸比他修建的漂亮,就连每次战后抢夺的物资,岳托也总是比他的多。 这让代善本就不大的心眼里面,装满了仇恨。 “为何停下?难道我做任何事情都要告之与你?”代善愤怒的询问道。 “儿臣不敢!”岳托恭敬的说道。 自从代善在努尔哈赤面前诉苦,言说岳托的府邸问题后,代善便强制性的被努尔哈赤分了家。 代善眺望着远方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地,内心拥堵异常。 这冰天雪地的,不老老实实呆在府邸里面享受,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撅着。 他在雪地里面站了会,冰冷的白雪将他本就不太厚实的裤子缓慢的洇湿了。 代善无奈的翻身上马,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他收到的军令是,在太阳落山之前抵达河西腹地,准备随时朝广宁进军。 孤零零的西平堡此时像是一座孤城,挺立在河西上面。 代善望着已经出现在视野里的卫所,他轻轻按下手掌,所有士卒都停下了脚步,纷纷从刀鞘里面抽出了弯刀。 地上的积雪被狂风吹拂的已经没有那么厚实,但战马想要跑动起来也是极为困难。 他转头看向岳托询问道:“可有何良策?” 此时的代善眼神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凶狠,取而代之的是专着。 岳托略微思考后说道:“阿玛何不兵分两路,一路前去攻打,一路作为策应?” 代善不怀好意的看向岳托,随后指着前方的卫所高声喊道:“看到前方大明堡垒吗?攻破那里,前方便是广宁,那里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有白白的娘们,有无数的奴隶等待你们,冲啊!” 代善话语说完,所有的骑兵都露出了淫邪的笑容。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无尽的笑容,仿佛胜利已经属于他们一般。 代善一马当先朝着西平堡冲了过去,后面的骑兵犹如狼群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催促着战马。 “轰隆隆!” 马蹄声瞬间响了起来,一万多人的骑兵队伍狂奔起来,哪怕大雪覆盖在地面之上,都遮掩不住其声势。 大地颤抖,马蹄踩在地面之上,再次抬起的瞬间将雪地瞬间踩平。 正红,镶红两旗犹如奔雷朝着西平堡冲了过去。 西平堡鸦雀无声,像一座空城般矗立在原地。 代善待到近前时,稳稳的停住狂奔的战马,可见其马背功夫极为优秀。 “阿玛为何停下?”岳托皱着眉头看向西平堡。 卫所城墙上一眼望去连个人影都没有,尤其是这么重要的防御工事居然没有人员防守, 代善闭口无言,仔细的思考了起来。 后续的骑兵缓慢的停了下来,横成一排好奇的伸着脖子看向城头。 女真善冲锋,并不擅长攻城。 身后长长的奴隶部队手推车,亦或者背着包裹不断的奔跑,企图追上前面的部队。 就在这时,斜坡上面突然从雪堆里面钻出大量明军士兵冲向奴隶们,呼喊声响彻云霄。 代善回头望去立刻大声喊道:“镶红,后翼变前翼,让大明看看咱们大金的实力。” 岳托调转马头,催促战马朝着后方而去。 战争一触即发,奴隶们看到大明士兵,下意识的抛下手中物品四面八方的开始奔跑起来。 “杀!” 领头将领举着长刀怒吼一声,率先冲了过去,一刀砍在已经剃了半面光头的奴隶身上。 热乎乎的鲜血喷洒在他黑红的铠甲上,奴隶未等出声便翻着白眼倒下。 “不要杀我,我是汉人,求求你了!”身旁大量奴隶逃亡不及跪在地上,口中不断求饶。 领头将领皱着眉头不忍下手,这时跪在地上的奴隶眼神躲闪的从怀里掏出匕首刺向将领。 但见将领如同知晓一般,侧身躲避,刹那间大量奴隶扑了上去。 “日他娘的,亏你们还自称汉人,杀!”将领眼角泛红,挥刀劈砍,身侧的奴隶应声倒地,温热的鲜血喷的满地都是。 雪白的大地上面,殷红的鲜血像是热水一样,缓缓将其融化。 岳托一骑当先,身后镶红旗后金骑兵眨眼间到眼前。 他挥舞着弯刀,不论是奴隶还是大明士兵,所过之处,生灵涂炭。 将领回头看到岳托,高声呐喊道:“撤!” 大明士兵立刻转身朝刚才奔跑而来的位置跑了起来,后面大批奴隶紧紧跟随。 岳托满身鲜血看向逃跑的大明士兵,笑哈哈的指着高声喊道:“杀光他们,这群胆小懦弱的大明犬狗。” 将领怒目圆睁,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马背上面的岳托,记住了他的相貌。 大明士兵不断溃败,越过山坡那一瞬间,斜坡上面突然站起大量手持三眼火统的明军。 岳托并未害怕,反而有些兴奋,他像是个疯子一般,在马上腾挪闪躲。 “放!” 未等骑兵攻上去,奴隶们已经快要追上。 不知是谁高喊一声。 “轰!” 沉闷的声音整齐划一的响起,前排的奴隶顿时软塌塌的倒在地上。 如此不声不息的死亡,并没有引起这些奴隶的害怕情绪。 奴隶们发着疯朝斜坡上面冲了上去,那股子劲头让站在上面持刀的将领楞是看呆了。 大明百姓,为何如此愤恨大明士兵? 第105章 辽东名将 汹涌如潮的奴隶漫山遍野朝着斜坡上面的明军冲了过去。 其声势并不比后面的镶红旗弱多少。 周遇吉持刀立在斜坡上,放眼望去全是剃了头的大明百姓。 这些大明百姓犹如蝗虫一般,铺天盖地。 “放!” 山坡上一位将领皱着剑眉,高声喊道。 火铳再次喷射,近前的奴隶像是麦子一样,瞬间倒地,哀嚎不止。 后续的奴隶汹涌而上,眼中凶狠叫嚣着继续冲锋。 “你疯了,那是大明的百姓!”周遇吉身背长弓,内心异常痛苦的说道。 “滚!”剑眉将领头都没转高声喊道! 周遇吉跑过去拦在剑眉将领身前,怒目圆瞪的说道:“昆山,你低头看看,那些奴隶的面容!” 左良玉一把推开周遇吉,剑眉下的双眼异常凶狠,他烦躁的指着声势如潮水的奴隶吼道:“投敌者,一样该死!” “放!” “轰!” 左良玉抽出腰间长剑,面无表情的喊道:“填药,二队预备!” 只见前排枪兵立刻跪在地上,熟练的装填火药。 后排枪兵举起手中火铳,开始瞄准。 “放!” “轰!” 轰隆声响起后,奴隶们面对训练有素的大明枪兵,头一次内心深处升起了恐惧。 仅存的奴隶调头奔着斜坡下跑去,死亡的阴影袭上心头。 晚死一会,总比现在死要强。 斜坡下的岳托舔着干裂的嘴唇,兴奋的朝着斜坡上冲了过去。 尽管大雪很深,但奴隶的一波攻势已经将斜坡踩成平地。 他怪异的笑着一马当先朝上狂奔,身后骑兵嘴中呜哈哈的叫喊着,挥舞着手中的弯刀。 “备!” 周遇吉见奴隶已经四散奔逃,顿时松了口气,朝着聚拢在身旁撤退下来的士兵高声喊道。 步兵听后,神情戒备的站在枪兵身后,如若女真冲到进前,这些步兵将第一时间冲上去。 用自己的生命拖延住骑兵的步伐,为枪兵争取最大的填弹空间。 战争是残酷的,人命在这时显得格外的不值钱。 远处的西平堡异常的安静,诡异的让代善有些茫然。 身后巨大的轰鸣声响起,他的眼睛却死死盯着身前的西平堡。 岳托作为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凶狠和谋略,否则不会年纪轻轻便独领镶红旗。 后金八旗,每一旗都是女真这么多年积攒下的精锐。 同等数量下,甚至数量多于他方时,都能反败为胜。 此时一位将领缓缓从西平堡上直立而起,一身明晃晃的鎏金铠甲,映的代善有些恍惚。 “代善小儿,为父等你多时了!”那名大将笑哈哈的指着代善说道。 失去了奴隶的女真,就像失去了爪牙的猛虎一样。 西平堡算是暂时保住了,只剩骑兵的女真在这么厚的雪地里,根本冲锋不起来。 代善眯着眼睛,用手盖住额头,望向城头上当的将领。 “怎么?代善小儿不认识为父了?”城头将领丝毫不惧的高声喊道。 代善身后骑兵搭箭便要射,脸上无不是怒气冲冲。 代善摆了摆手,微笑着看向城头,笑道:“我道是谁,贺世贤,逞口舌之快又有何用?” 代善虽是笑眯眯的,但脾气暴躁的他,表情已然开始缓慢的扭曲起来。 贺世贤哈哈大笑道:“代善小儿,你可知河东,你女真已经大败,努尔哈赤那厮早就跑回沈阳,留下你这么个杂种在这等死,岂不可笑?” 代善怒急攻心,不善言语的他转头指着斜坡上的明军喊道:“信不信我调转马头,让那斜坡上的明军全都葬身于此?” 贺世贤摇了摇头喊道:“我巴不得你现在调转马头朝那而去。 那头的明军与我有仇,假借你手除去,我心甚慰!” 贺世贤言罢,代善陷入了沉思,眼神灼灼的望着城墙上面的贺世宗。 战场瞬息万变,尤其是现在,每一次决断都会影响战场的走势。 尤其贺世贤的话,在代善听来,句句都是陷阱。 代善眯着眼睛转头看向硕托,硕托骑马赶了过来。 “怎么看?” 代善之话,有考教之意,也有询问。 但在硕托听来,内心咯噔一声。 代善本就善妒,岳托靠着天赋异禀一步步走到现在。 硕托自问他不比不上硕托,所以此询问与他而言,如同裤子里的毛刺一般,取不出来,还扎挺。 代善看着不言语的硕托,随后将头转了过来。 大手一挥,身后骑兵做出冲锋之势,女真是渔猎民族,和游牧民族类似,族人矮壮闪射,骑术精湛,善于攀爬和林地作战。 所有骑兵取下马肚子上悬挂的绳索,一手持鞭,一手持绳。 只要代善一声令下,这些骑兵就会挥动手中的绳索,试图攀爬上墙。 贺世贤手挽胡须,立于城头,老神在在的望着代善。 “一座空城而已,如此兴师动众,不划算!”代善略微思考便笑着喊道。 贺世贤不为所动,前屯祁秉忠率领鞑靼部降兵,以防鞑靼和瓦剌突然出兵。 河东辽阔的平原,熊廷弼早就枕戈以待。 只要西平堡守住,后续周世禄承包围之势将这支骑兵吃掉。 努尔哈赤痛失一臂,短时间内不会再发起攻势。 甚至熊廷弼有很大可能发起反击,一鼓作气将后金打回建州卫。 此次利用大雪伏击,整个辽东都调动起来了。 远在复州的明军不远千里,埋在大雪里伏击后金。 只为守株待兔,一举击溃后金。 贺世贤哈哈大笑,指着代善笑道:“代善小儿,如此空城近在眼前,为何不取? 西平堡作为广宁的战略要地,努尔哈赤给你下的命令定然是誓死拿下吧! 怎么到了眼前,却犹豫了呢?比起你的父亲来说,你还是太嫩了。” 贺世贤嘲笑着代善,面上露出和善的笑容,仿佛这里根本没有发生战役一般。 心理上的博弈,远远比厮杀更为重要。 代善犹豫不决,身后正红旗的骑兵已经眼睛微红。 此时的斜坡上面已经陷入了焦灼,岳托眼看登上斜坡,周遇吉拎着沉重的大刀,快步的冲了过去。 大明辽东一代名将与满清着名的克勤郡王的战斗拉开了序幕。 第106章 惨烈 周遇吉 这位死后谥号忠武,锦州卫出生的大明名将,可谓是刚烈异常。 手中大刀重五十多斤,身后背着长弓,腰间悬挂箭袋。 身高三尺的他,站直身体快比战马高的名将,从斜坡上看到岳托后,一跃而起,大刀自上而下劈向岳托。 势大力沉的大刀,闪着寒芒,在雪地里面尤为扎眼。 岳托看到周遇吉,心下一喜,单打独斗,他从未惧过。 但见他突然叻住战马缰绳,马儿吃痛,前蹄立刻跃起停在空中。 “唏律律!” 周遇吉大刀顿时劈空,雪地上刹那间崩出无数雪花和泥土。 岳托猛然下压战马,手中弯刀顺着地面撩过去。 贴着周遇吉的盔甲,擦出许多火星。 高手过招,招招毙命。 周遇吉侧身闪过岳托致命一击,全身躁动的向后退了两步,双手擒着大刀三分之二的位置,在空中转了起来。 速度之快,发出呜呜的破空声,大刀刀刃奔着马上的岳托横着劈了过去。 岳托见刀劈了过来,整个人向后仰去,微风吹过胡须,被大刀刀刃瞬间隔断数颗。 断裂的胡须顺着大刀挥舞而来的方向,缓缓飘落。 周遇吉并未着急,像是知道岳托会躲过去一样,大刀由横向旋转,变成竖向。 快三米长的大刀,愣是在他的手上玩出了花。 他双手突然将手中大刀抛了出去,速度飞快的斩向岳托。 本着不死人,也会死马的想法,周遇吉抛出大刀的一刹那,从后背取下长弓,握在手里。 另一只手,迅速的从腰间箭袋里拔出一支箭,搭在弓上,朝着岳托便射了过去。 岳托刚稳住身形,眼角的余光飘向身旁的周遇吉,内心毫无波澜。 生死杀场,这么多年从无败绩。 这是岳托的仪仗,自小生活在马背上,随着代善东征西讨,练就了一身武艺。 他看到大刀竖向的时候,内心便猜出了周遇吉的想法。 只是战马就像他的生命一般,如若放弃战马,就等同于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马背上的民族,对于自己的战马格外的有感情。 岳托双腿用力一夹,战马背上吃痛,四蹄用力朝着前方奔去。 巨大的力道,将地上的白雪刨成一个碗大的坑洞。 “唏律律!” 战马痛苦的嚎叫起来,犹如脱了缰似的,朝斜坡而去。 岳托脸色微红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闪身躲过夺命的箭矢。 他刚要发力朝周遇吉而去,只见周遇吉像提线木偶一般,直愣愣的倒在地上。 “放!” “轰!” 虽然两个人战斗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斜坡下的女真骑兵已经冲了上来。 左良玉是什么人?野心勃勃,能提百万雄师勤王的,哪里是一个周遇吉就能阻拦的。 他见两人久战不下,便失去了耐心。 正面战场还在心理战,侧面战场只要有一方失败,战局将会变的扑朔迷离起来。 这关乎到辽河西边的整个局势,就算有十个周遇吉,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下令开火。 岳托看着像是死人一样躺下的周遇吉,内心没来由的慌了一下。 他来不及躲闪和观望,顺着斜坡也躺了下去。 巨大的轰鸣声在两个人的耳朵边响了起来,大片大片的镶红旗女真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哀嚎声不绝于耳,尤其是此时大明士兵除了斜坡下那波撤退外,还没有伤亡。 如此劣势,不是岳托能承受的住的,更不是代善能承受的住的。 前有大明火枪队,后有周遇吉不断袭扰,让岳托特别的难受。 岳托趴在地上,还未做出反应,周遇吉已经贴着地面射了一支箭过来。 箭矢力道不重,但若是射中,重伤不会,轻伤肯定会有。 岳托愤怒的大喊一声,单手撑起身体,躲过箭矢。 祖泽润此刻要是看到这一幕,定然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人,这根本就是在拍电影。 哪能有人,像真正武侠剧里的人一样,拍一下地就能脱离地面。 “放!” “轰!” 左良玉不会给女真骑兵喘息的机会,此战不光关乎辽东,也关乎左良玉未来的仕途。 他今年也才堪堪二十多岁,正是雄心壮志的时候,满腔的热血无不是报效大明王朝的栽培。 如果能在河西将正红,镶红两旗打废,这份功劳,足以让他的屁股下面坐上火箭。 就算功劳簿上面,大部分都被熊廷弼夺走,但此战斩杀如此多的女真,他连升两级一点问题也没有。 左良玉看着前排已经装填好的火枪队,内心一片躁动。 斜坡下的女真,再次发起攻势,不同于以往,岳托的一声怒吼,让这些女真骑兵犹如看到希望一般。 随即左良玉高声喊道:“二队放完,一队放,中间不要有间隙!预备……” 女真骑兵如潮水冲了上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左良玉右手颤抖的握住刀柄,两枪打不退女真骑兵,就会变成白刃战。 这些大明培养多年的火铳手,很有可能就会命丧于此。 他望着远方的西平堡,举起刀柄。 “放!” “轰!” “轰!” 连续两声轰鸣,女真骑兵的攻势终于停滞了,面对这像是镰刀一样的死亡利器,这些女真骑兵第一次感到了心惊。 原来他们并不是无敌的,往日里嬉笑怒骂的战友此时也躺在地上哀嚎起来。 有的甚至直接闭着眼睛,不知是死过去了,还是昏过去。 周遇吉躺在雪地里,哈哈大笑起来,完全不顾身下黏糊糊的鲜血。 他身后躺着一具尸体,鲜血顺着斜坡流淌在他的身下。 本来温热的鲜血,此刻也变的冰凉。 岳托愤怒的扯住马尾巴,用力的双腿瞪地,跳在马背上。 火铳还在冷却,左良玉迅速的站在火铳队的前方。 “日他娘的,杀!” 他高喊一声,举刀冲了上去,身后周遇吉带领的败兵跟着他冲了上去。 女真骑兵看到岳托上马的瞬间,再次发起攻势。 双方顿时碰到了一起,只是在巨大战马的冲撞下,大明士兵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不断被撞飞。 而后沉重的落在地上,口吐鲜血,有的甚至脖子一歪就那么死了过去。 周遇吉眼眶红润,双眼里充满血丝的望着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一个个的倒在地上。 “岳托,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第107章 心里博弈 周遇吉的一声怒吼,彻底让正面战场开始了战斗。 代善不再观看城墙上面的贺世贤,挥手指着西平堡吼道:“把他的脑袋拿下,奖黄金千两!”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话语说完,身后的正红旗女真骑兵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双腿夹着战马便冲了过去。 硕托冲在最前面,但看着城头上面老神在在的贺世贤,他第一次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贺世贤眺望着远方斜坡的战役,看到两位主将已经冲进敌阵,心知如果不拖住代善,可能后果不堪设想。 他高声朝着下方的代善喊道:“代善小儿,你可想好埋在哪里了吗?” 说着他手一挥,城墙上面立刻站起无数大明士兵,手中无不是持有着火铳。 “放!” “轰!” 未等距离拉近,贺世贤便高声喊道。 不同于斜坡下的火铳队,这支队伍装备更加精良,手中火铳更为高级,射程更远。 士兵站在城头那一瞬间,硕托便立刻从马背上面跳在了地面上。 轰鸣声响起,身后正红骑兵顿时掉落大片。 也只是片刻,这些掉落在地的骑兵立刻被后面的战马踩踏而死,踩成了肉泥。 贺世贤看着不断逼近的硕托,立刻高声喊道:“还等什么?” 代善下意识的转头望去,只见另一边平原上无数大明士兵从雪地里冲了出来。 周世禄咬着牙,浑身冰冷的拎着长刀往前冲。 身后的大明士兵亦是如此,有的还原封不动的趴在雪地里。 辽东是他们的故乡,死在这里应该是落叶归根吧。 “杀!” 周世禄发了疯了朝着岳托冲了过去,大雪很深,深到战马根本跑不起来。 代善心慌意乱的望着不断逼近的周世禄,但他仅仅只是一瞬间便稳住心神。 代善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城墙上面的贺世贤喊道:“如果只是此等埋伏,那可真是浪费了这次机会。” 说着代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不紧不慢的从马背上拿下厂弓,身后骑兵有模有样的全都跳了下来。 “咻咻咻!” 箭矢准确的插在了一个又一个大明士兵的胸膛之上。 护心镜这一刻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但被射中面门和腿部的,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除了哀嚎之外,声音更是刺激着彼此双方的心脏。 是人,难免贪生怕死! 但已经热血上涌之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见了血的士兵,就像鲨鱼闻到了血液的腥味一样,尤为兴奋。 周世禄不断劈砍掉射过来的箭矢,怒吼的冲了上前,一刀砍死了前方的女真。 白刃战一触即发,就在这时! 西平堡城墙下站起了两排枪兵,整齐划一的朝着硕托射了过去。 “轰!” 硕托应声掉在地上,腿上胳膊上,都被炙热的弹药打穿了。 身后的骑兵再次掉在地上,尤其是城墙上面的火铳再次准备好了。 贺世贤满意的看着落在地上的硕托大声喊道:“代善小儿,如果你就只有这么一点本事,那你的儿子我可带有了,哈哈……” 硕托用弯刀支撑起身子,一瘸一拐的朝着前方不远处的火铳兵走去。 “轰!” 但是他面对的是三眼火铳队,是训练有素的大明士兵。 此战,熊廷弼将辽东所有的火铳队全都放在了西平堡,为了就是让代善有来无回。 什么河东,什么复州城,只要正红,镶红两旗被打废,正面的失利都算不得什么。 大明有四万万人,大明的士兵是这个世界上最勇猛的士兵。 他们从不要求什么,他们面对女真也从未退过。 就像沈阳辽阳之战一样,无数豪杰舍生取义,前赴后继的倒在了那里。 为了什么? 为了大明的江山,为了辽东的百姓,为了关内那些无数的生灵。 他们不敢忘却蛮夷掌管华夏之时,所造成的后果。 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代善红着眼眶望向远处的硕托,一时间也怀疑起了自己。 这场战役为何如此艰难? 眼前的大明士兵为何如潮水一般? 西平堡小小的城墙外,为何会出现如此多的大明士兵。 他想不明白。 他也没有时间去想,毕竟周世禄提着长刀奔了过来。 “为了死去的戚帅,为了死去的杜总兵,你去死吧!” 周世禄长刀立刻劈向代善,代善手中弯刀用力的荡开。 久经战阵,白刃战不知打了多少场。 面对这个毛头小子,他根本提不起兴趣。 硕托已经站不起来,正红旗的骑兵已经冲到火铳兵的近前。 但是西平堡的大门却缓缓的打开里面奔涌而出的明军,让所有的女真骑兵都内心胆寒。 “哈哈!代善小儿,准备好受死了吗?” 代善一脚踹开周世禄,顶着大明士兵的攻势,翻身上马。 这一刻他想明白了很多,只是贺世贤并不打算停下来。 “代善,熊帅让我告诉你,你只是努尔哈赤的炮灰,他明知西平堡是广宁的前驱,怎么只派两旗而来? 除了让你们送死,还有什么理由来解释这一切? 什么父子情分,在权利面前,都犹如白纸一般薄如蝉翼。” 代善咬牙切齿的看着城墙上面的贺世贤,极度愤恨起来。 尤其是他的儿子硕托此刻就躺在城墙下,踌躇不前的女真骑兵,根本不敢冲上去抢人。 潮水般的大明士兵从四面八方朝着他涌了过来。 这一刻他不想相信贺世贤的话,但眼睛望过去,除了红彤彤一片的女真,就只有红黑一片的大明士兵。 远处的斜坡上,白刃战过去很久,大明的士兵已经快要死完了。 斜坡上的火铳兵已经再次准备好,随时可以两连发将下面的女真骑兵,一次性击溃。 用无数生命换来的一次胜利,让众人心里都开心不起来。 脚下的白雪已经变的血红,黏糊糊的血液像是河流一样,朝着下方缓缓流淌。 就在这时,大地震颤,所有人都忘了战斗,侧着脑袋望向后方。 蓝色的旗帜缓缓的从远处的地平线竖起,大量的女真骑兵不断露头。 代善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面色苍白的贺世贤说道:“看来我阿妈还是宝刀未老啊!” 第108章 死战 浅蓝色的骑兵从代善走过的路面上奔驰而来。 已经被踩踏略微平坦的路面上,毫无阻拦。 阿敏兴奋的骑着战马,浅蓝色的盔甲从西平堡上看去,与代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敏作为舒尔哈齐的次子,未参加其父亲和兄弟的叛乱,躲过一劫,被努尔哈赤养在膝下。 作为满清四大和硕贝勒的阿敏,其军事能力不比皇太极低多少。 阿敏呜哈哈的挥舞着弯刀,冲着斜坡而上,身后镶蓝旗骑兵犹如割草一般,带走了大量的奴隶和明军的生命。 左良玉眼眶都要瞪碎了,阿敏的出现,让整个河西战场陷入了不可挽回的失利。 他荡开身旁劈砍过来的弯刀,顺势趴在地上,他很气愤,眼看胜利在望,怎能不让他痛苦? 周遇吉眼角的余光看到左良玉趴下,暴躁的大吼起来:“不可以!” 左良玉并未理会,像是一个疯子一样,在地上翻滚起来,并且大声怒吼道:“放!” “轰!” 斜坡上的明军顿时开枪,无数火铳喷发,下方女真顿时批量倒在地上。 无差别的攻击,导致明军也遭受到了重大的打击。 无数明军不可置信的望着斜坡上面的火铳兵,心有不甘的倒在地上,涓涓细流仿佛实质一般,从身上缓缓流淌而出。 周遇吉顾不得身后的岳托,发了疯似的冲了过去,义愤填膺的按住左良玉:“那踏马的是自己人!” 左良玉嘴角磕在地面上,白雪和黄色的泥土粘在他的侧脸上面。 浅红色的鲜血湿透了他脸上的白雪,这一刻左良玉就是疯子。 “放!” 左良玉嘿嘿傻笑着,高声继续怒吼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轰!” 这一次,不光是女真骑兵,就连大明士兵都学聪明了,全都趴在地上。 岳托手中的弯刀“啪”的一声被崩在地上,虎口位置顿时崩裂,他颤抖的握住手臂,从裙摆处撕下一块布料缠绕在手腕上。 粘稠的血液刹那间将他手腕上的布条浸湿,岳托用力的张嘴咬住布条,死死的系上。 岳托露着血红色的牙齿,弯腰用左手拾起地上的弯刀,笑吟吟的冲向斜坡。 那上面才是明军的主力,只要将火铳兵拿下,斜坡上面的战役便结束了。 河西的战斗便是压倒性胜利,而他也不会背上失败的骂名。 前排火铳上冒着白烟,烫手的把手让所有火铳兵都有些颤抖。 下面的女真骑兵就在眼前,一般进入白刃战,他们将会死的飞快。 尽管三眼火铳的柄部留有木桩,但面对锋刃的弯刀,根本无济于事。 镶蓝旗的骑兵迅速的加入战场,割麦子一样的收割着踩在地上的士兵。 阿敏手中的弯刀跟死神手中的镰刀一般,轻轻挥手间,便带走一条生命。 弯刀之上的血液不断积累,高冷的雪地让刀上的鲜血,凝固后再次变热。 两轮火铳让斜坡的士兵们都不敢站直身体,但每个人猩红的双眼里,都已经失去了理智。 不知是哪位士兵高声呐喊,所有士兵再次纠缠在一起,尽可能的将对方杀死。 周遇吉无奈的起身,抬腿奔向已经冰凉的大刀,怒气冲冲的跑向岳托。 左良玉则是面色凶狠的奔向山下,阿敏作为镶蓝旗的主帅,必须先死,哪怕搭上他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辽东不能再输了,河西河东一丢,大半个辽东将全部被女真掌控在手。 远在复州的大明将士,将开始孤军奋战。 死亡不可能,可怕的是那些士兵根本不知道这一站意味着什么。 左良玉奔跑在斜坡之上,速度飞快。 他左右闪躲,只为了高高在上的阿敏。 周遇吉大刀汹涌的双手撇向马上要登上斜坡的岳托。 死亡的预警在心中响起,岳托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大刀贴着鼻尖擦肩而过,冰冷的寒意瞬间弥漫全身。 周遇吉飞身而起,岳托再退一步,弯刀立刻劈向周遇吉。 “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岳托手持弯刀猛攻而上,但左手持刀和右手持刀还是有很大区别。 周遇吉的长弓已经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周围也没有任何兵器。 大刀远在数布之外,他就地一滚,朝着大刀跑去。 手掌握住大刀的柄部,立刻劈砍向岳托,两人顿时纠缠在一起。 “冲,杀光这些胆小的明军!” 阿敏骑在马上,不断朝着岳托的位置前进。 如果此时俯撼在高空中,可以清洗的看到一直浅蓝色的队伍斜插上斜坡。 镶蓝旗像是一把尖刀插进了混乱不堪的棉絮中,让双方都神情一祗。 “阿!” 快要冲过去的左良玉高声怒吼,声音大若洪钟,阿敏偏过脑袋,发愣的看了过去。 左良玉哈哈大笑,从斜坡上纵身一跃,抱住阿敏,两个人立刻摔进了雪堆里面。 镶蓝旗的骑兵看到阿敏掉落马下,都闪躲的将战马挪向旁边,生怕踩踏到他。 这也为左良玉接下来的战斗,腾出了一个巨大的空间。 阿敏头脑异常的冷静,只是被左良玉猛然一扑,后背径直摔在地面,剧烈的重击,让他口中顿时喷出鲜血,五脏六腑犹如碎裂一般疼痛。 剧烈的疼痛,让阿敏双眼一黑,径直晕了过去。 左良玉没想到这一次袭击能有如此效果,就在他想要割下阿敏的头颅时,周围镶蓝旗骑兵举着弯刀砍了过来。 左良玉就地一滚,陷入了包围圈,无论他躲闪到哪里,等待他的都是无尽的弯刀。 透漏着寒光的弯刀,将左良玉死死的钉在地面上,无数的马蹄踩踏着原地。 左良玉不断翻滚,黑红色的铠甲上面沾满了黄红色的泥土加血液。 千钧一发之际,斜坡上响起了轰鸣声,不同于之前,这次每个手持火铳的明军属于私自开火,虽然准头差了点,但威慑力不减。 所有人都缩着脖子,等到明军士兵发现这次没有伤亡后,呐喊声顿时盖过了女真。 左良玉瞅准机会,鲤鱼打挺般站了起来,翻身上了身侧身穿浅蓝色盔甲的女真骑兵的马上。 第109章 战败 镶蓝旗加入战场以后,贺世贤立刻皱起了眉头。 辽东可战之兵就这么多,这次为了欺骗努尔哈赤,已经将复州城的守军都调动了起来,为的是让八旗中的两旗重创。 随后集合兵力,再次发起反击。 如若秦良玉的骑兵此时在这,这么一支机动性特别强的骑兵,将会是压死女真三旗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战场就是这样,没有假如,也没有如果。 贺世贤看着跌落在地的硕托,转头迈下城头,抢过身侧士兵的长朔,奔着甬道而去。 西平堡不能丢,更不能在他手里丢掉。 死了这么多人,为的就是拖延住女真的攻势。 这突如其来的大雪,反而成了这次大明反败为胜的机会。 贺世贤翻身上马,朝着城外奔去,硕托已经被大明士兵捆绑了起来。 “我阿玛不会为了我,而放弃西平堡的,杀了我杀了我……”硕托满嘴鲜血,不断朝着贺世贤怒吼道。 贺世贤骑马走向硕托,轻言轻语的说道:“一个父亲不能为了儿子,放弃一切,那这血浓于水的亲情,不就像笑话一样吗?” 说完贺世贤擒着长硕双腿用力,朝着正红旗激战的地方而去。 代善哈哈大笑,弯刀挥舞,周身立刻荡出一片空地。 “贺世贤,沈阳之战你侥幸逃脱,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代善双臂隆起肌肉,弯刀抡圆了朝着贺世贤而去。 心里博弈已经没用了,只有一方战死,另一方才会胜利。 双方底牌尽出,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 代善抢过一匹战马,冲向贺世贤,两人战做一团。 城墙上面,城墙下面不断响起轰鸣声,各自射击让正红旗的骑兵张望了过去。 “看到身后的蓝色骑兵队吗?那是我们后金的蓝旗,大汗没有放弃我们,伟大的萨满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我们。 杀光面前的明军,将萨满的光辉泼洒在大明的每一寸土地,让大汗的威名传遍天下!” 代善兴奋的呐喊着,但手中的弯刀没有丝毫的混乱,总是能很好的抵挡住贺世贤的攻击。 一寸长一寸强! 贺世贤的长朔挽着花刺向代善,听到呼声渐高,整个人内心无比的焦急。 手中的长朔挥舞也变的缓慢,代善抓住机会,弯刀随即撇了出去。 “将军小心!” 就在这时,周世禄高声呐喊,贺世贤立刻心神归位,堪堪躲过了代善的长刀。 谁知长刀转向身后转着弯转了回来,直接飞向贺世贤。 贺世贤深知女真弯刀的厉害,匆忙弯腰,弯刀贴着后脑勺飞了过去。 代善握住刀柄,再次攻了上去。 贺世贤不敢大意,高声喊道:“你儿子已经被我擒获,为何不束手就擒?” 代善听后依旧笑哈哈的看着贺世贤,手中弯刀不停。 “死他一人,换河西之地,值了!” “可你知道他怎么想的吗?” 贺世贤依旧高声喊道,周围所有的士兵都侧耳倾听起来。 “怎么想?从他踏进战场的那一刻,他就应该知道死亡,才是一个战士最好的结局!” 代善脸上的疤痕格外的醒目,只是他的言语说完后,周围士兵都不再呐喊,反而有心的望了过去。 “可你终归是他的父亲,是你将他带到了这个世界。 你们伟大的萨满脑袋没有告诉你,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断的吗?” 每一次撞击,都能碰撞出无数的火星子。 只是代善并不为所动,可远处的硕托却面露异样。 他颓败的斜靠在城墙下,看着他的父亲,眼角流出了泪水。 以往被代善虐待的情景尤在眼前,心理的伤痕比起身体上的伤疤更难平复。 尤其代善曾三番五次跑到努尔哈赤面前,请求杀死硕托。 理由是硕托可能会带兵投靠明军,这一举动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阿玛,儿臣在你眼中,可是那么的不堪?” 硕托大声的呼喊着,令战场上的代善极为愤怒。 “从你出生那天开始,你就要做好随时战死的准备,你的命是我给的,我让你死你就必须死!” 代善张着大嘴,疯狂的攻击着贺世贤。 贺世贤哈哈大笑,躲开攻击喊道:“这世上哪有父亲会让自己的儿子死去的?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 代善你真的把他当成你的儿子了吗?” 贺世贤一番话,让本就崩溃的硕托,立刻昏死过去。 不论是现实还是贺世贤说的,都让他不能接受。 代善眼看着硕托脖子一歪,顿时浑身轻松,弯刀挥舞着也更加的快了起来。 “贺世贤,放眼望去,全是我大金的二郎,如果不想明军死绝了,就赶快下马投降!” 贺世贤叹息的看着斜坡上面的战斗,镶蓝旗的骑兵已经快要攻了上去。 到达斜坡之上后,侧面的战争便结束了。 火铳队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一旦被骑兵冲撞起来,便是万劫不复。 正面战场,周世禄手中的长刀劈砍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 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面对女真更加的吃力起来。 战争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所有人的心神都紧紧绷住。 只要稍微松懈,那么下一刻倒地的可能就是自己。 唯一让贺世贤心怀甚慰的,便是身后那斜靠着的硕托。 如果此战胜利,硕托将会是他们最大的果实。 四面八方无不是哀嚎,贺世贤有那么一瞬间恍惚回到了沈阳城下。 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死战不退,可最后还是被女真击退。 那一战战死无数人,重伤无数人。 心神恍惚间,代善弯刀砸向长朔,贺世贤被巨大的力道打到地面。 身有重疾的他,立刻嘴中喷出鲜血。 “贺世贤已死,杀啊!” 代善哈哈大笑,从马上一跃而下。 “将军!”周世禄大步流星的飞奔而来,奈何距离太远,根本够不着。 “可有心愿?”代善看着地上躺着的贺世贤,没来由的问道。 “将死之人,给个痛快!”贺世贤眼神暗淡的说道。 代善举起弯刀,只是下一刻,一支箭矢“当”的一声打在了他的弯刀之上,力道之大,让他有些握不住。 他一脸茫然的看向箭矢射来的地方,一身银色盔甲,手持银枪的,头戴红色花玲的年轻人骑着马儿飞奔而来,身后跟着一位手持弓箭的中年男子。 第110章 辽东第一猛将 祖大弼手持银龙,用力的抛了出去,几十斤的银龙顿时引起了破空声。 代善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了过去,一柄通体发亮的银枪直奔胸口而来。 来不及多想,身体完全是下意识的倾斜倒下,但祖大弼是谁? 那可是号称祖疯子,手下力道极其重,顺着红月的奔腾,银龙更加不可阻挡。 代善斜着倒下一瞬间,银龙直接贯穿他的右臂。 势大力沉的一击,让代善整个人被扯向后面,钉在地上。 右臂传来的疼痛并没有让代善嚎叫起来,反而有些意外。 贺世贤转头望向后面,多年以后,他回想起这一幕,仍然感慨万千。 祖大弼头一次上战场,面对气势磅礴的女真骑兵,全身热血沸腾,跟随在身后的吴襄亦是如此。 两人都是将校之家出身,一身武艺更是超群。 像吴襄更是弓射娴熟,满身的力气无处用。 贺世贤和代善都茫然的看向冲锋而来的两人,大雪并未阻止两人的战马,红月更是如履平地一般。 祖大弼眨眼便至,满身冒着热气,像是带有真气一样,骇人如嘶。 代善咳嗽了一声,用力的想要连带银龙拔起,但使出全身力气,愣是丝毫未动。 祖大弼眉头紧锁,奔雷而至,贺世贤赶忙喊道:“留下活口!” 祖大弼并未听从,战马一越而过,右臂用力的拔出地面的银龙。 “啊……” 巨大的疼痛让代善顿时吼叫起来,这是多大的力气?代善一时间精神有些恍惚起来。 祖大弼抽出银龙,枪尖立刻将代善的胳膊上肌肉撕裂,半个臂膀露出苍白的骨头。 代善蜷缩在地,痛苦的嚎叫起来,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降者不杀!” 祖大弼擒着银龙,带着粘稠的血液,缓缓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场面异常的邪意。 银龙轻轻的抵在代善的胸膛,强大的威压让代善不敢轻易动弹。 带着寒芒的枪尖上,他的血液滴答滴答的落在红色的盔甲上。 吴襄落后很远,祖大弼已经做完这一切,他才费力的追了上来。 待到近前时,赶忙翻身下马扶起地上的贺世贤。 “你等是哪里的兵马?为何之前不曾见过?”贺世贤费力的站了起来。 嘴里再次上涌的鲜血,被他强行咽进肚子里面。 吴襄单膝下跪,高声喊道:“山海关祖大弼,吴襄率两千骑兵前来增援!” 此话一出,代善立刻想要喊话,只是祖大弼的枪尖立刻往前递了半寸,正正好好卡在他咽喉位置。 冰冷的血液就滴落在他的咽喉,那一丝丝连着的红色丝线,仿佛地狱里的绳索一样,令他恐惧万分。 “山海关?可是祖大寿麾下?”贺世贤惊讶的看着前方的祖大弼,此人一身武艺放眼辽东也敢说第一。 吴襄起身看着已经血流成河的战场,翻身上马说道:“然也!” 祖大弼感受到已经做好准备的吴襄,立刻抽出腰间长剑,眼睛带着戏谑的表情看向躺在地上的代善。 “你要干什么?”代善惊恐的看着祖大弼。 面对死亡,鲜有人能够坦然面对,代善也不例外。 “不可杀他,他乃后金努尔哈赤次子,诸英死后,他是最有力的继承者!”贺世贤几乎是喊出来的。 祖大弼的勇武让他错误的认为,祖大弼只是一个没有脑子的武夫。 祖大弼连头都没回,嘴角微微上扬,手中长剑用力的插进代善胸膛之上。 “嗷!” “嘶!” 代善痛苦的嚎叫起来,他能感受到长剑从胸口插进地面。 三尺长剑一半消失在眼前,除了没进地面,根本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他略微恐惧的望着眼前坐在马上,丝毫不为所动的祖大弼,内心深处第一次后悔来到这里。 接连两次的打击,让他多年来面对明军积累的信心全部丧失殆尽。 祖大弼双腿用力一夹,眼神望着远处陷入包围圈的左良玉和周遇吉,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不能死。 祖大弼高声喊道:“代善已死,降者不杀!” 巨大的声音响彻云霄,吴襄紧随其后,两个人就像一支骑兵队一般,朝着远处冲了过去。 贺世贤已经呆滞在原地,这根本就不是人。 就在他以为事情结束的时候,身后响起轻微的马蹄声。 他回头望了过去,远处大量骑兵从地平线缓缓出现。 这些骑兵因为大雪的原因,根本冲锋不起来,但战马仍然努力的想要摆脱。 贺世贤突然热泪盈眶,面前的这些大明的好儿郎不需再死了。 “代善已死,降者不杀!” 无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喊起,代善咬着牙想要辩驳,奈何疼痛无时无刻不在侵袭着他。 “代善已死,降者不杀!” …… 祖大弼红月狂奔起来,冲到斜坡下时,猛然跃起,一枪洞穿前方镶蓝旗骑兵。 带着温热的鲜血,枪尖缓缓的从前胸突出,骑兵低头看向胸口,嘴角缓慢流出鲜血。 “噗!” 轻微的吐出鲜血的声音,顿时回荡在满是呼喊,却又异常安静的战场。 岳托回头看向祖大弼,心中骇然,远处的骑兵缓缓挺近。 内心焦急的他听到代善已死的声音后,顿时荡开周遇吉的大刀,扯过身后的战马,翻身而上。 “撤!” 岳托心惊肉跳的向后奔逃,镶蓝旗以及还在马上的镶红旗骑兵调头就跑。 祖大弼救下已经力竭的左良玉,骑在红月之上,望着败式如潮水的女真。 左良玉大口喘着气,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吴襄紧随其后,无数的女真骑兵跪在地上,大明士兵立刻欢声雀跃。 贺世贤扶着战马,看着远处的祖大弼和吴襄,心情豪迈的笑道:“我大明有如此猛将,焉能不胜?” 吴襄笑眯眯的转头看向祖大弼随后笑着喊道:“将军威武!” 所有大明士兵高高举起手中武器异口同声喊道:“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 巨大的浪潮让岳托不禁回头看向战场,那一抹银色永远沉在他的心底。 就如同第一次杀死明军时,内心的恐惧,这一刻慢慢的放大。 大明,并不弱小! 第111章 祖泽润的算计 气势如虹后,便是沉闷的打扫战场。 连续奔袭三日,后续骑兵赶到时,大部分人早就失去了意识,斜着从马上掉了下来。 这一路,无数战马累死,无数骑兵坚持不住摔在地上再也没有醒来。 众人搀扶着,这些惨像被代善看在眼里,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的响。 贺世贤看着代善笑道:“没想到吧?两个人吓退你女真引以为傲的骑兵!” 代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动弹不得,如果此时他能动,定然要将眼前的贺世贤千刀万剐。 吴襄跳下战马,走到左良玉身边,看到他还活着,顿时松了口气。 “谢谢!”左良玉声音沙哑的说道。 吴襄转头看向斜坡上走下来的周遇吉,那把沉重的大刀虽然被周遇吉轻飘飘提在手里,但他知道,这把刀不比祖大弼的银龙轻快多少。 “敢问将军大名,日后必重谢!”周遇吉感动的询问道。 这些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大明士兵,是日夜与他同吃同住的兄弟。 如果今日没有祖大弼和吴襄,他们定然要全部葬身于此。 “烦不烦啊,跟他娘的娘们似的!”左良玉从地上站起来,烦躁的咒骂道。 周遇吉脸色铁青的看着左良玉,如果可以,他手上的大刀一定会砍在左良玉的头上。 吴襄笑着颔首说道:“山海关吴襄!” 没有任何官职的两人,只能如此通报! 祖大弼驱马朝着插在地上的代善走去,那把剑一般人还真拔不起来。 “山海关?此次熊帅并未部署山海关的兵力啊?”周遇吉纳闷的看向左良玉。 “你他娘的是不是有毛病?你管那么多干啥?赢了就行了呗?”左良玉捡起地上的长刀,单手轻轻按住一个大明士兵的胸膛。 过了片刻他轻微的摇了摇头,随后走向下一个。 越来越多的大明士兵开始驱赶着女真骑兵往西平堡方向而去,火铳兵则单手提枪,按个救治起地上还没有断气的大明士兵。 吴襄微笑着说道:“是未有军令!” 周遇吉听到后,想了想便心中明了,这种能够识天气就能判断战事的能人,居然会在山海关出现。 吴襄转头看向西平堡处赶来的骑兵,翻身上马往回赶。 这一路掉队太多的骑兵,如不这样赶路,未必会这么恰巧的到来。 只是山海关出来的两千骑兵,未等战斗便直接失去了战斗力。 好在祖大弼声势吓人,否则后续真不知道会苦战成什么样。 祖大弼翻身下马,握住长剑剑柄,笑着说道:“忍着!” 代善刚咬住牙齿,祖大弼便奋力的拔出长剑! “阿!” 代善痛苦的捂住胸膛,鲜血顿时从胸口涌了出来。 贺世贤看着祖大弼说道:“还望将军将代善压回西平堡!” “将军面前怎敢造次,您只管吩咐便可!”祖大弼将长剑插进剑鞘,严肃的说道。 贺世贤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果辽东猛将人人皆如此,给他五千骑兵,定能将女真赶回建州卫。 代善痛苦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远处阿敏已经被五花大绑,左良玉不断踢着阿敏朝西平堡走来。 “阿敏?”贺世贤惊讶的说道。 代善转身看去,整个人都变的不好起来。 正红旗全军覆没,镶红旗和镶蓝旗仓惶逃败,主将除岳托全部被俘。 就算代善能够回去,努尔哈赤也不会留着他,必定斩首示众。 诸英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不得不让他心里发寒。 “也是女真将领?”祖大弼不解的问道。 贺世贤捂着胸口笑道:“爱新觉罗丶阿敏,乃是后金大汗努尔哈赤之弟舒尔哈齐的次子。 早年间阿敏的父亲和兄弟因谋叛努尔哈赤,兄阿尔通阿、弟扎萨克图被杀,父亲舒尔哈齐囚禁至今。 而阿敏免于一死,养于努尔哈赤处。 这个人当初跟随后金太子诸英和努尔哈赤南征北战,现任镶蓝旗旗主。 我说的没错吧?代善?” 说着说着,贺世贤咳嗽了起来,嘴中的鲜血喷的满地都是。 代善忍着疼痛看向贺世贤说道:“那又如何?我大金能征善战的勇士就像草原上的骏马一样,源源不绝。 就算今天你抓住了我和阿敏,大汗也不会为此痛惜。” 贺世贤哈哈大笑着说道:“代善小儿,你说的,逞口舌之利并没有什么用。 河西一战,后金完败 河东阿……” 贺世贤收敛笑容,转头看向了极远处,那里有着辽东最豪华的将士们。 吴襄叹息的从远处走了过来,神情异常的低迷。 祖大弼看到后赶忙走了过去,不解的看向吴襄。 “少了将近一半……”吴襄痛惜的说道。 贺世贤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拄着士兵递过来的木棍走了过去。 “听说前些时日,祖家有位神童与陛下畅聊了一日? 之后祖大寿便成了山海关总兵,可有此事?” 吴襄诧异的转头望了过去,贺世贤笑着说道:“不必如此看我,此事我想辽东无人不知吧?” 吴襄想了想便心下了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此次前来,应该是你家神童出的主意吧?祖大寿的父亲虽与我同为辽东副总兵,但我见过祖大寿几次,其谋略还没有做到能够望天气而断战事。 而且来之前,你家神童可有交代你们什么话?” 吴襄摇了摇头,祖泽润也确实没有交代什么。 贺世贤看着东倒西歪的骑兵,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叹息的转头往西平堡里走去。 吴襄紧随其后,不明所以的搀扶着贺世贤询问道:“将军为何如此发问?” 贺世贤转头看向吴襄问道:“我观你也是心思缜密之人,怎么这等事情都没看出来?” 贺世贤看着一头雾水的吴襄,随后叹息的说道:“辽东啊,不太平了!” 吴襄楞在原地,随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一旁的祖大弼走上前看着吴襄。 “为何如此模样?” 吴襄张了张嘴一句话没说。 他看向仅剩一半的山海关骑兵,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祖泽润从一开始就没想用这两千骑兵,而是为了消耗? 第112章 起风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祖大弼与吴襄只是在西平堡略微的休整后,便准备往回走。 未有军令,私自带兵擅离守城,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杀头的大罪。 几人站在西平堡的城墙下,吴襄看着贺世贤笑着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将军快快回去调养身体,短时间内辽东不会太平。” 不管祖泽润有何用心,这次从山海关奔袭至河西,是成功的。 尤其是生擒爱新觉罗家族努尔哈赤的次子代善,更是让这一仗打出了大明的士气。 辽东百战,自李成梁年迈后,再也未有如此大胜。 虽然河东的战斗具体情况未知,但一战打没正红旗,打惨镶红,镶蓝两旗。 这种傲人的战绩,足以让努尔哈赤仔细思考下与大明的战争是否要缓和一下了。 贺世贤拄着拐杖,胸口异常的沉闷,但心中的喜悦还是抑制不住。 “每位我都给配备了大概五天的干粮,此次回去不必再昼夜奔袭了。 山海关距离此地太远,回去替我向祖家神童致谢。 如若没有这位神童,这一战,大明的疆土又要失去不知多少了!” 贺世贤仰头望着天空,眼里全是忧愁,女真的崛起,让辽东陷入了很大的危机。 吴襄略微沉思便微笑着说道:“但辽东的未来还是充满憧憬的。” 贺世贤听闻后,立刻露出了向往的眼神。 祖家的神童横空出世,那封天命之子的书信,更是像雪花一样飘到了大明天涯海角。 但朝廷里的皇帝陛下非但没有任何动作,还与这位神童一起呆了一日。 这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魏忠贤谁都不知道。 尤其是面见圣上以后,祖大寿便成为了山海关的总兵。 说是位极人臣,一点也不为过。 贺世贤收敛心神看向一旁站立的祖大弼,眼神里满是欢喜。 “由于此次战役擒获太多正红旗骑兵,以及后金重要人物,恕老夫不能徇私枉法。” 祖大弼哈哈大笑道:“将军何苦为难,某家来此就是为了斩杀女真。 如若不是手下骑兵不中用,某家倒是想去河东看看那女真的大汗,真的如那传闻中一般,是一方枭雄!” “好,辽东有此猛将,就算老夫今日战死,也不枉此生了!”贺世贤哈哈大笑起来。 有哪个统帅不喜欢这种豪迈的将领? “将军尽管如实禀报,无需为我等担忧,某家侄儿定会为我等留有退路!” 贺世贤立刻皱起了眉头,仔细想了想便挥了挥手,祖大弼和吴襄翻身上马。 “将军保重,总有一日,我大明会杀回建州,届时将军定要在城头看着某家冲锋陷阵!”祖大弼双手抱拳郑重其事的说道。 “哈哈,如有那日,老夫亲自擂鼓为你掠阵!”贺世贤紧皱的眉头松开,笑哈哈的说道。 “将军保重!”吴襄抱拳,双腿用力,已经换成女真战马的他,立刻冲了出去,祖大弼紧随其后。 此次河西一战,山海关两千骑兵到达时只剩一半出头。 休整过后,贺世贤私自决定将投降女真的战马换给了这支骑兵队。 望着远去的骑兵队,贺世贤拄着拐杖走进了西平堡。 整个西平堡的女真降兵将翁城填满了,三种不同颜色的盔甲格外的扎眼。 周遇吉从远处小跑着过来,紧张的搀扶着贺世贤。 “这些女真骑兵怎么办?”周遇吉不解的问道。 左良玉从城头走了下来,跟随两人说道:“埋了吧?” 贺世贤转头看了一眼左良玉,心累的一言不发。 “留着浪费粮食,还得派这么多人看着,何苦?”左良玉小声的嘀咕道。 “让你与萃蓭多学学,你总是不听,如此脾气怎能独领一军?”贺世贤叹气的说道。 “娘们唧唧的,有什么好学的!”左良玉烦躁的说道,只是没有之前那种张狂。 周遇吉咬着牙看向左良玉,恨不得一脚将他踢倒。 贺世贤缓慢的朝着内城走去,平淡的说道:“今日来的两人,你可知谁为正谁为辅?” 左良玉思考后信誓旦旦的说道:“山海关总兵现为祖大寿,定是那银枪将军了!” 贺世贤转头看向周遇吉,意思不言而喻。 周遇吉想了想后说道:“我观两人,祖大弼有万夫不当之勇,冲锋陷阵定无往而不胜! 但此人一心只想攻城略地,并非是正。 那位名叫吴襄的,年长且沉稳。 行走间龙骧虎步,不比祖大弼弱多少,但此人心思缜密,与将军说话,并无破绽。 所以两人当是吴襄为正,祖大弼为辅!” 左良玉顿时陷入了思考,随后询问道:“可祖家为何将兵权交与旁人?” 贺世贤无奈的说道:“此次山海关两千骑兵长途奔袭,虽未参加战斗,但损失却异常的惨烈。 祖大寿猛然接手山海关,话语权定然极低。 这一手釜底抽薪,祖家神童用的格外精妙。 无论归去多少,这些骑兵都不会再出现在战场上,所以说将兵权交与旁人,其实只是一个幌子。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此人与祖家有姻亲关系,否则两人不会如此亲密。 就像你们两人,如若不是长时间相处,怎么敢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呢?” 左良玉听闻后眼睛乱转的问道:“照您这么说,就算这些骑兵死的一个都不剩了,祖家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当然,不但没有损失,朝廷还会嘉奖,毕竟这么大的胜仗,功还是大于过的!” 贺世贤眉头紧锁的咳嗽了几声,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 洁白的手帕上面沾满了许多的鲜血,看起来异常醒目。 “将军!”周遇吉和左良玉下意识的担心喊道。 贺世贤摆了摆手,朝着兵衙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这辽东就是个吃人的地方,都说辽东苦寒。 可谁又知道这里埋葬着多少忠魂忠骨啊?” 周遇吉心下戚戚然,这一战虽然大胜,但过半的大明士卒都埋葬于此了。 贺世贤站在兵衙门口,抬头看向城墙,远处城墙上面的大明旗帜随风摇摆。 “起风了!” 第113章 一褒一贬 河东军帐! 帐篷里面站着很多身穿铠甲的将军,为首一人头发花白的站在上首位置。 已经到了知命年龄的熊廷弼,满脸饱经风霜。 身侧站立着比他岁数更大的祖承训,两人一正一辅望向下首站立的众位将士。 “河东之战不容有失,哪怕堵上我这条老命,都在所不惜! 河西已然开战,此次三面堵截,更是将朝鲜也拉进战场。 一旦正面战场失利,大明将失去辽东。 太祖殚精竭虑收复燕云,成祖更是将京都迁至顺天。 辽东百战之地,怎可在你我的手中丢掉?” 熊廷弼声若洪钟的说道,帐篷内更是鸦雀无声。 “报!” 帐篷外响起士兵的报信声。 “进!” 士兵走进大帐,单膝跪地呈上书信。 一旁的将领将书信拿在手中恭敬的递给熊廷弼。 熊廷弼缓缓打开书信,看到一半侧脸看了一眼身边的祖承训,随后继续看了起来。 待到他全部看完后便将书信递给身旁的祖承训。 “河西之战女真正红旗全部被俘,镶红,镶蓝两旗被打残。” 话音刚落,大厅内顿时响起叫好声,此次交头接耳起来。 “生擒……代善,阿敏,硕托!” 熊廷弼尽管已经看完书信,但说完后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转头看向祖承训。 祖承训将信件递了回去,整个人陷入了思考之中。 “什么?熊帅说的可是真的?” 为首一员将领不可置信的问道。 熊廷弼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河西一战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而且,根据信件来报,火铳队已经整装待发,朝着河东之地赶来。 本来内心还没有底的熊廷弼,此时却异常的兴奋起来。 女真以骑兵着称,来去如风。 河东虽被暴雪覆盖,但草原的风却刮得很凶猛。 尤其是河东之地,雪地都略微的露出了草皮。 熊廷弼缓缓的点头,望向一旁的祖承训。 过了片刻,祖承训笑着看着熊廷弼说道:“河西之地大捷,吾理应在此与众位一同死战。然年迈老衰,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今日当着众位将领的面,下官在此恳请熊帅放我回家颐养天年!” 帐篷内落针可闻,如此大胜,副帅却要辞官回家,让众人都甚是迷茫。 熊廷弼笑眯眯的看着一旁的祖承训,缓缓说道:“若是此时回家颐养天年,对于您老这一生的戎马,那就太可惜了!” 祖承训摇了摇头,眼神坚定的说道:“戎马一生不就是为了儿孙绕膝? 吾之一生生于辽东,长于辽东,膝下有三子,但相见还未有与众位将士的次数多。 老夫十几岁从军,跟随李如松将军南征北战,而今已近花甲,人生已过半百,这后半辈子也该为自己活一活了!” 祖承训笑呵呵的模样让在场众人都叹息不已。 辽东百战,像祖承训这般将一生都付出的可谓太多了。 众人不免心有戚戚,何时才会结束? 熊廷弼点了点头,他看着老态龙钟,但又异常硬朗的祖承训说道:“将军可想好?” 祖承训洒脱的笑道:“还望熊帅将老夫之意传达于陛下。” 熊廷弼叹息的颔首,河西之战有太多的意外。 山海关两千骑兵贸然加入战场,打乱了敌我双方的部署。 正如贺世贤所说,虽然贸然出兵是杀头的大罪,但功还是大于过的。 尤其在辽东正面硬刚女真之时,这种奇兵是哪个统帅都希望拥有的。 可祖家已经一门两总兵,如若祖承训不辞官,接下来远在京都的陛下将会陷入尴尬的境地。 但祖承训辞官回乡后,祖家就可以坦然接受陛下所赏赐的一切。 朝廷里的各方势力,也不会因为祖家势大而想着法的阻拦。 祖承训笑呵呵的看向下首的将领们笑道:“辽东百战,老夫在这里预祝各位河东之战大捷!” 说完祖承训径直走出大帐,直接回到了远处的帐篷里。 帐篷内一人早已等候多时,手中擒着信件站在原地。 面相与祖承训格外的相似,但看起来却有些斯文,此人便是前世官至守备的祖大眷。 祖承训接过信件,轻轻展开看了起来。 “何时来的信件?”祖承训面露惊愕的问道。 “今日!”祖大眷有些无奈的说道。 祖承训想了想,对着身旁的祖大眷说道:“让大名备车!” 祖大眷愣了一下,随后走出帐篷。 祖承训面露惊异,随后缓缓微笑起来。 祖泽润这两手安排一褒一贬,两千骑兵千里奔袭赶到河西,为的是让祖承训辞官。 杀李如祯是告诉朝廷,祖家只是祖家,尽管祖承训是跟随李如松一路成为辽东副总兵。 但是这一招自贬,足以让所有人都闭上嘴。 陛下再有什么奖赏,这些人就不会拿私自出兵来说事,毕竟辽东战事不是纸上谈兵。 过了片刻,祖大眷走了进来说道:“车以备好!” 祖承训看向祖大眷说道:“去山海关!” 祖大眷刚要点头,随后惊愕的看着祖承训,张大了嘴巴。 “你没听错,去山海关!”祖承训再次重申道。 祖大眷赶忙收拾起大帐内摆放的物品,这个时候离去,河东之战必定不会参加了。 聪明如祖大眷,立刻就猜到了祖承训的想法。 祖承训迈步走出大帐,熊廷弼从远处走了过来。 “祖家未来不可限量啊!”熊廷弼微笑着说道。 祖承训手指指着天空说道:“你我同朝为官,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 熊廷弼笑着笑着便叹息起来,他来到这辽东后四处受掣肘,如不是祖承训,可能此次三面联动根本就是妄想。 祖承训看着两鬓斑白的熊廷弼说道:“若有一天,事不可为,可遣人去山海关,想我家那个神童,定有办法。” 熊廷弼新奇的看着祖承训说道:“祖家神童如此深谋远虑?” 祖承训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是他深谋远虑,而是他在信件中让我转告与你!” 熊廷弼眉头紧锁,诧异的看着祖承训。 祖承训拍了拍熊廷弼的肩膀,叹息的说道:“他让我转告你,谨防王化贞!” 第114章 父子局 山海关! 临近年关,山海关并没有因为氛围而变的喜庆起来,反而因为李如祯的死亡,导致山海关风声鹤唳。 李如祯的死亡让山海关内的千户们第一次感受到威胁。 祖家用事实告诉所有人,包括朝廷,山海关必须统一声音。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撒在大地上时,祖泽润已经穿戴整齐,站在校场旁的观察台上。 韩阳与张万仁立在左右,眼神坚定的看向下面。 祖大寿一身戎装,盔甲整齐的手按长剑立在点将台。 祖泽润抬头望向天空,地平线上的太阳已经冒着尖,露出橙色的光芒。 然而此时的校场之上却并未有一人到场,哪怕连一名士卒都没有。 祖泽润缓缓闭上双眼,兵营就在校场后面,如若有士兵前来,这时应有大量的脚步声。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祖大寿说道:“可以回去了!” 祖大寿叹了口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几个人走下台阶,朝着外面走去。 张万仁恭敬的对着前面的祖泽润说道:“要不要查查?” 祖泽润缓缓摇头说道:“辽东历来都是如此,只有世家,没有朝廷! 若想打开局面,还是要等一等!” “等什么?”张万仁疑惑的问道。 祖泽润抬头望向北方说道:“等一封信!” 众人一路回到家,祖泽润坐在下首位置,闭着眼睛,祖大寿坐在主位上沉吟不语。 过了很久,门外响起匆忙的脚步声! 祖泽润突然睁开双眼,一位下人走了进来,将手中信件交给张万仁。 张万仁双手递给祖泽润,居然真的有一封信! 祖泽润缓缓打开,仔细阅读起来。 “踏马的,漂亮!” 祖泽润高声喊道,随后站起身将信件递给祖大寿。 祖大寿从缓慢的开心,到后来的不可置信。 河西大胜! 祖大弼,吴襄亲率两千骑兵,从山海关奔袭三天三夜到达战场。 祖大弼更是生擒爱新觉罗丶代善! 祖泽润来回的在大厅里面踱步,内心的喜悦已经无法自拔。 “接下来要动手吗?”祖大寿高兴的询问道! 祖泽润转头看向祖大寿说道:“再等一封信!” 祖大寿顿时拉下脸,祖泽润的运筹帷幄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感到很是羞愧。 这种感觉可能跟当初的李渊有所相似吧? 大唐来源盛世,李世民劳苦功高,那些能人猛将无不是出于李世民麾下。 但李世民不是嫡子,所以才会有了后面玄武门之变。 祖家祖泽润是嫡子,但万事都是祖泽润在做主,试问哪位父亲心里会舒服? 祖泽润看着一脸发黑的祖大寿,随后无奈的坐回原位。 他内心何尝不知道祖大寿的想法,但祖家想往前走,想迈出辽东,那就必须按照他的想法推进。 原有的历史轨迹已经被改变,辽东战场也因为他的一次冒险,导致战争的走向格外偏向大明。 若是接下来,他不能将燕山里面的辽人悉数收入麾下,以后的祖家充其量也就是比前世更加的庞大一些。 祖泽润坐在椅子上面,想了很久便轻微的挥了挥手,一旁站立的两人愣了下,随后缓缓退出了大厅。 祖大寿不解的看向祖泽润。 祖泽润叹息的望向祖大寿,这位褒贬不一,却又果决的人,此时竟然有些迷茫。 这一刻祖泽润终于知道祖大寿缺少什么了,他缺少的是成长路上的经验。 祖泽润笑着说道:“父亲心中想必有很多疑问,现在就只有您我二人,父亲可尽情询问!” 祖大寿看着祖泽润真挚的眼睛,顿时沉默了下来。 这是他的儿子,这一生他可能会有很多孩子,但祖泽润永远都会是他最得意的那个。 只是话到了嘴边,祖大寿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祖泽润想了想便体贴的缓缓说道:“让二叔和舅父去往河西,是为了让二叔求取一个官职。 祖家上有祖父任职辽东副总兵,下有父亲任职山海关总兵。 两者虽官职差不多,但一门两总兵,总是会引人注目。 这次大雪是个非常好的机会,努尔哈赤雄才大略,我赌他必定会往辽东复地推进。 二叔与舅父带的两千骑兵算是山海关的家底,但李如祯经营多年,怎可能轻易让您将兵权夺走。 所以我便让您以军令调兵前往河西,有了军令李如祯就算再不想,也是没有办法的。 但这两千骑兵我并没有打算让他们活着回来,因为这就是个幌子。 山海关与河西之地相隔千里,以二叔和舅父的马上功夫,定能撑住。 可这两千骑兵几乎都没有参加过战斗,可以想象千里奔袭后,不死也要脱层皮。 您久经沙场,定能知道红月与普通战马的区别。 如果战场上双方尽出底牌,此时突然一员猛将加入战场,对敌我双方的心理都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尤其是山洪一般的马蹄声,更会让敌军吓破胆。 只是我没有想到,二叔的勇猛超出了我的想象。” 说到这祖泽润微笑着喝了口桌子上的茶水,润润喉。 “你二叔是确有万夫不当之勇!”祖大寿向往的说了句。 “河西一战的大胜,超过了山海关私自出兵的过失。 这就导致二叔会进入朝廷大臣的眼里,甚至陛下都会青睐有加。 但这是祖家想要的吗?肯定不是。 因为祖家已经一门两总兵了!” “所以才?”祖大寿恍然大悟的看向祖泽润。 “是的,只有这样陛下才会认为,祖家不会与其他世家沆瀣一气。 这样朝廷里面的大臣才不会拿这个借口,阻拦二叔上位。”祖泽润微笑着说道。 “可为何还要等一封信?”祖大寿不解的问道。 祖泽润笑着继续说道:“河西的消息肯定非常快的送到熊廷弼那里。 祖父知道后定然会做出判断,如果我想的没错,此时祖父已经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毕竟祖父心里清楚,如果他不辞官,二叔最多也就是顶替李如祯的位置。 可祖父若是辞官,那我心心念念的宁远总兵,这个官位就有很大可能落在二叔的头上。 除非……” 第115章 进山 “除非什么?”祖大寿伸着脖子,非常好奇的问道。 “除非他们不要脸!”祖泽润黑着脸说道。 祖大寿顿时被祖泽润的话逗笑了,但内心的阴霾还是没有散尽。 祖泽润看着祖大寿继续说道:“父亲其实不必担忧,走到哪里我都是祖家人。 无论有一天祖家变的多强大,我也是您的儿子。 大明王朝已经山河日下,父亲心中的疑虑我很清楚。 但父亲不知道的是,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一旦……” 祖泽润说到这,立刻停了下来。 接下来的话他不能再说了,否则就不是神童,而是妖了。 虽然在最初祖泽润以老神仙为幌子,骗过祖大寿等人。 但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鬼神,有的只是内心的应承。 就像刘邦斩白蛇起义一样,只是给造反营造一个理由罢了。 祖大寿看着欲言又止的祖泽润,想了想也确实如他所说,走到哪里祖泽润都是他的儿子。 只是事事都被压了一头,让祖大寿格外的不舒服。 祖泽润表情怪异的想了想后说道:“如果等会信件中祖父言明已经往回走了,那我便即刻进山,山海关就交给父亲了。 往日来我总是在想如何能将祖氏抬到多高,现在想想还是过于单纯了。 没有父亲与祖父的帮衬,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如此简单。 今天看父亲表情,我已知犯错太深,儿子在这给您陪个不是!” 说着祖泽润起身缓缓跪在地上,轻轻的扣头。 祖大寿叹息的起身扶起祖泽润。 “我儿尽管放手去做,是父亲狭隘了!”祖大寿眼角泛起泪水,颤抖的说道。 “老爷,少爷!” 张万仁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头递上信件! 祖泽润随手接过递给祖大寿,祖大寿一脚踢在祖泽润的屁股上面。 “跟老子玩这套……” “嘿嘿……” 祖泽润尴尬的打开信件,展开看了起来。 信件中的内容如同祖泽润想的一样,祖承训已经从河东往回走了。 祖泽润将信件递给祖大寿,转头跟张万仁说道:“给山里去信,关内二十里接头!” 张万仁随即走出大厅,朝着外面快步走了出去。 祖大寿看完坐在椅子上,看着祖泽润。 “此次进山,再出山就不知什么时候了,这个年父亲当小心! 李家不会就此作罢,我留下韩阳在家周全,张万仁我带走。” 祖泽润仔细思考后,觉得这是唯一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祖大寿轻微点头,满眼宠溺的摸着祖泽润的肩膀说道:“山中苦寒,定要照顾好自己!” 祖泽润眼眶红润的说道:“父亲也是一样!” 言罢祖泽润转头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 告知慕宁需要转移后,便朝着外面走去。 祖家后院不断有老卒架着马车往山海关外驶去。 告别了吴氏,张万仁架着马车便向城外而去。 二十里地,快到傍晚的时候,才堪堪看到聚集的人群。 由于山路崎岖,马车进不去,只能由人力扛着物资朝山里进发。 马车便拆的七零八碎,由众人抬着往山里走。 寒风呼啸,山林间不断摇摆的松树发出“簌簌”的声音。 好在山里的雪没有像平地里那样深厚,狂风将雪几乎都吹到了山坳里面。 如果此时路过白雪深埋之地,一定要小心,因为那里不知道有多深。 祖泽润穿着厚厚的棉袄,戴着裘帽,只剩下一双眼睛。 他跟着长长的队伍拄着木头,身前是矫健的张万仁,手中牵着一条绳子,祖泽润与慕宁还有慕寒紧紧的拽着。 后面则是赵老六,尽管赵老六已经失去了一条胳膊,但行走在山里健步如飞。 山路坑洼不平,皎洁的月光透过大树丝丝缕缕照进山里。 本就难走的路,让几个人更加的费力。 山林间不断有硬实的雪花被狂风吹起,打在身上“啪啪”响着。 犹如沙石的雪花,被风不断的吹起,又再次落地。 硬实的地面,偶尔哪一段路程上面结满了冰晶。 稍微不注意,大部队便滑倒一片,引起队伍众人此起彼伏的关心。 裘帽上面已经结满了白色的冰霜,每一次哈气都会呼出大量的白雾。 不知道走了多久,许世握住大树的驱干,站在原地翘首等待着祖泽润。 “少爷,还能坚持吗?”许世担心的喊道。 祖泽润全身早就被冻僵了,麻木的点了点头。 坚持不下去又能如何?还能原地生火吗? 许世双眼担忧的指了指前面大声喊道:“已经走了一半了,快到了!” 祖泽润内心顿时充满了绝望,本来以为快到了。 慕宁在身后一只手托着祖泽润,一只手将绳索缠绕在胳膊上面,回头望了望慕寒。 同样是露着双眼的慕寒,眼中却说不出的兴奋。 再次上路,祖泽润在内心思考起来。 如此长途跋涉,以后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多,看来他需要健身了。 否则每次都这么痛苦,他好厌烦了。 人性就是如此,一旦厌烦就不想去做,就容易摆烂。 夜已经深了,漫天的星星一闪一闪的,透过树的缝隙看去,像是一张大网一样。 麻木,犹如傀儡一样,祖泽润完全凭借着意志朝前面走去。 他很佩服这些百姓,如此苦寒之地,他们依然能够坚定的朝着前方走去。 后来他才明白,这里以后就是他们的家了,家永远是避风港湾,而祖泽润的家不在这里。 就在祖泽润意识模糊的时候,前方豁然开朗,灯火通明。 山的斜坡上面坐落着数不清的房屋,山脚位置敞开着,左右两边是高高的箭塔。 箭塔上此时空无一人,想必平时巡逻之人也在队伍之中。 通过大门能够清晰的看到全是用木头打造的棚子,为此抵御风雪。 山的后面亦有亮光,而且从亮度上看,明显比山前要庞大许多。 吴三桂裹着棉袄,小脸已经被冻的发紫,好在他躲避在棚子下面。 祖泽润顺着视线看过去,知道他定然是等了很久。 吴三桂看到祖泽润,立刻冲了上来,别提有多高兴了。 只是祖泽润此时已经没了叙旧的心情,因为他重重的斜着倒了下去。 第116章 山寨 炽热! 浑身上下都是汗水,仿佛浸泡在水池里一样。 尤其是冷过以后,对热度更加的敏感。 祖泽润烦躁的将身上厚重的被子挪开,缓缓的睁开眼睛。 屋子里面坐满了人,面色紧张的看着床榻上的祖泽润。 屋里的火盆冒着火星子,一旁的慕宁满脸担忧。 “醒了?” 祖泽润想要说话,但是嗓子一点声音发不出来。 慕宁见状赶忙回身取了水壶倒了杯水,放在嘴边缓缓吹着。 “我就说没事,大惊小怪的!”赵老六拍着大腿打开门走了出去,许世左右望了望也跟着出去了。 过了片刻,慕宁轻轻的抿了一口,感觉水温不是那么烫了,便将水杯递了过去。 祖泽润接过来吹了一下,喝了一小口,见水温正好,便仰头全都喝光了。 “咳咳!” 干燥的嗓子终于有了知觉,这杯温水下肚,也让他稍微舒缓了一下。 “没事!”祖泽润沙哑的摆手说道。 吴三桂和张万仁同时长舒了口气。 “过去多久了?”祖泽润哑着嗓子问道。 吴三桂竖起一根手指说道:“一天一夜!” 祖泽润看着两人红着的眼睛,摆了摆手说道:“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两人起身道别走了出去。 慕宁将毛巾放在水盆里面,浸湿后扭干,轻轻的搭在祖泽润发烫的额头上面,两只手一前一后的捂住。 “是不是饿了?”慕宁关心的问道! 不说还好,一说祖泽润的肚子顿时咕咕叫了起来。 慕宁微笑着说道:“躺好,我去给你熬点粥喝!” 祖泽润乖巧的躺下,随后又坐了起来,不好意思的说道:“能不能不喝粥?” 慕宁疑惑的看向祖泽润问道:“你想吃什么?” 祖泽润想着拿进山里的物资,有棉袄,棉被,药品,麦子等。 “要不你给我做碗面条?” 慕宁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走出了房间。 祖泽润口中干渴,走下地面,给自己倒了杯水。 趁着水温很烫,他不禁想起了以后应该走的路。 过了很久,慕宁端着一碗面条走进屋里。 外面的风已经停了,祖泽润能够清晰的看到门缝外火把燃烧的样子。 祖泽润拿起筷子,将面条拌了拌,表层已经凉了。 轻微的拌好后,面条便温热起来。 他大口大口吃着面条,毫无味道的面条此时竟然带着甜滋滋的。 慕宁看着狼吞虎咽的祖泽润,顿时笑道:“慢点吃,还有!” 祖泽润抬头看了一眼慕宁,深宫中那一抹调皮的倩影顿时袭上心头。 他楞楞的看着慕宁,若是此刻是她在身边,想必不会如此对他吧! “看什么看,快吃,等会凉了!”慕宁俏脸微红,关心的说道。 祖泽润尴尬的赶忙继续吃了起来,一会的功夫便将一大碗面条吃的干净。 温热的汤水喝下后,让他整个人都出了一身汗。 看着满脸汗水的祖泽润,慕宁用毛巾细心的给他擦掉。 “山里苦,不能洗澡,若是实在难受,我去烧点热水给你擦一擦吧?”慕宁关切的询问道。 祖泽润叹了口气,一下子回到了石器时代…… “就这样吧……”祖泽润擦了擦嘴,回身躺在了床榻上面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不透明的窗户纸,被太阳照的发亮。 祖泽润轻微摇晃了下脑袋,已经没有那种发烧的感觉。 被窝里面黏黏糊糊的,他嫌弃的掀开被子,不知什么时候身上已经被脱光了。 他有些窘迫的赶忙盖好,慕宁推门走了进来,看到一脸尴尬的祖泽润,红着脸笑了一下。 用脚指头想这必定是慕宁干的,祖泽润特别无奈的说道:“我想出去!” 慕宁将已经准备好挂在椅子上面的衣服裤子,放在床榻上,便站着不动了。 “我自己来就行了!” 虽然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但祖泽润还是有点放不开。 慕宁调皮的翻着白眼,然后掀开被子,给祖泽润润穿了起来。 穿戴整齐,擦了擦脸推门走了出去。 不同于昨日夜间,此时再看寨子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此起彼伏的房屋条理清晰的建立在山坡上面,从木头的纹路上来看,这些屋子都是才建立不长时间。 尤其是基座都以木头为主,就是不知道屋里能不能生火盆。 这么大的风,又地处深山,如果夜晚不生火盆,真的不知道这些百姓怎么熬过这个寒冬。 远处山下不断传来爽朗的笑声,人们眼神清澈的砍伐着周围的树木,每腾出一片空地,便用修理好的粗壮木头立在一旁。 随后由旁边的人打造凹槽,完美的契合上,形成高高的墙壁。 袅袅炊烟从四面八方升起,所有大锅都放在了外面,孩童们快乐的在山间奔跑,无忧无虑。 清新的空气顺着风缓缓的进入祖泽润的鼻孔里面,本来还有些胸闷的他,立刻清醒起来。 祖泽润迈着步,缓慢的逛了起来,但仅仅走了数步就有些喘起来。 大病初愈,身体素质还是有些低。 无奈之下祖泽润只能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望着山下。 这里应该是寨子的后山了,因为他没有看到那两个箭塔。 顺着树木的缝隙朝远处看去,能够朦胧的看到一块平原。 平原上枯草丛生,随风摇摆起来,立起快有人高了。 平原的旁边有条宽阔的河流,河流上已经结冰,很多人站在冰上凿着冰块,从河底不断捞出一条条瘦弱的鱼儿。 这些鱼儿因为天气的寒冷,只能保持不动的呆在河底。 “呼!” 祖泽润缓缓吐出胸口的郁结之气,这里犹如世外桃源一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里没有战乱,没有屠杀,没有奸淫掳掠,也没有压迫! 有的只是人们对生活的向往,以及对身边孩童的期盼。 慕宁看着祖泽润,从屋里抱着灰色的披风,缓缓的披在祖泽润的身上。 “谢谢!”祖泽润头也没回的说道。 慕宁翻了个白眼,回身走进了屋里! 第117章 活下来 远处吴三桂看到祖泽润,便开心的跑了过来。 已经很久没有见面的两人,再次相见,格外的欣喜。 “大哥!” 祖泽润笑着看着吴三桂有些发黑的脸庞,笑着点了点头。 “这次上山,把所有的物资都运了进来,不知道目前为止还够用吗?” 吴三桂坐在旁边,满身泥土的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暂时够用,只是父亲与二叔若是再攻打几个寨子,可能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吴三桂对于整个寨子里面的运营格外的熟络。 “现在有多少人了?”祖泽润转头询问道。 吴三桂从怀里掏出个本本,翻到记录的那页上看了过去。 “最近几日不断有人从别的寨子逃过来,还有一些是从辽东跑进来的,截止到目前有四千一百三十二人!” 祖泽润惊讶的望着吴三桂,数字精确到如此地步,怪不得寨子里井然有序。 “我看众人吃饭都在一起,并没有挨家挨户的分开,是因为怕粮食不够吗?” 祖泽润不解的问道。 这种办法固然好,但对于干活多的就不是很公平了。 他能够清晰的看到远处有人在说笑,有人在埋头苦干,有人在偷懒! 但将这些人打乱,重新缔造秩序,必然要选出一些人员来管理,记录。 这就导致,不可避免的会出现贪墨,腐败的迹象。 吴三桂点了点头说道:“之前山里的粮食不是很够,所以为了能坚持到大哥说的时间,只能如此了。” 祖泽润仔细想了起来,屯田制度最大的败笔,就是将校的贪腐造成的。 这些人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断吞没底下士卒的土地。 所以这种制度并不能作为目前的首选,其次就是大锅饭,大锅饭让能人没有出头之日,让懒人可以庸庸碌碌。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吴三桂看着祖泽润陷入沉思,便不再打扰,朝着远处走去帮忙了。 天空异常的晴朗,狂风已经停了,微风拂过面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想了半天,没有想通,只能抬腿朝着前山走去。 只有亲身体验,才会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一路来到山间伐木处,认识祖泽润的老卒立刻恭敬的起身就要行礼,祖泽润摆了摆手,搭着手帮忙。 但身体刚好一点的他,一会的功夫就满身是汗。 他沮丧的坐在木桩子上面,询问道:“这木头桩子,来年化冻挖出来,能种地吗?” 身后的一位中年男子挺直腰肢,抹掉额头的汗水,欲言又止。 老卒们的动作他们是看在眼里的,尽管他们不知道祖泽润官有多大,但祸从口出还是知道的。 祖泽润指着吴三桂笑着说道:“那个小子认识吧?” “认识,咋能不认识,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俺们!”中年男子顿时笑了起来。 祖泽润满意的笑着说道:“他喊我大哥,你们吃的每一粒粮食,都是我在外面买的。” 周围人听到后赶忙转过身,随后成片的跪在地上,不住的颤抖起来,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感谢。 祖泽润笑着说道:“都起来,都起来。” 祖泽润轻微的抬手,叹息的说道:“辽东苦寒,又常年遭受战乱,官府欺压,导致民不聊生。 那小子说这山里全是咱辽人,为了躲避这一切,不得已踏进这深山里面。 可我进到这山里,心里泛起了嘀咕。 我就在想咱们以后应该怎么生活,可我又缺少这方面的经验,所以我就过来了。 那小子说咱辽东爷们质朴,这过日子那都是把好手,这不我就过来问问老哥们们,这山里能不能种地? 若是可以,年后我就让人下山去购买些种子,若是不行,我也得想想别的办法。” 周围人听后都面露欣喜之色,中年男子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产量不知道能有多少。 大山里面落叶比较多,长年累月下来,地里还是比较肥沃的,就是咱辽东的地也比不上这里。 可也有个麻烦,春秋雨水多,山里土地粘稠,若是种上种子,一场大雨可能就会被泥土覆盖。 而且夏季干燥,需要人力背水上山,给苗浇水。 就这样还不敢保证产量!” 祖泽润看着山上往下的地面,斜坡上满满的白雪和冰。 “那若是将山上的泥土填到山坳里,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出现大量的土地?”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笑了起来,毕竟这不是现代,没有那么多现代化机械可用,只能靠人一点一点的搬。 这就好比愚公移山,生生世世,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历史轨迹已经改变,针对辽东的战斗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开启。 众人看着自顾自笑起来的祖泽润都笑了起来,没有什么是认同感更能折服人的。 “那就没有办法吗?咱们几千人,未来也会有越来越多的辽人加入咱们,总不能这么多人一直坐吃山空吧?”祖泽润抬头看着中年男子,糟心的问道。 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山里种地哪里有那么简单。 一旁的老农,立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着祖泽润说道:“您先稍坐,我去取点东西。” 祖泽润不明所以的看着奔跑离去的老农,过了很长时间,老农提着包裹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摊开包裹,露出里面红彤彤的物品。 “红薯?”祖泽润立刻站了起来,惊讶的将爆满的红薯拿在了手里。 “您认得这个东西?”老农大口喘气询问道。 祖泽润欢喜的抬头问道:“认得,您有多少红薯?” 老农坐在木头上,叹气的说到:“就这些了,这还是去年经过关内,在齐地捡到的,那里的人说这东西抗旱。 今年开春我就种了一些,但由于天气寒冷,还未来得及秋收,就遭遇了战乱,只剩这些了!” 祖泽润深吸了口气,随后缓缓跪在地上。 “可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老农紧张的避开,想要搀扶起祖泽润。 祖泽润笑着说道:“您救了这山里的所有人,当受我一拜! 说着他重重的扣下头,前额印在冰凉的地面上。 第118章 红薯 有了红薯,那所有的事情都好办了,祖泽润跪拜后便将为数不多的红薯捧回了屋里。 仔细的数了数,大概有7个,其中一个有点干瘪,大概是一直放在屋里风干的原因。 他将那几个红薯小心的放到桌子上,随后跑到火房,不顾别人异样的眼神,拿了7个碗跑回屋里。 慕宁怪异的看着他,刚要拿起桌子上的红薯看一下,便被祖泽润阻止了。 这些可都是命啊,救命的粮食。 “张万仁,张万仁!” 祖泽润朝着门口大声的喊叫起来,张万仁在山下探着脑袋望了上来。 “咋了?” “快来!” 张万仁赶忙焦急的跑了上来,待到近前时已经满头大汗了。 祖泽润看着已经摆放好的七个碗说道:“去河里用扁担给我挑些水回来!” “就这事?”张万仁纳闷的问道。 看着头也没回的祖泽润,张万仁气急败坏的转头走了出去。 小半个时辰后,张万仁挑着两桶水浑身冒着热气走了上来,将水桶放在屋里。 “要不我给你派个人给你吧?我这一堆事呢!”张万仁烦躁的说道。 祖泽润默不作声的弯下腰,仿佛没有听到张万仁的话,将手指放在水桶里面,冰凉的河水差点把他的手指头冻掉了。 “不行,得等一宿!”祖泽润自言自语的说道,随后将红薯包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到床榻的旁边。 这个位置温度离火盆很远,不会太热,放一夜不会坏掉。 等他忙完转头直起腰,看向门口。 张万仁和慕宁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祖泽润。 “你有事?”祖泽润下意识的问道。 张万仁看着祖泽润,随后咬着牙转头就走出屋,换任何一个人早就挨揍了。 祖泽润看着一脸疑惑的慕宁询问道:“你呢?” 慕宁缓缓摇了摇头,也走了出去。 祖泽润一脸疑惑的自言自语道:“什么毛病!” 傍晚的时候桶子里的水已经变成正常温度了,祖泽润用水舀将七个大碗都盛满了水,随后将七个红薯大头朝下放在了碗里面。 慕宁推门走了进来,看到祖泽润蹲在地上看着七个大碗,不禁笑了起来。 “你干嘛呢?” 祖泽润回头看了一眼慕宁,指着碗里的红薯说道:“这玩意可厉害了,若是能发芽,以后可就饿不死人了。” 慕宁不信邪似的蹲在地上,看着碗里红彤彤的红薯询问道:“这个叫什么?这么厉害,以前怎么没见过?” “红薯!” “为什么叫红薯,因为是红色的吗?” 祖泽润想了想说道:“上次去京都的时候,你不是看到很多皮肤不一样的异人吗?” 慕宁好奇的看向祖泽润。 “咱们大明并不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国家,周边除了有鞑靼,女真,朝鲜,瓦剌之外还有弗朗基,倭寇,土耳其帝国等等! 而红薯就是产自吕宋,在吕宋红薯叫做番薯,也叫甘薯! 万历时期闽中正是大旱、五谷歉收,靠天吃饭的农民也流落街头,不得不以乞讨为生。 一位名为陈振龙的经商之人在吕宋贸易,见当地种植的都是这样的红薯,不仅高产,而且耐旱! 想起家乡的百姓水深火热,便想着学习种植,而吕宋是严谨将此物带出国境的,只要抓到便是杀头之罪。 一腔热血的陈振龙决心冒死一试,他秘密地将藤条缠绕进粗粗的麻绳中,再用粗麻绳捆住行李箱,所有麻绳都绑到了行李箱不显眼的地方,最后放于船舷上运送。 航行的距离并不短,为了不让红薯茎干枯,陈振龙经常将藤条打湿。 甚至故意让行李掉到水里,让带有藤蔓的麻绳浸泡一夜,以此给番薯藤条补充水分,就这样经过7个昼夜的航行,他终于回到了大明。 回来后便开始种植红薯,四个月的时间闽中遍地是红薯,十个人中有八个人都是靠着这个东西活下来的。”祖泽润回忆着说道。 拥有了红薯的他,可能短时间内不会让山里人吃上饱饭,但一年以后两年以后呢? 整个山里,辽东,甚至整个大明都将获益。 天启大爆炸,崇祯时期的天灾频频,加速了大明王朝的灭亡。 这一切不光是官员的贪墨,还有粮食的稀缺。 慕宁顿时小心的后退了一小步,想了想偏着小脑袋问道:“那为什么没有人种植呢?” 祖泽润叹气的说道:“现在的大明朝就像一只漏了的船只,洞太多了,船内又有积水。 这个红薯就是一颗堵住洞的木头,但洞太多了,仅仅靠它是无法让整艘船停止漏水。 再加上官员人人自保,即使有想做些事情的,都害怕会因为御史的指责而丢掉官位。 久而久之,船里的水变的越来越多,最后船就沉了!” 慕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内心可能还是不太懂。 但是她知道,这几个小东西是可以救命的。 祖泽润看着慕宁说道:“以后每天中午最热的时候,就将这七个碗拿出去放到阳光下面,只要变冷就给拿回来,防止冻坏了。 屋里的水桶不要拿出去,两三天换一次水,保持碗里的水一直是新鲜的。” “那什么时候会发芽?”慕宁瞪着大眼睛看着碗里的红薯问道。 祖泽润也没有信心,因为前世他也没种过。 他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大概20天左右?” 慕宁笑嘻嘻的转头看向祖泽润说道:“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祖泽润尴尬的说道:“我也不是先知,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慕宁捂着嘴偷笑道:“但是你在我心里就是无所不知的!” 赤裸裸的表白,让祖泽润顿时老脸一红,起身正气凌然的说道:“什么话,什么话!女孩子家家的,要懂得矜持!” 慕宁笑嘻嘻的站起身看着转过身的祖泽润,随后走出了门。 夜晚的寒风扑打着窗户,让本就不太结实的窗户大有随时碎裂的感觉。 门口的火盆被门缝吹进来的烈风,吹的通红,屋里的温度顿时上升。 燥热的祖泽润掀开被子,将腿搭在被子上面,愣愣的看着棚顶,缓缓的睡去! 第119章 每逢佳节倍思亲 第二日,祖泽润是被冻醒的。 他侧着脸看向门口,慕宁满头大汗的擦着门框。 祖泽润疑惑的看着慕宁沙哑的问道:“大早晨的你要干什么?” 慕宁看到祖泽润醒了便笑着说道:“快过年了,收拾收拾啊!” 祖泽润惊愕的看着慕宁。 “还有几天?” 慕宁笑着说道:“还有七天……” 祖泽润掀开被子,穿好衣服走出屋子。 外面阳光明媚,如果是夏天,定然非常的炽热。 他朝着山顶走去,步履蹒跚。 路过众人劈砍树木的时候,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 可他就像没听见一样,径直朝着山顶而去。 待到山顶的时候,已经全身冒着热气。 他望着极远处的群山,望着郁郁葱葱茂密的树林长长的舒了口气,随即坐在一旁的石头上面。 冰冷的石头把他的屁股拔的冰凉,但是他都不为所动。 来到这个世界几个月了,自始至终都没有想着前世的种种。 真到了过年的时候,他才想起原来那个世界的家一直深埋在心底。 已经不能走路,瘫痪在床多年的老母亲,结婚多年但已经没了任何激情的妻子。 被口罩病毒肆虐的体弱多病,导致身体每况日下,只能通过手术来解决身体的痛楚。 谁曾想最终没能挺过去,可能是很久,也可能仅仅过了一瞬间,他就来到了这里。 虽然他从未在心底想起前世的家,但生他养他的母亲确实是真真实实的。 那个虽然没有激情,但是却视他若珍宝的妻子,不论何事都会听从他的话。 只是两个人结婚多年,一直没有诞下自己的孩子。 在体制内浑浑噩噩几十年,见识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丑陋的嘴脸,也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皮面具。 否则他不会懂得这么多,并且能够在祖家一直这么游刃有余。 回想着前世的点点滴滴,不禁潸然泪下,这一刻他想家了。 想那个不论几点回家,都会开心拥抱他的妻子,也想那个虽然瘫痪多年,但依然头脑清醒的老母亲。 他缓缓闭上眼睛,泪水缓缓的划过脸颊。 这一刻仿佛他在异乡一样,每逢佳节倍思亲。 不知道家里的两个人过的怎么样了?是否会因为他的离去而痛哭流涕? 他好想扒开天空,穿越时光隧道回到那个家里,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他好累好累,朝廷,辽东,满清,鞑靼,祖家,李家…… 这些一点一滴都快要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但是他都不能跟任何人表达。 因为在这个世界里,他是最大的异类。 尽管说出去以后没人会相信,但他仍然活的异常的谨慎。 慕宁慌乱的从山下跑了上来,看到祖泽润一个人坐在石头上流泪,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好在她心思缜密,只是片刻便上前拥抱住祖泽润。 “想家了吗?”慕宁默默流着眼泪说道。 祖泽润知道她口中的家是祖氏宅院,而不是跨越时空的那个家。 慕宁轻轻的说道:“我也想家了,可我已经没有家了。” 祖泽润内心一抽! 是啊,慕宁也没有家了,她的父母为了能让他们姐弟两个活下来,将最后的粮食都留给了她们,趁着大雪走进了茫茫的黑夜。 那毅然决然,一去不复返的情景想必一辈子都会存在她的心里。 祖泽润缓缓的拥住慕宁纤细的腰肢,柔软的腰肢是那么的柔弱不堪。 一直以来她都在默默的付出,默默的听从祖泽润的话。 她从来都没有索取过什么,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 那一文钱被慕宁用细线串了起来,贴身佩戴在胸口。 她说过,这是这辈子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一如他与妻子结婚时,一无所有。 他用做了一个月的零时工攒下的钱,给妻子买了一个细小的金戒指,一直佩戴至今。 尽管这个世道是人吃人的,但骨子里倔强的他依然不愿意与这个世道同流合污。 他有时候想过,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做一个天下第一富豪,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不好吗? 可他看到那些骨瘦如柴的百姓,以及大山里面充满干劲的辽人后,麻木多年的内心深处那一丁点的善良被无限放大。 慕宁轻轻拍打着祖泽润的后背,亦如在单位受到委屈后的他,趴在妻子怀里一样。 祖泽润收拾心神,缓缓抬头,已经开始发育的慕宁,胸口微微隆起,挡住了他的视线。 慕宁感受到祖泽润的异样,但她并未觉得不妥,反而仅仅的搂紧了祖泽润。 祖泽润脸色红润,但舒服的怀抱让他也不太想离开。 “你知道吗?其实我最初想的是成为一个丫鬟,这辈子就赖着你了,不管以后你娶了几房妻妾,我都会一直服侍你。 可后来你总是若有若无的远离我,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后来你把我留在了京都,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服侍你的机会。 那时候我就想,等你成人了,我就偷偷回来把你灌醉,然后同房,悄悄的生下个孩子。 这辈子也就没有什么愿望了!” 慕宁边说边流泪,点点泪珠滴落在她的胸前。 祖泽润回想着深宫里面那一抹倩影,内心的悸动却没有那么强烈了。 原来他犯了男人都会犯的毛病,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没有品尝过的永远都是最骚动的。 他将脸部埋在慕宁的胸怀,呼吸着慕宁身上独有的香味,一时间有些惆怅。 “是我的错!” 祖泽润隔着棉袄缓缓的说道。 “不要再把我丢掉了,哪怕睡的地方再破,吃的再不好,只要有你的地方,那……才是我的家! 是你在那个漆黑的夜晚,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我的世界。 是你将我从那个破烂不堪的房子里面救了出来。 这个世界除了弟弟,你就是我的唯一。 等到弟弟长大了,娶了妻子,我就只为你而活!” 慕宁哽咽的说道,说到最后整个人抽泣了起来。 她年幼的心灵里,承载不住父母离去的背影。 祖泽润抚摸着慕宁的后背,将头深埋在这个他捡回来的女孩子的怀里。 “以后不会了!” 第120章 山里的野望 三天后! 吴襄和祖大弼带着信件来到了山里。 信件上言说,朝廷虽然没有定下来祖大弼的官职,但整个顺天府已经吵成了一团。 祖泽润看完信,有些生气的看向委屈的张万仁。 鹰眼创建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但是张万仁目前就连山海关都没有辐射到。 不过祖泽润知道,目前张万仁要人没有,要钱也是捉襟见肘。 更为难的是,现在还临时充当他的保镖,每天除了劈柴,就是去河里凿鱼。 随后祖泽润将几个人都叫到了屋里,开始谋划起了攻城略地的事情。 小小的屋子里面,坐满了人。 祖泽润坐在床榻上,笑眯眯的看着底下或是坐着,或是站着的这些人,内心说不出的喜悦。 步伐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剩下的就是慢慢的蚕食了。 “还有三天就要过年了,之所以选择这个机会扩展,就是为了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这几天赵老六和许世带着老卒们摸遍了方圆百里的寨子。 接下来由六爷给咱们讲讲!” 赵老六抽着烟袋,眼眶子却黑,干瘦的脸上全都是逡! “总的来说,除了有三家大一点的人口跟咱们相当的寨子,其他四家基本上都是小打小闹。 人数也就一千人的样子,周围也没有什么防御工事。 从山顶看去,几乎都是咱辽东逃难进山的辽人,妇女孩子占了大半。 寨子里面的寨主几乎都像村里的族老似的,总得来说很和谐。” 祖泽润点了点头,老卒们的水平越发的厉害了。 “至于剩下三家寨子,最大一家大概有万人左右,最小的一家也有七八千,这三个寨子基本上都有等级划分,跟咱们以往知道的那种土匪差不多。 有什么当家的,也有杀人不眨眼的,也有饱受压迫的百姓。 这三个寨子跟咱们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有明显的防御工事,也有很多追随者。 毕竟每下山劫掠一次,参与的人都会分到不少的钱财。 有的甚至公然在寨子里面欺男霸女,但为了些吃的,这些百姓不得不忍气吞声。” 说到这里,赵老六突然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祖泽润转头看向吴三桂说道:“你有什么看法?” 吴三桂想了想后说道:“目前三家几乎成掎角之势,缺少了哪一家剩下两家基本上都会火并。 这就好比咱们熟知的三国演义一样,魏蜀吴已经成了三足鼎立,只要有一方突然消失,剩下的两方不会同时存在太长时间。 所以这三家不可以大张旗鼓的去攻打,而且现在咱们也就只有百十位老卒。 这些戚家军的老卒,可以说是咱们日后能够立足辽东的根本。 剩下四家寨子虽然人数不多,但集合到一起就不容小觑了。 这就好比咱们目前的情况,都是靠着一点点的融合,不断收容才达到现在的这个规模。 我想了想,如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四家寨子的人基本上都会同意融入进来。 先礼后兵这个道理,我想大家都明白。” 祖泽润点了点头,山上的四千多人,老弱妇孺占了快一半。 剩下的辽人都是为了躲避战事,或者官府的欺压才加入进来的。 贸然让大家参加战斗,可以想象到后果。 可如果此时让老卒们冲进战场,一旦战损比过大,这对整个寨子,或者整个祖家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祖泽润想了想说道:“既然这样,年前咱们就不动那三家寨子,尽量把那四家小的寨子迁移过来。 从中挑选出健壮的男丁,开始训练,开春以后开荒,剩下的我想想怎么办!” 众人听完,便不再言语。 吴襄看着祖泽润,见他心有不甘,便说道:“其实可以先攻打一个寨子,将里面的老弱妇孺都迁移过来,留下一些健壮之士,让剩下两家觉得这一家还存在便可。” 聊来聊去,又聊回了原来的话题:兵员! 几千人的寨子,若是想打也能打,只是死的人可能就会特别多。 祖泽润摆了摆手说道:“这个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目前咱们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攻打一个寨子。 说说未来咱们最大的敌人女真,鞑靼,还有瓦剌!” 赵老六立刻正襟危坐,许世目露凶光的看着祖泽润。 戚家军的最后一舞,让女真看到了汉人的血性。 许世这个粗中有细,继承着无数戚家军意志的汉子,此时内心甚为悸动。 那一幕幕死战的场景,那一个个倒下的战友,在每个夜晚,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海里萦绕! 祖泽润一字一句的说道:“女真,鞑靼,瓦剌……他们肆意妄为的屠戮着我们的百姓,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悔改。 我们强大了,他们就俯首称臣。 我们弱小了,他们就骑着战马,突过长城,进入到中原腹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我们进入这深山里面,不是为了以后在辽东作威作福,也不是为了在朝廷里面有一席之地。 我们要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矛,就竖立在辽东的土地上。 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 祖泽润每说一句,杀伐之气便高了一分。 毗邻天下的豪气油然而生! 众人不禁心生向往,许世更是双眼圆睁,嘴唇颤抖,双拳握紧。 “这些时日,我仔细想了想,山里的资源是无限的,这里有着得天独厚的天然肥料! 虽然屯田之事不太可能,但咱们可以饲养家畜。 辽人质朴,耕种劳作样样精通,只要咱们能将种子撒下,结果之时必不会远矣! 但进山路程艰辛,有些许遗憾皆为正常,可只要咱们坚持不懈,总有成功的那天。 年关将近,这个年不会太平,河东之战目前还没有定数,必要时候,朝廷可能会派遣二叔上前线,这一切都是未知的。 可咱们不能懈怠,接下来舅父需要频繁的在山海关和山里往来,购买一切能够养殖的幼崽。 只要能够繁衍成功,肥皂也就能继续制造起来。 这就好比滚雪球一样,慢慢的变大。 另外从明日开始,山里的规矩要改一改了,我们不能让用心做工的人,跟一群懒惰的人分到同样的粮食,那样是不公平的。 懒惰就像瘟疫一样,会传染,久而久之山里人都会如此!” 第121章 秩序 祖泽润喝了一口慕宁递过来的茶水,润了润喉咙。 “官员贪污腐败,欺压百姓。 这是亘古不变的,也是世世代代王朝覆灭的根本原因。 大明王朝是建立在废墟之上,循用重典是无奈之举。 但也是这重典,才开创了一个繁荣昌盛的盛世。 所以我思来想去,既然不能杜绝此类现象,那就杀到他们怕,让所有掌权之人都怕,让他们在做此类事情之前,都会从后背袭上凉意。” “可若是如此,未来咱们走出燕山后,难道跟朝廷循用两套不同的刑法?”许世询问起来。 许世的这一问,让祖泽润顿时微笑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大明王朝会有死而重生那一天。 祖泽润笑着说道:“若是真有走出燕山那一天,可能朝廷也就不是那个朝廷了!” 许世呆若木鸡,以往他都认为祖家会是下一个戚家军,所以赵老六才会观察许久以后,加入到祖家。 可今天许世才知道,原来一直祖泽润都没有在意过朝廷。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赵老六,信仰的崩塌才是最为致命的。 赵老六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许世的询问。 祖泽润笑着说道:“这个问题,可能现在你不会明白,但我相信时间越长,你越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可以把这份心思放在心底,若是有一天你觉得大明王朝还是现在的朝廷,我不会阻拦你离去。 但大厦将倾之时,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今日的苦心!” 许世缓缓的点了点头,只是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祖泽润满意的看着许世随后说道:“自今日起,凡劳作皆有赏罚。 所有人也不再一起造饭,什么下河捕鱼,还是进山捕猎都算个人的食物。 但集体劳动可以获取分数,或者任何一个度量。 这种度量可以在咱们这里兑换粮食,兑换棉衣,兑换任何有用的物品。 也可以拿制作好的吃食在咱们抵做度量,换取自己需要的东西。 所有购买上山的幼崽,都可以用做工的度量来兑换。 如果没有度量,可以写下欠据,算做多少度量,利息多少。 让劳作之人过的越来越好,让慵懒之人饥饿难耐。 当然利息只是为了防止有心之人做手脚,不要像赌坊里一样,那么离谱。” 吴三桂听闻后担忧的问道:“可若是这样,那些老弱妇孺怎么办? 尤其有的农户,家里的男丁上了战场后没有再回来,留下孤儿寡母。 孩子弱小需要看管,就算母亲出来做工也一样心系家里的孩童,如此怎能尽心竭力?” 祖泽润摇了摇头说道:“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从这些百姓里面寻一些知识渊博之人,建立学堂。 亦或者从辽东寻找一些愿意进山教书之人,由咱们给他们束缚,所有上学的孩童全都免费。 如此一来,白日间孩童可以识文断字,大人可以放心做工,不被外物影响。 待到年轻一辈孩童长大,咱们这里必然光芒万丈!” 许世听闻后,瞬间凝滞住。 内心犹如一颗石头扔在平静的河水里,突然炸裂开了。 祖泽润笑着继续说道:“未来这个制度需要从实践当中不断完善,作为一个掌控者,你要时时刻刻的想着,这里面会发生的事情。 就比如:若是过段时间出现商市怎么办?百姓之间略过咱们,开始互相互换! 这种情况是杜绝还是大力的支持? 这里就好比是一个石器时代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头开始。 无论是耕种劳作,亦或者是交际往来,都是一个小型的朝廷。 有人劳作,就会有人管理。 管理之贪污腐没应该怎么处罚? 官员任命升迁靠的是什么政绩? 偷盗,奸淫之人怎么处罚? 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循用重典,官员贪污六十两以上处以死刑! 可咱们这大山里面是没有银两的,以后会有,但现在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所有能想象到的事情都会发生,所以重典到底多重才能止住这些事情,都需要你好好想一想。” 祖泽润不厌其烦的说道,但是听到吴襄的耳朵里,才是真正的晴天霹雳。 先不说以后怎么样,就目前来看,吴三桂的地位仅次于祖泽润。 在是什么概念? 这就好比一个刘邦开国之前,所有的后勤工作都交给了萧何。 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说是位极人臣,一点都不为过! 吴三桂顿时沉思了起来,小小的年纪并没有因为重负而感到忧虑,反而思考了起来。 这让祖泽润很满意,毕竟山里的环境太过艰苦,吴三桂能够主动选择,这心智确实很有韧性! 祖泽润看向一旁的赵老六说道:“最后便是青壮问题。 有了度量,就会很好的解决参军的问题! 凡自愿参军者,每日吃食皆有荤腥,平日训练皆有度量。 辽东就是一座绞肉场,无数先辈前赴后继长眠于此。 这些人从未要求过什么,浴血奋战,流血但未流泪。 只为身后的家园不再遭受屠戮,只为家中的妻儿不会遭受欺凌。 但世事如常,军户已经承载了太多不应该承载的东西。 战士在前出生入死,死后家人却不得善终,这怎能不让人心寒? 故,参军后残疾者可进入教堂教学,传授新兵经验。 战死者发放抚恤,且在后山建露天陵墓,尽皆入墓,年年享受百姓香火供奉! 其家人,遗孀骨肉皆由咱们抚养,老人抚养至去世,骨肉抚养成人。 陵墓配备名刻牌,我要让所有人都记住他们的名字,没有他们,就没有未来的开平盛世。 子子孙孙,世世代代!” “好!” 赵老六老泪纵横的举目望着棚顶,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句。 沈阳一战,戚家军战死者一万有余! 其家人老幼除了收到一张薄薄的信件,可一胚黄土之外,还有什么? 那些战死者的遗孀,骨肉,日后还能够安稳的成长下去吗? 想到这他抬头看向祖泽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祖泽润笑呵呵的说道:“可!” 第122章 井然有序的山里 大年三十! 以前寨子的聚贤厅门口,放了一块木板制成的告示牌。 上面详细的写着以后山里应该怎么生活。 人们从最初的慌乱到后来的接受,再到后来的开心快乐。 他们开始忙碌起来,比起以前劳作,凭白添了些期望。 因为这个年,所有人的家里都有足够的吃食。 未上山前,能有口吃的就谢天谢地了,寨子被接手以后每顿吃的也都是定量的,现在却骤然能够吃饱,怎能不让人开心? 尤其吴三桂在前厅竖立起告示牌以后,许许多多青壮都踊跃的加入到了民兵队伍里去。 只要跟随许世训练一天,不光能够吃上饱饭,还能分得一片薄薄的肥肉。 这在以前是根本想不到的,而且每训练一天,就有一个分,凑够五分可换半升麦麸,凑够十分可以换半升面或者半升米。 不要小瞧这半升麦麸,若是用水熬制糊糊,或者制成麸饼,一家人可食用很多天。 而且山下就是冰冻的河流,运气好能从冰封的河里捞到条鱼,熬上一锅鲜美的鱼汤,再是惬意不过。 若是攒够二十分,可在仓库那兑换到一只小猪。 公猪杀了白花花的肥肉五斤可换一分,瘦肉两斤换一分。 这要是养到百十来斤,不光能换几十个分,还能留下一堆的大骨头。 不论是熬汤还是秋天采摘野菜,放在一起炖,绝对称得上人间美味。 而母幼崽,日后可以跟寨子里的公猪配崽,若是运气好,一窝生个十几个,那可真是发财了。 除了青壮,年龄偏大的可砍伐树木,建造寨子,也可进山捕猎,下河捞鱼,只要是为寨子劳作一样有分,用食物也一样可兑换分。 妇女可以在后山的仓库里面,加工山下拿上来的一些粮食,为劳作者做饭,清理杂物等等都会获得相应的分。 孩童则是跟随着只是识得几个字的老者,朗朗上口的喊了起来。 虽然大人们不知道喊的是什么,喊的对不对,但整齐划一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听起来就是那么的悦耳。 已经当了一辈子的老农的他们,饿了一辈子,他们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像自己一样。 不管怎么样,只是心中出现的那一抹希望的亮光,就足以照亮他们的全身了。 告示板贴上告示当天,祖泽润急匆匆的在告示板特意加了一条,凡屙屎屙尿必须前往固定的地点。 否则一经发现,立刻赶出寨子。 祖泽润极度厌烦走两步就能看到一块阴湿,或者已经干涸的粪便。 卫生是目前山里最大的敌人,这里的郎中没有药品,只能靠着简单的推拿和针灸来治病。 一旦引发瘟疫,这里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为此许世带着新招募的民兵,在一天之内建立了无数个茅厕,以方便夜晚人们出门后走的太远。 而告示贴完当天,报名的民兵数量就有六百多人,但最终定在了四百人,祖泽润深知一个青壮训教吃饱是有多费粮食。 这四百人其中有一百人作为巡逻和岗哨。 巡逻五人一队,日夜游荡在山里,每个队伍由一位老卒带着四位新兵,防止周围寨子突然前来攻打。 在此期间,老卒会传授新兵一些基本的防御工事,比如简单的夹子,山坑等。 岗哨由原来的两个箭塔,增加了一些拒栏,以及两旁可供一人走动的木制围墙。 如此一来,不论敌人从哪个方向攻来,都能有效的防御。 由于寨子由木头建造,遇火便止不住的问题,祖泽润还亲自指挥,两天的时间,无论是箭塔还是围墙,都用水泼成了冰墙,其坚韧程度,无法想象。 而吴三桂在仔细思考以后,也定制了初步的刑罚。 凡偷盗,奸淫掳掠,调戏妇女等罪名,轻者关押数日,并扣三个分数,重者直接斩首示众! 官员亦是如此,只要发现贪墨,不论情节是否严重,立刻诛杀。 寨子里已经尽可能最大化的保证每个人的日常吃食,若是还丧心病狂的欺压百姓,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容忍的。 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变的井井有条,就连门口站岗的民兵都打起了精神,但吴三桂却开心不起来。 因为他派出去的四个老卒,都无功而返。 这让他大感意外,无论从什么角度分析,这些寨子里的食物都不一定能够撑到来年开春。 从山外带进来的粮食早就应该吃光了,冬天提前到来,庄稼收成惨淡。 种植的麦子和玉米几乎没来得及收,就被大雪压在了下面。 老卒们跟吴三桂说,去的时候,周围的树皮都已经被扒光了。 他当时还惊讶的问道,这玩意能吃吗? 老卒回复说,磨成粉,拌点麦麸,偶尔从雪地里能翻找到一些翠绿的叶子,磨一磨,也能熬一锅吃食,只是吃多了容易屙不出屎! 吴三桂当时夹紧了裤裆,吓得小脸惨白! 那条河流贯穿山脉,但就是未从那四家周围流过,不知道该说祖泽润幸运,还是说对方的惨淡。 在思考了许久后,吴三桂带着祖大弼,和已经训练了两天的民兵,去到了那几个寨子,亲自游说。 四个寨子,合起来人数比他们还多,若是两方合在一起,上万人,那当真可以跟另外三家掰一掰手腕了。 尤其祖泽润还故意将上次缴获的三眼火铳都带了进来。 两天的时间他都在不遗余力的想法设法的改造。 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把这么强大的火器,说改造就改造了。 这令他非常的苦恼,毕竟人家穿越都是有金手指的,到了他这,除了祖家这个势力之外,目前全凭他一张嘴。 面对强大的女真骑兵,火铳是必备的。 除非拥有大唐盛世的陌刀队,人马具碎的名声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是目前山里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肉食来提升民兵的训练量。 以往前世那种训教特种兵的方法,其实他是非常向往的,尤其在这深山里面,崎岖的道路,茂密的灌木丛林,不正是最好的地点吗? 第123章 新年换旧年 赵老六走了,带走了一半的老卒,也带走了祖泽润几乎所有的财物。 但他没有心痛,毕竟他知道,他帮助的不是戚家军的孤寡,而是赵老六内心最后的一丝牵挂。 戚金作为戚家旁支的子嗣,聚拢了家乡的子弟打造了明末最后一支戚家军。 就是这样一支军队,最后在辽东仍然不顾生死,将最后的热血撒在了这片土地上。 吴襄带着新兵穿着厚重的棉袄,去了山海关。 用祖泽润的话说,山海关可是军事要塞,那里可是养着上万的军官。 临时借点动物的幼崽,不过分吧? 至于后续祖大寿怎么处理,那就不是祖泽润能想的,毕竟祖承训应该已经到达山海关了。 山里还在不断砍伐树木,房屋横推向后面建造。 伴随而来的是大批量的空地,每个树根都被钻成孔洞,用干草引燃。 本来还深埋地下的树根,瞬间就被祖泽润用这一个方法解决了。 连带着周围的泥土都被炙热的火苗烤化了,大批量的黄土代替了原有的木头。 人们也乐于成见,毕竟有了黄土后,房屋便不是太惧怕火盆,夜晚会温暖许多。 今天是年三十,所有的劳作在晌午的时候结束。 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无论是大锅小锅,门口都支了起来。 尽管天气还是比较寒冷,可从山上望去,人们的脸上洋溢的是快乐。 祖泽润望着远处做着吃食的人们,紧紧的抱着浑身软绵绵的慕宁。 他喜欢看人们的劳作,就像他前世刚踏进体制内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情慢慢的被压在心底,直到现在被一团火苗引着,变成了熊熊大火。 快到傍晚的时候,祖泽润看到远处山里冒出了大批量的脑袋。 吴三桂成功了,只是这次不知道是几个寨子。 祖泽润松开慕宁,赶忙起身朝着山下走去。 吴三桂脸上已经有些冻的干裂了,一双大眼睛上挂满了白霜。 “大哥!”吴三桂开心的一把拥住祖泽润。 祖泽润感受到他身上冰冷的气息,内心没来由的心疼起来。 “回屋子暖和暖和!”祖泽润心疼的说道。 吴三桂摇了摇头兴奋的说道:“两个寨子大哥,两个啊! 那可是两千多人,我得安排他们先住下!” 说着吴三桂松开祖泽润,看着他发红的眼睛笑着说道:“大哥,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无论如何,我都会走到底。 当初我天真的认为,只要我官做的越大,手里的兵越多,也就能拯救越来越多的辽人。 可来到这深山以后,我才知道拯救辽人并不一定非要当多大的官。 我看到他们啃食着树皮,就着黑漆漆的面饼喝着浑浊的河水。 我才知道,原来我以前的生活,过的是那么的安康。 尽管现在很苦,很累,但我真的很开心,因为这里的每个辽人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我。 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会从怀里掏出一个饼子,强硬的塞在我的手里。” 祖泽润眼神红润的看着忧国忧民的吴三桂,眼神里止不住的泪水。 两个月前还是意气风发,满脸骄傲的小孩子,此时却让他内心格外的震动。 哪有什么爱国爱民,只是那颗心流淌着的血液是那么的殷红。 祖泽润缓缓点头,后退着让开了道路。 无数人从远处带着新奇的眼神踏进寨子。 “妈妈,我饿了!”一个略微小的稚童,漆黑的脸庞看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张着大眼睛抬头望着身侧衣衫褴褛的母亲,声音微弱的说道。 “晚点妈妈去弄吃的好吗?”母亲略微不好意思的说道。 此时有人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饼子,蹲下身子递给了稚童。 稚童抿着嘴,眼泪婆娑的看着饼子,随后再次抬头看向母亲。 那位母亲轻轻摇了摇头,稚童说道:“谢谢伯伯,我不饿!” 那人笑呵呵的将饼子塞到稚童手中说道:“小孩子是不能说谎的哦!” 说着那人转身走回了屋子,他们家男人砍伐树木,女人在仓库赶制棉袄,孩童在学堂学习。 一家三口吃的都是寨子里供的饭,太阳落山后男子会与邻居结伴,顺着河流走向远方,去河里凿穿厚冰,运气好会捞到很多鱼。 鱼儿拿回家,温贤的妻子会将鱼儿制作成鱼干,或者提着鱼儿去仓库兑换成分。 两个人做工已经三天了,加上兑换的分,兑换了半升麦麸,剩下的分若是天气再冷点就换一些棉絮,做一床棉被。 待到来年开春,再兑换个小猪崽,未来的日子真的是充满了期待。 这时周围屋里不断有人走出屋子,从怀里掏出黄色的饼子,塞到走进寨子里的稚童手里。 那些新来的稚童扭捏着,眼神清澈的望着身边的大人。 然而那些大人都微笑的摆着手,委婉的拒绝了。 尽管他们知道这一个饼子,可能是他们这一年里吃的最好的粮食。 在众人推诿的时候,喧闹声音顿时响彻寨子,无数的人从寨子里走了出来,拿着鱼干,麦麸制作的饼子,米糊糊,毫无所求的送给了新来的辽人。 这一幕像极了新年回家,拜年时老人抓着糖果塞到孩子手中。 新兵们跟随在吴三桂的身后维持着秩序,引导着新加入的人们朝着后山新建的房子走去。 那里有早就建好的房屋,尽管里面还没有生火。 但每个房子里面都放了两日的粮食,也有相应的棉袄。 为了让每个人都不冻着,吴三桂聪慧的将原先所有的棉袄都拆成了三到四份。 薄薄的棉袄尽管无法抵御寒冬,但可以不让人冻死。 诺大的寨子瞬间多了两千多人,顿时热闹了很多。 新兵不断为每位新来的辽人讲解着寨子里面的规矩,也告诉了他们屋里暂时不能生火。 孩童的问题,老人的问题,吃食的问题都让这些辽人有些不可置信。 祖泽润热泪纵横的缓缓坐在聚贤厅门口的台阶上,望着新老交融在一起的人们。 “新年换旧年,年年如社燕!” 第124章 东林党刘一燝 1621年,新春刚过,朱由校改元:天启! 朝堂之上欢呼一片,但魏忠贤却更加的肆无忌惮,把持朝纲。 远在山里的祖泽润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回想起那个躺在躺椅上面的老者。 很难想象到这个老者就是威震朝堂的九千岁! 河东之战相持不下,俘虏了代善,阿敏,硕托后,努尔哈赤明显的有些停滞不前。 三月春暖花开,郁郁葱葱的草木把整个燕山像泼了一层墨绿色的墨水一般。 失去了先机的努尔哈赤决定与大明王朝和谈。 熊廷弼一战成名,千里奔袭的祖大寿更是进入了朝廷的眼里。 虽祖大寿有贸然进军之责,但河西一战生擒代善,这是不可磨灭的功劳。 顺天府乾清宫,金碧辉煌的宫殿内,朱由校正抬头凝视下方的官员。 “时值农耕,关外虽在对峙,但努尔哈赤已经求和,老师怎么看?” 朱由校虽年纪尚轻,但心中韬略汹涌,头戴鎏金发髻,看上去英气十足! 孙承宗国字脸很是方正,胡须张开,比熊廷弼还大几岁的他,看上去却略显年轻。 他声音雄厚的弯腰抱拳道:“回陛下,飞白经略辽东,效果显着。 然建奴亡我之心不死,时值年下大雪封山,建奴才西下求战。 此时天气回暖,草原上水草肥沃,若是现在谈和罢战,建奴必然回去休养生息,待到年底定然会卷土重来! 臣以为,既然已经战了,就应该一战到底,将大明的士气打出来。” 朱由校顿时陷入沉思,万历到目前为止给朱由校留下了深厚的家底。 这些银钱充斥着大明王朝的内库和户部,所以孙承宗才有如此底气。 一旁的内阁首辅刘一燝听后不慌不忙的跪在地上,与孙承宗同岁的他,此刻有些老态龙钟。 “首辅大人有何高见?”朱由校伸手接过一旁王安递过来的茶水,缓缓的喝了一口。 “启禀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由校看着低头的刘一燝,时为东林党朝堂领袖的刘一燝,正是他与王安的灵机一动,朱由校才坐稳了朝堂。 但正是东林党一派的袁应泰,导致了整个辽东陷入了微局。 一边是自己的老师,一边是力挺自己上位的内阁首辅,朱由校一时间陷入了挣扎。 借着喝茶的阶段,朱由校内心叹息后缓缓开口道:“刘大人不必谦虚,起身但说无妨!” “谢陛下!”刘一燝起身直立后说道:“回禀陛下,建奴虽嚣张跋扈,但无论是辽东还是关内都已经到了春耕之时。 若是耽误了春耕,秋收之时怕是要再次往辽东拨款赈济! 河东之战已经长达三个月之久,朝廷往辽东发放的军饷就有八百多万两。 这还不算被建奴损毁家园的赈济粮,若是继续对建奴用兵,户部怕也是有些捉襟见肘!” 春耕农忙,辽东作为屯田之所,已经投入巨资,若是此时不罢战,秋收之时怕是需要更多的银钱去填充。 尤其辽东苦寒,年前又下了那么大一场雪,普通家庭早就没了粮食。 朱由校不是什么昏君,在听取了祖泽润的建后,他真的走出顺天府,围绕这大明京师看了一圈。 衣衫褴褛的乞丐遍地都是,跟欣欣向荣的京师完全是两个概念。 孙承宗虽是文官,可忠正的国字脸,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首辅大人此话不假,可建奴之害尤为严重。 若是放任其休养生息,日后定会卷土重来。 届时辽东一样生灵涂炭,成祖六征鞑靼,瓦剌,大明才有了百年的休养生息。 这个道理我想首辅大人不会不懂,为何要在此时谈和?” 刘一燝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少詹事虽通晓兵书,但打仗哪有不花钱的? 九边历来如此,每年户部拨向九边的军饷不计其数。 大明超过半数的税收到用作了九边,可民生却愈发的艰难。 尤其陛下刚刚登基,民心不稳,更应该修养生息。 虽辽阳沈阳失陷,但辽东苦寒之地,那里多为辽人。 加上常年征战,怕是早就不会有人居住。 舍弃一地,换大明一个喘息的机会,待到秋收后粮草充足,再议此事,不是更为妥当?” 朱由校有些头疼的捏了捏额头,从未走出深宫的他,对于两人的见解都颇为赞同。 孙承宗怒急攻心,指着孙一燝说道:“什么叫辽人? 辽东存在于大明版图上,就是大明的疆土。 那辽人便是我大明百姓,哪有放任自己百姓遭受磨难不予受理的? 若是同首辅大人所说,干脆放弃辽东,回防山海关,这样岂不是更好?” 刘一燝“扑通”跪在地上,头颅埋在膝盖前面,浑身颤抖的说道:“陛下明鉴,微臣并没有此意,可户部此时钱粮确实不应再动,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必然要赈济的。 大明不光有辽东一地,这张地图上的四万万人,都需要陛下时时刻刻的关注。” 说到这,刘一燝抬起头,高声喊道:“老臣,恳请陛下,罢战,接受求和!” “你……”孙承宗咬牙切齿的指着刘一燝,气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朱由校赶忙摆了摆手说道:“此事再议,容朕想想。” “陛下英明!” 两个人同时行礼喊道。 事已至此,孙承宗就算再有道理,也不能大胆的指责皇帝。 虽然他贵为帝师,可朝廷里的官员盘根错节,岂是他一人能够阻拦的? 朱由校叹息的抬了抬手,这些个文人动不动就跪在地上,动不动就振臂高呼,让他这个皇帝甚为难过。 但他又没有任何办法,毕竟此时的朝堂若是没有刘一燝,很多事情他都无法理顺清楚。 刘一燝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旁的太监赶忙扶住。 朱由校想了想后说道:“两位老师说的都有道理。 可两者总是要做出取舍,容朕再想想吧!” 随后他想了想后说道:“前段日子,熊廷弼送回的战报上说祖大弼生擒代善。 这个代善老师说是努尔哈赤的次子,但嫡子早就夭折,那就说明代善是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大汗的。 不知两位老师,对于这件事有个了解?” 第125章 利益争夺 朱由校的话语说完,一旁的王安眼皮子立刻跳了一下。 此时的孙承宗像是耳朵聋似的,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刘一燝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孙承宗,随后笑着弯腰说道:“启禀陛下,有功自然当赏,只是辽东副总兵为祖大弼的亲父。 山海关的总兵祖大寿又为他的一母同胞哥哥。 一家两总兵,已经位极人臣,若是再加封赏,辽东会陷入祖家的控制。 建奴已经不可控制,祖家一旦做大辽东,倒戈建奴,后果不堪设想! 臣听说祖大弼有万夫不当之勇,何不将此人调来京师,拱卫京都,守护陛下?” 朱由校听完此话,突然想起那个寒冬中的稚童。 他依稀记得自己询问祖泽润:“辽东可守乎?” 祖泽润笑着回答道:“可!” 朱由校面带微笑的甩了甩头,随后说道:“刘大人真是健忘,祖承训已经辞官回乡,这件事也是由内阁批准的。 所谓的一门三总兵,根本不可能,倒是你说的那个拱卫京师的建议倒是不错。” 孙承宗踏前一步,赶忙弯腰说道:“启禀陛下,辽东正是用人之际,此等悍将若是调离辽东,岂不是辽东的损失? 辽东百战,能生擒代善之人,定然武艺超群,此等将才就是该放在战场之上才对。” 他已经输了一阵了,若是这阵再输,那日后辽东可就真的要退守山海关了。 刘一燝转头笑着说道:“可我怎么听说,山海关的副总兵李如祯,在祖大寿刚上任后的几天就遇害了? 李如祯可是李成梁大人的儿子,让这么一位名将之后惨死,怕是有些不妥吧?” 李如祯的死,孙承宗确实没有想到。 这雷厉风行般的手段,确实让他有些大吃一惊。 可后来想想,这不正是陛下想要看到的结果? 自古孤臣才能活的长久,但凡功高盖主的,后来都会枉死。 孙承宗脸色铁青的回复道:“刘大人这话说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什么叫将门之后惨死? 难道此事还要放在祖家的身上不成? 试问这京师一天要死多少人?难道每死一人都要摊派到别人的头上? 什么时候刑部的事情,可以这么解决了? 若是每件案子都是如此,那还要刑部干什么?还要大理寺干什么? 大家一起猜好了?” 孙承宗等这一刻等的花儿都谢了,内心开心的要死,可脸上却异常的愤怒。 一旁的王安看着被一顿数落的刘一燝,忍不住别过脸。 自古内阁和阉臣不两立,刘一燝越是被数落,王安是越开心。 刘一燝看着愤怒的孙承宗,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件事情影响这么大? 更何况他刚才好像也没有说什么吧? 搞的刘一燝一时间楞在了原地。 孙承宗继续说道:“辽东本就战事多变,虽然祖大寿有违军令,擅自出兵。 可就是这种随机应变之能,才让河西有如此大胜。 熊廷弼来信之言中,明确说道,假若祖大弼晚一刻钟到,广宁此时应该已经被建奴攻下。 更不要说河东的十几万将士了,远在复州的十几个卫所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综上所述,微臣以为,既然祖承训已经辞官归乡,那祖大弼完全可以独领一军。 哪怕守卫城池,也好过呆在这死气沉沉的京师要强百倍吧?” 朱由校点了点头,祖大弼之勇,冠绝无双! 此等悍将一朝都不一定出一个,放到京师确实浪费。 再加上祖承训已经辞官归乡,理应晋升祖大弼。 其实早在信件到达后,他就思考过此事。 李如祯的死如果说跟祖泽润没有关系,他是一万个不相信。 可恰恰是李如祯的死,才让他放心了。 李家在辽东的地位,不容小觑。 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家就算再不行,门生故吏遍布。 熊廷弼此次三面作战,可谓手段尽出了,如若不是情况危机,想必李家的掣肘更为严重。 况且熊廷弼曾多次来信说道,祈求尚方宝剑,拥有先斩后奏之权利。 刘一燝看着一脸愤怒的孙承宗顿时陷入了沉思。 过了片刻他缓缓的开口说道:“孙詹事此话老臣不敢苟同。 奖是奖,罚是罚! 祖大寿的行为只能说明此人是知晓兵事的,但若是人人如此,以后九边将领难道都可以私自率兵出击吗? 那还要朝廷干什么?九边直接开府,各自为政好了?” 刘一燝一针见血的道出了事件的严重性。 说白了,只要这事往大了说,那就是叛乱,是造反。 孙承宗听完脸色微变,不过他并没有急着辩驳,而是说道:“若是按照刘大人的意思,那祖大寿就该压到京师斩首示众。 以后锦州被建奴围困,宁远也不用出兵了,什么时候朝廷下旨,什么时候出兵。 前方将士无论死活,都需要内阁批红,然后程阅陛下,陛下看过后,再由内阁拿主意? 刘大人,这不是赈济救灾,也不是官员的选拔任命。 这是战争,戚家军的血还没有干,几万人的在天灵魂都不得安生。 沈阳辽东一战,光总兵就战死大半,更不要说百姓了。 难道在刘大人的眼里,辽东的辽人就不是咱们大明的百姓了吗?” 刘一燝面对有些癫狂的孙承宗,气定神闲的说道:“其实不然,作为内阁首辅,首要的任务是权衡利弊。 而不是计较这一地的得失,辽东作为九边虽位居榜首,但山海关这么一座军事重镇建奴想要轻易打下来,不是那么简单的吧? 而且孙大人应该比我通晓兵事,若是当日建奴突然出兵攻打山海关,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岂不知越是偏激的想法,就越会良成大祸。 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祖大寿何德何能,能够在如此年纪便能猜到河东河西战场的事情? 更何况他上任才多久?若是真如孙大人所言,那就将祖大寿升迁到辽东经略好了,还用熊廷弼做甚?” 孙承宗恨的牙齿都痒痒,几乎是咬着后牙槽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刘大人就算再不知晓兵事,对这句话应该不陌生吧?” 第126章 雾里看花 初春时节,雨纷纷! 两个人还在屋里辩驳,外面已经下起了毛毛细雨。 王安赶忙摆动手指,一旁的小太监赶忙端着茶杯侯在一旁。 “哦?孙大人是要教我兵事吗?”刘一燝笑眯眯的说道。 孙承宗一改常态,脸色缓和的说道:“不然,我只是想告诉老大人,山海关是辽西走廊的最后一道屏障。 若是按照刘大人的设想,总有一天辽东会退守山海关。 可山海关一旦失守,京师将直接暴露在建奴的铁骑之下。 大明诺大的疆土,岂不是任由建奴驰骋? 刘大人一直阻挠此事,难道真的就在为陛下设想吗? 故,敢问刘大人,祖大寿私自出兵,真的有那么十恶不赦吗?” 刘一燝听完这话,面部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看着孙承宗说道:“孙大人此言差矣,不是祖大寿私自出兵十恶不赦,而是辽东不可再出现下一个李家。 如若换成任何一位将领,今日我都不会薄了孙大人的面皮。 只是我身为首辅,深知辽东若是变成一言堂,对大明是百害而无一利!” 孙承宗抬起手指头,指向刘一燝,刚要说话,朱由校打起了哈欠,赶忙说道:“两位老师不必争辩。 朕知两位肱股之臣心中所想,可如此吵来吵去也没有个结果。 今日朕有些乏了,明日再议吧!” 说着朱由校轻轻挥了挥手,两个人跪地说道:“陛下保重,臣告退!” 宫殿门口的小太监看到缓缓走出的两人,立刻哈着腰打起了伞。 毛毛细雨铺在脸上,痒痒的,可若是不打伞,只是一会满身就会湿漉漉的。 宫墙之上不断有水珠滑落,顺着红色的墙漆缓缓落在地面上,最终汇成小小的河流! 两个人并肩而行,动作不疾不徐。 孙承宗接过身后太监的雨伞,随后挥了挥手。 两个小太监躬身缓缓后退,直至消失在毛毛细雨里面。 他转头看着这位比他年龄还小几岁的首辅,将雨伞遮在刘一燝的头顶,随后身体贴近。 上次两人同行,还是六年前,彼时的他还在主持应天乡试。 由于他在试题上写了自己的语录,而遭到党人的忌恨,党人试图利用官员每三年一次的考核,将孙承宗逐出京师,时任学士的刘一燝力保孙承宗,孙承宗得以豁免。 那一天只不过并没有下雨,但两个人也是这样走出的皇宫。 一晃眼白驹过隙,两个人都两鬓斑白! “稚绳不必自谦,朝堂之上各抒己见,实是社稷之福!”刘一燝叹息的说道。 尽管两人在天启皇帝面前吵成一团,可走出那座宫殿,刘一燝还是非常欣赏孙承宗的才华的。 尽管他的岁数并没有孙承宗大,可老态龙钟的他,仿佛与孙承宗相差甚多。 孙承宗望着一头白发的刘一燝说道:“首辅为何那么不信任祖氏?可是里面有什么问题?” 刘一燝摇了摇头,用手将已经洇湿的鬓角理了理说道:“祖氏坐大与否对于辽东来说都没有太大影响,只是朝堂之上,有些事情并不是取舍就能断定的。 就好比山海关虽然有兵部分司在,可兵事一起,兵部分司也只能做一些后勤的调度一般。” 刘一燝仿佛是走累了一般,停在原地喘着气。 “可这跟祖氏的奖罚有何关系?”孙承宗疑惑的问道。 刘一燝看着孙承宗说道:“朝廷希望看到的是平衡。 若是辽东形成一家独大,那山海关到底是不是陛下的就不好说了。” 孙承宗顿时陷入了沉思。 “虽然祖氏努力的在营造自己成为一个孤臣,可越是这样,朝廷就越不会让祖氏如愿。 毕竟陛下刚刚成年登基,这么一把刀不能握在陛下手里,那……” 说着刘一燝比划了一下脖子,孙承宗顿时后背发凉…… 朱由校面带微笑的躺在床榻上面,金黄色的丝绸帷幔挂在两边。 “吵的朕头都疼了!”朱由校缓缓说道。 王安听到后,赶紧走到朱由校的身边,伸出葱白的双手按在朱由校的太阳穴上,缓缓的轻轻揉捏起来。 彼时还是司礼监总管的他,还未被魏忠贤和客氏谋害。 朱由校感受着王安手指的力道,甚是舒坦。 “还是大伴的手法力道好,那些个小太监还是太年轻了!”朱由校面容舒爽的说道。 王安笑呵呵的说道:“老奴自年幼入宫,受陈总管提携,幸得太上皇赏识,添得在陛下身边。 陛下还小的时候,奴才就照顾陛下了,这辈子奴才也就守着陛下了,若是还没有些长进,那老奴还不如告老还乡。” 王安脸色略微的红润,屋内温度让他格外的不自在。 好在王健送来了些许的肥皂,才能让他时时刻刻的呆在朱由校的身边。 朱由校闭着眼睛,一时间宫殿内变的安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朱由校像是睡了一觉,双眼微睁。 “辽东真如师父说的那样严重吗?可为何这一战打的又如此的简单?” 朱由校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个瘦弱的稚童。 王安思趁后说道:“老奴可不懂得这些兵事,可要说起来,奴才还是觉得那孙大人说的有些道理。” “哦?有何谏言?”朱由校意外的睁眼看着王安。 作为两个将他推上王位的人,王安可谓是起了巨大的作用。 王安不慌不忙的笑着说道:“陛下您想,孙大人当年主持应天应试,可是被弹劾的差点丢官回乡了,可刘大人还是据理力争的留下了孙大人。 要我说,这刘大人和孙大人都是为陛下着想。 可前些日子朝廷里不都推荐孙大人为兵部尚书嘛?那就说明孙大人是通晓兵事的。 只不过刘大人看的是大明的天下,而孙大人看的是辽东。 但成祖六出边关北击鞑靼和瓦剌,换来了大明百年的安稳。 故奴才认为,一劳永逸是比较稳妥,可也要看朝廷户部的调度是否能够撑到那个时候!” 朱由校笑着看着王安,坐直身体说道:“让你说了半天,等于没说一样!” 王安笑呵呵的说道:“面对这种军国大事,哪里是老奴这种阉人能够说的清道的明的。” 朱由校哈哈大笑起来,王安也紧跟着笑了起来。 第127章 寨子的变化 “轰隆隆!” 远处的天空突然响起了炸雷,随后倾盆大雨落在了地面上,打的树叶子啪啪啪的响。 山间的小路只是一小会的功夫,就有涓涓细流汇成小河,缓缓的朝着山下的河流而去。 祖泽润站在仓库门口,望着只剩一屋子的食物,一时间也是无语了。 寨子里经过三个月的磨合,已经有大概两万六千多人! 光赵老六带回来的就有大几千人,而这几千人大多都是老弱妇孺。 好在赵老六办事有头有尾,几千人在老卒的带领下,分成两个月迁移到了这里。 起初刚进山的时候,都不是很习惯,毕竟南北方的差异还是很大的。 可居住了一段时间以后,有了老卒们的照看,这些老弱妇孺们都慢慢的融入了进来。 毕竟到了这里,不需要再为能不能吃饱而烦恼了。 而民兵从最初四百,彼时也扩建到了三千三百人。 这些民兵都是从许多候选人里面挑选出来的,无一不是力大的青壮。 加上三个月的训练,此时这些民兵除了没有武器,没有见过血以外,都被许世训练的异常熟络。 祖泽润看过巡逻的民兵,最初的五人小队,已经扩编到十一人小队,而什长也不是之前的老卒担任。 此时的老卒更多的是在兵营里面,传授一些杀伐的技巧。 而祖泽润在融合了戚家军的军法,也将前世的训练之法搬了出来。 起初这些民兵都唉声叫苦,可两个字后这些民兵走在山里如履平地一般,速度飞快。 而且这期间还举行过一次庞大的练武比赛,老卒对新兵,如果不是老卒战技颇高,就被新兵的勇猛冲的稀巴烂,可见吃饱饭的民兵战斗力还是很强的。 但庞大的民兵队伍以及逃难而来的百姓,让祖泽润靠积分换取来的粮食,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捉襟见肘了。 好在仓库里面积攒了大量的肥皂,这些肥皂都是山上人们四处狩猎打的野兽身上扒下来的。 相比于之前的制作精良,这些肥皂略微显得有些粗糙。 吴襄在山海关和寨子里往来的同时,都运送了出去。 随后祖可法会带着第一批训练有素的民兵,进入京都由祖大成贩卖。 再由祖大成购买粮食,祖可法运送至山海关角山位置,搬运进山寨里面。 可就算如此,还是没法供应如此大量的人们吃食。 春耕的时节已经开始了,寨子侧面的山坳全都被填平了,可尽管如此这些山地对于目前庞大的人口基数来说,还是有些远远不够。 而祖泽润的七颗红薯也变成了一大片的红薯苗,这一切都离不开慕宁的功劳。 被种植成绿油油一片的红薯地,被粪便浇灌的油亮油亮的。 但辽东一年一熟的耕种,今年肯定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祖泽润举着雨伞,一路来到了聚贤厅。 此时的聚贤厅已经改成了吴三桂办公的地方。 诺大的大厅里面,无数人进进出出,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吴三桂,在他看完批阅后便转头而去。 “咳咳!”祖泽润看着忙碌的吴三桂,适当的咳了一声。 众人顿时抬头,看到祖泽润后都躬身行礼,随后走出大厅。 这里没有人不知道祖泽润,虽然平常的公务都是吴三桂在批阅,可谁都知道,没有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哪里能有这么安生的日子。 所以寨子里对于这两个年轻的后生,都异常的尊敬。 吴三桂抬头看到祖泽润,顿时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大哥何时来的?” 祖泽润笑着走到吴三桂身后,为他捏了起来。 “嘶吼!” 吴三桂由于长时间久坐,后背硬的发直! “刚来!”祖泽润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为吴三桂捏揉着。 吴三桂想了想问道:“可是为了山中粮食的问题?” 祖泽润笑着说道:“你小子进步是真的快!” 吴三桂哈哈笑了起来,感受着祖泽润的手指说道:“大哥说的哪里话,目前山里的秩序虽不说井井有条,但也还算可以。 除了粮食问题能让大哥你过来找我,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能惊动你。” 祖泽润缓缓点了点头,拍了拍吴三桂的肩膀。 三个月的时间,由于祖泽润特意交代吴三桂的吃食一定要跟的上营养,所以吴三桂的个头明显的高了很多。 之前两个人还差了半个脑袋,现在已经差不多高了。 “大哥可是有了什么想法?”吴三桂眼神不善的看着祖泽润。 这几个月,他这个大哥的脾气他是知晓了。 只要祖泽润找到他,那肯定就是有大事,否则轻易不会过来。 祖泽润抬头望着大厅外面的大雨,昏黄的泥土被雨水打的坑坑洼洼。 远处的房屋已经从最初的木制,全都改成了泥土烧制的土培。 远远看去,黄洼洼一片。 “最初制定的规则要修改一下了,此时已经不是最初吃不饱饭的时候了。 那时候为了补贴每个来到这里的百姓,宁愿亏空也要让大伙吃饱。 可现在人数太多了,要养民兵,又要养着那么多的官员。 百姓都吃饱,穿暖了,可没有人再用粮食来兑换积分了。” 吴三桂笑哈哈的走到后面将一张红纸拿了过来,墨迹已经干涸。 祖泽润看了过去,上面写的竟然是税收的比例。 他惊讶的看着吴三桂,随后像是一位老父亲般,瞬间泄了气。 吴三桂走到祖泽润身边,将红纸放下缓缓说道:“其实还有件事没有跟大哥说!” 祖泽润诧异的看着吴三桂,只见吴三桂走到墙角,掀开了上面挂着的白布。 整面墙上标注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寨子,其中最大的红色标点周围绕着三个黑色的点。 祖泽润心中顿时了然,这定然是那三个寨子。 时隔三个月,是时候对那三个寨子用兵了。 只是寨子里目前所有的民兵尽皆没有武器,他看着往日里那个懵懂的稚童,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吴三桂笑着说道:“麻烦大哥跑一趟山海关,去借一些工匠回来,咱们是时候需要打造一些武器了!” 第128章 草上飞 吴三桂的话说完,祖泽润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猪崽还有最低三个月才可以配种,也就是说至少三个月不会再产生太多的肥肉。 两万多人,周围山里的野菜,河流里的鱼,早就被窃取空了。 好在方圆百里就剩下三个比较大的寨子,人们能够走的远远的。 可就算如此,今年也是难熬的一年,毕竟这里无法耕种屯田。 这场大雨来的正及时,祖泽润就是想看看大雨过后,山下的平原到底会淹没成什么样子。 他已经让吴三桂丈量过了,山下的平原大概有几百亩地的样子。 如果修筑堤坝,这些田地今年全都种上麦子,也止不住缺口。 毕竟以后寨子里的人会越来越多,这么少的地肯定不是办法。 “所以你想的是从这些寨子里获取财物?”祖泽润立刻想明白了吴三桂的想法。 吴三桂点了点头,随后说道:“这些标注点,都是最近六爷领着斥候深入群山里面一个个寻找的。” 祖泽润不解的问道:“那你又怎么知道这些寨子里面是否有财物?” 吴三桂顿时笑嘻嘻的说道:“这不是找大哥您吗? 这三个月大哥您可是没进到这里来,可我听许世说,除了韩阳挑选的十个人,张万仁可是第一批挑选民兵的。 大概六十多个民兵,说消失就消失了,我肯定是不信的。 我就不信大哥这三个月什么都没干,就陪着许世在兵营里面锻炼身体了。” 吴三桂扭动着腰肢,浑身发出了嘎巴嘎巴的响声。 祖泽润好笑的看着吴三桂,随后朝着外面喊道:“张万仁!” 过了片刻,张万仁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吴三桂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了,张万仁作为像东厂一样职责的人,肯定四处都有耳目。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吴三桂从来没有遮遮掩掩,所以也就不太奇怪。 “少爷,小少爷!”张万仁恭敬的弯腰说道。 祖泽润指着没脸没皮的吴三桂说道:“说说吧!” 说完祖泽润悠哉悠哉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面,指着墙上的地图。 张万仁听闻后笑着说道:“这三个寨子,离咱们最近的大当家叫草上飞,善使一口大刀,为人狠辣,欺男霸女更是家常便饭。 寨子里大概有八千多人的样子,青壮有个千八百人,主要全靠抢劫过活。 不过要说一点,就是那里的地势更低,跟咱们这里一样,有几百亩的空地可以耕种。 也是靠着这几百亩田,草上飞牢牢的将这些辽人控制在手里。 草上飞在山里已经成名多年,来往商队都会前往孝敬,这也是他能屹立燕山多年的原因。 剩下两家人数更多,不过这两家都有一个共同点,到了春天农耕时,山里的大部分人都会下山耕种,秋收后便会躲进来。 相当于拿粮食买条命吧,毕竟活着才是这些人最大的希望了。” 吴三桂听完,觉得这两个寨子很聪明,既能保证辽人的存活问题,也能让寨子一直存续下去。 “若是这么说,那两个寨子也都不是十恶不赦的人,完全可以像之前那样谈一谈。 如果真能并到咱们这里来,后续会解决很少的麻烦。 尤其是大哥的红薯,目前幼苗已经栽种下去了,真像大哥说的一亩能产几百旦,待到明年,山下的平原完全能够养活这些人! 甚至就连燕山里面的辽人和汉人,都纳入进来,也不是不可能。” 祖泽润略微点了点头,但是面容并没有笑容。 张万仁继续说道:事实确实如此,可目前来看,草上飞是阻止咱们与其他两家谈判最大的阻碍。 毕竟一个拥有万人的寨子,就好比黑夜中的萤火,明亮闪烁,想短时间内收服还是很难的。 更何况那些山匪都是手握人命的极恶之人,咱们的新兵成立时日很短,一旦交战,什么事情都会发生。” 吴三桂顿时陷入沉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眼神发直的看着大厅的地面。 祖泽润走到吴三桂的身后笑着说道:“其实还有个好消息,就是在燕山最深处,有一条路异常的陡峭,而且长城都只是建立在悬崖之上。 咱们很有可能打通一条山路,通往关内,这样就不至于每次都要通关人多眼杂的山海关了。” 吴三桂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祖泽润,随后祖泽润拍了拍吴三桂的肩膀,笑着说道:“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殊为不易,有些事情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虽然时间紧迫,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你我还很年轻!” 说着祖泽润转头走出了大厅,外面的大雨已经呼啸而来。 张万仁紧随而出,两个人打着伞一路来到了山下。 许世带着众多的民兵已经列成一排,长长的队伍脚下堆满了碎步缝补的沙袋。 熙熙涛涛的水流不断汇聚到河水里面,肉眼可见的水位缓慢的漫过众人的脚边。 “看天气,雨还得下很久!”祖泽润望着天空叹息的说道。 这条辽河的源头,此刻犹如一条水龙,咆哮着朝山下而去。 “那今天?”张万仁不解的问道。 “今天先这样,派人盯紧河岸,一定要知道河水最高的水位。”祖泽润随后挥了挥手,指着山里的房屋说道:“今天晚上损失大雨未停,所有人全都从屋里出来,房子是新建的,很有可能被雨水冲垮,尤其是地势低的房屋,太容易遭遇滑坡了。” 许世点了点头,今年的第一场大雨,竟然如此的汹涌。 祖泽润踩着有些凉意的水流,转身朝着山里走去。 模糊了视线的雨水,此刻将周围山林的树叶,不断的从树上打落。 地面上能够清晰可见葱绿色的叶子,被雨水打落,土黄色的泥土覆盖在上,随后在溪水的冲击下,缓缓随着水流流进辽河。 一个探子山坡上面速度飞快的跑了过来,看到祖泽润后说道:“有人来了!” 祖泽润愣了一下,纳闷的看着探子。 “是草上飞!” 第129章 辽人不怕死 祖泽润颇为意外的看向探子,这个时节草上飞不屯田,跑到这里来。 张万仁诧异的看着探子问道:“多远?” 探子恭敬的说道:“出发半晌了,目前刚过高岗!” 张万仁顿时松了口气,过了高岗还需要走七八十里,以现在的大雨和崎岖的山路,怎么也得走个一两天。 “来了多少人?”祖泽润询问道,高岗他去过,知道那个地方。 “看队伍的长度,不下于一千人!” 祖泽润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后迈步朝山上走去。 “召集所有人前厅议事!” 许世大手一挥,所有人立刻开始奔跑起来。 寨子就是他们的家,一旦寨子没了,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生活了。 众人一路来到了聚贤厅,祖泽润一屁股坐在主位上,没管疑惑的吴三桂。 “除老弱病残之外,所有人全部去沿途制造陷阱,最大化拖延对方的行进速度,赵老六许世带着老卒做标记,防止自己人受伤!”祖泽润立刻下命令。 吴三桂一时间愣在原地,怎么突然开始打仗了? 赵老六转身离去,山里立刻传来沉闷的喊声。 “吴三桂立刻带着所有老弱妇孺前往后山仓库躲避,并且架好大锅,煮姜汤。” 吴三桂诧异的站起身,虽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基本上也能猜到。 “山海关与这里一来一回用不上一天的时间,所有新兵带好干粮,由舅父二叔带领,立刻前往角山。 张万仁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山海关,寻求我父亲帮助,天黑前一定要带着武器回来! 记住:无论如何不能暴露!” 三人应声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慕宁慌张的从门外跑了进来,身后跟着惊恐的慕寒。 “怎么了?突然要去仓库躲避了?” 祖泽润努力的挤出来一丝微笑说道:“没事,你先去!” 慕宁点了点头,领着慕寒走了。 大厅里只剩韩阳领着十个近卫,祖泽润坐在主位上沉思起来。 外面的喧闹声此起彼伏,韩阳抱着长剑,斜靠在柱子上面,面色略微带着忧愁。 快到夜晚的时候,大厅里面升起了蜡烛,昏黄的颜色将大厅点亮。 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了草上飞往这里来的消息了,所以众人都异常的卖力制造陷阱。 但大雨磅礴,已经下了一天了,深坑根本挖不出来,稍微有个坑便被水灌满了。 张万仁顶着大雨飞快的冲进了大厅里面,祖泽润眼神发亮的看着他。 “已经往回赶了。” 张万仁浑身衣服贴在身上,整张脸略微有些苍白。 祖泽润看着张万仁,烦躁的情绪立刻袭上心头,目前可用之人真的是太少了。 他轻轻挥了挥手说道:“你先去休息!” 张万仁没有坚强的挺着,转身走了出去,半夜的战斗可能会异常惨烈。 寨子里全是未沾血的雏儿,战斗打响,他们都要冲上去。 “报!” 此时一位探子顶着大雨冲了进来。 “草上飞已过三道岗!” 祖泽润略微颔首,探子立刻转身钻进了大雨里面。 如果没有这一套情报体系,此时的众人应该已经快进入了梦乡。 随后赵老六和许世带着寨子里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祖泽润透过大雨,能够隐约的看到,虽然已经冻的浑身打颤,但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 一万多人,在啪啪的大雨里面,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向后山。 这些辽人从来没有如此的沉默,上次这样还是被女真冲击后,痛苦的走进深山里。 就在祖泽润坐在前厅等待民兵时,有一个人从队伍里面走了出来,直奔大厅。 韩阳皱着眉头,想要阻拦,祖泽润摇了摇头。 来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顶的竹笠上缓缓滴答着雨水。 “我想跟随民兵一起杀敌!” 祖泽润看着眼睛红彤彤的来人,枯瘦的身体,消瘦的脸庞。 看样子像是很久没有吃饱饭似的,可他怎么也不记得山里有这样的人。 随后不断有人从队伍里面走了出来,走进大厅,跪在地上。 走在队伍前方的人们看着大厅里的人,都动容的转身朝这里而来。 大厅门口越聚越多,萧长的队伍像是突然转向一样,都朝着门头而来。 大厅跪不下,就跪在外面,周围跪不下,就跪在原地。 祖泽润双手颤抖的握住椅子的把手,咬着牙齿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们。 刘备当初带着十几万民众逃跑的时候,他的内心此刻应该也跟祖泽润一样吧? 祖泽润眼神微眯着,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的肆无忌惮,让堂下众人都非常不解。 祖泽润指着下面跪着的人笑着说道:“这次用不上你们,下次杀建奴,你们与我同去可好?” “就这次吧,啃树皮,吃野菜,吃黄土。这样的日子真的不想再过了。 现在有人想让我的家人再次过上这样的日子,我不同意!” 为首之人虽身材消瘦,但声音却朗朗回响。 祖泽润摇了摇头,从椅子上面走了下来,挨个扶起了跪在地上的人。 随后他走出大厅,站在大雨中,朝着众人抬手,所有人都缓缓站了起来。 “你们知道吗?一开始我以为此次会很艰难,毕竟我们面对的是无恶不作的山匪。 那些山匪比建奴还要可恶,他们无故屠戮我们的同胞,肆意劫掠,奸淫掳掠! 而咱们的民兵却刚刚成立不久,连鸡都没有杀过!” 这时祖大弼与吴襄率众踏进了大门,身后所有民兵皆充满了萧杀之气。 祖泽润指着远处的民兵大声的喊道:“但,今天你们让我看到了辽人的血性。 你们让我知道,辽人不怕死,只是今天用不上你们。 咱们训练了三个月的民兵们,已经准备好守护这里了,否则他们好骂娘了。 他娘的,老子吃了三个月的肉,怎么临了杀敌的时候还有人跟我抢功劳呢? 真当老子手里的刀,砍不动人是吧?” 此言一出,山寨内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笑声! 第130章 血搏 夜晚的漆黑在磅礴的大雨里面显得格外的阴暗,就好像有一张大网将这个世界盖上了似的。 “都他娘的快点,跟上跟上!”一道道声音此起彼伏的响彻在队伍中。 这已经不是草上飞第一次火并了,之所以选择这一家,就是因为这里的人虽然多,但建立的时间并不是很长。 通过探子的回复,这里的老弱占据了大部分,尤其是这里的民兵还都没有像样的武器。 草上飞坐在唯一的马上,身穿蓑衣,脸上一条疤痕横在脸上,看起来格外的狰狞。 “还有多远了?” 旁边的人凑近喊道:“快了大当家的,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到了。” 草上飞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勒住战马驻足停在原地。 大雨将周围人的视线都隔绝了,对于这些没有上过战场的雏儿来说,他们就是饿狼。 “老规矩,投降者不杀,只要是有反抗的全都他娘的杀了,战利品我只要三成。二郎们,都打起精神,别让寨子里的娘们看不起咱们,到时候笑话咱们软弱的连刀都提不动了。”草上飞扭着马头高声喊了起来。 身后队伍顿时爆发出高声呐喊,就像胜利已经近在咫尺一般。 草上飞很满意,随后双腿用力一夹奔着前方而去。 远处的山坡两侧躺着的民兵都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尤其是每个人手中都缠绕着火红色的丝巾。 为了更好的辨别出与山匪的不同,祖泽润特意让民兵戴上了这些丝巾。 队伍还在进行,显然草上飞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行进一刻钟后,虽昏暗看不清远处,但草上飞隐隐约约看到了远处站立的一个人影。 草上飞下意识的挥手停下队伍,山匪们顿时朝着前门汹涌而来。 草鞋踩在山地的黄土和水坑上面,发出了啪啪的声音。 但都没有雨水的声音大,但紧张的情绪在这一刻蔓延开了。 祖大弼持枪而立,上身光着膀子,下身穿着亵裤,雨水顺着几乎完美的肌肉线条滑落到地面上。 草上飞笑呵呵的将头顶的竹笠用手甩在地上,同是力大无穷的他,很有兴趣跟眼前这位较量一番。 山林间灌木丛生,但此处地面就像是预先留好似的,一条盲肠小路径直通向前方。 “你可知我是谁?”草上飞接过身旁山匪递过来的长刀,大声的呼喊起来。 祖大弼立在原地,就像是个聋子一样,雨水打湿了他的脸庞。 草上飞见祖大弼没有搭理他,整个人异常的暴怒。 自从上山以后,就没有人敢如此的无视他,这让他很是恼火。 草上飞双腿用力,战马刹那间朝着前方奔跑起来。 身后的山匪不约而同的犹如潮水一般,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正在这时,无数削尖了的木棍,从两侧的灌木丛中飚射而出。 “噗!” 随着声声闷响,两侧的山匪绵软的瘫在地上,连叫喊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就无声无息的失去了知觉。 但带着巨力的木棍并没有径直停住,而是在穿过第一排人后,扎进了人群里面。 此时的杀伤力并没有之前的大了,所以被扎到的山匪除了轻重不一的伤势后,伴随而来的便是哀嚎。 山匪们惊恐的望向两侧,但接下来面对他们的是从头顶落下的木板。 木板上面带着尖刺,瞬间将中间位置的山匪压在了地上。 鲜血被漫天大雨一会的功夫就洗涮干净,但遍地的尸体却让剩下的山匪们都露出了惊恐的眼神。 “杀!” 两侧突然冲出了无数的民兵,举着长刀,双手颤抖的冲进了山匪之中。 此刻的草上飞没有听到身后的声音,夹着战马飞速的朝着祖大弼冲了过去。 “啊!” 手中的长刀,挥砍之中带着些许的雨水,直奔祖大弼的面门。 祖大弼面色如常,已经不是第一次战斗的他,内心提不起丝毫波澜。 相比于女真骑兵带来的压迫感,此时的草上飞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让他提不起一丝丝的兴趣。 就在大刀快到面门之时,祖大弼侧身闪躲,银龙枪尖从地面抽离,带着土黄色的泥水。 “啪!” 一声闷响,打在了大刀的侧面。 巨大的力道,让草上飞差点就脱手而出。 但多年厮杀早就养成了良好的心理素质,草上飞双手仅仅是松开手的刹那,便再次握紧,随后长刀按住地面用力的向后仰去。 惯性带来的力道,让他不得不借住全身的力量,将长刀从地上抬起来。 祖大弼横枪犹如看着死人一样,不屑的看着草上飞。 “去你娘的!” 草上飞胸中异常的愤怒,但骑在马上在丛林间本就吃顿,更何况遇到一个比他武义好要高强的人。 草上飞将长刀抬起,笨拙的再次挥砍向祖大弼。 哪有什么舞的泼水不进,有的只是声嘶力竭的一次次的劈砍。 但身后爆发出的强有力的厮杀声,让草上飞下意识的转头望去。 祖大弼双腿呈弯曲状,长枪握在手中,从地面上一跃而起,长枪径直捅向草上飞。 还未来得及回头的草上飞,顿时被祖大弼一枪贯穿胸口。 口中的鲜血像是喷泉一样,他缓慢的松开手掌,想要抚摸着胸口,但脑海中的意识急速的被抽离。 下一刻,草上飞重重的从马上掉落下来。 祖大弼用力的将手中的长枪举刀天上,连带着死的透透的草上飞。 “啊!” 祖大弼高声呼喊起来,这一刻雨水变的小了起来。 所有人都驻足停了下来,不再厮杀。 这是有多大的力气,能将一个人轻而易举的从地面上举了起来。 “杀!” 祖大弼高声怒吼,随后将草上飞重重的摔在地面上。 大雨已经停了下来,不知道是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吓到了,还是因为本就应该停止了。 那一抹长枪立在空中,让所有的民兵都内心一震。 这是他们一方的! “赢了!” “杀!” 无数民兵像是围剿一样,将剩下的山匪围在中间,不断劈砍起来。 许世站在队伍中间,腾挪躲闪,直到最后一个山匪倒在了地上。 第131章 吞并 祖泽润坐在聚贤厅的堂中,面色平缓的等待着报告。 “赢了,赢了!” 大雨已经停了,门口一个探子言语激动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口中高声的喊着。 祖泽润下意识的松了口气,虽然这次的事情他已经预料到结果,但内心还是有些忐忑。 他轻微的挥了挥手,随后起身走进黑夜中。 寨子里面已经开始陆续的亮起了火把,赢了的呼喊声响彻在庞大的寨子里面。 吴三桂开心的从仓库位置跑了过来,跟随在祖泽润的身后。 “去山下看水位,组织人手进行筑坝!”祖泽润走在前方,波澜不惊的说道。 吴三桂还未等说话,听到后立刻转身跑了回去。 祖泽润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山里面走去,韩阳不解的跟在身后。 胜利的队伍已经在往回赶了,但祖泽润要的不是这些。 张万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在他们的身后,只有他知道祖泽润想要干什么。 早在战斗打响之前,赵老六带着老卒们就已经出发了,位置正是草上飞的寨子。 祖泽润感受到身后急匆匆的脚步,下意识的转头看了过去。 张万仁立刻神情有些紧张,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历来的锦衣卫,东厂和西厂指挥使都没有好下场了。 从草上飞知道寨子的具体位置,到草上飞来到这里,都是祖泽润一手策划的。 通过买通草上飞的军师,教唆草上飞在大雨中前来攻打寨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祖泽润的授意。 张万仁感受到祖泽润的眼神,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是守口如瓶。 随后祖泽润朝着前方走去,春雨有时节,只是凉意仍未减。 走了能有一刻钟,迎面碰上了带队的祖大弼和吴襄。 只是人群中有人还在抽搐,有人在伤心,有人在哀嚎。 这就是战争,就是那么的无情。 “挑些还算正常的,立刻前往草上飞的寨子,明天晌午我要看到那些人。”祖泽润面无表情的对着吴襄说道。 吴襄楞了一下,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始指挥着众人转身朝身后走去。 “有点急了吧?”许世发愣的问了一句。 这场战役,可以说异常的顺利,虽然有些许人还没有从战斗中缓过来,但已经让他们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祖泽润摇了摇头,此刻的他已经有些疲惫了。 大雨过后的天空,月亮悄然的露出了光芒。 尽管他每天都缓慢的训练,但此时身体仍然有些吃不消。 他抬头望向天空,有些急了吗?应该是有些慢了。 第二天,祖泽润觉得只是睡了一小会,寨子里面的公鸡就开始打鸣了。 他现在极度的厌烦这些公鸡,更加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做皇帝的都短命。 夜里不知道几点睡,早晨天还没有亮就醒了。 每天处理那么多的公务,还要应付那些不喜欢的妃子,像是一个种马一样去造孩子。 祖泽润穿好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 山下众人一夜未睡,都在盯着河水。 此时的河水已经涨的老高,本就低洼的平原此时更是已经消失在视野里面。 祖泽润朝着山下走去,那里是未来山里的粮库,如若解决不了,山里的人都必须要搬迁至外面。 他到达山下的时候,吴三桂眼神通红的裹着棉袄,身后站着一堆人。 “按照目前的河水来看,再有一个多时辰应该就要开始变少了。” “源头就在上面不远处,咱们完全可以将源头引开,只是需要付出的人力可能要多一下。” “那还不如直接筑坝,毕竟若是筑坝的话,顺着河水往下游看,也是有很多平原可以利用起来的。”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吴三桂一边听取建议,一边望着肉眼可见减少的河水。 祖泽润站在半山腰上面,听着这些人说的话,便转身回到了山上。 此刻远处的山里面不断有鸟兽惊恐嚎叫响起,祖泽润眯着眼睛望向远方。 张万仁提着裤子从旁边的屋子里面钻了出来,听到声音的他立刻从梦中惊醒了。 “应该是草上飞寨子里面的人回来了。” 张万仁听完后,立刻长舒了一口气,只是下一刻便神态恭敬的说道:“那剩下的两个寨子?” 祖泽润看着远处群山想了想后说道:“让吴三桂派人去谈吧,你赶紧落实那条山路。” 张万仁略微思考后说道:“可长城那里有时候会有人在驻守,这件事情不是很好办。” 祖泽润转头看了一眼张万仁说道:“去山海关找我父亲,让他派自己的心腹之人到那里驻守。” 张万仁听完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屋里。 远处的山里树木涌动,视野里面能够看到的长龙不断的延伸。 尽管已经少了一千多人,但这些老弱也正是祖泽润需要的。 目前他需要的就是人和粮食,大批量的人来养猪,大批量的钱财换成粮食运到山里面。 赵老六从山下跑了上来,看到祖泽润后神情有些低迷的说道:“粮食怕是不够了。” 祖泽润叹了口气说道:“让吴三桂将新的政策颁布下去吧,否则咱们都得饿死在这里面。” 赵老六听后直奔河水处跑去,幕宁听到声音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将披风批在祖泽润的身上,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后。 “你知道吗?我最初以为咱们会在宁远的郊外庄园里生活,那样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祖泽润自言自语的说道。 幕宁只是站在身后一言不发,吴三桂急匆匆的跑回了前厅,根本没在祖泽润的身前停留。 待到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远处群山里面的人群还没有露出面容。 寨子里面的民兵们按家按户的通知起了新政策,知道的人后都从回到了自家掏出了存好的粮食,走向了仓库位置。 祖泽润看着井然有序的人群,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千。 人们不是纳不了税,只是纳了税以后可能就会全家饿死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既然饿不死还能吃饱,还能如此的活着,那这税就应该交。 第132章 下山 几千人的加入,让寨子并没有溅起多少水花。 仿佛就像一颗石头沉入大海一样,完全没有声响。 山下的河流水位已经回归正常,无数的人们开心的河水里面捕捞着鱼儿,尤其是那沿着河岸洗衣服的长队,让祖泽润都有些讶异。 寨子里面除了祖泽润好像每个人都很忙碌。 祖泽润坐在下游,将裤腿卷起来放在了水里面。 暖洋洋的太阳光照在身上,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韩阳斜着靠在大树上,双手抱着长剑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 税收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本以为人们会掺杂石头沙子,以此来躲避。 但吴三桂清点完后,并没有这类事情发生。 所有储存粮食的仓库都放满了粮食,让两人头一次有底气将剩余两家也吞并。 张万仁从山上一路小跑的来到了祖泽润的身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件递给祖泽润。 祖泽润缓缓打开,朝廷对祖大弼的战功已经有了定论。 山海关副总兵! 祖泽润将信件揉成一团扔在了水里面,纸团飘在水上面,随着波浪缓缓的沉了下去,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朝廷决定停止河东之战,进行休养!” 祖泽润想了想说道:“收拾收拾,咱们下山!” 韩阳和张万仁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跟着起身的祖泽润朝着山上而去。 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可走了很长时间,祖泽润还是觉得没有那么夸张。 山路已经被踩平了,一条蜿蜒的小路连小草都没有。 这次回去的人没有那么多,脚下的速度便快了许多。 快下午的时候,众人就到达了角山之下。 山下祖大寿早就已经等待多时了,而他身旁此时更是多了几个人。 “父亲!” 山里的日子,让祖泽润这段时间变的更加的沉稳了。 祖大寿笑着指着身后的几个人说道:“这些都是你旁支的叔叔,快来认一认!” 祖泽润赶忙走上前去,仔细的端详起来。 祖氏进入历史舞台的名人很多,尤其是全员都进入了官场里面。 “祖大名!” “祖大眷!” 两人先后朝祖泽润笑着说道。 祖泽润看着一文一武的两个人,心下了然,这应该就是祖承训在河东的班底了。 “两位叔叔好!”祖泽润弯腰低头以示尊敬。 “先回去吧,你祖父已经等你多时了。”祖大寿适当的提醒道。 祖泽润接过一旁士兵递过来的战马,翻身而上。 一旁的祖大乐笑呵呵的坐在马上,对着祖泽润说道:“瘦了,也壮实了!” 祖泽润哈哈笑着不言语,随后跟着队伍狂奔起来。 整个队伍异常的庞大,祖家的当代人几乎都在,除了远在京都的祖大成之外。 众人一路回到山海关,来到了祖氏宅院,祖承训早就在堂上坐等着了。 院子里面站满了人,只是这些人祖泽润都不太认识。 有老有少,但每个人看到祖泽润都下意识的点了下头。 未来祖大寿是家主,而这一支到目前为止更是强势无比。 坐拥山海关这座“天下第一关”,怎么都比他们要强上许多。 虽然之前祖大眷和祖大名都在军队里面,有那么些许的名声。 但辽东这个地方看中的就是家族,没有一个强大的世家在后背支撑。 像是毛文龙都也是在40多岁以后才慢慢发迹的,更别说左良玉,周遇吉,周世禄,候世禄等等武将。 祖泽润跟着祖大寿一路来到了堂中,见到上首不苟言笑的老人,立刻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 “起来吧!”祖承训声音洪亮的说道。 祖泽润缓缓起身,看到众人都分立在两旁,但祖大寿却坐在上首左边第一个位置。 从排序来看,祖大寿在祖家目前的话语权仅次于祖承训。 看到这一点,祖泽润内心开始躁动起来。 这里面的每一个人,以后都将会像现在一样盲目的听从他的话,哪怕他说的话是错的。 这就是家族的力量,也是世家带来的影响。 “坐!”祖承训指着左边下首最后一个座位说道。 祖泽润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道:“众位叔叔在上,怎么能轮到我这个稚童坐在那里,还是请叔叔们坐吧!” 祖承训褶皱的老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随后说道:“可你叔叔们都已经坐在了你父亲的下首。” 祖泽润看着众人都坐了下来,颇为无奈的说道:“那就空着吧,我还是站着吧!” 此话说完,堂中顿时响起了哄然大笑。 祖泽润不明白的看向祖大寿,祖大寿说道:“让你坐就坐!” 祖泽润赶忙走了过去,乖巧的坐了下来。 尴尬的他只能看着地面,韩阳和张万仁分立在他身后的左右两侧,不动如山。 祖承训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今日没有外人,咱们聊一聊咱们祖家的以后。” 整个大厅里面顿时没有了声音,祖泽润立刻正襟危坐起来。 他想这一天已经想了很久,毕竟想要对抗辽东的世家军阀,光靠祖承训这一支肯定是不行的。 祖承训看着右边下首的三位老人,笑着说道:“祖家在辽东到了老夫这一辈,现在还有三支,目前承业的两个儿子都在我身边任事,可现如今我已经从前线退了下来,那理应将这家主位置交到在位之人手中。” 下首第二人立刻笑着说道:“大哥说的哪里话,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您虽现在退了下来,可这个家还需要您来主持的。” 韩阳贴在祖泽润的耳边说道:“下首依次为祖承业,祖承功,祖承慧!祖大眷和祖大名是祖承业的子嗣。” 祖泽润颔首,大概明白了目前祖家的形势。 祖承训和祖承业关系比较密切,所以将祖承业的两个儿子带在身边磨练。 而祖大寿和祖大弼都属于人中龙凤,根本就不必担心以后。 祖大乐应该是旁支里面的子嗣,看座位也在这一排,那就有可能父亲早就去世了。 祖承训摇了摇头说道:“老了就是老了,说再多都没用。” 第133章 家法 祖承业双鬓已经斑白,看起来比祖承训岁数还要大,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常年在军旅生活,让祖承训的身体素质更加的好一些。 “大哥说的哪里话,咱们父亲哪一辈开始,就进入了官场,若是没有大哥,也没有咱们祖家的今天。”祖承业在旁边老态龙钟的说道,但每说一句话,都有些气喘。 祖承慧笑哈哈的说道:“二哥所言正是,小辈们虽然都已长大,但还需要大哥在前方指路,若是有了差错,咱们这一家子到时候总不能去山上啃树皮吧?” “哈哈!” 堂下再次哄然大笑,但祖泽润却没有笑,因为他知道今天是一个交接的仪式。 祖承训笑呵呵的看着堂下众人说道:“想当年咱们家住在那么小个小院子里面,父亲每日都会从军营里面带些吃食回来,而今你我已经两鬓斑白,子孙站在这诺大的院子里面,都有些站不下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祖承训端起桌子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笑着继续说道:“而今子孙满堂,是时候将家族的未来交到这些年轻人的手里了,咱们这些老家伙们也该享享清福了。” 众人沉默不语,祖家骤然起势,对这里的每个人都息息相关。 “祖泽润!”祖承训想了想后对着堂下的祖泽润说道。 祖泽润一脸茫然的看着祖承训,不明白这个老头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若是你来做家主,日后怎么安排家族里面的这些叔叔伯伯?” 祖泽润探着脑袋看向前面的祖大寿,祖大寿眯着眼睛根本没看向祖泽润。 “你不用看你父亲,我在问你话。”祖承训笑眯眯的看着祖泽润。 初次见面,祖泽润就败下阵来,让他根本摸不透祖承训想干什么。 祖泽润有些疑惑的说道:“祖父言今日乃更换家主之日,考校之事日后再说可好?” 祖承训摇了摇头,眼神灼灼的看着祖泽润说道:“今日虽更换家主,但考校之事也并不耽误,更何况咱们祖家今日是个团圆的日子,除了你已故的四爷和尚在京都的三叔,几乎所有的祖氏家族的人都汇聚在这里了。 既然大家都在,对于晚辈们的教诲为何不在今日为之?” 祖泽润叹了口气,心中奔着那个不可思议的答案狂奔,但他心中仍然不相信,祖氏的家主位置能够落到他的头上。 先不说祖大寿在世,就目前为止祖氏的二代几乎都英姿勃勃,怎么可能扶持他这么一个小子上位。 祖泽润仔细思考后说道:“孙儿位卑言轻,堂上之人无不是孙儿的祖父叔父辈,若是涉及到家族未来的问题,理应长辈们谈论,何须孙儿在这里卖弄口舌?” 不知道是祖承训的威望非常高,还是这些祖氏的老人都事前通过气了,到目前为止竟然没有人反驳。 也有可能是世家大族内部都异常的团结,家主说话都是一言九鼎的。 祖承训像是很有耐心似的,看着祖泽润说道:“可众位在座的爷叔辈,都没有你那么大的名声,既能与当今圣上同游玩,又能跟当今东厂主事魏总管牵连甚广,更不能一言断人生死。” 祖承训的双眼犹如鹰眼一样,死死的盯着祖泽润。 祖泽润的后背冒出了虚汗,这些事情虽然都是他做的,可他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可既然祖承训能够当着众人说出口来,肯定有一定的道理。 祖泽润摇头说道:“祖父言重了,孙儿做这些都只是不得已为之,想圣上九五之尊,孙儿就是有心想要反驳也不敢,更别说那东厂魏总管了,两者并没有甚差距。” 祖泽润的额头冒汗,心底发虚。 尽管没有人言语,可所有人的眼神都注视在他的身上。 祖承训疑惑的说道:“哦?难道说是魏总管和陛下逼着你去做这些事情了?” “并没有,孙儿只是只是......”祖泽润哑口无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能说这些都是自己的计策吧? 祖承训看着祖泽润说道:“只是什么?难道你想告诉老朽,这一切都不是你做的?那真是奇了怪了,这天地之大,还有跟你重名重姓之人?” 祖泽润被逼的叹了口气,沮丧的说道:“孙儿错了!” 这哪里是更换家主,这分明就是兴师问罪来了。 祖大弼没有如愿以偿的当上总兵,祖承训却被迫辞官,这一切要说老爷子没有脾气,说出去狗都不信。 祖泽润缓缓的起身,略微不情愿的跪在了地上。 祖承训说道:“错在哪里?” 祖泽润努力的挤出了一丝丝的笑容说道:“孙儿不该铤而走险让二叔前往河西,一旦战败,祖家将背负骂名,并且祖父也将丢掉官职。” 从祖泽润到了这个世界以后,几乎每一次都是在赌。 熟知历史的他像是先知一样,可上一次的河西之战,他真的就像一个赌徒一般。 这种心思一旦被打开,差距就是零次和无数次。 祖承训看着下方跪在地上的祖泽润,起身走到他的身前蹲下说道:“你可知今日我为何如此为难你?” 祖泽润抬头看着祖承训说道:“孙儿知道,这种赌博式的计谋就像是街坊卖的糖一样,小孩子尤为喜欢,可谁都知道这东西不能常吃,但小孩子犹如上瘾一般,每日趋之若与。 无论是河西之战,还是与魏总管和当今圣上的相识,几乎都是一场赌博。 这种赌博看似见效快,可也让孙儿的内心遭受了无故的伤痕。 总会认为只要出事,可是豪赌。 但人之本性皆是贪婪的,赌博终究只是小道。” 祖泽润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内心紧张到不行了。 祖承训的话就像看似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的一叶扁舟,将落水多日的他救了上来。 祖承训伸出右手,旁边不知是谁递上来一截藤鞭。 “既然知错,那就请家法!”祖承训站起身,祖泽润的身旁不知何时已经摆上了一个长条板凳。 祖泽润突然眼神变的坚定起来,由衷的对着祖承训说道:“感谢祖父教诲,孙儿没齿难忘!” 第134章 朱家天下 “啊!” 祖泽润只感觉这一刻差点灵魂都被抽离了,屁股上面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嚎叫了起来。 身后的张万仁眼尖的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卷成一团直接走了过去,塞在祖泽润的嘴里。 “小小年纪,心浮气躁!” “啪!” “目无尊长,竟然私自指挥你的父亲叔叔们出兵山海关,真当当今圣上是傻子吗?” “啪!” 祖泽润浑身已经被汗水淋湿了,嘴里的衣服都快被咬烂了。 “魏宗贤把持东厂,朝野都不敢与其争锋芒,你居然敢与虎谋皮,当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啪!” 祖泽润随着这一鞭子落下来,顿时失去了意识,绵软的趴在了凳子上面。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屁股像是开花了一样,疼的让他想流眼泪。 他睁开双眼,幕宁满脸泪水的跪在床榻边缘,屋里站满了人,看到祖泽润醒了都松了口气。 “父亲也是,多大事情,下这么狠的手。”祖大弼烦躁的说道。 祖大寿别了一眼祖大弼,随后说道:“你知道什么,以后不可胡言乱语。” 祖大弼扭过头,不再看祖大寿。 “韩阳呢?”祖泽润咬着牙说道。 门被推开,韩阳走了进来,疑惑的看着祖泽润。 “你那玩意呢?给我涂点啊?”祖泽润满头都是汗的说道。 韩阳面容窘迫的说道:“就那些,早就用了。” 祖泽润双掌猛然的拍打着床榻说道:“那你还是把我打晕了吧,这也太疼了。” “活该,当时我们那么多人都在劝解,你倒是逞起英雄了,现在知道疼了。”祖大寿满脸心疼,可又嘴硬的说道。 祖泽润烦躁的想要揉一揉屁股,但那种疼痛实在是不敢触碰。 “我去校场了!”祖大弼烦躁的从椅子上面站起来就要往外面走去。 “就在这呆着!”祖承训人还没到,声音已经传进了屋子里面。 祖泽润赶忙想要起身,祖承训摆了摆手,椅子周围的几人都站了起来。 “醒了?”祖承训笑呵呵的说道。 祖泽润差点把后槽牙咬碎了,点着头说道:“醒了!” 祖承训大刀阔斧的坐在了椅子上面笑着说道:“河西之战虽然没有给你二叔总兵之位,但后续应该会有封赏,但封赏应该会落在你舅父身上。” 身后的吴襄面容一僵,这怎么就弄到他身上了? 祖泽润偏着脑袋,枕着枕头说道:“应该也是如此,可我舅父若是去往前线,虽然不能独领一军,但日后军功若是足够,以后也够他们头疼的。” 祖大弼虽然没有坐上总兵之位,但山海关副总兵这个位置也不小了。 这就等于将整个山海关都放在了祖氏身上,朱由校在赌,赌祖泽润不会背叛他。 祖泽润也确实没有想过现在就背叛他,而是要等到他死了以后,天下糜烂到一定的程度后。 毕竟朱家坐了两百多年的江山,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改朝换代的。 一个朝代一旦坐稳,那么天下人的意识里就会想着这个天下姓朱。 这就好比三国时,就算几家打的不可开交,但从来没有人敢率先称帝。 就算袁术称帝了,也是被几家联合做掉了。 曹操到了最后都没敢自立为王,说到底就是一个民心。 大汉深入民心已经几百年,哪里是说换就换的。 祖承训摇了摇头说道:“你只看到了表象,真正将你舅父调走的原因,是因为...”说着祖承训指了指外面。 祖泽润顿时心下了然,李如帧的事情只是一个引子,真正的原因还是不希望祖家一家独大,若是吴襄出去后,很有可能会被同化。 第135章 日后祖氏 不光是同化,更多的是分离。 也有一种可能,就是在辽东之战以后,吴襄有很大的可能会调离辽东。 你祖家就是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关内吧? 祖泽润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后便叹息的说道:“这样的话,祖父还不如不辞官。” 祖承训笑着说道:“就算不辞官,陛下也会借着这个借口让我辞官的,你以为内阁的那些阁老都是吃干饭的?” 祖泽润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朝廷里面的那些人,干别的不行,但是要说到搞人,那个顶个的强。 也不知道这些人看十几年的书,都从哪里悟出这么多的心眼。 “还有一点,河东之战虽然表面上停了下来,但据我所知,熊廷弼并没有退兵的意思,可能接下来山海关要严阵防守了。”祖承训说完整个人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样,顿时有些萎靡。 祖大寿不解的问道:“为何?难道陛下还有秘密诏书?” 祖泽润痛苦的说道:“并不是,而是熊廷弼本身就是一个好战之人,一劳永逸的机会他怎么会错失?就算背负千古骂名,他还是会这么做的。” 祖承训点了点头,祖泽润的评价算是非常中肯。 祖大寿顿时有些疑惑的问道:“那若是如此,熊廷弼贸然进军,有很大的可能造成万劫不复啊?” 祖承训转头看向祖大寿说道:“即便如此,他也是想尝试一下的。咱们辽东还是有很多厉害的玩意没有拿出来,正好这次这么长时间,他可以去准备。” 祖泽润立刻想到了红衣大炮,就是这东西把努尔哈赤直接轰没了。 皇太极才会登上历史的舞台,就是不知道这一次熊廷弼有没有袁崇焕那么好的运气。 祖大寿立刻闭嘴,在心里盘算起来。 祖泽润想了想说道:“可就算如此,他也难逃一死!” 祖承训抬头望向屋顶,有些许的难过,也有些许的失落。 “自古英雄多凋敝,谁都难逃一死,可若是死的其所,那又如何?”祖承训的话像是一道炸雷,响彻在祖泽润的耳畔。 人之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说的大概就是熊廷弼这样的人吧? 他不禁响起了孙承宗,卢象升等人,大概这些人也是这样想的吧。 祖泽润想了想,内心顿时一片火热,眼神炙热的看向祖承训。 祖承训看着祖泽润的眼睛,轻微的摇了摇头,但是祖泽润没有回应,而是就那么趴在床榻之上。 救下熊廷弼对于他来说,虽然风险极大,但救下以后对于祖氏来说那意义可就大了去了。 祖泽润陷入了思考之中,尤其他对于日后的一些辽东的英雄都开始规划起来。 祖承训看着祖泽润的模样说道:“切莫要胡思乱想,朝廷决定的事情,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抗旨不遵,本身就是大逆不道,若是你再胡作非为,当真会给祖氏带来灭顶之灾。” 祖承训的话不无道理,一旦事情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但祖泽润有山里,山里面与世隔绝,只要能够做到自给自足,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他不禁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祖承训见无法说动祖泽润,便开口说道:“我听你父亲说,山里面的情况很严峻,前些时日你还遣人回来索要武器。” 祖泽润偏着脑袋努力笑着说道:“已经解决了,只是目前山里面还做不到自给自足,尤其是一些物资无法越过山海关直接送进山里,长此以往有很大的概率会泄露。” 祖承训思考起来随后问道:“既然此次回来了,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了,只是这个解决的办法需要你父亲配合你对吧?” 祖泽润内心顿时感慨起来,果然是老狐狸,什么事情一点就透。 “长城在燕山中间部位有一道缺口,那里山势陡峭,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丈深渊,可那里依然有明军驻守,只不过换防的时候时间会长一些。”祖泽润看向一旁的祖大寿,意思不言而喻。 可要知道长城历来都是兵部分司主事管辖的,吴光义在这里也驻守了两年,其根基跟王健有一拼。 祖大寿想了想说道:“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最近吴光义不知道是受到谁的指使,对于山海关里面的一些事情异常的敏感,尤其对于兵营里面的一些事情。 此时若是与吴光义再针锋相对,不是很好的选择。” 祖泽润深吸了口气说道:“辽东大半人口都进入了燕山里面躲避战事,父亲祖父知道现在寨子里面有多少人了吗?” 祖大寿和祖承训摇了摇头,满脸疑惑的看着祖泽润。 “目前已经有三万多人,还有两家寨子目前正在缓慢的融合,一旦成功,寨子里面的百姓将会有大概五万多人。” 祖承训眼睛放光的看着祖泽润。 五万人,按照兵源十存一的比例来看,也会出五千精兵。 这五千精兵可是真正的祖家的私兵,不同于下人,家将之类的。 这些兵源可完全属于一直奇兵了,若是配备战马,后果不堪设想。 “燕山方圆百里几乎都被寨子囊括了,若是再往里探索,就要到达喜峰口了。可就算如此还是有很多的辽人不断的跑进大山里面。年前的时候寨子里面也就一万多人口,可到了年后尤其气候原因和战事,很多辽人都躲避了进去。”祖泽润想要翻个身,趴着时间久了,就会有些眷累。 祖承训仔细的思考会后说道:“也就是说山海关必须在短时间内姓祖?” 祖泽润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这样,如若不能办到,山里面很难做到自给自足,毕竟运送一次两次还可以,时间一长,就有通敌卖国的嫌疑,粮食可是建奴现在最缺的。” 祖承训顿时陷入沉思,这个事情需要他好好的规划一番。 祖大寿看着两个人聊的很愉快便说道:“前段时间你二叔从前线回来,贺世贤送了一千多匹上等的战马,都是建奴上好的战马,但我与你祖父研究数日,都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第136章 亲情 祖泽润立刻双手用力撑起前身,在幕宁的搀扶下从床榻上面站了起来。 后屁股像是烂了一样,活动一下都让他全身冒汗。 祖泽润有些焦急的看向一旁的吴襄问道:“上次前往河西,是否遇到过让舅父眼前一亮的将领?” 吴襄想了想说道:“应该是有那么几个人,具体叫什么我有些忘记了,不过有两个人还是挺有意思的,一个叫左良玉,一个叫周...周遇吉!” 祖泽润咬着牙深吸口气,缓缓吐出。 左良玉,这个二五仔目前还在辽东,那就说明像曹文昭,满桂,毛文龙这些辽东猛将还都没有出头。 祖泽润激动的在原地艰难的踱步,这些名将个个都是辽东的瑰宝。 哪怕像左良玉这种褒贬不一的,那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祖承训不太里面的看着祖泽润,不明白这两个人名对他有多重要。 “可是这两个人有什么独特之处?”祖承训有些不理解的询问道。 祖泽润张了张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这些猛将现在还都只是一些特别低的官职。 祖承训看到祖泽润的模样便不再细问,随后说道:“山海关这盘棋,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的变动,山里的事情还需要你再仔细思考,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只是目前来看,祖家不太适合进入朝堂。” 祖泽润点了点头,端起桌子上面的茶水抿了一口说道:“孙儿明白,就看此次河东之战会变成什么样,若是战事吃紧那一切都好说,复州那里大批的明军都会陷入灾难,届时便是祖家的机会。 若是战事比较顺利,那么山里面将会有很长的休养时间,到时候完全可以下山耕种。” 祖承训点了点头,无论如何对于祖家都是有利的,想到这里祖承训说道:“既然如此,老夫明日便去监军那里走一趟,据说这个王健是王安的义子?” 祖泽润转身说道:“祖父明鉴,确实是王安的义子。现在虽然魏忠贤手握大权,可王安还是朱由校的心腹之人,若是由祖父出面,想必兵部分司的事情定能快速的解决。” 祖承训笑了起来,指着祖泽润说道:“你也不要如此的高看我,山海关岂止是那么简单的。这里地处要道,更是关内关外唯一的铁关,朱由校不会让祖家一家独大的。” 祖泽润已经有这个心里准备,只是心中仍然是抱有希望。 “好了,你们聊吧,老二跟我去校场走一走!”祖承训看着祖大弼面露变的严肃起来。 祖泽润顿时心中一凛,看来这位叱咤辽东的老将,终究是要拔出手中的利刃了。 对于这位祖父,祖泽润更多的是钦佩,毕竟能够跟随李如松一路杀到这个位置的,有几个是简单的?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白刃战稍有不慎,几乎都会葬身。 祖承训带着祖大弼径直走出了屋子,屋里顿时缓和了许多。 祖大寿看着祖泽润问道:“贺世贤送的战马?” 祖泽润想了想说道:“这些战马只能由二叔来利用起来,像二叔这种马上功夫娴熟的武将,若是给其一支奇兵,其威力不可小觑。贺世贤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将这些战马赠送给二叔。” 祖大寿点了点头,心下了然,便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总兵府事情很多,在这里等待许久,见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便走了。 祖大乐虽是祖承训的义子,但对于其信任的程度,不下于吴襄。 在祖大寿走后,祖大乐走过来拍了拍祖泽润的脑袋,便走了出去。 房间里面顿时陷入了冷清,只剩吴襄和张万仁两个人。 祖泽润看着吴襄说道:“河东之战决定了舅父的去向,这段时日舅父就好生的休息休息吧,山里面也没有什么事情了。” 吴襄颔首,缓慢的坐在了凳子上面有些尴尬的问道:“可我并没有独自领军的经验,仅凭河西之战就能让我进入官场?” 祖泽润笑着说道:“这太正常了,大明的军功还是很贵的,尤其是辽东连年战事,舅父与二叔又是那么亮眼,朝廷就算不想看见,都不行。而且当时贺世贤看着你们俩千里奔袭,这就说明他是知道你们俩到底谁是主,谁是辅了。” 吴襄顿时明白,随后告辞。 张万仁看了看已经能下地的祖泽润,随后也走出了屋子。 鹰眼现在初创,好多事情需要他打理,摊子也需要继续往外铺。 祖泽润在幕宁的搀扶下缓慢走出了房间,外面的阳光照在脸上,让他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吴氏从拱门外走了进来,只是走路的姿势让祖泽润有些讶异。 待到近前时,祖泽润顿时有些想笑。 吴氏怀孕了,这个时间段看都有些显怀了。 “你祖父也是,多大个事情就启用家法。”吴氏边走边说,眼角里面满是泪水。 祖泽润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母亲说的哪里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此时不对儿子用家法,以后父亲在祖家就没有话语权了,这叫杀鸡给猴看。” 吴氏拽着祖泽润的手,想要掀起祖泽润屁股后面的摆布,看看到底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祖泽润尴尬的扭开,疼的脸色苍白的说道:“母亲不必如此,儿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过几日便好了,没看现在儿子已经能自由的下地行走了吗?” 吴氏偏偏不听,随后想要继续探看祖泽润的屁股。 祖泽润握住吴氏的手笑着说道:“倒是母亲,几个月不见,这是要给我生个小弟弟了?” 吴氏本来还有些疼惜的脸上顿时爬上了红晕,咒骂道:“做父亲的不正经,做儿子的也是如此,怎能如此跟母亲说话?” 祖泽润笑着说道:“这又算什么,我巴不得母亲给我再多生几个弟弟妹妹。” 吴氏疑惑的看着祖泽润问道:“当真这么想的?” 祖泽润点了点头说道:“孩儿常年在外奔走,不能时时陪在母亲身边,当然希望母亲多生几个,到时候也能陪着母亲。再加上现在辽东局势不好,像二叔三叔这样,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到时候儿子领着弟弟妹妹,狠狠的去打建奴的屁股!” 吴氏听完转头走了,留下两人互相看了起来。 “我说错了?” 幕宁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第137章 历史重演 天启元年五月,天气慢慢开始炎热起来。 四季分明的辽东,此时春天与夏天开始交替,空气中的温热让人昏昏欲睡。 祖泽润身侧站着韩阳,手中提着一个礼盒,身后一众侍卫身着褐色衣服持刀而立。 小凌河的岸边因为战争的原因,已经没有了渔民。 河东之战最后犹如祖承训想的那样,最后还是在原地展开了决战。 红衣大炮头一次进入平原地带,威力巨大,让整个女真都陷入了沉默。 此战打了足足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整个辽东像是人间地狱一般,满目疮痍,遍地残肢断臂。 尤其是紧靠辽河,河水被鲜血染红,一时间下游的百姓都开始收拾行装随时逃亡。 可这场战役最后还是以明军大败而终,辽东的防线全部退回到了广宁卫。 王化贞的借兵变成了一纸空谈,熊廷弼在相信王化贞能够借来蒙古四十万骑兵的情况下,贸然出兵,最终导致惨败,好在贺世贤在平西堡胜利,广宁也保住了。 只是如此一来,整个辽东腹地全部陷入了女真的管辖之内。 尤其是复州等城,瞬间便成了人间火海。 朱由校一怒之下,罢免熊廷弼和王化贞的官职,押解回京斩首示众。 一同压回去的还有之前捕获的代善等人,也一同被押解进京! 继而朝廷派遣兵部左侍郎王在晋经略辽东,王在晋来到辽东以后先是大肆赞扬山海关的雄伟辽阔,然后上书朝廷希望能够退守至山海关,言女真有后路可退,辽东只有退守至山海关,以一关之力可挡住女真铁骑。 此事被朱由校压在案上不予发,故而王在晋只能驻守广宁。 正值中午时分,微风斜着吹在众人身上。 有道是伤筋动骨一百天,祖泽润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才能自由活动。 辽东腹地的丢失,让整个辽东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尤其是辽东的百姓都仓惶的跑进了燕山里面,但复州地区的百姓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祖泽润站在小凌河的岸边等待着押送车辆,远处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押送军官,其后是被风吹的异常凌乱的熊廷弼。 押送军官见到岸边祖泽润身后站立的十几个人,顿时挥手停了下来。 “祖氏泽润,前来探望辽东经略熊廷弼!”祖泽润率先亮明身份,一旦引起误会,后果可不是他能承担的起的。 毕竟他身后的这些人,经受不住远处那些手握长刀的骑兵。 押送军官听后,眼睛微微一红,随后翻身下马,整个人说不出的悲伤。 “可是山海关总兵祖大寿之子?”押送军官高声问道。 祖泽润点了点头说道:“敢问将军大名?” 押送军官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广宁千户候世禄!” 祖泽润张了张嘴,又是一位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忠义之士! “前来送熊帅一程,不知将军能否行个通融?在下备了些微吃食,还请众将士品用。” 候世禄摇了摇头,转身走回车队,听到两人喊话的熊廷弼睁着双眼看向远处的祖泽润。 虽然他与祖承训有过同宜,可对于这个稚童内心还是引不起任何共鸣之处。 候世禄小心翼翼的将铁链解开,随后在众位将士的关注下,私自将囚笼打开。 “将军不可!”身后一位明军握住了候世禄的胳膊。 候世禄红着眼睛,转头看向那位明军说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那位明军看着候世禄轻微的点了点头,候世禄并没有愤怒,反而平静的说道:“沈阳之战后,我本抱着必死的决心,但他娘的阎王爷好像并不是很喜欢我,在床上躺了半年后,居然能够下地行走。 我已经死过一次,你觉得会怕?” 那位明军无奈的说道:“将军之勇,众人皆知,可若是私自打开囚笼,传到了朝臣的耳朵里面,将军日后可就......” 熊廷弼看着昔日曾经在他麾下,浴血奋战的候世禄声音沙哑的说道:“世禄何须如此?将死之人罢了,走吧走吧!” 熊廷弼的话语像是一记重锤打在候世禄的胸口,让他格外的难受起来。 如果不是朝廷里面的文官互相倾斗,辽东怎么会陷入如此境地。 候世禄心痛的看着熊廷弼,这位辽东经略总是在辽东最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可就是这样深明大义之人,没有善终。 “此时不吃点喝点,回到顺天,还有机会再吃?”候世禄几乎是忍着痛苦说的。 熊廷弼轻微摇了摇头,此次一战虽然是他主站,可明眼人心里都知道这一战不能停。 朝廷党争已经趋近于明面上了,泰昌天启这对父子能够稳坐皇位,东林党出了很大力气,所以在朝廷里面东林党人权力越来越大。 不论是袁应泰,还是后面车子里面的王化贞都是东林党派到辽东的一颗棋子。 熊廷弼以前想着,王化贞这个人还堪用,最起码是懂一些战场上的兵事的。 可这次王化贞的借兵而战,彻底让他背上了千古骂名。 尤其是在朝廷里面已经明确下旨,要求辽东罢战。 熊廷弼摇着头,双眼早就流干了眼泪。 再看前方有些模糊的祖泽润,突然脑海之中响起了那日祖承训说的话。 他有些好笑的抬头望着天空,原来这句话真的一语成鄂。 候世禄径直将手臂上的那只手甩开,随后想要继续讲囚笼打开。 身后众位将士都赶忙跑了过来,若是现在被打开,那可真的要了他们的命了。 毕竟连带之罪,他们也承受不起。 他们就是底层的一些军官,一旦事情败露,死罪都是轻的。 候世禄怒目圆睁,环视着周围这些明军怒吼道:“都滚,别逼我拔刀!” 众人表情凝固,但手中力量仍然不减。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马蹄声,但声音并不是很大,听起来就是几匹。 众人顺着声音向后面忘了过去,祖泽润也好奇的抻着脖子看了过去。 几匹明军特有的枣红色战马从远方疾驰而来,待到熊廷弼跟前才缓缓停住。 如果此时吴襄在这,就会认识其中几人便是当日在平西堡救下之人。 第138章 命运使然 “何苦!”熊廷弼看清来人,顿时热泪盈眶,轻微的对着来人说道。 “熊帅!” 马上众人赶忙跳了下来,表情略微痛苦的将熊廷弼的马车围住了。 “非战事私自离营,少不得要吃军棍的!”熊廷弼有些气短的说道。 满头白发的熊廷弼经受此次打击,精气神更加的萎靡。 “非是不想,而是不愿从此后再无法与熊帅相见!”周遇吉痛哭流涕,满脸泪痕。 如是他一般铁骨铮铮的汉子,此时也异常的痛苦。 河西之战已经非常的成功了,只要河东能够一战定乾坤,辽人将会有最少几年的好日子。 可老天爷就像瞎了眼一样,为何要如此戏弄他们啊。 周遇吉嚎啕大哭,趴在囚笼边上。 左良玉一把推开周遇吉,凑到熊廷弼身边,想要跟熊廷弼好好的说几句话,但是周围的明军就像桩子似的一动不动。 熊廷弼笑着看向左良玉说道:“我走之后,切不可鲁莽行事,世贤已在泉下等我,老朽此行不会孤单!” 左良玉轻微摇了摇头随后将脸庞凑在熊廷弼的眼前嘀咕了起来。 熊廷弼听完顿时惊讶的想要捂住左良玉的嘴,但被左良玉挣脱了。 “熊帅一路走好,山水有相逢,会有重见之日的。”左良玉后退了一步,将位置让给了后面之人,便将头别了过去,不看熊廷弼。 熊廷弼一把拉住旁边的周遇吉有些愤怒的说道:“此事不要再提,听没听见?” 周遇吉像是一滩烂泥,就差瘫坐在旁边了。 左良玉别过脸,突然看到远处岸边的祖泽润,有些好奇的看向一旁的候世禄。 候世禄红着眼睛说道:“祖承训之孙!” 左良玉听完这话更加好奇起来,祖承训之孙来这里给熊廷弼送行? 一旁的候世禄也是一脸疑惑,但并没有说什么,毕竟祖泽润是来送行的,不是来下毒的。 祖承训与熊廷弼相识一场,有很大可能是奉了祖辈的命令前来的。 左良玉饶有兴趣的朝着祖泽润走了过去,这位公子虽然原地站立,但是对于他们几个人也充满了好奇。 祖泽润看到左良玉走了过来,也是愣了一下。 这是要兴师问罪来了?但看前面哭成一片的样子,也不像啊? “敢问将军大名?”祖泽润为了博个好印象,赶忙说道。 辽东名人狠人太多了,稍微不注意就会擦肩而过。 不论是已经战死的,还是没有战死最后发光发热的都让他铭记于心。 左良玉好奇的问道:“你就是祖承训之孙?” 祖泽润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 左良玉想了想说道:“那前些日子千里奔袭的那两位是你什么人?” 祖泽润瞳孔瞬间放大,再看左良玉时,整个人都充满了不可思议。 “您是?”祖泽润好奇的问道。 左良玉想了想随后觉得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已经决定了就这样破罐子破摔了,接下来若是处理得当,以后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过活。 “左良玉!” 祖泽润瞬间通透了,怪不得这货这么桀骜不驯。 历史上对于左良玉,那可真是什么说法都有。 但在他这里,没有以后了,只有现在。 就连吴三桂他都能洗脑,更何况眼前这个还没有什么思想的左良玉。 左良玉看着眼神怪异的祖泽润,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祖泽润将目光看向远处熊廷弼位置,内心深处的火苗悠然升起。 左良玉在这了,那一堆的人里面就肯定会有周遇吉了。 大明末期辽东这些敢战之士,那可是数不胜数,尤其是那些个千户,更是前赴后继。 祖泽润仔细的思考了一下,现在不能表现的太热情,否则像左良玉这么聪明的人一定会心存戒备。 但祖泽润已经下定决定要将熊廷弼救下来,看几个人的感情格外的深厚,那以后大概率会凑到一起。 想到这里祖泽润笑着说道:“左将军的大名小子早有耳闻,今日一见确实英姿飒爽!” 左良玉嘴角抽动,一向就不着调的他此时听到这话,老脸一红。 如果这话说给周遇吉听,那周遇吉必定咧着嘴笑。 可自己什么模样,左良玉时心知肚明。 左良玉尴尬的看着祖泽润说道:“严重了,严重了!” 祖泽润摆了摆手说道:“辽东勇士层出不穷,但我祖父常常在我耳边念叨,左良玉将军与周遇吉将军的威名,想必那些人里定然有周遇吉将军了!” 左良玉心下有些欣喜,祖承训若是真的在别人嘴里说出这话,那以后他的官途必定风生水起。 但想到日后的事情,顿时又有些蔫了。 自古忠义不能两全,左良玉心知选择很艰难,但他看到贺世贤倒下的那一瞬间,内心的痛苦根本就不是杀敌那么简单了。 他还记得贺世贤握着他的手说:“无论如何以后一定要保熊廷弼一命,哪怕堵上自己的姓名。辽东已经到了存亡的地步,没有熊廷弼这种惊才艳艳之辈,很难做到守住辽东。” 建奴占据了整个辽东腹地,若是真有一日建奴打到山海关,当真大明朝都会陷入危机之中。 左良玉表情难过的点了点头说道:“哭的最大声的就是周遇吉了!” 祖泽润顿时笑不出来了,这话听起来有那么一丝丝的...难过? “左将军今日是来为熊帅送行的?”祖泽润双眼放光的看着左良玉。 左良玉愣了一下,难道他们做的还不明显? 不是来送行,难道会在这个地方劫囚车? 左良玉想着想着,顿时惊讶的看着祖泽润,两个人眼神对视,这一瞬间左良玉看到了不一样。 “当然是送行的,难不成是来饮马的?”左良玉表情怪异的说道。 祖泽润笑哈哈的说道:“也有可能是,毕竟左将军等人可没拿什么吃食,有道是千里相送,必把酒而言。但我看众位将军并没有这个意思,反而是有种想要做大事的意思。” 左良玉有那么一瞬间都想拔出腰间的长刀,但看到祖泽润身侧的韩阳,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第139章 左良玉机动小队 囚车附近熊廷弼看着周围围绕着的几人,内心一阵焦急。 左良玉刚才在他耳边说道:“角山之下相见!” 以左良玉的作风,定然会在角山处设置伏兵,而后将他救出来。 此事一旦做了,那就永远没有回头之日了。 大半个辽东已经没了,他熊廷弼就算苟活又能活多久? 大明朝现在被东林党所把控,阉党又有重新起浮的趋势。 朝廷内忧外患,大明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了。 熊廷弼拉着还在痛哭的周遇吉说道:“你听我说,千万要劝住左良玉。” 周遇吉捶足顿胸,根本听不下去熊廷弼说什么。 贺世贤身死,连尸首都没能留下,只能葬一个衣冠琢。 周遇吉自从加入辽东后,便一直受贺世贤照顾,尤其贺世贤这一路的点播,如今恩师已死。 临死前留下遗言,周遇吉就算拼死了也要完成。 熊廷弼叹息的拉过一旁还算有印象的周世禄说道:“告诫左良玉,一定不要做傻事,辽东需要你们,辽东还有希望!” 周世禄晃着脑袋,露出白兮兮的牙齿笑着说道:“熊帅不必说了,我们几个心意已决。” 熊廷弼突然像是爆发了似的,对着几个人怒吼起来:“滚,都滚,老夫用你们几个相送吗?” 周世禄和周遇吉皱着眉头看着熊廷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发怒。 左良玉转头看了过去,也是一头雾水。 熊廷弼指着周围几人咒骂道:“辽东怎么养了你们几个白眼狼?你们的恩师已经战死,为何你们几个还能在这里苟活?不应该早就死在那西平堡吗? 还有你周遇吉,沈阳之战时,你和姜弼就应该战死在那,杨宗业就埋在沈阳城下,他的血到现在还没有干涸,为何现在你还能恬不知耻的跟我眼前哭?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可苟且偷生?” 周遇吉听到此话,双眼瞪得像是铜铃一般,不可置信的看着熊廷弼。 他缓步后退,内心的伤痕像是有道口子一样,转头疯狂的朝着远处跑了。 “啊!”周遇吉犹如看到鬼魅一样,癫狂的朝着后方跑去。 沈阳之战杨宗业战死在他眼前,河东之战贺世贤再次战死在他眼前。 两位恩师前后战死,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变的抑郁起来。 此刻熊廷弼的一番话,就像一把钢针插在他的胸口,让他异常的疼痛。 “老周!”左良玉看到周遇吉发狂的奔跑,立刻跟了上去。 周世禄看着狂奔的两个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熊廷弼对着智商还算在线的周世禄说道:“一定要告诫左良玉,就算身死,也不要做傻事,人之一生有太多太多想要做的事,没有必要为了我这么一个脖子都入土的老人,去放弃大好的前程。 辽东虽然陷入危急,但未来有很大的可能会重新将建奴赶出辽东的。” 周世禄叹息的说道:“熊帅之言我心知是对的,但您也知道左良玉此人就是这样,一旦决定了就很难更改。” 熊廷弼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 周世禄满脸痛苦的转身走开,翻身上马。 候世禄看着远去的几人,内心做起了剧烈的挣扎。 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都听在他的耳朵里面。 祖泽润带着韩阳几人朝着囚车走了过来,熊廷弼好奇的看着走过来的少年。 王化贞的事情是他一辈子都忘却不掉的,但到目前为止也就祖泽润给了他告诫。 但这个少年在他看起来又是那么的不真实,毕竟年龄在那里放着的。 “既然熊帅不肯下车,那就在这里一叙吧!”祖泽润笑着说道。 韩阳小心的将手中的盒子放到了马车上面,谨慎的将盒子打开,将里面的小菜一份份端了出来。 随后从后腰位置掏出了一个微小的瓷瓶,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 他将布包缓缓打开,里面露出了一盏雕刻着美丽花纹的酒杯放在了马车上面。 缰绳在士兵的手里面拽的紧紧的,生怕马儿的晃动导致马车上面的菜肴撒掉。 祖泽润拔掉酒壶的瓶嘴,香气顿时弥漫在两人周围。 “赵老六说这酒可是辽东不可多得的好酒,但我尝过之后,并未觉得跟其他酒有何不同,只觉得辛辣之味尤为之重。”祖泽润说着倾斜酒杯,将酒杯斟满。 熊廷弼看着不急不缓的祖泽润,眼神里面的好奇更加的多了起来。 这位神童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天命之子之言更是响誉了整个大明王朝。 但到现在为止熊廷弼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朝廷里面的那些阁老能够放任这个少年活在这个世界上。 尤其是当今圣上还跟眼前这个少年一同呆了一日,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熊帅两进辽东,不论是第一次还是这一次,都堪称功勋卓着,若不是王化贞自大狂妄,此时女真应该已经被赶出辽东了,真是人生一大憾事!”祖泽润略微叹息的说道。 熊廷弼笑着端起酒杯仰头而尽,仔细品了品味道,确实与众不同。 “其实这酒就像人生一样,你口中的赵老六应该是位满怀心事的人!” 祖泽润缓缓的摇了摇头,继续为熊廷弼斟了一杯酒,随后站在原地看着他。 “以前我年少之时,亦是像你一般,酒入喉总是觉得辛辣,那个时候我总在想,这酒到底有什么好喝的?”熊廷弼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他把玩着手中精致的酒杯,看着祖泽润继续说道:“等到了我人已到中年,父亲的离去给我了沉重的打击,那一夜我酗酒成性,我才知道原来酒可以让人忘却很多事情,也能让我忘记父亲离去的痛苦。” 祖泽润看着眼眶红润的熊廷弼,缓缓再次为他斟满了一杯。 小小的酒杯不是很大,但看到熊廷弼享受的模样,整个人都有些醉了。 但言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熊廷弼看着杯中的美酒笑着说道:“后来啊,我来到了辽东,看到了辽人的生活状况,那一夜我再次醉了,但我并未喝多少,而是就像这样浅浅的喝了几杯。 那个时候喝完酒的我,内心无数豪迈之情油然而生! 什么建奴,什么鞑靼,都没有这酒来的有劲!” 第140章 洗脑 微风吹动着熊廷弼额头前面的白发,丝丝缕缕拍打着他的眉毛。 豪迈的神情犹如那日他初到辽东之时,可归来之时已满头白发,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当初的样子。 祖泽润看着斜着头望着天空的熊廷弼,正是这样一位位赴死的前辈,世世代代的守护住了辽东。 熊廷弼将手中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 祖泽润看着须发飞扬的熊廷弼,一时间也是有些呆滞了。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熊廷弼松开手中的酒杯,双眼流出泪水,回首望向日夜守卫的辽东。 这里的每一片土地,他都走过。 这里的每一位将领,他都心心念念,而如今死的死,降的降! 祖泽润接住熊廷弼手中的酒杯,表情严肃的说道:“熊帅可想过有朝一日重回辽东,席卷重来?” 熊廷弼突然转头看着祖泽润,内心一惊。 今日已经两次听到这句话了,为何辽东之人都是这么的不守规矩?当真天子的利剑斩不到这里? 祖泽润看着熊廷弼大致猜到了左良玉等人的意图了,从一开始看到左良玉等人的模样,他就已经知道个大概,只是心中还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毕竟左良玉作为明末清初比较着名的军阀,如果就断送在这里,真的有些不值得了。 熊廷弼饶有兴趣的看着祖泽润说道:“是你祖父让你来的?” 祖泽润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祖父并不赞同此事,但也没有阻止。当日祖父曾经告诫过我,此事不可为,但小子心中仍然觉得以熊帅的能力,若是就这般离去,当真是我辽东的损失。 小子生于辽东,长在辽东,虽没有踏遍辽东的山河,但胸有大海,辽东之地已尽在胸膛。 辽东虽已浮尸遍野,但小子相信若有卷土重来那一日,熊帅当是不二人选。” 熊廷弼看着眼前的少年,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如此大的自信。 尤其是现在辽东风声鹤唳,稍微有些不一样的声音,都会传到朝廷的耳目里。 更不要说在辽东这个地界劫囚车了,当真以为山海关总兵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祖泽润笑着看着熊廷弼继续说道:“看熊帅的表情当真是不相信,不若咱们打个赌如何?” 熊廷弼好奇的询问道:“怎么个赌法?老夫这辈子可很少与人赌博,倒是我常听闻你祖父说,你这小子甚是愿意赌博。” 祖泽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眼角微颤的说道:“祖父前些时日已经教训过我了,但今日与老先生一见如故,若是不能赌这一场,当真是遗憾终生!” 熊廷弼点了点头示意祖泽润继续往下说。 祖泽润凑到熊廷弼耳朵前笑着轻声说道:“若是我能成功的将熊帅救下,并且能将熊帅的一身本领全都施展出来,熊帅就跟我走怎么样?” 熊廷弼诧异的看着祖泽润,辽东这片土地还有能容下他之地? 远在千里之外的复州现在大明的将士都不知道生死,难道真的要进入燕山里面去做野人? 祖泽润笑着再次将酒杯斟满说道:“熊帅要不要赌?” 熊廷弼转头看向周围的士兵,想了片刻笑着说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堵?” 祖泽润愣了一下,这人不按套路出牌啊? 熊廷弼看着祖泽润继续说道:“如你所说,辽东虽然目前有些陷入危局,但朝廷不会坐视不理的,京师眼前怎会让建奴肆无忌惮的烧杀抢掠?” 祖泽润摇了摇头说道:“熊帅可知王在晋是怎么想的吗?” 熊廷弼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身后说道:“王在晋之心路人皆知,早从我来到辽东的时候,朝廷上上下下都在议论是否该退回到山海关位置,可所有人都知道一旦退守到那里,再想打回去就难了。 这就像燕云十六州,石敬瑭以为割让燕云十六州便可以得到契丹的支持,可换来的却是无休止的掠夺。 北方的屏障没了,辽,金,西夏可以纵马扬戈肆意的践踏中原。 三百年来,中原的百姓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匈奴的阴影里面。 而现在的辽东就跟当初的燕云十六州是一个道理。 大明的京都近在眼前,越过山海关便是顺天府,唇亡齿寒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当今的圣上看似贪玩,但胸中还是颇有韬略,所以你说的观点我不是很赞同。” 而事实也确实如熊廷弼说的那样。 辽东自熊廷弼死后,先后换了许许多多的经略:袁崇焕,孙承宗,祖大寿,吴三桂...... 结局虽然不甚完美,但大明灭亡之前,除了皇太极偷偷从喜峰口越过长城,就再也没有进到关内。 人人都说魏忠贤把持朝政,陷害忠良。 可面对辽东,魏忠贤却没有贪墨一丝军饷,反而推举的都是一些得力的统帅。 反观东林党,每次稍微有些成绩,这些人便会横插一杠子。 “你信不信此时此刻复州等地还有大量的明军在等待着朝廷的救援?咱们大明啊,从太祖年间开始,就从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只有战死的,哪有贪生的?”熊廷弼向往的说道。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 大明朝的疆土是一寸一寸打下来的,是无数先辈们用自己的血肉填补的。 祖泽润顺着熊廷弼的眼神望向天空,蔚蓝的天上朵朵白云飘荡。 微风吹在他的脸上,将鬓角的发丝吹到嘴边。 “可即便这样,苦的还是辽东的百姓,为了辽东的百姓,小子恳请将军三思!”祖泽润郑重其事的说道。 大明的生死对于他来说无关重要,可两世为人的他,都生在辽东长在辽东,怎能不让他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 他只是割舍不下对这片土地的感情,也割舍不了对家乡人民的热爱! 第141章 达到角山之下 熊廷弼看着满脸严肃却又有些好笑的祖泽润,小小的少年,无时无刻满嘴的家国天下。 他轻微的摇了摇头,能够抗旨与建奴展开决战,本身熊廷弼就不是一个迂腐之人。 “算了,苟活于世于我而言,只是徒增悲伤罢了!”熊廷弼表情落寞的说道。 祖泽润持起酒杯,双手颤抖的举起来,一饮而尽。 灼烧之感从口腔里面瞬间炸开,辛辣之感顺着咽喉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在缓缓下降,顺着食道,顺着肠子,轻轻的沉淀在胃里。 只是片刻时间,眩晕之感便袭上心头,让他不禁有些摇晃起来。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小子恳求将军在这段时日能够好好的思量,未来会有再见之日,就此告辞!” 祖泽润将酒杯轻轻放在马车上面,而后红着小脸跪在地上,重重了扣了一个头。 随后起身,转头看向身后站着的候世禄挥了挥手,韩阳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候世禄。 “候将军英姿勃发,大有战将之风,想必为人定然正直,些微财货麻烦将军收下。辽东不是中原腹地,到了夜晚气候并不是十分的适宜,这些微薄之物就作为路上的费用,夜晚为熊帅买些好酒,以度过这冰冷的夜晚!” 候世禄摇了摇头说道:“非是我不愿,而是鄙人从军多年,身上也积攒了些钱财,想必是够用了。” 候世禄不知道祖泽润与熊廷弼说了那么多,到底想要干什么。 但见两人聊的不是很愉快,他是万万不敢接这些财物的。 万一熊廷弼回去以后有所转机,为了这些许的财物再害了熊帅,那当真是他的罪过了。 祖泽润看着候世禄谨慎的模样,笑着说道:“将军不必如此紧张,家祖父与熊帅曾同在辽东为官,如有人问起,将军可直言说是我祖父托我过来遣送的即可!虽然河东之战陛下异常震怒,但熊帅为辽东做了那么多,陛下不会为了些许吃食而罪加一等的。” 候世禄内心顿时陷入了挣扎,从军几载,军饷虽年年都有,但到了他们手里却所剩无几。 他想的是,每日夜晚为熊帅购买一小壶酒,可看着马车上面的菜肴,他觉得若是就这样带着熊帅回去,当真有些愧对战死的英灵了。 祖泽润接过韩阳手里的布袋,朝前两步走到候世禄的身前,将布袋放在周世禄的身前。 他笑呵呵的抬头看着候世禄说道:“还望将军照料好熊帅,山水有相逢,咱们日后再见!” 不管候世禄略微疑惑的眼神,转身朝着岸边走去。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熊廷弼看着慢吞吞走上船只的祖泽润,眼神微微眯起,再看马车上面的菜肴,顿时陷入了沉思。 候世禄走到马车旁边,将菜肴用食盒装好。 干粮的味道他是知晓的,就算起锅烧饭,吃的也不尽然好到那里去。 熊廷弼抓过前面的酒壶,仰着脖子将壶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好酒!” 祖泽润回头看了过来,两人对视,眼中尽是笑意。 七日后,角山之下! 长长的囚车朝着山海关方向缓缓而去,已经行至夜晚,整个车队都亮着火把。 已经过去七日了,熊廷弼一直惦记着祖泽润的话,但几日间行走,路上并未出现异常之人。 再有一日就要到达山海关了,总不会在山海关内劫囚车吧? “我想屙屎!” 马车后面坐在同样囚车里面的王化贞高声的喊道,这几日可谓是度日如年。 候世禄从来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看,毕竟河东之战过错全在他身上。 候世禄几乎是咬着牙朝着后排士兵摆了摆手,随后高声喊道:“今日就在此扎营了!” 随后在士兵的搀扶下,王化贞跳下马车,走向远处撩起衣服裤子蹲了下去。 角山之下异常的安静,仿佛飞禽走兽今日都跑没了似的。 候世禄警惕的看着山坡上面不断随风摇动的树枝,怎么看都像是有人。 燕山之中多匪患,这事是个辽东人都知道,更何况他这个千户。 候世禄快步走到熊廷弼身边的囚车,小心翼翼的将其打开随后说道:“将军下来活动活动吧!” 已经过了多日,身边的士卒早就习以为常了,不是开始时候的针锋相对了。 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要是死那就一起。 熊廷弼从车上跳了下来,稍微活动了下身体,枯坐了一天整个身体发出嘎巴嘎巴的响声。 “将军稍坐,吃食还等一会才能好!”候世禄搀扶着熊廷弼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王化贞带着镣铐叮呤咣啷的从草丛里面走了出来,过了那个怕死的时间段,心中也就基本坦然了。 他一屁股坐在熊廷弼身边,左手擒着右臂,用右手撩了一下额头的头发。 候世禄厌恶的看了一眼王化贞,转头朝着架起大锅的位置走去。 “若是没有我,是不是河东有很大的可能会守下来?”王化贞叹息的说道。 熊廷弼笑着转头看向他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王化贞看着角山继续说道:“这些时日我也想了想,若不是我的一意孤行,想必此时咱们已经在沈阳城里把酒言欢了!” 熊廷弼没有搭话,反而眼神尖锐的望着山里面。 王化贞笑着低声说道:“刚才我去屙屎,树丛后面藏着很多废弃的车辆,看样子已经堆积了很久,但草丛里面又有许许多多的辄印,仔细观看时发现并不是最近留下的。 角山之内多匪患,不知今日会不会遇见!” 熊廷弼眼神微微眯了起来,不为所动的继续望着角山上面。 王化贞从地上捡起一根绿草,仔细的擦了擦,放在了嘴里面咀嚼,略微苦涩的味道在味蕾上面炸开! “斗了这么多年,为了什么,还不是希望大明朝能越来越好,谁知今日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王化贞喃喃自语的说道,但听起来又像是说给熊廷弼听的。 熊廷弼笑着转头说道:“若是重头来过,你还会入如此吗?” 第142章 营救熊廷弼 “说不好!”王化贞沉思许久后说道。 “早在袁应泰兵败的时候,我就想过自己也会不会有这一天,可真正的走到这一步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一切离我又是那么的遥远!”王化贞吐出嘴里已经溃烂的草叶子,牙齿和舌头被染的翠绿。 昏黄色的火把照亮了周围,黑夜慢慢的降临下来。 熊廷弼昏昏欲睡的靠在石头上面,晚上的白粥有些略微的苦涩,像是加了什么东西似的,本来睡了一天的他此时竟然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王化贞斜着靠在石头上面,此时已经缓慢的打起了鼾声。 多年战场带来的经验告诉他,此事一定非比寻常。 熊廷弼惊疑的转头看向远处的明军,几乎都跟王化贞一样陷入了睡眠。 候世禄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向马车旁边,从水壶里面倒了些水拍打在脸上,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朝着熊廷弼走去,远处响起了轻微的马蹄声。 熊廷弼和候世禄顿时望着远处的方向,三骑缓慢朝着这里而来,马蹄声不大,应该是马蹄上捆绑着碎布。 周围的明军睡的很沉,并没有因为马蹄的声音而惊醒。 左良玉一马当先,身后一左一右分别是周遇吉和周世禄! 熊廷弼叹了口气,随后看向候世禄,如果此时他走了,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的下来。 候世禄惨淡的笑着看向已经靠近的左良玉三人笑着喊道:“没想到是你们所为!” 左良玉疑惑的看着躺了一地的明军,以及有些摇晃的两人满头雾水。 “这...不是我们三个干的啊?”左良玉尴尬的看着两人说道。 熊廷弼顿时有些无语了,合着还不是这三人。 就在几个人刚要谈话的时候,山上树木摇晃,沙沙声响起,林间响起了脚步声。 四人结成战阵,横着一排挡在了熊廷弼身前,纷纷抽出了腰间的长刀,警惕的看着山坡。 祖泽润率先跳下山坡,笑呵呵的走了过来,身后是训练有素的民兵。 “好久不见,各位将军!”祖泽润非常有礼的朝着五人说道。 身后民兵将捆在身上的绳索解下,熟练的将周围的明军捆起来,然后力气巨大的抗在肩上,朝着山里面走去。 有的则是架着马车朝着远处的山海关而去,身后一人两匹马跟在后面。 就在众人还在惊疑的时候,两个民兵走到王化贞身边,将王化贞也捆了起来放进了马车里面。 民兵虽然穿着破烂,但从其训练有素的手段来看,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几个人张大了嘴巴,互相看了看。 左良玉看着不断钻进山里面的民兵,眼神火热的问道:“他们这是要把人绑到哪里去?” 祖泽润笑呵呵的说道:“若是今日单单将熊帅绑走,这些大明的士卒在回到京都以后,免不了一死。 可这些大明士兵又是咱们辽东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怎么忍心让他们就这么驾鹤?所以只能带着他们进山,如果他们不同意与我等同流合污,那我只能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 祖泽润说的简单,这么多的民兵,如此的训练有素,定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 甚至左良玉在个别人的身上,都能感受到些微的血腥气息,这种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了,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 “可为何又将那些该死之人往山海关方向送去?”左良玉不解的问道。 祖泽润笑着继续解释道:“朝廷有朝廷的法度,代善等人送回顺天府,朝廷必定不会杀了他们,反而会利用他们,但这些人放在我手里并没有什么用。” “为何放过王化贞?”周遇吉直接的说道。 祖泽润摇了摇头,随后看着几位说道:“在这里杀掉王化贞,那京都的陛下就会没地方撒火,难道你们想让陛下派兵进燕山里面扫荡我们不成?做事要留有三分余地,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周遇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祖泽润已经能够想象王化贞回到京都以后,朝廷里面的人会有多么的震怒。 如果说以前王化贞只是一个斩首示众,但是经过这件事之后,王化贞没有个凌迟都说不过去。 熊廷弼看着祖泽润胜券在握的样子,缓缓坐在了石头上面,这阵药劲有些上头了。 他不是候世禄那样精壮的汉子,一把年纪的他此时喝完兑了药的白粥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怕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吧?”熊廷弼看着笑眯眯的祖泽润说道。 祖泽润不解的问道:“熊帅有话但说无妨,小子知无不尽!” 熊廷弼摆了摆手,四人分列两旁。 “你这些人看似不像家丁,也不像咱们辽东的军卒,看身型步伐倒是有些像戚家军的模样,而且看样子成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祖泽润点了点头,漫步走到熊廷弼身边,坐在他的身边。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所以也不差这一会了。 只要能将熊廷弼拐带到山里面,面前的这四个人肯定也会跟着他的。 到时候军中掌兵之人几乎就齐全了,几千士卒就不会再群龙无首了。 “先回答您第一个问题,确实带有戚家军的模样。 沈阳之战后戚帅留下了些火种,机缘巧合之下来到我的身边,训练之人就是那些火种。 我记得当初跟您说过,赵老六就是火种之一,那个爱喝酒的百战老卒。” 熊廷弼听闻后,顿时心绪有些烦躁。 沈阳一战死了太多人了,也有太多人不应该死。 不论是已故之人,还是站在这里的周遇吉,都是如此。 “众所周知,燕山之中多匪患,但现在匪患已经被我清缴干净了,留下的全是咱们辽东的百姓,您也可以进去走一走看一看,这些辽东的百姓是多么的质朴。 以前我总是认为税收就像一把刀,时时刻刻会让百姓遭受到磨难。 可现在我不这么想,辽东的百姓就像河水一样,平稳的托住了这些出生入死的民兵。 尤其是山里现在的人越来越多,河东之战失败后,越来越多的百姓逃进山里面。 现在山里就缺一个像您这样的顶梁柱!” 第143章 劝说 海风吹在众人脸上,凉意顿时袭来。 祖泽润脱下身上的披风,批在熊廷弼的身上。 多日来的风餐露宿,早就让熊廷弼瘦的脱了相了。 熊廷弼笑着看向站在一旁的祖泽润说道:“可尽管如此,想要凭借山里这点人还不足以能够击败日益壮大的建奴吧?” 女真已经占据了辽东大部分地区,时间只要慢慢推移,女真便会有越来越多的辽人加入。 崇尚汉族文化的努尔哈赤更是提出了倾向于汉族文化的言论,这让许许多多的汉族官员都倒戈了。 熊廷弼相信,一年两年之后,女真必然会势不可挡。 不光是女真的骑兵锋利无比,光辽人组成的军团,就能够让大明王朝头疼不已。 祖泽润指着角山说道:“可熊帅不知道的是,山里面现在已经有大概七万多的辽东百姓,按照十存一的比例,山里面现在就有七千敢战之士。这些士卒勇猛无比,不会因为对方是建奴而退却。 但缺少的是带领士卒战斗的统帅和将领。 祖家虽然是将校之家,但小子认为在站的各位比家中叔叔们要强上百倍。 就像熊帅说的那样,忠义之士永远不缺,复州那里的明军也不会放弃收复山河的机会。 就算建奴长期占据辽东,但以辽东人的血性,并不会轻易屈服的。” 祖泽润一针见血的指出了目前山里面的优点。 这还仅仅是创建了几个月的寨子,只要做到自给自足。 假以时日,必定会有一支铁血之师横扫辽东。 熊廷弼惊讶的看着祖泽润指着的角山,七万多的百姓,这么庞大的数量堪比一个城镇了都。 而且此次河东之战后,短时间内会有大量的百姓朝着关外跑去。 但是看着眼前的少年,以及祖家已经占据了山海关的事实,有很大可能不会放任这些百姓进入关内。 这就很有意思了,如若这些百姓都进入山里面,并且很愿意跟随在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后的话。 日后将会有大批量的民兵,而且这些民兵会非常敢战。 毕竟从死亡上面跑了出来以后,再次面对女真只有无尽的仇恨。 熊廷弼笑着说道:“可祖家我记得有很多勇猛的武将,而且你祖父也是知兵之人,何故找我呢?” 祖泽润哈哈笑了起来说道:“祖父虽然带兵多年,若是突然消失,朝廷里面的人必定慌张不已。山海关不似辽东,山海关一关之隔阻绝了辽东和关内,祖家只要是有点风吹草动必定会引起朝廷的关注。 再一个祖父可没有您这么胸有韬略,您两进辽东,虽然深受掣肘,但仍然游刃有余的将辽东防线稳住了。 只此一点,就不是一般人所为的。” 一旁的左良玉此时眼珠子都冒光了,两人虽然说的简单,但是这么庞大的百姓和士兵,怎么能不让他心头火热? “就你说的这么多人都藏在这座山里面?”左良玉着急的问道。 祖泽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而且最近还有大批百姓往山里而来,目前所有民兵和劳力几乎都是日夜在建房子和砍伐树木,妇孺则是进到大山里面采集野菜和蘑菇。 河东失利后,越来越多的百姓逃进山里面,导致现在山里面的粮食有些紧缺。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山里面和关内的通道马上就要打通了,届时会有大量购买好的粮食送进山里面。” 祖泽润话语说完,熊廷弼反而来了兴趣。 长城自西向东,一直都不存在没人防守的情况。 若是这个缺口打开了,让建奴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祖泽润像是看出了熊廷弼的想法,笑着说道:“只是将防守之人换成了自己人,否则大量的粮食从山海关运输进来,时间一长就会引起朝廷的注意。 东厂的人可不是吃干饭的,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小心点为好。” 熊廷弼顿时陷入了沉思,若是今日走进山里,再走出来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祖家代表的只是辽东的世家而已,并不是名正言顺的朝廷。 有朝一日,祖家如果让他们这些人跟朝廷对着干,他们干不干? 或者说如果有一天祖家势力壮大,扭头与女真结盟了,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熊廷弼带着疑惑看向祖泽润缓缓问道:“我若是今日跟你进山,可就成了你们祖家的私兵了!” 祖泽润微笑不变的说道:“并不是祖家的私兵,而是辽东百姓的顶梁柱。我相信有那么一天熊帅会带着这些百姓走出大山,并且会为了辽东的百姓而坚强的活下去,不会被世俗所困扰。” 熊廷弼叹息的看着祖泽润说道:“可若是我今日进去了,日后你与朝廷作对,难道我也跟着你一起造反不成?” 其他四个人听完立刻警觉的看着这个矮小的少年,内心有些惊恐。 祖泽润坐在熊廷弼身边说道:“熊帅想必也知道我与陛下之间的关系,陛下青春年少,我怎会如此?那日我在京师,临走时陛下问了我一句话,熊帅想不想听听是什么?” 周围几个人都好奇的看着祖泽润,这吃的可是当今圣上的瓜,由不得几个人不好奇。 “辽东可守乎?” 熊廷弼喃喃自语的跟着说道:“辽东可守乎?” 这一问想必是对朝廷里面那些人的话语产生了疑问。 王在晋的策略早在他来之前就听说了,看来对陛下的影响还是颇为深远的。 “我回答的是:可!”祖泽润似乎有意卖弄,缓慢的说道。 此话说完熊廷弼顿时沉默了下来。 朱由校正值少年,未来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更何况朝廷现在比以前还要富裕,虽然辽东战事不断,可内库和户部运转的都很平常。 祖泽润没有撒谎的可能,所以熊廷弼下意识的感觉未来还真不可能反明, 可熊廷弼不知道的是,再有六年,朝廷里面的那位就会驾鹤而去。 那时的帝国将会江河日下,不论是税收,还是百姓都将成为历史。 第144章 上山 熊廷弼起身看着眼前的祖泽润,转身对着四位昔日就在辽东百战的将领问道:“你们可知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会下山,这样真的对得起你们心中的抱负吗?” 一向张扬的左良玉闭口不言,倒是木讷的周世禄咧着嘴说道:“朝廷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可熊帅说的话我还是信的。” 周遇吉严肃的看着熊帅说道:“若是朝廷真的相信了王在晋的说辞,岂不是整个辽东都让了出去?” 熊廷弼抬头望着天空忧郁的说道:“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能,一旦如此,整个辽东可能就将变成人间地狱。 建奴虽然嘴里喊着要学习汉人的文化,可草原上的人历来就没有正经的对待过汉人。 时间一长整个辽东定然会燃起火苗,届时便是我们下山的好时机。” 熊廷弼的话说起来是在安慰周遇吉,可在祖泽润听来更多的是在安慰自己。 一旦上山以后,再下山熊廷弼就不能用自己的名字了。 试问一个被朝廷通缉的人,还怎么以自己的姓名活在这个世界上? 除非天下大乱,大明不复存在了。 可真的有那一天吗? 祖泽润真想此时张嘴对熊廷弼说,真的有那么一天。 周遇吉略微的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了。 祖泽润见几个人不再说话于是开口说道:“既然几位已经商议完毕,那咱们就进山?” 左良玉转头看着祖泽润询问道:“山里可有火铳?” 祖泽润表情疑惑的看着左良玉,这位怎么突然对火铳感兴趣了? 熊廷弼笑着说道:“左良玉之前是带着两队的火铳兵,并且在河西之战发挥了及其大的作用。” 祖泽润带着惊讶的眼神看着左良玉,这位老哥还会这个呢? 他笑着说道:“火铳有是有,就是有点少,不过我已经派人前往京都去寻找会制作之人,届时如果制造出了火铳,就由左将军来领军就好。” 祖泽润心里面顿时泛起了嘀咕,日后不可一世的左良玉,此时怎么看着有些憨憨? 左良玉再没有问题后,祖泽润顿时心内高呼万岁。 随后祖泽润带着众人开始朝着山里面而去,四个千户山里簇拥熊廷弼跟随着祖泽润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漆黑的从林里面。 辽东春天的夜晚也是有些寒冷的,尤其是在海边。 冷风吹在身上,总是让人不禁打着寒颤。 快到深夜的时候众人才回到了山里面。 此时的山里面已经变的安静下来,周围也没有灯火通明的景象,就好像这个山里面没有住过很多人似的。 可从寨子里面传来的阵阵鼾声却逃不过几个人的耳朵。 这种鼾声不是人类特有的,长短不一的声音更像是动物。 几个人穿过已经修改过很多次的大门,朝着山坡上面缓缓而去。 前面山坡上的百姓早就挪到了后山里面了,此时的前坡上面一片空旷,除了些许的栅栏,便没了其他。 等到到了聚贤厅之后,后山的景象才映入眼帘。 以前低洼不平的山坡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异常平整的房屋。 每座房屋的周围都有栅栏围拢,里面躺着大小不一的猪或者鸡鸭等家畜。 树木交叉的横列在每座房屋的周围,隔绝了房屋也梳理了道路出来。 只是让熊廷弼不太明白的是,周围没有杂乱无章的屎尿横流的景象,他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祖泽润。 祖泽润笑着说道:“日后熊帅可自行在山中游荡,心中疑惑便可慢慢解开。” 熊廷弼点了点头,祖泽润引导着几个人朝着河边走去,几处单独的房屋坐落在斜坡之上,看的出来祖泽润是用心的。 而且房屋前面都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子,院子里面的泥土明显是被翻动过了。 “这里便是以后各位的住处了,下面便是河流,五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冷了,但对于行军之人,也算好上很多了,一天劳累之后可以在山下擦洗下身体,格外的舒爽。 河流的对面是几百亩的良田,由于春天雨水太多,目前正在筑坝,来年开春的时候想必就能耕种。 虽然这几百亩的良田并不能为山上分担多少,但聊胜于无了。 尤其是现在各家各户都努力的在山里面开垦荒田,想必来年秋天定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祖泽润指着身后的聚贤堂继续说道:“聚贤堂便是文人的议事厅,议事厅后面是众多官员吃饭的地方,只要是为寨子里面劳作之人都可以免费在里面吃饭。 当然寨子也会有税收,虽然目前没有耕田,但可以通过劳作赚取相应的分数来换取所用。 越过两座山头,百姓们自发的在那里开了一个互市的地方,若是有什么用不上的东西都可以前往交换。 交换从来不用银两,都是按照山上文人规定的分数来计算的,若是需要购买,那里会有驻扎的文人会添册记录。 虽然工作麻烦了一些,但所有人都乐此不疲,毕竟所有人都活的很轻松。” 祖泽润说到这,从后山走进来一个十一人小队,为首之人看到祖泽润后也是一愣。 “少爷您这是?”为首之人疑惑的问道。 祖泽润赶忙解释道:“这是新上山的统帅,我带几人来到他们的住所,稍后便会回去!” 为首之人顿时松了口气后说道:“还望少爷尽快,若是让后面巡逻队的也发现了,我这就是失职之罪!” 说着那人抱拳弯腰尴尬的说道,祖泽润略微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笑道:“好的,定不会让队长难做。” 随后为首之人转头领着巡逻小队朝着山外面走去,队伍整齐步伐一致,让几人都有些惊讶。 看这些巡逻之人与夜间看到的那些搬运明军之人并不相同,那些人充其量就是触碰过血液,但为首之人明显像是百战老卒。 祖泽润笑着解释道:“寨子里面的人越来越多,于是便定下规矩,要宵禁,防止宵小半夜为非作单。 人多了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小心些总是好的,谁都不想这么一个世外桃源变成辽东一样的人间地狱。” 第145章 矛盾的熊廷弼 夜里山里面吹起了微风,吹动身旁的树木左右晃动。 熊廷弼心中虽然有万般不解,但日后有的是时间来寻找答案。 他回到了那间属于自己的屋子里面,躺在已经准备好被褥的土炕上面,温热的土炕将被窝烘的暖烘烘的。 侧耳旁听,周围几间屋子都传来了大小不同的惊呼声,但碍于宵禁没有人走出房间。 只是在院子里面互相打着手势,或者小声的嘀咕着。 新奇的东西往往能让人变的兴奋,虽然已经年过五十,可熊廷弼还是有些躺不住。 不是火炕睡不惯,而是这屋子里面的陈设就如同寻常百姓之家一样。 可越是这样越让他难受,毕竟两次任事辽东,都没能从一而终。 熊廷弼缓慢的推开房屋,几个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巡逻的队伍看到推门而出的熊廷弼,只是张望了一下,便朝着山下走去。 他坐在院子里面的凳子上,桌子上面放着一个泥坛子,上面沾满了泥土。 熊廷弼用手扒拉掉上面的泥土,泥封住的坛子口被他用力的拔掉。 “啵!” 扑鼻的香味从坛子里面传了出来,他顿时乐了,这坛子酒对于目前的山里面可是不可多得之物。 他不禁想起,朱元璋刚建国之时的典律,在那个吃饭都成问题的年代,是不允许私自造酒的,就连朱元璋自己也苦苦忍受很多年。 熊廷弼捧着酒坛子斜着望向身后的屋里,眼尖的他看到柜子上面摆了几个碗。 他起身朝着屋子里面走去,早在囚车上面就已经磨没了精气神的他,此时走起路来竟然有些气喘。 熊廷弼端了几个碗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静悄悄的将碗摆在了桌子上面。 可就是如此,还是让他的额头上面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笑呵呵的将几个碗摆在了桌子的周围,随后深吸口气笑着坐了下来。 “宗业,戚金,世贤,杜松......” 熊廷弼每念一个名字,就给桌子上面的碗倒了碗酒,酒水在倾斜下来瞬间,泼洒在桌面上。 随后酒香慢慢的四溢,闻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月光之下,土黄色的米酒将每个碗都覆盖满了。 熊廷弼满意的端起身前的瓷碗,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常年征战在外,饮酒之事自认而然就停滞了。 但闻到酒味总是有种亲切之感。 旁边屋子的左良玉悄悄的推开房门,从里面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笑嘻嘻的翻过栅栏跳进了熊廷弼的院子里面。 “我一闻就知道您自己在这里偷喝!”说着左良玉端起瓷碗就要喝。 “且慢!”熊廷弼出声阻止道。 左良玉不明所以的将瓷碗放到桌子上面,缓缓坐下。 “屋子里还有碗,自己去拿!”熊廷弼将左良玉放下的瓷碗放到原来的位置。 左良玉顿时心中了然,起身朝屋里走去。 熊廷弼轻轻尝了一口碗中的米酒,虽辛辣但却有些微的甜味,喝起来有种回味的甘醇。 不同于辽东市面上卖的那种白酒,此酒当真是有些与众不用。 左良玉舔着嘴唇,急匆匆的从屋子里面小跑了出来,随后端着酒坛子给自己倒了一碗,急不可耐的端起瓷碗就干了。 “好酒!”左良玉喝完舔着嘴唇有些意犹未尽的轻声说道。 熊廷弼按住还要继续倒酒的左良玉说道:“你可知今后会怎样?” 左良玉冷静下来,眼神空旷的看着熊廷弼说道:“熊帅听过这么一句话吗?既来之则安之!” “既来之则安之?”熊廷弼反复琢磨这句话。 左良玉笑着说道:“熊帅一直对朝廷有着恩情,可这辽东的乱局短时间内是不会有结果的。熊帅心中韬略汹涌,定然知道沈阳不收回,整个辽东就始终会受到建奴的骚扰。 虽然建奴此次作战损失惨重,但游牧民族哪个不是这样? 鞑靼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用力,朝廷就有些应接不暇了。 虽然成祖在早年间将鞑靼和瓦剌打的不敢冒头,可这份仇恨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一旦鞑靼加入战场,以目前大明的财力和国力是能够游刃有余的对待。 可谁都知道朝廷里面现在分成了两派,再加上陛下刚刚亲政,有些事情并不了解,听从的更多是朝臣的建议。 可辽东等不了,一旦辽东没了,整个大明的北大门就会敞开在建奴的眼前。 山海关固然坚固,长城固然有效果。 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建奴不会倾国将山海关打下来呢?” 左良玉冷静的分析后,熊廷弼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这些道理熊廷弼懂,包括后来的孙承宗,袁崇焕心里都明白。 所以他们才会前赴后继的想要打回辽东,将失去的土地收复。 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建奴已经成势,无论是努尔哈赤还是旗下的子女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但这燕山不同,有着得天独厚的天然屏障,无论日后大明怎么样,这里都会成为一个根据地。 若是有天下山,定然能掏了建奴的老窝。 这也是熊廷弼上山的原因,他不求这一生能将自己的罪名洗清,只求有一天能为这个山河日下的大明朝做些什么。 “要我说,这里就挺好,什么高官厚禄,与我来说都没有眼前这坛子酒来的实在。”左良玉端起酒坛子,往碗里倒起了米酒,倾斜而下的酒香弥漫在两个人之间。 这种放松心情,畅怀饮酒的感觉让左良玉非常的开心。 他本就不是一个受约束之人,来到这山里面就像鱼儿进到水里一样,格外的舒畅。 熊廷弼缓缓喝了碗里的米酒,随后叹息的说道:“可若是如此,某愧对大明朝这些年的恩惠,更愧对陛下的期许啊,更愧对为辽东力竭而亡的众位同胞。” 左良玉眼神定然的看着熊廷弼,这个心结不是他能够解开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熊廷弼将自己锁在了那个小房子里面,想要走出来还需要他自己。 左良玉不顾熊廷弼的惋惜叹气,独自一个人喝了起来。 很快酒坛子里面的米酒就被左良玉一个人喝光了。 夜已经深了,远方的群山之间已经略微的有些发白。 熊廷弼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面,望着天空的鱼肚白,端起空荡荡的酒坛子,顿时有些气氛。 “他娘的,老子的酒都敢偷喝?” 第146章 世外桃源般的山里 斜阳缓缓从远处的群山之中升起,劳作的人们三五成群的结伴从熊廷弼的门口走下山,前往河流上面的桥梁。 熊廷弼就这么坐了一夜,这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但是最终都没能让他再次起身回到屋里。 人们经过这几个屋子的时候,都面带微笑的看着熊廷弼,这个满头虚白碎发的老者。 有的报以微笑,有的更是笑着说道:“老哥刚来啊?” 熊廷弼纳闷的看着停在院子门口的老者,看岁数两个人应该不相上下。 熊廷弼笑着说道:“昨日夜间才来!” 那位老者恍然大悟,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饼子,走进院子放在桌子上面。 “这人啊,活着就为了一口吃的,以前如何大家都不知道,这以后可就是一家人了。 我这有个饼子先吃着,若是还有把子力气,就跟着队伍去河对岸翻翻泥土,我可听说今儿中午吃肉,典库今天杀了好多猪。” 说着老者将饼子放下后便准备走出院子,仿佛这事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熊廷弼拿起桌子上面略微有些发硬黑黄色饼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硬! 细细咀嚼之后,满口都是碎渣子。 尽管如此熊廷弼还是皱着眉头咽了下去,干涸的饼子让他嗓子都仍不住想要咳嗽起来。 “咳咳!” 熊廷弼咳嗽了几声对着老者询问道:“老弟都这把年纪了,还去河对面去翻土啊?” 老者驻足停了下来,将手中的农具放了下来笑着说道:“那可不,去干一天就有一天的饭吃,家里面好几张嘴,可不能闲着。” 熊廷弼更加疑惑了,继续啃食着那个硬的发慌的饼子,麦麸做的饼子就是这样,尤其添加了些许的玉米粉,凉了以后格外的难以下咽。 “可我听说山里面的人只要是寻找到粮食都算做自己的,这大山里面能吃的可就太多了,为何不自己出去找一找呢?” 老者哈哈大笑起来,随后指着山里面说道:“老弟一看就是刚进山不久,这周围几十里早就被这里的百姓们搜刮干净了,就连一些走兽都不得已跑到更深的山里面躲避。 哪里还有些许吃的,就算是有也是下雨过后长出来的一些蘑菇。” 熊廷弼听后老脸一红,这事还真没考虑到。 几万人在这山里面,要说饿起来连树皮都吃,更别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但听到这他更加的不解,这么多人是靠着什么养活呢? 老者看到熊廷弼的表情随后说道:“这里有的百姓是从其他寨子里面合并过来的,本身就带了很多的粮食,来了以后跟着劳作,家中的粮食基本上都能存放一些。 再有的就是以前最早一批跟着小哥俩的,我就是,当初在山的周围也攒下了不少的吃食。 最后就是打仗,最近几天像老哥你一样刚上山的,这种的不算少,但对于寨子来说也能容纳的下。 这不最近两位小哥又买了好多的粮食进山,据说这次有位将军领着许多山里的民兵下山去打仗了,为的是以后给咱山里面弄些个羊啊啥的养着。” 熊廷弼张了张嘴,下山打仗,去弄羊? 这一听就是去鞑靼的地盘去了,怪不得这些民兵都或多或少的沾染了些许的鲜血。 老者看着发愣的熊廷弼继续说道:“不过两位小哥都是好人,是活菩萨,你想这山里面几万人都靠着小哥俩养着,那得多大的能耐,说出去都得吓破天了都。 用小三子的话说,只要手上没有沾咱们辽人血的,来者不拒。 看老哥这一身的泥土也是逃难进来的辽人?” 熊廷弼将整个饼子都吞下了,张嘴呼吸之间不断有碎渣子从嘴里飞出来。 老者笑着说道:“那就不怕,看老哥这幅模样定然是识字的,可以去后山学堂里面教书啊,咱几个小孙子都在里面学识字,每个晌午的时候都能听到读书的声音。 寨子对识字的可都敬佩着呢,不像山下那些个当官的,走道鼻子都朝天。” 熊廷弼深深吸了口气,整个人都僵立在原地。 这里除了粮食不能自给自足,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一个小型的国度。 但是这里面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熊廷弼笑着说道:“谢谢老乡的饼子了,等会我就去后面的学堂看看!” 老者摆了摆手说道:“这有啥,前几个月你都不知道,山里面发生了火并,远处的几个寨子来了很多人,都是咱辽人,都一样对待。” 旁边刚要路过的一人看到停在院子门口的老者笑着打着招呼:“下了工来我家吃饭吧老哥,昨天夜里我可是去深山里面碰到只兔子,追了半夜才追上,今天晚上我就给炖了给老哥解解馋!” 老者严肃的摆了摆手,满脸的褶皱说不出的威严:“你这小子,让你多攒点粮食怎么就是不听呢?那兔子就不能用笼子养着,万一下个崽子,以后换些分度,取个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日子多美啊?” 那人尴尬的挠了挠头说道:“这不是刚进寨子里的时候,是您老人家给了我些吃食,要不真不知道那晚怎么过活呢。” 老者听到这话立刻笑了出来,随后说道:“这话说的,照你说的我岂不是要每天都去找小三子他们哥俩了?” 那人嘿嘿一笑不再言语,倒是熊廷弼略微好奇的看着老者问道:“听您老张口闭口都离不开小三子,这个小三子是谁?” 老者笑着说道:“小三子就是小三子,管咱们山上的事,跟山下那些县官似的,不过小三子可比县官正直多了,这山里面的每一件事都得过小三子的手。” 熊廷弼本来对于祖泽润这个神童就已经很吃惊了,现在又出来个神童,格外的让他好奇起来。 老者提着农具对着熊廷弼说道:“我可得做工去了,要是去的晚了今天就得少几个分,老哥你还是去后山学堂看看吧,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说着老者领着那人朝着远处走去,只是每走一步都在教诲身边的中年。 “你只要记得,山里面不比山下,这里的娘们都是过日子的好手,没有粮食可不顶事的,别看有的带着孩子,可越是这样的越会疼人......” 第147章 心越来越透亮 熊廷弼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随后起身朝着后山走去。 天空已经大亮,尽管身上还沾着泥土,可他并没有觉得有失脸面。 但路过的人还是对着他指指点点,因为每个人不管穿的多么的破烂,身上的衣服都是非常的干净。 熊廷弼看着路边的指示牌,一路怀着疑惑的心情走了许久,翻了两座山来到了老者口中的学堂。 学堂分很多间,并且拥有很大的院子。 院子里面陈放着很多物品,有木头雕刻的各种动物,也有泥土铸造的堡垒等等。 学堂前后左右的屋子里面都坐满了人,透过敞开的窗户能够清晰的看到里面有人拿着书一字一句教着什么。 学堂门口站着两个民兵,眼神不善的看着熊廷弼。 “止步!”民兵皱眉伸手拦下熊廷弼。 熊廷弼不理解的看着民兵询问道:“这里不是学堂吗?” 民兵听到这话,恍然大悟随后说道:“看老人家模样,想必是新上山的辽人吧?” 熊廷弼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既然是新上山的辽人赶紧去聚贤厅报道,将自己的名字记录上去,这里是学堂,除了教书先生和学生任何人不得入内。”民兵说完后想了想又开口说道:“若是想要进入学堂教书,请到聚贤厅里面申请,若是合格,会有人带您过来的。” 熊廷弼纳闷的问道:“为什么不让人进去观看呢?若是学子的爹娘想要看看孩子们学的怎样呢?” 民兵笑着说道:“学堂有规定是为了防止有心之人前来捣乱,这里的每个孩子日后都有可能为辽东做出巨大的贡献,也是每个爹妈的心头肉,所以厅长便定下这个规矩,因为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厅长?”熊廷弼有些好笑的说道。 民兵点了点头说道:“厅长是大家叫的,毕竟小三子虽然年纪很小,可大家都很敬畏他,所以就只能这么叫了。” 熊廷弼立刻心中明了,转身朝着来的路往回走。 聚贤厅在他的印象里就一个大厅的模样,根本没有那么大来处理这么多的事情啊? 走着走着迎面撞上祖泽润,祖泽润笑呵呵的对着熊廷弼说道:“熊帅这是要去哪?” 熊廷弼看着人畜无害的祖泽润,跟之前那个神童简直判若两人。 “聚贤厅!” 祖泽润点了点头说道:“那熊帅自便!” 说着祖泽润径直朝着远处走去,他还要去典库看看今天杀的猪。 正常母猪生长六个月就基本上可以配种了,母猪无论是在山上还是山下都是种子一样的存在,是绝对不能杀掉吃肉的。 而最近运送到山里面的粮食虽然看似很多,可根本不够这么多人吃的。 尤其是每天都有百姓从山下往山里面跑,之前的寨子早就空空如也,为了让那些百姓找到这里,都在那些地方放置了一些民兵驻扎。 熊廷弼看着走远的祖泽润,随后奔着前面的聚贤厅走去。 待来到聚贤厅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汗。 久不运动,这一出汗整个人说不出的舒坦,可身上的衣裳都沾在身上,让他又有些难受。 站在聚贤厅的门口,熊廷弼望着里面坐在上首位置的稚童,心中顿时惊讶了起来。 像是感受到了熊廷弼的目光,吴三桂抬头看了过去。 两个人眼神对视后,吴三桂从堂上走了下来。 “老人家可是有什么事情?”吴三桂耐心的说道。 在山上呆了半年的他,早就与这个寨子融入到一起了,说话语气神态从最初什么都需要学习的稚童,完全变成有了威仪的一个少年。 若是此时他跟祖泽润站在一起,吴三桂的个头已经比祖泽润高了半个脑袋。 熊廷弼看着从后面走进走出的人,不免好奇的问道:“我见这聚贤厅并没有很大,为何可以容纳下那么多人?” 吴三桂听完整个人也是愣了一下,随后说道:“聚贤厅只是明面上的办公地点,真正的地点都在地下了。” 熊廷弼疑惑的望着地下,地下也能办公? 吴三桂笑着说道:“山里面的环境不太好,尤其是百姓摊的铺子又那么大,起初倒是不需要很多人来管理。 可现在各项事情都需要从新理顺,人员增多之后,总不能让后面已经居住很久的人搬家,就只能将地下挖空,而后膛上木板,这样就能保证安全了。” 熊廷弼很好奇这种在地下办公的事情,于是想要往里面迈步。 吴三桂赶紧拦下笑着说道:“不知老先生高姓大名?” 熊廷弼立刻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于是笑着说道:“老夫熊廷弼,字飞白!” 吴三桂赶紧后退一步朝着熊廷弼弯腰行礼,这些天祖泽润为了眼前这位可是忙的头拱地了。 “小子不知道是飞白先生在此,若有瓒越之处,还望先生见谅!”吴三桂语气非常严肃的说道。 祖泽润可是跟他说过,面前这位大佬可是能够拯救辽东的人。 只要将这个人诓骗到山上,以后民兵的训练和作战就全能解决了。 他的父亲吴襄在上个月就已经被圣旨调到京都任职羽林右卫千户,负责日常训练士卒,在调令下来那天就已经去往京都了。 祖大弼也将正式的在山海关内整顿守关将士,所以接下来光靠许世和赵老六根本不行。 熊廷弼笑呵呵的看着眼前这个比祖泽润还要高些的少年说道:“看来祖家那个少年已经跟你都说过了?” 吴三桂直立起腰肢,露出白牙人畜无害的说道:“我大哥早在知道河东之战后便着手准备将您劫掠上山之事了,而且知道您战败后,大哥痛心疾首的一个人在山里狂奔了好久!” 说完这话,吴三桂脸都没红一下。 熊廷弼满意的点了点头询问道:“既然你哥跟你说了那么多,那肯定也会跟你说我这个老家伙是个将死之人了,既然是将死之人,可否进去一看究竟?” 吴三桂听完立刻让开身位,做出邀请状说道:“飞白先生可自由出入,不论现在还是以后!” 第148章 不走了 熊廷弼哈哈大笑的指了指吴三桂,这个少年看起来跟祖泽润一样的滑头。 话语里面满满的都是陷阱,真不知道这样的神童为什么都出身祖氏。 若是大明王朝多几个这样的神童,也不至于今日他落魄至此。 带着唏嘘的感叹,熊廷弼朝着里面走去。 从聚贤厅进到后面,便是一个巨大的入口,很多来往的人看到吴三桂都下意识的点头致意。 入口两旁点着油灯,看起来有些昏黄。 只是走了几步,下面便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大厅。 大厅的上方由很宽大的木板横着,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根粗壮的立柱顶着木板。 熊廷弼数了一下,整个大厅有大概六个通道,通往不同的地方。 六个洞口分别写着:财务,军事,民生,法律,工商,民政! 吴三桂笑着说道:“这些通道通往的地方便是各个部门各自办公得地方,山里面大多都是没有文化之人,大家只能现学现用,这些词汇也是大哥想到的,虽然叫起来比较的咬嘴,但能够让这些人快速的记住。” 熊廷弼好奇的看着来往的人们,嘴里面说着的话大多都是些辽人的方言。 作为辽东经略,部分话语他还是能听懂一些的。 只是听完之后,心里疑惑更重了,这完全就是一个小型的朝廷啊? 六个洞口分别代表的是六部! 吴三桂尴尬的看着熊廷弼,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毕竟上了山以后想要再出去那就比较难了,若是让外人知道这里面的事情。 朝廷第一时间就会派兵围剿这里,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想了片刻过后,熊廷弼也就坦然了,这里就像世外桃源一样,有这般情况应该属于理所当然的事情。 否则这么多的辽人,靠着什么管理? 没有法度,短时间内不会出现问题,可时间一长那就不好说了。 熊廷弼下意识的朝着代表着兵部的那个洞口走去,吴三桂紧随其后。 进入洞口以后,经过一条通道,然后便分成四面八方,但前方则是有一个比大厅小一点的议事厅。 这里面有很多人围在一起正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大军若是继续朝着朵颜部深处而去,接下来的补给将会是很大的问题。”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皱着眉头指着版图说道。 “放你娘的狗屁,你才学了多长时间,就在这跟老子卖弄,信不信老子砸断你的狗腿?祖大弼带的可是咱们最精锐的士卒,并且山海关那给的一千多匹战马可是建奴正红旗的,那战马老子看了都眼馋。”断了一臂的赵老六抬腿就踢了那个青年一脚。 青年满脸沮丧的看着赵老六说道:“您这是强词夺理,少爷说了,不管咱们军队有多么的强大,深入敌军就要把最坏的打算想到,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哎呀,日他娘的,跟这等着老子呢?老子跟着戚帅打仗的时候,你还在你娘的肚子里面呢,几个月的功夫听了那个小子的几堂课就跟我这犟嘴了?看我今天不卷死你!”说着赵老六就要再次抬腿。 “咳咳...”吴三桂适当的咳嗽了两声,满脸通红。 这种场景几乎每天都要上演,尤其是在祖泽润挑选完心思活泛的人加入这里后,场面更是壮大了起来。 众人朝着身后看了过来,赵老六立刻楞在了原地,随后赶忙跪了下来。 “戚家军马营百户赵老六见过飞白将军!” 其他众人都楞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大家都不知道这个飞白将军是个干什么的。 熊廷弼走了过去搀扶起了断了一条胳膊的赵老六笑着说道:“原来是戚金马营的,怪不得接我的人行军轨迹那么的熟悉。” 赵老六笑着说道:“您老可算来了,再不来我这真的是没办法了,您让我上阵打仗我在行,可若是让我在这分析这些个鸟蛋,我这满头都是汗啊!” 赵老六的诉苦听在熊廷弼的耳朵里面,却显得格外的扎耳。 这么一个完整的体系里面,军事必定是最重要的。 若是没有军事,鬼知道若是让有心之人告之建奴,会发生什么。 熊廷弼哈哈大笑起来,随后看向身后的吴三桂,吴三桂赶忙摆手说道:“六爷可是救过我大哥命的人,我哪敢指使这位啊!” 赵老六凑在熊廷弼的身边开心的说道:“早就听说小哥要把您掳上山,我还以为那小子跟我这吹大话呢,感情是真的啊?” 熊廷弼听到这话反而觉得亲切了起来,没有什么是别人的赞同更为舒畅的。 尤其这里的人每一个都努力的朝着好的方向去努力,并不是心不齐在使坏。 他笑着说道:“我听那小子说,您可是喜好喝酒?” “嗨,听那小子胡说,我跟您说啊,这两个小子一肚子的坏水,就差没把心眼子放在脸上了,您以后可得注意点啊!”赵老六指着一旁的吴三桂说道。 “咳咳...”吴三桂尴尬的脸别向一旁,咳嗽了两声缓解一下尴尬的情绪。 “你咳嗽咋的?你咳嗽也是我说的那样,你跟你那个哥哥没一个好东西,我他娘的就纳了闷了,祖家老太爷多么威风的一个人,当年跟着李如松将军南征北战,怎么就出了你们两个坏东西?”赵老六完全不顾面皮,对着吴三桂咒骂道。 吴三桂完全不以为意的对着一旁的熊廷弼说道:“您在这熟悉下环境吧,我还有事情要做就先告辞了。” 说着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吴三桂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哎呀我去,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要不是今天老子高兴,肯定拿鞋底子抽你不可!”赵老六虽然嘴上叫嚣,可满身都是心眼子的他,哪里会简单的说出这么粗暴的话。 熊廷弼看着略微带着表演的赵老六笑呵呵的,赵老六的话更多的是想让他快速的融入这里面。 “您来了,就不会再走了吧?”赵老六看着熊廷弼脸上顿时严肃的说道。 熊廷弼望着这些人炽热的眼神,内心终于下定了决心笑着说道:“不走了!” 第1章 三年后 天启四年六月! 蛰伏三年后的努尔哈赤定都沈阳,正式建国,史称后金。 建国后第一件事便是对着大明王朝发出了议和书。 书中写着,恳请天国上朝大明放还代善等人,并且将辽东复州等地割让给后金。 后金将奉上战马,羔羊等贡品,以表示感谢。 朱由校听闻后,愤怒的将刚刚雕刻好的飞龙砸个粉碎,并且让内阁拟旨檄文。 痛斥努尔哈赤狼子野心,一个游牧民族,竟然公然建国称帝,还将大明王朝放在眼里吗? 越想越气的朱由校直接下令,斩首代善,传首辽东以振军威! 而在大狱的代善,起先还乐呵呵的认为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 等到站在了午门后,亮闪闪的大刀让他知道朱由校并没有开玩笑。 天启四年七月,代善的首级悬挂在广宁城墙上,早就流干鲜血的脑袋,随着风左右晃荡。 白发人送黑发人,努尔哈赤得到消息后,立刻派出皇太极攻下海州卫,并暴虐肆意的屠城,那一日血流成河,无数百姓哀嚎求饶。 随后孙承宗气愤的在朝堂之上怒吼:大明的疆土一寸都不会割让给建奴,失去的必须夺回来! 孙承宗在喊出此话后,立刻上书请求前往辽东巡视。 朱由校大喜,加封孙承宗为太子太保,并赏赐蟒袍、玉带、银币等。 第二日孙承宗单枪匹马前往辽东,整顿兵马,大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架势。 远在辽东的袁崇焕听到这个消息后格外的欣喜,终于有与他不谋而合之人前来主事。 辽东宁远兵备佥事袁崇焕虽然受王在晋赏识,可对于王在晋防守的战略并不赞同。 之后他面见孙承宗,并谏言道:既然建奴已经在沈阳建都,那接下来建奴必定要先扫荡复州等地,只有后方安稳,才能大举朝着河东之地再次进发。 河东之战虽然已经过去三年,可熊廷弼的三面战场让孙承宗记忆犹新。 尤其是最后盖州卫,复州卫等坚守明军,骤然出击,扭转了辽东的局面。 孙承宗听闻觉得大有道理,便招来辽东经略王在晋与总督王象乾等在广宁议事。 大战一触即发,无论是大明还是后金,都开始蠢蠢欲动! 豹子河,紧挨着岫岩堡,七月正是水草肥硕的时候,河边不时有野兽跑到河边伸着脖子舔袛水面。 眼睛左右不时警惕的左右张望,青草随着微风倾斜着。 清澈的河水能够清晰的看到河底游曳的鱼儿,经过冰雪覆盖后的河水,充满了各种水蚤。 河底缓缓流动,河面却像一面镜子似的倒影出岸边的动物。 远处一位身上披着绿色碎步的物体,趴在草地上,不注意根本分辨不出。 那个物体朝着河边正在喝水的斑点黄鹿缓缓挪动过去,为了不发出声响,物体每挪动一次,都会静止很久。 尽管如此,那个物体仍然朝着黄鹿挪动了过去。 突然,一头猎豹以极快的速度飞奔向河边的黄鹿。 斑点黄鹿惊恐的迈动四只蹄子,朝着远方狂奔。 “他娘的!”那个物体看到跑远后的豹子和黄鹿,咒骂着站起身,浑身碎布犹如青草一般被风吹的左右摇晃。 随后他烦躁的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探望着远方,一双眼睛四处乱转。 走了一会后,视野里面出现了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看着空手而归的他,顿时笑了起来。 “给钱给钱,照这个情况发展,回去的时候我可能给老娘买套好衣裳了”其中一人咧嘴笑着伸出双手,嘴角扬起,但下巴位置有处明显的刀疤,看起来格外的渗人! “小哥最近这效率,可有点低了啊,我都怀疑你们俩是不是串通好了,在这坑我们!”另外一个岁数稍微小点的青年神情落寞的说道,青年个头体型都不输刀疤青年。 只是每次说话总是有些口吃,仔细看时会发现此人脖颈处少了一大块肉,连带着大筋都少了许多。 他虽然话语里面有埋怨,可手却伸进怀里准备取钱。 刀疤青年顿时不乐意了,指着口齿不清的青年说道:“输就要输的起,要不就别玩!” 旁边一位壮汉皱着眉头,径直拍了一下刀疤青年的手臂:“小哥说了,不许赌博!” “日他娘的,什么时候这个家由你来看管了?”刀疤青年顿时站了起来。 可下一刻那位壮汉站起来后,便让刀疤青年有点黯然失色! 壮汉身高快七尺,足足比刀疤青年高了一个脑袋还多,粗壮的手臂上面长满了黑漆漆的绒毛。 宽阔的肩膀像是一座大山挡住了阳光,让刀疤男整个人都站在了阴影里面。 “我不跟你计较!”刀疤青年瞅了瞅高大的壮汉,刹那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嘟囔着坐了下来。 身旁一人面相雄伟,与口齿不清的那个青年面容相似,只是不管几个人怎么打闹都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躺在草地上面发呆,嘴里嚼着绿色的草杆! 那种云淡风轻的感觉,很轻易的便被人忽略,就好像此时没有人在那一样。 很快身披碎步的青年便走到了几个人聚集的地方,异常烦躁的坐了下来。 一旁的刀疤青年凑到他身边笑着说道:“少爷,我可听说了,若是这几天再不回去,咱们弄不好就得被两军堵在这了!” 青年脸上被绿色的汁墨染的犹如鬼画符似的,看起来尤为滑稽。 “再等等,还有个人没找到!”青年缓缓的解开身前捆绑的碎布,扇着手臂,企图给自己降降温。 刀疤青年不依不饶的继续问道:“少爷,还找啊?这半年您可把整个辽东都逛个遍了,再不回去,可真的就要出事了。 前些天海州卫的事您忘了?若是建奴发起疯来,就凭借咱们几个人可不大好使啊!” 青年听闻后偏着脑袋看着刀疤青年,满脸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我是不是给你脸了?打不过还跑不过嘛?这几年在学堂里面学的知识,都学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刀疤青年听完后立刻垂头丧气的仰头躺了下去。 可他刚刚躺下,旁边的躺着的那人却直接翻身趴在地上,表情凝重,皱着眉头倾听起来。 “有骑兵!” 第2章 杀伐果断孔有德 “有骑兵!” 那人话语说完,坐在草地上的几人立刻弯腰趴伏在地。 “有多少?”祖泽润皱着眉头问道。 “不多,像是来饮马的,可马蹄声非常急促,又像是在追赶什么似的!”趴在地上的青年小声的回答道。 祖泽润想了想立刻说道:“尚可喜和满桂前往豹子河边缘蛰伏,你们哥俩跟我去瞅瞅什么情况!” 刀疤青年和壮汉立刻转身朝着刚才青年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两个人虽然个头很大,但矫健的步伐愣是快的飞起。 尤其是满桂那种高大威猛,突然奔跑起来,犹如下山的猛虎,每跑一步,脚下的绿草都很难再抬起头来。 “应该是在追赶,而且听声音应该还在那面!”说着青年指了指豹子河的反方向。 祖泽润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有没有胆子跟我近距离过去瞅瞅? 万一是建奴,咱们直接干一票咋样?” 年纪小点的青年眼神放光的看向一旁还趴在地上的说道:“哥,干建奴,走啊?” 大点的青年看着略微兴奋的弟弟随后转头看向旁边的祖泽润说道:“说好了,若是我和弟弟去你那里,以后顿顿有肉!” 祖泽润翻着白眼,从怀里取出一块风干的肉干晃了晃说道:“孔有德,你也算个辽东爷们,吃了我几天的肉干了,怎么还这幅德行?” 孔有德叹息的说道:“建奴肆虐,本想着投靠明军做一番事业,可王在晋那厮总想着防守!” 祖泽润顿时笑道:“只要跟着我,日后还怕没有建奴杀?你也看见那两个货了,鞑靼人都拜服我,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做到的?” 孔有德顿时沉默了下来,下一刻便转身朝着远处跑去。 祖泽润和孔有性立刻跟了上去,马蹄声已经非常近了。 三个人跑了一会,便在一个斜坡上面停住趴了上去。 斜坡下面一群剃了头发的建奴挥舞着弯刀,将一位浑身是血,瘫坐在草地上的明军包围住了。 祖泽润粗略的数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十个人,一个牛录! “三个!”一旁的孔有德义正言辞的说道。 “两个!”孔有性舔着嘴唇口齿不清的跟着应和着。 祖泽润顿时倍感压力山大,若是那两个货还在,不至于让他这么被歧视。 “合着你俩的意思剩下的都交给我了?”祖泽润偏着头看向兄弟俩。 还没等祖泽润下句话说出来,孔有德立刻跳了起来。 “哎!” 一声招呼,所有建奴都朝着斜坡上望了过来。 “卧槽!”祖泽润就地一滚,朝着后面开始跑了起来。 建奴的箭法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在这被射中,几乎就等于是交代了。 可跑了两步后身后并没有传来脚步声,祖泽润回头望了过去,孔有性就趴在原地,而孔有德双手挥舞。 “上来玩玩啊,这么多人欺负一个算什么好汉?” 祖泽润听到这句话,眼珠子乱转,随后弯着腰朝着旁边跑去。 只是一小会的功夫,便跑到了斜坡的另一头。 斜坡下,建奴看到孔有德也是愣住了,随后牛录额真指着斜坡,四个骑兵朝着上面发起了冲锋。 在这片草原上,能与建奴比马术的,也就只有鞑靼和瓦剌了。 孔有德看到建奴冲了上来,立刻朝着斜坡另一面奔跑起来,可他跑了几步后便猫着腰又回来了。 骤然失去目标的四个建奴骑兵催动着战马,拍打着马屁股朝着斜坡上面驱赶而去。 口中不断呼喊着祖泽润听不懂的话语,他凭感觉品味后知道并不是什么好话。 战马飞快的冲上斜坡,孔有德和孔有性哥俩几乎是瞬间从地上一跃而起,各自扑倒一个建奴骑兵,也是这一瞬间,祖泽润从远处的斜坡上直立而起。 “喂!” 牛录额真皱着眉头看了过去,视线里面虽仅仅只有一个人,但从祖泽润一身打扮来看,着实不简单。 那翠绿色的碎布衣服,跟周围草地一个颜色,只要祖泽润趴在草地上,不仔细看肯定看不出来。 牛录额真想了想,径直挥着手,三个建奴骑兵立刻朝着祖泽润赶了过来。 “卧槽,这么瞧得起我啊?”祖泽润扭头就跑,河岸边还有两个好兄弟还闲着,此时不用何时用? 另一面兄弟俩人一跃而起,手中匕首刹那间划向两个建奴的脖子。 一个建奴使出了全身力气,想要挣脱孔有德的束缚,孔有德天生巨力,只是一瞬间便隔断了那个建奴的喉咙。 鲜血顿时喷洒出来,滚烫的鲜血染红了两个人身前的衣衫。 另一个建奴运气比较好一点,被扑住后,努力后仰,躲过了致命一击。 跌落地面后,胸前格外沉闷,眼冒金星,意识模糊。 孔有性抓住这个间隙刚要继续下杀手,剩下两骑的弯刀随着呼呼声,砍在他的身上。 孔有性就地一滚,躲开这致命一击,眼神凶狠的看着剩下两骑。 “速度慢了!”孔有德举起手中的匕首,不顾滑落在掉在身前的血液,凶恶的舔了下匕首,双目之中迸射出的光芒,犹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魔般凶狠。 “小事!”孔有性单手撑地,匕首背在身后,黑色的瞳孔不断扫视。 马背上两骑已经冲到斜坡的顶上,准备调转马头。 “马上!” 血浓于水的默契让孔有德只说了两个字,便冲向斜坡之上。 面对建奴骑兵,唯一的机会便是靠近后一击毙命。 一旦让其冲锋起来,不论是战马的冲撞,或者是娴熟的弓射,都足以让两个人丧命于此。 孔有性听完,立刻扑到已经略微缓过来,掉落在地的建奴。 说时迟那时快,坡上两骑以披靡之势朝着极速奔跑的孔有德而来。 孔有德嘴唇留着红色干涸的血迹,狞笑着侧身躲过两把弯刀,整个人以极度诡异的身形扭曲起来,左手撑住地面,右手紧紧握住匕首,瞬间插入右侧马儿的腹部。 粗壮有力的匕首,带着巨大的撕裂感,以及马儿的惯性,让匕首像割纸一样,划开了马儿的肚皮。 “轰隆!” 马儿身体前倾,一头栽在草地上面,建奴骑兵顿时头拱地晕了过去。 第3章 自信的尚可喜 仅仅是一个照面,攻上斜坡的建奴骑兵就少了一半。 这位大清王朝的三顺王之一恭顺王,清朝发展转折点的重要人物,为人极其善于弓马。 而其马下功夫也是一流,仅仅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就展露出,其卓绝的身手。 一旁的孔有性在扑到倒地的建奴后,立刻将匕首径直怼进建奴的胸口。 后金在没有称帝之时,身上的盔甲并没有那么厚实,孔有性用力之下,直接插了进去。 剧烈的疼痛让建奴骑兵一脚踢开孔有性,仓惶的起身奔着斜坡上面跑去。 后金睥睨一切的骑兵,在此时根本发挥不出来应有的能力。 一死一伤绝对算的上伤亡惨重,尤其是旁边战场的追捕,更像是嘲讽似的。 斜坡边的祖泽润在看到三个建奴骑兵冲上来后,朝着小凌河河边狂奔。 “满桂,可喜!” 祖泽润大声的呼喊,但人力哪能比的过下坡奔跑的战马。 只是片刻功夫便追上了祖泽润,没有相对而应的箭失乱飞。 建奴骑兵像是有意放任祖泽润奔跑,就像是雄鹰展翅高飞,看着下方奔跑的猎物,戏耍游猎。 祖泽润虽然一边大喊大叫,发足狂奔,但眼角还是不时的憋向后方。 就在双方马上快要接近的时候,祖泽润双脚突然放慢速度,整个人转身,鲤鱼打挺一般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随着他仰倒后,右手抽出了腰间的短剑,横在身前。 战马飞快的略过祖泽润身前,奔跑起来的战马,根本停顿不下来,想要突然停下根本实现不了。 祖泽润咧着嘴笑了一下,随后攀爬起身,继续狂奔起来。 这一次变成一个人追着三骑奔跑,减速的战马缓缓停下。 祖泽润如约而至,伴随着惯性,从地上一跃而起,短剑挥手,砍在一旁骑兵的脖颈之间。 “当!” 没有想象中的血溅当场,伴随着清脆的响声,祖泽润愣了一下。 建奴在脖颈间居然装有甲片,以他目前的力道,砍不开是正常的。 祖泽润不敢停留,落地瞬间便继续朝着远方的小凌河跑去。 孔有德兄弟俩根本没有时间去管祖泽润,虽然已经相识很多天,但他们只是被动接受了祖泽润的招抚。 对于燕山里面的山匪,哥俩还是略有所知,只是心中并不想上山为匪。 可祖泽润的一番讲解后,哥俩内心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是这并不代表哥俩接受了现状。 斜坡上剩下两骑这次没有再继续战斗,他们内心清楚,马下战斗可能拿不下这哥俩。 留下三匹战马后,一人一骑朝着另一边斜坡开始逃亡。 孔有德和孔有性捡起地上丢失的弯刀,随后翻身上马。 孔有德则是立在斜坡之上,眼睛眯着向还在戏耍明军的牛录额真,孔有性则是翻身上马朝着祖泽润狂奔而去。 祖泽润一边奔跑,一边跳高似的将身上的碎布用力扯着,不断向两边甩着。 已经七月份的天气,如此奔跑让祖泽润的身上出了大量的汗水。 尤其是穿了这么多,汗水散发不出去,黏糊的感觉让他格外的难受。 “可喜,你死了啊?” 再次的奔跑,终于让他看到的豹子河河岸,大河边缘露出了两个迷茫的脑袋。 随后满桂眼睛睁大,一个猛子扎了进去,下一刻便出现在岸边。 高大的身形站上岸后,让后方的三个建奴骑兵露出了惊讶的眼神。 鞑靼人! 尚可喜紧随其后,两个人立刻朝着前面奔跑起来。 “滚开!” 满桂发起疯来,连尚可喜都烦躁! 尚可喜虽然身形在满桂的衬托下,显得娇小。 但手段却比满桂多,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用尽力气甩向祖泽润身后的三个骑兵。 “咻咻咻!” 三个建奴骑兵在看到上岸的两个人,从背后取下弓箭,搭弓便射。 满桂像是没有看见一样,顶着箭失冲了过去。 这种事情说起来也奇怪,尚可喜各种躲闪却险些被射中,满桂却什么事情没有。 “啊!” 随着尚可喜甩出的匕首,一个建奴骑兵应声而落。 祖泽润哈哈大笑着看着跑过来的两个人,随后双脚开始减速,准备再次应敌。 仅剩两骑,想要跟一个鞑靼人,两个矫捷的汉人作战,那纯纯是找死。 两个人只是往旁边拐了一下,便偏离了轨迹,准备随时逃脱。 可紧随其后的孔有性却不打算放过他们俩个,擒着弯刀迎上了两个建奴骑兵。 在几个人惊讶的眼神中,孔有性站在了马背上,一跃而起跳到一个建奴的身上。 这股子狠劲让祖泽润都有些讶异,异姓王自古有之,但没有泛泛之辈。 孔有德能在满清被封为异姓王,肯定有他的独特之处。 作为孔有德的亲弟弟孔有性,性格虽然不甚想同,但未成蛟龙,也沾染一身蛟龙的气息。 两人普一接触,孔有性的弯刀便抵在建奴的脸上,刚才那当的一声,他虽然没看见发生了什么,但是内心也多少明白一些。 只是他杀死的那个建奴,可能是因为他用力比较猛,摔落在马下时,并没有感受到那个护住脖颈的鳞片。 “扑通!” 两人跌落马下,沉重的摔击跟上次一样,也将那个建奴摔的够呛。 可抵在孔有性胸口的箭失却实实在在的被孔有性握住。 尚可喜瞅准时机,再次撇出匕首,扎中建奴骑兵的额头。 匕首插进额头眉心位置两寸多,让身上的孔有性顿时惊了一身冷汗。 建奴骑兵顿时两眼一抹黑,死的不能再死了。 “有事没?”祖泽润快速的跑过去,检查着孔有性的身上。 “你就那么自信?”孔有性站起身,口齿不清的看向尚可喜。 尚可喜哈哈笑了起来,没有回话,可手心却沁出些微的汗水。 刚才虽然有常年功夫打底,可面对孔有性的疑问,也有些后怕起来。 孔有性稍微摆了摆手,示意祖泽润没事。 祖泽润顿时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身后气不喘的两个人。 “还有六人!” 第4章 后花园 斜坡之上,孔有德骑在马上,久未上马,熟悉了几下后,便内心欣喜。 好马! 建奴养马的手段还是非常不错的,跟鞑靼和瓦剌有一拼。 看着跑回去的三个丢盔弃甲的建奴骑兵,孔有德豪迈的笑道:“怎么?一牛录的骑兵还拿不下我们这几个散兵游勇啊?” 牛录额真将手中的弯刀放下,严肃的转头看向斜坡上面的孔有德。 双方一时间对峙起来,牛录额真通过反馈回来的信息知道,斜坡那面还有鞑靼人。 同为游牧民族,黄金家族打下的江山,以及勇猛让牛录额真不敢轻易的往上冲。 时间过了一会,几个人骑着战马踏上了斜坡。 五个人,五匹马! 祖泽润看着下方虎视眈眈,准备随时反扑的明军将领。 “斗将还是群上啊?”祖泽润笑呵呵的对着斜坡下的牛录额真高喊道。 牛录额真看着斜坡上面的几个人,深知难以匹敌,将地上的建奴拽上马,便调转马头朝着远处而去。 “穷寇莫追!” 祖泽润对着旁边蠢蠢欲动的兄弟俩笑着说道。 孔有德一声未坑,表示赞同。 几个人跟随着祖泽润缓慢的朝斜坡下面跑去,来到明军将领的面前。 “有事没?”祖泽润翻身下马询问道。 明军将领摇了摇头,表情痛苦的瘫坐在地,胸口的盔甲已经被鲜血湿透了。 “冒昧问一句,您这是在哪被袭击成这样?”祖泽润好奇的问道。 明军将领苦恼的说道:“定辽右卫突然被建奴袭击,死伤惨重!” 祖泽润顿时心中了然,这是真的开战了。 “那您认不认识一个叫曹文昭的游击?或者百户千户?”祖泽润蹲在地上,好奇的问道。 此次行动,就是为了寻找孔有德哥俩还有曹文昭叔侄俩。 这两个大明末期的猛将,可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辽东人才济济,放眼整个大明都是。 抛开投降满清的三顺王还有洪承畴等人,就从辽东走出去的这些明军将领,几乎个个都能拿的出手。 明军将领想了想说道:“并不认识什么曹文昭,但是印象里面有个曹文耀!” 曹文昭的弟弟! 祖泽润一把攥住明军将领的双手激动的说道:“请您一定带我找到他!” 明军将领有些无奈的说道:“恐怕难以实现,定辽右卫此时应该已经失陷。 几千兄弟死的死,伤的伤,跑出来的应该没有几个。 我也是在千户大人的掩护下才跑出来的,而且我要将定辽右卫失陷的消息传递回广宁。” 祖泽润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对着孔有德说道:“这个人对咱们很重要,但消息不能不传递。” 孔有德思趁间便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让有性跑一趟吧!” 一旁的孔有性惊讶的看着两个人,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就是这么简单。 随后祖泽润从怀里掏出一个木质的牌子递给孔有性说道:“此物只有我一个人独有,上面的花纹更是独一无二。 你只要带着这个牌子去广宁城,找到一家名字叫做旺旺肉铺的地方,自然会有人与你接洽。” 孔有性接了过来,连看都没看,直接放在怀里,随后翻身上马朝着广宁位置而去。 “那接下来就劳烦您跟我们回到广宁右卫去找一找人了,消息我们已经替您传回去了!”祖泽润和善的说道。 其实也根本不用这个人指引,但能够亲眼指认出曹文耀会让他省去很多麻烦。 那位明军将领看着祖泽润问道:“请问这位小哥姓谁名谁?怎的对辽东如此熟悉?” 祖泽润笑着说道:“我乃前辽东副总兵祖承训之孙,现山海关总兵祖大寿嫡子祖泽润!” 那位明军听闻后仓惶的站起来,神情恭敬的对着祖泽润说道:“定辽右卫百户时季见过公子!” 辽东的阶层非常明显,这些辽东的大头兵,尤其从底层做起的,格外的小心。 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上面的人,抓到僻静处杀掉充当军功。 对于杀俘冒公,杀普通百姓冒公对辽东将校是再熟悉不过了。 祖泽润笑着说道:“不必如此,正常来说我应该感谢你。 定辽右卫现在陷落,可以想象到那里的情况非常的不好。 我拖着你回去,生死无论!” 时季顿时笑了出来,洒脱的说道:“自参军之日,便是将一条性命都抛之脑后。” 祖泽润听完内心感慨万千,辽人多血性,前赴后继从未埋怨过。 “还是要活下去的,这片土地会有重见天日的那天!” 时季挠了挠头,抻动胸前的伤口,顿时咧着嘴笑了起来。 谁不想活着,可复州城的老娘还未过世,尤其是这几年媒人总是会去他家里,毕竟作为一个百户,军饷就算再少,也足以养活一个家。 祖泽润看着朴实的时季说道:“这样吧,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 时季立刻咧着嘴笑,这种抢人太正常不过了。 若是能被世家子弟看中,基本上都不会太差。 “回头将你的家人都一起接到我那,也方便照顾。”祖泽润立刻将收买人心展示的淋漓尽致。 时季立刻应下,这种好事是个人都不会错过。 队伍简单休整了一下,尚可喜给时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几个人便朝着定辽右卫出发。 距离定辽右卫距离一百公里左右,骑马若是飞奔两个时辰也能到。 一路之上时季说出了定辽右卫的情况。 建奴此时并没有派出主力旗兵前来,只是由汉人奴隶便攻下了定辽右卫。 可想而知目前建奴控制沈阳建都以后,势力壮大的有多快。 但目前祖泽润没有想要大举下山,利用燕山里面的军队来打掉后金。 大明朝目前还很稳定,还没有糜烂到前世那样,那他就不会盲目下山。 再一个,已经跟林丹汗签订隐藏契约的祖泽润,不想将自己的布置提前暴露出来。 林丹汗作为黄金家族的嫡系后裔,同时还是着名的蒙古小王子达延汗的七世孙,一直想要重现蒙古的荣光。 可这一切都被熊廷弼给打断了,熊廷弼仅仅用了一年时间,就将察哈尔变成了燕山的后花园。 第5章 红隼 几个人飞驰狂奔,但不是马背上的民族,对于马这个事来说,就算再娴熟也是略差一筹。 三个时辰左右,几个人来到了定辽右卫的极远处。 祖泽润眺望着远处有些黝黑的城墙顿时犯了难。 不攻城想要进到里面肯定是很难的,尤其刚刚还放回去六个建奴骑兵。 “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祖泽润有些烦躁的对着一旁的众人询问道。 几个人都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没有非常好的办法。 祖泽润想了想,便翻身下马,随后对着天空吹了个响指。 天空中远处一只漂亮的雄鹰朝着这里极速的下降。 孔有德双眼微眯,这是隼! 隼和雄鹰比较相似,鹰的眼睛有金圈,而隼的眼睛是黑色的,其羽毛和猎捕时所用的身体部件也不一样。 两者最重要的不同,隼通人性,可驯化。 待到众人看到时,漂亮的隼俯冲而下,立在祖泽润的肩膀上。 祖泽润想了想,从身上撕下布条,在地上寻找了一会,便找到一块发黑的石块,对着布条书写了起来。 孔有德凑近看了一眼:特种? 他疑惑的看着祖泽润,不明白什么意思。 祖泽润书写完便将布条卷了起来,系在隼的脚边。 “用点心,能不能成就靠你了!” 祖泽润抚摸着隼的脑袋,轻声说道,也不管它听没听懂,振臂一挥,隼立刻飞向天空朝着远处飞去。 “接下来就在此地等着吧,只希望不要太慢!” 一旁的尚可喜笑呵呵的跳下马,对着祖泽润笑道:“少爷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祖泽润摇了摇头,指着定辽右卫说道:“曹文昭若是真被困在定辽右卫,那付出再多也值得。” 尚可喜不明所以的继续询问道:“他就那么重要?” 祖泽润转过头笑着说道:“你,满桂,孔有德,哪个不是我这么一点点,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找到的? 甚至在找满桂的时候,还跟林丹汗干了一场,你这下巴咋受伤的心里没点数?” 尚可喜顿时沉默了下来,祖泽润找他们这些人确实花费了很多人力物力。 不论是他,满桂,孔有德,都是一样。 孔有德听完不太理解的转头看向聊天的两个人。 “我知道你现在有些许的疑惑,可很多事情往往并没有答案!”祖泽润缓缓的说道。 满桂听完转头牵着马往旁边的树林里面走去,尚可喜也跟随着走了进去。 “先等一等吧,光靠咱们几个是很难进入城中的!”祖泽润笑着对一旁的孔有德说道。 孔有德虽然有很多疑惑,但一向沉稳的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兄弟俩对视一眼,跟着四个人走进了树林子里面。 太阳下山,月亮缓缓挂上枝头。 不能生火的几个人各自靠在大树上,枯燥的等待着。 深夜的时候,突然周边响起了沙沙声。 尚可喜和孔有德顿时清醒,一旁的时季虽然没有第一时间清醒,可也缓缓睁开了双眼。 尚可喜轻轻拍了拍祖泽润,祖泽润猛的睁开眼睛,怪异的转头望向那边。 孔有德则是缓缓捂住孔有性的嘴,拍了一下孔有性。 哥俩默契的互相点头后,便各自掏出匕首左右荡开。 时季轻轻站起身,朝着满桂走去。 漆黑的树林里面,能见度很低,只能透过树叶缝隙隐约看到天上的月亮。 皎洁的月光斑斑点点的映射在众人身上,周围异常的安静。 “咕咕!” “咕咕!” …… 尚可喜面露惊喜,浑身松了口气,阻止了刚要拍醒满桂的时季。 “自己人!”祖泽润解释道。 孔有德哥俩立刻放松心神,将手中的匕首放到鞋子旁的卡槽里面。 尚可喜站起身照着昏睡的满桂便是一脚,随后哈哈大笑着往外面跑去。 满桂从地上一跃而起,警惕的看向周围,看到祖泽润含笑不语,便知道又被尚可喜捉弄了。 “日他娘的!”满桂立刻爆出了粗口,跟着祖泽润时间长了,说话都是一股子土味。 随后满桂朝着沙沙声跑了过去,兄弟俩人别过脑袋继续休息起来。 过了一会树林里面声音愈发的大了起来,祖泽润抬头望着前方。 晃晃人影从远处走了出来,领头之人是满脸疲惫的张万仁。 “速度挺快!”祖泽润笑着说道。 张万仁摇了摇头,见一旁有人在,知道又是祖泽润找到想找的人。 自从三年前将熊廷弼忽悠上山,祖泽润一发不可收拾。 整个辽东,察哈尔翻腾寻人,又是养隼,又是攻打,又是养马的。 一开始张万仁还不是很理解,可辽东局势表面上风平浪静,可内地里让更多的辽人无家可归。 建奴可以随时随地的突袭一些小的村庄,人们就像活在地狱里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呜呼。 无数的辽人拖家带口朝着山海关方向迁移,留下了大量的土地和空置的房屋。 这些人们上山以后,粮食的短缺成为了山里最大的麻烦。 虽然通过斥候找到了许多能够耕种的良田,可依然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这时张万仁才明白,攻打察哈尔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辽阔的草原,是蓄养战马绝佳的地方,彼时跟随熊廷弼上山的几个千户,更是独自领军,互相攻悍演练。 再加上蓄养羊群,让整个山里的辽人都有了劳作的机会。 “接到您的消息,一刻不敢停留!”张万仁开口说道。 “带了多少人过来?”祖泽润询问道。 “两个!” 祖泽润想了想觉得还算可以,两个中队,一个中队十人,虽然人不多,但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你说说情况吧!”祖泽润努了努嘴,对着时季说道。 “启禀大人,定辽右卫之前驻扎军户四百多户,拥有两个千户所。 白日间,建奴率领辽人奴隶疯狂进攻,一个时辰便陷落。 至于存活多少人,目前尚未可知。 但据我观察,辽人奴隶不会下于五千人!”时季对着张万仁说道。 张万仁想了想问道:“如此快陷落,定然有内应!” 时季不可置信的看着张万仁,这他还真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