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仙归来:重塑大秦》 第1章 兵仙归来 “砰!” 子弹打进胸口,韩信知道自己又要挂了! 相比较第一世被吕雉套麻袋以签子刺死,这一世死得倒也干脆利落,唯一让他郁闷的是,又一次死在女人手上?! 是命么? 瞳孔渐渐涣散,倒下之前,他看到那个女人也中枪倒地! 还好,是同归于尽! ………… 破了洞的茅草屋顶,一束阳光斜斜照进! 稻草铺的床榻上,韩信呆呆看着横梁上正在捕食的小蜘蛛,半响没回过神。 这里是他年少时的家,自从母亲过世后,他就不再打扫过房子,三年前一只大蜘蛛在此织了张网,他见证了它的捕食、交配、繁衍、死亡。 第一代蜘蛛寿终正寝,第二代继续重复着同样的人生! 不,是蛛生! 眼前这一只是第三代了! 抬手摸了摸完好无伤的胸口,被子弹打中的疼痛已经消失不见,再看看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韩信渐渐回过神,右手重重拧左边胳膊,疼痛让他眉头微微一皱。 不是做梦?又重生了?第三世? 这一回不是胎生,而是重回两千多年前,自己的少年时候! 前两世的记忆和这世记忆在脑中重叠,若是没记错,今年应该是公元前218年,秦始皇二十九年,离秦朝灭亡还有9年,离刘邦称帝还有16年。 他叹了口气,神情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上一世他投胎到现代,刘邦吕雉夫妻已作古两千多年,复仇无望之下,他已经慢慢放下对二人的仇恨,老天却又把他丢回秦朝,想做什么? 复仇? 这么长时间过去,再想起来,似乎也没那么恨了! 扶秦? 篡汉? 胡思乱想间,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韩信从榻上坐起,看了看这个家徒四壁的破房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什么兵仙? 自己现在既不是威风赫赫的楚王、淮阴侯,也非家底厚实的军三代、富二代,只是个人人厌恶的蹭饭少年,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整日不是埋头兵书就是挂着把破剑到处蹭吃,家里能卖的东西都被他卖光了,唯一值钱的只有几卷兵书。 他拿起一旁的外衣,走到架子前,用衣服把书卷尽数包起来,这些东西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毫无用处,与其过几年被官府搜走焚毁,不如拿去换点人脉和金钱。 外面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里中几个半大的小孩刚割完草回来,看到韩信从院子走出来,纷纷跟他打招呼。 “阿信哥!” “阿信哥,何时再带我们玩排兵布阵?” “阿信哥,我给你带了吃食……” 一个男孩放下背上的一捆草,走到韩信身边,从怀里摸出块东西塞给他,韩信低头看了眼手中这团掺着豆子和稻壳的饭,又看向这群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孩子,把饭团递还给男孩。 “日后不必再留食!” 他淡淡说了一句,背着书简往里门方向走。 韩信平时也是如此,性子冷淡,喜欢独来独往,若非带这几个孩子用泥人玩打仗的游戏,他们也不会和他亲近。 男孩对韩信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觉得他今日身姿挺得笔直,不再含胸低头,整个人看起来和往常似乎有点不一样。 男孩在后面追了两步,着急地问道,“你不吃我给你的饭团,是不想带我们玩了吗?” 韩信头也不回地说道,“老时辰!” 自母亲过世后,整个淮扬里,只有这几个娃娃对他还算友好,其他人见了他不是装作看不见就是冷嘲热讽。 身后传来孩子们的欢呼声,韩信脚步一顿,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回去把书简又放回屋里,出来从男孩手里拿过饭团,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塞进嘴里,对男孩道,“小壮,帮我跑趟南昌亭,请周亭长来趟集市。” 他停顿了一下,“就说……我在市肆中与人私斗。” “你要跟谁打架?柴小屠吗?” 柴小屠是柴屠户的儿子,名叫柴勇,和韩信同岁,长得人高马大,平时就喜欢找韩信麻烦,小壮知道韩信其实想揍他很久了,奈何长期吃不饱,身体远不如对方强壮,故而一直隐忍不发,今日是不想再忍了吗? 小壮黑瘦的脸上满是担忧,“那厮壮得跟座小山一样,你打不过他,而且我听人说,私斗犯法,会被抓去剃头发。” “无事,去把人叫来便是!” 韩信向来言出必行,小壮怕他真和柴小屠打架,见人已经出了里门,也顾不得地上那捆草,急急忙忙往西边南昌亭跑去。 ………… “韩小儿?” 市肆里,柴勇刚刮完一只狗的毛,看见韩信从摊位前经过,以为自己眼花。 “这小子平日见到乃公唯恐避之不及,今日竟敢招摇过市?” 柴勇瞅着韩信的背影自言自语。 他右手一抛,剃毛尖刀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斜斜插进案板中,柴勇快步赶上去,高大硕壮的身躯挡住韩信的去路,抱着双臂斜眼看他,“韩小儿,今日又要去谁家蹭吃蹭喝?” “与你无干!” 同往日一样的话,不过往日韩信是低微怯懦不想惹事的语态,今日却是挑衅味十足,柴勇听出来了,瞬间炸毛,“小子胆肥了,敢跟乃公如此说话!?” 他撸起袖子,一只手便要来揪韩信胸口衣领,韩信身子一侧,躲开对方的手,冷眼看他,“想打架?” “打架?” 柴勇被他这不要命的态度惹笑了,他一脸鄙夷地上下打量韩信,“你这瘦如柴棍的身板能否挨得住乃公一拳?若是不小心打死了,乃公这命可比你金贵得多。” 他虽然不太懂秦律,但杀人偿命的道理还是知道的,而且自己只是看不惯这小子成日到处蹭吃的无耻行径,无聊时拿他玩乐逗趣而已,犯不着杀人。 柴勇拍了拍长满浓密黑毛的胸膛,又叉开双腿,笑道,“你若有种便拿剑刺我,我死了,日后自没人找你麻烦;若杀不死,来,从我胯下爬过去,我赏你副狗肠子吃,往后每来钻一次,我便赏你点吃食。” 二人这番争执引来一群吃瓜群众,有人起哄道,“韩信,你便钻一钻,狗肠子虽臭,好歹也是肉!” “哈哈哈,可不是,反正你也不要脸面,柴小屠既要周济,你也不必再去给周亭长增加负担。” “日日在别人家吃饭,也不见你害臊,钻个胯又何妨?快钻吧!” “钻过去!钻过去……” 第2章 赌斗 “私斗?” 南昌亭长周护刚吃完早饭,听小壮说韩信去找柴勇麻烦,他先是觉得不可思议,随即明白过来,唇上两撇八字胡一抖,哼道,“他哪有胆找柴小屠麻烦?分明是没地儿吃饭了,想让官府给他管饭!” 周护坐在桌案旁,右腿弓起,右胳膊斜搭在腿上一边剔牙,一边骂骂咧咧,“这小子好吃懒做,成日做着封侯的白日梦,我这儿不让他蹭饭,便去河边找肖家嫂子蹭吃,人家一寡妇带着个十岁小儿,日子过得也艰难,他好意思一连吃了人家十几天?我看就得让柴小屠收拾一下,好叫他清醒点,这顿揍挨了也是白挨,没人会去理会!” “那您也不能不管,柴小屠力大无穷,一拳就能把阿信哥打飞,万一出了人命……”小壮焦急地看着周护。 想到柴小屠那体格,周护又有点迟疑,而且他身为亭长,明知有人私斗却不去管,出了事他也是要担点责任的。 “秦国律法严苛,柴小屠岂敢当街杀人?最多折辱他一番,死不了人!” 说话的是周护的妻子周氏,她从里屋走出来,瞪了眼站起身的丈夫,意思是让他不要去多管闲事。 周护是个妻管严,下意识又坐了回去,随即想起有外人在场,不能堕了他南昌亭长的颜面,又站起来,把亭长巡逻的标配物件——绳索和二尺板牍拿上。 周氏将碗筷收进木盆,端到屋外边洗边数落,“韩小子明年就满十七了,快傅籍了还成日游手好闲,好好的地不种,全让官府收走了,他父亲置办的家当这几年也被他变卖光,成日捧着几卷破书幻想着什么封侯拜将,该让人教训教训,好让他晓得,这天下已尽数归秦,早没他的用武之地!” “阿信哥真有当将军的本事,就是晚生了些年……” 小壮小声为韩信辩解,“皇帝去年派人南征百越,或许明年战事还未结束,阿信哥能有机会……” “你这小子脑门被门夹了?” 周氏打断他,声音突然尖锐起来,指着小壮厉声喝骂,“我淮阴多少男儿被征去南越你知晓不?我父今年五十了,胡子花白还要去那毒蛇满地的南越送粮,淮阴的父母妻儿无不盼着这场战争快点结束,盼着自家父亲丈夫儿子快点回来,你倒是希望明年继续?多托一年要多死多少人你晓得不?”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壮想起被征去服役的父亲,眼眶微微红了起来,周护倒是因这一番话想起四年前和韩信父亲一起去骊山服役的往事。 秦国役徒路上要自带衣食,骊山冬日极冷,那时自己带的衣服不多,得亏韩林这个没落的韩国贵族还有点钱,给自己置办了冬衣,才让他免被冻死。 韩林毕竟是贵族出身,没干过什么苦力活,受不了劳累,在徭役的最后几天竟一病不起,临终前托付自己帮忙照顾家中孤儿寡母,却不想韩信母亲听闻丈夫死在骊山,极度伤心下也跟着撒手人寰。 在外人看来韩信日日来他家蹭饭是恬不知耻,却不知其实是自己欠了韩父恩情,没有那一衣之恩,自己也早死在骊山了,哪里还能做上亭长。 想到这里,周护揣上他的二尺板牍,又往腰间挂上佩剑,对妻子道,“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没有征百越,还有修骊山、挖灵渠、筑长城,上头那位断不会让咱六国青壮闲着。” 说完招呼小壮,“走,随我去看看!” 周护一手扶着刀,一边往外走一边唠叨,“那小子跟个闷葫芦似的,平时连走路都低着头,今日敢去和柴小屠叫板,倒是让我刮目相看,真转了性子也好……” 看着丈夫那略显焦急的步子,周氏冷哼一声,“狗改不了吃屎!” ………… “韩信,等什么呢?快钻吧!” 市肆内,围观群众对着韩信高声叫嚷。 “钻过去我也赏你一口饭!” “不想钻便拔剑刺他!” “是个爷们就拔剑!” 韩信和柴勇相对而立,二人身高差不多,不过一个瘦得像根薯条,一个胖得似汉堡,力量上完全没有可比性,没人觉得韩信敢拿剑刺柴小屠,如此叫嚷不过是想刺激他钻胯,给他们逗个乐子。 管理市场的市掾吏走过来,是个瘦瘦小小,留着山羊胡的小老头,见又是柴小屠在羞辱韩信,他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跟着群众站在一旁看热闹。 跟过来的小伙伴们怕韩信真去钻胯,不由暗自着急,其中一个男孩挤进去站在韩信身旁,紧握双拳,如一只愤怒的小兽狠狠瞪着柴勇,对韩信道,“阿信哥,这厮如此欺辱人,我帮你一起揍他!” 这孩子名字叫牛大,今年十四岁,是这群人里面长得最高大的,牛大父亲因为牛养得好,连续三次蝉联县中的“赛牛”之最,这一次伐越被征召去照顾运粮的牲畜。 牛大跟父亲学过养牛,现在暂时帮里中照顾两只耕牛,他还有个妹妹叫牛草,正怯怯站在人群中看着几人。 另一个名字叫金的男孩也跟着挤进来,站在韩信另一旁。 金的父亲跟韩信父亲一样,几年前死在骊山,家里也穷得快揭不开锅了。 “呦,这是要三打一啊,来来来,一起上,来几个乃公揍几个!”柴勇像看小丑一样看着对面三人。 韩信往前迈了两步,对牛大和金道,“且观战,我一人足矣!” 他手中佩剑出鞘,用方才柴勇对他说话的语气道,“你若有种便与我斗一斗,我输了便从你胯下爬过去,你输了……” 他语气一顿,“也不要你钻胯,给我一扇肉即可!” “呵,果真长胆魄了,敢惦记起乃公的肉!?” 柴勇指着案板上刚剖开的半只狗,对韩信道,“若真能击败我,那十来斤肉归你,要是输了,往后每日都要来钻一钻乃公的胯,再学几声犬吠!” 柴勇说完看向市掾吏,“钱市掾给我作证,非是我要私斗,实是这韩信挑衅在先,我一拳即可将其撂倒,你便当是不小心撞倒,可别抓我去剃头。” 钱市掾道,“秦律是禁私斗,不过在咱淮阴,只要不闹大,谁管你们两个少年人磕碰?” 柴勇见韩信握着剑,正欲去木案上拿杀猪刀,却听人群外传来一个声音,“你这莽夫可会颠倒是非,分明是你欺辱人在先,怕犯法便老老实实做你的生意,欺负个孤弱少年算什么本事?” 众人寻声看去,见是南昌亭长过来了,忙不迭往旁退让。 亭长虽只是个斗食小吏,却掌管着方圆十里的治安,平日巡查乡里,稽察非法,捕拿盗贼等都在他职责范围,而今日来赶集市者多是附近乡里的士伍,在他管辖区域内,是以众人对他还是心存敬畏的。 牛大几人见周护来了,暗自松了一口气。 周护走到韩信身边,按住他握剑的手,低声呵斥,“你以为犯了事就能去吃牢饭?你我的关系淮阴谁人不知?我若将你缉捕,县里怕不是以为我抓你是假,以公粮养你是真,我告诉你,今日这顿打挨了也是白挨!”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柴勇,“除非你真有能力和胆量杀了这肥厮,正好,今年你尚未傅籍,不用偿命,这牢饭你可以吃一辈子。” 韩信道,“非是故意犯事,就是想把这个麻烦解决了!” “如何解决?凭你这细胳膊细腿还是那几招上不了台面的剑式?怕麻烦日后绕着走便是,何以自个儿来找打?” “周叔旁观即可!” 韩信不欲多言,把周护让到一旁,剑指柴勇。 第3章 三打柴小屠 若是第一世的韩信,此时确实打不过强壮如牛的屠户,不过现在的他三世为人,第一世身经百战,第二世是又特种兵转成特警,要对付一个空有蛮力的屠户完全不在话下。 而东海郡远离秦国政治中心,属于边陲之地,秦律在这里的执行力度远不如关中,除了县令、县尉、县丞几个核心,底下小官皆由本地人担任,只要不闹出大事,没人会来管两个少年打架。 再者,韩信今年才十六岁,秦国十七岁傅籍,开始服役,韩信还算是未成年人,有未成年保护法,就算真被抓起来,也是送去“隐官”,做半年不算重的手工活。 韩信敢挑衅,便是笃定不会被抓,他让小壮把周护请来,一是防止市掾偏袒柴勇,二是给自己找个靠山。 柴勇见韩信真不怕死,又看亭长也不管他们,便从木案上拔出杀猪刀,准备好好教训一下韩信。 周护觉得今天的韩信和平常不太一样,却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劝说无果之下,便想让柴勇教训一下也好。 不过周护心底里还是站在韩信这边的,怕他吃亏,又怕动刀子动静闹的太大,便对二人说道,“小儿打闹,不必动什么刀剑,若不小心伤了人命于谁都没好处,都把刀放下!” 周护此言是维护韩信,可他却不知,力量巨大悬殊之下,韩信用长剑比柴小屠用短刀更有优势,徒手肉搏却是一不小心就要吃亏。 韩信知他意思,也未多言,将剑入鞘,示意对方先出手。 柴勇并不跟他客气,迈着虎步上前,一手去揪韩信以领口,一手出拳准备给他开个熊猫眼。 他左手刚触到韩信衣服,韩信右脚向右落一步,两腿成左弓步,身体微侧,同时右掌快速出击,向右上方斜点一下,只听柴勇嗷叫一声,条件反射地缩回手夹紧腋下。 “小子何处学来阴私手段?” 柴勇揉着被袭击的腋下,怒目而视。 打斗如作战,自是要挑敌人薄弱处打,韩信懒得同他解释,冷声道,“再来?” 柴勇缓解了片刻疼痛,虎目一瞪,“乃公方才大意了,这一回却是没那般容易!” 他呸呸往手上吐了两口口水,搓了搓掌心,往后退几步,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看得韩信一脸嫌弃和恶心,打个架还吐口水? “啊~~” 柴勇一声大吼,上臂贴着身体,做冲击姿势,欲用自己强壮的身体把韩信撞倒。 作为一个特警,韩信深知人体身上几个薄弱处,腋下受击可以让对手疼痛的同时回防,变进攻为防守,从而给自己出招的机会,若对面是真正的敌人,自己手上只要有一把匕首,此时柴勇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除了腋下,还有腹部脾脏位置、脖子两侧颈动脉窦、太阳穴、后脑勺和……胯下,皆是攻击的好地方。 这几个位置受重力攻击丧命概率极大,不过依韩信现在的力量,不借助外物基本不可能把人打死,只能让对方遭点罪。 想起上一世被这厮逼迫着受胯下之辱,韩信目光看向柴勇裤裆部位,右脚在地上侧滑小半步,做出要攻击他胯下的姿态。 接触到他冷幽幽的目光,像蛮牛一样冲过来的柴勇忽然觉得胯下一紧,不由自主放小了步子,双臂往中间靠拢,护住自己的重点部位,不想韩信跟着高抬起一脚,长腿侧扫,只听啪的一声,柴勇往旁边踉跄一下,差点摔倒,等他站直起来,却见白胖的左脸上红了一片。 “你又偷袭?” 柴勇气得大叫。 韩信右腿依旧高抬着,脚面绷得笔直,他抖了抖露出大拇指的破鞋上的尘土,放下腿,拍了拍衣摆,淡淡道,“何为偷袭?” 又瞥了眼对方裆部,“这叫声东击西!” 周围响起一阵激烈的鼓掌声,小壮和牛大几个小伙伴使劲拍着小手,满眼崇拜地看着韩信,周护和一众吃瓜群众则是目瞪口呆,一脸不敢相信,这还是往日那个走路都不敢抬头挺胸的韩信吗? 柴勇拉不下面子把韩信说成是偷袭,可他们又不是傻子,二人正面互斗,光明正大,哪里算偷袭? 柴勇被连揍两次,又见旁边那群小儿一个劲在那鼓掌,恼羞成怒,丧失理智的他抄起放在一旁的杀猪刀,闷头便冲过来。 “嘶~~~” 见柴勇握着锃亮的杀猪刀冲向韩信,围观群众双眼圆瞪,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小壮吓得直接捂住双眼,不敢看韩信血溅当场的一幕,却又忍不住担忧,手指张开一条缝隙眯着眼偷看。 “啊——” “嘶~~~” 伴随着柴勇的惨叫,人群中又是一阵吸气声。 却见韩信在刀尖将要刺入的瞬间侧身,右手迅速抓住柴勇左手臂,向自身用劲一拽,跟着左手变拳向柴勇肘部砸去,那刀便掉落下来,韩信左手精准地接住,反手便往柴勇脖子划去,却在割破表皮的刹那停住。 空手夺白刃,反杀袭击者,这一系列在他们看来十分高难度的动作,韩信却做的行云流水,只是一瞬间便将比自己强壮两倍的柴小屠反制住,若非那把杀猪刀还架在脖子上,他们甚至以为自己方才眼花了。 一声吸气之后,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原本嘈杂的市集瞬间寂静无声。 见围观者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韩信眼中冰冷的杀气瞬间消失殆尽,他撤回横在柴勇脖子上的刀,随手一扔,插入不远处的案板上。 在鬼门关走一遭,柴勇吓得双腿哆嗦不止,韩信的刀一撤走,他腿一软便瘫坐在地。 韩信颇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径直走到肉摊前拿起那扇十来斤的狗肉,在众人惊讶不已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人还是那个瘦瘦高高的人,然而见识了他三打柴小屠之后,众人觉得韩信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尤其是那一瞬间显露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前面的人不自觉给他让开一条路。 周护和小壮几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急忙跟了上去。 “你小子何时偷学的这一手?跟哪位高人学的?还学会了藏拙?亏得老子为你担忧得半死,早说你这般神勇,老子还操个屁心!”周护在一旁骂骂咧咧,眼中却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阿信哥太厉害了!太厉害了!我要拜你为师,我要跟你学功夫!” “我也要,我也要!” “还有我……” 几个跟屁虫在后面欢呼雀跃。 柴勇坐在地上,拇指沾了沾脖子上的丝丝鲜血在嘴里舔着,哀嚎,“韩小儿,你他娘为了赚老子一扇肉,也特会装怂,我滴肉啊!回去怎么跟俺老子交代?” 听到柴勇的哀嚎声,周护脚步一顿,拉住韩信说道,“柴屠户为人野蛮凶恶,你赚他家肉,他不会善罢甘休,明日必会来寻你算账,要不还是还回去吧?” 韩信回头看了眼柴勇,“怕甚?我就怕他不来!” 第4章 日后有什么打算 淮扬里,韩信把半只狗肢解,小壮从自家菜地里拔来生姜和小葱,又拿了个炖肉的陶罐,周护回家取了点盐,顺便给周氏带两斤生肉,其他人也去地里摘了些蔬菜。 韩信家里除了一张睡觉的木榻和从前放兵书的架子,其他什么都没有,几个娃又跑回家,搬柴火的搬柴火,拿碗筷的拿碗筷,周护和韩信在院子里用石头简单搭了个灶,二大四小直接席地而坐,围在院子中刷狗肉火锅。 香气扑鼻的狗肉,绿油油的青菜,白玉一样的萝卜,把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肉还没炖烂,每人先舀了半碗汤解馋,韩信浅偿了一下,寡淡无味,又喝了一口,还是没偿出半点咸味,他抬头看了看其他人,无不喝得一脸享受。 他以为自己灵魂覆盖时味觉出了问题,忙拿起周护放在一旁的盐罐,从里面取出一粒盐放进嘴里,一股咸中带着微苦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他这才想起,秦朝时的盐是属于贵重物品,汤里没味道不是味觉问题,而是盐放少了。 “嫌淡?” 周护喝完汤,抬头见韩信拿着盐罐,一把夺过来跟宝贝一样抱在怀里,“家里就剩这么点,肉汤放了雹突(萝卜),味道鲜美,少放点盐也极为可口。” 说着给韩信舀了两块萝卜和一块没骨头的肉,韩信低头慢慢吃着,脑中却想起前世去淮阴参观韩侯故里时,看见一篇题为《江苏淮安打造“中国新盐都”》的新闻。 这里埋藏着极为丰富的岩盐,深度浅,纯度高,挖竖井即可达到岩盐层,用地下开矿的方法开采。 只不过,秦国实行盐铁专卖,对煎卖私盐的处罚极重,这个可不似小儿打闹,一旦被发现,轻者“斩左趾”,沦为刑徒,重者腰斩、罚没家产,事情败露,别说周护,就是县令都保不了他。 在秦国,小民想出人头地,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上战场以命相博,斩首级来换爵位! 天下已经一统,只剩下南越和匈奴,韩信心底里是很想去帮秦始皇搞定这两个地方的,但绝不能以普通卒兵的身份去。 两世英年早逝,韩信早不信什么主角光环,大事未成,仇人未见,他很惜命! ………… “太好吃了,今日吃的肉比我从前加起来的还多,自去年阿父被征去南越,我连点肉腥味都没闻到过!” 牛大啃完一块腿骨,看了看手中的骨头,舍不得扔,小心翼翼把它放在一旁干净的菜叶上。 “这是作甚?”韩信已经吃了八分饱,放下碗筷,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牛大舔了下舌头,嘿嘿笑道,“没炖烂,骨头缝里还有肉,扔了怪可惜的,拿回家再炖炖,汤水里还能有点油脂。” 这些孩子的父亲要么被征去南越,要么和韩信的父亲一样死在服徭役的地方,去年淮扬里至少有一半青壮男子被征去服役。 在秦始皇灭楚之前,他们的生活虽然过得也不富裕,却远不是如今这样,繁重的徭役和兵役已经压得淮阴人喘不过气。 不,不只是淮阴人,是压得天下人喘不过气! 韩信给每人夹了一块肉,说道,“吃完把剩下的都分了!” 他看了眼那些骨头,“这些便留给里监门的狗儿!” 几个孩子又感动又不好意思,小壮想推辞,抬头瞥见韩信不容置喙的表情,又把话咽回去了。 今天的韩信跟往常一点也不一样,好像一夜间由小孩长成了大人,更好像他已经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虽然小壮没见过大将军是何模样,但想来就是如阿信哥这样。 周护嘴里嚼着一块肉,若有所思地看着韩信,武艺可以隐藏,可这份威严之气却掩藏不了。 按自己对韩信的了解,他也不是那种会装模作样之人,这是被鬼附身了? 可是从刚才路上的对话来看,他完全记得从前旧事,淮扬里的人也没有他不认识的,难道真是突然间开窍了? “阿信,你有如此好的身手,日后有什么打算?” 周护说着又急急解释,“叔不是不想给你饭吃,只是你也快傅籍了,总得有个活能养活自己,来日才好找媳妇儿,若一直如此下去,谁家女子愿意嫁你?”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父临终前让叔照看你,这些年叔也一直把你当自个儿亲儿子看,你婶是嘴硬心软,往日她说话不好听,也是为你将来着想……” “我知道!” 韩信打断他的絮絮叨叨,前世自己情商太低,不会做人,也不会看人,周护让自己蹭吃蹭喝大半年,只是因为有一日不给饭吃了,自己便记恨在心,封王之后回到淮阴,只赏了周护一百钱,也未曾提携过他。 重生现代后,他跟着母亲学了很多人情世故,回忆往事,才渐渐明白周护的难处。 每年72石的俸禄,一家老小等着养活,能让自己白吃那么久,已经仁至义尽了! 想到这里,韩信想起上一世的家庭,心里忽然难受起来。 他投胎的那户人家本有一位兄长,是名边防战士,在一次边境冲突中牺牲了,母亲受不了丧子之痛,近五十岁的年纪又通过试管生了自己,却不想又是一个一心想从军的儿子。 进入部队那日,自己信誓旦旦跟她保证一定会活得比她长,然而为了捣毁一个跨国黑帮组织,不顾危险去当了卧底。 三年时间,他给警方提供了众多情报,眼看就要把那个团伙连根拔起,却在最后一次窃取机密时被老大的女保镖察觉,遭她偷袭,最后二人同归于尽,母亲得知他身死的噩耗,想必也活不下去了吧? 两辈子,他最亏欠之人便是母亲…… “阿信,在想什么呢?” 周护打断他的思绪,韩信回过神,摇头,“我也不知要做什么!” 周护道,“去年县里有大批青壮和卒兵被征去南越,各处亭中皆调了一部分人去押送刑徒,人手紧缺,我这亭中也缺两个亭卒,不过你尚未傅籍,我去找人通融通融,可以的话便过来吧,好歹有口饭吃。” 他停顿了一下又叹气,“识文断字,又有如此身手,做个亭卒实在是屈才了!” 亭卒相当于后世的小民警,除了可以领一份口粮外,连个编制也没有。 不过对现在的韩信来说,就是让他做掌管一县军事的县尉也是屈才。 如今他身无分文,家徒四壁,连饭都吃不上,不想再厚脸皮各处蹭饭,只能去做“庶子”,相比来说,做亭卒显然更好一点。 这里的庶子,不是指妾生的儿子。军功爵制度规定,凡战士能斩得敌人一颗首级,就可以获得爵位一级,及与之相应的田宅、庶子,也就是为你种地的仆役,都是家贫无爵的人,地位低于普通人。 见韩信点头,周护欣慰地笑了笑,站起来道,“那叔就先回了,有了消息再来通知你。” 韩信站起相送,提起自己的那袋书简,“麻烦周叔帮我找个买家,换点钱先把家什置办起来。” “没问题,这事包在叔身上!”周护接过书袋,脱下自己的外衣,把竹简从韩信衣服里挪过来。 韩信只有这一件外衣,也不矫情,拱手道了谢,又道,“可以去找梁左尉问问!” 韩信的书简里有完整的《孙子兵法》、《太公兵法》,还搜集了一些姜子牙、白起等人的经典战例,听父亲说,是太上祖父从当时的韩国王室得来的,经太祖父、祖父三代人整理补充完整,才有了这百卷书。 不过韩信的父亲和叔伯们对兵书不感兴趣,当初秦国攻打韩国,众人逃离之时皆不想带这些书,韩父念它们是祖辈们辛苦保存下来的,丢弃实在可惜,便一起带上。 韩信小时候便是用这些书来学习文字,等大一点了,他对里面的内容越来越感兴趣,以至于整日捧着书研究,差点成了书呆子。 这些书对搞兵事的人来说很珍贵,但普通人未必欣赏得来,而且书是用韩国文字写的,楚国人和秦国人未必看得懂。 周护道,“梁左尉原先是楚人,他看这些书可能有点费劲吧?” “费劲才好,此事拜托了!” 周护想了一下,明白了韩信的用意,又问,“为何不去问问右尉?他是关中人士,若是能和他攀上关系不是更好?” 在秦国,大县一般都有两个县尉,分左右,右为正官,左为副官,韩信放着正官不结交,却去找副官,难免让周护觉得奇怪。 “此事我自有考量,叔只管去寻左尉,顺便帮我卖个惨!” 周护满心疑惑,不过他也知道韩信本就聪明,就是话少,平时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今天说的话已经是这两年里最多的了,他也不再多问,提着书简回去了。 第5章 一个喷嚏 吃罢火锅,已是黄昏时分,四个小孩也各自回了家。 韩信看了看这个脏乱的房子,问隔壁借来木桶,去附近水井提了一桶水,又从厨房里找出母亲从前洗碗用的丝瓜瓢,开始打扫房子。 房子很小,整体都是坐南朝北,秦国以右为尊,富者、有田产之人居于闾右,贫者、佃农居住闾左,中间隔着条两步宽(一步一米三左右)的笔直道路,比户相连,列巷而居。 穷人住的这一侧大门皆朝北,冬天的西北风就跟长了眼睛似得,逮着缝隙往屋里钻,重生回来前,韩信才刚熬过一个难过的冬天。 堂屋东边是从前韩信和母亲睡觉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木架子,右边是小厨房,厨房后面是彘溷,没养过猪,韩母在世的时候一直都有养鸡,从小就有鸡蛋吃的韩信个子才能长得比同龄人高。 其实韩父在的时候,他们家也是住在闾右,有几十亩田地,后来韩父死在骊山,又因徭役掏光了家里仅剩的一点积蓄,韩母便变卖了闾右那座二进的房子,换了现在这间茅草屋。 不料没过多久韩母也病故了,韩信不会种地,也不知道雇人耕作,任它荒芜,田地被官府收走,他无以为继,开始是变卖家中物品来换粮食,后来实在没东西卖了,才舔着脸到处蹭吃。 里中人家几乎都被他蹭过饭,不过他最经常去的还是周护家。 院子里的杂草树叶打扫干净,韩信打量着这个有八九平米的院子,打算明日去借把锄头把篱笆左右的土松一松,种上蔬菜的话完全够他一个人吃了。 床上铺的稻草已经两年没晒过了,散发着一股霉味,干脆全搬到院子里烧做草木灰,又把床板擦洗干净,屋内的蜘蛛网清理掉,又灭了两个蟑螂窝,堵了一个被废弃已久的老鼠洞。 路过的邻居见韩信居然收拾起房子,皆惊讶无比,他们印象中的韩信存在感很低,名声却很显:好吃懒做,脸皮贼厚。 太阳下到山的另一边,夜色慢慢笼罩,房子里已经彻底暗下来,韩信想点个灯,摸索了半天才想起,因为断了许久的膏油,那盏灯前几天也被他卖了。 抹黑走到床上坐下,斜上方的屋顶破了个洞,几颗星星在黑漆漆的天幕上闪烁着,是夜里唯一的光亮。 韩信寻思着,明日上山砍点木头,割些干草,把屋顶和破损的门窗修补一下,等周护把书简卖了,添置些生活用品,再买点粮,先对付几日。 至于发家致富,最快的办法自然是经商,不过秦国商人地位极其低下,尤其没权没背景的商人,一旦有战事必会被遣去前线当炮灰。 去年秦始皇开始南征百越,韩信知道这场战事会持续了好几年,第一次南征以大败结束,连主将屠睢都中箭身亡,自己若以普通役卒的身份被派去南越,极端恶劣的自然环境下,又没有话语权,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凉凉。 就算侥幸躲过,最后也可能被当做“迁虏”,迁去西南地区做开矿、开盐井等苦役,尤其他们这些六国贵族,是秦始皇“迁虏”的第一人选,虽然自己是没落贵族。 所以,想好好活下去,要么如第一世一样继续苟着,要么努力挣爵位往上爬。 “爬吧,现在不爬,往后只能去给人当打手!” 韩信和衣躺下,寻思着日后有机会要去沛县走一趟,见一见此时的刘邦、吕雉! ………… “啊啾~~~” 沛县,刘邦扯下曹寡妇的里衣,上下其手,忽然觉得鼻子一阵发痒,一个喷嚏没忍住,兜头打在曹氏脸上。 突如其来的鼻涕口水让曹氏懵了,她眼中情欲急速退去,抹了把脸上黏呼呼的东西,瞪着刘邦,从牙齿缝里森冷地挤出两个字。 “刘季!!!” 刘邦意识到不妙,刚想开溜,臀部被曹氏踹了一脚,整个人从床上跌下来,额头刚好磕在桌沿上,疼得他齿牙咧嘴。 “你这泼妇!老子并非有意,你这是谋杀亲夫!” “放屁!什么狗屁亲夫?” 曹氏一边擦着脸上的分泌物,一边下床还要来掐刘邦。 好男不和女斗,刘邦随手抓起地上的衣服,本想离开,又想今夜正事还没办,舔着脸过去一把抱住曹氏,嘴巴往她脸上凑,“我的错,我给你清理干净,清理干净……” 曹氏被他抱着又亲又舔,一会儿功夫火气便消得一干二净,二人又倒回床上,一番云雨自不必多言。 。。。。。。 “刘季,你打算何时娶我过门?” 完事后,曹氏趴在刘邦身上,把玩着他的一把美髯须,“咱儿子都三岁了,前年你说自己一事无成,再等等,如今你已是泗水亭长,管理着方圆十里,哪个人见了你不是毕恭毕敬,可是威风!” “呵,亭长有哪门子威风?” 刘邦自嘲一笑,拨开她的手坐起来,一边穿鞋一边说道,“迎来送往的活,同女闾姬妾无异!” 曹氏跟着坐起,从背后抱住他,“不管,老娘不清不白跟了你这么多年,儿子也给你生了,你不能提了裤子就不认账!” 刘邦回头瞅了她一眼,一副看穿她小心思的表情,“你急着嫁进刘家,无非是看我刘家有上百亩田地,吃穿不缺,却不晓得,我若娶了妻,依秦国律法需得分家,若分出去单过,我那老父不会再管我死活,你觉得依我这点俸禄,能养得起你娘两?” 刘邦为人豁达,喜欢结交朋友,身上的钱从不会放过夜,又不爱干活,刘父对他意见非常大。 而秦国确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的规定,就是说家中有三个兄弟,待到皆成年傅籍以后,必须有一个分家出去,刘邦兄弟四人,长兄刘伯已经病逝、次兄刘喜分出去了,家中还有刘邦和刘交二子,刘交去年已经成婚,只剩刘邦还打着光棍,时常和曹氏厮混,还混出个儿子刘肥。 其实依秦国律法,不管刘邦是否娶妻,他都不必分出去,这话不过是拿来糊弄不懂律法的曹氏。 然而他却看错了曹氏,她抬手冷不丁给了刘邦光滑的后背一巴掌,怒吼,“老娘跟了你这些年,是看中你家那点破家底?” “不是,不是,我说错了……” 见势头不妙,刘邦急忙穿上衣服往外遛,“明早还得迎接贵人,今夜我回亭中住一宿。” “哪来的贵人?” “单父县搬来的豪族,和咱县令关系极好,招待好了少不了我的好处!” 第6章 相面 次日早上,刘邦早早便起床,把亭中各处收拾妥当,带着自己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铁哥们卢绾前去迎接贵人。 “刘季,昨夜又去偷人了?” 二人漫步在官道上,见刘邦额头青黑了一块,卢绾笑着打趣,“被人家男人捉奸?挨揍了?” 他仔细端详着青斑的形状,哈哈笑道,“这胡蝶印得极秒,花贼采花,说的可不就是你刘季!” “什么花贼?” 刘邦揉了揉额头,没好气道,“曹氏那泼妇,就因为一个喷嚏打她脸上,一脚把老子给踹下床,磕在桌沿伤的。” 刘邦越说越上气,“女人就是矫情,这几年不知吃过老子多少口水,也不见她嫌弃,今日要迎贵人,她给老子整了块淤青出来,想想就来气。” 卢绾哈哈笑道,“她这是心里有怨气,借故收拾你!” “何怨气?”刘邦故作不知,理直气壮道,“老子也没白睡她,每月都给她送粮的!” 卢绾翻了个白眼,“就你给的那点,都不够她塞牙缝!曹氏姿色不错,若不是为了嫁你,便是去女闾卖也能过得比现在滋润!” 刘邦一脸嫌弃,“那女人粗鄙不堪,也就五官和两坨肉尚可,睡一睡还成,娶回家却是万万不可!” 卢绾嗤笑,“怎么着,就你这一把年纪,还想娶贵女?” 刘邦摸了摸自己的美髯须,一脸自得,“我刘季相貌堂堂,如何便娶不得贵女!” 二人闲聊着,一直走出五里外,远远看见官道上腾起阵阵烟尘,刘邦驻足远眺,只见走在前头的是两辆有封闭车厢的安车,左右跟着十来个骑马的剑客,后面有六辆拉物品的辎车,车后还跟随着数十奴仆。 “果然是贵人啊!” 刘邦看完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一脸向往道,“不知这吕公家中是否还有未出嫁女儿,若能做他的女婿,至少可少奋斗三十年!” 卢绾又是一个白眼,“直接躺着进棺材!” “何意?” 卢绾解释道,“你自己说的,娶了贵女可少奋斗三十年,你已然三十,若娶了年轻貌美之妇,依你好色程度,只怕恨不得掏空自己,我看最多也就活个六十岁吧,往后三十年直接躺着享福,不就是直接躺进棺材!” 刘邦哈哈笑道,“能娶上肤白貌美的贵女,躺进棺材老子也乐意!” 对于刘邦的无赖样,卢绾已经习以为常,他也不再打趣,而是看着越来越近的车队问道,“家资如此丰厚,这位吕公到底是何来头?” 刘邦道,“这个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据说吕家和那个曾经权倾天下的吕不韦沾了点亲,在吕相当权期间,这一家也跟着鸡犬升天,不过自吕不韦被罢相之后,吕家也跟着没落,这一次听说是和单父县的一个大人物有了过节,怕被报复,这才举家搬到沛县来。” 二人说着话的功夫,车队已经到了近前,刘邦恢复正色,理了理胡须和衣服,上前行礼,“泗水亭长刘季,奉大令之命,特来迎接吕公!” 车队缓缓停下,走在前头的是一位年轻公子,看样子也就二十来岁,相貌英俊,身姿挺拔,观那身价值不菲的白色淡蓝边云纹锦袍,刘邦猜测此人应该是吕家公子。 男子是吕公嫡长子吕泽,吕雉一母同胞的兄长,历史上在刘邦夺取天下时曾立下过赫赫战功,不过受诸吕之乱的影响,其本人的军功多有隐匿,名声不如韩信、萧何等人响亮。 吕泽注意到刘邦额头的蝴蝶状青斑,觉得有些怪异,不免多看了两眼,“劳烦刘亭长来此相迎,辛苦了!” 刘邦赔着笑脸道,“应该的,应该的!” 说着看向后面的马车,“此处离县城尚有一段路程,吕公要不要去亭中稍作休息再赶路?” 马车门打开,却见车内坐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和两个年轻女子,刘邦一眼注意到,两女子皆梳着尚未嫁人的双髻,想来是吕公之女不会错了。 他眸子微眯,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左边穿粉衣的十二三岁,右边那个穿鹅黄色襦裙的看着稍大一点,十四五岁的样子,二人肤色皆十分白皙,长得都不错,配一身绫罗珠钗,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清冷贵气,同那些市井女子浑然不同。 吕公伸长脖子望了眼前路,说道,“不歇息了,直接去县城,劳烦刘亭长带个路!” 他看了眼刘邦,瞧见对方额头的淤青,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那穿粉衣的小姑娘见状,嘻嘻笑了起来,“父亲又要给人相面了?这花胡蝶亭长面相如何?是贵是贱?” 小姑娘名叫吕媭,吕公最小的女儿,今年十三岁,姬妾所生,因为这些年吕公妻妾再无所出,吕媭又会讨人欢心,虽是庶出,却也极受宠爱。 而那位年纪稍大点的女子便是大名鼎鼎的吕雉,历史上刘邦的妻子,大汉第一位皇后,与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并称为“吕武”的传奇女子。 此时的吕雉虽然才十四岁,却已初显少女娇美之气,鹅黄色衣裙衬着一张俏脸洁白如月盘,娇媚似春花。 听妹妹上来就给刘邦取了个胡蝶亭长的绰号,吕雉暗自好笑,却故意板着脸训斥,“妹妹不可无礼!” 吕媭朝姐姐吐了吐舌头,又看向刘邦,对他做了个鬼脸。 姐妹俩一个端庄,一个俏皮,相貌又都是上上之选,别说好色的刘邦,便是一旁卢绾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吕媭的这个鬼脸简直把刘邦的心都要萌化了,不过这家伙虽然只是个亭长,年轻时候也曾去外面游历过,不是那等没见识的村夫蛮汉,他只是失神了一瞬便回过神,爽声笑道,“小姑子玩笑之言,无碍,无碍!” “奇怪,奇怪……” 刘邦话音刚落,吕公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他仔细端详着刘邦面相,皱着眉头摇头不止,吕媭好奇问道,“父亲,如何奇怪了?胡蝶亭长面相到底如何?” 吕公还沉浸在相面之中,并未在意吕媭对刘邦的无礼之言,自顾说道,“老夫毕生所相之人没有一万也有九千,从未见过面相如此贵重之人,尤其这把美髯须,好似那龙须,只是此人额头那青黑胡蝶太过奇怪,若是青紫色倒好,却偏偏是青黑色,生生折了贵气。” 吕媭不以为然道,“这一看就是摔的,待淤青消散不就好了。” 她压低声音,“既然此人面格如此贵重,那咱家日后和他多亲近亲近,来日他若高升,咱在沛县也多个靠山。” 说着看向吕雉,“阿姊,你说是不是?” 吕雉自第一眼看见刘邦时心里便有点不喜,因为她注意到刘邦初看她们的那个眼神,她形容不出来,但总觉得此人不怀好意。 吕雉平淡说道,“父亲既说此人折了贵气,以平常人对待即可!” 吕媭又问吕泽,“大兄,你觉得呢?” 吕泽一直都不太相信吕公的相面之术,父亲相看过的九千人里面有八千八百人都是不准的,剩下那些也是两眼一黑走夜路——全靠蒙。 他面无表情道,“娥姁(吕雉字)说得对,我吕家再落魄也不必去巴结一个亭长!” 吕媭又看向吕公,吕公依旧摇头,“为父亦看不懂,日后再说吧!” 说罢,吩咐队伍启程,刘邦没听到几人后面的这些对话,不过吕公前面说的那番话却听见了,他细细琢磨着面相贵重四字,摸着额头的黑斑,洒然一笑,心道,“这吕公真是生了双慧眼啊!” 第7章 柴屠户找上门 “阿信,这么早去做什么呢?” “听说昨日你打赢柴小屠,还得了一扇肉,真的假的?” “十几斤肉啊,柴屠户没来找你还回去?” “向来只有柴屠户欺负别人,可没有人能欺负到他头上,今日怕是要来找你麻烦!” 旭日初升,淮扬里已经热闹非凡,田间地头都是忙着春播的农人,看到韩信走过来,众人停下手里的活,七嘴八舌询问起昨日之事。 “阿信,赶紧去周亭长那里躲躲,请他去说说情,柴屠户还是会卖亭长面子的!” 说话的是牛大的母亲珍娘,昨日她家两个孩子都在韩信那吃了肉,完了还打包带了一碗回去,珍娘询问过后才知道这肉是韩信从柴小屠那赚来的,她害怕柴屠户来找韩信麻烦,愣是不敢吃,还放在家中柜子里。 旁边一个黑脸汉子却有点不以为然地说道,“躲什么,昨日亭长和钱市掾都在,愿赌服输,这事便是说到县里去他也不占理。而且分明是柴小屠先来招惹阿信!” “话虽如此,不过那柴屠户本就是个不讲理之人,他在乡里能如此张狂,不就是仗着在县里有关系,我看还是去躲一躲。” “阿信既能轻松打败柴小屠,又何惧柴屠户,再说他一个大人好意思跟孩子动手么?” “怎会不好意思?去年他不就动手打了隔壁里的小虎子,听说牙都被打掉一颗了,那厮蛮横得很,阿信一个孤儿如何与他斗?”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着,这个细数着十里八乡中哪些人被柴屠户欺负过,那个给韩信支招如何躲过去,这个又人肉柴屠户的亲戚网,那个又巴拉柴屠户的从军史,什么跟过项燕,打过李信,战过王翦,如何如何神勇…… 倒是韩信这个当事人站在路旁,一句话也接不上。 众人说得起劲,韩信正想悄悄离开,刚走几步便看见远处小河边走过来两个人,观那吨位,正是柴屠户父子。 “果然讨肉来了,阿信快跑!” 珍娘放下手上的锄头,两步跨到小道上,挡在韩信前面,试图挡住柴屠户的视线,给韩信逃走的机会。 看着这个挡在自己身前的瘦弱大娘,韩信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这些人其实都很单纯,一点点好处就能收买,他们也很宽容,看到他变勤快了,便能包容他往日的好吃懒做。 甚至于,只要嘴甜一点,他们就会对你很友好,又或者,只是看你可怜,他们也会抱以同情,比如那个素昧平生,却连续给自己带了十几日饭食的浣纱大娘。 “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此事总要解决清楚,就今日吧!” 韩信卸下肩上的扁担和绳索,提着从周护家借来的斧头,往前走了几步。 “那父子两都带了家伙过来,你一人应付不来……” “无事,大娘不必担心!” 韩信面上毫无惧色,他诈柴勇的肉,就是为了等柴屠户主动找上门。 这一会儿功夫,柴屠户也看见韩信了,二人加快步子走过来,附近干活的人都围过来,有劝架的,有跑去找周护的,更多是看热闹的。 “你昨天骗了我儿一扇肉?” 柴屠户长得跟柴勇一样庞大,袒胸露乳,满脸横肉,腮边胡须倒立如钢刺,一只眼睛在战场上伤了,用黑眼罩罩着,看着颇具煞气。 他手上拿着一把一尺长的砍柴刀,磨得十分锋利,柴勇腰间也别着把杀猪刀,正一脸神气地看着韩信,仿佛在说,怎么样?怕了吧,我老子来给我做主来了! “愿赌服输!” 韩信持斧而立,不急不缓地说道。 柴屠户被他镇定自若的样子唬了一下,小子一点都不怕?还是故作镇定? 柴屠户单眼圆瞪,越发凶狠地吼道,“什么愿赌服输?分明是你蓄意蒙骗!学了一身好功夫却天天装怂,先骗我儿欺辱你,使他轻敌,再骗他与你比斗,十几斤的肉,也不怕撑死你。” “肉……已经吃完了,你待如何?”韩信依旧一脸的云淡风轻。 柴屠户阴森森道,“自是让你吐出来!” 他掂了掂手中刀子,作势要动手。 珍娘吓得脸色发白,慌忙道,“肉还有、还有,我这就回去拿,且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饶了这回。” “孩子?我家阿勇也是孩子,也没见他手下留情,脖子差点给放血了!” 柴屠户刀指着韩信骂骂咧咧,“这小子心狠着呢,今日不给他点教训,日后他为了口吃的就敢杀人放火!” “分明是你家柴勇先动刀,阿信若不反击,昨日便死在集市上了!”旁边一个目击者站出来为韩信辩解。 柴屠户胡搅蛮缠,“那我家阿勇伤到他否?” “那是他技不如人……” 那人还要分辩,韩信制止他,“叔,不必多言,他若讲理,今日便不会上门,打一场便是!” 那人被这一声叔惊讶到了,往日的韩信见了人从不会主动问候,看来真是长大懂事了! 柴屠户愣了一下,有点意外韩信的反应,随即冷笑,“呵,你小子倒是有胆气!想找打行啊,到时候别去找亭长诉苦叫屈!” 柴屠户从前上过战场,学过两三招,又正值壮年,不管是力量还是搏斗技巧都比柴勇强许多。 “你这是以大欺小!” “私斗犯法,柴屠户你可想好了!” “周亭长马上来了!” “若不小心打死了,你也要偿命!” 眼见二人要打起来了,旁边众人不敢上来拉架,却你一言我一语劝着,柴屠户果然迟疑了。 柴屠户蛮横是蛮横,平日也就欺负欺负闾左的无产小民,对于管理这十里治安的亭长还是要给点面子的,他也知道韩信家徒四壁,根本还不起肉,今日过来本是想吓唬吓唬,让他给自家做苦力偿还肉钱,不料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却弄得他有点下不来台。 真动手吧,大庭广众之下,周护若要给韩信出头,自己免不得又要花钱去上头疏通疏通,而且这小子身手了得,万一打输了,那脸可就丢大了。 不动手吧,如此大张旗鼓过来,难道就这样灰溜溜回去? 柴屠户左右为难之时,韩信却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走,找个没人的地方较量较量!你若输了,这事便一笔勾销!” 他重新挑起地上的扁担,在柴屠户惊讶的目光中,率先走出人群,柴屠户瞧着他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事情和自己想象的差太多,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对了,应该是自己走在前头才是! 他反应过来,故意晃了晃手上的刀,以彰显他的威武霸气,跟着大步追赶上去,跻身走到韩信前头。 第8章 把儿子输了 “阿信哥带走了柴屠户父子?” 小壮四人割完草回来,尚未走到里门便从村民嘴里听说了早上的事。 “不是,是柴屠户带走了阿信!” 淮扬里门口,里监门坐在小札上,一只田园犬蹲在他身旁啃着昨日吃剩的骨头。 里监门纠正了小壮的说法,说道,“周亭长带人去找了两趟也没瞧见三人,不知去了何处,你四人跟阿信关系好,去帮着找找看,把黄毛带上,它鼻子灵,闻着血腥味或许能找着。” 几人带着黄毛顺着早上韩信离开的方向找,附近的芦苇荡、灌木丛、河沟每一处都不放过。 忍饥挨饿一直找到黄昏也不见人,眼见太阳就要下山了,正打算回去,却见韩信带着柴勇从远处走来。 韩信提着两只野鸡、一只小野猪悠闲地走在前面,柴勇两只胳膊各抱着棵成人大腿粗的树,气喘吁吁地走在后面,却不见柴屠户的身影。 什么情况? 四人小跑到韩信身边,你一言我一语询问起来。 “阿信哥,你是不是把柴屠户打败了?他把儿子输给你了?”金仰着脑袋,一脸兴奋看着韩信。 “必然是了!” 小壮一拍大腿,先是激动,接着又皱着眉头道,“哎呀,阿信哥家里又无田地耕种,赢这么个饭桶回来也没什么用啊!” 憨厚的牛大接话道,“可以佃些田地给他耕作!当是赢头牛回来!” 牛草打量着柴勇,小声道,“力气没牛大,吃得比牛多,养不起!” 韩信向来严肃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笑意,他把野鸡和野猪递给牛大三个男娃提着,从柴勇手里接过一棵树,说道,“他现在是我徒弟!” 徒弟??? 韩信分担了压在柴勇身上的一半重量,这会儿他终于有力气说话了,在四人惊讶的目光中,柴勇噼里啪啦对着小壮和牛大骂起来,“你才是饭桶,你全家都是饭桶!你是牛,你全家都是牛!老子拜韩小……拜师父为师,是要学真本事,将来上战场斩首立功。” “你们这群牛娃屁都不懂,老子的老子说,在秦国只要斩首一级就能得爵位一级,将来老子当了什么大夫、公乘,你们见了统统都要下跪行礼。” “立功升爵?那你老子上了那么多次战场,怎么还是个士伍?”金提出自己的疑惑。 柴勇道,“我老子从前是楚国的兵,自然得不到秦国的爵位,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全天下都是秦国的,所有人都可以杀敌立功。我老子说,师父比他厉害,又识字,还懂兵法,跟项燕将军有得一比,跟着师父学好本事,立功的机会才更大。” 项燕是楚国名将,曾经大败伐楚秦将李信,在楚国有很高的威望,这些小孩或多或少都听大人说过项燕,对他极为崇拜! 牛大三人听了不免心动,小壮眼巴巴看着韩信,“阿信哥,我也想拜你为师,跟你学本事!” “还有我!还有我!”金和牛大跟着附和。 柴勇极为不屑地嗤了一声,“你等家里有钱吗?交得起束修吗?” 三人面色一僵,呐呐不能言,别说束修,以他们的家境,就是让他们轮流供应韩信吃饭都供不起。 韩信停下脚步看着灰心丧气的三人,“回去问过家中长辈,他们若同意,无需束修!” 三人正要欢呼,却听韩信又道,“习武很苦,习文很累,进了我的门便不许半途而废,你等可要想好了!” 上一世韩信只把这几个孩子当成陪练对象,并没有教他们学习兵法的意思,那时的韩信是孤傲的,别说几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子,便是樊哙想跟他学习,他也不想教,原因只有一个,太笨了! 除非天赋异禀之人,否则韩信不会多加指点,不是他敝帚自珍,而是讲了对方也听不懂。 兵法这东西,书上说的那些在韩信看来只是基础,它的奥妙之处在于千变万化,因时、因地、因事、因物、因人等等等等,根本教不了。 同是背水一战,韩信能做,别人却未必做得。 不过这一世韩信的想法却变了,芸芸众生中,天才能有几个?华夏五千年,称得上名将者能有几人? 绝大多数还是普通人,绝大多数战争还是由普通人指挥,他现在不需要天才,不需要培养出多少名将,只需要教出一批能独自带兵的普通将领,能识文断字的普通文人即可! 刘邦那厮能拉起一群沛县英豪,个个封侯拜相,是因为沛县真的人杰地灵吗? 没有谁天生会打仗、会治理国家,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适时,他也能在淮阴拉起一批王侯将相! 此时离秦始皇驾崩还有九年时间,足够他聚起一群铁杆跟班。 得韩信准许,众人立即欢呼起来,牛大拍着胸膛道,“我们从小到大吃过的苦还少吗?只要能习得阿信哥这身本事,再大的苦也吃得!” 回淮扬里的路上,小壮询问韩信是如何制服柴屠户的,韩信不欲多言,他又去问柴勇,柴勇为了老爹的面子,自然不肯说真话,只说并没有动手,他爹是臣服于韩信精妙的兵法。 但事实并非如此,柴屠户把韩信带到无人处就开始动手,不过他到底还是低估了韩信,没几招就被制服。 柴屠户蛮横是蛮横,但经历过数次战争的他深知勇武在战场上的重要性,当年若非他力气大,或许也如袍泽一样死在战场上了。 所以他极为崇敬强者。 别人只知道秦始皇征南越,他却从县里知道,那位霸道的君主还在打匈奴,战争不会因为六国的灭亡而结束,明年他儿子就傅籍了,家里有两个壮丁,他的那点关系只怕也顶不住始皇帝的征兵令。 柴屠户不想战死沙场,他想出人头地,而在秦国想不被人看不起,只有挣军功得爵位这条路,又得知韩信的师父是世外高人,这才有了柴勇拜师一事! 韩信对这对父子的性情十分了解,历史上他封楚王回到淮阴后,封了柴勇做中尉,指挥部分禁卫军,负责淮阴的治安,开始这小子做得并不好,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教,韩信发现这也是块为将的料。 那时韩信本想好好培养柴勇,然而没过多久便有人控告韩信谋反,他被刘邦使计抓去洛阳,贬为淮阴侯之后,也一直被软禁在长安,至死都没能再回到淮阴。 往事不再多提,韩信知道柴勇这小子爱欺负人不假,本性却不坏,培养好了,来日可做他的左膀右臂,故而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集市上找柴勇。 至于柴屠户,那一世虽然接触不多,但他知道此人曾参加过抵御秦国的战争,经历过战场洗礼的男人会比普通人更渴望成为强者,只要能击败他,此人便可以被征服。 第9章 搭上关系 次日早上,柴勇带着工具来帮韩信修房子,韩信却让他减膘。 柴勇摸着肥厚的肚皮,一脸肉疼,“这可是我爹喂了多少肥肉才养起来的,肥肉比瘦肉贵得多,我这一身都是钱啊,别人想要还没有呢,咋要去膘咧?” “肥肉不如瘦肉有力量!你这样上了战场跑都跑不动,更别说杀敌!” “我可以用体重压垮敌人!” “学不学?不学回去!” 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第一世韩信是将军,在军中向来说一不二,第二世他是特种兵,遵守军纪、服从军令的理念早已经刻在他骨子里。 现在虽不是在军队,柴勇也不是他的兵,韩信还是习惯性的以军纪来要求。 柴勇委屈巴巴看着韩信,这家伙明明和自己同岁,为啥觉得他比自己的老子还像老子? 自家老子生气起来是暴跳如雷,会揍人,揍得还狠,但除了身体上受点罪,心底里他其实是不怎么害怕的,而这家伙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学不学?不学回去!”,他却觉得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着他,让他心生畏惧。 柴勇不明白韩信的威严到底从何而来,自己为何会对他有股畏惧感? 他仔细想了想,最后归结于:因为会揍自己的老子也被他揍过,就好比兔子怕狼,狼怕虎,兔子肯定更怕虎。 呸呸呸,自己怎么会是兔子呢?再不济也得是犬,小壮那几个家伙才是任人欺负的兔子! 韩信刚才说完那句话也意识到现在不是在军中,柴勇也不是军人,要让他认真执行自己的命令,还得给他解释清楚原因。 “体重可以压垮敌人,却不是这样的肥膘,你需要的是健壮的肌肉。” 他蹲在地上用树枝画了两个人,一个如柴勇一样肥的,一个是肌肉强壮紧实的,他问道,“这两人打架,你觉得谁更胜一筹?” 柴勇指着肌肉男道,“肯定是这个!” 韩信道,“我要把你训练成这种模样,不是让你减成如我这般,瘦如柴棍。现在的你不是在卖肉,在你身上,肌肉比肥肉值钱!”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想让我跟你一样瘦,那我这就去跑步!” “除了体能训练,饮食也需注意,日后只食瘦肉,不可再进食肥肉,跑完步回来教你一套锻炼方法,回去练就可以了,这一个月就按这套方法练,待体格练成这种模样,我再教你格斗!” 知道了韩信不是故意消遣自己,柴勇脚底一抹油就要开跑,却听韩信又叫住他,“先跟我做个热身!” “什么热身?有何用?”柴勇疑惑道。 “防止跑步过程中受伤!跟着做便是!” 跑个步还会受伤?柴勇表示闻所未闻,不过看韩信已经开始做了,他只好跟着照做。 打发走了柴勇,韩信开始修房子,把昨日拉回来的木头处理一下,细枝末节砍下来当柴烧,稍粗点的分枝用来修补增高篱笆,中间树干先锯成一米长的段子,削去树皮,再慢慢锯成木板。 除了屋顶、门窗要修,韩信还想做一副桌椅,这两棵树显然是不够的,想着明日带柴勇去越野跑,顺便再拖两棵回来。 韩信不是专业木工,做起来速度很慢,做工也很粗糙,美观就不必说,能保证不散架就很不错了。 半个时辰后,柴勇拖着累成狗的身子回来,做完拉伸,稍事休息后帮韩信一起修房子。 中午柴勇也没回去,帮着杀了只野鸡,加上早上带来的米,米饭配鸡汤,就是二人的午饭。 下午牛大几人帮忙搬了些干茅草过来,把漏水的屋顶先修补好。 这几个孩子平时要干活,没那么多时间学习,加上吃不饱,也没多余的力气来练武,韩信只能先教他们识字,一天学三个,积少成多。 傍晚,周护也过来了,主要是两件事。 “亭卒这事上头批准了,不过需要考核你的武艺,五兵,就是矛、戟、弓、剑、戈,五种兵器至少要会其一,还要懂些基本的律法,这个我可以教你。” 韩信道,“不必,秦律我略懂一些,应付考核没问题,你自去忙,哪一日考核知会一声即可!” 至于五兵,就没有他不会的。 前世韩信虽用不上这些冷兵器,不过他还是搜集了很多兵刃,闲暇时当兴趣练,加上现代学的散打、格斗、击剑,武艺比第一世的自己要高出不少。 周护知道韩信平时都有练剑,加之前日刚展现过武艺,要通过五兵考核完全没问题,他点了点头,继续说第二件事。 “兵书我已经送到梁左尉那里了,他对这些书很感兴趣,不过……” 周护笑了笑,“如你所料,他看不太懂,我就跟他说,你认识韩国和楚国文字,又帮你卖了把惨,果真,这梁左尉一听便说让你去帮忙把书转换成楚文,还会给你一笔誊抄书卷的酬劳。” 秦始皇已经颁布了书同文的政令,但是在纸张和印刷术没有出现前,要通过竹简来实现全国文字的完全统一,难度还是很大的,各郡县官府早在政令颁布之时,便统一使用秦国小篆来书写文书、发布公告,但民间还是习惯用当地文字。 淮阴远离秦国政治中心,指派到这里的秦国官员不多,除了这些人,楚国当地官员开始也不怎么认识秦篆,培训了半年才勉强可用,普通百姓能认识秦篆的就更少了。 而韩信知道左尉的为人,这家伙一直致力于做百姓心中的好官,韩信的这一番谋划才会如此顺利。 左尉名叫梁轩,东海郡朐县人,原来是楚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底层小吏,在秦伐楚之时瞧准时机,投靠秦军,立了些小功,直接被赐予第三级簪袅爵位,派到上一任右尉手下做尉史。 梁轩很会审时度势,为人又圆滑,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三年时间爵位又升了两级。 去年右尉带领全县的壮丁赶赴前线,支援伐越战争,郡上把原来的左尉穆声提升为右尉,让梁轩暂为左尉,负责县里的辑盗、兵役、徭役等事。 穆声是老秦人,向来看不起楚人,而且极为势利眼,这是韩信不想去结交他的原因之一。 其二,据韩信所知,那位带兵去南越的上任县尉回不来了,今后几年,淮阴县都是穆声和梁轩掌兵事,一直到前214年,秦始皇命任嚣和赵佗再次进攻百越各部族,穆声害怕步屠睢和上一任右尉的后尘,死在那蛮夷之地,便让梁轩带兵前去,却不想给梁轩送了次立功的机会。 这一次梁轩因功又升了两级,被调到郡上为吏,一直到天下大乱,韩信封王回到楚国后,梁轩又成了他楚国的官吏。 韩信对此人的秉性了如指掌,这是他要通过梁轩来往上爬的最重要原因。 第10章 钱和权 淮扬里在淮河以北,淮阴的县治却在淮河以南,走到渡口要半个时辰,过了河还要再走小半个时辰才能到县尉官署。 为了不迟到,韩信天不亮就起床,穿上昨日清洗干净的衣服,把头发梳顺,在头顶左侧束发髻。 二十几年没梳过这个发型了,手法有点生疏,又没有镜子和皮筋,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用布条勉强束起马尾。 这还没完,还要把马尾团成发髻,用木簪固定。 摆弄了半天,韩信摸了摸头上不太规整的发髻,此刻十分怀念前世的寸头,不用梳,清洗也方便,还不长虱子。 收拾整齐,又从床底下拿出一个木匣子,里面放的是昨日周护拿来的卖书钱,一共一千钱,韩信取出四百钱,准备回来的时候从县集市买点东西。 紧赶慢赶,来到渡口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平时这里只停泊三艘官营渡船,一大两小,大船运货物,小船渡散客。 最近因为要往南边输送物资,渡口上来往船只非常多,韩信走到专门供散客渡河的位置,交一个钱登上其中一艘小船。 这船一共可以乘七人,此时船上已经有三个人,韩信找了个位置坐下,静等人满开船。 “这不是那日在集市上三打柴小屠的韩信么?” 船舱上,一个中年妇女认出韩信,这是个爱唠嗑的女人,她开始绘声绘色地和其他几人分享自己所见。 “你们不知道,那日柴小屠又来找阿信麻烦,愣是拦住路不让走,还要让人钻胯,阿信平日闷不吭声,那是不想和屠夫计较,别看他瘦弱,嘿,柴小屠那小山一样的体型,愣是打不过……” 女人噼里啪啦说着那日的比斗,另外二人和船夫听得津津有味,其中一个中年男人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韩信,质疑道,“这不可能吧?就他这样,怎么可能打败柴小屠,那小子一巴掌都能把人扇飞了!” 女人道,“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那日围观之人不少,是真是假,回头你去乡里问问便知!” 她说着又问韩信,“阿信,你这身功夫和谁学的?如此厉害,从前怎就让那柴小屠欺负去呢?” 韩信搬出前日回答柴屠户的话,“小时候在河边钓鱼时偶遇一白发白须老者,得授剑法、拳法,家师有言,出师前不可施展,故而隐忍!” 女人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就说是有高人传授,这也是你能忍,换做是我,早把柴小屠那王八蛋给揍了。” 韩信瞥了眼女人,心道,“这还是个暴脾气!” 女人又问,“那柴屠户事后有没有去找你算账?” 那船夫插嘴道,“依柴屠户性子,此事若真如你所言,他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跟着问韩信,“柴屠户上过战场,你二人谁更厉害?” 韩信道,“他是讲理之人,知是柴勇有错在先,并未动手!柴勇现是我徒弟!” “讲理之人?”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韩信,显然不相信这话。 韩信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众人又七嘴八舌询问柴屠户找上门之事,韩信对此闭口不谈。 这一会儿,又有两人过来了,船夫撑杆起航,高声提醒,“都坐稳了,水中有巨鼍(tuo鳄鱼),头手万不可伸出船外,免得被巨鼍拖入水中。” 这时代长江、淮河流域有大量鳄鱼生存,韩信是知道的,从前他在河边钓鱼时便看到过好几只,不过他那时力气小又无好的兵刃,看见鳄鱼上岸只有逃跑的份,一只也没能逮到过。 “回头打造几把叉子,日后带柴勇逮鳄鱼!”韩信心里想着。 鳄鱼肉可以拿到柴屠户那里卖钱,皮能做成皮鞋、皮衣、防水背包。 渡船慢慢划向对岸,一刻钟后,船只靠岸,韩信同几人拱手告别后,率先登岸往县寺方向走去。 这里的路他很熟,快步走了近半个小时来到县尉署衙,门口站着两个持戟卫兵,韩信报上姓名后,其中一人跑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里面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韩信前世见过此人,名字叫什么不知道,只知是梁府的管家,和梁轩一起长大的,无姓氏小民,被梁轩赐姓梁。 梁管家自己便是小民出身,加之跟随梁轩时日已久,为人处世圆滑,见韩信穿着破旧,并没有瞧不起他,却也并不热络。 他询问了韩信姓名,确认是周护介绍来的,便领着从偏门进去,却没有带去见梁轩,而是把他安排到第二进的西厢房内,里面摆了案几和一张床榻,韩信的兵书皆堆在几案上,旁边地上还有一堆新书简。 “你便在此誊抄书卷,写好之后我来检查,确认无误便可领钱离开。” 梁管家又指着旁边的床榻道,“这些书估计没个三日写不完,你也不必来回跑了,夜里便歇在此,除了这个院子,不可随意到其他地方走动,饭食自有人给你送来。” 韩信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若是连梁轩的面也见不着,如何让他记住自己?那这关系可就搭不上了!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一个区区小民,梁轩怎么可能有那个空闲和心思来见? “我亦会写秦篆,劳烦先生问问左尉,是否需要直接译成秦篆?” 梁管家公事公办的脸上出现一丝诧异,“秦篆也会?何处习得?” 他倒没有怀疑韩信说谎,会不会试一试就知道了,就是奇怪他一个无父无母,连饭都吃不上的小儿,竟然会这么多字体。 这些自然是韩信第一世所学,他帮刘邦打遍大半个秦国,不止秦篆和隶书,赵、燕、齐的文字和方言也都学过一些。 作为一军主将,他不容许自己是个半文盲,到了当地文书看不懂,话听不懂,时时要靠别人翻译。 韩信又把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老者搬出来。 梁管家听完,脸上的诧异变成了惊奇,又问,“那老者姓甚名谁?哪里人士?现在何处?还教了你何种本事?” 韩信道,“师父从未告知名讳,几日前说我可以出师,便告辞离去,我亦不知他去了何处,师父除了教我识文断字,还教我五兵之术。” “五兵你皆会?” 韩信谦虚道,“勉勉强强!” 管家吃惊不已,随即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既会秦篆,便直接以秦篆书写,这几日有何需要,可告知门外仆从,我便不打扰了!” 说完,转身出了门! 韩信望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意,他走到案前坐下,摊开一卷空白的竹简,开始研墨。 把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墨放进碟子内,先用研磨棒压碎,再以石块研磨成粉,最后加水搅拌均匀就是墨水了。 这时代已经有人造松烟墨,只是没有固定形制,多呈粉末状,且产量稀少,价格昂贵,没几个人用得起,大多数人用的还是煤烟或天然墨,质量远不如松烟墨和徽墨好,用起来也比较不便。 韩信前世的母亲是个书法好爱者,对笔墨纸砚有所研究,他小时候跟在身边了解过这些,大概知道制作工艺,墨条的制作并不难,也无需什么复杂的工具,不添加辅料的话,成本也很低廉,只是做起来有点耗时间。 徽墨具有落纸如漆,色泽黑润,经久不褪,纸笔不胶,香味浓郁等特点,堪称墨中精品,若是能制一批出来,应该会很受上层人士追捧,甚至可以进贡给始皇陛下。 听说这位皇帝是个工作狂,一天要批上百斤竹简,如果能有一款馨香又好用的墨,书写起来的心情会愉悦很多。 只是秦国对户籍管理十分严格,商籍经商,匠籍为匠,士伍的工作只有两种:种田、打仗,官吏也不可以经商,不能逾越本份! 当然,人一旦有了权力,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从古自今,钱和权都是分不开的! 第11章 未来的路 “韩信无父无母,不事生产,这些年一直靠乡邻施舍过活,看起来一无是处,然他能识文断字又懂五兵,我方才派人去打听了,前几日竟以瘦弱之躯,徒手打赢一壮如蛮牛的少年屠户。” “次日那少年的父亲找上门说理,他非但和平解决了此次争端,还收了那少年屠户为徒,可见有几分本事,家主想在淮阴扎稳根基,这样的人最合适了,或可招揽过来,为您所用。” 署衙前院,梁管家正跟梁轩汇报韩信的资料。 “听起来确实不简单!” 梁轩放下手上看了一半的文书,白皙清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无依无靠之人最好收买,给他一点恩赐,他就能为你卖命。” 梁管家道,“可不是,我还打听清楚了,那日他赢了屠户一扇肉,并没有独自享用,而是分与几个平日待他和善的乡邻,可见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梁轩道,“这几日让人好吃好喝招待着,那些书最多三日即可写完,他若为了吃喝,磨磨蹭蹭拖延,事后给点辛苦费打发了便是,若是老老实实在三日内完成,便先将其留下,待我自洪泽乡回来再见他。” “家主要去洪泽乡作甚?”管家有些惊讶地问道,“何时启程?” 梁轩低头看着案上文书,“还能有什么事,那边的贼患一直没消停过,这两年尤为严重,去年洪泽湖附近有十数盗贼出没,洪泽乡游徼、亭长带人抓了几次皆未逮着,说是逃去了隔壁盱台县,彼时我联系过盱台县尉,那边并未看到贼人踪迹,以为逃去了南边山林,便没再管此事,没成想那伙贼寇最近又活跃起来。” “我这儿刚收到游徼上书,贼众已有大几十人,昨日攻击了两个亭部,杀死亭长、亭卒数人,抢夺刀戟铠甲,为祸乡里,游徼拿他等无法,上报到了县里。” “攻击亭部,斩杀官吏?”管家面色沉重道,“这已非普通盗贼,是造反啊!” “可不是,贼患越闹越大,若不能尽快剿灭,淮阴上到县令,下到洪泽乡游徼、亭长皆要吃罪!” 梁轩放下竹简,站起来整了整衣袍,继续道,“穆声那厮自诩关中贵族出身,不太愿意待在这边陲蛮夷之地,成日琢磨着让家中寻关系要调离淮阴,估计是不会亲自去的,我今日去同他和翟县令商议调兵出兵事宜,再联络隔壁盱台县尉,不出意外,后日便要出发!” “家主如何看出右尉不愿意待在淮阴?”梁管家疑惑了一下,随即道,“他若真调走了也好,家主便可坐稳这个位置了!” 梁轩摇头,“不不不,他待在淮阴于我才最有利。” 他解释道,“去年张右尉带兵南下,穆声被提为右尉,脸上却无半点欢喜,可见他并不喜欢这个位置,此人无甚大才能,又胆小怕死,尽想着走旁门左道调离,他的心不在淮阴,我才有更多机会,若真调走了,依我的资质,尚不足以担任右尉,上头要是派来一个会办事的,我不得被对方压得死死的?” “我非关中人士,也不是朝廷正儿八经派下来的左尉,更非淮阴本地人,上无关系,下无根基,只是暂代,若想坐稳左尉这个位置,就得多立功,有穆声这样……事事不上心的同僚实乃我之幸事!” “家主所言甚是!” 管家想了一下说道,“不若这一次将韩信一并带去?得用的话,给他一次立功机会,来日才好提拔!” 梁轩点了点头,“也好,前日周护不是说要让他做南昌亭卒么,明日你让他去李百将那里考一考五兵,行的话带去曹吏掾那答几道秦律,登记一下即可。” “唯!” ………… 左尉府的伙食挺不错,洁白的米饭上浇以咸香的肉沫酱,还有一碟翠绿的青菜,是韩信回到秦朝吃过最扎实的一顿。 前几日虽有肉食,主食却太少,吃起来到底还是差了一点。 吃罢晚饭,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会儿便又回到屋内,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韩信喊来仆从点了盏油灯,继续埋头翻译。 这些兵书他早已倒背如流,译的时候根本不必一字一句对照旧书,所以速度非常快,一日功夫便写得差不多了。 梁轩这边的饵已经放下去了,只等他自己上钩,韩信没那么多功夫留在这里磨蹭,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他的重生或许会带来些许蝴蝶效应,但这微弱的力量根本改变不了秦国内在弊端,始皇帝一崩,天下依然会大乱,没有陈胜也会有王胜张胜,没有刘邦项羽,也会有其他六国贵族。 这几日韩信也设想过这辈子要走的路。 最简单的是扶秦,不管始皇帝是否立扶苏为太子,赵高、李斯是否矫诏,把胡亥打入篡逆之列,等陈胜、项羽、刘邦这群人跳出来后,蒙恬在北,自己在南,章邯在西,把这几个造反的包饺子了。 只有以最快的速度、最低的代价平定内乱,大秦帝国才有精力去对付北方那个正要发育起来的匈奴帝国。 韩信心底里其实是很崇尚秦始皇这位千古一帝的,统一六国,征南越,击匈奴,他做的都是第一世韩信想做却做不了之事,但这位皇帝的步伐迈得太大,站在金字塔顶端,他看到了上千年后的未来,却看不到底层百姓。 无休无止的徭役兵役,动不动就连坐的刑法,繁重的赋税,压得百姓喘不过气。 修驰道,筑长城,挖灵渠,车同轨,书同文,秦始皇有这时代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雄才大略,却唯独少了一点怜悯之心。 秦国的高压统治下,那些想复国的六国余孽一鼓动,天下自然大乱。 然而没有这些徭役兵役,始皇帝就修不了直道,筑不了长城,挖不了灵渠,南越打不下,匈奴击不退,隐患始终存在,战争会无休无止。 再者,没有长城抵御匈奴,哪来西汉猥琐发育?没有直道直通匈奴,长城作为物资输送前线,哪来霍去病封狼居胥? 秦始皇以他的“暴君”之名,成就了汉初的无为而治,成就了强大的西汉王朝。 当然,扶秦的前提是,扶苏是个真正的明主,而不是只有妇人之仁的无能之辈。 韩信从没想过爬到中央,直面进谏始皇陛下,因为他知道这位雄主走到现在,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谏言了,除非自己真有本事让他长生不老,始皇帝能有大把的时间来慢慢统一全球,这个显然是不可能的。 难一点的,自己造反当皇帝,这个韩信就没那么自信了。 在军事上,韩信敢说,当今天下无有敌手,但政治上,他不敢口出妄言,自己能打得天下,未必会治得天下。 当皇帝的岔路他也考虑过,简单点的,继续苟着,等刘邦混出名堂了去追随他,击败齐国后,据齐地自立,坐山观虎斗,等刘项斗得两败俱伤,他再出来收拾残局! 最艰难的,秦末大乱时,自成一路起义军,从淮阴一路打上去。 至于重回项羽阵营,完全不在韩信考虑范围,不是看不上项羽,而是单从军事统帅来看,项羽和自己的才能重叠了,这也是当初离楚投汉的重要原因。 两个军事王者,只能存一,当年自己若继续待在楚营,可能会死得更早。 除了这个原因,当然还有项羽始终坚持的霸王之道,在起事之初,能让项羽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但越到后面,它的后遗症和副作用越明显,说崩就崩,而项羽的性格是那种不要跟我讲道理,不服就干的类型,过刚易折,他的性格早就注定了结局,就如第一世的自己! 其实认真说来,刘邦夫妻两虽然忘恩负义、心狠手辣,治国能力还是很不错的,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刘邦诛灭异姓王完全是出于政治需要。 韩信、英布、彭越、韩王信……个个握有重兵,英勇善战,刘邦一死,太子刘盈根本镇不住,诸侯王封国疆域较大,权力过度集中,很容易发展为割据政权。 当初刘邦封这些人为王也只是权宜之计,而这七个异姓王中,除了吴芮政治觉悟较高,其他都是军事能力超强,却不谙处世之道,不会韬光养晦、低调做人,最后只有一个吴芮得了善终,其他人都死得很惨。 楚王韩信被夷三族;梁王彭越被剁成肉酱;淮南王英布被分成八块…… “先黥,劓,斩左右趾,笞杀之,枭其首,菹其骨肉于市,最后夷三族,断子绝孙。” 第12章 亭卒考核 韩信知道自己能搭上梁轩这条船,却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淮阴县的校场坐落在西城下的一片空地上,中间一个足球场大的操场,左右两边建着两排屋舍,一边是县中常备兵的居所,另一边是每个月征召来做徭役、训练的更卒居所。 往常这里由两名百夫长驻守,管理两百常备兵,去年因为有战事,郡上征了一大批卒兵和民夫去南越,现在只有五十名县卒,以及这个月征来的几十个更卒,都是今年刚傅籍的新人,正在接受最基本的列队训练。 梁轩所谓的调兵,除了调动这些县卒,还要从就近乡亭再征集一部分求盗、亭卒,加上洪泽当地的卒兵,怎么着也得凑齐一百人,至于这些刚接受训练的新人,他是不打算带去碍手碍脚。 从各乡各亭征集人手的布告昨天下午就发下去了,离得近的人正陆续赶来,其中就有南昌亭长周护和他的一名下属。 此时梁轩正在校场东面召集县卒训话,乡亭调上来的士兵要分配什伍,选任临时的什长、伍长,所有人全归梁轩统领。 韩信要跟去剿匪,至少要有个亭卒的身份,所以他必须在一天内走完考核程序,明天才能跟去洪泽。 梁轩把韩信交给训练更卒的屯长考校五兵。 屯长叫藤,南郡人,跟随王翦伐楚时在战场上斩过一个首级,得公土爵位,后来作为驻军被留在淮阴。 梁左尉亲自关照的人,藤自是要区别对待,他没有把韩信安排进更卒队伍,而是单独带到校场旁。 这里摆放着几个武器架,上面放有矛、戟、弓、剑、戈等武器,不远处还立有十来个草靶子,有三十步、五十步、八十步、百步不同距离。 藤指着武器架上的兵刃,让韩信自选一种。 韩信走到架子旁,拿起了弓箭。 竟然选弓? 藤黝黑的脸上出现一个惊讶的表情,这几种兵刃里面,弓是最难练的,除了需要臂力、眼力,直射还需要准头和对风向、风力的感知,他苦练一年,抛射还可以,直射却不行,五十步的靶子勉强能射中。 这小子瘦胳膊瘦腿,能否拉得动弓?! 藤正怀疑着,却见韩信已经弯弓搭箭,他正要仔细观看韩信拉弓的姿势,只听咻的一声,箭羽飞射而出,一头扎进靶心,白羽箭尾在风中颤颤巍巍抖动着。 韩信的箭法虽没达到百步穿杨的境界,但百步内射中一个人还是没问题的,只不过现在的他营养不良,肌肉没锻炼起来,力气不大,故而只能选择五十步的靶子。 “过……过!”藤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下眼,高声公布结果,旁边小吏以小刀在木牍上记录下。 五兵考核对韩信来说很简单,接下来跟随小吏去负责人事任免的主吏掾那里答几道最基本的秦律,只要不犯常识错误,考核便算通过,主吏掾做一下登记,韩信就是南昌亭卒了。 当日下午韩信回梁府把剩下的一点兵书译完,夜里直接去校场的常备兵居所寻周护二人。 “终于有个正经事做了!” 屋舍门外,看到韩信腰间挂着代表亭卒身份的木牍,周护脸上满是欣慰。 “此番左尉让你一起去洪泽剿贼,看来是有意栽培,你可要好好表现,若能擒得贼子,兴许可以得个爵位!” 韩信拱手行礼,“此事多亏周叔帮我周旋,信感激不尽!” 周护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谢什么,你叫我一声叔,便是我犹子(侄子),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可用过饭食?” “在梁府吃过了!” “那好,早些休息,明日平旦(3点到5点)中便要出发,养精蓄锐才好擒杀贼子!” 这间房只住着南昌亭的三个人,除了周护和韩信,还有一个叫松的亭卒,韩信经常去周护那蹭饭,二人已经很熟了。 从前松也很看不起韩信,但是在听说了三打柴小屠事件后,他态度有了些许改观,见韩信进来,松从床上坐起,和他打了声招呼。 韩信平淡却不失礼貌地回了一声,周护笑呵呵道,“都是自己人,日后当团结一致!” 松信心十足道,“左尉任命亭长做我们这队的什长,可见对您的器重,此番一定能擒贼立功!” 周护道,“这一次可不同往日乡里那一二贼子,左尉中午召集我等单独议事时说了,有近百人聚众为贼,洪泽乡的官吏都被杀了好些个,凶残得很,你等万不可掉以轻心!” “近、近百人?还、还杀了众多官吏?” 松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那、那我们也只有百人,能打赢么?这些贼子必然是躲在水泽山野中,敌在暗,我在明,可不好对付啊!” “是不好抓,再难咱们人也要先过去,否则洪泽整个乡都要被掳掠干净了。” 周护脱了鞋子上床,韩信也在靠窗户的位置和衣躺下。 整个床铺是用泥土堆筑而成,铺着整齐的稻草,稻草上有一层粗麻床单,比更卒那边直接睡稻草要好很多。 这个房间是五人房,只不过现在县中卒兵稀少,梁轩体恤部下,让众人按亭部分房,一间房一般只住两三个人。 三人并排躺着,松依旧忧心忡忡地说道,“我家就我一个成年男丁,万一出了意外,家中老母和小弟该怎么活?” 周护对此次剿贼行动也不甚乐观,皱着眉头不说话。 历史上韩信并没参加这次剿匪,如果不是昨夜梁管家告知,他甚至都不知道淮阴出了这么大的匪患,他只记得周氏不让自己蹭饭后,自己很长时间都没去过南昌亭,后来才知道松死了。 不过那时淮阴死了很多人,淮扬里那些被征去南越的男丁没一个活着回来,韩信也没有把松的死放在心上,如今想来,他应该就是在这一次剿匪中牺牲的。 韩信不知道自己的加入能不能改变松的命运,只能安慰道,“此次并非简单剿贼,而是镇压反贼,若能有所斩获,可赐爵,即便战死,你弟亦可承袭你的爵位!” “话虽如此,可这世道……唉……孤儿寡母,难啊!” 松这时候忽然有点理解当初的韩信了,父母双亡,一个孩子连饭都不会做,除了蹭饭,他还能如何? “届时我让你弟蹭饭!” 松正黯然伤神着,听韩信一本正经说着蹭饭,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跟着玩笑道,“亭长为我作证,阿信日后若不给我弟吃饭,你去我坟前告知一声,我半夜来寻他聊天!” “呸呸呸,说什么晦气话?!”周护呵斥道,“赶紧睡觉,明日起不来我抽你臀!” 第13章 鬼怪作祟 洪泽乡在淮阴和盱台县交界处,离淮阴县城颇远,步行要走一天多。 南方缺马,整个队伍只有梁轩和李百将有坐骑,其他人都是两条腿走着,好在距离再远也是在本县内,不必带太多辎重粮草,士兵只要携带自己的兵器皮甲,其他物品几辆牛车就拉上了,午时经过后塘乡,有乡啬夫领着百姓煮好饭食,供士兵食用。 过了后塘乡,再走小半日,沿途见到的人越来越少,各里聚大门紧闭,路上不见人影,唯一能看见的人便是个别站在里聚墙垣上望哨的百姓。 梁轩每经过一个里聚便要停下,亲自上去慰问这些犹如惊弓之鸟的百姓,他并没有像其他官吏一样,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黔首,而是亲入里中,询问此处是否遭贼寇掳掠,春播是否被耽误,并保证一定会将贼人一网打尽,还他们一个安定和平的生活。 如此亲切又一心为民的好官,自是赢得一片赞扬和爱戴,不只沿途百姓,很多士兵对梁轩的好感度也蹭蹭上涨。 队伍中,周护蹲在地上,看着前方被众星拱月的梁轩,小声问韩信,“兵书上是不是说过兵贵神速?” 韩信正闭目养神,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周护疑惑道,“那他何故如此磨磨蹭蹭,若是被贼子听到风声,或逃遁而去,或从容布置,最后不管是抓还是打,都会给咱们增加难度,贼人跑了倒无所谓,咱不过是白走一趟,若是设下埋伏,怕会伤亡惨重。” 松说道,“或许左尉没想到这一点,要不去提醒一下?” “应该是,我去寻李百将说一声!” 周护正要站起来,却被韩信抓住了手,他睁开双眼,瞥了眼不远处的梁轩,“如此简单之理,他岂会不知?” 周护越发疑惑,“既然知道,那这是为何?” 韩信道,“贼人袭击了两个亭部,不用派探子查探,也知县里必然会派兵下来围剿,若要逃,不会等到现在,即便设伏,也早做了安排,不差这几个时辰。” “再者,我等天不亮就出发,连续走了五个时辰的路,军士皆疲乏,下午再高强度行军,即便早早赶到洪泽,也已疲乏不堪,贼军若突然袭击,同等人数下,疲军焉能取胜?左尉这般磨蹭是一举多得!” “多得?除了能让士兵保持体力,还有何好处?”松奇怪问道。 韩信淡淡道,“额外好处与我等无干!” 梁轩此人极为圆滑,这样一个结交乡里豪绅,树立为国为民形象的好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周护略一想便明白韩信说的额外好处是什么,从前梁轩只是张右尉手下的一名尉史,在县里连号都排不上,如今却成为淮阴第四把手,他必然要好好经营,非但要立功,还要在淮阴扎下根。 想扎根,就要结交县中豪绅,还要培养一批左尉派系的下属,有了关系网,才好办事。 想到这里,周护意味深长地看着韩信,这小子从卖兵书时就知道了梁轩的为人,故而放着右尉不巴结,反倒要来寻左尉,借着译书的机会搭上关系,从而得了此次剿贼的机会。 甚至于,当初他寻柴小屠比斗,并非只是单纯的想解决麻烦,而是要借此宣扬他的勇武之名。 这确定是从前那个只知埋头看兵书的韩信? 韩信知道周护又开始怀疑自己,却依旧泰然自若地闭上眼休息,他就是韩信,便是以二郎神的照妖镜,也照不出妖魔鬼怪来! 队伍走走停停,夜里在一个里聚歇息,次日继续赶路,一直到中午时分才到达洪泽乡,乡邑内早已腾出数十间民居,一半人先去休息,另一半同乡邑中的青壮,在墙垣四周巡逻,梁轩则火速召集洪泽乡的游徼、啬夫、三老和周护等什长,商议剿匪事宜。 韩信这个小角色是没资格去参加会议的,他和松都被安排去巡逻。 洪泽乡邑呈规整的长方形,前后两道门,墙垣高八尺,个子高的踮起脚便能看到外面。 走了一天半的路,韩信这会儿觉得有些疲惫,他抱剑倚靠在墙边,尽可能地让身体放松休息。 这几日伙食虽然改善了很多,但人的肌肉和力量没那么容易养起来,韩信以此瘦弱之躯能不掉队,还要多亏梁轩的那些亲民之举。 松的状态比他好很多,吃过午饭坐着休息了一会儿,体力便恢复了不少,他和韩信一组,一起的还有洪泽乡的一个青年,名字叫伯名,三人被安排在东南角的一段墙边巡视。 “伯名,跟我们说说这伙贼寇吧!” 三人互相介绍完,韩信率先寻话题聊天。 巡逻是件很无聊的事,伯名便开始同二人畅谈起来,唾沫横飞地说起这群贼子如何杀进亭中,把亭长一干人等尽数杀害,又如何抢掠里聚,欺男霸女。 “据岭山亭逃脱之人讲,这群贼人多是披头散发,没几个人脸是干净的,有的黥字,有的画着乱七八糟的图案,还有的直接是短发秃头,他们当中有好些个人身材十分魁梧,身上还长着黑乎乎的毛发,像怪物一样,杀起人来那是眼都不眨一下,其中一个青面獠牙之人甚至吸食人血……” “嘶~,竟恐怖如斯?” 松倒吸一口凉气,阳光下的脸色煞白一片,他背靠在韩信身旁,伸长脑袋往外面张望,压低声音结结巴巴说道,“这、这些人,莫、莫非山中鬼怪幻化而成,我等凡、凡夫俗子、血肉之躯,如何能、能打得过?” 伯名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神秘兮兮道,“乡中人传言,这些是死在南越之人化做鬼怪,回来寻仇来了,这些个亭长征他们去那毒虫猛兽遍布之地,客死异乡,故而怨气不散,这几日贼人皆是夜里出来杀人,白日不见踪影。” “那必然是了,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上报左尉去请些巫者过来?”松建议道,他抱了抱胳膊,大白天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何来鬼怪?莫要自己吓自己!” 有这二人小心翼翼盯着外面,韩信索性盘腿坐下休息。 “那些黥面之人,多半是被罚去南越的囚徒,不甘死在蛮夷之地,又不敢回乡,便聚众为贼。而脸上画有图案者,多半是越人。瓯越、干越离淮阴并不是很远,秦军已然攻克彼地,有些越人不甘为秦驱使,又无力反抗,便和这些囚徒聚伙为贼。南方百越,部族不知几何,有的越人是会食人肉喝人血,并非什么鬼怪!” “是这样吗?” 见韩信点头,松感觉心里得到了些许安慰,又问道,“你如何知晓秦军已攻克瓯越、干越?” “是啊,县里并无任何消息!”伯名跟着说道。 “猜的!”韩信神色自若地扯谎,转头询问伯名,“可知晓贼子人数几何?老巢在何处?” “具体多少人我不晓得,次次都是夜里来,根本看不清,估摸着有百人,老巢就更不知道了,想来是躲在南边山林中,最近乡人都不敢进山砍柴了。” “哦!”韩信浅声应了一句,又问,“你对洪泽乡南边的山林熟悉否?聊聊?” “我从小就去那山中玩耍,熟是很熟,只是……” 伯名有点不明所以,“山就是山,像锥子一样,有树有草,有虫有兽,聊什么?” 韩信道,“比如从此处进山的路有几条,路况如何?” 怕这厮又不知道,韩信仔细地列出几个细致的问题,“可同时容几人通过?路边荆棘、林木密否?路上可有峡谷、断崖等特殊地形?若能画出来给我看最好了……” 伯名不知韩信为何问得这么仔细,不过作为本乡人的优越感,他还是很热心地跟韩信形容了一下山中地形。 第14章 拿到指挥权 洪泽乡西北面是广袤的洪泽湖,东南边是一片低矮的丘陵山地,其中最高峰的海拔也就四百多米,其他多数都是两三百米,山并没有多高,却连绵有数百里,一直延伸到了九江郡。 从小范围说来,此处是张八岭的外缘,往大放,这里是大别山脉向江淮东部的延伸部分,山中林木茂盛,地形复杂,很适合做贼窝。 山林广阔,靠百人要找到贼窝在哪里并非易事,好在从洪泽乡通往这片林区的路只有两条,一条是比较正规的土路,穿过林区,经盱台县,最后到九江郡的东城县,沿途有一些村落,还有一个驿站,贼子若从这条路上走动,行踪很容易叫沿途百姓瞧见。 还有一条不能算是路,只是两座山丘夹在中间的狭窄通道,道上大小碎石广布、荆棘杂草丛生,比起两边起伏的山坡,唯一的便利之处就是稍微平坦一点,不必费力去翻山。 从山口处被压折的草木来判断,贼人确是从这条道出入。 梁轩昨夜已经和众人商议好剿贼方案,次日便带着士兵进山,沿着山道进去一点点摸索,总能找到贼窝。 梁轩虽然当着主管辑盗、兵役的左尉,但其实没有正儿八经的领过兵,更别说在山地行军作战了,他心里有点发虚,好在加上几个带路的,整支队伍也只有一百多人,吼一声大家都能听见,指挥起来没什么难度。 粮草辎重也不必带太多,每人随身携带两日干粮,兵器、木盾这些自不必说,再就是用来生火的火镰、一些绳索、镰刀等物品。 当然,剿匪肯定会有人受伤,也带了几瓶止血药粉。 这些东西梁轩还是会准备的。 最关键的是行军,梁轩读过《尉缭子》,按照里头写的行军之法,整支队伍要分成大军、踵军、兴军、分卒几个部分。 兴军就是轻骑侦察兵,要在大军之前二十里活动,分为几个屯,相距三五里,负责探查前路敌情。 这支剿贼的队伍人数不多,也无马匹,梁轩便派出一个什的人和当地向导充当兴军,分做两队,前后间隔一二里探查敌情。 踵军则是前锋步卒,均轻装上阵,未着甲胄。一旦兴军发现敌情,踵军就要迅速上前,配合兴军将其击溃,为大军开辟畅通的道路。 大军位于前锋之后,是将旗所在,大军中还有戍卒携带着辎重粮食,缓缓而行。 分卒则安排在大军的两侧,与大军平行前进,负责占领有利地形,战斗胜利时追击敌人,暂驻待机时保护大军侧翼。 这些梁轩读得很熟,他也如此安排了,只是人数太少,路又不宽,除了前面探路的,后面三部分人都集中在一起,呈四列排队而行,走到比较狭窄处,又并成两列或一列。 这一百人服过多次更役,受过基本的军事训练,进退停止、起立蹲下做得都很熟练,其中五十个县卒还上过战场,所以队伍走起来很规整。 若是在平整大路上,这个行军方式是很好很实用的,但现在他们是在山林中,在韩信看来,这样进去纯粹就是送人头。 韩信最擅长的不是如何熟练地运用书中所述,而是在此基础上结合实际情况,举一反三,灵活运用。 性命攸关之事,再低调下去,别说立功,自己可能也会如历史上的松一样,死在这一次剿匪之中。 韩信不怕死,但不想死得窝窝囊囊,毫无价值! “左尉,我、小的有话要说!” 队伍后面,韩信朝被士兵拱卫在中间的梁轩高声喊道。 梁轩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一个高高瘦瘦的士兵正举着手朝自己示意。 按理说,普通士兵有事是不能越级上报的,只能去找本什的什长或伍长说,再由什长上报给屯长,屯长上报给百将,一级级传上去。 不过,这支队伍总共只有一百人,梁轩便也没讲那么多规矩,招了招手,示意韩信近前说话。 “何事?” 韩信看了看周围一众士兵,压下声音,“禀左尉,小的方才想到一个行军之法,或许更适合当前情况。”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昔日对韩信低三下四,极尽奉承的下属,如今却是决定他命运的上司,韩信只能放低姿态,尽量用委婉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梁轩军事能力不行,却是个人精,一听便知韩信是在说他的行军方式不对。 梁轩这几日一直很忙,并没召见过韩信,不知道眼前这个就是卖兵书给自己的那个人,见韩信一个大字不识的小小士伍,竟然跟自己指点起行军之法,不由觉得好笑。 梁轩在人前的形象一直很有亲和力,他心里觉得不屑,面上却依然保持着微笑,大方问道,“你有何想法说说看。” 韩信道,“此处道路狭窄,两边林木茂密,视线受阻,敌人若乔装藏于林中,靠前方十来个人未必能探查到,而我后军如此列队而行,人员过于密集,一旦遭伏,队伍容易拥挤混乱,此地两侧皆为荆棘,士兵施展不开,死伤必然惨重。” 听他说得有点道理,梁轩收起眼中戏谑的笑,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韩信昨夜早从伯名嘴里把这里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心中已有对策,“当以五人一组,二刀盾,二长矛,一弓箭,相互掩护,再以三个小组为一队,交替掩护前行。” “如此即便遭伏,一则不会因惊慌而产生大混乱;二则队伍拉得长,伤亡也少;三则五人配合掩护,防守的同时弓箭手亦可展开反击。” “还有,士兵所用长矛太长了,在树林中不好施展,我、小的建议,裁掉一节,更利于搏斗。” 长矛作为步兵手里的“重型”武器,有20尺,四米半的长度,平常都是由两个人一起持着,配合军阵快速移动,在开阔的战场上能给对方造成极大的杀伤力,但在这荆棘、林木遍地的树林中,这么长的武器根本没用,一个不好被树干卡住,那就凉凉了。 韩信说得条理分明,头头是道,这绝非一个普通士伍能说出的话,梁轩彻底收起轻视之心,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兵。 “你叫什么名字?原先是哪个亭的?” 韩信拱手回道,“小的韩信,前两日刚通过亭卒考核,属南昌亭。” “韩信?” 梁轩想起来了,这就是卖兵书给自己的那个没落贵族,非但识得韩、楚、秦三国文字,武艺也很不俗。 “难怪了,原是得高人指点过的!” 梁轩赞叹了一句,当即吩咐李百将,“按韩信所言分队行军!” 李百将有点茫然,“这……如何分?怎么走?” 什么交替掩护,他听都没听过。 具体怎么做,梁轩也不太懂,他迟疑了片刻,看向韩信,“韩信,本尉暂命你为副手,此次任务由你指挥,可敢?” 凭借刚才那番话,梁轩敢断定,这小子绝对是个将才,能力超越在场的每个人。 “唯!” 韩信抱拳应道,只有简单的一个字,但他的神情异常坚定。 拿到这一次剿贼的指挥权,韩信心中大定。 说起来梁轩和刘邦那厮倒是有几分像,不过此人野心没有刘邦大,当个县或郡的一把手他就很满足了,若非如此,秦末乱世下未尝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不过,知足常乐、明哲保身也是一种乱世生存之道,梁轩虽然没能在历史上留名,没能封侯拜相,但他却能保子孙富贵! 第15章 伏击贼寇 队伍沿着山中小道慢慢前行,每经过一座小丘,韩信都要派几个人上山顶查看一翻,一是寻找贼窝,二是观察附近是否有伏兵。 不知是不是因为派遣的探子起到了作用,众人小心翼翼走了一日,除了撞见一些飞禽走兽,半个贼影也没看见,一直到太阳快要下山,走到一个水潭附近,韩信摆了摆手,示意队伍停下。 “韩信,是要在此扎营吗?妥当否?” 李百将看了看这附近,北面是深潭,南面是斜坡,用水挺方便,有斜坡为屏障,好像也很安全。 问题在于这面山坡多以低矮灌木为主,若有弓箭手匍匐其中,下面的人根本看不到,而且坡上没有茂密的树枝遮挡,箭雨一下,下面的人就全成活靶子了,关键前面被水潭挡住,两端路又窄,想逃也很难。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两边山林中大小鸟雀扑扇着翅膀,叽叽喳喳飞回家,唯有那一处山坡,几只鸟有点焦躁地在上空盘旋,偶有一两只落下,立即又飞了起来。 防了一日,贼人终于按耐不住了! 韩信说道,“就是此处,天色将暗,让人点上火把,给藤屯长传信。” “真有伏兵?你确定?”李百将神色有点复杂地看着韩信。 一路走下来,他心底里是有点佩服这个小士伍的军事才能,因为不管是领队、指挥,还是分派任务,韩信都做得非常好,好像他本就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尤其那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威严,让李百将觉得,自己才是他的下属。 甚至于对可能埋伏贼兵的地形,韩信也了如指掌,每一处他都能提前知晓。 李百将承认韩信比自己强,心里却十分不服气,自己虽然不是身经百战,但也擒过贼寇,上过战场,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李百将说道,“我猜自咱们入山开始,暗地里就有贼人在盯着,若是判断错误,藤那些人暴露了,下次再想偷偷遣一队人翻山就难了。” “不会有错,再者,我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分一次兵,便也能分第二次。” 韩信停顿了一下,打量着前方地形,眼中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这里可是伏击的绝佳场所,时间也正合适。” “这地方是利于埋伏,可咱们沿途遇到的埋伏地也不只这一个,我觉得吧,贼人可能会在晚上偷袭,这里不适合设营,派人去坡上查看一下,若是没有伏兵,便再往前走走,找个空旷的地方扎营,夜里多加防备……” 李百将絮絮叨叨说着,韩信打断他,“我说的是我们在此伏击贼军!” “我、我们?伏击贼人?” 李百将愣了一下,先是不可思议,继而嗤笑,“你在开玩笑吧?那伙贼子一直在山里活动,说得夸张一点,这里面有几棵树估计都数清楚了,你还想伏击他们?而且咱们的行踪肯定在人家的监视下,这怎么可能?你这小子,别以为懂点兵法就是军神……” “可不可能,试过便知,左尉授我指挥权,还请百将配合!” 韩信直接搬出梁轩的命令。 李百将一噎,“行,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伏击贼人,若是打草惊蛇,让他们跑了,这责任可都算你的。” “任何后果,由我承担!”韩信毫不在意地说道。 见韩信如此信誓旦旦,周护心里也有点担心,小声问道,“你小子真有把握?要不咱还是听李百将的吧?万一没搞明白,咱可都要玩完!” “周叔放心,万无一失!” 若是连这几个毛贼都对付不了,他还配叫军神、兵仙么? 早在昨夜向伯名打听山中地形时,韩信就定好了剿贼计划,半路派人登了几座小山丘,既为了侦查敌情,也为了留点后手。 每一次上山的人有十个,下山的却只有八个,另外两人以植物乔装,翻山而走,一路下来一共登了五座小山,分出去十人。 韩信把整个队伍分成小组,所有小组又分成两个大队,交叉掩护而行,沿途即便有贼人探子,不一个一个数,根本察觉不出少了几个人。 两队人走一段休息一段,一则让士兵保持体力,二则给翻山越岭的那十个人赶上来的时间。 昏暗的山林中,数十火把被点燃,韩信抬头仰望南边天空,不一会儿,那边也燃起了烽烟,是藤他们接到命令的回应。 士兵们继续前行,同白日行军一样,每个小组的盾牌兵列于左右,护卫中间的长矛兵和弓箭手。 越靠近前方斜坡,众人精神越集中,直到进入破面下方,坡上突然想起一声异常响亮的杜鹃啼叫。 “防!” 几乎是同一时间,韩信一声大喝,每个小组两侧的盾牌兵立即高举木盾,中间三人则迅速蹲下,整个组合好似一只遇到攻击的乌龟,四肢皆缩进壳中。 灌木丛中出现数十个贼人,漫天飞落的箭支噼里啪啦打在龟壳上,间歇还伴随着一些石块砸中木盾的声音,是贼人弓弩不足,以石块为武器攻击。 韩信蹲在一个小组的盾牌下,听着外面的动静,除了箭雨、石块砸中盾牌的声音,还有一两声惨叫,应该是有些组的人员反应不及,被打中了。 第一波箭雨声刚落,韩信下令反击,弓箭手趁着空隙往坡上射箭,但是因为县里弓弩太少,十来把箭无法形成密集箭雨,第一轮反击一个贼人也未射中。 弓箭手放完箭躲回盾牌下,紧跟着坡上第二轮箭雨又下来,这一回没有一个士兵中箭,等箭雨过后,下方官兵再次反击,终于射中了一个贼人。 双方你来我往,箭射得很欢快,中标者却很少,几轮对射过后,贼子和下面的士兵都有点失去耐心了。 “阿信,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你安排的后手呢?”周护有些着急地询问道。 李百将道,“什么后手,靠那十个人顶什么用?贼子人多势众,等下一股脑儿从上面冲下来,此处前后路口又窄,咱们逃都没地儿逃!” 李百将其实知道韩信遣那十人出去并不是为了杀敌,而是绕到敌后给对方制造前后夹击的假象,他心里清楚,嘴上却故意这样说。 周围几个士兵听到这话,眼神开始飘忽不定,似乎在想等下怎么逃。 “誉敌以恐众者,戮!再言一句,军法处置!”韩信盯着李百将,冷冷说道。 “你敢……我……” 接收到韩信冷冽的杀意,李百将一个哆嗦,不由自主咽下后面的话,他觉得,若自己再胡言,韩信是真的敢杀了他。 这一刻他敢肯定,眼前这人绝不是连更卒都没服过的毛头小子! 韩信没再理会李百将,安抚周护和其他人,“稍安勿躁!今日过后,我保你等升爵发财!” 一整日相处下来,众人对韩信的指挥才能是信服的,就连梁轩也夸赞过他多次,见韩信底气十足,他们有点焦躁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杀!杀!杀!” 上面下面又进行几轮对射后,坡后终于传来了藤等人的喊杀声,下面士兵听到援兵来了,顿时来了精神,贼人们却一下子都慌了。 “什么情况?后面哪来的官兵?”一个脸上刺字,留着短发的男人厉声喝问,看样子像是首领。 “不、不知道啊!”旁边小贼被这突如起来的喊杀声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会不会是九江郡那边派来追杀的官兵,和这里的人联合上了,前后夹击?”另一个脸上纹有奇怪图案的男人说道。 此人说的也是东海郡一带的方言,只不过有点别扭,像外国人刚学说中文一样。 他狠狠啐了一口,恶狠狠道,“秦军不给咱活路,反正逃到哪里都是死,不如和他们拼了!” 他高举手上大刀,高声呐喊,“所有人,跟老子杀,杀光这些官兵,洪泽乡便可任咱们掠夺!” 这人大喝过后,率先朝坡下冲,然而其他小贼被坡后的喊杀声吓到了,一时有点惊慌失措,有的条件反射地要去对付后面的官兵,有的又跟着纹面男往下冲,还有的停留在原地,等待短发男的命令。 看这些人的反应,韩信已经完全能断定,这批贼子就是刑徒和越人组合而成,没有首领,双方各行其令。 “换阵,攻!” 第16章 大神手下留情 临时组成的五人阵,只有简单的防和攻两个指令,一天下来已经配合很熟练了,长矛兵在盾牌兵的掩护下,两两往坡下杀去,弓箭手则退到西边,堵住贼子一侧的出路。 这群由刑徒和蛮夷组成的乌合之众,根本不是训练有素的秦军的对手,几乎在双方正面对上的一瞬间,便有几个贼人被长矛刺于坡下。 韩信也跟随着所在小组的队友冲过去,一矛刺中一个越人大腿,那人跌进一旁荆棘丛中,疼得嗷嗷大叫,松提着刀盾过去,拿剑比划了几下,想刺又不敢刺。 他只参加过几次更卒训练,并未上过战场,在南昌亭狐假虎威吓唬一些小民还行,真正让他杀人,心里还是犯怵的。 不只是松,这一百多人里除了五十名县卒和个别上过战场的,其他都不怎么敢杀人,胆大点的敢划拉一下贼人胳膊、后背,胆小的只敢以盾牌抵挡。 这个问题在韩信组编小组时就考虑过了,故而每个组里面,县卒持长矛充当主要杀伤力,亭卒和普通青壮持刀盾,主掩护,大组合里又有更小的二人组合。 亭卒虽不主攻,不过作为秦军中的一员,总是要见血的,韩信一矛刺穿面前贼人的胸膛,高声喊道,“二三子,秦律有言,生擒群盗一人,等同斩首一级,赏金七两!” 这些楚国人对秦国没有多少感情,甚至有点厌恶秦国严苛的律法和繁重的徭役,跟他们说保家卫国,没人会出大力气,但只要提钱,普遍犯有穷病的亭卒们立刻就会跟打了鸡血一样,有使不完的力气。 金一两值576半两钱,7金就是4千多的钱,松听到这么多钱,双手立即不抖了,心里也不犯怵了,双眼开始冒光,看着这些贼人就好像看到金光闪闪的金子,他一刀砍翻一个想从背后袭击韩信的贼人,敌人温热的鲜血溅到脸上,好像冲了热水澡一样舒服,松大吼一声,“我有七金了!” 金钱的驱动下,亭卒和青壮们也爆发出了惊人的杀伤力,一会儿功夫,先头下来的几十个贼子已经死伤大半。 后面跟着的短发男见情况不妙,急吼吼地带人往西面逃,然而那处一侧被流入水潭的溪水挡着,一侧是山坡,道路狭窄,荆棘丛生,还有弓箭手在那边候着,哪有那么容易逃脱,他们为官兵选择的埋身地,最后却成了困住自己的牢笼。 除了少部分从布置有漏洞的东面逃生,其他尽数被擒杀。 夜里看不清敌我,韩信并没有派人去追击个别漏网之鱼,而是让人清点人数,救治伤兵。 活的死的都拉下来,清数下来,一共斩首63,生擒38,秦军战死3人,受伤8人,其中有一个是腹部贯穿伤,在这个医疗落后的年代,也算是死人了。 这个战绩让梁轩心里乐开了花,剿灭如此大的一个贼寇团伙,两级爵是肯定的,左尉的位置也稳当了,如果穆声被调走,说不定他能直接升任右尉,而这一切都是韩信带给他的。 自从把指挥权交给韩信之后,梁轩再没有发过一道指令,方才一番战斗下来,他心惊胆战的同时也暗自庆幸。 如果没有韩信,他就这样带着队伍大大咧咧进来,后果可想而知,没擒到贼事小,死伤惨重事大,这个罪责如何能不让他心惊胆战? 暗自庆幸当日听了管家的建议,把这么个军事奇才一起带过来。 机智、灵敏、冷静、果决,他觉得,韩信对付这些贼寇就跟玩儿一样,依此子才能,便是让他领千把士兵上大战场,亦可玩得转。 “奇才!当真奇才!” 梁轩心情十分愉悦,走过来拍了拍韩信肩膀,“阿信,此次剿贼,你当居首功!” 听梁轩对韩信的称呼都变了,一旁李百将目光一暗,心里很不舒服,他和梁轩原本都是张右尉的手下,自梁轩当上左尉后,自己一直尽心尽力帮助他,都没听他如此亲近地叫自己名字。 李百将已经能预料,将来韩信必会顶替自己,成为梁轩身边最得力的部下,依韩信功劳,这一次起码能得个二级上造的爵位,自己混了这些年也只是个上造。 周护一脸欣慰地看着韩信,自言自语,“从前我总说读兵书没用,没成想一出师就派上大用场了!” 松和伯名等人则是满眼的崇拜,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不太相信韩信会指挥作战,没想到他真能带他们赚大钱! 面对梁轩的夸赞,韩信谦虚地低下头,“信不敢居首功,今日能顺利剿灭贼寇,全赖左尉信任,否则信纵是有再多本事亦是枉然!” 这不是正规战场,没有军法吏,所有人的功劳都是梁轩说了算,虽然他不会亏了任何人,但他有权利给他想招揽的人多一些好处,韩信这句话没有明显站队,不过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梁轩看他的目光越发满意,朗声笑道,“好!好!你是千里马,本尉便是那伯乐,待本尉将功绩上报,一个簪袅少不了你。” 他又看向其他人,“二三子皆有功,皆有赏!” “谢左尉!左尉英明!” 众人欢天喜地,只觉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在李百将的指挥下,有的去附近砍柴生火;有的在水潭边清理出一块空地,搭建营地;有的负责收割首级,看管俘虏,梁轩也没闲着,简单啃了些干粮,开始审问俘虏。 那个越人首领死在乱战中,短发的刑徒老大被生擒,梁轩一通盘问下来才知道,这群人都是泗水郡、东海郡和九江郡一带的囚犯,去年伐越时,被押送去南方修路。 自启程那日起,他们就知道这一趟是有去无回,既然早晚都要死,不如放手一搏,队伍走到庐江郡番阳县附近时,刑徒们在材的策划下,杀害押送官差,又劫掠了番阳县的两个里聚,开始逃亡之路。 路上他们遇到一群被秦军击败的越人,两伙同样无处容身之人便联合起来,占山为贼。 这伙贼子原本有近两百人,在庐江郡的时候,被番阳县令吴芮剿过一次,死伤好几十,剩下这一百多一路往北面逃亡,劫掠九江郡历阳县的时候又被剿了一次,不久前逃进张八岭山区,众人无以为继,便去劫掠就近的洪泽乡。 逃到现在,实在有点逃不动了,临近家乡,好些人也想回家看看被自己连累,罚做隶臣妾(奴隶)的父母妻儿,首领材更想占据淮阴县造反。 不过这些人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就算县中卒兵和青壮多被派去南越,淮阴县城也不是这区区百来人能攻下的,更何况这里还有尊大神,没有把他们团灭,那是大神手下留情! 第17章 烫手山芋 大神为什么会对这群穷凶极恶的贼人手下留情呢? 那自然是看中了洪泽乡这个风水宝地,这里西北的洪泽湖,东面有白马湖,南面是群山,两湖一山,夹着中间广阔肥沃的平原,又处在淮阴县边缘,离县城甚远,是个积蓄力量的好地方。 洪泽乡两个亭部被灭,一个里聚被劫,民众死伤数十人,这个罪责必须有人承担。 肯定不可能是背景深厚的右尉穆声,也不可能是剿贼有功的左尉梁轩,更不可能是县里的第一把手县令,也不会是副县长兼法院院长县丞,跟法庭庭长狱掾也不相干,最后只能是负责本乡缉捕盗贼、维护治安的乡游徼来担责。 虽然因为乡亭中卒兵被征去南越,人手不足,才导致这场贼患如此严重,不过上头可不管这些,出了事就得有人来负责,总不能让他们去找始皇帝的责任吧? 洪泽乡游徼早做好了承担责任的心理准备,在梁轩剿贼回来当日便引咎辞职,具体处罚要等回到县城,由县令和县丞决定。 梁轩没权利处置,不过他有权利提名让谁来担任新的游徼和亭长,经历这次匪患,洪泽乡的乡镇派出所、街道派出所、警力几乎全都空了,需要填补进来大量人员。 “藤,由你来担任洪泽乡游徼如何?” 乡邑一处庭院中,梁轩叫来一众手下,对屯长藤提议道。 藤脸色微变,支支吾吾道,“这……我非本乡人,人生地不熟,恐怕难以胜任!” 难以胜任只是借口,主要是因为前日那些贼人并没有抓干净,据俘虏招供,他们总共有一百二十三人,还有二十二人在逃,其中有一个二当家。 昨日官兵去贼子老巢看过了,那里早已人去巢空,这伙人躲进茫茫大山中,根本找不出来,敌在暗,我在明,或许哪天突然杀出来,依乡里这点兵力,防不胜防,要再死个把人,他就要步上一任游徼的后尘了。 再说了,他乡的乡吏不是那么好当的,有三老和啬夫制约,这个游徼估计是有名无实,出了事责任还得由他担。 藤这一次也立了功,可以由公士升到上造,他可不想还没捂热的爵位又要丢掉。 藤不愿意,梁轩也不能强人所难,又询问李百将,李百将面露难色,“我……没做过乡吏,不、不太懂这其中道道,怕做不好……” 李百将的想法倒是和藤不一样,他不怕剩下那点贼人,只是一旦被调离县城,今后梁轩身边恐怕就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这一次韩信立了大功,自己一走,韩信必然顶替自己来统领县中卒兵,成为梁轩亲信,将来梁轩升官,韩信也跟着升,还有自己这个游徼什么事? 至于投靠那个眼高于顶的穆右尉,李百将不是没想过,然而那厮瞧不起他,根本不可能带他立功升官。 二人都不愿意下基层,梁轩也不能把人强行留下,那就不是安插势力,而是把人往外推,梁轩没有背景,若不是因为跟随张右尉在淮阴待了几年,平日比较会做人,这些人未必会跟他亲近。 如果哪一天穆声认命了,不再想着调离,而是要认真经营淮阴,梁轩身边再没几个亲信,那就要被对方彻底架空了。 “你二人既都不愿,那只能从此次参加剿贼的乡勇中挑选一人,我看那个伯名勉强可任,去把他叫来吧!” 李百将看向一直默不吭声的韩信,张了张嘴,想说干脆把他留下,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刚以做不好为由拒绝了,韩信这个前两日才刚选上亭卒的人就能做好吗?这针对的意思太明显了。 藤一听有人选了,立即跑出去叫人,不一会儿,伯名跟着藤过来,一进门就诚惶诚恐地跪下,表示自己只服过两次更卒,没那个能力能当一乡游徼,最多给他个亭卒做就可以了。 一个两个三个都拒绝,梁轩再好的脾气也不免恼火,他冷冷一笑,“这洪泽乡是刀山火海还是幽都绝地,至于把你等吓成这样?” 李百将和藤尴尬地低下头,伯名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额头都快贴到地面了,三人都不敢吭声,梁轩冷冷看着他们,也没有再骂人,室内温度一降再降。 这时候,一直旁观的韩信开口打破安静,“既无人愿意,便让我来做这个游徼吧!” 梁轩看向韩信,缓和了面色,问道,“你想留下?” 韩信点头,“贼人未彻底剿灭,有我的责任,左尉若信得过,在下愿意留在此将其彻底剿灭!” 梁轩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摆手让李百将三人先退下。 室内只剩二人,示意韩信一旁坐下,梁轩缓缓说道,“他等不愿在此为吏,并非不能胜任,而是害怕担责任。洪泽南边是大片山林,即便这一次把贼子剿清,下一次还会有人入山为寇,北面是广袤洪泽湖,水泽广布,其中更有沙洲岛屿无数,也十分适合贼人藏匿。” “我在淮阴待了多年,十分清楚这里的治安,秦刚灭楚那年,摄于秦军之威,贼患相对较轻,最近这两年,洪泽游徼几乎半年一换,或是因维护治安不利被撤职,或是被贼人报复杀害,这个位置是块烫手山芋啊!” “你这孩子胆大聪慧,又懂兵事,只是年纪尚小,不曾有为吏经验,我是打算将你带在身边教导两年,来日必大有作为,你可要想清楚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左尉看重,信感激不尽!” 韩信站起来,郑重向梁轩拱手行了一礼,“不过诚如您所言,我未做过官吏,经验匮乏,能得您教导自是好,然而自己亲下基层磨练也未尝是坏事,信若没本事,治不好这一方之地,也不必谈什么前途,若治好了,有您庇护,前途自无忧,且让我试一试吧?” 韩信这番话无形中又拉进了和梁轩的距离,他欣慰一笑,“我果真没看错人,是个有志向的好男儿!也罢,你既如此执着,我自会尽全力帮你当上这个游徼。” 韩信尚未傅籍,也没参加过更卒训练,按理说是不能为吏的,不过洪泽乡情况特殊,这一次他又在剿贼中展现出非凡的军事才能,再有梁轩举荐,这个位置是跑不了了。 “谢左尉,信定会肃清此处贼患,不负您厚望!” 梁轩点了点头,又道,“有什么需要,尽可跟我说,只要本尉能办到,皆会满足于你。” 韩信毫不客气道,“信孤身一人在此,确实需要一二帮手,可否让我徒弟柴勇过来做个乡卒?” “这有何难?” 梁轩笑道,“不只是柴勇,之前与你相熟的南昌亭卒,亦可调一人过来任亭长,我看那日同你配合杀贼的松便挺不错,另一个亭长便由本地人伯名担任,好助你尽快熟悉乡里,还有两个亭这一次未遭贼,亭长都活得好好的,如今人手紧缺,我便也不追究他们罪责了,先让他们继续当着。” 游徼和亭长都管治安,怕韩信不懂二者间的关系,梁轩解释道,“你这游徼的职位比亭长大一点,你的俸禄是百五十石,亭长是七十五石,二者皆统于县尉,互相之间并无统属关系,不过洪泽乡情况特殊,为了更好地管理这里的治安,去年翟县令、穆声和我三人商量过了,让洪泽乡游徼直接指挥各亭部工作,就是说,你有权利指挥这四个亭长。” 这个倒是意外之喜了,有了上面赐予的尚方宝剑,指挥起这些个亭长来就容易多了! 第18章 自寻苦差(求追读) 新官吏的人员确定下来,梁轩留李百将领三十人暂时驻守在洪泽乡,他带着其他人以及一干人犯先行回县城,韩信也要回去再次接受官吏选拔的考核,以及授爵。 秦律有言,生擒杀人盗贼一名,等同斩首一级,可赏金7两,或拜爵一级,韩信这一次一个人便擒杀了五名贼人,这一场剿匪行动更因为他的指挥才能执行得如此完美,依照军功爵制度,他完全可以受三级爵位。 梁轩作为总指挥,自然也少不了他的功勋,其他人或得爵位,或得赏金,人人都有奖赏。 县令核实清楚情况,书写拜爵文书,让人送到郡里,因为公士、上造的爵位可以由县令直接授予,但第三级簪袅就要上报郡,大夫以上者,则要上报到咸阳。 “左尉,属下听说这次抓的贼寇都要发回原籍核实身份,其中有两个是来自泗水郡沛县的刑徒,可否让属下押送他们回去?” 东海郡郡治郯县离淮阴有点远,快马来回要六七天,加上郡里对这一次贼寇事件还没定性,算上审核时间,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韩信这个爵位是拿不到手的,而没有爵位,韩信就不能去洪泽乡为吏,所以现在他还只是个亭卒。 既然是亭卒,就要做亭卒该做的事,韩信正好想去沛县见一见故人,便主动来梁轩这里讨这份差事。 “这可不是份好差事啊,没好处不说,途中要是让犯人跑了,你就得负全责,何以自寻苦差?”梁轩有点不解地看着韩信。 这些犯人很大可能会被定性为造反,回到原籍那日,他们的死期也就到了,路上必定会想尽办法逃跑,最难押解,别人对这等差事,都是唯恐避之不及,韩信明明可以躺着等爵位,却要自寻苦吃。 韩信借口道,“属下去年从一个过路商人那打听到伯父一家的下落,他们可能就在沛县,属下一直想去寻亲,却苦于没有机会,这一次难得有公事去沛县,便想顺道去找找看。” 梁轩调查过韩信背景,知道他原是韩国没落贵族,当年秦灭韩时,一家人各自逃难,从此失散了,韩信父母皆亡,他孤身一人,想去找叔伯亲戚倒也情有可原。 “也罢,沛县这两人便由你押送,把柴勇叫上,两人也好有个照应。” 柴勇今日刚好过来参加亭卒考核,不出意外,也算是亭卒了。 “多谢!放心,我定会安然无恙把人犯押解到沛县,绝不会出意外!” “嗯,后日便要上路,今天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梁轩看了看韩信身上破旧的衣服,“给自己买两件体面点的衣服,待你从沛县回来爵位就下来了,不能穿得这么寒酸去受爵。” “唯!” 韩信拱了拱手,“那属下先回了!” “去吧!” 从梁府出来,韩信先去县寺找柴勇,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便见一个体型彪悍之人从里面走出来,十日不见,柴勇肚子小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更魁梧高大。 “师父?” 看见韩信,柴勇嘴一咧,加快脚步走过去,上来就想给他一个熊抱。 “做甚?” 韩信侧身躲开,有点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师父啊,我真的太崇拜你了,出去几天就挣了个簪袅回来,真的太厉害了!” 柴勇一抱落空,又要上来拉他手,韩信胳膊一挥甩开他,“大老爷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柴勇讪讪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道,“我就是太高兴了,我还听说你被任命为洪泽乡游徼,哎呀,你怎么和左尉搭上关系的,去了趟县城的功夫居然就跟去剿贼,早知道那日我跟你一起来就好了!” “我亦不知洪泽乡闹贼患,碰巧赶上,下回带上你!” 韩信背着手往市集方向走,“现在跟我去买点东西!” 柴勇屁颠屁颠跟在后面,还在惋惜,“哎呀,我若跟你一起去,依我这武艺,必然也能赚个爵位回来!” “日后自有你的!” 柴勇笑道,“日后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哎,师父,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是如何擒杀那多贼人的,是不是像当日揍我一样,一剑一个,师父你太神勇了……” 柴勇絮絮叨叨,喋喋不休,韩信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他一向喜静,真有点受不了柴勇这厮的聒噪。 想到未来几天日夜都要和柴勇待在一起,韩信考虑是否要换个人跟自己去沛县。 不过,沛县也有一个杀猪的,韩信心底恶趣味上来,决定让这两年纪相仿,职业相同之人先见上一面。 柴勇一路上都在问东问西,韩信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没一会儿二人便来到市集。 淮阴县城分南北两个城区,市集在靠近渡口的北城,是一个用墙围起来的封闭场所,类似现代的菜市场,称为坊市。 押解囚犯的路上有沿途亭部供应饭食,按理来说,食物是不必带的,不过韩信还是去专卖盐的摊位上买了半斤盐,又去粮食区称了五斤麦子,以备不时之需。 之后去卖衣服鞋袜的地方买了两套春夏季节穿的薄衣,两双鞋子,两双袜子。 淮阴到沛县,中间要经过淩县、下相、下邳、彭城、留县,全程两百六十多公里,来回五百多,按一天走四十公里,来回要走半个多月的路,这时代的路很费鞋,韩信不得不多备两双。 买完这些,他又来到一个卖布的摊位前,花五百钱买了半匹帛、一盒针线。 “师父,你买布和针线做甚,要做衣服?你家也没人给你做啊!”柴勇接过韩信递过来的布,好奇问道。 “我自己做!” “你还会做衣服?这不是买了现成的嘛!” “做个防走光的里裤。” 在现代穿了二十几年有档裤,现在让韩信成日穿着开裆裤,还真不习惯,他会点粗糙的针线活,让他做衣服裤子可能不行,缝两条内裤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柴勇愣了愣,“什么里裤,长啥样?是要包住传家宝吗?” 他甩了甩衣袍下摆,春日的暖风吹进裤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啊,凉快,拉撒也方便,那啥就更方便了,我跟你说啊,今年上巳节我和隔壁里的一个寡妇钻了草丛,第一次耶,我才知道女人身上和我们不同。” 柴勇开始显摆起来,“你肯定没见过,想不想知道?我跟你说……” “话多!” 见旁边一个妇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们,韩信果断打断这厮后面的话,麻溜地离开这片摊位区。 第19章 押解犯人(求追读) 一天半的时间还是有点太仓促,韩信除了要赶做两条里裤,还要把五斤麦子磨成粉,做成饼带上。 路上虽然有吃饭的地方,但若不凑巧,还是会饿肚子,一天要走几十公里路,能量消耗太大,韩信这段时间一直在养肉,所以要时时补充能量。 这时代已经有石磨了,不过淮阴可能没有人家有这东西,舂谷子的石碓倒是有很多,韩信提着麦子去里监门家,借石碓把麦子捣成粉。 石碓捣出来的面粉很粗糙,烙成饼有点硬,但还是比蒸熟的米饭再晒干好吃,这种叫做“餱”(hou)的干粮,韩信第一世还能吃得下,现在除非饿急,否则真的难以下咽。 肉干来不及做了,只能路上打点野物来补充蛋白质。 忙忙碌碌准备好吃用,第三天,韩信和柴勇押着两个人犯,开始了这次徒步旅行。 两名人犯脖子上都带着枷锁,两脚之间也绑着粗绳,除了走路,他们什么也干不了,而得益于这时代的开裆裤,大小解也无需解开手脚,往地上一蹲就成了。 柴勇第一次出远门,别提多兴奋了,一路上叽叽呱呱说个不停,看见一棵树都要夸张地哇一声,这树真漂亮啊,跟几辈子没见过树似的。 第一天,二人脚速比较快,早上九点左右就走到了第二个十里亭,在那里吃了早饭继续赶路,到下午五点走到第六个亭部,七十里,近三十公里,和韩信预计的一天四十公里相距甚远。 若是韩信一个人,一天走五十公里都没问题,关键是两个犯人速度慢,这二人知道回到沛县就是他们的死期,还会连累家人,逃跑无望之下,本着能拖延一天是一天的想法,脚步迈得跟裹了脚的女人一样小,时不时还要停下休息,要用鞭子抽一抽才肯走。 柴勇早上兴致十分高昂地东瞅瞅西看看,到了下午也有点蔫了。 这不是真正的旅行,沿着官道走,路上看到的多是民居和农田,和淮阴县没什么区别,兴头过了也就那样,才第一日,柴勇就开始想家了。 不过想到日后拜爵的荣耀,他还是决定坚持下去,好在这段时间他有锻炼,要不然托着那身肥肉,他可能半天都坚持不了。 晚上住在泗阳亭,把犯人的枷锁解了,往犴狱里一关,他们就能泡脚休息了。 亭舍只提供过路公差的饭食,不提供泡脚服务,韩信自己掏了些钱,请负责烧火做饭的亭父给他们烧两桶热水泡脚。 韩信虽然是三级爵位,理论上可以享受好一点的伙食,但爵一天没授下来,他就还是普通士伍,只有精米半斗,配点豆酱,外加一碗没半点油水的蔬菜羹,而那两个犯人只有半斗糙米。 亭舍的每一笔开销,都会记录在案,每个月交到县里由计吏统计复核,以保证无人敢挪用公粮,所以想加餐,只能自己掏钱。 韩信想请亭父做点肉食,柴勇制止了他,神神秘秘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一大包东西。 “我母亲听说我要出远门,连夜做的瘦肉干,给咱两补充体力的。” 打开布包,一股香味扑鼻而来,里面一条条拇指粗细的肉烤得金黄酥脆,上面还撒了花椒粉,那股麻味,闻着格外刺激味蕾。 看到这些肉干,韩信不禁想起前世。 婴儿的身体里住进一个成年人,他的学习能力远远超过同龄孩子,两岁能读会写,五岁学完小学课程,七岁中考模拟卷数学满分,十岁学完高中,还是文理全才。 不过因为年龄太小,没办法参加高考,他又报了各种班,什么格斗、击剑、射箭;汽修、机械、计算机;甚至还有烹饪、茶艺、种植养殖。 如果说第一世的韩信是军神,那第二世就是学霸,基于对新世界的好奇,他看到什么都想学。 当多数的富二代在享受声色犬马的时候,他却在研究飞机是如何飞上天的,为此,母亲曾一度以为他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十三岁的时候,父亲托关系,他终于能参加高考了,学霸的世界没有意外,他如愿考上了国内重点大学。 收到通知书的那天,母亲既高兴又忧愁,儿子心理年龄再成熟,到底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却要一个人去一个陌生的城市上学。 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实在放心不下,本想跟过去照顾,被他拒绝后又说要去那边买房雇保姆,最后还是被他拒绝了。 母亲只能给他花不完的生活费,又准备了好多吃食,其中就有她亲手做的牛肉干,各种口味都有。 “师父,发什么呆呢?我跟你说,别看这肉硬邦邦的,嚼起来可香了,我母亲可是用香料把肉淹好再烤干的,你快尝尝!” 柴勇打断了他的思绪,韩信拿起一条肉干咬了一口,味道和母亲做的牛肉干不一样,其中的爱子之心却毫无二致。 “好好孝敬她!”韩信忽然说道。 柴勇嘴里嚼着肉,含含糊糊道,“必须的,我小时候每次挨父亲揍,都是母亲来解救,我跟你说,别看我父凶巴巴的,他其实很怕我母,她只要吼一声,我父立即就怂了……” 柴勇絮絮叨叨说着自家父母间的事情,韩信这一回没有再嫌他吵,而是认真地听着,偶尔还附和一两声,二人边吃边聊,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才各自上榻歇息。 次日早上,天蒙蒙亮韩信便起来了,柴勇昨夜睡得早,也早就醒了,二人简单洗漱一番,押着犯人继续赶路。 这么早亭舍是不开伙做饭的,要等到九点左右才用早饭,韩信不可能等那么晚才上路,只能尽快赶到下一个亭部用饭。 想着一会儿能吃早饭,两个囚犯走得还算快,不到九点就赶了十里路,伙食还是和昨天一样,四人吃罢饭也没有休息,继续往西北方向走。 秦国一天只吃两顿饭,韩信二人带了干粮,饿的时候可以充饥,两囚犯一整天却只有两碗糙米饭,这点能量几乎难以满足如此高强度的长走,加上这几天几乎没吃盐,没多少力气,下午累得不行,二人开始死猪不怕开水烫,往地上一躺就不走了。 柴勇以鞭子抽打,两人挪了一小段又停下,任你如何抽打就是不起来。 第20章 途遇(求追读) “你打吧,反正到了沛县也是死,不如就死在路上,你二人把我等的尸体扛回去交差就是了。” 其中一个年长点的犯人靠在路边一棵树干上,毫不在意地说道。 “想死?没那般容易!” 柴勇拿鞭子气哼哼地指着他,“不走便躺着,赶不到下一个亭舍,我二人反正有干粮,你们两就得饿半天肚子,我看你舍不舍得让自己活活饿死?” 那人眉梢动了一下,继续摆烂,“怎么死不都是个是死?” “那老子便打死你!” 柴勇被他这无赖模样气炸,挥起鞭子就要继续抽打,却被韩信拦住了,“算了,不必跟他一般见识,死了也好,咱们去下一个亭舍征辆车拉去沛县,倒更轻松些!” 他走到旁边一块石头上坐下,从包袱里取出烤饼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四月份的太阳已经挺热的,韩信吃了几口便觉口渴,却见竹筒里没水了,他去附近河边舀了一筒水,再捡些干草、枯木,准备用竹筒烧点开水。 柴勇颇为不解地问道,“大热天的,直接喝凉水多痛快,为何要烧热?” 韩信一边打火一边说道,“水中有我们肉眼看不见的虫子,吃了轻则闹肚子,重则会像虎子他娘那样,得水蛊之病,此病无药可医。” 柴勇知道水蛊,患了此病之人不仅身体肿胀,更严重的人还会咳嗽、胸痛、呕血,全身无力,最终可能导致死亡,却原来是喝生水造成的? “这真的假的?我从前也喝过好多次生水,会不会也得这个病?”柴勇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韩信瞥了他一眼,“目前看来是没有,日后就说不定了,今后莫再饮用生水。” 别看柴勇长得虎虎生威,其实很怕死,闻言暗自松了口气,忙不迭点头应下。 二人慢悠悠烧着开水吃着饼子,旁边那两人干看着,觉得越发饥渴,那年纪小点的从地上爬起,小步挪过来,指着韩信手中的饼,腆着脸道,“这位差爷,能不能给罪人吃点?吃了饼罪人一定快快赶路,绝不再拖延!” 那个年长的也盯着韩信手上的饼直咽口水。 韩信没理会他,把饼收进包袱里。 相处两天,那人多少知道点韩信的为人,别看对方只是个亭卒,身上却自带威严,既然不愿给,就是求破喉咙也没用,只能忍着饥渴坐回树干旁。 韩信用木棍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柴火,柴勇见这二人目光时不时瞧着这边,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把肉干拿出来,故意坐到离二人近的地方,一口一口嚼起来,时不时砸吧一下嘴,吃得那是一个美味可口,把那小的馋得哈喇子直往下咽。 一会儿,竹筒里的水烧开了,韩信又取出另一个竹筒,倒一半过去放凉,咕咚咕咚喝了起来,看样子是真不打算管那二人死活。 人在极度饥渴之下,什么底线都可以突破,随着太阳慢慢西斜,那个年长的终于受不了了,连爬带滚走过来,跪在韩信前面不住磕头,“求差爷赏点吃喝,明日罪人再不敢耍无赖偷懒,定乖乖赶路,差爷大人大量,便不要同小人计较了。” 这人服软,柴勇心里倍儿爽,却冷哼道,“方才谁说怎么死不是个死的?” “罪人错了,错了,差爷大人大量,不行您再抽我,只求给口吃喝!” 柴勇冷笑,“我现在倒懒得抽了,便让你二人饿死,我坐车去沛县多好!” “差爷啊,您不能啊,行行好,给口吃喝吧……” 那个年轻的也跪在地上磕头求,韩信见火候到了,这才开口,“想吃喝可以,不过今日这事,下不为例,明日若再拖延行程,我便是以一级爵来抵罪过,也不会再管你二人死活,听明白了?” 韩信知道这二人体力不支,却并非到了一步都走不动的地步,秦国规定囚徒的饭食数量是合理的,这些饭量能让他们坚持走一天的路,却没有多余力量来逃跑,这两人故意摆烂,不给点教训,他们走一个月都到不了目的地。 那二人急忙点头应承,“绝不偷懒,绝不偷懒了!” 韩信递给他们一竹筒水,二人轮流咕噜一通,又各自吃了半个饼,顿时感觉又活过来了。 今日这一耽误,天黑前赶不到下一个亭舍了,韩信不欲走夜路,干脆就在这里过夜。 此时正是鸟儿归巢之时,韩信用绳索把二人捆在树干上,留柴勇在此看着,他拿起弓箭,打算去附近的树林里打两只鸟回来炖汤。 刚跨过一片农田,远远看见一辆马车朝这里驶来,这两日他们遇到的车辆行人不少,韩信并未在意,不料那车竟然在路边停下,车上的人在和柴勇说着什么。 以为是问路,哪知刚说了两句,柴勇就朝他挥手,韩信折回来,却见车上坐着两个女子,确切的说是一个女仆和一个女童。 女童七八岁模样,皮肤十分白皙,一双杏眼水灵灵的,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看见韩信走过来,女童立即瘪着嘴可怜兮兮地把刚才对柴勇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女娃无父无母,想要去沛县寻亲,不料刚出淩县便遭贼人追杀,请求韩信看在她孤苦无依的份上,能捎带一程。 韩信没有理会她,而是问柴勇,“她方才是先问你要去何处,还是先说她想去沛县?” 柴勇回道,“先问我们的。” 韩信点了点头,看向女童,“我二人有公务在身,无法与你同行,小娃请自便。” 女童用泛着水波的眼眸看着他,“你们反正也要去沛县,既然同路,为何不能同行?” 柴勇道,“你们有车啊,难不成有车不坐,跟我们走路?我看你这车也载不了我们四人。” 女童立即道,“没关系,我可以慢慢跟在后面,有二位官爷在,哪个贼人敢来骚扰?只要能安然到达沛县,我可以给你们十金作为报酬。” 十金啊! 柴勇立即心动了,对韩信道,“看她也挺可怜的,不然就带上吧,路上要是走累了,还能去车上坐坐。” 韩信依然不为所动,低声说道,“此娃一看就是瞒着家人私自跑出来,她没有验传,害怕沿途亭舍检查,故而要和我们同路,带着她,小心到时候给你扣一个拐带人口之罪!” 柴勇疑惑道,“怎么看出她是私逃出来的?” 韩信道,“看那女娃,领口里面穿的是一匹上千钱的上好丝帛,这年头能穿锦缎者,家中必有爵位,如此身份,却只带了个车夫和女仆就跑出来了,你不觉得奇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这样乱跑早晚会被沿途亭舍抓住,待查问清楚,自会将她送回原籍。” 柴勇点了点头,“言之有理,这小麻烦不能带!” 第21章 太平世界(求追读) “既不肯捎带去沛县,那带到下相总可以吧?这里离下相不远,求官爷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无父无母的孤儿弱女。” 女童见韩信不肯带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把目的地改成下相。 韩信无动于衷,女童以帕捂面,继续卖惨,“小女年纪虽小,却也是个女子身,若是被贼人掳去,下场可想而知,官爷长得如此俊朗,却不想是个冷血之人,见死不救,我的命怎这般苦,呜呜呜呜……” 看女童哭得如此凄惨,柴勇心中顿生怜悯之心,“师父,不然就捎到下相吧?看着怪可怜的。” 韩信抬起眼皮瞥了眼女童,一边拨弄柴火一边说道,“秦律有言,掠卖人口与强、奸同罪,处以磔刑,分尸弃市,这小娃嘴里没一句真话,跟狐狸一样狡猾,小心到时候她反咬一口,那你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柴勇一听,立即闭上了嘴。 女童见卖惨没用了,小手一抹本就没眼泪的眼睛,气哼哼道,“怎么没一句真话了?我确实是父母双亡,确实是要去沛县寻人,我……也真的是偷跑出来的,以为有车有钱就能一路畅通去沛县,没想到这里管控如此严格,走到哪里都要查验传,我害怕被沿途官差抓回去,这才来寻你二位庇护,不愿意就算了,说我会反咬一口,我是那样的人吗?” 她缓和了语气,又道,“你们不愿捎带我也不强求,可否把你的验传借我看看,我自己造一份,不纠缠你们了。” “呵!” 柴勇被她逗乐了,“当着官爷的面假造验传,你这小娃果真胆大!” “造就造了,官府还能跟我一个小女娃计较,你只说借不借吧!” “借什么借,你这小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赶紧回家去,屁大点人就敢到处瞎晃悠,小心真被贼人抓去当压寨夫人,到时候有你哭的!”柴勇故意吓唬。 谁料女童半点不惧,反而乐呵呵笑道,“我就是要去沛县当压寨夫人!” “小娃又开始胡言乱语。” 柴勇打量着她,开玩笑道,“真要急着嫁人,不如嫁我师父吧,人又俊性子又好,还很会打架,这不比那些个邋里邋遢的贼人好?” 女童看了眼冷冰冰的韩信,小声嘀咕,“冷得跟冰一样,哪里好?” 她转身从车上掏出一袋钱,对柴勇道,“你把验传借我看看,这袋钱就是你的了!” 柴勇又心动了,凑到韩信身边问道,“帮她造假什么罪?” 韩信道,“钱不要,验传借她一看便是,快点打发了!” “别啊,不要白不要,这小娃一看就很有钱。” “要了钱你便是同谋。” “哦,这样啊……” 柴勇有点遗憾地说着,去自己包袱里掏出验传,正要递给那女童,却听韩信说道,“捂住名字,你拿着给她看。” 女童伸手正要接,闻言嘴一撇,“小人之心!” 她目光看向柴勇手上的身份证,却见所谓的验传是两个东西,都是由巴掌宽的杨木牌制成,上面篆刻着很多蚯蚓乱爬一样的文字,别说认识,从前见都没见过。 她忽然想起,秦朝使用的字和现代完全不一样。 悲催了,她现在是个文盲…… 女童一脸的沮丧,文盲就算了,有的是时间重新学,最郁闷的是前世她那连蒙带猜也只有十几分的历史成绩。 她知道秦是个短命的朝代,却不知道秦始皇到底哪一年死,万一就在这一两年,到时候刘邦跑出去打仗,她一个小女娃要去哪里抱未来皇帝的大腿? 说来自己之所以穿越到这个同名同姓的小女娃身上,都要拜黑鹰那个卧底所赐,也不知那厮死了没有? 想到这里,女童看向韩信,目光有点咬牙切齿,这家伙和黑鹰一样讨厌,一个狗屁都不是的亭卒,也学人家装酷。 看这家伙的抠门小气样,肯定不会帮自己造假,女童看向树下那两个犯人,问道,“你二人可识字?” 那两人摇了摇头,其中那年长之人道,“我若识字,何以会落到这般下场,小娃儿要造假验传,只能求那位官爷,只有他一人能读会写。” 知道韩信不可能帮她,求了也是白求,这趟沛县是去不了了,只能先回去再想办法,女童转身登上马车,喝令车夫调头。 马车渐渐远去,四周终于安静下来,韩信并未把这一出小插曲放在心上,拿着弓箭继续往林子走去。 不一会儿便提着三只鸽子大的鸟回来,去河边剔去皮毛,开膛破肚,两只各放进一个竹筒里,架在火堆上炖,另外一只用树枝插起来烤。 油脂滴在火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肉香味,把那两囚犯馋得口水直流,韩信大方地给了二人一个竹筒。 “师父你对他们也太好了,都是半死的人了,还给肉吃!”柴勇喝着肉汤,小声抱怨。 “死刑犯也有断头饭,一只鸟而已!”韩信淡淡说道。 正在争食肉汤的二人闻言顿时愣住,那年长之人咽下嘴里的肉,忽然噗通一声跪在韩信前面,呜呜哭泣起来,“官爷是好人,好人啊,天下若多几个官爷这样的好官,我等何以落到如此地步?” 那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起自己的冤情,“我二人本没犯什么事,只是因为邻里一户人家私藏通缉犯,我二人念及邻里情分,只装作不知,结果事发后两家皆被连坐,年轻力壮者被罚去南边修路,父母妻儿皆被罚为隶臣妾……” “律法不公,非罪而罚,我等为了活命,这才杀官逃亡,求官爷行行好,给我们主持公道,我二人杀了人是罪有应得,要杀要刮不敢有怨言,只望不要连累家人,呜呜呜……” “这样说来,开始的时候好像是很无辜!”柴勇一脸同情地看着二人,问韩信,“能救他们的家人吗?” 韩信摇头,“律法如此,除非始皇帝亲赦,否则无人救得了!” 他表情依旧没有半点波澜,“下辈子投胎,去一个太平世界!” 那人绝望大哭,“哪里来的太平,天下皆为秦土,处处皆是秦吏,何来太平?” 韩信抬头,遥望星空,沉默一瞬说道,“会有的!” 第22章 老流氓 或许是认命了,或许是怕韩信真把他们饿死,又或许是被韩信给的那一只鸟感动了,接下来几天犯人十分配合,韩信为了快点到沛县,在饭食上并不苛待二人,但凡猎了野物,都会给二人解解馋,四人经过八日的艰苦跋涉,终于抵达沛县。 韩信并没有把人交给第一站的亭长,而是询问了泗水亭的位置,带着两人直奔泗水亭。 接待他们的是卢绾,他仔细查看一遍文书,拱手言道,“真是不巧,亭长今日进城去了,二位一路辛苦了,且在此稍事歇息,一会儿在下领你们去县狱。” “不在?” 韩信眉头微微皱起,问道,“何时回来?” “这个……在下亦不知。” “如此,我便在此等他回来,这二人麻烦阁下先关入犴狱!” 韩信走进亭院内,见院中一棵柿子树下有一石墩,自顾自走过去坐下,柴勇也跟着一屁股坐在旁边空地上,捶揉着自己酸困的双腿。 以为韩信不懂这其中流程,卢绾跟过去解释道,“此事不必等亭长回来,在下领进城,把人交到县狱,请县丞出一份文书,证明人已押送到,你二人便可回去交差了。” “我知道!” 韩信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见卢绾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随口说道,“听说泗水亭长喜好交友,我想认识他一下。” 是这样吗? 卢绾疑狐地看着他,此人虽然只是一个小小亭卒,年纪看着也不大,架势却挺大,从进来到现在,除了听说刘季不在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再无其他多余表情,自己年纪分明比他大,在他面前却像下属小辈一样。 “不可以?”韩信抬眼问道。 卢绾回过神,连忙道,“不、不是,既想结交刘亭长,那在下先领二位进城,兴许路上能碰见,即便碰不上,阁下交了差亦可来亭中坐坐。” 韩信一想,人已经来了,早晚会见到,倒也不必急于一时,便同意了卢绾的建议。 泗水亭离县城有点远,几人从早上九点左右一直走到中午才看到城门,进城时刚巧碰到准备出城的刘邦,他穿着绛色衣服,衣领、腰带皆整理得十分整齐,若非那故意飘在额前的几缕头发,韩信会以为自己见到的不是那个老流氓。 “前头走来那位便是刘季刘亭长……” 看见刘邦,卢绾转头给韩信介绍,却见对方已经盯着前方,双眸透着一丝冰冷的寒意,只是一瞬间又消失不见。 眼花了? 卢绾正疑惑,刘邦也看见他了,快步走上来问道,“卢小卷,你怎么来了?” “我……” 卢绾才说了一个字,刘邦截住他的话,脸上露出一个贱兮兮地笑,“我跟你说,今日我还真见到吕家那两位美娇娘了,还有啊,吕公明日要办乔迁宴,那吕媭邀请我去参宴,你说这小丫头是不是对我有意思?这小的虽然更活泼灵动点,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大的……” 果然是那个老流氓,翘班进城原是为了泡吕雉姐妹! 韩信琢磨着,刘邦此时尚未搭上吕家,若是给他把吕氏这条臂膀断了,老流氓估计飞不起来了吧? 吕家对刘邦的帮助有多大,韩信再清楚不过,大汉天下若分三分,有一分是吕家打的,一分是自己打的,最后一分才是刘邦及其沛县英豪。 然而两千年后读史,书中对吕泽的功绩无半分记载,只能从吕泽部下冯无择、郭蒙、丁复、虫达等人的功绩中窥见一二,他初读汉史时对此还觉得有些奇怪,后来看到刘氏诸王诛吕时才知道,这不要脸的刘家居然把吕泽的功绩完全抹掉了。 果然,不要脸都是祖传的! 刘邦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吕氏姐妹,卢绾实在忍不住了,急忙打断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韩信拱手,“见谅见谅,他这人就是这样。” “我知道!”韩信说着,脸上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 刘邦这才注意到韩信,疑惑道,“这位是?” 韩信拱手行了个客套的见面礼,“久闻泗水亭长洒脱豪爽、不拘小节,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韩信,淮阴人士,认识一下?” 原来是特意来结交自己的,刘邦心情美滋滋,呵呵笑着回了一礼,“原是慕名而来,好说好说,在下刘季!” 他走过去一只胳膊豪爽地搭住韩信肩膀,“来者皆是客,韩兄弟远道而来,今日便由我做东,咱们好好喝一顿,走走走,去曹寡妇那,卢小卷一起,把樊哙也叫来,让他多带点狗肉,还有这位小壮士,如何称呼?” 刘邦看向柴勇。 “在下柴勇,见过刘亭长!” “勇者不惧,好名字,小壮士这体格一看就是个力壮能打的,一会儿介绍个屠户和你认识,走,喝酒去!”刘邦又热情地招呼柴勇。 “刘季!!” 刘邦一上来先巴拉巴拉一通女人,现在又要拉人去喝酒,卢绾急得唇上两撇胡子直翘,顾不得有外人在,直接就叫他名讳,他急步走上去说道,“这二位是从淮阴押送人犯过来的,先去县狱把差事交了要紧。” “犯人?” 刘邦往韩信二人身后看去,果然有两个戴着枷锁的囚徒,他愣了一下,又哈哈笑起来,“原来是同行啊!这更好,走,哥带你们去县狱,交了差再痛饮。” 县城刘邦很熟,带着二人七拐八拐一通就来到了县狱,韩信再次出示文书,很快就有人领他们进去,两个犯人也被县卒押走。 临分别时,那个年长的囚犯回头冲韩信喊道,“行刑那日,差爷若未离开,可否来送我二人一程?” 他眼中有泪,脸上满是殷切的期盼,见韩信点头,又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柴勇看着鼻头就是一酸,急忙别过脸去。 出来接待的是沛县狱掾曹参,和刘邦的关系虽然没有卢绾那么亲密,却也十分相熟。 几人互相认识了一下,曹参很快帮韩信办好交接工作,刘邦请他一起去喝酒,曹参表示自己还有工作要做,刘邦也不强求,领着韩信二人先行出城。 走了一个小时来到丰邑乡中阳里曹氏那里,刘邦以男主人自居,恬不知耻地喊曹氏去烧菜,又让卢绾跑去叫樊哙。 第23章 恨意会淡化,却不会消失 秦律规定不能聚众饮酒,不过这条律令对刘邦来说形同虚设,沛县上到官吏豪爽,下到轻侠地痞,就没有他不认识的,做亭长的那点俸禄,除了一部分用来养曹氏母子,其他都被他拿来喝酒挥霍,不够还要家里倒贴,甚至常常带着狐朋狗友去寡嫂家蹭吃蹭喝。 为此,刘太公不知打断了多少木棍,然而这家伙脸皮厚,又有母亲刘媪护着,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潇洒。 曹氏开的这间酒肆是刘邦最常来的地方,但凡请人喝酒,必是来此,有钱付钱,没钱赊账,这些年下来,欠下的酒钱已经算不清了。 “刘季,这小哥哪里来的,从前怎没见过?” 曹氏拧着小蛮腰,端着几个酒碗走过来,脸对着刘邦说话,眼睛却瞧着韩信,“这长得也特俊了,瞧这双眼,好似那深井,能把人给吸进去。” 刘邦哈哈笑道,“这是我今日刚认识的好兄弟,名唤韩信,从淮阴来的,别看他年纪小,本事可不小。” 刘邦一边给韩信倒酒一边说道,“我这兄弟前不久刚在洪泽乡剿了一群贼寇,连升三级爵,还做了乡游徼。阿信听说我曾做过信陵君的门客,仰慕我之名,特地请了这趟押解犯人的差事,只为来沛县与我结识,你今日可要好好招待我兄弟,拿手菜做几个出来。” 刘邦一脸的自豪说着,曹氏却疑惑,“你做过信陵君门客吗?我怎不知?” 刘邦噎了一下,脸不红心不跳道,“我做过信陵君门客的门客,怎不算信陵君门客?想当年我在外黄当任侠,结交英豪无数,哪个不敬仰我刘季洒脱豁达气度?” “切!水桶当喇叭,大吹!”曹氏翻了个白眼,扭腰转身离开! “妇人就是妇人,没见识!” 刘邦端起酒碗,看向韩信和柴勇,“来来来,我先敬二位一个!” 韩信举碗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刘邦又给他倒了一碗,“阿信难得来一次沛县,可要多逗留几日,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他这话只是酒场客套,哪知韩信立即顺着说道,“那便打扰了,我正好想认识一众沛县英豪,刘兄虽只是一介亭长,沛县之中却没人不卖您面子,正巧,方才在城门下听刘兄说明日有场酒宴,小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明日可否带小弟去见识见识?” 韩信是不爱说话,但并不代表他不会逢场作戏,当卧底三年,他先是扮演底层小弟的角色,混进高层后又演过把总领导,队友老曹曾说过,他若是去当演员,可以拿最佳男主角奖! 三世为人,韩信会很好地控制情绪,也会随心所欲地释放情绪。 吹牛吹大了,见韩信殷切地看着自己,刘邦如何说得出拒绝的话? 问题是,自己方才说吕媭邀请他去参加宴会,完全是他那该死的虚荣心作祟,胡编的。 这些时日他想方设法要和吕家套近乎,可人家瞧都不瞧他一眼,怕卢绾笑话,这才胡吹一通,没想到韩信居然也想去蹭吃。 刘邦这人毛病很多,但也很仗义,至少现在的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仗义,他迟疑了一下,拍着胸堂道,“自然可以,明日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韩信微微一笑,“那多谢刘兄了!”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来,喝!!” 韩信端起碗,“我敬刘兄一杯!” 三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刘季,肉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扛着一扇猪肉走进来,“刘季,卢小卷说你又结交了一位好兄弟,我也来凑凑热闹!” 后脚跟进来的卢绾上手就给樊哙后脑勺来一下,“说了多少次,卢小卷是你能叫的吗?没大没小!” 樊哙哼道,“我就这样叫,卢小卷!” “嘿,你这小子纯粹是找打!”卢绾气得又给他一下。 樊哙把肉搁一旁桌子上,弯起胳膊展示他那强壮的体魄,“你又打不过我!” “我打不过也能揍你!”卢绾又想给他一下,却被樊哙躲了过去。 “好了,别玩闹了!” 刘邦制止二人,介绍,“这便是我方才提到的樊哙,我们丰邑第一勇,屠猪宰狗的。” 又向樊哙介绍韩信和柴勇,笑道,“小勇家亦为屠户,你二人年纪相仿,体格也差不多,等会儿来角抵助助兴如何?” “这好啊,看看是我沛县屠户厉害,还是淮阴屠户厉害!” 樊哙走到柴勇身边坐下,直接拿起刘邦的酒碗,对柴勇道,“先干一碗!” 柴勇满饮一碗,抹了下嘴说道,“要说厉害,还是我师父最厉害……” 柴勇滔滔不绝地卖弄韩信的武艺有多了得,什么三打乡中恶霸,怒踹恶霸他爹,以一敌四,擒杀群寇等等等等,当然,这其中的恶霸自动被他换成别人,擒杀贼寇这些细节也是胡编乱造。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脸上却是半信半疑,韩信并没有制止柴勇的卖弄,而是端着酒碗小口慢慢饮着,目光时不时瞧向刘邦下巴的那一把美髯须。 记得当年在汉中时,有一次这厮喝醉酒,跟自己吹嘘过成为吕家女婿的经过,说他原本只是想去吕家蹭吃蹭喝,不料因为这把美髯须被吕公看中,硬是要把女儿嫁给他,那吕雉为了嫁他刘季,连县令的求婚都拒绝了。 韩信知道这厮是在吹牛,婚姻之事,吕雉一个女儿家如何能做主? 刘邦这个年纪,当吕雉的爹都可以,而且外面还有情妇儿子,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愿意! 经历过现代的教育后,韩信倒是有点同情吕雉了,把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献给一个老流氓,老流氓发达之后却想扶小三上位,连带儿子都要被废,不黑化就是真圣母了! 不过,同情归同情,当年被吕雉套麻袋以签子刺死的画面历历在目,他不知道现在是平行时空还是时间倒回,或许对刘邦吕雉来说,所有的事都没有发生,但对他来说,却亲身经历过,连带着他的两个孩子也被刘邦给杀了。 二十几年时间,恨意会淡化,却不会消失! 第24章 火燎美髯须 夜幕慢慢降临,刘邦提议在院子里架火来烤肉,曹氏忙里忙外又是搬柴又是生火,把已经腌好的肉用竹签一一串起,放在火上慢慢烘烤。 柴勇和樊哙喝得高兴了,开始在一旁玩起抵角力。 秦之角抵,除了“两两相当,角力”外,还进行较“伎、艺、射、御”的活动,即角抵戏不仅是两两相互夸张性的徒手拼搏表演,还包括射箭、骑马、驾车等游戏内容。 不过,这里条件有限,只能比一比力气,二人赤着上半身,如两头蛮牛一般,胳膊架着胳膊,使出全身力气要把对方摔倒。 “摔他!摔他哪!摔!!吃奶的力气使出来,摔!” 刘邦抱着酒坛坐在火堆旁,像看斗鸡一样,兴致高昂地叫喊着。 “樊哙,你没吃饭呢!?快摔哪!” 卢绾喝得有点高,把上衣都脱了,在一边使劲拍打着手,沛县这几个人经常在一起玩斗鸡,连带着三岁的刘肥也被他们带成斗鸡小达人,奶声奶气地给樊哙加油,“摔摔,摔摔……” 韩信在旁边静静喝着酒,偶尔会看一眼刘邦的长须。 这场角力持续了近一刻钟,最后柴勇以微弱差距被樊哙摔了个踉跄,刘邦、卢绾几人兴奋地鼓着掌,柴勇有些不服气道,“你们以多欺少,不算!” “如何以多欺少了?从头到尾不是只有我一人与你抵力?”樊哙粗喘着气问道。 柴勇指着周围众人,“你有这么多人给你鼓劲,我师父只是干坐着,吭都没吭一声,我这才输给你。” 韩信:…… 怪我咯? 刘邦哈哈笑道,“那便再来一次,这次我等都不吭声了,谁吭声谁就是那看门犬!” 不料柴勇却不干了,他走到韩信身边,压低声音道,“师父,你给他们表演一个三打沛县英豪吧?” 韩信知道这家伙力量估计比不过樊哙,不敢再和他斗,故意拉自己出来掰场子,韩信不欲出这种无用的风头,不过……他又一次看向刘邦的胡须,眼尾扫过旁边烧得正旺的火堆,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韩信同意,柴勇看向刘邦三人,一脸傲娇说道,“信不信,你们三个一起上都打不过我师父一人!” 三打一? 韩信闻言,一口酒差点喷出去,这小子是太看得起他还是把刘邦三人都当猪了? 且不说樊哙这蛮牛是沛县集团的武力扛把子,刘邦年轻时做过游侠,也是会那么一点剑术的,卢绾和刘邦从小一起学习玩耍,应该也学过几招,若不计对方生死,一打三倒也可以,但今天显然不能下杀手,打斗中难免束手束脚。 樊哙看着韩信那不甚强壮的体格,第一个不服气,“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无需三人,我一人便可将他撂倒。” 刘邦笑道,“阿信武艺虽好,身子到底有点清瘦,不说一打三,怕是连樊哙也对付不了吧!” 柴勇道,“对不对付得了,试试便知!” 樊哙叫道,“韩兄弟,来,比划比划,我也不仗着力气欺负你,比什么你说了算!” 韩信站起来,思索了一瞬,“那……比一比剑术吧!” 他蹲下从火堆里抽出两根拇指粗细的树枝,将上面的火熄灭,又把长一点的那根折下一截,让两根一样长,说道,“未免比斗中伤了和气,以此为剑,切磋一下,谁先击中对方要害算赢。” 樊哙一把杀猪刀早已练得如火纯青,却没摸过剑,不过想来道理差不多,他爽快地接过韩信手中的树枝,摆开架势。 刘邦自动充当裁判,见两人都准备好了,大喊一声,“开始!” 韩信两腿前后分开,持树枝的右手往前伸直,作势要攻击樊哙头部,樊哙个子比他矮一些,也晓得脑袋容易受攻击,左手下意识往上挡,右手也去刺韩信,哪知韩信这招只是虚晃,见樊哙左手抬起,树枝如灵蛇一样灵活下窜,一下击中樊哙左肋。 樊哙没穿上衣,白而肉厚的左胸下立时被印上一戳黑灰。 一招? 正要鼓劲的卢绾呆愣住了,樊哙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被击中的地方,叫道,“不算,这是偷袭!” 樊哙虽勇,却不懂剑术,这样的人去现场上横推敌人会很牛,但跟一个受过专业击剑训练之人比,不管是灵活性还是技巧,都相差甚远,被一招击败没什么好意外的。 柴勇可劲鼓掌大笑,笑过之后又觉得樊哙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刘邦也愣在当场,他学过剑术,自然看得出韩信这一招很有章法,出招快,步子稳,手法灵活,虚招诱敌,实招杀敌,哪是什么偷袭? 见韩信真有两下子,卢绾回过神,兴致也上来了,他上去接过樊哙手上的树枝,对韩信道,“来,我也来试试你的剑术!” “还有我!” 刘邦说着,自个儿从火堆里抽出一根长树枝,不要脸道,“我二人一起,阿信不介意吧?!” 这可是你自找的,韩信唇边勾起一丝笑,做了个请的姿势,装作若无其事地往旁边走了几步。 这个位置的后方有几块刘肥先前玩过的石头,刚好在刘邦走位的这条路线上,石头再往后几步就是火堆。 刘邦和卢绾并没注意那么多,两人握着树枝一起上,一个攻左边,一个攻右边,韩信先是后退两步,暂避二人锋芒,第一次攻击落空,二人又齐齐从正面刺韩信。 韩信横枝抵挡,这不是比力气,两人没有给他来个双剑压顶,而是被挡住后立即撤回,紧跟着一上一下分别攻击韩信头部和腹部。 韩信右手迅速隔开卢绾的树枝,装作无法抵挡刘邦,再一次往后急退三步,刘邦见他退得有些狼狈,迈着大步乘势前进,同时手中长树枝往前直刺。 “噗……” 两把树枝再次相击在一起,正在这时,卢绾也快步跟上来,他想趁这个空隙刺韩信下腹,不料韩信挥开刘邦的枝,快速回防,又险险挡下。 几个回合下来,韩信都是在防守,根本没有机会进攻,这两人配合得又极为默契,把韩信逼得十分狼狈。 三人离火堆越来越近,韩信在心中计算着那堆石头的位置,见刘邦又一枝刺来,他知道机会来了,猛得后退两步,侧身一闪,作势要抵挡旁边卢绾的进攻。 刘邦一击落空,脚不小心踩到一块圆滚滚的石头上,重心不稳,猛得朝火堆俯冲而下。 “刘季!!!” 一旁曹氏吓得脸都白了。 眼看刘邦的脸就要和火堆亲密接触,在电光火石间,韩信却又一把提住他后背,不过由于他力气小,没能提起来,刘邦的胡须和额头那两根垂下来的头发,正好被火焰燎着。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刘邦往旁边一滚,两下扑灭胡子上的火。 “没事吧刘季?” 曹氏第一个冲上来查看,见他脸上并未伤着,不由松了一口气。 刘邦劫后余生的舒口气,“得亏啊信眼疾手快,否则乃公今日就毁容了,日后还如何迎娶美娇娘?” “刘季!!!” 曹氏脸上表情立即变得狰狞,她抬起腿就给躺在地上的刘邦狠狠一脚,转身气哼哼地回屋去了。 韩信走过去,面带愧疚说道,“刘兄,没事吧?都怪我,方才若是不躲,你这美髯须也不会被烧。” “两相比试,怎能怪你躲避?不过一把胡须,留个把月就长出来了!” 刘邦虽然有点心疼胡子,但意外已经造成,也只能怪他自己不小心,他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把他绊倒的石头,对一旁吃肉串的刘肥招手,“肥儿,过来!” 刘肥嚼肉的动作一滞,怯怯看着他。 “到这里来!”刘邦再次招手。 刘肥小小往前迈了两步,然后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跑进屋找母亲去了! 屋内立即传来曹氏的河东狮吼,“刘季,你要死啊,自己跌倒来怪儿子?!” 刘邦一脸无辜看着众人,“我责怪他了?” 卢绾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樊哙撸着串跟着点头,柴勇很实诚地说道,“我小时候犯错,我父也是这样对我招手,他一说过来,我汗毛就立了起来!” 韩信一本正经地说瞎话,“责怪了!” 第25章 把握机会 次日早上,刘邦拿着曹氏的铜镜坐在院子里,用剪刀仔细地把昨夜被烧焦的胡子和头发剪整齐。 他对着镜子端详了半天,又解开发髻,重新扯出两屡头发,分在额头左右,完了往上吹一吹,扭头问曹氏,“我这样是不是更显年轻俊朗?” “驴粪蛋——外光里毛,再整也不是光鲜的。”曹氏一盆水泼出去,翻了个白眼。 刘邦跳起差点被溅到的脚,叫道,“当心点,昨日刚穿的新衣!” 曹氏走回屋内,一会儿又端出来一盆水,看也不看就往院子中泼,刘邦被溅了一裤腿的水花,气呼呼地骂她,“往哪儿泼呢?!长没长眼?” 此时韩信刚好从西厢客房内走出来,曹氏本想对刘邦打开河东狮吼模式,瞅见韩信,眼轱辘转了转,立即转换脸上表情,笑着问候,“韩小哥起了啊,昨日睡得可还习惯?” 韩信客气地回道,“很好,多谢嫂子收留!” 这一声嫂子让曹氏心情舒畅了点,她笑着说道,“韩小哥有本事又英俊,人还沉稳,真是天下难得的好儿郎,不像某个老头子,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还想娶人家十三四岁的贵女,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配得上么?” 刘邦知道曹氏心里不满,撇了撇嘴,不跟她一般见识! 曹氏走到韩信身边,热切地询问,“小哥可娶妻了?我听说吕公家有两个女儿待字闺中,个个都是顶美的人儿,关键还识文断字,如此佳人,我看也就小哥这样的人方能配得上,小哥今日去吕府,可要把握好机会,若能入吕公的眼,说不定能抱得美人归。” 娶吕雉? 韩信只想破坏刘邦的这桩婚事,从没想过娶那个女人为妻! 韩信努力回想,只记得在钟室内,那个女人冷漠地下令将他抓起来的模样,其他再无印象。 就吕雉那时的形象来说,绝不是韩信喜欢的类型,虽然他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第一世娶妻只为传宗接代,第二世他更是连个恋爱都没谈过。 韩信连忙说道,“嫂子过奖了,信年纪还小,尚不打算娶妻!” “不小了,我们这些没读过书的黔首,多是十五六岁娶妻生子,你现在把亲事说上,等纳采、问名、纳吉等等一系列流程走完,也就一年了。” 曹氏掩嘴笑道,“小哥如此有男人味儿,那吕家姑子见了,只怕魂都要跟你飞去淮阴了。” “我真没打算这么早娶妻!”韩信有些无奈地说道。 男人味?听了曹氏这番话,方才还一脸不以为然的刘邦开始认真地打量起韩信,这小子一张脸确实长得十分英俊,这倒是其次,世上俊朗的男子多得是,关键是那周身的气韵,冷峻深沉,年纪虽小,却一点没有少年郎身上的青涩稚嫩,反而有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 这要是被吕家娘子瞧见,会不会芳心暗许? “刘兄,我等几时出发?”见刘邦盯着自己发呆,韩信走过去询问道。 刘邦回过神,装模作样看了看东边的太阳,“这就走,正好赶上朝食,走,带你去见见世面!” 韩信让柴勇留这里等他,跟着刘邦往外走,曹氏在后面喊,“小哥,把握机会哦!” 韩信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刘邦伸手扶了一下,说道,“不要理那老娘们,她这是吃味儿了!” 二人一路闲聊着走到县城,刘邦带着韩信轻车熟路地找到吕府,远远便听见里面传出吹竹弹丝之音。 二人走近,见门外围着一群看热闹的百姓,几个家仆在那维持秩序,其中有个管家模样的男人每接见一人,便高声叫喊,某某某贺多少钱! 刘邦驻足听了一会儿,方才进去了六个人,最低是包了五百礼钱,多的两千、三千,甚至有一人包了五千。 沛县县令年俸六百石,一个月的俸禄也就千余钱,能搭这么多礼的,多半是沛县豪族,刘邦这斗食小吏一年只有七十二石俸,他多半换成了钱,和酒肉朋友聚饮挥霍,如今哪来钱做贺礼? “刘兄,我们怎不进去?”韩信故作无知问道。 “进,怎不进?走走走!” 刘邦整了整衣服,大大咧咧走过去,到了门口便大喊,“刘季贺一万钱!” 门外众人皆愣住,家仆以为来了什么大人物,连忙上前迎他,其中一人招呼道,“刘公里面请,里面请!” 刘邦十分享受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带着韩信大方地走进门,那吕管家一眼认出这是当日迎接他们的泗水亭长,他疑惑地看着刘邦,一个亭长能拿出一万钱? 吕管家又看向跟在刘邦身旁的韩信,见其器宇轩昂,目不斜视,通身一股贵人气派,一点不像刘邦那样东张西望,市井流氓之像。 吕管家暗想,难不成这位才是正主,可看韩信的衣着,一身葛麻,怎么看都不像有钱人。 吕管家心里摸不清情况,怕得罪贵人,依然礼貌地把二人迎进去。 吕家虽然才搬来沛县不久,不过因为吕公和县令是好友,所以来恭贺乔迁之喜的人还真不少,庭院外也摆满了席案。 刘邦喊了一万钱,吕管家不好把人搁在外面吃席,一路引着进了大堂。 “刘季?” 大堂内,被县令请来做酒宴主事的萧何看见刘邦走进来,愣了一下,这场酒宴的坐席都是他安排的,礼多者上席,礼少者下席,不满一千的,在大堂外就坐,刘季居然进了大堂,还被管家领到最前面的上席位置? 这厮兜里有没有钱,他再清楚不过了,如何混进来的? 萧何又看向跟在刘邦身边的韩信,十分面生,他敢肯定,这位绝对不是沛县人,难不成是从吕公老家来的贵客? 萧何不敢怠慢了人,走过来对韩信拱了拱手,“公子看着面生,可是从单父而来?敢问贵姓?” 刘邦哈哈笑道,“老箫,这不是什么贵公子,是我昨日刚认识的兄弟,从淮阴押解人犯过来的,叫韩信!” 又对韩信介绍道,“这是咱沛县主吏掾萧何,都是自己人,你叫他老箫就可以了!” 第26章 纠结症又犯了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句话是韩信在后世看到的,典故的主人公除了萧何,还有他韩信。 当年陈胜吴广起义后,韩信最先投奔的是项羽的叔父项梁,不被重用; 项梁死后,他又归属项羽,多次献计,皆不被采纳; 刘邦入蜀,韩信离楚归汉,担任管理仓库的小吏,依然不被重用,甚至夏侯婴向刘邦举荐,韩信也只是由管理仓库调去管理粮饷,始终没有他真正的用武之地。 后来刘邦从长安到达南郑,军中有数十位将领逃亡,韩信觉得刘邦不用自己,于是也逃走了,萧何听到消息,连夜策马去追,于是有了萧何月下追韩信。 那时候萧何是刘邦最重要的左右手,能让他连夜去追的人,必然有过人之处,也是在这一次,刘邦重视起韩信,拜他为大将军,韩信也不负期望,积极为刘邦出谋划策,这才有了汉中对,还定三秦之策。 韩信是刘邦夺取天下的一柄利剑,然而天下大定后,刘邦却开始忌惮韩信,想将这把剑折断。 在刘邦出兵平陈豨作乱期间,萧何这个韩信最信任之人把他骗进宫,最终在长乐宫的钟室被吕雉杀害,这便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由来。 时隔多年再见萧何,韩信心情十分复杂,都是打工人,他其实能理解萧何当时的做法,刘邦看似豁达大度,实则非常小心眼,他忌惮之人何止他韩信,若非萧何力辞封邑,将家产充入国库,甚至自污名节,或许他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还有汉初三杰之一的张良,功成之后自请告退,摒弃人间万事来明哲保身,刘邦死后,是吕后感德张良,劝他毋自苦,这才又返回朝堂。 刘邦的小心眼不只对朝臣,连带自家的侄子,他也斤斤计较。 最让韩信印象深刻的就是羹颉侯刘信,是刘邦大哥刘伯的儿子,刘伯早逝,留下孤儿寡母艰难度日,刘邦成亲前,三天两头带狐朋狗友去寡嫂家蹭吃,其嫂对此十分厌恶,有一次故意敲锅以示“羹尽”。 就是因为这件事,刘邦建汉统一后,分封同姓诸侯王,唯独不封刘信,经太上皇刘太公劝说,才怀着情绪封了一个带有侮辱嘲讽性的“羹颉侯”给刘信。 扯远了,回到眼前,知道韩信只是一个亭卒,萧何立即就知道刘邦这厮根本没搭礼钱,而是吹牛吹进来的,这时候也不好再把人请出去,只交代道,“一会儿该吃吃该喝喝,少说话。” 刘邦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知道知道,你快忙去,我自个儿招呼自个儿!” 萧何又看了一眼韩信,转身招呼其他宾客去了。 刘邦从桌子的铜盘里抓起一把枣,四处打量着堂内布置,边吃边对韩信说,“没见过如此豪华气派的屋子吧,瞧那两根顶梁柱,比咱两的腰还粗,还有房梁上的雕花,门窗墙壁上的彩绘,没个上万钱做不下来。” 他端起一樽红黑相间的云朵花纹酒盏饮一口酒,摸着桌子上盛放菜品的青铜器,“把这些个熔了,能筑多少钱啊?!” 韩信瞟了眼这些制作精美的漆器,说道,“熔了反而不值钱!” 刘邦点了点头,“说得也是,这东西卖得贵,除了铜的价格,还有工艺在里头。” 他感叹道,“这吕家真是有钱啊!” “是很有钱!” 韩信有点心不在焉地附和,脑海里回想的是早上曹氏说的那番话。 对刘邦的仇恨,可以有很多办法报复,但吕雉呢,破坏她和刘邦的婚事到底算什么?帮她脱离刘邦的祸害? 可如果放任刘吕联姻,有了吕家的财力人力支持,到时候刘邦造反起来就会容易很多,那是在给自己添麻烦。 刘邦这厮,看着吊儿郎当,流里流气,本事还是有的,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人追随他,历史上他在芒砀山造反的时候,萧何放着县令不投资,反而去投资一个亭长,可见一斑。 其实要报复这对夫妻,最好的办法是自己娶了吕雉,一则可以斩断刘邦一条臂膀。 二则给自己增加助力。自己在这世上没有一个亲人,而秦国官吏不能经商,不经商又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聚集大量财富,没有钱他培养不了人才、收拢不到人心,没人没钱,最后还是什么事都做不了。 如果娶了吕雉,不管将来要做什么生意,都可以通过吕家来遮掩一二。 韩信对吕雉是有恨,但不可否认,在刘邦变心之前,她确实是一个难得的贤妻良母,孝敬公婆、操持家务,甚至帮他养外室子。 刘邦造反躲在外面,她和家人被逮捕入狱,传言说在狱中受到了侮辱; 刘邦兵败逃亡,为了甩掉追兵,狠心将她和一双儿女踹下马车; 后来刘邦封了王,她又被项羽掳走,做了两年俘虏,可谓是受尽颠沛流离之苦,好不容易熬到楚汉议和,回去时却发现丈夫身边已经有了新欢,刘邦甚至为了戚夫人要废她儿子的太子之位。 刘邦死后,她扛起了大汉江山的重担,被匈奴单于侮辱,也能忍下那口气,崇尚无为而治,努力恢复民生经济,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 抛开个人原因不谈,韩信其实是同情且佩服这个女人的。 但吕雉处死他的方式始终让韩信耿耿于怀,他怕自己日后看到那张脸就会想起临死前的那一幕,日日活在仇恨之中,被仇恨主导思想,这不是韩信想要的。 对于是否要想办法把吕雉娶到手,韩信的纠结症又犯了,一时有点犹豫不决! 刘邦还在叨叨叨地说着吕家的富贵,这时,后堂传来阵阵脚步声,刘邦立即住了嘴,韩信回过神,抬头看去,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被一年轻公子搀扶着从里面走出来,同行的还有个三十来岁,肚子发福的中年男子。 韩信没见过吕雉的父亲,不过他认识吕泽,那年轻男子就是吕泽,那这老头必然是吕公了。 吕公把那发福男子,也就是沛县县令让到上首的位置,示意管乐先停下,对堂上众人拱了拱手,开始发表讲话。 “各位乡亲,我等从单父迁居到贵宝地,叨扰了!今日设下酒宴,一是感谢县尊对我吕家的关照,二呢,在下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日后有事可能会麻烦到诸位,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说着,从一旁仆人托盘里端起一樽酒,“在下先敬诸位一杯!” 第27章 目光相触 “阿姊,那胡蝶亭长居然给咱家贺了一万钱耶!” 吕府后院,吕媭欢快地跑进厅堂,坐到吕雉身边跟她分享刚才在前院听到的趣事。 她笑嘻嘻道,“这一次胡蝶亭长额头没有胡蝶了,不过他那把美髯须不见了,昨日瞧着还有,我猜肯定是昨夜烧火的时候被点着,哈哈哈,他那胡子又密又长,烧着烧着是不是可以把下巴给烤熟?” 吕雉扑哧一笑,她瞧了眼堂上一众贵族女眷,压低声音说道,“烤熟了也不能吃!此人好似十分倒霉,每一次要见父亲前总会出意外,上次父亲还夸他那美髯须好,没成想就给烧没了!” 吕媭撇了撇嘴,“那色痞,活该被烧,昨日在市集看见你,眼睛都快拔不出来了,也不看他什么身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是老天看不过去了,一把火给他烧干净,看他还如何入父亲的眼。” “确实活该!” 想起刘邦两次看自己的眼神,吕雉心里很不舒服,她不懂男女之情,但能感觉到那个眼神中透出的不纯洁。 吕雉又问,“你方才说他贺了一万钱,他一个亭长哪里来如此多钱?” “这我哪里晓得,或许是跟他一起来的那个人出的。” 吕媭凑到吕雉耳朵旁,神秘兮兮道,“那是个年轻男子,我刚才仔细瞧了,模样极为俊朗,阿姊要不要偷偷跟我去看看?” 吕雉不以为然道,“再俊能有咱大兄俊?” “这……没法比吧?但我觉得大兄只适合华服,驾驭不了他那身粗布麻衣。” 吕媭想了一下形容道,“那是一个能把褐衣穿出贵气的男子!” 看她一脸的花痴像,吕雉揶揄道,“阿妹莫不是对那人一见钟情了?若真如你所言,父亲必然会给那人相个贵人之相出来,你若去求父亲,他或许会同意把你许给他。” 吕媭轻锤了一下吕雉,一脸娇羞道,“我才十三,阿姊没许人,如何能轮到我?” “你两姊妹在说什么悄悄话?说出来让我等也乐一乐?”厅堂上首,吕母见二人一直在下面窃窃私语,好奇询问道。 吕媭就像被人撞破秘密一样,连忙摇头,“没什么,没说什么,就是……吃得有点撑,想让阿姊陪我出去走走。” 吕母笑着打趣,“你这丫头,从小就贪嘴,女儿家的,吃撑了也好意思说出来,去去去,赶紧出去遛一遛,免得长成大胖妞。” 吕媭本就不太喜欢这种场合,闻言忙不迭拉着吕雉出去,她坚持要带吕雉去前院看韩信,吕雉拗不过,便想跟着去瞧一瞧对方到底是何方圣神,能让见惯贵公子的妹妹如此上心。 这时代男女之防十分开放,尤其是楚国,每年上巳节那天,看上眼的未婚男女可以直接钻草丛,曹寡妇和刘邦未婚同居生子,也没人说什么,当然更不会有人觉得女人不适合出现在前院大堂。 这不是深受绝对主义的“存天理,灭人欲”荼毒的明清时期,这是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代。 吕雉不欲偷偷摸摸躲在一旁偷看,便以给父亲上茶为由,和吕媭正大光明出现在大堂,当然,她们也没有想成为全场的焦点,而是跟着送茶水的侍女一起进去。 二人来的时候正碰上吕公在给人相面,这些人或是卖县令面子,或是真的相信吕公的相面之术,纷纷请他帮忙看看,大堂前围满了人。 今日到场的都是有钱人,吕公看来看去说的无非是衣食无忧,富贵一生之类的话,便是连县令,也不是什么大贵之命。 这样热闹的场合自然少不了刘邦,他也跟着挤在人圈周围,津津有味地听着,时不时还吹捧一两句吕公来博取存在感,只有韩信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犹豫着要不要去吕公面前露个脸。 韩信不敢说自己一定是大富大贵之相,但他有办法能让吕公对自己另眼相看。 正犹豫间,一群女婢端着茶水进来,韩信微微撇了一眼,却见那群粗布麻衣中跟着两个穿锦衣华服的少女。 稍一想便猜到这是吕家的两个女儿,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却分不清哪个才是吕雉。 前世韩信见过吕雉的次数极少,而且每次看到她都是高高端坐在后位上,梳着高耸的发髻,画着精美的妆容,一张脸冷若冰霜,说话的声音也是冰冷的,整个人没有半点温暖和风情。 今日这两人素面朝天,行走中双眼悄悄左顾右盼,充斥着少女的灵动气息,十分俏皮可爱,和他印象中的吕雉完全不一样。 韩信的目光最后落在后面那个穿着藕粉襦裙的少女身上,少女此时也注意到他,二人目光相触的一瞬间,她像是偷了东西被主人逮个正着的小偷一样,略显慌乱地低下头,白皙的脸上迅速晕起两道绯红。 韩信忍不住微微一笑,没成想那个高傲冷艳的吕后,年轻时竟如此害羞,看见个男人就脸红了? 走在前面的吕媭这时候也看到韩信了,她歪着头低声对后面的吕雉道,“阿姊,坐在左边第三席的那个就是,如何?俊不俊?” 吕雉小声回道,“看到了……尚可!” 二人未做停留,端着茶径直走到上位,吕媭将茶奉给吕公,吕雉只能端给县令,那县令接过茶,故作无意地碰了下吕雉的葱白手指,对她露出一个绅士的笑容,“多谢!” 吕雉慌忙收回手,放在裙子后面轻轻擦了擦,一言未发退到吕泽身边。 县令和吕雉的微动作被韩信看在眼里,他忽然想起,好像史记中还记载了一段沛县令想求娶吕雉的话,不过吕公坚信自己的相面之术,最后还是把吕雉嫁给了刘邦。 也不知他这相面术到底算准还是不准?吕雉跟了刘邦是做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位皇后,风光无限,可最后吕家也惨遭灭门,吕公不会只能看到吕雉活的时候,看不到她死后的结局吧? 大堂上方,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刘邦看见吕雉姐妹俩过来,双眼顿时一亮,他隐在人群中偷偷朝二人挥手,吕雉压根没瞧见,吕媭注意力则放在了韩信身上。 刘邦挥了个寂寞,倒是把吕泽的视线给吸引过来,见大舅哥盯着自己,刘邦挥动的右手不由一滞,随即高高举起来,对人群中的吕公喊道,“劳烦吕公给我也瞧瞧!” 第28章 神乎其神的相面术(求追读) “这是当日在泗水亭迎接我等的刘亭长?” 吕公打量着刘邦,颇为诧异地问道,“阁下的美髯须呢?如何给剃掉了?” 刘邦走上前拱手道,“实属意外,昨夜不小心打翻灯油,被火燎着,胡子上一股黑焦味,又乱糟糟,我便给修剪了!” 旁边吕雉和吕媭掩嘴偷笑,还真是被火烧了! 吕公捻须点了点头,又问,“上次见你时,你额头是否有一块黑色淤青?可也是前一日所嗑? 刘邦道,“是,夜里走路不小心摔的,正好嗑在一块石头上。” “原来如此!你且走近点,让老夫仔细瞧瞧!” 这可是吕公今日第一次叫人走近了瞧,刘邦心里不由乐开花,忙不迭往前走了两步,吕公左看看,右看看,一时皱眉,一时又摇头,相看了许久也没说话,这让原本信心满满的刘邦忐忑起来。 “吕公,在下面相到底如何?是贵是贱?”刘邦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吕公道,“上次老夫便觉得奇怪,若是额头无斑,那是极贵之相,今日额头伤是好了,美髯须却又被剃去,面格生生降了几层。” 听完这话,刘邦心里一松,不以为意地笑道,“我这胡须过个一年半载便能长成原来那样,如此说来我就是极贵之相!” 吕公皱眉,“一次尚能说是意外,两次那就是天意了!老夫觉得,这是有人生生折了你的贵气,就你今日这面相,好一点来日或可封侯,坏一点只怕不能寿终正寝!” “真的假的?” 刘邦一脸疑狐,“那我这贵气是被何人所折?” 吕公摇头,“这老夫可看不出来!” 刘邦仔细想了想,第一次是被曹氏踹下床嗑的,第二次是踩到刘肥的石头摔的,两次都是发生在曹氏那里,难道自己的贵气是被曹氏所折? 刘邦虚心请教,“吕公可有挽救之法?” 吕公道,“老夫只会面相,不会巫师之术,刘亭长若想改命,或可去寻巫师问问。” “多谢吕公指点!在下这便去找人!” 刘邦拱手道谢,想到自己可封侯的面相被折成了不能寿终正寝,这还了得,他顿时没心情泡妹子了,酒席也不吃了,转身就离开大堂,却把韩信忘在这里。 刘邦火急火燎地跑出去,韩信饮尽一口酒,放下酒盏,施施然站起来,并没有去追刘邦,而是走到吕公跟前,拱手一礼,“请吕公给我也看看!” 吕公看向韩信,韩信正巧也看着他,二人四目相对,吕公忽然惊了一下,端着茶杯的手就是一抖,茶水洒在手上,他有些慌乱地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擦拭,趁机避开韩信的目光。 “父亲,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吕泽见吕公突然失态,以为他身体不舒服,急忙上前询问,吕释之、吕雉和吕媭也跟着围过来。 “无事,不小心洒了茶水而已!” “没事就好,父亲身体不好,若是累了便早些回房休息!”吕泽说道。 “是、是有些累了!” 吕公故意扶了扶额头,装作头晕的样子,在吕泽的搀扶下,站起来对县令和众人拱了拱手,“老夫年事已高,今日多饮了些酒,有些不胜酒力,且先行回屋,诸位尽管吃喝,务必要尽兴而归,失陪了!” 县令站起相送,“吕公自去便是,这里还有本官和萧吏掾代为招待!” “那便有劳二位了!” 吕公让吕泽和吕释之留下待客,对韩信道,“老夫相面这些年,不曾出现问而未答,这位君子且随老夫去内院,我躺榻上给你看看!” 韩信明白他的意思,拱手道,“那便叨扰了!” 吕雉姐妹扶着吕公走在前,韩信跟在后面,四人穿过一个大花园,再过一道拱门来到第二进院子,吕公带着韩信直接去书房,他没有让吕雉二人退下,二人便也跟着进去。 “媭儿,把门关上!”吕公吩咐道。 吕媭看了眼神秘兮兮的父亲,听话地过去关上门,吕公在一张矮榻上坐下,示意韩信也落座,韩信并无半点拘谨,大大方方走过去坐下。 吕公仔细端详着韩信的面相,韩信神色自若任他打量。 许久之后,吕公说道,“君子这面相老夫生平从未见过,你这山根低,想必小时十分贫困,顶低是薄命之相,来日可能无寿白来忙,然而再观君子眉眼,眉似利剑,眼射寒星,目光如炬,有王者……总之是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啊!” 韩信听完心中微惊,这老头还真有几分本事! 自己少时确实贫困,第一世三十来岁便死了,第二世二十几岁丧命,可不就是短命,为刘邦戎马半生,最后落得三族尽灭的下场,可不就是白来忙? 再想想方才吕公对刘邦说的那些话,那个折了刘邦贵气之人不就是自己么? 难道这世上真有如此神乎其神的相面之术?经历过两次穿越的韩信相信世上真有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这相面或许就是其中一种。 “君子若能娶个能解你薄命相之妻,来日必能吃虎饭、掌大权。”吕公继续言道。 连姓名籍贯都不问就要嫁女? 韩信着实有点惊讶,刘邦的历史名场面要上演到自己身上了! “那怎样的女子可为我之妻?”他故作不知其意,询问道。 吕雉和吕媭下意识看向吕公,吕媭眼中隐有期待,因为她一直都很相信父亲的相面之术,既然父亲说此人贵不可言,那就一定是了,而且能嫁给如此俊俏的男人,就算只是普通人家,她也愿意。 吕雉则满眼诧异,父亲连对方姓名都不问,便要将女儿许配出去吗? 吕公特意把人叫来后院,说了这么多话,吕雉不会天真的以为真的只是为了相面。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吕雉看来,此人看着稳重成熟,但会跟刘季那二流子厮混在一起,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这表相或许都是装的,便是想和刘季一起来赚她姐妹两。 想到这里,初见韩信时的那点悸动霎时消失殆尽。 果然,韩信刚问完,吕公便介绍起自己的两个女儿,“这位是老夫嫡女,名唤吕雉,字娥姁,年芳十五,温婉贤淑,聪慧灵秀,这是幺女,名唤吕媭,冰雪聪明,善解人意,二女皆为贵相,君子任娶一人,即可解你薄命之相!” 韩信看向二女,吕媭低头做娇羞状,吕雉不敢当着外人的面忤逆父亲,只是冷着张俏脸,眼神中带着几许警告的意味,明显是在告诉韩信,她不愿意! 不愿意么?韩信打量了片刻,对吕公说道,“可否二女同娶?” 第29章 二女同娶 二女同娶? 韩信此言一出,吕公父女三人皆愣住了,不待吕公发话,吕雉率先反应过来,冷声道,“君子好贪的心,你是何身份,敢如此大言不惭?无官无爵,一介布衣黔首,怕是连自己都养不活,何来本事养我姐妹?莫不是以为多娶一个便可多赚点陪嫁,做梦!” 说完对吕公一礼,“父亲,此人姓甚名谁,是何身份一概不知,何以就要把我二人许给他?他若是个歹人,不是把我二人往火坑里推么?还请父亲三思。” 对于吕雉的顶撞之言,吕公并不生气,笑呵呵道,“我儿放心,为父的相面之术向来极准,断不会看错,此人不管是何身份,皆不会是歹人,嫁与他只有福,没有祸。” 吕雉小声嘀咕,“那父亲从前说林伯会长寿,可他不到四十便病死了,还有,您说邻里的秋嫂多子多福,这几年她却连生了三个女儿,儿子的影子都没瞧见半个。” 吕公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这……马有失蹄,人有失手,这是意外,意外……” “万一这一次也是意外呢?那断送的可就是我姐妹二人的一生。” 被她这么一说,吕公有些迟疑了,一旁吕媭暗自着急,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阿姊不愿,我愿意!”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吕公看着吕媭,欣慰地点了点头,这个女儿一直都极为相信相面之术,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会格外宠爱她,把她当嫡女养。 韩信略有些惊讶,吕媭是一见钟情还是真看准这个潜力股,自己竟如此有魅力,连名字都不知就要下嫁? 不过想想上一世她和樊哙那厮是先滚草堆后结婚,自己比樊哙帅的不是一星半点,这女人做出如此决定,倒也不奇怪。 恋爱脑的女人真的是最好骗啊! 吕雉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这就上赶着嫁他?” 话已经说出来,吕媭也豁出去了,“不管他是何人,只要不是逃犯乞儿,我便愿意!” 吕公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开始询问韩信的姓名家世等等,韩信并不隐瞒欺骗,一一如实以告。 他的这点爵位在吕家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然而吕公看中的是他的潜力,听闻他刚出道便得了三级爵,吕公越发觉得自己没有看走眼。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韩君既然有意结亲,不如今日便将亲事定下?” “吕公盛情,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韩信抬起右手,指着吕雉,十分坚定地说道,“我要这个!” 吕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吕雉则是又惊又怒,韩信那双深邃迷人的双眼此刻在她看来,犹如一把利剑,似要刺穿她的身体,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此人对她不怀好意,不同于刘邦给她的那种流氓感觉,这人给她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更让她害怕。 “我不想嫁你!”吕雉厉声拒绝。 吕公诧异,“为何?韩君乃贵族出身,年轻有为,相貌英俊,家中又无公婆侍奉,抛开面相不谈,如此身份配你也足够了。” 吕雉冷哼,“他说他立功获爵,又当了乡游徼,却为何会摊上押送犯人这样的苦差?” 韩信微微一笑,解释道,“自是为了寻妻而来,在下此前曾偶遇一老者,说在下之妻在沛县,这才借着此次押解犯人之机,来走这一趟,昨日刚到沛县,听刘亭长说,吕公家有乔迁之喜,想着来凑个热闹,不曾想吕公只是看了在下面相,便愿意将女许配,时间如此凑巧,难道不是天定姻缘么?” 这家伙搬出吕公最相信的神棍之言,顿时让吕雉哑口无言,她又气又急,只能耍起小女儿脾气,“父亲,我不想嫁他,不想嫁……” “阿姊不嫁我嫁!” 吕媭看向韩信,“君子不是说二女同娶么,阿姊不愿,便娶我一人!” 韩信笑道,“方才不过玩笑之言,你阿姊方是我命定之妻,此生非她不娶。” 他可没有姐妹共侍一夫的特殊癖好!而且吕公这个投资人是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 韩信站起来对吕公郑重作了个揖,“还请吕公成全,在下承诺,此生必定会好好待她!” 韩信说得好听,不过这好好二字,在吕雉听来却是别有深意,她不由想起从前邻里有个老人曾跟她说过的一个故事。 单父县在十年前出现过一个专门冒充贵人拐骗女子的贼人,那人不知从何处盗得一套锦衣华服,在乡里招惹年轻貌美家世又不错的女子,骗人骗财,那些被骗的女子最后皆死于非命。 “我不嫁,不嫁,他是个骗子,他家在淮阴,那么远的地方,女儿若是遭他欺辱,那是求救无门,求父亲不要把女儿嫁那么远!” 吕雉脑补韩信就是那专门骗人骗财的贼人,哭得那是一个梨花带雨,然而她越是不愿意,韩信偏就要把她拐走。 “吕公若不放心,可以让兄长跟去淮阴看看,我若有半句虚言,大可让兄长带她回来。” 吕公点了点头,对吕雉道,“我儿莫怕,便依韩君之言,出嫁时让泽儿送你去淮阴。” 吕雉依然哭哭啼啼,“兄长又不能在淮阴陪我一辈子,等他走了,此人或许便原形毕露。” 吕公道,“此去淮阴车马不过三四日路程,为父隔段时间便让泽儿、释之去看看,如何就能委屈了你?” 吕公都这样说了,吕雉再不愿意也抗争不了,只能委委屈屈地应下,吕媭在一旁不满嘀咕,“愿意的又不要,不愿的非要强娶,何必呢?” 韩信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抛开个人恩怨不谈,单就智商来说,娶吕雉可比吕媭这个恋爱脑强太多了。 再说了,吕雉和吕泽一母同胞,皆为嫡出,在吕家有绝对的影响力,不管将来能不能用得着,先把关系拉上再说。 “韩君能在沛县逗留几日?若是时间充裕,便把“六礼”先走完,省得你来回跑。”吕公询问道。 这话正合韩信之意,他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女人身上,淮阴离沛县来回要半个月,若是真按六礼的步骤一个个来,那他半年时间都要花在赶路上了。 想是这样想,不过该表的态度还是要表,“吕公叫我阿信即可,左尉特地准了我三日寻亲时间,最迟后日启程回乡,时间上有点仓促,我不想委屈了雉儿,不如这两日先把亲事定下,待我回去准备好再来?” 吕公道,“这样多麻烦,你来时步行,回去我派车马相送,你便可多停留三日,五日时间足够走完六礼,过完礼让泽儿陪雉儿去淮阴,再选个良辰吉日迎亲即可。” “如此,便依吕公之言!”韩信拱手应下。 吕公捻须笑道,“还叫什么吕公,可唤老夫妇翁了,这几日为父让人准备嫁妆,你此时想必也无多余钱财,聘礼便先送单子,日后回了淮阴再置办,迎亲时全做我儿嫁妆就是。” 韩信拱手,“多谢妇翁体谅,您放心,婚后小婿定会好好待雉儿!” 第30章 捉雁(求追读) 所谓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之前还有一道议婚的程序,一般是由双方父母来商议,然后由男方请媒人上门提亲,称为“介”,不管是父母商议还是私定终身,这道求婚程序都是要走的,一旦对方答允求婚,男方家即派人会见女方,观其容仪,即所谓纳采。 议亲这事韩信已经自己办好了,媒人他想请曹氏来充当,当日回去便同曹氏说了这事,曹氏得知他竟真的入了吕公的眼,不禁眉开眼笑起来。 “这吕公真是慧眼识人,慧眼识人啊,把女儿嫁给阿信,绝对错不了,错不了,这事包在嫂子身上,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 韩信见院子里不见刘邦身影,询问道,“刘兄呢?他先我一步回来,怎不见人?” 说到刘邦,曹氏脸色立即冷了下来,哼道,“那厮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非说老娘折了他贵气,午时在这大吵了一通,回他自个儿家去了,说是要请巫给他看看。就他那又老又丑的一张脸,成日想着吃天鹅肉,以为请巫给他看看就能看出花么,尽做白日梦!” 韩信心里暗自好笑,却一本正经道,“刘兄不丑的,否则您也看不上他不是?” 曹氏冷哼,“那是老娘当初瞎了眼,这些年让他白吃白喝白睡,到头来连个名分也不肯给!不过这次也该让他看清现实,吕家贵女不是他个二流子能高攀的。” 说到这里,曹氏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明日纳吉,你准备给吕家姑子送什么礼?” “这……我也不知!” 这个韩信是真不知道,第一世他虽然娶了妻,却是在齐国的时候匆匆娶来传宗接代的,中间过程都有人帮他操持,他只要拜个堂入个洞房就可以,完全不懂这些繁文缛节。 曹氏道,“有钱人是比较讲究的,纳采必须用雁,寓意从一而终,这季节正好有许多雁往北边飞,会在微山湖栖息觅食,小哥箭术若好,抓两只死的倒是没问题,不过雁这畜牲怪得很,不论是雌雁死或是雄雁亡,剩下落单的一只孤雁,到死也不会再找其他伴侣,故而必须用活雁。 这活雁极难抓捕,半日时间定然是抓不到的,你便去抓两只毛色好看些的野鸭代替,再不行还可以用其他值钱东西,我看你身上也没什么钱,趁着这会儿天色尚早,赶紧去湖边碰碰运气,或许能逮两只野鸭回来。” “多谢嫂子指点,我这就去!”韩信拱手道谢,回屋去取弓箭。 怕犯人半路逃跑,韩信从梁轩那讨要了一副弓箭,路上都是用来打猎的。 柴勇得知韩信进城一趟便娶了个漂亮媳妇儿,别提多高兴,挂上配剑跟着韩信去抓野鸭。 沛县紧临微山湖,春日湖边绿草茵茵,花红柳绿,野鸭成双成对在芦苇丛中嬉戏觅食,那肥硕的身躯看得柴勇口水直流。 “师父,咱多猎几只,晚上做鸭子吃好不好?” “嗯!” 韩信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弯弓搭箭,对准不远处正在交配的两只野鸭,直接给它们来了个一箭双鸭,动静立即惊飞了其他野鸭,想再来一箭却是不行了。 “好厉害的箭法!” 柴勇开心地跑过去提起那两只肥鸭,笑得嘴都合不拢。 二人沿着湖岸慢行,走了百米左右又看到一群,这一回只射到了一只,柴勇在一丛芦苇中发现一个野鸭的窝,捡了不少鸭蛋。 秦朝时的微山湖面积十分大,北与昭阳湖、独山湖和南阳湖首尾相连,合称南四湖,要想沿着湖岸走一圈,得走十天半个月,二人只在附近走了一圈,猎了八只野鸭,便不再继续往前。 韩信抬头看了看天空,时不时有雁群从湖上空掠过,这会儿天色尚早,除了少部分会落下觅食,大多数还在继续往北飞。 韩信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对柴勇道,“你去湖边折些芦苇野草回来,我们捉活雁。” “这怎么捉?那畜牲聪明得很,晚上睡觉都要安排放哨的,一有动静就示警,然后轰一声全飞了,我以前同父亲抓过,蹲了三夜连根毛也没碰着,曹氏说要活的,意思是只要不死即可,箭法精妙者都是射它翅膀来捕捉。” “你自然不成,折完芦苇先回,顺道给曹氏砍些柴带回去,帮我烧一锅热水。” 韩信走到湖边,从泥水中掏起混有鸭粪雁粪的淤泥就往身上涂抹,看得柴勇目瞪口呆。 涂抹完前面,韩信叫柴勇帮他涂后背,包括头发,差点把自己整成个兵马俑,涂完他又把芦苇、野草等物绑在身上,伪装成了芦苇丛中的一块泥。 “师父,这插芦苇我能理解,涂抹淤泥作甚?” 韩信道,“掩盖人类的气味。” 作为一个特种兵,如何在野外伪装自己也是一门必修课,别说只是涂泥巴,需要的时候,便是粪便也要往身上涂。 做好准备,韩信让柴勇回去,他在附近观察了一阵,挑了个雁粪最多的地方,躬身趴在芦苇丛中一动不动,静等太阳下山。 一个时辰后,太阳彻底落到山的另一边,湖边不断响起大雁的啼叫声,越来越多的大雁从天空降落,寻找休息的地方。 韩信静静听着周围的声音,已经有大雁落在他附近,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又等了约莫半个小时,周围安静下来,多数大雁已经进入睡眠状态。 趁着清风吹过芦苇丛带起的声响,韩信抬起头,借着天上的月光,看到前方有一对雁正依偎在一起休息,而放哨的那只雁则站在附近一棵树上,时时观察着附近动静。 韩信估算了一下距离和声响惊醒大雁的时间,觉得在这个位置扑上去抓住它们的把握不太大,便继续蛰伏,等待下一阵风吹。 而后每当有风吹响芦苇,韩信便往前挪一点点,直到他有把握捉住大雁为止。 “嘎嘎嘎……” 一个纵身飞扑,放哨的大雁被惊了一下,立即发起警示,原先睡得香的雁群立时惊醒,纷纷振翅高飞,只有那对倒霉的夫妻被韩信压在身下。 韩信一手一只提起来,顶着一身的芦苇和泥巴抹黑回去。 酒肆中曹氏和柴勇还在等他,看到一个怪物一样的人走进来,差点没把曹氏吓尿。 “是我师父,我师父回来了!” 柴勇立即迎上去,从韩信手里接过两只大雁,渍渍叹道,“师父就是师父,竟然真让你逮到两只活雁,除了污了些泥巴,完好无缺。” 曹氏也瞧了瞧两雁,一脸羡慕,“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完好的双雁,吕家小娘子真是有福啊,能嫁得韩小哥这样的好男儿!快快快,赶紧把衣服脱了去洗洗,水都烧好了,我给你拿块皂角,洗干净点!” “多谢!” 韩信道了声谢,急忙去院子后面洗澡,柴勇把雁关进鸡笼里,跟着去帮忙,他一边帮韩信梳洗头发一边说道,“师父对纳采这事如此上心,可见是真的很喜欢师母,我那师母是不是长得特别漂亮?” 韩信淡淡回道,“一般!” 喜欢?简直无稽之谈,不折腾她就不错了! 第31章 截胡 “您家小姑子真是有福啊,我跟您说,韩小哥昨日为了抓这两只雁,不惜以淤泥糊身,在那蚊虫遍地的芦苇丛里待了三个时辰,身上不知被咬了多少包,这份诚心,我真是头一回见。” 吕府,曹氏一五一十地把韩信昨天抓雁的经过告诉众人。 “老夫果真没看错人,阿信非但是贵人相,亦是重情重义的好男儿,我儿嫁他错不了!”吕公捻着胡须朗声笑道。 原本反对这桩亲事的吕母听完,态度也发生了大转变,她一脸关切的问道,“阿信身体可有碍,家里有无涂抹膏药?是否请医者看过?” 刚说完又自顾自道,“他孤身来此,定是没有带太多银钱,你且等着,老妇人去取些膏药来,你带回去给他。” 吕公直接道,“何须如此麻烦,让阿信这几天住到偏院去,他一人在沛县,无亲无故,住在曹氏那到底不太方便,况且咱们同女婿相处的机会也就这几日。” 吕母迟疑了一下,“这样合适吗?” “有何不合适?特殊情况,无需讲究那么多,再说了,原先的楚国男女未婚同居者比比皆是,咱只是让女婿住到偏院,有何不可?” 吕家一直都是由吕公说了算,吕母在嫁女儿上面都没有反对权,更何况这等小事。 见二人都同意了,曹氏笑道,“这敢情好,我回去跟韩小哥说,让他今日便过来。” 吕公道,“老夫派辆车送你,顺带接他过来!” 韩信捉大雁只是单纯地想让吕家看到他的诚意,毕竟他娶吕雉可以说是空手套白狼,一分钱都不花,得一个老婆连带一笔不菲的嫁妆,不给点诚意有点说不过去,没想到还能直接住进吕家。 有更舒服的生活环境,韩信自然不会拒绝,顺带还能借此机会多跟吕家人接触接触。 马车到中阳里的时候,刘邦也刚好来找曹氏,见她从吕家的车上下来,惊讶道,“你这是去作甚?” 曹氏颇为得意地看着他,“我今日去吕家说亲,人家特地送我回来!” “说亲?说什么亲?”刘邦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曹氏笑道,“自是给韩小哥说亲,哦,你可能还不知,吕公看上韩小哥了,已经把他的嫡女许与小哥为妻,今日纳采、问名皆做完了,吕公心疼新女婿,这是要接他去府里居住呢!” 刘邦脸色一变,声音不自觉拔高,“韩信那小子要娶吕家姑子?这怎么可能?” 看刘邦吃嫩草的计划泡汤,曹氏心情大为舒畅,哈哈笑道,“怎不可能?吕家马车都来了还能有假?人家韩小哥为了表达诚意,昨夜可是亲自去微山湖逮了两只活雁为纳采礼,吕公对他那是相当满意。” 韩信听到动静从院中走出来,见刘邦这副难受、肉疼、郁闷的模样,心里极为痛快,这一世,非但要抢他老婆,还要截胡他的大汉江山。 看见韩信,刘邦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走过去揪起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我带你去见世面,你却抢了我的女人?你就是这样做兄弟的?” “你的女人?雉儿难道曾许过刘兄?或是她对您心有所属?”韩信一脸无辜地问。 刘邦噎了一下,“没有,但她是我看上的女人,你这样做实在不厚道。” “这……若刘兄能让吕公改变主意,或让雉儿心悦于你,信退婚便是!” 韩信一口一个雉儿让刘邦心里怒火欲盛,自己盯了许久的猎物,却被一个不速之客截了,这怎能不让他郁闷至极? 更郁闷的是,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明知道自己破了面相,短期内不可能让吕公改变主意,吕雉更不可能无故喜欢上自己,却故意表现得如此大度,给谁看呢? 气归气,刘邦公认的豁达气度让他没办法真对韩信动手,而且揍他一顿除了发泄怒火,根本改变不了现实,反而会让吕家人厌恶自己,没有吕雉,不是还有一个吕媭么? 刘邦放开韩信,慢慢平息怒火,想起自己今日过来的目的,转头对曹氏道,“把肥儿带出来,我带他回家!” 曹氏大喜,“刘季,你终于肯接我们母子回去了?” 曹氏以为刘邦迎娶吕家女计划落空,认清现实,要迎娶她进门了,转身就往院子里走,“我这便去收拾东西,梳妆打扮……” “不是你们,只是肥儿!” 刘邦叫住她,“日后我不会再来你这里,大家好聚好散!” 曹氏面色一僵,不可置信道,“只接肥儿?好聚好散?” “对,我今早请巫者算过了,折我贵气之人便在这酒肆,我两次破了面相皆与你有关,你又死过丈夫,除了你别无他人,日后我不会再来这里。” 刘邦原本不太相信这些玄乎的东西,不过两次破相真的太凑巧了,吕公又说得有板有眼,再想昨日带韩信去吕府前,曹氏一个劲地鼓动韩信娶吕家女,结果韩信真成了吕家女婿,这让刘邦越发相信,就是曹氏折了他的贵气。 “放屁!” 曹氏勃然大怒,“老娘跟了你这些年,让你白吃白喝白睡,连儿子都给你生了,你现在跟我说什么我折了你贵气?那我怎么没把你这不要脸的克死?想一拍两散明说便是,老娘断不会纠缠,何以用此借口来污我名声?折了你贵气,你他娘贵在哪里?刘季你真不是个东西!” 曹氏说着委屈的哭了起来,想起自己这些年在他身上的付出,最后却换来这样的结果,越哭越伤心,刘邦却无动于衷,自顾自往院门走去。 “刘季,你给我滚出来!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见刘邦要去抱刘肥,曹氏追了进去,“那是我的儿子,我的,你休想夺走我的儿子!” “没有我的种,你哪来的儿子?”刘邦一把搡开她就要进院子。 “刘季,你不能这样,我只有这个儿子,你不能把他抢走……” 曹氏被推倒在地,又立即爬起来要去拦刘邦,然而瘦弱的她根本不是刘邦的对手,又一次被推到,膝盖重重磕在门槛上,一时竟起不来。 刘邦头也不回地往房中走去,刚从后院过来的柴勇本想去扶曹氏,听到刘肥在房间里哇哇大哭,他傻傻站在那里,不知该去扶曹氏还是帮她抢儿子。 刘邦这个人,只要是对他没用的人,他都会像踢皮球一样,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就好像历史上杀死韩信、彭越等人一样。 看到这一幕,韩信心中的恨意又被激发出来,他忍了又忍才没有做出当场斩杀这厮的举动。 韩信走过去扶起曹氏,低声道,“告诉他,孩子不是他的。” 曹氏懵了一下,哭道,“他不会信的……我跟了他就没有睡过别的男人……” “我有办法让他信!相信我!” 曹氏泪眼朦胧地看着韩信,见他目光中透着森冷的寒意,不由一个哆嗦,是自己的儿子被抢,为何他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恨? “快说!”见刘邦已经从被窝里抱起刘肥,韩信催促道。 曹氏重新拿出泼妇气势,一声大吼,“刘季,你给我放下,肥儿根本就不是你的种!” 第32章 头顶一片绿意盎然 “不是我的?” 刘邦忍不住呵呵笑起来,“肥儿是不是我的种,我能不知?你莫要以为这样说便能留下儿子,他是我刘氏子孙,必须回刘家,从前我本打算娶了妻再接回,如今我不会再来你这里,儿子自也不能留下,你放心,我父母皆为慈善之人,他们会善待肥儿的。” 刘邦这会儿态度好了许多,继续道,“你若想他,日后也可远远观望,却不要接近儿子,免得折了他贵气。” 刘邦若一开始就好好说,曹氏也不会反应如此激烈,可这厮先说她是不祥之人,又说只能让她远远地看儿子,曹氏如何肯罢手,她按韩信所教,冷声说道,“是否你的种,滴血认个亲便知晓了!” 曹氏主动提滴血认亲,这让刘邦不得不怀疑起来,他瞧了瞧怀里的刘肥,长得像曹氏多一点,看也看不出来。 韩信立即道,“我去厨房取碗水。” 一会儿,韩信端着水出来,曹氏对刘邦吼道,“快验,验完滚蛋!” 曹氏笃定的态度让刘邦越发怀疑,为了不给别人养儿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刘肥走过去,韩信适时递上一把匕首。 刘邦先割破自己食指,往碗中滴入一滴血,又去割刘肥,却见两滴血到了水里便各自凝固,半点没有要融合的迹象,他不相信,又等待了片刻,还是一样。 刘邦瞬间觉得头顶一片绿意黯然,他放下刘肥,指着曹氏咆哮起来,“你这贱妇,竟背着我偷男人?!说!这是谁的野种?到底谁的?” “野种?” 曹氏冷笑,“什么野种?你我并非夫妻关系,我跟谁生娃干你屁事?你有什么权利指责我?快滚,这里不欢迎你。” 刘邦被她一怼,瞬间无言以对,这事就是拿到公堂上去说,他刘邦也不能拿曹氏怎样,人家是寡妇,单身啊,跟谁睡是她的自由。 这时代没有小三这套说辞,不管那个男人有没有老婆,曹氏都不会受到道德和律法的制裁,只要双方愿意,曹氏随时可以由外室转为妾室。 想起自己给别人当了三年冤大头,白疼了刘肥三年,刘邦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有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一边跟自己你侬我侬,一边又让别的男人上榻,简直恶心至极。 这女人果然就是折他贵气之人,刘邦这会儿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只觉得这里到处充满了晦气,他气呼呼地往外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贱妇,我一定会查出奸夫,你给我等着!” 曹氏笑道,“奸夫不一直都是你么?” 曹氏说的是实话,刘邦却以为她在讽刺嘲笑自己,更是气得七窍冒烟,呼哧呼哧地离开这里,路上他把经常来曹氏这里喝酒的男人在脑中过了一遍,依然没有任何头绪。 曹氏这人,八面玲珑,脸皮比城墙厚,跟哪个男人都能调侃玩笑,自己带来这里喝酒之人对她都非常友好。 也正是因为她长袖善舞,那些朋友经常会给她介绍新客户,她这酒肆虽小,生意却一直都很不错,往来之人很多,要找出奸夫却不是件容易之事。 不过,既然曹氏都给奸夫生了儿子,那人必然会经常来看,只要暗中蹲守,看谁夜里还来此处,答案自然揭晓。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人,胆敢睡他刘季的女人! 酒肆中,韩信回想着刘邦离开前的那句话,考虑是否要借此事再断刘邦一条臂膀。 这趟沛县之行,他不是没想过把刘邦的班底撬走一两个,不过仔细想想,这么多人里面,却没有一个是现在的自己能撬得动的。 萧何、曹参、夏侯婴、任敖皆为吏,根本不可能辞官去投奔一个乡游徼;卢绾、樊哙、周勃几人和刘邦关系又非常好,加之家在沛县,也不可能跟自己去淮阴; 王陵、雍齿乃沛县豪族,除非自己再娶人家一个妹子,否则也不可能,便是名声不如这些人响亮的召欧、奚涓、周灶等人,没有好处,人家也不会轻易背井离乡。 拐人不可行,但借此机会离间刘邦和其中一人的关系应当不难,若知道奸夫是卢绾、樊哙或周勃,刘邦或许会为了兄弟情谊忍下,但这根刺会一直在他心里,出现隔阂在所难免。 曹氏蹲在地上捂着脸伤心哭泣着,刘肥哇哇大哭地往她怀里蹭,看着这个为了留住儿子不惜自污清白的母亲,韩信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如果有需要,韩信不介意让自己卑鄙无耻一点,唯有母爱,他永远不会拿来利用。 哭了许久,曹氏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止住哭声,抬起头看着韩信问道,“小哥,你到底如何让那血无法相融?” 韩信道,“血滴在盐水里便会快速凝固,自然就无法融到一起。” “盐水?如此简单?”曹氏有点难以置信。 韩信点头,“便是如此简单!” 曹氏从地上站起来,抱着刘肥直直盯着碗里的血,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再如何要强,她到底是个女人,这么多年一直盼着能嫁入刘家,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刘邦的无情无义击垮了她多年的期盼,再想想自己和他结了怨,肥儿非刘季子这事一传出去,他的那些友人再也不会来此饮酒,或许还会三天两头来闹事,生意还如何做得下去? 她一个女人如何斗得过刘季这地头蛇?这一刻她忽然又后悔了,自己自私地不想失去儿子,最后却可能让母子两都活不下去。 “你若反悔,我可以去跟刘季说明。” 韩信明白她的难处,得罪了刘邦,曹氏往后的日子会很艰难,他没必要为了自己的私怨,让曹氏母子活不下去。 曹氏恍然回过神,又沉默,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一方面舍不得儿子,也担心刘季未来的妻子会苛待自己的儿子,一方面她又怕自己少了刘季的庇护,养不活儿子。 “好好考虑清楚,若反悔了,可去吕府寻我,这两日多谢你的照顾,保重!” 韩信叫柴勇回屋取行李,二人离开曹家,刚走到院门外,曹氏便从后面追了出来。 “韩小哥,等等……” 曹氏走到韩信跟前,放下刘肥,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把韩信和柴勇吓了一跳。 “这是做甚?” 韩信欲扶她起来,曹氏却执意要跪着,她语带恳求说道,“小哥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求你带我们母子去淮阴吧,我不白吃白喝你的,我把这酒肆卖了,去那边置几亩地,足够养活我母子二人,求小哥帮我弄个验传文书,帮我在淮阴安家落户,大恩大德,曹氏感激不尽。” “你,确定要跟我去淮阴?”韩信问道。 曹氏点头,“刘季狼心狗肺,无情无义,我舍不得把儿子给他,留在此又活不下去,不如去其他地方重新开始,我无亲无故,也没办法弄到验传和迁居文书,只能求你帮帮我,吕家和县令有交情,这点事对他们来说不难办到,求你了!” 韩信犹豫了一瞬,伸手扶起她,“这几日你尽快寻个买家,我在沛县待不了几日。” 曹氏大喜,连连鞠躬,“多谢,多谢,小哥大恩,曹氏铭记于心,下辈子,不,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 韩信未再多言,带着柴勇登上吕家马车。 车上,柴勇满是疑惑地问道,“师父,你把曹氏带走合适吗?虽然我也觉得她挺可怜的,可你和刘兄不是好友么,这样算不算背叛朋友?那毕竟是他的女人孩子。” “好友?” 韩信笑了笑,“我和他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这是为何?” 柴勇越加疑惑,“这两日你们相处的不是挺好吗?刘兄对女人不好,对兄弟还是极讲义气的。” “有些事你不懂,刘季此人远非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 “哦!”柴勇小声嘀咕,“咱才认识他两天而已,你却好像很了解他似的。” 第33章 日后他是你姊丈 “阿姊,这雁好漂亮啊!我听说这是韩君藏在芦苇丛中亲手为你抓的,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 吕府内院,吕媭看着笼子中的一双雁,语气中充斥着满满的羡慕。 吕雉眼带羞意,却板着脸道,“他一个钱没出,连聘礼都是赊账,阿父还把他接到府里白吃白喝,不亲自抓对雁过来,他好意思么?” “话虽如此,可他确实真有本事,平常人哪能徒手逮大雁?” 吕媭眼珠子转了转,凑近吕雉身旁问道,“阿姊,你是不是真不想嫁给他?” 吕雉迟疑了一瞬,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为何如此问?” 吕媭道,“你若真不愿意,等回淮阴那日,我可以替你,等车出了城,你就说想方便,我们约个地方,来个李代桃僵,我替你去淮阴。他不是要回去复命吗?就算半路被发现,再折回来时间定然来不及,我便可替你去成亲。” “你想太多了,就算没时间折回,他也可让兄长把你领回,到时候被人家退回来,多丢脸!” 吕雉犹记得那日韩信指着自己说‘我要这个’时的语气和神态,霸道、强横、志在必得。 她觉得,若是发现迎错了人,即使冒着被责罚的代价,他或许也会折回来换人。 自己嫁他已成定局,中间折腾这么一段,对自己没任何好处,还可能让他心生埋怨,影响日后夫妻感情。 今日看到那对大雁,吕雉对韩信的抵触情绪消减了一大半,加之此事已无任何转圜的余地,她已经做好要成为他妻子的心里准备。 吕媭不死心道,“阿父不是说了,咱们姐妹俩的命格可以解他短命之相,他怎可能退回?” “这些毫无依据之言你还真信?父亲若真如此厉害,当日在单父便不会去得罪利县令了。” “那或许父亲就是为了搬来沛县,为了遇到韩君,故意这样做的呢?” “既然如此,父亲何不直接搬去淮阴,也没必要去得罪人。此事就这样吧,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你也不必只盯着韩君一人,日后他是你姊丈!” 说最后一句话时,吕雉不自觉加重了语气。 吕媭和吕雉从小一起长大,知道只要是她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便不敢再开口,这时有婢女推门进来,吕媭借机告退回去,走到花园回廊时,目光不自觉的望向西边偏院,脚步也跟着移了过去。 来到偏院门口,吕泽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前方路口,她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想起兄长往日的威严,一个急刹车,连忙躲到旁边花丛里。 吕泽往这边看来,只瞧见一道身影闪了一下,以为是婢女,并未在意,转身进了偏院。 等吕泽进去后,吕媭从花丛里探出脑袋,犹豫了一会儿,提着裙子蹑手蹑脚跟过去。 院子里,韩信正在教柴勇练习格斗,吕泽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一个过肩摔,把比自己体格强壮许多的柴勇摔在了地上。 “好身手!好身手!”吕泽忍不住抚掌笑赞。 韩信把柴勇从地上拉起,对吕泽拱手一礼,“吕兄!” 柴勇也跟着抱拳见礼,“吕君!” 吕泽还了一礼,对韩信说道,“不必如此生疏,日后同娥姁一样,唤我大兄即可!” 大兄?韩信忽然觉得,自己娶吕雉是不是亏了,不但要叫吕泽兄长,还有吕释之那小子,也得称他一声二兄。 “大兄!” 想归想,韩信还是改了称呼。 “阿信看着清瘦,没想到武艺如此了得,难怪能一人擒杀多名贼寇,你这身功夫是跟何人所学?”吕泽好奇询问道。 韩信只能再次搬出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师父,吕泽听完忍不住叹道,“能有此奇遇,果非凡人,看来父亲的相面术总算是准了一回!如何?在此住得可还习惯?” “很好!” “习惯就好,闲来无事,便过来瞧瞧你,迎亲前的礼节这两日即可完成,原本可以快点启程,可阿母舍不得娥姁,想着还有时间,便想再多留两日。” “应该的,辛苦养大的女儿,突然要远嫁他乡,父母定然万分不舍,日后有机会,我会多带她回来看看。” “如此最好!” 吕泽点了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一册竹简和两片木牌,“这是曹氏的验传和移居文书!” “这么快便办好了?” 韩信有点诧异,昨天下午搬过来时跟吕公说了一句,没想到今天就办好了,在韩信印象中,现代要办个事是相当麻烦的,尤其迁户口,不跑个三五趟办不下来。 “这点小事有何难?为兄冒昧问一句,你为何要带那寡妇同回淮阴?” 吕泽这话怀疑味太重了,还有那怪异的表情,就差问出你是不是和曹氏勾搭上了。 “大兄莫要误会,那曹氏大我十来岁,我怎可能对她有想法?不过是看她可怜,正好那边也有些事情,需要有人帮忙打理!” “她一介女流,能帮你做什么?” 韩信道,“曹氏经营酒肆多年,会察言观色,善交际,我此次擒贼有功,上头赐下三百亩田地,我打算雇些人来耕种,兄长也知道我孤身一人,没个亲人帮忙打理,自己又没空闲,便打算让她去帮忙,也是给她条新出路。” 管理田地只是借口,韩信其实想让曹氏帮他经商。 “这点地娥姁即可帮你管理好,实不必大老远从沛县带个人回去?” “雉儿从小就没吃过苦,我怎忍心让她成日和那些雇农打交道?”韩信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你是位好夫君!” 吕泽对这个妹夫愈加满意,又道,“不过夫妻就该同甘共苦,嫁去你家便是你的人,不能什么事也不做,成日只知吃喝玩乐,家中事务该让她操持便让她操持,男主外,女主内,家庭方能兴旺,夫妻才会和睦,你可不能太过娇惯她。” 真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兄长啊! 韩信拱手,“兄长说得是,信记住了!” 院门外,吕媭把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越发嫉妒起吕雉,原先她只是被韩信俊朗的外表吸引,现在看来他武艺也很不错,还如此体贴关心妻子,最重要的是,还有一段奇遇。 父亲说,贵人一般都有奇遇!吕媭越发坚信,韩信的命格贵不可言! “我也要去淮阴!” 第34章 不识好歹 曹氏这两天到处找买主,她把价格降得非常低了,然而连个问价之人都没有,眼看韩信过两日便要启程回淮阴,这把曹氏急得嘴角都冒火泡了。 曹氏急,刘邦比她更急,他已经从萧何那里知道,曹氏通过吕家的关系办好了验传,准备离开沛县,这两夜他和卢绾轮流蹲在酒肆外捉奸,却没有发现一个可疑之人。 曹氏是刘邦姘头这事,丰邑乡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奸夫胆敢欺到他刘季头上,不把人揪出来,他夜里觉都睡不安稳。 昨日曹氏把家里带不走的物品都贱卖了,这让刘邦越发着急,他决定今日白天也在这盯着,一定要揪出那奸夫是谁。 刘邦蹲在不远处的小巷口,百无聊赖地数着地上的蚂蚁,日头渐渐高升,瞌睡虫也慢慢爬上他的脑袋,正当他昏昏欲睡之时,却听前方路口传来一阵车马声。 刘邦猛然惊醒,抬头看去,那车看着有点眼熟,他想了一下,可不就是两日前来接韩信那乘嘛? 马车在酒肆门口停下,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妙龄少女,她站在门口看了看那块售卖的牌子,直接推门而入。 “吕媭?” 刘邦疑惑道,“她来此做甚?” 好奇心驱使下,刘邦决定跟进去一听究竟,他看了看门前看车的车夫,转绕到小巷后面,从后院爬墙进去。 “吕小姑子?” 曹氏给韩信当媒人的时候,在吕府远远见过吕媭一面,见这贵女竟然来她这小庙,连忙迎上去,“今日刮的什么风,竟把小姑子给吹到我这儿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吕媭斜眼打量着她,“你就是曹寡妇?” 曹氏面色微微一僵,回道,“正是小妇人,姑子请里头坐。” “不必了,一件事想请你帮忙,说完便走!” “小妇人有何本事能帮到您?” 曹氏颇为困惑地看着她,吕媭却不直接说事,而是问道,“你想卖酒肆?” “是呢,可惜挂了两日也无人问津!” 吕媭道,“我买下,你帮我做件事。” 曹氏面上一喜,连忙问道,“何事?只要小妇人能做到,一定帮您!” “我听说你要跟韩君去淮阴,我也想去,可家里父母兄长皆不同意,我想临行那日躲在你的行李中,跟去淮阴。” 曹氏脸上笑容慢慢淡去,为难道,“这、这怎么能行?姑子莫拿小妇人玩笑,而且我这家里也没有大件行李可藏人。” “这还不简单,我给你一个大箱子,只要帮我这个忙,”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钱袋,“这十金就是你的。” 十金!! 可以买百石粮,够她母子二人吃两三年啊!说不心动是假的。 吕媭继续道,“你放心,就算路上被发现,我只说是自己躲进来的,不会把你供出来,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即可。” 曹氏犹豫了一瞬问道,“姑子为何要跟去淮阴?” 吕媭捻起帕子,挤出一个悲伤的表情,“我从小和阿姊一起长大,如今她要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万分不舍,便想多陪陪她,奈何家人皆不同意。” 吕媭以为自己表演得很好,然而她还是太稚嫩了,曹氏每日迎来送往,见多了装腔作势之徒,一眼就看出这丫头没说实话。 “姑子待你阿姊真是好啊!” 曹氏配合着感叹了一句,话锋一转,“不过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跟去姊丈家确实不合适,韩君是正人君子,应该不会喜欢娥皇女英这一出吧?” “你这妇人,休要胡言!” 吕媭佯装生气,“我……哪有那等心思,只是舍不得阿姊而已……” 曹氏审视着她,恍然点了点头,“既没有那个心思,还是莫要跟去了,免得让你阿姊误会。” “我……” 被曹氏这一带,吕媭刚进来时的傲娇之气早消失地无影无踪,她词穷了,支吾几声不知该说什么。 忽然,她想起自己今日来的目的,重新拿出方才的气势,梗着脖子道,“你管我那么多,只说肯不肯帮就是!” “姑子恕罪,此事我帮不了!” “十五金,我给你十五金!” 曹氏没答应,吕媭继续加码,“二十?二十五?” “三十,不能再多了,我全部私房钱只有这些。” 曹氏无奈道,“小姑子,这并非钱的问题,而是真没办法带,你真如此想去,自去求你阿姊,她要是同意,你也不必如此躲躲藏藏。” “怎会没办法?到底要多少钱,直说就是!”吕媭气呼呼道。 “多少钱都没办法,姑子请回吧,今日我只当没见过你。” “你!不识好歹!” 曹氏油盐不进,吕媭收起乞求之色,狠狠瞪了她一眼,甩袖离开酒肆。 看着吕媭的背影,曹氏自言自语道,“再多的钱都会有用完的一天,跟着韩小哥和你阿姊,却能永远不愁吃喝,我是有多傻才帮你阿姊带个觊觎她夫君的家伙过去?切~” 曹氏不屑地鄙夷了一声,走过去关门,却见前方小巷拐角处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藏在那,见吕媭的马车驶过去,那人立即跟在后面,曹氏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刘季那没良心的。 “这厮想干什么?难不成敢半道劫持吕媭?” 曹氏嘀咕了一句,回去把儿子抱到邻居家寄放,她紧跟着尾随刘邦而去。 ………… “吕小姑子,等等!等等!” 行到城外一僻静处,刘邦小跑几步追上去,叫停了马车,吕媭打开车门,见刘邦扶着车辕粗喘着气,不由笑道,“胡蝶亭长,你这是锻炼身体呢?” 刘邦抬头看着吕媭,答非所问,“多日不见,小姑子长得越发娇媚动人,这小脸,比那初绽的芙蓉还好看!” “你个登徒子,胡言乱语什么?” 吕媭有些害羞地娇噌他一眼,却见刘邦突然捂着胸口,张嘴大口大口地深呼吸起来。 “你这是做甚?犯病了?”见他模样怪异,吕媭颇为奇怪地问道。 “我心跳突然不受控制,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看小姑子了!”刘邦表情浮夸地说道。 “这却是为何?”吕媭满脸疑惑。 “小姑子实在太美了,方才那一个娇噌,是如落入凡间的仙女,灵动俏皮,我这凡夫俗子多看一眼心跳便会不受控制,连呼吸都急促了!” 吕媭性格再奔放,到底是个不经人事的小姑娘,哪能经刘邦这老流氓如此调拨,一张脸羞红如晚霞,眼中却藏满得意的笑。 “你这胡蝶亭长,倒是会说话!” 见这小丫头被自己带入状态,刘邦又凑近几分,低声道,“我方才也从曹氏那里出来,现在还有许多正经话要同小姑子说,可否移步那边树下?” 听他提起曹氏,吕媭大约知道他要说什么,她走下马车,对车夫道,“老实待着,把耳朵堵上!” 说罢,跟着刘邦走到附近的大槐树下。 一路小跑着追过来的曹氏见刘邦如此不要脸地调戏一个小姑娘,气不打一处来,她深吸几口气平缓呼吸,猫着腰跟过去躲在一处草丛中。 第35章 天生的狠毒 “刘季那厮给吕媭出主意,让她明日把娥姁骗至城中一废弃屋子内,再带人来捉奸,污蔑娥姁和刘季有染,好让小哥你退了娥姁改娶吕媭。” 吕府偏院客厅,曹氏讲述完今日听到的阴谋,骂骂咧咧道,“这小娘们也特坏了,竟然真就答应了,还有刘季,死是个不要脸,小哥,你可不能放过这对狗男女!” “吕家人的狠毒难道都是天生的?” 韩信喃喃低语,着实有点意想不到。 韩信上辈子虽然和樊哙有些来往,但对吕媭一点也不熟悉,根本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只是在和刘邦的一次闲聊中,知道她和樊哙在婚前就躲进草堆做了男女之事,还不止一次。 上次议婚时,吕媭主动求嫁,韩信也看出这是个十分奔放的女人,却没想到她的心竟如此恶毒,为了嫁给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要害自己的亲姐姐?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此事莫要对任何人说起。” 曹氏点了点头,“我晓得,那我先回了,改日若需要作证,随叫随到!” 韩信从外面叫来一个仆从送曹氏出去,等人离开后,柴勇怒气腾腾说道,“师父,刘季那厮竟敢觊觎我师娘,逮住了我非把他第三条腿打断不可。” “稍安勿躁,我想想!” 韩信猜想,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吕媭把吕雉骗到指定地点,刘邦把人控制住,为了不让吕雉挣扎,他们会对她用药,然后吕媭跑回来叫自己和吕家人去捉奸,自己看到未婚妻和别的男人私通,必然愤而退婚,吕家为了保留颜面,最后只能成全刘邦和吕雉,由吕媭改嫁自己。 就算事后吕雉指控刘邦和吕媭合伙害她,木已成舟,吕家人能怎么办? 上告,让吕媭去陪刘邦服刑?让吕雉清白被污之事传得人尽皆知? 这显然不可能! 或者只告刘邦强、奸,隐瞒吕媭这个同谋,不过刘邦有那么蠢吗?若是罪名成立,他要以强、奸罪处以磔刑,分尸弃市,以韩信对刘邦的了解,他不会做如此冒险之事! 见韩信一直不说话,柴勇忍不住问道,“师父,这有什么好想的?把二人阴谋告诉吕公,送刘季去修长城!” “无凭无据,吕公不会相信自己的小女儿会害亲姐姐。别说吕公,吕雉也不会信。” “那怎么办?将计就计?” “刘季不傻。” 韩信总觉得这事没曹氏听到的这么简单,他踌躇了一瞬,吩咐道,“你现在出城,找到刘季,悄悄跟着,看他今日下午都去做什么。” “好咧!” 柴勇转身就要出门,韩信叫住他,“找管家要辆车送你出城,到丰邑乡了再步行,若寻不到刘季,可去泗水亭找卢绾或其他人打听。” “那两人好得跟亲兄弟一样,这样会不会被刘季察觉?” “你就说我过两日便要离开沛县,临行前想请他喝顿酒,感谢前几日的关照!” “明白了!” ………… 沛县,大屯乡。 刘邦和卢绾在山脚下已经蹲了一个时辰了,刘邦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时不时往进山的路口张望。 “刘季,你真要这样做?万一没搞好,把自己搭进去怎么办?”看着一脸吊儿郎当的刘邦,卢绾有些担忧地说道。 “放心,没事的!” 刘邦呸地吐出一片瓜子壳,“我会成为吕家的救命恩人!” 正说着,一个身材壮硕的青年挑着干柴从远处走来,刘邦杵了杵卢绾的肩膀,“人来了!” “真要骗他去啊?人家孤儿寡母怪可怜的,奚涓都二十有四了,还没能娶上媳妇儿,这样不好吧?” “可怜啥?老子都三十了也没娶妻!哼!” 刘邦哼了一声,放缓语气,“事后我会给他一笔酬劳,够他砍十石柴!” “你是心大,否则早娶八个十个了!” 卢绾翻了个白眼,有点不情愿地跟在刘邦身后。 刘邦挥手朝前头过来的青年打招呼,“奚涓,回来了,今日收获不错啊!” 他看着沉甸甸的一担柴,“明日要进城卖柴?” 名叫奚涓的青年放下干柴,有点拘谨地抱了抱拳,“刘亭长,您怎么来了?” 刘邦道,“我今日是特地给你做媒来了,城中有一寡妇想改嫁,托我给相看个踏实能干的,我第一时间便想到你,那寡妇虽死了丈夫,年纪却不大,也就二十来岁,生养过一个娃,胸丰臀大骨架大,长得也过得去,配你这身板正合适。” 奚涓有点腼腆地挠了挠后脑勺,“大不大倒无所谓,只、只要踏实便成!” 刘邦拍着胸膛道,“绝对踏实,我介绍的能差么,你若愿意,明日便可进城去看看她本人。” 奚涓憨笑,“我自然愿意,就怕人家看不上我,我这脸实在是让人难以入眼……” “怎会?你相貌是不好看了点,但这身子板可是咱沛县一等一的,也就樊哙那屠户能比一比,我已经和她约好地方了,在剑兰路微水街后巷第四间民宅,明日莫时一刻,不见不散啊!” “成,我明日定准时到!” 刘邦又道,“既是相看,这柴明日便不要带进城了!还有,未免第一眼吓着人,晚上回去让你阿母给你做个头套,黑色的,脑袋整个套住,露出眼睛嘴巴即可,等你二人聊熟悉了,再摘下会好点。” 奚涓点了点头,“亭长说得是,我这就回去准备!” 他挑起柴就往回走,刘邦在后面喊道,“时辰地点别记错了!” “不会错!” 奚涓挥了挥手,大步流星地往家里走。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卢绾担心道,“若是被抓住,他百口莫辩啊!” 刘邦道,“别看他块头大,身手灵活着呢,还有,你看他面相憨厚,脑子好像有点不灵光,其实不然,他记性非常好,如此长的地名,他听一遍便记住了,记性好的人一般都不会笨,就算真被抓住,也不关我的事。” “那他知道被骗,事后找你算账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我就说约的地点就是那里,谁知道那寡妇记错了,碰巧吕家娘子被绑架关在那,只能算他倒霉撞上了。” “那他找你要寡妇呢?” 刘邦颇为得意地说道,“我刘季别的不多,就是认识的寡妇多,有的是愿意陪我做戏之人!” 第36章 英雄救美 次日早上,吕媭以逛集市为由骗吕雉出门,韩信带着柴勇尾随其后,走到一条巷子口,只见巷子另一端果然出现两个蒙面人。 韩信脚步下意识动了一动,又立即拉住准备冲出去的柴勇躲于墙角后。 “咋不追啊?”柴勇一脸紧张加疑惑地看着韩信。 “太远,抓不住!” 此时他们和蒙面人隔着一条巷子的距离,一方在入口,一方在出口,一旦发现有人,蒙面人立即就能逃得无影无踪,很难逮住人。 那两人必是刘邦和卢绾,他们跑出自己的视线后,把头套一扔,装作是路人,自己也没证人证据证明他们是歹人,说不定还会被反咬一口。 “先等等,看他要做什么!” 如果刘邦真敢行不轨之事,正好抓他个人赃并获。 另一头,吕雉没来得及发出尖叫便被其中一人以药包捂住口鼻,吕媭装模作样地挣扎两下,卢绾装模作样地让她挣脱,刘邦又粗着嗓子装模作样地骂了卢绾两句,二人扛起吕雉往事先说好的地点跑去。 把人带到一处废弃的房子内,刘邦三两下脱下吕雉外裳,弄乱她的发髻,作出被人强的迹象。 看着眼前这个肤白貌美的女人,他咽了口口水,手不由自主就要往衣服里面伸。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卢绾以为奚涓来了,在一旁喝道,“你想死啊,人来了,快走!” 刘邦讪讪收回手,看着吕雉笑道,“早晚都是我的,倒也不急这一时!” 他站起身,和卢绾快步绕到房子后面,准备离开这里,不料刚爬上墙头,却见后面巷子口跑出来一个人,还是一个熟人。 柴勇一眼便瞧见趴在墙头的二人,气喘吁吁地大笑,“这身行头不错啊,采花贼!” 二人双目圆瞪,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尿。 “抓采花贼啦!大家快来抓贼啊!”柴勇扯开嗓门大吼。 刘邦二人又跌回墙内,卢绾一脸惊骇地说道,“他怎么来了?难道我们被吕媭那臭娘们坑了?” “走前门!” 刘邦没空去想柴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反应倒是快,抬腿便往前头跑。 柴勇绕着外围走,他们直接穿堂而过,肯定比他快,只要跑出去把头套一扔,他就能按计划立即由采花贼变成抓贼之人。 二人直奔前院大门,刚跑出大堂,刘邦忽然想到什么,当即摘掉头罩,对卢绾道,“快,立即烧掉!” “这时候不跑,烧什么烧?” “别啰嗦,快!” 刘邦急喝一声,卢绾也不再问,急忙掏出怀里的火折子。 见头罩被点燃,刘邦松了口气,大大方方往大门外走去。 韩信和柴勇一前一后把刘邦二人堵在房子内,本来是万无一失的,然而这会儿刚跑到大门外的韩信忽然有点懵,因为他看到对面巷子里居然又走出来一个蒙面人。 那人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指着眼前废弃的房子自言自语,“就是这里!” 看见韩信用奇怪的眼神看他,那人连忙走过来解释,“少年郎别怕,我因长得丑,故而套上这个,今日是来相看女子的,怕第一眼吓到人家,所以……” 话没说完,便听房子里传来一个大喝声,“抓采花贼啊!” 破旧的大门被人从里面踹掉,刘邦跑出来指着戴头套的奚涓大喝,“你这贼人,胆敢劫持良家妇女,被我等发现还敢翻墙而逃,快快束手就擒!” 说着,他似乎才发现韩信也在这儿,露出一个大喜的表情,“阿信,快抓住此人,他劫持了吕家小姑,欲行不轨之事。” 奚涓已经傻眼了,“刘亭长,不是你叫我来此相看寡妇的吗?” “呦,还是熟人作案,我何时叫你来此?你这贼人,见无处可逃,竟然和本亭长套起了交情?” 几人的这一番动静引得左邻右舍纷纷跑出来,这时候韩信也明白过来了,刘邦要玩的根本就不是捉奸游戏,而是英雄救美。 眼前这个傻大个是被他骗来的工具人,若是自己和柴勇没过来,待傻大个进屋后,刘邦会立即召集左邻右舍去捉采花贼。 众目睽睽之下,吕雉衣衫不整,清白已毁,自己愤而退婚,他刘季就可以来当接盘侠,顺理成章地迎娶吕雉。 刘邦冲过去就要抓奚涓,周围邻居也一拥而上,韩信知道这时候给傻大个争辩也无用,而是第一时间冲进院子里,然而还是来不及,却见卢绾已经把那两个头套烧了。 不得不佩服刘邦的灵机应变能力,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便想到了脱身之法,傻大个被人赃并获,就算有自己和柴勇作证,没有了证据,也是空口无凭。 最恶心的还有回去报信的吕媭,她为了达到目的,必然会配合刘邦演戏,把歹人说成是傻大个。 吕媭也是受害者之一,还是逃脱的受害者,她的证词比自己更有用! 看见韩信进来,卢绾有点慌张地踩了踩地上的火星子,说道,“那贼人被我二人发现,想放火烧屋子,那啥……吕家姑子在里面,你自己进去看看。” 外面,奚涓已经被刘邦和众邻居抓住,柴勇跑过来看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刘邦,有点懵圈,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人抓自己人? 看那蒙面人,体格跟卢绾也不一样啊!这是哪里冒出来的? 刘邦一把摘掉奚涓的头套,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骂骂咧咧,“原来是大屯乡的奚涓,我知道你一直娶不上妻,却没想到会干出绑架良家妇女这种缺德事?” 奚涓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被刘季坑了,他奋力挣扎起来,怒骂道,“刘季,你这狗娘养的,竟把我骗来此处栽赃陷害,我不是采花贼,也并未绑架任何人,我是被刘季骗来此的,刘季,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放屁!我和你无冤无仇,骗你作甚?分明是你对吕家姑子行不轨之事被我抓获,倒污蔑起我来了?!” “对啊,刘亭长为人仗义,为何要骗你?”旁边一个认识刘邦的男人主动为刘邦说起话。 “昨日他和卢绾去大屯乡找我,说给我介绍寡妇,还叫我把头套上,免得吓坏人家……”奚涓气得脸红脖子粗,努力为自己分辨着。 “你说我去大屯乡找你,有谁看见,有谁作证?” 刘邦一脸正气地说道,“我乃泗水亭长,是秦吏,岂会知法犯法?奚涓,你莫要狡辩了,若好好认罪,看在你是个孝子的份上,你那老母,日后我会帮着照看一二。” “刘亭长仗义啊!” 先前为刘邦说话那人感叹了一句,对奚涓道,“大白天戴着个头套鬼鬼祟祟出现在这破房子外,你不是贼人谁是贼人?” 昨天刘邦和卢绾去山脚下找奚涓,确实没有任何人看见,奚涓真是百口莫辩,不知还能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说自己是冤枉的。 院子里,韩信听到奚涓两个字,踏进门槛的脚步不由一顿。 第37章 贼人不是他 奚涓,西汉十八侯之一。 十八功侯,指的是助刘邦一统天下、建立汉室江山的十八员功劳最大、能力最强的开国功臣,奚涓位列第七,是能和萧何、曹参、樊哙等人并封为候之人。 史书上对奚涓的记载极少,只有寥寥几十个字。 “鲁,以舍人从起沛,至咸阳为郎中,入汉,以将军从定诸侯,侯,四千八百户,功比舞阳侯。死事,母代侯。” 史书没有介绍他的功绩,但从这句“功比舞阳侯”能看出,奚涓的战绩和樊哙相当。 就韩信认识的奚涓,勇武不输樊哙,因为没有陪刘邦去参加鸿门宴,所以名声没樊哙响,又因为没有和刘邦成为亲戚,在沛县集团里的地位也没樊哙重要。 楚汉战争后期,奚涓战死沙场,一生无子,刘邦称帝赐爵时,爵位由其母继承! 听着外面刘邦和奚涓的对话,韩信把整件事完全了解清楚了,刘邦开始或许只是想让奚涓来客串贼人,不料被自己和柴勇堵住前后,他无处可逃,只能弃车保帅,把奚涓推出来。 可惜昨日下午柴勇没寻到刘邦,不知他去找了奚涓。 刘邦流氓是流氓,在沛县的人缘还是很不错的,这会儿外面一群人全都认定奚涓是贼人,要把他押去县狱。 韩信有心救奚涓,但这时候他出去说话没任何作用,没有人会相信他这个面生的外来人员,只能让吕雉这个受害人去辨认凶手。 屋内,吕雉衣衫不整躺在草堆里,韩信走过去给她把衣服穿好,拍了拍她脸颊,“娥姁,醒醒,醒醒!” 连拍了好几下,吕雉脸都有点红了,还是没任何要苏醒的迹象。 韩信先前想到刘邦可能对吕雉用药,故而随身带着水囊,他拔开塞子口,先给吕雉喂了几口水,又给她洗了把脸,她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看见身边有个男人,吕雉条件反射地惊叫一声推开韩信,猛然想起自己被人绑架,又惊恐着后退,大哭大叫,“别过来!别过来!不要过来……” “是我!”韩信不知要如何安抚她,干巴巴地开口说道。 吕雉愣了一下,抬眼看了他片刻,然后在韩信惊愕的目光,一头扎进他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呜呜呜……他们蒙着面……要、要抓我和阿妹,他捂住我的嘴,呜呜呜……我害怕极了……” 韩信僵硬着身体,双臂微微张开,一脸尴尬和不自在。 三世为人,从没哪个女人在他怀里哭过,第一世的妻子胆子非常小,别说主动抱,便是连看都不敢正眼看他,晚上行完夫妻之事,韩信也都是让她去另外的房间睡觉。 第二世他沉迷于那个千奇百怪的世界里,更没有心思去研究女人。 吕雉完全没察觉到韩信的不自在,似是找到了安全的港湾,抱着他哭得好不可怜。 这时候柴勇也跑进来了,见二人抱在一起,连忙捂住眼睛,“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说着没看见,却又张开两指偷瞄,还咧着嘴嘿嘿偷笑,平日看着严肃又冷情的师父也会抱女人啊! 韩信轻轻推开吕雉,生硬地安慰,“没事了!莫哭!” 吕雉这时候也回过神,脸上酡红一片,也不知是被煽的还是害羞,她看了看室内,不见吕媭身影,不由紧张道,“阿妹呢?她在哪里?” “她回家报信了!” “是阿妹让你们来救我的?” 韩信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可记得贼人身形?” 吕雉茫然摇了摇头,“我二人刚要出巷子,贼人突然出现,不待反应过来便捂住了我的口鼻,片刻功夫我便失去了知觉。” 她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上下查看自己的衣服,却见腰带系得十分凌乱,领口也参差不齐,面色霎时变得惨白,又低声哭了起来。 “又怎么了?”韩信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吕雉两手紧紧揪着裙摆,抽泣着,“我、我是不是被……” 韩信明白过来,说道,“只脱了外裳而已!” 吕雉暗自松了口气,揪着裙摆的手慢慢放松,鼓起勇气看他,“你……会不会介意?我、我被贼人……” 介意什么? 韩信有点无语,外面奚涓还等着他救命呢,他稍显不耐地回道,“不介意!” 怕这女人又问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他紧跟着问,“你信不信我?” 吕雉听出那句不介意中隐含着敷衍和不耐,心中不免难过,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你将是我夫君,我自是信你。” 韩信道,“掳你之人是刘季和卢绾,那厮一直觊觎你,想污你清白,好让我退婚,外面被他抓住那人并非贼人,而是被他骗于此处栽赃陷害的,不管你是否看清贼人身形,若是让你指证那人,一定要否认。” 吕雉惊讶道,“你为何知道是刘季和卢绾?” 韩信不能说自己昨天就知道刘邦的计划,却眼睁睁看着她被掳,只道,“我和阿勇出来闲逛,正好看到两个蒙面人扛着你逃入这里,我们一前一后想把贼人堵在里面,不料那大个子突然戴着头套从旁边巷子走过来,刘季见无处可逃,便贼喊捉贼。” 怕吕雉不明白,他又道,“这家伙心思十分缜密,大个子是被骗来的,刘季要玩的是英雄救美。” 虽然只有简短的几句话,吕雉却听明白了,轻轻点了点头。 这会儿功夫,外面又传来一阵嘈杂声,是吕媭带着吕家人找到这里了,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官差。 吕公吕母第一时间冲进来看吕雉,吕泽和吕释之则逮着奚涓就是一顿胖揍,奚涓蹲在地上,一边护住头,一边叫冤,二人理都不理,拳脚如雨点般落下,得那几个官差拦着,奚涓才没被打死。 吕母搂着吕雉,一阵心肝疼,吕公在旁边心疼地询问是否受伤害。 吕雉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经过,安抚下父母,转头看见旁边地上有一根木棍,走过去弯腰捡起,怒火冲冲地走到奚涓跟前,举起木棍就要打他,却在落下的一瞬间停住。 “阿妹,这贼人胆敢掳走你,打死他!”吕释之在一旁气愤地叫道。 吕雉叫奚涓站起来,瞥了一眼他的身形,说道,“贼人不是他!” “什么?不是他?”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吕雉,刘邦和卢绾则面露惊色,二人不知吕雉晕倒前到底看到了什么,只能一个劲地对吕媭使眼色,吕媭会意点了点头。 吕雉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指着刘邦和卢绾道,“那两贼人身形和这二人差不多,同眼前这傻大个相差甚大,我不会看错。” 听到这句话,奚涓瞬间觉得自己从鬼门关被拉回来了,他感激地看了眼吕雉,指着刘邦二人道,“没错,贼人就是这两人,昨日刘季以相看女子为由,骗我今日来此……” 奚涓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经过告诉众人,最后道,“此事分明是刘季二人的阴谋!” 他又看向韩信,“我来的时候,这位少年郎正要进去,而刘季二人却是从里面出来,他也可以为我作证。”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刘邦和卢绾,卢绾面色有点发白,刘邦却镇定自若地辩解,“我二人追着贼人来到此处,见你翻墙进去,这才跟着进去,哪知你绕了一圈又从另一面翻出来,我追至前院见你在外面,这才从门内出来。” 为首的官差听完刘邦的辩解,又询问韩信。 韩信道,“我今日本想去集市,走至半路看见两个身形和刘亭长一样的蒙面贼人扛着一个女子逃跑,我一路追到此,正要进去,却见巷子里又出来一个蒙面之人,便是奚涓,他那时是走出来的,没有半点慌张,气息也很稳,而刘亭长却是从院子里面出来,气喘吁吁,我进去时还看见卢绾在烧东西,他说是贼人纵的火。” 一个是没有慌张,气息很稳,那就不是被一路追逃的贼人,而刘季气喘吁吁,从院子里走出来,卢绾还在里面烧东西,众人一听这证词,便知刘季和卢绾嫌疑更大。 第38章 你很聪明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刘邦和卢绾,面对官差的询问,刘邦依然镇定自若,有条有理地回答,他甚至还编出另一贼人的身高,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从哪里逃走等等,说得有板有眼。 不过他编得再好,也是片面之词,而且只是他的一方之言,但奚涓、韩信、吕雉的证词矛头都是指向刘邦,更有说服力。 官差又找附近居民询问,根本没人看见刘邦形容的那个贼人。 官差一时也难断到底谁是贼人,正准备把三个嫌疑人抓回去仔细审问,这时另一个受害者吕媭站出来说话。 “贼人不是刘亭长,阿姊那时被迷晕,肯定看花眼了,韩君离得远,应当也没瞧清,我却真真切切地看到,贼人中确有一身形高大之人,和这人差不多。”吕媭指向奚涓。 吕雉因为被迷晕,韩信这个目击者因为距离远,二人的说辞肯定没有吕媭这个逃脱者的证词有说服力。 听吕媭这样说,吕雉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韩信一眼,一时不知道这二人到底谁在说谎。 从情感上说,她肯定更偏向吕媭。 但从理性上讲,她觉得刘季是贼人的可能性更大,因为那厮确实一直觊觎自己,他演这一出贼人绑架,不就是想污了自己的清白,让韩信退婚么? 想到这里,她又下意识看向吕媭,妹妹一直想嫁韩信,若是自己被退婚,那她不就可以代替自己嫁人? 吕媭的证词一下子就把刘邦二人的嫌疑解除了,加之刘邦人缘好,官差最后只把奚涓押回县狱审问。 回吕府的路上,柴勇十分不解地问韩信,“师父为什么要隐瞒吕媭这个同谋?” 韩信道,“吕雉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吕家人若知道吕媭也参与其中,为免节外生枝,在外定然会替她隐瞒,他们不会去告刘季,反而会一口咬定贼人就是奚涓。” “不会吧,我看吕家人挺讲道理的,怎么会明知奚涓冤枉还害他?” “区区黔首,怎及家族名声重要?若真传出吕媭联合外人谋害亲姐,吕家人的脸面便丢尽了,吕媭这内贼,只能在吕家内部解决,刘季就是吃定这一点,所以拉吕媭上贼船,那个蠢女人,说不定还有什么把柄被刘季拽着。” 柴勇恍然点了点头,“那你回去要告诉他们真相吗?” 韩信停下脚步,有些气结地敲了一下柴勇额头,“说了这么多你一个也没听明白?现在告诉他们真相,奚涓就死定了。” 柴勇懵了懵,又想了想,恍然大悟,“他们害怕刘季被抓后供出吕媭,所以宁愿将错就错!” “这一次搞不了刘季了,眼下先把奚涓捞出来要紧!” 没有抓刘邦个现行,又有吕媭参合此事,吕家人最后只会帮刘季隐瞒真相,就算有曹氏作证也不行,因为曹氏刚和刘季闹掰,那厮完全可以说她是为了报复做伪证。 在秦国,一旦被定为“诈伪罪”,就会被髡为城旦。 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韩信这个外来人员?依刘季在沛县的人脉,便是沛县令,在没有确凿的证据的情况下,要治他的罪都困难,因为县令的两个下属官吏,萧何和曹参都是刘邦的好友。 历史上刘邦造反的时候,县令因为把刘邦等人关在沛县外,被萧何、曹参和一众士伍联合起来给杀了。 “师父你为什么这么关心那个傻大个的死活?”柴勇好奇问道。 “为师想收了他!” “你又要收徒弟啊?为什么是他?” “他很强壮! “哦……” 柴勇用怪异的眼神看了韩信一眼。 “那你要怎么捞他出来?” 韩信道,“案发地和破屋有一段距离,奚涓进城若是直奔破屋,走的路线不会过经过案发地,案发地那边没办法找到目击者,那就去找奚涓走过的这条路上的目击者,奚涓身形和长相突出,若有人在案发时间看到奚涓,他的嫌疑便排除了。” 柴勇一脸崇拜,“师父你好聪明!” 韩信道,“这事你去做,我先回吕府!” “为何不一起去?” “为师先回去安抚夫人,过后去牢里看看奚涓!” 韩信面无表情说了一句,加快脚步赶上前面的吕家人,柴勇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时候师父确实应该先回去安抚师娘,而不是为了一个还没到手的徒弟奔波。 没办法,只能他这个师兄去找证人了! ………… 吕府,吕雉洗完澡坐在偏厅喝压惊汤,吕家人围在旁边,一阵嘘寒问暖,尤其是吕母,问题最多,什么有没有哪里伤着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下次出门一定要带仆从之类的。 这些话在路上已经说过好几遍了,吕雉有些无语道,“阿母,我没事了,真没事了!” “哦,好好好,没事就好!那你喝完汤去睡会儿,我们便不在这打扰了!” 吕母站起来招呼众人离开,吕雉却叫住韩信,“我有些话想问问君子。” “好,阿信留下,陪娥姁说会儿话!” 吕母拉着韩信坐下,看他是越看越满意,今日若非韩信碰巧撞见,等吕媭带着他们找到那里时,娥姁只怕早已清白不保。 吕媭有些嫉妒地看了一眼二人,不情不愿跟着离开偏厅。 厅内只剩夫妻两,吕雉问道,“我晕倒之后,你有没有看见其他不合常理之事?比如……比如阿妹,她一弱女子是如何挣脱贼人的?” 这女人果然聪明啊! 韩信直言道,“是贼人故意放她离开!” 吕雉面色微微一变,“你确定?” “十分确定!” “真的是她,她为何要联合外人害我……” 被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害,说不伤心是假的,吕雉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韩信不会安慰人,只能转移她的关注点,问道,“为何会怀疑到她头上?” 吕雉抬袖沾了沾眼角,“早上她叫我出去逛集市,我说家里什么都不缺,不想去,她死缠烂打非要我陪她,我想着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就这两日了,便答应了。” “若只是如此,我倒也不会怀疑,可她站出来为刘季辩解,又说我被迷晕,肯定看花眼,语气太过笃定。” “再回想遇到贼人时,她的反应太快了,而且她是如何知道我被贼人抓去那破屋,竟能那般快找到?最重要的一点,我坚信贼人必是刘季。” “你很聪明!” 韩信毫不吝啬地称赞了一句,“要去告发?” 吕雉沉默了一瞬,摇头,“后日我便要随你去淮阴了,这辈子和她再见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没必要在走之前撕破脸。说来她之所以会这样做,还是因为太过喜爱你!” 韩信:…… 我的错? 吕雉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今日还要多谢你及时赶到!” “不客气!”韩信说得一本正经。 吕雉愣了一下,觉得这个不客气好像有点不对劲,又一想,却又十分对劲,回答别人感谢之语不就是不客气么,可为何由他说出来却如此奇怪? 吕雉不愿追究吕媭,吕家人更不会去追究,韩信消灭刘邦的计划只能泡汤,说道,“奚涓是被冤枉的,我想救他!” “如何救?” “这个不难,只要你认定他并非贼人,由吕家出面澄清,不让刘季暗中动手脚,我再找几个证人,即可救他出狱。” “阿父不会去管一个黔首的死活!” 吕雉小声嘟囔,“他会被冤枉也是因为他蠢笨,大白天蒙着脸,生怕别人不把他当贼人。” “此事是有原因的,总之此人我非救不可,还请帮个忙。” “为何非救他不可?”吕雉奇怪问道。 “因为我也是黔首,也曾被人冤枉过!” 吕雉立即道,“那我找兄长来,和你去趟县狱!” “多谢!” 目的达到,韩信便不想多留,站起来生硬地说道,“你休息,我先走了!” 第39章 不以相貌论英雄 得益于奚涓高大的身材和丑陋的面貌,从城门到破屋,柴勇一条路问下来,有不少人看到过奚涓,其中正好有人可以证明在吕雉被掳的那个时间段,奚涓正经过他家门口,还被几个在门外玩耍的小屁孩嘲笑了一顿。 有了不在场证据,加上吕雉也认定奚涓不是贼人,他的罪名很快便洗脱了。 县狱外,奚涓感激涕零地对韩信和柴勇道谢,“若非二位不辞辛苦帮我寻找证人,我只怕要被刘季那厮害死,恩公大恩大德,涓没齿难忘!” 韩信双手托起他,“壮士不必多礼,我知你非贼人,自不会看你平白被冤枉!” 奚涓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我不是什么壮士,就是大屯乡一砍柴的,恩公唤我奚涓即可!” “你也不必一口一个恩公,我叫韩信,这是我徒弟柴勇。” “徒弟?” 奚涓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二人,徒弟年纪看着怎么好像比师父还大。 这种奇怪的眼神柴勇已经见过多次了,他解释道,“别看我师父年纪小,本事可不小,在淮阴时,他一人擒杀数名贼人……” 柴勇巴拉巴拉小小吹嘘了一通,说道,“你如今和刘季结了仇,在沛县只怕也不好混,不如带上母亲随我们去淮阴,我师父已经是洪泽乡游徼,你可以先去当乡卒,等混两年熟悉了,说不定还能当亭长,凭我师父的本事,跟着他肯定一路升官发财!” 奚涓听完,不免心动,然而一想要带老母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家乡,他又有点犹豫。 “我空有一身蛮力,只服过几次更役,其他啥都不会,也不识字,只怕当不了乡卒亭长。” “这还不简单,你也拜我师父为师不就成了,他什么都会,你想学什么都可以。” 柴勇为了当上师兄,卖力地当起了说客,“我跟你说啊,后日我们便要回淮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店了,等我们走了,刘季那厮要找你麻烦,到时候再想走可没人带你了,就算你不怕他,也得想想你母亲,那厮认识多少地痞流氓,今日往你家泼粪,明日踩坏你家庄稼,你怎么办?” 奚涓愤怒道,“此次分明是他陷害在先,有什么脸来寻我麻烦?” “他的脸皮有多厚你又不是不晓得,而且你知道他的秘密,又指认他是贼人,就算是为了除掉隐患,他也会想办法再害你。” 听他这样说,奚涓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但要拜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做师父,他又觉得有点别扭。 “想什么呢?这事真没啥犹豫的,别人想拜我师父还拜不上呢,再说了,拜师这事看的是本事,又不是年纪!”柴勇继续说道。 “阿勇,人各有志,不必强人所难!” 韩信淡淡说了一句,对奚涓道,“保重,日后若在沛县呆不下去,随时可去淮阴寻我!” 韩信转身离开,柴勇对奚涓叹了口气,跟着追上他。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奚涓犹豫了片刻,拔腿追过去,他拦到韩信面前,双腿一屈,跪在地上认真磕了三个头,“恩公若不嫌我面丑,奚涓愿意拜恩公为师,追随左右,肝脑涂地!” 奚涓的选择在韩信意料之中,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抬手扶起他,“不以相貌论英雄!他日若能封侯拜将,还有何人敢以你相貌议论?” “封侯拜将?这个太遥远。” 奚涓又开始挠后脑勺,憨笑道,“师、师父,我只要能当个亭长,便心满意足了!” 柴勇撇嘴,“就这点志向?咱师父可是当大将军的料,咱们两怎么着也得当个……” 他想了一下,张开五指,嘿嘿笑道,“五百主,管五百人!” “你志向倒是远大!” 韩信看了他一眼,对奚涓道,“回去收拾东西,房屋、田地卖不了便不要了,贵重物品带上,到了淮阴为师自不会饿着你母子,后日早上日出时辰来城门口等候。” “记住了,那弟子先回了!” 奚涓拱手行了一礼,急忙回家收拾行李,柴勇在后大喊,“还没拜见师兄呢!” 奚涓又折回来,“你方才说了,拜师看的是本事,那师兄弟名份也应看本事,来日我二人比划比划,谁本事大谁是师兄。” “嘿,你倒是现学现用起来,不必来日,现在就比划比划。” 柴勇摆开架势就准备干架,奚涓却不上当,“现在不比,我还没跟师父学本事呢!” “你算得倒是精明!” 柴勇双手背在后面,学韩信负手而立,以长者的口吻道,“作为师兄,我让着你,你说什么时候比,师兄随时奉陪!”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输了别耍无赖!” “谁耍无赖谁是小狗!” ………… 丰邑乡中阳里。 刘邦回家后一直坐在院子石墩上想事情,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韩信怎么会那么巧撞破自己的好事? 和他接触过两日,刘邦看出来那是个不爱热闹之人,不会没事随便上街瞎逛,更不可能去跟踪吕雉姐妹,而且自己选择掳走吕雉的地方很偏僻,怎么就那么巧呢? 从事后吕媭的反应来看,也不是她出卖的,难道是那日驾车的车夫?可自己和吕媭站在远处说话,车夫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刘邦左思右想,忽然一拍大腿,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站起来气呼呼地往外面走。 此时天已经黑了,他轻车熟路来到曹氏的酒肆外,远远看见一个黑影从里面出来,开始刘邦以为是来打酒之人,转念一想,天都黑了,谁还摸黑来打酒? 而且,曹氏这两天不是都把酒低价转卖了吗? “前头那人,站住!!” 这几天刘邦一直想抓那个奸夫,今日正巧撞上,定要看看是什么人给他戴了绿帽,指着前头那人便是一声大喝。 那人本就是来打酒的,被刘邦这充满怒意的一喝,还以为自己被当做贼了,条件反射拔腿就跑,刘邦在后面摆腿直追。 “站住!你给老子站住!!” 刘邦追得越凶,那人跑得越快,没一会儿就跑没影了,刘邦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骂,“哪个龟孙子,敢偷老子的女人,抓到不打断你狗腿,老子就不姓刘!!” “龟孙子,偷到老子头上来了,也不打听打听,我刘季是何人?敢冒充老子的种,老子让你断子绝孙!” 刘邦骂骂咧咧地往回走,来到酒肆外对着院门一阵拳打脚踢,“曹氏,给老子开门,你个贱妇!荡妇!扫把星!!” 曹氏刚才就听到刘邦骂人的声音,想来他是把那打酒之人当做奸夫了。 她本想说些模凌两可的话气气刘邦,不过这个点邻里都睡了,为了不影响别人,她站在门内解释,“那就是个打酒的!” “你的酒不是都卖完了吗?”刘邦质问。 “对啊,所以没打上他便走了!” “他是谁?告诉我他是谁?” 刘邦这几天诸事不顺,今日眼看就要到手的媳妇儿又没了,还差点被抓去坐牢,他鼓着一肚子气,而曹氏这个被他认定是折贵气之人,便是他发泄怒气的对象,他几乎是嘶吼着问出这句话。 “无可奉告!” 曹氏怕刘邦因为这莫须有之事跑去人家里闹,又想自己后日便要离开,不想节外生枝。 曹氏不开门也不说那人是谁,进一步激怒了刘邦,他把门踹得砰砰响,嘴里不停骂曹氏,刘肥被动静惊醒,吓得在屋内哇哇大哭。 曹氏第一次见刘邦生这么大的气,或者说第一次见刘邦生气,也被这阵势吓到了,她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开门,刘邦绝对会冲进来打死自己。 这一番打骂惊醒了左邻右舍,很快就有人跑去喊里正,一直到里正过来,刘邦的怒火才慢慢平息,里正劝他离开,刘邦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没问,再三保证不会再骂人。 刘邦所谓的正事就是询问曹氏是不是她跑去跟韩信告密,曹氏这时候哪里还敢激怒他,自是矢口否认,刘邦不信,他觉得那日曹氏肯定看到自己去追吕媭马车,跟过去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然而曹氏不说,他此时也不好再闹了,只能又憋着一肚子气回家。 第40章 寡妇也有春天 很快到了出发回淮阴的日子,曹氏和奚涓两对母子天才蒙蒙亮便带着行李来到城门外。 曹氏要带孩子,怕东西太多不方便,除了钱财,就只带了二人的换洗衣物、一张小棉被和刘肥平时最爱玩的拨浪鼓,这是刘肥周岁时刘邦送的。 奚涓带的东西就多了,他的母亲疵什么都舍不得扔,又因为时间紧迫,很多东西来不及卖,除了衣物外,还有三袋粮食。 母子两昨日连夜把家里的稻子都舂成米,因为装粮的箩筐要用来装锅碗瓢盆等杂物,家里又没有麻袋,疵把被褥拆了,将里面的芦花去掉,用来装粮。 二人挑着满满当当三担东西,奚涓肩膀挑重的粮食,手上又提一大袋,疵也挑着一担。 奚涓虽然称自家母亲为老母,但疵才四十出头,她本就长得比较高,加上常年劳作锻炼了一副好体魄,看起来十分健朗,若是不看脸上布满风霜的皱纹,根本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 曹氏见奚涓母子挑着这么多东西停在路边,看着像是等开城门,又不像要进城的样子,便走过去便和他们唠嗑。 “大嫂子,这是要搬家进城呢?” 曹氏笑着和疵打招呼,又看向奚涓,“这位是您儿子吧?方才我看他肩挑一担,手还能提那么大一袋,力气是真的大,真壮士哉!” 她毫不吝啬地竖起拇指夸奚涓。 曹氏虽然三十岁了,因为不曾下地劳作,看着也就二十来岁,加之她本身相貌好,声音清脆爽朗,这一笑那是风情万种,美不可言,至少在奚涓看来是这样的。 奚涓第一次跟长得这么美的女人如此近距离说话,也是第一次听这么美的女人夸他,紧张地手脚不知如何安放,习惯性地又要去挠头。 疵礼貌地笑了笑,中国式地谦虚一句,“我这儿子也就一把子蛮力气,蛮牛一个,哪当得什么壮士?我们在此等人,今日要离开沛县,大妹子这么早带着儿子是要进城?” “呦,那可巧了,我也是在等人,今日也要离开沛县,不知二位要去何处?” 疵说道,“去淮阴!大妹子呢?” 曹氏笑道,“那可真是巧了,我也是要去淮阴!” 这时代平民百姓没事可不会到处乱跑,除了行商和服役,大多数人一辈子可能都不会离开本县,更别说跨郡了,二人一听都是去淮阴,愣了一下,立即想到一处去了,同时问道,“你等的可是韩君?” 两人相视一笑,曹氏先问道,“不知二位和韩君是何关系?” “那是我儿的救命恩人……” 共同的目的地把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疵气愤地向曹氏诉说了昨日奚涓被刘邦陷害一事。 “得亏韩君施以援手,否则我儿只怕要被剃了头发送去修长城,我听说去了那边的人,是九死一生,死后尸骨直接埋进城墙里,找都找不到,想想我就后怕。” 曹氏听完,顿时火冒三丈,“刘季那天杀的,真是缺德缺到家了,就逮着老实人欺负,我跟了他好些年,没名没份就算了,还说我是扫把星,害得他倒霉娶不成贵女,一刀两断就算了,还要抢我儿子……” 曹氏开始声讨刘邦,两个女人找到共同话题,越聊越起劲,曹氏想到自己带着个小娃背井离乡,虽然有韩信招抚,但人家是做大事的,不可能时时照看到自己,便想寻个依靠,提议和疵义结金兰。 疵差点就要答应,不过她看了眼儿子,忽然想到什么,到口的话又咽下,拉着曹氏的手说道,“咱们是同乡,自是要互相照拂,姑子放心,日后有什么困难,只管开口,像什么砍柴劈柴挑水的重活,便使唤我儿去帮忙,他啥都没有,就是力气多。” 曹氏是个人精,听疵把称呼由大妹子改成姑子,便知对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她偷偷瞅了眼奚涓,身子板很不错,很有男人味,但那脸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五官倒是端正,关键是满脸的疙瘩,看得她鸡皮疙瘩都要起了。 曹氏笑道,“有大嫂子这句话,我可就放心了,日后使唤起来,您可莫心疼!” 疵笑眯眯道,“尽管使唤!” 寡妇怎么了,当初她也是寡妇改嫁,没成想在奚涓八岁那年又当了寡妇。 曹氏虽给刘季做过外室,甚至还生了个儿子,但从她这一次和刘季决裂,毅然选择带儿子离开沛县便能看出,这是个要强的女人,而且还是个精明、善于经营的女人,奚涓太过憨厚,就该娶个这样的媳妇儿帮他,日后才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至于刘肥,现在才三岁,留不住记忆,加之去了淮阴山高水远,长大后早忘了刘季是什么鬼,只会叫她儿子奚涓做父亲,叫她做大母。 还有那什么扫把星,完全是刘季那厮娶不到吕家贵女,拿这个女人撒的气,她若真是扫把星,韩君又怎么可能带上她? 在疵看来,外在问题都不是问题,关键是曹氏不一定看得上自家的丑儿子。 两个女人聊得开心,刘肥因为起得太早,这会儿开始犯困了,他开始囔囔着要曹氏抱,曹氏手上提着大包袱,哪能腾出手抱他。 疵给傻傻站在一旁的奚涓使了个眼色,奚涓明白母亲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去,对曹氏道,“要不……我帮你抱娃?” 曹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那多谢壮士了!” 疵说道,“忘了介绍,我儿名唤奚涓,小名樵儿,你叫他小樵大樵都成!我叫疵,你叫我疵嫂即可,不知姑子芳名?” 曹氏道,“半老徐娘了,什么芳名?我叫曹芳,您叫我小曹即可!” 疵笑道,“曹芳,这可不就是芳名?!” 曹氏笑了笑,见奚涓抱起刘肥在怀里轻轻颠着,儿子似乎很享受这个宽阔结实的怀抱,一会儿就睡着了,她从包袱里取出小被子给他裹上。 奚涓只穿着一件薄衫,女人的手偶尔会碰到他壮实的肌肉,让他耳根阵阵发红,清晨的微风吹过,带起女人身上特有的芬芳,吹入鼻息,让奚涓紧张地娃都抱不好了。 他害羞地蹲下,从曹氏手里取过被子,结结巴巴说道,“我、我来!” 曹氏可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看奚涓这副模样,便知晓他是不好意思了。 从前曹氏见到的男人多是刘邦的狐朋狗友,大口喝酒大口吹牛,什么荤话都敢说,哪里见过如此青涩的男人,一时竟也觉得颇为有趣。 曹氏暗想,若不是脸上那疙瘩实在碍眼,嫁给这样的男人倒也不错,起码比刘季踏实实在! 第41章 江湖再见! 天色渐渐明亮,在曹氏几人的翘首以盼中,城门终于打开,当先出来的便是吕家的车队。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韩信和吕泽,二人没有坐马车,而是各自骑着一匹马,一黑一红,威风凌凌。 今天早上,韩信会骑马这项技能又一次惊讶到了吕泽。 这时代没有高桥马鞍,没有马蹬,加上楚国一带马匹稀少,会骑马之人不是曾经当过侦察兵,就是富贵子弟,而韩信一个穷光蛋,不但会骑马,动作还十分娴熟,怎能让人不惊讶? 韩信自然又把这一切归于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师父身上。 紧跟在二马之后的是一辆比较崭新的马车,上面坐的是吕雉和女仆秋,还有一个赶车的仆人阿山,这辆车,包括两名仆人,都是吕雉的陪嫁。 再后面是四辆牛车,赶车的是吕家豢养的三名剑客和柴勇,其中三辆载着吕雉的嫁妆和路上吃用,还有一辆空车,是韩信为曹氏等人准备的,牛车不是陪嫁,把东西送到淮阴后,要跟吕泽一起回沛县。 三名剑客,再算上韩信、吕泽、柴勇、奚涓和山,队伍里有八个能打的,安全上基本没问题,除非遇上大伙贼寇。 车队停下,曹氏麻利地把包袱扔上牛车,从奚涓手里接过儿子,正准备爬上车,却听前头马车门打开,吕雉对她喊道,“孩子小,吹风要生病,上这辆车吧!” 曹氏抱着儿子走过去,一脸感激地对吕雉道谢,却只把儿子送上车,说道,“我还是去后头坐!” 吕雉道,“无碍,我和秋比较轻,这车还能载一人,你也上来吧!” 曹氏又看了看年纪比她大的疵,说道,“那让疵嫂坐这个车,我去坐牛车便成。” 疵本想说,她皮糙肉厚不怕风吹日晒,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坐了马车,不正好给曹氏和儿子制造相处的机会吗?便也不推辞,利索地爬上车。 牛车旁,奚涓正在往车上搬东西,却发现这辆车根本载不了这么多,他、曹氏加一个赶车人,已经有点重了,不能再放多少东西,他为难的左看看右看看,不知要舍弃哪些好。 韩信看他为难的样子,走过来问道,“会赶车否?” 奚涓点头,“会,从前帮里正往县城运送过税粮!” “那好!” 韩信让赶车的剑客回城,由奚涓自己赶车,再把陶制的锅碗瓢盆和一些不必要的杂物丢弃,只把粮食和衣物搬上车。 打点好行李,车队缓缓启动,朝着淮阴方向驶去,经过泗水亭时,刘邦听到动静跑出来观看,只见韩信骑着马,春风得意;新妇坐于车中,喜气洋洋,嫁妆虽不是特别的丰厚,但足以让刘邦眼红。 队伍后面,曹氏见泗水亭到了,故意把身子一歪轻靠在奚涓背后,刘邦看到曾经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女人,竟然靠在奚涓那丑八怪身上,顿时气得脸色铁青。 奸夫难道是奚涓这小子?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又立即被他否决,奚涓从没来过酒肆,不可能认识曹氏,那奸夫到底是何人,竟然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曹氏带走? 或者那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 刘邦想不通,只是觉得心里有口老血要吐又吐不出来,憋得他难受至极,自己一心想娶的女人嫁做他人妇,就连自己不要的女人,居然也这么快找了新男人双宿双飞。 韩信也看到刘邦了,他坐在马上十分绅士地对刘邦抱了抱拳,“刘兄,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拂,临走前没能请你喝顿酒,实在遗憾!山高水远,江湖再见!保重了!” 很平常的两句话,刘邦却从中听出了几许其他味道,尤其那句江湖再见,语气稍稍加重了一点,似乎隐含着另一层意思,像是…… 刘邦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了,像是从前他当游侠时,对别人说的,“小子,有种下回见面再与乃公较量一番!” 对,就是这个感觉! 看着韩信远去的背影,刘邦忽然想起,自己的倒霉似乎是从认识韩信开始的,火燎美髯须,宴上抢贵女,坏他英雄救美的好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和韩信脱不了关系。 或许,那个折他贵气之人不是曹氏,而是韩信? 他问卢绾,“这韩信会不会是我从前做游侠时惹下的仇敌?” “为何这样问?”卢绾疑惑道。 刘邦把自己的怀疑一一分析了一遍,笃定道,“必然是了,这小子阴险着呢,表面和我称兄道弟,实则一直在暗害我,亏我自诩阅人无数,竟没看出这小子的虎狼之心!?” 卢绾想起当日韩信初到泗水亭,非要见刘季的奇怪举动,还有城门下第一次见到刘季时,韩信眼中一闪而过的森冷之意。 他一拍脑门,“是了,他必是和你有仇,此番借着押送犯人来沛县,就是寻仇来的,那日若非你把奚涓叫来,我们便被他堵在那破房子里人赃并获了。” “却不知是哪个仇人?” 刘邦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卢绾道,“若想知道他真实身份,只能去淮阴暗查了!” “对,这厮说江湖再见,必会再来寻我麻烦,得把他底细弄清楚才成。” 二人正说着话,却见前头过来一辆马车,车在泗水亭外面停下,一个小女娃掀开车帘问道,“这里是不是沛县?” 刘邦打量着小女娃,不过七八岁模样,长得十分水灵漂亮。 “正是沛县,小姑子哪里来的?可有验传?” 女娃递出两块木牌,“自己瞧!” 不是她没礼貌,而是不识字。 刘邦对待异性,脾气向来很好,他接过牌子小声念着,“虞熙,淩县人……” “这可是真验传,里正亲手写的,盖章了,如假包换。”虞熙着重强调了一下。 “我没说是假的。” 刘邦看完把验传归还给她,问道,“小姑子来沛县做甚?” “找人,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刘邦的人?” “刘邦?” 刘邦和卢绾对视了一眼,这个名字他们从没听说过啊! 此时的刘邦还不叫刘邦,刘邦是称帝后改的名,现在他叫刘季或刘三,就是没有叫过刘邦,并不知这女娃要找的人就是自己。 “他是沛县人?”刘邦问道。 虞熙是个历史小白,能记得刘邦是沛县人就不错了,哪懂那么多,甚至不知他曾做过亭长。 “他就是沛县人,娶了一个姓吕的女人为妻。” 刘邦听到姓吕的女人,心里就倍儿不爽,不过他也不好对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娃生气,而是耐心的问道,“除了这些,还有无其他消息,我帮你查查。” 在沛县,如果连他都找不到的人,那就是没这个人。 虞熙想了想,“他好像还有个好朋友叫萧何,还有一个叫韩信,很会打仗,哦,还有一个樊哙,喜欢吃生肉,其他我也记不得了。” 刘邦完全傻掉了,在沛县认识萧何、樊哙很正常,问题是韩信,他不是这几天才来沛县的么,怎么能同时和这几个人做好友,关键是自己居然完全没听过这名字,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42章 评估一下再投资 虞熙真的好后悔,早知道要穿越,当年她就该多买些历史书看。 她是个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五岁在孤儿院被一户人家收养,以为从此有了爸妈,然而没两年,妈妈生了自己的宝宝,变得越来越不喜欢她。 小学二年级,一个武术教练来学校选种子运动员,或许是武侠片里所说的骨骼清奇,她被选中了,但是去参加培训要交钱,养父母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对教练说,钱没有,人你要就领走。 她被免费领走了,开始了半训练半读书的生活。 她不怕苦,不怕疼,武术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初中时,参加全市武术比赛,一举夺冠,赢得了一笔不菲的奖金。 从此养父母把她当成了摇钱树,每一次比赛获得的奖金都被他们以监护人的身份领走,全花在了弟弟身上。 十六岁时,处于严重叛逆期的她一气之下离开了那个家。 她跑到西南的一个边境城市,在这里,她学到了很多东西,但就是没学过历史,因为对一个保镖来说,学历史没有任何用处,尤其是遥远的秦汉历史。 而上学时作为一名体育生,文化课成绩可想而知,别说历史,就连语文成绩也极差,什么文言文,古诗词,她看见就头疼,知道樊哙,还是因为老师讲到鸿门宴那篇课文时听了几耳朵。 虞熙知道的历史人物和事件极其有限,能说出萧何、韩信、樊哙,主要是因为他们太出名了。 虞熙给的信息太笼统了,刘邦又问道,“他年岁几何?是普通士伍或是小吏或是商贩?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虞熙仔细想啊想,她哪里知道刘邦现在几岁哦,更不知道他当皇帝前具体是干什么的,家人只知道一个吕后,甚至连吕后叫什么名字也不晓得。 “他大概是个年轻的公子哥吧,现在可能不是什么大人物,他老婆……额……就是妻子姓吕,还有刚才我说的那几个人,都是他朋友,我就知道这些。” 刘邦又问,“他又是你什么人?” 虞熙道,“是我……订过婚夫婿!” 刘邦笑问道,“他既已娶妻,你这未婚妻又是从何而来?” 虞熙道,“你们男人不都可以娶很多妻吗?” 好吧,这是上赶着做妾的! 刘邦实在想不出沛县有这么一号人物,他说道,“要不你先在亭中休息一二日,我进城帮你问问萧何和樊哙。” 虞熙大喜,“那敢情好,他们一定知道刘邦。” 刘邦当日就帮她进城问了,萧何和樊哙同样疑惑,这个名字他们听都没听过,更别说认识了,樊哙一口认定这小娃不是脑子不清楚就是找错地方或记错名字。 刘邦回去告诉虞熙沛县没这号人,虞熙不甘心,非要亲自去找,两天时间,她走遍各乡里,也没找到一个叫刘邦的人。 她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又询问刘邦秦国是不是有两个沛县。 刘邦道,“秦兼并六国,新置郡县,或许某个地方从前是叫沛县,但现在叫沛县的只有这一个。” 经刘邦这一说,虞熙双眼忽然一亮,说道,“那是不是刘邦现在不叫刘邦,而是叫其他名字呢?” 刘邦哈哈大笑起来,“对,现在他叫刘季,就是你眼前这个人!”他指着自己说道。 虞熙瞧了瞧他,有点鄙视道,“就你这样?还能当皇……还能有什么出息,一个小小派出所所长,是要逆天啊?” 刘邦不懂她说的派出所所长是什么东西,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逆天我是不敢想,封个侯或许可以,大器晚成知道不?说的就是我。” 虞熙又重新审视他,她记得从前看倚天屠龙记的时候,里面好像有个叫朱重八的乞丐,最后逆袭当了皇帝。 眼前这人三十岁左右,长得还算可以,放现代也是个青年帅哥,此人认识萧何韩信樊哙,在沛县人缘很好,也姓刘,难不成这个就是刘邦? “你娶妻了没有?”虞熙问道。 说到娶妻,刘邦又是一脸郁闷,“没娶,单身汉一个!” 虞熙琢磨着,如果这家伙真是刘邦,他还没娶老婆,那离天下大乱应该还有一段时间,这家伙和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爹年纪差不多,爹娘肯定不会同意自己嫁给他。 这个时代的女人不能当官,不能当将军,想做人上人,只能找个有前途的老公,这古代最有前途的就是皇帝了! 上辈子她被人使唤了一辈子,这辈子她想使唤别人。 只是这刘邦实在太老了,不然去找项羽?帮他打败刘邦? 项羽有个特别喜欢的美人叫虞姬,刚好自己捡的这副身体长得也很美,也姓虞,或许就是那个虞姬。 项羽很能打,外号霸王,这两点其实很对虞熙口味,但她知道项羽最后被刘邦打败了,所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先来找刘邦。 经过再三思量,虞熙还是决定去找项羽看看情况,反正刘邦十有八九就是眼前这人,在秦始皇嗝屁前他又跑不掉,把两边评估一下,看哪个更值得投资。 虞熙又问,“那你的朋友韩信呢?他现在在哪里?” 她不知道韩信到底有多牛,但她知道一句话,叫韩信将兵,多多益善,如果能和这个人先套上关系,日后万一要投资项羽,说不定能把人拐上。 刘邦道,“他前两日刚离开沛县,就在一马四牛的那个队伍里,你来的路上没碰上?” 虞熙想起自己来的那日是碰到一个车队,领头二人中有一个是上次路上遇到过的小卒兵。 原来韩信也在那个队伍里?难道那个锦衣公子就是韩信? 车队都离开两天了,她这会儿想去追也追不上,虞熙又问,“他们那是要去哪里?” 刘邦不答反问,“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我就是想认识他一下!” 刘邦笑眯眯回答道,“他是淮阴人士。” “多谢,这两日麻烦刘亭长了,这便告辞,日后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你的!” 虞熙使唤车夫去套马,女仆也从客房内把包袱提出来了,虞熙走出亭院,登上车,回头对刘邦道,“刘亭长,山高水长,咱们江湖再见!” 刘邦本想送送她,听到这句江湖再见,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 卢绾急忙伸手扶了一下,看着那远去的马车说道,“为何要告诉她韩信是淮阴人?” 刘邦缓了缓心跳,说道,“这小娃娃行为举止十分怪异,两日处下来,我总觉得,她清丽的外表下,藏着一颗邪恶之心,而韩信那小子,表面看着冷漠,实则是个热心肠之人,这两人处不到一块儿,让她去给韩信找找麻烦也挺好。” 卢绾点头,“也是,韩信能为奚涓这素未谋面之人奔波,把他从狱中捞出来,还能把曹氏这孤儿寡母带上,可见他并非表面看来那般孤冷。” 刘邦转身往亭中走,说道,“等我娶了吕媭,请个人去淮阴探一探韩信的底细。” “请谁去?” “这个……再说吧!” 第43章 赐爵 回到淮阴,韩信第一时间便是去县尉官署交差,官署门外修筑了排队用的屋舍,叫做“孰”,是为了方便外乡赶来的官吏歇息或更衣的地方。 若是碰到征发兵役、徭役之时,孰中会坐满前来汇报工作的游徼和亭长,等待县尉一一召见,平时除了有特殊事情需要汇报的,一般没什么人会来此。 韩信和柴勇来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位亭长在等候,是来汇报乡里贼情的。 秦律严苛,动不动就要给你拆身体零部件,除非实在被逼得活不下去,否则不会有什么人敢去当贼。 正也是因为秦律严苛,逼得一些人实在活不下,不得不铤而走险,落草为寇,比如上一次韩信押送去沛县的那两人。 他们没有偷盗、通奸,没有拐卖人口、逃避徭役,仅仅是因为知而不报,被邻里连累,受了连坐之法,成年男丁被流放,女人孩子充作隶臣妾。 类似被连坐的犯人在秦国多不胜数,否则哪来的骊山四十万刑徒,灵渠二十万刑徒,长城三十万刑徒?还有被罚去修城墙、修路、舂米等等的囚犯,更是无法计量。 大量的犯人也就产生了大量落草为寇的贼人,淮阴的贼患是此起彼伏,一直没有消停。 韩信刚坐下一会儿,那位亭长便被召进去,大约两刻钟后,亭长离开,门卒出来叫韩信,“右尉、左尉有请!” 柴勇站起来,略显紧张地说道,“我呢?有没有叫我一起进去?” 门卒道,“只叫韩信一人,你在此候着。” “还好,还好……” 柴勇拍了拍跳得欢快的心口,猛得松了口气。 瞧他那没出息样,韩信颇为好笑地摇了摇头,这家伙就是典型的外强中干,看着凶猛强悍,实则非常胆小,见个县尉就把他吓得跟见阎王一样。 韩信跟随门卒离开孰,穿过一个小院来到厅堂外,门卒正要提醒他卸下兵刃,却见韩信已经在解腰间佩剑,而后又脱下鞋履,放在门外。 “看来你这士伍非第一次来,规矩都知道!” 门卒站在外面禀道,“禀右尉、左尉,韩信到了!” “进来!” 里面传来一个懒懒的声音,韩信猜想,应该是右尉穆声,韩信大步迈进大厅,走了两步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即把步子缩小,变成小趋步快走。 厅堂中间分左右摆放着两张案牍,分别是二位县尉的办公桌。 二人端坐案前,看着小步趋行过来的韩信,穆声慵懒的眼中露出一丝诧异,这个小士伍非但懂礼,首次见县尉居然也没有丝毫慌张,低着头却不显卑微,观那气质,一点也不像普通士伍。 韩信走过来,双手交叠,对二人行跪拜之礼,爵位和身份差距是韩信根本无法跨越的鸿沟,为了往上爬,他必须伏低做小。 第一世胯下之辱都受得,一个跪拜礼根本不算什么。 “阿信回来了!” 梁轩看到他很高兴,抬了抬手,“快起来,一旁就坐,不必拘束!” 韩信递上沛县回的文书,走到堂侧软垫跪坐下,穆声看都没看那书简,而是打了个哈欠,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对梁轩道,“这个时辰应当不会再有什么人了,这位士伍之事便由你来处理,本尉先回去了!” “右尉慢走!” 这家伙的尿性梁轩早就把清楚了,每日不到时辰便要回,琐事都扔给梁轩解决。 梁轩站起来相送,刚坐下的韩信也只能跟着站起,穆声摆了下手,又打了个哈欠,背着双手,迈着悠哉的步伐离开厅堂。 二人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梁轩打开文书看了一眼,问道,“路上可有出状况?” “一路无恙!” “区区押解之事,自是难不倒你,可寻到亲人了?” 韩信摇头,“并未!” “没事,日后再慢慢打听。此次贼患上头已定性,是为造反,斩一人等同战场上斩首一级,你的爵位已经赐下来,是三级簪袅,还有若干田地和赏钱。同你一起立功的众人皆已领走,只差你一人,一会儿去隔壁官署瞧瞧,大令若没走,即可给你颁爵。” 韩信站起来道谢,“信能有今日,还要多谢左尉提点!” 梁轩点了点头,又道,“今日领了爵和赏赐,明日便去赴任吧,李百将和那五十县卒不能一直驻扎在那边。洪泽乡情况特殊,各亭部求盗、亭卒多有空缺,十名乡卒也有缺,你到了那里自行征募、训练。” “唯!” 韩信拱手应下。 当初他看中洪泽游徼这个职位,除了洪泽乡依山傍水的地理优势外,还有最重要一点,就是这个游徼的权力比其他游徼大得多。 当然,权力大也代表了风险大,梁轩继续道,“洪泽乡时常遭贼患,县里赋予你统管各亭的权力,你便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若是再发生御贼不力,造成百姓伤亡,你刚得到的爵位只怕就要被拿来抵罪,严重的话,本尉也可能受连累,故而万不可掉以轻心。” “属下明白!” 秦朝的军功爵制度在战时确实极为适用,无数黔首因此在战场上博到了翻身的机会,然而搭配严苛的秦律,这些也像捂不热的金疙瘩,一不小心就要被收回。 拜别梁轩,韩信走进隔壁县令官署,再出来时,原先代表普通士伍的偏左发髻已经换到右边,发髻上的皂黑色包巾也换成了代表簪袅的褐帻。 在秦国,发冠的式样就是分辨爵位地位高低的识别物。 簪袅在县城或许不算什么,但回到淮扬里,韩信就是整个里爵位最高的,同爵位一起拿到的还有两处宅基地、三百亩土地、十四金和洪泽乡游徼的任命书。 宅基地一处小一点的在淮扬里,另一处六十见方的在洪泽乡,土地全部都分在洪泽乡,这是韩信自己要求的。 “这就是指挥洪泽乡那场剿贼的少年啊?” 见韩信进去时是士伍,出来变成了簪袅,门口值卫的士兵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 “竟如此年轻?!”另一人感叹道。 “我听说他非但能指挥百人队伍,还亲自擒杀了五名贼人,身手十分了得,尚未傅籍,上头就破例让他当洪泽乡游徼。”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无知,那是因为李百将和藤屯长力辞洪泽游徼这职位,否则根本轮不到他。” “我怎么觉得,是他们不敢接这烫手的山芋,听说洪泽那边贼患不断,游徼都换过好几个了,最后都没好下场,这才没人敢当。” 韩信无视左右的议论,拿了东西径直走出官署,等候在外的柴勇看到他头上换了布巾,笑得嘴都合不拢。 他伸手摸了下韩信头上的褐帻,“师父是簪袅了!” 第44章 接任 淮扬里韩信家。 “韩小子出去走了趟差,居然带回个美娇娘?” “还是有钱人家的美娇娘,瞧那牛马,长得多壮实!” “韩小子最近走了什么狗屎运,先是莫名其妙跟着去剿贼,接着又莫名其妙得了爵位,现在又莫名其妙娶回个如此有钱的美娇娘,哎呀,快羡慕死我了!” 破旧的篱笆外,村民里三圈外三圈围着看热闹。 对于淮扬里的人来说,最有钱的里正家也就只有一头耕牛,而这家光陪嫁就有这么多牲畜,惹得众人羡慕不已。 “我就说我阿信哥是个有本事的,现在里中没有人能比我阿信哥的爵位高!”金站在篱笆门口,一脸神气地说道。 牛大和壮站在另一边,同样的与有荣焉。 “快看,阿信哥回来了!” 眼尖的牛草一眼看到远处走过来的韩信,开心地叫了起来。 众人不约而同朝来路看去,韩信头上的布巾果然换了,那一块褐帻在一群黑包巾中是那么的显眼。 “阿信回来了啊,得了多少赏金啊?” “听说你还当了洪泽乡游徼?” “什么时候去赴任?” 众人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询问。 第一世韩信封王回乡,往日这些瞧不起他的乡民只敢远远看着,就连和他关系比较好的牛大四人,也不敢近前一步,更没有人敢大声喧哗。 那时的韩信浑身都是孤傲和不可一世,他看不起这些只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民,也怨恨他们往日对自己的鄙视和欺辱。 经历过第二世后,他深刻地意识到,没有这些面朝黄土的乡民,也就成就不了他的战神之名。 韩信缓和面部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随和点,他一一回答了众人的询问,但是这些人好像有问不完的问题,又问新妇哪里人?家里是做什么的?多大了?怎么娶到手的? 韩信被围得寸步难行,对这七大姑八大婶的八卦更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直到吕泽出来叫他,众人才依依不舍地散开。 韩信如蒙大赦,连忙进到院子里,识趣的人见他有事要忙都回了,却还有一些人挤在篱笆外看热闹。 吕泽把韩信叫到堂屋,见他果然换了身行头回来,终于放下心。 他这趟跟来,除了给吕雉送嫁,也是要看看韩信是否说谎骗亲,其实从这几天的相处,吕泽对韩信的人品已经相当信任,如今见他有了爵有了职位,也就能放心地把妹妹交给他了。 “这两日便把亲事办了吧,我也好回去向父母亲交差!” “兄长何以如此急着回去,不能多陪我几日嘛?”吕雉拉着他的衣袖,一脸的不舍。 吕泽宠溺地摸了摸她发髻,笑道,“陪多久总要回,阿信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儿,日后好好帮他操持家务,可莫像在家中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 “大兄……再多留几日好不好……” 吕雉紧紧拉着他的衣袖,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开始滴答滴答地往下掉。 虽然她现在并不抵触嫁给韩信,然而一个人远嫁他乡的彷徨、无助感却一天比一天强烈,这几日她时常会想,若是在这受了委屈,她能找谁哭诉? 若韩信欺负她,她又该怎么办?谁能为她做主? 若被赶出家门,她连个去处也没有。 “大兄,求你再多留几日,总要等我、等我习惯了再走……”吕雉拉着兄长的衣袖哭道。 吕泽又心疼又好笑地看着她,“你往日可不是这样的,嫁了人反而变娇气了?” “大兄……” 这个拉着兄长撒娇哀求的女子,和韩信印象中那个高傲冷漠的吕雉完全不一样。 谁还没个年少的时候,韩信心里忽然一软,跟着劝道,“兄长便多待几日吧,洪泽乡那边分了一处宅子,勉强可住下,大老远来一趟,总要看看淮阴的风土人情!” 疵在一旁说道,“可不是,好歹把婚礼办完再回!” 众人极力挽留,吕泽便也没有继续坚持,“也罢,便多待几日,正好向阿信讨教讨教兵法。” 吕雉梨花带雨的脸上露出微笑,见韩信正看着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躲到吕泽身后。 韩信把方才带回来的两个包袱交给曹氏,对疵和曹氏道,“这是一些生活用品,你三人先住这里,我同里正打过招呼了,洪泽乡那边我先去看看情况,再定户籍落哪里。” 曹氏接过包袱,连忙道,“都听你的。” “明日里正会来叫人看新赐下的宅基地,我下午就要去洪泽乡,所以这边还要麻烦二位帮着去看一看!” “没问题,包在我二人身上!”曹氏爽快应道。 韩信又对奚涓道,“你跟我去洪泽乡。” “是,师父!” 几日下来,师父这称呼奚涓已经叫得很顺溜了! 牛大四人见韩信又收了一个徒弟,纷纷投来了羡慕的目光,他们也好想跟韩信学本事,但是现在没机会了,从前韩信在淮扬里,他们还能抽空跟着学一点,现在他要去洪泽乡,想见一面都难,谈何拜师? 见四人满是失落地站在门外,韩信招了招手,把他们叫进来。 他从包袱里取出四串钱币分别交给四人,“再等等,等那边新房起好,家里人若同意,你们也可以过去。” 四人有些不好意思,金推辞道,“我们不要钱,就想拜你做师父,想跟你学本事!” 韩信把钱塞他们手里,“钱拿着,师父也可以拜,先回去,等我消息!” “那你可一定要回来接我们,我会养牛,我可以给你养牛马。”牛大说道。 韩信点了点头,“一定!” 他指着栓在外面的一头牛,“这个大家伙这几日先拜托给你照顾。” 牛大拍着胸堂道,“师父放心,我一定把它养得壮壮的。” 得了韩信的保证,四人满心欢喜地离开,吕泽让人重新整理行李,把一辆空出的牛车留下,其他继续启程去洪泽乡。 车队渡过淮河,当夜在县城住了一晚上,次日早上接上柴勇,赶往洪泽乡,路上不再走走停停,傍晚便到了。 看到韩信前来接任,李百将这些时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可以回县城了! 交接工作很简单,李百将把象征游徼身份的木牌给韩信,领五十名县卒退出乡邑,让出住所就完事了,韩信向乡啬夫和乡三老出示任命书,确认无误后即可接管乡卒。 第45章 乡卒 “真的,有点太年轻了!太年轻了!” 啬夫和三老看完韩信的任职书,对他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不住地摇头叹气。 他们先前已经知道接任游徼之人在上一次剿贼中立了大功,也听伯名说过韩信很年轻,却没想到如此年轻,十六岁,尚未傅籍,连更役都没参加过一次,会做什么?知道列队怎么列吗?光读几本兵书,会几招功夫就会做实事吗? 偶尔的一次功绩并不能说明一个人的能力高低,山里还有贼寇余党尚未消灭,上头却安排了一个完全没经验的人过来,这让啬夫和三老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这二人是本地最大的两个豪族,家族根基都在洪泽乡,一旦遭遇贼寇洗劫,损失最大的就数他们。 游徼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让家里奴仆夜里多戒备,好歹保住自家财产。 他们现在倒是希望贼寇来乡里走一趟,只要韩信对付不了,上头就会把他撤职,再换个靠谱点的过来,他们也不用夜夜睡不安稳了。 二人一致认为韩信就是来走过场的,连客套也懒得客套,确认无误后便各自回家了。 乡一级的官吏主要有啬夫、游徼和三老,啬夫职诉讼,收赋税;游徼循禁盗贼;三老掌教化。 啬夫大半级,但三者的职权并无交叉,互不统辖,那二人看不上韩信,韩信自也不会上赶着去巴结,相处的机会还很多,来日方长。 啬夫和三老没亲眼见识过韩信的本事,对他有所轻待,但六名乡卒当初跟去剿过匪,有三人因此获得了公士爵位,还有三人也得了赏金,他们亲眼见识过韩信的指挥才能和武艺,对他十分信服。 众人把韩信迎进官署,当先看到的就是一个大大的训练场,场地左右各四间厢房,东边的厢房为乡卒住所,旁边有茅厕、犴狱,西边是更卒住所,角落还有一间马厩,中间三间正房,一间办公厅,一间游徼的房间,还有一间厨房。 游徼府配有一名厨子和两名杂役。 乡卒和亭卒的待遇一样,没有编制,只有一份口粮,平时吃住都在游徼府。 后院是游徼的私人住所,构造和前院基本一样,中间隔着一个花园,一道墙将花园一分为二,墙上开有门。 后院的后墙上另开有一道门,游徼家属可以从后门出入。 游徼和亭部虽然都有管理治安、稽察非违、捕拿盗贼的职能,但亭部是设在路边,还兼有招待所和邮局的功能,所以亭中备有供过往出差官吏居住的客舍,而游徼不必做这些,为了上下班方便,干脆把住所和办公区合并一起。 韩信让吕雉等人先回后院休息,他则留在前院认识新部下。 上一次有九名乡卒跟进山,死了两个,受伤一个,还有一个之前在乡间巡逻的时候被贼人射杀,所以本该配有十名的乡卒缺了四人,李百将驻守洪泽乡期间只负责安全,他没那么好心帮韩信招募乡卒。 韩信让奚涓和柴勇补充进来,还差两个人。 乡卒和亭卒一样,平时要去乡里巡逻,若此地没有贼患,他们的人身安全基本没什么问题,一些无产青年都会争着来应募,可以填饱肚子的同时还能去乡里逞一逞威风。 但最近一年洪泽乡贼患严重,尤其上次,两个亭部被灭,虽然贼人大部分已伏诛,却还有少部分藏于山中,不知何时窜出来给你一箭,所以不但游徼没人愿意当,连普通亭卒和乡卒也不愿意用命去换那点口粮,这才耽误了这么久还没把人补齐。 除了乡卒,那两个之前被贼人杀灭的亭部人员也没补齐。 韩信打量着院中站得还算整齐的六人,都有点印象,但名字叫不出来,一个名叫南的乡卒站出来,一一为他介绍。 “这是小湖,其母在洪泽湖边挖野菜时生下他,便取了这个名。” 小眼睛圆脸的小湖迈前一步,对韩信抱拳行了一礼,“拜见游徼!” “免礼!” 小湖眼睛虽小,箭法却还可以,韩信记得,他当日是弓箭手。 “这是胖子,其母最大的愿望便是他有朝一日能吃成大胖子。” 身材高瘦的胖子也上前行礼,韩信想了一下,这位当日用的是长矛。 “这是二根,家里还有兄长大根和弟弟小根,因为兄弟姐妹太多,实在养不活,便来应募乡卒混口饭吃。” 二根相貌平平,身上没什么特点,但韩信依然记得他,那日这家伙冲杀起来尤其拼命,事后论功时记了两个首级给他,不过看他头上依然扎着代表士伍的黑色布巾,想来是把功劳都换成赏金了。 “这是柱子……” 刚说到他,柱子就自己出来解释,“因为我想成为家里的顶梁柱,所以给自己取名叫柱子,我上次斩首一级,已经是公士了。” 他摸了摸头上的褐色包巾,一脸感激地看着韩信,“多亏游徼指挥有方啊,那日我听伯名说您要来洪泽乡当游徼,高兴坏了,日后我一定认真听从游徼命令,绝不含糊!” 韩信点了点头,南继续介绍最后一个,“这是赤焰,是个孤儿,因脸上有块红色胎记,所以取了这个名!” 赤焰上前行了一礼,没有开口说话。 韩信对这个印象最深刻,是一名刀盾手,那日从进山开始,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便是途中休息,也是一个人默默坐在一旁啃干粮,但杀敌时,比二根还拼命,人狠话不多,是韩信比较喜欢的类型。 所有人都介绍完,南开始自我介绍,“我叫东西南北的南,家里还有兄长叫东,阿姊叫西,弟弟叫北,也是兄弟姐妹太多,养不活,父亲说我是所有兄弟姊妹中身体最强壮的,便让我来做乡卒,我是这十人的什长,上一次剿贼,也得了一个首级,不过换成了赏金。” “嗯,我记得,是刀盾卒,力量不错,可惜放不开手脚。”韩信说道。 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第一次杀人,若不是您说有赏金,我还真不敢!” “如今敢了?” “敢,绝对的敢,我可一直等着您再领我等杀贼立功呢!” 柱子跟着附和,“是啊是啊,上次没杀干净,剩下那些人头可都归咱们了!” “是要杀干净!” 韩信眯了眯眼,走到院中一处平整的土地上,对南道,“会画图否?给我画一幅洪泽乡里、亭部、道路分布图。” 南说道,“这个我会,我当了三年乡卒,乡中就没有哪个地方是我不知道的。” 他捡起树枝蹲在地上仔细画了起来,这里是洪泽湖,这边有一条官道,这里是山林……” 第46章 料理了便是 洪泽乡西北为洪泽湖,东是白马湖,中间为广阔平原,南面是大片丘陵山地,一条官道穿梭其中,同隔壁的盱台县相通。 乡里设有四个亭部,其中两个在乡邑西南边,上一次被贼寇端掉的就是这两个,乡邑位于平原最中心位置,四周散步十数个里聚,东北方向是通往隔壁后塘乡和县城的官道,道上还有两个亭部。 秦朝亭部的官方标配是,亭长一人,求盗一人,亭卒三人,亭父一人,大的亭另配有一个专门负责邮递工作的邮人。 亭父负责管理亭中客舍,掌开闭扫除,迎来送往,以及亭中众人的饭食,不参与缉捕盗贼的工作,所以基本没有战斗力,再除去邮人这个专门跑腿的,一个亭只有五人具备战斗能力。 四个亭加起来是二十人,加上乡邑中的十名乡卒,算起来韩信手底下有三十名卒兵。 不过南面两个亭之前遭了灭亭之灾,这么久过去也没能招够新亭卒,目前只有松、伯名两个亭长,外加两名求盗,还差三名亭卒,算上乡卒所差的两人,实际上韩信只有二十二人可调动。 之前有李百将带兵驻扎在此,亭中人手虽不足,松和伯名倒也没觉得害怕,现在县卒回去了,两人听闻韩信已经过来赴任,第二天一大早便跑来乡邑寻求帮助。 “阿信,不,游徼啊,您可得给咱们想想办法啊,我这募不到人手,万一哪天夜里贼人突然冲下来,亭中寥寥二人,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我还没娶妻呐,不想就这么死了,您可一定要救救我……” 一见到韩信,松就开始鬼哭狼嚎。 他真的宁愿在南昌亭做个小亭卒,也不愿意来洪泽乡当亭长。 伯名和韩信并不是很熟,不敢像松这样毫无形象地哭诉,只是惨兮兮地诉说着,“不知是谁故意放出的风声,说山里还有几十名贼人,扬言要随时来寻我等复仇,吓得青壮皆不敢来应募,我这个亭离山道最近,最是危险,游徼,求求您一定要给我配备足够的人手,否则明天您可能就看不到我了!” 伯名此时无比地后悔,早知道怎么都逃不掉,当初还不如应下游徼一职,待在乡邑至少比亭部安全得多。 松说道,“光配上亭卒还不够,贼子有二十二人,一个亭只有五人,哪里够?我看不如把另外两个亭的人都调过来,还有乡卒,加起来也就差不多了,再有游徼指挥,肯定能把贼人一网打尽。” “对啊,就该如此!”伯名认同地点着头。 听完二人的哭诉,韩信已经穿好皮甲,他一边往腰上挂佩剑,一边问道,“李百将驻扎期间,可有贼人出来作乱?” 松摇头,“五十县卒在此,他们哪里敢,最近一直都很太平。” 韩信继续问,“那二十名卒兵聚于此,他等敢来吗?” “应该还是不敢吧……” 上一次官兵比贼子少,还是在山里头作战,贼人都打不过,现在人数相当,又是在秦军更加擅长的平地上,肯定更打不过。 照松看来,这群贼人如果没有逃窜去其他地方,日后应该只敢偷偷摸摸出来,时不时给你一刀,抢上一批东西即刻回山,山中地域广大,靠乡里这些兵力根本找不到他们。 “这不就结了!” 韩信道,“我若真召集二十人去那边驻守,蹲多久也是白搭,乡里其他地方的治安却可能因为亭卒被调走而乱套,故而另外两个亭的亭卒不能调动。” “那怎么办?不派人蹲着,贼人突然杀出来,我等性命忧矣!” 伯名想了一下说道,“不然我等白日待在亭中,夜里去附近里聚过夜?” 韩信摇头,“不可,万一南边有紧急军情送来,夜里无人招待过路信使,延误了军情,我等皆要吃罪。” 亭部除了缉拿违法,还有一个重要职能就是接待过路官吏、信使,不但要招待人,还要给他们喂养更换马匹,如果遇到八百里加急,信使半夜来到亭中,却没见到一个人,那罪责可就大了。 虽然在韩信看来,八百里加急不太可能往淮阴方向来,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亭中不能不留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我不做这亭长了!”松急得满头都是汗。 “此等情况辞官而走,可视为逃兵!” 当逃兵,不仅本人要死,家财也会被查抄,家中男女皆沦为隶臣妾,松听完脸色更难看了。 “那到底该怎么办?” 韩信不慌不忙地走出放置兵器的库房,说道,“我今日本就打算带乡卒入驻岭山亭、春江里,贼人若还藏匿山中,我猜近几日必会有所动作,给他料理了便是!” 他说得甚是轻松,好像要料理的不是穷凶极恶的贼人,而是几只蚂蚁。 二人跟在他后面出来,伯名不可思议道,“一个亭六人?六打二十二?” 这怎么想都不科学啊,他知道韩信很能打,就算他一个人能打五个人,再多点,十个人,剩下十二人也不是他们五个人能搞得定的。 “不,是十二打二十二!” “十二?” 好吧,有这杀神在,这个人数差倒也不算离谱,他又问,“那您如何知道贼人这几日会有动作?他等若不出来,您也不能长期停留在岭山亭。” “人可以不食肉,却不能不食盐,十日内若没出来,那便是逃窜去了九江郡。” “食盐?” 伯名懵了一下,恍然大悟的同时脸上满是惊讶和佩服,“原来您早就谋划好了!” 当初他还奇怪韩信为何要拷问地那般仔细,什么寨中有多少存粮,多少兵器,多少盐,还有这些东西是何时何地抢的,都要一一问清楚。 按照秦律,不管贼人抢夺多少东西,从谁手上抢的,等待他们的都是死罪,那些贼人被问得烦了,干脆闭口不言,韩信不惜动用严刑逼供也要问清楚,原来目的在此。 院子中,南带着七名乡卒已经列好队伍,这些人里面除了柴勇没受过更卒训练,其他皆参加过不止一次,队列、军资站得都十分整齐标准。 韩信目光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说道,“愿意去岭山亭者出列!” 岭山亭离山林最近,贼人如果出山,第一个攻击的就是这里。 虽然危险,但韩信并不打算带太多人,先前李百将往这里驻扎了三十人,等了这么久都没看到一个贼影,韩信还想拿这批贼子刷一刷钱途,所以不能把他们逼去九江郡。 他只打算带四个人进驻岭山亭,其他人待在最近的春江里,作为援兵。 奚涓、赤焰想也不想便往前迈了一步,二根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出列,柴勇想了许久,最终还是不敢跨出这一步,其他人见韩信只带这么点人,也有点犯怂。 “就你三人,同我一组,进驻岭山亭,还有亭长伯名!” “是!”四人齐齐应道。 “小湖和柱子去盐肆蹲守,其他人由南带队,去春江里候着,这几日夜里随时注意烽火!” 伯名不知韩信的计划,疑惑道,“春江里离此有点远,援兵会不会来不及?” “走水路!”韩信简单解释一句,挥了挥手,“出发!” 两支队伍并列而行,伯名和松也各自归队,走出官署,却见门外站着四名身穿短打服的剑客,为首之人正是吕泽,他抱剑而立,说道,“闲着也是闲着,帮你去擒个贼!” 韩信也不跟他客气,“那便请兄长带人去盐肆外蹲守几日,小湖和柱子去春江里。” “盐肆?不是在乡邑中么?蹲守什么?”吕泽颇为不解地问道。 韩信道,“我猜贼人会来偷盐!” 吕泽了然点了点头,“那留二人在此即可,我随你去杀贼!” 吕泽从小习武,少时做过游侠,他身边的两名剑客郭蒙、冯无择也都是狠人,韩信对他们的能力很清楚。 “让郭蒙和阿山留下,兄长随南等人去春江里。” “我不能跟你去岭山亭么?” “兄长非淮阴人士,不必去冒险!” 吕泽等人不是本地人,更不是卒兵,只能算是韩信的家人,就算杀敌有功,功劳也都归于韩信,韩信不想让他去正面和贼人硬刚。 吕泽知道这个理,他帮韩信也不是冲着那点赏钱来的,只是怕这妹夫出意外。 “我就跟你去岭山,你若怕人太多引起贼人忌惮,让无择去春江里,就这样决定了!” 他说完,自个儿走到韩信队伍后面站着,冯无择不放心道,“君子,您还是听韩君的吧,若有个好歹,我等回去没法向吕公交代。” 吕泽不以为然道,“能有什么事?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还是不相信阿信的能力?” “不是这样的……” “行了,莫要多言,就这样决定!” “君子一定要去,那让我也跟去!”冯无择说着,也站到队伍后。 这二人非要去岭山,多两个人也无妨,韩信也没有再磨叽,喝令队伍启程。 第47章 明抢暗偷 “没肉可狩猎,没菜可食野菜,没粮也能自己在山里种些许,没盐却万万不行,断了盐,我等无力捕猎、耕种,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山林中,贼人们聚在一起,看着布袋中剩下的一点点盐,个个愁眉苦脸。 “二当家,您说,该怎么办?”一个年纪稍长的中年男人问道。 “还能怎么办?继续抢呗!”一个被剃了头发的青年道。 “抢哪里?淮阴还是九江?” “自然是淮阴,派出去的探子说,县卒已经回县城了,岭山亭只有六七个人,咱们抢了亭中盐和粮便逃,莽莽大山,想抓也找不到。”青年不以为然地说道。 “一个亭能有多少盐,够吃几天?” “那就再抢一个里聚!” “每家就一点点盐,我等只有二十二人,挨家挨户抢太耗时,分开又会被各个击破,讨不到什么便宜。” 上一次他们本来要伏击官兵,结果反被人家前后夹击,一下子被干掉了百来人,说不怕是假的,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他们也不敢冒然出去劫掠。 青年想了一下说道,“那便趁夜偷偷潜入盐肆,扛上一大袋足够咱们吃许久了!” 二人争论了许久,终于说到点子上,二当家当即拍板,“偷盐肆!” “如何偷?” 盐肆在乡邑集市内,外有一道墙垣,内还有门锁,加上最近贼患频繁,乡中安排有巡夜之人,想潜入乡邑都难,更何况去偷盐。 二当家道,“直接去偷自然不成……这样,我带上二十人去攻击岭山亭,小刚,你领一人趁乱摸去乡邑外蹲着,待亭中烽火然起,乡卒、青壮必然会来岭山这边支援,你趁机潜进去,随便抓个人拷问盐肆所在,偷了盐即跑,今日是十五,月色明亮,正好不用点火把也能看清路。” 那名叫小刚的青年拍手道,“这办法好,我给他把盐肆搬空!” 众贼人安排好任务,当夜便悄悄摸出山。 ………… 岭山亭的亭楼上,二根哈欠打了一个又一个,今日前半夜轮到他望哨,三丈来高的小台子上只有他一人,目之所及只有亭舍周围数十丈的地方,和远处那一座座黑乎乎的山丘,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二根有严重的夜盲症,夜里如果不点火把,就是有人站在他面前,他也看不到。 不只是他,亭中这些人,除了吕泽,其他人或轻或重都有此症状,包括韩信。 听游徼说,这是因为他们长期缺乏某一种营养素引起的,就好比地里的庄稼,如果缺了肥力,也会出现某种病症,多食用鸡子、动物肝脏即可治愈。 好在今日是五月十五,借着皎白的月光,亭舍周围的情况二根还是能看见,游徼说,贼人今夜出现的可能性极大,要多警醒着点。 二根一想,贼人只怕也多有雀蒙眼,若是天上无月,他们不点火把连走路都困难,点了火把又会很快被人察觉,故而只能借着有月色的夜里行动。 性命攸关之事,他不敢打瞌睡,起来在一米见方的台子上活动,月亮越升越高,很快到了中天位置,进入“人定”时辰。 这时候大概是23点到1点这段时间,“人定”,顾名思义,几乎所有人在这时候,都已经睡死过去,不知外物了。 二根准备去叫奚涓上来换班,却听远处的稻田里传来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无风有声,二根有些困顿的大脑立即清醒过来,他手搭凉棚往远处眺望,有一片黑乎乎的东西在向这里移动,不是贼人又会是甚? “果真让游徼料到了!” 来不及多想,他抄起旁边棒槌对着铜锣一阵猛敲,又迅速取出火折子,将亭台石槽内事先准备好的柴火点然。 这些柴草都浸过膏油,火苗一碰便噼里啪啦燃烧起来,红彤彤的火焰直冲数米高。 众贼见行踪暴露,也不再遮遮掩掩,拔腿往亭舍冲来。 铜锣一响,韩信等人便被惊醒,这几天为了防范贼人偷袭,夜里都是和衣而眠,武器也都放在床边,几乎在贼人冲到围墙下的同时,众人也已来到庭院。 亭中只有八人,根本防不住三面院墙,韩信不是没想过在墙下布置陷阱,但怕开始就搞得太狠,把贼人给吓跑,又给乡里留下后患。 这一次他是奔着尽数歼灭的想法来的。 贼人被伏击过一次,也变得谨慎了,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攀墙进亭,而是点上火把,一部分人散布在周围鼓噪恐吓,一部分人集中在大门外,撞击大门。 此时院子里已经点起了火堆,伯名手上拿着一张弩,紧紧盯着南面墙头,赤焰、二根等人也手持兵刃,各自守着自己的位置。 “咻!” 一道黑影划过南面墙头,伯名条件反射放了一箭,定睛一看,却是一捆干草。 “他娘的,贼子变狡猾了!” 一箭放空,伯名忍不住骂了句娘。 “别出声!” 韩信低声呵止了一句,便见外头射进来一箭,正好落在伯名身旁,伯名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大门被撞得砰砰直响,韩信听了会儿动静,低声道,“贼子玩的是声东击西、明抢暗偷,目的不在亭部。” 吕泽道,“你是说,他等袭击亭部是假,实则是要去偷盐?” 韩信点了点头,估算了一下时间,这时候柴勇他们应该已经上船了。 又等了一会儿,韩信对守在门后的赤焰道,“焰,把门栓拉开点,让他们撞开。” “撞、撞开?” “不妥吧?” “我们打不过啊! 伯名、求盗和二根皆露出骇然之色。 “不放进来,这些人一会儿便要逃了!” 韩信握着剑走到大门旁,示意赤焰拉门栓,吕泽和冯无择也跟过去,立于另一旁,奚涓依然坚守在北面围墙下,韩信对另外三人道,“你等看好围墙即可!” 三人怕是怕,但也知道这时候不跟韩信一条心,不说今夜可能会交代在这儿,就算没死,事后也会被问罪,急忙分做两队,守在墙下。 门栓被拉开,伴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岭山亭的大门被撞开。 大门外,装模作样撞门的众贼一个趔趄,前头三人齐齐摔了进来,韩信是奔着将其全部诱骗进来的打算,并没有趁机上去结果三人,而是装作害怕后退了几步。 二当家看了看这个不结实的门,愣了一下,随即下令,“冲!杀光亭中之人!” 他今日袭击亭部,主要是想闹些动静,但门已经被打开,不进去撸一把,心里痒痒的,而且,亭中那几人显然是畏惧他的,再灭一次岭山亭部,日后应当更没人敢来应募亭卒了。 一声令下,众贼蜂拥着冲进亭中,韩信一改方才的怯懦,长剑一挽,当先结果了最先冲进来的那贼人。 他前世练的都是一击致命的杀招,这段时间营养跟上来,体魄强壮了不少,顷刻间便斩杀三名贼人。 吕泽和冯无择也不是第一次杀人,二人靠在一起,也劈废了两名,赤焰本想去韩信背后为他掩护,却见他剑招狠辣,身手敏捷,根本无需自己过去碍事,便背靠墙,让自己不至于两面受敌。 贼人们多数从大门冲进来,也有一部分试图翻墙而入,不过在被长矛捅下去二人后,其他人不敢再翻墙。 “娘的,上当了!” 二当家跟在最后面进来,见短短一会儿功夫,自己手下便被斩杀了六七人,立即意识到这是碰到硬茬了,他一眼便注意到韩信,少年一剑一个,就跟砍菜瓜,轻松收割着入侵者的性命。 别说自己这些刑徒囚犯组成的乌合之众,便是正规秦军,若无绝对的人数优势,在少年手下只怕也讨不了多少便宜! “二三子,快撤!快!” 二当家刚进来不过几息时间便调头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喝令撤退,尚在围墙外面的几个人拔腿就跟着跑,亭中贼子却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奚涓等人听围墙外的贼人已逃,跟着一拥而上收割人头。 第48章 升爵速度堪比火箭 春江里临近洪泽湖,这一段湖岸呈尖锥三角形状向内陆延伸,从陆地上走到山道口要绕一大圈,但是驾船自湖中横穿,路程要少四分之三,南等人在看到烽火的第一时间便冲出里门,登上早就准备好的渔船,奋力往岭山亭方向划去。 不过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岭山亭,而是亭后的山道,前去拦截想逃回山的贼人。 二当家遭了韩信等人重击,折了十三人在亭中,这会儿只剩七人在黑夜中狂奔,韩信带人在后面追击,也不管能不能射中,举着弩就往前头黑乎乎的人影射。 整个亭中只配有一张弩一张弓,奔跑中准头不行,几轮下来,也没射中一人,众贼见后面追兵不肯罢休,慌乱下开始分散逃跑。 “奚涓、赤焰,追左边!” 韩信一边跑一边下令,“二根、伯名,右边。” 剩下吕泽和冯无择自动跟着韩信朝前面追,此处多为稻田,此时稻苗尚不及膝盖高,藏不了人,更悲催的是,今晚的月亮特别的亮,黑乎乎的人影在广阔的稻田上奔逃,目标简直不要太明显,就算偶尔有一丛丛灌木,但追兵就在后面,贼人哪里敢往里头躲。 南等人很快划到了对岸,远远听见斜后方传来的动静,猜是韩信等人在追贼人,连忙弃船登岸,朝斜前方围过去。 往右边跑的两名贼人会水,本想跑去湖边,遁入水中逃脱,不料正好撞在南等人的刀尖上,最早领了盒饭。 几人收割了人头,又斜冲过去围堵中间那三人,柴勇前段时间一直锻炼长跑,这会儿终于派上用场了,一双长腿跟装了风火轮一样,没一会儿便和后面几人拉开距离,堵到贼人前头。 三名贼人见前后都有追兵,无处可逃的情况提刀朝柴勇冲杀过去。 别看柴勇长的五大三粗,但他长这么大只杀过猪狗,根本没杀过人,见对方气势汹汹,立即就犯怂了,提着矛开始往后退。 贼人看出这名卒兵胆怯,加快速度朝他冲过来。 此时韩信和南等人离他还有一段距离,柴勇一对三,若是犯怂极有可能会命丧刀下。 “阿勇,跟杀猪一样,杀!” 韩信在后大吼,柴勇一个激灵,认清眼前形势,在三人合冲过来前,身体往旁边侧退三步,长矛对准左边那人,奋力向前一刺。 “呲~~” 铁器入肉的声音,确实和杀猪一样。 得益于长矛的长度优势,那人的刀根本碰不到柴勇,不过由于用力太猛,矛直接穿透那人身体,外头又被对方紧紧抓住,柴勇拔了一下,没拔出来,旁边二人趁机要来结果了他。 “甩!” 韩信又是一声大吼。 “啊~~” 柴勇大叫着,力灌双臂,把长矛往旁边猛挥,此时他过人的力量优势便体现出来了,那人连同矛一起被甩飞出去,正好砸倒另外二人,这时候韩信等人也赶上来了,一刀一个解决了。 “我杀人了!” 柴勇有些呆愣地看着不远处还被串在长矛上的贼人,那人还没死,正痛苦地扭曲哀嚎着,鲜血从他嘴角不停地往外溢,看着十分瘆人。 韩信走过去一刀给他个痛快,拍了拍柴勇的肩膀,以示安慰。 柴勇从惊惧中回过神,问韩信,“我是不是也能得爵位了!” “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柴勇立即咧嘴笑起来,“我父一定会以我为傲的。” 他高兴地又蹦又跳,韩信没再理会他,看向右边,只剩两人了。 那两人运气比较好一点,赤焰在追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一个水坑摔了一跤,腿磕到石头受了伤,追不动了,二贼人立即分开跑,奚涓只能追其中一人。 奚涓人高腿长,跑起来速度非常快,没一会儿也把那人解决了,剩下另外一人却是窜得没了踪迹。 这里离山林已经有点近了,韩信等人又没有带火把,根本没法搜捕,只能作罢,众人把贼人尸体拖回亭中,清数一下,有十九具。 “逃了一人,偷盐那两人应当也被拿下!”伯名狠很松了口气,“洪泽乡的贼患算是肃清了!” ………… 次日早上,洪泽乡邑。 卫啬夫和张三老看着摆放在官署前的十九具尸体,惊讶地嘴都合不拢了。 “这……是昨夜擒杀的?” 啬夫看向韩信,难以置信道,“你如何做到?凭借区区十二人?” 昨夜岭山亭燃起烽火,他们便知贼人又来了,啬夫召集了三十名青壮,本想去那边支援韩信,不料乡邑的盐肆中竟然也发现了贼人身影,好在韩信派了人在外蹲守,那二贼尚未进入盐肆便被当场抓获。 啬夫不知是否还有贼人潜伏在周围,不敢擅离乡邑,而是让青壮四处搜寻防备,又想既然这里也有贼,那韩信那边问题应该不大,没成想众人搜了半夜再没找到一个贼影,而韩信凭借区区十二人,便斩杀了十九名贼子。 “不是十二人,是八人,南等人赶到前,我等已然斩杀十四名贼子,他等只是去收了个尾,若不是夜里看不清,一个也逃不了。”二根一脸自豪地说道。 伯名在一旁补充,“游徼一人便斩杀了七名!” 柴勇则对着啬夫和三老冷哼,“几日前是谁看不起我师父的?怎样?我师父本事如何?” 啬夫略显尴尬地拱手赔礼,“非是看不起,只是不曾亲眼见过韩君本事,有点不敢相信,毕竟真的太年轻了,今日已然见识到,游徼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日后有你护卫洪泽乡,我等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你日后有何需要,尽管开口,我二人必定全力配合,共同把洪泽乡治理昌盛!” 三老瞅了一眼啬夫,端起笑脸附和,“正是,正是这个理!” 二人态度如此友好,韩信也不能端着架子,而且自己日后要在此发展,少不了和他们打交道,他顺着说道,“信年纪尚小,二位开始不相信也是情有可原,我既做了洪泽游徼,维护乡里安定,便是职责所在!” “好好好!” 啬夫满意地笑道,“待把贼人尸首交到县里,老夫做东,给韩君接风庆功!” 三老道,“可不是,才赴任不过几日,便将困扰洪泽乡许久的贼患解决了,这份功劳不小啊,我看韩君这头上要戴冠了。” 四级不更爵位便可戴木冠,韩信这一次少说一级,甚至可能升到大夫,这升爵速度简直堪比火箭,目前还只是不更爵位的三老心里不免泛起了酸味。 啬夫跟着道,“尚未傅籍便戴冠,除了祖传爵位,韩君可是老夫见过的头一人,当真是前途无量啊!” “二位过奖了,信能有今日全赖左尉提拔重用!” 韩信谦虚了两句,说道,“天气炎热,还是尽快将尸体运去县城,劳烦二位帮忙准备几辆车!” “应该的,应该的!” 啬夫忙使唤人去把乡中牛车尽数拉来,趁着这会儿功夫,韩信回去梳洗更衣。 第49章 立稳脚跟 韩信洗漱完,尸体都已经装上牛车,韩信领着此次立了功的众乡卒、亭卒,将这些贼人送去县城,由县尉确认,顺便领个赏。 四辆牛车,拉着满满的尸体,缓缓朝县城行去,三老看着远去的队伍,轻声叹道,“老卫,这小子是个厉害人物啊!” “确实不简单!” 啬夫姓卫,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长得白白胖胖,平时看起来十分慈眉善目,不过此刻的他眼眸微眯,眼神中透着一股精明与算计。 三老担忧道,“有他任游徼,我二人那事,会不会被他发现?” “发现也无甚大关系,我已然查清楚了,这小子一月前还是个到处蹭吃蹭喝的无赖之徒,因为识得秦篆,又会些功夫,被梁轩看中,跟来剿贼,没想到一战成名,一口气升到簪袅。此人没有根基,没有人脉,唯一的靠山只有梁轩,而梁轩自己在淮阴都是片孤萍,这样的人反倒是好拿捏。” 卫啬夫不屑地笑,“今贼患已除,这小子若是个识趣的,让他当洪泽乡的看门狗也好,若不识趣,给他打回原形便是。” 三老依旧忧心忡忡,“现在是秦国的天下,不是从前的楚国了,秦律有多严苛你不是不知道,虽然县令和县丞那边已经打点好,但若他把事捅到郡上呢?我觉得,这小子不像是那种能任人拿捏的主。” “行了,没你说的那般严重,梁轩那边我也正想去打点一下,这些时日先观察观察韩信的为人,给点好处试试,可行的话,通过他把梁轩也拉进来。” 三老有点惋惜道,“可惜右尉的心不在淮阴,否则把他一起绑上,淮阴便是铁板一块了!” 卫啬夫笑道,“他不理事才好,也不会来管我等这些破事。走,回去吧,前几日刚猎到的猎物还没玩呢,贼寇清理干净,可以放松放松了!” 三老脸上露出一个猥琐的笑,“昨日一夜没睡,能玩得动?” “别说一夜没睡,便是三日三夜没睡,有好猎物我也能玩得动。” ………… 韩信离开不过几日又回到县城,还是拉着一众贼寇尸体回来的,把梁轩也惊讶到了。 李百将带着五十名县卒屯驻近一月,连根贼毛也没捞到,韩信只凭十二名乡卒、亭卒,短短几日便一举消灭了那伙贼人,这怎能让人不吃惊。 韩信简单讲述完剿贼经过,递上一份竹简,“这是此次立功卒兵名单!” 梁轩接过来看了看,韩信十三首级,赤焰两级,柴勇、奚涓、伯名、南、二根、胖子各一级。 “十三首级!”梁轩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可升两级爵,至大夫爵位了。” 韩信道,“我只要一级,其他换钱!” “为何?” 梁轩不解,“爵位越高,得到的土地越多,日后任职空间也更大,有人出千石粮也只能换一级爵,还只能换一级,且越到后面升爵越难,这次你又立下如此大功,却要以爵换钱?” “属下没想那么多,只想跟着左尉,在洪泽乡当游徼!”韩信一脸真诚地说道。 这话自然是哄梁轩的,梁轩才是六级官大夫,他若一口气升到五级,会让对方产生危机感。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梁轩大韩信还不是一级,要在他手底下混,就得识趣一点,前世他就是不懂这个理,仗着功高,不把刘邦放在眼里,结果第一个死的就是他韩信。 而且梁轩身边还有那个一直忌妒自己的李百将,他若时不时在梁轩耳边进些谗言,引起忌惮,他必会打压自己。 四级不更正好,不必去参加更卒训练,来日即便去南越,至少也是个百将,至于升爵,只要让韩信参加伐越战争,还怕没有爵位么? 梁轩对韩信的回答极为满意,他最喜欢的就是有能力,会办事,又没什么野心的手下。 “既如此,本尉帮你上报县尊,爵位需得郡上审核,赏金今日便可领走,其他人是要爵还是要钱?” 韩信道,“要爵!” 梁轩点了点头,带着韩信一同去见县令。 秦国的一切赏罚皆有明文条例可循,多少首级可升多少级爵,一条条记得清清楚楚,韩信以4个首级换了一级爵,其他都换成赏金,一级七金,一共领了63金。 柴勇等人这一次都领了爵位,七人皆升为公士,赤焰多出的一级换成七金,胖子本就是公士,一首级不够升,也只能换成钱了。 一金576钱,全部换成半两钱重量可想而知,韩信领了四十金,其他都换成半两钱,正好拉尸首过来的车又可以拉钱回去。 回到洪泽乡,看着满满一车的钱币,以及柴勇等人头上的土红色包巾,小湖、柱子和松这几个没能斩获首级的人羡慕地不行,嚷嚷着下回就是刀山火海也要跟着韩信去闯。 韩信从自己的赏金里取出一千五百钱,交给三人,“一人三百钱,算上两名求盗,你等虽没能斩获首级,那日追击贼寇亦有功劳。” 三人有些不好意思,柱子道,“我们就跑跑腿,不敢要游徼的钱!” 韩信道,“有你等奋力划浆渡湖,方能在贼人逃脱前将其围住,这也是功劳,拿着!” 他说完又取出六金,奖励给奚涓、赤焰、二根三人,“你三人悍不畏死,主动随我驻守岭山亭,当奖!” 奚涓和二根想推辞,赤焰却毫不犹豫接过那二金,弯腰垂首,郑重言道,“焰今后只认游徼,此生不弃!” 他六岁就成了孤儿,无亲戚朋友,靠吃百家饭长大,十岁给人当“庶子”(仆役),累死累活只为了一口饭,十七岁应募乡卒,到今年二十岁,三年时间也只混了口饭,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然而这两次跟随韩信剿贼,赚了一爵十四金,让他看到了人生的新希望,韩信奖赏的这二金,更让他冷漠已久的心感受到了一丝温度。 这位游徼同之前他跟随的那几人不同,不只是谋略勇武远胜许多,还有赏罚分明,体恤下属之心。 奚涓、二根见状,也领下那钱,一起行礼,“我愿追随游徼,此生不弃!” 其余几人跟着齐声宣誓,“我等愿追随游徼,此生不弃!” 韩信用一点钱,成功收买了一众人心,兼之啬夫、三老的示好,他在洪泽乡算是立稳脚跟了。 第50章 拉拢 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暗,内院厅堂里点着灯火,吕泽坐在案几旁看书,吕雉双手撑着下巴跪坐在对面。 许是闲的无聊,她一会儿问兄长何为‘以正合,以奇胜’;一会儿又让他讲行军、谋攻,吕泽开始能耐心地为她解惑,后面被她缠得有些烦了,便开始搪塞她,吕雉佯装生气,故意用身体挡住烛火光线,橘红色的火光印在二人身上,散发着温暖的色调。 韩信驻足而立,眼前这一幕让他想起了一位故人,当年在项羽麾下时,他们也是如此对坐案前,谈论兵法之道。 “眜,你现在应当还在伊庐乡吧!”韩信喃喃自语。 “阿信!” 吕泽一抬头,看到韩信站在院中,如看到救星一样,“你可回来了!” 韩信步入厅堂,吕泽拉起吕雉,一脸嫌弃地把人往他身上推,“你这夫人太黏人了,赶紧自己领走,我快被她烦死了,看会儿书都不成!” 又对吕雉道,“你夫君最擅长兵法,有什么问题日后慢慢问他便是。” 吕雉一个踉跄撞到韩信身上,如触了电一样,立即又弹开,她一改方才的调皮,变得十分拘谨,嗡声问道,“君子没用饭吧,我去厨房端饭!” 说完不待韩信回话,急忙忙往厨房走去,吕泽笑道,“在我面前跟小老虎一样,怎见了阿信每次都跑得比兔子还快?” 韩信有点尴尬地轻咳一声,他也觉得吕雉好像有点怕他,这是一个好现象,要保持! 韩信走近堂中,从袖子里取出一包金子,“这是兄长等人的赏金,兄长给分一下吧!” 吕泽有点无语地看着他,“为兄助你杀贼,是为了这点钱么?赶紧收起来。” “兄长自己的不要便算了,怎好为无择三人做决定?” 吕泽噎了一下,说道,“那便把无择三人叫来,你自己给他们。” 冯无择、郭蒙和阿山很快被叫过来,阿山作为吕雉的陪嫁仆从,已经算是韩信的人,为主家效命是他应尽的义务,自然不能要赏金,韩信便以主人的身份,奖赏他一金。 冯无择和郭蒙是吕家豢养的门客,为韩信做事也是为吕家做事,自也不会拿这赏金,冯无择道,“韩君若觉过意不去,请我等喝顿酒便成了!” 郭蒙玩笑道,“眼前不就有顿喜酒?” 吕泽道,“正是呢,我等在此逗留有些时日了,抓紧把喜事办了,家中妻儿还等着我回去呢!!” 解决完那批贼寇,韩信暂时清闲下来,吕泽也确实不好在此逗留太久,韩信当即便决定,择个吉日,把最后一道程序走完! ………… 作为洪泽乡豪,卫啬夫的宅邸十分豪阔,尤其是宴宾的地方,屋顶飞檐翘角,走廊柱木浑圆,厅堂足够四五十人坐下,和吕家一样豪。 或许是为了彰显他的阔绰,天色未暗,厅内已经点起数十盏灯火,两排高三尺的青铜灯架靠墙摆放,盛着动物膏油的灯盘中,橘红色的灯火静静燃烧,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焦味。 大厅上首摆着一张案席,卫啬夫坐于首座,张三老坐于右边第一座,韩信坐于左边第一坐,卫啬夫还请了一众本乡父老来陪宴。 这些人都是本地宗族乡党,他们的关系,靠的是血缘,哪怕不是相同姓氏,彼此也有姻亲往来。 每逢腊月,同邑的各家都要一同去祭扫祖坟,同堂吃饭喝酒,大家都是骨肉乡亲,不过房头远近点罢了。 满堂宾客,只有韩信一个是外人。 “今日这场宴,是专为我洪泽乡新任游徼韩君所设,诸位想必也知晓,威胁我洪泽乡的匪患已经剿除干净,大家往后可睡个安稳觉了,这一切全赖韩游徼,我代表洪泽乡百姓,敬游徼一盏!” 卫啬夫端起酒盏,遥敬韩信,韩信举盏回敬,“卫老客气了,信初来乍到,有不懂之处,还需卫老多多指点才是!” “好说,好说,老夫虚长你近三十岁,论年纪可当你大父了,游徼日后有不懂之处,莫妄做主张,一个不好乱了法纪,你这爵位没捂热可能就丢了,那就太可惜了。” 卫啬夫捻着花白胡须,笑呵呵道,“有不懂尽可来询问,老夫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来了洪泽乡便都是咱自己人,可要团结一致。” 韩信本是客套之言,不料这老头顺杆往上爬,直接把韩信说成小辈也就算了,言语之中还暗带威胁之意。 韩信在此没有任何根基,能用的不过那几个乡卒、亭卒,自不会明着同卫啬夫这强龙兼地头蛇交恶,装作听不懂,颔首应道,“卫老所言甚是!” 卫啬夫对韩信的态度十分满意,举樽笑道,“来来来,诸位皆敬游徼一盏!” 卫啬夫发话,众乡党父老们这才纷纷向韩信敬酒,酒过三巡,又有数位衣着短薄,彩绣丝衣的女妓鱼贯而入,靡靡之音在厅中响起,舞蹈娱乐,和乐融融。 卫啬夫悄悄观察韩信,见他一副想看又不敢多看的样子,颇觉得好笑,这小子平日所见多是乡野粗妇,何曾见过如此肤白貌美之女,眼馋才是正常表现。 宴会一直到莫时(9点到11点)才结束,待众宾客散去,卫啬夫独留韩信下来,又叫来一名女婢,“阿信觉得此女如何?” 韩信看了一眼,五官端正,肤色白皙,中人之姿罢了,他故作不好意思回道,“很好!” “那将她送你暖床如何?” 暖床是借口,在他身边安插眼线才是真,这老头想做什么?拿捏自己还是……? 理论上来说,乡啬夫、游徼、三老都该由本地人担任,三人一条心,秦律在这里不说形容虚设,但执行力度绝对不会像关中那般严格。 除了无法避免的兵役、徭役、赋税,一些违法之事,皆由啬夫来断,他要偏袒谁就偏袒谁,那些平头百姓如何敢说一个不字? 若觉得审判不公,秦国是允许上告的,但你首先要有钱做路费,其次要能拿到验传,最后还要承担上告失败的后果。 按照秦律,上告失败,就是罪加一等,原本可能只是剃头发罚去修城墙,最终会变成斩脚趾,削鼻子。 所以即便审判不公,穷人也不敢上告,乡一级的官员就是本地的法律,这就是王权不下乡。 秦始皇统一速度太快,中央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才安排到各个地方去,而县令、县丞这些空降的官员,为了能顺利行使自己的权利,多也会和当地豪强同流合污。 洪泽乡因为特殊原因,空降了一个外乡人来当游徼,啬夫和三老会试着拉拢,拉拢不成,必会想办法把这人除了。 只有保持三人统一阵线,他们方能为所欲为,为非作歹! 如果这二人只是想让韩信装聋作哑,只要不惹到他,韩信倒是无所谓,天下哪里都有不公之事,别说现在的他根本管不来,就算他是皇帝,也不可能保证处处公正。 不过,想在他身边安插眼线,这是不可能的。 韩信故作纠结,“卫老盛情,信本不该拒绝,只是……我上次押送人犯去沛县,结了一门亲事,此次我那未婚妻也跟着来淮阴,不日即要举办婚礼,我那妻家亦是沛县豪族,大舅兄也来了,这时候我带回一个侍妾,怕是不太好……” 卫啬夫想起韩信第一日来洪泽乡时,是跟着几辆车,原以为是他封爵购置的家当,没想到竟然是未婚妻? 此子本事着实不小啊,押解个人犯还能捡个豪族女子回来。 不过韩信长得仪表堂堂,又一次连升三爵,前途无量,得豪贵看中,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既如此,老夫便不给你添堵了,此事日后再说,成亲之时有什么需要,尽可跟老夫开口,莫要客气!” 韩信拱手,“多谢,那信便不客气了,近日确有一事想请卫老帮忙。” “但说无妨!”卫啬夫豪气道。 有所求才有人情利益纠葛,关系才能更加亲密。 韩信道,“我那妻非本地人,出嫁前日不好住在夫家,可否借处院子暂做新妇娘家?” 卫啬夫笑道,“这有何难,老夫在乡中有一处闲置院落,便借与新妇成亲之用。” “感激不尽,卫老日后若有需要尽管开口,只要能做到,信义不容辞!” 这话说得卫啬夫心情大悦,他哈哈笑道,“好好好,阿信是个聪明人,老夫就喜欢聪明人,成亲一事包在老夫身上,必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韩信再次道谢,二人算是站在同一阵线了。 第51章 婚礼 一眨眼,很快到了迎亲这日,按照礼制,婚礼当夜,男家要“为酒食以召乡党僚友”,而乡党僚友则要带着礼物前来祝贺,同时还要凑马车去帮韩信迎亲。 韩信在洪泽乡还没有自己的住宅,本想低调一点,请梁轩、卫啬夫、张三老、周护和一众乡卒、亭卒们喝个酒便成,不料消息一经传出,洪泽乡有头有脸之人皆携礼前来恭贺。 这些人之所以来捧韩信的场,当然是受了卫啬夫的指示。 迎亲当日,卫啬夫、张三老各为韩信凑了一辆车,加上梁轩作为贺礼的一辆,三乘迎亲,也算隆重了。 韩信头戴梯形版冠,身穿黑色缁衣、缫裳,腰系同色腰带,端得是器宇轩昂。 他亲自驾着最前面那乘黑色漆车,车上坐着充当“摈者”的张三老,后面跟着一乘副车,由奚涓驾驶,最后一乘装饰车帏的妇车,由柴勇驾驶,三辆车浩浩荡荡往新妇家驶去。 车队来到大门外,吕泽作为女方家长出来迎客,韩信第一世虽然结过婚,但早已忘了那套繁琐的礼仪,好在有张三老在旁提醒,让他拜就拜,走就走,一拜一揖一走,来到祖庙门口。 这祖庙当然不可能是卫啬夫家的祖庙,而是特地整理出一个房间,供上吕泽带来的吕家历代祖先牌位。 韩信献上大雁作为礼物,再拜稽首,意味着向吕氏祖先禀告,自己要将他们的女孙娶走了。 做完这些,就可以见到新娘了! 吕雉手持一柄羽色华丽的“鹊扇”,遮住下面半张脸,只露出鼻子以上部位,韩信看了她一眼,原本带着笑意的面部表情顿时一僵。 吕雉今日画了妆,不过不是现代那种能把丑女画成天仙的神术,而是把好好一个人画成像日本艺伎那样的女鬼妆,脸涂得雪白雪白,眉毛又短又宽,还向上翘,不用取下鹊扇,韩信已经能猜到****妆必然是又红又小。 他想起第一世娶妻时,对方也是这种妆容,那时他并没觉得不好看,现在却是怎么看怎么不习惯,甚至觉得有点渗人。 韩信面部这一微妙的表情变化被吕雉看在眼里,她含羞带怯的双眼忽然一暗,垂下眼眸,唇边的笑意也消失不见。 吕雉的这个妆容在韩信看来十分别扭,一旁的张三老却看得眼珠子都直了,他自问阅女无数,却没见过如此绝色之人,不止是容貌上佳,最关键的是那股子清冷气质,让他……忍不住想打破…… 韩信拱手行了一礼,吕雉规规矩矩回了一礼,然后又是拜父母、祖宗,一通过后,韩信领着新妇往外面走,三老才从自己的歪歪中回过神,连忙跟上。 大门外,吕泽看着自己从小疼爱到大的妹妹真要被别的男人领走了,心里难免有点不是滋味,他忍不住又交代,“我阿妹心性良善,好好待她,莫欺负她!” 心性良善么? 韩信忽然想起历史上那个被她斩去手足,挖去眼鼻,置于粪坑的女人,虽然戚夫人是活该,但吕雉手段也太狠毒了点。 那时的她只怕已经被刘邦戚夫人气得心理变态了,折磨完还叫自己的儿子去观看,差点把刘盈当场吓死,吕雉也因此背上了千古毒后的绰号。 韩信拱手,“兄长放心,我定不负她!” ………… “长夜未央,庭燎之光。言念君子,玄衣纁裳。彼美孟姜,鸾声将将。颜如舜华,宛如清扬。执子之手,与子偕臧……” 悠扬的婚庆乐曲响彻府邸内外,被贼寇袭扰得不得安宁的洪泽乡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家中仆从不够,南、二根等人自动充当起了送菜小厮,里里外外,忙得脚不沾地。 内院里,周护的妻子周氏帮忙招待女宾,疵和曹氏当起了临时管家,在厨房张罗饭菜。 新郎新娘在一众宾客的见证下,再行沃盥礼、对席礼、同牢礼、合卺礼、解缨礼等等。 一通繁琐的礼仪走完,宴席也就接近了尾声,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合床礼,二人便正式成为夫妻。 宾客散去,游徼府渐渐安静下来,陪嫁女仆秋把灯芯挑亮,躬身退出新房,室内只剩韩信和吕雉。 吕雉坐在婚床上,厚重的鬼妆已经洗干净,肌肤白皙透着粉,水润光滑,看着舒服多了。 她的外衣已经褪去,白色里衣趁着白皙修长的脖颈,若影若现的锁骨,这肤色即便和那身光滑的白丝帛比,也不妨多让。 视线再往下,虽然才十四岁,但从小营养丰富,女性最有魅力的地方长得颇为有料。 纤细的腰身,紧张得不停绞着衣袖的纤纤玉指,韩信承认,这确实是个美人,比那些当红戏子不差半分。 只可惜年纪实在太小了,按现代的周岁算,吕雉还是个十三岁的幼女。 就是按秦国算法,女子十五岁才算成年,别说经历过现代教育的韩信,就是第一世的韩信也不会对未满十五岁的幼女下手。 母体尚未发育完全,给整怀孕了,难产的几率极大不说,孕育的下一代也可能不健康。 韩信心底里是恨着吕雉,却绝不是想弄死她,他要让她用这一生来伺候自己。 “良、良人……” 吕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出声。 “嗯,歇息吧!” 韩信收回视线,走到榻旁,张开双臂,“来为我宽衣!” 吕雉红着脸,站起来小心翼翼除去他外衣,把衣服整齐地披到旁边屏风上。 她折回来,手又伸向中衣带子,脑中想起临走那夜母亲神秘兮兮给她上的一课,洞房花烛,只有做了最亲密之事,二人才算真正的夫妻。 想到这里,她感觉自己紧张地呼吸都不顺畅了。 褪去中衣,轻薄的里衣已经掩盖不住男人强壮的体魄,这两月,韩信每日注重饮食和锻炼,体格虽还赶不上特种兵那一世,却也十分强健有型。 二人面对而立,韩信能闻到女人身上的馨香,吕雉也能感受到他散发着男性气息的鼻息呼在自己额头上。 她放下中衣,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去解最后一件,韩信却忽然侧迈一步,坐到榻上,“去打水给我洗脚。” 给你洗脚? 吕雉愣了一下,紧张的情绪稍稍缓解,想到自己现在是他的妻,母亲说,伺候丈夫是妻子应尽的职责,便转身出去打水。 片刻后,她端着一盆水进来,韩信抬起脚,示意她亲自给自己洗。 吕雉长这么大,何曾给别人洗过脚,她犹豫了又犹豫,终是勉为其难地蹲下,褪去他的鞋袜,忍着臭气给他洗起了脚。 看着这个蹲在自己身前,捧着自己臭脚的女人,韩信心中升起一丝报复的快感。 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呢! 洗完脚,韩信自顾自在床榻躺下,对吕雉挥了挥手,“你睡那边小榻!” “为、为何?” 吕雉一脸的惊讶,洞房夜,他居然让自己睡小榻? 韩信本就话少,对自己不喜之人,更是惜字如金,他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说道,“太小了!” 太小?什么太小?床一点都不小啊! 吕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部,暗想,难道是嫌弃这里太小? 再回想白日迎亲时,韩信见到她的那一刹嫌弃之色,一股委屈顿时涌上心头。 自己堂堂吕家嫡女,离开父母亲人,随他远嫁他乡,却在洞房夜遭他嫌弃,既嫌弃,当初又何必强求? 在兄长面前表现得对她关爱有加,原来都是做戏! 如今亲事已成,木已成舟,她也不能去跟兄长说,夫君不让她上床,不和她行夫妻之事,她丢不起这个脸。 吕雉越想越委屈,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怕韩信看到,她走过去吹了火,躺到小榻上,却是一夜未眠! 第52章 奸计得逞 蓝天白云千树绿,湖中鸳鸯成双对,坐在微山湖畔吹风的刘邦看着眼前景色,忽然想起了曹氏。 当年他和曹氏就是在这里相遇,二人第一次滚床单也是在这湖边草丛,自那一次后,他们便开始了同居生活。 曹氏虽非妻,却一直做着妻子的本份,他一年四季的衣服鞋袜全是曹氏缝制,若是住在酒肆,端茶送水、洗衣做饭、暖床暖被,一件不曾落下。 这段时间刘邦也在想,自己的克星到底是曹氏还是韩信,若是曹氏,和她生活那么些年,什么意外也不曾发生过,若不是曹氏,又为何两次破相都是在她那,且都是见吕公的前一夜? 还有刘肥,到底是不是他的种? 刘邦心底里其实不相信曹氏会背叛他,就算刘肥真不是他的,也可能是曹氏遭强暴,或某一次醉酒之后误把别人当做他。 胡思乱想间,身后传来一阵车马声,刘邦回头看去,正是前来赴约的吕媭。 吕媭跳下车,一蹦三跳来到刘邦面前,笑嘻嘻问道,“胡蝶亭长,你约我来此作甚?” 刘邦指着眼前湖光山色,“此等美景,自是邀美人来共赏!” 吕媭这段时间时常和刘邦出来玩,对他的甜言蜜语已经有点免疫了,她不屑地撇了撇嘴,又问,“那我和阿姊,谁更漂亮?” 刘邦故作迟疑,吕媭小嘴一鼓,哼道,“前日谁说我是全沛县最美的女子,今日却又迟疑,看来往日所言皆是骗我的。” “怎是骗你?” 刘邦辩解,“我迟疑是因你二人的美完全不同,不好比较。” “如何不好比较?” 刘邦想了一下,指着湖边两朵花说道,“你阿姊就好比那淡紫色单瓣小花,美则美,却太过单调冷淡,而你则是那红色重瓣大花,明艳动人,放在哪里都能让人一眼瞧见,见之不忘!” 吕媭得意地笑了起来,“你这胡蝶亭长,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惯会哄人!” 刘邦一本正经地说道,“我长这么大,只哄过你一人!” “谁信?” 吕媭白了他一眼,看见旁边的茅草凉亭里有酒菜,问道,“那是你备下的?” “正是!想你日日关在家中定然无趣,这些时日天气越发炎热,便邀你来此纳凉散心!” “你这老头,倒是体贴!我正好渴了!” 吕媭走到亭中跪坐下,端起酒盏便饮了一口,微甜的米酒侵入咽喉,只觉浑身都舒畅了。 刘邦跟上去,又帮她倒了一盏,看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日头越发毒辣,不如先把车夫打发回去,等傍晚我送你回家。” 吕媭又饮了一盏,回头对车夫道,“你先回,阿母若问起,就说我在湖边纳凉,傍晚便回去。” “唯!” 那车夫应了一声,驾车离开,湖边只剩刘邦和吕媭二人。 刘邦问道,“听说你兄长从淮阴回来了,这一路上都还安全吧?” “我兄长自小习武,所带两位门客也皆是用剑高手,哪个宵小之辈敢动到他等头上?” 说到长兄,吕媭话匣子打开,又给刘邦说吕泽在淮阴帮韩信剿匪一事,还附带了韩信和吕雉已经完婚,甚至韩信如何如何宠爱吕雉也都巴拉出来。 当然,她这所谓的宠爱是从吕泽口中听说的。 “韩君已然是四级不更爵位,还是一乡游徼,听说大婚当日,洪泽乡有头有脸之人皆来庆贺,连县尉也亲自来了,还给韩君送了一辆牛车作为贺礼。 这时代的牛就相当于现代的奔驰宝马,一头耕牛最便宜也要七八千钱,好点的甚至上万,不但能耕田,还可拉车,梁轩的这份礼当真极重,吕媭说这些,不过是想在刘邦面前显摆韩信受器重。 刘邦听完,却觉得来自韩信的压迫感越来越重。 韩信虽没挑明和自己有仇,但临走当日的那句江湖再见,刘邦一直记着,他总觉得,韩信早晚会再回来找他。 以韩信这升爵速度,只怕用不了几年,就能爬到县尉的位置,如果到时他被调到沛县来做县尉,要捏死自己这个小小亭长,岂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至少要先把韩信的底细摸清楚!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见刘邦抱着酒坛失神,吕媭不满地拍了一下桌子,刘邦回过神,又给她倒酒,笑道,“听着,听着,和你在一起,我怎敢走神?” 吕媭这会儿喝得有点上头了,想到吕泽回来说韩信和吕雉如何恩爱,她心里就嫉妒得发狂,阿姊那时明明不愿意嫁,这才多久就恩爱有加? 或许阿姊根本就是故意拿乔,心里是想嫁的,嘴上却说不想,叫她让给自己又不肯让,还说一大堆理由糊弄人。 吕媭越想越不爽,刘邦看出她不高兴了,连忙转移话题,说乡中趣事逗她开心,二人一直喝到日薄西山,吕媭已经有点醉了,迷蒙着眼问刘邦,“胡蝶亭长,你是不是喜欢我?” 刘邦深情地看着她,“不瞒媭儿,自那日第一眼见你,我的心便系在你身上了,其他女子已再难入眼,这么长时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真的假的?” “自是真的,不信你去打听打听,我和那曹寡妇已然断干净了,只是……我家中不富,又是个小小亭长,怕是配不上你,你在我眼里就是那天上明月,皎洁、明亮,可望不可及……” 刘邦这情场老手,说起情话是信口拈来,吕媭少不更事,哪经得起如此撩拨,这一番话说得她又感动又心动。 借着酒意,她起身一屁股就坐到刘邦怀里,双手勾着他脖子道,“胡蝶亭长,你其实挺好的,风趣、体贴、成熟……长得也不赖,就是年纪大了点……” 鱼儿上钩了,刘邦按捺着心中躁动,装模作样把吕媭往外推,“媭儿切莫如此,我不能耽误你……” 他越是如此,吕媭越紧紧粘着他,撅着嘴道,“耽误什么,我也喜欢你,我要嫁给你……” 刘邦大喜,“当真?” 吕媭点头,“除了父亲和兄长,你是对我最好的男人,我要嫁给你!” 刘邦箍着她细腰的手掌微微用力,故作为难,“吕公不会同意!” “我不管!”吕媭屁股挪了一下,想往旁边挪,却被刘邦紧紧按在怀里。 “什么东西?”她不满地嘟囔。 刘邦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好东西!” 吕媭迷糊地问,“什么好东西,让我瞧瞧。” 吕媭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一红,起身就要离开。 眼见猎物要到手了,刘邦哪能让她跑了,双手越发紧地抱着她。 “媭儿,嫁给我吧?” 吕媭这会儿脑子有点清醒了,知道他说的这个嫁和刚才那个嫁不一样。 父亲曾说此人面相极贵,犹豫了片刻,她终是反手搂住,刘邦奸计得逞,抱起怀中美人,急吼吼地往曾经和曹氏滚过床单的草丛走去。 第53章 学万人敌 “媭儿,为何如此晚才回?” 吕媭回到吕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吕母上下打量着她,见她衣服弄得脏兮兮,面带怒色质问。 一个婢子生的女儿,仗着良人宠爱,便把自己当嫡女,事事皆要和雉儿比,从小到大,凡是雉儿有的,她都有,吕母看吕媭一直都有点不顺眼,在外人面前,吕母能保持慈母形象,私底下却是经常挑她毛病。 吕媭已经打定主意要嫁刘邦,也不隐瞒,说道,“我和刘亭长在湖边喝酒聊天!” 吕母大怒,“你一个女儿家,怎能和陌生男子喝酒?懂不懂礼义廉耻?” “他未娶,我未嫁,我们堂堂正正。” 吕媭说得义正严辞。 她看向吕公,“父亲,女儿喜欢刘季,已和他许下终身,他说明日便请人上门求亲,还请父亲、母亲准许!” “他多大,你多大?你喜欢谁不好,喜欢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男子?”吕母气呼呼地说道。 “他才三十岁,且从未娶过妻,我嫁过去既不是填房也非继室,为何不可?” “婚姻之事向来由父母做主,我不同意!” 吕母看吕媭再不顺眼,她也是吕家女儿,联姻是吕媭存在的最大价值,而刘邦一个小小亭长,二级上造爵位,吕母根本就看不上眼。 便是当初对韩信,吕母开始也是百般不愿吕雉嫁他,奈何吕公十分坚持,她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妥协。 后来韩信亲自去湖边抓雁为礼,让吕母看出他的诚心,加之韩信年轻,前途一片光明,吕公又一直强调韩信命贵,吕母才真心接受这桩婚事。 毕竟是亲生女儿,能嫁一个在意她,疼爱她的丈夫,比什么都强。 不过到了吕媭这里,吕母的双标就出现了,吕媭嫁得是否幸福在她看来完全不重要,能否给吕家带来利益才是重点,与其嫁给刘邦,不如嫁县令为继室,巩固和县令的关系。 当初县令也曾隐晦地提过想娶吕雉,不过吕母嫌他年纪太大,家中又有已近成年的儿子,不肯把宝贝女儿嫁过去当后娘,吕公也不同意,这事才没成。 吕媭知道吕母不太喜欢她,她不和母亲争辩,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吕公,“父亲,刘亭长虽只是亭长,爵位也不高,但他在沛县人脉甚广,萧吏掾,曹狱掾,夏侯厩司御等人皆是他好友,乡里之中更没有不卖他面子之人,若能和他结亲,我吕家上有县尊这强龙,下有刘季这地头蛇,定能很快在沛县立稳脚跟,这桩亲事不亏。” 吕公颇为诧异地看着吕媭,自家这小女儿何时变得如此聪明,竟能说出这番话? 强龙是好友,地头蛇做女婿,吕家和沛县上下便都能搭上关系,这事似乎没什么不好,况且刘季那面相确实贵重,若非两次见面皆因外物破了相,便是以嫡女结亲亦可。 吕公疼爱女儿是真,却也不妨碍他把女儿当联姻工具,自吕不韦倒台后,吕家已经落没,两个女儿就是他投资翻盘的机会,当日韩信提出二女同娶,就算最后他没自己辞了吕媭,吕公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鸡蛋要放在两个篮子了才安全! 他捻着下巴胡须,一脸慈祥地说道,“我儿既喜欢,为父亦不能违背你的心意,此事准了!” 吕母听完吕媭这话,也觉得奇怪,这个女儿小聪明是有,眼界却没有如此之广,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层,没道理这小蹄子能想到? “方才这话,谁教你说的?”吕母问道。 吕媭坦然道,“刘季教的,他是诚心想同我吕家结亲!” 吕母点了点头,如此看来,刘季也并非一无是处,再者,有刘季的人脉,日后泽儿若要在沛县为吏,也更容易施展拳脚。 父母都同意,吕媭和刘邦这桩亲事便定下了,不过因为吕媭年岁尚小,嫁的又是同乡,婚事流程便没有像吕雉那样走得仓促,先议亲,等一众流程走完,成亲也是明年的事了。 ………… “叔父,我已经把所有的字都认下,不想再学这些之乎者也你说他说。” 下相县,十四岁的项羽坐在书案前,一边百无聊赖地翻玩着案上书简,一边抱怨道。 “咳咳咳……” 正在诵读经典的项梁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你说他说?这些皆为历代智者总结下的经典,别人想学未必有机会!” 项羽不以为然道,“什么智者经典,靠说能成大事?谁爱学谁学去,反正我不学!” 项梁道,“前日叔父同你讲的以“横”破“纵”之术全忘了?当年张仪不是靠一张嘴破坏齐楚联盟,夺取我丹阳、汉中之地?” 项羽想起来有这么个故事,他一脸不屑说道,“那是楚怀王蠢笨无能,商於六百里的土地,他也敢信,此事若换做是我,定把张仪那信口开河之徒当场斩杀,再发兵攻秦。” “一张嘴即可办成之事,你要发大军?” 项梁怒吼,“真换做是你,楚国要早两百年就灭亡了!” 项羽十分不服气地别过脸,“我不管,我要学剑!” 项梁做了个深呼吸,缓了缓气,“你不是天天都在那耍剑,一剑能劈断一棵树,还学什么?” 项羽又道,“那我就学万人敌,我要取代秦,成为……” “还敢胡言!!”项梁急声喝断,“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没忘,我大父是楚国大柱国,击败过秦国二十万兵马,若非王翦那老匹夫以多欺少,发六十万大军伐楚,楚国不会灭亡,大父亦不会战死,他便能教我兵法了!” 项羽依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叔父怕什么,这是在家里,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大父临死前下了诅咒,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个三户我觉得不是那屈、景、昭,而是我项氏,是我项藉,是叔父您!” “你给我住嘴,隔墙有耳,这番话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别说亡秦,秦先亡了我项氏,你父亲怎么死的你全忘记了?” 项梁气得唇下胡子一翘一翘的,他真不知该怎么教导这小子了,长得雄壮威武,力能扛鼎,脑子也挺聪明,就是不爱学习,没有耐心,做什么都是敷衍了事,关键性子还刚得直崩崩,怎么折都拐不了弯,一言不合就要干架。 说到亡父,项羽收敛了些许傲气,撇了撇嘴,“反正我不学别人说的,我要学万人敌!” “行行行,明日开始教你兵法,这回你再不好好学,打断你的腿!” 项梁甩下书简,转身气呼呼地离开书房,项羽在后面嘀咕,“别说打不过,能打过你也舍不得!”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佩剑,走出去自个儿耍了会儿,觉得无趣,想起前几日刚认识的虞熙,趁着项梁不注意,偷遛出府去找她。 第54章 甭管什么派,反正学就对了 虞熙住在下相城内的一家客舍,项羽来的时候她正在院中练拳,看到项羽进来,对他勾了勾手, “小霸王,来比划比划!” 项羽走过去,比了比她不到自己胸口的身高,“霸王这绰号取得极好,但不要加个小字!” “你才十四岁!” “你几岁?” 虞熙噎了一下,强词夺理,“我虽然只有八岁,但我上辈子活了二十几年,算起来我已经三十几岁了!” 项羽只当这是玩笑,哈哈笑道,“上辈子我活到八十岁,如此算来,你是不是要叫我老老霸王?” 他说着打量虞熙一身短打服饰,“你一个女娃娃,练什么拳法,就你这小粉拳,人家站着让你打,疼的都是你自己。” 虞熙哼道,“那是我年岁尚小,你可莫小瞧人,等我长大,不说打遍天下无敌手,十来个普通男子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我枪法也很准,等我力量锻炼起来也可以学弓箭。” “你还会耍枪?能提得动么?”项羽一脸玩味说道。 “我说的不是这时代的枪,是……哎,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一句话,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不要把我当小绵羊。” “行行行,你厉害!” 项羽不和她争辩这些有的没的,转移话题道,“不是想学骑马么,我教你!” “真的?” 虞熙眼前先是一亮,随即又满是遗憾,“可我准备回去了,我已经出来一个多月,再不回我父亲该担心了!” 上一次她软磨硬泡,父亲才同意让她去一趟沛县,原本说好几日便回,谁料回程经过下相时,打听到了项羽的下落,便在此逗留了一段时间。 上一世虞熙被亲生父母抛弃,被养父母当赚钱的工具,这一世难得遇到一个真心疼爱她又有钱的父母亲,她还是挺喜欢那个家的。 最重要的是,她得回去学点文化,至少要把这时代的字认全,不能当文盲。 见到项羽之后,她对秦始皇大概什么时候嗝屁更有底了,历史上那个牛气哄哄的项羽,肯定是个二十左右的青年,而不是现在这个半大少年,她还有很多时间做准备。 项羽有点舍不得她离开,但也知道一个女娃不可能这样长期不回家,“明日我送你回去。” 虞熙笑道,“那好啊,认个路,日后得空可以来找我,你教我这时代的武术,我们一起切磋切磋!” “你还真要学功夫?”项羽奇怪地看着她,“一个女娃娃,学这些做什么?” 虞熙道,“自保啊,冷兵器时代,一身好功夫比热武器时代更有用。” “什么冷兵器热兵器?尽胡言乱语!” 项羽拍着胸膛道,“不必如此辛苦自己学,日后我保护你,没人敢欺负你。” “你要保护我?” 虞熙抬头看着他,忽然想到什么,问道,“除了我,你有没有认识其他姓虞的女子,不管年龄大小?” 她必须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虞姬,如果半道又冒出个真虞姬,自己这个什么琴棋书画都不会的假虞姬只怕没戏。 她听过霸王别姬的故事,项羽对这个老婆非常疼爱,连打仗都要带着,死也要死在一起,这种感情肯定是拆不散的,如果项羽已经有了虞姬,她就得考虑另择出路了。 项羽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如实回道,“我长这么大,总共也没认识几个女子,姓虞的就你一个。” 虞熙放下心,两相比较之下,她还是决定跟着项羽,除了这家伙坦率、能打这两点符合她胃口,最重要的是心性比较单纯。 刘邦那老头,妥妥的人精一个,在泗水亭那两日,差点被他扒出老底,真要玩起来,自己在他手上绝对讨不到便宜,别说忽悠他听自己的话,哪天被他卖了自己可能还会帮忙数钱。 而且自己不熟悉历史,跟着他似乎也不能起到什么大作用,就是不用自己帮,他最后也能当皇帝,不如帮项羽打败刘邦,改变历史,更有成就感。 虞熙上一世就是亡命之徒,这一世同样不怕死。 “我离开之后,你要跟你叔父好好读书,甭管什么派,反正学就对了。”虞熙交代道。 “为何你也要让我读书?”项羽有点不乐意,“读书有什么用,认得字便成,我想打……我想学兵法,叔父说明天教我兵法。” 说到这里,项羽才想起自己明天貌似不能出门,不过,送她回家更重要,兵法随时可学。 虞熙道,“兵法要学,其他也要学,虽然我也不知道学了有什么用,但肯定有用,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多学点知识总不会错,我也要回家读书了,日后再见,咱两比比,看谁更有学问。” 打仗的时候将军能力高低是胜败的关键,但谋士同样重要,就虞熙最崇拜的诸葛亮来说,什么草船借箭,借东风,借西风,缺什么借什么,借什么有什么。 为什么他面子这么大,因为他博学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所以连老天也要卖他面子。 项羽的打仗能力虞熙并不怀疑,但历史上他败了,应该就是学问问题。 就刘邦那能把死人忽悠活的本事,项羽这么单纯的小伙子,不多学点本事怎么能玩得过他? 见项羽还是有点不乐意,虞熙又道,“你个大男人,不跟我比学问,难道要比武力吗?你好意思?” “比就比,输了可别哭鼻子!”项羽被她一激,立即便应下了。 “谁哭鼻子谁是小狗!” 项羽笑道,“你现在好似连字也不认得,要如何赢过我?” 虞熙脸不红心不跳道,“我过目不忘。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天来接我!” 打发走项羽,虞熙琢磨着,什么时候得去淮阴走一趟,把韩信拐来,那个家伙现在可能正受胯下之辱,应该很好拐。 她又绞尽脑汁想,这时代还有哪些厉害的名人,想来想去,差不多也就这几个。 哎,如果穿越的是三国,她认识的人会多很多,这秦朝,实在是个历史冷门啊! 回去试试,能不能把火药搞出来,前世那个黑帮有做军火生意,她也是学习了一点热武器知识的,整些黑火药出来,就算炸不死人,也能吓一吓这些没见识的古代人。 第55章 民脂民膏 “良人,你收集如此多桐树籽到底有何用处?” 洪泽乡游徼府,吕雉看着一筐筐往柴房里搬的桐树籽,有点欲哭无泪。 这些时日,韩信让进山砍柴的乡里人顺带捡桐树籽,以每斤半钱的价格收购,洪泽乡南边山林中有数不清的桐树,这些连牲畜都不吃的东西,韩信却花钱买回家,还叫她剥籽,这几日她剥得腰酸手疼。 “我自有用处!” 韩信放下箩筐,看了眼她的双手,往日葱白娇嫩的手指已经红肿,桐树的颜色染进指甲缝,又黑又黄。 见他注视着自己,吕雉下意识把手往背后藏了藏。 韩信转身走出柴房,说道,“多加半钱,下次让人剥好再送来。” “还要收多少?” 吕雉跟着出来,“家里同时起两座房,每日花钱如流水,一斤多付半钱,若是收得多,需多花不少钱,你若不急用,我慢慢剥便是。” 吕雉从前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嫁做人妇后,才知当家不易。 韩信两次剿匪虽然得了不少赏钱,但同时起两座房子,一座在淮扬里,一座在洪泽乡,两处的人工、材料费用花了不少,韩信又拿出一笔钱,要铸几口大铁锅和几把大铁叉,还要花钱打石磨、石碾,又让人去山上伐了两棵比水桶还要粗的大树,要做什么榨油机。 “你想剥便剥!我去县里看看铁锅铸成否,晚上不回来了!” 韩信把最后一筐桐树籽搬进屋,面无表情地丢下这一句,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吕雉一脸的委屈,她想剥吗?谁想剥了?能不能好好说话?没看见手都剥肿了…… “其实……家主还是关心你的……” 见吕雉神情不悦,秋在一旁小声说道,“家主方才说加钱让人剥好再送来,是您不让的……既不急着用,婢子一个人剥即可,夫人自去休息。” “如此多,你一人要剥到何时?我说不让,他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半点没把我当做是妻,夜里还让我睡……”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身进了柴房剥桐籽。 秋看了一眼满是委屈的吕雉,猜测是夫妻之间闹矛盾了,她不敢问,转移话题问道,“家主铸造那大铁锅到底要做什么用,为什么要用铁来铸?” 吕雉眨了眨有点酸胀的眼眶,没好气道,“锅除了用来做饭,还能作甚?” “那大铁叉呢?那么大,怕不是要用来叉河中巨鼍吧?” “他那人,做事从不同我商量,问了也是爱理不理,惜字如金,谁知道?”吕雉语气依然不善。 秋继续问道,“石磨呢?那般大的巨石,要打磨成圆盘,得费多少功夫啊?” 吕雉道,“石磨其实就是硙,早在春秋时公输班便发明出来了,只是不多见,我在单父的时候曾听人说过,燕齐那边便有这东西,可用来磨粮食。” “原来如此,夫人懂得真多!” 秋适时地拍了拍马屁,又好奇道,“那石碾是不是和石磨一样?” “不太一样,我看过良人画的图,石碾和石碓的作用应该是一样的,只是比石碓大很多,是在一个大石盘四周挖出凹槽,盘子中间是一个会转动的木头,以横木连着木头和圆形石轮,通过畜力拉动,石轮在凹槽中一圈圈滚动,以起到碾压作用,我猜想,这东西应该是要用来碾稻壳的,看起来倒是比石碓好用得多。” 秋的这许多问题成功缓解了吕雉的郁闷心情,不过秋没看到过图纸,听得一脸茫然,“这个婢子想象不出来。” “等他做好便知道了,至于那什么榨油机,我就不晓得了。” 这时代并没有植物油,不管是烹饪、油灯、护肤美容、医药、战备还是车轴润滑,所用皆是动物油,称作膏。 比如《周礼》载,“凡用禽献,春行羔豚,膳膏香;夏行腒鱐,膳膏臊;秋行犊麛,膳膏腥;冬行鲜羽,膳膏羶。” 这里的膏香、膏臊等膏,是以不同动物提取的油膏。 还有《吕氏春秋?季春》载,“是月也,命工师令百工审五库之量,金铁、皮革筋、角齿、羽箭干、脂胶丹漆无或不良。” 先秦时期,国君会定期派人检查仓库里储存的油脂质量是否良好。 油脂在这时代已经成为守城、征战时必需的战备物资,主要用作火攻、照明,以及为车轮润滑。 在没有植物油的年代,动物脂肪是人们获取膏的唯一来源,所以脂肪经常被视为财富、荣禄的象征,如“民脂民膏”,可见其价格之贵,普通百姓夜里根本点不起油膏灯。 韩信尝试榨取桐油,制作徽墨、油灯还在其次,毕竟这时代没有纸,写在竹简上,再好的墨也不能完全体现出其价值。 他只打算做一批使用更方便的普通墨条来取代天然墨矿石,先小赚一笔,等日后有机会弄出纸张,可以再做更高级的墨。 韩信建的两处房子其实都是做工厂用的,不过他现在是官,只能做游徼该做之事,一个官吏如果成天想着搞发明,搞工艺,在秦始皇看来,就是不务正业。 秦国对什么职业该做什么事,都有明文的规定,韩信没办法打破这个规定。 好在做徽墨不需要什么复杂的设备和场地,一个房间足够了,做好之后冠以曹氏之名,批发给各路商贩销售。 韩信骑马快行小半日来到淮阴县城铁官署,离得老远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有规律的锻打声。 秦国实行盐铁专卖,不允许私人开铁铺锻造交易,所有人想买农具、刀具等铁制品,需得来铁官这里购买。 这时代还没有铁锅,韩信画了图纸,铁官工匠只能照着铸釜、鼎、甑的方法来铸铁锅,尝试了几次,已经做出来了,但薄厚不均,表面有点粗糙。 韩信看了看,有点不满意,不过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麻烦照此模型,再铸两口大的,两口小的。” 铁匠奇怪道,“阁下铸如此多铁锅做何用?” 这么大一口锅,煮一锅饭够十几二十人食用了,韩信却一口气铸三个大锅,两个小锅,在铁匠看来,那小的应该才是用来做饭的。 韩信随口说道,“洪泽乡时闹匪患,这是做御敌之用。” “御敌?” 铁匠端起锅看了看,好像是可以当盾牌,不过他为何不直接做盾牌? “这是铸另外四口锅的钱,麻烦快一点,过几日我再来取。” 韩信没给他再次发问的机会,放下钱便拿着铸好的那口锅离开了。 第56章 无理取闹 离开铁官署,韩信又回了趟淮扬里,去看一看新房子的建造进度。 自从奚涓得了公士爵位后,也分了一处宅基地和一倾土地,为了方便打理,奚涓的户口便落在了洪泽乡,疵已经搬过去,只剩曹氏母子还住在淮扬里。 曹氏带来的钱财不多,买房子肯定是不可能的,她只能依附韩信,韩信正好也需要曹氏这样善于交际之人帮他打理生意。 淮扬里的新房子都是曹氏帮忙看着建的,韩信来到工地时,曹氏正在那清点刚运过来的木头。 她跟着刘邦多年,也识了几个字,加之经营酒肆,算术也很不错,就是不太会写字,除了酒和几个数字,其他字她都不会写。 “阿信来了啊!” 曹氏清点完数目,在一片竹简上记下一行数字,走过来和韩信打招呼,她从腰要抽出几根竹简递给韩信,“这是近期所用木头、瓦片数量,还有工钱,我都一一登记在此,你过目一下。” 韩信摆手,“不必,等房子建好,汇个总给我即可。” 曹氏又把竹简塞回腰间,问道,“我来此也有些时日,是不是该去立户籍了?” 韩信道,“给你立成市籍可否?” “市籍?这……不好吧?我不想再开酒肆了。” 曹氏有点不情愿地说道。 她从前虽经营酒肆,但因为有刘邦打点,她的户籍并非市籍。 商人在秦国地位十分低下,但凡有谪戍,商人和逋亡者、有罪官吏、赘婿、闾左这些人一样,都是第一批被派去谪戍的对象,而且一般是终生戍边。 虽然曹氏这孤儿寡母应该不会被遣派去戍边,但刘肥早晚会长大,父母尝有市籍者,也是戍边的对象之一。 曹氏的担心,韩信心里都清楚,他有很多条理由可以说服曹氏,却只是简单地给了一句承诺,“有我在,自会护你母子周全,立了市籍帮我经商,我不会亏待你,不愿也无妨,把你带来,自不会不管你,先考虑一下,改日给我答复。” “你要经商?经营什么?” 他已经是四级不更爵位,有四倾土地,每年还有百石俸禄,已经很富有了,为何还要经商? 韩信道,“这个日后再说。” 曹氏低头犹豫了一瞬,豁出去道,“就冲这句护我母子周全,我信你,曹氏虽是一介女流,却也知道知恩图报,若非君子相助,我连儿子的面也见不着,如今受你照拂,吃穿不愁,莫说市籍,便是贱籍也要得。 我这辈子最在意之人唯有儿子,君子是个有本事的人,只望来日能将我儿带在身边教导,曹氏便感激不尽了!” 果真是个精明的女人,一边说得慷慨激昂,一边又讲起条件了,韩信赞赏地点了点头,有所求才是正常人的表现。 “肥儿的教育你放心,等这里房子建好,过到你户上,你先来洪泽乡住一段时间,多认些字。” 曹氏惊讶道,“君子如此信任我?不怕我拿了好处不办事?” 韩信反问,“你会吗?” 曹氏连忙摇头,“不会,定然不会,我就是随口问问……” 孤儿寡母在淮阴没任何依仗,能依靠的只有韩信,若真敢背叛,他一根手指就能捏死她母子,她应该庆幸,自己对韩信有用处。 韩信带着曹氏去找乡啬夫立户,完了又顺道去了趟当初给过他数饭之恩的肖氏家,请肖氏去洪泽乡帮忙制作徽墨。 肖氏从前一直靠给别人洗衣、浣纱,赚得一点勉强糊口的口粮,做徽墨比浣纱轻松很多,韩信给的条件又优越,肖氏自没有不答应的。 事情办妥天已经完全黑了,韩信去周护的南昌亭借宿了一晚,次日早上赶回洪泽乡。 自匪寇缴完之后,洪泽乡的乡卒和亭卒皆已补齐,韩信每日早上要带十名乡卒操练一个时辰,除了体能耐力锻炼,还有格斗、五兵训练,以及文化课。 当然,乡卒的主要职责是巡视乡里,文化课只能抽空学,每天巡视的时候腰间除了揣版牍和绳索,还会揣一根竹简,顺带认几个字。 除了乡卒,各部亭长、求盗、亭卒也要定期接受训练,松和伯名跟着韩信尝到过甜头,训练十分积极,在这里学完之后,还会回去再自行组织亭卒操练,另外两个亭长就没那么积极了,觉得韩信这样做是闲得蛋疼。 虽不乐意,这两位也不敢违抗命令,轮到他们操练之日,也是早早来到游徼府报到。 韩信今日有事回来得迟,到的时候众人已经操练完,接下来就是两人一组,看城门的看城门,逛乡里的逛乡里,有看到不务正业、四处游荡之人,抓起来教育教育,再罚个款。 韩信来到办公厅,看没有什么公务需要处理,便回了后院。 吕雉和秋正坐在院中枣树下剥粡籽,吕雉心里还有气,看到他装作没看见,秋连忙站起来道,“家主可用过朝食?” 韩信今早跑了一路马,身上出汗黏糊糊的,吩咐道,“打桶水,我冲个澡。” “唯!” 秋应了一声,就要去打水,韩信却叫住她,“夫人去!” 吕雉放下剥了一半的桐籽,转身进了厨房。 院子角落有一口水井,吕雉提着两个空桶出来,一次拉半桶水,又摇摇晃晃提到附近一个专门冲澡的小隔间,韩信已经脱下上衣和裤子,只留一条他自己缝的四角短裤。 瞥了眼他满身健壮的肌肉,吕雉脸色瞬间潮红,急忙垂下眼眸。 她放下水就想逃,又想,自己和他是夫妻,有什么不能看的,便又去收拾韩信扔在一旁的脏衣服。 她不害臊,韩信更无所谓,舀起一瓢水往身上冲,吕雉连忙道,“虽是夏日,井水却凉得很,厨房有热水,等等我去提。” “不必,再提些井水来!” 别说夏天,前世冬天他都用凉水洗澡,以锻炼身体的抗寒性。 “着了风寒又要我来照顾……” 吕雉嘀咕了一句,拿着衣服离开,却没听他的话,而是从厨房兑了些热水提过来。 摸着温温的半桶水,韩信神情微微一怔,毫无感情的眼中出现一点暖色,下一刻却又吼道,“谁让你自作主张,换凉水来!” 吕雉蹲在井边正要给他洗衣服,听他这一声吼,本已经平息的怒气又蹭蹭上来了,她很想如泼妇一样破口大骂,老娘好心给你兑热水洗澡,你不领情便算了,摆出一副本大爷很不爽的姿态给谁看? 她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骂出口,放下衣服去提凉水。 秋瞅瞅这边,看看那边,只觉炎炎夏日也盖不住在二人之间狂飙的冷气。 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没成亲前,家主对夫人明明很不错,怎么成了婚反而变得跟仇人一样? 不管大事小事都要使唤夫人去做,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洗脚搓澡,不管夫人是否伺候好,他都要挑点毛病出来。 夫人一直都在尽力做一个好妻子,可再能忍,也经不住家主这样无理取闹。 唉,搞不懂哦! 第57章 心软了 夜里,夫妻俩依旧是各睡各的,吕雉的小榻已经换成了大床,二床并排整齐摆放在贴着墙壁的内侧,各自都拉着蚊帐,谁也看不见谁。 “大兄等人离开后,家里空出三间房,过几日我会让曹氏母子和小壮几人过来住,你带人收拾一下。” 韩信难得在睡前和吕雉说起了话,不过这话却让吕雉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那几个娃又不是没娘,领回家住是几个意思?嫌她不够忙吗? 还有曹氏,在淮扬里住得好好的,搬过来做什么? 吕雉觉得,韩信对那寡妇比对她这个妻子还要好。 吕雉没吭声,韩信自顾说道,“我欲让他几人读书识字,你帮忙教一教。” “我很忙,没空!” 吕雉冷声说道。 听出她不乐意,韩信依然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家中杂活让秋做,你只负责我的起居饮食和教书,怎会没空?” “秋一个人做不来!” “那便再请一名仆役!” “你的钱快花完了!” 意思是,我不会用我的嫁妆给你补贴家用。 韩信道,“我会想办法挣钱,你无需担心!” 吕雉实在受不了这个败家男人,忍不住唠叨起来,“半大孩子吃穷老子,那四个小娃吃穿住皆在咱家,还要读书,加上曹氏母子和家中牛马,还有给乡卒补贴的伙食费用,你养得起?家里四百亩地虽分下来了,这一季却无产出。” 韩信获爵赐田的时候已经过了春播,公田里已经种好了庄稼,所以这季的收成是属于官府的,只有等夏收结束,韩信才有土地使用权。 而为了让乡卒有更加强健的体魄,韩信除了每日必须的操练,还自讨腰包给他们额外增加肉食,加上建房费用,家里是花钱如流水。 这些账韩信其实是在心里算过的,在第一批桐油、徽墨出售时,还能维持。 “他们不会白吃白住,牛大会养牛,家里牲畜的草料由他负责,牛草和曹氏可帮你分担家务,小壮和金亦可帮着干活。” 韩信这样说就是不容许吕雉反对,然而她还是不想家里住进一群乱七八糟的人。 “我不识字,教不了!” 吕雉其实早跟兄长学过秦篆,大部分都认得,如此说不过是借口。 韩信道,“秦篆和齐文皆源于周,你学过齐文,再习秦篆会很快,这些时日我抽空先教你。” “没空学!” “每夜睡前学一个时辰即可!” “学不会!” “学不会也要学!” “你不讲理……” 吕雉原本清冷的声音中带上了哭腔,韩信听出来了,却依旧理直气壮道,“我是你夫君,需要讲什么理?” “天下哪有你这样的夫君?” 吕雉积攒了这么久的怨气和委屈一股脑儿倾泻而出,她从床上坐起,边哭边骂,“你就是个伪君子、真小人!” “在我父兄面前装好人,我兄长一走便原形毕露,把我当奴仆一样使唤,稍有不满便指责怒骂于我……” “成婚两月余,我尽心尽力做一个好妻子,自问没有哪里对不起你,做牛做马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你却如此欺辱我?带一群无关的小儿回家让我照顾,连那姘头也要带回来让我伺候?你就欺负我在这无亲无故,欺负我父母兄长不在身边……欺负没人给我做主……” 吕雉再要强,此时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哭起来便再也控制不住,捂着脸越哭越伤心,“你既如此不喜我,不如休妻放我回去,嫁妆我也不要了,全留给你……” “呜呜呜……我想回沛县,想回吕家,想阿母……” 另一床上,韩信毫无波澜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变化,他轻叹口气,掀帘而起,走到柜子里取出一方帕子,来到吕雉床边,隔着帘子递给她,“我……” 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干巴巴地说道,“我同曹氏并无男女关系,让你教孩子们识字,是真有用处,现在同你解释不清。” 吕雉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他这毫无理由根据的解释,她一把掀开帘子拉住他的手,哭求,“你行行好,休了我,放我回去吧……我想阿母……我夜夜都梦见她,求你了……求你了……” 看着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韩信心软了。 眼前的女子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吕后,她只是一个远嫁他乡、委屈无助,会哭会想妈妈的小女子。 韩信从没哄过女人,想了许久才说了一句,“我日后不使唤你,别哭了!” 吕雉早不相信这厮的鬼话,当初他是如何跟父兄承诺的,如今又是如何对她的? “求你休了我……休了我……呜呜呜……让我回沛县……我不会跟父兄告状,就说是我不贤惠,不会伺候良人,自请下堂,你让我回去吧……求你了……” “我说了不会再把你当奴仆使唤,回沛县就别想了。”韩信略显烦躁地打断她的哭诉。 吕雉哭声一顿,放开他的手,沁满泪水的眼中满是绝望,回不去了,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见她终于不哭了,韩信暗自松了口气,将手中帕子塞给她,转身出去打水。 “洗一洗,早点休息!” 一会儿,韩信端着水进来,往旁边木制三角架上一放,转身回到自己床上躺下。 他睁着双眼,静静听着吕雉的动静,许久之后听她起身洗了脸又回到床上,韩信才缓缓闭上眼,想着日后还是对她好一点,省得又来哭闹着要回娘家。 想着想着,韩信慢慢进入梦乡…… 半夜,吕雉从床上爬起来,见韩信睡得很熟,她蹑手蹑脚从床底下取出一个包袱,里面放着两套换洗衣物,一些干粮,验传,还有些许半两钱。 吕雉一一查验清楚东西,把包袱绑在背后,又自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 匕首柄上镶嵌着数颗花生米大小的红蓝宝石,非常华贵漂亮,是吕泽送给吕雉的嫁妆之一。 她握着匕首走到韩信床榻前,轻轻掀开帘帐,皎洁的月光折射在匕首锋利的刀面上,闪着刺眼的光芒。 吕雉目光森冷地盯着韩信的咽喉,原本清纯可人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恶毒,跟当年下令赐死淮阴侯的吕后一模一样。 韩信已经醒过来了,却依旧不动声色地闭着眼,他倒想看看,这个女人敢不敢再杀他一次。 吕雉举着匕首犹豫了许久,终究是没能下去手,她收起刀,轻手轻脚退出房间,却没有去找陪嫁仆人秋和阿山,而是一个人从游徼府后门离开,沿着官道往淮阴渡口跑去。 韩信披衣而起,紧随在她身后,既不抓住她,也不放她离去,二人一跑一追来到渡口。 第58章 女人就是矫情 天色昏暗,凉风吹着芦苇丛,发出飒飒声响。 渡口上没有一个人影,吕雉自己登上一艘停泊在岸边的小船,解开绳索,手忙脚乱地往对岸划,韩信紧跟着上了另一艘船,像逗弄老鼠的猫一样,跟在她后面,让她恐惧却又不吃掉她。 吕雉拼命地划船,愤怒地嘶吼,“你放我走,放我回去,我要回去……” 韩信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这个女人越痛苦、无助、愤怒,他就越有复仇的快感,他就是要拘着她,折磨她,奴役她。 吕雉越发慌乱地划船,下一秒,船突然翻了,她落入冰冷的河水中,不停地挣扎呼喊,动静引来了数条大鳄鱼,她惊恐凄惨地哭叫着,祈求韩信救她。 韩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慌乱之色,他奋力地划桨,眼看一条鳄鱼已经游到她身边,韩信想也不想,扔下船桨纵身跳下水,手脚并用朝她游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而还是来不及,只见一只巨鳄张着血盆大口,将那个他记恨了二十几年的女人吞入腹中。 “娥姁……” 韩信在梦中惊吼了一声,猛地清醒过来,想也不想,起身便去掀吕雉床帐。 洁白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房间,她整个人卷缩在床里侧,脸上犹带着泪痕,像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一样可怜无助。 前世今生,还有今夜梦中的种种在韩信脑中交替浮现。 他驻足站立了许久,终是俯身拉过薄被,为她盖上。 前世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如今回忆起来,那个冷漠无情的吕后形象已经很模糊了,更清晰的是眼前这个素净淡雅的小女子。 今生她是自己的妻,是一个贤惠持家的好女人,把过往怨恨发泄在她身上毫无意义,只会徒增怨念。 两世加起来五六十岁的人了,不该被仇恨左右自己的思想行为。老天又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不是让他来找个小女人报仇的,有更大的责任等着他担起。 次日清晨,韩信如往常一样早早便醒了,习惯性张嘴要喊吕雉给他打水洗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穿衣而起,轻轻开门出去,自去井边提水,简单收拾一下便去前院校场操练乡卒。 吕雉在他起来时便醒了,却默不作声,一直等他脚步声消失,她才起身。 先进厨房把米下锅,再去打水洗漱,又把早饭要煮的菜清洗好,趁着煮粥的功夫去把后院菜园子的菜浇一下。 秋也已经起来了,正在收拾鸡舍里的鸡粪,阿山刚铲完牛马粪,用木桶把这些连带茅厕里的秽物都挑到外面的粪坑里。 那粪坑是一月前韩信让阿山挖的,家里人畜粪便,烂菜叶什么的都沤到里面,等夏收完用来肥田。 吕雉也曾因为这个粪坑和韩信闹过,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自家围墙外挖个积攒秽物的地方,弄得到处都是蝇虫,问韩信他又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阿山挑完粪,背着竹篮出去割草喂牛马,秋帮着吕雉把菜浇好,这会儿功夫米粥也快煮好了。 吕雉用陶罐先煮了盘青菜,再煮几个白水鸡蛋,配上酱料,早饭便做好了,但韩信没回来,她并没有自己先吃,而是跟秋一起去剥桐籽。 这段时间二人已经剥了半屋子的桐籽,韩信却还没有停止收购的意思,吕雉也有点认命了,手磨破了裹上布条继续剥。 半个时辰后,韩信一身汗水从前院回来,习惯性地喊,“夫人,打水!” 吕雉刚站起来,韩信忽然想起昨夜对她的承诺,又道,“算了,我自己来!” 吕雉脸上出现一丝惊讶之色,随即想到这厮从前在父兄面前那般花言巧语把自己哄骗到手,兄长一走,他就想着办法折腾自己,此番作为,指不定又想着什么阴谋。 她脸上又恢复一贯的冷淡,净了手去厨房盛饭端菜。 韩信洗完澡出来,把脏衣服扔进木盆,没有再喊吕雉出来洗衣服,而是吩咐秋一会儿把它们洗了。 秋略显惊讶地看着他,从成婚到现在,两个多月,家主可从不让自己碰他的衣服,今日突然改性了? 韩信没理会她惊讶的眼神,走进饭厅用饭,和往常一样,几案上摆着一碗粥,一盘水煮菜,五个鸡蛋和一碟酱,这是韩信一个人的饭量。 吕雉每次都是等他吃完才吃,而阿山和秋则要等吕雉吃完,才能在厨房里用饭。 “去盛饭,一起用。” 韩信对正要离开的吕雉开口。 他语气生硬,听起来不像是邀她共用早膳,倒像是下达命令一样,吕雉轻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还不饿,良人自己吃!” 韩信生平第一次对女人示好,对方非但不领情,还给他甩脸色。 他讪讪地摸了摸高挺的鼻梁,坐下自己吃了起来,心道,上一世你把老子刺死,诛三族,老子都不计较了,不过让你伺候了两个多月,哪来如此多怨气? 女人就是矫情! 吃完饭,韩信挂上佩剑,跟柴勇一起,出去巡查乡里。 韩信作为游徼,其实不必日日出去巡查,不过他为了更快地和乡里人熟悉起来,没什么特殊情况,都会去各处转一转,今日转岭山亭十里,明日转春江亭十里,走累了便在里中、田边坐下,同乡里人聊聊天、唠唠嗑,八卦八卦家长里短。 韩信会唠嗑吗?会讲八卦吗? 当然不会了,不过他有一个嘴炮徒弟柴勇,论唠嗑闲话哪家强,那还得看这个杀过猪卖过肉的淮阴柴小屠。 “听说了吗?白家那失踪了三个多月的闺女回来了!” 稻田边,一名牙黄肤黑的妇女趁着休息喝水的功夫,和旁边几个农人卖弄起了她最新得到的八卦。 “不是说被伢贩子拐了?怎么还能逃回来?”旁边一人好奇询问道。 “什么伢贩子,根本就没有的事儿,若真是伢贩子,三个多月啊,早把人卖到几百里之外,芽儿一个小丫头片子,就算侥幸逃脱,也根本不可能自己跑回来。” 那人点了点头,“言之有理,那她到底是被何人拐走?会不会是躲在情郎家?” 另一人道,“必然是了,芽儿从小就长得特别可人疼,十二岁已经是乡里出了名的小美人,白家从小把这她当贵女娇养,指着哪天被贵人看上纳做妾,他们一家的苦日子也就熬到头了。” “那白老头不让芽儿和乡里男子亲近,芽儿又按耐不住春心,便和情郎私奔,我琢磨着,那情郎估计也是贪一时新鲜,玩腻了又把芽儿抛弃,她走投无路,只能回家来。” 这人自动脑补着一出贪财父亲棒打鸳鸯,痴心男女为情私奔,负心汉陈世美的戏码出来。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芽儿回来时浑身是淤青,必然是被负心汉打的。” 那妇女听得义愤填膺,气奋地骂了一句男人,几个一旁听八卦的男人都不敢吭声,他们十分了解这个女人,这时候你要和她抗辩,她一会儿能把你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可我听说,这三年咱洪泽乡丢了不少女娃,不会个个都是私奔吧?”另一名妇女说道。 “你们说,这些女娃是不是被洪泽水神看上,掳去做水神妻妾了?” “有可能!” 第59章 丢失的少女 韩信虽然投过胎又穿回来,相信人死了是会有意识残留人间,即所谓的魂魄,却不相信什么牛鬼蛇神能掳人,如果方才众人所谈之事属实,这些少女多半是被人掳走。 让韩信奇怪的是,他接任游徼之初查看过近两年案宗,其中并无任何少女失踪的记载。 “这些人家丢了女儿,可有上报?”韩信在人群后面问道。 那妇女看也不看是什么人问的,习惯性地回答道,“怎么没上报,之前的游徼、亭长也带人到处寻过,没找见便不了了之了。” 有上报,案宗却不见了? “除了白家,还有哪些人家丢过女儿?”韩信继续问。 “我就知道白家和老葛家,老葛家是前年丢的,至今都没寻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老葛那老妻眼都哭瞎了!” 旁边另一人插话道,“我还知道一个,家住洪泽湖边,听说是去年丢的,也没寻回来,说是被巨鼍吃了,唉!怪可怜的!” “我也知道一个,出去割草的时候丢的,她娘找到的时候草丛内只剩一只鞋……” “除了白家女儿,是否还有其他人逃回?”韩信又问。 “有啊,辉子家的,逃回来时也浑身都是伤,人已经疯了。”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着自己的小道消息,许久后才有人察觉到,方才一直问话之人是游徼。 “游徼……” 看到韩信,话最多的那名妇女被吓了一跳,连忙行礼,“您……老怎过来了?” 韩信嘴角一抽,“转转!” 柴勇说道,“游徼游徼,不巡查乡里,还叫什么游徼?” “是是是!” 那妇女一改方才跋扈泼辣的样子,跟温顺的小羊一样,连连点头称是。 “白家住在何处?可否带我去看看?”韩信问道。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妇女热心地为韩信引路,有爱凑热闹的村民活也不干了,跟着一起去了白家。 游徼带着这么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可把白家人吓坏了,白芽儿的爹,白老汉有些战战兢兢地走出来行礼,“不、不知游、游徼……大、大驾光临,恕、恕罪……” “喂,白老汉,你往日胆子可大着,巨鼍都敢叉,今日怎么了?见到游徼话都说不利索了?”那妇女见白老汉怂成这样,在一旁打趣道。 白老汉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没理会这个话多的女人。 那妇女又道,“新游徼长得俊,人也很和善,你别害怕。” 韩信抬手示意免礼,道出今日来的目的,“听说你家走失的女儿回来了,本游徼想寻她问几句话,不知方便否?” 白老头手脚依旧哆嗦,他犹豫了一瞬,有些为难道,“方、方便是方便,只是……小女受了极大惊吓,精神……有些失常,自昨日回来后一句话也不曾说过,怕是问不出什么。” “我看看她。” 韩信的语气不容拒绝,老汉虽不愿意,却还是把人请进堂屋,说了句稍等,便去里屋叫人。 片刻之后,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跟着白老汉走出来。 她披散着头发,脖子、手背皆有伤痕,唯独白皙漂亮的脸上什么伤也没有。 少女躲在白老汉身后,探出脑袋怯怯地看向韩信和柴勇,接触到二人的目光,又如受惊的兔子,立即缩回父亲身后,过一会儿却又探出脑袋看过来。 “我这女儿向来胆小,又经此一遭,越发怕见生人,还请游徼包涵她的失礼之处。” “无碍!” 韩信问道,“昨日从何处逃回,老丈可知晓?” 白老头摇了摇头,“入夜时回来的,回来后一句话也未言,跑进里屋便蜷缩在榻上,老汉问什么也不答。” 他抹着眼泪道,“可怜我儿,不知被哪个歹人掳去,游徼若能抓到那杀千刀的,千万告知一声,老汉必要食其肉、饮其血,方能解这心头之恨。” “老丈真想抓住歹人?”韩信问道。 白老头抹泪的手微顿,眼中惊惧之色更甚,结结巴巴道,“自、自是真的……” 韩信没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老汉一眼,离开白家。 ………… 路上,柴勇不解地问道,“师父,你最后问那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 韩信道,“白家女儿根本没疯,白老汉知道掳人者是谁,他不敢说出来,反而叫女儿故意装疯。” “这怎么可能?师父你如何看出来的?” “白芽儿看我二人的目光和白老汉的反常行为。” 柴勇依旧纳闷,“没想明白!” 韩信有些无语地看了眼这个笨徒弟,解释道,“白芽儿第一眼看到我们时确是惊惧,第二眼却带着隐隐的渴求,疯子不会有这样的眼神,她想报仇。” “其二,白老汉作为受害者,见到官吏上门,第一反应不是喊冤,而是惊吓,很大可能认为我二人是掳人者同党,今日是来探他口风,故而说芽儿疯了,不让她开口说话。” 柴勇道,“那也可能是因为他真的怕你,师父你长得俊是俊,冷着脸的时候确实很让人害怕,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韩信道,“即便如此,那妇人说本游徼和善后,白老汉依旧哆嗦不止,也没有任何想伸冤的念头,直到我询问过后,他或许是心中恨意被挑起,或许是演戏,才说了那番狠话。” “再说了,我再有威严,那些聊天的村民都不怕,这老汉作为受害者,反倒害怕见官。” “师父言之有理!” 柴勇点了点头,又问,“那老汉既知道歹人是谁,为何要隐忍?” “因为那人他根本惹不起。” 柴勇道,“那不还有秦律么?” 韩信摇了摇头,“在洪泽乡,秦律治不了他。” “师父知道那人是谁?” “大概能猜到。” ………… “父亲为何不告诉游徼实情?为何不为女儿报仇?为何要让那禽兽逍遥法外?” 白家,白芽儿泪流满面,愤怒地质问白老汉。 “报仇?整个洪泽乡都是他二人说了算,如何报仇?” 白老汉满是无奈和心酸,“此事若真捅出去,没等把对方绳之于法,我一家人要先从这世上消失。” 白芽儿的兄长白仲在一旁道,“游徼管一乡治安,他既上门询问,不就是想查出掳走妹妹之人么?” “太天真了!你也不想想,昨夜芽刚逃回来,今日他就登门了,是为了查案吗?那是对方派来探咱口风顺带警告的,你没听见游徼临走前说的那话,那是在警告咱,把嘴闭结实了。” 白仲道,“儿子倒觉得是他看出破绽,怀疑父亲了,这位游徼面带威严,一身正气,儿子觉得,他是真想抓住歹人。” “即便如此,他一个少年郎,又非本地人,如何斗得过那二人,他等敢如此为非作歹,不就是仗着上头有人?” 白老汉缓和了语气,“斗不过的……咱家只是区区匠籍,此事到此为止吧……” “父亲可知女儿在那遭受了怎样的虐待?若不是想把那禽兽绳之于法,女儿早没脸活在这世上了,呜呜呜呜……” 白芽儿哭得稀里哗啦。 白老汉安抚地拍着芽儿后背,“为父知你受了苦,且忍忍,日子一长便会忘了。” 白芽儿愤怒地嘶吼,“不会忘,永远都不会忘,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你住嘴!” 白老汉捂住白芽儿的嘴,怒声道,“你想把全家人都害死吗?啊?辉子家女儿也逃回来了,她去告官了吗?就你拎不清,若再如此执迷,休怪为父真把你毒哑。” 正说着,院长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何人?” 白老汉没好气地吼了一声,起身去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人,白芽儿看到他似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惊叫一声躲进里屋,把门拴得死死的。 那青年拱手一礼,笑道,“在下是卫啬夫府上的,听说贵府丢失的女儿回来了,特来探望!” 听到卫啬夫三个字,白老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第60章 教书是假,耍流氓是真 “卫老,你怎让小丫头逃了?韩信成日在乡里瞎转,此事传到他耳朵里,就麻烦了。” 张三老脚步匆匆走进卫府,一见面便质问卫啬夫白芽儿逃跑一事。 “一时疏忽!” 相比较张三老的焦急,卫啬夫淡定很多,他跪坐在席上,一边逗弄爱犬一边说道,“我已派人去了白家,白老汉若识趣,会把女儿送回来,若不识趣,哪天夜里派人给他料理了便是。” “至于韩信,让他知道又何妨?别说他不敢动我,便是给他胆子,他也动不了。” 张三老道,“他有梁轩做靠山,若真要给那些女娃出头,咱们少不得又要去上头疏通。” “梁轩?” 卫啬夫笑了笑,“忘了告诉你,借着上次婚宴,我已经和这位左尉搭上关系。” “你之前不是看不上他么?”张三老问道。 “之前他是暂代,经上次剿匪,已经坐实了,再者,他也想结交乡里豪绅,以稳固根基,这一拍即合之事,我便顺水推舟成全了,韩信若真去找梁轩,他只会让其息事宁人。” “那就好!” 张三老松了口气,随即又贱兮兮地笑道,“既然各处都打点清楚,日后咱是不是无需再偷偷摸摸了?” 卫啬夫道,“这事儿玩的是新鲜刺激,若要光明正大,何不把那些女子直接纳做妾?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只有掳来之人才好玩,那些女子越不情愿,越好玩。” 张三老眯着他色眯眯的眼,一脸猥琐道,“若想找刺激,把韩信那娘们掳来玩肯定刺激,姿色上上之选,关键是那股子清冷气质,咱洪泽乡没一个能比得上。” “确实是个尤物!” 回想吕雉的容貌,卫啬夫也不免心动,“改日把韩信叫来聊聊,他若愿意自己奉上,倒省得咱们动手。” 二人开始琢磨着怎么玩弄吕雉,完全没把韩信这个游徼放在眼里。 ………… “师父,这辉子家的女儿是不是真疯?这回我看着挺像的,辉子一个没拉住,她趴在地上就把土往嘴里塞,周围邻居也说了,她逃回来这一年多一直都是疯疯癫癫。” 韩信和柴勇离开辉子家,漫步往乡邑方向走。 “说不准!” “那歹人到底是谁?”柴勇问道。 “卫啬夫、张三老,或是此二人,或是其亲眷。” “啥?啬夫和三老?” 柴勇两眼瞪了瞪,“这……不会吧,这两人看着都挺和善的啊?” “销毁案宗,让受害者忍气吞声,除了他们,洪泽乡还有谁能做到?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越和善之人,心里可能越阴暗。” 柴勇赞同地点了点头,气愤道,“这两个老不死的,半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还祸害如此多如花似玉的小姑子,简直丧心病狂,师父你一定要给她们主持公道。” 韩信沉默了一瞬,交代道,“此事日后再说,现在你只当做不知,勿要到处胡言乱语!” “为何?这二人犯的可是死罪!” “卫、张在洪泽乡只手遮天,苦主敢怒不敢言,没有原告,我去给谁主持公道?再者,此二人背后有靠山,便是去找梁轩,他多半也是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那就任他们继续祸害无辜?”柴勇气哼哼道。 韩信道,“卫、张二人若光明正大纳妾,穷苦人家的女子多数会心甘情愿献身,只不过他们喜欢玩刺激的,事情若捅出去,大不了把这些女孩纳了,再给对方家里塞点钱,也就摆平了。今后让乡卒、亭卒加强巡视,勿要给他等可趁之机就是。” “哦……” 柴勇心有不甘地应了一声。 二人沿着乡间小道行走了一段,将要拐入大道时,侧后方拐过来一辆马车,二人忙往旁边避了避。 夏风吹起车帘,柴勇抬头看了一眼,白芽儿淌满泪水的侧颜在他眼前一晃而过,柴勇指着急驰而过的马车叫道,“白芽儿在车上,她又被抓回去了!” “白芽儿?” “对,就是她!” 柴勇拔腿就要去追马车,却被韩信拉住,柴勇急得直跺脚,“才说要加强巡视,这人就在咱眼皮底下被掳走,怎又不救?” 韩信道,“这只怕是白老汉自己送上门的,你追上去暗中跟着,先看看人都藏哪里!” 柴勇心领神会,“师父是要救一窝?” “快去,别打草惊蛇。” “得令!” 柴勇立即启动他的小马达,朝马车追去。 ………… 回到游徼府,吕雉已经做好午饭,白米饭配酱烧肉和一盘青菜,韩信早上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再叫吕雉一起吃,自顾吃完,出来见吕雉还在剥桐籽。 “先去用饭,完了来书房一趟。” 韩信吩咐了一句,先行去了书房。 下午闲来无事,他决定先教吕雉秦篆,书房里的藏书不多,几十卷都是吕雉陪嫁过来的,韩信自己目前一册书简也没有,他从书架上随便抽出一卷,是诗经,用齐国文字书写的。 齐、秦一个在最东边,一个在最西边,文字起源虽然都是周室金文大篆,但经春秋战国几百年演变下来,还是有不少差距的,好在韩信也学过齐文,否则还真翻译不了。 他取来一册空白书简,打算将这一册齐文译成秦篆,吕雉已经读过这些书,译好之后,她自己凭记忆便能照着秦篆读,很快即可把这一卷的字认全。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写着写着,韩信眼中渐露尴尬之色,随便抽一卷,竟是求爱诗?吕雉会不会误会自己教书是假,耍流氓是真? 要不换一卷? 正犹豫着,吕雉推门而入,韩信急忙摆正脸色,自我找理由,这娘们已经是我的妻子,耍流氓也是天经地义。 他很快译好一卷书,交给吕雉,“粡籽不必再剥了,把秦篆认全,过些时日娃娃们便要搬过来,你日后只负责教导他等读书习字即可。” 吕雉接过书简看了一眼,“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她默念了两句,抬头看向韩信,韩信有点心虚地站起来,“你在这认字,我去前头看看阿勇回来否。” 说完,故作镇定地离开书房。 看着他的背影,吕雉唇边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随即又撇了撇嘴,哼道,“莫名其妙!” 第61章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夜半时分,柴勇气喘吁吁地回到游徼府,韩信并没有睡,正在前院等着他。 “没事吧?为何如此久?” 韩信递给他一杯水,柴勇咕咚咕咚两口闷掉,擦了擦嘴角水渍,“我跟到一处庄园外,蹲守了一下午,天黑的时候摸进去查看了一番里头的具体情况。” “说说!”韩信又给他倒了杯水,让人去端饭菜上来。 柴勇道,“那处庄园临近洪泽湖,占地极广,估摸着有游徼府六七倍大,里头花园小径、小桥流水,修得跟迷宫一样,我出来时差点迷了路,哦,对了,还有一座两层阁楼,不知用什么木头建的,装饰得极其豪华……” “说重点!”韩信有些无语地打断他。 “哦,重点是丢失的姑子果然都被关在里面,那两个老不死的以折磨她们为乐,经常拿鞭子抽打,拿油膏烫,简直惨不忍睹,折磨完又让养伤,养好继续折磨,如果身上的伤治不好,留下难看的疤痕,会被扔进后院的枯井里自身自灭,卫建还扬言要把枯井填满,弄一个美人冢。” 在白日见到白芽儿的时候,韩信就大概猜到这些女子受了什么折磨,他疑惑道,“你如何知道得如此详细?” 柴勇道,“白芽儿告诉我的,她因为逃跑,被单独关在一处,说要饿三天三夜,我本来想救她出来,不过怕打草惊蛇,害了其他人,便忍住了,我跟她说一定会救她出来,让她暂且忍耐。” 韩信点了点头,“还算聪明!” “师父,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救人?” “可知枯井里死过多少人?” “白芽儿说,她被抓来的这三个多月被丢进去两个人,听最早来的一个人说,她知道的就有六个,她们并不全是洪泽乡的,还有其他乡里的,还有两个从北边买来的胡姬,估计是买的价格不便宜,不舍得下重手折磨,倒是活的时间最长。” “嗯,我知道了,你去用饭休息吧!”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救人?” 韩信道,“救人容易,要把卫、张二人扳倒却难,此事容我思量清楚再说。” “有什么难的,把那些女子救出来,枯井中的尸骨挖出来,人证物证俱在,还怕搞不掉这两坨屎?” 韩信摇头,“想得太简单了,此二人敢顶着严苛秦律干这些事,怕是早寻好了靠山,若是县丞,甚至县令袒护二人,此事非但治不了他们,还会把我给搭进去。” “那你不是也有左尉吗?不行让左尉上报到郡里,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 “梁轩只做对他有利之事,为这几个蝼蚁与同僚交恶,于他有何好处?人与人之间,没那么多感情讲的,多数只讲利益,讲好处,我若不能给梁轩带来收益,反而拉他后腿,无需其他人动手,他自己会先把我踹了。” 眼下的韩信也只是个小蝼蚁,梁轩要捏死他易如反掌。 “那该怎么办?难道就看着他们逍遥法外?当官若不能为民做主,我不如回家继续杀猪。”柴勇气哼哼道。 “没说不办!这几日你暗中监视庄园,待我想个万全之策再动手。” 柴勇眼中又绽出光芒,“师父你这么聪明,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平时也没见你如此嫉恶如仇,这次是为何?”韩信用疑惑的目光审视着他。 柴勇嘀咕道,“我答应芽儿要救她,自是要说到做到。” “你也曾答应为师不吃肥肉,可我见你每次用饭,尽和他人抢肥肉?” 柴勇嘿嘿笑道,“抢的肥肉好吃!而且我的大肚子几乎不见了,如今每日也有操练,还要到处巡视,吃点肥肉无碍的。” “就你理由多,快去用饭,明日叫赤焰同你轮流监视,没我命令,切莫打草惊蛇,也勿要对其他人说起此事!” “晓得了,师父你也快回去休息,师娘怕是等急了!” “皮痒了?”韩信站起来,作势要揍他。 柴勇端起盛着放碗的托盘,溜到门口,回头道,“师父快加把劲哦,争取早日把种子种上,我可等着带小师弟呢!” 说完一溜烟跑掉了。 韩信无奈地摇了摇头,踱步回内院,房间的灯还亮着,他推门而入,见吕雉还坐在书案旁写字。 她穿着一袭白色睡袍,披散着头发,白皙精致的脸庞映衬在火光下,呈现出温暖柔和的美。 灯下看美人,果真别有一番韵味,韩信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问道,“这么晚还不睡?” “几个字没记住!”吕雉头也不抬地回道。 “明日再记!” 韩信也不喊她给自己宽衣了,自个儿脱了衣服坐于榻旁,想着是不是和她聊些什么,却不知要聊什么。 韩信在等吕雉开口问他这么晚去做什么,奈何等了好一会儿,她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把最后几个字写完,兀自吹了灯火上床,全程看也不看他一眼。 还记仇呢?女人果然小心眼! 韩信觉得无趣,也拉下帐子躺下,脑袋枕着一只胳膊,寻思着如何把卫、张这两个变态给骟了! 韩信在洪泽乡能用的只有十个乡卒和两个亭长,在这件事上面,连梁轩也不会站在他这边,要斗倒他们却是要颇费一番功夫。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要不问问吕雉? 终于想到可以和她聊的话题,韩信把今日所见所闻及柴勇探得的消息一股脑儿告诉吕雉,询问道,“夫人有无办法?” “良人都没办法,我一个妇人能有什么办法?”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一点其他情绪,韩信感觉自己又碰了一鼻子灰。 “我就是随便问问!” 跟她说这么多,不过是想缓和一下夫妻关系,不料这女人也是个不会聊天的。 韩信不知还要说什么,最后交代道,“此二人伏法前,夫人切莫独自外出。” 吕雉冰冷的脸色柔和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主动开口说道,“我吕家在单父县时,豢养有门客数十人,家有良田千顷,奴仆无数,却因为得罪了县令,不得不遣散部分门客,舍弃大部分家财,举家搬至沛县,良人若能设法让卫氏和县中大人物结仇,此事或许便可行了。” 原来在帮自己想办法啊!韩信微微诧异了一下,说道,“卫建为人十分圆滑,又不吝啬钱财,要让他去得罪人,难办!” “那该如何是好?”吕雉的声音终于有了情绪。 韩信想了想,问道,“吕家当时因何事得罪县令?” “不过些许小事而已,我家同吕不韦沾了些亲,吕相死后,父亲害怕遭牵连,为人处事一直都很小心,不过吕家树大招风,不得罪人,别人也会来找麻烦,那县令觊觎我家资产,故意找了个由头要治父亲的罪,没办法,父亲只能舍弃大部分家财,搬去沛县。” “树大招风……” 韩信听完温声一笑,“得夫人提醒,我想到治那卫氏之法了!” “什么办法?” “割韭菜!” 第62章 我不是吴起 次日,韩信借着巡视的借口,去拜访了卫啬夫的堂兄卫广。 卫广当年曾因争夺族长之位,和卫啬夫大打出手,在群殴过程中,卫广年仅十五岁的长子不慎被卫啬夫家的仆从打了一棒头,不治身亡,从此两家结下死仇,至今仍然互不待见对方。 一进门,韩信打量着已经破旧的房屋家具,感叹道,“不想卫老这里如此清贫,同啬夫家的粉墙朱户,青砖黛瓦全然不一样。” 卫广面有不悦,阴阳怪气道,“人家是乡啬夫、卫氏族长,老夫一无权无势之人,岂敢同他比较?” “瞧卫老这话说的,您二人同出一脉,他得势不是卫氏得势么?一家人何以说两家话?” 卫广疑狐地看着他,“是卫建派你来当和事佬的?他想跟老夫认错,又拉不下面子?” 韩信顺着问道,“那卫老是否想和解?” “和解个屁!” 卫广怒目圆睁,“当年若非那厮使得阴私手段,族长之位根本轮不到他,老夫长子被他打死,却只让一个仆从抵命,这事我跟他没完,这一辈老夫认输,老夫和他比下一辈,比子孙!你回去告诉他,想和解可以,把族长之位让出来,再来向老夫磕头认错。” “真不能和解?” “不能!” 卫广站起来,指着大门,“老夫这庙小,容不下游徼这大神,好走不送!” 作为失败者,脾气还如此刚直,难怪当初争位会输,这些年又被卫啬夫打压得气都喘不了! 简单几句试探,韩信心中已经有了底,拱手道,“卫老的心意在下明白了,告辞!” 告别卫广,韩信打算去趟县城,不料刚走到乡邑门口便被卫啬夫派人请去。 “可有说什么事?”韩信问道。 来人摇头,“啬夫只让小的来请游徼,具体何事,小的不清楚。” 难道自己去见卫广之事被他知道了?还是柴勇的监视行动被他察觉? 韩信满是疑狐地来到卫府,以为那老头会对他进行一顿敲打,没想到竟然是设宴款待,卫啬夫坐在上席,一脸慈笑地请韩信入座。 “啬夫特地叫信前来,所为何事?” 韩信在一旁落座,不动声色询问道。 卫啬夫举盏笑道,“没事便不能请你吃顿酒么?老夫一直把阿信当自家子侄看待,今日闲来无事,便请你过来唠嗑唠嗑,怎么?游徼难不成不想赏脸?” “不敢!”韩信端起酒杯浅饮了一口,态度十分恭谦。 卫啬夫满意地笑了笑,闲话家常道,“新婚二月余,如何,和新妇处得可好?” “还好!” “新妇肚子可有动静了?”卫啬夫像个长辈一样关心起了韩信的子嗣。 “尚未!” “阿信相貌英俊,又年轻有为,哪能只娶一妻,也当纳两房妾侍了。” 说着,朝后堂拍了拍手,立即有两个美貌婢女端着托盘款款而出,卫啬夫道,“此二女送与你暖床,你那夫人生不了孩子,不如送过来我请名医帮她调养些时日再还你,保管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好胆!竟光明正大跟自己要起了妻子? 韩信握着酒樽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面色却依旧如常,“怎敢劳烦卫老?我与妻新婚不过二月余,此事不急。” 卫啬夫忙道,“不劳烦,不劳烦,老夫平日忙于公务,我那老妻时常念叨着要寻个人陪她唠嗑,你夫人出身名门,又知书达理,正好借着调养身体这些时日,陪我那老妻说说话。” 韩信婉拒道,“家中有众多杂事需夫人打理,实在走不开,还请啬夫体谅,令夫人若得空想来闲聊,我这府门随时为她打开。”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好话说尽,韩信却装模作样跟自己打哈哈,卫啬夫失去耐心了,直接挑明了道,“所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再好看的女人也有玩腻的一天,你那夫人老夫看上了,以此二婢同你换几日,再给你百金做补偿,事后人依旧完好无缺还你。” “啬夫这说的可是人话?” 这时候韩信不好再装作听不懂,怫然怒道。 卫啬夫不屑一笑,“不是人话又如何?古有吴起杀妻而出任上将军,老夫只是向你借几日而已,我知阿信是个有雄心抱负之人,明日将夫人送来,日后洪泽乡自有你的一席之地。” 韩信眸光微眯,“我若不换呢?” 卫啬夫冷笑,“不换?那就别怪老夫把你打回原形!” “不知卫老要如何将某打回原形?”韩信平息了怒火,不咸不淡问道。 卫啬夫道,“你不就仗着一个梁轩做靠山吗?梁轩说得好听是左尉,不过自从上任右尉带兵离开后,他便如那水中浮萍,无依无靠,只能随波逐流,他想当好这个淮阴左尉,上不敢得罪县令,下不能得罪乡绅,你可能尚不知,上次借你大婚之际,他收了老夫一车礼,已然是老夫的人。 除了梁轩,老夫在上头还有靠山,我今日便是强了你夫人,梁轩也只会让你忍下,你一个区区游徼,又能耐我何?” 韩信饮尽一口酒,问道,“不知卫老还有哪些靠山?” 卫啬夫道,“告诉你也无妨,县令、县丞皆收过老夫的礼,他二人当初也是靠老夫及各乡豪绅,方能在淮阴发布号令,老夫今日好好同你商量,是看在梁轩的面子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果真是好大的靠山!” 嘭的一声,韩信随手扔下酒樽,站起来拂了拂衣袖,“我等着你的罚酒!” “你不怕?” 卫啬夫卖弄这一通,便是想吓住韩信,让他乖乖把妻子送上门,不料他的反应竟然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卫老背后有如此多大山,韩信区区蝼蚁,若说不怕那是假的,然堂堂男儿,纵然再怕,亦不会将妻拱手送人。” 他停顿了一下,强调道,“我……不是吴起,是韩信!” 见韩信是怕的,卫啬夫呵呵笑道,“年轻人有血性是好事,然而能屈能伸方是为人处世之道,一个女人而已,待你事业有成,何愁没有更好的?你若怕在外丢面子,夜里悄悄送来便是,此事只有你知我知,断不会叫第三人知道。” 韩信道,“那……请卫老等着!” 他话语带着犹豫,眼中却满是杀气,卫啬夫没看见,以为他是妥协了,满意大笑, “好好好!你回去同你夫人好好说说,老夫不会亏待了你夫妻二人。” 离开卫府,韩信当日便快马去了县城找梁轩,向他揭发卫啬夫、张三老掳掠少女,残害人命之事。 第63章 谁给你的狗胆 梁轩的态度正如韩信先前所料,听完卫、张二人的罪行,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区区几个贱民,能服侍贵人是她等的福分,你实在不必为此大动干戈,此二人有县令、县丞在背后撑腰,惩办他们,必要得罪人,吃力不讨好。不过……你能先来汇报于我,而非自作主张,这点做得很好!” 梁轩摆了摆手,“回去吧,此事当做不知即可。” 韩信道,“属下已然知晓,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此二人我必要惩办。” 他态度十分坚决,梁轩面有不悦问道,“为何?这样做于你有何好处?” 韩信不慌不忙地说道,“敢问左尉,县令需要的是卫、张二人,或只是一个能在洪泽乡说话之人?非他二人不可?若有其他听话之人愿意效忠呢?” “什么意思?”梁轩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韩信道,“此二人为祸乡里多年,敛财无数,家有良田千顷,屋舍钱财更是不可估量,左尉若同意此事,属下会在卫、张二族中选出两人取而代之,县里借此机会割了卫、张两家韭菜,既可充盈县库,又能削弱卫、张二族在洪泽乡的影响力,何乐而不为?” “割韭菜?”梁轩懵了一下。 韩信继续道,“此事由属下来办,谁听话便由谁担任啬夫、三老,日后洪泽乡不就完全掌握在左……县令手里了?” 韩信故作口误,梁轩却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他踌躇了片刻,拧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笑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秦国中央派来的官员难以在六国施展拳脚,皆因乡一级的权利都控制在当地豪绅手里,政令要下达,必要通过乡这一层官员,故而县令需要卖豪绅面子,当然,这些豪绅也需要在上面有个靠山。 现在韩信打进洪泽乡内部,收服了乡卒、亭长这些武装力量,再借此机会除掉卫啬夫、张三老,洪泽乡的权利便算是收到县里了。 而且,县令还能借收割韭菜之际,充盈私库,这便是昨夜韩信从吕雉那得到的启发,用卫、张二人的钱来收买卫、张二人的靠山。 至于韩信从中得到的好处,自然是整个洪泽乡的控制权了。 现在韩信是梁轩的人,为了实现对洪泽乡的控制,梁轩会极力促成此事。 想明白这其中好处,梁轩的态度当即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韩信道,“你且在此等候,我去问过县尊,只要他点头,此事全权交于你去办。” “唯!” 梁轩当即便去拜见县令,对县令来说,洪泽乡的代言人是卫建还是卫广,或是韩信,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他只要政令能推广,兜里有进账即可。 割了卫、张这波韭菜,充盈了府库,提高了淮阴县的gdp,这些都是他的政绩,他有什么理由反对? 其实县令想割淮阴豪绅韭菜很久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如今卫、张二人自己把把柄送出来,又有韩信这把趁手的利刃,就别怪他不讲武德了! 得到县令许可,韩信当日连夜赶回了洪泽乡,准备抓人抄家。 卫、张两家家财丰厚,家中养有不少打手,韩信手中可用之人只有十个乡卒和伯名、松这两个亭的人。 至于另外两个亭的亭长,皆出自卫、张两家,即便韩信能指挥他们,他们也必然是站在本家这边。 未免消息泄露,韩信并没有通知太多人,只是叫了上次对他表过忠心的十几人,静等二人去庄园时再将之一网打尽。 卫啬夫昨日得了韩信答复,心里美滋滋,次日便叫上张三老一起去庄园,等着韩信把人送上门。 不料二人前脚刚进庄园,韩信后脚便带人跟过来,赤焰带三人去堵住后门,韩信自带其他人自前门进去。 “干什么?韩游徼,你干什么?可知这是谁的庄园,你也敢闯?” 庄园管事听到大门外动静,急匆匆赶来阻拦。 韩信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敢带人来抄家,自是知道这里是谁的!” “抄家?” 管事面露惊讶之色,怒道,“谁给你的狗胆敢抄卫家?” “谁给的胆不重要!” 韩信手一挥,喝道,“拿下!” 柴勇迈着虎步上前,一把擒拿住管事的,将他双手反钳在背后。 “反了反了,快,来人,将这群擅闯民宅的贼人打杀出去!”管事的一边挣扎,一边愤怒大吼。 周围数名卫家打手立即冲了上来,韩信拔出腰间佩刀,快跑两步,看准最前面那人,手一挥,只听刷的一声,一条臂膀飞了出去,紧跟着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在园中响起。 奚涓等众乡卒或持刀盾,或持长矛,在韩信身边围成一堵墙,抵挡卫家人的冲杀。 抓了管事,杀了只鸡,韩信这时候才亮出县令给的手令,厉声道,“卫、张二人掳掠残害乡里少女,本游徼奉县令之命前来捉拿,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奚涓、小湖、松等人齐齐大吼,“反抗者,格杀勿论!” 这些人跟着韩信操练两个多月,武艺不一定增强多少,气势却是实打实比从前强了许多,这一声大吼立即震慑住了卫家众人。 被断了一臂的那人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着,管事被擒拿住,韩信又有县令手令,这些打手一时不敢乱动。 那管事对卫建倒是忠心,虽然被钳制住,却还在鼓动众人,“休要听此人胡言乱语,他那手令必是造假,快将其擒杀,事后少不了你等好处。” 韩信看了他一眼,冷声道,“阻扰官差办案,当杀!” “你敢?”管事怒目而视。 “老子这辈子杀过的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说我敢不敢?”柴勇说着,提刀便往那管事的脖子划去。 自上次斩杀贼寇,得了爵位后,柴勇对杀人已经毫无心理负担,动起手来没有半点含糊。 动脉管被割开,鲜血如拧开的水龙头喷涌而出。 管事捂着脖子,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韩信,此子竟、竟真敢动手? 柴勇一脸嫌弃地把人丢在地上,管事如被放了血的鸭子一样溜腾着,没几下便不动弹了。 “还不束手就擒!”韩信环视众人,厉声喝道。 多年统兵养成的威严和震慑力,不是普通人能抵抗得住的,多数人乖乖放下了武器,不过卫建养了这些打手多年,也不是没有忠心之人,其中三人见情况不对,掉头便往内院跑去。 韩信没有急着去追人,而是命人将这十几名打手以绳索捆到一处,留下一人在此看着,这才带人跟去内院。 内院一间豪华大床上,一个少女刚被绑上去,卫、张二人披散着头发,敞着胸前衣服,一人执鞭,一人拿棍,正准备先拿床上的少女热热身。 那少女不断地求饶,然而她越是害怕,这二人就越兴奋,张三老一鞭抽在少女白皙光滑的肌肤上,伴随着一声尖叫,一道鲜红的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 “刺激……” 卫啬夫满饮一口酒走上前,俯身吐在少女身上,疼得少女尖叫连连。 “不好了,家主,大事不好了……” “大事不好了……” “韩信带人杀进来了……” 卫啬夫兴致正起,院子外面传来打手们惊慌的叫喊声。 好事被打断,卫啬夫瞬间暴怒,系上衣服夺过张三老手中的鞭子,气呼呼地打开门。 那三人刚好跑到门口,卫啬夫问也不问,兜头便给了前面那人一鞭,“嚷嚷啥?嚷嚷啥?” 那人被抽得懵住了,旁边一人急忙解释,“家,家主,韩信带着一群人闯进来了,管事被他给杀了……” “你说什么?” 卫啬夫以为自己听错,“你说谁闯进来了?” “就是那个新任的游徼,韩信,说是来捉拿家主您,管事的被杀,其他人都缴械投降了,他这会儿带着人正往内院而来……” “韩信!?” 卫啬夫再次暴怒,咆哮起来,“谁给他的狗胆?胆敢闯老子的府邸,杀老子的人?谁给的狗胆?” 张三老这会儿也穿好衣服出来,他胆子没卫啬夫大,听闻韩信闯门杀人,吓得脸色都白了,战战兢兢道,“他定然是发现了咱们这事,怎么办?怎么办?” “慌什么?” 卫啬夫喝住他,转头对其中一名打手道,“你速从后门出去,去县里寻县令、县丞,就说韩信造反,欲打杀我二人,请县令派兵前来捉拿。” “是!” 那人领命,转身往后门方向跑去,卫啬夫回到房中,把衣服穿戴整齐,看了眼床上的少女,对侯在旁边的两个仆人道,“先把人弄走!” 仆从连忙将少女手脚的绳索解开,也不给她衣服,一左一右架着离开这里。 这一会人功夫,韩信带人赶到了,卫啬夫站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知游徼今日玩的是哪一出?” 韩信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出示缉捕令,“有人举报,啬夫掳掠乡里少女藏于此处淫乐,本游徼奉县令之命,前来捉拿核实!” “县令之命?” 卫啬夫冷笑,“你这手令怕不是假造的吧?你当游徼前想必学过秦律,伪造文书等同谋反,要处以磔刑。” “该处磔刑的是卫老你!” 韩信喝令左右,“拿下!” “你敢?” 卫啬夫气势依然端得足足的,欲用自己在洪泽乡积攒多年的威势喝住一众乡卒,他却不知,这些人早跟韩信一条心了。 那两名打手把卫啬夫二人拱卫在中间,韩信看着四人,冷声道,“拒捕者,格杀勿论!” 众乡卒齐刷刷亮起武器,这一下卫啬夫才知道韩信是动真格的,他脸色一变,大叫起来,“你有何证据说我掳掠人口,我要见县令,要见县丞,你这是污蔑……” 韩信慢里斯条道,“卫老放心,人犯及其罪证,过后自会送去县狱,由县丞定罪,本游徼只负责抓人!” “怎么可能?” 卫啬夫又惊又怒,“县令怎么可能让你来抓我?对,肯定是你和梁轩假传命令,捏造罪名诬陷于我,韩信,我已派人去县里报信,你若敢动我一根毫毛,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猪养肥就该杀了,卫老,你还不明白吗?没有上面授意,我岂敢如此大张旗鼓来抓人?哦,还有一事,我昨夜又去见了你的仇人卫广,他很愿意接任卫氏下一任族长之位。” “不……不可能……” 卫啬夫面色惨白,脚步一个踉跄,扶着门框,几乎站立不稳。 是啊,没有县令授意,就算是梁轩也不敢私动他,猪养肥了,养肥了…… 可笑他以为每年给县令送些好处就能稳拽这张护身符,却不知树大招风,宰了自己这只肥猪,能养肥县里多少人啊! 还有卫广,有他接任族长之位,稳住卫氏其他族人,韩信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 一直以为韩信是只任他拿捏的兔子,却忘了,这只兔子不久前刚剿灭了洪泽乡的群寇,这是一只狼王啊! 更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觊觎起了狼王的女人! 张三老已经吓得瘫软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韩信让人将二人捆到一起,又缴了那两名打手的武器,将庄园中的其他人等全都关押起来。 接下来就是搜集证据了。 柴勇轻车熟路地来到另一个院子,很快就找到了白芽儿等人。 被关在此处还活着的女孩有八人,皆可为人证,韩信又让人打捞枯井中的尸骨,一共捞出十六具尸体,其中多数已经是副骨架了,还有三具没腐烂完全,蝇虫爬满身,散发着阵阵恶臭。 除了这些人证物证,又从专门虐待女子的房间里搜出一叠布帛,上面画的都是二人虐待女子的过程,画面简直不堪入目。 至于抄家,要等把人犯押到县里,县令派人下来监视,韩信才能做,不过今日既已闯进来了,自要先给手下人一些油水。 乡卒们事先得了韩信提醒,今日穿的都是大袖宽松衣物,借着搜查证据之机,往袖子里、腰间、胸口里藏些金子什么的,当是辛苦费了。 卫建这个庄园富得流油,随便抓一把足够普通人家一年吃喝嚼用了。 “师父,您不去装一点?” 柴勇鼓着个大肚子过来,见韩信两手空空站着,奇怪问道。 “你们吃饱了即可。” 此次割了卫、张,除了为民除害之外,韩信最想要的是洪泽乡的控制权,这些个小钱,他并不放在眼里。 “师父,这里头有好多金银布帛,反正县里没人下来,咱要不先拉上几车?” 韩信摇头,“太招摇了,真以为县令如此放心让我全权来抓人?做人不能太贪,身上装的这些,足够你等置地盖房娶媳妇了。” 柴勇嘿嘿笑了笑,“我就随口说说……” 此时其他人也都装满东西过来,韩信一一看过去,进来时精瘦的小伙子,出去时个个都成了大胖子,松等人也不嫌弃天热,粗布外裳里头不知套了多少锦缎。 “这些布带回去只可变卖,不可私穿!”韩信交代道。 在秦国,能穿锦衣华服的只能是贵族或高等爵位者,其他人敢穿锦帛就是逾越。 众人忙不迭点头,“晓得,晓得!” “都拿够了?” “够了够了!” “把人犯押走,门封了,回吧!” “好咧!” 众人眉开眼笑,对韩信越发信服,今后只要他一声令下,就是造反,他们都敢干。 第64章 不在一个频道上 抓捕完卫、张二人,韩信又带人分别去了卫家和张家。 按照秦律,卫啬夫、张三老掳掠人口,残害性命,家人却知而不报,都要被连坐,男子斩趾,为城旦;女子黥面,为隶妾,未成年子女罚入“隐官”劳教。 韩信一日之间铲除了洪泽乡最豪的两人,这番动静可谓是闹得人尽皆知,平日和两家走得近的乡党害怕被连累,纷纷和其撇清关系。 大家都不是傻子,这次事件看似是县令伸张正义、为民除害,实际是要铲除乡豪、收割韭菜。 谁知道上面那些人的胃口有多大,搞了卫、张两家够不够填饱,万一给扣一个什么包庇、知而不报的罪名,那大家都要跟着玩完。 最主要的是那个铁面无私、冷酷无情的韩游徼,平时在卫啬夫面前伏低做小,听话得像个小辈,谁知转头就给了卫啬夫致命的一刀。 众人算是看明白了,韩信根本就是县令往洪泽乡插进的一把利刃,专门用来对付他们这些乡豪的。 然而即便知道韩信可能存在威胁,他们现在也只能安安分分,不敢多说一个不字。 经此一事,洪泽乡的所有乡卒、亭卒都被韩信换成自己人,武装力量完全掌握在韩信手里,加之此事经那些嘴碎妇人的大肆宣传,韩信俨然成了正义的化身,闾左的无产小民有冤情不去找啬夫,都跑去游徼府喊冤了。 兼之卫广是得韩信帮助,才能把卫建这个死对头打下去,又是得韩信提携,担任了啬夫,明面上来说,卫广已经是韩信的人,洪泽乡最大的氏族站在韩信这边,其他人怎么敢和他叫板? 韩信又自第三大族,孙氏中挑选一名博学的老者担任三老,等于是把孙氏也拉进他的阵营,剩下一个被整得快散了的张氏,洪泽乡已经没有哪个家族能和韩信抗衡。 最重要的是,此事过后,罩着韩信的大人物可不只一个左尉了,上有强龙罩着,下,他自己就是洪泽乡的地头蛇,还有谁敢和他作对?只能乖乖听话。 县里很快给卫、张二人定了罪,两人以掳掠人口、杀人、强、奸,数罪并罚,处以磔刑,分尸弃市,罚没财产。 判决书一下,县令便派了人下来抄家,两家共抄得房产十五处,田地一千多顷,另有金钱布帛、古董漆器无数,家奴仆从无数。 田地充做公田,房产也多缴纳入公,作为县令今年的政绩;金钱布帛古董等东西,很大一部分入了县令等人的私人腰包,韩信这个主导此次事件的大功臣自也拿了不少好处。 事情全办完之后,县令单独召见了韩信,对他大加赞赏的同时把卫建在洪泽湖附近的这处庄园赏给韩信,另赐六名奴仆。 这处庄园占地面积极广,周围有数顷农田,韩信请求把他原来的田地换到此处,此时夏收刚结束,田地都空出来了,县令自没有不准的。 至于奴仆,四级不更爵位本就可以分得四名“庶子”耕种田地,只是之前地没拿到手,这些人便也暂时没分下来,这一次韩信捉奸有功,县令又赐他三人,一共有七个庶子来帮韩信种田。 还有此次跟着韩信一起干活的乡卒、亭卒,包括县令派下来监督抄家的官吏,个个赚足了好处。 ………… 这一波事情做完,一个多月过去了,两边的新房子都起好了,洪泽乡的房子在岭山里,二宅并为一宅,加起来六十步见方,换算成面积有四千多平米,十分的宽敞。 不过有了庄园后,新房子暂时用不上了,韩信把曹氏母子,小壮、牛大、牛草和金,还有曾经给过他数饭之恩的肖氏母子都接到庄园这边,专门劈出一个小院,用来做私学,让吕雉教他们读书认字。 “教娃儿们认字便算了,曹氏一个妇人,学这些做什么?” 庄园新房里,夫妻两躺在各自的床上,吕雉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语气却是十分不满。 便是牛草这个女娃,韩信要让她读书,吕雉也不说什么,但曹氏一个三十岁的中年妇女,吕雉实在想不明白,韩信让她读书的用意何在? “顺便一起教就是,日后要让她经商!”韩信回答道。 “她一个女人经什么商?这个我教不了,你自己教!” 曹氏年纪是比韩信大很多,但长得显年轻,三十岁了看着也就二十来岁,而且身上有一股成熟女人的魅力,韩信大老远把这个女人带回来,又迟迟不和吕雉圆房,这让吕雉不得不怀疑,韩信是不是和曹氏有一腿。 再回想那日韩信去淮扬里,夜里没有回来,想必是住曹氏那里吧?! “怎么教不了?跟教小娃儿一样,上课时让她旁听即可。”韩信有点奇怪地说道。 “反正就是不行!”吕雉嘟囔着嘴,语气中带着些许酸味。 韩信没听出来,他想了一下,好像明白吕雉的意思,解释道,“我已经让人做了一面一丈见方的黑板,还有书写的石灰粉笔,不用一个一个教,只需将今日课程书写在黑板上,统一教授,教一个和十个是一样的。” 这傻子! 吕雉发现这家伙每次和自己都说不到一个点上,她是嫌多教一个累吗? “随便你!” 她已经无力多说什么了,男人就是矫情,喜欢就直说,她也不是那种善妒的妻子,给他把曹氏纳了便是,何以搞这些有的没的? “怎么又不高兴了?” 韩信觉得,女人这种生物真的太不好相处了,让她多教一个人就那么困难?耍什么脾气?简直莫名其妙! 这些时日自己不再对她呼来喝去,也没让她剥粡籽,只是教个书,次次给自己摆脸色。 是天下女人都如此,还是自家这婆娘比较怪异? 回想前世的妻子,似乎只要是自己吩咐的,她都是无条件遵从,别说顶嘴,便是一个问题都不会多问,难道是自己这段时间太娇惯她?要不要再敲打敲打?让她知道什么是夫为妻纲? “这些时日布置的字认完否?”韩信问道。 “认完了!” 吕雉本来就认得秦篆,之前故意说不认识,不过是不想让那些人住到家里来。 “看来课业太轻了,明日做完功课再学炒菜。” “什么炒菜?” “用铁锅炒,明日我教你。” 第65章 参观作坊 这时代的烹饪方式有煮、蒸、烤、熏等等,但就是没有炒。 一是因为没有铁锅这炒菜利器,二是没有植物油。 韩信前段时间一直很忙,加之铁锅没铸出来,每日也只能吃水煮菜拌猪油,水煮肉沾酱,实在称不上美味。 上次铸大铁锅时,他顺带铸了两口炒菜的小锅,前日拿回来了,正好教吕雉炒菜。 夫妻两成婚这么久,第一次一起进厨房,韩信指挥秋去灶台下烧火,由他亲自掌勺,让吕雉在一旁打下手,顺便学习。 一应主菜、配菜都已经切好了,韩信一边操作一边讲解,“热锅冷油,葱姜蒜先爆香,再下鸡肉爆炒,不断翻动,防止粘锅……” 油爆鸡肉,厨房中立即被阵阵香味弥漫,吕雉不由自主吸了吸鼻子,看着这个站在灶台旁忙活的男子,有些愣神。 相处这许久,韩信在吕雉面前的形象一直都是严肃,甚至暴躁的,即便这段时间他对自己态度好了许多,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那种老成、冷峻的,家里大小事情,都是他一言而决。 在吕雉看来,韩信一点不像是自己的夫君,倒更像是上司,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会亲自下厨做饭? “若是炒青菜,可不必放姜葱,放点蒜末即可,也不必放酱,更不能放醯(xi)(醋),否则蔬菜变黄,卖相便不好看了。” “还有一点,放膏油时锅里一定不能有水,防止油飞溅起来烫伤你。” 韩信一一跟吕雉讲解炒菜的要点,荤菜怎么炒,素菜怎么炒,什么荤菜搭配什么素菜等等,一会儿,爆炒鸡肉做好,将之盛起,又打了几个鸡蛋,教吕雉炒鸡蛋。 “鸡蛋可以炒韭菜,也可以用来炒米饭,改日我再给你做个炒米饭看看。” 忙忙碌碌半个多时辰,三菜一汤做好了,留下一部分给秋和阿山吃,其他的招呼吕雉一起端进饭厅,秋赶紧拿了两套碗筷跟过去,这对夫妻结婚三个多月,终于坐到一起吃饭了。 没有分席而坐,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张方桌旁,各自都有点不习惯,韩信先盛了碗米饭放到吕雉面前,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尝尝。” “多谢!” 吕雉道了声谢,拿起筷子小尝了一口,双眼不由一亮,韩信脸上难的地露出些许得意之色,“是否比水煮可口?” “嗯,不想良人厨艺竟也如此了得!” 得到夸赞,韩信越发高兴,又给她夹菜,“为夫会的菜品还很多,日后有空再慢慢教你。” 吕雉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良人的厨艺也是跟那位高人师父所学?” 韩信点头,活了两辈子的人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显摆起来,“炒菜只是小意思,为夫会的本事还很多,日后你便知道了。” 吕雉难得地笑了笑,埋头吃饭。 饭后,韩信又带吕雉去看教室,只见双面开窗的房间内整齐摆放着几张书案,前方一堵墙上订着一块黑色光滑的板子,想必就是韩信说的黑板。 韩信拿起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对吕雉道,“日后你便在这里教他们读书识字,所有人一起教,不会太辛苦的。” 吕雉走上前,拿起一根粉笔,好奇道,“这是如何做出来的?” “寒水石加水煮过,注入模具便是粉笔,没什么稀奇的,走,我再带你去看榨桐油。” 吕雉这两日刚住进庄园,还没好好逛过这里,韩信带着她来到庄园东北角的一处院子,先前打造的石磨、石碾、榨油机等等都已经拉过来安装好了,院子中还砌了一个大灶台,两口大铁锅安在灶台上,此时两个仆人正在铁锅里炒粡籽。 韩信介绍道,“把粡籽炒熟,放到石碾里碾成粉末,再将粉末蒸煮一遍,做成饼状圆盘,一个个码进榨油机,不断撞挤,便能榨出桐油。” “这桐油虽不能食用,却可用来刷家具、防止兵刃生锈、给车轮润滑,还可制墨,当然,日后我家所用灯油都无需去外面买了,夜里想点多少盏灯便点多少盏。” “看着不起眼的粡籽,竟有如此多作用!” 吕雉恍然大悟,“夫君若早些告诉我,我也不会剥得心不甘情不愿,日后有空,我带秋去山里多捡一些。” 韩信笑了笑,“这倒不必,你只需好好把字认全,帮为夫教好这些孩子即可。” “夫君是做大事之人,此前是妾狭隘了!”吕雉诚心认错。 “现在知道错还不晚!” 吕雉表情一僵,心道,“你若早早告诉我用途,我何以会误会你?分明是你有错在先,倒顺理成章说起我了?” 韩信没察觉吕雉又不高兴了,带着她继续参观制作徽墨的房间。 这间房不大,屋顶、侧面却开了几个通风口,韩信介绍道,“徽墨的制作其实很简单,等桐油榨出来后,用油点灯,灯上盖以陶碗,一点点收集熏积于碗上的黑灰,便得到了徽墨的原材料。再清洗烟灰,最后调入金箔、麝香、冰片、中药材、香料、皮胶等,不断捶打融胶,以模具印成墨条,便是高级徽墨。” “不过目前没打算大批量制作高级徽墨,做些普通的便能完全取代这时代的墨矿、墨粉,这个活我打算让肖氏来做。” 参观完徽墨作坊,韩信又带她去看硝制毛皮的作坊。 “明日带阿勇他们去湖中抓几只巨鼍,用它的皮来做鞋、包,可防水,亦可用来制作皮甲。” 韩信兴致勃勃地为吕雉介绍皮革如何硝制,又给她形容后世穿的那种皮靴,吕雉听得聚精会神,有不懂的地方还仔细询问,韩信也耐心为她解惑。 最后,二人来到一处木工房,吕雉主动问道,“这里又是做什么的?” 韩信道,“做独轮车!” “独轮车?一个轮子如何行驶?”吕雉好奇道。 二人并肩而立,韩信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带你去看看图纸。” 手心被男人温热的温度包裹住,吕雉脸色不由一红,下意识挣扎了一下,韩信愣了愣,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随即又想,这是自己的妻子,现在不能睡,难道连手也不能牵么? 这般想着,他又用力握了握吕雉的手,走进木工坊。 这是他三辈子第一次牵女人的手,娇小玲珑,柔若无骨,冰冰凉凉,握着倒是挺舒服的。 吕雉脸色变得越发绯红,悄悄抬头瞅了眼韩信的侧颜,乖顺地跟在他身边,进了作坊。 第66章 人之初,性本善 所谓的独轮车是中间安装一个车轮,车轮上面以木架封住,左右钉有用来放置物品的车盘,后面有推手,有角架,靠人力推动运行。 韩信介绍道,“别看这车子小,却能载不少东西,最关键的是,凡是人能走的路,独轮车皆可行,无需牲畜拉动,推动起来平稳轻巧,用来运输粮草,可节省一大部分畜力消耗。” “若真如夫君所言,确实比牛车、马车实用!” 吕雉表情有些敷衍,她对独轮车并不感兴趣,韩信又不去打仗,这车顶多是家里用来拉一拉粮食,那么点路程,在她看来,还不如牛车好,一趟拉得多。 作坊内已经堆积了许多木料,韩信自顾自说道,“可惜尚未找到合适的木匠,等成品做出来,我带你去郊外试试便知。” 离开木工作坊,韩信又带吕雉逛园子,原先这里修建了很多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不过多被韩信拆除了,房子改成了各类作坊,花园被改成了操练场,湖泊被弄成养鱼的池塘,只留了一处二层阁楼和一个小花园,目前是夫妻两的住所。 韩信指着庄子西北角的一处,说道,“我打算在此处建个养殖园,养些繁殖快的肉兔,给孩子们提供肉食。” 吕雉小声嘀咕,“兔子那般可爱,你怎舍得吃它?” 韩信理所应当地说道,“养鸡鸭鱼兔,不就是为了吃?说来那两只雁你都养了这么久,肥得估计都飞不起来了,是不是也可以吃了?” “不许,那是你送我的,是我的!” “小气!” 韩信没听出吕雉话里的话,只道她是护财,也没再坚持要吃了那大雁,二人又沿着园子小路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了当初卫建藏尸的枯井位置。 吕雉放缓了脚步,问道,“这是不是发现尸体的地方?我听阿勇说,在里面挖出了十几具尸骨,这里阴气会不会太重,要不要请个巫者来家里做场法事?” “怕什么?为夫为她等惩办凶手,沉冤昭雪,若真有鬼魂,也只会来感激我。” “我、我还是害怕,枉死之人戾气重,不走这条路了,改日让人在此处砌道墙吧……” 吕雉说着就要原路返回,韩信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胆怯的女人,实难想象这就是历史上那个把戚夫人做成人彘的毒后。 人之初,性本善! 或许吧! 他转身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不做亏心事,何惧鬼敲门?哪个牛鬼蛇神若不识相撞上来,为夫一刀一个都给收拾了,这里再过去便是园子后门,那后面别有一番景致,带你去看看。” 他的手很宽厚,掌心厚重的茧子是习武磨出来的,吕雉低头看着被他握住的手,惶恐的心渐渐安定下来,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后门走去。 看门的仆从打开后门,二人沿门外小径往洪泽湖方向走,走了约莫半小时,来到湖边。 眼下已经入秋了,近处芦苇金黄璀璨,远处山川层林尽染,万顷碧波上水光粼粼,成群候鸟振翅飞翔,秋风吹起芦苇花,洋洋洒洒如秋日飞雪,湖边一丛丛的野花开得正艳,五颜六色,美不胜收。 吕雉嫁过来这么久,没出过一次门,每日不是做家务就是剥粡籽,加之韩信的冷暴力,把她萌萌的少女心消磨得一干二净,今日吹着秋风,赏着美景,竟让她激动地热泪盈眶。 回想上一次踏春赏景,还是在单父县的时候,那时的她无忧无虑,想出去玩便出去玩,父母从不拘着她,如今嫁做人妇,却是半点自由也没有,做什么都要看夫君脸色,他的命令自己从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几日突然对她好一些了,却也只是因为自己对他有用处吧? “怎么哭了?不喜欢这里?” 韩信奇怪地看着她,“不喜欢回去便是,哭什么?” 他真是搞不懂女人哦,方才还兴致高昂地和自己参观园子,这会儿功夫就又哭上了? “没有不喜欢!” 吕雉抬袖擦了擦眼泪,“这里很好,只是想起父母兄长了!” 原来是想家了,韩信道,“写封信,我让人送去沛县。” “真的?” 吕雉抬眸看他,眼中既有怀疑,也有期待。 “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破涕为笑,风景也不看了,提起裙摆便往回跑,完全没了平日稳重矜持的样子,像个小姑娘一样,浑身都是活力和朝气。 看着她欢快远去的背影,韩信会心一笑,现在的她可不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子? 记忆中那个冷漠无情的吕后形象已经很模糊了,再提起吕雉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的是这个或委屈巴巴,或故作冷漠,或脸红害羞,或可爱灵动的小女子。 放下仇恨,生活才能过成蜜糖! 回到园子里,吕雉迫不及待地跑回房写信,韩信准备去田里看看秋耕,尚未走到门口,前门看门的仆人走过来,躬身禀道,“家主,白家人在外求见!” “嗯,带进来吧!” 这些时日有不少人家上门道谢,韩信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来到会客厅,白家父子三人很快跟着仆人进来。 甫一见面,白老汉便双腿一屈跪了下来,声泪俱下,“老汉不识好歹,上次游徼上门询问,老汉却故意隐瞒,不知游徼是真心为民伸冤,老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有愧,有愧啊!” “此事是情有可原,可以理解,老丈快请起!”韩信走过来,抬手虚扶。 父子三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白老汉转头对白仲道,“快去门外把谢礼搬进来!” “是!” 白仲应了一声,和白芽儿一起去外面搬东西,白老汉又对韩信拱手,“老汉家中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唯有做木工的手艺还过得去,听说令夫人有喜了,这几日赶工做了一张摇篮,还望游徼莫要嫌弃。” “谁跟你说我夫人有喜了?”韩信纳闷道。 “是柴壮士,他这几日时常去老汉家窜门,闲话家常时说了一嘴。” “柴勇?” 韩信有点无语,知道这徒弟是个话痨,没成想还有无中生有的本事? 一会儿,白仲和白芽儿抬了一张木头做的摇篮进来,韩信走过去仔细瞧了瞧,面上抛得十分光滑,镶嵌处也敲打得很结实,没有半点空隙。 他又摇了摇,并无太大噪音。 “老丈手工活做得不错,我这府上正好有一物件要做,不知老丈可有空闲?” 白老汉连忙道,“有空,有空,游徼要做什么,吩咐一声便是。” “做独轮车,你随我去作坊看看,做得好,工钱亏待不了你。” “游徼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救了我家芽儿,老汉感谢还来不及,哪敢要您工钱?” 韩信道,“我要做很多,不只是一辆,你全家也要吃喝,一码归一码。” “游徼真君子啊!老汉本是来道谢,不成想倒揽了个活!” 白老汉感叹着,跟随韩信去木工作坊里,他仔细看了看图纸,说道,“这车虽怪异,不过老汉从前做过马车、牛车,这个应当也做得。” 韩信点了点头,“你回去取工具,今日便开始,先做一辆成品出来我看看,可以的话继续照着做,木料我出,按件计工钱,我这里有住处,为节约时间,你父子便搬过来,包吃包住。” “成,老汉这便回去取工具,只是……我老伴前年过世了,我父子二人搬过来,家中只留芽儿一人我不放心,可否让她来府上做点杂活?” “自然可以。” 这么大的一座庄园,家里人手紧缺得很,正好让白芽儿和牛草负责养兔子,柴勇那小子也不必日日跑去人家里窜门,倒是方便他泡妞了。 第67章 突如其来的惊喜 一应人手到位后,庄园里的一切慢慢步入正轨,榨油厂的第一批桐油已经榨出来,肖氏按照韩信所教,开始收集烟灰,制作墨条。 饲养的种兔、种鸡也抓回来了,白芽儿和牛大、牛草负责饲养牲畜,小壮、金和肖康课余也要帮忙干活,或去木工坊,或去榨油厂打下手。 榨油厂榨出第一批桐油后,韩信又试着榨了一批黄豆油用来炒菜。 庄子外的四百亩地由阿山领着几个仆从耕种,秋则协助吕雉打理整个园子,曹氏课余时间也跟着秋做些杂活。 吕雉开始对曹氏并不友善,不过相处一段时间后,她发现曹氏对韩信并无任何非分之想,加之曹氏嘴甜,会来事,二人相处越来越融洽。 曹氏虽然是吕雉学生,不过她年长,课外二人处成了闺蜜。 曹氏人生阅历丰富,教会了吕雉不少为人处世之道,其中最多的就是如何讨丈夫欢心,不过韩信这段时间并不怎么住在园子里,吕雉也没多少实践的机会。 曹氏和白芽儿住在园子后,奚涓和柴勇二人便来得越发勤快了,逢休沐日,二人必要来串门。 柴勇这个脸皮厚的,借口自己在洪泽乡没有家,求着吕雉给他安排个房间,堂而皇之地住进园子里,夜里若不值夜,他也愿意走上两三个小时的路来这里住一宿,次日又早早跑步去上班。 这不,今日柴勇又拉着奚涓一起来串门。 二人是韩信徒弟,来园子的时候必要先去拜见师母,来得多了,吕雉也看出了两人心思,乐得促成这两对,做起了牵线搭桥的月老。 “芽儿刚割完草回来,正在养殖园喂兔子,你自去找她。” “是,师母!” 柴勇高兴应了一声,麻溜地跑去找白芽儿。 吕雉又看向一脸憨厚的奚涓,把曹氏那学到的理论现用到曹氏自己身上。 “想抱得美人归,要多跟阿勇学学,脸皮厚一些,嘴甜一点,女人是需要哄的,你每次见着她,连话都不敢多说,如何能打动美人心?” “曹氏这辈子见过的男人很多,从前她的情夫刘季,想必你也知道,那张嘴是能把死人吹活的,我知你是个厚直之人,学不来刘季那套,但至少得让曹氏看到你的诚心,而非每次过来只敢远远看两眼,看能看出个感情来?你自己要努力努力,我再帮你从中说道说道,这事方能成。” 奚涓拱手道谢,“师母说得是,我、我尽量试试。” “去吧,曹氏在打扫教室,你去帮帮她。” “哎!” 奚涓应了一声,快步往教室那边走去。 来到教室门口,曹氏正在擦黑板,奚涓鼓起勇气走上前,从她手里夺下抹布,结结巴巴道,“这、粉、粉尘大,我、我来!” 曹氏愣了一下,也不和他争,站在一旁看他干活。 奚涓三两下把黑板擦干净,又麻利地去淘洗抹布,洗完又把地打扫了一下,再把课桌椅都擦干净,全程却是一句话也没说,也不知是不知说什么,还是害羞。 干完活,奚涓又壮着胆子送曹氏回住处,路上也是只字未言。 小院里,刘肥正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数蚂蚁,看到奚涓,双眼立即放出光亮,远远便飞奔过来,扑进奚涓怀里。 “涓叔来了,快陪我玩,陪我玩……” 刘肥顺利地化解了奚涓的尴尬,他把小人儿抱骑在自己脖子上,带着他满园子跑,逗得孩子咯咯大笑。 曹氏站在门口,看着玩得高兴的二人,想起曾经在酒肆中,刘季也曾这样带儿子玩过。 “那个男人终究不是托付终身之人,这个丑是丑了点,人却踏实,对我儿子也好!” “哎,美丑熄了火都一样,男人主要还是看本事,刘季那厮俊是俊,却是中看不中用,除了喝酒斗鸡,什么本事也没有,奚涓踏实能干孝顺,脾气也好,是个过日子的好人选。” 曹氏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决定,只是奚涓每次过来只敢远远看她,连句话也不敢说,这就让曹氏很郁闷了,难不成最后要自己去捅破这层窗户? 刘肥玩了一会儿骑马便腻了,又要奚涓陪他玩捉迷藏,曹氏看了看天色,叫住儿子,“你涓叔还得回家去,别闹了,改日再玩。” 刘肥眨巴着眼睛,萌萌地问道,“从前阿父都能和我们住一起,涓叔为何不行,晚上让他住这里不就好了,我们三个一起睡,像从前和阿父一样,在床上玩猜拳。” 童言无忌,这话却说得曹氏和奚涓一脸尴尬,曹氏故意训道,“那人不是你阿父,你没有阿父。” 刘肥乐呵呵道,“那便让涓叔做我阿父好了,我喜欢和他玩。” 曹氏美眸看了眼奚涓,呵斥儿子,“莫要胡言乱语!” 奚涓被她这一眼看得魂都要飞出去了,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张嘴便道,“我愿意做肥儿的阿父。” 刘肥立即高兴地拍起小手,“太好了,太好了,我又有阿父了!” 他小跑过去抱住奚涓的腿,张口便叫,“阿父,再陪肥儿玩会儿捉迷藏好不好?” 奚涓偷偷看了眼曹氏,见她没反对,忙不迭点头,曹氏嘴边勾着笑意,佯装不好意思,转身进了堂屋。 二人在外玩了好一会儿捉迷藏,刘肥终于玩累了,奚涓想告辞,却被他缠着不让走,“你已经是我阿父,就要和我阿母睡一起,从前那个阿父便是如此的。” 奚涓看向屋子,低声道,“等我娶了你阿母,才算是你阿父,现在还不能和她一起睡。” 刘肥却不干,“从前那个阿父也没娶我阿母,为何他们就能一起睡?” “这……” 奚涓被难住了,不知要如何跟小孩解释这个问题,好在这时曹氏从里面出来,她走过来从奚涓手上接过刘肥,说道,“你若诚心想娶我,便遣媒人上门,只不过我需帮韩君做事,官面上,我得是独立户籍,你若能接受,我便嫁你。” 突如起来的惊喜让奚涓有点不知所措,只是如小鸡啄米一样,一个劲地点头。 看着他那憨傻的模样,曹氏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天黑了,快回吧!” 奚涓又一个劲地点头,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却又回头,“我是真心想娶你。” 曹氏轻轻点了点头,抱着儿子回屋,奚涓又在后面道,“我今夜和阿勇住一起,就在园子里。” 说完,快步往外走去,他迫不及待要和柴勇分享这个好消息。 第68章 研究纺织机 夜里,柴勇和奚涓躺在一张榻上,奚涓滔滔不绝地跟柴勇说今日在曹氏那里的事,连带着刘肥叫他阿父都说了出来,惹得柴勇一阵羡慕。 “我以为我会比你先得手,没想到你这悄咪咪地就把曹氏给拿下了?” 奚涓憨笑道,“我也不知她为何突然就同意了,明日我要跟师父请假,回家同阿母商议婚事,曹氏虽是二嫁,却也不能委屈了她。” 柴勇杵了杵他胳膊,问道,“你怎么拿下曹氏的?教教我呗?” 奚涓道,“就是今日帮她打扫教室,又陪肥儿玩了一会儿,她就同意了。” “如此简单?” “就是如此,没骗你!” “那我每日来帮芽儿喂兔子,好话说了不知多少,她怎么一点表示也没有?” “许是觉得你太油嘴滑舌了,唉,你二人年纪还小,芽儿又刚出虎穴,你也莫逼得太急,日久见人心,只要坚持,她早晚会被你打动的。” 柴勇点头,“也对,她当初被卫建那厮折磨,心里或是留下阴影了。” 二人闲聊着,慢慢进入梦乡,次日早上,奚涓赶回乡邑跟韩信请假,听闻曹氏答应了婚事,韩信也为他高兴。 历史上的奚涓三十几岁才成婚,生了两个孩子都不幸早夭,后来奚涓战死沙场,爵位无人继承,由其母疵代领,疵死了之后,因其无后,爵位又被汉庭收回。 这一世因为自己的蝴蝶效应,奚涓早早便成婚,应当能留下一男半女。 韩信想着,奚涓成婚,自己这个师父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不过这种事情他不太懂,今夜回庄子住一晚,找吕雉商量一下。 两天没回去,也不知那女人有没有想自己? 当日下午,看游徼府没什么事,韩信早早便回了。 回到庄子的时候,吕雉这边尚未下课。 “百虫草木,兵甲器械。禽兽虎兕,杂物奇怪。” 吕雉用的教材是李斯所着《仓颉篇》,是这时代识字的启蒙书。 吕雉当初学秦篆的时候已经读得很熟了,她在黑板上写下这一句话,先给娃儿们解释一遍每个字的意思,又让他们自己先用手指在桌子上比划着写,然后一个个上黑板书写一遍,写对了,再以笔墨记录进自己的竹简里,以便回家复习。 韩信站在窗外,见她教得有模有样,孩子们也学得很认真,脸上露出一个欣慰地笑,这个女人不但是贤妻,还是个好老师。 韩信看了一会儿,又去其他作坊转转,木工坊内,白老汉和白仲已经做好一辆独轮车,此时正在给车上油润滑。 上好油,韩信让人放上重物推出去试行,先在平地上走,显然没有双轮车平稳。 不过换到庄子外的田埂、小道上,独轮车的优势便体现出来了,它不挑路,只要人能走,独轮车也能走,即便路面崎岖不平,也不必担心车轮陷入坑洼中,或被石块绊住,因为操作者可以控制方向,灵巧地避开障碍。 韩信又想利用帆船的原理,在车上安装风帆,以利用风力推车前进,顺风的情况下,风帆可为人节省不少力气。 独轮车以车轮的大小决定载重量,风帆倒是比较适合大一点的车。 韩信让白老汉再做两个不同型号的车出来,以评估它的实用性。 看完独轮车,他又去了徽墨作坊,经过炼烟、和胶、杵捣、成型,现在已经到了晾墨这个环节。 一般情况下,一两的墨锭需要晾6个月,二两的墨锭需要8个月,墨锭越大,晾的时间越长,这个急不得的。 第一批做了五百条普通徽墨,三十条加了麝香、冰片、金箔、珍珠粉等10余种名贵材料的高级墨。 “阿信,这批墨已经做出来,我现在多空闲着,你看再给我安排个什么活?” 看到韩信过来,肖氏连忙起身相迎。 从前她每日给人浣纱洗衣,一天到晚有做不完的活,如今只要侍弄这些墨条,比从前轻松多了,而韩信不但给的工钱高,她儿子肖康还能跟着一起读书识字,这让肖氏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韩信道,“晾墨时,要多翻动墨锭,以防收缩不匀而变形,要避免阳光直射,风大要关窗,这些皆为贵重物品,必须有个人专门看着,大娘为人细心,只有你在这看着我方能放心,待这些晾得差不多干了,便可再开始做第二批。” “哦,这样啊……那不然搬台纺织机过来,我看着墨条之时帮夫人纺些布。” “夫人何时纺过布了?”韩信奇怪道。 肖氏道,“夫人说想纺一匹布做衣服,只是太久没做,有点忘记怎么做了,前日来向我请教,我说我帮她,她又不同意。” “回头我问问她。” 离开徽墨坊,韩信估摸着吕雉那边早下学了,便回了二人居住的小院,刚进院子,便听到旁边厢房里传出机杼声,韩信走进去一看,吕雉果然坐在一台织布机前织布。 “这是做什么?嫌自己不够忙?”韩信问道。 “夫君今日怎回来了?” 看到他,吕雉微微笑了笑,“我看夫君身上总穿着那两套衣,眼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想给你再做两套衣衫。” 吕雉这一笑让韩信微微失了神,成亲这么久,她几乎都是冰着一张脸,今日第一次主动对自己笑,还要给自己做衣服? “别如此麻烦了,要做衣服直接去买几匹布回来,自己织,太费时了!” “不麻烦,我从前同母亲学过织布裁衣,只是许久未做,有点生疏了,等我练两日便好了,很快的,保证让你入冬穿上新衣。” 韩信走过去坐到她身旁,“你每日要教导孩子们,还要操持整个庄园的事,太辛苦了!” 这家伙总算是说了句人话,看来曹氏教的这些还真有用。 吕雉心里高兴,连带着眼眸也绽放出光彩,“不辛苦,妾嫁过来这么久,连双袜子也未给夫君缝过,实在愧为人妻。” “真不必如此麻烦,你帮我操持家务,已经是帮我大忙了。” 吕雉道,“夫君是做大事之人,为夫君打理好内院,是我分内之事。” 韩信见说不动,便也由她去,他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一个梭子织是否太慢了点,若是改成两个、三个、乃至十个梭子,速度岂不是可以翻倍?” 吕雉笑道,“从古至今纺织机皆是一个梭子,如何改成两个或三个?” 韩信前世是没见过织布机,但他学过机械,“待为夫研究研究,给夫人改造一辆效率更好的纺织机出来。” 吕雉只当他在说笑,并未放在心上,不料韩信说做就做,当晚吃过饭,便钻进书房研究起了纺织机。 第69章 沛县来信 韩信是个行动派,说要改造纺织机,便要改造,他在书房写写画画了许久,又去厢房把那台纺织机里里外外研究了几遍,最后画了张概略图出来,想着明日找台机子拆开看看,再修改修改。 一直折腾到夜幕沉沉,韩信忽然想起,今日还有个惊喜要给吕雉,急忙洗漱一番,回房找媳妇儿。 吕雉刚换上睡袍,正在犹豫要不要等他一起,又想反正一直都是各睡各的,等着也没意思,便自己先上了榻。 韩信推门而入,见吕雉已钻入帐中,轻声问道,“夫人,睡了没?” 这是他第一次在睡前问她睡没睡,吕雉忽然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起来。 最近韩信对吕雉好了许多,二人关系越来越融洽,吕雉觉得也该到圆房的时候了。 韩信犹豫了一下,走到她床边,掀开帐子。 吕雉仰面躺着,满头青丝铺满枕边,映衬着一张小脸越发白皙漂亮,睡袍有点宽松,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无一不冲击着男人的视线。 二人四目相对,韩信喉结动了动,有点不自然地别开眼,说道,“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吕雉嗡声问。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竹筒递过去,“沛县来的信,今日刚收到。” “这么快就回信了?” 吕雉双眼一亮,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拿过韩信手上的竹筒,迫不及待地拆开。 韩信走到灯台旁,为她举来一盏灯照亮,吕雉抽出里面的布帛,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起来,看着看着又开始掉眼泪。 “怎么了?出了何事?” 她一哭,韩信就有点慌起来,哄女人实在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没事……” 吕雉擦了擦眼泪,“就是看到阿父阿母他们关切的话语,又想他们了。” “等过年休沐,我带你回趟沛县,当是回门。” “真的?” 吕雉抬头,双眼满是惊喜。 “真的,我们骑马,快去快回。” “可我不会骑马!” “得空了我教你。” 吕雉脸上又绽放出笑容,埋头继续看信,看到最后,她脸色忽然又沉了下来,韩信心里一咯噔,问道,“又怎么了?” 吕雉把信递给他,有点咬牙切齿地说道,“刘季那流氓,竟然骗我阿妹委身于他,还、还怀了孩子,二人已经完婚了。” 韩信对此事倒没觉得有什么惊讶的,刘邦先前一直觊觎吕雉,计划落空后又把目标放到吕媭身上,很符合他的风格,而吕媭那人性格奔放,做出婚前滚床单之事没什么好惊讶的。 “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也不全是刘季的错。”韩信实事求是道。 “再者,你别忘了,当初你这阿妹可是联合刘季要暗害你,若非我碰巧撞见,你的清白或许就被他毁了。” 吕雉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么久没见阿妹,我已经原谅她了,刘季那人油嘴滑舌,不是个靠得住的人,阿妹跟了他不会幸福的。” “各人有各人的命,你操心她作甚。” 吕雉抬眼看他,故意问道,“那我该操心谁?” 她眼中既有情愫,也有委屈,韩信这回看懂她的意思了,身体里最原始的冲动突然就窜了上来。 目光深深地落在她清澈如水的眼眸中,食指挑起她下巴,拇指在紧致光滑的肌肤上轻轻摩挲着,温润如玉,触感细腻。 吕雉脸色瞬间红了,别过脸不敢和他对视,原本有些期待的心开始紧张害怕,连带着呼吸也变得不正常起来。 她一只手紧紧抓着身下被子,努力调整心态,准备做他真正的妻,不料下一秒眼前的人突然站起身,为她放好蚊帐,说了句“早些休息”便回了自己床榻。 吕雉缓缓呼出一口气的同时,看着空荡荡的床榻,心里又充满了失落。 为何一直不圆房?是哪里出了问题?方才他分明是想做的…… 难道有什么难言的隐疾?要不改日请个医者上门看看? 吕雉也是个行动派,第三日便请了医者上门,考虑到韩信的自尊心问题,她只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让医者看一看,然后顺便给韩信也把个平安脉。 韩信不疑有他,让医者把了脉,结果自然是没任何问题,十分健康,这让吕雉心里越发不舒服,她宁愿相信丈夫是因为有隐疾才迟迟不圆房,也不愿相信一个正常的男人却始终不愿碰自己的妻子。 再回想新婚那夜他说太小了,吕雉好像明白了,他是嫌弃自己长得太小。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心中生出一股闷气,忽然就不想给他做衣服了,打发走医者,吩咐秋每日给自己多加一顿餐食。 韩信本也不赞成吕雉这么辛苦做衣服,不过她真不做了,心里还是有点失落,但也只是一瞬间,每日忙着处理乡中大小事,忙着操练乡卒、更卒,他很快便将这事抛之脑后。 ………… 淩县,虞府书房。 虞熙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百无聊赖转动着毛笔,耳边听着先生的之乎者也,心思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跟项羽比读书,真是她这辈子做的最错的决定,她早该想到,在现代的时候,有标点有注释的文言文她都学不进去,来古代学没有标点符号,还都是蚯蚓文的古文,简直比杀了她还痛苦。 她脑子简直被门夹了,才会幻想成为诸葛亮那样博学的人,这些时日她算是整明白了,自己就是个当张飞的料,狮子一声吼,虎威震九州。 此刻好想项羽能来找她,陪她去练一套拳,舒展舒展筋骨。 正发着呆,忽然听见窗户外传来一声低低的马鸣声,虞熙精神就是一震。 抬头看去,先生正闭着眼,摇头晃脑,一脸享受地诵读着她跟本听不懂的文章。 虞熙猫着腰,轻手轻脚走出书房,那先生读了半响,睁开眼,却见教室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学生的影子,登时气得胡子都扬了起来。 “虞熙!!!” 正和项羽一起翻墙的虞熙脚下一个趔趄,从墙上摔了下去,好在项羽眼疾手快,双臂一张稳稳接住她。 项羽笑道,“这是第几个先生了?” 虞熙恬不知耻道,“第五个!” “当初是谁说要和我比学识的?换了五个先生,连字都认不全。” 虞熙嘿嘿笑了笑,“不比了,不比学识了,咱还是比功夫吧?” “你确定?”项羽放下她,抱臂而笑。 虞熙面色一僵,又道,“那比发明,走,我带你去玩个好玩的东西。” 第70章 炸人用的 虞熙所谓好玩的东西就是黑火药,这段时间她除了认几个字,就是研究火药。 “去去去,走远一点,耳朵堵上,一会儿吓到你我可不负责!” 城中一处空地上,虞熙摆上一个密封的竹筒,里面装着她最近配出的黑火药,一根浸了油的粗线做引线,一端在竹筒上,一端牵引着放在地面上。 她挥手让项羽躲远点,从怀里掏出一个打火石,锵锵锵敲打着,敲了半天除了溅点火花,一点火苗也没点着。 “这该死的,落后的时代,没打火机就算了,连个火柴也没有,没有纸,生个火比生孩子还难,简直了……” 她一边打一边絮絮叨叨,项羽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来从她手上拿过火石,又去附近找了一把干草,砰砰敲两下便点着了。 “自己笨,理由一大堆,什么打火鸡,那是会喷火的上古神兽凤凰。” “我说的打火机是机,机器的机,不是鸡,哎……说了你也不懂,快快快,躲远点,我要点火了。” 虞熙从火堆里取出一根火苗将引线点上,拉着项羽往后退了几步,示意他把耳朵堵上。 项羽一脸不以为然,“什么火药,还能把耳朵给震聋?” 虞熙懒得理他,聚精会神看着那根引线一点点烧到竹筒那头,然而预想中的爆炸声并没有响起,又等了两息,里头冒出两股白烟之后,彻底没了动静。 “整了几个月就整出这么个白骨精出魂的效果?” 虞熙一脸纳闷,走过去用力掰开竹筒盖,打开的一瞬间只听噗的一声,一股黑山老妖从里头喷出来,黑了她一脸。 “咳咳咳……” 虞熙被呛得咳嗽连连,项羽则捧腹大笑,“这就是你所谓的黑火药,果然够黑啊,哈哈哈……” “啊啊啊……这世道没法活了,没法活了……” 虞熙抹着脸上的黑灰,已经进入抓狂状态,项羽忍住笑,走过去用袖子帮她擦拭,问道,“你做这什么黑火药到底有何用处?” 虞熙没好气道,“炸人用的!” “炸人?炸完呢?用来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如果能制成火药,就这么一小桶,可以炸死一大片人,比你拿刀砍快多了!” 项羽收起戏谑的神色,认真审视着她,忽然问道,“你想造反?” 这段时间二人已经混得很熟了,虞熙早把项羽当自己的铁哥们,毫无顾忌道,“我一个女娃娃能造什么反,是想帮你造反。” “你怎知我想造反?”项羽奇怪道。 “猜的!” “心意相通啊!” 项羽朗声笑了起来,“造反也不必弄这黑乎乎的火药,有我便行了,我学的可是万人敌!” 虞熙想说,哥,历史上你可是输给刘邦,落了个乌江自刎的下场啊,吹牛这玩意,说说就好,千万别当真! “我一定要把它弄出来,你等着瞧吧!” 虞熙掏出帕子去旁边水井打了些水洗脸,问项羽,“能不能弄到去淮阴的验传,我们改日去淮阴找个人。” “找谁?” “韩信,这是个很厉害的人,有他帮你造反,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 “有多厉害?比我如何?” 虞熙仔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韩信干过哪些厉害的事,只记得一句韩信将兵,多多益善。 “反正这个人就是很厉害,跟你一样厉害,你把他找来拜把子就对了!” “还要拜把子?他大还是我大?” “这我不晓得,先把人找来再说!” “你如何认识他的?” 虞熙信口胡说,“上次去沛县听说的,我也没见过本人。” 项羽心里对这个所谓的韩信是很不以为然的,不过既然她要去,走一趟也并无不可,反正离得不远。 “那我去弄验传,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你看什么时候把验传弄来什么时候走!” “你父亲肯让你出远门?他不是还让你学琴曲歌舞?” 一说到这些,虞熙脑门就突突地疼起来,让她学功夫,她看两遍就能学会一套拳法,学歌舞,那简直跟读书一样要命。 也是因为这事,其父曾一度以为虞熙被鬼附了身,请过不少巫师来驱鬼。 这可把虞熙乐的,如果巫师真能把她的魂魄驱回现代,她会把对方十八代祖宗一一感谢一遍,不十遍! 然而神棍的话还是不可信,驱来驱去,符水喝得她都要吐了,她还是在秦朝这鸟不拉屎,拉屎没厕纸的地方。 估计她在现代的身体已经挂了,这辈子想回去是不可能了,虞熙也渐渐认命,开始积极为项羽谋划起造反大事。 有项羽这个武力天花板,虞熙其实是想走诸葛亮路线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奈何脑容量有限,这个梦想她估计几辈子加起来都不可能实现,只能给项羽搜罗类诸葛亮人才。 虞熙不会使什么阴谋阳谋,但她跟在黑老大身边多年,学会了如何收买人心,那黑帮能不断发展壮大,不是老大有多能打,而是他会收买人。 帮内之人对老大无不忠心耿耿,包括她,所以在发现黑鹰是卧底后,她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现在想想,那时还是太冲动了,她应该装作不知,召集人手把人先抓起来,说不定还能拷问出其他卧底。 “歌舞这些都是次要的,等从淮阴回来再学不迟,你搞到验传后来找我,我们偷偷溜走,我就扮作你的仆人。” 项羽点了点头,“那我今日便回,三日后来找你。” “嗯,去吧!” “你不送送我?” 虞熙摆弄着装火药的竹筒,“我还要研究火药呢,赶紧的,别婆婆妈妈。” “还是别弄这玩意儿了,下次万一把你眼睛喷伤,得不偿失。” “没事,第一次没经验,我猜可能是比例没量准,也可能是配料不够纯,多试几次,再不济也得弄点声响出来,炸不了城还吓不了人了?” 项羽疑惑道,“你哪里学的这个火药配方,我从前听都没听过这玩意?” “梦里学的!” “做梦之事岂可当真?”项羽哑然失笑。 “唉,你别管,我就玩玩,快回去吧!” “那你小心点,别把自己伤着了!” “知道知道!” 项羽最后看了她一眼,依依不舍地离开,虞熙拿着剩下的黑火药回了虞家,刚走到门口便被虞父派人请了去。 看着这个弄得浑身黑乎乎的女儿,虞父想死的心都有了,自从几月前女儿病了一回后,醒来前尘往事尽忘,完全换了个人。 从前有多知书达理,现在就有多野蛮,书不好好读,琴曲歌舞也不爱学,成日不是舞刀弄枪,就是蹲在墙边扣墙,也不知她扣那些白灰要做何用。 “今日又逃课去作甚了?”虞父面带怒容质问。 虞熙可爱漂亮的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就是去做了个实验,父亲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我回去洗干净便去读书,今日保管认全十个字,我要没做到,您就罚我晚上不许吃饭,不许睡觉。” “你呀你……” 虞父不知要说她什么好,打又打不得,说又不听,禁足也禁不住她,他是完全不会教养这个女儿了。 “去去去,回去洗洗,洗完为父亲自教你。” “得令!”虞熙端正身体行了个军礼,“有父亲亲自教导,女儿定能学富五车,文采好好,出口成章……” “行行行了,有功夫在此贫嘴,不如多读点书,什么文采好好?” 虞父十分无语地摇头,虞熙嘻嘻笑了笑,麻溜滚蛋了。 看着她欢快的背影,虞父又是摇头失笑,女儿虽变得无法无天,却比从前更鲜活了,这些时日给家里带来不少欢声笑语。 也罢,女儿家也不要求她多有学问,能把字认全,礼仪学好即可! 第71章 项藉求见 项羽很快就弄到了去淮阴的验传,虞熙给父亲留了封写得像狗爬一样的信,又一次离家出走了。 陵县就在淮阴隔壁,二人骑马出行,早上出发,当日傍晚就到了,向沿途亭部打听,很快便得到了韩信在洪泽乡当游徼的消息,不过今日天色已晚,两人先在淮阴县城落脚,打算次日再去洪泽乡拜访。 “人家当着秦吏,必不会跟我们回下相,你的招揽计划要落空了。” 客舍内,项羽放下包袱说道。 “情况好像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我记得他从前受过胯下之辱的,怎么就当上游徼了?会不会是同名同姓之人?” 虞熙颇为纳闷地说道。 “那亭长不是说了嘛,他剿贼有功,得了县尉赏识,现在已是不更了,我觉得此人就是你说的那个韩信。” 虞熙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两口,“甭管他是什么,拐不走也没关系,咱先和他拜把子,来个桃源三结义,古人讲的就是义气,日后有需要,他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什么古人今人,又开始胡言乱语,拜把子可以,我和他拜就成了,你不能拜。” “不拜就不拜!” 虞熙伸了个懒腰,抱怨道,“这马没鞍没蹬,跑了一天,累都累死了!” “怎么没鞍,皮鞍不是鞍?” 虞熙道,“我说的是那种硬的马鞍,就像……骆驼驼峰中间凹槽那样,中间低两边高,不过没它高差那么大,安在马背上,底下还有放脚的硬马蹬。” 不用造出来,光听她形容,项羽便能想象得出,真安上这种硬马鞍和马蹬,那马就不只是用来代步、做哨探如此简单了。 无需胡人那般高超的马术,普通会骑马士兵亦可解放双手于马上搏斗射箭,一支这样的骑兵,进可不停袭扰步兵方阵,疲敌扰敌,退能跑得飞快,我方想打便打,想走就走,主动权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 再如果,能给这支骑兵装备重甲,即可以骑阵碾压秦军的步兵阵,他项羽可横行于天下。 不得不说,项羽真是个当之无愧的军事天才,从没领过兵,更没见过骑兵作战,从前只是听项梁说过一些胡人骑兵的作战风格,他就能脑补出轻重骑兵的不同战术。 “这东西极好,极好!” 项羽满眼兴奋之色,“从前我怎没想到这样的鞍辔,你这随口一说,就是无敌于天下!” “有这么厉害吗?” 虞熙根本不知这时代还没有高桥马鞍和硬马蹬,她没研究过古代战争,更没研究过骑兵,不知道这两样东西对骑兵的重要性,听项羽说得夸张,她是抱着怀疑态度的。 项羽依旧难掩兴奋之色,“厉害,极厉害,日后我会让你看到一支所向披靡的霸王铁骑!” 虞熙呵呵笑道,“没想到我随口一说,居然就能给你整支骑兵出来!”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虞熙瞌睡虫犯了,躺在榻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项羽回了自己屋,躺了许久,依旧兴奋地睡不着。 相处这几个月,他觉得虞熙行为举止十分奇怪,嘴里时常蹦出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词,时不时还会说你们古人,好像她不是这时代的人一样。 他也打听过了,虞熙从前并非如此,是一次生病之后记忆全失,才变成如今这模样,虞父开始以为是鬼附身,请了许多巫师来驱鬼,并无任何效果。 项羽觉得,她极有可能真是被什么附身了,如纣王的妲己被狐妖附身,祸乱商天下。 不过,虞熙是来助他夺天下的,就方才她随口提出的硬马鞍和马蹬,日后足以让他驰骋秦国,还有那所谓的火药,要是真有她说的那般神奇,何愁秦国不灭,楚国不兴? ………… 次日早上,二人简单吃过早饭,继续赶往洪泽乡,中午时分便到了乡邑。 正巧韩信今日没出去巡视,二人报上姓名,在门房等候,由仆人先进去禀报。 韩信此时刚吃过午饭,正在小憩,听到仆人报上的姓名,他腾的一下从小榻上坐起,不确定道,“你说来者何人?项藉?” 仆人点头,“对,那少年是如此自称的,小的没传错。” “可有说哪里人士?” “说是下相人,随行还有一个女童,看样子像是他的仆人。” 韩信紧跟着问,“来者年岁几何,体型相貌如何?” “尚未束冠,个子有八尺左右,十分魁梧强壮,长得……有点像方形脸,眉峰很高,眼眸有点深,鼻梁高挺,嘴唇不薄不厚,嘴巴不大不小,总之颇为俊朗。” 下相项藉,再听仆人形容的相貌,韩信已经十分肯定,来者就是项羽。 若是刘邦或沛县某人来拜访,韩信并不会觉得奇怪,毕竟他和刘邦已经有过交集,可项羽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突然由下相跑到淮阴来,还特地上门拜见,这就太奇怪了。 难道也是穿越者?来招揽自己的? “把人请去会客厅!” “唯!” 仆人躬身退下,韩信整好衣服,来到会客厅,没一会儿仆人便引着两人进来,其中一人正是项羽,还有一人韩信也见过,便是当初去沛县路上,请求他捎带的小女娃。 那时这小女娃乘着马车,穿锦衣华服,今日却换成粗衣麻布,看着好像成了项羽的仆从,难道真是家道中落,卖身为奴了? 如此凑巧卖给了项羽? 再回想当初她说要去沛县当什么压寨夫人,韩信忽然明白了什么,敢情这小妞是要去沛县抱刘邦大腿? 虞熙?女毒贩?虞姬? 还真是巧啊! 韩信心中十分震惊,面上却不动声色,虞熙就没他这么好的定力,在看到韩信的一瞬间就脱口问道,“你就是韩信?” 韩信也没装作不认识她,惊讶道,“原来是你!我记得当初你说自己无父无母,如今这又是……” 虞熙脸不红心不跳道,“我没说谎,那时我父母双亡,你不肯捎带我去沛县投奔亲戚,我只能卖身为奴了!” 项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二人认识?” 虞熙低声道,“当日在路上遇到过,那时他还只是个押解犯人的亭卒,没想到竟然就是我们要找的韩信,你可别拆穿我。” 项羽心领神会,对韩信道,“这是我前不久刚买的奴仆,看她长得可人,便带在身边使唤一二,不成想竟和游徼有过一面之缘,看来我三人缘分不浅,今日来淮阴游玩,偶然听人说起游徼斩杀贼寇威名,我生平最好结交勇士,特从淮阴赶来相见,不知是否唐突了?” 只是偶然听说才寻来的?韩信一点也不信。 他谦虚道,“勇士不敢当,来者皆是客,项君能特地赶来这穷乡僻壤相见,在下欢迎之至,这几日便由我做东,请项君游一游洪泽美景。” 项羽朗声笑道,“游徼是个爽快人,这朋友我项藉交下了,韩兄不必一口一个项君,叔父已为我取羽为字,你叫我项羽或阿羽都行。” “项羽?以项为氏,不知前楚柱国项燕将军是你什么人?”韩信故作无知问道。 项羽一脸自豪道,“那是我大父!” “原是项燕将军的后人,失敬失敬!” 韩信不知虞熙对秦朝历史到底了解多少,这一番表演是为打消她的怀疑。 他却不知,虞熙根本就是个历史小白,她先前也不知项燕是项羽的爷爷,听韩信这样问,根本没有多想。 第72章 果然是那个卧底 不管虞熙是不是穿越者,项羽既然主动送上门了,韩信就没打算放他离开。 项羽和刘邦不同,刘邦的造反具有一定的偶然性,如果当初没有押送徒役去骊山,刑徒没有逃跑,刘邦不一定会释放其他刑徒直接入山为寇。 但项羽身为项燕后人,反秦复楚的思想早已深入他骨髓,只要有机会,此人必反。 不管韩信是要保秦还是自己造反,项羽都会是他最大的绊脚石。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三世为人,韩信无惧和他正大光明较量一场,然而这场较量的背后会有无数人为他们送命。 这,不是玩游戏! “阿羽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且先去厢房歇息片刻,我这尚有几件事情先处理完,今夜由我做东,我二人好好畅饮一番。” 项羽爽声道,“你自忙你的,我也不累,下午去乡里逛逛,看看洪泽乡的风土人情。” “也好!” 韩信喊来在外面值班的赤焰陪项羽去闲逛,待人离开后,又叫来胖子,让他跑一趟娄巫师家。 胖子领命出去,没一会儿便拿着几包东西回来。 “娄巫师说,他那没有无色无味之毒,这些药效用差不多,若想致命,分量得下多一点,然分量一多或能闻见药味,或能吃出苦味,或会改变菜原来的颜色。他还说,若是夏季随便抓条毒蛇即可下毒,不过现在天气转凉,毒蛇已不多见,一时也难寻。” “没有砒霜,就是鹤顶红?”韩信问道。 胖子摇了摇头,“没有,娄巫师说他的所有毒药都在这儿了!” “那迷药呢?” “也没有!” 这是个医药十分落后的年代,巫医不分,普通巫师根本提取不出高纯度的毒药,电视上演的什么迷药、迷烟,一喝一闻就晕,根本就是导演拿来糊弄观众的。 在东汉华佗发明麻沸散之前,还没有人能造出可以有效麻痹神经的药物,任何伤痛都要硬扛。 当然,这时代也有喝了能让人昏睡的药物,不过照项羽那体格,不得给灌三大碗看能不能喝晕他。 这家伙如果没有主动送上门,韩信倒也不会想去提前结果了他,但到嘴的肥羊,他是真舍不得让其跑了。 项羽现在年纪虽然不大,身高已经有一米九了,练就了一身健壮肌肉。 他和柴勇不同,柴勇是光有蛮力,项羽是集力量、搏斗技巧、灵敏度于一身的悍将,就算去现代部队溜达一圈回来,韩信也根本不是项羽的对手。 当年在乌江畔,汉军数百人围攻也只是伤了他,游徼府只有十个乡卒,就算夜里偷袭,没有迷药的情况下也拿不下。 若是人没做掉,反倒折了自己人,那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韩信想了想,对胖子道,“让人去把外面巡视之人全叫回来,你再跑趟渡口……” 他细细交代了一番,胖子点了点头,去马厩牵出一匹马,往渡口跑去。 天色渐暗,外面巡视人员陆续都回来了,项羽和虞熙也闲逛回来,韩信在内院设酒宴招待他。 项羽心疼虞熙,也不管她如今是仆人身份,叫她一起坐下来用饭,虞熙假意推辞了一番,装作扭不过主人的命令,跪坐在项羽席案旁。 这时代讲究分席而食,韩信作为主人,坐在客厅上首位置,项羽的席案位于他右下手,二人桌案上各摆放着五盘菜,有爆炒猪腰花、鸡蛋炒韭菜、水芹菜炒肉、小鸡炖蘑菇、鸡蛋炒饭,几乎都是现代菜式。 项羽长这么大吃的都是水煮或火烤的菜,从没吃过如此色香味俱全的炒菜,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说道,“你这里的菜式好特别,光闻着便已让人食指大动,今日逛了许久,正好饿了,我便不客气了!” 韩信抬手,“随便用,无需客气!” 项羽拿起筷子就去拣菜,虞熙盯着这些菜却是脸色大变。 穿越来秦朝这么久,她何曾见过如此现代化的菜式?这一看就是现代人才能做出来的,韩信是现代人,还是他身边有现代人? 再一想当日黑鹰也被自己打中,既然自己能穿越,那他呢?会不会也同时穿越了?附身在韩信或是其他人身上? 虞熙疑狐地看向韩信,当日自己在去沛县的路上遇到他时,韩信已经是名亭卒,而且能认得如此复杂的秦篆,就算再如何过目不忘,也不可能在短短几日内学会。 韩信应该不可能是黑鹰。 那就是韩信身边的某个人是黑鹰,虞熙不由看向候在外面的赤焰,这家伙和黑鹰一样话少,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一下午说的话加起来都没二十个字,难道他是黑鹰? 若是如此,自己下午和项羽说了那么多话,或多或少都有蹦跶出现代词汇,只怕这家伙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那他会不会…… “先别吃!” 虞熙下意识打掉项羽手中的菜。 “这是怎么了?” 韩信不解地看着二人,心中已经断定,这个女人就是穿越者,而且极大可能就是那个和自己同归于尽的女保镖。 真是她,今夜这事的成功率就有八成了。 项羽也迷惑地看着虞熙,以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虞熙方才只是条件反射,刚做完她就知道自己冲动了,下午赤焰一直跟着他们,回来后他们就直接来了客厅,就算他知道自己是穿越者,也没时间通知韩信下毒。 她眼轱辘一转,连忙诚惶诚恐地跪下请罪,“家主曾吩咐婢子,公子在外用饭时,需得婢子先尝过,方才一时情急,还请公子恕罪!” 项羽和虞熙厮混这么久,听她这样说,便知她是怀疑菜中有猫腻,他不懂虞熙为何会有此怀疑,却还是配合着说道,“那是在客舍需如此,在阿信这里,哪用得着试菜,难不成你觉得阿信会下毒害我?” “婢子不敢!” 看二人装模作样的演戏,韩信心中了然,跟着演了起来。 “阿羽乃项燕将军后人,身份特殊,出门在外确实需要小心,不怪这小婢。” 说着对站在外面的赤焰道,“焰,你来试试菜。” 项羽连忙道,“试菜便不必了!” 赤焰得了令,已经迈步走进来,有仆从为他拿来一个空碗,赤焰看了项羽二人一眼,单膝蹲下,自各盘菜中拣起一些吃了起来,吃完又立即转身出去站着。 从进门到出去,不管是蹲下拣菜,转身,还是迈步离开,虞熙都从中看出了现代军人的影子。 果然是那个卧底! 虞熙心中大骇,黑鹰作为一名警察,懂的历史肯定比自己多,他肯定知道项羽最后会造反,会推翻秦朝统治,而黑鹰这厮投靠韩信,鼓动他当秦吏,必是要保秦,如今自己带着项羽送上门,他岂会放过? 真是大意了! 这可恶的家伙,下午的时候必然已经知晓自己身份,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想干什么? 现在自己已经暴露了身份,该怎么办? 虞熙想起回来时在前院见到的那些乡卒,若以弓弩围攻,项羽再厉害只怕也难逃,还有自己这个只有八岁身体的拖油瓶,项羽要带自己突围,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感觉到虞熙的紧张,项羽心中有众多疑惑,但也知道此时不是问的时候,见赤焰试过菜,他装模作样呵斥了虞熙两句,谈笑自若同韩信吃喝起来。 第73章 咱两没完 酒足饭饱之后,韩信诚挚地邀请二人今夜住在游徼府后院,虞熙此时哪里敢住在这里,一会儿赤焰跑去告诉韩信自己的身份,估计就走不了了,她此时恨不得立即飞离淮阴。 得了虞熙授意,项羽以不便叨扰为由,要住到客舍去,韩信见这家伙果然沉不住气了,也不强留,很礼貌的送二人出府。 走出游徼府,虞熙一改方才的卑微怯懦,催促项羽,“速速离开这里,回下相!” “到底怎么了?不是要来招揽韩信吗?为何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项羽在酒宴上就一直想问她,却始终没有开口的机会。 “此事说来话长,今夜若不走,明日只怕就走不成了。” “你说韩信要害我二人?为何?” 虞熙爬上马背,“因为他忌惮你!” 项羽跟上她,依旧一头雾水,“他为何会忌惮我?” “我现在跟你解释不清,总之他一定会设法杀我二人。” 相比虞熙的紧张兮兮,项羽神色自若道,“即便如此也无需害怕,就他府中那十来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他若敢动手,那便是自寻死路。” “哥啊,这是在人家地盘上,双拳难敌四手,他杀不了你还杀不了我吗?” 项羽道,“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虞兮急道,“他是官,我们是民,你在人家地盘上把游徼府干翻,是嫌你项家风头出得不够大吗?” 项羽点了点头,“也是,叔父这些年一直谨小慎微,若真把游徼给杀了,只怕要给项氏惹大麻烦,那便听你的,先离开这里。” 二人一路往乡邑大门疾驰,此时乡邑门已经关了,不过白日项羽同赤焰一起出去过,值班的人认得他,项羽以有急事要回去,已得韩信同意为借口,顺利出了乡邑。 ………… “游徼,那二人果然一出府门便往大门跑,此时已经出了乡邑。” 游徼府,韩信派去跟踪项羽的人回来禀报道。 韩信了然点了点头,下令,“点火,上马,追!” 整装待发的三名弓弩手立即点燃手中火把,翻身上马,小湖不解地问道,“游徼既想杀二人,为何又放他离去?” 韩信道,“项羽力能扛鼎,武艺十分高强,若真在乡邑中围杀,我们这些人一起上也未必杀得了他。” “他二人有马,这会儿怕是追不上了!” “能追上!” 韩信轻磕马腹,当先朝乡邑大门跑去。 游徼府只有三匹马,韩信自己有吕雉陪嫁过来的一匹,正好配游徼府仅有的四把弓弩。 小湖策马跟上韩信,又问,“既然在游徼府都杀不了他,那我们区区几人追上去更杀不了,这却是为何?” 不是他怕死,而是觉得韩信今日这行为太奇怪了。 韩信道,“不和他正面冲突,跟去渡口便知晓了!” 四人策马出了乡邑,道上已经完全听不到马蹄声,想必项羽二人已经跑远了。 今日是农历九月初,天上没有月亮,不过有桐油火把照亮,倒也不影响赶路,韩信完全可以追上摸黑而行的项羽二人,但他并没有特意加快速度,而是远远坠在后面,直到快到渡口时,才让众人提速。 此时项羽二人已经跑到淮阴渡口,看见后方有零星火把出现,虞熙认定赤焰已经告诉韩信自己的身份,对方带人来追杀了。 却见那火光影影绰绰,不知来了多少人! 这个时候没有船夫给他们渡河,只能自己划船,项羽牵着坐骑登上一艘中等大小的船只。 船刚离岸十几丈,韩信等人便追上来了。 “放箭!不计生死!”韩信毫不迟疑地下令,自己也端起已经上好弦的弓弩。 命令下达的一瞬间,四把箭羽飞射而出,看不清楚人没关系,反正就往船那边射,总有中招的时候,再不济也能射中马匹。 第一轮箭过去,那匹体格庞大的黑马最先中招,几乎在它中箭暴躁跳起的一瞬间,项羽双手抱住马的一边后腿,一声大喝,直接将马掀下船。 “快,躲我身后!” 项羽气都来不及喘两口,把虞熙往身后一拉,一手奋力划着桨,一手拔剑挥打射来的箭。 虞熙人小力气小,灵敏度却极好,虽然夜里什么也看不清,但她能根据岸上射箭的声音来判断,她拿起另外一只桨,也能打落一二支箭。 韩信这边射了三轮,没能射中二人,这一会儿功夫,船已经划到河中央,箭虽然还能射到,但力道已经大大减弱,项羽二人缓缓松了口气,以为已经逃得性命,然而放松下来他们才发现,船不知什么时候进水了,最中间的地方已经没过脚踝。 “艹,黑鹰,今日我若不死,咱两没完,不弄死你我就不叫虞熙!” 站在水中,虞熙气得朝岸上大骂。 簌簌秋风中,韩信隐约听到虞熙的喝骂声,他眸光微微眯起,望着河面中的一坨黑影,淡淡道,“今日便是放过你,来日你也不会对我手下留情!” 这个女人有多心狠手辣,上一世韩信已经见识过了,与其说她是保镖,不如说是杀手,黑帮老大若待在总部,她就会被派出去做其他任务,海天市的所有暗杀案件中,都有她的影子,死在她手上的官员及家属,数不胜数。 韩信在当卧底期间和这个女人接触不多,但他能从她干的那几起案件中,分析出她的性格,这是一个沉不住气的杀手,所以他故意露出穿越者马脚,就是要把她二人逼到渡口来。 上一世的身份和这一世的立场,注定了二人不死不休的关系! 河中间,方才被项羽掀下船的马匹还在挣扎着,几条闻到血腥味的鳄鱼正从四面八方游过来,没一会儿功夫,那匹壮硕的马匹便被鳄鱼们分食殆尽。 闻着河中浓重的血腥味,虞熙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黑鹰那厮应该在知道项羽身份的时候就怀疑他们了,故意炒几盘现代的菜式出来,就是为了露出破绽,让自己怀疑。 他明明可以把人困在乡邑中,却让韩信不动声色地陪着吃饭喝酒,又大方放他们离开,就是因为他忌惮项羽武力,不敢在陆地上动手。 可恨自己因为身份暴露便沉不住气,火急火燎地带项羽逃离,跳进了对方的陷阱里,这厮早在船上动了手脚,就是打着射不死,也要让他们喂鳄鱼的打算。 项羽在陆地上几乎无人能敌,然而到了水中,他纵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上一世发现黑鹰是卧底时她便沉不住气,最后送了命,这一世还是如此,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血腥味引得越来越多的鳄鱼朝这边游来,而船中的水越灌越多,这时候划动的速度已经很慢了。 看着还有十几丈远的河岸,虞熙渐渐绝望。 第74章 他是项燕将军之孙 夜幕沉沉,船舱内的水越积越多,十余条鳄鱼围在船只周围,有的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冲撞船体,虞熙拿着船桨击打,试图把它们吓跑,然而她这点力气对皮糙肉厚的鳄鱼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 “小霸王,别划了,快用你的剑击杀鳄鱼!” 船只已经半沉,一条鳄鱼突然窜出水面,张着血盆大口试图把虞熙拉下船,项羽眼疾手快,一剑挥刺过去,那鳄鱼下颚处被划开一道血口,吃痛之下遁水而去。 项羽紧跟着又一剑刺向离船最近的一条,不过刺在了鳄鱼坚硬的后背上,并没有给它造成太大伤害,反而越发激怒它,那鳄鱼用有力的尾部疯狂地甩打船只。 项羽见剑伤不了它,干脆放下剑,趁着鳄鱼尾巴甩过来的瞬间徒手抓住,跟着用力一甩,一条两百多斤的鳄鱼被他甩飞了出去。 “小霸王,这样船沉得更快了。” 项羽这一顿发力,让本就灌了许多水的船越向下沉,虞熙手忙脚乱中又摸到船桨,连忙递给项羽。 “用船桨,船桨长,击打它们前面的鼻子,对,这个部位神经系统比较发达,一旦受到撞击,便会软弱无力。” 项羽也感觉到船快要沉了,他把剑入鞘,接过虞熙递来的船桨,半蹲下,“趴我背上来!” 虞熙犹豫了一下,并未推脱,爬上项羽的背,双手抱着他脖子。 借着水面反射的一点亮光,项羽瞧准一条对二人虎视眈眈的鳄鱼,一桨拍在它鼻子上。 能扛大鼎的力气,这一桨的效果可想而知,那鳄鱼的鼻子都被拍烂了,吃痛之下,遁入水中逃之夭夭。 项羽挥桨拍打着周边的鳄鱼,不过由于夜晚视力受阻,并不能每次都能命中鼻子,在船沉下来时,周边还有几条鳄鱼不肯离去。 在水中用桨已经使不出大力气了,项羽丢了桨,重新拔出佩剑,背着虞熙往岸边游。 几条鳄鱼跟着围过来,项羽一手划水,一手挥剑抵挡鳄鱼的攻击,他根本就看不清周围,只能听声音凭感觉胡乱挥打,河面上溅起一阵阵水花,不多时又有血腥味蔓延开,也不知是鳄鱼的还是人的。 河对岸,韩信仔细辨别着水中传来的各种声音,猜测项羽应当是受了伤,那个女人反倒没什么事。 “带着一个拖油瓶能从巨鼍口中逃得性命,不愧霸王称号!”他感叹了一句,收起弓弩,翻身上马。 小湖道,“此时乘船去追,必能将之射杀!” 韩信摇头,“这里总共只有两艘船,不知他二人可能渡哪一艘,都做了手脚,而且……对面已经有人过来了。” “哪有人?” 话音刚落,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数人说话的声音,应当是附近的亭长听到动静,带人来查看。 小湖又道,“就算彦淮乡游徼、亭长来了又如何,只说他二人是贼寇,他们说不定还帮我们杀贼呢!” “他是项燕将军之孙!”韩信提醒道。 “那又如何?”小湖不解。 一旁二根解释道,“项燕将军挽楚国于危难,数有功,爱士卒,楚人怜之敬之,今日下令追杀项羽之人若不是游徼,咱们可会听命?” 小湖愣了一下,摇头,“跟着游徼前,属下其实也挺崇拜项燕将军,不过现在我只听游徼号令,别说杀一个项氏后人,便是造反也干得!” 二根道,“但是别人不这样想,项羽只要表明身份,我等便杀不了他。” 小湖明白了他的意思,有点可惜地说道,“只差一点点!” “还有机会!” 韩信最后看了一眼河对岸,拨转马头往回走,其余人等纷纷跟上,路上小湖不免担心道,“此番游徼和项氏可以说是结下死仇了,项氏会不会报复与你?” 韩信道,“无事,他是项燕将军之孙!” 小湖一脸懵圈,“这又是何意?” 其他二人也十分不解地看着韩信。 韩信放缓马速,解释道,“当年项燕大败李信二十万秦军,后又率举国之兵抵抗王翦,项氏一族的名字一直记在始皇帝的册子上,项燕战败后,项氏差点遭灭族,若非始皇帝为了更好统治楚国故地,他活不到现在。” “作为楚国大氏,抗秦的中流砥柱,下相项氏自然会被特别关照,过不了多久,项氏会被以‘迁虏’的名义迁去边地,所以,即便项羽有报复之心,此时的他也没这个能力,至于日后……日后再说。” 始皇帝一死,项羽必反,和他为敌是早晚的事,只是有点可惜,这次这么好的机会没能杀了他,也不知那鳄鱼是否将他重伤了。 看来得找个懂医药的巫师,好好研究一下药品的提纯技术了。 “您怎知项氏一定会被迁虏?万一皇帝忘记他了呢?”小湖又问道。 韩信道,“会有人提醒他!” “谁啊?” “我!” “您怎么提醒皇帝陛下?” 照小湖这样问下去,韩信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跟他解释不清,而且这其中很多事,很多话,说了他们也未必听得懂。 “放心便是,我既敢对项羽动手,自考虑过结果,无事的。” ………… 韩信昨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事情很快传到了梁轩等人耳朵里。 左尉府,李百将借着汇报工作之机,给韩信上眼药。 “韩游徼昨夜带人追杀项燕将军后人,从洪泽乡一直追到了渡口,他肯定还在渡船上动了手脚,我听彦淮乡的游徼说,项家小君子被救上来时,胳膊被巨鼍撕下一大块肉,命都差点没了。” 梁轩翻阅着桌案上的书简,淡淡道,“此事我已知晓,阿信做事向来稳重,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正好这里有件事要同他说,你一会儿派个人去把他叫来,我问问。” “唯!” 李百将应了一声,又道,“他是您的人,此次自作主张,得罪了项氏,对方若要追究,这事怕是连您也会受牵连。” “这点倒是不必担心,项氏在楚国的影响力再大,如今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去年项梁在栎阳县犯了罪,委托了几层关系求情疏通,方能得以释放,现刚回下相不久,他岂敢再生事端?” “况且朝廷有数万兵马驻扎彭城,为的就是震慑楚地的这些旧贵族,阿信只要随便给项羽安个罪名,此事项氏只能忍下,最多派一二刺客来刺杀报复,不过,洪泽乡已然是阿信的地盘,他本人武艺也很不错,想杀他没那般容易。” 第75章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韩信刚回到洪泽乡不久,梁轩派的人便来了,柴勇等人听闻是请韩信去县里调查昨夜之事,不免为他担心起来。 “左尉是不是要责罚你,毕竟我们追杀的是项燕将军的后人,他若要为项羽治你的罪,那可怎么办?” 韩信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着,一边漫不经心道,“他不会怪罪,应该只是叫我去询问缘由。” “是吗?楚国人多崇敬项燕,咱无缘无故差点把项羽给搞死,他不生气才怪,他也是楚国人啊!”柴勇担忧道。 “是啊是啊,楚国很多人至今都在怀念项燕将军,项羽又没犯事,这事不好搞啊!”二根在一旁附和道。 韩信道,“左尉是开城降秦的楚国人。” 在项氏人眼里,梁轩这种为了荣华富贵在背后捅刀子的人是最可恨的,当年若不是这些趋炎附势之徒在背后开城献降,说不定项燕不会败,楚国也不会亡。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韩信昨夜才敢毫无顾忌地追杀项羽,因为梁轩必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开城降秦?你如何知道的?”柴勇疑惑道。 “我就是知道,你等好好操练,不许偷懒,我去去便回。” 韩信穿戴好衣服来到门外,仆从已经把马牵出来了,韩信翻身上马,跟着梁轩派来的人一起往县城而去。 ………… “听说你昨夜带人追杀项藉,他在洪泽乡犯了什么罪?” 县尉署衙,梁轩示意韩信入座,看似询问,实际是暗示。 韩信明白他的意思,回道,“禀左尉,昨日项藉刚到洪泽乡不久,便与一名乡民发生口角,还动手打人,我欲抓他审问,他非但拒捕,甚至仗着勇武,和两名乡卒动起了手,将人打伤后又驾马逃走,我这才带人连夜追击,不料他乘坐的那艘船年久未修,行至河中时漏水船沉,掉入湖中为巨鼍所伤。” 知道韩信说的这些只是借口,梁轩却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本尉知晓了,此事我会如实汇报县令,你回去后找来那乡民和乡卒,万一县里要过问此案,不至于手忙脚乱。” “属下明白!” 见梁轩对韩信如此照顾,一旁李百将嫉妒得简直要抓狂。 几个月前,韩信还只是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无赖少年,就是给自己提鞋他都不配,然而现在他不但爵位比自己高,连带着梁轩、县令都对他赏识有加。 上一次割了卫、张两家后,韩信更成为洪泽乡的实际掌权人,那么大的一座庄园,县令说赏就赏给他了,还有梁轩,竟然为了他连项氏都敢得罪。 李百将觉得,再这样下去,韩信早晚会爬到自己头上。 说完公事,梁轩让其他人等退下,这才询问起韩信追杀项羽的真正原因。 韩信早已想好了说辞,解释道,“当年我父带着母亲和我逃离韩国,路过下相时,项家一位子弟垂涎我母美貌,欲欺辱于她,我父为了保护母亲,被那人打成重伤,母亲那时已怀有两月身孕,纠缠中被推到在地,腹中胎儿亦不幸流掉。” 他眼中带着悲痛之色,“若非我父母亲命大,那时便死于项家人手中,当时我便发誓,必要为父母和那未出世的弟弟报仇,昨日得知那姓项的来洪泽乡游玩,便忍不住对其动了手。” 他拱手请罪,“此事是属下冲动了,以公报私,请左尉责罚!” 梁轩道,“是冲动了,不过阿信为父母报仇,孝心可嘉,我既让你回去准备,这事便是为你按下了,日后可切莫再如此冲动,有事尽可先来告知我,你是我的人,有冤屈本尉自会给你做主。” 梁轩这话说得好听,韩信却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凡事不要擅做主张。 “多谢左尉关照,信记住了!” 梁轩继续道,“好在今日得罪的是项氏,在民间是有威望,却不敢多出风头,但暗地里还是要防着点,项氏家大业大,在楚地关系网非常大,怕是会派刺客来刺杀于你。” “多谢提醒,属下会小心的。” 韩信再次道谢,话锋一转,“不过,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项氏这事,属下还是想给他彻底解决了!” 梁轩愕然,“如何解决?项氏是不敢搞出大动静,却也不是区区一个游徼便能撼动得了的。” 如果可以的话,梁轩早把项氏搞掉了,项氏厌恶当年那些投靠秦军的楚人,那些人同样忌惮项氏,怕他们什么时候就派个刺客来,把他们这些楚国‘叛徒’给暗杀了。 梁轩这些年一直过得小心翼翼,就怕项氏来报复他,好在他是个小人物,项氏好像也不怎么放在心上,这才没出事。 就梁轩知道的,当年叛楚的郯县县尉,升官去了关中,在半道被一伙贼寇劫杀了。 大秦严苛律法下,哪有那么多大胆的贼寇敢劫杀官吏,这一看就是仇家报复。 韩信道,“去年始皇帝对百越用兵,在楚地征召大量青壮入伍,楚人一直觉得南方是鬼蜮,去了有死无生,故有大批戍卒违令逃匿,眼下东楚、西楚、南楚三地,到处都是将阳逃人。 这些逃人,或遁入草泽为寇,或投靠当地豪强,上一回属下去沛县经过下相时,曾顺道进城悄悄调查过项氏,其庄园里有众多青壮,皆为藏匿的逃人,项梁日日操练这群人,其目的可想而知。” 其实韩信知道的项氏秘辛不止这一件,项梁除了暗中培养猛士,更在宅邸里面秘密铸造大钱,用来购买甲胄和兵器,正是因为早有准备,天下大乱时,项氏才能崛起得那么迅速。 不过这些事韩信知道也不能说,否则梁轩就该怀疑他了。 之前韩信忙着搞自己的事业,暂时没空去管项氏,这一次项羽自己送上门,暗杀又不成,韩信只能给项氏找点麻烦,省得他们来给自己找麻烦。 听完韩信爆料的这个秘密,梁轩双眼微微一亮,问道,“你确定那些青壮是逃人?项梁还敢暗中操练士卒?” “十分确定!下相官吏只要派人上门搜查,定能给项氏定个谋反之罪。” 第76章 韩信什么人 韩信说得笃定,不过梁轩也没贸然就去举报项氏,他踌躇了一瞬,说道,“这事我派人去下相暗中调查清楚,若真如你所言,项氏这个麻烦解决了也好!” “属下惹出的事,还要劳烦左尉,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韩信假装不知梁轩和自己抱有共同目的,将这个人情承下,毕竟自己只是提供了一个线索,后面的具体操作都要梁轩去执行。 梁轩笑道,“你是我的人,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此事若属实,此番定能给你把仇报了。” “多谢!”韩信抱拳一礼,又提醒道,“项氏在下相根深蒂固,事情若查实,最好能让下相县尉亲自上门搜查。” 梁轩点头,“还是你考虑得周全,谭县尉是老秦人,又刚调去下相不久,同项氏没什么交情和关系,由他去最好不过了,我这便写封书信,给他送个立功的机会。” 梁轩走到几案前,刷刷刷就开始写信! “对了,今日叫你来还有一事。” 写完信,梁轩将其放于一旁晾干,拿起桌案上的一份竹简递给韩信,“这是昨日刚送来的南越信报。” 韩信打开看了看,是一份征粮文书。 梁轩在一旁解释道,“伐越秦军今年夏在南越受了挫,此次战事只怕还要持续一两年,南方多森林荒地,秦军没办法因粮于敌,今年夏税已然征上来了,上面要求东海郡调运一批粮草去南方,各县需出一部分戍卒押送粮草,淮阴县分了三百名额。 洪泽乡治安比较乱,我和右尉商量了一下,这边便少出几个,分摊下来要四十人,你回去看看派哪些人去。” 他停顿一下,又道,“广陵县临江水,郡上会将粮草集中于广陵,再走水路,逆江水经洞庭湖入湘江,直抵长沙郡零陵县,到了那边再走一段陆路便到了目的地,淮阴离广陵不算近,也不远,可以稍迟一点出发,上头规定到达广陵的日子是一月后,你回去先让他们做好准备。” 听到有关南越之事,韩信想去战场刷军功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不过这一次调集戍卒不是去参战,而是作为民夫去押送粮草的。 这些人去了之后要么扛着粮穿梭于丘陵山谷,要么被留在零陵开凿灵渠,比起去北边修长城,南越地区的气候条件更加恶劣,最后能回来的怕只有十之二三。 立功的机会很渺茫,又要在那气候恶劣的地方做苦力,这真不是个好差事啊! 韩信本来想问领队之人定了没,不过自己既然不想去,还是不问得好,领了命令便告辞回去了。 韩信离开后,梁轩又让人把李百将叫来,将暗查项氏这事交给他去办。 李百将道,“项氏若真藏匿逃人,随便派个人去庄园外蹲守几日便可看出端倪,不必让我亲自去吧?” “此事事关重大,别人去我不放心,我给你一封信,若事情属实,你拿我手书直接去找谭县尉,请他亲自去搜查。” “唯!” 梁轩都这样说了,李百将只能领命。 梁轩想了一下,又道,“带个人跟你一起,也好有个帮你跑腿之人。” ………… 下相县,项羽经过两日两夜的奔波终于回到项府。 正在庄园里操练士卒的项梁听得仆从禀报,急匆匆赶回来,进门时医者刚解开项羽胳膊上的布条,只见左上臂一块血肉被撕了下来,伤口有三指宽,看着格外吓人。 “如何弄的?为何会伤得如此重?谁伤的?” 项梁脸色十分难看,自家侄子的武力可以说是当世第一,除非遭暗算,或数十人以弓弩围攻,否则根本伤不了他,今日却被人生生剜去一块肉,到底是何人竟有此等本事? 天不怕地不怕的虞熙生平第一次生出愧疚、害怕的情绪,如果不是她鼓动项羽去淮阴,如果不是她沉不住气,中了黑鹰陷阱,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这个无敌小霸王哪里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低着头,将自己如何鼓动项羽去淮阴,又如何遭韩信暗算等事一一道明,项羽怕叔父责怪虞熙,连忙为她辩解,“这事不怪她,谁能想到那韩信竟会突然对我动手,无冤无仇的……” “韩信?什么人?”项梁沉着眉头问道。 “淮阴县洪泽乡游徼,其他身份不详!”项羽回道。 “区区一个游徼,如何敢伤你?”项梁怒道。 项羽下意识看向虞熙,“这个……我也不清楚,若不是虞熙在宴席上看出端倪,让我快逃,说不定当日夜里侄儿便遭他暗害了。” 听项羽还在护着自己,虞熙心中十分感动,两世为人,这是唯一一个不带任何目的对她好的人,前夜若非他拼死相护,她已然葬身鳄鱼口腹。 虞熙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自己和赤焰是穿越者的秘密,项羽会不会相信?会不会把她当鬼怪烧了?穿越,或者说借尸还魂,这事真的太过匪夷所思! 想起之前父亲屡次请巫师上门做法,虞熙最终还是没敢说出这个秘密,这是个十分敬畏鬼神巫术的时代,她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考验古人的信仰。 项梁虽然对虞熙鼓动项羽去淮阴一事不满,但也不好跟个八岁的小女娃计较,他思忖着道,“这韩信或其背后之人,可能是从前楚国叛徒,那些人做出叛国之事,惧怕我项氏寻其复仇,故而先下手为强。” 听项梁自己找到了理由,虞熙忙不迭附和,“肯定是这样的。” 项梁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对项羽道,“这些时日好好养伤,叔父派个人去淮阴查查韩信底细,若真是楚国叛徒,遣两名刺客解决了便是。” 虞熙道,“那韩信倒是其次,他身边有一名唤赤焰的下属,武艺十分了得,顺道把他一起杀了!” 项梁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一名游徼的下属能有多大能耐,能让她惦记着? 项羽想起路上虞熙跟自己解释的理由,赤焰父母原也是淩县人,因和虞家结了仇,十年前举家搬离,不知去向。 她小时候听父亲说过两家仇怨,隐约记得那家小儿脸有红胎记,怀疑赤焰便是虞家仇人,所以才带他连夜逃离洪泽乡。 项羽知道虞熙根本没说实话,但她既然编了这个理由,就是没想告诉自己真相,他也不再追问,反正虞熙的判断是对的,那韩信确实想杀他。 相比较虞熙的理由,项羽更相信叔父说的,韩信及其背后之人是曾经的楚国叛徒。 “叔父既要派人去,顺便把那脸上长了红色胎记之人一起杀了就是。”项羽说道。 项梁点了点头,见医者把完脉,检查过伤口,又一脸担忧问道,“羽儿这伤怎么样了?” 医者皱着眉,轻轻摇头,“不甚乐观,皮肉被撕去一大片,失血过多倒是其次,就怕这两日会生白脓腐烂,那便是神仙也无救。” 第77章 治伤 这是个医学十分落后的时代,战场上的伤兵,多数不是失血而亡,而是清洁消毒做得不到位,死于伤口感染。 感染是不挑人的,不管你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还是普通小卒兵,伤口一旦被细菌、病毒侵蚀、化脓,那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听完医者的话,项梁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项羽却满不在意地撇嘴,“哪有那般严重,不过皮外伤,养几日便好了!” 项梁呵斥,“这是皮外伤吗?那巨鼍没把你一条手臂撕下来算你命大。” 他转向医者,郑重地行了一礼,“还请先生务必尽全力救治羽儿,老夫感激不尽!” 医者面露难色,“非是不肯尽力,此伤太宽了,筋脉亦受损严重,就算没有化脓,左臂怕也很难恢复到原来模样,一个不好,这条臂膀日后可能连重物也提不了。” 项羽蹙了蹙眉,旋即说道,“就算这只胳膊废了,我一只手照样打遍天下无敌手,叔父不必忧心。” 项梁重重叹了口气,“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先把你小命保住要紧。” 医者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粉和若干布条,准备给项羽上药裹伤,虞熙却制止了他,说道,“要防止伤口感染化脓,就要做好消毒工作,我之前用蒸馏水给他清洗过伤口,不知医者的药粉和布是否干净?” 虞熙从小习武,经常受伤的她对跌打损伤、皮外伤、止血等等的治疗和护理十分擅长,也正是因为这两日有她的照顾,项羽才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伤口也护理得很好。 那医者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小娃娃说什么?” 什么感染,什么消毒,还有蒸馏水?还怀疑他的药不干净?简直岂有此理! 见他没听明白,虞熙直接道,“医者的药粉是如何制作的?” 她这样问只是想知道制作过程是否干净,医者却以为她是想打听秘方,面有不悦地哼道,“此乃老夫独家秘方,恕不能奉告!” 看着这个胡言乱语的小丫头,项梁十分地无语,出身明明不差,却完全不懂礼仪规矩,也不知她父母如何教导的? 虞熙道,“没想学你的方子,你不必告诉我具体配方,只要说说药材如何制成粉即可,你若告知,我便教你制作蒸馏水。” 听她好像也有秘技,医者稍稍有点兴趣,问道,“你那所谓的蒸馏水作何用处?” “用来清洗伤口,可大大降低化脓可能性。” “哦?竟有此等妙用?” “诳你作甚?” 虞熙稍显不耐,“小、阿羽哥受伤两日,伤口却并无化脓迹象,便是因为刚伤到当日,我便给他清洗了伤口,又止住血,方能坚持回到下相。” “那蒸馏水真有此等妙用?”医者兴趣大增。 “我告诉你方法,你自己日后去实验过便知,现在只要告诉我,你的药有没有消毒干净?” 医者暗想,反正只告诉制作过程,不告诉配方,说说倒也无妨。 他很爽快地把药粉的制作过程说给虞熙听,虞熙也告诉他蒸馏水的收集方法,前面蒸上来的百分二十不要,最后留下的百分二十也不要,只收集中间的百分六十,又着重强调使用的器具要开水滚煮消毒。 当然,如果有酒精消毒就更好了,但虞熙也知道,这时代的酒度数都很低,根本不能用来消毒。 那医者原先还以为蒸馏水是什么神仙水,没想到只是白水煮沸蒸上来的水汽? 他气得直吹胡子,“你这小娃娃也太会骗人了,拿个煮白水的方法来骗老夫制作药粉之法,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项梁也听得一脸的无奈加尴尬,这小娃娃真的是,让他说什么好呢? 虞熙理直气壮道,“你以为那只是水汽么?那是蒸掉了水中有害成分和杂质,你自己不懂,还说我是骗子?” “你你你……” 医者气得脸红脖子粗,话都说不出来了。 项羽躺在床上看着这一老一小,憋笑憋得满脸通红,项梁见情况不对,忙站出来替虞熙道歉,“小儿不懂事,冲撞了老先生,还请您大人大量,莫要跟她一般见识,快快给羽儿上药要紧。” 医者气哼哼瞪了眼虞熙,转身要给项羽上药,却又被虞熙拦住了。 “他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也没有感染,你这没消过毒的药不上也罢,现在只要缝合上,开些消炎、补血的内服方剂即可!” “你这小娃娃懂什么?莫要胡言!” 见医者又要动怒,项梁连忙先一步呵斥道。 “这药上了真没用,还可能造成伤口感染,我是不懂医术,但论治伤技术,我肯定比你高明。” 见医者和项梁又要骂她,虞熙紧跟着又道,“阿羽哥如此大的伤口,在没有药的情况下,血都被我止住了,这还不能证明我治伤手法比你高明么?” 项羽在一旁附和,“对啊对啊,当日我刚被巨鼍咬伤时,血流如注,得亏她帮忙止血,这才捡回一条命,否则不等回到下相,我便因失血过多而亡了。” 听他这么一说,医者和项梁终于意识到这个最关键的问题了,那医者一改怒气冲冲的态度,诚心请教道,“不知小姑子当日是如何给他止血的?” 虞熙也不吝啬,把指压止血法、加压止血法都告诉他,又道,“要让伤口快速长好,便需要把它缝合,若不是路上没条件,我早给他缝了。” 医者听完止血法,捻着胡须思考了一会儿,而后对虞熙拱手就是一礼,“此法甚妙啊,多谢小姑子不吝赐教!” 虞熙豪气地摆了摆手,“不必客气,我还会治疗跌打损伤,改日再教你,现在咱们先给他把伤口缝上。” “如何缝?” “就像缝衣服一样,用针线缝,不过针线要严格消毒才行,还有现在没麻醉药,小霸王得忍着点!” 项羽满不在乎道,“扎针而已,对我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你只管来。” 那医者却在询问麻醉药是何物,虞熙免不得又跟他解释一番,医者听了大为吃惊,暗暗把这种药记在心里,想着日后把它研制出来。 第78章 出发前的准备 “在南越生存,最忌好奇心强,那里的植物千奇百怪,大小动物品种成千上万,凡是你等没见过的物种,别说吃,碰都不要碰,有些植物也许碰一下就足以致命。” 洪泽乡游徼府,韩信正在给此次去往南越送粮的众人普及基本的丛林生存法则和南越知识。 “南越气候十分潮湿炎热,一年十二个月,几乎有十个月都是夏季,唯有季冬、端月这两个月稍冷一点,故而那边最常见的疾病不是风寒,而是中暑昏晕,腹痛吐泻,你等在饮食上需多加注意,万不可饮用生水。” “天气虽热,却莫要将皮肤暴露于外,那里有非常多的蚊虫,其中有一种叫汗蚂蟥的吸血虫,可通过弹跳的方式追踪热血生物,咬人时会释放麻痹人类神经的物质,让人感觉不到痛,当大量失血后,会突然晕倒,便是连一头牛都抵御不了,故而再热也要扎紧衣裤袖口……” 韩信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最后道,“这些时日我会配置些药粉和药水,药粉治中暑、腹泻,药水涂抹可驱蚊,关键时候或许能救你等一命!”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下面四十人,“该说的,该教的,都说完了,希望你等最后都能活着回来!” 原本有很多问题想问的众人听完最后一句,都沉默了,昨日听到征召令,整个洪泽乡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去年被征去的青壮还没回来,今年又要去一批,那里是南方鬼蜮啊,过去是九死一生,一次送别,就是永不再见。 多数人家已经开始偷偷收拾家当,准备入山林水泽为寇去。 今日游徼把人都叫来,原以为是要将这些人拘在游徼府,没想到是教授活下去的本事,虽然其中有一些词语听不太懂,但大体都学会了,游徼还要制做药丸药水给他们带上,这让准备私逃的那些人又犹豫了。 入山为寇就一定有活路吗?不久前那些被剿杀,被举家连坐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天下皆为秦土,处处都是秦吏,最后又能逃去哪里? “游徼仁义,您是真的把我等性命放在心上……” 一个青年男子站起来,抹了把有点湿润的眼角,拱手行礼,“说实话,我原本想带家人入山为寇,今日听了游徼这番话,我决定去那边搏一搏,若能安然归来,游徼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便回去做准备。”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对韩信行礼。 “游徼仁义!” “不逃了!” “搏一搏……” 看着眼前这一幕,柴勇不禁想起当日押解去沛县的那两名囚犯,因为杀官逃亡,那二人最后都被处腰斩之刑,其父母、妻子儿女以及兄弟姊妹,不论年龄大小,一律处死。 这次的征召不是普通的更役,而是戍役,是军事性质的征调,如果有人逃跑,抓到后就不是罚为城旦舂那么简单了,是要被当作逃兵处死的,家人也都会沦为奴役,每日不停地干活,直到累死! 今天是九月二十三,秦国以十月为岁首,再有几日,柴勇和韩信便是满十七岁了,要上户口登记,正好赶上了这次征召。 柴勇家有两名成年青壮,柴勇不忍让父亲去那鬼蜮,主动报了名。 除了柴勇,还有兄弟比较多的二根、南和另一名亭卒安才,也在征召名额之内。 看着无可奈何又视死如归的众人,韩信并未说什么煽情之言,只是挥了挥手,“都回吧!” 人事已尽,剩下的只能听天命了! 参加培训之人陆续离开,韩信把游徼府的事交给奚涓,叫上柴勇四人,先行回了城外庄子。 庄子里有个专门硝制鳄鱼皮的作坊,这段时间韩信带人抓了不少鳄鱼回来,除了制作防水背包,还做了皮靴。 韩信拿出四个背包,几双皮靴,皮靴上面打有很多透气小孔,里面镶嵌一层轻薄透气的网布,外皮能防荆棘刮伤小腿,内网可以防止蚊虫钻进鞋子,是韩信为日后要去南越做的准备。 “一人挑一双合脚的,到了那边再穿上,包里放火折子、药粉、药水、盐、干净的纱布、些许干粮、烈酒等物品,这一月你四人不必来乡邑了,都回家去吧,十一月初三准时来报到。” 四人看着这一双双做工精良的皮靴,喉头有点哽咽,柴勇更是拉着韩信的手哭了起来,“师父,您把什么都给我们准备好了,若不能活着回来,便是化作魂魄也没脸回来见您,您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我还要跟您学本事呢!” 韩信点了点头,“活着就有希望,不管遇到什么困难,莫轻易放弃,战争会有结束的一天。” “我相信师父!” “我也相信游徼,一定活着回来!” “嗯,都回吧,药丸、药水和烈酒等离开那日再来领。” 打发走四人,韩信又去了药房,这是前日刚改造出来的房间,里面已经备好诸多药材,有麝香、西牛黄、珠粉、冰片、腰黄、马牙消、姜,用来制作诸葛行军散。 这个药剂据说是诸葛亮发明,用以保证军士在炎热的天气里,仍能战胜瘴气疫疠,勇猛战斗。 韩信前世服用过这个方剂,确实具有辟瘟、解毒、开窍功效,在南方暑热的地方用最为合适。 知道配方,散剂的制作并不难,把药材研磨成粉,过筛,按一定比例配制成剂量即可。 “家主来了!” 吕雉、秋和曹氏正在药房里帮忙研磨药材,见韩信进来,秋和曹氏站起来行礼,吕雉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蹬碾药材。 秋和曹氏坐在旁边用杵臼舂捣。 “磨多少了?”韩信问道。 秋指着放置在旁边的粉末,“只有麝香磨好了,其他尚未。” 韩信走过去两指捻了捻药粉,“足够细,可以。” 曹氏道,“夫人做事向来仔细,为了达到您要的效果,磨了一遍又一遍,腿蹬酸了换手,我看手心都磨出水泡了。” “磨出水泡了?” 韩信走到吕雉身旁,握住她的手腕便要查看,吕雉扭了两下挣脱开他,“没有,她胡说的。” 曹氏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吕雉一眼,以眼神示意她这是撒娇的好机会,哪知吕雉装作看不懂,依旧面无表情碾着药材。 韩信看了看外面天色,说道,“今日就到此,都回去休息吧!” “好咧!我先回了,明日早些过来!” 曹氏立即站起来,拉着秋往外走,一溜烟跑没影了。 韩信帮着吕雉把各种药材收拾好,夫妻二人一同回住的小院。 第79章 打草惊蛇 “说好今年岁首要带你回沛县,现在因征发戍役,去不了了!” 回到住处,夫妻两人坐在饭厅,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吕雉道,“良人有事要忙,不怪你!” 韩信给她拣了一筷子菜,瞅了她一眼,“你不高兴?” “没有!” “有!” 吕雉想到自己日后想回娘家还得哄着他点,尽量平缓脸色道,“若真不高兴,我便不给你做衣服了!” “做完了?” 韩信一贯冷峻的眼中涌现一丝笑意,她之前说要给自己做衣服,后来突然又不做了,没想到最后还是做了。 吕雉点了点头,“在房里放着。” “多谢夫人,吃过饭我回去试试。” 用完饭,吕雉如往常一样去了书房准备明日的课程,韩信则又去了皮革硝制作坊,取出一张硝制好的皮,裁剪出三条四指宽,一尺长的皮带,带去找肖氏,请她帮忙把皮带对折缝起来,缝成一根根管子。 肖氏针线活做得非常好,没一会儿便给他缝得结结实实,韩信估摸着吕雉这会儿备好课了,便带着皮管子直接回了住处。 吕雉已经洗漱完,见他拿着几根管子回来,奇怪道,“这是做何用的?” 韩信把皮管随手搁在一旁桌子上,去木盆中洗了洗手,“用来提取风油精的。” “风油精?做何用?” “主要是防止蚊虫叮咬,兼有镇痛、清凉、消炎之用,南越蚊虫多,做一些给阿勇他们带上。” “如此好药,竟是用这皮管子便能做出来?” 韩信拿布擦了擦手上水渍,“并非,这是用来收集蒸馏精油之用,等定制的铁桶取回来,将药材置于铁桶中熏蒸,管子插于桶盖上,便可将药材中的精油收集起来。” 吕雉听得糊里糊涂,也不再询问风油精,转而问道,“良人为何要让阿勇去南越,我听说去那里之人多半都回不来。” 韩信道,“我可以私下给他多准备点东西,却不能公然徇私,治民如治军,若让别人替他去,日后如何在乡里树立威信?” “理是这个理,只是怕他回不来,芽儿要伤心的。” “不会,他会回来的!” 韩信走到自己床榻旁,见上面放着一套新衣,主色调是深蓝色,领口、袖口和下摆袖有黑色云纹,做得还算精致。 “我试试!” 他脱下外衣,把新衣穿上,展了展双臂,却听刺啦一声,腋下传来布匹撕裂的声音。 吕雉满脸的尴尬,走过来看了看,嗡声道,“做小了点,缝合处裂开了,我改日再改改……” 韩信脱下衣服递给她,看了眼她的手,没有曹氏说的磨出水泡那么夸张,手心却也有点红。 自嫁过来后,她先是每日剥粡籽,做家务,后来又帮着教授孩子读书,打理庄子,这两日因为做药剂,下课后又去药房帮忙,却是没有一日清闲的。 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嫁过来几个月已经生出茧来了! “不必麻烦,我有衣服穿,药房那边明日也不用去,让秋和曹氏做即可。” 吕雉抬眸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有时间便多做一点,他们都是你的部下,能多回来一个是一个。” “你是一位好妻子!” 韩信感叹了一句,忽然握住她的手,吕雉惊了一下,下意识要抽回,却被他紧紧握着。 二人相对而立,吕雉能闻到他身上属于男人的阳刚之气,昏黄的灯火轻轻晃动着,将二人的影子倒映在床帐上,气氛瞬间暧昧起来。 韩信张开她白嫩的五指,以手丈量手掌、手指的长度,他长满厚茧的掌心时不时掠过她的手心、指尖,让她呼吸都紧张了起来。 以为他要做什么,韩信却又放开她的手,穿上旧外衫,说道,“你先睡,不必留门,我晚上睡书房。” 吕雉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不免又有点失望,“这么晚良人去做什么?” 韩信开门出去,“给你做双皮手套!” 吕雉几步走到门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刚升起的那点失望立即荡然无存。 ………… “我等在此观察有五日了,那项梁每日日出(5点到7点)过来,下市(15点到17点)方回,没有一日懈怠,定然是在里面偷偷窝藏训练将阳逃人。” 项氏庄园外,两名农夫打扮的男人蹲在一棵大树下,远远观察着园子大门,国字脸男人正对另一瘦长脸男人说着话。 “还有每日进入园子的牛车,虽然盖着油布不知里面拉的是何物,但车辆行过的路面时常有鲜血滴下,属下猜测,肯定是肉食,给里头的卒兵吃的,私藏罪犯本就是死罪,还私练卒兵,这是造反啊!” “这些只是猜测,若情况不实,左尉可能担上诬告之罪!”瘦长脸男人说道。 “那这五日陆续进入庄园的数名青壮呢?为何只见进,不见出?非只那数人,这园子除了每日拉物品之人,再没见过其他人出来过,平常的庄园奴仆,也没说禁止出入,这肯定有问题啊!” 瘦长脸男人便是梁轩派来调查项氏的李百将,他当然看出园子有问题,问题是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如实上报。 此次韩信得罪了项氏,项氏必然会去找他麻烦,韩信有麻烦,李百将就高兴。 但如果项氏因谋反被做掉了,这不正合韩信心意? 凡是合韩信心意之事,就不合李百将心意,不过临行前梁轩一再交代,自己若不举报,万一被梁轩知道真相,那后果会很严重。 还有此次运粮去南越一事,郡上已经定了都尉军司马鲍献为主将,但淮阴县由谁带队去还没定,要是自己隐瞒此事,惹梁轩不快,被派去南越那就什么都完了。 蹲守这几日,李百将一直在祈祷项氏不要有异常,这样他就不用纠结了,然而数日观察下来,这庄园里面的问题太多了,到底要不要去举报,李百将想了几日也没个决断。 “属下觉得,咱们没必要再浪费时间蹲守,可以去找谭县尉了。”那国字脸的县卒说道。 李百将犹豫了又犹豫,还是点了点头,二人一起往县城方向走去,走着走着,李百将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说道,“稳妥起见,不若我们攀墙再看个仔细?” “这……不行吧,那园子里面肯定到处都有人把守,要是被发现了,会打草惊蛇的。” 李百将道,“怕什么,咱们有马寄养在附近亭部,若真被发现,骑上马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县城,县尉再派人来搜查,最多一个时辰,再说了,庄园就在这里,他们也跑不了。” 见县卒依旧迟疑,李百将又道,“万一咱们判断有误,人家根本没有藏匿逃人,依照秦律,咱们要受‘诬告反坐’之罪,左尉也可能被牵连,此事事关重大,左尉便是信任我,这才让我来办这事,我必须得给他办稳妥了。” 所谓‘诬告反坐’,就是对诬告者处以与所诬罪名相应的刑罚。 李百将这话纯粹是糊弄不懂秦律的县卒,举报和诬告根本就是两回事,秦律最欢迎的就是举报,亲属、邻里、什伍,若是有人犯罪,举报之人便可以免除连坐,而且举报之事不管是否属实,举报人都不会受法律制裁。 只有诬告才会反弹伤害,就是说你若告人家偷盗,结果审判下来,对方并未偷盗,那你就要承当偷盗的刑罚。 县卒被他这一唬,立即同意了,“百将所言甚是,那就折回去看看。” 二人又调头回去,准备找机会攀墙一看究竟。 第80章 都有一个拖后腿的 不出意外,真的出意外了,李百将二人刚攀上墙头便被里面巡逻的人发现。 “咻!!” 两支箭羽兜头朝二人射来,好在二人是有备而来,反应快,呲溜一下滑下墙,拔腿就往最近的亭部跑。 庄子里的人自然不能放他们逃走,里头有一套完备的报警系统,只见那巡逻之人拉了拉附近的一条绳索,庄子各处立即响起铜锣声。 除了翻墙去追二人的巡逻人员,大门里也迅速冲出几个人,朝着铜锣声最先响起的方向追去。 见这么多人来追他们,李百将吓得心肝直颤,两条腿摆得飞快,这一刻他有点后悔了,万一被抓住,他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了。 里面的人追了一小段路,见一时追不上二人,又看他们竟然往亭部方向逃,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当中一人立即派人去项府禀报项梁。 “跑向亭部?那就不是普通小贼!” 听完来人禀报,项梁脸色一变,急声喝道,“快,速速让人把炼铜炉子熄灭,搬进密室,校场上的靶子、兵刃全搬进去,除了园中奴仆,其他人等皆躲入密室……” 项梁吩咐着,到底还是不放心,起身快步而走,“备马,去庄园!” 项梁火急火燎地赶到庄园,亲自指挥众人收拾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庄园里人手充足,收拾起来倒也很快。 然而官差来的速度也不慢,还没完全收拾完,外头就有人来禀报,官差来了,马上就到庄园门口。 这会儿铸造铜钱的器具都搬进密室了,还剩校场上的一些靶子兵刃没搬,项梁对弟弟项解道,“你去前头帮项老周旋一二,拖住半刻钟左右即可。” “兄长放心,有弟弟在,绝不会让一个人进来庄子。” 项解是项燕幼子,今年二十六岁,长得也很高大魁梧,他说着,领着几个仆从,大步流星往庄园大门走去。 下相县尉带着十来名甲胄齐全的县卒来到庄园门口,公事公办地亮出搜查令,“有人举报项氏庄子私藏逃犯,本尉奉命前来搜查,尔等速速让开。” 项家老管事赔着笑脸,拱手作揖,“县尉请稍待,请稍待,我家少主人前几日为贼人所伤,家主这些时日衣不解带地照顾,这不累病倒了,方才刚歇下,小的已派人去叫了,一会儿便来。” “我管你病了还是死了,本尉是来搜查庄园,又不是来做客,速速让开,否则休怪我以妨碍公务罪治你!” 县尉说着就要往门内闯,老管事不知里头是否收拾妥当,哪里敢放他进去,若是被发现那些东西,项家是要被灭族的。 “稍待,还请县尉稍待片刻,家主很快便来了……” 老管事拦在门口不断作揖,不过他越是阻拦,县尉越发断定这园子里有鬼,带人推开挡在大门外的老管事和项家仆从,便往里闯。 没得项梁命令,就算是和县卒起冲突也不能放人进去,老管事一直拦在县尉前面作揖赔礼,项家仆从也各自拦住一名县卒。 “你这是要造反!” 县尉被拦得寸步难行,不禁大怒,他拔出腰间佩剑恐吓,“再敢阻拦,休怪本尉剑下无情!” 其他县卒也纷纷亮起刀剑。 “非故意阻拦,实在是家主没来,不敢擅自放人进庄子,还请体谅身为奴仆的难处……” 老管事十分忠心,剑都快架上脖子了依旧寸步不让,县尉彻底被激怒。 “妨碍公务者,杀无赦!” 说着挥剑便朝老管事胸口刺去,老管事往旁避了避,剑刺在了臂膀上。 县尉跟着斜斜一削,一块肉被片了下来,刚好飞到正赶过来的项解眼前。 老管事虽是家仆,却是和项燕一起长大的,当年项燕被秦军逼至蕲县之南,战死沙场,遭秦军将士分抢尸体,是这位忠仆带着残部拼了命夺回项燕的一块残尸。 所以项梁、项解对他都十分敬重,今日见他竟然被一个县尉削去身上一块肉,项解不由大怒。 “放肆!” 项解一声大喝,想都不想,拔出随身佩剑就往县尉斩去,县尉没想到项家人如此大胆,敢对官吏动刀,一个躲闪不及,胳膊被划开一道两寸来长的大口子。 项解却还不解气,以剑指着县尉怒喝,“你他娘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项氏庄园逞威风伤人?我父乃楚国大柱国,便是连楚王见了都要礼让三分,你这屁大点小官就是给我父提鞋都不配!” 这县尉是秦国老兵,在战场立过不少战功,现在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指着鼻子骂什么东西,加上胳膊被伤,怒火如浇了火油一样,噌噌噌往上涨。 他也不和项解争辩什么楚国秦国,从腰间取出一枚鎏铜木虎符,高声说道,“项氏窝藏逃人,以武力阻扰官差搜查,又意图刺杀本尉,是为谋反!来人,取我调令,速去城外军营调集兵马,擒捕项氏一族!” 一名县卒接过虎符,快步跑出庄园,上马便往县城飞奔而去。 那老管事还没从被刺伤的剧痛中缓过来,便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死。 好了,这下根本不用搜查庄子,只要安一个刺杀县尉的罪名,就足够给项氏扣个谋反的帽子了。 他顾不得疼痛,一边让人去叫项梁,一边上前对县尉拼命作揖赔礼,“县尉息怒,息怒啊,我家少年郎不懂事,误伤县尉,要打要罚悉听尊便,却不能说项氏谋反啊,项氏虽是旧楚国大族,然自项老将军去世后,便忠于秦国,这些年一直谨守本分,不曾做出任何逾越之事……” 老管事不停道歉,然而县尉只是冷冷站着,一句话也未回应。 项解方才挥剑只是一时冲动,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不禁吓得脸色发白,下相早已经不是楚国的天下了,项氏曾经再辉煌,现在也只是无爵无官的小民,这几年兄长虽然在暗中蓄养猛士,明面上却一直规规矩矩,不敢出半点风头,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以剑刺伤县尉,往重了说就是谋反。 完了,他闯大祸了! 项解这会儿哪里还敢待在这儿,扭头便往庄子里跑,去请项梁想办法。 另一边,项梁收拾好东西,以为躲过了这次搜查,不料下一秒仆从便过来禀报,项解拔剑把县尉给伤了! “把谁伤了?你说把谁伤了?”项梁脸色瞬间铁青。 来人道,“先是县尉把项管事伤了,二郎君一气之下,拔剑去砍县尉,得亏对方闪得快,否则可能就给砍死了,县尉大怒,已然出虎符去城外调兵了。” “竖子!竖子!!” 项梁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我项家怎出了这么个没脑子的竖子!!!” 第81章 壮士断腕 “兄长,县尉要调兵来抓我们啦!” 项解一边往庄子里飞奔,一边大叫,跑过一道回廊,看见项梁急匆匆从前头走来,他连忙奔过去,气喘吁吁道,“兄长,我方才冲动之下伤了县尉,他……”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刮子打断了后面的话,项梁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竖子!我项氏要被你害死了!” 项解捂着脸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先拿剑刺伤项叔的,我当时也没多想,就……” “就什么就,他就是杀了项老又能如何?他是官,我们是民,你和他杠上,那是拿鸡子去碰石头。” “那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项梁怒火腾腾,“那县尉是秦将,是关中人士,根本不会卖我项氏面子,你说怎么办?” “那碰也已经碰了……” 项解说着,一改怯懦神色,压低声音道,“不然干脆反了,庄子里有百名猛士,整个下相县也只有百名左右卒兵,先打杀了县尉这些人,再拿下城外军营,攻下县城,只要我项氏带头,众楚国旧贵必然纷纷响应……” “应你个头!” 项梁抬手狠狠给了他一脑门子,“彭城数万秦军你当是吃闲饭的?始皇帝一声令下,无需一月便能移平东海郡,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脑子?始皇帝不死,别说一百猛士,就是养一万猛士,你也得给我苟着。” “那到底该怎么办?秦兵一会儿便来了!” 项梁沉默了一瞬,忽然长叹一口气,“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平息了怒火,徐徐说道,“五年前,楚国刚亡那会儿,项氏被秦军逼着搬入关中,那时我怕一去无回,断了项氏的根,故而将宗族、家产一分为二,留你在下相,我兄弟二人已分家,按秦律,只要今日这事不定为谋反,我这一支最重的惩罚是再被迁一次,日后还有翻身机会。” “那县尉被我砍伤,已然把这事定做谋反。” 项梁道,“是否谋反,不是他一人说了算,今日只要平息他的怒火,堵住他的嘴,我再找人疏通求情,此事有转圜的余地。” “要如何堵住他的嘴?贿赂?” 项梁摇头,“他若抄了我项氏,还怕没有钱,你要拿多少钱能贿赂得了他?” “那要怎么堵?” 项梁眼带痛惜地看着项解,从齿缝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壮——士——断——腕!” 项解面色一变,“兄长是要我以死谢罪?” “你于众目睽睽之下拔剑砍杀主管一县军事之县尉,若不以死谢罪,此事就是谋反,我项氏是要被诛三族的,但若你在他面前忏悔自刎,他再控告你谋反,便坐不住理由了。” 项梁眼眶微微湿润,“为兄年长你十岁,从小看着你长大,若有其他办法,如何舍得让你以命相抵?今日那二人暗中偷窥庄子,那是有人已经盯上项氏了,当年那些叛楚的叛徒怕是日日盼着我项氏被灭族,为兄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光复楚国,今日这个坎必须迈过去啊!” 项解沉默了一瞬,说道,“兄长不必哭泣,我惹的祸我来背,只望来日楚国复兴,你去我坟前告知一声,弟今日这条命便不算白死。” 他说着,大步流星地往庄子大门走去。 ………… “今上二十四年,楚国亡,项氏族大,项梁分割宗族、家产,项氏一分为二,项梁一支迁居栎阳,去年刚返回下相,今刺伤县尉者乃是留于下相之项解一支,庄园亦为项解家产,与项梁无干,故而我认为,项梁不必连坐。” 下相县县狱正堂内,今日正在审判项解阻扰官差搜查庄子,以剑刺伤县尉一案。 堂中坐着的有一县长官县令、副县长兼法院院长县丞和这起案件的受害者县尉,陪审的还有县里职权最大的两个单位局长,主吏掾和狱掾,方才说话之人正是狱掾。 这位狱掾出自屈氏,便是项燕死前喊的那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中的一户。 三户并非指三户人家,而是楚国王族的分支昭、屈、景三氏,代表人物有昭阳、屈原、景差。 这位狱掾自然是站在项氏这边,不只是他,主吏掾也是原来的楚国贵族,他跟着说道,“屈狱掾言之有理,再者,项解刺伤县尉只是一时冲动,并非有意为之,他本人已自刎谢罪,再追究谋反,那不是无稽之谈么?他若真要谋反,刺伤县尉后为何没有再动手?彼时县尉只带了十几人,依项家家仆数量,要打杀这十几人并非难事,可见此事只是一个小冲突。” 谭县尉冷笑,“小冲突?若非本尉躲得快,此时哪还有命坐于此?项氏今日胆敢刺杀一县县尉,他日便敢举兵造反。” 主吏掾道,“在下没说项解无罪,只说此事定为谋反是无稽之谈,项解最多是杀人未遂罪,您要牵连项氏一族,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他说着朝县令和县丞拱手,“此事还请二位秉公审理!” 县令眉头微沉,没有立即开口,上头想查办项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项氏在楚国影响力太大,没有足够的理由,不能轻易给他定罪,否则朝廷在楚国的统治可能都要乱套。 此次搜查项氏庄园,若能搜出将阳亡人,或其他什么不合规矩的东西,便可顺理成章地给他定罪,问题是什么也没搜到。 又或者项解把县尉给砍死,此事也能往大了搞,结果是只伤了胳膊,项解又以命相抵了,这事已经没办法定做谋反。 自去年项梁委托多重关系回到下相,下相县令心里便一直觉得不得劲,他这个外来官员,本就被楚国中下层官吏给半架空了,项梁回来后虽然一直很低调,似乎并不怎么和县中官吏往来,但他能感觉自己的这些下属越来越不听话。 此次有人举报项氏窝藏逃人,县令本想借此将项氏赶出下相,不料逃人没搜到,县尉反倒被伤了。 县令一时不知该如何决断,转头询问县丞。 县丞斟酌了一番说道,“项解刺杀官吏乃是事实,虽杀人未遂,动机却十分明显,不过项解已自刎谢罪,其家人死罪可免,却要降为刑徒,发贺兰山,服司寇之刑。 项氏兄弟虽已分家,然彼时项梁亦在庄园中,俗话说长兄如父,其迟迟不露面,不阻止项解行凶,家仆又一再阻扰官吏搜查,亦当受连坐,便把项梁一起发去贺兰山,其他人等以迁虏名义,迁去会稽。” 县令点了点头,根除不了项氏,将之一分为二,分别迁去不同地方,再把项梁这个核心人物送去服司寇之刑,也算是瓦解了项氏在楚国的影响力,又不会引起楚国故旧太大不满,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于是,项解这一支,以及项梁本人被判发往北地郡贺兰山服刑,项梁一支被迁居会稽郡! 第82章 不全是祸 所谓的“司寇”,是一种无期徒刑,刑罚是劳役,不用坐牢。 他们的工作主要是侦捕疑犯,监管刑徒,传递文书,运送物资,听着是比修长城那些人好一点,不过这些人是被终生剥夺政治权利,不能当官,注销户籍,老了也没有被赐予王仗的机会,一辈子没有人身自由,没有出头机会,地位低于庶民,只比奴隶高一点。 而修长城的刑徒,如果能活下来,刑期到了是可以被释放回家的。 “庄儿才十岁,却要被发去那苦寒之地服刑,叔父实在不忍。” 下相监牢中,项梁抱着项解的儿子项庄,心痛又自责,他明知弟弟性子冲动易怒,当日却叫他去前头拦人,是自己错了。 项羽道,“叔父不放心庄弟,不如让我去贺兰山,我年长,不怕冷,让庄弟去会稽。” “这岂是你说如何安排便如何安排的?” 项梁没好气地呵斥。 当日窥视庄子的那二人,必然是项羽这次去淮阴惹来的仇家,若非遭人盯梢举报,正逢岁首,下相官吏如何会来搜查庄子?没有搜查,也就不会发生冲突,害得项氏举族被迁。 此事缘由是项羽惹出来的,项梁这几日对他一直没好脸色。 不过项梁再如何生项羽的气,他也不舍得让项羽去贺兰山服司寇之刑,项羽是做事没耐心,不好好读书,学兵法也不求甚解,但项梁知道日后要光复楚国,还要靠项羽,他若去了贺兰山,一辈子就毁了。 舍不得项羽是考虑家族前程,心疼项庄是心念兄弟情谊,项解只有这一子,这几日每每想起项解拔剑自刎的情景,项梁便心痛如绞。 再难过再心疼,项梁还是拎得清事情轻重,在判决的那一日,他便召集所有项氏族人开会,把家主之位传给了项羽。 明日项梁等人便要启程去贺兰山了,项梁让探视的其他族人先行离开,独自留下项羽。 “去了会稽后,万不可再张扬行事,凡事能忍则忍,你三叔的前车之鉴,要记牢了,若再来一次,我项氏怕是真的要灭族了!有难下决断之事,可去寻你项伯季父,他虽不是你亲季父,却也是同族同宗,为人稳重,可向他请教……” 项梁把睡着的项庄平放在席子上,他跪坐一旁,隔着栅栏对项羽循循教导。 听叔父像交代遗言一样,项羽刚毅的脸上满是悲痛之色,“叔父放心,侄儿谨记在心!” “该花钱的地方莫要吝啬,不给别人好处,别人是不会真心为你卖命,到了那边一切都要重头再来,你要多寻生财之道,有钱才好办事。还有,淮阴那事暂且放下吧,如今项氏不可再多生事端了。” 项梁细细交代了一番去会稽之事,最后道,“虞熙那小娃,行为举止虽怪异,却也有几分本事,你喜欢她可以,但不可事事听她之言,被她牵着鼻子走,你要时时谨记,你已是项氏家主,肩上承担着项氏兴衰和光复楚国使命,做事绝不能感情用事。把这两点记劳,叔父相信你能带领项氏走出泥潭,我和庄儿在北地等着你好消息。” 项羽拱手下拜,“羽儿谨记叔父教导,绝不敢忘。” “好了!”项梁摆了摆手,“该说的这几日陆陆续续都交代了,你伤没好,回去休息吧!” 项羽又拜了拜,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布帛,递给项梁,低声说道,“这是虞熙给我画的马鞍、马镫,叔父看看。” 打开布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匹头大身子小,四腿粗细不匀的怪马。 见项梁一脸嫌弃之色,项羽提醒道,“叔父莫要看马,看背上、腹侧的马具。” 项梁注意力放到马背上,只见上面安有一副中间低平,两头翘起的鞍辔,观其质地,不是现在普遍使用的软马鞍,而是硬马鞍,再看那马匹两侧,各悬挂有一只铁质的踏脚马具。 项羽道,“叔父设想一下,若是给马匹安上这种鞍辔,学会骑马是否会容易很多?若是会骑马之人,是不是可以借用双边马镫保持身体平衡,从而解放双手厮杀。” 项梁也是会骑马的,他看着图纸,细细想了想,沉闷了多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好东西!确实是好东西!硬质马鞍能给骑马之人稳定依托,还可减轻马匹不适,而有这双边硬马镫,骑士便无需以双腿夹紧马腹来保持平衡,非但能解放双手,亦可节省体力,这当真是好东西!” 项羽道,“若能以此组建一支着甲的万人骑兵,侄儿带领他们,可纵横整个秦国,所向披靡。” “好好好,好好好……” 项梁连说了几个好字,许久之后才平复下激动心情,说道,“北地多战马,此次贺兰山之行也不全是祸,或许是上天有意安排!” 项羽有些沮丧道,“叔父作为罪人去往那边,一不能购置马匹,二不能自己办养马场,却也是无用。” 项梁笑道,“怎会无用?天下马匹最多的不是秦人,而是胡人啊,叔父可以寻机同胡人先搭上关系,等时机成熟,向他等购置战马会容易很多,你在会稽多囤积财物,日后定然能组建起一支带甲骑兵,这份图你务必要收好,现在万不可流传出去。” “这个侄儿自是省得。” 项梁又道,“你方才说这是虞熙那小丫头所画?她如何会懂这些?” 项羽逮着机会,连忙为她说好话,“她虽不识礼仪,懂的东西却很多,除了这个,她还在研究一种黑火药,她说若是研制成功,小小一桶即可炸死数十人,威力强一些,甚至可用来炸毁城墙。” “哦?世间竟有此等神奇之物?” “我也不晓得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上次我看过一回,没任何威力,不过那黑灰确实可自竹筒内喷出,她说什么纯度、比例不对,我也不太懂。” 项梁听完,捻着胡须陷入沉思,许久后方说道,“看来这奇怪的小娃还是颇有本事的,你设法将她一起带去会稽,如若不然……便将之……” 他停顿了一瞬,做了个杀的动作。 “不行!” 项羽急道,“她说要帮我,绝不会将这些告诉别人,我已然决定日后娶她为妻,她是我的人了。” “她愿意嫁你?” 项羽使劲点头。 项梁思忖着道,“那便先给你二人订下婚约,如此一来,她跟你去会稽并非无名无分,那丫头野得很,她必然也想跟着你。” 项羽高兴道,“若能如此,自是最好了!” “这几日让你季父遣人去淩县提亲吧,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带在身边!” 第83章 自作主张 “项氏被流徙的流徙,迁虏的迁虏,左尉交代之事算是办完了,我二人是否可以回淮阴了?” 傍晚,下相客舍内,县卒坐在小马扎上,看着正在院子内练拳的李百将问道。 “再等两天,等尘埃落定后再回!” 李百将一边挥拳一边说道。 “为何?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我还想赶回家吃个团圆饭呢!”县卒不满地嘟囔。 “我说再等几日便再等几日,哪那么多废话!” 李百将一拳重重打在稻草人身上,方才觉得心中的郁闷情绪舒缓了些许。 当日他故意去攀墙,就是想打草惊蛇,给项氏提个醒,谁知道项家竟出了个脑残的,拔剑把县尉给伤了,真的是自己作死,神仙都救不了。 如今项氏被分割迁徙,梁轩应该能放下心了,但韩信的麻烦也就此解决了,每每一想到这里,李百将心里就倍儿不爽。 那县卒见李百将心情似乎很不好,也不敢再多问,抱着小马扎回屋去了,李百将又打了一会儿拳,出了一身臭汗后,自去客舍前头喊人烧热水洗澡。 洗完澡,李百将又去厅堂用饭,县卒也蹭蹭跑过来吃饭。 快过年了,客舍里没什么过路客商,冷冷清清,但外面大街上却热闹非凡,百姓们不管有钱没钱,都忙着置办年货。 县卒看着那些提着鸡鸭鱼肉的行人,又想起家中妻儿,再次问道,“百将为何不回去过岁首?” “公事要紧!” 李百将简单回道。 县卒暗自撇了撇嘴,壮着胆子小声问道,“百将是不是怕被左尉派去南越押送粮草,故而要先等人定好后再回?” 李百将扒拉一口米饭,哼道,“就你聪明!” 县卒猜中他心思,颇为自得地说道,“此次淮阴出三百名戍卒,领头之人怎么着也得是上造以上爵位者才能担任,您只是上造,就算想去,怕是还不够资格。” 他囫囵咽下一口饭菜,继续道,“其实吧,您完全不必担心会被派去南越,左尉最信任之人便是您,他明知此次过去会被留在那边挖灵渠,怎可能让您去?就算不是左尉亲自去,多半也会从乡里找个游徼,怎么都轮不到您的,我看……咱还是回吧?” 听到游徼二字,李百将夹菜的手一顿,韩信那厮已经是不更了,足够担任此次任务,如果能把他弄去南越挖灵渠,那厮应该就回不来了吧? 只是,淮阴县不更以上爵位者有好些个,梁轩如此器重韩信,怎么也不可能派他去,这事得好好琢磨琢磨。 想到这里,他放下筷子,说道,“收拾行李,明日回淮阴!” “好咧!” 县卒立即眉开眼笑起来,饭也不吃了,麻溜地滚回去收拾东西。 次日早上,二人早早便骑马往回赶,当日半夜回到淮阴,次日早上李百将先去向梁轩汇报下相的事情,顺道打听由谁去南越,得知尚未定下人选,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去了右尉穆声的府邸。 在兵役这件事情上,声音能盖过梁轩的只有右尉穆声。 “这么早找本尉何事?” 今日县中大小官吏开始休沐,穆声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懒懒地靠在小榻上,一边吃茶一边问道。 “休沐日来打扰右尉,实在是不得已……” 李百将行了一礼,双手递上一份文书,“昨日属下去见过左尉,他已然定下南越运粮的人选,让属下过来请右尉用印。” 穆声道,“梁轩这人就是急,等郡上各县粮草征集完再运去广陵,最快也得半月一月的,休沐过完再说不行,非得休沐日过来?” 李百将赔着笑脸,“他做事向来如此,打搅到右尉,属下给您赔不是。” 穆声放下茶盏,让人去取他官印,李百将把事先写好的文书递上,穆声打开看了一眼,疑惑道,“韩信?梁轩不是很器重此人么,竟然舍得?” 李百将道,“正是因为器重,才要让他去南越磨练一番。” 穆声抬了抬眼皮,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百将一眼。 真当自己傻吗?南越是什么地方,去那里磨练?此次运粮过去之人,百分九十九会被留在零陵挖灵渠,磨练个鬼哦! 这李百将显然是嫉妒韩信升得比他快,这事十之八九是这厮自作主张。 看出来李百将动机不纯是一回事,要不要管,对穆声来说又是另一回事了,他懒得参合这些小虾米的勾心斗角。 再说了,韩信确实有几分本事,如果此次去南越能有机遇,立个大功也不是不可能,说不定到时候能影响一下东海郡的人事调动,自己再请人疏通疏通,或许有机会离开这里,回关中去。 再退一步说,就算自己没机会回关中了,握着李百将这个把柄,日后说不定能用上呢! 李百将被穆声这一眼看得心惊胆颤,他知道自己的这个理由糊弄不过穆声,不过是认定他不会多管闲事,加之这几日是休沐,他肯定懒得去找梁轩核对,这才壮着胆子来盖印。 仆从很快拿来了穆声的官印,在李百将心虚又忐忑的目光中,穆声爽快地在任命书上盖下右尉大章。 拿到任命书,李百将又去了梁轩府上。 梁轩是个勤快又自律的县尉,虽然是休沐日,还是如往常一样早早便起了,李百将到的时候,他正在书房里看书。 李百将递上任命书,说道,“今早右尉把属下叫去,突然给了属下这个,说是让阿信领淮阴县的戍卒去南越。” “怎么可能?” 梁轩十分地惊讶,他打开文书,韩信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上面,左下角还有穆声的右尉印。 “他怎么突然管起这事了?” 李百将回道,“属下也觉得十分奇怪!今早特地问了问,他只说他身为右尉,难道连派谁去南越的权利也没有?属下看他心情似乎不好,便不敢再多问,出来后遇到他府上的两个门客,打听之下才知道他调任的事又泡汤了。” 李百将装模作样的猜测道,“他是不是已然放弃了调走的想法,想好好在淮阴做出政绩?若是他能做出政绩,是不是被调走的可能性更大?他这是想通了,想来和您争权了?” 他摸着下巴,琢磨着道,“阿信前不久惩办了洪泽乡最大的两位豪绅,将洪泽乡彻底掌控在他手上,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属下猜想,穆右尉可能是怕阿信帮您把右尉给彻底架空了,所以想把他支去南越,断您一条臂膀。” 李百将这理由几乎没有破绽,梁轩听完打消心中的那点怀疑,皱眉道,“若是如此,那可麻烦了,右尉印章已下,我若去请他更改人选,他必认为我不敬他,故意和他作对,他毕竟是正官,在朝廷的人脉也比我广,不好正面和他撕破脸!” 李百将道,“这是他任右尉以来主动下的第一道令,您确实不好和他唱反调,不若便让阿信去南越走一趟,他武艺出众,人也聪明,还懂兵法,或许会有机遇呢?” “若是去参战,我是不太担心,然而此次是去送粮,只怕没有他施展才能之机,反而被留在那挖渠,这灵渠没个三五年挖不完的。” “阿信还年轻,三五年后他也才二十出头,正当壮年,您实在不必太过担心。” 梁轩叹道,“木已成舟,担心也无用,你派个人去洪泽乡跑一趟,告知他一声,好让他提前有个准备,顺便告诉他,项氏那边已经解决了。” “唯!” 第84章 除夕夜 一场秋雨一场寒,岁首前一天,淮阴下起了绵绵细雨,原本二十来度的气温骤降十来度,湿冷湿冷的天气倒是给过年增加了些许年的味道。 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几年,韩信印象中的过年是大雪纷飞,一家人围在圆桌前一边吃着热腾腾的年夜饭,一边看春晚。 上一世他的生辰是冬月二十九,满月那天正好是除夕,他第一次看到电视,看到春晚,那时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以为是真人钻进了小盒子,好奇那么小的一个盒子,居然能钻进去那么多人。 他手指着电视一顿咿咿呀呀,母亲也不管他能否听懂,像教一个无知婴儿一样,指着电视就给他介绍。 很可惜,那时他几乎听不懂现代的普通话,母亲说了半天,他还是没搞明白为何人能在那个盒子里说话表演。 参军前的十几年,每年除夕他都是和父母一起度过的,然而自从进入部队后,他几乎再没和父母一起吃过年夜饭。 后来去当了卧底,更是三年没和母亲联系过,死前也没能再见她一面…… “锵锵锵……” 一阵铜锣声打断了韩信的思绪,外面的除夕夜逐傩仪式开始了,韩信站起来迈步走出去,只见阿山扮演的方相头戴面具,掌蒙熊皮,一手持矛,一手持盾,正围着篝火跳跃舞蹈,驱鬼逐疫。 吕雉和秋站在旁边,念着驱除鬼役的词调。 因为过年,柴勇、肖氏、小壮等人都放假回家了,曹氏和奚涓已经定了亲,被疵请去她家里过年,往日热闹的庄子却只剩这几个人,显得十分冷清。 阿山象征性地跳了一段傩舞,算是走完了除夕的仪式,他提过旁边一桶水,把篝火浇灭,吕雉和秋也收拾起东西准备回屋,见韩信居然站在后面,吕雉脸上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韩信走上去接过她手上的东西,转身去了饭厅,吕雉跟在他身后,秋和阿山则去了厨房。 厅中一张圆桌上,火炉和铜锅已经摆上了,这是韩信提议的,今晚吃涮火锅。 吕雉去净了手,不一会儿阿山便提着烧得火红的木炭进来,秋则端着一盘盘切好的鸡鸭鱼肉和蔬菜。 “你二人也坐下一起吃吧!”韩信发话道。 秋连忙道,“奴身份低贱,不敢和家主同桌用饭,厨房里留了吃食。” 说着屈膝一礼,“家主、夫人慢用,有事叫奴!” 秋不留下吃,阿山自然也不好留下,二人退出饭厅,室内只剩韩信夫妻。 外面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室内炭火啪啪噗噗地燃烧着,让这个原本该热闹的夜晚,显得更加冷清。 吕雉想起出嫁前的除夕,父母,二位兄长,嫂嫂,小妹,还有年幼的侄儿,一家老小齐聚一厅,其乐融融,哪像现在,静得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韩信执起筷子,涮了一块肉放到吕雉碗里,率先打破沉静,“待我自南越回来,我们生个孩子吧!” 生孩子? 吕雉愣了愣,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韩信,他不是一直都嫌弃自己么,成婚到现在快半年,一次都不愿碰自己,现在又想生孩子了?受什么刺激了? 韩信不知她心中所想,继续道,“我离开这段时间,家中一切都要辛苦夫人了,我已让赤焰做代理游徼,洪泽乡的乡卒、亭部皆是我的人,赤焰是个可完全信任之人,还有奚涓和松,夫人不必担心有人欺负你,从前我在的时候如何,走后依然如何,莫要去县里即可。” “良人何时能回来?一定能回来吗?” 吕雉声音带着一丝沉闷,虽然,她现在还抱着和离、离开这里回沛县的想法,但绝不希望是以寡妇的身份回去。 想到他有可能会死在那蛮夷之地,她心里就闷闷地难受,说不清道不明。 听出她话中的担忧,韩信心头一暖,“戍役一般以一年为期,若遇上战事胶着,会往后延续,具体何时能回我不知,但一定能活着回来,等我回来,我们多生几个孩子,往后除夕便不会如此冷清了!” 又说到生孩子,吕雉红着脸低声道,“良人不嫌弃我了?” 韩信诧异,“我何时说过嫌弃你?” “那你……” 吕雉脸皮到底还是不够厚,不敢问出后面的话,她不说,韩信这个感情白痴如何能明白她想的是什么,兀自解释道,“我曾经是不待见你,却并未嫌弃,你是个贤惠的妻子,我会好好和你过日子,好好珍惜你。” 吕雉心里冷哼,从前在沛县时说了多少次会好好待我,结果到了这里完全变了一个人,把我当奴仆使唤就算了,脾气还贼坏。 虽然最近这家伙变好了很多,但吕雉始终觉得,那是因为他想让自己教那群娃儿念书,才故意示好。 现在他要去南越了,又来哄自己说回来了就生孩子,定是想让自己帮他好好守着这份家业,这家伙平日看着闷不吭声,心思多着呢! “你这人,惯会哄人……” 她有些不满地小声嘀咕,不过室内只有二人,韩信还是听见了,知道这女人是在说当初在沛县哄她父兄的那些话,那时他为了顺利娶到她,确实说了很多违心之言,但是现在他真的不是在哄她。 日久见人心,韩信也不解释,而是又给她涮了一筷子菜,继续交代,“第一批墨条再晾四个月左右即可售卖,这事我之前同曹氏说过,由她负责,等墨干了,曹氏即要搬回淮扬里,那里临近码头,过往客商多在那中转,又有周叔照看,当是没什么问题,你只需每月查一查账,根据销售情况安排墨条产量,若是卖得好,肖氏一人忙不过来,问问疵愿不愿来墨坊做工。” “嗯!” 吕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韩信又道,“木工坊里,让白木匠继续做独轮车,这个我会同他交代清楚,你按件给他付工钱即可。” “做那么多独轮车也不售卖,有何用?浪费钱而已!”吕雉说道。 “这个来日有大用处,现在解释不清,还有,奚涓等人有空闲会去叉巨鼍,我已教会阿山硝制皮革之法,库房那边你照看着点,多通风,不可积潮。” “桐树籽继续收购,榨取的桐油除了制作徽墨,量多的话也可以售卖一部分,定价可比市场上的膏油低一些,不过库房里的存货一定要保证百坛,多余的方可售卖。” 他交代了很多,吕雉一一应下,吃罢晚饭,二人来到大厅,按照习俗,今夜是要守岁的,至少要守到人定(23点到1点)中才能去睡觉。 吕雉让秋在厅中多点几盏灯火,拿着一卷书坐在软榻上看,韩信则坐在另一张桌案旁,在那写写画画。 两人都是话少之人,坐了许久也没说一句话,室内安静得只剩灯火燃烧的啪啪声,吕雉看的那些书从前早看过很多遍了,这会儿是越看越泛瞌睡虫,一手撑着脑袋,没一会儿便打起了瞌睡。 她脑袋一点一点的,脸上没了往日的清冷,素净的面容十分清纯,看着格外舒服,韩信写写画画中不经意抬头一瞥,竟是有点移不开眼。 他放下笔,起身去拿了张毯子过来,刚给她盖上,吕雉便被惊醒,她有些迷茫地看着他,眼神迷糊,表情呆傻,尽显少女的纯真可爱,韩信眼中不自觉露出宠溺之色,用毯子将她整个裹住,直接打横抱起。 “回房睡!” 吕雉彻底清醒过来,轻轻推了下他的胸膛,“放下来,我自己走。” 韩信不理,纹丝不动地抱着她往卧房走去,男人有力的臂膀,强健的心跳声,还有火光下刚毅英俊的脸庞,让吕雉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她不再挣扎,放柔了僵硬着的身体,竟是有些贪恋这个怀抱。 卧房内黑乎乎的,韩信精准无误地走到床榻旁,将人放下,转身去点灯,吕雉以为今夜会不一样,不料他点上灯,说了一句先睡,便转身出去了。 “果然还是我想太多了……” 第85章 生活需要激情 “师父,左尉怎会突然点名让你去南越?这太不合常理了!” 大年初一,柴勇过来给韩信拜年,听闻韩信也要去南越,心里是又欢喜又矛盾。 有师父跟着去,他心里会踏实很多,但又觉得师父这样的能人要是被留在那边挖灵渠,实在太可惜了。 “这应该不是梁轩的意思。” 药房内,韩信揭开大铁桶的盖子,把桉树叶、樟树叶、薄荷、香茅草、丁香等药材一一放进去蒸。 “那是谁的意思?右尉?” 柴勇帮着在炉子下面生火添柴。 “穆声不会管这些,应该是有人从中作梗!” 药材放进去后,盖上盖子,韩信把皮管子插入锅盖上预留的小孔,蒸馏上来的水和精油便能通过管子收集到瓶子里。 “师父您也没得罪什么人,会是谁在害你?难道是李百将?” 柴勇拨弄着柴火,自顾自揣摩道,“你的爵位比他高,那厮一定是嫉妒你,害怕你日后盖过他,所以给左尉进谗言,把你支棱去南越,当初他在洪泽乡驻守期间,就故意散播谣言,说山里还有数十个贼人,吓得没人敢来应募乡卒、亭卒,若非师父您运筹帷幄、神勇无敌,咱们也不能那般容易把贼寇余党消灭,这回肯定是他害的。” 柴勇一脸笃定说着。 韩信把滇白珠这味药材单独放入另一个大铁桶,盖上锅盖,“是不是他不重要,右尉拍板,此事已成定局。” 柴勇气愤道,“怎么就不重要?若真是他从中作梗,咱不能放过他。” 韩信道,“跳梁小丑而已,有那功夫去和他较劲,不如多做几瓶风油精。” “师父你真大度,要是我知道谁在背后阴我,肯定不能善了。” “少年意气!师父当年连胯……” 差点说漏嘴,韩信轻咳一声,“快意恩仇容易,忍辱负重却并非人人能做到,再说了,提前去南越走一趟也并无不好,运气好一点,说不定还能刷点功绩回来,等你能用一根手指碾死敌人的时候,你就会知道,现在的拔河较劲是多么地无趣无聊!” 柴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师父所言甚是,待咱从南越立功回来,说不定梁轩还要倒过来巴结您,到时候要弄个李百将,还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他说着又嘿嘿嘿笑起来,“其实,有师父您跟着去南越,我打心底里是高兴的,我觉得吧,只要有您在,不管什么困难都能解决。” “这几日闲着没?”韩信突然问道。 “闲着!” “那帮为师跑趟下相,打听一下项氏到底是因何罪被迁虏,若能打听清楚当日事发经过更好。” “好咧,师父放心,定给你打听得清清楚楚!” “骑为师的坐骑去,快去快回!” “得令!” 柴勇领了命令,当日便出发去下相,两地离得不是很远,项氏那事又闹得大,很容易打听,柴勇到的那日便将事情弄清楚,初三就回来了。 得知整件事经过,韩信十分确定,这两件事都是李百将搞的鬼。 打草惊蛇,让项氏有所防备,若非项解冲动下砍了县尉,此次项氏便能逃过一劫,如今项梁一支虽然被牵连,却并非罪人身份,项羽又继承家主之位,迁居会稽,历史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走。 历史上项氏被迁去会稽,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陈胜起义后不久,项梁借势起兵于吴县,招纳江东八千子弟兵,兼并秦嘉、景驹势力,将楚地多路起义兵马吸纳到麾下,发展壮大为反秦起义军中首屈一指的巨头人物。 项氏在楚国的影响力实在太大,只要项氏不死,天下大乱时,项羽振臂一呼,楚国上到贵族,下至百姓,都会纷纷响应。 当年项羽取下关中后,执意要回楚国,并非全是因为想衣锦还乡如此简单,更主要是因为项羽的根基在楚国。 项羽进入咸阳后,引兵屠戮咸阳,杀死秦王子婴,火烧秦王宫,加之之前屡屡屠城、坑虏,名声实在太臭,难得关中人士拥戴,所以才想返回楚国。 现在项梁虽然被弄去了北地,但项羽身边出现了一个穿越者,这其中的不确定因素就太多了。 不过就算知道这里有颗肯定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依韩信现在的能力,也没办法彻底拆除,就韩信知道的,项梁及其族人曾数次犯罪,最终却都能得到赦免,就能知道项氏人脉之广,这一次能把项梁这个核心人物发配去北地,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 制药的这一个月,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出发去南越的这天,洪泽乡邑外,四十名戍卒早早集合完毕,洪泽乡的啬夫、三老,各家属,以及一众乡卒、乡民都来送别。 不同于去年送别时此起彼伏、一直不间断的哭声,这一次众人脸上虽有不舍和担忧,却并无多少悲痛,因为他们相信,韩信一定能带领他们安然回来,有些人甚至满含期待之色,想着此去能有机会斩个首级,得个爵位回来。 这半年韩信在洪泽乡清剿贼寇、惩办乡豪、维护治安,那些往日被豪绅欺压的闾左之民,对韩信十分地信服,加上这一次临行前的培训,以及行军散、风油精这两位神药,让他们觉得生命有了保障。 初升的太阳已经冒出半个头,韩信见时辰差不多了,喝令队伍启程,他们今日要先去县城集合,等淮阴县所有乡的人员集中完毕,明日才正式出发去广陵县长江码头。 “要好好听游徼的话,阿母等着儿回来!”一位老母亲紧紧握着儿子的手,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掉。 “良人放心去吧,妾会照顾好家中老小,等你归来!”一位妇人抱着怀中年幼的孩子,含泪和丈夫话别! “兄长,我会帮嫂嫂干活,帮忙照顾犹子,你不在的这一年,弟就是家中的男子汉!”一个稚童拍着小胸膛,对兄长保证道。 所有人都在和亲人做临行前的最后告别,韩信不自觉往庄子方向望了一眼,来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他收回视线,挥了挥手,队伍缓缓启行。 柴勇走在韩信身侧,问道,“师母怎没来送您?” 韩信道,“今早在庄子门口送过了!” 他声音和平常一样平静无波,柴勇却听出一点不一样的情绪,他打趣道,“师父心里是不是有点失落?你看白芽儿都来送我了。” 他说着回头又看了一眼,白芽儿还在看着他,他连忙举起手又朝对方挥了挥。 韩信瞥了一眼二人,有点不屑道,“我和你师母都老夫老妻了,何须像你二人如此黏腻?” 柴勇道,“师父您一点都不老,师母年纪也就和芽儿差不多,怎么就老夫老妻了?年轻就要有年轻的活力和冲动,您不要老端着像个老头一样,把我师母也带得像老太婆,成日冷着一张脸,生活都没了激情,多无趣。” 第86章 我是正常男人 激情? 两辈子了,韩信只在战场上找到过激情,生活需要什么激情?不就是吃饭睡觉,柴米油盐,而且吕雉本来就是个性子冷淡之人,可不是他带成那样的。 “看,师母来送你了!” 柴勇突然兴奋地叫了一声,韩信回头看去,哪里有吕雉的身影。 “你小子皮痒了……” 正欲骂他,柴勇却指着前路道,“在那边,那边!” 吕雉的身影出现在斜前方的小道上,她一路小跑着,看到队伍没走远,猛然松了口气。 韩信冷峻的面部表情柔和了些,暗道,“这女人早上出门都不送,没想到竟是跑到半路来送,看来是舍不得我的。” 柴勇杵了杵韩信肩膀,“师父快去,我等先行一步!” 韩信犹豫了一下,快走几步侧拐到小路上,柴勇在后低喊,“记得抱抱哦!有激情!” 抱? 韩信想起除夕那夜抱她回房的感觉,温香软玉在怀,确实激起了他的“激情”。 他迎上吕雉,想着她若扑进自己怀里,抱一抱也无妨。 他微张着双臂准备迎接她的投怀送抱,不料吕雉却在三步开外停下,她双手撑着膝盖,粗喘着气说道,“还好赶上了!” 韩信面色微微一僵,双手不自然地背到身后,负手而立,问道,“何事?” 吕雉道,“我已经想好了,你离开这段时间,我会尽心尽力帮你打理家业,也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说!” 吕雉看了一眼他有点冷酷的表情,鼓起勇气说道,“你娶我根本就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我父亲说的什么命格相成,这些其实都是我父的无稽之谈,他的相面之术根本不准的,此次你若能活着回来,求看在我为你好好打理家业的份上,休我归家。” 韩信面色一冷,“我若不允呢?” “那我、我就自己跑回沛县……” 这女人大清早特地跑来,竟是威胁自己来了?果真是胆肥了! “没有休书,你永远都是我的人,不说沛县,便是跑到天涯海角,你也是韩吕氏!” “为何?为何不肯放我走?” 吕雉急了,“你把我拘在身边,不过是徒增怨怒,又是何苦?或许你再请个巫者来算算,看你我命格是不是相成,我觉得我两是相克,不是相成。” “什么相成相克,我根本不信这些,当日娶你,是因你对我眼缘。” 韩信放柔了脸色,“回去吧,我说过会好好待你,断不会食言!” “你骗人,成亲这许久你都不愿碰我,你只是把我当工具,当劳力,当吉祥物,而不是当妻子!” 吕雉愤怒地质问,她想了许久,终于明白了韩信娶自己的目的,当日他对父亲说,是什么老者跟他说,自己是他命定的妻子,加上父亲说的那些话,他肯定是认定自己能解他短命之相,才把自己娶回来。 吕雉的情绪有点崩溃了,她不想一辈子被一个不喜欢她的丈夫拘在身边,任劳任怨地为他打理家业,最后什么也没有,把自己活成一个怨妇。 她想要一个真心关爱她的丈夫,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儿。 韩信愣了一下,竟是有些哭笑不得,这女人别扭了许久,原来误会在这儿? 他走过去,张开双臂抱住她,吕雉挣扎着要推开,却被男人有力的臂膀紧紧箍在怀里,韩信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这傻子,我不碰你是因你年纪尚小,你今年才多大?” 吕雉流着泪的眼眸有点迷茫,“刚、刚十五岁!” 她忽然想起,新婚那夜,他说了一句太小了,原来是指年龄太小? “秦国女子十五岁才算成年,先前你还是个未成年少女,我如何能下得去手,我是正常男人,夜夜和……如此娇美的夫人同睡一屋,你以为我不想?” 他放开她,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乖乖回家去,等我从南越回来,你也长大了。” “你不是在骗我?你想让我帮你看着家,故意拿这些话骗我,你都骗我多少回了。” 吕雉有点不相信,成亲前母亲并未跟自己说什么没到十五岁不能圆房,而且,不到十五岁成亲的女子比比皆是,为何到他这里就不行? 韩信道,“我若骗你,到时你尽可以去同你父母告状,他们若要带你回去,我绝不阻拦。” “真的?”吕雉依然用怀疑的眼神看他。 “我敢给承诺便会信守承诺!相处这许久,除了开始将你从沛县骗娶来,又何曾骗过其他?之前对你是有点误会,不过早在你哭求着要回沛县那夜我便想明白了,你已经是我的妻,将来还是我孩儿的母亲,是我要共度一生之人,我不对你好,要对谁好?不信我给你发个誓。” 韩信举起手就开始发誓,“我若再次欺骗夫人,便让我一去不……” “行了!” 吕雉伸出两根纤纤玉指,急忙点住他的唇,看了他一眼又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眸,低声道,“我再信你一回就是,出发在即,别说不吉利之言!” 韩信双唇动了动,吕雉呆了一下,如触电一样急忙伸回,却被韩信一把握住手腕。 想起柴勇说的激情,他牵起她的手,在吕雉惊讶的目光中,往白皙的手背印下一个吻。 “等我回来!” 吕雉脸色羞红如朝霞,急忙抽回手转身就往回跑,跑了几步却又停下,回头看着他,“你一定要回来!” “一定!” 韩信最后朝她挥了挥手,转身快步追上前面的队伍。 ………… 广陵县是今扬州市,最早为周的封国邗国,春秋中期,邗国被吴国所灭,此地属吴。 周敬王三十四年,吴王夫差为争霸中原,在此筑邗城,作屯兵之所,并开凿水道,沟通江淮。 淮阴临淮河,水运发达,全县戍卒,以及刑徒在县城集合后,次日乘船可直抵广陵县,韩信倒是不必担心刑徒半路逃跑。 此次东海郡的粮草运送由都尉军司马鲍献负责,军司马作为都尉属官,秩比六百石,所率兵士数目各随时宜,不固定,地位在都尉和率长之间,常作为偏师的指挥官。 韩信到达广陵县渡口的当日先去鲍献那里报到,然后要等所有县的人员到齐再出发。 上面规定集合的日期是十一月初一,为了准时到达,离得远的县都会提前出发,多数都能在规定时间内到达,不过还是有一个县的人员失期了。 第87章 失期 “我听说南越瘴气流行,蝮蛇猛兽比东海郡的蚊虫还多,巨蛇一口可吞下数人,去是送死,逃亡抓回来也是死,反正都是死,二三子不如放手一搏,若能遁入山林水泽,便可捡回一条命。” 大雨磅礴的亭舍外,五十名衣着单薄的刑徒挤在一处茅草棚中,窃窃私语。 “我还听说,到了广陵便要坐船直接去南越,等到了船上,我等便是想逃也逃不了。” “正是此理,江水之中多巨鼍,此时不逃便没有机会了。” “如何逃?我等手腕全被拴在一起,脚上亦上了绳索,还有二十名卒兵看管,哪能逃得了?怕是没跑出几步便被射杀。” 一名刑徒从后腰摸出一块锋利的石头,低声道,“这是我在路上偷偷捡的,割断绳索,我等分散而逃,天快黑了,外面又下着大雨,雨雾弥漫,箭射不准,只要跑出数十步开外,即可甩掉追击的官兵,这场大雨是老天爷给了我等逃跑之机,二三子敢不敢赌?” “赌,就算被一箭射死,也比被苦役折磨而死强!” “我也赌!” “还有我!” 。。。。。。 借着雨声,众刑徒悄悄达成了一致意见,那名拿着石头的刑徒率先割断其中一人手上的绳索,得了自由的那人又解开所有人的束缚,趁着天色暗下来之时,众刑徒冲出草棚,往四面八方逃窜而去。 …………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刑徒都跑了……” 亭舍中,朐县游徼王林正准备歇息,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便冲进一名士兵,急吼吼叫道,“游徼,大事不好了,那群刑徒趁着夜色全跑了!” “如何跑的?” 王林吓得从榻上翻滚而起,“快,召集人手去追,不管生死,有一个是一个。” 他边说边穿鞋,连外套也来不及穿,拿起桌上配剑冲了出去。 外面还下着大雨,负责值夜的卒兵已经去追人了,王林让人把亭舍中所有戍卒叫起来,留二十人留守,其他人全跟他去追刑徒。 秦国对服戍役的刑徒逃跑惩罚甚严,而对放跑了刑徒的押送者,也有相应的惩罚,逃走不足十人,押送者以爵位相抵的话,顶多是削去官职,超过十人,如果可用来相抵的爵位又不够高,他本人就会沦为城旦,其他负责押送的卒兵也要受罚。 所以上到王林,下到卒兵,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去追,从黑夜到白天,一个个淋成落汤鸡,只追回来了四十二人,有活的也有死的。 “再找,继续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都给我找回来!” 亭舍中,王林双眼赤红,披散着头发,如疯子一样大吼大叫。 “游徼,今日大雨已停,属下觉得还是尽快赶路要紧,一夜时间,人犯皆已跑远,恐难寻回,若是找不到人又延误了日期,是罪加一等。”一名身材高壮的少年站出来劝道。 王林道,“失期三五日,顶多被斥责一顿,找不回人,本游徼爵位、官位都保不住,还有时间,再找几日。” 少年抬头看了看阴暗的天空,担忧道,“这雨估计还会下,当趁这会儿雨停,道路尚未被过往行人车辆碾成泥浆之时,尽快赶路,倘若明日又下雨,便又走不成了。” 王林心想,走不成便走不成,就算延期超过五日,也是罚钱,他有的是钱。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道,“不会如此倒霉的,再找两日,若实在找不回,再赶路不迟。” “延期超过五日,我等皆要被罚一盾!”少年提醒道。 王林摆出官威,“此事我自有计较,休要多言!” 刑徒一逃走便遁入山林水泽,两天时间根本顶不了什么用,最后非但人没找回,因道路泥泞,粮草难行,这些人迟了六天才到广陵。 秦律规定,失期三天到五天,斥责;失期六天到十天,罚一盾;超过十天,罚一甲。 这个惩罚看着比陈胜忽悠戍卒造反的那句‘失期当斩’轻很多,然而这些人还放跑了刑徒,两罪加起来,每人罚一甲,就是一千多半两钱。 这些钱对富户豪绅来说不算什么,对普通百姓而言,足以让他们倾家荡产,家里没有钱财的,官府会直接将其父母妻儿罚做隶臣妾,做苦力来冲抵罚金。 在到的当日,王林被夺爵,贬为普通戍卒,所有人都被判了罚金,鲍献将名单列好,派人送回朐县由县令执行。 “我不服,是游徼执意要多留两天找人,我等只是听令行事。” 一个戍卒举着扁担,不满地叫了起来。 “我也不服!” “不服!” 其他人也跟着叫嚷,有的人举起扁担,有的人拔出县里新分配的刀剑,那个高壮少年见状,不由大急,“住嘴,都住嘴!二三子不要命了,敢在军营之中喧哗,快住嘴……” 少年试图阻止身边人闹事,然而他人微言轻,根本没人听他的话,王林这个导致他们被罚的罪魁祸首,也被戍卒们挤到最后面去了。 “军营之内,岂容你等喧哗叫嚣?” 鲍献见这群刁民有造反势头,一声怒喝,“来人,将这些人押下去,每人十军棍!” 少年被推到人群最外围,看着闹哄哄的众人,此时也只能无奈摇头,秦律严苛,错了就是错了,区区黔首没有任何叫板的余地,闹事的结果是给自己找罪受。 少年已经做好挨军棍的准备了,不过事情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那将军命令下得威风,旁边围观的戍卒没有一个上来动手的。 这支临时组织起来的戍卒,还没有进行重新编制,鲍献也没挑选短兵,他这命令下得又含糊不清,自没有人敢上去。 见没人动手,那群迟到的人又叫嚣起来,“我等只是说实话,为何要受军棍?” “军营之中难道连句实话也说不得?” “这事本来就是游徼一个人的错!” “凭什么罚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反驳着,鲍献气得火冒三丈,“反了,统统都反了!三十军棍,给本司马立即执行!立即执行!” 鲍献真动怒了,有一些戍卒动了动,却是转头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大体都是在等别人先出头,他们跟着上。 看着眼前这种情况,鲍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身为一军主将的威严受到了严重的挑衅,拔出腰间佩剑,指着在场所有人,厉声大喝,“你等也想违抗军令?” “不敢……” “不敢……” 立即有三个县的主事人站出来,带着自己县的人就要去抓朐县戍卒,朐县戍卒也不甘坐以待毙,三十军棍,加上路途颠簸和南越湿热的气候,这哪里是惩罚,根本就是直接要他们的命。 反正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众人抄起扁担和兵刃,准备往军营大门冲,那少年见情况不妙,再一次站出来拦在前面,试图阻止这群人作死的行为,然而他一个人拦在两百人前面犹如螳臂挡车,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其余戍卒见此情况,不少人心思跟着活跃起来,他们本就害怕去南越,如果能借着朐县这群人的势头制造混乱,将事情闹大,或许就不用去那毒蛇猛兽遍布之地了。 反正是司马下令,他们只是听命行事,想到这层,其中有的人也抄起武器涌过去,包括淮阴县的一些戍卒也蠢蠢欲动起来,一场营啸即将爆发。 第88章 营啸 第89章 营啸 “二三子,把队伍站好!” “阿勇,二根、南,速带人维持秩序,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往前走一步,直接就地正法!” 看着身后蠢蠢欲动的队伍,韩信大声喝令道。 早在刚启程的那天,他就已经把淮阴县的三百戍卒重新整编好,伍长、什长、屯长、百将皆任命下去了,三名百将是柴勇、二根和南,其他屯长、什长也多是洪泽乡的人,韩信命令一发,众人立即开始维持秩序,那些要跟着去凑热闹的人还没有所动作,便被各自的什长、屯长喝止住。 “二三子以为参与动乱,给自己弄些伤痛就能免除戍役?我明确地告诉你们,不可能!” 韩信指着场中乱做一团的人群,“今日这些人除非死了,否则便是爬,也得爬去南越,在严苛律法前,想抱侥幸心理,那是自取灭亡!” “这场暴乱若被定为谋反,那些参与者有一个算一个,统统要被问责,包括家人。” 这一番话让那些脑热想从众的人立时清醒过来,不少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军营中聚众闹事,真的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校场上,越来越多的人聚在一起,眼看着一场简单的处罚要演变成营啸,鲍献才猛然反应过来,事情闹大了。 “退下,二百人执行军令,其他人退下!退下!都给本司马退回去!退回去!” 鲍献在一旁大声喝令,然而这时候谁能听见他的声音,他又急忙让亲兵和两名文吏去疏散人群,不过这么点人在一两千人中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完了,完了……” 鲍献手脚隐隐发抖,面色变得惨白。 如果发生营啸,他的仕途也就走到底了,最重要的是,耽误了粮草运送,他这脑袋也保不住了。 他看了看剩下这部分没参与进去的戍卒,想让他们去帮忙疏导人群,却又怕更多的人聚过去,引起更大的动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着暴躁又慌乱无措的鲍献,韩信暗自摇了摇头,转身对依旧保持着规整队形的淮阴三百戍卒喝道,“二三子,立功的机会来了!” “游徼想让我等去平息暴乱?”一个亭长问道。 另一人道,“那些人已经打起来了,此时过去,能不能把人分开是一回事,就怕最后也被冠以叛乱之罪,我看咱还是别去趟这浑水了!” “是啊,方才您不是不让过去么?那么乱,到时候司马如何知道谁是谁?” “正是此理,还是不要去参合了!” 经韩信方才一顿吓唬,众人这会儿只想看戏。 “二三子以为不参合就没事?今日这事若闹大,在场所有戍卒皆要连坐,原本我等只是以戍卒身份过去服役,可能一年就能回来,若是变成刑徒,没个三五年回不来。” 韩信看着淮阴县的三百戍卒,“今日若能平息这场动乱,便是立了大功,在往后服役的这段时间,鲍司马必会对我等多加照顾,武艺出众者还可能被他选做短兵,到了那边就不是挨鞭子的劳力,而是执鞭的小吏。” 所谓短兵,并不是冲锋陷阵的前锋,而是军官直属的亲卫。 按照秦国的军规,只要做到了五百主,就不用再亲冒矢石了,可以在后指挥手下的百将、屯长们冲锋陷阵,这时候军吏身边也得留人保护,于是便有了短兵。 短兵一般是军官统辖兵卒总数的十分之一,例如:五百主有五十短兵,率长有一百短兵,统辖五千到万人不等的都尉,则有五百到一千人的短兵。至于裨将、大将,则照此类推,身边的亲卫短兵更多。 不过这群人只是押送粮草的,并非去参战,而且一路上几乎都是坐船,遇到敌人袭击的可能性很小,所以不用挑选那么多短兵。 按韩信猜测,五百主差不多选十人,率长选二十人,用来跑腿传达命令就行,鲍献这个司马最多挑一百人。 但是照今日这情况看,他怕是会多选一些人。 一旦被选做短兵,他们便不用亲自下场去挖土,还有可能跟着鲍献去参与作战,或直接回东海郡,这就要看到了那边怎么安排。 对韩信来说,不管是去参战还是回家,都比留在那挖灵渠好,他可不想自己宝贵的两三年时间都花在挖土上面。 听韩信说不参合也要治罪的时候,多数人都表示要跟随他去平乱,又一听可能被选做短兵,积极性更高了,加之停留在此的这几日,韩信既给他们分药,又时常组织列队,恩威并施,多数人对这个年轻的游徼都已经信服,剩下少部分人也只能随大流。 韩信看了看现场,将三百人的队伍分做三队,一队柴勇领,一队二根领,还有一队由南领。 二根问道,“场中如此多的人挤打一处,靠我们这点人怕是很难分开,必然要动武力,若是打斗中杀了人,会不会被治罪?” “无需和人动手,只需齐声大喊,司马有令,所有人退回原地,否则以谋反罪论处!” “这算不算假传军令?”另一人问道。 韩信道,“先围过去,我去请示司马,看我手势行事。” 韩信快步来到鲍献身边,听他主动请示带人平息动乱,鲍献简直像看到救星一样,激动地握住韩信的手,“快,快快,只要能把他们分开,想怎么做,只管动手!” “那,还请司马先放手!” 韩信看着被他紧紧握住的双手,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鲍献连忙放开他,“对对对,你赶紧去指挥,务必要……” 他话没说完,却见韩信举起右手朝前方做了个手势,场中立即响起数百人整齐的大喝声。 “司马有令,所有人退回原地,否则以谋反罪论处!” “司马有令,所有人退回原地,否则以谋反罪论处!” “司马有令,所有人退回原地,否则以谋反罪论处!” 喊第一遍的时候,打得正欢的众人动作顿了顿,喊第二遍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停下打斗,第三遍的时候,不管是去凑热闹的,还是先前去执行鲍献命令的,都迅速退回到原来的地方。 这里面真正被逼得想造反的只有朐县那两百人,其他人多是浑水摸鱼,想把动乱搞大,随便搞点伤啊痛啊,他们就去不了南越了,而粮草这事又耽误不得,最后只能换别人去。 这些人只是想借机逃避戍役,但要被安上谋反罪名,那是要诛三族的,没有人敢拿自己的三族性命搞事情。 韩信正是知道这一点,才直接给他们下了这济猛药。 只是片刻功夫,混乱的战团就被分开了,广阔的场地中只余朐县那些人,还有一些在混乱中被打死或被踩死的尸体。 鲍献被韩信如此简单又快速的平乱手段惊住了,他原以为韩信会带人过去把人群一一分开,过程中难免要动粗流血,没想到这小子未动一兵一卒,直接一个谋反的帽子扣下来,这群黔首就被吓得立即安静下来。 鲍献让人清点了一下场中躺着的人数,死了四十三人,人群中的伤者暂时无法计算,这个死亡人数算少的了,否则以刚才那种情况,今日这场闹剧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第89章 法不责众 第90章 法不责众 动乱平息,鲍献的怒气又窜了上来,仗着有淮阴县卒护卫,他走到朐县那群戍卒附近,对韩信道,“将这些人统统抓起来,以谋反罪论处,就地正法!” 完了又补充一句,“由你所领队伍执行本司马军令,其他人不许参合!” 韩信目光在那名高壮少年身上停留了一瞬,对鲍献道,“司马,这么多人全处死,只怕不妥!” 鲍献今日快被气炸了,冷着脸哼道,“有何不妥?不只这些罪魁祸首,方才参与暴动者,有一个是一个,统统要治罪!” 此言一出,附近听到的人皆焦躁不安起来,他们本来只要服一年戍役,要是被罚为刑徒,那就真的要死在南越了。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少人暗暗握紧了武器,四处张望,打算瞧准时机冲出营寨,落草为寇算了。 韩信对鲍献这人已经彻底无语了,法不责众,把所有人都治罪,是怕暴乱闹得还不够大?上头居然会派这么个草包来押送粮草。 不过转念一想,这一路几乎都是坐船,没什么人为风险,如此简单的差事,不需要主将有多强的组织应变能力。 只是鲍献这个人实在有点太暴躁了,连东海郡的门都没出,自己先搞起了内乱! 鲍献方才对迟到者的处罚其实没有错,错就错在他一开始不搬出秦律解释清楚,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他非要仗着军威,一言不合就要打人军棍,这些人不闹才怪! 最重要的是,来了这么多天,他不先对各县人员进行整编,非要等最后一批人集齐,导致没有明确属于他的兵来执行他的命令。 韩信连忙劝道,“此次暴乱死者四十三,重伤者尚不知几何,若将朐县戍卒全部处决,人手必然紧缺,到南越后还需下船走陆路,届时无人运送粮草,耽误了军情,这才是大罪。” 见鲍献怒色稍有缓解,韩信继续道,“区区黔首,死了也便死了,却不能为此影响了司马您的前程爵位,不如暂且饶他等一回?” 这一句吹捧说到鲍信心坎上了,他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还是用人之时,不宜大动干戈,姑且饶了这群刁民!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朐县戍卒尽数罚为刑徒!” 罚去南越的刑徒,基本也等于是判了死刑! 韩信道,“朐县戍卒虽是引发这场暴乱的罪魁祸首,却不是所有人皆参与其中。” 他往人群后面看了一眼,“方才属下看到,有不少人在开始的时候试图阻止同伴,尤其那位高壮少年,从开始到结束,他一直在尽力阻止,司马不如赦免他和一部分人,恩威并施,大家也会更加信服司马,这一路上也能安生些。” 鲍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韩信又道,“还有其他人等,也只可震慑安抚,不可治罪。” 鲍献虽然脾气暴躁,组织应变能力差点,却也不是傻子,怒气平息后便明白了韩信的意思,这时候治这些人的罪,再引起一次动乱,那可能就控制不住了。 “如何震慑安抚?”鲍献问道。 “属下以为,最早过去执行司马命令的那些人是听令行事,不能治罪,后面添乱者,司马只需惩治各县领头之人,不必牵连戍卒,如此即可震慑,又能安抚人心。” 鲍献听完,十分赞赏地看着韩信,“你这少年郎,年纪虽小,人却机灵,难怪小小年纪便已是不更爵位,伱叫什么名字来着?哪个县的?” 韩信到的当日已经去向他报到过了,鲍献记得他,却对不上名字和县名。 韩信道,“属下淮阴县洪泽乡游徼韩信,是淮阴戍卒的负责人。” “韩信,即日起,你就是本司马的短兵百将!等会儿本司马挑选两百勇士出来,由你统领!” 韩信拱手,“多谢司马赏识!” 鲍献又道,“朐县那些人的处罚按你所言去办,完了召集各县负责人军帐议事。” “唯!” 鲍献把朐县戍卒之事交给韩信,自个儿去挑选短兵去了。 朐县戍卒站在校场中间,举着兵刃扁担等物靠在一起,个个赤红着双眼,如受伤的猛兽一样警惕地看着韩信等人。 “还要反抗?” 韩信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不紧不慢道,“迟到,还放跑了刑徒,按照秦律,司马的处罚并无过错,原本只是交罚金,便是家人暂被抵做隶臣妾,做两年苦力偿还,即可恢复自由身,你等却在军营中挑事,这是谋反,谋反什么罪,二三子不清楚?就算今日你逃得了,你的家人亲眷可能逃得?” 众人慢慢冷静下来,愤怒的神色逐渐被恐惧、绝望替代。 这些表情变化都被韩信看在眼里,他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我已向司马求情,他答应饶你等一回,今日这事不做谋反罪论处,除了挑事之人罚为刑徒,其他人依旧是士伍,家人也不必连坐!” 此言一出,多数人眼中重新绽出希望的光芒。 韩信道理讲了,好人也做了,最后又端起军威,喝道,“还不放下兵刃!” 那名高壮少年和他身边几十人率先放下武器,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缴械投降。 柴勇带人过去把闹得最凶的几十人抓起来,同各县的刑徒关押到一起,其他人分什把列队站好。 “你叫何名字,哪个乡的?” 韩信走到叫那高壮少年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目光中隐隐带着几分激动和热切。 少年拱手道,“在下钟离眜,伊庐乡人。” “钟离眜……” 韩信重复着这个名字,平复下再见故人的激动之情,说道,“朐县这些戍卒暂且由你统领。” 钟离眜有些奇怪地看了韩信一眼,垂首一礼,“多谢君子为我等求情,这份情,钟离眜记下了!不知君子贵姓?” “在下韩信,淮阴人士。” 韩信说着,转头往鲍献那边看了一眼,见他人挑得差不多了,对钟离眜道,“代表朐县,随我去军帐议事。” 钟离眜踌躇着道,“我……进去合适否?” 虽然鲍献饶了他们,并不代表他有资格去军议,而且他只是一个小小屯长。 韩信投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跟着我,无事的。” 这时候鲍献的短兵人选也挑得差不多了,他从其他县挑了一百五十人,单独给淮阴县留了五十个名额,过后由韩信自己挑选。 其实照淮阴戍卒今日的表现,两百人全从这里挑也使得,不过鲍献也不傻,不可能全用韩信的人,免得自己被架空。 第90章 见你如见故友 第91章 见你如见故友 鲍献所谓的议事,就是重新划分编制。 这些人虽然是押送粮草,顺便去挖灵渠的,但也要编制,一是便于管理,二是万一路上遇到劫粮的敌军,好组织战斗。 秦军步兵的编制分为六级,五人为伍,设伍长一人;二伍为什,设什长一人;五什为屯,设屯长一人;二屯为百,设百将一人;五百人,设五百主一人;一千人,设二五百主一人。 此次东海郡十二县,一共征调了三千名戍卒,加上全郡的罪犯,三千五百人,鲍献为偏将军,下面要设二五百主二人,五百主四人,以及若干百将、屯长等等。 这个任命首先是看爵位,爵位高者领高位,爵位相同,就是看履历和亲疏了。 因为这场暴乱,十二县中有五个县的主事之人被撸了下去,除了朐县游徼,还有四个县因为御下不严,主事人被鲍献夺了爵,罚为普通戍卒。 所以现在帐内只坐了七个县的人,外加一个被韩信额外叫来的钟离眜。 韩信的四级不更爵位在洪泽乡是数一数二,但拿到整个郡来比,和他同等爵位者多如牛毛,就每个乡来说,游徼起码得是簪袅、不更,而县曹主吏起码是五级大夫爵位,县尉多是六级以上者居之。 韩信在爵位上比不过别人,履历就更不必说了,除了剿过两次贼,没服过更役、戍役,战场也没去过,履历可以说是一片空白,更没有任何关系网,如果没有这场暴乱,韩信最多只能当个百将。 虽然现在韩信也是百将,但短兵百将和其他百将不一样,短兵百将相当于鲍献身边的警卫连连长,除了可以代鲍献传达军令,也更容易接触到最新最核心的军情,这点才是韩信最关注的。 除去韩信,此时帐内刚好剩六人,鲍献点了兰陵县尉应鉴、郯县兵曹敖恪为二五百主,各领一千戍卒,他自己领一千戍卒加所有罪犯,剩下四人便是五百主了。 至于百将、屯长,则由二五百主、五百主自己任命。 定下领头人物,接下来就是把各县人员重新整编,以五百人为单位,两个县合并,多余匀出,少则补进。 鲍献把各县名单划分好,过后由二五百主、五百主自己去分人,在服役的这段时间,所有人不再以县为单位,而是以编制好的团体为单位,戍卒、伍长听从什长命令,什长听屯长,屯长听百将,以此类推。 会议结束,韩信带着钟离眜单独去见了鲍献,请求把他也挑选进短兵,鲍献对朐县这些人印象极差,本有些不乐意,不过见钟离眜长得高大强壮,又是韩信推荐,不好拂了他面子,这才勉强同意。 离开主帐,钟离眜再次跟韩信道了谢,提出自己心中的疑惑,“眜同韩君素不相识,为何如此帮我?” “或许是投缘吧,见你如见故友……” 韩信看着他,声音中带着几分感慨之意。 当年项羽败亡,作为项羽手下虎将之一的钟离眜成为了刘邦的重点通缉对象,韩信过去在项羽手下时,和钟离眜的关系一直很好,无处可去的钟离眜便跑去楚国,投奔当时已为楚王的韩信。 后来有人举报钟离眜在楚国,刘邦命令韩信交人,韩信不肯出卖好友,自是矢口否认,刘邦本就畏惧韩信的军事能力,再加智勇双全的钟离眜,越发让他寝食难安,便欲借此事,将韩信除之而后快。 很快,刘邦的机会就来了,不知是否由他授意,又有人站出来控告韩信谋反,刘邦使用陈平之计,以巡视云梦泽的名义来到楚国边境,召见诸侯、郡守前来拜见。 韩信此时是左右为难,去,怕被擒获,不去,那就表明自己真有谋反之心。 有人劝韩信干脆反了,然而韩信认为自己没有过错,加之感念刘邦的知遇之恩,不想和他撕破脸。 如果要谋反,早在齐国时,他就听从剻彻建议,直接三分天下了,何必等到现在。 于是又有人建议韩信把钟离眜交出去,讨好刘邦,韩信这个政治白痴又陷入两难境地,犹豫再三,最后竟然去找钟离眜商量此事。 钟离眜不是傻子,如何能不明白韩信此举的用意,他没有打感情牌说动韩信力保自己,也没有鼓动韩信造反,只是告诉他,“汉军之所以不敢来攻取楚国,是因为我在你这里,我今天死了,你也要跟着灭亡。” 说完就拔剑自刎了。 韩信以为用钟离眜的人头就能打消刘邦对他猜疑,却不知刘邦抓钟离眜是假,借此做掉韩信才是真,当韩信来到陈国拜见刘邦时,他看也不看一眼钟离眜的人头,直接就命人将韩信逮捕。 逼死钟离眜是韩信一生唯一的污点,也是他做过最后悔之事,如今再见故人,韩信心中自是感慨万千。 历史上钟离眜因为这一次营啸,沦为逃犯,后来被项梁看中收留,做了项氏的门客,成为项羽的左膀右臂,为他屡立战功。 这一世因为韩信的干预,这场营啸没完全爆发就被平息了,钟离眜的人生轨迹自此发生了变化。 “走吧,随我去挑选短兵!” 韩信拍了拍钟离眜的肩膀,带他回到淮阴戍卒的队伍那边,鲍献给了他五十个短兵名额,韩信自是要先照顾洪泽乡的这些人,加上一个钟离眜,又从其他乡中挑了九个健壮之人,凑足五十名,以柴勇为屯长。 “师父,这是伱新收的徒弟?” 柴勇十分热心地走上去,握住钟离眜的手,自我介绍起来,“我是你师兄,柴勇,砍柴的柴,勇猛的勇,我师父就喜欢找健壮勇猛的男子做徒弟,我是大师兄,洪泽乡还有一个二师兄,你日后就是三师弟了,不知师弟名讳?” 钟离眜略有些尴尬地看着柴勇,“在下钟离眜,并非百将的弟子!” “不是徒弟?”柴勇有些诧异地看向韩信,师父如此卖力救人,不是看中他长得高壮? 韩信说道,“这是我兄弟!” “兄弟?” 柴勇和钟离眜齐齐愣住。 柴勇打量着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虎目一瞪,“这不行啊,他是师父您的兄弟,那不是比我高出一个辈分了?师父您不是最喜欢收强壮的男子做徒弟吗?这个为什么变成兄弟了?” 钟离眜也十分不解地看着韩信,此人为何对自己如此好?只是因为自己长得像他故友? 还是有什么其他特殊原因? 再回想柴勇两次提起韩信喜欢高大强壮的男子,钟离眜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惊骇之色。 第91章 码人中的兵法之道 第92章 码人中的兵法之道 此时的洞庭湖叫云梦泽,长江以北叫“云”,长江以南叫“梦”。 后来“云”没有了,只剩下“梦”,云梦泽也改了名字,叫做洞庭湖了。 东海郡的运粮船队自广陵县出发,溯流而上,走了半个月,进入云梦泽。 此时正值傍晚,夕阳的余晖斜照在辽阔的江面上,波光粼粼,远处有打鱼的小船,晚风送来阵阵渔女若有似无的歌声,勾起了一众汉子的思乡情怀。 “我阿父阿母此时想必也在洪泽湖中打鱼,没有我帮忙,也不知他们能不能拉得动那般重的网?” 楼船甲板上,二根一脸感伤地说着。 “师父,这船还要走多久才能到?憋在船上半月,都快憋出病了!” 柴勇倒是没有多少伤感,因为他坚信,只要有韩信在,回家那是早晚的事,现在只当出来游玩历练,唯一让他难受的是一直坐船,开始还觉得挺新鲜好玩,时间一长,看到什么风景都觉得和每天升起的太阳一样,毫无差别。 韩信道,“这两天过了云梦泽,南下转入湘水,再走半月左右即可到零陵。” “还要半个月啊,这也太远了点,皇帝为什么不从近点的地方征召粮草?” “自去年开始,南方陆续投进来五十万大军,如此多兵马嚼用,单靠附近这些郡县,供不起。” “五十万人?” 柴勇先是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接着又满是不屑地小声嘀咕,“这么多人,那屠将军也太菜了点,一年了还没拿下这些蛮夷,要是让师父您为主将,我看最多半年即可平定南方各越。” 韩信摇头失笑,“打仗哪里只是看人数多少就可以的,若是在平原上正面列阵,秦军无需一万人,即可击垮南方百越加起来的全部青壮,然而到了这里,投进来的兵力越多,反而越难打。” “这是为何?若能派百万大军下来,光吓也能吓怂这群南蛮?我小时候打架便是如此,约好时辰拼人数,谁带的帮手多谁就是老大,对方若找来五个帮手,我便找十人,对方若找十人,我便找二十人,只要在气势上压他一头,对方就不敢动手,最后只能乖乖认我当老大,咱若派百万大军下来,不就可以不战而降么,为何说人越多越难打。” 韩信闻言笑了笑,这可不就是小学生放学约码人么? 他走到旁边甲板上盘腿坐下,“你既说起小娃儿码人的例子,我便以此同你说道说道这其中的兵法之道。” 柴勇等人跟过去,围坐在他身边,钟离眜也倚靠在栏杆边,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他倒想听听,这个和自己同岁的少年到底有没有真材实料。 韩信看向柴勇,问道,“我且问你,伱叫来五个、十个,乃至二十个帮手为你壮势,可要给他等好处?” 柴勇道,“如果人少,我那几个铁哥们就够了,大家从小一起玩到大,说好处就伤感情了,但若要请外援,不给点好处,多数人是不愿意帮忙的,我就从家里偷些肉干,一人分一点,他们就能为我肝脑涂地。” “这便是了,对方只有一人,你以五人之势压他,无需付出大成本即可取胜,对方若有十人,你是不是要找来十五人乃至更多,再往大了说,对方若有百人,你是否要找来数百乃至上千人?” “人一多便不好召集了,就拿百人来说,有住村东头的,有住村西头的,能否按时集合?有没有人因事来不了?有多少人来不了?你家中肉干够不够用?会不会有人告诉你父?这些问题都需要考虑。 再往大了说,如果是一千人呢?约架的场地够不够大?这么多人如何摆阵型?你的肉干怎么运过来,万一被你父发现,那你带的就不是一千个帮手,而是一千张嗷嗷待哺的嘴了。 而且,人一多问题也就多了,有的人建议远程扔石子,有的人建议围上去直接殴,还有人觉得,你为了点鸡毛蒜皮之事就要揍人,此乃不义之师,大家意见不一,你要听谁的? 还有,你这一千人里有没有对方亲戚,对方给的好处比你更多呢,有没有可能发生临阵倒戈之事? 这么多人一窝蜂上不行吧?谁是主力,谁是辅助,哪队先上,哪队后上,何时冲锋,何时扔石子,你自己算得过来吗? 你可能会说了,我可以找几个聪明的哥们帮你出主义,然而谋士的作用顶多只能帮你把简答题变成选择题,最后还是得你自己拿主意。 随着人数的增加,问题的复杂程度会成几何倍的增长,要考虑的事太多了,没有强悍的cpu,额……就是中央统筹能力,那你带的就不是十万人,而是十万个为什么了。” 听着听着,钟离眜原本懒懒倚靠着的身体不由自主站直起来,看着韩信的目光充满了崇敬和佩服。 从船舱内出来吹风的鲍献也听愣住了,一个简单的约人打架事件,韩信却能考虑、延伸出如此多的复杂问题? 看来此子深谙兵法之道啊! 柴勇道,“师父的意思就是,一场战争中投入越多的人,需要的肉干和要考虑的事情就越多,所以不能靠拼人数?而是要拼精锐?比如全军虽然只有一千人,却都是如我这般的神勇之士,是不是管理又方便,又能爆锤对方更多的人?” 韩信摇头,“不,多数时候还是要拼人数,以少胜多的案例不是没有,不过这其中的数据多是虚的。 比方说,你只有五万可战之兵,却吹成五十万,但凡对方没个智计之士压阵,也许就被你这一阵吹牛吹怂了,军心士气一散,五万打人家十万,也不是不可能,甚至还有直接被你吹投降的。 当然,更多的情况是,双方作战人数其实相当,只不过战胜方在给上头汇报的时候,会故意夸大敌军数量,五百打五百,比五百打五千,所带来的荣誉感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 柴勇道,“这人数吹得也太夸张了,人家肯定不会上当啊!” “可以把运货的、做饭的、修武器的、照顾马匹的,甚至随军军属都算进去,五万可战之兵加后勤,有二十来万了,哪个斥候能数得过来? 至于你说的精锐之士,我且问你,你父养你一人所耗费的肉粮,用来养牛大他们,可养几个?” 柴勇一噎,嘀咕道,“四五个吧……” “所以啊,精兵不是谁都养得起的,除了吃喝,还有衣服鞋袜,也就是兵马的铠甲武器装备,都要花钱。” 柴勇点了点头,又问,“那依师父之见,这场伐越战争到底该怎么打?什么时候能打完?”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韩信,包括一直在不远处偷听的鲍献。 韩信眼尾瞥了一眼鲍献,摇了摇头,“我没上过战场,方才所言不过从前师父所教,只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如何能晓得战该怎么打?” 第92章 南行 第93章 南行 公元前217年,秦始皇三十年,孟春之月初,经过一个月的航行,东海郡的这批粮草戍卒终于抵达长沙郡南边的零陵县地界。 零陵县南边便是南岭,南岭是条分界线,南北分得很清,岭南是粤桂,岭北是湘赣;一边是珠江水系,一边是长江水系,船行到零陵县,几乎到了湘江的尽头,水流落差越来越大,逆水行舟已经很困难了,只能下船走陆路。 码头上有专门用来运输粮草的车辆,也修了一条直通零陵县城的直道,三千人来来回回搬了两趟,在规定时间内,把东海郡的这批粮草尽数运抵零陵县城。 驻守零陵县的是南郡监御史——史禄,负责伐越西路线的粮食调运和灵渠开凿工作。 零陵县作为伐越粮草和人员的集散地,所有运粮来的队伍到了这里都要听从史禄调配。 一月份的南方不冷也不热,又是一年中难得的旱季,正是出兵运粮的最佳时节,所以东海郡的人刚到,史禄便召见了鲍献。 “屠将军两月前已击溃南越,现由赵副将留军驻守苍梧,屠将军引大军主力转战西瓯(广西),那边道路不通,最近几月共调集十来万民夫运粮,还是难以维持,所以还要麻烦鲍司马带人继续南行。” 零陵县监御史大厅内,史禄很客套地对鲍献下达了继续往南运粮的命令。 东海郡年前收到征粮消息时,伐越大军还陷在南越,鲍献原以为把粮运来零陵县就完事了,没想到在这几个月内,南边战事发生巨大变化,屠睢不但击溃南越,更是一鼓作气,继续引兵进击西瓯。 自前年始皇帝下达南征百越的命令始,主将屠睢便将兵马分成五路,其中扬越、东瓯、闽越等地在去年便被平定了,如今南越亦平,剩下一个西瓯想必是翻不起浪花了,这会儿运粮过去,说不定还能捞个军功。 想到这一层,鲍献立即站起来,拱手接令,“监御史放心,某定将这批粮草安然送抵屠将军手里。” “并非直接送去西瓯。” 史禄转身指着身后一幅大地图道,“我军平定南越后,在这里建立了数个粮仓据点,司马带人过南边山岭后,溯离水南下,送到苍梧即可,我会派一名熟悉南方地形之人随军带路。” 一听不是去西瓯,鲍献积极性顿时减了一大半。 史禄继续道,“灵渠未通,舟楫无法通行,这一路只能靠人力畜力,离水上游这一段已经修了平坦直路,车马尚可行,过了这段,道路越来越狭窄,有些地方要靠人力来扛。” 鲍献知道那蛮夷之地道路不通,反正也不用他亲自扛,前面的人能走得,东海郡这些人自然也走得。 史禄最后又提醒道,“南越虽然已经平定,多数部落青壮逃去投奔了西瓯,然尚有不少人遁入山林,伺机而动,这一路上要小心提防,便是到了秦军驻扎的村寨,亦不可掉以轻心。” 听到还有越人没打干净,鲍献又来了精神,抱拳道,“末将明白,他等若敢来劫粮,正好给料理了!” 大厅外,身为短兵亲卫的韩信站在门口,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对于这场伐越战争,韩信了解并不多,第一世,南越开战之时他还只是淮阴县的那个蹭饭少年,没有渠道,也没有精力和意识去了解这场战争的具体经过,只知道屠睢战败,死在南方,秦军几乎全军覆没。 一直到灵渠开通后,始皇帝派任嚣和赵佗第二次出征,南方百越才被征服。 水土不服;后勤给养不便;南越刚下,后方尚未稳定,屠睢又急进西瓯,加之秦军对蛮夷的轻视之心,就算不知道历史,韩信也能料到,这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争。 主将战死,秦军主力几乎全军覆没,民夫、戍卒又能好到哪里去?历史上死在南方的将士、民夫,估计有二三十万人。 然而听鲍献方才的语气,他似乎还想过去蹭点军功,便是史禄,看似交代了许多,实则心中也是认定屠睢此行能一举平了西瓯。 韩信虽然知道此战必败,不过他人微言轻,根本没办法改变屠睢的策略,兵马已经往西边去了,就算是秦始皇,此时也叫不回。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力把这一场战争的损失降到最低。 鲍献从厅内走出来,兴致高昂地对韩信道,“速去召集各二五百主、五百主,半个时辰后城外军帐议事。” “唯!” 韩信抱拳应了一声,转头吩咐手下去叫人,他跟上鲍献,问道,“方才属下在外面听见,监御史是要让我等运粮去南边?” “本司马召集议事,正是为了此事!” 鲍献心情很不错,不免和韩信多唠了几句,“两月前,屠将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平定南越,打得这群蛮夷抱头鼠窜,现在南方各越多已平定,只剩一个西瓯。” 鲍献一脸的优越感,继续道,“你可能不知,这些蛮夷尚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以骨为箭,以石为器,又无城池为依,就算仗着南方地形复杂,也根本不是我大秦将士的对手,依我看,西瓯这战,不日即可结束,此时运粮过去,正是时候啊!” “屠将军是我大秦中流砥柱,有他出马,自是手到擒来!” 韩信适当地恭维了一句,话锋一转,“只是……属下听说南方道路难行,很多地方甚至无路可走,粮草运输十分困难,若是粮草不济,怕是会耽误将军用兵。” 鲍献道,“所以啊,这不是让我等送粮过去了嘛?” “属下的意思是,若是一趟能多送点,是不是胜算会更大点?” 道路难走,还要扣除牲畜和人员路上的吃用,最后运抵目的地的粮能剩一半就很不错了,这也是秦始皇下令修灵渠的原因,只要连通两大水系,粮草即可通过舟楫源源不断往南边输送,问题是目前灵渠还没挖通,只能用人力、畜力来搬运。 鲍献道,“你也说了道路难行,如何多运?” “年前时,属下听闻要来南方送粮,便在想这个问题了,有些道路上,双轮车辆难以通行,是否可改用独轮车?后来我寻乡中木匠制作了一辆独轮车出来,以人力推行,它可承载的重量远比人扛马驮要多得多。” “独轮车?” 鲍献皱眉,“独轮如何能平稳行驶?再说了,我等不日就要启程,就算你说的这个车真可用,现在让匠人加紧打造,也造不出几乘,咱们又用不上,操这个闲心作甚?” 第93章 献神药 第94章 献神药 鲍献考虑的只是眼前利益,韩信心里做的却是长远打算。 “属下觉得,此事还是禀报给监御史,万一前方战事遇到阻碍,一时僵持不下,那必然要源源不断往那边运粮,我等此行过去,也很可能会被留在某个地方驻守,如果后续粮草供应不上,咱们就要饿肚子了。” 听前半段的时候,鲍献还是很不以为然的态度,屠睢携带着灭南越的雷霆之势进兵西瓯,怎么可能遇到阻碍?或许打都不用打,大军到之时那群蛮夷就主动投降了。 不过听到后半段,鲍献又犹豫了,万一真被留在那边驻守,后续粮草能否供应及时,关系着自己这些人的肚子,再回想之前韩信说的那一番小娃儿约架理论,出于稳妥考虑,鲍献最终还是同意了。 “你那什么独轮车一个多月前才做出来,是否真的实用,还有待商榷,我带你去见监御史,你自己跟他说,能不能用,要看他决定。” “是!” 二人又折回去找史禄,听闻韩信有不用畜力即可用于山野运粮的办法,史禄还是很感兴趣的,正好这会儿没什么事,便把韩信留下详谈。 鲍献对这些匠人之技不感兴趣,又急着准备运粮事宜,先行回去了。 韩信要来笔墨,在一块木牍上画出独轮车的整体和零部件构造图,又详细解说了车辆的操作、运行,以及轴承宽细对载重的影响。 “若是轴承宽度大一些,一车可承载三到五石粮食。” “三到五石啊!” 史禄看着手中样图,眼中难掩兴奋之色,“无需耗费牲畜用料,操作简单,崎岖道路亦可通行,还有一点,以牛拉粮,一日只能行走两三个时辰,走得慢,吃得多,还容易生病;而用人推车,一日走四五个时辰都没问题,路上所耗时间减半,也可节省不少粮食,诸多因素算下来,一趟运抵目的地的粮食能有从前两三倍多,这车若真如伱所说这般好用,你可是立下大功了!” 史禄说着站起来,对门外士兵喊道,“速去召集木匠,五人,不,叫十五人过来,还有木料、工具,多搬些来!” 门外士兵应了一声,急忙找人去了,史禄又对韩信道,“你且待在此,指导木匠将车做出来,本吏今日便要看到独轮车成品。” “唯!”韩信拱手应道。 史禄重新坐回座位上,招呼韩信也坐下,询问起了他的籍贯姓名,又见他小小年纪便已是不更爵位,对韩信印象更好了几分。 “对了,你是如何想出如此巧妙独轮车?” 韩信道,“年前接到要来南越送粮军令,又听说这边道路不通,属下担心因路况耽误了日期,致使前方将士无粮可用,便想若能造出一种人能走,车也能走的车辆,那问题便解决了,由此想到将双轮改成独轮,后找来木匠多次实验,方成此车。” 史禄欣慰地点了点头,“你能急将士之急,不愧是我大秦能吏,此车若能成,你这份功劳当得两级军功。” 韩信谦虚道,“属下只是想解决运粮困难问题,其他并未想太多,除了独轮车,我这里还有家师留下的两味药方子,一是用于消暑解毒,辟秽利窍,一是外涂防蚊虫叮咬,用于南越之地似乎不错,上吏看看是否可在军中使用?” “哦?还有此等好药?快快呈上我看看。” 韩信从随身包包里取出两瓶药递上去,他打开诸葛行军散的盖子,从里面倒出一些颗粒状药剂,说道,“这一味家师取名行军散,说是能治中暑昏晕,腹痛吐泻,热症烦闷。” 史禄捻起几个颗粒闻了闻,除了药味,其他的他也闻不出。 “南越之地,最容易得的便是中暑昏晕,腹痛吐泻之症,去年我军刚集结长沙各郡,尚未大规模进兵南方,便有诸多将士得病,军中医者也开了诸多药方,药效因人而异,最难的是每日熬煎汤药太过麻烦,且一喝便要连续喝好几日方可见效,难以大规模医治,普通将士只能自己扛,你这散剂服用倒是方便,却不知是否真有效用?” 药品这东西,韩信不敢打包票,只能建议道,“属下在淮阴时找人试过药,效果尚可,为稳妥起见,上吏可先寻一批刑徒试试药效。” 史禄点了点头,“你一会儿把药方写下,待本吏试过,若真如你所言,当为你再记一功,那这一瓶呢?” 韩信打开塞子,介绍道,“这瓶药水名为风油精,有镇痛、清凉、止痒、驱风、驱蚊之效,主外用。” 他说着以拇指按住小瓶口,沾了些风油精出来,在自己手背上抹了抹,说道,“此药效用,上吏现在便可试试,只要被蚊虫叮咬,抹上片刻即可止痒消肿,若是有头疼之症,将之涂抹于太阳穴,即可缓解疼痛,若是鼻息不通气,涂抹于人中穴,当即见效。” “竟有如此神奇?” 史禄半信半疑地撸起胳膊袖子,“昨夜正好被蚊虫叮了两处包,来试试。” 韩信沾了些风油精给他涂上,涂上的瞬间史禄双眼便是一亮,“果真有一股清凉之感,很舒适。” 等了片刻,瘙痒之感消减了许多,红肿也有消退,史禄又自己沾了些,涂抹于太阳穴,清凉刺激之下,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神药,神药啊!” 史禄拿起风油精瓶子闻了又闻,“此药效果立竿见影,当真神药!” 他捧着药瓶,如捧珍宝,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如此神药,所用药材想必很珍贵吧?” 韩信道,“行军散用的药材多一些,也贵一点,风油精的配方却十分廉价,在南方随处可见。” “哦?随处可见?”史禄看着韩信的双眼快亮成两颗星了。 韩信道,“桉树叶、樟树叶、薄荷、香茅草、丁香、滇白珠,这些树、草在南边可谓是多如牛毛,且除了丁香是用干燥花蕾入药,其他无需炮制,采摘即可用来蒸馏提取,成本极低,可在军中广泛推广。” 史禄朗声笑道,“妙,妙啊,南方别的不多,就树啊草啊多,你这可是给我军将士送来免费神药啊,有独轮车和这两种神药,何愁南方百越不平?!” 第94章 家中一切可好 第95章 家中一切可好 南征最艰难的两个问题,韩信一下子就给解决了一半多,这份功劳足以让他一口气晋升到公乘以上爵位。 试完药,史禄从兴奋中回过神来,看着韩信问道,“如此大功劳,你毫无保留地交出来,不怕本吏贪墨?” 韩信一脸真诚说道,“属下只想为我大秦将士尽一份心,并没有想太多,再者,上吏身为监御史,掌管大军后勤,秦军若胜,有一半您的功劳,岂会看中这些许小功。” 韩信这话有多一半是实话,献上独轮车或许还有一点为自己后路考虑的想法,献药则完全是为了少死一些将士,如果能因此加快平定南方步伐,大秦的命运或许也会就此改变。 再说了,就韩信在现代学到的东西,他如果想靠发明来升爵,早就可以升到顶了。 韩信的这个回答让史禄大为满意的同时,再一次对眼前这个少年刮目相看。 年纪小,心胸格局却十分宏大! 史禄看韩信是越看越满意,当即决定提携提携这个德才兼备的少年郎。 “阿信少年英才,做短兵百将实在是屈才了,此番便不必去送粮了,留在本吏身边做个文吏如何?” 史禄虽然没说这文吏是什么官,但能跟随在他身边,就是他的门生了,日后南方事毕,史禄必是要调去中央,韩信作为他的人,多会跟着去中央混个一官半职,再不济也能留在地方做个县丞级别的官,这对一个乡游徼来说,简直是一步登天的好事。 不过韩信却不想要这个登天的机会,除了不想走文吏这条道外,最主要的是,他不能把钟离眜、柴勇等人的命交到鲍献这个草包手里,自己若没跟去,这些人能不能活着回来,那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能得上吏看重,是信的荣幸,不过我年纪尚小,又不曾从过军,缺乏磨砺,此番去南边送粮,是个锻炼的机会,我想去试试。” 韩信的拒绝让史禄大为讶异,这样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他却甘愿放弃? “南越尚未完全安定,此行不会很顺利,若是粮食在半道出了意外,护送人员皆要吃罪,你可想清楚了?”史禄提醒道。 韩信拱手一礼,“属下想清楚了,若是连一趟粮也送不好,何以得上吏看重提拔?便让我去走一趟吧!” 史禄欣慰地点了点头,对于刚才韩信献药时说的那番赤诚之言,他其实是抱有一丝怀疑的,这一回却是真相信了,这是一个不把名利放在眼里之人。 “也罢,你既如此坚持,去历练一番也好,本吏命伱为随行监军,负责监粮监人,不必听从鲍司马使唤。” “这……怕是会让司马不高兴,我还是做他的百将就成。” 韩信知道这个监军只是临时的,但由史禄任命,等于是在鲍献身上牵了条绳子,而且还是从前他提拔起来短兵百将变成的牵绳,鲍献心里能舒服才怪。 史禄笑道,“无碍的,你年纪虽小,不过从方才交谈中,能看出,是个稳重之人,鲍司马做事马虎,性子冲动,我怕路上出意外,你以监军身份跟随,稳妥些,我再给你写封介绍信,等到了那边,你便去赵副将军手下,不必担心鲍司马为难于你,此事便这样定了。” 知道史禄是想提拔自己,韩信只能接下监军这个头衔,站起来拜谢,“上吏如此看重在下,信无以为报!” “不,你已经报答了,就今日献上的这三样宝物,是帮了我大忙,帮了秦军将士大忙,甚至帮了天下子民大忙,南方百越早一日平定,可为整个大秦节省下多少军力、民力、财力,这其中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 “信不敢当!” 史禄摆手示意他免礼入座,提笔为韩信写起了介绍信,刚写完没多久,召集的木匠都过来了,木头也运了两车过来,韩信开始指导木匠做独轮车。 人多力量大,当日傍晚,第一辆车便做出来了,韩信又让人给车上油,晾干后载上重物,他亲自推着在郊外田间小道走了一圈,史禄观看完,立即召集全部木匠、包括一些打下手的,数百人开始日夜不停赶制独轮车。 人再多,要在短时间内造出大量车还是不可能的,西瓯那边需要的粮食不能耽误,所以东海郡的这批人还是要按计划上路。 长长的运粮队伍自零陵县出发,沿着为修灵渠而建的平坦直道西行,众人也得以见到传说中的挖灵渠。 只见无数的民夫、刑徒散布在旷野中,一眼望不到头,在工头的监视下,或挥锄挖土,或挑箩筐运土,或敲击大石块,黄土漫天的工地上,衣衫褴褛的民夫和刑徒如同一群工蚁,穿梭其间,来去匆匆。 运粮的众人一边走一边在人群中寻找熟人。 “那不是去年被征来服役的老李么?” 一个眼尖的士兵在忙碌的人群中看到同乡,忍不住大声招呼起来,“老李,老李……” 只穿着条葛麻破裤的中年男人听到乡音,停下挥起的锄头,转头朝这边望来,看到老乡的刹那,他布满沧桑的脸上先是出现一丝错愕,随即便是狂喜。 他扔下锄头,发了疯一样朝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声急问,“小石,小石,我家中可好,我儿可好,我母我妻可都安好……” 他那双已经麻木的双眼重新绽放出光彩,迫切地看着运粮队伍中这张熟悉的脸,想从他的口中知道家中情况。 小石想说,你母亲在你离开没多久,便因忧思过度去世了,你儿去年冬得了风寒,也夭折了,你妻已经疯癫了,然而看着老李眼中期盼的神情,他双唇动了动,终是不忍告诉他实情。 “他们都好……都……安好……” 说着说着,想起自己的父母和已经怀有身孕的妻,小石喉头一阵哽咽,此一别,不是自己回不去,就是回去再也见不到亲人,自秦统一了楚国,家乡被征去长城、关中、南越服役之人,有多少能活着回来,又有多少家庭因此家破人亡。 工地上,监督的工头见老李擅离岗位,追过来挥鞭就是一顿猛抽,然而听到家中一切都好,就算被抽打得鲜血淋漓,老李的脸上依然露出欣慰的笑。 他已经服役快一年,很快就能回去和家人团聚了…… 看着老李脸上的笑,小石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快步跟上队伍,他要立功,要回去和家人团聚,要见到他那未出生的孩儿…… 队伍走过直道,越来越多的人在人群中看到老乡,越来越多的“老李”不顾工头鞭打,跑过来只为问一句家中一切可好。 第95章 行军 第96章 行军 岭南的山不高,却很多,密密麻麻,转过一座又是一座,视线里看到的永远都是山丘,地势迂回曲折,溪流纵横交错,置身其间,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跋涉在人、兽踩踏出来的羊肠小道上,随处可见高大的乔木,郁郁葱葱,遮天蔽日,仿佛行走于原始森林。 湿热的气候让灌木和荆棘长得飞快,即便不久前刚有队伍从这里走过,几日功夫便又能挡住路面,有时候还得劈斩树木荆棘才能前行。 复杂的路况严重影响了行进速度,转入小道后,走了三日竟然还能看到最开始的那座山头。 太阳渐渐西落,又到了宿营的时候,队伍在一处靠近溪流的开阔地停下。 经过几日的磨练,士兵们已经很有经验了,先在地势高的地方整出一块地把粮草堆放好,牲畜拴好,而后各营各屯以粮草堆为中心扎营。 说是扎营,但其实根本没带帐篷,为了充分利用人力,除了粮草、用来遮雨的油布,和必须的兵器外,几乎没有带其他多余的东西,尤其笨重的帐篷和陶罐。 南方别的不多,粗壮的竹子到处都是,砍一根下来既能做锅,也能当碗,用完即扔。 士兵们把空地上的灌木杂草清理干净,以什为单位,全军分成两批次,自行架火,烹煮用饭。 为了节约时间,一天只有早晚两顿热饭,早上天刚蒙蒙亮时用早饭,吃完即赶路,中午以干粮充饥,一直走到晚上,才能再吃到热饭。 一个个竹筒装上粟米,加点溪水,再放点野菜,调上盐巴,架在火堆上烹煮,最早的竹筒饭就是这么来。 当然,如果有人能猎到野物,鲍献是不反对士兵加餐的。 南方动植物资源十分丰富,加之未经开发,沿途看见的野物非常多,不过由于这支队伍人太多,动静大,动物们远远看到便跑得一干二净了,只有溪河中的鳄鱼反应比较慢,有看见便会被士兵叉来加餐。 一堆堆篝火烧得旺盛,营地上空飘荡着竹筒饭的清香,劳累了一天的士兵三五成群围坐一起,一边吃饭一边唠嗑,喧闹一片,倒像是在野营。 冬日的南方不冷不热,而自从韩信在广陵当上鲍献短兵百将后,就建议让士兵喝开水,一段时日下来,这些人已经养成了喝开水的习惯,每个士兵早上都要烧一竹筒水带上,以供白日饮用,加之冬日毒蛇活动少,几日下来,几乎没有士兵因病倒下,这群来自东海郡的北方人对南越的恐惧渐渐减少。 第二天,士兵们如往常一样,早早吃罢早饭,开始一天的旅程。 兰陵县尉应鉴带五十名士兵在前面开道,中间是长长的粮队,司马鲍献也走在队伍最中间,他的短兵分成两部分,二十人跟随在他身边,其他分做两队,护卫于粮队左右,韩信则领另外五十名短兵走在队伍最后面。 这两百名士兵随身只携带自己的口粮,他们的主要职责是护卫粮队和主将安全。 当然,这些运粮的民夫也并非纯粹的民夫,秦国所有上了户口的男子都要服更役,接受基本的军事训练,不管是组织纪律,还是团体协作,都比完全没经过训练的普通人强,万一遇上敌人,他们放下粮食,拿起武器也能战斗。 队伍缓缓而行,中午时分走到一个相对开阔的山间盆地,这里曾经是越人的部落,自屠睢进兵南越后,部落的越人死的死,逃的逃,已经空无一人了。 盆地中间,一大片的土地被荒废,靠近山的地方,原本应该是部落的村寨,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一片灰烬,队伍并没有在这里停留,穿过盆地后,又进入一个小山谷。 山谷两边并非北方那种高耸的大山,而是两座坡度较缓的小山丘,因为水土保持好,山丘上长满密集的绿色丛林,古老的树木上垂挂着硬邦邦的老藤,里面光线十分昏暗,看着让人毛骨悚然。 进入山谷走了半个时辰,前方的队伍突然停下,应鉴派人来报,前面遇到小溪,先人在溪上架的木桥已经毁坏了,需要重新搭建木桥。 韩信听了来人禀报,皱着眉头道,“这条路十余日前刚有一队送粮队伍走过,木桥如何便毁坏了?” 柴勇道,“肯定是越人干的,想在此伏击咱们。” 二根道,“自进入南岭后,沿途到处都是密林山谷,适合伏击的地方太多了,也不一定就是越人,被水流冲坏也有可能。” “不管是否越人所为,都不可掉以轻心,你等在此戒备,眜,你随我去前头看看。” 韩信带着钟离眜往队伍前方走去,沿途运粮民夫见队伍停下了,都坐在原地歇脚,不过他们也知道路上可能遭遇越人伏击,武器都放在手边。 一路朝前,很快来到了队伍最中间,鲍献坐在一辆牛车上喝水,看见韩信过来,冷着脸阴阳怪气道,“韩监军,这是要去做甚?” 韩信浅浅行了一礼,回道,“我去前面看看。” 鲍献提醒道,“你的监军,不是将军,没有发号施令的权利,要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 “在下知晓,不会越俎代庖。” 知道鲍献很不爽往日的属下摇身一变成了监督他的监军,韩信不欲和他起口角,带着钟离眜继续往前面走去。 鲍献冷哼了一声,放下竹筒,也带着几名亲卫跟上去。 二人来到溪边,冬日雨水少一些,溪中水不多,十分清澈,能看见溪流底下摇摆的水草,溪面宽有十来米,原来架在上面的木桥已经毁坏,桥桩和木板歪倒在水中间,应鉴正指挥几十个民夫重新搭桥。 “这是被人为破坏的。” 韩信往对岸看去,河边十分平坦,岸边田地被开垦过,没有密集的灌木丛,再往前是一个小丘陵,丘陵前有几座竹屋,看着应该是荒废了,丘陵一侧是条蜿蜒的小道,另一侧是密林。 “林子、丘陵后都能藏人,看来越人是要在此伏击粮队!” 钟离眜道,“搞不好是要半渡而击,要不要禀报司马?” 正说着,鲍献也带人来到溪边。 新的一年,给诸位拜年了,祝新的一年健康平安喜乐!特别感谢诸位书友这几日的支持!最近过年比较忙,拜访亲戚的,亲戚来拜访的,做寿的,结婚的,几乎没时间码字,更新会慢一点,见谅见谅! 第96章 井流氓械斗 第97章 井流氓械斗 鲍献虽然看韩信不爽,组织应变能力也很差,但并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这季节溪流水量少,最近又没有下大雨,木桥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冲毁,就算桥板被冲毁,桥桩也不可能倒。 不用韩信提醒,他也猜到这是越人所为,对方必然埋伏在对岸,想伏击送粮队伍。 鲍献这一路上一直想斩杀越人立功,眼见机会送上门了,哪能轻易放过? 未免打草惊蛇,他装作没看出端倪,表面上让应鉴加紧架桥,暗地里却叫另一个二五百主敖恪组织人手,准备渡河击杀越人伏兵。 “司马,河对岸需要布防,这边同样不能懈怠,倘若越人打的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主意,目的并非半渡而击,而是转移我军注意力,这边反而更危险。” 鲍献正兴致高昂地指挥着,韩信走过来提醒道。 “声东击西?蛮夷有如此聪明吗?”鲍献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蛮夷只是文明程度低于中原,并不代表,人家的脑子也都是浆糊,稳妥些总归没错。” 韩信看了看溪边的平坦地形,建议道,“借着铺桥的时间,让粮队先集中于溪边,更有利于防范敌军偷袭。” 鲍献道,“若真如你所言,这一侧林中也有伏兵,你让大家聚集于溪边,不是自断退路吗?” “粮在人在,此时队伍延绵有数里长,又要派一部分人先渡河,这边防御人手不足,一旦遭遇伏击,可能造成首尾难顾,不如集中河边列阵,越人擅长游击,不擅阵战,集中一起,我军才更有优势。” 从前鲍献看韩信顺眼的时候,他说什么听着都很顺耳,现在看他不顺眼,说得再有理,鲍献也觉得是无稽之谈。 “监军的职责是监督,而非对本将指手画脚,该如何防御,本将心里清楚!” 鲍献十分不善地说了一句,又冷哼了一声,去前头指挥铺桥去了。 “他不听,怎么办?” 钟离眜看着山谷两侧的密林,担忧道,“万一越人打的真是声东击西之计,粮草被劫,咱们都要跟着吃罪。” 韩信道,“他听进去了,会注意防范。” 相处这么些时日,鲍献的性格韩信差不多把清楚了,此人暴躁、好面子、小心眼,却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韩信本也只是想提醒一下他,没想他真能按自己说的去做。 果真如韩信所料,没一会儿前头便传来鲍献的命令,让队伍收缩长度,所有人都列于粮道两侧,防备敌军偷袭。 木桥很快搭建好了,敖恪让二十名斥候最先过去探查敌情,他自领五百人开始渡河。 斥候端着弓弩,分做两队前往丘陵和山林,其中一队刚来到林前,山林里突然钻出几十个人影。 他们头戴树叶杂草编制的草帽,纹面赤身,下面穿兽皮缝制的短裙,或拿着弓矢,或手持竹矛。 不待斥候反应过来,最前面的几个越人奋力将手中竹矛投掷而出,其中一名斥候躲闪不及,被扎了个对穿。 那斥候满口吐血,手在胸前的竹矛上握了几下,似乎想把它拔出来,又跑了几步,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其他几人见状,有的条件反射往回逃,有的扣起弓弩射了一箭,见同伴跑了,也跟着往回跑,越来越多的越人从林子里冲出来,开始追杀这几名斥候。 此时正往丘陵那边探查的那队人发现异常,也跟着往这边跑来。 “娘的,真有伏兵?” 鲍献喝骂了一声,催促敖恪等人抓紧过河,迎击越人。 这时候已经顾不得裤子鞋湿不湿了,来不及走木桥的士兵在敖恪指挥下,纷纷蹚水过河,没一会儿便渡过去两三百人,敖恪想让先过河的士兵去救援那些斥候,却被韩信喝止住。 “列阵!先列阵!刀盾卒在前!” 看着河对面乱哄哄的队伍,韩信顾不得什么监军不能发号施令,朝敖恪大声吩咐起来。 敖恪看向鲍献,鲍献哼了一声,直接下令,“救人要紧!” “救不了了,先列阵,不能这样冲过去……” 韩信在后面大吼,然而敖恪得了主将命令,根本就不听他的,带着最先过河的两百多人迎着越人来的方向冲过去。 这些越人常年在山野活动,速度十分迅捷,光着脚在荆棘草丛中都能健步如飞,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便追上了那十九名斥候,竹矛、骨箭一通乱掷乱射,斥候背对着敌人,一阵竹矛雨后又被扎中八人。 跑在前面的越人奔跑中顺手拔出尸体上的竹矛,继续追杀斥候,后面的则一拥而上,剥衣的剥衣,脱裤子的脱裤子,片刻便把那八人剥得一干二净。 这些蛮夷似乎连光溜溜的尸体也不放过,青壮追击敌人,林中跑出几个妇人孩童,把尸体都给拖走了。 幸存的几名斥候回头一看,想到越人会吃人的传闻,更是吓得腿软,其中三人不慎被荆棘绊倒,被追上来的越人打杀了。 秦军如果和越人正面打斗,不说以一敌十,每个人怎么着也能击杀对方四五人,甚至更多,然而这些斥候在看到敌人时选择逃跑,把后背交给跑得比他们还快的越人,结果可想而知,不等援兵到来,二十名斥候皆死于竹矛之下。 韩信在看到那些斥候回逃的时候,就知道他们必死无疑,才让敖恪先列阵。 然而鲍献不知是出于爱护士卒之心,还是故意和韩信唱反调,又或者是根本没把这群蛮夷放在眼里,在士兵没有调整好队伍时便命令他们冲过去,秦军的阵战优势几乎完全丧失,最后只能是像市井流氓械斗一样,双方拼个人勇武。 越人这边几乎没付出什么死伤便杀了二十名秦军,士气大振,冲在最前面的数名越人举着矛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嚎叫,后面的人跟着嗷嗷乱叫起来。 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双方间隔几十步远的时候,队伍中领头那人发出一声更大的嚎叫,三百多越人借着奔跑的动能,把手中长矛齐齐投掷而出,在秦军队伍中带起阵阵惨叫。 这就是不先列阵的后果,刀盾卒、弓弩手、长矛兵,各兵种混杂一起,无法有效防御敌军攻击的同时,反击也显得十分无力,除了冲在最前的数十名弓弩手回击一波,射中对方十几人,第一轮交锋,却是秦军这边死伤更重。 两边很快冲杀在一起,双方都没有阵仗,数百人在荒野中打到一处,场面乱哄哄的,不过秦军的武器比越人要先进很多,虽然没有阵型,一对一打起来,还是秦军更胜一筹。 对面正打得不可开交,粮队后方,一名士兵火急火燎跑过来,气喘吁吁禀报,“司马,后面也出现好些个越人!” 第97章 穷寇莫追 第98章 穷寇莫追 “越人来了!越人真的来了!” “在哪里?在哪里?” “在前面!前面已经开打了!” “战况如何?我听说这些蛮夷用的都是骨箭,竹子,连把铜剑也没有,肯定打不过咱们吧?” “不知道啊,我只听队伍前方的兄弟说,溪流对岸开打了!” 运粮队伍中,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着前面的战况,不管看不看得见,一个个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往前张望,然而什么也没看见,倒是过了片刻,能听见传来的阵阵打斗声,听起来战况似乎很激烈。 “不知咱们的人能不能打赢?万一输了,咱们怎么办?是去支援还是往回逃命?”一个民夫问道。 “怎么可能输?这些越人被屠将军清理过一遍,只剩一些残兵败将,不足为虑。” “可不是,再说了,还有韩监军在,肯定输不了。” 说这句话的是一个朐县民夫,当日他也参加了那场暴动,原本鲍献是要将他们处死的,不过得韩信求情,他得到了赦免。 “什么韩监军,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先前巴结鲍司马,到了零陵又巴结上监御史,摇身一变居然成了监军,也不知他使得何种手段,竟然真入了监御史的眼?”一个面向白净的男人满是不屑地说道。 “你别胡说八道,当日在广陵,他入鲍司马的眼是因为带人控制住了暴乱,他是有真本事的。”一个淮阴士兵为韩信辩解道。 那白净男人哼道,“不过是狐假虎威,让人吼了几句,什么真本事?巴结人的本事倒是……” 话没说完,旁边一人突然指着不远处的树林大叫起来,“不好,越人来了!” “越人不是早就来了?” “树林里,这边,快,快快快,吹号!” 话音刚落,只见昏暗的树林中突然冲出数十名像野人一样的蛮夷,他们张弓持矛,呼呼喝喝着朝粮队冲过来。 “这、这里怎么也有伏兵,怎么办怎么办?” 突如起来的伏击让这些民夫一时乱了阵脚,屯长、什长、普通民夫都一样,或握着武器,或握着扁担木棍,却不知道是该冲过去还是待在原地等对方冲过来。 好在附近有十几个负责警卫的士兵,这些人从前都上过战场,比较有经验,一名百将站出来,指挥众人列队。 列队这项技能,不管是士兵还是普通民夫,都做得很不错,而且这些民夫本来就站在粮车旁,不过片刻功夫,队伍就排列完毕。 同时,负责吹号的那人也紧急吹响号角,没一会儿,附近的民夫也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往这里冲过来。 此处伏击的位置在靠近队伍末尾,柴勇一听到号角,便领上三十名长矛兵过来支援。 越人原以为前方开打了,队伍后面会有所懈怠,他们正好冲过来抢几车粮,却没想到秦军反应如此迅速,没等冲到粮车旁,对方已经列阵以待了。 树林离小道并不远,越人装扮怪异,又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很多民夫都被这阵势吓到了,有的嘴里大喊着给自己壮胆,手脚却微微发抖,有的控制不住想往粮车另一边逃,不过在那名百将的呵斥下,为了家人着想,到底还是没人敢当逃兵。 “轰!” 两边的人很快撞到一起,山谷中一阵人仰马翻,兵刃撞击和惨叫声混成一片。 刚对敌的瞬间,越人凭借人数优势和胆气,稍稍占了上风,几个放不开手脚厮杀的民夫被对方竹矛刺中,其中一人肚子被刺穿,竹矛拔出时带出一串血肠,看起来十分瘆人。 还有一人肩膀被刺中,并不致命,然而巨大的疼痛让他发出阵阵杀猪般的吼叫,听得其他人越发腿软。 当然越人这边也有不少人被秦军所杀,最厉害的是那十几名上过战场的老兵,凭借锋利无比的兵刃,一刀一个,也不管砍没砍死,就是一个劲往越人队伍中砍杀,胳膊、头颅、血肉飞得到处都是。 血腥的场面让这些没见过什么阵仗的民夫更是胆寒,有的人忍着腹中的恶心,不自觉往后面退,有的人想干脆晕在地上装死,还有的人甚至想钻进灌木丛中躲避。 柴勇带人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由于民夫太不给力,那十几名老兵也只能勉强抵住阵脚。 有被这场面吓得慌不择路的民夫,看到附近有人过来支援,拼命的往柴勇这边逃,带头之人便是方才那白净男,有他带头逃跑,其他人也纷纷跟随,场面却是越发混乱。 柴勇带人冲过来,长剑在手,对着最先当逃兵的那个白净男就是一刀,黑白色的头颅夹杂着鲜红的血带,冲天而起,无头尸体带着惯性,往前冲了几米,轰的一声倒在地上。 柴勇以剑挑起头颅,高声喝道,“军法有言,战场逃跑者,处死刑,家人充做隶臣妾!还有谁敢逃?” 死不瞑目的头颅被高高挑着,后面跟随的人猛然清醒过来,纷纷停下脚步。 “军法还有言,战场上斩首一级可得七金,想要命又要钱的,随我冲啊!” 柴勇带着三十名长矛兵,蹚着荆棘杂草,往越人斜后方冲过去。 师父说,对于战场新兵,威胁和鼓动缺一不可。 简单两句话,重新调动起了这些民夫的士气,先前逃得比较快的这些人自动跟在柴勇等人后面,逃得慢的也调头回去助战那十几个老兵。 那些越人本想偷袭一下,扛上几袋粮就跑,没想到这些秦军如此难缠,眼见对方援兵过来了,剩下的百来人不敢恋战,连忙就要往树林里撤。 然而左侧后方有柴勇等人,右侧后方也有一支队伍靠过来,接战的这个秦兵又越战越勇,他们一时却是逃脱不了。 柴勇从斜后方拦截过来,凭借着迅捷的速度,片刻功夫就冲进敌人堆里,他体型魁梧,又跟着韩信学过功夫,手中长剑舞得又猛又飒,毫无甲胄保护的越人在他面前真的就跟菜瓜一样,毫无抵抗能力。 二根同样不差,长矛一刺一拔间,一条人命在他手上终结。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形势一下子逆转,越人死伤一大半,只有少部分身手灵活者寻得空隙逃脱而去。 “穷寇莫追!都回来,回来!” 有一些秦兵杀上瘾了,见有越人逃入林中,想也不想就要追去,却被柴勇急声叫住。 “为什么不追,只剩那点人了?”一个士兵有些奇怪地问道。 柴勇在一具越人尸体上擦拭着剑上鲜血,说道,“监军曾说过,在南越,没有充足的准备,万不可进密林,听他的准没错。” 第98章 事急从权 第99章 事急从权 “为何不追?” 溪水对岸,鲍献同样对拦着不让追的韩信发出质问。 他脸色十分难看,恶狠狠地盯着远处林子,“越人方才把尸体拖入林中,里面有女人也有小孩,老巢肯定就在那。” “你的任务是送粮,而非杀敌,请将军记住自己的职责!” 韩信阴沉着脸,态度十分不善。 区区一群蛮夷,用竹矛、骨箭,竟然给秦军造成了近百的伤亡,这个草包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还想着进林子追敌? “本将当然知道自己的职责,用不着你来提醒!” 鲍献微仰着头,斜眼看韩信,“剿杀蛮夷又不耽误送粮,这些人藏匿林中,屡屡骚扰我军粮道,实为祸患,本将军将之剿灭,也是为了更好地送粮。” 鲍献脸上带着高傲之气,实则内心十分发虚,方才他没听韩信之言,以至于让秦军死伤惨重,如果不能剿灭这伙蛮夷,他真的是没脸回去见史禄。 刚才一通厮杀,那群蛮夷死伤大半青壮,剩下那点人,根本不足为虑,只要能找到他们老巢,将之彻底剿杀干净,也算是立功了。 韩信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只能耐着性子解释,“越人最擅长的便是丛林作战,加之林中草木密集,不透阳光,难辨方位,又多蛇虫,我军进去别说找到越人巢穴,可能连回都回不来。” 鲍献嘴一撇,“说得你好像去过一样,林木再密集,越人走得,我大秦将士为何便走不得?再说了,他等在里面活动,定会在路上留下蛛丝马迹,只要沿着踪迹追寻,何愁找不到巢穴?至于蛇虫,伱不是有那什么风油精嘛,给他等涂抹上,何惧蛇虫?难不成你是吝啬自己的东西,故而极力阻拦?” 这一番话说得韩信直接无言以对,他从包里掏出风油精递给他,“司马既然说得如此笃定,那便由你亲自带兵进去。” 鲍献说归说,让他亲自去他还是不敢的,虽然他觉得不会出什么意外,万一呢,他的命比普通士兵金贵得多,犯不着去冒险。 他接过风油精,递给敖恪,“你带一百勇士进林,务必找到越人巢穴,剿灭干净。” 敖恪看了看鲍献又瞅了瞅韩信,有些为难道,“司马,属下觉得……监军说得有理,咱主要是送粮,把越人打跑便可以了,没必要进林子……” “连你也要违抗本将军令?”鲍献怒瞪着他。 “不,不是的……属下是真觉得监军说得有理……” 这敖恪也是个直愣愣的,说什么理由不好,非要提监军,鲍献本就看韩信不爽,今日韩信先是预料敌人会两边偷袭,再是建议列阵御敌,两件事都被他说对,现在敖恪又来强调监军有理,不是明摆着说,监军比将军厉害么,鲍献听了心里能舒服那就有鬼了。 原本鲍献其实也没有那么坚决要进林子,别人再劝一劝,或许他就打消这个主意了,现在敖恪这么一说,鲍献反而越发坚定要去剿了贼窝。 他也不再找其他理由了,直接对着敖恪咆哮道,“这是军令,还不快去! “唯!”敖恪一个激灵,只能不情不愿地接过他手上的风油精瓶子。 鲍献这才稍稍缓和了脸色,说道,“方才交战你也看出了,那群越人根本没什么战斗力,你等进了林子,只要提防被偷袭,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待找到巢穴,不管男女老少,一律斩杀干净,首级带出来交差,我在此等一日,到后日清晨,你等若未出,队伍便先启程,我会留一些干粮在此,你随后加快赶上。” 阻止不了鲍献,韩信只能同敖恪交代一些丛林行军需要注意的事情,鲍献见他又开始收买人心,心里特不爽了,在一旁催促着快点去追人,敖恪不敢违抗命令,只能带着百名将士,匆匆往林子追去。 “你会后悔的!” 韩信冷冷盯了一眼鲍献,带着钟离眜回队伍后方。 “监军监军,我方才打退了偷袭的越人,斩首八级,是不是可以升级了?” 看到韩信回来,柴勇迫不及待地跟他邀起功来。 “八级?不错,可以升到簪袅了!” “还有我,我也杀了三个,是不是能升到二级上造了?”二根跟着问道。 韩信点了点头,看着摆在地上的一溜子头颅,对众人说道,“各自斩首数都报上来,我去找司马登记。” 南拿着一捆新削的竹简过来,“我都帮忙写好了,您看看。” 韩信接过,抽出几根看了一眼,除了柴勇几人的名字是写上去的,其他多是画符替代,不过下面的数字都写对了。 南有些不好意思道,“就学了这么几个字,其他人的名字不会写,不过这些记号代表谁,我都记得。” “嗯,做得不错,运粮路上无聊,我教你等多识些字。” 南笑道,“这好啊,边走路边认字,从前在乡里便是如此,一会儿我再去削些竹简来。” 韩信又问道,“自己人伤亡如何?” 柴勇回道,“民夫死了十一人,受伤十三人,两人重伤,其他都是轻伤,警卫的士兵伤了三人,不过都是轻伤,我带去支援是三十人,无一伤亡。” “越人呢?” “死了六十六人,逃走多少没算清,大概几十人吧!哦,民夫死的十一人里,有一人是我杀的。” 柴勇把今日事情经过讲述一遍,有些担忧道,“我擅自斩杀自己人,司马会不会治我的罪?” 柴勇现在是韩信的短兵,他的主要职责是保护监军,而不是上阵杀敌。 不过运粮队为了充分利用人力,这些短兵也兼有护卫粮队的职责,他参与回击越人是没错的,但没有指挥权,更没有斩杀逃兵的权利,况且那逃兵也不是他管辖下的人,要杀只能是对方的什长、屯长或百将可以杀,他这是越权了。 “事急从权!” 韩信十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没杀那人立威,民夫溃散乱窜,会带乱整个队伍,你做得很好,放心,最后会给你公道。” 有韩信这句话,柴勇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嘿嘿笑道,“有一些逃走了,您之前说不能进林子追,我便没去,不然我还能杀更多。” “没去就对了!” 对于柴勇今日的表现,韩信相当满意,这个徒弟是个可塑之才,南越这一番历练下来,他的成长会十分惊人。 还有南、二根、安才和洪泽乡的这四十人,只要能活着回去,来日皆可为基层将领。 想让这些人都能活着回去,这支队伍的话事人就不能是鲍献这草包。 第99章 以理服人 第100章 以理服人 傍晚,韩信去慰问受伤将士,又是送药又是送吃的,非但受伤的将士感动得一塌糊涂,就连旁观之人也直呼监军爱兵如子。 对这些受伤的民夫,鲍献别说亲自来看了,连个医者也没派过来,几个伤势稍重的民夫知道自己扛不了粮,一定会被丢弃在半路,已经做好等死的准备了,韩信的慰问是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 次日早上,韩信带着南去向鲍献报军功,看到这个战损比,鲍献心里又酸了。 虽然越人的主攻在前面,但秦军的主要战力也在前面,为了沿途粮草的安全,史禄调派了两百名上过战场的正规兵跟随送粮队伍。 还有东海郡的三千戍卒里,所有上过战场的人也都被挑了出来,基本都安排在前面和中间,可最后对比下来,前面这场战打得还不如后面的民夫给力。 加上那二十名斥候,前军死伤近百人,也只杀了两百多名越人,几近以一换二的比例,还是在旷野对战,真的太丢秦军脸面了。 鲍献心里不舒服,就开始故意刁难,一会儿怀疑所报数据作假,一会儿说韩信徇私,给自己人多记功劳。 无奈,韩信只能叫人把首级都搬过来,又叫来几名非淮阴人士来作证,鲍献这才不情不愿把各位功劳记上,却又要追究柴勇擅自越权罪责。 韩信并未和他据理力争,最后柴勇只能以一级爵位来抵过,然而鲍献对这个结果还是不满意。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部下。” 韩信等人离开后,鲍献十分不满地对身边亲信抱怨了起来,“韩信这厮仗着读过几本兵书,一路上总喜欢给本将军指手画脚,表面做着一副不把功名利禄放心上的样子,实则一心想往上爬,有神药却不献给本将军,反而借着什么独轮车,攀上了监御史,摇身一变成了监军,现在又想越俎代庖。” 鲍献气呼呼地在帐内走来走去,“他的部下和他一个德性,今日胆敢擅自斩杀逃兵,明日就敢联合起来夺权!” “将军息怒,息怒,他再如何指手画脚,军中做决定之人还是您,便是他的那些死党,也都要听从您的号令,您让他等往东,绝不敢往西,只要不是想造反,便不敢违抗您的命令,再说了,今日这事,柴勇的功远大于过,若不是他稳住场面,后果不堪设想,总归粮食没出问题,就是好事。”那亲信劝慰道。 鲍献也知道这个理,但心里就是不得劲,尤其每次一出事,韩信都要来提建议,结果还都是证明他说得对,这让鲍献越发不舒服,韩信再读过书,也只是个没上过战场的小少年,自己参加过灭楚战争,跟随过王翦,怎么就事事都比不过他? 鲍献不愿承认,但他心里清楚,不论是组织能力、灵机应变能力,还是料敌于先机,临场指挥之能,他都比自己强。 韩信给他的感觉一点都不像个少年郎,倒像个老成持重的宿将,如果不论资历,单论能力,韩信完全可以为一军主将。 从前韩信是鲍献部下,他的优秀并不会让鲍献产生危机感,现在他是监军,如果鲍献比他逊色太多,很有可能会被取代了。 “所有粮食是否都渡过河了?”鲍献停下脚步,突然问道。 “都过来了!” 鲍献想了一下,说道,“敖恪自昨日傍晚入林,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你说……他等会不会遭遇不测了?” “不会吧,属下昨日傍晚去高处看过了,那片林子往南边延绵,十分广袤,一眼看不到头,我想,应该没这么快寻到越人巢穴。” 鲍献道,“如果……我是说万一,他等真遭遇不测,岂不是又被韩信说中?不如……派他淮阴的那些戍卒进林子去找找看?没事自然最好,万一真有事,不管是支援敖恪,或是……所有人都回不来,于我来说,都没坏处。” 鲍献这是粮还没送到,就想着先铲除异己。 “这……怕是不好吧!” “有何不好?正好看看,淮阴那些戍卒到底是听本将军的,还是听韩信的,就这样决定了,你让人去传话,叫那什么柴勇,带四十人进林子找敖恪,立即出发。” “唯!” 亲信应了一声,出去传话去了。 今日不用赶路,小溪边,洪泽乡的戍卒们围坐在一起,一只只肥硕的鱼虾架在篝火上烤着,旁边几个大竹筒里熬煮着稀粥,士兵们将沿途采摘来的菌菇、野菜放进去一起煮,鼻息间全是竹筒和菌菇煮出来的鲜香。 跟着韩信这些时日,他们已经学会了辨认哪些菌类、野菜可食用,哪些是有剧毒的,南方气候炎热,植物生长茂盛,只要学会辨认,野外有数不清的珍馐美味可供他们食用。 甚至于,好些肥硕的虫子也可以吃,用火烤出来,再撒点盐,比肉食还美味。 这一路上除了每日走路累一些,饮食上却是比从前更丰富了些,中午没办法开火,他们会趁着夜里、早上做饭时,把一些菌类、虫子烤干,中午配上干粮,也是顿不错的午饭。 韩信从鲍献那回来,柴勇热心地献上一串刚烤熟的小鱼,二根递了一竹筒菌汤粥过来,众人围坐在火堆旁吃吃喝喝,旁边溪水潺潺而流,各色野花争相斗艳,山林中时不时传来鸟兽鸣叫声,微风伴着暖阳,却是和野外郊游一样惬意。 然而没等一顿早饭吃完,鲍献的军令便来了,以柴勇为屯长,领洪泽乡四十名戍卒,即刻进入林子搜寻敖恪等人! “他这是以公报私,以权谋私,公报私仇,不对,是恩将仇报,当日在广陵没有我淮阴士卒帮他镇场子,他早被治罪了,现在竟然要让我们去送死?” 传令之人离开后,柴勇气得直骂娘,“这厮的心眼比针眼还小,师父,不如……干脆把他干掉,由您来当这个将军?” 韩信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竹筒,慢里斯条地擦了擦嘴,“是不能再由着他胡闹了!” 听他这样说,柴勇握紧腰间佩剑,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注视着他,一副准备跟着他大干一场的架势。 韩信环视着众人,摆了摆手,“都把脸上的表情收起来,打打杀杀成何体统?本游徼向来喜欢以理服人,以德服人,权利交接要顺理成章,武力抢夺名不正言不顺。” 他站起来,背起自己的背包,“背上各自的行李,随我去见鲍献。” 推一本书《大夏伶仙》,我很喜欢的一位作者新书,写得非常好,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对胃口的话,帮忙追读追读,感谢! 第100章 当祭品还差不多 第101章 当祭品还差不多 古木参天,遮天翳日,遮挡了阳光,也隔绝了灌木荆棘的生长条件,蕨类、地衣、藓苔铺满地面,甚至大树的树干上也爬满藓苔,一眼望过去全是绿色,看似生机勃勃,却又给人一种阴暗、幽深的恐惧之感。 “啪嗒~” 一只靴子踩在枯枝落叶上,打破了原始森林的寂静。 “吱~” 抱着坚果的松鼠被突然出现的人类吓了一跳,顾不上掉落的坚果,抖着大尾巴迅速逃回树洞。 “哧~” 一只成人拇指粗的蜈蚣受到惊吓,从靴子底下哧溜出来,它想钻入另一片枯叶下,下一刻却被一支尖锐的竹子插中头部。 “又能补充蛋白质了!” 柴勇咧嘴一笑,将蜈蚣提起来,扒开挂在身上的罐子木塞,将蜈蚣丢进去。 “这森林好像也没多恐怖,高树挡住阳光,少了那些烦人的荆棘,反倒是更好行走,看藓苔上的痕迹,敖恪他们应该从这里经过。” 二根用木棍拨了拨地上的藓苔,望向前路,一道人为行走过的痕迹清晰可见。 “要我说,咱也不必真进林子深处寻人,在这外围溜达溜达,找些食材,等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回,就说没寻到人,他反正也不知道。” 柴勇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在一棵老树下找到一群可食用的蘑菇,连忙摘了装起来。 “哇,好大一朵树舌灵芝,游徼说这有止血止痛的功效,这么大一朵,药效肯定强。” 南开心地将一朵盆口大的树舌灵芝收入布袋。 “这里还有好多松茸,这个蘑菇烤来吃最香了。” 众人在林子里开心地当起了采蘑菇的小姑娘,若不是怕点火让鲍献看到,甚至想直接在林中做起烧烤。 “哇,这、这、这……” “阿才,发现什么好东西了?” 一棵大树后,安才一声夸张的惊呼成功把柴勇这个吃货吸引过去,他满是期待地往安才望着的方位看去。 “哇!!!” 柴勇被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喊韩信,“师父,师父不得了了,这里有死人……”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二根不屑地嗤了一声,走过去一看,吓得双眼圆瞪,许久没反应过来,而后忽然扶着旁边树干狂吐起来。 韩信快步走过来,只见一具光溜溜的尸体仰面躺在地上,胸腔被打开,里面的心肝都被掏走,无数苍蝇大小的红褐色蚂蚁爬满尸体,将之啃食得血肉模糊,最可怕的是,尸体的眼皮已经被啃干净,一双眼珠子死死瞪着,看着十分狰狞恐怖。 “这应该是先前被越人杀死的斥候,找找看,附近可能还有。” 看见这具同伴尸体,众人采摘食材的兴致一下子去得一干二净,连忙分散周围寻找,很快又找到几具尸骨,有的已经被野兽吃得只剩一副骨架,有的也跟这具一样,被蚂蚁啃食得血肉模糊,但无一例外,每一具尸体都被挖了心肝。 “游徼,这里有一个有穿衣服的。” 韩信走过去看了看,说道,“这是敖恪那群人,看那泛黑的皮肤,是被毒虫咬死的。” “不是给了他们那么大一瓶风油精吗?”柴勇说道。 “并非所有毒虫都惧怕风油精,所以你等万不可掉以轻心,衣裤一定要扎紧,采摘菌菇时必须用木棍先敲打敲打,这林子看着安静祥和,却处处潜藏危机。” 这些话韩信一路上交代过多次了,却还是忍不住再次提醒。 “晓、晓得了,那我们还要往前走吗?” “再走走看,敖恪那些人怕是有麻烦了。” 钟离眜有些不解地问道,“监军为何要管他等死活,这些人若死在林子中,也是鲍司马的错,您正好可以借机夺了他的权。” 韩信摇头,“不,他等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鲍献那厮,要处理很容易,既然已经进来了,不能空手而回,越人的注意力都被敖恪等人吸引走,我等只需防备毒虫猛兽,小心一些,不会有事。” 韩信先前一直想和鲍献和平共处,想着把粮草安然送到苍梧,日后和他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所以他能忍受鲍献的阴阳怪气,能忍受他的暴躁,甚至无能。 但不能忍受他拿士兵的性命开玩笑,前军和越人械斗,死伤近百人,韩信能安慰自己,这是鲍献无能导致的,非主观之错,然而他派敖恪等人进来搜捕越人余孽,这就不是无能,而是不分轻重、不负责任的表现。 最后他竟然又玩起了借刀杀人、铲除异己的烂手段,这让韩信彻底怒了,若非另有打算,今日早上他就听从柴勇建议,直接杀将夺权了。 杀将夺权,爽是爽,事后却很麻烦,毕竟鲍献并未犯什么大错,擅自斩杀主将,那是谋反,淮阴所有戍卒都会被连累,韩信只能选择走曲折路线。 钟离眜道,“属下是怕鲍司马先跑了,不给咱们留粮,咱们身上只带了三日干粮,这林子不知道有多大,若是迷了路,怕是几日都出不来,到时候咱们也追不上队伍了,靠野物终究无法长久维持,那厮肯定还会诬陷咱当了逃兵。” 柴勇在一旁附和道,“阿眜说得有理,师父您今日就不该主动跟我们进来,有您在队伍里,他便不敢生是非。” 韩信道,“我不跟来,你们可能真就回不去了,你们的命比什么都重要,他不会诬陷我等当逃兵,但如果他先到苍梧,应该会给我扣个越权调兵之罪,所有的锅都让我背。” “那可怎么办?这可是死罪!我看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尽早赶上队伍吧!” 钟离眜是懂点秦律的,无虎符而调兵,是“乏军兴罪”,本人处死,直系亲人收为奴。 韩信道,“无事,没有粮草辎重负累,我带伱们抄近路,能拦到他前面去,就算回去迟了,向赵将军澄清事实即可。” 柴勇满是怀疑道,“师父您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认得路吗?这一路走来,我看到处景致都差不多,不是山就是盆地和树林,走哪儿都一样,您别到时候带着我们跑啊跑,给跑回淮阴去了,那咱可就要被当做逃兵处理了。” 旁边众人闻言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钟离眜却一本正经道,“跑回淮阴是不可能的,回到零陵倒是可能。” “能回零陵也成,就怕最后迷失在南边,被蛮夷女子抓去当女婿,那我的芽儿可就要守一辈子寡了。” 二根打趣道,“你还想当女婿,当祭品还差不多,你这一身腱子肉,想必蛮夷的神灵会很喜欢的。” “切切切,什么祭品,我这么壮,又这么帅,哪个女人舍得把我当祭品?” “行了,别贫嘴了,趁着天色尚早,快点赶路!” 第101章 大战黑熊 第102章 大战黑熊 沿着青苔上留下的痕迹,众人来到了一条小溪边,这里的树木长得更为高大,小一些的要三四个人环抱,大的八九个人手拉手都围不上。 巨大的树洞可以做一室一厅,横出来的树杈能直接当床睡,大树垂下的分根,就跟柱子一样,支撑着硕大的树冠。 沿着小溪往下游走,可以看到越来越多人类活动过的痕迹,溪边一些阳光充足的地方,还有越人开垦过的稻田,从残留的稻茬判断,去年夏天的时候,这里都还有人耕作。 路上,众人又看到一些秦军的尸体残骸,从现场痕迹来看,是被越人伏击而死,尸体抛弃在此,成了野兽的腹中餐。 韩信让人挖个大坑,将这些碎尸掩埋。 “那敖恪也真是的,不把人掩埋,就这么扔着让野兽吃,真是太惨了,死了连个全尸也没有。” 柴勇一边收拾着各处的断尸残骸,一边叨叨,韩信往四处查看,树干上有很多箭支、长矛插中的痕迹,地上有拖拽的划痕,以及一些杂乱的脚印。 “他们应该是突然遭遇袭击,慌乱下只顾着逃命,哪里管得了其他。” 他环视四周,“林中树木看着千奇百怪,却又大同小异,他等昨日傍晚进的林子,慌不择路之下,怕是已经迷了方向,一夜过去,不知还有多少人活着。” 钟离眜站在一棵大树前,沿着树干苔藓的痕迹往上看去,皱着眉头道,“越人常年在林中生活,身手十分灵活,这里树枝纵横交错,他等在树上奔跑或许比秦军在地上行走还要灵活,树干又是天然的盾牌,在这林中交战,秦军完全没有胜算。” “所以啊,鲍献就是让这些人进来白送命的,还叫我们来找人,他是想把咱洪泽乡这些人也都弄死,这怂也特坏了!” 柴勇把尸块放进坑中,有一些头颅没被啃咬,尚可辨认出是谁,柴勇又找来石块,给简单立了个碑。 收拾好尸体,队伍继续往前,走出一里左右,韩信忽然停下脚步,示意禁声。 “怎么了?” 柴勇小声询问。 韩信目光望向左边密林深处,“有野兽咆哮声,还有……呼救声。” “难道是敖恪他们?” “两两戒备,去看看。” 众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而行,走了没一会儿,便看到前方一棵大树上,一头有柴勇三倍壮的黑熊正站在树杈上,使劲踩踏着树杈,在树杈末尾处,一名秦军将士死死抱着树枝,随着黑熊的踩踏,他的身体跟着树枝上下摇晃,随时会掉下去。 更可怕的是,在下面还有一头稍小点的母熊,正呲牙咧嘴等着树上的肉掉下来。 看到有人过来,那母熊好似受到了惊吓,往后面退走了十几步,树上的公熊也停止了踩踏,熊视眈眈地盯着这些外来闯入者。 那名秦军将士衣衫褴褛,身上有不少血迹,应该是受伤了,看到同伴过来,他意志忽然松懈,再也坚持不住,从树上掉了下来。 母熊见肉下来了,熊掌动了动,显然想过去撕咬,却又有点惧怕韩信等人。 “阿勇、阿眜换长矛,随我对付黑熊,二根、鸣,准备救人,其他人围成圆阵,防备树上公熊。” 三人端着长矛,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躺在地上已经起不来的士兵,那母熊见他们要和自己抢夺食物,忽然暴躁咆哮起来。 “冲!” 眼见那熊要去撕咬地上的人,韩信一声大喝,举着长矛快步冲上去,柴勇和钟离眜紧跟左右,三人步伐一致,朝着咆哮而来的黑熊直冲过去。 “啪!” 一声长矛断裂声响起,最左边柴勇的矛被黑熊一掌拍断,同时,韩信和钟离眜的矛刺进了黑熊体内。 那熊受了伤,越发暴躁起来,又是一掌,将两根矛同时拍断,半截扎在熊身上,半截在二人手上,趁着这会儿功夫,二根和鸣急忙冲上去把那名士兵抬走。 柴勇反应也不慢,捡起被熊拍断的半根长矛,跳上去往黑熊脖子狠狠刺去,母熊连被刺了三矛,又见三人手上还有利器,嗷唔叫了一声,往林子遁逃而去。 这一系列只发生在瞬间,树上的黑熊见同伴被这群人所伤,愤怒地咆哮着爬下树,它没有去冲多人圆阵,而是往正抬着受伤士兵的二根和鸣冲过来。 黑熊的奔跑速度极快,圆阵前的几人连忙弯弓射了几箭,试图吓跑它。 然而这熊体格庞大,熊皮十分厚实,箭射在上面并没有给它造成什么伤害,韩信来不及多想,提着剑便斜冲过去,钟离眜紧跟其后。 柴勇见母熊逃了,刚要松一口气,就见韩信往侧面跑去,转头一看,那黑熊离二根等人只有几步之遥了。 韩信最先冲到近前,一剑正要刺上,被熊掌一拍,剑脱手飞出去,他手腕也被震得微微发麻。 黑熊又一掌紧跟而来,如此庞大的黑熊,被拍中的后果可想而知,柴勇见状,吓得就是一声大吼,试图吸引黑熊注意力。 黑熊却是看也没看他一眼,眼看一掌就要落下,韩信身子一倒,往旁边急急斜滚而去,险险避开这致命的一掌,紧跟在后的钟离眜趁着这个空档,一剑刺进黑熊左臂。 黑熊吃痛,手臂猛地往旁挥打,好在钟离眜晓得这货力大无穷,及时松了手,这才没被带倒。 钟离眜一击得手后,急忙往后退几步,韩信借着这瞬间,从地上翻身而起的同时掏出别于腿上的匕首,从后面刺进熊脖子。 一击得手,他便往后急退,黑熊咆哮着去打韩信,不过林中树木密集,韩信仗着灵活的身手,闪到一棵大树后,黑熊一掌拍在树上,直接刮蹭掉了一层树皮。 其他戍卒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举着长矛冲过来,跑在最前的三人跳上去,三根长矛齐齐插进黑熊体内。 “松手,退!” 韩信在一旁大喝,三人急忙放开矛柄往后急退,这些人从前在洪泽乡时接受过韩信的训练,配合起来还算默契,前面三人刚退开,紧跟后面的另外三人又给了它三矛。 黑熊身上插满了长矛,剧痛之下不敢再战,往母熊逃走的方向奔逃而去,韩信带着二十几人紧追在后面,一熊多人奔出二三里外,黑熊因为失血过多,体力渐渐不支,终于轰的一声倒在地上,在它前方不远处,那头母熊也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天快黑了,过去给它们放个血,抬回去,我先回一步。” 韩信心里惦记那个受伤的士兵,对柴勇交代了一声,调头往回跑。 第102章 生剖挖心 第103章 生剖挖心 韩信回去的时候,那名从树上摔晕的士兵已经清醒了,据他讲述,昨日傍晚他们刚进林子不久便遭到越人偷袭,当时死了十几个人,其他人沿着小溪下游奔逃,他因为腿受了伤,逃不快,不得已躲入一个树洞,想着等越人走了,再去追赶队伍,不料午时碰到了那两头熊。 “我怕是不、不行了……可、可否求监军一事……” 那士兵靠在二根身上,脸色十分苍白,双唇却乌黑发紫。 失血过多,又被毒虫咬过,还从树上摔了下来,伤及内脏,活不了多久了。 “你说。” 韩信为他盖上腿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 士兵从怀里掏出一只竹子编的蚱蜢,“这是路上闲暇时,给、给我那未出世的孩儿编的,监军来、来日若能回东海郡,劳、劳烦帮、帮忙带回去,告诉我儿,父、父亲一直都在他身边,我、我的魂魄会随着这、这蚱蜢回到家乡,陪、陪伴他长大…… 还、还有养我长大的父、父母双亲,儿、儿不、孝,不能给二老敬孝了……” “家在哪里?”韩信问道。 那士兵缓了缓,“兰陵县、水头乡,石门里……我……叫小、石……” 韩信接过他手中的蚱蜢,“安心归去,我一定会帮你完成心愿!” “谢、谢谢……” 话刚说完,他瞳孔渐渐涣散,又忽然微笑着朝前面举起双出手,似乎想拥抱什么,只是片刻,又无力地滑下,最终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嘴角带着笑,眼角却挂着泪,是心愿达成的满足,又是没能活着回去见亲人的不甘。 旁边众人俱已泪湿眼眶,梗咽不能语,通过小石,他们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将来,不知下一个躺在这里交代遗言的会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又或者像之前见到的那些人一样,别说遗言,便是连具全尸也没有。 几个人站起来为小石挖坑,一铲又一铲,一层又一层,想把他埋得再深再深点,以免被野兽刨了去。 又有几人去溪边打水,给小石整理遗容,只有韩信依旧面无表情,三世为人,生死他看得太多了,伤心无用,唯有尽快结束战争。 一会儿,柴勇等人拉着那两头熊回来,韩信指挥众人在溪边整出一块平整的土地扎营,一部分人去拾柴火,一部分人收拾两头熊。 熊皮完整地剥下来,此时没办法硝制,只能先以烟火熏干,熊肉一部分烤成肉干,一部分当做今夜的晚饭,还有熊心、熊掌等等,此时没条件进行更好的烹饪,只能先烤干带走。 夜幕降临,森林里传来各种野兽的叫声,屠杀黑熊的血腥味引来了不少野兽,一双双绿得发光的眼睛隐藏在黑暗中,虎视眈眈盯着这群闯入林区的人类。 众人以小溪为后方,点了好几堆火,围成一个半圆形,既能防止野兽的攻击,烟火也能驱赶一些蚊虫,好在现在是一月份,夜里森林中的气温还是有点低的,否则根本受不了这样的火烤。 韩信等人的背包里都带着油布,铺在盖了一层干净树叶的地上,又在油布四周洒上雄黄粉,防止虫子爬上来,这就是晚上睡觉的地方。 十六人分成四组,轮流值夜,野兽虽多,在火堆威慑下,也不敢上来骚扰,众人安然渡过了在森林中的第一夜。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后继续赶路,沿着小石告诉的方向,走了大半日,又看到几具秦军尸体,这一回尸体没有被野兽啃食,不过无一例外,衣服鞋袜都被剥了,心肝都被挖走,根据尸体判断,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今日清晨。 “越人居住的地方,就在这附近了。” 韩信环视四周,这里树木长得相对稀松,站高一些,能看到附近景观。 一名擅长爬树的士兵爬上一棵大树顶端,环视一圈,最后指着东北方向说道,“那边有竹屋,林子里还有烟火冒起。” “就在那里了!” 柴勇问道,“既然越人老巢就在这附近,那其他人呢?” “或许都被俘虏了!” 柴勇道,“那他们这个时辰生火,是要烧水杀人?” 二根一旁附和,“就跟咱们拿犬、羊祭祀一样,他们肯定要拿秦军将士来祭祀被秦军杀死的族人,我们快去救人。” 钟离眜说道,“根据这一路看到的尸体,敖恪他们应当还有五十几人,如何会被全部俘虏?” 柴勇道,“越人擅长设置陷阱,这些人又是第一次来丛林,人生地不熟,又不像我师父如此聪明,被兜走很正常。” 几人说话的功夫,韩信已经亲自爬上树端,透过树叶缝隙,观察起了越人居住的那片林子。 这是一个临时搭建起的聚落,为了防止野兽袭击,周围用树桩打了栅栏,根据先前看到的越人部落推断,栅栏外围应该也挖了壕沟,若是大一些的部落,会有三四道桥供人出入,小一点的,一般也有前后两道桥。 韩信滑下树干,把人分成两个队,对柴勇道,“你带二十人往北边走,绕到寨子后方,抄他后路,沿途注意陷阱,不要着急。” “得令!” 二根问道,“那咱们杀进去了,是只杀青壮,还是老少皆屠?” “持器械抵抗者皆屠,不论男女老少!” ………… 寨子里,一位椎髻纹面,头插鸟羽,赤着上身的巫祝正拿着一把从秦军那夺来的剑,在一片空地上,用黏黏连连的土话唱着歌谣。 “伟大的黄牛神,感谢您赐予力量,感谢您赐予食物,我们把最好的食物献祭给您,以求将秦国的野蛮人驱赶出桂国……” 岭南十二部,生出十二王,各部信奉的神灵都不相同,有信蛙的,有信羊的,还有信蛟、马蜂的,而位于离水上游的桂国,信奉的是黄牛。 这里的“国”并非国家,不过是越语里,氏族、部落的代称。 寨子中间空地上,一只木雕黄牛打扮得花枝招展,被供奉于木案上,巫祝先对着黄牛雕像唱唱跳跳了一会儿,又转向黄牛对面。 那里供奉着桂国历代君长的牌位,巫祝又对着牌位唱了一会儿歌,而后几个衣不蔽体的妇女端着几盘子东西上来,却是之前被挖走的秦军将士心肝。 巫祝把心肝献祭给黄牛神和首领,接着又上来一位短发纹面,体格十分魁梧的青年男子,是桂国新任君长,他用匕首把其中一颗心一剖为二,一半留在盘子里,一半当着众族人的面吃下去,紧接着,围观的族人都涌上来分食心肝。 “把俘虏押上来,我要当着神灵和君长的面,将这群秦兵生剖挖心,献祭给神灵。” 第103章 峰回路转 第104章 峰回路转 敖恪绝望了。 从带人进林子开始,毒虫、猛兽,和越人无处不在的伏击,带走了一个又一个生命,他想带剩下的人逃回去,然而没有过丛林作战经验的他连方向也不会辨别,最后他们就像猎物一样,被越人一点点驱赶向陷阱,五十三人全都成了俘虏。 寨子空地上,五十三根新打的木桩上绑着五十三个俘虏,他们的衣服鞋袜已经被脱得一干二净,一个个就像牲口一样,等着被人宰杀。 “我不想死,敖将军,我不想死啊,我想回家,想回家……” 一个年轻的士兵被吓得嗷嗷大哭起来,“谁来救救我,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我还没娶妻生子……” “我也不想死,我宁愿被野兽一口咬死,也不要被活生生挖走心肝……” “我儿才三岁,他不能没有父亲……” 有一个哭了,其他人也跟着鬼哭狼嚎起来。 敖恪倒是没像众人一样哭泣,他环视身边同伴,想起了前日临行前韩信对他说的话,此刻他是又恨又悔,恨鲍献不听劝言,悔自己不听韩信告诫。 所有人都被绑好,那名巫祝又对着黄牛雕像念念叨叨了一会儿,把手中的剑递给君长,让他去剖熬恪的心肝,旁边围观的男女老少都欢呼起来。 那君长接过长剑,走到敖恪面前,用越语说了一句什么,而后对着他的胸口比划了一下,敖恪这会儿也吓得双腿直打颤,其他人更是哭哭唧唧不敢直视。 然而预想中的惨叫声并没有响起,一声犀利的箭鸣在喧闹的寨子中响起,那君长举着剑尚未刺下,右臂先被扎了个对穿,吃痛之下,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越人们的欢呼声戛然而止,秦军将士纷纷睁开眼,看着那个被射中的越人君长,哭声也跟着戛然而止。 原本嘈杂的寨子安静了一秒钟,接着又响起越人们惊恐又愤怒的吼叫声,他们争先恐后冲到君长身边,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秦军将士从惊吓中回过神,想大声欢呼,却又默契地闭着嘴。 这一切只发生是几息之间,随着君长中箭,寨子外立即杀进来二十名秦军,他们手持利刃,见人就砍,越人们还没从突变中缓过神,便被砍杀一片。 慌乱之中,有的人拿起武器想反抗,有的人下意识往寨子后面逃,还有的人还惦记着要剖心,四下搜寻兵刃不得,竟冲过去抱住被绑着的士兵就啃咬了起来。 好在韩信先前吩咐过,冲进来先救人,附近一名士兵见状,急忙一剑砍过去,咬人的那越人脖子直接被砍断,士兵又砍断绳索,那名被绑的士兵死里逃生,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 “速速起来!” 那士兵一手挥刀砍人,一手去拉那人,那人先前差点被吓破胆,一时却是起不来。 越来越多的秦军俘虏被救下来,有意志坚强者,一得自由便加入了杀人队伍中,就那么光着白花花的臀,或持木棍和越人互殴,或直接抱住对方玩摔跤。 “还想剖老子的心肝,老子先送你去见祖宗!” 一名先前哭得惨兮兮的士兵将一个越人压在身下,双手紧紧掐着对方脖子,面目狰狞地说着。 “峰回路转,峰回路转啊,哈哈哈……” 敖恪撅着屁股,骑在一名越人身上,一边狂笑一边抡着拳头揍人。 君长从剧痛中缓过神,看着乱哄哄的场面,用越语大声命令,“青壮留下御敌,老弱妇人先走!” 秦军来得突然,越人们又没有防备,任那君长如何呼喝,场面依旧乱哄哄,越来越多的人往寨子后方逃跑,想着只要遁入林中,秦军就拿他们没办法。 寨子后,柴勇等人避开几个陷阱,已经埋伏在外面了,逃往后门的越人不知还有秦军,一股脑儿往外面冲,被突然冲出的柴勇等人一一砍翻在地。 这时候可没空分辨对方是老人还是小孩,手上有没有武器,凡是想逃的,一律砍死。 这些洪泽乡的乡勇多数都没杀过人,然而昨日看到那么多惨死的同胞,众人的血性都被激发出来,不杀死这些人,最后死得可能就会是他们。 在被砍死二十几人后,想逃的越人不得已又退回寨子。 此时五十三名俘虏已经都被解救了,大部分人得了自由便加入了打斗,那君长也被韩信生擒,除了逃往寨子后面的那些人,前面广场这边已经被秦军控制住了。 “都老,怎么办?往哪里逃?” 后方,手足无措的越人们如无头苍蝇一样,在寨子中乱转,巫祝死了,君长也凶多吉少,眼下能拿主意的只有都老。 都老五十几岁模样,剔着短发,脸上刺有各种复杂的图案,他停下脚步,看着身边众人,青壮留在前面抵御秦军,逃走的没有几个人,这里多数是妇孺孩童和老人。 自从被秦军逼入丛林,他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土地,没办法再耕种,只能靠打猎和采摘野果野菜为生,这几个月也时常去袭扰秦军粮道,不过收获甚微,反倒是青壮死伤越来越多。 秦军主力现在去攻打西瓯,如果今年夏的高温和疾病不能带走秦军将士的性命,南方百越就彻底完了,抵抗还有意义吗? 都老长叹一口气,走到旁边石头上坐下。 “今日这群人突然摸入我营寨,前后皆是秦军,已经无处可逃了,不如……降了吧?” “秦军残杀我族人,我阿父阿母都死在秦军刀下,我不降,和他们拼了!” 一个半大的少年手上拿着一根竹茅,恶狠狠地说道。 对秦始皇来说,统一南方百越是开疆拓土、大势所趋,对百越人来说,这群秦人是入侵者、掠夺者,是比林中虎豹还要残暴存在。 “我也不降,和他们同归于尽!” 另一个八九岁的男童跟着叫了起来,其他人或要拼命,或要投降,或只是抱头哭泣,场面乱哄哄的。 不过柴勇可不会给他们讨论的时间,见这群人退回寨子,他留五人守着后门,带着其他人杀进来了,韩信这会儿也带押着君长和一干俘虏围拢过来。 “点火,烧营寨,和秦军同归于尽!” 一名少年愤怒嘶吼着,跑进最近的茅草屋,从灶膛里拿出一根带火星的木柴,直接将最近的一座草屋点燃,那都老想阻止,腿脚没少年利索,根本阻止不了。 “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我也不想死,我儿才刚出生……” 同方才被绑在柱子上的秦军一样,人群中发出阵阵绝望的哀嚎。 第104章 为了征服 第105章 为了征服 林中湿气比较重,越人放的这把火没烧得多大,烟却冒得十分起劲,没一会儿,整个寨子都被浓烟覆盖,求生的本能让那些越人纷纷往上风向逃,却又落入了秦军的网兜中。 “师父,这些俘虏怎么办?” 寨子外,柴勇让人将所有俘虏捆到一起,看着这些人一顿发愁,“你说杀吧,这里面多是老弱妇孺,我实在下不去手,不杀吧,咱自己都没粮,怎么养活他们?” 寨子的火已经被扑灭了,韩信刚带着人从里面搜罗出“战利品”,这些越人本就是被秦军赶到这里的,穷得可怜,除了一些兽皮肉干和岩盐,其他什么都没有。 那些被剥了衣服的士兵都找回了自己的衣服和兵器,其中一人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有什么不忍心的,他们给咱剖心的时候可狠着呢!” 这人前两日被越人伏击,本就吓得不轻,今日又差点被生挖心肝,对越人的仇恨可谓是拉满格了,他穿好衣裤,拿起一根长矛走过去,拎起那个放火的少年,当着这群俘虏的面,一矛刺进少年的心脏。 “哎,你这……也太狠了,还是个孩子……” 柴勇本想阻止,不过见韩信漠然站着,好像默认了这个举动,他也就没上去。 越人君长见自己的子民被残忍杀害,用越语愤怒地谩骂着,不过众人根本听不懂他在骂什么。 那士兵杀了少年,又从中提溜出一个青年男子。 对于这个曾经伏击、俘虏过他的人,士兵就没对少年那么爽快了,他先是在男子两边大腿刺出两个窟窿,又往他肩膀、胳膊、腹部连开了几个口子,等着他鲜血流尽而死。 看着躺在地上痛苦扭曲着的同伴,越人俘虏既怒又怕,那士兵似乎杀上瘾了,不等这男子气绝,又去人群中抓起一名女童。 女童的母亲跪在地上,用越语哭求,“求你,求求伱放了她,先杀我……先杀我……” 士兵根本听不懂越语,提着哇哇大哭的女童来到旁边空地上,妇人想追出来,却被绳索捆着动弹不得,只能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求情。 杀前两个俘虏时,那君长就一直在骂秦军,这会儿可能意识到他的愤怒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为了救女童,更为了救大家的命,他只能强行平息愤怒,转过身对着韩信叽里咕噜地说着,语气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 韩信听不懂越语,不过能看出对方是在为女童求情。 “行了!” 韩信喝住士兵,走过去抱起女童,送还给妇人,妇人愣了一下,粗糙黝黑的脸上满是惊喜,那君长也愣了愣,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韩信转身坐回石墩上,让人把君长带出来,他试图和对方交谈,不过语言不通,连说带比划了半天,两人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鸡同鸭讲,韩信放弃交流,转而走向俘虏群,用南楚的方言问道,“有谁懂秦国关中话,或其他六国语言,我可饶他不死。” 人群中多数人都是一脸茫然看着他,只有那个都老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是听懂了韩信的话,不过他并没有吭声。 韩信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又道,“我们这些人已经被将军抛弃了,没有粮食,也不擅长打猎,没有食物,饿急了只能跟你们一样,吃心肝人肉,如此多俘虏,也足够我等吃到苍梧。” 听他这样说,那都老眼神微微一变,很细微,还是被韩信看到了。 他手指着都老,对旁边士兵道,“将这老头抓出来!” 两名士兵走过去,粗鲁地将都老架起。 “给他松绑!” 韩信重新坐下,都老被押到他面前,摁跪在地上,韩信问道,“你听得懂南楚方言?哪里学的?” 都老这会儿才知道韩信方才说要吃人是吓唬他的,不过他也没再装作听不懂,回道,“从前多有楚地商人来此收购兽皮、干货,小老儿代表桂国,专门接待过往客商,是以学了些楚地语言。” “甚好!” 终于找到一个能沟通的人,韩信心情大好,直接切入正题,“告诉你们君长,我可以饶了这些俘虏,作为条件,你必须带我去找隐藏于山林中的其他部落。” “你想让君长出卖友族?” 都老面色一沉,冷笑,“饶了我等?青壮多被杀死,土地无法耕种,没有粮食,剩下这些老弱妇孺躲于丛林中,早晚也是死,将军不如直接给个痛快!” 在秦军入侵南越前,岭南十二部落为了争夺食物、土地、资源,常常互相攻杀,甚至有食人肉的部落会猎杀其他部落子民为食。 十二部中,桂国占据离水,水牛部占据西江,马蜂部占据东江,羊部控制番禺,蛟部滨海而居,蛇部匿身于丛林沼泽,西瓯信奉青蛙蛤蟆,占据柳江一带。 还有竹部,在数百年的混战中,被崇拜蛤神的西瓯击败,迁徙到了西北边的群山中,如今有了一个新的名号:夜郎,其首领自称“竹王”。 桂国因为和马蜂部、西瓯相岭,同这两个部族时有争斗,不过自从秦军入侵岭南,往日争得你死我活的各部落之间反而团结起来,他们会收容其他部落逃难者,也会相互合作,共同袭击秦军粮道和驻军地。 “老先生对秦军是不是有误会?秦军进军南越,不是为了屠杀,而是征服!”韩信说道。 都老哼道,“有何区别?” 韩信道,“南方地域广大,大秦根本没有那么多人口移居这里,即便打下来,这里生活的也多是越人,治理这片土地的,也是越人君长。屠杀,是因为反抗,你等若早早臣服,何须动武?” 都老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韩信继续道,“当然,秦军作为入侵者,你等肯定是要反抗的,不过照目前形势来看,反抗只会招来更大的屠杀,最后只能灭族,不如早早归顺,土地还是你的,生活依然如旧。” 都老表情略有松动,疑惑道,“既不是为了侵占土地人口,秦军入侵南越又是为何?” “为了征服!” 秦始皇的征服欲那是相当强的,如果能让他再多活几十年,不止南方百越和匈奴,或许他能统一整个亚洲。 当然,征服的背后也有利益需求,这些东西现在是不能对这老头讲的。 “老先生若能带我找到其他部落,我非但饶了你等性命,还会把属于你们的肉干、盐都留下,待我回到苍梧,也会禀明赵将军,让已经臣服的越人回归土地,管理你们的依旧是你家君长,甚至教你等肥地之法,改变火耕水耨的生活方式,你把这些话转述给君长,看他怎么说。” 都老用越语对着君长嘀咕了一会儿,那君长也跟他说了几句话。 “秦军贪婪、残暴,烧杀掳掠、奸淫妇女,无恶不做,怎么可能这么仁慈?这些秦军找不到藏匿的越人,便开始用怀柔政策,不要信他,你先假装臣服,其他的就说不知道。” 都老转述道,“君长说他愿意臣服,只是山林广袤,我等也不知其他部落之人逃去哪里,实在帮不了将军!” “真不知?” 韩信并未因他的拒绝而动怒,态度依然很友好。 “真的不知!” “君长既不愿配合秦军的和平之策,这些人留着也无用了。” 韩信站起身,对柴勇吩咐道,“屠戮干净!” 第105章 臣服 第106章 臣服 柴勇跟随韩信日久,知道他说要屠戮俘虏是在吓唬这老头的,配合着对士兵们吆喝起来,“都杵着做甚?没听监军下令了么?快快快,把俘虏统统抓到那壕沟旁,放了血直接埋进去,省事!” 士兵们纷纷涌上去,各自抓起一个或两个俘虏,就往寨子的壕沟走去。 那君长立即变了脸色,这小子看着年纪小,没想到一言不合直接就要把人全杀了? “监军,万一他们真不知道,咱真把这些人全杀了啊?”敖恪跟在韩信身边,有些于心不忍地看着那些哭爹喊娘的小娃。 虽然他厌恶越人,但杀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娃,实在下不去手,因为他家的两个小娃也才这般大。 “稚子无辜,不然只杀青壮男子,留下女人孩子,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韩信道,“先前在队伍后方劫粮的那些人和这些并非出自同一个部落,越人部落虽各自逃命,之间却一直保持着联系,我等既然已经脱离送粮队伍,又入了深林,便顺手把粮道附近的这些威胁清理干净。” 敖恪疑惑道,“你怎知他等不是一伙的?” “青壮人数对不上,前后两波越人,逃走的青壮当有三百多人,这里只有百来人。” “如此啊……那……就凭咱这点人,这是不是有点太难了?这丛林中不知还藏着多少越人,而且咱也没粮啊!” 敖恪被越人伏击多次,对这些人是心有余悸,这时候他只想赶紧去追赶大队伍,安安生生把粮草送抵苍梧,不敢也不想多生事端。 韩信道,“这老头若肯带路,百人正好,至于粮食,森林中到处都是食物,可自给自足!” “这……我还是担心出意外,你是不知,越人就跟那林中猴子一样,可在树上跳跃行走,在林中作战,咱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你这一路过来,应当也看到那些被伏击而死的秦军尸体……” 韩信想说,那是因为带队的人是伱。 “若是不想参与,自去追赶队伍。” 韩信淡淡丢下这一句,转身去看行刑。 “监军~” “将军~” 敖恪和君长同时叫住他,敖恪看了眼君长焦急的神情,示意对方先说。 俘虏们都被押到壕沟边,哀嚎的哀嚎,恳求的恳求,秦军根本不为所动,再回想之前那名士兵,杀孩童就跟杀猪狗一样,眼都不带眨一下,君长毫不怀疑,自己但凡开口慢一点,所有人都会人头落沟。 他再也绷不住了,哀求起来,“将军饶命,我愿意真心臣服,我带你去找其他部落,带你过去……” 那都老跟着一旁快速地翻译着,就怕慢了就来不及了。 韩信朝柴勇摆了摆手,屠夫们收回刀,把这群人又提溜回去。 君长快步走到韩信面前,恳求道,“也请将军能信守承诺,只要臣服于您,将军不要再随意屠戮,让我等回归家园,依旧让我管理桂国。” 韩信看向都老,听他翻译完,点头道,“这是自然!” 他又坐回石墩上,“为表诚意,君长这便同我说说,离水附近潜藏有几个部落,分别信奉什么神灵?人数几何?君长叫何名字?” 君长跟着蹲坐于一旁,“离水上游这一带从前主要是桂国地盘,秦军来了之后,我部族人失去了可耕作的平地,遁入山林,我怕所有人聚集一处,食物不够,便将部落分散于各处掠食。 除了这里,离水东岸还有一个桂国小聚落,便是此次一同去劫粮的那批人,距此并不远,往南走半日左右便能到,青壮尚余百来人,其他桂国族人居于离水西岸山林中,如果最近没有被秦军剿杀,青壮有八百多人。” 君长说着站了起来,指着南边说道,“这片林子一直往南,还有一座山,那后面是水牛部居住地,水牛部原是生活在西江一带,秦军占据那里之后,水牛部君长带大部分人投靠西瓯,少部分人投靠桂国,没有什么君长,大概有三四百青壮吧!水牛部再往南,还有哪些部落潜藏林中,我便不知了,将军只能等收服了水牛部,再从中打听。” 韩信听完翻译,点了点头,“今日天色将晚,我等便在此歇息,也请君长和都老帮秦军一起看好你们的族人,今夜若是少了一人,我只能当做是你派去通风报信了,你若失信在先,那就莫怪我心狠手辣。” 都老连忙道,“将军放心,君长既已投诚,断不会失信!” 韩信让人把君长和这老头送回俘虏群,看向敖恪,“你方才想说什么?” 敖恪嘿笑了一声,懦声道,“山中猛兽、毒虫甚多,我自己走肯定不成,还是跟着您吧!” “跟着我便要听我号令,可以有建议,不能有意见,能做到?” 敖恪连忙道,“您是监军,将军不在,自是听您的,只是,您答应越人让他们回归家园,这可是哄骗人,上头好似没这政策,就怕到时候做不到,这些人降而复叛,咱非但白忙活一场,这诸多耽误下来,又不能准时到达苍梧,怕将军怪罪。” 韩信道,“此事我自有考量,放心就是!” 收服了桂国,韩信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花了三天时间紧急培训敖恪的这些人的丛林作战法则。 树林中现场教学,这些人又遭遇过多次越人的伏击,有了失败的教训,学习起来倒是很快,直到第四天,韩信才带上君长、都老和黄牛神雕像离开这里,前往下一个部落。 越人对神明比对君长还恭敬,昨夜闲聊时,韩信从都老嘴里套出这尊黄牛像的来历。 据说一千多年前,天神赐予了部落一头神牛,在神牛的耕作下,部落人民开垦出田地,开始从土地上获取粮食,那任君长便让人雕刻了这尊黄牛神像,世代供奉。 在桂国,君长可以换,但神像不能换,这个人质比君长更有分量。 为了以示尊敬,韩信让人连夜做了一个木架子,把黄牛像置于其中,连带供奉的香炉一起抬走,韩信甚至把那两颗熊心拿出来,作为贡品送给黄牛神。 越人擅长狩猎,然而因为金属器具缺乏,他们很难猎到像熊这样的猛兽,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在他们看来,猛兽的的心是极为贵重的贡品,韩信却一下子拿出来两颗。 对黄牛神的尊敬,让仇视他的桂国族人态度变好了很多,君长和都老心中的不情愿也消减了些许。 在都老的带领下,队伍走了半日,来到桂国另一个分部。 这一部原本就是桂国族人,君长都投降了,他们自没有反抗的道理。 韩信清点了一下人口,部落中青壮有一百五十三人,加男女老少,总共有四百多人。 这么点人,在开阔地根本不能对秦军造成什么威胁,然而借着密林掩护,时不时出来袭扰粮道、偷袭驻军地,却让人烦不胜烦又防不胜防。 眼下是冬季,秦军中尚未大规模爆发疾病,等到了夏,或许不用夏季,开春以后,南方的湿热天气足以带走一大批秦军的性命,再有越人不停袭扰,屠睢的后方基本盘说崩就崩,韩信现在力薄,能做的就是把粮道周围的威胁解除了,至少要保证粮能顺利运过来。 第106章 颠倒是非 第107章 颠倒是非 “投降?怎么可能?” 简陋的茅草厅内,水牛部的分部首领一脸气愤道,“我水牛部虽然丢了家园,但是青壮之士都在,君长带主力去投奔西瓯,让我在此袭扰秦军粮道,只要雨季到来,道路越发难行,再有疠疾肆虐,秦军可不战自溃,这时候我怎么可能去投降,你莫小瞧了我水牛部。” 都老装模作样道,“真没打算投降?那为何最近都不见你部有所动作?” 那首领怼道,“你是不是傻,现在不冷不热也不下雨,秦军防备心重,哪有那么容易被伱偷袭?我这是在积蓄力量,等着他们自己乱了阵脚,再给他致命一击。” 都老又道,“倘若秦军始终强势呢?他等若以优越条件来招降,比如让你等回归西江,依旧让水牛部君长管理,你会不会降?” “不会不会,他就是让我当皇帝,我都不会降,再说了,西江本就是我水牛部的地方,何须他们来施舍?” 首领有点不耐烦,又疑狐地打量着都老,反问道,“你句句不离投降,是不是桂国君长想投降了?” “怎可能?” 都老理直气壮的说,“你部从前一直和我桂国为敌,我君长见你这段时日静悄悄的,这才遣我来问问,既然水牛部不是打算投降,我便放心了,告辞!” 摸清楚水牛部的态度,都老告辞离去。 当天夜里,夜深人静之时,韩信带人杀进水牛部,相比之前的桂国,水牛部几乎连反抗也没有,在睡梦之中,数百族人被屠杀,包括那名分部首领,甚至不少的老弱妇孺也命丧刀下,只有极少部分人趁乱逃入密林。 韩信这一回采用的是完全暴力手段,对待俘虏也是一样,严刑拷打之下,别说附近其他部落的位置,就连祖宗十八代都能给你供出来。 不过,因为有逃脱之人前去报信,剿灭下一个部寨就没那么顺利,在路途上便遭遇了两次伏击。 第一世,韩信最擅长的是大策略的制定和指挥大兵团作战,对小规模的游击战并不十分擅长。 但是经历过现代一世,越人的埋伏对他来说,就跟三岁小朋友玩捉迷藏一样,除非你故意装作没看见,否则游戏开始就代表着结束。 韩信的游击战术,彻底惊呆了跟随而来的桂国君长成契。 他一直以为丛林是他们越人的天下,没想到韩信才是真正的丛林王者,他就像长了天眼一样,对伏击者的位置判断几乎达到了百分百的准确率,任你躲在哪里,都能被他提前察觉,若不是一直跟着他,成契甚至以为韩信在越人中安插有奸细呢。 成契开始的臣服主要是被逼的,但是一路走来,他已经彻底臣服于韩信的强大军事能力之下。 半个多月,韩信这支不足百人的秦军队伍靠着野物、野菜为食,一共斩杀越人六百余首级,剿灭五个部寨,收降桂国,肃清了离水这条运粮道上几乎所有的威胁。 而此时鲍献等人也将粮食顺利运抵苍梧,驻守这里的是屠睢的副将之一——赵佗。 这位古代最长寿的君王现年才二十三岁,历史上他曾两次参与征伐南方百越的战争,第一次为屠睢副将,第二次为任嚣副将,秦国攻下百越后,任嚣为南海郡尉,赵佗任龙川县令。 公元前208年,任嚣病重,中原又爆发陈胜、吴广起义,陷入战乱之中,任嚣临终前让赵佗代行南海郡尉的职务,并嘱咐他“秦政无道,中原扰乱,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国。” 赵佗听从他的建议,据险而守,又起兵兼并桂林郡和象郡,建立了以番禺为王都,占地千里的南越国,自称“南越武王”。 赵佗一直活到汉武帝建元四年才去世,到前112年,南越国才被汉朝所灭。 鲍献抵达当日,赵佗派人清点完粮草和运送人员,亲自召见了鲍献。 “粮草是半分不差,不过随行人员折损了近两百人,同之前那些运粮队伍比,伤亡过重了些,路上遭到几次越人袭击?”赵佗询问道。 鲍献抬头打量了两眼赵佗,长得又年轻又俊朗,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 看到他,鲍献不自觉想起了韩信,暗自嘀咕,现在的年轻人都如此能耐?一个弱冠之龄当上主帅副将,一个才刚傅籍,已经是不更,还得了史禄看重,真是没天理。 吐槽归吐槽,鲍献却不敢胡说,如实道,“只遇到一次袭击,不过对方太过奸诈,分前后两拨偷袭,幸好属下料敌于先,多重防备,这才保住了粮草,只是……属下救人心切,一时指挥失当……” 鲍献半真半假将当日遇袭情形描述了一遍,最后拱手道,“事情经过便是如此,属下有错,请将军责罚!” 赵佗微微颔首,“是冲动了点,却也是情有可原,不过照你方才所言,死伤尚不足一百,那还有百余人呢?” 鲍献道,“此次随行人员中,还有一名监御史派来的监军,名叫韩信,他见越人逃入林中,执意要带人去追敌,属下跟他说,此行主要任务是送粮,人打跑了就成,且那山林危险重重,一个不好,可能反被越人偷袭,可他就是不听,属下拦不住,只能任他去,他带了一百四十人入林,半个多月了依然没出来,必然是死在里面了。” 在鲍献想来,粮队走得这么慢,韩信等人如果没死得话,早就追赶上来了,这么久过去还不见那些人影子,必然是尽数葬身密林了。 当日韩信劝说不要入林追杀,听到的只有敖恪和鲍献的亲卫,鲍献又认定韩信死了,才敢把锅扣到他头上。 果然,赵佗听完拍案怒道,“监军只有监督权,哪来下命令、带兵的权利?你这主将是怎么当的?为何拦不住?士兵又为何会听他调遣?” 鲍献苦着脸道,“他是监御史看重之人,来之前又献了三件宝物,得监御史特别任命,属下怎敢拦他?” 鲍献故意含糊用词,把独轮车和两味药说成宝物,赵佗果然曲解了其中意思,以为韩信给史禄行贿。 他脸色又黑了两分,心中把韩信当成趋炎附势的小人,同时对史禄也颇有意见。 鲍献继续道,“那韩信本就是淮阴的一名游徼,又极会收买人心,那些淮阴士卒是只知监军,不知将军,便是其他县的戍卒,也有多人被他收买,那些人自愿要跟随监军去杀敌立功,属下能怎么办?” 对鲍献的这些话,赵佗并未怀疑,毕竟韩信是监军,如果不是他自愿去追敌,没有人能逼他去。 “此僚急功近利,自己找死便算了,还要带上其他将士性命,实是可恶。 秦律有言,无虎符而动用军队,是为‘乏军兴罪’,本人处死,家人罚为奴,韩信身为监军,却枉顾主将军令,私调军队入林追敌,致百四十人死于丛林,更是罪加一等。” 赵佗说着,直接动笔写了封韩信的罪状书,派人送去史禄那里,他倒是想看看,史禄会不会徇私包庇。 其实,秦律对官员收受贿赂也有很重的惩罚,不过韩信献宝只是鲍献片面之词,赵佗倒也没傻到去举报史禄。 但是韩信私自调兵这事是主将亲口所言,加上这么久过去,那些人还没有踪影,赵佗也认定韩信等人死在林中了。 对于南越丛林的认识,赵佗比鲍献更清楚,别说韩信这些刚从东海郡过来的戍卒,便是已经驻守在此几个月的正规秦军,也不敢随意进入,那些人进去纯粹是找死。 写好罪状书,赵佗当日便派士兵送去零陵,至于鲍献这些人,则被他派去修城墙铺路。 这时代的南方一片荒芜,秦军驻扎在这里既没有城郭,道路也不通,需要大量劳力来搞基础建设,这也是赵佗如此关注戍卒人数的原因。 他必须在入夏前,把房屋、城墙建起来,同时还要修一条通往西瓯的道路,不需要多宽,车辆能勉强通行即可。 第107章 治罪 第108章 治罪 就在赵佗把罪状书送出去的第四天,韩信一行人拖着一溜子的人头回来了! 大营外,负责戍卫的士兵看到的是这样一番场景。 走在最前面的几人身上背着大包小包,应该是这支队伍的粮草,中间两名士兵抬着一座七八岁小孩儿大的黄牛木雕,木雕旁跟着几名短发纹面的越人,这些越人身上也背负着很多包裹,再后面是近百名士兵,每个人身后都拖着一串球,直到队伍走近,才看清楚,那是一颗颗越人首级。 这是哪里来的队伍?这些首级又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还有越人跟在其中? 士兵正疑惑间,队伍在几十步外停下,为首那人朝这边招了招手,示意要近前说话。 戍卫队百将喝令道,“保持警戒!” 士兵们立即举起手中弓弩,那百将对韩信挥了下手,高声喊道,“为首之人卸下兵刃,上前说话,其他人原地不动!” 韩信放下身上背着的东西,解除武装,中规中矩地走上来,拱手道,“东海郡运粮队监军韩信,求见赵副将军!” 说着,呈上史禄颁的监军身份证。 那百将接过来看了一眼,又一脸疑惑地打量着韩信和他身后的队伍,一个监军,竟然带着人去斩首? 疑惑归疑惑,只要韩信的身份证不是作假,他就得去禀报。 “赵副将军今日出去巡视,不在营中,你且在此稍待,我派人去寻他。” 赵佗今天早上先去观看城墙的修建进度,而后又来查看道路修建情况,找人的士兵转了一大圈才在一条小路上找到他,听闻韩信回来了,赵佗先是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继而大怒,“此僚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他转身就要回去收拾韩信,走了几步又停下,对传话的士兵吩咐道,“去将韩信缚来,确认罪状后直接让他来修路。” 那士兵有些奇怪地看了赵佗一眼,不明白将军为什么听到韩信的名字会如此生气,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赵佗方才营外见到的情景,赵佗已经不耐烦喝道,“还不快去!” 士兵一个激灵,哪里还敢多言,连忙躬身退下,赵佗又对身边一名亲卫道,“去城墙那边,把鲍司马叫来作证。” “唯!” 亲卫拱手应了一声,往城墙那边跑去。 东海郡的戍卒都被派来修城墙,鲍献作为司马,是不用亲自担土夯墙,但是他也得留下管理这些戍卒,这两日可把他郁闷坏了,他来南越是来立功的,不是来修城墙的。 此刻他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张木椅上吃野果,听说韩信回来了,鲍献吓了一跳,一口果肉卡在喉咙,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鲍司马,没事吧?” 那亲卫上前猛拍两下鲍献后背,果肉终于被咳出来。 “没、没事了,多、多谢……” 鲍献摆了摆手,努力控制想颤抖的手脚。 那厮竟然没死?怎么就没死?为什么会没死?既然没死,这么长时间干啥去了?他若是揭穿自己怎么办? 鲍献被吓得心慌意乱,六神无主,那亲卫又道,“将军在那边等着,还请司马快快移步。” “这就走,这就走……” 他努力平复心中慌乱,随即又想,去追敌可不就是韩信自愿的么,自己可没有说谎,只要敖恪死了,也无人能为韩信作证,双方各执一词,赵将军必然是相信自己的说辞。 想到这里,鲍献问道,“和韩信一起回的还有什么人?” “这我不知道,大营那边来报,只说他回来了,求见赵将军。” ………… “凭什么绑我师父?他娘凭什么?” 大营外,柴勇见卫兵居然拿了绳索要绑韩信,气得那是脸红脖子粗,他往前迈两步把韩信护在身后,怒道,“监军带我等斩杀了六百余越人,剿灭数个部落,把离水道旁的越人都清理干净了,为什么要绑他?” “就是,为什么?” “为什么?” “今日不给个合理的理由,休想绑走监军!” “休想绑走监军!” 后面众人纷纷丢下手中人头串,跑过来护卫在韩信身边,包括敖恪,手握在剑柄上,怒目圆睁,也是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钟离眜虽然没跟着叫嚣,但在看到卫兵拿着绳索过来时,他就在观察大营及其周边的警卫。 大营以木桩围有高两丈的木墙,墙外五步一岗,墙内什么情况看不清,只能看到远处的营角建有放哨的高塔,营门口有一个屯的护卫,来擒拿韩信的士兵有十人,个个手上都端有弓弩。 凭借自家这点人,要杀兵夺营似乎有点难,但要逃走还是很容易的,如果不行,只能逃入林中为寇了。 钟离眜看着韩信,但凡他一声令下,他就立即冲上去杀了这十名士兵。 前来抓人的士兵见对方情绪如此高涨,也提高了警惕,有的人甚至已经给弓弩上弦了。 “退下!” 人群中,韩信高声喝令,他拨开拦在前面的人群,走上前,伸出双手,从容道,“请缚我去见赵副将军!” “师父!” “监军!” 柴勇等人一脸焦急担忧地看着他,钟离眜凑近韩信身边,低声道,“那赵将军知道咱带回来如此多越人首级,却问都不问就要治您的罪,看来是个听信谗言、昏庸无能之辈,您不能跟他去,这一绑上就逃不出来了,不如直接反了。” 桂国君长成契也凑过来附和,“就是就是,监军善战,不如来我桂国做大将军,我桂国所有子民皆听您操练调遣,南越地形复杂,雨季又将来临,再有您的指挥,咱们肯定能把这个不讲理的赵将军赶出南越。” 成契美滋滋地想着,继续道,“等把秦军赶走,您再带兵平定其他部落,甚至西瓯、闽越那边,南方便是我桂国的天下,您就是桂国最大的功臣。” 钟离眜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冷哼,“让监军给你打天下,你有这个脸?” 成契一噎,说道,“那……让您当桂国君长也可以,我桂国崇尚强者,只要您能一直供奉黄牛神,能带领桂国子民称霸南方,多繁衍人口,我甘愿退位,以您为尊。” 钟离眜道,“这还差不多!” (ps:这几天家里办丧事,又是熬夜又是爬山,累成狗了。 抽空提笔,看到只有几十的订阅,心态突然就崩了,猝不及防。 写第一本书开始,想着只要能签约,哪怕只有一个人追着看,我都会坚持写下去,那时的想法很纯粹。 然而当面对现实时,再纯粹的爱好也只能沦为世俗,我,只是俗人一个。 很想切了算了,可看到昨天几个人投票支持,看到这几十追订,想着起码还有几十个人是喜欢这本书的,又于心不忍,不忍对不起一直支持的书友们…… 更新会很慢,愿意继续支持的囤着吧! 新年之始,家人故去,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也是人生的无奈,希望在新的一年,能有个新的开始……) 第108章 这不可能 第109章 这不可能 如果不知这个赵副将是赵佗,为了保命,韩信可能真会听从成契建议,提前把赵佗的南越国窃了,再遣几个人回去把洪泽乡的家人接来,据险而守,在这里当个逍遥王。 然而他不只是重活一世的韩信,他是重活三世的韩信,他的梦想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执着于军事,他想获得更多的权利、更大的话语权,他想做的事还很多。 据守南方,只能为一世之王,想从这个火耕水耨的原始社会打回中原,就算他会造原子弹也打不下。 大幅度提高南方的生产力水平,不是一朝一夕,一世两世能做到的。 听了成契的这些话,韩信冷冷盯了他一眼,“还想着与大秦为敌?” 成契一个哆嗦,连忙道,“不,不是,我这不是为您考虑么?大秦要治您的罪,我这才说了这些话,我今后就跟着您,您忠于谁,我便忠于谁。” “嗯!” 韩信淡淡回了一声,对柴勇等人道,“都让开,队列站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他走到为首那名卫兵前,问道,“方才传话之人可有对将军禀明此处情况?” 这卫兵虽然奉命来捉拿韩信,但见他斩回如此多越人首级,对他还是很倾佩的,回道,“将军听到你的名字非常生气,问也不问便喝令在下来捉你去问话,我也不敢多言,不过临走前,我听到将军还让人去请鲍司马过来。” 韩信了然点了点头,伸出双手,“那便请缚我去见将军!” 又看向敖恪,“你随我一起去!” 敖恪听完卫兵所言,大概也能猜到,应该是鲍献在赵将军面前说了韩信坏话,只要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清楚,韩信不会被治罪的。 士兵象征性地把韩信双手捆上,带着二人去见赵佗。 于此同时,鲍献也跟着那亲卫过来了,看到韩信被绑着,鲍献此时却并无任何喜悦,待见到跟在后面的敖恪后,他脸色立即变得惨白。 非但韩信活着回来了,连敖恪也没死?这下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韩监军,敖二五百主,伱们没事,那真的太好了……” 鲍献想热泪盈眶的,然而再如何装,他也只能勉强做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许久没你二人消息,我、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已经遭遇不测,还好还好,上天有眼,让你二人安然回来!” 敖恪想起那些惨死于林中的士兵,还有自己差点被剖心的场面,对鲍献就没有好脸色,他冷冷哼道,“不是上天有眼,是监军有情有义,若不是他带人来救,我早死无全尸了!” 鲍献道,“那事是我欠考虑了,这些时日我吃不下也睡不踏实,心里一直记挂着你,本想着把粮食安然送来,便带人去找你,不料赵将军让我等去修城墙,我也不好抗命。” 听他这样说,敖恪心里稍稍好受了些,问道,“赵将军为何让人绑监军,是不是你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鲍献好像这会儿才看到韩信双手被缚,疑惑道,“我只是把当日发生之事如实禀报,其他什么也没说,却不知这是为何?或许是觉得监军擅离职守吧……”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几人看到不远处坐在树墩上的赵佗,鲍献还想说些什么,韩信已经大步走上前,弯腰一礼,“监军韩信,见过赵副将军!” 赵佗上下打量着他,头戴不更木冠,面容刚毅,眼神清正,神色从容,虽弯着腰行礼,背却挺得笔直,姿态不卑不亢。 如果不论前事,赵佗对韩信的第一印象是极好的。 不过想起这小子为了斩首之功,擅自带兵入林,赵佗脸色便冷了几分。 “监军?不是罪人韩信?” 赵佗愠怒的语气中带着嘲讽之意。 韩信淡定从容问道,“敢问将军,下吏何罪之有?” 赵佗看向鲍献,“你同他说说,他到底犯了何罪?” 鲍献额头冷汗涔涔,拱手道,“这……监军私自进林子追敌,虽有过错,不过……总算是带着人安然回来了,将军且饶这一回……” 鲍献含糊其辞,只说韩信私自进林,不提带兵二字,在韩信听来,并无不妥,赵佗却不是个随便糊弄的主,冷声道,“越权调兵,此乃大罪,岂能说饶便饶?” 韩信瞥了一眼鲍献,故作不解道,“将军从何处听说我越权调兵?自零陵开始,不,应该说自广陵开始,全程所有士卒的行动不都是鲍司马在下令么?” 敖恪在一旁附和道,“是啊,从抵御越人偷袭,到进林追敌,都是鲍司马下的令,监军只是提了些建议,并未指挥过任何卒兵,鲍司马先是派属下领一百人进林,后来又派洪泽乡四十名戍卒进去寻人,监军擅长丛林作战,担心我等有失,这才不顾身份,自请进林,若不是他跟来了,我等一个都回不来,遑论斩首了。” “哦?全程皆是鲍司马下的令?不是监军为了斩首之功,私带你等进林追敌?” 赵佗面色依旧冷冽,不过,这回是对着鲍献的。 敖恪道,“将军若不信,可以再叫别人来问,真都是司马下的令。” 赵佗看了看韩信,再看鲍献,一个面色坦然,一个忐忑不安,谁是谁非,很明显了。 在他的眼神注视下,鲍献手脚抖得越发厉害,再也崩不住,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军恕罪,恕罪,是我指挥失当,我有罪……” “只是指挥失当么?”赵佗语气更冷了几分。 “这……这……” 鲍献伏在地上,呐呐不能言。 赵佗豁然站起来,怒声道,“不分轻重主次,想人头想疯的是你鲍献,派兵入林追敌也就罢了,为了逃避指挥失当之罪,诬陷监军越权,把所有错都推到他头上,得亏韩监军活着回来,澄清事实,否则本将军非但治了他的罪,连带他家人亦要受罚。” 说到这里,赵佗想起自己已经派人把韩信罪状送去史禄那,如果史禄依法办事,此时信怕是已经传到衡山郡了。 他连忙对身边亲卫道,“你回去书信一封,盖上我的印信,速派人去一趟零陵,向监御史禀报实情。” 那亲卫应了一声,正要离开,赵佗却又叫住他,“算了,也不差这片刻功夫,等会儿回去我自己写。” 又看向鲍献,“诬告之罪,便要承受诬告反坐,你可认罪?” 鲍献连连磕头求情,“是我一时糊涂,求将军看在我把粮食安然送来的份上,饶了这回,以后再也不敢了……” “送粮是你职责所在,并非功劳,何以抵罪?除了诬告陷害,兼有指挥失当之罪,数罪并罚,当施腰斩。” 听到腰斩,鲍献吓得直接瘫在地上,却听赵佗话锋一转,“不过……你这爵位足够抵罪,正好,修筑城墙需要人手,便施以髡刑,去修城墙吧,南越的建设一日不完工,你便一日不得自由,家人尽数充做官奴。” 髡刑就是剃光头发,韩信觉得,这不是惩罚,倒是奖励,随着天气一天天变热,剃平头才是最舒适的发型,还不长虱子。 其实认真说来,韩信此行能有如此多机遇,还要感谢鲍献的无能,如果不是他引起那场暴动,韩信就没机会崭露头角,那以韩信的爵位资历,只能当个百将。 没有鲍献的提携、引见,韩信也就没有机会见到史禄,更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了。 当然,如果没有韩信帮忙平定广陵暴动,鲍献在开局就已经被淘汰了。 二人互相成就,但凡鲍献心胸开阔点,韩信就能带他一起飞。 可惜了! 看到鲍献的结局,韩信不由想起了梁轩,如果回去时自己已经和他平起平坐,甚至高于他,他是否会如鲍献一样,处处和自己作对? 惩治完鲍献,赵佗让人给韩信松绑,询问道,“韩监军既安然无恙,为何此时方回?” 韩信拱手道,“回将军,那日我进入林子,沿着踪迹一路追寻到桂国寨子,救下敖二五百主的同时,顺手招降了桂国君长,得君长提供的消息,得知水牛部有一群人就在附近,便又顺手消灭了水牛分部,本想尽快赶上运粮队伍,不料在路上又碰到一个羊部部寨,顺手给料理了,沿着离水东岸一路走回来,共顺手剿灭了五个部寨,斩首六百余级,我原本有九十三人,不过打斗中不慎死了三人,伤了十人,人手本就不足,还要拖着如此多首级,故而晚回了几日。” 韩信把剿灭越人部落,说得就跟去游玩的路上顺手摘了几朵花一样简单,赵佗听完却完全呆傻了,韩信的这几个顺手,是把离水粮道附近潜藏的越人部落都给清理干净了? 是运气么? 赵佗一点都不相信,就算开始招降桂国是运气,后面一个一个灭过来也是运气? 但凡有一个部落的人逃出去报信,光沿途遭遇的伏击就足够这九十三人吃一壶了,怎么可能反把对方给灭了? 最关键的是,九十三人,只死了三人,这完全不可能办到的事,绝对不可能!不可能! 不只是赵佗,还瘫在地上的鲍献听了韩信这些话,也忘记了自己已经是罪人,腾的一下坐起来,叫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 他想说韩信在胡说八道,在谎报军功,不过话到嘴边,还是不敢说出口,人家头颅都拉来了,能做假吗? 再回想当初韩信在船上对柴勇等人说的那些码人道理,鲍献此刻才意识到,这厮根本就不是他自己说的那样,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这厮心中必然有对付越人的办法,当日却故意不说,刻意隐藏才能。 若是知道他真有这本事,自己一定什么都听他的,不会事事和他作对,那如今立了大功之人就是自己了! 鲍献心中那个悔啊,他却忘了,韩信一路上都在提点他,只是他不听罢了! “走!立即回营,本将军要看看,是否真有六百余越人首级!” 赵佗回过神,快步往大营走去,那个负责拿人的卫兵跟着后面道,“将军,属下已经看到了,真有很多首级,就是不知有没有六百。” 一行人很快回到军营前,柴勇等人还等在那,见韩信回来了,柴勇第一个冲上来,上下打量他,“师父,没事吧?” “无事,将军已然还我清白!” 柴勇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赵佗奇怪地看了眼韩信师徒,怎么徒弟看着年纪比师父还大? 奇怪归奇怪,他也没在人家私事上深究,赵佗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紧接着落在被扔得乱七八糟的人头堆上。 他走近几步,只见那些头颅被串成一串串,因为是拉着回来的,很多头皮都被磨得血肉模糊,但能辨认出,这真是越人的。 “善!大善!” 赵佗心情大好,“我曾多次派人入林追寻越人踪迹,将士们不是被毒虫咬死,就是被越人伏击,还有许多人中了林中毒瘴,上吐下泻,以致无力作战,甚至有的队伍迷失在林中,最后连尸体也找不回。 对藏匿于林中的越人,我是真拿他等没办法,不曾想你第一次来南越,竟然只带了区区九十三人,就肃清了离水东岸的越人部落,善,甚善!” 赵佗朗声大笑,走到韩信跟前,“韩监军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说着,亲切地握住韩信的手,牵着他就往营中走,“走走走,去我帐中,你我彻夜长谈,仔细同我说说这些时日经过。” 韩信十分别扭地看着被他握着的手,停下脚步,“我等在林中作战数日,将士疲乏不堪,还请将军先让他等去用饭歇息,另有几名伤者还需救治。” “对,对对对!” 赵佗依旧抓着韩信的手,转身看着柴勇等人,“这些皆为我大秦有功之臣,精锐之士,要好好善待。” 他对身边亲卫道,“先带诸位壮士下去用饭歇息,请医者全力救治伤者,待我同监军详谈过,再论功行赏。” 韩信被赵佗拉进主帐,赵佗又吩咐下人去给韩信端来饭菜,韩信心中却惦记着先前送去零陵的罪状,拱手道,“还请将军先为我澄清事实,否则我怕家中亲眷要无辜遭累。”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此事是本将军的错,只听那鲍献一面之词便给你定罪,我这便手书一封,派人送去零陵。” “多谢将军!” 二人各自入座,赵佗写完信就迫不及待询问起韩信剿灭越人的经过,韩信也并不隐瞒,从头到尾同他仔细讲了一遍。 赵佗听完,看着韩信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这些事情听起来似乎很简单,真做起来却是困难重重,最重要的是韩信对待各部的军事策略,这根本不是一个战场初哥能做到的,就算读过再多兵书,没经过实践,也不可能做到这个程度,就是赵佗自己,也做不到。 赵佗又问,“那你又是如何克服毒虫毒瘴的?” 韩信道,“来之前,我向监御史献了两味药方,一味防毒虫,一味治中暑昏晕,腹痛吐泻,加之我让将士只饮滚沸过之水,不喝生水,故而无人因此而病亡。” 他说着递上先前史禄写的信,里面除了介绍韩信,还写了韩信所献之宝,赵佗看完,才知自己先前误会韩信颇深,这哪里是什么巴结上吏的俗物,这分明是助秦军扫平南越的法宝。 第109章 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第110章 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韩信和赵佗相谈了许久,基本都是赵佗问,韩信回,刚开始还像上司询问下属,随着内容的延伸,话题的扩展,一问一答间,倒越来越像学生向先生请教。 二十三岁的赵佗,再如何身居高位,在韩信面前,也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愿意跟他说这么多,是因为赵佗对他有用,否则韩信可没这么多耐心,忍着疲乏困顿,来教导一个跟自己没任何关系之人。 夜幕沉沉,二人聊着聊着,最后说到了对待桂国这个问题上。 赵佗道,“阿信有经天纬地之才,百战百胜之能,何须招降这些蛮夷?我拨你一队兵马,将之一一剿灭屠杀,彻底解决问题,不是更好?” 韩信摇头,“这场战争,不是单靠武力屠杀就能解决的。” 赵佗疑惑道,“战争不就是武力征服?” “话是不错,然征服并非屠杀,再者,岭南地域广阔,道路不通,即便有独轮车运粮,依然难以维持大规模的清剿行动。” 韩信端起茶小饮了一口,徐徐道,“退一步说,即便真能将南越蛮夷屠杀殆尽,大秦得来这片白地有何用?中原能迁过来多少人口?道路不通,又多险隘,谁又能保证迁居而来的这些人日后不会变成另一个‘蛮夷’,不会生出割据之心? 征服南方,重点不在占地,而在征服人心!” 韩信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我……姑且大胆猜测一下,陛下发动伐越战争,目的并非单纯为了占有控制这里的每一寸土地,而是为了宣誓主权,为了让越人知道,北边有强大的大秦帝国,从今往后,南方百越是大秦的领土。 即便日后南方再生叛乱,但是这里已经烙下秦的烙印,后世之人提起,也会说一句,自古以来南方百越便是中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三分军事,七分政治,这是韩信重活一世才学会的道理。 军事单纯的只看强弱,强者可以随时掀桌子,掀了桌子以后,桌上的一大部分人还得对他点头哈腰,俯首陈臣。 弱者,你得把桌子扶起来,还要跟掀桌子的人赔礼道歉,该割地割地,该赔款赔款,一条条照着办。 不办?继续掀! 军事是不需要妥协的,谁拳头硬谁说了算。 而政治却需妥协退让。 现在的南方之地,通话只能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甚至大多数地方走都走不通,他韩信就是再能耐,也不可能把越人屠尽,而激进的手段,只会引起对方更强烈的反抗,屠睢就是例子。 历史上,在南方持续了两千年的羁縻制度绝非偶然,秦汉唐宋元明清,每一个朝代都在少数民族聚集地选择类似的治理方式,难道是那些统治者心大,能容忍这种国中之国?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再强盛的王朝,想要彻底征服边疆地区,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汉武帝打匈奴,耗尽了文景之治给他积攒的所有家底,即便如此,也没能彻底征服匈奴这个民族。 更何况,从某些层面来说,现在的秦国其实是个六百多年的老迈王国。 吃了军功爵制度的甜头,统一后就要吃军功制的苦头。 秦始皇南征百越,北击匈奴,固然有他征伐的野心,又何尝不是转移矛盾的手段? 然而外部矛盾永远只是外部矛盾,内部不解决,总有崩盘的那天。 对于现在的秦国来说,或者说在中原没有足够的移民来填满南边之地前,羁縻,就是最好的统治方式,只要你不反叛,一切都好说。 但是很多话,韩信现在根本不能说出口。 听完韩信这些话,赵佗紧跟着又问,“那依伱之见,该如何征服南方百越?” 韩信这时候却又卖起了关子,他放下茶盏,十分恭谦言道,“在下区区小吏,不敢多加妄言!” 赵佗鄙夷地嗤了一声,心道,‘方才可是连始皇帝的想法都敢揣测,这会儿倒是装起来了。” 二人聊了这么多,赵佗心里其实已经把韩信当神人崇拜了,尽管韩信时不时会搬出那个高人师父,但在赵佗看来,药方这种东西可以传,兵法也可以教,但如何巧妙地运用,则是完全是看个人能力了。 再者,独轮车和两味药方,简直就是为了南征而量身定制的法宝,又出现得如此及时,天下会有这般巧合之事? 他觉得,韩信身上必然还有其他东西,只不过他只拿出了这两种。 而从方才那番对话,他坚信韩信心中肯定有征服南越的办法,却不知他为何不肯说,难道是要自己求他? 想到这里,赵佗豁然站了起来,走到韩信面前,拱手就是一礼,“韩君才能卓绝,满腹珠玑,佗愚钝,还请韩君教教我!” “将军这是作甚?” 韩信连忙站起来相扶,“信身为下属,岂能受将军之礼?这是让我犯了上下尊卑之罪啊!” 赵佗道,“帐中只我二人,不必论上下尊卑,我是以……” 赵佗停顿了一下,想起在营外时,那名雄壮汉子尊敬地称韩信为师父,还有其他人,对韩信的态度也是无比的恭敬,那种恭敬和平日下属对自己的恭敬不一样,赵佗能感觉得出,那是发自内心的,对一个强者,或者说智者的谦恭敬服。 经过近一夜的长谈,赵佗也能看出,眼前这少年的年纪和心性是完全不匹配的,这是一个披着少年皮囊的老智者。 其能力之卓绝,目光之长远,性格之沉稳,思虑之深远,远非自己能比,甚至,比屠将军还要更胜一筹。 韩信身上,有太多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 这样的人,值得自己屈尊结交。 这般想着,赵佗便顺势握住韩信的手,说道,“我同你一见如故,若不弃,你我二人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这厮竟然想当我大哥? 韩信瞅了他一眼,婉拒道,“信身份地位低下,不敢同将军称兄道弟。” 是不敢还是不愿? 如果换做别人,赵佗早掀桌子了,然而眼见雨季马上来临,秦军能否顺利夺取南方,就看这一夏了,他虽不是主将,却担着为屠将军稳住后方的重担。 眼下南越的问题只是那些隐藏于林中,不断出来袭扰的越人吗? 不不不,还有很多很多的潜在问题,一旦爆发,全线皆崩。 屠将军曾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两年平定南方,他的动作确实很迅速,半年调集民夫粮草做准备工作,半年拓了条简单的小路,半年打跑越人,事情看似很顺利,但根本问题都没解决。 屠将军打跑一部越人,夺取一个寨子,就宣称占领这个地方了,但诚如方才韩信所言,秦军要这些荒芜之地有何用? 关键是人啊! 人的问题没解决,隐患就始终存在,南越就不算被征服! 这里面的人,不单是越人,还有秦人和六国民夫! 屠睢没看出来问题所在,他赵佗也没看出来,这个初来乍到的韩信却看出来了。 罢了罢了,此人年纪虽小,爵位也不高,才能却远剩自己,让他当自己小弟,估计是不愿的,为了伐越大事,喊他一声兄长也无不可。 赵佗放开韩信的手,拱手又是一礼,“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第110章 借力打力 第111章 借力打力 赵佗心里很没底,身边带的几名文吏才能也一般般,他平时根本没个商量的人,现在遇到韩信这个六边形战士,他岂能轻易放过? 任韩信如何推辞,他就是要拜韩信做大哥,韩信只能勉为其难收下了这个小弟。 赵佗让人取来酒碗,大半夜,二人在军帐中歃血为盟,不,是歃血为异姓兄弟。 各自饮下参合着两人血液的米酒,赵佗躬身又是一拜,“弟拜见兄长!” 韩信这时候也端起了兄长的姿态,双手扶起他,“贤弟快快请起!” 赵佗又顺势拉住韩信的手,请他上榻,“兄长这些时日辛苦了,今夜便歇息在此,我二人抵足而眠!” 说着,吩咐人端水来给韩信洗漱,韩信也不推辞,待亲卫端水进来,简单洗漱一番,上了床榻。 赵佗的床很宽敞,两人各睡一端,倒也不必挨着,只是鼻息间都充斥着淡淡的脚臭味,最后还是赵佗忍受不了,钻过来和韩信并肩而眠。 “兄长先前说到,征服南方百越,重点不再夺地,而是征服人心,弟想请教,这人心到底该如何征服?” 先前直接询问韩信征服百越的办法,韩信以职位低下,不敢妄言拒绝了,赵佗这会儿变聪明了,开始拐弯抹角地请教。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韩信还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对于南方百越,先不论百越,对于南越,你了解多少?” 赵佗颇有些自得道,“百越我只略知些皮毛,但说起南越,放眼整个秦国,怕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在此驻扎两月余,我往各处派遣斥候,差不多探查清楚南越山川河流。 此处地形北高南低,众川发源于三面群山,奔流入海,根据来路不同,主要河流有三:北江、东江、西江,最后三江汇于番禺。 北江由梅氏控制,首领名唤梅绢,几年前随越王勾践的五传孙定居台岭(大庾岭),没多久,越王病逝,无子继承,部族推举梅绢为君长。 台岭地势险峻,梅绢在溪水之源头修了一座城,派重兵把守,算是岭南最大的一座城。” 赵佗语气中不自觉带上轻视嘲讽之意,据斥候描述,梅绢修的那座城还不如中原的乡邑大,相比中原,南越各方面落后不是一星半点。 初来南越时,秦军上到屠睢,下到小兵,看到这里没有城池,百姓还过着火耕水耨的半原始生活,那种来自发达地区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他们轻视越人,直到现在,多数人依然如此。 屠睢以雷霆之势平了南越,又急进西瓯,除了因为跟秦始皇夸下海口,两年平定百越,还因为他对越人的轻视之心。 赵佗驻扎这段时间,虽然已经意识到了越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但说到人文等方面,他的态度还是带有轻视之意。 赵佗继续跟韩信普及他自己所了解的南越,“南越五部,水牛部居西江,马蜂部居东江,羊部居番禺,这三部是种水稻为生的。而蛟部位于沿海一带,蛇部则散居于丛林之中,您招降的桂国主要居离水附近,按我大秦对越人的划分,是属于西瓯……” 赵佗说了很多,有这里的山川地形、气候水系水文,还有他所了解的一些部族的地域分布。 说完,赵佗转头看着韩信,“兄长,我知道得够多吧?” 韩信想不给面子的说一句,你知道的这些只是皮毛,不过听赵佗带着想让自己夸一夸的语态,韩信还是给了他一些肯定,“能主动了解天时、地利、人和,不错……” 赵佗嘴角咧了起来,却听韩信又道,“不过,作为一军之将,这些本就是你应该知道的最基本情报,而其中的人和,伱只能算略知一二,各部之间的既往争斗,全然不知,各部的人文习俗,也全然不了解,还有……越人的需求是什么,你知道否?” “啊???” 赵佗表情一僵,呐呐不能言。 跟韩信聊得越多,他越发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好像小辈,这家伙,年纪明明不大,却比任嚣那五十岁的老头还显老成。 韩信继续道,“要征服人心,必要先了解清楚你想征服的对象,优点、缺点、喜好等等,尽你所能,掌握更为详尽的信息,如此,方能根据上面定下的大目标,来制定相应的、最行之有效的策略和战术。 从下午闲谈中,你似乎连陛下的大目标都没揣摩明白,他要的是臣服,不是一片蛮荒之地。” 赵佗的表情已经由僵硬变成惭愧,陛下的命令是两年平定南方百越,包括主将屠睢在内,他们认知里的平定就是同陛下征服六国一样,武力屠杀,夺取土地,占据城池,最后攻下都城,斩杀或俘虏六国国君,便是平定。 然而南方和六国情况完全不一样啊,这里的土地广阔是广阔,有多少是可耕之地?都是山林、荒地、水泽,夺来何用? 这里哪有城池?那些竹子、木头搭建起来的寨子,夺来不费吹灰之力,要来有毛用? 至于越人,大军进兵南越时,倒是屠杀了不少,其中也有君长,然而过分的屠杀并没有起到任何威慑作用,反而引起越人更为顽强的反抗。 再回想那个对韩信俯首称臣、言听计从的桂国君长,赵佗恍然大悟。 他坐起来,对韩信拱手一礼,“弟想明白了,多谢兄长指教。” 韩信道,“夷弱,以夷制夷是一种很好的办法,夷强,方要以武装力量,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这些越人,不用打便无还手之力,你要做的是分化、拉拢、收买,让他等为你效力,而非一味的屠杀。明日先给阿勇等人论功行赏,再向阿勇请教桂国的风俗人情,好好招待成契,桂国可为你所用,现在睡觉。” 这一刻,赵佗终于明白韩信为何能以区区九十三人,灭了离水一线的那么多部寨,原来是以夷制夷、借力打力啊! 他高兴应道,“弟谨遵兄长之命!” ………… 次日,赵佗起来第一件事是召见柴勇等人,先论功行赏。 韩信作为这一次行动的领头人,功绩已经无法用人头数来计量了,加上先前献上的独轮车、行军散和风油精,他的功劳将影响整个伐越大局,这个根本不是赵佗能做主的,他只能将韩信这一路的清剿经过和战绩,以文书形式报给史禄,史禄再报给中央来定夺。 按赵佗估计,韩信应该能一口气升到九级五大夫爵位,甚至可能更高一些。 柴勇等人皆按斩首数算战功,柴勇可升至五级大夫,敖恪本来就是大夫,这一次升到了六级官大夫,钟离眜升至四级不更,二根、南等人基本也是四级不更、三级簪袅。 跟随韩信的九十三人,最低的也升到了二级上造。 这些中低级爵位,军队主将可以直接授予,赵佗将个人功绩登记好,送与屠睢审批即可,韩信的却要送去中央审批。 作为丛林作战的第一批特种兵,这些人可是火种,赵佗本想把他们分散到秦军队伍里任百将、五百主,不过目前并无空缺,只能从东海郡的戍卒里挑出五百人,新组一支队伍,由柴勇任五百主,作为特种兵来培训,敖恪则接替鲍献的位置,先去管理其余戍卒。 安排完这些,赵佗仔细向柴勇打听了一番桂国的内情,再召见成契。 不同以往对越人的轻视鄙夷,他以召见属国君主的礼仪接待,成契虽然不懂礼仪,但赵佗礼貌友好的态度,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赵佗向他许诺,只要帮助秦军招降、消灭潜藏在各处的越人,桂国就还是他的,他依然可以做桂国君长,甚至能给他更多的土地。 如果是从前,成契是根本不会相信的,不过现在他已经被韩信收服,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 成契是没文化,不代表他傻,韩信非但有十分丰富的丛林作战经验,更有对付疫病、毒虫的神药,和他作对,结果必定是全玩完。 第111章 大事不好了 第112章 大事不好了 四月中旬,南越已经被连续一个多月的梅雨泡得发霉了,淮阴却是山花烂漫,不负春光的好时节。 洪泽湖畔,洁白的野兰花开得如火如荼,淡淡花香弥漫着整个庄园。 “夫人,这野花开得如此好,为何要把它们全摘了?” 庄园后门外,秋挑着两个空竹筐跟在辣手摧花的吕雉身后,十分不解地问道。 吕雉把手上的花朵放进竹筐,驻足望着眼前的花海,“夫君既然能以树叶提取出风油精,我便想,是不是也可以用花朵来提取带有香味的花露水,不只是兰花,还有栀子花、月季花,凡是带有香气的花朵,都可以摘来试试,若是能成,卖给那些贵妇,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秋点了点头,开心笑了起来,“夫人真聪明,竟然能想到这一层,这几个月咱们的徽墨、风油精、桐油都卖得很不错,若能再制出花露水,又能多一项收入。” “可不是,等夫君从南越回来,看到这些一定会很高兴的。” 秋哈哈打趣道,“夫人是想家主了?” 吕雉理直气壮道,“他是我的夫,想他也是理所应当!” 秋从八岁开始就跟在吕雉身边,二人可以说是一同长大的,加上嫁过来这一年,家人不在身边,吕雉是把秋当娘家人看的,在她面前越来越没有主人的架子,跟着打趣道,“你年岁也不小了,是不是该嫁人了?说来,当初母亲让你和阿山陪嫁,便是想将你许配给他,要不挑个时间给伱二人把亲事办了?” 秋耳根红了起来,垂下眼帘,“奴婢的事,夫人做主即可!” 吕雉笑道,“那我可真做主了,我看也不必等年底夫君回来,这个月就办了吧,省得阿山日日惦记着……” “夫人学坏了,拿奴婢做乐……” 秋又羞又急,蹲下摘花掩饰脸上的羞意,吕雉却不打算放过她,又说起了成亲的流程,二人跟小孩子一样,在花丛中嬉笑玩闹。 “夫人,夫人……” 二人闹得正欢,庄子后门那边跑过来一个仆从,大老远就朝这边招手呐喊,“夫人,沛县来人了,您快回去看看……” 听到沛县来人,吕雉笑声一置,扔下手上的花,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来的是谁?是不是我大兄?” 那仆从道,“二男一女,其中一名男子自称是夫人兄长,那女子说是您阿妹,人已经迎进大门了……” 仆从话没说话,吕雉已经提起裙摆,一阵风似得往回跑了,秋连忙跟上,不忘对那仆从吩咐,“你把篮子挑回去。” 吕雉一路小跑着回到庄园里,没看到人,忽然想起来,看门的仆从是不认识自己娘家人的,定不敢随意把人迎进来,此时人应当在门房那边,又急急往大门方向跑。 庄园大门内有一间小房间,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吕释之、吕媭和刘邦三人,此时正等候在内。 三人都有点坐不住,一个劲地往园子里张望。 刘邦心里满是好奇和震惊,短短一年,韩信居然由一个小亭卒混到了拥有如此大一个庄园的大富豪? 吕媭是满心的羡慕,还夹带着丝丝嫉妒,就说韩信是贵人,果不其然,这才没多久就混出头了,可惜这园子的女主人不是自己。 吕释之则是欣慰,当初父亲要把阿妹嫁给一穷二白的韩信,他也是不赞成的,没想到如今韩信的府邸比他吕家还要大,阿妹是享福了! 又喝了一杯茶,三人都坐不住了,走到小屋外站了一会儿,便见吕雉提着裙子,从不远处的回廊跑过来。 她挽着简单的垂髻,只以一条带子绑着,并无任何发钗装饰,脸上也无粉黛,装扮极为朴素,看着像个乡野小姑娘。 吕释之和吕媭急忙迎上她,吕雉看到兄长和阿妹,也加快了脚步,她气喘吁吁的脸上绽放出笑容,下了回廊,急步跑过一个小广场,上前便握住吕媭的手,跟着眼眶就是一红。 吕释之打量着她红扑扑的小脸,笑道,“一年不见,阿妹圆润了不少,看来过得不错,为兄也就放心了!” “二兄……” 吕雉带着笑的眼中沁出泪花,“阿父阿母可好?家中一切可好?” “都好,阿父阿母身体都很好,只是有些想你,原本大兄也要来的,不过大嫂又怀了身孕,阿母便让他留家中。” 说到怀孕,吕雉忽然想起什么,有些诧异地看着吕媭,“年前来信,不是说阿妹也有孕么,怎么……” 吕媭道,“六个多月时不小心掉了!” “啊??怎、怎如此不小心?可有伤着身体?”吕雉眼中满是关切和心疼。 吕媭回头狠狠瞪了刘邦一眼,却见那厮双眼正直勾勾盯着吕雉,根本没在自己身上。 吕媭心中顿时冒起了火,大庭广众之下,口无遮拦道,“都是他害的,大着肚子还要行……” “阿妹!” 吕释之十分无语地喝止了她,吕雉这会儿才注意到刘邦居然也来了。 吕雉虽然已经成婚,却还是个少女,并不十分了解这些事,以为孩子是被刘邦弄掉的,她本就对刘邦不喜,听了这话,对他更是厌恶,只恨不得把这厮赶出韩府。 不过再讨厌,吕雉还是知道分寸,没有做出让妹妹难过的事,淡淡地朝刘邦问候了一句,“妹夫也来了!” 刘邦上前回了一礼,却并不称呼吕雉阿姊,“媭儿说想来淮阴看你,我便请了几日假,送她过来!” “嗯!” 吕雉冷漠回了一声,却见他双眼还盯着自己看,脸上就是一冷,挽起兄长和妹妹的手,不再招呼他,转身就朝内院走去。 吕释之知道吕雉对刘邦的不喜,本不想让他来的,刘邦却非要陪着吕媭一起,加之吕媭也希望刘邦能陪着,吕释之只能同意了。 他却不知,这趟沛县之行根本就是刘邦拾掇的。 刘邦派来淮阴的人并没有查到韩信的真实底细,又听闻韩信去了南越,便拾掇吕媭来淮阴看吕雉,他顺道跟来,亲自查一查韩信。 怕失了礼,吕释之让姐妹二人先行,他去后面招呼刘邦。 “娥姁从小性子便冷淡,并非无礼,妹夫莫见怪!” 刘邦十分大度地笑了笑,“无碍,我虽然该称她一声阿姊,年纪却比她大许多,小女子嘛,有些任性方是正常,她很好!” 四人往专门招待客人的院子走去,吕媭一路上都在东瞧西望,见这庄园虽大,布置得却相当庸俗之后,心中的妒忌顿时没那么强烈了。 来到厅中落座,吕媭故意问道,“姊丈呢?可是在乡中当差?” 吕雉一边吩咐下人去端茶,说道,“他被征去南越送粮了!” “啊?”吕媭故作惊讶,“怎会?他不是很受县尉看重嘛?怎么会被派去那里?我听说那里是吃人的鬼域,这、这一个不好,怕是回不……” 这丫又要口无遮拦,吕释之急忙轻咳一声打断,十分无奈地看着她,示意住嘴。 见吕雉脸色不好,吕媭忙改口,“呸呸呸,瞧我这乌鸦嘴,姊丈那般厉害之人,别说南越,便是幽都也禁不住他……” “媭儿!” 吕释之终于忍不住了,“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又说错了?”吕媭一脸无辜,“我只是替阿姊担心……” 看着装模作样的吕媭,刘邦也是无语,调教了这么多时日,做戏的本事倒是见长了,就是脑子一点没长,开口就得罪人,还如何引吕雉说知心话? 刘邦连忙出来为吕媭圆场子,“娥姁莫要在意,媭儿不会说话,却是真的担心你,此次便是她向妇翁提出要来淮阴看你,说是一年未见,实在想念得紧,这不,小月子才刚出便跟着来了。” “是呢!”吕媭坐到吕雉身边,亲昵地挽住她胳膊,“我和阿姊一起长大,突然离了你,十分不习惯,我早想来看你,只是先前有孕在身,无法远行,心中却一直惦念着,方才一时说错话,阿姊莫怪罪。” 吕雉想起姐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缓和了脸色,“阿妹虽已嫁做人妇,年纪却还小,无心之言,阿姊岂会计较?夫君他一定能回来的。” 吕媭忙道,“是是是,当初阿父给姊丈相面,说阿姊命格同他相成,定能逢凶化吉。” 吕雉不欲再说这事,转而细细询问起了家中之事,得知吕泽在县里谋了一个职位,十分替他高兴。 几人坐着闲聊,刘邦时不时就把话题扯到韩信身上,想从吕雉这里打听些有用的消息,不过说来说去还是那些,韩信是原来韩国没落贵族,其他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不觉已近午时,吕雉正要去喊秋备饭,这时门外却急匆匆冲进来一条大汉,正是奚涓。 “师母,大事不好了……” 奚涓急喘着气,是一路从乡邑跑过来的,“县里今日发下来缉捕文书,说师父在南越犯了事,要抄没家产,缉拿亲属为奴三年……” “什么?你说什么?” 吕雉恍了下神,脸色一变,急切地询问,“犯了何事?他如此稳重之人,怎会犯事?” 奚涓满面悲色,哽咽道,“说、说是师父身为监军,却违背主将命令,私自带人进林子追击越人,结果,全死、死在林中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吕雉面色惨白,如泼妇一样嘶吼,“这绝对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会死?!怎么可能会死?他不会死,不会的……他答应我了的……答应我了的……说一定会回来……要好好跟我过日子……要和我生孩子……要好好待我……” 说到后面,她声音越来越小,身子无力跪倒在地,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吕释之从震惊中回过神,急步过去扶住她,看向奚涓,“消息可靠否?” 奚涓抹了下眼泪,“县里发来的缉捕文书,应当不会有假,赤焰已然将事情按下,让我来知会师母,快收拾东西回沛县,他可拖延一日。” 吕释之心中也悲痛,他搀扶起吕雉,“走,快快同我回去,回了沛县造份假休书,速速改嫁,你和他便没有关系了,至于家产,收拾些贵重细软带上即可。” 说着看向吕媭,“呆站着作甚?快扶你阿姊回房收拾东西!” “啊?哦……” 吕媭眨了眨眼中泪花,走过去扶住吕雉,手却微微颤抖着。 那个丰神俊朗的男人死在南越了?连尸体也找不回来了?她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脑海中反复回忆着当初父亲说的那句话。 “薄命之相,来日可能无寿白来忙……” 身死,抄家,什么都没了,不就是无寿白来忙? 可他不是娶了阿姊么?为何没解了此命格?难道是因为娶阿姊一个不行,要两人同娶? 吕媭胡思乱想着,这时秋也听到消息跑过来了,看到眼前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为韩信这样好的家主,更是为吕雉,先前一直遭家主嫌弃,好不容易熬出来了,却又…… “好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先回沛县要紧!” 吕释之发话了,秋强忍住泪水,和吕媭一起搀扶着六神无主的吕雉回房,吕释之则去找阿山,让他安排人收拾家当,奚涓也跟去帮忙。 大厅内只剩刘邦一人,他望着匆忙离去的吕释之,有点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竟然死了?这就死了?不是说江湖再见么,我可一直等着呢,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死了?” 跟着勾唇一笑,“死得好啊,该是我的最后还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卧房内,原来的两张床榻已经只剩一张了,韩信离开后,吕雉让人拆走了她睡的那张床。 她呆呆愣愣看着床榻,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往下掉。 为何又言而无信?又言而无信…… “骗我!你这个骗子!大骗子!大骗子……” 吕雉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冲到正在收拾东西的秋身边,把她手上的东西夺过,一股脑儿摔在地上。 “大骗子,我恨你,恨你……” 她心中满是痛和恨,疯狂地摔扔房中的东西,甚至搬起椅子砸床榻,吕媭和秋见状,急忙过去抱住她。 “阿姊,你这是做什么?他也不想连累你,何况人已经死了,你恨他有什么用?” 吕媭以为吕雉说恨,是因为韩信连累她被罚为奴,忍不住为他辩解起来。 秋默默拾起地上的东西,“夫人不是真的恨家主……” 吕媭愣了一下,说道,“不管是什么,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里,阿姊年纪还小,只当这一年是场梦,回到沛县依旧可以嫁个好人家!” 第112章 送我去见粱左尉 第113章 送我去见粱左尉 吕雉哭累了,眼泪似乎也流干了,呆坐在床上看着秋收拾东西。 打开衣柜,里面不单有她的衣服,还有韩信的,那身亲手为他缝制的衣服,韩信并未带走,还整齐叠放在柜中。 秋收拾好吕雉的衣衫,拿起那套宝蓝色秋装,问道,“夫人,要不要带走做个念想?” 吕媭走过去一把夺过,又塞回衣柜,“人已经没了,留什么念想?跟他有关的东西都不要带了,免得触景伤情。” “哦……” 秋应了一声,又去收拾小柜子,里面放的是二人的袜子,秋看到放在旁边的皮手套,又问,“这个带不带?” 吕雉看过去,那是韩信连夜为她做的,是怕她研磨药粉伤了手。 吕媭看了一眼,“这也不值几个钱,不要带了,衣服收拾几身,再把金银钱财带上即可。” 她说着走向梳妆台,翻了几个抽屉、盒子,说道,“阿姊嫁过来一年,也没有添什么新首饰,这些都是陪嫁的,带上吧。” 她不自觉摸了摸头上的翡翠珠钗,很想显摆一下刘邦对她的疼爱,不过看吕雉那样子,还是忍住了。 吕雉目光一直放在小柜子上,表情依旧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一会儿,秋收拾好东西,吕媭催促着离开,吕雉却突然站起来,走到小柜子旁,拿起那双皮手套,如珍宝一样双手捧在心口,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掉。 那个男人是面冷心热,他心里其实是很在意她这个妻的…… “这是姊丈送的吗?想要就带上,左右不过一件小物品!” 见吕雉似乎很在意这手套,吕媭走过来说道。 吕雉垂着眼眸,目光正好对着吕媭小腹,想起临走那天韩信说的话,吕雉忽然问道,“你那孩儿到底是如何掉的?可伤了身?” 吕媭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却还是回道,“就是六个多月时,他非要行房,动作太大,给弄掉了。” 说到孩子,吕媭眼眶微红,比划着道,“那孩子已经这么大了,生的时候差点要了我半条命,医者说我年岁太小有孕,掉胎时又难产,伤了身,日后再想要孩子怕是很难。” “医者真说年岁太小不宜有孕?”吕雉问道。 吕媭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是有这样说,他说女子十五以后生孩子难产几率会小很多,十五之前,要么难产,要么生的孩子不健康,年纪越小,对母亲和孩子的身体越不利。” 吕雉听完,又一次泪流满面,相比较刘邦这个自私无情之人,夫君这样的男人,世上能有几个? 从新婚那夜开始,不,或许是从微山湖抓雁开始,他就已经把自己放在心上。 他不会说甜言蜜语,不会哄女人开心,却一直都在用心爱护着她。 越是明白他的心意,心就越痛,人已经不在了,连尸首也寻不回,往后余生,她该怎么活? 离开的这些时日,她夜夜都会梦见他,或好或坏,一日不差,那个冷漠却又温情的男人,已经深深刻进她心里了。 “阿姊,走吧,回沛县,很快你就会淡忘这里的……” “不,忘不了,怎么舍得忘?” 吕雉环视着这个和韩信一起住过的房间,仿佛看到了他挺拔伟岸的身影,或坐于几案旁看书,或坐于床边看她,或枕臂躺于榻上…… 她忽然走到床上躺下,鼻息间有他身上的味道,闻了三个多月,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曾经做梦都期盼着回沛县,如今真可以回去了,她却不想走了。 “我不走,就在洪泽乡,等着他的魂魄归来!”抱着他曾盖过的被子,吕雉说道。 “阿姊你疯了,上头是要把伱充做奴隶的!” “我没疯,不就是舂米三年,我做得来。” “你从前连碗都没刷过,如何能舂得动米?你是不知道那活有多累,从早到晚,要一直干活,很多人没等刑期结束,胳膊就已经废了。” “我心意已决,你和阿兄回去吧,这事别告诉阿父阿母,三年后,我再回去敬孝。” 吕雉说着,吩咐秋把吕媭赶出去,秋却没听她的话,而是跟着劝道,“夫人,便听二姑子的话,回沛县吧,你想为家主守寡,回沛县守也是一样。” “我就在这儿,回了沛县,怕他找不到我,会难过……他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亦无后……只有我一个亲人,我不守着他归来,还有谁……” 她哽咽难言,缓了许久才平复气息,对秋吩咐道,“你去遣散仆从,多给点遣散费,你和阿山也回沛县吧!” 秋跟随吕雉日久,知道她一旦下了决定,就再难更改,她放下包裹,跪在吕雉床边,抹着泪道,“夫人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夫人都不惧舂米,奴又何惧?” 吕雉转过头看着她,轻轻道了声谢。 “你们两个都疯了,都疯了,我去叫阿兄来劝!” 吕媭转身出去,吕雉吩咐秋把门栓上。 没一会儿,吕释之、刘邦、奚涓等人都过来了,众人站在门外劝了许久,吕雉是铁了心要留在洪泽乡为韩信守寡三年。 吕释之想让人破门而入,吕雉便以自己性命要挟,吕雉的性格,吕释之十分了解,那是说到就真会做到的主,他也不敢强行闯入,眼看天色越来越晚,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奚涓道,“县里命游徼明日把人犯押送县狱,明日午时,上头若见不到人,便会再派人下来,耽误不得啊!” 刘邦想了一下,对着门内高声说道,“你以为充做奴只是去舂米那么简单,娥姁姿容甚美,一旦进了监牢,免不得要被看守的小吏玷污,我当了这些年亭长,这种事见得多了,你这不是为阿信守寡,是在让他不得安宁。” 吕释之跟着道,“阿父阿母年纪大了,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他们想,若知道你被充做奴婢,他二老该如何伤心?” 房内,吕雉呆滞无神的眼睛微微一动,秋听了刘邦那些话,又呜咽哭起来,“刘亭长说的是真的吗?夫人,不然还是回去吧,家主若是在天有灵,定然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吕雉沉默了一瞬,吩咐道,“开门吧!” 吱呀! 关闭的房门从里面打开,吕释之和刘邦皆松了口气,奚涓道,“东西都收拾好,现在就可以启程。” 吕雉却道,“送我去见粱左尉!” 第113章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第114章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人走茶凉,这个道理现在的吕雉还不太明白,刘邦却十分清楚,吕雉想去找梁轩,或许最先落入的是梁轩的虎穴。 毕竟,像吕雉这么漂亮又有文化、有涵养的女子,淮阴可不多见。 不止刘邦反对,吕释之也不同意吕雉去自投罗网。 吕雉痛哭过后,这会儿脑子反而清醒了。 “二兄不知,左尉若真想抓我,今日发来的便不是文书,而是郡县兵,洪泽乡前任啬夫、三老是夫君拉下马,左尉早知道洪泽乡上下皆是夫君的人,却发文书让阿焰来办此事,便是要给我逃走的机会。” 她说着看了眼刘邦,“并非所有人都如你说的那般不念旧情。” 刘邦道,“或许他能念这一时旧情,却未必会记着一世,再说了,他一个左尉,每日有那么多事要忙活,如何能有闲功夫管你三年?又或许不等三年,他自己先把你纳做妾了。” 刘邦要说的意思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梁轩就算答应照看她,也总有疏漏的时候。 这时候的吕雉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劝言了,她毫不在意道,“只要他能让我为夫君守三年,给他做妾又何妨?” 就算逃回沛县,为了摆脱和韩信的关系,父母也会让她尽快嫁人,此时的她已经心灰意冷,嫁给谁不是嫁? 现在她只想守在淮阴,守在这个离他最近的地方。 吕释之和刘邦还要再劝,吕雉却直接吩咐奚涓去备车,奚涓被她的这一番深情感动得一塌糊涂,说道,“车方才已经备好,我送师母去县城。” ………… 对于吕雉的到来,梁轩感到十分惊讶,又听她竟要留在淮阴服刑,他更是震惊得目瞪口呆。 “伱确定?现在走还来得及。” 吕雉十分坚定地点头,“确定!” 梁轩打量了她两眼,明白了吕雉今日来的目的,说道,“我能保你服刑期间不受侵犯,不过刑法之事不归我管,该干的活,你还是得干,我怕你熬不住三年苦役。” 吕雉躬身又是一礼,“左尉顾念旧情,小妇人感激不尽,若真熬不过去,随夫君去了也是好事。” “你还年轻,实不必如此,阿信若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自苦!你二人夫妻情深,此时的心情我能理解,然再深的情,过两三年也就淡了,怕你届时后悔。”梁轩试图劝她。 吕雉满面悲色,“左尉好意,小妇人心领了,来日之事,我无法预料,今日这情,我必要守着。” “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小妇人!” 梁轩感叹了一句,承诺道,“你放心,但凡我在淮阴一日,便会护你一日周全,三年期满,是要留户洪泽乡,或是回沛县,皆可!” “多谢!” 梁轩派人送吕雉去县狱,主管司法的县丞和韩信其实也有点交情,当初办理卫啬夫和张三老时,二人合作过,县丞也从中捞了不少好处,如今韩信虽然死在南越,他也不好立即便翻脸不认人,而且有梁轩罩着她,县丞对吕雉还是颇为客气的。 吕雉被安排进了一间单独的牢房,带她进来的狱卒当初去洪泽乡抄卫、张两家的时候,也收过韩信好处,念着些韩信的好,见吕雉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必然受不得狱中的脏乱,狱卒特地帮她把牢房打扫了一下,铺了些干净的稻草。 吕雉也是有备而来,从手上褪了个玉镯塞到狱卒手中,狱卒假意推辞了两下,揣进怀里,笑道,“夫人且先坐下休息,我去给您拿床薄被。” “有劳了!” 吕雉客套了一句,和秋走到铺着稻草的墙脚坐下,这两日县里会派人去洪泽乡抄家,等抄完家当,正式审判完,她才会被送去舂米。 刚进入监狱当日,便有好几波人来看望吕雉,曹氏、周亭长和淮扬里的几个老乡,或给她带吃的,或带被子,曹氏想得最周到,带了几瓶风油精,防止吕雉被狱中的蚊虫叮咬。 吕雉此时根本没心情和这些人客套寒暄,收下东西,道了声谢,便让人回去了。 送走这些人,天色也快暗了,监狱中却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李百将站在栅栏外,借着高窗外透进来的一缕夕阳光亮,打量着坐在墙脚的吕雉,面色有些惨白,发髻已经凌乱,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旁,显得越发楚楚可怜。 “渍,可惜了这么个美人,年纪轻轻便守了寡,三年苦役,这娇嫩的身子如何承受得住啊!” 李百将心中感叹着,转身对狱卒道,“开门,我进去同故人说几句话。” 李百将是梁轩的人,里面那个也是梁轩罩着的,李百将又口称故人,狱卒以为二人是旧识,不疑有他,利索地打开了牢门。 李百将给那狱卒悄悄塞了串钱,又道,“你去前头坐坐,半个时辰后再来。” “好咧!” 以为他要说什么私密之言,狱卒收了钱,开心地去前面休息喝茶了。 吕雉站起来,警惕地看着李百将,这个人她从前并未见过。 “你是何人?要做甚?” 李百将十分绅士地拱手行了一礼,“在下李孚,当初我和阿信一起在洪泽乡剿过匪,有过患难之情,今日听闻他在南越遭了意外,夫人被充做奴婢,特地来探望夫人。” 他表现得十分友善,吕雉却从他眼神中看出一丝不怀好意。 “原是夫君故旧,从前却是从未听他提起过,失敬了!”吕雉表面客套着,隐在袖子里的手却悄悄摸出风油精,倒了数十滴在自己手心。 吕雉身上本就抹了风油精,李百将进来时便闻到了,并未察觉她的这个小动作。 “夫人娇生惯养,在此怕是不习惯吧,要不要我帮帮你?”李百将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了几步。 吕雉道,“多谢,我今日刚从左尉那出来,他顾念夫君旧情,找县丞通融过了!” 她故意提起梁轩,是想让李百将忌惮,不料这厮却浑然不惧,又近前几步,笑道,“左尉他成日忙于公务,哪有那么多闲功夫管你,我是他的亲信,他的事多是吩咐我去做,夫人找他不如直接找我,我年轻,身强体壮,长得也还俊朗,夫人跟着我不亏的。” “夫君新丧,小妇人尚戴着孝,请你自重!狱卒!狱卒请进来!狱卒……” 吕雉不欲和这登徒子多言,连声喊起了狱卒,不过她这间牢房在最里头,外面的狱卒都被李百将打发走了,喊了几声也无人应答。 李百将呵呵笑道,“阿信已经去了,夫人年纪轻轻,何必为他守寡,只要从了我,这三年你就只有我一个男人,否则……以夫人姿色,怕是要沦为女闾中的妓,想必阿信不愿意看到你落得如此下场吧。” “不劳你费心!请你离开!”吕雉冷冷说道。 “美人就在眼前,我怎舍得走?阿信的女人,怎么也得尝一尝味道。” 李百将笑得一脸淫·荡,秋急忙挡在吕雉身前,却被他一手挥开,脑袋磕在墙上,疼得她晕头转向。 “你想干什么?来人,快来人……” 目前实在爆更不动,每天都是晚上现写,早上抽空检查一遍就发,周末要去练车,等我驾照考出来,看有没有时间多写。 第114章 人走茶凉 第115章 人走茶凉 吕雉无处可退,装作惊慌失措,左手挡住握着风油精的右手,双手挡在胸前,李百将一手拉住她左手手腕,将人一扯,便把她带到自己怀里,另一手正要去搂她的腰,迎面拍过来一只辣辣的小手。 “啊~” 一声凄惨的叫声在牢中响起,毫无防备之下,李百将双眼溅入风油精,辣得他哀嚎不止。 吕雉第一击得手,顺势抽出他腰间佩剑,毫不迟疑朝他刺去。 李百将眼睛虽然疼得睁不开,不过作为一名武将,反应和警觉还是不差的,在吕雉抽出他佩剑的时候,他就已经往后退了几步。 吕雉没习过武,动作并不利索,这一刺只划破了李百将的一截袖子。 “贱人!” 李百将先遭风油精辣眼,又差点被刺伤,顿时大怒,他眯着辣疼辣疼的双眼,迈着虎步上前擒拿吕雉。 吕雉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到,惊慌恐惧之下,只是胡乱挥舞着剑,倒是暂时阻了李百将的魔爪。 一旁头晕眼花的秋见状,忍着头疼从后面冲过来,一把抱住李百将的腰。 “夫人,快!” 吕雉挥剑的动作一滞,随即反应过来,长剑直指,朝着李百将刺过去。 眼见那剑就要刺进自己的胸口,被死死抱住的李百将情急之下,只能顺势往旁一滚,连带着秋一起倒在地上。 他掰了两下秋的手,发现掰不开之后,以手肘撞击秋的胸口。 “嘭!” 秋闷哼了一声,脸色都变了,可以看出这一下有多痛,可她的双手却依然紧紧抱着。 “嘭!” 又是一下,秋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见秋受伤,吕雉越发着急,但是从昨日早晨吃了顿早饭,她这两日因胃口不佳,几乎没怎么进食,两刺失败加挥舞了那么会儿,这时她脸色苍白,额冒虚汗,竟提不起剑了。 “砰~” 又一下,一口血直直喷射而出,秋已然有点抱不住李百将了。 “啊~” 吕雉一声大叫,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双手提剑,再次刺向地上的李百将。 “呲……” “啊——” 伴随着刀剑入肉的声音,李百将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他撞向秋的手肘猛得回收,双手急速捂住自己的裤裆。 吕雉本要刺他胸口的,却因为力竭,临到跟前提不动剑,剑尖正好砸到李百将大腿根,一剑将他的传家宝给切了。 “啊——啊——啊——” 嚎叫声在狱中接连不断响起,前头喝茶的狱卒终于听到声音,急忙奔过来查看。 只见李百将双手捂着裆部,裤子被鲜血染红,睁得圆滚滚的双眼红彤彤似血珠子,面目狰狞地嚎叫着。 狱卒被眼前景象吓得目瞪口呆,他急忙奔进牢房,想去扶李百将,却又不敢靠近。 “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狱卒手足无措地询问着。 吕雉从惊吓中回过神,并没有回答狱卒的问题,而是奔去看秋,秋先前撞到墙上,额头起了一个包,这并不致命,最严重的是被李百将手肘撞击的那几下,怕是伤及肺腑了。 “秋,小秋秋,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吕雉慌乱叫着秋的名字,又对狱卒大吼,“快去请医者,快!快!” “啊?” 狱卒傻愣愣地看着两名伤者,转身奔出牢房,这时又有两名狱卒闻声过来,看到眼前景象,也被吓得不轻,两人先把李百将抬出来,掀起衣袍查看伤势,却见男人最重要的东西被切掉了一大半。 “贱妇!贱妇!给我杀了这贱妇……” 李百将已经彻底失去理智,被风油精辣得血红的眼珠子狠狠瞪着吕雉,对那两名狱卒下令。 不过他是属县尉那边的,这两人是归县丞管,李百将的职位虽然比小狱卒高,却没有指挥他们的权利,二人哪里会听他命令,随意就把人犯给杀了。 其中一人跑去禀报狱掾,另一人把牢房的门重新锁上,此时也只能干站着。 牢房内的这事,很快就惊动了一大群人,小到狱吏,大到狱掾、县丞和县尉。 治伤的治伤,审问的审问,众人忙活了大半夜,两名伤者的伤势勉强控制住,事情始末也都搞清楚了。 谁是谁非,一目了然,然而要如何断这案子,县丞、狱掾都犹豫了。 还是那句话,人走茶凉,一个是罪人家眷,无依无靠,没有任何价值了,一个是左尉亲信,职位虽不高,关系却不小。 他们肯定是要偏向李百将,之所以犹豫,不过是因为吕雉也是得了左尉特殊照顾的,到底要如何审判,还要看梁轩的意思,总不能为了所谓的正义,去得罪同僚。 县丞看向阴沉着脸的梁轩,询问道,“左尉,你看这事,该如何断?” 梁轩这时候被李百将的行为气得够呛,很想说一句把那厮送去修城墙,不过再生气,理智还是在的,并不会像年轻人那样,凭意气行事。 县丞提醒道,“若按强、奸未遂判,李百将要黥为城旦舂三年;若按故意伤人断,韩夫人本是戴罪之身,罪加一等,就不是举杵捣粟三年这般简单了,要终身沦为奴。” 梁轩道,“不能法外开恩?今日这事发生在狱中,除了几名狱卒,无人知晓,县丞且看在我的薄面上,重拿轻放,在下承了这份情。” 县丞笑道,“左尉见外了,你的面子我自是要卖的,只要两名当事人肯罢手,这事就无需审判,李百将虽有错,却已经遭了惩罚,韩夫人自卫中伤了人,其实并无过错,只怕李百将不肯罢休,还要来闹事,那我只能将案子拿出来断一断了。” “他那边我去说,这事便按县丞之意,无需再审判。” 梁轩站起来拱了拱手,“这便告辞了,日后有需要梁某的地方,县丞只管开口。” “左尉客气了,都是自己人!” ………… 离开县狱,梁轩去看望了李百将,他伤口的血已经止住,生命是没有危险了,不过从此以后做不了男人了。 “左尉,伱要给我做主啊,我尚未有子嗣,这一遭是断子绝孙了……” 李百将躺在床上,因为失血过多,面色十分惨白。 梁轩没好气道,“你这是活该,阿信刚过世,你就跑去牢里想玷污他遗孀,没一剑要了你的命,算你命大。” 李百将辩解道,“谁说我想玷污她的?我只是好心去探望,不小心说了句阿信的不是,那女人就突然发了疯,用风油精迷我眼,又抽我的剑想杀我。” “这话谁信?” 梁轩十分无语地看着他,“但凡长了眼睛耳朵之人都能看出,这事谁是谁非。错已铸成,现在便是把阿信夫人杀了,你这命根子也接不回来了。” “那就这样放过她?我不服。” “不然你还想如何?” 李百将恶狠狠道,“待三年刑期满,让她给我为奴为婢,伺候我一辈子。” 第115章 精神损失费 第116章 精神损失费 命根子被切了,这事放在谁身上都难以就此揭过,何况李百将心眼本就小,更不可能放过吕雉。 对于李百将的诉求,如果那女子换做是别人,梁轩肯定就答应了,但对方是吕雉啊! 梁轩走到旁边蒲团坐下,耐着性子解释,“你以为我为何要保她,看的不是阿信的面子,而是她娘家的面子,她姓吕,吕不韦和她家沾亲带故,虽已时过境迁,各方关系却还是有的,我猜无需三年,她娘家人便会将她捞走,你就不要异想天开了。 这世道,有权有势有关系网方是正道,看懂这一点,你早就不是李百将,而是李县尉了。” 李百将道,“若真如伱所言,她娘家有关系,可我和她已然结了仇,我不计较,她就能放过我?不如干脆得罪到底,至少我心里舒坦。” “舒坦个屁!” 梁轩一时气结,“你这脑子啊,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么些年,你就没好好想想,自己为何一直爬不上去? 不是能力不行,是做人不行! 莫以为我不知,阿信在的时候,你便嫉妒他能力比你强,升爵比你快,时时想给他使绊子,你怎不换位想一想,一个强大的朋友和一个强大的敌人,给你带来的利益和损害是有天壤之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个道理你都不懂? 想要舒坦,你就要有说话的权利,否则所有的舒坦,不过是饮鸠止渴!” 梁轩站起来拂了拂衣袖,“你是我的人,我自是站在你这边,然而这事,确实不能再追究下去了,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听您的就是!”李百将心中虽不服,但梁轩不为他做主,他这时候也只能先认栽,寻思着日后再找吕雉算账。 不过,他的这个日后永远都不会出现了,就在县里准备去抄韩信家的当天,前线又送来一份急报。 “韩信在南越一口气剿了五个部寨,斩首六百余……” 看完文书,县令面色微变,急声喝令,“速速去追回抄家之人,还有,快把韩夫人从狱中请出来!” “是……我这就去!” 旁边文吏从震惊中回神,转身就往外跑,县令又吩咐,“驾马车去接韩夫人,态度一定要恭敬!” 县令说完又低头看文书,自言自语道,“功绩居然呈递给陛下了,六百余首级,怎么着也是八级公乘,和我一样高了,这个名字出现在了陛下面前,入了陛下的眼,前途不可限量啊!” 县令回想韩信的升级过程,从一个蹭饭少年,不到一月升到簪袅,又用了几天,升为不更,现在去南越也不过短短两三个月时间,又立下如此大功,这小子用了一年时间,做了别人一辈子也做不到的事。 不到一个时辰,韩信没死,并且在南越立下大功这事传遍淮阴中高层,继而以闪电般的速度,传遍整个淮阴。 除县令外,最早得到消息的是梁轩,他并没觉得这个反转有多不可思议,因为对于上一份文书的内容,他心中始终存着怀疑。 照他了解的韩信,根本就不是那种为了军功,能枉顾大局之人,而且从那次洪泽乡剿匪可以看出,韩信十分擅长丛林作战,怎么会那么轻易被一群蛮夷给弄死? 他隐隐觉得韩信可能没死,不过前线发来的文书认定韩信死了,他也只能当做死了来对待。 唯一让梁轩觉得有点惊讶的是韩信立下的功劳,真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还好,自己没有落井下石,更没有对吕雉不管不顾,韩信最开始是自己提拔上来的,只要不和他为敌,他爬得越高,对自己越有利。 庆幸之余,梁轩又有点为李百将担心,阿信回来,怕是没他好果子吃。 梁轩了解韩信,却不了解吕雉,能马上解决的事,她又怎么会等韩信回来给他添麻烦呢? 夫君是做大事的人,等他回来,已然时过境迁,不好再旧事重提,想治那李孚,还要再寻理由,既麻烦,又会被人说他肚量小,得理不饶人,不如就让她来解决,内宅妇人,不讲理就不讲理咯。 在出牢狱的当日,见到县令当时,吕雉就为自己和秋诉起了冤屈。 “那李孚无视律法,色胆包天,非但欲凌辱于我,还打伤我义妹,求大令为小妇人做主!” 署衙内,县令看着这个顺杆往上爬的女人,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李孚命根子都被你切了,还要本官如何做主? 若只是个普通狱卒,该罚该杀,任你处置就是,然这李孚到底是梁轩的人,你不去求左尉,倒求起我来了? 再不行,等你夫君回来,要找借口治个百将,不是很容易的事?非得现在来为难本官? 还有,你那所谓的义妹,不过是个奴籍,李孚是官,便是将她打死又能如何? 县令这样想着,便和吕雉打起了哈哈,“李百将此事做得确实不对,待他伤好,我让他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吕雉心中冷笑,赔礼道歉?本夫人要他一句对不起有何用? 她颔首又行一礼,以袖掩面,抽泣着道,“这事妾至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若非我夫君的徒媳妇儿带了风油精过来,妾已然遭那厮凌辱,被污了清白,他日夫君功成回来,得知他的妻竟被一个小卒侮辱,而这小卒却并未受到秦律惩罚,他岂不是要被世人笑掉大牙? 妾听闻秦律中有毒言罪,便是诽谤他人,严重者亦要流放,李孚此举,对我夫君名声的影响,不比诽谤更严重? 还有我义妹,早在我和夫君成婚时,便还了她自由身,她念着姐妹之情,以良民身份陪我入狱,不想竟差点被打死,大令就算不为我做主,也要为我可怜的阿妹做主……” 好一个厉害的小妇人! 县令听了这番话,竟是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侮辱功臣亲眷有没有罪?当然有!李孚虽没给她的身体造成伤害,却给她、给韩信的名声造成伤害了! 还有那个婢女,她嘴一张就把对方的身份由奴隶变成良民,掌管洪泽乡户籍的啬夫又是韩信的人,人家回去立即就能更改这婢女的户籍。 任你李孚再是官,也不能无故殴打良民。 韩信的功绩已经上报到了陛下那里,他这一次到底能升多高,谁也无法预料,明白人都不会为了个没有背景的李百将去得罪韩信,包括梁轩在内。 再硬性的法律也有弹性化,当法官的心偏向其中一方时,原本只是斥责一顿的惩罚也会变成有期徒刑。 李百将最终以强、奸未遂,故意伤人罪,被判流徙三千里,不过他是二级上造爵位,以爵相抵,最后耐为鬼薪一年。 县令估摸着,一年后韩信也应该回来了,到时候他要再报复这个曾想玷污他妻的平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第116章 绵绵无绝期 第117章 绵绵无绝期 吕雉从署衙出来的时候,吕释之等人已经等候在那里,除了刘邦笑得有些牵强,其他人都是发自内心地为吕雉感到高兴,就是吕媭的高兴中带着些许酸味就是了。 “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县令可是设宴款待了阿妹?”吕释之笑着询问道。 他今天本打算赶回沛县找长兄,想办法把阿妹捞回去,没成想最后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解决,父亲说得没错,妹夫果然是个有本事的。 吕雉道,“县令夫人邀我聊了会儿,又顺便告了李孚那厮一状,故而耽误了些时候。” 曹氏上前扶住虚弱的秋,笑道,“那厮命根子都被切了,还不解气?” 吕雉瞥了眼刘邦,淡淡道,“不够!先让他干一年活,待刑期即将结束,再找个法子弄死!这种人不配活着。” 接触到她的眼神,刘邦心里不由一个哆嗦,前两日初见她时,她的目光虽然也是冷的,给他的感觉却似那超脱尘俗的仙子,以清冷姿态睥睨凡夫俗子,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短短两日,仙子好像变成了妖姬,美则美,只不过冰冷中带上了丝丝戾气,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 当年在沛县时,自己也曾把她掳走,欲毁她清白,这女人肯定还记着那个仇,不过是看在吕媭的面子上,才没有再计较。 如今韩信又立了大功,自己却还没搞明白和他到底有何仇怨,若不是有吕媭这层关系,怕是他回来之日,便是自己倒霉之时。 还有这个女人,进了一趟牢狱感觉完全变了一个人,弄死个人说得跟捏死只蚂蚁一样。 惶惶不安中,刘邦登上一辆马车,跟着回到洪泽乡,打算借吕媭,再探一探韩信的底。 不过经此一事,吕雉对刘邦越发厌恶,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李孚这事勾起了吕雉在沛县时的不好回忆,甚至差点因此断了她和韩信的姻缘。 因为讨厌刘邦,连带着对吕媭也防备起来,这几人住在庄园这些日子,吕雉暂停了所有作坊的生产,把家当守得牢牢的,便是和吕媭闲聊,也不欲多提韩信,毕竟这个妹妹曾经可是和刘邦联合害过她,谁知道现在吕媭还有没有觊觎韩信的心思。 刘邦在吕雉这里打听不到有用消息,又去洪泽乡和赤焰等人套交情,不过因为奚涓曾被刘邦陷害过,有他在,没人会买刘邦的账,他便又去淮扬里曹氏那里打听。 “滚!老娘现在是奚涓媳妇儿,同你没有半点关系,休要来污老娘名声!” 曹氏一扫帚把刘邦扫地出门,刘邦却还是舔着脸道,“那肥儿好歹也叫了我三年阿父,我同肥儿说几句话总可以吧?” “滚犊子!肥儿现在姓奚,喊奚涓为阿父,同你没半点关系!” 说到刘肥,刘邦心里的那个疙瘩又被勾起,询问道,“肥儿到底是谁的种,如今你已改嫁,便好心告诉我,我不会再找事了。” “哼,就不告诉伱!” 曹氏白眼一翻,扭着小蛮腰转身回屋,又碰得一声关上大门。 刘邦碰了一鼻子灰,只能在淮扬里闲逛,找乡里人打听,最后得到的消息和先前周勃打听到的也差不多。 找不到突破口,刘邦也不欲在此多逗留,以假期临近为由,先行回了沛县。 ………… “这雨怎么还不停?” “可不是,我身上都发霉了。” 一个士兵脱下湿哒哒的鞋子,鞋面上果然长了点点霉菌。 另一人道,“这岭南气候,与淮南真的大为不同,在我家乡东海郡,五六月虽也有雨,但最多就下七八天,岭南竟然断断续续下了两个月,还没消停的意思。” 离水下游,苍梧秦军驻地,营寨岗楼之上,士兵们愁眉不展地看着这阴雨连绵的天气,连声抱怨。 “我睡的那竹屋,墙上、屋顶、地面,到处都能沁出水珠,床上也是潮潮的,没一处干燥的地方,得亏将军有先见之明,两月前让我等囤积了大量干木柴,否则这种鬼天气,连口熟饭也吃不上,只能干啃米粒。” “可不是,来之前听说岭南湿热,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这些时日营中患病之人越来越多,咱们正规军尚有药吃,那些民夫、刑徒只能硬抗,我听说最近这半月因病而亡者有百余人。” “遍地的蚂蟥、苍蝇大的蚊子,疟疾、痢疾,还有繁重的工事,民夫、刑徒叛逃者越来越多,苍梧这里还好一些,将军仁慈,并不过分苛待,听说番禺那边逃走之人更多,甚至连士兵也忍受不了这里的天气,宁愿逃回去给豪强当奴仆,或遁入山林为流寇,也不愿意留在此送命。” 四五月潮湿的天气才只是开胃菜,随着气温越来越高,秦军需要面临的考验才真正开始。 决定南征之前,咸阳领导曾对这里的地形、气候、人文等等都做过调查评估,什么瘴气流行、蝮蛇猛兽、疾疫滋生,深山密林,道路不通,乃至于天下五服,越地为荒服,不受中原教化等等,都一条条列出来了。 然而没有亲身经历过,说得再多也无法体会得来南方的可怕,南征虽然是从前年秋冬就开始了,但光集结粮草、民夫和修路,就花了一年时间,而且修的只是长沙郡零陵一带的路。 长沙郡也属于南方,但和南越、西瓯的气候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一个在岭南以北,一个在岭南以南,一个是亚热带,一个是热带,跟长沙郡比,南越气温更高,降水更多,雨季更长。 第一年夏,军队还在长沙郡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人因水土不服而病倒,不过人数并不多,到了夏末秋初,屠睢才正式带大军南下,这时候天气越来越凉,岭南除了路难走一些,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但是跨过这个冬天,随着春天梅雨的到来,秦军才真正开始体会南方的恐怖之处。 断断续续两三个月的梅雨,返潮天正是滋生病毒细菌的绝佳天气,越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疠疾,是瘟疫。 历史上的这场伐越战争,真正被越人杀死的秦军其实没多少,绝大多数都是死于疫病。 韩信虽然提供了行军散的药方,史禄也在日夜加紧赶制,但时间太紧、原材料运过来也需要时间,目前制出的散剂连正规秦军都满足不了,普通戍卒和刑徒就不要想了,得病了只能靠自己的免疫力。 赵佗得了韩信提醒,在雨季来之前储存了大量木柴,让士兵们能有热水熟饭吃,加之就地取材提取了风油精,防止士兵被蚊虫叮咬,患病的士兵相对较少,即便如此,军心依旧不太稳,一不注意就有叛逃之人。 这里尚且如此,赵佗可以想象,此时陷在西瓯的军民正面临着怎样的劫难。 第117章 世上本无仙 第118章 世上本无仙 “屠将军会不会听我劝言,暂且收缩战线?” 苍梧区的主将大帐中,赵佗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细雨,满面都是忧愁。 “不会听!” 韩信坐于一张高脚榻上闭目养神。 “雨季来临之前,他分兵各处,攻占大半个西瓯,斩杀西瓯君长,将瓯人赶进深山老林,按照他的思维,得地便是胜利,频频捷报之下,我猜他非但不会收缩战线,还会再度分兵,乘势扫清整个西瓯,乃至骆越。” 赵佗听完,脸上愁容更甚,“这可如何是好?随着雨季的到来,秦军在南方的优势只剩下人数了,两度分兵,加之得疠疾而死和逃亡之人,秦军优势尽丧,会被越人个个击破。” 赵佗说着,又重重叹了口气,“连续阴雨,道路泥泞,即便有独轮车,行路也十分困难,没有粮草,这个人数优势其实也是最大的劣势,唉……” 韩信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该劝的你都劝了,如何做,决定权全在他,你在此干着急也无用,那边无救了,或许这几日便会有信报传来,你现在能做的是把苍梧军心稳住,静等咸阳命令。” “什么意思?伱是说屠将军会因西瓯这战,被撤职?” 韩信并未回答他,而是换了个姿势侧躺下,问道,“任将军的番禺如何了?” 赵佗道,“同我这里差不多,他先前便不同意屠将军继续西进,奈何劝不住,留守番禺期间,他一面加紧筑城,一面防御越人偷袭,还是比较稳当的,上次听了您的建议后,他也开始尝试怀柔之策,也招降了部分越人为他所用。” “他年岁比你大,爵位比你高,经验也比你丰富,屠将军若被撤了,我估计会换他为主将,只要不是像屠将军那样心急、嗜杀,南方还是可平的。” “但愿吧!” 下雨天什么事也做不了,赵佗闲得无聊,也走到榻上坐下,取出一副棋盘,要韩信陪他下棋打发时间。 韩信重新坐起来,看了眼棋盘,是这时代最流行的“六博”,玩法多样,但无论按哪种游戏规则,运气成分都很大,现在的韩信是不太喜欢玩的,感觉有点像小朋友玩飞行棋。 他说道,“我重新制一种棋,比这个好玩,你让匠人多做一些,分给各营各屯,让士兵们闲暇时也打发打发时间,也是稳定军心的一种方法。” 听韩信又要拿出法宝,赵佗开心询问道,“什么棋,快同我说说。” 韩信让人取来一块木板,先在上面画出两侧方格图,中间一条河,将双方分开,接着又在相应位置画出将、帅、士等棋子,所有都画完,他开始和赵佗讲解起象棋的游戏规则。 赵佗大感新奇,忙唤木匠来造一副象棋出来,不要求每个棋子必须大小一致,也不必磨得多光滑,只要能下就成,造起来倒也快。 没一会儿,木匠便造出这时代的第一副象棋,赵佗兴致勃勃找韩信玩,韩信喊来柴勇等人,还有赵佗的亲卫,十几个人在旁边围观学习。 刚开始几局基本是开局就结束,练了半天,勉强能吃掉对方一二个小卒,马匹也能杀过界限,不过还是被韩信虐得惨兮兮。 旁观之人看得手痒,也想下场试试,韩信却把棋子一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道,“都学会了?留下一人陪他玩,其他人去各营教教别人,匠人那边应该造出不少棋子了,让大家都放松放松。” 柴勇眼疾手快,韩信刚起来便坐到赵佗对面,其他人只能去木匠那里拿棋子,去各营当老师去。 几日时间,象棋这项娱乐传遍全军上下,将士们闲暇时八卦的不再是哪里哪里又死人了,哪里哪里又有人逃走,而是谈论起了象棋,原本死气沉沉的氛围一下子活跃起来。 过几天,韩信又让人以南方百越的地形造了冒险棋,除了山川河流等地形,还有秦军的主要驻军地点,让将士们丰富精神生活的同时能大致了解南方地形,以便日后行军。 这副棋造出来后,彻底把赵佗惊住了,自己派出多路斥候,花了几个月才勉强探得南越地形,韩信一出手直接把南方百越的地图都画了出来? 相处越久,他越觉得韩信是个宝藏,这世上好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他的那个高人师父该不会是神仙吧? 赵佗提出自己的怀疑,韩信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世上本无仙,学得多了,自己便成了仙!” “多读书!” 赵佗彻底沦为韩信的小迷弟,军中上下也在棋子的陪伴下,渡过了一个相对欢乐的梅雨季。 不过这里欢乐的氛围很快就被西瓯送来的一个消息打破了。 “屠将军半月前在观察山势时,被藏在树上的越人猎手以竹箭射中,虽然只擦伤了皮,但那箭尖用毒浸泡过,屠将军当场便口吐白沫,回到营地后开始发高烧,接着皮肤溃烂,三日而亡。” 据报信之人所诉,屠睢军在初抵西瓯时,战事十分顺利,秦军每到一处,都捷报频频,在屠杀了几个部寨后,西瓯人像是怕了,很多人不等秦军到来,便主动放弃自己的聚落,举族逃入山林。 不过这些瓯人也烧毁了无法带走的一切东西:屋舍、牲畜、稻田,留给秦军的,是一地灰烬和被污染的水源。 秦军喜滋滋地接收一切瓯人放弃的平坝区域,重新建立营寨,屠睢将大本营立在桂林,又将八万大军分开,分几路继续进攻西南地区。 这个过程也很顺利,秦军射杀了不少瓯人,其中也包括一些部族的君长、都老,还有一些人逃跑不及,干脆投降了秦军。 占领了西江中游地区后,屠睢听说有人发明了可以在山野运行的独轮车,觉得后勤可以得到保障,不顾劝阻,又继续往上游进兵。 秦军控制的地域进一步扩展,兵力彻底分散,南方又进入雨季,躲入密林的瓯人开始了他们的反击。 其中最大的一次反击是由西瓯君长译吁宋带领的,攻击秦军大本营桂林,不过这里看似兵力空虚,却是屠睢故意设下的陷阱,此战译吁宋被秦军弩机射杀。 除了桂林,其他秦军驻军地、粮道也频频遭受袭击,双方各有胜负,总体来说,还是秦军占据上风。 然而随着雨季的延绵,原先雄赳赳气昂昂的秦军越来越萎靡不振,屠睢心急了,决定主动出击,把躲在山林的瓯人尽数消灭,于是在叛徒的带领下,派多队秦军进入密林。 然而从他们踏入森林开始,便走在死亡的不归路上了。 进林子的秦军几乎没有活着出来的,和在旷野交战不同,这一回,秦军成了瓯人的猎物。 这还不算什么,毕竟秦军占据人数优势,死几千人在丛林中还是承受得起的,最可怕的是阴雨、蛇虫和疫病。 因为干柴囤积不足,别说喝开水,士兵们连饭也吃不上,只能啃食干米或以冷水泡米,甚至有些地方因为后勤跟不上,最后连干米也没得啃,只能以野菜树皮为食。 沼泽、湿地、沟壑、丛林等为蛇虫提供了理想的栖息地,构成了一张天罗地网,屠睢心急,风油精储备不足,许多将士没有死在瓯人箭下,却死在了蛇虫之口。 恶劣的天气也让疫病蔓延,截止半月前,秦军光病死的人数就已经超过了被瓯人杀死的人数,有的驻军地甚至全员皆亡。 第118章 都反了 第119章 都反了 占据桂林后,屠睢在那里做下了种种恶行,毁掉瓯人的祭祀圣地,将那些部族君长都老才有资格享受的崖棺,从山上扔下,尸骨散落满地。 屠睢这个名字,无疑成为瓯人最为痛恨的两个字。 在观察山势时,屠睢遭到瓯人暗算,中毒箭身亡,现在西瓯各军犹如一盘散沙,只能各自坚守在自己的驻军地,等着上面重新派位主将过来主持大局。 “所以……屠将军之所以急进,也有我们的原因,如果没有独轮车,他是不是会稳重一些?” 听来人完整禀报完这几个月事情经过,赵佗第一反应是独轮车也有错。 韩信摇头,“从当初他对陛下夸下海口两年平越开始,就注定了今天这个结局,陛下做事不喜欢拖拉,屠将军立下两年的军令状,他就必须要做到,独轮车只不过稍稍加速了他失败的步伐。” 不破不立,屠睢急进的策略早已经预示了他的灭亡,早晚都是死,不如死得更快些,好让任嚣接管伐越大军,重新调整策略。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今日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赵佗还是有点手足无措。 “此等大事,不是你,也不是任将军和监御史能决定的,派人快马将消息送去咸阳,梅雨季结束了,多派些斥候探查其他地方的秦军消息,稳固军心,待命即可。” 苍梧地区因为有韩信帮忙,军心还算稳固,加上先前收降了桂国,有成契这个榜样在先,周边一些越人多持观望态度。 其他地方,除了任嚣坐镇的番禺情况好一些,接下来一个多月,斥候带回来的坏消息是一个又一个。 “驻守北江将士杀吏造反,降了梅绢,北江粮道完全控制在梅氏手中!” “湟水驻军亦造反了!” 这两江小道同离水一样,是秦军往南越的重要运粮道,湟水上游是长沙郡,北江上游转一段小道,通的是庐江郡,两郡的粮食经这两条道运往南越,任嚣驻守的番禺地区,后勤主要靠北江粮道。 这两条道一出事,粮路只剩离水这一条了,即便有独轮车,运输过来的粮也只能维持苍梧地区的军事活动,番禺那边很快就会断了粮草。 “正常戍役只有一年,很多人却已经服了两年兵役徭役,归期依然遥遥无期,看着身边同伴陆续病死,客死他乡,心态崩了很正常。” “还有之前已经臣服的闽越,也反水了!” ………… 随着夏季的到来,南方的坏消息接二连三往咸阳宫飞去。 “主将战死,驻地秦军接连造反,越人降而复反,之前的捷报皆为儿戏?嗯??” 秦始皇端坐于御案前,绘有日月星辰十二章的王服衬托着他高大的体格,广七寸,长尺二寸的沉重冠冕彰显着他的威武,细旒遮住了他的一半容貌,群臣看不见那双锐利的眼,却因这一声稍长的尾音,全都垂下了脑袋。 两年期限临近,前段时间屠睢平南越、进兵西瓯,夺取桂林,斩杀西瓯君长的捷报一个又一个往咸阳宫送来,眼看着目标即将实现,却在最后关头一败涂地,这让皇帝陛下怎能不动怒? 赵佗、任嚣、史禄等人呈上的奏报如小山一样堆积在御案前,秦始皇和群臣都一一看过了。 “屠将军太过急于求成,尚未勘察清楚西瓯地形,便亲率大军深入险阻,遭瓯人伏击,将死兵散,前线溃败,以致动摇后方军心,一将无能,三军受累。” 见皇帝不高兴,少府姚贾立刻很识趣地跳出来,拼命抹黑屠睢,将一切罪过都扔到这位已死将领头上。 “屠将军急功近利,当治罪!” 另一人跟着站出来附和,群臣多数也跟着附议。 他们心里其实都清楚,屠睢用兵为什么这么着急,还不是因为皇帝急? 当初派屠睢南征时,皇帝定下的期限是两年,屠睢那时也是看不起越人,不知道讨价还价一番,便顺着立下军令状。 兵家之事,犹如三月的天气,变幻无常,两年只能是个大概期限,哪能一点意外都不出? 不过皇帝可不考虑这些,既定下两年,就必须在两年内完成。 这一道压力逼得屠睢不得不冒进,以致兵败身死。 屠睢固然有错,根本原因却是在皇帝身上。 但是皇帝是人间的神啊,德兼三皇,功过五帝,他怎么会犯错呢,所以,最后一切的错只能由屠睢承担。 “究过之事暂不议论。” 秦始皇自己心里也清楚逼得有点太急了,他不会认错,也不会昏聩到真把所有的罪责推到屠睢头上。 他想要的只是结果! “南方这仗接下来该如何打?由谁打?何时平定?” 众臣沉默了一瞬,丞相李斯拱手言道,“熟悉南方战事之人唯有任嚣、赵佗,任嚣曾随王老将军灭楚,驻守会稽,收编楚越舟师,娴熟越地,后北上任胶东尉,楼船东渡,运送粮秣,相比较来说,资历经验皆比赵佗丰富,老臣以为,当提他为主将。” 秦始皇点了点头,“副将呢?闽越复反,负责中线的周向亦被杀,朕意让赵佗去平闽越,南越这边却不能缺了主事之人,由谁去合适?” 主将好定,提到副将时,众臣皆闭口不言。 目前朝中可任副将者唯有三人:李信、王离、李由。 李信的先祖是魏国大夫;祖父为秦国陇西太守,封南郑公;父亲为南郡太守,封狄道侯,他本人也在秦始皇统一六国过程中立下过不少战功,爵位已经升到左庶长了。 王离是王翦孙子、王贲儿子,秦朝几乎一半江山都是他祖父和父亲打下的,妥妥的军三代。 李由是李斯长子,尚了公主,秦始皇是他岳父,他现在任三川郡守。 这三个官二代的能力暂且不论,背景都是十分强大的。 南方现在已经是一团遭,数万将士和民夫用他们的生命验证了‘吃人鬼蜮’四个字,这一趟过去可以说是吃力不讨好。 打赢了,光环是主将任嚣的,他们顶多升一二级爵。 但若输了,丢命是小,还可能连累家族。 对这三个人来说,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啊!除非让他们为主将,还能去拼一把。 也是因为如此,当初秦始皇要征伐南越时,赵佗这个背景不够强大的年轻人才会被派去任副将,否则怎么也轮不到他的。 大家都知道这个理,所以群臣中没有自荐的,也没有哪个人会举荐某人去得罪人家。 看着沉默不言的众臣,秦始皇脸色愈发不好,这些人的心思他又岂会不知? 目光在群臣身上转了一圈,被他眼神扫过之人皆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就怕被他点名出来发言。 正当众臣惶惶不安时,安静的大殿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臣举荐一人!” 第119章 任将 第120章 任将 “臣以为,与其派一位不熟悉南方之人过去,不如就地提拔一名副将。” 站出来说话之人是赵高,历史上发动沙丘政变,与李斯合谋伪造诏书,逼秦始皇长子扶苏自杀,扶立胡亥为二世的主谋。 此时的赵高任中车府令,兼行符玺令事,因精通法律,善观言察色,又写得一手好字,深得秦始皇信任。 “赵卿欲提拔何人?” 秦始皇面色稍有缓和,看向立于御案旁的赵高。 “不知陛下可否记得,三月前监御史送来的那份请功奏报?” 赵高问这话是为引出举荐之人的名字,顺便勾起皇帝的回忆,不是真要皇帝回答他的问题,问完之后又立即道,“监御史在奏表中提了三种针对南方运粮不便、夏伤暑晕、蚊虫叮咬的应对宝物,称三物为一名唤韩信之人所献,那时陛下还夸这宝物来得正是时候,特令提了韩信三级爵。” 秦始皇点了点头,“是有这事!” 赵高又道,“两月前,赵佗也送来一份请功奏报,所请对象也是这韩信,说他仅带九十三名戍卒,深入密林,用不到一月时间,剿灭离水沿岸数个部寨,招降桂国,斩首六百余级。 彼时陛下圣心大悦,又给韩信升了两级爵,算来的话,他以十七岁稚龄,已然是五大夫了。 由此事可看出,这韩信能力确实十分不俗,且深谙丛林作战之道,何不干脆提他为副将?” 秦始皇沉思片刻,说道,“此子确实不凡,不过照他这个年纪,服役之前怕是连更役也不曾参加,勇武、机智,乃至带领少部分人作战之能,朕毫不怀疑,只怕不曾带过大军,控制不住大局。” 赵高道,“这一点,臣下未曾见过韩信,不敢妄言,不过臣下记得赵佗的那份奏报,其言语中对韩信充满着敬佩景仰之意。一个小小戍卒,能让赵副将军敬佩,可见其过人之处。” “赵佗会敬佩一名小戍卒?” 秦始皇略显诧异,对一旁内侍吩咐道,“将赵佗那份奏报找出来,朕看看!” “唯!” 那内侍匆匆离去,没一会儿便拿来赵佗两月前为韩信表功的奏报,秦始皇打开重新看了一遍,神情中既没有满意也无不赞同,而是又看向下方群臣,“诸卿以为呢?” “臣觉得可行!相比较朝中将领,韩信对南越地形气候以及人文各方面更加熟悉,让他试试未尝不可。” 第一个发言的是李斯的党羽,反正提议之人不是他,只要不是那三个官二代,不管是谁,跟着附和就是。 有了第一个附和的,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秦始皇静静听着,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变化,等该开口之人都说完了,他看向李斯,“丞相有无要说的?” 李斯拱手道,“臣以为,这韩信太过年轻,履历也是一片空白,任他为将还需谨慎考虑。中车府令提议自南方提拔将领,这个主意是不错,那不如提一名都尉上来,既熟悉南方,又可统管大局,岂不是更好?” 李斯跟在秦始皇身边十几二十年了,就算皇帝没有表情变化,也能猜出几分他的心思。 秦始皇如果要提拔都尉上来,早就发话了,何必浪费这么多时间? 经此败乱后,跟去伐越的那些将领,几乎没有皇帝能看得上眼的,皇帝的原意是要从李信、李由、王离三人中选一个去,不过没人主动请缨,又听赵高提起韩信,他是动了心思的。 因为这个皇帝很喜欢提拔任用年轻人,当年李信伐楚就是例子,虽然最后李信败了,但主要原因其实不在李信,谁能想到被皇帝视为心腹的昌平君会背叛,李信后方着火,被前后夹击,败了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就算猜到皇帝的心思,李斯也不会跟其他人一样,公然赞同一个从未领过兵的新蛋子来当副将,就算此人能力再突出,也不合情理,他便顺着赵高的思路,提议一名都尉,好让皇帝知道,他这个丞相也是真心在为陛下分忧的,至于你同不同意,就不是我的事了。 果然,听完李斯的提议,秦始皇当即摇了摇头,“那些个都尉连自己手下士兵都看管不住,反的反,逃的逃,如何能为副将?” 他说着又拿起赵佗的那份奏报,“倒是这韩信,初来南越便履创功绩,九级之爵亦当得一军副将,传朕旨意,提任嚣为伐越主将,赵佗、韩信为左右副将,一平闽越,一定南越……” 说到这里,秦始皇停顿了一下,“至明年开春前,务必彻底平定南方百越。” 现在已经是夏天,到明年开春,还有八个多月,这已经是秦始皇能容忍的最长期限了。 在皇帝看来,这两年道路拓开了,秦军也进驻南方各处,只要把叛逃者斩杀,恢复军心士气,要平定南方很容易的。 原本他只想给半年,不过怕又催得太急,重蹈屠睢覆辙,便多宽限了一些。 只是,站在顶端的他根本不了解底层将士真正想要的,单纯的靠严刑峻法已经无法让军民顺从。 秦始皇是霸道的,一旦做了决定就无人能更改,众臣只能拱手称是,接下来就开始商议粮秣、徭役这两件最重要的事情。 补给前方粮草,是由少府和治粟内史负责,说到钱粮,这二人便开始叫穷。 筑阿房宫、修骊山、长城,伐南越,甚至不久前派徐福率船队东渡,还有之前听闻百越将下,皇帝又开始筹划北征,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花大钱,皇帝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得勒紧裤腰带。 少府和治粟内史的钱从哪里来,还不是广大老百姓身上刮来的,中央财政困难了,只能把手伸向百姓。 宣布完加税的旨意,皇帝又道,“再从各郡征一批徭役,南下增援!” “唯!” 众臣拱手应是,人群中却传出一个不一样的声音。 “父、父皇,儿臣以为,此事不妥!” 站出来说话的是秦始皇的长子扶苏,此时的扶苏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从三月份开始,秦始皇让他参与朝议,是有栽培的意思。 到目前为止,大小朝议扶苏参加过数十次了,不过没有一次敢发言,今天却是第一次。 秦始皇看向扶苏,“说!” 扶苏深吸一口气,侧迈一步,拱手道,“儿子前几日同姚少府闲聊,听闻河水下游连续两年泛滥,河内郡、东郡等地粮食歉收,百姓卖爵赘子来接济衣食,又听闻太原郡干旱,去年饿死者有数万人之多……” 扶苏说的,是近几年各地的灾情,国土面积大了,每年总会有一些地方不是洪涝就是干旱,只要不闹出大事,秦始皇和群臣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过扶苏却觉得,只要有一地发生灾祸,就是民力财力受损,这时候应该轻徭薄赋,而不是加税加徭役。 列数完各地灾情,扶苏又道,“南方瘴气流行,大军深入越地,穿行于深林竹丛,多有蝮蛇猛兽,夏季炎热时节,疾疫滋生,监御史曾说过,尚未交战,士卒便十死二三。” “再有,南方道路不通,为了供养士卒,中原已然出动数十万民夫运粮,使男子不能耕稼,妇女不能纺织,居家者无食,行路者无粮,百姓苦于兵事,逃亡必多,朝廷再一味诛杀,则诸郡盗贼必定兴起……” “南方蛮夷之地,既无肥沃土地,又无大量人口,更无金山银山,方外之地,皆剪发纹身之民,不能用中原礼乐法令来治理,中原人亦不可居住,父皇花费如此人力物力财力来征讨这样一个地方,实在非明智之举。 既然伐越之举已败,军民思归,儿臣以为,当令各军返回,使百姓回归土地,轻薄赋,施仁政。” 感谢deerlet,,凤栖梧桐626,,蓝夜长歌,卡踏诸位书友的打赏,好意都记着,谢谢! 第120章 老刘想去混军功了 第121章 老刘想去混军功了 扶苏说的这些话很有道理,但他不了解他的父亲,这一番肺腑之言看似为国为民,实则变相指出了秦始皇的错,征南方是错,加赋税是错,大量兴徭役更是错。 秦始皇,千古一帝,怎会犯错? 不等扶苏说完,秦始皇脸色已经变得阴沉,不过他没有暴躁地喝止,而是等扶苏一一阐述完,才冷着声音问,“说完了?” 扶苏尽量稳住想颤抖的手脚,“儿臣说完了,还请父皇慎重考虑!” “慎重考虑?” 秦始皇一声冷笑,“孺子坐于咸阳,不知世事,听了几日政,便敢议论起军国大事?撤兵?” 他面色越发冷峻,“同是十七岁,韩信已在南方凭军功升至五大夫,你呢?” 公堂之上,秦始皇以一个小戍卒来反问扶苏,这暴击伤害一下子打掉扶苏所有血滴。 扶苏羞愧难当,低垂着头,额头冷汗直流,袖子下的手微微颤抖着。 “儿、儿臣……儿臣……” 扶苏支支吾吾着,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儿、儿臣是无能,然方才句句……皆是肺腑之言,是真心为父皇计,为大秦计!” “大秦尚不需要一介孺子来操心!” 秦始皇面色越发冷酷,“自明日开始,不必再来朝议,入学室好好研读律法,少读些儒墨!” 说着站起身,“今日到此为止,都散了!” “臣等告退!” 众臣拱手行了一礼,躬身退出大殿。 李斯回头看了眼依旧呆呆站立着的扶苏,暗自摇了摇头,以为陛下让长公子参与朝议是要培养继承人,不过从今日这事看来,长子实不类父啊! 陛下一句入学室就把长公子打发了,多一句教导也不愿,长公子也不知心里怎么想的,大秦以法治国,他竟然搬出儒家那套来劝说陛下,还说得如此名目张胆。 提议撤军?他也是真敢说。 再如此耿直、仁义,多触怒几次陛下,怕是会与皇位无缘了。 这位皇帝一路走到现在,哪里还需要别人来教他如何治国? 众臣早已经摸清楚了,对于陛下,他们可以有建议,却不能有意见,别说南方已经打了一半了,就是从头开始,皇帝也会毫不犹豫地下令——打! 众臣皆退出大殿,李斯落后几步,走到赵高身边,问道,“赵府令今日为何要提携那韩信?” 赵高笑得一脸真诚,“什么提携?我只是在为陛下分忧!” 李斯心中冷哼,“你这厮,不见兔子不撒鹰,鬼才信你。” 这厮前不久刚被陛下任命为胡亥老师,近段时间见陛下让长公子参与朝议,想必是心急了。 陛下不立正宫,不立太子,所有皇子皆有竞争可能,其中希望最大的便是扶苏和胡亥。 一个占了长子名头,一个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赵高当了胡亥老师,必是要为他谋划。 今大秦精锐主要是驻守长城的北军和正在征伐南方的南军,北军主将是蒙恬,赵高曾经因为犯了事,被蒙恬之弟蒙毅下了牢狱,若不是皇帝特赦,赵高已经被蒙毅处死。 这厮和蒙氏结了仇,北军的支持是别想了,便把目光瞧向南军。 李斯看了眼笑眯眯的赵高,“赵府令真是忠心啊,希望这韩信不会让陛下失望,告辞。” 赵高躬身相送,“丞相慢走!” ………… 秦始皇征赋税徭役的诏令在半月之内,传遍大秦各州郡。 沛县泗水亭,刘邦看完诏书,忽然对卢绾说道,“小卷,我们也去南方吧!” “脑子抽筋了?” 正在打扫马厩的卢绾停下手中的活,十分惊讶地看着他,“那地方别人躲都来不及,伱要自己送上门?” 刘邦抱臂斜靠在木柱旁,有些无奈道,“不去不行了,那韩信已然爬到九级五大夫了,民爵不过公乘,陛下破格提拔,说明什么?说明他入了陛下的眼,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不由自主皱起眉头,“那小子对我敌意满满,我若再不往上爬,来日怕是要被他按在地上揉搓。” 卢绾不以为然道,“怕什么,那不还有老丈人和大舅哥么,你只要把他们巴结好,有他们护着,韩信还能不顾亲戚关系,把你弄死?” “老丈人年纪大了,如何能护我一辈子?大舅哥和韩信才是亲的,和我这边始终还隔着一层肚皮,来日我若真和韩信有了冲突,你看他是站在哪边?至于释之,有长兄在,他说的话没什么用。” 刘邦说着走到马厩外的石墩坐下,双手撑着下巴,叹气道,“韩信太厉害了,我这心里虚啊!” “所以你要主动去南方送死?” 卢绾低头把最后一堆马粪铲进箩筐,搬出马厩。 刘邦回头瞅一他一眼,“怎么就是送死了?我就不能也立个大功?升个爵?” “哪来那么多机遇给你?” 卢绾白了他一眼,“再说了,韩信现在肯定已经当上军官了,万一你被安排到他手下呢?不是死得更快?” “说得也是!” 刘邦一脸的惆怅,“那该如何是好?靠抓一二盗匪,我这爵位何时能升上去,军功爵,还是得去战场立军功。” 卢绾道,“你真不必担心这么多,他和你怎么着也是连襟,吕媭同吕雉打小一起长大,就是看着姐妹情分,她也会相劝一二,而且韩信的身世我们也差不多调查清楚了,他和你并无仇怨啊,或许之前一直是我们的错觉。” “并非错觉,他确实对我充满敌意,这个仇应当不是直接仇恨,或许曾经我得罪过他的友人,或者亲戚,唉,我就是觉得他会跟我过不去。 至于媭儿,当初她和我一起合谋害过她阿姊,这一次去淮阴,吕雉对我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连带着对媭儿也多有防备,这个女人已经变了,有仇必报,心狠手辣,又对韩信情根深种,他若真要整我,吕雉只会在后面推波助澜。” 刘邦说着自嘲一笑,“还有吕媭,当初她一心想嫁韩信,这个女人太好骗了,韩信只要对她稍有表示,信不信她就敢一碗毒药送了我的命。 一个年轻俊朗高官厚禄,一个年老……额,还算俊朗的小亭长,是个女人都知道选谁。” 卢绾道,“这不会吧,我看她对你挺不错的。” 刘邦道,“我悦女无数,曹氏那样的或许会看走眼,吕媭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姑子,不会看错,那日听闻韩信死在南越,她就像自己死了丈夫一样,后来又听说人没死,她高兴得差点飞起来。” 他叹了口气,“当初娶吕媭,一是为色,二是想和吕家搭上关系,却忘了这个女人是心仪过韩信的。” 听刘邦这样说,卢绾也不免担心起来,“那该如何?他若真要报复,待他自南越归来,怕是会直接到郡上为吏,要整一个小小亭长,不是跟捏死只蚂蚁一样?” “那倒也不会,好歹也是亲戚,他总要顾忌点面子上的事,但我自此肯定是没好日子过了。” 卢绾斟酌着道,“想混军功,南边是不能去的,北边却可以,前几个月上面不是要征一批人去北地郡打匈奴么,后来应该是因为南方失利,陛下暂缓了北征的计划,但依我看,可能要不了多久,北边还是要开打,你若真不怕死,现在便开始做准备,多抓几个匪寇,再升一二级爵位,到了那边至少能当个百将,立功的机会也更大。” 刘邦点了点头,“北边冬季虽冷,倒不像南方,没有毒虫,也不容易患疠疾,活着回来的可能性更大些。” 卢绾又建议道,“你那大舅哥我看着颇有些本事,你和他多套些交情,一则可以打听更多韩信那边的消息,二则也能和他学习学习用兵之道。” 刘邦道,“他也没带过兵,和他学不如多请县尉喝几次酒,不过从他那里打听些韩信的消息倒是可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打定主意要去混军功爵最后的光辉后,刘邦开始积极筹划起来,既不斗鸡也不敲寡妇门了,闲暇时或请县尉喝酒讨教,或去吕泽那串门闲聊,对待乡勇也更仗义了,非但时常周济他们,还从县里请来擅射者,给大家讲解射箭技巧,甚至自己掏钱去打造了两副弓箭,供乡勇练习。 当然,他的那点俸禄根本支撑不了这些开销,刘太公的老底都快被他掏干净了,连吕媭的嫁妆也被变卖得差不多了,夫妻两常常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第121章 烂摊子 第122章 烂摊子 “师父是真正的将军了!哈哈哈,好威风!好威风!” “拜见五大夫!” “拜见韩副将军!” “恭喜兄长,恭喜韩将军!” 苍梧,秦军主帅大帐,传旨内侍前脚刚离开,帐中就传来了众人的欢呼声。 “万万没想到,陛下竟直接任命兄长为副将,陛下真是慧眼识珠,慧眼识珠啊!” 这些人中,最高兴的还属赵佗,有韩信做这伐越的第二把手,何愁南方不平? “陛下慧眼识珠!太英明了!”柴勇手舞足蹈附和着。 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帐中一片欢腾,唯有韩信这个当事人一脸的淡定,好像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一样。 “师父,当了副将军,你不高兴嘛?” “还行!” 韩信很敷衍地回了一句,重新打开秦始皇的诏书,目光落在那一句‘明年三月,复平百越’上。 柴勇以为他高兴得难以置信,想再看看诏书,在一旁打趣道,“没听错,确实是任命你为伐越副将了,将军印信和虎符都送来了,还有属于你的军旗!” “我知道!” 韩信重新合上布帛,微皱着眉,“只有八个多月,时间有点太紧了!” 帐内的欢乐之声骤停,赵佗问道,“兄长是担心明年三月之前平不了百越?” 韩信道,“两年了,秦军上下身心俱疲,怨气横生,一支士气枯竭的军队是打不了仗的,北江、湟水粮道又被敌军控制,相比较两年前初来南方,现在的情况更糟糕。” 两年前,秦军对岭南的认识还停留在书面描述上,加之服役才刚开始,军功爵刺激下,士气还是十分高涨的。 而且那时的越人没有防备,也没有对付秦军的经验,仇恨更没有滋生到现在不死不休的地步,相对来说是比较好打的。 现在虽然开拓了些道路,占了地,修了城,然而服役两年,战尚未休,袍泽还在不断患病而死,士气已经耗尽了,这时候就是直接送这些人一级爵位,也没人会高兴,他们更渴望的是回家。 赵佗这段时间派了多路斥候出去探查消息,对眼前情况心里是有数的,柴勇等人却只看到了苍梧地区的军心,以为其他地方也和这里差不多,心态是十分乐观。 韩信道,“陛下委任左右副将,一是要去中路平闽越,一是留在南越,一面收拾南越,一面辅助主将进攻西瓯。” 他看向赵佗,“伱我二人各自负责哪里,是任将军说了算,我虽是陛下亲提副将,然在别人看来,此前并未领过大军,任将军应会派我去平定比较容易的闽越,留你在南越辅助。” 赵佗立即道,“还是我去闽越吧,南越这边除了苍梧这里没出事,就连番禺也因断了粮道,已然往这里撤军,还有各处逃兵、叛军,我怕我搞不定。” 韩信皱眉,“你怕搞不定南越,我怕搞不定任将军,我与他并不熟悉,他怕是不会相信我。” 这话是事实,韩信确实对任嚣不太熟悉,只知道他平定南方没两年就死了,其性格如何,为人如何,过往履历,一概不知。 赵佗道,“正是因为他不相信你的能力,才不会把你单独派去闽越,万一你搞不定那里,则按时平百越的计划岂不是达不成了?兄长放心,任将军并非独断专裁之人,只要和你相处一段时间,看到你真正的本事,他会信任重用你的。” “那成吧,我就勉为其难留下了!” ………… 秦始皇旨意下达不过三日,任嚣便带着一千亲兵快马赶来苍梧。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韩信,委实被他的年纪吓到了,之前虽然从赵佗的信件中得知那个带九十三人肃清离水一线的游徼很年轻,只以为同赵佗差不多,没想到竟尚未及冠。 再观韩信头上的九级五大夫发冠,任嚣忍不住感叹,“果真是英雄出少年,除了家族继承,多少人奋斗一生也无法突破公乘。” 韩信和赵佗齐齐上千见礼,“末将见过大将军!” 苍梧地区的三名都尉也跟着行礼,“见过大将军!” “免礼!皆入座吧!” 任嚣抬手虚扶,走到上首主位坐下。 韩信打量了一眼任嚣,国字脸,唇上两撇撇矢状浓须,全身造型和西安兵马俑中的将军俑简直一模一样。 但其实,自己现在也和兵马俑一样。 任嚣是个务实的将军,见面的客套寒暄都免了,入座后直接进入今日会面的正题。 首先自然是安排任务,谁去闽越,谁留在南越,赵佗按先前商量好的结果禀明,又详细向他介绍韩信这个人,着重阐述了以夷制夷这一平越策略。 任嚣沉思着道,“屠将军兵败前,此策确实可行,不过现如今秦军主力大败,各处驻军又多逃亡,我弱夷强,怕是行不通了。” 赵佗道,“不用越人,靠现在这支毫无士气的颓废之军,更无法转败为胜。” 任嚣叹了口气,“这也正是我头疼之处,军心不可用,粮草短缺,疫病横行,陛下要明年三月前完成平越计划,这根本就做不到。” 赵佗道,“尽力而为,宁可延迟,也不可再如屠将军那般激进,若是再败一次,南方就彻底搞不定了。” “陛下的命令岂容拖延?眼下南越、西瓯就是个烂摊子,要收拾起来,非得两三年不可,拖延一二月尚可,拖延一两年,你看陛下干不干?届时我三人皆要被治罪。” 历史上南方真正被平定是在公元前214年,就是三年后灵渠开通,后勤得到保障的前提下,现在灵渠才挖了一半不到,虽然有独轮车,但其中两条粮道又断了,这种情况,任嚣就是变身战神也不可能在八个月内搞定。 赵佗看了眼有点六神无主的任嚣,又看向韩信,“韩副将军,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说的?” 赵佗这两日已经向韩信请教过接下来的大致用兵策略,这样问是想让韩信自己说给任嚣听,以博取他的好感和信任。 韩信明白赵佗的意思,开口道,“八个月,时间是太紧了点,却也不是不可能,末将这些时日想了些办法,不知是否可用,还请将军鉴别。” “且说来听听!” 韩信站起来道,“还是那句话,以夷制夷!” 第122章 筑三关 第123章 筑三关 韩信的策略制定得非常完整,有总体大纲,还有针对目前存在各种问题的具体解决办法,任嚣只要认同了,今后不用再动脑子,照着韩信的计划执行即可。 开始听韩信说以夷制夷,任嚣是没什么兴趣听下去的,不过是不好当众拂了韩信面子,才耐着性子听。 “秦军虽在西瓯大败,各驻军地也多有反叛、逃兵,然南方地域广大,若非赵副将先前广派斥候打探,我等尚且不知各处已然乱成一锅粥。依末将看,越人最多是知道离他部落最近的驻军地有异动,根本不可能知道整个伐越大军皆已军心溃散。” “故而,秦军依然可以在此充胖子。” 任嚣赞同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是赵佗给他送消息,他也不知道各处皆是烂摊子。 韩信继续道,“眼下苍梧一万关中兵,五万民夫的军心尚勉强可用,末将以为,城池且先不必筑了,以这些人为主力,先打通湟水、北江粮路,确保军民有粮可食,再徐图南越各部落。” 任嚣道,“光凭这点人,即便打通粮路,亦无法再守,再者,民心思归,让他们再打一仗或许可以,再要留此驻守,怕到时候人要逃光了。” 这个问题韩信自是考虑过的,他站起来,走到厅中悬挂的舆图前,指着湟水上游道,“翻过骑田岭,再行一段山路,在这里有一处谷地,背靠阳山岭,湟水自西北向东南流淌,经过此谷之后,水流不再湍急,船只顺流而下,汇入北江,可直抵番禺。” “将军若派人在这谷地修一座关卡、码头,以一千人驻守,只要关卡、码头不丢,足以护住整条粮路。” 韩信说的这个地方,正是历史上秦军在南越修建的阳山关,此关是任嚣驻守番禺期间命人修筑的,除了这个,还有横浦、湟溪二关。 这三个关口在地理布局上形成了一个军事大三角,可以互相支援,大三角的支点,正是湟水下游的湟溪关。 湟溪关正好处在湟水和北江汇合的地方,它设置的用意非常明显,就是为了支援上游的横浦关和阳山关,如果上游的关口一旦被突破,湟溪关还可以作为第二道防线。 历史上赵佗正是凭借这三个关口和另一道横跨五岭山脉的军事防线,几乎卡死了所有从岭北进入岭南的要道,为后来南越国的建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任嚣修建此三关的真正目的韩信并不清楚,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建的,可能因为独轮车的出现,反正现在是还没开始建。 之所以提议修建这三关,除了保护粮道,韩信也是在给赵佗一道保护屏障。 任嚣已经五十岁了,按照历史上他的死亡年份算,他已经没多少年好活了,如果南方平定下来,来日驻守这里的将领不是韩信就是赵佗。 韩信是不想留在这里的,南越打完,他还想去北边打匈奴,到时候这里的主人多半还会是赵佗。 这些时日相处,韩信对赵佗这人还是有所了解的,他的野心并不大,历史上如果大秦不乱,他不会割据称帝,刘邦称帝后前来招降,他很爽快地降了汉朝,后来虽然因为吕雉的一些政策,使得南越国再次脱离大汉,不过到文帝时期,经陆贾劝说,赵佗再次向汉称臣。 当然,赵佗手握南军,却始终龟孙南方,也可能是南越实在太穷太落后了,他就算有心也是无力。 退一步说,万一韩信保不住秦,最后赵佗再度割据,也不认韩信这个兄长了,待天下大统后,要打下这里,也是件很容易的事。 但是,这种情况在韩信看来是不可能出现的,除非赵佗脑子进水了,才敢以区区南越之地和他叫板。 综合各方面利弊和可能性,把南越交给赵佗是最好的选择。 “除了阳山,还有湟水注入北江的这里,两江夹成一三角洲,亦是修筑关卡,保护粮道的绝佳之地,有此二关,第二条粮路便通了。” “再有横浦,控大庾岭要扼,无论从北或从南考虑,其军事地位都非常重要,关卡修成,足以确保庐山郡调运过来的粮食安然运抵北江渡口。” “此三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每关一千人驻扎完全够用了。” 任嚣已经从座位上走到舆图前了,他目光在三个关卡上来回看了很多遍,开口第一句话是,“你如何能把这些地方的地形了解的如此清楚,连带此处有何山,有何水,何处有山谷皆一清二楚?” 韩信知道的详细地形图,自然是前世看到的,虽然经历两千年沧海桑田,有些地方已经不太一样了,但大体还是不差的。 “这是赵副将派人探查得知。” 赵佗暗自撇嘴,“小弟我探得的那些只是皮毛。” 他知道韩信这是不想多做解释,便顺着应了下来,“是韩副将提醒,末将才派人去探查的。” 任嚣点了点头,“照你所言,修筑此三关确实极不错,三关位置狭窄,工程量比修建城池小很多,再叫监御史将离水上游造船的工匠都派过来,造一批小船倒也不难,先以独轮车将粮食运至关卡,再经水路过来,比从前肩挑手扛快速得多。若能将挖灵渠的民夫也调过来,或许要不了三个月即可完工。 不过前提是要把这一带的越人先收拾了,尤其横浦、湟溪一带的梅氏,此部祖先是越王勾践直系后裔,原先居东海郡丹阳,后又迁居余干,并非真正的蛮夷,其首领梅鋗又修建了城池,要打下来却是不易。” 韩信道,“梅氏造船技艺比其他越人更为先进,打下后可将其部落船只征来运粮,末将愿带兵去讨梅氏。” “你……行否?” 虽然听了韩信方才一番话,任嚣对这个年轻人是很欣赏的,但毕竟没领过大军,还是有点不放心。 赵佗在一旁道,“他若不行,怕是没人可以,反正我是打不下来,将军不知,苍梧军心之所以未有动摇,皆是韩副将之功,别看他是第一次,领兵绝对没问题。” 任嚣微微颔首,对韩信道,“陛下亲提伱为副将,定是相信你之能,也罢,便由你去收拾梅氏,若能征得船只,粮食问题便解决大半了。” 又问道,“你方才说的以夷制夷呢?说了这么多,好似同此并无关联。” 第123章 缓兵之计 第124章 缓兵之计 “秦军军心多不可用,靠苍梧这点人,难以快速平定南越各处。末将的想法是,征用越人来打越人,从点到线再到面。” 韩信说的点是苍梧地区,线就是刚才提的湟水、北江,面自然是整个南越,乃至西瓯。 赵佗跟着道,“苍梧的桂国已经完全臣服,部众多迁回平坝地区耕作,今年春播都种下了,我军亦在附近一些平地种了稻,南边水热充足,再有十天左右即可收割,韩副将数月前建议在各处修建茅厕,囤积了不少肥料,肥了田即可再种第二季,加上长沙运来之粮,支撑一些时日完全没问题。” “哦?你等竟自己种地?” 任嚣听完大感吃惊,皇帝定两年平越,不管是民夫还是士兵,不是在打仗就是在修路建城,根本没有多余的人力来种地。 赵佗道,“苍梧这里的城池早已经不建了,在梅雨季来临之初,韩副将就建议种粮,这里从前是越人生活的地方,平坝较多,又烧了几片林子,可耕之地颇多,民夫在各处撒下种子,也不用引水灌溉,靠天下的雨就完全够了,平时锄个草,有空闲时去修路,自给自足。” 任嚣这会儿终于明白苍梧这里的军心为何能稳了,虽然同样归不了家,但吃饭上有了保障,这一季收获后,他带来的那些番禺军也暂时有了口粮。 这一遭却又为他解决了粮草问题,顺带连番禺的军心也能稍稍稳固了。 穿插了屯田种粮这事后,韩信继续道,“今秦军势弱,以越人打越人,就要以消灭敌方有生力量为主,尽量多歼敌,如此既可降低降而复叛给秦军带来的威胁,亦可告诉其他越人,秦军依旧势大。 当然,若有如桂国这般识相者,招降后便可驱使他等去消灭下一个部落,所灭部落土地分一半给该部落,皇帝陛下亦可赐予其封号,以表彰荣。 至于日后,待南方彻底平定,灵渠开通,道路修好,秦军完全无后勤之忧后,要如何对待这些部落,话语权就完全在大秦这边了。” 任嚣懂得韩信的意思了,先给好处,利用越人打越人,等利用价值耗尽,这么多复杂的部落也都顺清楚了,那时秦军在南方已经占据主动权,到时候是卸磨杀驴,还是如何,都是陛下说了算。 再有,越人世代生活在南方,不容易生病,也擅长丛林作战,用起来可比秦军趁手多了。 这一番话说得任嚣是五体投地,这一刻他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此子之能,远在自己之上,难怪赵佗对他会如此推崇。 夷弱秦强,或夷强秦弱,他都能有相应的策略来灵活运用这个‘以夷制夷’。 收集情报、屯田种粮、稳固军心,还有方才提到的筑三关、通粮道、以夷制夷,无一不说明,此子思虑之长远周全,大局把控之娴熟老练,这真的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做得出来的。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不是他还能是谁? 照今日看来,当初他带九十三人肃清离水一线部落,只是小试牛刀而已。 此子之能,可为伐越大军主帅! “最后,便是如何稳住全军军心问题!” 听韩信又开口了,任嚣急忙收回思绪,端正姿势,其他三都尉也肃容聆听。 “士气枯竭,军心动摇,根本原因在于回家二字。” 任嚣忍不住插嘴,“陛下下了死命,百越一日不平,南征将士便一日不能回,我虽为主将,亦不能放其等归家。” 番禺那边的逃兵更多,任嚣自然知道这些士兵为什么冒着死刑的风险也要逃跑,皆因政府言而无信啊。 按照律令规定,戍役只有一年,结果他们戍守了两年依旧不能回家,加上后勤供应不足,民夫待遇极差,官吏把他们当牲口一样对待,每日无休无止的重活,遇到越人偷袭时,还需拿起锄头和越人拼命。 看着身边同伴病死,尸体或直接一把火烧了,或扔下悬崖喂野兽,客死异乡已经很惨了,连入土为安都不能,不造反才怪。 尤其那些对待戍卒严苛的驻军地,逃跑、造反现象更为严重。 任嚣现在就算下令让军官善待戍卒,但是北江、湟水粮道已断,靠离水一线和苍梧的产粮,目前也只能勉强饿不死,任嚣已经停止了番禺的建设,只留两千士兵驻守番禺,其他人都往北撤了。 还有西瓯那边,军心更加不稳。 原先任嚣的打算是让这些人先撤回长沙,不过目前看来,可以暂时停留在苍梧,只要打通粮道,便可让他们继续回到原先驻军地。 “马上归家自是不能,但可以让他们看到回家的希望,末将的意思是行轮换之法。” 韩信仔细解释道,“陛下又下了征发徭役之令,这些新兵预计两个月之后会抵达长沙、庐江集结点,将军可将第一年过来服役之人调去修筑三关,告诉他们,只要三关成,他等便不必再南下,可留在长沙、庐江运送粮草,待南征结束,便可就近返乡。 再将第二年服役之人调往苍梧,让他等离家更近一分,心中也就有了期盼,至于最新征调过来的徭役,士气尚可用,便派往番禺和西瓯。 当然,前提是要重塑官府信用!” 说到信用,任嚣更加头疼,朝廷不讲信用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早在当初灭楚国时,皇帝便违背过信用,让数千南阳郡、南郡兵留在庐江、长沙南边垦荒,还有一些戍卒,去了长城便再也不能回来。 这一次南方若能顺利平定,这些人多半也会留在这里戍守。 “这轮换之法,只是缓兵之计,最后他等还是归不了家。”任嚣说道。 韩信道,“不给希望,难在短期内控制住南边局势。” 无法解决士兵们的诉求,别说他只是兵仙,就是神仙也没法在八个月内平定南越。 等打完仗,就算还是不能归家,至少不用再拼命了,至于这些人到时会不会继续造反,就看赵佗的了。 任嚣也知道,这是目前稳定军心的唯一办法了,他又问,“那该如何重新树立官府信用?学商君徙木立信?” 一百多年前,商鞅为取信于民,在国都南门徙木立信,使变法得以顺利推广,不过这个办法对现在的南方军民来说,已经不适用了。 任嚣就是当众给每人赏一级爵,也激发不起他们的斗志,因为在这些高层眼里,这群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兵卒小民从来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第一世的韩信对此深有体会。 第124章 三个故事 第125章 三个故事 军帐内,一只竹子编成的蚱蜢被韩信摆在了主帅桌案上。 “这是一位名唤小石的戍卒为他未出世的孩儿编制的,可惜,没能亲手拿回家送给他的孩子……” 韩信给众人讲述了小石的故事,还有灵渠道上,那千千万万在工头鞭打下,也要跑过来寻找老乡,只为问一句家中一切可好的“老李”。 没有电话,没有互联网,唯一的通讯方式就是信件,作为普通卒兵,在交通困难的南方,是没有资格给家中写信的,他们思念亲人,担心家中老小,随着服役时间的延长,焦虑日益滋长,最终演变成了怨气愤懑。 听完韩信说的这些故事,任嚣对他越发佩服起来,自己虽然也时常把爱士卒几个字挂在嘴边,却从未了解过他们的需求和故事,偶尔去营中转转,关心一二他们的生活,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在绝大多数高位者眼里,这些戍卒只是蝼蚁,只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死了甚至不配入土为安。 却不知道,他们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七情六欲,有自己牵挂思念之人。 韩信关爱士卒,不仅关心他们的物质生活,也关心精神需求。 “徙木立信做的只是表面功夫,将军不如调动军中所有文吏,为将士们每人写封家书。对久未归家之人来说,一书可比万金,正好,从长沙运粮过来的车队可顺便将这些家书运回。” 秦朝的邮递工作已经很发达了,只要把家书运到长沙郡,再由亭舍一路传递下去,近的一月左右即可收到,远的两三个月。 家中有条件回信的,也可回复一封,让不能归家的士兵得以知晓家中近况。 任嚣点了点头,当即宣布,这几日在军中设置书信代写点,让苍梧、番禺这两处士兵自备木牍竹简,兵卒口述,军吏代笔。有识字的屯长、百将,也要负责帮士兵写信。 柴勇等人跟随韩信这么久,常用字基本都学会了,这会儿终于派上用场。 军心、粮道、对敌之策,韩信今日一口气就把这些问题全给解决了,任嚣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此次百越若平,阿信当居首功!” 韩信连忙道,“不敢,末将只是提了些想法而已!” 任嚣笑道,“没有你这番话,本将尚且茫然不知所措,事若成,本将会将今日军议内容呈递陛下,功绩大小,全由陛下定夺。” 定好总方针,接下来就是安排具体任务了,赵佗带五千士兵去平闽越,韩信领剩下五千人加桂国和招降的其他部落,共七千人,留两千驻守苍梧,其他去平定湟水、北江,夺回粮道控制权。 任嚣领番禺五千人,还有原来在西瓯的主力,去西瓯收拾残局。 ………… “师父,你不给师母写封信吗?” 大营中,韩信坐在一方桌案前,亲自为几名士兵代笔,柴勇等人的桌子呈并排摆在旁边,士兵们人手一份竹简或木牍,排成长队等候着,柴勇逮着空隙,脑袋凑到韩信这边问道。 韩信为一名士兵写完几句话,得空回道,“写什么?她应当早知道我的境况了。” 柴勇道,“谁让你写这个了,这么久没见,伱不想她?没什么心里话对她说说?” 写好的士兵开心得拿着书信,去自己所在的郡县收信处交信,所有书信在这里就分好各自郡县,运到长沙后直接转递开,史禄就不必再安排人手来分信件了。 “不想!” 韩信笔锋沾了沾墨,叫道,“下一个!” 从离开淮阴那日开始,事情就一件接一件,就算是空闲时,韩信想的最多的还是南征这仗该如何打,确实没多少心思想儿女私情,倒是在梦里梦见过几次,醒来便又被抛之脑后。 一名士兵拿着竹简小心翼翼递过来,“将、将军,小、小的想、想想告诉阿、阿母……” 韩信这家伙平日喜欢端着脸,表情比较严肃,士兵是个胆小的,结结巴巴说了半天也没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莫慌张,我现在虽是将军,几月前也同你等一样,以小小的戍卒身份运送粮草来此,你且当我是袍泽即可。” 韩信尽量表现得和颜悦色。 那士兵听完,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几、几个月前,那差不多是和我同一批过来的,将军那时真是个小戍卒?” 韩信今日显然是有备而来,取出一个代表普通戍卒身份的木牌给他看,“这便是我服役时,县里发的木牌。” 那士兵看了看自己腰间挂着的牌子,除了上面的字不一样,其他都一模一样。 他立即放松下来,十分兴奋且好奇地询问,“那你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由一个戍卒变成将军的?” 韩信把自己这一路上的机遇编成了段子,讲给士兵听,当然这个段子是稍微修改过的。 总之,他说的是一个普通人如何一步步爬上将军位置的励志故事,柴勇等人在一旁适时附和一二句,完了柴勇也说起了一个屠夫的升级之路。 钟离眜则说起了自己本是刑徒,后来跟随韩信,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故事,听得周围一众士兵热血沸腾。 “有志者,事竟成,只要跟着韩将军,什么公士上造都是小意思,等战事结束,咱们这些人怎么着也得是不更以上,方能对得起咱韩将军的名头。” 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柴勇开始吹牛。 安排在人群中当托的淮阴戍卒也起哄起来,“原来之前那个带领区区九十三人斩首六百余级之人是韩将军啊?” “这事我之前也听说了,六百首级算什么,关键是九十三人只死了三个人。”其中一人着重强调了一下死亡人数,好叫这些人知晓,跟着韩信,生命还是很有保障的。 “天呐,这简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怎么不可能?韩将军方才不是说了,他便是因此被提拔上来的。” “原来世上真有一步登天之事!” “我不敢求有韩将军这样的成就,能挣个簪袅、不更回去,就是光宗耀祖了。” “好好跟着韩将军,爵位不是梦想!” “将军爱民如子,亲自为我等写信,跟着他不会有错。” “哎呀,我要在信里加一句,这信是将军亲手为我写的,阿母看了必定会很高兴!” 几个励志故事,几封韩信亲手写的书信,成功激发起了士兵们的斗志和信心。 今日之后,《戍卒的逆袭之路》《屠夫的升级之路》《刑徒的翻身之路》,三个故事在军中广泛流传开,苍梧地区的士气竟然比刚来的第一年还要高昂。 “师父曾说过,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我觉得,视卒如友人,故可与之唠家常。” 柴勇咧嘴念叨着,悄悄给白芽儿写了封信,又拿一封空竹简放在韩信案几上,“师父,给师母写两句吧!” 韩信犹豫了一下,提笔,快速在上面写下四字,“安好,勿念!” 柴勇把信拿过来,悄悄在后面补上一大段话,直到写不下了,才意犹未尽交到东海郡、淮阴县的收信处。 第125章 糊弄不了 第126章 糊弄不了 骑田岭是岭南五岭中较矮小的,但一样峰峦迭起,万木飞翠,昔日并无道路,仅有飞猿鸟道,限以高山,人迹所绝,车马不通,大军翻越极不容易。 伐越之初,秦军为了运输粮草,派数万民夫在此开山烧林,欲修出一条车马可行的道路,到目前为止,这条路才修了三分之一,后三分之二还在修建中,运送过来的粮草走到无路可走后,只能靠人力来背。 秦军在这一线设有四个驻点,每处两千士兵,加上负责继续拓路民夫,这一线总共有五万人,据斥候探报,除了第三个驻点尚留有一些人,其他三个要么造反,要么逃跑,甚至投靠梅氏。 最南面的湟溪如今被梅氏控制,这是最难啃的骨头,照如今秦军的士气,还打不了梅氏,韩信便带大军自离水粮道绕回长沙郡,先平了阳山关叛逆,再肃清湟水一线零散越人部落,先刷一刷全军的士气。 队伍来到阳山的时候,十天已经过去了,驻足在谷口外,只见一堵石头修筑的墙,横亘于北端狭窄处,依山伴水。 墙中间开有一道门,墙上也修建了女墙、垛口、箭塔,甚至烽火台,数十名士兵端着弓弩,在关墙上巡逻,远远看到有队伍往这边而来,一人急忙点燃了烽火台。 “这些人效率倒是高,一个多月而已,竟把关口都筑起来了,麻雀虽小,五脏倒是俱全!”柴勇走近几步,手搭凉棚观察着关口,打趣道。 “人家也是正规军,修个带有军事防御的墙,还是不在话下的,而且还有那么多民夫跟随,人多力量大。”二根跟着说道。 柴勇疑惑道,“他们怎么不和其他人一样逃走呢?留在这里等着被剿灭?” 钟离眜道,“不是不逃,而是此处地形太尴尬,只有两条路,北去骑田岭,南是番禺地区,他们不知任将军已然放弃番禺,主力大军都调往西瓯了,所以他们不敢南下。 北面长沙郡是前线后勤基地,驻有一万秦军,他们也不敢北上,深山密林更不敢进。发觉自己无路可走后,这些人便选择留在此处,筑关而守,或许是想着等秦军被越人彻底打败,他们就能真正占山为王了。” “那他们吃什么?斥候不是说,第一第二两个驻军地的人都集结在此了,有一万多人,两处粮草,最多也就维持半个月,就算再劫一批长沙运来的粮,也维持不了一个月,看这些人的精神面貌,不像是饿肚子的样子。” 钟离眜面带疑惑地摇了摇头,“没进去看看,我也不晓得。” “师父,怎么打?”柴勇转头问韩信。 韩信望着关口,说道,“此关险隘,地形狭窄,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大军不好施展开,若他等作困兽之斗,难免会有伤亡。” 苍梧这支军队的士气虽然勉强可用,但除了柴勇领的那五百东海郡兵暂时打不崩,其他人的士气就像木头搭建的高楼,大风一吹,立即就会变成一堆断壁残垣,强攻肯定是不行的。 韩信道,“先招降,不行,再想办法破关。” “按照军法,这些人犯的都是死罪,左右是个死,怕是不会投降,我看最后还是要打。”柴勇说道。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是不得已而为,先派个人去喊话,降者可免死罪,限三日内开城,否则破城之时,尽数屠戮。” 柴勇立即道,“我去喊!” “等等,再附加一句,先开城者,可将功折罪,从前是什么身份,今后依然。” “好咧!” “其他人,扎营,埋锅造饭!” 先头的一万队伍在关口外空旷处扎下营寨,柴勇带上两名盾牌手,前去关外招降。 “关内的人听着,我乃韩副将军亲兵五百主,我家将军奉大将军之命,领十万大军前来征讨叛逆,尔等速速开城献降,我家将军仁慈,可饶尔等一命,如若不然,城破之时,鸡犬不留。” 城头立即传来一个极为不屑的声音,“各处戍卒逃的逃,叛的叛,你家将军哪来十万大军?吹牛呢?” 这家伙显然是个知道行情的,至少知道湟水这一线的行情。 柴勇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吹牛,“这却是你孤陋寡闻了,我家将军是谁,兵仙神帅呐,当初领九十三人灭越人数千人的传奇人物,苍梧地区越人畏惧我家将军之威,早已尽数降了,什么桂国、羊部、蛇部、蛙部,皆俯首陈臣,不信?喊一群越人过来让你瞧瞧。” 柴勇说着,真让人去喊成契,没一会儿,成契便带着数百越人过来列阵。 柴勇又道,“这只是先头部队,道路不便,后头还有数万大军未抵达,待十万大军集齐,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了伱这小关口,识相的快快降了,将军给尔等三日时间考虑。” “哦,将军还有一句话,第一个开城投降者,包括其部下,皆可将功折罪,从前你是都尉,你就还是都尉,从前是五百主,今后还是五百主,名额有限,快快行动起来,慢了可就没有了。” 城头上沉默了片刻,又响起一个声音,“蒙谁呢?按军法规定,我等皆犯了死罪,你家将军有何权利赦免?” 柴勇道,“又孤陋寡闻了吧,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军法后面还有一段,我念你听听。” “伍有干令犯禁者,揭之,免于罪;知而弗揭,全伍有诛。什有干令犯禁者,揭之,免于罪;知而弗揭,全什有诛……闾有干令犯禁者,揭之,免于罪;知而弗揭,全闾有诛! 这揭发罪过都能免罪,你等若能开城献降,配合将军拿下阳山关,不也可以免罪?” 上头那人却不是好糊弄的,又道,“你说的这段同今日这事根本不一样,叛逆等同谋反,无可赦免,别说你家将军只是副将,便是大将军亦无权利赦免,我等既敢做出此事,便是把命豁出去了,休花言巧语哄骗人。” 柴勇想拿军法来糊弄人,人家却比你还熟悉军法。 第126章 又见故人 第127章 又见故人 柴勇被城头叛军说得无言以对,想他从六岁开始,就跟着父亲在菜市场混,从来都是他说得别人哑口无言,何尝被人怼得无话可说? 这家伙无赖本性显露出来,一面和城头胡搅蛮缠,一面派人去后方寻求帮手。 士兵们正在砍伐树木安营扎寨,韩信坐在湟水边的一块石头上乘凉,旁边一群士兵拿镰刀在清理附近的荆棘杂草。 听来人禀报完城上城下对话,韩信直接吩咐道,“让他回来,把话传到了即可。” “唯!” 士兵正要离开,附近一位正在割草的青年人突然朝韩信说道,“将军,在下能让城内叛军相信,将军真能赦免开城献降者。” 韩信回头看去,青年二十来岁的样子,个子瘦高,略有些驼着背,虽然干了好一会儿活,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血色,跟其他人比,显得太过苍白虚弱。 韩信打量着青年,觉得此人有点面熟,自己从前好像见过这张脸,不是来南越之后,而是更久的从前。 第一世的记忆太遥远,已经想不起来。 那青年见韩信看着自己却没开口,又道,“若能让叛军相信将军真可以赦免,他等开城投降的几率会更大。” “上前说话!” 韩信对那人招了下手。 青年连忙放下镰刀,小步快走上前,双手交叠在胸前,拱手行礼,“见过将军!” 虽然穿着葛麻衣物,发髻也因连日行军有些凌乱,礼却做得分毫不差,韩信问道,“读过书?哪里人士?叫什么名字?” 青年回道,“在下陆贾,九江郡安丰县人,少时读过几年书,前些日也帮着给将士们写书信。” “陆贾?” 韩信终于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刘邦的幕僚么,曾被刘邦派去游说项羽,释放吕雉等人质,不过没能成功,后来又出使南越,游说赵佗归附汉朝。 文帝时期第二次入南越,劝说赵佗放弃帝号,再次向汉称臣。 读过后世史书,韩信知道此人学的是儒家,不过他能融汇黄老道家及法家思想,提出“行仁义、法先圣,礼法结合、无为而治”,为西汉前期的统治思想奠定了一个基本模式,着有《新语》等着作,是个了不起的思想家、政治家兼外交家。 第一世韩信见过陆贾,不过和他并不熟,几十年前的记忆,加之青年陆贾和中年陆贾长得也不太一样,是以有这么个能人在自己队伍中,他竟然不知。 “将军听过在下之名?” 见韩信念着自己名字的时候眼中带有恍然之色,陆贾好奇询问道。 “我一位已故友人也叫陆贾,再次听到此名,略有些感慨罢了。” 韩信信口扯了个谎,指着旁边一块石头,“坐下,说说。” “谢将军!” 陆贾拱手又行了一礼,走到石头上跪坐下,同韩信说起了一桩秦国的陈年旧事。 “二十年前,陛下刚亲政那会儿,咸阳发生过一起宦官叛乱事件,那名宦官名唤嫪毐,并非阉人却藏匿于后宫……” 陆贾简单介绍了嫪毐,以及那场意图杀害秦始皇的叛乱。 “叛乱平定后,嫪毒与卫尉竭、内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齐等20余人,或被枭首,或被车裂,皆诛三族,然四千余参与叛乱的舍人门徒却并未受重刑,罪轻者处以“鬼薪”(罚作劳役,为官府砍柴),其余则被夺爵流放蜀中,未曾杀戮。” “秦律军法并非不可违,只要陛下开口,便是谋反亦可免死,将军可先许诺,事后会找陛下求情,赦免死罪。 这些戍卒本就不是同一地方之人,将军方才让人喊话,赦免最先开城之人,此离心之计已然扎进叛卒心里,现下只要让有的人相信,您真能保他等之命,为了求得一线生机,定会有人生出别样心思,此事多半能成。” 韩信点了点头,“那你便去前头喊两句,三日内若真有人开城,算你一半功劳,来我身边做个文吏。” 陆贾有些惊讶地看向韩信,一半功劳,是不是给得太多了? 从去年被征来南方,自己一直在寻求用武之地,却始终没有机会。 今日这事,即便没办法让叛军相信将军能免死罪,最后其实还是会有人投降的,只不过让他等相信了,几率稍高一点而已,将军竟然直接给一半功劳,还把自己调到他身边当文吏? 陆贾提出自己的疑惑,韩信道,“军中识字之人本就不多,似你这般博学之人就更少了,再说了,伱这瘦弱之躯也搬不动石头,不如就拿笔杆子吧,此事就这么定了,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今日便来我帐中。” 陆贾明白了,将军这是有意提携,他从石头上站起,躬身一礼,略有些激动地说道,“将军知遇之恩,贾感激不尽!” “行了,快去前头助战阿勇,他怕是顶不住了!” “属下这就去!” 陆贾挺直了腰背,脚上带风朝前头跑去。 ………… “城下那什么韩将军真有十万大军吗?” “他真的已经招降了南边的越人?” “南边真都被平定了吗?” “不是说西瓯那边吃了败战吗?到底哪个消息才是真的? 阳山关内,叛卒们自己任命的寨主紧急召集手下议事,随着五百主们几个问题的抛出,帐内众人皆陷入了沉默。 这几个问题,没派人去外面各处走一圈,谁知道是真是假,站在高处望过去,湟水河畔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一路往北延绵,根本看不到头,就算没有十万,四五万应该也是有的。 而关内只有三千多卒兵,那一万多民夫在关口筑好的次日,便全被杀了。 不是他们心狠,从决定叛乱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为了节省粮草,以待南边秦军彻底败乱,他们只能杀了这些已经没什么用的民夫,给自己多留些活路。 “这什么韩将军什么来头?此前从未听说过军中有这号人?” “是啊,苍梧主将不是赵佗吗?番禺不是任嚣吗?这哪里冒出来的韩将军?” “你说,他会不会和我们一样,也是叛军?” 接二连三的问题被问出来,不过却没有一个人能给出准确答案。 “他肯定不是叛军,若真是叛军,来征讨咱们的目的何在?” “自是来抢粮草的。” “你是不是傻,咱们自己都快断粮了,哪来粮草给他抢,而且他们是从长沙方向来的,不可能连长沙这边也都叛乱了。” “那真是来讨伐咱们的,怎么办?数万人,强攻的话,咱这仓促间架起的墙,定是顶不住,南边任将军肯定也来围堵,咱无处可逃了。” “不然降了吧,或许他真能向陛下求情,饶了我等。” “没粮了,咱降了吧!” “降屁,那什么韩将军根本就是糊弄人的,他保不住咱。”一直沉默的寨主怒喝道。 一名五百主跟着附和,“是啊,他此番若真饶了我等,开了先例,日后但有叛逆,临到跟头投降是不是都能免死,他还如何树立威信?” 另一人道,“那人不是说了,可以求陛下特赦,那什么嫪毐谋害陛下都能得到赦免,我们为什么不行?” “我不想死啊……” 第127章 人心 第128章 人心 不知外界消息,关外又有数万大军虎视眈眈,这些叛军皆惶惶不安起来。 叛乱是为了活命,可眼下情况却比之前更加糟糕。 两个多月前,他们听说主力大军在西瓯遭重创,担心自己又被调去西瓯支援,有去无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联合起来杀了官吏造反。 正好,那些民夫也受不了这又苦又累又随时可能丧命的活,跟着一起造反了。 两个驻点的叛军联合起来,在阳山这里修筑关卡,想着等雨季、疫病彻底击败南边大军,他们便在此占山为王,不料现在情况和原先预料的差太多了。 南边秦军非但没有被岭南恶劣的天气干倒,反倒把越人给干倒了,秦、越十万大军集结在此,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 三日后城破之时,就是他们命丧之时。 已经走到绝处了,韩信却又给了一个希望,最先开城献降者,可将功赎罪,不管信不信,不少人都动了这个心思,心里暗暗打着今夜悄悄打开关门的打算。 不过不等这些人有所动作,当夜负责值守的士兵已经近水楼台先得月。 韩信先锋四千人就驻扎在城下,城门附近也一直派人盯着,在城门打开的同时,早已经准备好的士兵成长蛇队形,涌进关口。 一支支火把被点燃,火光照亮了阳山关的半边天空。 “他娘!哪个龟孙子开的城?!” 看到秦军破关而入,寨主气得额上青筋暴起,他抄起武器,急忙忙对身边几位五百主下令,“速速召集人手,随我抵挡秦军。” 然而没有一个人相应他,一位五百主解下腰间佩剑扔在地上,“关门都打开了,抵挡不住的,降了吧!” “是啊,降了或许还能换得一线生机,抵抗,那是以卵击石。” “我不想和自己人打……” “不想打自己人?”那寨主冷笑,“你等手上沾了多少自己人的血,心里没数?那事若败露,你看这韩将军饶不饶得你等性命。” “我……斩杀民夫皆是伱下的令,我等只是听命行事。” “放屁,当日我提议杀了他们节省口粮,你等可都没反对。” “算了,现在争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是不想做无谓的反抗了,要抵挡秦军你自己去。” “一个个都是孬种!” 寨主见这些人是铁了心要投降,知道再说也无用,秦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们不想抵抗,靠他自己手下几百人,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寨主点了十几名亲信,想从山谷旁边的陡坡逃走,然而刚走出没几步,却被团团围住。 “你等想做什么?”寨主意识到不对劲,退到一名亲兵身后,一脸戒备地看着众人。 其中一名五百主道,“既然没捞到开城之功,献上你的首级,或许也能求得性命。” “你敢?”寨主怒目而视。 “有何不敢,你这寨主之位当初是众人推举出来,今日便由大家来取,所有罪责由你一人承担。” 那人说完,大声喝令,“来啊,杀了这叛逆之首,投诚!” 厮杀声响起,片刻之后,大营又归于宁静。 韩信带人来到大营门口时,迎接他的是一众已经缴械的叛军,三千多人整齐跪在大营内,十几颗人头就摆在他们前面。 韩信立于高处,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下令,“统统拿下!” “将军,为何绑我们?我们是真心投诚!” “对啊,只是开城动作慢了些许,我们已将贼首拿下了。” “我们是真心投诚啊将军!” 众人跪在地上高声呼喊,韩信并未理会,柴勇也不拖泥带水,带着士兵们一拥而上。 这些叛军的武器都放在手边,有的人见情况不对,随手摸起武器就要反抗,有的人又觉得韩信现在绑是绑,最后还是会饶了他们,还有的人想趁乱逃出大营。 已经是瓮中之鳖,再反抗也翻不起任何浪花了,一阵吵吵嚷嚷后,反抗者皆被格杀,不到天亮,关口内的所有叛军都被抓个干净。 “民夫呢?” 大营主帐,几个五百主都被绑了过来,听韩信问起民夫,众人都低下了头。 “民夫呢?” 韩信又问了一遍,声音不大,就是有点沉,像把锤子一样,敲打在众人心上,心跳不由加速了几下。 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气场却比沙场宿将还要强大。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不敢再沉默,其中一名五百主支支吾吾回道,“都、都逃走了……” “何时逃走?逃去何处?” “关、关口快修完时,他等不、不堪忍受驱使奴役,逃、逃去投靠越人了……” “一派胡言!” 韩信一声怒喝,众人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他等既跟着造反,如何会再叛逃去投靠越人?还不从实招来?” 几人噗通噗通跪在地上,其中一人扛不住这气压,哭哭唧唧道,“将军恕罪,恕罪啊,他等其实、其实都被杀了……这都是寨主下的令,说粮食不够吃,不能留这么多人,便、便下令全杀了,我们当时都极力反对的,可他的兵力最强,又一意孤行,我们也没办法啊,那些人的尸体就埋在那处山脚下的大坑中……” 柴勇在一旁道,“难怪,我说那么点粮食怎么能支撑这么久,卸磨杀驴,你们这些人也真是够狠的,有胆子造反杀自己人,怎么没胆子去抢越人粮食?真是该死!” “不关我的事啊,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听个屁的命!那狗屁寨主不是你们自己选出来的?一句听命行事便可逃脱责任?一万多人啊,你们也真能下得去手。” 那人小声嘀咕,“叛逆本就是死罪……” “放屁,你都知道将功折罪,他们就不能?将军本意是要让这些人修筑关口码头,你们倒好,全给杀了。” 柴勇自己也是普通戍卒升上来的,对这些民夫本就抱有几分同情,听他们全被杀了,顿时气得不轻,对着这几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行了,别把人打死了,民夫既然都死了,就让他们替代民夫挖山修路。” 韩信制止了柴勇的暴行,这时,一名负责搜查谷中物品的百将跑过来禀道,“将军,我等在谷中搜出粟米一百余石,另有十车盐、行军散、风油精等物品,还有数百斤肉干。” “这些肯定是劫得长沙运来的。”柴勇说道。 大军从长沙那边过来,已经从史禄那得知,先前一批本要送往番禺的粮草被叛军劫了,就是这一批。 “不对啊,粮草中从来就没有肉干,粮都快断了,为何还有这么多肉干?” 那百将茫然摇了摇头,“我也不晓得,兴许的狩猎所得。” “对对,就是狩猎……” 其中一个五百主忙不迭附和,“我等断了粮,只能去山野打些野物补充,这里野兽很多……” “真是狩猎所得?” 韩信骤然打断他,目光冷如刀片,在众人脸上刮过,众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其中一人硬着头皮道,“真、真是狩猎所得……” 韩信并未再问,而是对柴勇吩咐道,“去外面找几个瘦弱的叛军进来问问。” “唯!” 没一会儿,几个看起来营养不良的叛军被带了进来,甫一进门,几人便跪倒在地上,一五一十,声泪俱下地控诉起了那寨主的暴行。 那名负责搜粮的百将听完,想起自己方才尝的那块肉干,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冲出大帐狂吐了起来。 “将军饶命,我们也是听令行事,这全是寨主的主意啊……” “我们一口都没吃,一口都没吃……” 韩信瞧着几人明显比较丰盈的脸颊,再看看那几个干瘦小兵,对柴勇道,“以这两拨人为标准,将所有叛军以胖瘦区分开。” “是!” 柴勇领了命,转身出去,那几个五百主似乎知道了韩信的想法,吓得脸色发白,又开始卖起了惨。 “我们也是为了活命,两年了,我们当中大多数人到这里已经两年了……” 其中一人情绪崩溃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说好一年便有新兵来替换,可新兵来了我们依然不能回去,还要让我们再去西瓯,朝廷无信用,不把我们当人看,能活着谁想死?谁不想清清白白来世间走一遭?谁想做恶人?都是被逼的……两年了,当初一起来的袍泽,有多少人已经死在这里了?朝廷不给活路,都是被逼的……呜呜呜……” 第128章 陛下凌驾于律法之上 第129章 陛下凌驾于律法之上 卖惨如果有用,要秦律做甚? 叛军之中,凡是身上比较有肉之人,皆被处死,包括一些开城献降之人。 被逼的、为了活命、官府失信在先,这些都不是借口和理由。 南方和西北的荒漠戈壁不一样,草木到处都是,哪里就到了完全活不下去的地步,但凡把自己当做是个人,也不至于干出这样的事。 这件事已经超出韩信所能忍受的底线,而且叛逆本就是死罪,他们死得一点都不冤。 剩下两百多个瘦得皮包骨的叛军,宁愿吃野菜树皮也要守住底线,韩信网开了一面,给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当然,以胖瘦来判断可能会有所差错,或许被杀的那些人中,也有坚守底线者,留下的这些人,也不全是无辜,不过韩信没更好的办法来判断谁是恶魔,只能这样做。 军正丞得知韩信要赦免这两百多人,立即赶来大帐,搬出秦律提醒他。 “军中之制,五人为伍,伍相保也;十人为什,什相保也;五十为属,属相保也;百人为闾,闾相保也!” “伍有干令犯禁者,揭之,免于罪;知而弗揭,全伍有诛。什有干令犯禁者,揭之,免于罪;知而弗揭,全什有诛……闾有干令犯禁者,揭之,免于罪;知而弗揭,全闾有诛!” “这些人杀其上吏而叛,按军法,皆当诛之!无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将其赦免。 还有开城献降者,秦律中并无将功折罪一说,只有以爵位相抵,方可减轻罪责,叛军中不更以下,皆要处死,不更以上,以爵位相抵,方可免一死,罚为刑徒。” 韩信道,“我已许诺,降者免其一死,这些人皆为南楚戍卒,他们的命我还另有他用,且先留着。” “这……” 韩信没空同他掰扯,直接道,“此事便如此决定了,你该怎么记录照规矩办,我亦会上书向陛下禀明情况。” “将军,这事真不能这样办,除了陛下,任何人不可违背秦律,再者,你书信请示陛下,一来一回数月已过,叛逆之徒,岂可容许他等多活数月?” 韩信道,“秦律之外,还有一句话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说了,我会向陛下说明情况,陛下若还是要杀这些人,旨意一来,本将军立即执行就是,现在,让他们先去为我办件事。” 军正丞还要说什么,韩信截住他的话,“你是不是多有空闲,不如去给军中士伍说道说道军法秦律,我这还有事要处理。” 知道韩信是赶自己走,军正丞叹了口气,“在下已然提醒,将军执意如此,事后怕是要被人弹劾。” 韩信一脸无所谓道,“怕什么?只要陛下认同了,谁也弹劾不了我,伱方才也说了,陛下凌驾于律法之上。” 军正丞登时无言以对,无奈摇了摇头,拱手告退! ………… 阳山关叛军解决后,韩信留下民夫在此加固关口,修建码头,同时派人去长沙通知史禄,由他负责阳山关民夫的后勤供应,以及船只的建造。 五千主力沿湟水南下,期间柴勇的五百特种兵和成契的五百桂国兵,从半道分别隐入湟水左右的树林中,顺手剿灭湟水一线的零散越人部落。 桂国士兵和秦军的待遇一样,以斩首数计算军功,每一级爵位都能分到对应的土地、奴隶,不想要爵位者,一颗首级可以换七金,斩首越多,钱就越多。 鉴于越人拿了钱也没地方消费,韩信许诺,可以帮他们兑换成相等价值的布匹、粮食、盐巴、陶器等物。 而斩首总数达到一定数量,桂国君长也能得到相对于的奖赏,除了先前许诺过的,所灭部落土地划一半给桂国,还另有钱财赏赐。 这些待遇韩信早已让人在桂国军中宣传过了,参与战斗的桂国兵都知道,杀的人越多,他们就会越富有,手下留情就代表着他们本人会少很多匹布、粮食,部落会少很多土地。 绝境能把好好的一个人逼成恶魔,利益诱惑的效果也是一样的,韩信这一消灭越人有生力量的政策得到了桂国的全力执行。 当然,成契也不是没担心过卸磨杀驴这个可能,但是他别无选择。 桂国自投降秦军后,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几乎所有越人都知道了,他已经被打上了秦军爪牙的印记,骑虎难下。 其二,他对韩信的人品还是十分信任的,跟随他这么久,但凡韩信许下的承诺,他都会达成,包括这一次饶了那些献降的叛军。 其三,他是第一个见识过韩信丛林作战能力之人,就是给他十个胆,也不敢降而复返。 桂国士兵手下不留情,柴勇那些人下手就更狠了,一千人进入林中又分成几个小队,只带药品不带粮草,沿湟水左右,一路往南边捋下去,半个多月,斩首四千多,剿灭八个隐藏的小部落,杀得湟水一线的越人闻风丧胆,有事先得到风声的,跑路去投靠离得最近的梅氏。 梅氏自称越王勾践之后,属于较为开化的扬越,与南越、西瓯不同,已开始筑邑而居,整个部族的中心,是被称之为“梅鋗城”的小邑,就坐落在韶石山与北江之间。 梅鋗城就是梅氏的都城,沿着北江一直到湟溪关位置,还散布着众多梅氏部寨,大一点的寨子四五百人,小一点的几十人,其中有梅氏族人,也有前来投靠的其他部落越人。 其首领名梅鋗,出身在庐江郡余干县,和番阳县令吴芮是老乡,二人是少时玩伴,后来秦灭楚,梅鋗跟随当时的越王,带领六千多子弟迁往岭南。 没过多久,越王驾崩,梅鋗成了梅氏的领头人,此时秦国已经完成大一统,他便不再自称越王,称台君。 梅鋗自小就生得虎背熊腰,魁梧英俊,正处青年时期的他更似熊一样强壮,崇尚强者的越人纷纷前来投靠他,梅鋗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尽数接纳。 梅鋗让部众筑城而居,时常操练士卒,拥兵据守,任嚣原先的计划是理清完番禺地区的越人后,再对梅氏用兵,不过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屠睢先在西瓯吃了败战,秦军士气大跌,叛逆、逃跑者甚多,梅氏趁机控制了北江上游地区,断了番禺秦军的粮道。 因为梅氏是从岭北迁来的,与楚人杂居数百年,较为开化,而被征来南越的戍卒多是楚人,其中也有梅鋗的老乡余干人,所以对一些来投靠的秦国逃兵,梅鋗也尽数接纳,以进一步壮大自己的实力。 第129章 梅鋗 第130章 梅鋗 “咻~” 浓密的树林中,一支利箭闪电般飞射而出,钉在了一名士兵脚跟前。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我梅氏领地?” 变戏法般,幽静的林子里突然闪出几名短发纹面的越人,他们手拿弓箭,箭尖对准来人,但凡敢再近前一步,就会毫不犹豫地射死对方。 “切勿动武,切勿动武,我等是逃出秦营的戍卒,来投靠梅台君,还望通报。” 一名瘦瘦高高的士兵连忙用南楚方言大声喊道。 这些梅氏族人原先都是居住在豫章一带,说的也都是南楚方言,领头那越人询问道,“哪里来的?” “湟水那边!” “且等着!” 其中一名负责传讯的越人又窜回林中,去城里向梅鋗禀报,约莫等了一个多时辰,那人返回来,对领头越人道,“台君说带他们进城。” 那人看向秦军,“既是来投靠,为表诚意,所有人卸下兵刃,方能随我去见台君。” 瘦高士兵道,“肯定诚心,只要台君能给我等一条活路,别说卸兵刃,脱光了进去也可以。” 说着丢下手中长矛,又解下腰间佩剑,一并丢在地上,其他士兵也将随身兵器交出,有铜剑、长矛、弓箭,甚至还有木棍、竹竿。 领头的越人又仔细瞧了瞧,这群瘦瘦弱弱,衣衫褴褛的秦卒中还有一些受伤的,看样子像是战败逃出来,还有的跑掉了一只鞋,以树叶藤条缠着脚底。 交出兵器后,所有人排成长队,跟随越人进入林子。 这片林子的树木长得十分密集,几乎不透阳光,队伍跟着领路的越人在林中弯弯绕绕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 重新见到太阳,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广阔的盆地,四周峰峦偶秀,或拨耸百余仞,或状如走兽,护卫着盆地中间的一座城邑。 在城邑周围,有广袤的水田,有散落各处的小部寨,北江流经盆地中间,为这里提供了充足的水源。 夏收已经结束,此时水田中忙碌的越人正在准备种植第二季水稻。 众人跟着领路的下了这个小坡,沿着曲折的溪流走了一段,来到梅鋗城外。 说是城,但规模其实就跟中原的乡邑差不多,墙垣只有一丈来高,下面一半用石头垒,上面一半用黄土夯,墙体建得比较薄,宽度只有一米左右。 根据这些士兵服役修城墙修出的经验,这墙夯得一点也不结实,若是发生洪涝,淹上两天,上半部分墙体就会倒塌。 两百多人跟随着进入城中,那名带路之人领着这群人的代表,就是那名瘦高的士兵去见梅鋗。 梅鋗二十余岁,体格十分高大强壮,齐肩的短发披散着,脸上纹有各种各样青蓝色或黑色图案,一根象牙做的簪,横穿过鼻梁,这是扬越习俗。 扬越男女皆要纹面,男子必须学会打猎及猎到人头才有资格,纹面次数越多,颜色越深,花纹越密,代表其地位越卓着。 梅鋗虽然作为梅氏台君,不过年纪不大,脸上纹的图案倒不是最多的,旁边两名都老几乎一张脸都纹花了。 在梅鋗身边,还有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右边颧骨上也纹了一只青黑色蝴蝶,这就意味着她已经成年,可以嫁人了。 那瘦高秦兵上前见礼,梅鋗打量了对方片刻,问道,“从湟水何处逃来?” “回台君,我等本是驻守阳山的戍役,因服役期满不得归家,又要被派去西瓯,故而起兵反叛,占据阳山,截断秦军粮道,原想着等南边秦军彻底败落,便可占山为王,求一生机,不料一个多月前,长沙那边发来数万大军攻打阳山,我等寡不敌众,三千多人命丧谷中,只有这二百余人侥幸逃脱,湟水各处越人部落已被秦军剿杀得差不多了,我等无处可去,听闻台君为人仗义,特来投靠。” “秦军如何能在盛夏时节入林子剿杀越人?”梅鋗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最近有几波从湟水那边来的秦军,或是投靠,或求过路,梅鋗大概能猜到,梅雨和盛夏的潮热已经快要击垮秦军的士气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在盛夏时节入林剿杀越人。 “台君有所不知,秦军中有两味神药,一可防蚊虫,一可治疠疾,那领兵将领又极善治军,还招降了众多越人,许诺给他们大量土地和钱财,又给分发利刃,利益诱惑下,这些越人对自己人动起手来比秦军还狠,秦军已全然不惧密林,照时间推算,或许要不了多久,便可杀来北江。” 这两种药梅鋗是知道的,先前来投靠的一些秦卒就带了些过来,药效确实不错,只可惜不知道配方,没想到秦军真能靠这两味药横穿密林,还有那些投降的越人,竟真的甘愿给秦军当狗? 梅鋗听完,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问道,“那领兵将领为何人?” “在下只知道他姓韩,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本事不小,为人也守信,当日他来到阳山关外,许诺最先开城献降者可饶得性命,我等那时皆不信,不料半夜真有叛徒开城,韩将军也真没杀那些人。” “哦?”梅鋗一脸怀疑,“我听说秦律严苛,谋反也能饶?这什么将军有如此大权力?” 秦卒道,“这我也不知道,反正当夜就是那些叛徒带着秦军杀进关的。” “这韩将军有如此大权力,你等是不是也为他将功折罪来了?”梅鋗盯着他,目光变得犀利起来。 “这哪能?若是如此,我何必同您说这些?那夜关口被打开,也有许多人想投降,可除了最先开城者,其他一概不饶,三千多人,都被他杀干净了,我等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一步不敢停歇,直往湟水下游奔逃。” 梅鋗收回目光,点了点头,“此事我已知晓,诸位既无处可去,我这里自是欢迎,今后你等不再是秦卒,而是我梅氏子弟,有肉同吃,有酒同喝,自然,有外敌入侵,也当同心协力抵抗。未免日后同秦军交战时,族中之人将你等误当做秦卒,诸位便将头上发髻削去,剪成我越人这样的短发,如何?” 秦卒犹豫了一下,带着歉意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在秦国,只有刑徒才会被剃了发须,剃发之人走到哪里都抬不起头,这头发我等自小留着,实在不舍,也不敢将它剃去,还望台君谅解?” 梅鋗道,“诸位若连一撮头发都舍不得,又如何让我相信是真心投靠?难不成日后还想回秦地去?” 秦卒道,“我等父母亲人皆在秦地,若有机会,自是要回去将他等解救出。” “然后呢?秦国已无伱等立足之地,不还是要回到这里生活,岭南虽然湿热,却没有繁重的徭役,亦无严苛刑罚,种出的粮食只要贡献一小部分给本君,其他皆可自由分配,比在秦国自由舒服多了。” 梅鋗说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再说了,剪了短发也更凉快些,你等今后若想在此生活,便都剪了吧!” 秦卒又犹豫了片刻,一咬牙,“罢了,家乡回不去了,日后便做越人罢,待秦军退去,还请台君能派人助我等回去救出家人!” 梅鋗欣然应道,“这是自然!” 秦卒问梅鋗借了把短刀,当着他的面将自己的发髻割去,又对梅鋗道,“待我回去同其他人说说,若是有不愿割发之人,还请台君宽限些日子,割发之前,我等只干农活,不参与军事。” 梅鋗道,“本君最是通人情,毕竟是留了几十年的头发,舍不得也在情理之中,便给你等三日时间考虑。” “多谢台君!” 送走了秦卒,梅鋗身边那少女忍不住问道,“兄长,他们是真心投靠吗?万一是奸细?要不要派人盯着?” 第130章 梅氏的战前准备 第131章 梅氏的战前准备 梅鋗虽然也才二十出头,但能当上部落首领,除了武力值外,智力也是不差的,在这紧要关头,当然不可能轻易就相信前来投靠的秦卒。 “是要派人盯着,且不能将他们留在城内,送去附近部落,观察一段时间,无异常再编入军中。” 少女道,“这个什么韩将军如此了得,要不要把附近部落青壮都召集过来?这段时间咱们收留了这么多越人,加上自己人,也有八千卒兵了,召集到一起,胜算是不是更大一些。” 梅鋗点了点头,“秦军下一个目标必然是我梅氏,这韩将军本就擅长丛林作战,又收降了桂国,分散林中对我军来说,已经毫无优势,反而容易被他个个击破。我本无意与秦为敌,但他若要侵我部寨,免不得要血拼一场了。” 少女听了最后这句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兄长是没主动攻打过秦军驻点,可你把人家粮道给断了,这还不算为敌?” 梅鋗道,“你个小女娃懂什么,我若不占据北江,待秦军平定南越各部落,立即就会来收拾梅氏,唇亡齿寒的道理懂不懂?再说了,北江这一段就在我梅氏地盘边缘,不拿过来,秦军顷刻间就能打到咱家门口来。” 正说着,门外一人来报,“台君,又有越人前来投靠。” “多少人?”梅鋗问道。 “只有五人!” “五人?哪个部落的?” “两个羊部,三个蛇部,说是前几日夜里,秦军突然杀入他们的部寨,寨中男女老少,皆被屠戮干净,他们几人拼死才逃出来,在来北江的路上遇到,结伴而来。” “知道了,去把人请进来吧!” 报信之人离开后,那少女隽秀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兄长,这位秦将非泛泛之辈,又心狠手辣,还寻到了对付越人之法,我们能不能打赢他?若是输了,照这秦将凶残程度,梅氏血脉可能会就此断了,要不……咱们也降了吧?那秦将对投降的桂国那么好,待梅氏也不会差吧?” “女人就是胆小!梅氏若要降秦,早在当初楚国覆灭时就跟着降了,何必迁居岭南?” 梅鋗抬手抚平少女皱起的眉头,安慰道,“不怕,那些越人之前已经被秦军打散,分居各处,现在才会被个个击破,我梅氏有城池为依,子弟众多,为兄这就把所有族人召集过来,必能将秦军阻在梅鋗城外。” “真能保住吗?” “放心,兄长自十四岁开始领兵,带领咱族人占据这片土地,可没吃过一次败战,这一次也一样,别担心了,去找人盯着那些新降的秦卒,我这便发令召集族人。” “哦!” 少女面带愁容离开大厅,去了暂时安排给秦卒休息的地方。 两百多人聚集在一座竹子搭建的大棚里,梅氏族人已经为他们端来了粟米粥,几名巫医在给伤者治伤,少女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大多数人都割了头发,只有极少部分人舍不得,还在掰扯着。 已经割了发的秦卒和送饭来的梅氏族人坐一起,因为大家说的都是南楚方言,沟通没有障碍,聊得很是开心。 少女走过去听了几耳朵,说的无非是他们这一段时间的经历,有口齿伶俐者,绘声绘色地说起了阳山关被破的经过,甚至连韩将军的招降经过都说得一清二楚。 一会儿又有人骂桂国人见利忘义,为了斩首赏金,对自己人下手。 再观族人,就跟听故事一样,好像这些事和自己根本没任何关系,有同情对方遭遇的,有惋惜越人的,有骂秦军的,有羡慕桂国所得酬劳的,甚至还有夸赞韩将军的,什么少年英雄,重信守诺,当然也有骂他心狠手辣的。 少女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没看出什么异常,但还是安排了几个族人着重盯着瘦高那名秦兵和几个屯长。 ………… 为了对抗秦军,梅氏分散在各部的族人都聚集到了梅鋗城。 鉴于这韩将军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梅鋗把所有老弱妇孺也都集中到了这里。 梅鋗也想过让老弱先躲进林子,后来又想,那些越人部落藏得那么深,都能被找出来,可见这支秦军还擅长丛林追踪,万一家属被抓住当人质,势必会影响军心,便干脆都集中到城里来。 当然,这座小城是容不下这么多人的,梅鋗又召集所有族人,日夜不停赶工,在城池东北脚的一个山脚下,又建了一个小邑,将一半青壮安排在小邑内,和梅鋗城成犄角之势。 他已经从逃来的越人那里得知,秦军只有五千人,肯定不能分散同时进攻两座城,不管对方攻打哪一边,另一城的士兵都可以从背后袭扰。 对于小邑的选址,梅鋗也经过深思熟虑,离主城不能太近,否则可能袭扰的士兵没完全出小邑,秦军就反杀到门口来了。 也不能太远,士兵没有坐骑,太远跑过来消耗太多体力,不利于拼杀,所以他选了东北脚的山脚下,不远不近,背后还有山为依托,可少筑一面墙。 光筑城还不够,梅鋗同时调动所有人准备守城物品,除了石头、木头这些必备品外,还宰杀了大半牲畜,提炼出膏油,以备不时之需。 重中之重的武器肯定更不能少,梅氏已经学会铸铜铸铁之术,不过因为缺乏铜和铁的原料,他们用的武器只有一部分是铜铁,其他也是骨头、竹子做的,骨箭、竹矛,能准备多少准备多少。 最后就是粮草和人员了,附近寨子的牲畜、粮食都被运到城中,梅氏族人和可信任的降兵,也都安排在城中,部分尚未确定是否真心投靠的,尤其最近刚来的那批秦卒,被安排躲到了盆地边缘的一个小寨子里。 秦军的目标是梅鋗城,只要这些人不出来晃悠,是不会被发现的。 紧锣密鼓地安排好所有事情后,梅鋗静等秦军来攻,然而等了好几天,还不见秦军人影,梅鋗急了,派出几名斥候去查探。 几日后斥候回来,告诉他,“北江码头上停泊的数百船只都被秦军开走了!秦军还召集民夫在湟水和北江交汇的三角地带修筑关卡。” 第131章 正经人说黄色 第132章 正经人说黄色 “秦军要那些船干什么?又不能吃!”梅鋗满是疑惑道。 一名都老摸着鼻子上的象牙簪,说道,“船除了用来运粮,还能做什么?” “北江这里被咱控制着,他不打咱们,粮草如何从庐江郡运过来,要船有什么用?” 那都老道,“你别只盯着北江忘了湟水,湟水这一线已经被打通了,秦军从长沙把粮草搬到阳山,即可用船顺流而下,直抵番禺。对方又在湟水三角地带修建关卡,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阻拦北江梅氏的袭扰,保护阳山运来的粮草。” “那他们到底还打不打?” 梅鋗一脸郁闷之色,秦军气势汹汹平阳山叛逆,剿湟水越人,以为最终目标是梅氏,他都准备得这么充分了,结果对方竟然只是想把梅氏族人集中到梅鋗城,好方便偷船。 偷就偷吧,偷完了又不打,还要在湟溪修关卡,让他白白准备了这么多,真是岂有此理! 都老道,“打肯定是要打,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秦军偷了咱那么多船,长沙的粮草即可用水路源源不断运到岭南,后勤有保障了,士兵士气肯定就高了,反正梅氏就在这里,他们随时可以来打。” “那可怎么办?难道咱就得一直这么窝着等他?这不单要把我郁闷死,大家都得郁闷死。” 这么多人挤在两个小城中,不能种地,不能狩猎,吃住也不方便,十天半月尚可,要挤一两个月,非得挤出神经病来。 “让寨子离得近之人先回去吧,远的便先留这里,多派些斥候,看看秦军到底什么情况。”都老建议道。 “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不然咱主动出击?” “不成,这里物资准备充足,又有地利优势,出去打不过的,再等些时日吧,只要能在此击败秦军,大挫其士气,再派人将消息送去闽越、西瓯,激发他等对抗决心,梅氏派兵从后袭扰,大家齐心协力,定能将秦军赶出南方,台君且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等等等,这要等到什么时候?那韩将军怎如此婆婆妈妈,换做是我,在咱没准备好之前,就派奇兵偷袭来了!这都磨蹭好些天,还不见人影……” ………… “阿信,为何还不发兵?” 湟溪关江水边,韩信正悠闲地坐在一棵大榕树下垂钓。 亲自来到湟溪关筹备筑关事宜的史禄坐在韩信旁边,十分不解地询问,“我虽不太懂领兵打仗,却也知道眼下这情况当要急速行军,打梅氏一个措手不及,拖得越久,对方准备越充足,破城的代价也越大。” 这棵榕树长得十分高大,浓密硕大的树冠在江边罩下一大片阴影,傍晚的江风带着丝丝凉意从江面吹过,散去了夏日的燥热。 这时,江面上的浮子忽然轻轻动了一下,韩信将鱼竿收起,一条巴掌宽的肥鱼被甩到岸上,一名亲卫急忙上前,将鱼从鱼钩上解下,丢进竹篓里。 “此战打的是士气,是人心,不急,再等上几日。”韩信气定神闲地说道。 史禄想了想,依旧不解,秦军经过这一路的扫荡,士气涨得很高了,这时候不是应该一鼓作气么? 史禄虽然没领兵打过仗,但后勤工作干了有七八年了,从秦灭魏开始,他就负责过后勤粮草调运,接触过的大小将领多得他都数不清了,那些人平时说得最多的就是一鼓作气这四个字。 始皇帝灭六国也是,自赵国亡后,几乎是一年一国,灭完六国又马不停蹄收拾南方,秉承的也是一鼓作气的原则吧。 而且皇帝规定明年春之前必须平百越,时间紧迫,眼前的这位少年将军却不慌不忙,明明可以快速平了梅氏,却故意给他们准备的时间,他是真的看不懂。 那人心又是指什么?那二百余叛卒的人心吗? 史禄道,“恕我多一句嘴,你冒着触犯律法的危险保下那二百余叛卒,将他等派去梅鋗城做内应,这事做得实在有点欠考虑了。 若是他等降了敌,这一遭咱们要能平了梅氏,再抓回来处决了就是,要是平不了,你这纵囚罪可是不轻啊! 再退一步说,就算这些人真是想去将功折罪,值此紧要关头,梅鋗也不会完全信任他等,却是去做无用功。” 等士兵把鱼饵重新挂上,韩信将鱼竿放进水里,说道,“监御史不必担心,这些人并非去做内应,就算真降了,也无关紧要。” “不是去做内应?那是做什么?” 韩信道,“梅氏部落分散各处,收拾起来麻烦又耗时,让他们过去,只是为了向梅鋗传递一个消息,秦军擅长丛林作战,且势头正猛,下一个要灭的就是他梅氏。 那梅鋗若不愿降,势必会把族人都召集起来,据城而守,力抗秦军,咱们正好给他一并消灭了,更节约时间。” 史禄道,“伱便如此有把握能破了他的城?那地方山路难行,没办法调运投石车过去,要以这五千卒兵破城,并非易事啊!” “监御史有所不知,在这南方,有城池反而更好打。” 见他依旧不解,韩信解释道,“我军虽培养了一批丛林作战精锐,兼有桂国相助,然北江地域广大,崇山峻岭、层峦叠嶂,靠这些人一个个部寨打下去,没个三四个月平不了。至于梅鋗城,听起来像是座雄城,那也只是……” 韩信指着竹篓里的鱼,“众多小鱼中稍大点的那条,而我大秦,是那江中巨鼍,一口吃掉他尚不够塞牙缝。监御史看过秦灭楚、灭魏、灭燕、亡齐,当知道,大秦将士最擅长的便是攻城战,多少六国雄城皆被秦卒踏平,何况这南方区区小城?此事你真不必担心,我估摸着再等个五六日,应该就差不多了。” 史禄恍然大悟的同时又疑惑道,“照如此说来,此时梅鋗应当已经把人召集到梅鋗城了,为何还要等几日?” 韩信道,“等他们沉不住气!” 正说着,又一条鱼儿上钩,韩信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下到山岗上了,他收起鱼竿,招呼史禄,“走,回去尝尝我做的烤鱼!” 史禄道,“我已经沉不住气了,如今对我们来说,时间就是生命,就是高官厚禄,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韩信不紧不慢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处理完梅氏,南越可定,这几日让将士们再熟悉熟悉新阵型。” 看着他悠闲的步伐,史禄跟上去,“阿信,你如实告诉我,你真的才十七岁?我怎么看你像个七十岁的老者,你是不是有什么保持年轻的神药?” 韩信脚步一顿,忽然想起秦始皇一直在寻找长生不老药,心里一个咯噔,一脸严肃说道,“是否十七岁,你派个人去淮阴查查便清楚了。” 这个年龄肯定做不得假的,史禄道,“我的意思是,你老成得像个老头,一点都不少年。” 韩信一本正经道,“我只是在军事上不少年,其他方面都很少年!” 史禄故作疑惑,“哪里少年了?我怎一点没看出来?” 韩信想了一下,回道,“生理机能上,你又不是女人,自是看不出来。” 史禄脸上表情松懈下来,哈哈大笑,“几个月没见碰女人,大家都很少年,你也别太挑剔,越人里有姿色尚可的,挑一个解决一下!” 韩信有些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原来正经人说起黄色来也是一点不差的。 第132章 秦军来了 第133章 秦军来了 “你说……将军派我们来投靠梅氏,到底是何用意?” 梅鋗城外,靠近山脚的小部寨里,二百余名秦卒都被安排在这里,白天因为有梅氏族人在,众人不敢乱说话,到了晚上,躺在通铺上,这些人才开始窃窃私语。 “是啊,不能住在城里,咱们似乎也没什么用,每日只是去找越人聊天。” “其实……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梅氏族人都很热情,其他越人对咱们这些后来者也很友好,这里也有不少逃来的楚人,不然……咱们也投梅氏吧?” “你是不是傻,韩将军不日即要来攻打梅氏,咱本就是戴罪之身,要再反一次,梅鋗城一下,你就是求爷爷告奶奶,韩将军也饶不了伱。” “那如果他打不下这里呢?相比秦国,此地就是世外桃源啊!” “不可能打不下,当年我参加过秦灭魏的战争,大梁那样坚固的城池都能被打下,梅鋗这座小城算什么?再说了,韩将军也没让咱们里应外合,更没叫咱们送舆图情报,只是去找越人聊天,照办就是,最后秦军若败,咱就留在这里,秦军若胜,咱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正是此理,有句话叫什么,以不变应万变。” 众人嘀嘀咕咕了一阵,慢慢进入梦乡,次日一早,干活之余,和越人聊聊天,一天也就过去了,过得十分安逸舒适,不过梅鋗城内的人就没如此安逸了。 “台君,这仗到底打是不打?不打我回去了!寨子里的稻子尚未种下,再耽误下去,下半年大家都没饭吃了。” “秦军不来,大家聚集在此坐吃山空,牲畜也都杀了,真不能耽误了。” “唉,这么些天,我都能织出一匹布来了。” “放我们回去吧!” 大清早,一众梅氏族人聚集在台君府门外叫叫嚷嚷,吵得梅鋗一个头两个大。 他也想让族人都回去,可如果秦军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到时候外面的部寨被各个击破,梅鋗城也保不住,梅氏就真的完了。 但是一直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看着焦躁的族人们,梅鋗心里的火气一天比一天大,只恨不得立即率军出去和秦军拼个天崩地裂、你死我活。 “台君,不然咱就降了得了,听说秦军给桂国士兵的待遇非常好,斩首一级能得七金,可以换好多粮食和布匹,咱干脆也帮秦军去斩首得了!” “是啊,听说灭了哪一部,就把该部落土地分一半给桂国,日后还是桂国君长管理自己的部落。” “我还听说,秦军还教桂国子民耕作之法,照这样看,日后桂国会成为南越的霸主啊!” “唉,我看还是投降了好……” “降什么降?” 梅鋗一声怒喝,“你们这些人,只看到眼前利益,看不到长远打算,一旦降了秦,你们以后也要去各处服役,也要给秦国交繁重的赋税,没看到那些秦卒都受不了秦国暴政,跑来投靠咱们吗?” “可、可是……”一个少年怯怯地看了梅鋗一眼,辩驳道,“我听说那什么将军答应让桂国自治的……就是……” “听说听说。”梅鋗暴躁地打断他,“你们就只长了耳朵,不长脑子吗?都给我老老实实等着,老子饿不死你们。” 梅鋗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府内走去,他觉得自己得想办法主动出击了,否则再耗下去,仗没打士气就耗尽了。 一个个哪来那么多听说,听说听说,道听途说。 梅鋗气呼呼地往后门方向走去,打算去找都老商量出兵之事,这时,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士兵,看见梅鋗在前面,老远就大喊,“台君,台君不好了……” “不好你大爷,老子好得很!”梅鋗回头,怒目而视。 “不,不是……”士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是秦军来了,秦军来了!” “你大爷的,终于来了!” 梅鋗的怒气依然没有消,大声喝令,“速度,召集所有人进城,迎敌!” 附近寨子的人又都被召回来了,梅鋗把两千越人,数百早些时候来投奔的秦卒,和一部分梅氏族人,共四千人,派去小邑驻守,他自己领四千梅氏子弟守着梅鋗城。 士兵禀报过后,等了大半天,才看到秦军出现在盆地入口处,据斥候探得,来的一共有五千人。 八千打五千,还是据城而守,梅鋗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输的可能,待打退这波秦军,他还要带兵出去追杀,一直杀到湟溪,甚至阳山关去,以泄这些时日郁闷之气。 另一边,韩信带兵来到盆地入口,留成契领一千人驻守这里,只带了四千人来到梅鋗城下。 “呦,动作够利索的,居然又筑起了一座小邑。” 柴勇看了看主城和小邑,问韩信,“这就是传说中的犄角之势吗?敌军不管攻打哪一方,另一方都能出来从后方袭扰,互相配合支援。” 韩信目测完两城的距离,说道,“勉强算是,不过这个犄角有比没有更糟糕。” “为何这样说?” 韩信看了看太阳,已经升到中天偏西位置,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出于对将士们的体恤之情,原本今天就能解决的事,他还是决定放到明天早上,让梅氏再多活半天。 “先找个阴凉处扎营休息,明日打完你便知道,犄角之势到底该如何用。” 柴勇眼巴巴地哀求道,“您现在就告诉我呗,我求知欲太满,等明日我晚上肯定睡不着。” “睡不着便自己想,从前你刚入门,对兵事一窍不通,我才事事同你说得那般仔细,现如今该懂的基本理论都懂了,是时候自己动动脑子思考,过于依赖别人告诉你的,永远也悟不出真正的兵法之道。” “哦……那我自己想!” 韩信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什么,把钟离眜、二根等人都叫过来,给众人布置了一道作业,今夜每人都想个伤亡最少的破城之策,明日早上交上来,必须独立完成,不许讨论抄袭。 加更一章,以谢众老爷! 第133章 这家伙比我想象中的菜太多 第134章 这家伙比我想象中的菜太多 次日清晨,众人来交作业,韩信打开竹简一一看完,最后把这场攻城战的指挥权交给了钟离眜。 “将、将军,这、这……” 钟离眜看着韩信,惊讶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属、属下从未指挥过这么多人,不能胜任,若是出了差池,属下个人担罪责没关系,却要连累全军,连累您。” 他有些诚惶诚恐地低下头。 这场战关乎整个大局,若是败了,或伤亡太过惨重,全军士气一泻千里,别说明年开春,再一年也平不了南方。 韩信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只管按你的想法去做,我就在此,无需畏惧,大胆放开手脚。” 说着,直接对在座都尉、二五百主、五百主下令,“今命钟离眜代本将指挥攻城战,尔等皆听他号令行事,但有违抗者,军法处置!” “遵令!” 苍梧军区的这些将领早对韩信心服口服,并无任何异议。 有韩信这句‘我就在此’,钟离眜因紧张激动而有些颤抖的心镇定下来,他朝韩信躬身一礼,扶着腰间佩剑走到大帐中间,环视在座众人,高声下令,“鸣鼓!” 沉而厚重的鼓声响起,一鼓整兵,二鼓习陈,三鼓趋食,四鼓严办,五鼓就行,闻鼓声合,然后举旗…… 五鼓之后,四千秦卒已经分做三个方阵,整齐列于城外空旷处,其中两个一千人的小方阵在前,由两名二五百主带领,两千人的大方阵在后,由一名都尉带领。 钟离眜先派人上前招降,规矩和之前的一样,降者免死,待遇同桂国士兵一样,抵抗者,杀无赦! 梅鋗火气还没消,把喊话的士兵痛骂了一顿,最后吼了一句,“想让老子投降,先问问老子的拳头答不答应,要打就爽快点,婆婆妈妈!” 招降的流程走完,既然谈不拢,那就开打吧! 又一阵鼓声响起,两个一千人的小方阵开始变阵,盾牌兵在前,弓弩手长矛兵在后,组成了一个新月型阵型,其中一个缓缓朝城门推进,另一个去往另外一个城门。 城头上,梅鋗看着往城下而来的秦卒,奇怪问道,“秦军这是作甚?只用两千人就想破我梅鋗城?” “管他几千人,快准备。”一名都老说道。 城头上的士兵早就都准备好了,不用梅鋗下令,拉弓的拉弓,搬石头的搬石头,都卯足了劲准备大干一场。 然而秦军走到壕沟旁边却又停下了,保持着新月阵型,停在了壕沟之外,北门那边也是,并无任何想攻城的意思。 这让郁闷了很多天的梅鋗又暴躁起来。 “秦军这是屎屙不出来,一点一点挣呢?打个仗就不能干脆一点?” 正说着,高塔上负责观察敌军的士兵对他喊道,“台君,秦军余下两千人往小邑那边杀去了。” 见城下秦军没有丝毫攻城的意思,梅鋗便亲自登上高塔,查看起了小邑那边的情况。 踏着整齐的步伐,由刀盾和弓弩手组合而成的两千人直抵小邑城下,一千弓箭手弯弓搭箭,箭支向上倾斜四十五度,一声令下,一千支箭如漫天蝗虫,飞入小邑中,随之而来的是哀嚎和惨叫。 小邑城墙高不足一丈,若不是为了减少伤亡,秦军直接就能踏进去。 连人都挡不住的墙,更别说挡弓箭了。 当然,城头上、城头下的越人也在奋力射箭反击,然而和秦国出了名的弓弩相比,越人的箭在制造工艺上差太多了,射程和力道自然也没法比,一轮下来,只有寥寥几支射到秦军阵中,还被盾牌给挡了。 箭雨如蝗,一波下去又一波,连射三轮后,小邑内的越人崩溃了,高塔上的梅鋗发癫了。 “快,开城,营救小邑!” 他一边大吼,一边飞速奔下高塔。 城头地方有限,梅鋗虽然在城中放了四千人,但主要是为了和小邑互相支援,除了少部分守着城头,大部分人都在下面待命。 紧闭的城门被缓缓打开,城内集结的三千人分成两队,往南北两边城门涌去。 沟上的木桥被放下,梅鋗领着一千五百人从南门冲出来。 “杀!” 梅鋗这些时日憋得郁闷至极,早想好好和秦军较量一番了,挥舞着六十斤青铜棒就冲在了最前面,好在他的一众护卫谨记自己的职责,持盾牌紧跟左右,挡住了秦军射来的箭雨,否则这头蛮熊开局可能就要领了饭盒。 “锵~” 扛过两轮箭雨后,青铜棒重重击打在厚实的盾牌上,发出一声尖锐器鸣声,震得双方耳膜颤了颤。 梅鋗后退一步,看着纹丝不动的盾墙,微微愣了愣,他的奋力一击居然没能击倒一个普通士兵的盾牌? “喝!” 再次鼓足劲,梅鋗对着盾墙又输出一次暴击,结果还是一样。 越来越多的越人冲到新月阵前,或盾对盾挤压,或以长矛挑刺缝隙,后方的弓箭手也在远程输出,然而秦军的盾阵就真的跟一面墙一样,毫无破绽,他们被阻在壕沟和阵型之间,根本没办法出去救援小邑。 后方,韩信立于一个土坡上,目视着前方战场,悠然说道,“由我亲自领兵来攻,怕是梅鋗这辈子最高光的时刻了!” 他说着便往坡下阴凉处走去,柴勇跟在后面问道,“师父,怎么不看了?” “不看也罢,这家伙比我想象中的菜太多,阿眜对付他简直是大材小用,你去就够了。” 柴勇不乐意地嘀咕,“我就比阿眜菜嘛?好歹我跟着您的时间也比他长啊!” 韩信走到一棵树荫坐下,“时间不是问题,天赋才是重点,你是将才,却非帅才。” “怎么说咧?” 韩信问道,“伱且说说,这场战梅鋗错在哪里?” 柴勇看了今日钟离眜的安排,已经明白了昨天那道作业该怎么做,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 “其一,他那个小邑建错了,太矮太单薄,有和没有区别其实并不大。” “其二,他身为首领,不该亲自领兵出城,而是要坐镇城内指挥大局。” “其三,他不该把所有族人都召集在此,被我军一网打尽。” “其四,他战前情报收集工作没做好,不晓得秦军最牛的就是阵战和攻城战,就算我军已经掌握了游击战术,他也不该被吓得以己之弱来对敌之长,还是应该把人员分散各处玩游击,一则拖延我军步伐,二则,就算战败,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柴勇说完又想了一会儿,最后道,“应该就是这些了!” 韩信道,“说得都没错,却没看到最本质的问题。” 柴勇躬身一礼,“还请师父教我。” 第134章 台君被包围了 第135章 台君被包围了 “在里面只能被动挨箭,跟我一起冲啊!” 小邑内,被秦军射得人仰马翻的越人已经完全乱了阵脚,棚子内、大树下、土丘后到处都是人,唯有土墙上没有一个人影。 梅鋗任命的将领在两张盾牌的护卫下,站在一方土堆上,大声喝令着,然而没有什么人想跟他往外冲。 这支杂牌军有秦人,有越人,有梅氏族人。 秦人都知道秦军阵战的厉害,不敢冲,越人和梅氏族人这些时日听说了很多桂国军的优厚待遇,都动起了心思,不想冲。 一名梅氏族人从树干后探出脑袋,对那将领高声喊道,“台将,咱打不过秦军的,也降了吧,南边还有不少部落没投降,咱跟秦军一起去收拾他们,也捞点人头撒。” “是啊,和他们拼命没好处,我看桂国那些人跟着秦军威风得很啊,每个人都配了剑,我也想有一把剑。” “我想给我媳妇儿挣一匹锦缎。” “我想多挣些粮。”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说着自己想得到的东西,那将领也有些心动,这几日他也听说了很多关于桂国的传言,听说原先只能穿草鞋的桂国人都穿上了布履,每个青壮都配了剑,可是威风。 其实他也觉得降秦没什么不好了,秦国把六国都给干掉了,难道还干不掉区区南方蛮夷,台君和秦国作对,真不是明智之举。 “不能降,绝对不能降啊!” 将领正犹豫着,一个从前的秦卒站出来大声制止。 “做了秦国人,每年都要去服徭役、兵役,直道、长城、骊山,有数不完的活等着你们去做,不要被眼前的好处骗了,秦国若真那么好,我何必逃来这里?” 这名逃兵深受秦国暴政荼毒过,自然不愿意再回到秦,而且作为逃兵,回去面对他的只有一个死。 然而经那二百余人这些时日的普及,梅氏族人显然没把这话当回事,其中一人道,“秦国许桂国自己治理自己的部落,跟你们这些秦人不一样,而且我还听说,秦国会派一批中原移民过来,教授我们更先进的中原技艺,降了吧?” 将领心里想投降,不过他是梅鋗的人,时刻记着梅鋗对自己的嘱咐,说道,“要降也得先请示台君,否则就是叛族,且先等等,我派人去看看台君怎么说。” “不好了,不好了,台君被包围了!” 正说着,一名望哨的士兵指着梅鋗城方向,慌里慌张地喊起来,“台君被秦军包围了!” 梅鋗城外,钟离眜看着被围在阵中,做困兽斗的梅鋗,第一想法就是,让将军亲自布这场局,真是太给这蛮夷面子了。 还以为这个勾践的后人会有多牛,没想到就是个完完全全的莽汉,其先祖的隐忍他是半点也没学到。 “传令,活捉梅氏台君!” 战阵中,梅鋗双目赤红,像只蛮牛一样左冲右突,然而不管他往哪个方向,最后碰到的永远是秦军的铁盾和长矛。 这些秦卒,若是不摆阵仗,十几个围攻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这三三两两组合起来,任他再力大如牛,强壮如熊,也突围不出去。 一千五百名士兵死伤大半,剩下几百人已经崩溃了,不少人哭喊着要投降,然而梅鋗没降,秦军根本不管这些祈降的小喽啰,长矛无情地刺穿一个又一个族人的身体。 梅鋗的青铜棒早不知丢在哪里了,手上用的是从一个士兵那夺来的长矛,他不甘心,不服气啊,从十二岁跟随越王来到岭南,他带领族人驱赶越人,占领土地,一次又一次对外扩张,才有了梅氏如今在南越的地位。 十二岁开始,他从未败过一次,今日以八千人对秦军四千人,竟然输得这么惨。 他引以为傲的族人在秦军的阵仗面前,就如掉入陷阱的羔羊,只能任对方宰割。 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错了,把族人集中一起是错,什么犄角之势是错,出城厮杀更是错得离谱。 随着族人一个又一个倒下,秦军的包围圈越缩越小,梅鋗望着周围绝望的族人,把手伸进怀里,正想撕一片白色里衣,却听城门方向传来一阵重而凌乱的脚步声。 梅鋗一矛挥开一名秦军的矛尖,回头看去,却见阿妹指挥着族人,把城内剩下的两百多头牛羊驱赶出来,牛羊身上绑满干草,应当还泼了膏油,火把一点,熊熊大火便烧了起来,受惊的牛羊群朝着秦军的阵型横冲直撞而来。 机会来了! 梅鋗大喜,带着身边数十名亲卫,急忙迎着牛羊群冲来的方向杀去,剩下的族人看到这情况,也跟着往那边冲。 不远处,钟离眜英挺的眉峰微微一挑,目光看向那个在羊群后的少女,驱赶出牛羊后,她并没有立即回城,而是带着城内的守兵跟在牛羊群后,显然是想来接应这些人。 她手上拿着一张弓,在奔跑的同时拉弓往秦军这边射箭,身手十分灵活。 军阵后方,这一群牛羊的突然出现稍稍打乱了秦军的节奏,为了不被牛羊冲倒,有的士兵条件反射往旁让,有的把武器对准了牛羊,原本严丝合缝的阵型出现了松动,这让一直不得突围的梅鋗等人寻到了缺口。 十几个秦兵不慎被蛮牛撞倒踩踏,还有的人身上被火焰燎到,忙着扑灭火的时候叫越人寻了空机,被一矛刺死。 当然,越人中也有不少人被牛羊撞倒,被火焰烧着,但对于本就陷入绝境的这些人来说,这个伤亡根本不算什么。 钟离眜观察了片刻战场情形,并未让人去堵被打开的缺口,而是对身边传令兵下达了两个命令。 几名传令兵得了令,快速往交战的秦军那边奔去,几乎在他们到达的同时,一千人的阵型又一次发生了变化,缺了个口子的圆形分成了两半,离梅鋗等人近的一半继续围追敌军,另一半却是离开战场,往梅鋗城东、西城墙飞奔而去。 树荫下,柴勇听说城内放了牛羊出来,忙不迭跑到坡上观看了起来,一会儿他急急忙忙又跑下来,叫道,“师父,不好了,梅鋗那厮要逃回城了,咋整?” 韩信依旧泰然自若地坐着,“无事,他会后悔的。” “怎么说?” “此种情况,回城就是自投罗网!” “怎么会呢?那城池虽不如咱淮阴城高大,要死守的话,也是能坚持好几日的吧。” “好几日?今日阿眜即可破了它!” 第135章 将军是真神人 第136章 将军是真神人 梅鋗城北门。 这里的情况和南门一样,出城想去支援小邑的一千五百梅氏子弟被秦军一千人围在中间,死伤惨重。 城内总共只剩两百多只牛羊,全赶去南门救梅鋗了,北门这里再无援兵。 两位都老不舍族中子弟伤亡,想向秦军祈降,然而没有梅鋗的白旗,秦军不接受任何人的投降。 当然,这个不接受其实只是为了执行韩信的消灭越人有生力量的政策。 梅氏八千兵力,梅鋗还在不断吸纳各路降卒,这个南越的大刺头,不搞掉你一半兵力,秦军在这里的统治始终存在威胁。 在梅鋗逃回城之前,这一千五百人已经被消灭干净。 而随着钟离眜军令的下达,几乎无甚死伤的秦军再次结成方阵,往北门城下步步紧闭。 看着如此凶残的秦军,驻守北门的梅氏子弟已经完全傻掉了。 此刻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疑问,说好的犄角之势呢?说好的前后夹击呢? 这他娘根本就是被单方面碾压!还不如分散于各处山林,至少不会死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此刻,所有人都想投降,但是他们也知道,没有台君的点头,秦军不接受其他任何人的投降。 秦军往北城步步紧逼,亲眼看到城下族人被屠杀的守军哪里还能管住自己的脚,哄的一声都往南门跑,此刻他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去劝台君投降! 可怜梅鋗还在南门拼命地往城内冲,北门这边却已经叫秦军轻而易举地拿下了。 当然,梅鋗此刻尚不知北门的守军都逃了,在火牛羊群的帮助下,他带着仅剩的两百多人,历经几番生死,成功把追击的秦军甩在了后面。 城门关上的那一刻,梅鋗靠着城墙,狠狠松了口气。 “想要老子的命,没那么容易!” 话音刚落,砰的一下,北门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梅鋗一个激灵,问道,“什么声音?” “像、像是大门倒塌的声音!”一个士兵回道。 梅鋗愣了一秒,怒吼,“我x你大爷的!” ………… 树荫下,柴勇表情十分严肃地为韩信汇报战况,“师父,梅鋗费劲千辛万苦,真逃回去了!” “嗯,然后呢?”韩信正闭眼小憩。 柴勇本想从韩信脸上看到焦急的样子,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可以说明,师父并没有那么信任钟离眜的指挥战术,不过看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显然对此事是有十分的把握。 柴勇再也憋不住,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那厮刚进去没几息功夫,又自己打开门,屁滚尿流地滚出来了,哈哈哈,笑死我了,自己衣服都脱了当白旗,哈哈哈……还想着犄角之势,前后夹击秦军,结果自己被前后夹击,家都回不去了!” 柴勇止不住狂笑了一阵,坐到韩信身边,“师父,这什么犄角之势看来也没什么鸟用,尤其在敌我实力悬殊之下,就是自取灭亡啊!” 韩信道,“他只是没用好,并非没用。” 柴勇虚心求教,“除了城墙太低太单薄,还有哪里不对咧?” “距离!站在梅鋗城上都能看清小邑那边的战况,就算来的军队不是秦军,只是支普通的军队,只要把阵型往两城中间一摆,就是个规规正正的战场,玩什么前后夹击。” 柴勇点了点头,“就是说,辅助的这座城,至少得在视线之外,城池也要有一定的防御功能,两城中间要有足够的空间,敌来我守,敌走我扰,而不是像这两座城,咱跑快一点,都能赶着对方尾巴跟进城。” “总算是明白了!” 韩信站起来,“该收尾了,去看看!” 柴勇跟在后面道,“可是方才弟子说的那些师父还没给我解惑呢?” “一会儿让阿眜告诉你!” “又卖关子!”柴勇小声嘀咕。 韩信忽然停住脚步,回身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脑子不动容易生锈!” 柴勇摸了摸脑门,“我天天都动着咧。” ………… 梅鋗投降了,小邑那边的厮杀随之结束,剩下两千多人拖着疲惫的步子,在秦军的押解下,惨兮兮地来到梅鋗城下。 城内剩下的一千人也已经剿了兵刃,列队跪于城外,钟离眜在秦军的拱卫下,站在阵前,正等着士兵们清点战果和战损,好去向韩信汇报。 梅鋗也跪在队伍中,上半身挺得笔直,此刻正一脸不服气地瞪着着钟离眜。 这什么韩将军,长得倒是挺魁梧,但要和自己单挑,绝对过不了十招,不过是仗着秦军精良的配备才打败自己。 他身边的少女也在打量钟离眜,身姿挺拔伟岸,面色冷酷,原来这位厉害的韩将军如此年轻俊朗,只可惜,有点太心狠手辣了。 “兄长,韩将军会不会把我们都杀了?”少女小声地问梅鋗。 “不会,他若要杀,何必接受投降?” “可是据那些逃来的越人说,他们的部落都被屠了,我们抵抗了这么久,韩将军肯定不会轻易饶了我们。” 梅鋗哼道,“大不了把为兄的命给他就是,他若还不罢休,我、我……” 我了几声,梅鋗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筹码可跟秦军谈判,这支秦军已经不缺任何东西了! 一会儿,士兵清点完伤亡,钟离眜正要去向韩信禀报,便见他带着数十名短兵过来了。 钟离眜上前一礼,“禀将军,此战我军伤亡八十三人,斩首三千七百四十二人,俘虏四千三百八十九人,另有数千老弱妇孺。” “百之二的伤亡,不错,指挥得非常完美!”韩信毫不吝啬地夸赞。 钟离眜道,“将军把前面的路都铺好了,属下只是照着走而已!” 柴勇疑惑道,“铺的什么路?我怎么没看出来?” “自赦免阳山叛卒开始,到清剿屠杀湟水越人,到队伍停留湟溪关,将军用恐惧把梅氏族人集中梅鋗城,用焦虑让其主动出城交战,用利益瓦解其内部军心,我军方能以如此小的伤亡取得胜利。” 柴勇道,“那也是梅鋗的犄角之势用错了,他若只守梅鋗城呢?” “一座小城能容下多少人?这点将军早料到了,故而明明可以早点发兵,却要多等几日,便是要让梅鋗焦急。即便只有一城,我军只要围而不攻,三日之内梅鋗必会因内部军心不稳,自己出城来交战,结果还是一样的。 这一战,打的其实是人心,是军心,便是以同等水平的军队来攻,梅鋗也会败。” 柴勇又问,“那若那些叛卒没有起到瓦解军心的作用呢?” 钟离眜道,“将军派那些人过来,只是想救他们一命,顺便给梅鋗传递一个消息,有没有他们差别不大,将军其实早就有了对付梅氏之法。” 柴勇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指挥这场战了,因为自己根本没看出师父的每一步用意。 他心里酸钟离眜比自己更懂师父,随即又想,那是我师父,他牛就是我牛。 他满是自豪道,“我师父是走一步,看三步,不,看十步,早在运粮来的路上,我师父就已经有了对付越人之法。” “将军是真神人!” 钟离眜由衷感叹了一句,快步追上韩信。 第136章 可愿跟着我 第137章 可愿跟着我 韩信和梅鋗也是老熟人,在秦末大乱时,梅鋗率领梅氏子弟投奔吴芮,后来援助刘邦歼灭项羽,封“十万户侯”。 这家伙作战就一个字,莽! 不管敌人强弱,莽上去就完事! 汉高祖六年,梅鋗奉命征讨赵佗南越国,中埋伏战死沙场。 长得虎背熊腰,十分勇猛,其实就是个十足的莽夫,第一世的韩信是很嫌弃他的。 这一世若非秦始皇定的时间太紧了点,韩信根本不会花这么多功夫来对付他。 梅鋗被人五花大绑起来,他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才是韩将军,目光在钟离眜和韩信身上瞧来瞧去,梅鋗心中郁闷之气更甚。 秦人都如此出色吗?一个个像乳臭未干一样。 两名士兵要把梅鋗押出来,那少女紧紧抓着兄长的胳膊,大声问韩信,“将军要如何处置我兄长?他已经降了,开始也不想和秦军作对的,将军可否饶了他?” 韩信并不理会她,转身走到一片阴凉处,示意士兵把梅鋗押过来。 钟离眜跟在韩信身边道,“方才便是这女子放出那些牛羊,助她兄长脱险。” “哦?” 韩信回头,毫无波澜的眼中有了一丝兴趣,他看了那少女一眼,吩咐道,“一起带出来!” 梅鋗见秦军要去抓自家妹子,登时急了,“你们干什么?这是男人的事,何必为难女人,两军对阵,她做得没有错,你们有气冲我来!” 没有韩信的命令,梅鋗说得再多也没用,士兵粗鲁地把少女拉了出来,梅鋗气得双目鼓出,大声喝骂,“为难个女人,还是不是男人?” 柴勇故意嘿嘿淫笑道,“是不是男人,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那少女听了这话,顿时被吓得脸色发白,梅鋗此时已经被五花大绑上,他奋力挣扎着,朝韩信怒吼,“有种便与我斗剑,没种的男人才会为难女人!伱敢不敢与我斗剑?” 斗剑,这是越人的古俗,春秋时的吴越之地,几乎人人带剑,一言不合就两刃相交,斗个你死我活。 梅氏和东瓯、闽越一样,都自诩为越王之后,也有这种习俗。 历史上,项羽和刘邦对峙于广武期间,由于项羽援军被阻截,迟迟无法赶到,加上军中的粮草所剩无几,项羽就想速战速决,于是,在会稽沾染上侠士之气的项羽提出了一个十分可笑的提议,和刘邦决斗定胜负! 刘邦当时差点笑不活了,直呼这小伙子真是天真得可爱! 今日梅鋗的境况和项羽一样,仗着自己雄壮的体格,激韩信和他斗剑。 韩信极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匹夫之勇,连自己的命尚且保不住,遑论族人!败军之将,犹如案板之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没有资格决斗!” “你你……”梅鋗瞪着虎目,却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言。 兄妹俩被带到韩信面前,梅鋗虎躯把妹妹结结实实挡在身后,用看色狼的眼神瞪着韩信,韩信目光在兄妹俩身上停留了一瞬,让人把梅鋗拉开,问那少女,“叫什么名字?” 少女有些胆怯地往梅鋗身后缩了缩,低声回道,“梅兰!” “是你想到驱赶牛羊出来冲阵的?” 韩信显然对这个少女比对梅鋗更感兴趣。 梅兰点了点头,梅鋗又在一旁嚷嚷,“两军交战,使什么手段都正常,将军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要因此为难一个女人?” “闭嘴!” 韩信不耐道,“我何曾说过要为难她?问几句话,你紧张什么?” “只是问话?”梅鋗不相信,他妹妹是部落里长得最好看的,这少年将军能不起坏心思? 韩信不理他,又问梅兰,“学过武艺?都会些什么?” 梅兰从梅鋗身后探出脑袋,看了看韩信,又看向钟离眜和柴勇等人,有些茫然,不知韩信问这些做什么。 柴勇笑眯眯道,“小姑子莫怕,我们都是好人,不欺负女人的。” 梅鋗眼一斜,又想说话,却被韩信冰冷的眼神震慑住,不敢再嚷嚷,转而小声嘀咕,“越人部落都被你们屠干净了,连老少都不放过,还好人?鬼才信!” 梅兰目光又落回韩信身上,暗想,‘此人面色虽冷,眼神却很清正,不似好色之徒。’ 她胆子本就大,觉得韩信对她并没有那个想法后,大大方方站出来回答道,“我自小和兄长学过几年武艺,会射箭,狩猎,还会耍剑,还会织布缝衣。” 韩信吩咐一个士兵,“给她一把剑,耍几下我看看。” 士兵递了把铜剑给梅兰,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又偷偷瞅了眼韩信,走到空旷处耍了起来。 和秦国女子不同,因为南越气候炎热,她下身穿着只到膝盖的短裤,上身一件短衣只到肚脐眼,胳膊漏半截在外,皮肤虽然比较黑,但身材很不错,丰胸、细腰、翘臀,耍起剑来英姿飒爽,很有几分味道。 一套剑法耍完,韩信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家里都还有什么人?” 梅兰道,“父母皆已过世,除了兄长和嫂嫂,再无其他亲人。” “没有小辈?” 梅兰摇头,“前年嫂嫂生了一个孩儿,不足一月便夭折了,这两年却是再无所出。” 了解完梅鋗家里的情况后,韩信最后问道,“可愿跟着我?” 梅兰把剑放下,下意识看向梅鋗,梅鋗又拦在她前面,没好气道,“不愿!你说不为难她,大男人何以说话不算话?” 韩信道,“我在征求她的意见。” 梅鋗连忙转身对梅兰道,“快说你不愿意。” 梅兰有些无语地看着兄长,人家说得好听,征求她的意见,但诚如方才那将军所言,他们现在是案板上的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她应该庆幸,这位将军并不粗鲁野蛮,给了她面子上的尊重,不管是否愿意,他既提出,就没有自己拒绝的权利。 “我……愿意跟着将军!” 她对着韩信说话,眼尾余光却不由自主看向钟离眜。 “阿妹你……” 梅鋗被妹妹的决定惊得说不出话,梅兰低声道,“我们没得选择,将军这是想饶了梅氏,要以我为质。” 梅鋗愣了一下,明白过来,“那你更不能跟他去。” 梅兰道,“只要兄长不反叛,妹妹跟着他其实没什么不好。” 梅鋗气道,“我梅氏女儿,岂能给人为妾?那将军位高权重,决不可能娶越人为正妻,你不知道,在中原妾就是奴婢,是物品,可以用来交换买卖,我自小疼到大的阿妹,岂可给人为奴?” 梅兰还要说什么,柴勇不耐烦道,“你二人嘀嘀咕咕完了没,能被我师父看上,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别不识好歹,若不是梅氏还有点用,哪那么多功夫和你们在这废话,早就一刀解决了,那小丫头,还不快过来伺候我师父。” 梅兰挪着小步子走过来,韩信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对钟离眜道,“交给你了,把人看好。” “啊???” 钟离眜懵圈了,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让他来看管一个女人质? “这、这不合适吧?” 韩信道,“军中无女兵,只能给你!” “为何是我?”钟离眜越发不解。 柴勇瞅了瞅梅兰,女娃脸颊微红,眼中隐隐藏着两分惊喜,他恍然大悟道,“这小娘们先前肯定是把你当将军,被你的英雄气折服,看上你了呗!” 钟离眜也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郎,闻言有些不自在地看向梅兰,却见她也正看着自己,钟离眜急忙别扭地别开眼,对韩信道,“还是给阿勇吧,我、我怕看不住。” 柴勇笑嘻嘻道,“这妞除了肤色黑一点,其他方面都挺不错,我倒是想要,不过人家看上的是你,不好强人所难啊!” 说完又给钟离眜支招,“男人看住女人最好的办法是让她成为你的女人,这个我有经验,一会儿空闲了我教教你,只要让她对你死心塌地,你就是赶,她也不会走的。” 钟离眜白了他一眼,“谁像你这般无耻!” 柴勇理直气壮道,“男女之乐,天经地义,怎么是无耻?你也十七岁了吧,我就不信你没想过女人?” 钟离眜被他说得无言以对,他又不是天阉,怎么会不想?只是从没经历过,有些难以启齿。 “行了,别忙着聊女人,正事要紧!” 柴勇忙道,“对对对,办完正事才能办好事。” 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137章 斗剑 第138章 斗剑 梅氏战败投降,韩信并未对其赶尽杀绝,余下的四千余青壮中,有三百多个是已经加入梅氏的秦国逃兵,韩信并未刻意追究,只当做这些人都战死了。 但是之前被他打败,却逃过来的部分越人,共一百三十二人,全都被处死。 此举是在告诉梅氏,告诉所有越人,战败不降,还敢逃去投奔秦国的敌人,那最后的下场只有一个字。 一通整合下来,梅氏尚有近四千可战之兵,韩信挑出三千人,分成六个队,每队任命一名五百主,去往各处山林,助秦军剿灭其余藏匿越人。 梅氏子弟的待遇同桂国士兵一样,但梅氏作为战败而降的一方,部落并无其他优厚待遇。 当然,领兵的将领也和其他将领一样,可以享受集体功绩。 消息一公布下去,这些本就想降秦的梅氏子弟开始磨拳擦脚,准备大干一番,只有梅鋗依旧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心心念念着想和韩信斗剑。 离开之前,韩信决定满足梅鋗的这个心愿。 决斗开始之前,柴勇好心提醒梅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否则一会儿你这个梅氏第一勇士会在族人面前下不来台。” 梅鋗对自己的武力那是相当自信的,闻言很不屑地打量了一眼韩信那比自己窄了近半个身体的体格,“我若输了,便认他当大哥!” 柴勇冷哼,“想得倒美,还想给我师父当小弟?你以为谁都有资格和我师父称兄道弟?赵佗知道不?当初我师父还是个游徼的时候,赵佗堂堂伐越副将军,甘愿给我师父当小弟,你算老几?” 梅鋗面色一僵,“那伱说当什么?” 柴勇想说当仆从,不过依这厮的性格,怕是自刎也不会为奴,又想说不然当儿子吧,再一想,那不就占了师父长子的名头么,来日师父封侯封王,这厮可是沾了大光了。 又想说当徒弟吧,不过师父怕是看不上这莽夫,来日这厮逢人就说,我是韩将军的徒弟,打仗时却又尽吃败战,岂不是有辱师门,太丢师父脸面了? 思来想去,柴勇也说不出个身份来。 倒是梅鋗自己对韩信说道,“我若输了,这辈子唯将军马首是瞻,你让我往东,我若敢往西,便让梅氏先祖和神灵惩罚我。” 他说着话锋一转,“但是……将军若输了,便要给我梅氏和桂国一样的待遇。” 韩信利剑出鞘,“你没资格谈条件!” 答应比试,不过是想让他心服口服,这厮却打起了小心思,还想着扩张梅氏。 柴勇在旁说道,“虽然我师父不可能输,但你这条件提得就太不知好歹了,桂国早早便降了秦,这么久为大秦立下不少功劳,你这战败而降,没给你灭族已经够不错了,有什么脸面要求和桂国一样的待遇?爱比不比,以为我师父很闲呐!” 梅鋗被他怼得哑口无言,败军之将,就只能憋屈地接受一切条件。 “比!” 梅鋗拔剑,倒转剑尖,右手握剑柄,左手搭于右手手背,躬身向韩信行了一礼,这是他继承了吴越斗剑的规矩。 “你要穿着铠甲比?”梅鋗问道。 韩信穿的是比较轻便的皮甲,没什么重量,但肯定会影响灵巧和速度,韩信却道,“穿着铠甲亦能胜你。” 刀剑无眼,他不能为了一场比试伤了自己,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凡事都有万一。 梅鋗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请!” 话音一落,突然间白光闪动,二人快速迈动步子,跟着铮的一声响,双剑相交,两人又立即各退一步。 一击试探过后,梅鋗知道自己力量胜过韩信,又紧着连劈三剑,韩信格开第一剑,后面两剑皆躲避开,并不和他有过多相交。 在旁人看来,韩信一开始便被梅鋗逼得没有还手之力,不过柴勇却知道,这是师父在探他路子。 师父曾说过,用剑如用兵,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果然,三剑过后,韩信开始反守为攻,避开梅鋗的刹那,长剑快速回转,从左上角直划而下,势劲力急。 梅鋗莽是莽,在剑术上却也有几分造诣,反应也不慢,身体向后一跃,避开了这剑。 左脚刚着地,右手跟着刷刷又朝韩信反斩一剑,力道十分强劲。 二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梅鋗剑剑带着力拔千钧之势,韩信招招看着软弱无力,却又回回能逼得梅鋗撤剑防守。 十几回合之后,韩信气息依旧很稳,梅鋗却已经开始微喘,动作也不如方才快速。 韩信依旧不急不缓吊着梅鋗发力,他越是这样,梅鋗心里越着急,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能在自己手上过十招以上,这韩信却是头一个,不但身手灵活,剑招多变,决斗经验也极为丰富,不管自己怎么出招,就是伤不到他。 又几个回合后,梅鋗气喘得越发急了起来,他爆喝一声,连连朝韩信劈出几剑,在最后一剑发出后,回剑侧身,右腿微蹲,好似有点力竭,侧面露出了一个破绽。 韩信逮着这个机会,挺剑向他左肩刺去,梅鋗心中一喜,长剑突然圈转,直取韩信胸口,势道劲急。 眼见那剑就要刺中韩信,旁观之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然而就在这一霎那,韩信刺向梅鋗左肩的剑忽然一偏,身体跟着侧转九十度,梅鋗以为这一剑必中,力道发得猛,在忽然失去目标的时候收力不及,背后真正的破绽完全暴露在韩信剑下。 不待他反应过来,韩信冰冷的剑尖已经抵住了梅鋗的后腰。 梅鋗保持着长剑刺出的姿势,一动不敢再动。 “你、你怎么没上当?”他微微侧头,眼尾斜看向韩信问道。 这一刻,他心中满是挫败之感,战场上被对方按着摩擦就算了,就连最引以为傲的剑术也输了,关键是,对方年纪还比自己小这么多。 韩信收回剑,淡淡道,“小伎俩,我三岁就玩过了!” 这话自然是打击梅鋗的,第一世的韩信剑术一般般,这些都是第二世学的,古今中外剑术的融合,除了项羽那个变态,估计没人能在剑术上胜过韩信。 不过,梅鋗的剑术确实也不赖,最关键的是,在战场上莽得跟牛一样的人,比剑的时候还知道用计,懂得迂回,如果对手不是韩信这个经验十分丰富之人,一般人都会上当。 “啪啪啪!” 看客中,柴勇带头鼓起掌,“将军神武,将军神武!” “将军神武!将军神武!” 其他人也跟着鼓掌起哄。 梅氏子弟则看着被击败的梅鋗,露出十分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的台君,从三岁就开始练剑的台君居然在斗剑上输了? 柴勇十分神气地问梅鋗,“怎样?心服口服了吧?跟你说了别比,你偏不信,后悔了吧?” 梅鋗从被击败的懊恼中缓过神,朝韩信躬身一礼,“中原有句话,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从前一直以为自己的剑术天下无敌,今日才知,将军才当得无敌二字。能与将军如此畅快地比试一次,我知足了!” 韩信抬了抬手,难得给了他一句肯定,“你也不错!” 梅鋗嘿嘿笑了起来,“能得将军夸赞,那就是真不错,我想拜将军为师,跟您学剑术。” 韩信有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厮虽然在历史上留了名,但其实比柴勇还不如。 关键是,带领梅氏和南越人较劲这些年,梅鋗已经养成了自己的作战风格,那就是无所畏惧一路莽。 柴勇、二根等人跟着韩信前就是张白纸,韩信教什么,他们就画什么,梅鋗这张却已经画满了歪斜之线,要矫正很困难。 而且,这厮真只是因为剑术才想拜自己为师么?不是讨价还价不成,想着套关系傍大腿? 嫌弃归嫌弃,出于各方面的考虑,韩信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梅鋗这蛮牛。 在梅氏的祭祀圣地,在众多梅氏都老和部寨寨主的见证下,梅鋗正式拜韩信为师。 拜师仪式结束,柴勇高兴地拍了拍梅鋗的肩膀,“小师弟,乖,叫大师兄!” 梅鋗比奚涓好哄,真的乖乖给柴勇行了一礼,喊道,“大师兄!” 柴勇得意的哈哈大笑,“乖师弟,日后大师兄罩着你!” 第138章 南方定 第139章 南方定 师徒归师徒,韩信在公事上还是拎得很清的。 作为战败方,梅氏除了要出兵助秦剿敌,还要出匠人为秦打造船只,在韩信带兵离开梅氏的当天,三百名匠人也跟着一起离开,前往湟溪关造船。 史禄派人去了趟庐江郡,请负责中路粮草的官吏派遣民夫修筑横浦关。 解决完梅氏的问题后,韩信带兵开始清理南越各驻点的秦军,叛逆的统统罚为刑徒,去修关口或道路,逃跑的抓回来也一样。 剩下一些坚守岗位之人,照之前任嚣定下的轮换制,服役两年的调往修三关,三关一成,不必再南下岭南,可留在长沙郡或庐江郡,主要负责往渡口运粮。 服役满一年的,调往苍梧、离水一带驻守修路。 新征派下来的戍卒,则被送去最南边的番禺地区修建城池。 搞定这些后,韩信留钟离眜在南越统筹大局,他则带兵去往西瓯,助任嚣一臂之力。 到了十一月份,南越各部落彻底理顺,降的降,杀的杀,只剩少部分羊部余孽乘船逃入海上岛屿,秦始皇正式在南越设立南海郡,南越划入大秦版图。 十二月上旬,在赵佗陆军和会稽水军的围追堵截下,闽越舟师全军覆没,闽越王驺无诸及其叛将皆被斩杀,赵佗扶立倾向秦国的部落首领任闽越君长,闽越再次臣服,秦始皇设闽中郡。 南方百越只剩下西瓯和骆越,为了赶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史禄在梅氏被打败时就暂停了灵渠的开挖工作,调派所有戍卒刑徒用独轮车往西瓯送粮,而随着湟水水运的开通,阳山关这边的粮草也可以经水路源源不断运往番禺,再走西江运抵西瓯。 西瓯的情况和南越稍稍不同,这群瓯人虽然也被屠睢的军队驱赶逃往山林水泽,但最后他们把伐越大将军给干掉了,瓯人的士气十分鼎盛,也不似南越各部落,各自为战。 任嚣来到西瓯这段时间,并未发动大规模的战争,而是重新整顿西瓯各路残军,安抚将士,提升士气,同时控制西瓯南边各条水道,遍筑壁垒,步步推进。 十二月中旬,韩信领一万秦军,桂国、梅氏、蛟部等部落一万越人,共两万兵力,抵达桂林,自北向南开始扫荡西瓯,赵佗也乘坐会稽水师沿海岸线抵达番禺,再从西江朔流而上,和任嚣合军,自南向北清剿围堵。 冬季是南方最舒适的季节,也是最利于作战的时候,最艰难的后勤问题又得到了解决,西瓯在韩信、任嚣、赵佗三方军队的围追堵截下,于公元216年,秦始皇三十一年二月份被平定,秦始皇设立桂林郡。 西瓯完蛋了,作为邻居的骆越见形势不妙,不等秦军发兵便举旗投降,南方百越尽数纳入大秦版图。 秦始皇心急,为了在规定期限内完成他的命令,任嚣韩信只能以压倒性的军事力量来征服,越人或是因为真的崇拜更先进的文明,或是畏惧秦军的军事压制,或是为了得到好处,反正是都降了。 但投降并不代表真心臣服,即便是同根同源的六国,被秦统一之后也依然有很多人敌视秦人、仇恨秦始皇,更何况文化、信仰各方面和中原完全不一样的百越。 据韩信听说的,前年秦始皇东游至阳武搏狼沙时,队伍的副车被一个大铁球击中,车辆俱碎,据说只抓到了扔击铁球的勇士,却没擒到背后之人。 韩信知道,这个背后之人就是那个和他一起被称作汉初三杰的张良。 张良和韩信一样,都是韩国人,都是贵族出身,不过韩信到他祖父一辈就没落了,张良却是货真价实的贵族世家,祖父、父亲都是韩国宰相。 韩国灭亡后,张良将全部家财都投入反秦事业,征求刺客行刺秦王,为韩国报仇。 六国之中,像张良这样致力于灭秦的人还有很多,同根同源的六国尚且如此,就别想越人会真心臣服于秦。 对越人而言,秦国发动的这场战争性质是入侵,就像欧洲的殖民扩张一样,除非秦始皇真的无条件对这里输入人力、财力,促进夷夏融合,促进南方经济发展,否则早晚还是会造反。 但显然,秦始皇不是这样无私的皇帝,他也没多余的财力来支援南方建设,他想要的只是征服和好处。 百越平定的奏报送上去后,秦始皇除了表彰功臣,也附带送来了一份上供清单。 翡翠、珍珠、玳瑁紫贝、沉香木、象牙、犀牛角等等死物,还有孔雀、翠鸟甚至大象等活物。 秦始皇是贪欲享乐吗? 他搜罗六国王宫美人,却没有酒池肉林,没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相反,他每天要处理上百斤的奏章竹简。 就连出巡,每日也要在车上处理公务,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不是贪图享乐的帝王,这样做只是想让那些反对伐越的儒墨看看,南征军夺取的地域,是多么的富饶。 就像当年他每下一国,便要在咸阳修建一座该国宫殿,将珍宝美人尽数置于其中一样,他要向世人展示他的丰功伟绩,他的雄才伟略。 至于这些蛮夷,乖乖臣服即可! 任嚣不能也不敢违抗皇帝的旨意,刚平定完西瓯,便开始为皇帝搜罗珍宝。 他已经被任命为南海郡尉,并一同节制南海、象郡、桂林三郡,以番禺为郡治,统管各郡的政治、军事、监察。 赵佗为龙川县令,协助任嚣治理南方; 史禄升二级爵,继续完成灵渠的开挖工作。 其他有功之臣,也都升官升爵。 只有韩信无任何职位,皇帝只是为他表彰功绩,爵位提升为十二级的左更,并令他护送贡品,前往咸阳觐见。 临行前,任嚣怕韩信不懂宫廷礼仪,到了咸阳出丑惹人笑话,特地花半天时间来教他,韩信也很认真地跟着学完,毕竟在别人看来,韩信再如何用兵如神,一年多前也只是个乡里游徼,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令。 到了长沙郡,史禄也忍不住唠叨了几句朝中局势,着重强调了一下赵高是胡亥的老师,以及赵高和蒙家的既往仇怨。 “上次你能任伐越副将,是得赵府令提议,他可以说是你的半个举主。” 史禄又道,“陛下未给你任免职位,我猜,是要再派伱去北边,长城那边的主将是蒙恬,不管你和赵高有没有关系,既然你是得他举荐,才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蒙氏免不得要把你归为赵高的人,怕是不会给你过多的机会,还可能故意刁难,你自己要小心。” 韩信拱手一礼,“多谢提醒,我会多加小心,保重!” “保重!”史禄回了一礼,忍不住又道,“不管如何,你只需记住,切莫参与夺嫡之争,牢牢扒住陛下这棵大树即可。” 听史禄一再交代,韩信心中颇为感动,这份关心或许并不十分纯粹,却是出于真心,这份情谊,他记下了! 第139章 入咸阳 第140章 入咸阳 “师父,咸阳是什么样的?宫殿是不是用金子建的?台阶是不是用美玉铺的?皇帝长什么样?听说陛下高三丈,所有人看他都要高高抬头仰望,真的假的?” 去往咸阳的路上,柴勇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唧唧咋咋问个不停,韩信被他吵得头大,掀开车帘对骑马跟在后面的梅鋗道,“鋗,你来驾车!” “是,师父!” 梅鋗高兴应了一声,翻身下马,麻溜地跑到马车前,以蛮牛力气拉停车辆,把柴勇往下扒拉。 “礼貌,礼貌,我是你大师兄,懂不懂礼貌……” 柴勇对梅鋗喝骂了一句,又眼巴巴看着韩信,“师父,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坐如此豪华的大车,这才刚坐了一小会儿,还没过瘾呢,您再让我赶一段,我保证不问了。” 韩信不买他的账,对梅鋗道,“上车,赶路!” “得咧!” 梅鋗从柴勇手中夺过鞭子,高兴地跳上马车,手一挥,车辆缓缓启动。 韩信虽然没有职位,但他的爵位已经是十二级左更。 在秦国,第九级的五大夫,相当于春秋时期的“上大夫”,乃是爵位的天花板,再往上的左庶长右庶长等,就算作“卿”。 十级左庶长作为“卿”这一等级的最低爵位,有了执圭上朝的权力,在秦国,非有大功者难以升任,韩信这一次平定南方有功,始皇帝直接提他为左更,这份荣誉可是相当重的。 所以他乘坐的车辆是五大夫以上爵位才能坐的轩车,车盖是黑色的,车两侧的屏障都被涂为红色,由通体赤色的驷马牵引着,十分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因为随行携带着进献给陛下的贡品,所以任嚣派了一千士兵护卫,华盖轩车,执戟卫士开道,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个大人物出行。 跟随的人员除了柴勇、梅鋗,还有作为文吏的陆贾。 而钟离眜、南、二根、敖恪、安才等人,则暂时留在了任嚣身边为吏。 这些人里面,除了梅鋗是白身,其他人的爵位皆已经升至大夫以上,钟离眜是官大夫,任嚣任命他为南海郡四会县县尉。 南、二根皆为五级大夫,南担任任嚣手下的贼曹从事,主治安,二根为兵曹从事,专管征兵、训练、作战等兵事。 敖恪本就是郯县兵曹,此行又跟着韩信混了点军功,已经是公乘了,任司马。 至于郡尉的长史,以及功、仓、田、户、狱从事,则都是任嚣手下担任。 钟离眜等人原本都想跟韩信去咸阳,再随他征战匈奴,但这些人已经不是公士、上造这种小爵位了,全都辞官不做跟着韩信,势必会被人说成结乡党。 甚至可能会有人弹劾任嚣结党隐私,滥用职权。 因为这一次参与伐越的将士几乎都被留在了南方,民夫修灵渠开垦田地,士兵戍守,像那些二五百主、五百主等爵位高的人,也要留下为吏。 大家都留下了,你韩信的乡人为什么都能离开?这不是因为任嚣和韩信交情好,滥用职权徇私又是什么? 身份地位高了,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如果钟离眜等人只是个无名小兵,韩信愿意带走几个便带走几个,没人会说什么。 但现在这些人先是大秦的吏,而后才是韩信的旧部同乡,公必须摆在私前面。 在秦国,县一级的三名长吏都要异地为官,且调任时不能带走原有部下,只能只身去赴任,韩信虽然不是去赴任,但规矩也是一样的。 再者,南方打下来也需要有人治理,这些人会打仗又识字,对南方还熟悉,就是最佳的官吏人选。 至于柴勇,他作为护送贡品的五百主之一,这才能跟随韩信去咸阳。 而梅鋗这个白身,只要有验传,伱爱去哪儿去哪儿,没人管你。 于是,梅鋗干脆把梅氏部落暂且交给梅兰打理,他自己作为人质,跟着韩信出来见见世面。 当然,梅鋗此行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和成契一起,作为南方各越的代表,去咸阳朝见陛下。 梅鋗手挥着马鞭,一边兴致高昂地东张西望,一边问韩信,“师父,咸阳大不大?听说随便一座宫殿都比我的梅鋗城大,真的假的?还有还有,大师兄说,咸阳城里美人特别多,个个肤白如玉,娇俏如花,真的假的?” 韩信汗了汗,柴勇这家伙从哪里听说的? 梅鋗又道,“还有,我见了皇帝该行什么礼?要不要跪拜?是几叩首来着?万一触怒了陛下,他会不会杀了我?哎呀,不然我还是不去见他了,我就和大师兄去咸阳城到处转转,说不定能有艳遇咧……” 耳边吵吵嚷嚷都是梅鋗的问题,比柴勇有过之而无不及,韩信眉头已经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实在是想不通,两个壮如熊大熊二的大男人,怎么话就这么多呢?说的还尽是些废话,比女人还叽喳。 这一刻,韩信十分想念钟离眜和赤焰,早知道把柴勇扔在南越了。 “哎,师父,你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你也不知道?哦,对了,你也没去过咸阳啊。 不过,那监御史和任将军没有提前跟你说吗?他们有没有告诉你,皇帝长什么样,我听大师兄说,皇帝高三丈,所有人看他都要高高抬头仰望,真的假的?” “闭嘴!再啰嗦一句,下车跑步!” 韩信终于忍无可忍。 梅鋗张着的嘴立即紧紧闭上,把后面的话尽数咽回去,因为他知道,韩信向来都是说到做到,让他跑步倒是没什么,关键是还没坐够这辆豪车啊! 然而安静了没一会儿,要去首都的激动心情实在按耐不住,又忍不住问,“师父,听说咸阳遍地都是金子,真的假的?能不能捡?捡了犯不犯法?” 说着又一拍自己的大脑门,“反正我喜欢剃短发,就算被判髡刑也不要紧。” 又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耐刑也可以忍受,只要真有金子捡……” “下车!” 韩信掀开车帘,从他手上夺过鞭子。 “哎,别,我不问了……” 话没说完,已经被韩信一脚踹了下去。 梅鋗身手十分灵活,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安然无恙站起来,他还想跳上车,韩信却已经亲自驾着车离开了。 后面另一个五百主见情况不对,连忙叫了一个士兵上前帮韩信驾车,韩信的耳根总算是清净了。 梅鋗跑到后面和柴勇一起,两个话唠凑一对,嘴就没停过,幻想完金子幻想美人,幻想完美人幻想美食,一路聊下来,师兄弟感情倒是增进了不少。 车队一路向北,进入南阳郡后再向西北行一段路,便进入了武关东道。 第140章 关中 第141章 关中 所谓关中,指“四关”之内,即函谷关、散关、武关、萧关中间的这块土地。 散关、萧关在陇西,扼守着咸阳西边大门,函谷关东边,是从山东入关中最主要的通道。 武关在咸阳东南方位,也是进入关中的重要门户,历史上,刘邦就是走这条道入关的,韩信一行人自长沙郡上来,走武关最为方便。 此时,队伍正行走在狭长的武关东道上,这是沿着丹水河谷开辟的道路,东接伏牛山脉,西是秦岭,从南阳盆地到这里,越往西走道路越狭,数百里内,普遍是大山长谷。 如果不是在关中附近,押送这么多贵重物品走这样的路是很危险的,好在如今的大秦依旧强势,即便各地多有逃亡为寇之人,也断不敢来劫贡品。 一路走走停停,在越过一个山隘后,武关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关城建立在山谷间一座较为平坦的高地上,北依高峻的少习山,南濒丹水。关城下半部分以巨石为基,上面用土夯成,墙垣长两里许,延山腰盘曲而过,几乎严丝合缝地将入关的道路完全堵死! 为了扼守此地,秦国在此专门设置了武关都尉,领五千卒兵镇守。 马上就要进入关中地界了,柴勇等人又抑制不住兴奋起来,师兄弟两驱马走到队伍最前面,伸长着脖子往关口那边张望。 却见关口外有三条通道,左边民道上最热闹,排了好些行人车辆等候检查,右边官道就比较冷清了,上几乎没什么人,中间的通道时不时有飞骑经过,这是专门供邮传之吏出入的。 韩信这一行人,走的自然是右边官道,不等队伍靠近,关口上的哨兵远远看到前方过来这么多人,一边命人暂且关闭关门,一边派人过来询问。 韩信令队伍停下,出示了自己的符节、验、传,还有秦始皇令他入咸阳的谕书,那士兵看过之后又跑回去禀报。 不多时,关口里出来一名军官,却是武关都尉亲自出关,其身后还跟着一行人,有士卒也有文吏。 这支队伍护送的是进献给皇帝的贡品,押送的一千人又全是戴甲之士,更要接受严密的排查,以防身份不明之人混入。 都尉走过来,例行公事又查看了一遍各文书,确认无误后,对韩信道,“见谅,本尉职责所在,所有随行人员、物品,皆要核查。” 韩信往旁退了一步,“请便!” 都尉挥了挥手,手下人分做几队,或核实随行人员名单,或查看货物,甚至有专门的医者,检查马匹牲畜是否染病,若是染有传染疾病的牲畜,是不能入关的。 当然,未免耽误了给陛下送贡品,关口这里会有健康的牲畜用来替换。 一通检查下来,所有东西都没问题,只是进贡的孔雀、大象等热带动物因为沿途颠簸和气候差异,有些病怏怏的,不过这是贡品,都尉也不敢随便给扣下。 “请入关吧!” 都尉向韩信行了一礼,喝令前方把关门打开,民道上准备入关的商旅纷纷向这支队伍投来好奇的目光,待看到后面那被关在大铁笼里的大象后,更是惊讶连连,有胆子比较大的,指着大象向士兵询问了起来,“这庞然大物是何物?” 柴勇表面一副趾高气扬,威风凛凛的模样,内里却还是个小民心态,他并没有高傲地喝令围观之人闪开,而是极为神气地回答道,“这叫大象,是生活在西瓯的一种动物,这还只是没成年的少年象,在西瓯,成年的大象有这么大……” 柴勇越说越来劲,向旁边路人卖弄着自己在南方的见闻,最后还拉着梅鋗向人们展示,“越人跟咱中原人也不太一样,搦,越人长这个样子……” 梅鋗竟然还很配合地举了举胳膊,扬了扬脑袋,像个大力水手一样,展示着他雄健的体格。 “原来这就是蛮夷啊……” “一个嘴巴两只眼睛,跟中原人区别也不大啊……” “听说蛮夷会吃人,真的假的?” 有胆子大的,竟然问梅鋗是不是真吃人,梅鋗虎目一瞪,呲牙咧嘴道,“吃!” 吓得那人立即缩回人群中。 队伍缓缓进入关内,后面的一段路依旧是武关道,此道沿着丹水河谷北侧开辟,并不十分宽阔,许多路段顽石崎岖,碥路逼仄,只容两车并排而行,好在这支队伍是给皇帝送贡品的,方才要入关的那些商旅车辆暂时都被阻在关口外,路上也还通畅。 沿着丹水河谷一路向西北,又走了几日,经峣关翻过秦岭余脉后,进入关中平原,眼前才豁然开朗。 “这关中和淮阴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柴勇观看着四周的农田屋舍,除了地里种的农作物不一样,其他都差不多,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黑瘦农人,一样坐在田埂玩泥巴流鼻涕虫的毛孩子,再看看附近的里聚,也是闾右白墙青瓦,闾左木屋茅草。 “我还以为这里到处都是高大宏伟的宫殿式房屋,人人皆穿锦衣华服,少年鲜衣怒马,少女弹琴戴纱。” 那些淮阴士兵都和柴勇一样,好奇地东张西望,而关中士兵时隔近三年,再见故土,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那名五百主瞧了瞧前路,来到韩信身边提醒道,“将军,右前方是蓝田中尉军的驻地。” 韩信掀开车帘,往前路望了两眼又放下,表示知道了。 第一世韩信在秦灭亡前是没来过关中,但他对关中畿内之地的驻军还是知道的,关中有三军驻守,一为郎中令军,秦王的亲卫军官团,有郎官七百,郎卫三千,驻于宫中。 二为卫尉军,负责咸阳城及近郊的守备、治安,人数一万。 三便是中尉军,为内史地区的卫戍部队,又分为数个都尉,有武关都尉、函谷都尉镇守关隘,还有蓝田都尉、临晋都尉、雍县都尉等,人数不少于五万。 这里就是蓝田都尉的营垒。 当年刘邦就是从武关进来,攻破蓝田,进入咸阳。 过蓝田,继续沿着灞水北行一段,便进入咸阳郊区,站在高处遥望,已经能看到咸阳王宫的模糊轮廓,此时正是傍晚,夕阳斜照下,王宫那片区域金光闪闪,梅鋗又兴奋了起来,“原来大师兄没骗我,咸阳真是金子建造起来的。” 说着暗搓搓地摸了摸藏在裤腿里的匕首,准备趁人不注意,偷偷挖点金子带回去。 第141章 觐见 第142章 觐见 次日早上,经过近三个月的艰苦跋涉,队伍终于抵达咸阳。 驻足在灞桥东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屹立于渭水河畔的十二个大铜人,这是秦始皇灭六国后,收天下兵而铸,昨日夕阳折射的金光便是这十二铜人像。 铜人像后面是咸阳宫里众多巍峨壮观的宫阙,没有金作屋,玉为阶,黑色是瓦,黄色是墙,简单朴素的色调却处处透着庄严肃穆和历史的厚重感。 那里面珍藏着秦始皇从六国搜罗来的珍宝和美人,这一次从南方运送来的贡品,也会被秦始皇作为功绩的象征,收入宫殿之中。 秦灭亡后,这里面的珍宝都被项羽洗劫一空,这座昭示着大秦无上权威的宫殿也被付之一炬。 因为这一把火,项羽被后人骂了两千多年。 此时此刻,亲眼见到秦宫辉煌的韩信,也忍不住在心里咒骂着项羽,真是土匪,抢劫杀人就算了,还要烧屋,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接待韩信一行人的是典客下辖‘行人署’的官吏。 典客是九卿之一,负责管理蛮夷邦交和边陲部族事务,其下的“行人署”相当于后世的外交部,还有一个叫“典属国”的机构,负责“掌蛮夷降者”。 官吏清点清单上的贡品,登记核查梅鋗、成契等蛮夷信息,便让他们在此待着,等候秦皇召见。 从清晨一直等到傍晚,秦始皇才有空闲见韩信,却只召他一人。 秦始皇办公的地方在章台宫,从典客官署走过去还有一段路,一名内侍给韩信带路,出署衙大门,进入章台街。 街道两侧一户挨着一户都是房屋,因为秦始皇喜欢在章台宫办公,为了方便随时召见众臣,九卿署衙大多集中在章台街两侧。 站在街道上,能看到章台宫高耸的宫墙,殿的四角高高翘起,优美得像四只展翅欲飞的燕子。 宫门外,魁梧雄健的郎卫持矛戟守卫在侧,个个椎髻戴冠,穿披黑甲,威严赫赫。郎卫检查韩信身上不带寸铁兵刃后,才准他步入王宫。 天色将暗,高大宽敞的宫殿里,数百盏灯火已经被点上,秦始皇端坐在御案前低头翻阅着奏章,赵高躬身立于一侧,眼观鼻鼻观心,两名内侍远远地伺候在御案之侧,整个大殿静悄悄的,间或响起翻动竹简的声音,使这空阔的大殿更显寂寥。 “南征副将韩信觐见陛下!” 内侍低低的通报声打破了大殿的安静,秦始皇头也不抬一下,只是嗯了一声,赵高代为做了手势,意思是让人进来。 片刻后,殿内响起一个轻轻的脚步声。 赵高目光看向那个小步趋近的年轻人,双手交叠于胸前,躬身低头,没有东张西望,甚至连眼角也不曾往旁边瞥,走得稳稳当当,眼中虽有一丝惶恐之色,动作行为却并不慌张。 这样的氛围下,别说韩信这个从小地方上来的小人物,便是朝中官员,走进来也不免有点忐忑心惊,生怕扰了陛下,这小子却能如此沉稳,果然不同凡响。 韩信进来便要行礼,却被赵高抬手制止了,韩信看向上方,只见秦始皇仍俯身御案上,正写划着什么,他已经卸下冠冕,穿着一身玄色的常服,面容严肃,眉头时皱时舒,不知在处理什么难事。 皇帝不发话,韩信也只能跟赵高一样,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立。 第一次见这位千古一帝,向来宠辱不惊的韩信,心里也是有几许小激动,当今世上,也就只有上头坐着的这位,才有资格让自己效忠。 不是因为敬仰和崇拜,只是因为韩信骨子里隐藏着和秦始皇一样的雄心。 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 开疆拓土,扫平四夷,定华夏万世之基,是韩信想替秦始皇完成的目标。 等了约莫一刻钟,皇帝手中的一册竹简批阅完,赵高才示意韩信行礼。 “拜!” 在赵高的悠长长喝下,韩信拜倒在地,行臣见王最隆重的稽首礼。 “臣韩信,见过陛下!” 额头触地,等了两息,上面想起一道浑厚的声音,“起来吧!” 缓缓抬头起身,韩信再次看向上首的秦始皇,秦始皇一对锐利的长目从竹简中移开,正好也看向了他。 韩信忙又垂下眼眸,做出不敢和皇帝对视的样子,秦始皇却是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朕看过任卿送上来的奏报,此次平定南方的大策略皆是你所提?” 韩信俯首,“臣是提了些想法,统筹大局者是任将军。” “可不只是一些想法,由总到细,安排得井井有条,定苍梧,稳军心,通粮道,平南越诸部,助攻西瓯。” 秦始皇细数完韩信的功绩,突然问道,“师出何人?” 这个师门韩信是说不出来的,只能继续搬出那个世外高人师父,不过为免秦始皇让自己去寻这高人要长生不老药,韩信说完补充了一句,“家师在教授完兵法之后不久,便仙逝了!” 秦始皇锐利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之色,又问,“令师除了教授兵法,可还留有其他秘技?” 韩信道,“便只有行军散和风油精,独轮车是臣自己琢磨出来的。” 韩信虽然会造很多东西,此时却不敢随便拿出来,万一秦始皇觉得稀奇,要他去造长生不老药,那就惨了,他可不想当道士神棍。 韩信说的这两种药秦始皇已经看过,行军散他是没试过,不过从用过之人来看,效果确实很显着,至于风油精,如今他每日都要用,尤其精神困顿时,用来提神效果甚好。 这些年,秦始皇一直在寻找长生不老药,却始终无果,之所以提起韩信的师父,不过是想看看他这里有没有什么神药,毕竟能教出如此出色的学生,那老师必定是个神人。 “虽有高人相授,韩卿的天分却也着实惊人,可比当年武安君啊!”秦始皇赞叹道。 武安君白起,后人将他和韩信统称‘韩白’,还常将他与韩信、卫青、霍去病合称为‘韩白卫霍’,都是用兵牛人。 韩信谦虚颔首,“臣不敢同武安君相提。” 秦始皇却道,“不,卿比武安君更胜一筹,十七岁,哦,今年应当是十八岁了,仅用一年,凭战功升至左更,当今天下只你一人,若是再早生些年,大秦可早几年一统天下。” 此次南方能如此快速平定,几乎全仗此子力挽狂澜,秦始皇心里很清楚。 韩信忙道,“臣有今日,皆因陛下英明,提携重用,否则臣便是有再多本领也无用!” 见皇帝如此夸赞韩信,赵高心里也很高兴,他已经查清楚了,韩信在去南越前,只是个无父无母,甚至无亲族的孤儿,这样没背景的小人物,最好拉拢。 韩信已经和任嚣、赵佗等南军将士有了交情,陛下若再把他派去北军,或许还能再分走蒙氏的一杯羹。 蒙氏亲近扶苏,他赵高偏要扶胡亥。 秦始皇看了眼赵高,对韩信道,“当日提议让你出任南征副将之人乃赵卿,否则朕尚想不到提拔新人,说来此次南征如此顺利,赵卿亦有功。” 赵高连忙道,“为陛下分忧是臣下分内之事,若非陛下圣明,慧眼识珠,力排众议,臣说再多亦无用,实不敢居功。” 秦始皇特地提起这事,韩信免不得要向赵高道声谢,二人客套了两句,便听秦始皇又道,“南方已定,朕心中一块大石算是落地,眼下该到北方了,匈奴近些年时时侵扰边境,朕意对北方用兵,韩卿意下如何?” 第142章 任职 第143章 任职 韩信心底里当然是赞同对北面用兵的,据韩信知道的,现在北方主要有三大势力,陇西以西的月氏,河套以北的匈奴,和旧燕以北的东胡。 在秦末、楚汉争霸的这段时间里,匈奴冒顿单于趁机对外扩张,大败东胡王之后,随即并吞了楼烦、白羊河南王,并收复了之前被蒙恬所夺的河套地区。 到刘邦建立了汉朝,匈奴又对汉之燕、代等地进行侵掠,被秦末争霸打残的中原,这时候根本无力对匈奴用兵,就连一国国母被冒顿言语侮辱,也只能忍气吞声,还要把公主送去和亲。 这一屈辱,一直忍到了汉武帝时期。 韩信倒不是十分在意面子上的问题,他在意的是,即便把公主送去和亲,匈奴每年还是要下来打冬,扰得边境百姓不得安宁。 历史上秦始皇虽然派蒙恬北击匈奴,但只是把他们赶出河套地区,打得一点都不彻底,仅仅过了几年,匈奴便又卷土重来。 现在既然他来了,就要把匈奴、月氏的问题彻底解决。 反正劝秦始皇爱惜民力的不可能的,那不如一次干到底,就算来日始皇崩,天下分,内战要怎么打都行,至少不用再担忧外敌了。 想彻底解决匈奴,就不能急,蒙恬打匈奴猛是猛,但就是打得太急太猛,一下子打跑,追又追不了,给汉朝留下了一个大隐患。 除了匈奴、月氏和东胡,据韩信听说的,在陇西、北地、上郡三个地方,还广泛分布着许多戎狄。 两百年前,活跃在秦国北面的是义渠国,其首领义渠王曾数次发大兵攻秦,还参与过六国合纵,在李帛之战中击败秦军。 最后是宣太后以女色诱之,才将义渠君杀死在甘泉山,义渠故地也变成了北地郡。 义渠灭国后,义渠戎人却未消失,其贵族或以“公孙”为氏,或以“义渠”为氏,享有贵族权力,称之为“戎翟君公”。 当年蕲年宫之变,嫪毐便勾结了部分“戎翟君公”为乱。 事后秦始皇拆散了一些部落,并通过移民通婚,同化了不少义渠人。但三郡未编户的戎人,仍占了人口三分之一,他们半耕半牧,以皮毛充当赋税,作为骑兵加入秦军作战,对统一战争也有贡献。 这些详细资料是来咸阳之前,韩信向史禄打听的。 戎狄虽臣服于秦,但每逢秋冬之际,诸部还是会越过界线,侵扰边郡,烧杀抢掠,夺走人口。 刚刚臣服的南方百越也是一样,任嚣和赵佗在未来的这几年,估计不是在平叛,就是在平叛的路上。 要打匈奴和月氏,北地、陇西、上郡这三个地方既是军事前沿,也是关中屏障,尤其是北地郡和上郡,至少得把这两地的人口、经济、交通先搞上来。 纵然韩信心中有再多想法,这时候也是不能说的,否则就不是天才,而是妖怪了。 “臣初来咸阳,对北地之事一无所知,不敢妄言!” 问一个以军功爬上来的将军要不要打胡戎,十个人中怕是有九个都是同意的,韩信没有像热血少年一样,慷慨激昂地发表一通暴打胡虏的豪言壮语,也没像儒墨那些老学究,搬出一堆理由劝皇帝不要打,这个回答实在又稳当,倒是有点出乎秦始皇的意料。 其实在去年屠睢将平南方时,秦始皇就已经做出了要北击胡戎的决定,之所以问韩信,只是想听听这位天才少年的看法,却忘了,再如何天赋异禀,一年多前,他还只是淮阴的一名小游徼。 于是,秦始皇从旁边拿起一份竹简,又换了个问题,“任卿上书,册封南方百越君长之事,可也是你提议?” 韩信回道,“是臣所提议。” 由皇帝册封封号,让越人君长世代治理领地,只要能够臣服,每年奉上一点贡物,秦军绝不干涉,只满足于控制几座重要城池,以及交通水道。 这就是韩信提的羁縻政策。 “为何要让其自治?”秦始皇又问。 韩信道,“臣之所以有此想法,乃是源于先惠文王并巴中之策,以巴氏为蛮夷君长,世尚秦女,其民爵比不更,有罪得以爵除。到今日,陛下仍以巴氏为蛮夷君长,统领旧地。 臣便想,岭南诸越同巴中情况类似,甚至更为复杂,各部所崇拜的动物神灵不同,有崇蛇、信蛙、信鸟,甚至信鱼,若派秦吏统管百越,一则人手不足,二则语言不通,文化信仰不同,管理起来十分困难,稍有不慎,便可能引起各越再次反叛。 不如效仿巴中,让其自治,册封倾向大秦的君长,在南方政治稳定的前提下,逐步移民,促进夷夏融合。 在军事上,陛下可从各族中选出一定数量卒兵,量给土地,平时耕种,不纳赋税,就地参加军事训练,必要时调用以征伐不服统治者,我军只要控制重要关口道路,但凡有叛,不调朝廷一兵一卒,即可快速平叛。 在经济上,通往岭南道路开通后,可放松或解除贸易监禁,促进南方经济发展的同时,也利于中原和南方的进一步融合。 在文化上,陛下可派些儒生过去,教化越人的孩童,慢慢改变其信仰,数代之后,夷人便也全成了秦人。” 韩信说完,垂首而立。 就算秦始皇不问,他此次觐见也是打算说一说生番变熟番的治理之法,既然对方主动问起,索性一股脑儿说完。 南方战事多半韩信都参与了,战后提一提治理的建议,这也不算僭越。 秦始皇听完后,看着恭敬立于下面的少年,许久没有说话,就连赵高,也已经惊呆了,此子非但军事天赋逆天,治政之能也如此厉害,只是在南方打了一场战,居然连如何治理这里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他赵高虽然没去过南方,但参照巴中,也能听出,韩信说的这些,确实是目前治理南方的最好之法,甚至比巴中那边施行的政策更为详细实用。 尤其军事上,可不就是又贯穿了他在南边一直施行的以夷制夷么! “甚善!” 秦始皇忽然笑了起来,“一个以夷制夷,韩卿竟能玩出如此多的花样来,当真极妙,极妙!” “赵高,为朕草诏!” “唯!” 赵高连忙从旁边书架上拿出一份空白帛书,走到旁边一张案几旁,开始磨墨。 韩信发现,他用的居然是自己造的徽墨,再看秦始皇的御案上,是每年只造几十条的高级徽墨。 “南海郡尉所奏之事,寡人已阅之,依任嚣提议,于南方行羁縻之策,册封桂国君长为……” 秦始皇说着忽然停下,问韩信,“桂国崇拜何种动物?” 韩信道,“黄牛神!” “册封桂国君长为黄牛君,册封西瓯君长为鸟君,册封梅氏君长……” 诏书写完,秦始皇册封了一群以动物为名号的君长,又对赵高道,“再写一封任命书!” 赵高忙又从架子上取来一张空白卷。 “左更韩信,所提羁縻之策甚合朕意,任其中郎骑将!秩比千石!使宿卫禁中!” 秦始皇说完看了眼韩信,又补充一句,“令中郎骑将韩信,十日后代朕前往黄山,祷告山神!” 听完这句,赵高执笔的手不由一顿,中郎三令虽然时常会被安排一些临时任务,比如出使他国蛮夷、代王祷告山川、陪同监御史调查大案等等,但韩信才刚上任,皇帝便让他代为祷告山神,这份恩宠可谓是前无古人。 这一刻,赵高心里不免有点泛酸。 “臣领旨,谢陛下洪恩!” 韩信俯首拜谢,还没起身,便听秦始皇又道,“祷告结束,准许卿回趟淮阴,顺道将家人接来。” 又对赵高道,“另赐中郎骑将府邸一座,黄金三百镒。” 韩信俯身,继续拜谢,这位皇帝是不体恤民力,但对待臣下确实是真的好。 如果,他能少勤政,多爱民,或许能多活几年,大秦的命运也能改写! 第143章 上司蒙毅 第144章 上司蒙毅 秦始皇的“大内侍卫”们,分为中郎、郎中、外郎三类。 其中,中郎时刻随行,宿卫禁中,皇帝去哪他们便去哪,关系最紧密。 郎中则是固定负责咸阳宫、章台宫的看守,偶尔随行。 外郎只供职于林光宫等离宫,与皇帝关系最疏。 所以即便是相同的官职,外郎、郎中也自动就比中郎小了半级。 中郎郎卫数量不过六百,由中郎将统领,其下分为车、骑、户三支。韩信任中郎骑令,手下其实只有两百人。 不过,可不能小看这两百人,这些人基本都是从关中贵族子弟中选拔,其中为郎官者,起码都是公大夫、公乘的爵位,一般的郎卫,也是大夫起步。 而且郎官更新换代极快,一般都是宿卫王侧几年,就外放为吏了,一旦外放,最低也是个县尉,像车令、户令、骑令,基本就是郡长吏,比如郡守、郡尉、郡丞。 秦始皇让韩信为中郎骑令,是考虑他刚从底层上来,对时政、朝局各方面还不太熟悉,想放在咸阳镀个一年半载金,再派去上郡或北地郡任郡尉,协助蒙恬对匈奴作战。 老天不肯给不老仙药,却给了秦始皇一把利剑,让他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于琅邪石台上刻下的心愿: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 离开章台宫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赵高亲自将韩信送到宫门,提醒道,“虽然陛下命你十日后去往黄山,不过这十日还是要来任职,你的直属上吏中郎将,乃是蒙恬之弟蒙毅,你明日需先去拜见他。” “多谢赵府令提点!”韩信拱手拜谢。 不管赵高心里打的什么主义,不可否认,自己能当伐越副将,确实是他的功劳,否则现在自己可能也被留在了南越当县令,如果没有其他机遇,日后想打回中原,就是地狱难度。 赵高又道,“陛下赐予的府邸,等明日下职,我带伱过去,顺道把黄金一起运过去,给你换些散钱,好打赏下属奴仆。” 一镒黄金是钱,三百镒就是四百多万钱,一笔巨款。 “还是赵府令思虑周全,多谢,信初来乍到,还望今后您能多多指点。” 韩信这是客套话,赵高本想以长辈姿态顺着教导两句,又想起方才韩信在殿上的表现,此子可一点不像小地方上来的小年轻,可任人拿捏,想和他处好关系,还是得走温情路线。 赵高转而笑道,“指点不敢当,韩骑令是个有本事之人,又得陛下恩宠,前途无量,只望日后您能记着我这个老朋友,我便心满意足了。” 赵高这话绝非奉承,早在三个月前,皇帝就把原来的郎中骑令外放,那时赵高只以为是正常外放,今日才知道,是为了给韩信腾位置,这个恩宠可比去黄山祷告还深厚。 “赵府令这是什么话?”韩信脸一沉,佯装不高兴,“信能有今年,有您一半功劳,忘了谁也不可能忘了您。” 赵高呵呵笑道,“是是是,我说错话了,天色不早,快出宫去,明日你我再畅聊。” 韩信拱手一礼,“信在咸阳人生地不熟,明日还需麻烦赵府令,这便不耽误您时辰,告辞了!” “好说好说,慢走!” 赵高回了一礼,喊一名内侍送韩信出去,他站在原地看着韩信离开,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门拐角,才收起脸上笑脸,自言自语,“也不知明日蒙毅那厮会给你个什么样的下马威,还真是期待啊!” 当夜,韩信依旧和梅鋗、成契宿在典客署衙,次日早上,这两位越人君长被“典属国”的官吏招呼去享受盛宴,韩信却是一大早就要去中郎将官署报到。 昨日带路的内侍已经给韩信指过中郎将官署的位置,因为郎中负责宿卫禁中,所以官署离章台宫最近,所在位置就是属于“禁中”区域。 一路走到章台街最东边,看守章台门的郎卫,在检查韩信的任书命状后,放他进入宫门,又走了一段路,来到章台大殿侧边的房舍前。 这里并排着三座房舍,夹在中间的,便是中郎将官邸,户、骑、车三令每天的宿卫任务,便于鸡鸣后,在此宣布。 “你便是新来的韩骑令?” 正要步入大门,一个带着几分好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韩信回头看去,说话的是个年轻郎卫,面如傅粉,唇如红樱,长得十分秀气,若不是骨架看着比女人大,韩信会以为是哪个调皮公主女扮男装出来玩闹。 那郎卫微扬着头,想表现得威武一点,不过长了这么一张人妖脸,便是一身精甲也衬不出任何英雄气。 “正是韩某,阁下是哪位?” 那少年走过来道,“我叫章平,是骑令下属郎卫。” 说着对韩信行了一礼,“见过韩骑令。” 原来是自己的部下啊! 章平,这名字听起来有点熟悉,韩信想了一下,没想起是哪位,抬手道,“免礼!” 章平一脸好奇地打量着韩信,问道,“韩骑令看着也好年轻,尚不足二十吧?听说您是在南方立下大功被提拔上来的,不知您父亲是何人?在朝中任何职?” 这小子应当是个官二代,把韩信也当成官二代了,韩信看了看时辰,“我先去拜见中郎将,过后再同你细说。” “好好好,我带您进去。” 说着,主动在前引路。 章平把韩信带到堂外,站在门口禀道,“禀中郎将,中郎骑令前来报到。” “进来!” 堂内传来一个低醇的声音,韩信步入大堂,只见主位坐着一个三十上下的青年,身材魁梧,国字脸,浓浓的眉毛配上半脸胡须,看起来十分威严,正是蒙恬的弟弟蒙毅,差点把赵高处死的那人。 “下吏见过中郎将!” “免礼!任命书呢?”蒙毅板着一张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韩信趋步上前,双手递上文书,蒙毅打开看了一眼,冷冷一笑,“原是那个违背秦律,私自赦免叛逆的韩副将军!” 第144章 扶苏来访 第145章 扶苏来访 秦国当前主要有两大军门,以王翦为代表的王氏,和以蒙恬为代表的蒙氏。 王氏自不必说,一门两侯,地位无人能及。 蒙氏自蒙毅祖父蒙骜开始,从齐国西入秦国侍奉秦昭襄王,官至上卿,其父蒙武在秦统一六国过程中,也立下汗马功劳,不过在前几年病逝了。 其兄蒙恬曾领兵大败齐国,担任过内史,前两年被派去镇守代郡、雁门,统领大秦北军。 蒙毅担任中郎将之前,在廷尉任奏谳掾,专司审理案件,他性格刚直,执法严明,犯了事到他手上就没有通融的余地,也就是在那时候,他差点把赵高给处死。 在蒙毅这里,除了陛下,任何人触犯了秦律都该受罚,不过他现在不管律法之事,之所以提起韩信在岭南犯的旧事,给下马威的同时,也是在告诫他,在这里,不容许做出任何违背律法规则之事。 韩信看着对自己充满敌意的上司,心里不禁叫苦,这叫什么事儿,做完蒙毅的下属,来日还要去做蒙恬的下属,关键是赵高对自己有提拔之恩,还有安排宅院之事,在外人看来,自己就算不是赵高的党羽,和他的关系也算是亲近的。 赵高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自己这个没有任何靠山和关系网的萌新,可不得巴着他点? 赵高和蒙氏的关系,不单是私怨,也夹杂着立储之争,临走前史禄交代不要参与,如今看来却是有点身不由己。 蒙毅只是讽刺了韩信一句,并没有再过多为难,而是给他讲了一遍规矩,分派完工作便放他离开,章平很热心地带韩信去见属于中郎骑令的两百名郎卫。 路上,章平又询问韩信家底,韩信如实以告,章平听完惊讶得嘴都合不拢。 他好意提醒道,“郎卫基本都是关中贵族子弟,就算现在没有长辈在朝中为官,祖上也是享受过荣耀的,骑令您这……怕是不能让大家信服啊!” 韩信道,“服不服并无关系,吩咐的事认真做完即可,中郎将说了,按规矩办事,谁若不听话,自有中郎将惩罚。对了,你又是哪个家族出身?” 章平道,“我祖父当年侍奉过昭襄王,父亲随王老将军参加过伐楚之战,家兄章邯,如今在少府姚贾手下做事。” “原是章邯之弟,难怪!” 难怪这名字听着耳熟,这不就是当年汉军还定三秦,被曹参打得大败的那家伙么? 这家伙没什么本事,其兄章邯倒是个厉害角色,秦二世苟延残喘,全赖章邯之功,后因秦二世听信谗言,派人责让章邯,章邯怕打赢了被赵高嫉妒,打输了被处死,干脆投了项羽,被项羽封为雍王。 再后来,刘邦采用韩信还定三秦之策,进兵雍州,章邯兵败,却不肯再降汉,最后自刎而死。 章邯是个有气节、有骨气的优质将领! 听韩信这样说,章平奇怪道,“骑令认识家兄?” 韩信道,“不识,只是听过他之名。” 章平咧嘴笑了起来,“原来我兄长如此有名,骑令昨日才来咸阳便知道他。” 二人一路闲聊来到中郎骑令卫所,前任骑令被外放后,这两百人一直是由郎卫苏角代领。 章平又热心地为做起了中间介绍人。 苏角,今年二十五岁,关中贵族出身,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位曾跟随蒙恬北却匈奴,蒙恬被赵高害死后,又逢天下大乱,苏角和涉间、王离领长城军团跟随章邯镇压各地起义,后被项羽击败,战死于巨鹿! 二人互相认识过,苏角交出了骑令印,并未和韩信有过多寒暄,便领着今日戍卫之人离开了。 韩信熟悉了一下卫所,后脚也跟着离开。 郎卫的主要工作是执勤,没有轮到执勤之人是不必呆在卫所的,因为有的人执白班,有的人执夜班,夜班的白天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晚上站岗时才不会打瞌睡。 韩信今日不当值,正好赵高要带他去看新赐下的府邸。 ………… 按照西周以来的传统,匠人营国,前朝后市。 都城的宫城居中偏北,市场则统一设置在南面,所以越往南的住宅等级就越低,韩信左更爵位在咸阳虽不算高,却也不低,加之跻身了皇帝身边红人榜,所以上面给他安排的宅子离主城区还是比较近的。 按照名田宅制,左更爵位可分七十五宅,近三百亩的宅基地,这座府邸虽然没三百亩这么大,却也不小,前后分三进,还有一个大园子。 据赵高说,这是从前一个少上造的府邸,后来那人因罪被流放,宅子便被官府收了回去。 韩信对这些外在的东西并不太在意,他家里就一个老婆,一方小院就能住下,太大也是浪费,而且他在咸阳也住不了多长时间。 不过上头既然安排下,韩信便也接受了。 算来已经快两年没回家了,那个女人也十六岁,可以生孩子了,之前在南方忙于战事,几乎没怎么想过她,近来闲下来,倒是时常想起。 也不知她有没有把家看好,是不是偷跑回娘家?上次那事是否让她受罪了? 皇帝让自己借祷告黄山之利回淮阴,把家人接来咸阳,其实是为了来日放心地让他出征匈奴。 这个规矩不是针对韩信的,而是所有领兵在外的将领,尤其主将,都要把家人留在咸阳,任嚣的父母老婆孩子至今都还呆在咸阳。 不过老婆这个人质似乎没什么分量,女人嘛,随时随地可换,吕雉也不是哪个公卿大臣的女儿,吕家在地方上勉强还吃得开,放在中央,什么也不是,这个老婆的分量实在太轻,得赶紧要个孩子才成,这样才能让陛下更加放心。 看完宅子次日,属于左更的奴仆和土地也赐了下来,不过由于内史地区地少人多,韩信这一片又是大面积,便赐在了他的家乡淮阴。 前两年从卫、张两家没收的土地全划给韩信还不够,又从公田里出了一部分,韩信一下子成了洪泽乡最大的地主。 因为咸阳没有土地需要打理,韩信就只要了五名奴仆,负责打扫宅子即可,其他由淮阴那边出,去洪泽乡帮他种地。 这些忙完,已经是两日后了,这一日傍晚,韩信执勤完刚回到府宅,一名仆从匆匆来报,“家主,扶苏公子来了,已等候多时!” 第145章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第146章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韩信的到来,并没有在咸阳掀起什么风波,但几乎所有朝中大臣都知道,皇帝是要用这个军事天才继续攻打匈奴。 扶苏当然也知道秦始皇的意思,于是他来找韩信了。 他想看看这个和自己同岁,在岭南力挽狂澜的少年到底是何模样。 不足弱冠之龄,没有家族背景,用一年余爬上左更位置,得皇帝格外恩宠,扶苏设想,如果换做是自己,就算不得意忘形,言语或举止神态中也难免会带着几分轻狂骄傲。 然而一番交谈下来,韩信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态度恭敬却不谦卑,谈及在南方立下的功绩时,神色平淡如水,好似说的只是吃饭睡觉这样的平常事,丝毫没有沾沾自喜。 扶苏感觉,在他身上好像能看到老将王翦的影子,自己在他面前,却是像个小辈一样。 这种感觉让扶苏觉得很不舒服。 一年前,秦始皇在朝堂之上公然拿扶苏和韩信比,意指扶苏一无是处,让少年的自尊心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如今看到韩信,扶苏心里还是会很难受。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不可否认韩信在军事上确实是天才,自己却也并非一无是处,扶苏这一年一直勤勤肯肯攻读律法、兵书、商君书。 但是读来读去,他还是觉得儒墨之道更适合当前的秦国,今日来找韩信,除了想看看此人,扶苏其实还抱着其他目的。 晚风徐徐,大花园的凉亭中,韩信和扶苏对面而坐,一个气定神闲,一个却显得有点焦躁不安。 “韩骑令,我……今日过来,其实是想请教一个问题……” 听淳于越说,过几日父皇就要定下北伐之策,没多少时间了,他只能找韩信试试。 “公子请说!”韩信态度很友善。 “骑令觉得,大秦到底该不该对匈奴用兵?” 扶苏的这个问题和前两天秦始皇所问的问题差不多,不过扶苏的意思很明显:不赞同用兵。他这样问,大概是想从韩信这里寻求自己观点的支持者,或者试图把韩信拉成同盟。 韩信不欲和他纠结这种完全没意义的问题,不管该不该,秦始皇都不会改变决定。 “信不过是名郎卫,无权议论政事,不能回答公子的问题,见谅!” 扶苏道,“此处又非朝堂,不算议政,扶苏只是想向您请教。” 韩信道,“那公子可找错人了,信初来乍到,对匈奴之事一无所知,不敢胡言。” “是不敢还是不想说?” 扶苏情绪突然有些激动起来,“骑令以军功起家,又深得父皇宠信,自是希望这仗永远打不完,你便能继续立军功往上爬。 少年封侯,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骑令在岭南一年许,由四级不更升至十二级左更,再去匈奴一二年,封侯也不是不可能,然而你一人的荣耀,却要用成千上万人的血泪来换,你也曾食不果腹,当知大秦的百姓如今有多苦,伱难道没有半点怜悯之心?” “公子说的这些,不是我该操心之事,我只知道一句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韩信神色十分平静,只是在说到最后四个字时,稍稍加重了点语气。 不过扶苏没听出韩信的潜在用意,反而对其淡漠的态度越发不喜,“为将之人多冷血,这话说得一点没错,骑令才富贵多久,便忘了乡里那些曾给过你一饭之恩的邻里,出兵匈奴,少不得要发三十万军民,这三十万中也会有你淮阴同乡,你难道连他们也不怜悯?” 扶苏性格一直都是很和善的,今日这话说得实在有点不好听,还有点咄咄逼人之感,他其实也不想这样,然而不知是因为当初秦始皇当众将他和韩信比,还是因为韩信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让他情绪有点失控。 韩信波澜不惊的面色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这小子来之前功课做得挺足啊,不但连淮阴那么远的消息都打听到了,就连对匈奴用兵之事,也做了了解。 “公子说这么多,是想让我去劝陛下?” 韩信端起一杯茶浅饮了一口,一股夹杂着葱姜的怪味立即充斥口腔和鼻尖,十分不舒服,还不如喝白水。 但就是这种十分怪异的茶汤,在这个时代却备受上层人士亲睐。 秦国原来是没什么人吃茶的,自从秦灭巴蜀,茶叶才从四川开始向外传播,这时候几乎没有人工种植的茶树,少量茶叶只能供应上层人士,不过不是当做饮品,而是作待客食品。 煮的时候会在里面放入葱、姜、橘子等物,吃起来是酸甜苦辣各种味都有,若不是为了招待扶苏,韩信是不吃这种茶的。 茶,还是炒出来开水冲泡的才好喝。 想到这里,韩信忽然想起,南方的酸性土壤可不是很适合种茶叶,黄山毛峰、武夷山大红袍、安溪铁观音、洞庭碧螺春、云南普洱等等名茶,皆产于南方。 茶这种东西,对现在的中原人来说,可有可无,因为中原人蔬菜摄入量很足,但对以乳肉为主要食物的匈奴人来说…… 扶苏有理有据地说着出兵匈奴的诸多不利,忽然发现韩信似乎在走神,十分不高兴地提高音量,“骑令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嗯?听着!公子怜悯百姓之苦,欲让我一起去劝陛下打消出兵匈奴的计划。” 韩信大致重复了一下扶苏刚才说的话,继续道,“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这事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且问公子,打匈奴容易还是平百越容易?当年陛下为平百越,不惜出五十万卒兵,现在难道会因为三十万人便停止北伐?” “再者,南方越人安安分分,陛下都要去征讨,匈奴时常袭扰我边境,烧杀掳掠,岂容放过?北伐,势在必行!谁劝也无用!” 韩信坚毅笃定的神情中带着威严,扶苏忽然有点恍惚,好像对面坐的不是和自己年纪相当的少年,而是……父皇。 扶苏张了张嘴,又想说什么,不待他开口,韩信便知道他要拿什么理由出来,直接打断他,“长城只能稍稍起到阻碍匈奴骑兵的作用,并不是打不穿的铁墙,河套平原水草丰美,匈奴人一旦发育起来,骑兵可轻易杀到中原核心,上郡、北地下来就是咸阳,你以为陛下讨伐匈奴只是为了开疆拓土?公子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河西走廊、河套平原,以及燕代地区的燕云十六州,是中原文明的防御前线,也是游牧民族进攻的跳板。 若由游牧民族占领河套,骑兵有马匹供应,随时可挥师南下。 在明朝把首都东迁之前,中原的防御重点主要是在河西和河套,这两个地方就如同中原的门户,必须要控制在自己手中。 韩信说完,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今日天色不早,明早我还要执勤,要休息了,公子请便吧!” 小子是个好小子,却看不清现实,更不懂他的父亲,性格却是和项羽那厮有点像,刚得直崩崩,不会拐弯。 一定要在现在和秦始皇杠,不晓得先迎合皇帝,等他拜拜了,自己手握大权,想怎么整就怎么整,照他这样继续刚下去,只会惹皇帝不快。 其实,照韩信看来,在众多皇子中,秦始皇还是最器重扶苏的,就是这小子时时和他唱反调,惹得他不高兴,才迟迟没有立太子,直到快死了,匆匆下了传位诏书,却被赵高截胡了。 历史上秦始皇最后一次迅游,蒙毅其实也跟随了,路上秦始皇突然患病,派蒙毅折回会稽祷告山川去了,若是蒙毅在,赵高想改诏书怕是没那么容易。 仔细想来,或许当时赵高看出皇帝快不行了,故意把蒙毅给支走也有可能。 第146章 是驱逐还是剿灭 第147章 是驱逐还是剿灭? 出兵匈奴这一国策,秦始皇其实早就定下来了,不同于当初伐越,这一次宗室父老和关中子弟几乎没有人反对。 当初要伐南方时,这些人因为恐惧南方气候,害怕族中子弟水土不服,有去无回,曾极力反对。 但是打匈奴就不一样了,秦人先祖嬴姓部族早在殷商时期就是镇守西戎的得力助手,秦非子因养马有功被周天子封为附庸国,就是从这开始,秦国一步步成为周朝的诸侯国,乃至一统天下。 秦人早期与戎人杂居错处,修习战备,高尚气力,以射猎为先,相比较去遥远的江南,匈奴的这些领地就相当于自家门口,去家门口打一场他们擅长的战役,捞一捞军功,谁会反对呢? 再者,匈奴人占据的河南、北假之地,土壤肥沃,水草丰美,抢夺过来不管是放牧还是开垦种植,都很不错,比南方那山林水泽众多的地方好太多。 也就扶苏这个从小深受诗书楚赋熏陶,长大被儒生墨者影响的仁义君子,才会反对一场对大家都有好处的战争。 国策已定,今日会议,只是商讨对敌总策,为大战做准备。 殿中央摆着一张布帛制成的巨大地图,这张图是前几年秦始皇巡游北地,加最近几年陇西、北地、上郡郡守勘察厘定,和蒙恬从雁门那边送来的图拼凑而成,并不完整精确,大体却也不差。 到会之人除了特地召回来的上郡郡守,还有丞相李斯,少府姚贾,内史叶腾和王离、李信等年轻将领,韩信这把秦始皇新看上的利剑,自也不能缺席。 还有一个从开始到现在都和皇帝唱反调的扶苏,也不知秦始皇是出于什么心理,把他也叫来旁听了。 会议开始,由上郡郡守阐述匈奴形势。 “匈奴之地,大致分为三部分,其一为北假,其二为河南地,其三为漠北。 漠北情形不知,只知地广人稀,多有沙碛。 北假为匈奴中心,头曼单于王庭之所在,有河套之饶,人口也最多。 河南地可分为五部分,贺兰山下一部,又有四仆从部落,楼烦、白羊、林胡、昫衍。 匈奴逐水草而居,地域到底有多广不知,部落具体人数亦不明,臣下猜测约莫是相当于我大秦一边郡,其民皆能骑马,开弓逐猎,便是妇人和半大孩童,亦能骑射,控弦之士往多点算,可能有十来万……” 没有卫星定位,这时代想要绘制地图,只能靠人去勘察里定,漠北地域广袤,想要知道那边的地有多大,地形如何,人口几何,真的太难了。 没有导航,派出去勘探地形之人多半会迷路,荒漠、流沙、暴雪、狼群,之前上郡、北地郡守派出去几波人,大多没能在入冬前回来。 秦军目前掌握的只是北假、河南地的一些信息,对漠北,乃至更西边的地方,几乎一概不知,不过秦始皇想要的也只是黄河流域的这些地方。 郡守阐述完匈奴信息,秦始皇看向在场众人,问道,“欲夺匈奴北假、河南之地,需多少人手,战略如何制定?” 上郡郡守刚发完言便又说道,“匈奴虽人人能骑马射箭,然因铜铁稀缺,不懂铸造之法,士兵无铁甲,只以牛羊皮为甲,又无利器,多以骨为簇,其唯一优势便是马,若要将之逐出故地,臣下觉得,十五万便够了。” “十五万?” 秦始皇颇有些意外地看了郡守一眼,忽然想起当年李信伐楚,王翦说非六十万不能,李信信誓旦旦说二十万,结果大败而归。 当年伐楚,战场仅是局限在淮南淮北,千里之间,王翦尚且要六十万人,匈奴多骑兵,不分兵的话,根本不能将其赶去漠北,从陇西开始,经北地、上郡,直到雁门、代郡,分兵追打,十五万怎么算也不够吧? “诸位觉得呢?” 姚贾和叶腾是负责出钱的,二人皆不吭声,李斯觉得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都没搞清楚,哪能随便定下出兵人数,李信因为吃了伐楚的教训,张狂的性子收敛了很多,也没有贸然发言。 倒是王离这个军三代,因为爷爷和父亲的战绩实在太骄人,加之他本人也长得高大魁梧,从小到大,不管走到哪里,听到的都是别人的夸赞,什么虎父无犬子,将门无犬子,小郎君长大了必能继承祖父衣钵等等。 一门两侯,恭维、吹捧、夸赞,养成了王离有些轻狂骄傲的性格,他浑然忘了李信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站起来道,“何需十五万?臣觉得,十万便够了!” 王离看向皇帝身后的地图,直接说出自己的出兵策略,“分兵两处,一从上郡直捣河套、北假之地,一自北地郡出击河南地,双面夹击,无需一年,即可将匈奴赶出高阙。” 秦始皇十分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想说你小子,太嫩了点,回去向你大父、父亲多学学。 不过,打击年轻人积极性不是秦始皇的风格,他并未对王离的策略提出任何看法,而是看向默默坐在最后面位置的韩信。 “韩骑令,你有无想法?” 所有人都目光都看向了这个因为陛下恩典,才能坐在这里的小年轻。 李斯等几个老的是怀着好奇之心,想看看这小子是不是有真本事,李信没什么表情变化,王离眼中藏着几许不屑。 当日若不是他们推辞,根本轮不到这小子当伐越副将,尘埃里的蝼蚁,一夜之间爬上云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这几日执勤,见了谁都是板着一副棺材脸,好像已经跻身咸阳新贵行列,却不知背地里,连他自己手下那些郎卫也瞧不起他。 韩信在南方做的那些事,远在咸阳的人根本看不到,除了皇帝和一些大臣通过奏章了解清楚过程和始末,其他人也就知道个大概,所以多数人都觉得,韩信能有今日,完全是蹭了任嚣的光。 韩信也知道咸阳这些权贵子弟看不起他,不过对韩信来说,除了秦始皇,其他人的看法根本不值一顾,面对那些冷嘲热讽,他连个眼神都不屑给。 秦若灭,这些人的命也就如同蝼蚁,只有任人碾死的份。 韩信站起来,并未直接回答秦始皇的问题,而是问道,“敢问陛下,此番北伐,您是想将北假、河南地的匈奴驱逐,还是尽数剿灭?” 第147章 人不轻狂枉少年 第148章 人不轻狂枉少年 狂,真的太狂了! 这是李斯、叶腾、李信等人对韩信的评价。 上郡郡守已经明确说了,匈奴多骑兵,妇孺皆能骑马射箭,来去自如,怎么剿杀? 大秦虽有骑兵,主要却是以步兵和车兵为主,步兵就别说了,两条腿肯定追不上四条腿。 车兵速度虽然快,但受地形限制太大,灵活性远不如骑兵,要追杀也很难。 至于大秦的骑兵,此前主要做侦查之用,作战技能并不熟练。 这要怎么把匈奴人剿杀干净?简直是天方夜谭! 李斯等人都看过南边的战报,知道韩信是有本事的,并不以为他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无知,只道是年少轻狂! 王离是直接冷笑出声,问道,“韩骑令生在南方长在南方,见过草原否?知道骑兵否?会骑马否?知不知道马跑起来有多快?一会儿散会后,我带你去城外,看看你两条腿能否追上四条腿,你若能追上,我便信伱真有本事能把匈奴人尽数剿灭。” 面对王离的冷嘲热讽,韩信连个眼神也没给他,只是俯首而立,静等秦始皇的回答。 秦始皇也被韩信的这个问题惊讶到了,北击匈奴,他一开始的战略只是把匈奴人赶出去,修筑长城以守北疆,从未想过将之彻底剿灭。 这小子有想法,有胆量,就是不知有没有这个能力。 “若是驱逐当如何?剿灭又当如何?”秦始皇问道。 韩信道,“驱逐,二十万足以,剿灭,非三十万不可。” 韩信说的这个数字不只是作战人数,还包括前期修建直道和粮草运输人员。 叶腾捻着下巴的花白胡子,思量着道,“且不说三十万人真的能否将之剿灭,多出十万人力,大秦得到的也只是河南、北假之地,这账算起来不划算啊!” 韩信道,“大秦北面的三方势力中,匈奴所处的位置正好在中间,臣下想的是,若能将匈奴剿灭,便可阻断三方之间的联系,日后再打下月氏、东胡,大秦国土便可继续往西北、东北拓展,这是一劳永逸之法。 若只是驱逐,匈奴不会甘心故地被夺,若逃去联合月氏或东胡,又或者三者联合起来攻秦呢?频繁的战争导致边境不安不说,所耗费人力财力也要翻数倍。 臣认为,驱逐,最多只能保边境十年安宁,剿灭却至少能保百年,而且,大秦可拓展的地域也更大,月氏所占领的河西之地,是通往西边的唯一通道,那里是不是还有更为广阔的天地?” 想说服秦始皇改变原有策略,只能抓住他最渴望的开疆拓土这一点。 这四个字和长生不老药一样,对秦始皇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但是,如果秦灭亡了,始皇帝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给下一个朝代做嫁衣。 不过对韩信来说,这天下是叫秦还是叫汉,并无区别,在他心里,只有华夏二字。 韩信说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倒是先前对他冷嘲热讽的王离又觉得他说得有理,第一个出言附和,“韩骑令说得对啊,与其驱逐,不如直接杀干净。” 扶苏听了这话,实在是维持不住自己的儒雅之态了,给了王离一个大大的白眼。 刚才还嘲笑人家连马都没骑过,这么快就打自己脸了? 对这些将领来说,二十万或三十万只是一个数字,而不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和二三十万个家庭! 扶苏跪得有点麻的双腿微微动了一下,那上郡郡守瞧见,抢先一步说道,“能杀干净,多出十万兵也并无不可,只不过,匈奴骑兵机动性太强,他等也无太多辎重,吃了败战骑上马就能逃,想剿灭谈何容易?” 王离道,“不试试怎知不行?不过是多出十万人,最差也能将匈奴驱逐,陛下不是也要继续修建长城么,战后让这些人留下修长城,也不浪费人力。” 秦始皇看向韩信,问道,“你心中可有策略?有几分胜算?” 对匈奴总策略,在接到秦始皇让他来咸阳觐见时,韩信就在心里做过大致规划了。 不过他先前对皇帝说过自己对匈奴不熟,不能今日听了上郡郡守这点约莫、大概的敌情后,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剿灭敌人之法,那太不现实了,会让秦始皇觉得他是在夸夸其谈。 韩信委婉说道,“具体用兵策略臣尚未仔细想好,不过家师曾说过,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粮食、军备是战争胜负的关键。 陇西、北地、上郡、雁门,乃至代郡,皆是对敌前线,然据臣所知,陇西、北地有道路可通关中,最重要的上郡却只有一条小道勉强可行,臣觉得,要打匈奴,需先修建通往上郡直道,以保证后勤无忧。 再有,北地、上郡有近三成未编户戎人,这些既可为秦军助力,却也可能是绊脚石,出兵之前,需将此整顿清楚。 其三,便是最重要一点,敌情! 据方才白郡守所言,匈奴人口几何尚且不知,其主要兵力除了王庭,还驻扎于何处?贺兰山下四仆从部落同匈奴关系如何?能否利用?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家师曾说过,若只知其三分,便只有三分胜算,若知八分,便有八分胜算。 臣的建议是,近一年先修路,再派商旅以贸易名义进入匈奴,勘察具体地形的同时打听更多有用消息,做到知己知彼。” 韩信虽然没说具体作战策略,也没说自己能有几分胜算,但最后两句话已经在告诉秦始皇,如果能探查清楚敌情,他可以做到八成胜算。 余下两成,一成是天意,一成是变数! 在秦始皇看来,天意必然是在大秦这边的,九成胜算,便是王翦也不敢夸此海口,这小子果然够狂! 狂是狂,这小子却不似当年的李信,更不像今日的王离,他的狂是内敛的狂,有理有据、有韬略有谋划的狂! 人不轻狂枉少年! 秦始皇心中甚是欣赏,也打定主义要一举剿灭匈奴,不过他并没有立即拍板,而是对韩信道,“这两日不必执勤,给朕写一份具体战略出来,待朕看过,再议此事!” 他觉得,这小子心中应该已经有谱了,否则如何能这般自信地侃侃而谈? 又看向其他人,“你等也一样,驱逐或剿灭,各给出战略。少府、内史核算各项花费,两日后递上来。” 说着对赵高吩咐道,“将今日所议之事送去雁门,叫蒙恬也提提建议。” “唯!”赵高拱手应道。 “今日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众人站起来,躬身行了一礼便要告退,扶苏却坠着步子有点不肯离去,秦始皇看了他一眼,说道,“扶苏,你也好好想想,两日后一起交上来。” 说完不待扶苏说话,便起身离开。 扶苏望着父皇的背影,只能拱手称是。 ………… 两日后,所有人的作业都交上去了,按韩信说的人数,驱逐二十万,剿灭三十万,驱逐之策大家写的都差不多,但说到剿灭时,只能勉强写些东西出来应付,便是王离,向其父请教过后,写得也是有点差强人意。 唯有韩信,秦始皇看完之后,当即决定,征兵三十万,先修直道。 最后一份是扶苏的,不过他写的不是如何用兵,而是如何同匈奴走和平共处路线,什么贸易啊,邦交啊,为了说服秦始皇,他也提出了连接燕、赵、秦长城,以防御匈奴,着实把秦始皇气得不轻。 “此子不知世事,懵懂无知,让他去边境看看,看看大秦能不能和匈奴和平共处。” 于是,扶苏再一次触怒皇帝之后,被派去雁门蒙恬那里当监军去了。 扶苏出发的这天,刚好韩信也要启程去黄山,一个皇子,随行只有百来人,而韩信却坐着轩车,后面浩浩荡荡跟着数百人的队伍,有祷告的礼官,随行仪仗队,护卫队,侍从,近五百人。 不对比还没什么,一对比,显得扶苏这边格外寒酸。 扶苏并不是在意排场之人,而且韩信是代父皇去黄山祷告,理应隆重一点。 让他不舒服的是,韩信为了迎合父皇,将对匈奴的战事继续扩大,甚至还提出来日攻打月氏、东胡的想法,打完月氏和东胡之后,他是不是还要继续向西? 韩信在军事上的天赋让秦始皇惊喜,却让扶苏十分不喜,他觉得,有这么个年轻又会打仗的天才在,父皇开疆拓土的野心永远不会停止,早晚有一天,大秦会被这繁重的兵役徭役拖垮。 驻足在渭水河畔,望着韩信远去的车队,扶苏温润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叫杀气的东西。 第148章 回乡 第149章 回乡 黄山迎客松,在秦朝的时候,连个细胞也不是。 虽然没有迎客松,不过黄山该有的三十六大峰,三十六小峰和后世差不多。 祷告,找的自然是主峰,莲花峰海拔高达一千八百多米,站在山上四下望去,群山峻岭中云海翻腾,白纱色配以怪石、青松的墨绿,好似一副天然国画,气势磅礴,伟岸绝世。 在随行礼官的指导下,韩信完成了秦始皇布置的祷告任务,下山路上,看到有许多野生茶树,顺便让士兵采了几十斤带上。 急着回去见老婆,韩信拒绝了庐江郡守的宴请,祷告完当日便启程回淮阴。 仪仗队在后慢行,韩信带着柴勇、梅鋗、成契和洪泽乡的几十名士兵先行一步,三日便从黄山回到了淮阴,得了消息的县令等人,急匆匆来到城外迎接,就连一向不理世事的右尉穆声也来了。 淮阴城南官道上,韩信纵马而来,意气风发,虽然没有车架仪仗,身后却跟着同样骑马而行的数十名卫兵,威风凛凛,不知羡煞多少人。 短短两年,爵至左更,还做了秦始皇的郎官,代为祷告山川,这份荣耀和恩宠,当今天下独他一人啊! 县令心中暗自庆幸,得亏去年韩夫人在狱中没有受到伤害,否则根本没法交代,陛下身边的红人啊,得罪他就相当于得罪陛下。 梁轩庆幸的同时,心中不免泛酸,从前在自己面前俯首称小之人,如今却要自己给他行礼? 不过,酸归酸,韩信爬得越高,对他就越有利,如今自己在朝中也是有靠山了,等县令办的招待宴结束,自己再单独请他来家中坐坐,想来他不会拒绝。 穆声心里则是含着热切和希望,得亏当日自己将错就错送韩信去南越,他才能有此机遇,自己对他也算是有恩吧,不知能否请他去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调自己回关中? 只要自己调走了,梁轩即可升任右尉,左尉可用本地人担任,韩信不就可以提拔他自己的亲信了? 穆声已经想好说服韩信的理由了,打算今日便找他谈谈。 众人各自在心中打着小九九,韩信一行人已经来到城外。 “淮阴县令,见过韩骑令!” 县令带头弯腰拱手,其余人等在后跟随行礼。 韩信翻身下马,连忙上前扶了扶县令,对众人道,“快不必多礼,劳烦诸位出城来迎,实在过意不去。” 县令笑呵呵道,“骑令秩千石,按规矩是该来迎,县中已备下宴席,为您接风洗尘。” 梁轩跟着道,“是啊,前几日咸阳发来文书,说在淮阴给骑令赐下土地,又说你代陛下去黄山祷告,我等便知这几日必是要回来一趟,每日都盼着呢!” 韩信急着回家,本不欲在此多耽搁,不过见众人热情相邀,不好拂了大家面子,只得拐去县城。 除了韩信,其他随行人员县令也安排了宴席招待。 据县令知道的,两年前还在市肆杀猪卖肉的屠户,如今爵位已快赶上他了,还有跟随韩信的这些洪泽乡戍卒,也都是簪袅或不更。 这些人目前的爵位虽低,但跟着韩信,前途是不可限量。 来到城中,一顿酒足饭饱之后,韩信以回家心切为由,拒绝了梁轩和穆声的私下招待,和洪泽乡的几十名戍卒往家赶。 柴勇趁着宴席的这段时间已经跑回家一趟了,和父母报了平安后,又马不停蹄跟着回洪泽乡见相好的。 ………… “夫人,这花露水好香啊,非但可以替代香囊,还有驱蚊功效!” 庄园药房内,吕雉一身荆钗布裙,站在大锅炉旁收集花露水,秋蹲在灶膛下烧火,九月份的淮阴气温还很高,加上药房内的炉火,二人都出了一身汗。 吕雉一边往窄口小瓶里倒花露水,一边笑道,“是呢,可惜再有一月所有花的花期都过了,却要等明年开春才能继续制。” “夫人掉钱眼里了,如今家主得了高爵,光家中田地产出便能养活几百人了,少制些花露水又不打紧。” 吕雉道,“钱这东西,谁都不会嫌多。” 秋往灶膛里添了根柴,过来帮忙装瓶。 “也是,咱们家在淮阴是虎头,但到了咸阳,怕是只能为蛇尾。” 二人正闲聊着,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影影约约的声音,“夫人,夫人,家主回来了,家主回来了……” 哐当,吕雉手中的小瓶子掉在地上,她愣了两秒,疾步往药房大门走去,差点和进门的仆人撞到一起。 “你说谁回来了?”吕雉稳住身体,极力控制着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 “是家主,家主回来了,快到家门口了。” 话刚说完,吕雉已经快步出了药房,往庄子大门方向跑,秋急忙跟在后面,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惊喜。 吕雉跑了一段路,忽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转身对秋道,“我脸脏不脏?发髻乱不乱?难不难看?不,不行,我回去洗个脸换套衣裙。” 秋拉住有点手足无措的吕雉,为她理了理几缕掉在鬓边的头发,笑道,“夫人很美,便是头上顶块破布,也掩盖不住夫人的美貌,两年未见,家主必然很想快点见到你,若不见伱在外迎接,他怕是要伤心的。” “你这小嘴,惯会胡说……” 吕雉脸颊泛起红晕,打消了回去梳洗换衣的想法。 此时,离庄子最近的洪泽乡官道上,听到消息的一众乡亲也纷纷赶来迎接韩信。 韩信客套地寒暄着,目光时不时看向通往庄子的小道,直到道上出现吕雉的身影,他有些焦急的神色才消失不见,又恢复往日的严肃之态。 “我就说,跟着游徼定能安然回来……我儿有出息了,已经是不更了……” 一个老太太抱着同韩信一起回来的儿子,激动得热泪盈眶。 “感谢游徼啊,感谢您把我儿安然带回来……” “阿父,阿父回来了!” 一个四五岁小童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冲到他父亲怀里,男人紧紧抱着已经长高一大截的儿子,眼眶微微湿润。 “长兄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一位少年满眼崇拜地看着兄长,“我长大也要跟游徼去打仗,我也要挣爵位。” 越来越多的乡亲闻声赶来,抱着自己的亲人哭泣,不同于当初离别之时,今日他们流下的是欢喜的泪水。 吕雉站在人群外,看着人群中那个英姿勃发的男人,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淌下两行泪。 第149章 夫人长大了 第150章 夫人长大了 “师父,快看,师母也来迎接你了!” 柴勇看到站在人群外的吕雉,忙不迭提醒韩信。 “看到了。” 韩信抽空看了眼,很平淡地说道。 “哪个是师母?在哪里?”梅鋗好奇地四处张望。 “长得最漂亮的那个!” “哇,师父你居然偷偷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妻,就是穿得太朴素,一点不配您的身份啊!是不是你太抠门了,不给置办锦衣?” 柴勇道,“那怎么能?咱师母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当年出嫁时那嫁妆从这里能排到淮阴县城,师母这显然是刚干完活,真是个贤惠持家的好师母啊……” “像师母这么美又贤惠的女人还有没有,给我也介绍一个……” “伱不是已经娶妻了?” “还想再娶一个……” 两个话痨又开始了。 这时候,乡三老、蔷夫、赤焰等人也闻讯赶来,三老拉着韩信又是一顿寒暄,甚至要请他去乡邑用晚饭,韩信以赶路劳累为由拒绝了。 柴勇唠嗑之余,瞧见吕雉含情脉脉地看着韩信,很识趣地帮她驱赶起围着的人群,“行了,行了,天色已晚,都散了,我师父也要回去见家人!” 众人这时候才发现站在人群外的吕雉,皆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 “大家都回了,让游徼先回家好好休息一晚,有什么话明日再说!”蔷夫也帮忙疏散人群。 闲杂人等陆续散去,韩信同蔷夫、三老告别,往吕雉所在的方向走去。 吕雉站在小道上,温和地凝视着一步步往自己这边走来的男人,波光潋滟的眼中带着温柔的微笑。 “夫人,快去迎家主啊!” 见吕雉还呆呆站着,秋忍不住提醒道。 吕雉右脚微微动了动,却如同被定住一样,突然有些迈不动。 丰神俊朗,年少有为,如此优秀的男人,不知有多少贵人之女想和他结亲。 她心里有些忐忑,当日韩信娶自己,可以说是高攀,如今却是她高攀了他。 又想起刚成婚那几个月韩信对她的不喜,吕雉心中越发忐忑起来。 当日他说回来便生孩子,可走时他还是个小游徼,回来却已是咸阳新贵。 再看看自己一身荆钗布衣和有些凌乱的发髻,妥妥一个农妇形象,夫君会不会嫌弃?觉得自己给他丢面子,配不上他。 方才应该回去换身衣服的。 患得患失间,韩信已经走到她面前,吕雉连忙行礼。 “夫、夫君回来了!” 她微低着头,目光落在韩信垂在身侧的大手上,隐约能看到掌心的茧更加厚实了。 这双手,曾牵着她逛过园子,两年里,每当走到那口枯井旁,总会情不自禁怀念被他牵着的感觉,心跳加速却又踏实安全。 韩信打量了一眼她的身量和容貌,“夫人长大了,也……成熟了!回吧!” 说完,自顾往庄子走去,脚步迈得还快,一会儿便和吕雉拉开了一段距离。 吕雉站在原地愣了愣,成熟了?什么意思?是嫌她打扮得像老妇人? 后方,柴勇见韩信如此不解风情,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很想把他喊回来把媳妇儿牵回去,不过吕雉已经小步跟在了韩信身后,他只得作罢。 “师父是不是不行啊?两年没见,见面时怎么一点冲动都没有,怎么着也拉个小手,摸个小脸啊,就这么把师母晾在后面?” 梅鋗嘀咕着道。 “行是肯定行的,就是有点呆,不会谈情说爱,教导了他多少回,还是本性难改。” 柴勇无奈地摇头,这一刻,他是韩信的师父。 一行人很快回到庄子里,吕雉见韩信一身风尘仆仆,一进门便吩咐仆从先去给韩信提水沐浴,又对秋道,“快去张罗晚饭,鱼、肉、蔬菜都要有,再把先前兄长托人送来的酒取出来,随行之人也不能怠慢了。” “唯!” 秋应了一声,急忙就要去准备,吕雉却又叫住她,“我跟你一起,两人做快一点。” “不急。”韩信叫住要去做饭的吕雉,“午时在县城用过,不饿。先伺候我沐浴。” 回到二人居住的小院,先头得了吩咐的仆从已经在井边提水,他们都知道韩信洗澡只用冷水。 不同于当初的游徼府,这里有一间专用浴房,建得十分豪华,是当初卫蔷夫修建的。 浴房分前后两部分,前半部分原来建了一个大浴池,不过吕雉嫌用水太多,提水麻烦,已经废弃不用了,每次洗澡都是用浴桶。 而韩信洗澡就更简单了,提几桶水一冲就完事了。 后半部分有一张很大的床,想也知道卫蔷夫建来做什么用的。 吕雉去帮韩信取干净的衣服,韩信坐在床旁边看仆从提水,见他们提的都是冷水,忽然吩咐道,“提几桶热水来,倒浴桶里。” 吕雉已经拿着衣服从内间走出来,听他竟要用热水洗澡,颇有些担心道,“夫君身体有恙?” “无恙!” “那是为何?” 韩信缄默不言,只是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些灼灼之意,烫得吕雉脸色一红,连忙移开视线。 热水很快兑好,仆从尽数退出浴室,吕雉放好衣服也想离开,手忽然被他拉住。 房门关上的瞬间,她身子一个踉跄,被韩信拉坐在他腿上,男人的大手也搂上她的腰。 “夫君……” 两个字刚叫出口,红唇便被堵住,在外面作古正经的韩信瞬间化身色中饿狼,肆无忌惮地啃咬着眼前的芬芳。 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得吕雉不由自主瞪大了双眼。 水润无辜的眼眸,颤颤巍巍的睫毛,还有唇上柔软细腻的触感,手中不堪一握的腰肢,韩信积压了许久的热血迅速上涌,一手便去扯她腰带。 “夫、夫君……” 吕雉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被他带倒在榻上。 “别说话!” 两年不见,即便是荆钗布裙,看起来也这么顺眼,尤其这含羞带怯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好好疼惜。 他已经不满足于唇上的相触。 “别、先别……等、等等……” 衣带解开,外衫褪去,韩信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吕雉忽然想起什么,撑起手推开他。 韩信不屑对女人做霸王硬上弓之事,即便是自己的老婆,他顺势起身,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这女人之前不是总想着圆房么?真要满足她了,却又不干了? 吕雉脸色已经红得跟苹果一样,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敛起自己的衣服,“我、我方才在、在药房干活,出、出了一身汗,有味、味儿,晚、晚上再……” 她紧张得语无伦次,低着头不敢看他,把衣服整理好便要离开。 还以为来月事了,韩信心里松了口气,起身捉住想逃的女人。 “为夫日夜兼程赶回来,身上非但有味儿,还有尘土。” 说着直接打横抱起她往浴桶走去,“兑了热水,桶也够大,一起洗。” “啊???” 吕雉懵了一下,才知道这家伙让人提热水原来目的在此,她脸上满是羞意,心中却似灌了蜜水一样。 夫君看似冷漠,实则极为细心体贴。 愣神间,人已经被丢进水中,单薄的衣着被水浸湿,身材曲线一览无余。 韩信居高临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美景,前世把自己赐死的女人,这一世将要被自己完全征服,这种感觉,比打了胜仗还舒爽。 他褪下自己的衣物,跟着跨进浴桶。 第150章 第151章 一个澡,从天色将黑洗到了半夜。 夫妻两走出浴室时,吕雉跨门槛时不小心绊了一下,差点摔倒,韩信伸手扶住她,问道,“还疼么?” 吕雉脸红如晚霞,轻轻摇了摇头,韩信却直接把人抱起往饭厅走去。 秋用炉子温着饭菜,见二人出来,忙把菜都端上。 忙活半天,两人都饿了,不一会儿便把饭菜扫光,韩信打开酒坛,倒了两碗酒出来,浓郁的酒香立时弥漫饭厅。 “这酒哪来的?” 端起酒碗,他闻了闻,又浅尝一口,根本不是米酒,而是蒸馏酒。 吕雉道,“是兄长花重金从过路客商手中购得,说是叫琼浆玉液,他听说你在南方立了大功,特地让人送来两壶,等你回来尝尝!” 韩信放下酒碗,脸色有些晦暗。 他倒是有点小瞧了那女保镖,竟还会提纯蒸馏酒,不知这一小瓶要用去多少酒?耗掉多少粮? “这酒不好喝吗?” 见韩信面色不佳,吕雉伸手端起另一碗,“我尝尝看!” 韩信抓住她手腕,夺下手中的碗,“这段时间你莫饮酒。” “为何?我馋这酒很久了。”吕雉吸了吸鼻间的香气。 韩信不着痕迹地瞧了一眼她的肚子,“若是有孕,饮酒对胎儿不好,尤其烈酒。” 吕雉脸一红,“哪这么快就有了?” 二人身体都没问题,只要碰上排卵期那天,怀孕的概率十分高,他希望能在出征前,看到孩子出世。 三辈子了,韩信向来只喜欢在战场上找成就感,这一刻却忽然多了一个兴趣,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吕雉既羞又怕的小脸,打趣道,“才一次就怕了?” 吕雉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韩信却心情大好,走过去一把将人儿抱起。 卧室里只剩下一张床,韩信几十年来一直都是习惯在睡前想兵略,怕别人吵到他,所以不喜欢和别人同床,包括老婆。 这一世的吕雉睡觉很安静,之前几个月的相处,他倒是习惯了和她同屋。 并肩而眠,吕雉侧过头偷偷看他,嘴边勾起一丝浅浅的笑。 与君同榻,她盼了两年了,屁股轻轻挪了一点,又一点,肩膀悄悄挨上他,闻到他身上充满男子气概的味道,感觉心里特别踏实。 韩信注意到女人的小动作,心中顿觉好笑,那个面冷心冷的吕雉年轻时竟如此可爱!? 他虽然没有正经的谈过恋爱,前世也看过不少电视剧,能看出这个女人满心满眼都是他。 侧过身,长臂一捞,把人拥进怀里,芬芳的气息,柔软的身体,抱着倒也挺舒服。 一夜无话,次日早上,韩信依旧和往常一样,早早就醒了,吕雉还睡着,韩信难得的没有一醒就起床。 借着外面的光亮,打量睡在身边的女人,肤色白皙紧致,睫毛浓密纤长,挺翘的小鼻子,粉嫩的双唇微微张着,睡着之时卸去了白日的所有表情,如婴童一样纯真。 男人都好美色,韩信也不例外,只不过一直比较自律克制,眼下对着自己的妻,不需要再克制了,他凑过去浅啄了一下粉唇,吕雉迷迷糊糊醒过来,下意识推了推他,男人却贴得更近了。 第一次,韩信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昨日没见到他的奚涓等人早早都等候在客厅了,柴勇正在向奚涓介绍梅鋗这个小师弟。 “这是被咱师父揍服了的梅氏君长梅鋗,战场上输了不服气,非要斗剑,结果不用我说伱也能猜到。” 又对梅鋗道,“这是你二师兄奚涓。昨晚听芽儿说你又当爹了,真的假的?” 奚涓习惯性地挠了挠后脑勺,咧嘴笑道,“快了,这几天应当就要生了。” “哎呀,羡慕死我了,白捡了一个儿子,肚子里又来一个。” 奚涓憨憨的笑脸里都是幸福的味道,能娶到曹氏,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奚涓和梅鋗互相认识过,忽然反应过来,问柴勇,“我何时成二师兄了,不是说好咱两斗一斗,谁赢了谁就是大师兄?” “还有这规矩?”一旁梅鋗听了,双眼登时一亮,哈哈大笑道,“那我肯定是大师兄了!” 柴勇晓得这蛮夷的厉害,能在师父手上过那么多招,自己肯定打不过他,拼力气怕是也不行,便使出杀手锏。 “师父是军神,用兵高手啊,咱们怎么能只比武艺?那不全成了空有力气的蛮牛?”他一本正经道,“军神的徒弟,必须比用兵,来来来,咱来说道说道兵法,你要能说过我,便让你当大师兄。” 梅鋗顿时蔫了,老老实实道,“那我还是当小师弟吧,你们两比。” 奚涓却不服气,“你跟着师父这么久,不公平。” 柴勇道,“那就让我暂时做大师兄,这回你也跟去匈奴,待这场打完,咱两在比,这样公平了吧?” “这还差不多!” 赤焰默默坐在一旁,看着三只熊一样的大男人在那斤斤计较一个名位,觉得无语又好笑,柱子、胖子,还有小壮等人则围着成契,好奇地打听越人的习俗,这些人最感兴趣的是,越人到底吃不吃人? 成契跟着韩信这么长时间,也学会了一些楚国方言,跟老外刚学会说汉语一样,有一茬没一茬地跟几人介绍起他的家乡。 “哎呀,师父怎么还不来,都日上三竿了。” 韩信这会儿和吕雉刚吃完饭,正在询问这两年家中琐事。 “没什么大事,每日就是教那几个娃儿读读书,看管作坊、田地,盘一盘账。” 吕雉说得简单,然而一个女人独自撑起这么大的家业,其中辛苦可想而知。 上一世,刘邦丢下家中老小,拍拍屁股跑去造反,她在家任劳任怨操持家务,侍奉公婆,教养外室子,甚至跋山涉水去给他送衣送饭,结果刘邦事业有成后不但要换老婆,还要换儿子。 设身处地想想,韩信能理解她后期的狠毒,若换做他,覆了刘家江山都有可能。 这一刻,他心中残余的那点前嫌也尽释而去。 上一世,他的人生充满遗憾,吕雉的又何尝不是? 女人,终其一生最在意的只是家庭,是丈夫和孩子。 吕雉让秋取来账本,递给韩信,“这是两年徽墨、桐油、风油精和花露水的售卖账目,扣除成本,净挣两百多万钱,夫君看看。” “家中钱财,夫人管着即可,我便不看了。” 韩信端起刚泡好的黄山毛峰喝了一口,瞧着吕雉素淡的打扮,忽然想起什么,唤来一名仆从去取他带回来的行李。 仆从很快拿来一个大包裹,韩信从中取出一个木盒推给吕雉,“一些首饰,看看喜不喜欢。” 吕雉美眸含笑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打开盒子。 里面摆放着一套珍珠串成的项链、手链、珠钗,和一枚翡翠戒指,珍珠颗粒不大,每一颗的大小却都一样,圆润洁白,高贵优雅。 一旁秋笑嘻嘻道,“还是家主了解夫人,珍珠最配夫人淡雅的气质。” 吕雉拿起那根珠钗问道,“是夫君亲手做的?” 韩信放下茶盏,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任将军为陛下搜罗贡品时,我顺手要了些,闲时随便编的。” 若不是柴勇那小子提醒,他根本想不到给吕雉带礼物。 吕雉又拿起项链,嫣然一笑,“这礼物我很喜欢!” 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转移话题道,“那次我被赵将军误判了罪,可有连累你受罪?” 第151章 筹备 第152章 筹备 当初被关入牢狱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吕雉不想再提起,只说没受牵连,秋却在私底下找到韩信,把当日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 “赤焰、奚涓本要让夫人逃回沛县,梁左尉也有意放夫人离开,正巧那日二郎君和小姑子来了淮阴,我们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可夫人执意不肯走,说家主您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又无子嗣,怕您魂魄归来孤苦无依,无人为您供奉香火,执意要在淮阴服刑,守寡三年……” 韩信听完,为之动容的同时心中也一阵后怕。 为了守一个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魂魄,她竟然甘愿入狱服刑? 她的冷静智慧呢?不知道监狱根本不是女人该去的地方? 难道恋爱中的女人智商真会下降? “入狱当夜,夫人还差点被那李百将玷污……” 秋继续说着后来牢狱中的事情,包括出狱后吕雉向县令告状之事。 “李孚人呢?”韩信脸色变得十分晦暗,声音冷得吓人。 秋回道,“被判了一年鬼薪之刑,马上就到刑期了,夫人原先想叫人弄死他,这段时间忙着制花露水却给忘记了,若不是家主今日问起,奴也忘了。” 韩信道,“不必脏了娥姁的手,此事我叫人去办。” 韩信本不欲计较当初李百将搞的那些小动作,不料这厮竟敢对吕雉下手,简直该死! 秋开心地笑道,“家主回来了,夫人便有了依靠。” “你很忠心,日后不必再自称奴婢,两日后我便要带娥姁去咸阳,你和阿山留下,照看淮阴家业。” 秋笑脸立即一垮,有些惶恐道,“这么多土地和作坊,奴、我怕是不行啊。” “没问题的,此事就这么定了,晚上我会和娥姁说这事。” 没有家族,又无兄弟姊妹,家业没人看管,韩信只能把秋留在淮阴,好在从入狱这事能看出,秋十分忠心,当日若不是她,吕雉可能真就遭玷污了。 秋自小和吕雉一起长大,能写会算,还有曹氏在,让她们照看田地和生意,完全没问题。 了解完家中事情,等到快中午了,韩信才来到客厅见徒弟和手下们。 柴勇这家伙最没大没小,见他这么迟才来,少不得要调侃一番,梅鋗和成契给韩信行过礼,便要去乡里闲逛,韩信叫了名乡卒陪二人出去。 “三件事要办!” 一番嬉闹寒暄过后,韩信先看向赤焰,“焰,查一下李孚在何处服刑,想个办法把人做了。” 赤焰一直都关注着这个曾经想害吕雉的人,回禀道,“人在白马湖附近的山林砍柴,我这便去安排。” “做的干脆利落些,不要留下马脚。” “省得!” 又对柴勇道,“找个人去会稽盯着项羽和他身边那个小女娃,事无巨细,无大事两月往咸阳送一次信报。” 胖子主动请缨,“我过去吧,项羽当年没见过我,我却晓得他,这两年我一直认真练字,已经会写信了。” 韩信点了点头,“去县里开个文书,以商人的身份过去,小心一点,费用找曹氏报销,每年再领四百石粮。” 胖子忙道,“管吃管喝就成了,不必再给粮。” “家人也要吃饭。你再从乡里挑几个人做跟班,每人给二百石粮。” “唯!” 胖子知道韩信向来说一不二,便没有再推辞,拱手应下。 “最后一件事。” 韩信从衣袖里拿出一只竹子编的蚱蜢,时隔这么久,竹子缩水,蚱蜢已经有点变形了。 “跑趟兰陵县水头乡石门里,把这个交给小石儿子,再给些钱,阿勇伱亲自去,十日后快马来追赶队伍即可。” 这一趟回去要带老婆,还有部分家当,加上之前的仪仗队,走得会比较慢,柴勇独自骑马上路,迟几天也能追上。 奚涓道,“师父,这回我也想跟您去打匈奴,你把我也带上吧?” “还有我还有我!”小湖跟着道。 赤焰没有吭声,却默默地看着他,显然也是想跟着。 韩信这次回来本就打算把这几人带去历练,自是没有不答应的。 到了下午,伯名和松听到消息也跑过来,伯名也想跟着韩信混,松因为家中母亲身体不好,弟弟年纪还小,怕自己去了战场万一出意外,没人照顾家中老小,倒没说要跟去,韩信便让他当游徼,帮忙照看着点庄子。 这些不用韩信交代,松也会帮忙照看,何况依韩信现在的地位,整个淮阴县谁敢故意找他家的不是。 除了这些人,小壮、牛大、金,包括牛草这女娃也想跟去咸阳。 如果没有韩信,这些人一辈子都没有出头的机会,这两年多吕雉教他们读书识字,不收钱不说,还倒贴伙食费,虽然这些娃也帮忙干活,但这点劳动价值远不如韩信在他们身上投资的成本。 投资了,自然要收益的,秋留在了淮阴,牛草便代替她帮吕雉持家,牛大擅长养牲畜,他父亲也被韩信托关系从南方带回来了,家里有了劳动力,牛大便能远行了。 小壮的父亲在韩信去之前,已经死在南边了,连尸体也没找到,金的父亲很多年前就死了,两人家中只有寡母,韩信索性一起带上,正好吕雉以后要生产,带两个知根知底又有经验的妇人在身边稳妥点。 奚涓的母亲疵已经不做徽墨了,去淮扬里帮曹氏带孩子。 确定好随行人员,韩信次日又去淮扬里见了周护和曹氏,除了交代曹氏生意上的一些事,也想请她留意过往客商带来的各地消息,不管什么消息,听到了记下就是。 至于周护,年纪已经四十了,韩信来看他纯粹只是因为当年的数饭之恩。 两家虽然没有亲戚关系,不过就冲周护能让韩信亲自上门拜访,他日后在县里也就能混得开了。 从淮扬里回去的路上,又顺道去见了梁轩和穆声,见梁轩是为了叙旧,毕竟是他一步步把韩信提携上来的。 当年若没有梁轩买他的兵书,韩信可能还要继续蹭饭,也是梁轩给了他剿匪的指挥权,给了他立功的机会,甚至当游徼,去沛县,都是梁轩给的机会。 还有吕雉入狱那时,也得亏他照拂。 这个恩,韩信不会忘。 梁轩想要什么,韩信心里很清楚,要回报他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右尉的位置腾出来给他,正好穆声也一直想回关中,这事看起来很容易办。 不过韩信目前虽然得皇帝器重,身份上却只是一名郎卫,不好去干涉政事,人情上也就一个赵高可用。 赵高这个人,精明谨慎,此时肯定不会和韩信扯上太多关系,尤其政治上的关系,调任右尉并非小事,又是淮阴右尉,皇帝一看就知道赵高想把手伸到哪里,韩信也不想让秦始皇觉得自己在结党营私。 梁轩这家伙是聪明人,他当然不会急于寻求眼前利益,一下午只是和韩信闲聊家常,增进感情,没有提其他任何事。 从梁轩家中出来,韩信也去见了穆声,对他表明自己的难处,穆声虽然有点失望,却也表示理解,并预祝韩信出征大捷。 穆声想着,等匈奴这战打完,韩信在军中、朝中的人脉网也大了,到时候再求他帮忙,应当就可以了,为此,他甚至贡献了自己的那点关系网给韩信。 第152章 给皇帝长生的希望 第153章 给皇帝长生的希望 韩信派人去会稽盯着项羽和虞熙,项羽同样也时时关注着这个曾经差点弄死自己的淮阴游徼。 “韩信已然升到左更,更做了那狗皇帝的中郎骑令,全家都搬去咸阳了,听说他还可能被派去打匈奴!” 会稽郡,项羽刚得到淮阴线人送来的消息,便来找虞熙。 “这么快?” 虞熙正在海边盐场散步,听到这个消息,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这两年多,她已经把秦篆都认全了,对这时代的规章制度也有了一些了解,秦朝的爵位分二十个等级,韩信短短两年就升到十二级,还做了秦始皇的警卫连长,这升级速度简直逆天了。 经过这两年的观察,她已经知道,赤焰根本不是穿越者,韩信才是黑鹰,就是不知他是夺了韩信的躯体,还是二人融合了。 若是融合,那就太强了,别说项羽一人,和刘邦联手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惊讶过后,虞熙不免担心起来,“皇帝的警卫,他若是想找我们麻烦,是不是很简单?” 项羽道,“那倒也不会,这里是楚国故地,楚人多恶暴秦,怜楚王,你看那会稽郡守,堂堂两千石,对咱们这平民还不是客客气气的,皆因中下层官吏尽是楚人,韩信手再长也伸不到这里。” 秦朝讲究异地为官,大吏、长吏,也就是郡守、郡丞、郡尉,县令、县丞、县尉这些,百分百是从外郡调任的。 但治理一地,不熟悉风土人情、不通语言的外来者,就像是聋子、瞎子,还得有土着辅佐,故其他的长吏、百石吏,多从当地士人中征辟。 这就相当于,一个空降的秦吏,管着会稽本地官员,通过他们才能约束下面的其他少吏,再推移至数万黔首。 这种情况下,大吏的手脚等于被土着束缚了,你要不卖当地士人面子,他们集体撂挑子不干,政府机构立即就会陷入瘫痪。 当然,当地士人也要给大吏面子,除非你想造反。 不过,如果真有人要造反,空降下来的这几个秦吏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 当年陈胜吴广起义后,想造反的项梁叔侄就轻而易举把会稽郡守殷通给干掉,即便那时殷通也想造反,不过这两家伙根本不卖秦吏的面子。 干掉郡守后,项梁召集当地的豪强官吏,派人接收郡下属各县,几日之间就募得精兵八千人。 项家在楚地士人中很混得开,要治项羽,得有充足的罪证,当初项氏被定罪,那是项解在大庭广众之下拔刀砍杀县尉,若不是项梁壮士断腕,这事根本没得辩解。 如今项羽安安分分做人,韩信就算是会稽郡守,也不能轻易把他给弄死,何况是远在咸阳,没有实权的郎卫。 再者,中央派下来的秦吏也并不全是对秦国忠心耿耿之人,再有当地士人的腐蚀贿赂,很多人对朝廷都是阳奉阴违。 如果没有下面官吏的庇护,在这个走到哪里都要被检查身份的秦国,张良刺杀秦始皇那次根本就逃不脱。 所以,只要在楚国故地,即便韩信做了郎官,项羽也并不怎么畏惧他。 但是虞熙就不一样,只有她知道此韩信非彼韩信,那极有可能是兵仙和现代警察的结合物。 更让她惶惶不安的是,不知道秦始皇到底什么时候死,天下何时才会大乱,如果还有十年八年,照韩信这火箭般的升级速度,到时候怕是已经成为当朝权臣。 真要到了那一天,他要捏死项羽刘邦这些反贼还是很容易的,又或者有他在,天下根本就乱不起来,秦朝也不会灭亡,项羽根本就没有机会。 “要不,我们不要天下了,逃到海外去占领小岛,当海盗吧?” 看到这么牛的韩信,虞熙突然就没信心了。 上一世她被亲生父母抛弃,被养父母当赚钱工具,年少冲动之下误入歧途,做了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刚穿越来时,无牵无挂的她依旧抱着亡命之徒的心态。 但是这两年多,她有了来自父母兄长的疼爱,有了项羽的信任爱护,温馨平静的生活逐渐磨灭了心中的野心,也唤醒了沉寂已久的,作为一个人该有的情感,有了牵挂,她忽然不是很喜欢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了。 而且,研究了两年,她还是没能把火药造出来,黑鹰那家伙文化程度比自己高得多得多,说不定他都能把大炮搞出来,任伱项羽再勇猛,轰一下尸体都成碎渣了,这反真的没法造了!不如逃去海外占领一块土地,也能当大王。 项羽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一个郎卫便把你吓得想要逃?至于么?” “现在是郎卫,再过几年,可能就是太尉了,他不是要被派去打匈奴么,南军、北军如果都听他的,我们跟他真没得拼。” 项羽道,“即便如此,我也不会逃,大父临终遗言,亡秦必楚,我一定能做到。而且,叔父尚在边境服刑,我不能弃他不顾。” 虞熙方才那话也就是说说,项羽如果是会逃跑的人,历史上他就不会在乌江自刎了。 “那该怎么办?如果你也能去混军功,升级速度肯定也很快,可惜你身份太敏感,皇帝用谁也不会用你。” 项羽不屑道,“秦国的爵位,有什么稀罕的!我也不比那韩信差,只待暴君一死,我召集楚国故旧,顷刻间便能集齐数万兵马,叔父如果能和匈奴人搭上关系购得马匹,楚国骑兵即可踏平大秦每一寸土地!” 虞熙叹气道,“买马这事,你就别期待了,有韩信在,那群野蛮人自身都难保了,哪来机会卖马给咱们?” 项羽面色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计划好的路被韩信堵死了。 项羽嘴上说得再不屑,心里其实很清楚,韩信确实是军事奇才,去了一趟南方就由小兵混到秦始皇身边,这天下有谁能做到? 南军控制着南方诸越,如果再因平定匈奴而搞到北军,手握秦国军事大权,依照韩信能耐,皇帝一崩,天下没乱起来就会被他迅速平定了,如此想来,要复兴楚国的希望真的很渺茫。 虞熙看了眼项羽的脸色,便知他并没有外在表现的那么自信,这事还是得再想办法。 她驻足而立,看向远处茫茫大海,想起前段时间一位过路商人说起的见闻。 三年前,那商人在胶东郡看到皇帝派术士率童男童女三千人,乘坐大船东渡瀛洲,寻求长生不老药。 这位术士,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徐福。 作为现代人,虞熙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长生不老一说,除非灵魂能无限穿越,但是秦始皇相信啊,否则他也不会花这么多钱让术士去寻找。 想到这里,她看向项羽,踌躇着道,“如果……我能给皇帝长生的希望,是不是就能成为他身边的红人,从而左右他的一些决定?” “长生?” 项羽抬手,屡了屡她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有些好笑道,“别胡说了,世上哪来长生不老药?” 虞熙道,“是没有,但我有办法能让皇帝相信,我能让他长生。” 感谢龙的传人10,candor,,凤语南渡,富平侯羿啸,青火提灯,也曾满怀期待,诸位书友的打赏,还有各投票支持的书友,非常感谢! 第153章 麻醉药 第154章 麻醉药 古代想要长生不老的皇帝有很多,不只秦始皇一个。 因为皇帝有需求,所以就诞生了一批专门研究长生的术士。 术士炼制的那些丹药多含有毒成分,很多皇帝追求长生不成,反而因此折了自己阳寿。 两年前,项羽受伤,项家的那名医师听虞熙提起过麻醉药物后,大感兴趣,这两年多一直在研究麻沸散,从各种石头、土,再到植物、动物,他实验了数以千计的方子,已经从赤石脂、紫石英、石硫黄、曼陀罗花等药材中摸索出一点门道了。 这些东西有的服用之后能减轻身体上的病痛,有的直接可以让人昏迷,或感觉不到疼痛。 毒和药同根同源,端看你是用来杀人还是救人! 这位医师研究这些,显然是为了提高医术,治病救人,经过他的反复实验,麻醉药物提前几百年诞生了。 有时候,科技的进步只是源于一个启发。 有了医者的研究,虞熙便想到将这些药物再提纯,做成能立即让他缓解病痛的药,献给秦始皇,再配以她所知道的各类神话故事和传说,让秦始皇相信,这种药真能让他长生不老。 这事成功了收益很大,失败了也会死得很惨,毕竟那人是千古一帝秦始皇啊! “你想让暴君相信你的药能让他长生不死,就先让我相信!”项羽说道。 虞熙犹豫了一下说道,“伱要试也行,不过只能少量用一次,吃多了会中毒的。” 项羽惊讶道,“你要毒杀皇帝?” “我有那么笨吗,毒杀了他我能逃得掉?这其实只是带有麻醉镇痛功能的慢性毒药,只要用药取得他的信任,进入咸阳政治中心,进而影响他的一些决策,比如……给韩信安个谋反的罪名,借皇帝的手把他杀了。” 项羽想了一下说道,“这事太危险了,那暴君能一统六国,怕是没那么好忽悠,再说了,就算你能成功,过后要怎么脱身?” 虞熙道,“我没打算亲自去,你找个能力强,会忽悠,又忠心的人,我把药给他,让他以术士的身份去给皇帝献药。” 虞熙知道自己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可不敢亲自去忽悠秦始皇这大咖。 只要不是虞熙亲自去,有办法能让自己的心腹潜伏到秦始皇身边,项羽自然不会拒绝,只要把韩信这个最大的威胁除了,再直接一味药送皇帝下幽都,光复楚国这事就算成功一半了。 “药在哪里,你回去便让我先试试。” 虞熙道,“还没制出来。” 项羽一噎,“没制出来你就这么自信能迷惑皇帝?” 项羽觉得,还是不要对这丫头抱太大希望了,先前她说要制什么火药,结果两年多了,制出来的还是只能喷人一脸黑灰的效果,等她把药做出来,说不定皇帝已经死了。 二人一路闲聊着往回走,旁边晒盐场上,农妇正用木耙子把盐田中的盐扒拉成堆。 两年前虞熙来到会稽后,才发现这时代的盐都是用煮的,耗费大量人力木柴,得到的产量却非常少,导致盐的价格十分高。 前世她见过海边盐场是用太阳晒盐的,便跟项羽提了晒盐的想法,项羽又找项家的幕僚匠人们,经过半年实验,研究出了淋卤晒盐之法,又收买贿赂娄县县令,郡守殷通等高官,拿到了食盐售卖权,仅仅一年就赚了近千万钱。 以晒盐法制出的盐成本低,产量高,照目前秦国的盐价卖,利润非常之高,巨大的利益之下,这些官员也都跟项家同流合污了。 除了盐,项家还在娄县建了一处庄园,通过走私铜铁,自己铸造兵器。 二人回到庄园里,一名光着膀子,满脸是汗的铁匠跑过来拱手一礼,“家主,您的霸王枪铸成了!” “这么快!” 项羽惊讶了一下,拉起虞熙的手,“走,一起看看去!” 铸剑坊内,虞熙的兄长虞子期正在给霸王枪的枪尖涂抹膏油,整把枪长一丈三尺七寸三分,重七十三斤七两三钱,枪尖、枪杆皆为精铁打造。 虞子期自小就拜了越国着名铸剑师欧冶子的第九代弟子为师,学得一身铸剑本领,虞熙和项羽定亲后,虞家便跟随项羽来到会稽,虞子期一直在帮项羽铸造兵器。 见项羽过来了,虞子期把手中长枪递给他,“试试看,称不称手。” 项羽单手接过枪杆,先掂了掂,左手又摸了摸枪尖,笑道,“重量很合适,枪尖也极为锋利,无需试便知比矛好用。” 枪是由矛演变而来,二者的相似度很接近,不过也有区分。 矛的刃头比枪头大,刃又平又扁,枪则是三角眼棱形,两面的中间线凸起,左右两侧二角突出对称。 这时代用的基本都是矛,这把霸王枪听名字就知道,是虞熙仿照后世的枪请虞子期铸造的。 虞子期道,“看着很霸气,却不一定好用。” “我这便去试试!” 项羽提着枪走到外面空旷处,单手便耍了起来,七十几斤的长武器,每耍一下都伴随着空气被摩擦的呼呼声,光听声音就足以让普通人害怕。 项羽耍了一会儿,最后一枪刺进旁边大树的树干,只听呲的一声,枪尖竟没入树中有三寸余,这要是刺在人身上,铁甲都能被刺穿。 项羽满意大笑,“好,好一把霸王枪!配得霸王名号!” 他走到虞子期跟前,拱手行了一礼,“多谢兄长为我铸得此枪!” 虞子期摆了摆手,“一家人客气啥?阿妹死活要跟着你,我这做兄长的只能认命相陪咯!” 当日项羽在被迁虏的情况下向虞父提亲,不但请求把虞熙许配给他,还要求一起带去会稽,这种情况,换做别人肯定是不可能答应的。 但虞家是楚国小贵族,被秦始皇迫害得最厉害的就是这一阶层的人,三天两头不是迁虏,就是出钱出人,虞父本就厌恶暴秦,加之女儿也想追随项羽,便同意了这门亲事,全家都跟着搬来会稽。 第154章 路遇 第155章 路遇 “这位先生,天冷了,这么早你坐于桥头作甚?” 秋风瑟瑟,下邳县城外沂水圯桥,一个长相十分俊美的中年男人正百无聊赖地坐于桥头,他并非在垂钓,只是单纯地吹着清晨的冷风。 听到过路之人充满好奇的询问,男人回头看了一眼,是一年龄不足弱冠的少年,正牵着一匹棕色健壮的马儿过桥,男人笑着反问道,“这位少年,天冷了,这么早你这是要去往何处?” 少年哈哈笑道,“先生这话问得奇怪,这么早不睡觉肯定是为了赶路!” 男人也哈哈笑道,“这么早不睡觉肯定是为了等人咯!” 少年玩笑道,“先生面容俊秀,衣着却有点寒酸,看着是穷苦人家出身,是不是看上了哪个富贵人家姑子,人家父母棒打鸳鸯,你二人便相约私奔,故而在此等待佳人?” 男人跟着玩笑道,“少年魁梧雄壮,腰挂宝剑,头戴长冠,手牵宝马,看着似军伍出身,是不是陛下又要巡游,伱先行来打探路况?” “先生好眼力,不过我并非探路,真只是过路,前两日刚从兰陵县出来,正要赶往咸阳,昨日路过下邳,便在城内歇了一夜。” 少年觉得这男人说话挺好玩,便驻足和他多唠了两句,又道,“先生若真是要和佳人私奔,我可以捎带你二人一程。” 男人听到咸阳二字,眉梢微微一动,问道,“少年小小年纪已是官大夫了,不知是咸阳哪家贵人?” “什么咸阳贵族,我这双板长冠都是从战场实打实以军功挣来的。”少年说这话时,脸上满是骄傲。 男人笑道,“少年莫欺我无知,男子十七岁方可傅籍入行伍,你看着不过十八九岁,大秦又已然尽灭六国,一二年时间去哪里挣得如此多军功?” 这少年正是韩信派往兰陵送蚱蜢的柴勇,这家伙是个话唠兼社交牛人,这些天一个人上路可把他闷坏了,见天色尚早,这位长得跟女人一样俊秀的男人说话又颇为有趣,他索性把马栓在桥头,坐下和男人仔细唠了起来。 “我是去南方挣的军功,不知先生知不知道,大秦已经平定南方各越,这场战争的总指挥正是我师父……” 柴勇啪啪啪又开始吹牛,不对,应该是显摆,只不过在绝大多数人听来,他就是在吹牛。 男人也觉得柴勇在吹牛,却还是配合着表现出好奇神色,问道,“不知令师是何方高人,竟有此能耐?” 柴勇道,“我师父名叫韩信,现如今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前不久刚代陛下去黄山祷告。” “韩信?” 男人听戏的心态终于发生变化,略有些激动问道,“可是韩襄王姬仓庶孙?” 少时,他曾随父亲去韩襄王庶子,公子虮虱的府上做客,他家有一名庶子年纪和自己相仿,正是叫韩信,难道他竟然入秦国当了将军?是真心事秦还是混做奸细? 柴勇道,“什么韩襄王我不晓得,我师父是淮阴人士,从小在淮阴长大的。” 男人紧跟着问道,“令师年岁几何?” “今年过了年,是十九岁,和我同岁。” “十九岁?” 男人有点不可思议道,“你确定是十九岁?” 柴勇奇怪地看着他,“这有什么不确定的?我也是淮阴人士,和他一起长大的,怎么能记错自己的岁数。” 男人略有些失望,又不死心问道,“令师是淮阴本土人士,还是自原先的韩国迁居过去?” 柴勇说道,“是迁过来的,你问这么多做什么,难不成阁下是我师父故人?” 男人道,“我有一故人也是唤做韩信,只是年纪和令师对不上,他今年应当三十三了。” “就是你刚才说的哪个王孙?那肯定不是我师父,我师父小时候饭都吃不饱,不会是王孙。” “令师为韩氏,又是迁居淮阴,应当也是韩国旧贵。” 男人说着站了起来,拱手一礼,“在下名唤张良,亦是韩国人,日后有机会的话,会去拜见令师,再会了!” 柴勇跟着站起,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问道,“你不等佳人了?” 张良头也不回地哈哈笑道,“等到了!” 柴勇四下张望,哪里有佳人的身影。 “真是个怪人!” 他嘀咕了一句,解下栓在桥头的缰绳,翻身上马,往咸阳方向疾驰而去,走了三日,在路上碰到一群正要去雁门服役的戍卒。 这一路过来他其实已经碰到好些群戍卒了,都是被秦始皇征去北边修路、运粮的,当然,其中有一些也有机会去参战捞军功。 柴勇好奇心强,话又多,便又和领队的那名县尉寒暄起来,才知道这群都是来自沛县的戍卒。 “沛县啊,那个叫刘季的亭长此番有没有来服役?” 说着,便往队伍里张望寻找,那县尉回头向刘邦望去,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愣了一下后赶忙说道,“刘季啊,他没来,这次没有轮到他。” “哦,那真是可太可惜了!” 柴勇在队伍中瞧了几眼,人太多,没有看到刘邦的身影,听县尉说他没来,便也没有再找,同县尉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队伍中,刘邦站在个子高大的周勃后面,吓得脸色都变了,见柴勇驱马离去,他拍了拍跳得不正常的心口,长呼一口气后,忍不住骂了句娘,“真他娘倒霉透了!” 卢绾也惊出一身汗,“好在没被他看到,若是被韩信知道你也去了北边,他肯定会想办法整你。” 刘邦道,“自从韩信那小子来沛县烧了我美髯须后,这两年一直走霉运,精心准备了一年,以为能去北边立个大功,他娘的韩信又被派去打匈奴,他咋运气就那么好呢,所有人都留在南方戍守,他怎么就没被留下?” 卢绾叹道,“不是运气好,是真的太强了!” 周勃不知道刘邦和韩信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们不是连襟么,他为什么要和你过不去?” 刘邦摊了摊手,“我也不知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三年前他来沛县迎娶吕雉时,便差点将我送进牢狱,得亏我在县里有些人脉,否则此时我早在北边修了三年长城了。” “没问问你夫人?” “她不知,连吕雉也不知韩信和我有什么仇。” 周勃叹气道,“若真是如此,他一旦知道你在哪里,必会故意寻你不是,人家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只要跟雁门都尉说一声,治咱几个小喽啰,还不是简单得捏死几只蚂蚁一样。我苦练了一年箭术,看来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刘邦道,“他只和我有仇,牵连你们作甚?放心,那小子是有点莫名其妙,却也不会随意乱杀无辜。匈奴人就在长城边边上,你肯定有机会的。” “可是上面说了,我们是去修长城,不是去打仗的。” 刘邦道,“只要韩信不故意针对,就算没有机会,咱也能自己创造机会。” 卢绾依然面带担忧,“柴勇今日是没看到你,但若是吕雉去信问吕泽呢,韩信只要知道你被征召了,往泗水郡沛县所在营一查,找你还不是易如反掌?” 刘邦也知道韩信真要找自己是件很简单的事,但现在木已成舟,他没有其他路可走了,只能硬着头皮去。 “那咱们就赶在被他找到前,先立个大功。” “那你最好先祈祷自己不会被分派到他手下。” 第155章 有些反常 第156章 有些反常 十月中旬,雁门郡开始飘起了零星雪花,西北风一天比一天强劲,树头最顽强的几片树叶终于也顶不住这股强风,被扫落在地,独留一树枯枝迎风摇晃。 数百穿着单薄褐衣的民夫,在寒风飘雪中开凿山体,搬运泥土石块。 连日高强度的劳作,有的人手被磨出水泡,有的人肩膀被勒出深深的红印,刚来这里时穿的鞋早已经破损不堪,很多人甚至只能光着脚劳作。 扶苏来到雁门郡有十余日了,为了遵从秦始皇的旨意,来看看大秦到底能不能和匈奴和平共处,他第一日刚到便来长城巡视。 十余日,他没有看到任何匈奴人掳掠边境,只看到无数的民夫在军吏鞭子下,忍着寒风艰苦劳作。 他们当中多数人都没有厚实的衣服,没有保护双脚的鞋子,甚至连饭都吃不饱。 “快点!手脚给我麻利点!” “啪!” 一位挑着土石的民夫因为走得慢了一些,被军吏一鞭抽在背上,他本就破烂的衣服被鞭子撕开一条口子,露出里面红色的血印。 民夫倒在地,那军吏又一鞭抽下去,“快起来!装什么死!” “好、好叫上吏知晓,我、我前日着了风寒,实在……” 民夫话没说完,军吏又给了他一鞭,“管你风寒风热,今日任务不能做完,我们都要受罚,快起来!” 民夫挣扎着爬起来,刚要挑起担子,不料腿一软又跌倒在地上,虽是风雪天,他额头冷汗却一直往外冒,脸色苍白如纸。 军吏又要抽打,不远处的扶苏实在看不下去了。 “住手!” 他大声喝止,踩着满地碎石快步往这边走,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边,脚被崴了一下,得亏旁边护卫及时搀扶,才没有摔倒。 军吏这才发现他,忙不迭行礼,“监军!” 扶苏忍着脚上的疼痛走过来,他看了眼那民夫,对军吏道,“没看到他病了么?你这样抽打,他便能起来干活?” 军吏道,“监军有所不知,这些六国遗民最是刁钻,许多人为了偷懒,成日不是肚子疼就是头疼,上头安排下任务,若是完成不了,所有人都要受罚,故而用刑不能不严,便是真病了,也得来干活。” “这是在草菅人命!” 扶苏气愤地说着,环视附近其他民夫,“眼下天气渐寒,他等衣着单薄,能不生病?你自己看看他脸色,显然是得了风寒,如此还要干重活,受鞭打,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 那军吏微微愣了愣,草菅人命?这些六国遗民的命算是命么?这位公子还真是仁慈。 他有些奇怪地看了扶苏一眼,垂首道,“小的也没办法,上头交代了,小的若私自让病人休息,是要被治罪的。” 扶苏知道秦律严苛,这事确实不是一个小军吏能做主的,他缓和了语气说道,“让他先休息,我自去回禀蒙将军!” 扶苏说完,急匆匆往蒙恬主营走去。 ………… “蒙将军,父皇已经定下尽数剿杀河套匈奴之策,此时修缮加固长城是否多此一举?” 扶苏和蒙恬关系还不错,无需士兵禀报,他便直接闯进主帐找蒙恬询问起来。 这几日,扶苏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韩信的策略能成,匈奴人都死光了,再如此耗费人力财力修缮长城就真的没必要了。 蒙恬正坐在案几前,提笔写写画画着,他抬头看了扶苏一眼,解释道,“正是因为要行剿灭之策,才要修长城,好让匈奴人误以为我军旨在防御,从而放松警惕。” “这是将军的意思还是韩骑令的意思?”扶苏问道。 “我的意思,有何问题?” 扶苏道,“既只是为了迷惑敌军,遣少部分民夫做做样子即可,何以调集了两万余人?如今天气越发寒冷,民夫们衣着单薄,每日要从日出一直做到日落,这几日我看许多人着了风寒,却还要拖着病体干活,这实在太残忍了。 依扶苏之见,当把那些年老体弱之人遣散回家,让病患休息养好身体,再将余下之人分做两批,隔日做工,如此既不影响将军之策,又能体恤民力。” “公子仁心仁善,是黎民之福!” 蒙恬夸了他一句,放下毛笔示意扶苏入座。 “然而公子的这个提议,我不能答应。” “为何?” 蒙恬解释道,“修长城,不只是为了迷惑,雁门这一段赵国长城,当初刚建时,墙体便砌得不够结实,又经过这些年风吹雨打,许多地方已经有坍塌之险,若不加固,开战时匈奴人可从多个地方突入雁门,我尚嫌人手不足,遣散、轮换是不可能的。” 扶苏道,“让他们进来不是更好,便可将之一网打尽。” 蒙恬摇了摇头,“他等进来时有几条路,逃走时便有几条退路,我驻守雁门一年余,已遇到多次匈奴人掠边,少则三五百人,多则两三千人,匈奴人骑术精湛,来去自如,我没有一次能将之尽数截住剿杀,故而长城必须修。” 扶苏道,“我来此半月余,怎没见到一次匈奴人?” “照往年来看,入冬前的这段时间正是匈奴人出兵最频繁之时,今年确是有些反常!” 蒙恬思忖着道,“或许他等正集结兵马,想发起一次大规模的掳掠。” “那也有可能匈奴想和大秦修好呢?” 蒙恬有些好笑地看着扶苏,“匈奴人逐水草而居,不会耕作,加上北地冬季寒冷漫长,不靠掳掠补给,匈奴子民如何生存?即便暂时修好,一旦发生雪灾,牲畜被冻死,没了食物,他等随时会撕毁盟约。” 扶苏道,“难道就没有和平解决的办法?比如以大秦的粮、盐同匈奴人交换牲畜、毛皮?” “人性多贪婪,能靠抢获得报酬,多数人都不会选择劳作,我若真依公子提议,将年老体弱放回,让病患休息,怕是命令传达下去的次日,雁门两万多戍卒会集体患病,便是没病,他等也会把自己整出病。” 扶苏一脸的不赞同,“我在此巡视多日,所见民夫多是老实憨厚之辈,岂会如此?” 蒙恬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世人皆说此子不类父,但在他看来,扶苏有一点和皇帝很像,只要是认定的事情,不管别人如何说,他也会铁着头坚持到底,只不过扶苏坚持的是儒墨的仁爱、非功,与陛下背道而驰。 扶苏的这个疑惑要验证其实很简单,拿一个营的人出来试试就知道了,但军中无儿戏,蒙恬不能为了让他相信,便在军中乱传法令。 蒙恬只能无奈道,“恬奉命守护边境,此事真不能依公子之意。” 扶苏说不动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那给他等每人发一件冬衣可否?” 蒙恬道,“一件冬衣四百钱,按两万人算,需要八百万钱,这比费用少府不算在内,公子让我去何处拿这么多钱给他等做冬衣?” 八百万钱,按上等耕牛的价格算,可以买八百头耕牛,相当于现代八百辆奔驰,这钱不是谁都能出得起的,扶苏虽然是大秦长公子,但他并没有这么多钱。 秦国的皇子不像满清阿哥,只要有皇族血统,大清一日不亡,他们就能啃一日老本。 秦国律法规定,“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哪怕是秦始皇的儿子,虽能享受锦衣玉食,但若不立军功,一旦两代人后,也成了普通庶人。 这是春秋以来的老规矩了,贵族男子都以戎事为职业,有统驭平民之权利,亦有执干戈以卫社稷之义务。 商鞅变法以来,秦国贵族对子孙的教育,大致分两个步骤,未冠时,修习律令及剑术、射术、御术。及壮,便使之知晓戎事,最后送上战场。 秦始皇把扶苏支来雁门,未尝没有锻炼他的意思。 第156章 仁义的刘亭长 第157章 仁义的刘亭长 相比较扶苏关心的问题,蒙恬更担忧的是今年匈奴人的反常表现。 陆陆续续派了几路斥候出去,得到的消息是,匈奴部落已经驱赶回牛羊,囤积好草料,准备窝冬了。 一直等到十一月,边关依然看不到什么匈奴人的身影,若不是先前派去匈奴为奸细的商人带回来消息,蒙恬尚不知头曼单于此时正忙着对付他自己的儿子冒顿。 冒顿是头曼单于的太子,但是前几年头曼最宠爱的阏氏生了个小儿子,头曼爱屋及乌,就想杀冒顿而立小儿子为太子。 不过冒顿已经成年,又长得十分勇猛,部落中不少人都看好太子,头曼不能无缘无故就把儿子给杀了,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借刀杀人之计。 此时的匈奴被夹在月氏、东胡和大秦中间,算是北方三个胡人联盟中最弱小的一个,头曼以害怕月氏联合大秦攻打匈奴为由,要和月氏联盟,为了表达诚意,把太子冒顿送到月氏当人质。 这个坑儿子的爹,冒顿刚到月氏,他马上发兵急攻月氏,还美其名曰,趁其不备,夺其土地。 月氏王大怒,欲杀冒顿泄愤,冒顿能成为日后的草原霸主,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他趁夜偷了月氏的良马,带着自己的随行护卫逃回了匈奴。 至于冒顿逃回去之后,又会如何对付他爹,这个就不知道了。 不过蒙恬终于知道了匈奴最近比较安静的原因,他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继续遵循韩信的作战总略,修建加固赵国长城,不止善无这里,东面平城以北的长城也要加固。 十一月下旬,各地征召的民夫戍卒也陆续到位,刘邦一行人被安排在善无到平城的中间这段长城上劳作。 刘邦此番是冲着立功来了,这一年多,他不遛鸡也不斗狗,就连寡妇门都不敲了,所有钱财不是拿来请人喝酒、巴结县尉,就是用在打造弓箭上,其中属于丰邑乡的几十人,时常跟他一起练习箭术剑术,已经小有所成。 为了收买人心,刘邦不顾吕媭反对,出发前把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包括她的嫁妆和之前送她的翡翠簪子,因为此事,吕媭差点和他闹离婚。 不过吕公却觉得,刘邦这是在谋大事,往日请人喝酒也并非嗜酒好面子,而是在以他自己的方式培养门客。 大女儿的夫婿已经功成名就,吕公希望小女儿的丈夫也能出人头地,这样就没有人会质疑他的相面之术了。 所以吕公非但没有责怪刘邦,还给他资助了不少钱财,刘邦又厚着脸皮把老父老母的家底也掏了个干净,给同县戍卒每人做了一双鞋还有诸多盈余,他全都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现如今,刘季这个名字在沛县戍卒中,比县尉还管用,那县尉最近一年也收了刘邦诸多好处,交情已经好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很多时候甚至在不知不觉中会听从刘邦的建议。 然而刘邦准备工作做得再充足,匈奴人不来寇边,他也是没折,每日只能累死累活地搬运石块,往返于山上和山下。 “亭长,咱们都来好些时日了,咋半个匈奴人的影子都没瞧见?” 戍卒周灶卸下一担土石,有些焦急地询问道。 他着急不是怕什么韩信,只是单纯地想快点立功,早日摆脱这些累死人的活。 刘邦呼呼地喘着粗气,语气十分不善道,“我也的第一次来这里,哪里晓得?!” 周灶撇嘴,“不晓得就不晓得,那么凶作甚!” 这些人往日喝酒时也经常打闹,并不会在意这些嘴上的小事,周灶也知道,他们急,刘邦心里其实更急。 每日干活这么累,他一有空闲还要去各处找军吏闲聊唠嗑,身上带的钱基本都花在了这些军吏身上,却没有打听到多少有用的消息。 二人挑着空担子往山下走,走到半路,却见下面上来一行人,穿得并不多华贵,不过看面相和举止,定是贵人无疑,尤其走在中间那人,十八九岁,面相温和儒雅,应当就是军吏口中那个仁慈的长公子扶苏。 听一名军吏说,这位公子怜悯民夫没有冬衣,把自己的锦衣和随身贵重物品都卖了,换了三百多套苎麻布衣服,发给一些年老体弱之人。 公子每日都会去各处工地巡视,若发现有军吏随意抽打民夫,他都会制止并加以训斥,一个多月来,扶苏仁善之名已经在各处传开,民夫们都盼着公子能到他们所在的工地巡视。 今日扶苏是第一次来这里,刘邦立即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在周灶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周灶点了点头,接过旁边那人挑着的重担,又往长城上面走去。 那人懵圈了一下,喜滋滋捡起周灶的空担子,和刘邦一起下山去。 扶苏沿着民夫走的小路一直爬到长城上,经过两个负责砌墙糊泥的民夫身边时,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刘亭长真是仁义啊,散尽家财给我送了双鞋,若是没有这双鞋,我的脚早叫荆棘石头磨烂了!” 另一人奇怪道,“他一个亭长,散尽家财只为了给你送一双鞋?” “何止哦,他给沛县每个戍卒都送了,他说他没办法违反秦律,只希望这双鞋能陪大家安然活着回来。” “哦,世上竟有如此好人?” “骗你作甚,不信你看看,来自沛县的戍卒脚上穿的都是一样的鞋,便是刘亭长统一让人做的。” “那伱们沛县戍卒都在哪里干活?” “一半在上面砌墙,一半在下面抬石头。”说话之人往左边看去,眼尾余光瞧见扶苏等人竟然站在侧后方,被吓了一跳,再看附近军吏都向扶苏行礼,他忙不迭跟着就要行礼。 扶苏抬了抬手,用楚地方言道,“无需多礼,本监军就是过来转转,你方才说的刘亭长人在何处?” 扶苏虽然不是楚人,但他的母亲是楚国人,舅父昌平君也是楚人,扶苏是母亲带大的,小时候时常受昌平君教导,所以他不但能听懂楚国方言,自己也会说。 那人愣了愣,回道,“禀监军,他刚抬了石头上来,这会儿又下去了。” “他当真散尽家财给每人都送了鞋?”扶苏问道。 “这种事情,小的没必要胡说。”那人说着指着左边砌墙的一溜子人,“他等皆为沛县戍卒,监军请看,这些鞋子是不是都一样。” 扶苏往众人脚下看去,果然都是一样的。 他感叹道,“原来,我大秦还有此等为民着想的秦吏,当真难能可贵!我必得见一见这位仁义的刘亭长。” 第157章 投其所好 第158章 投其所好 匈奴人迟迟不来寇边,刘邦真的没办法了。 没机会立功,就只能一直在这里做苦力,若是如此,不用韩信出手,他也可能埋骨长城脚下。 好在,这些时日他花了那么多钱,贿赂军吏打听消息的功夫没有白做。 刘邦无赖、流氓、无情、卑鄙无耻,缺点一大堆,但他有一个比吕公相面之术还高明的优点,就是识人之术。 通过这么多时日打听到的零零散散消息,他总结出了,扶苏是个深受儒墨及黄老无为而治思想影响的公子,仁义、爱民、兼爱、非攻,只要投其所好,就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正好,他刘季也很仁义啊,这高枝他不攀还有谁能攀? 扶苏找到刘邦的时候,他正在往筐子里铲土,见贵人停在自己面前,忙诚惶诚恐地拱手行礼。 “免礼,阁下便是沛县泗水亭长刘季?” 扶苏打量着刘邦,三十来岁,面容十分周正,下巴一把美髯须有些凌乱,却更显他的仁慈面相。 “回监军,正是小人!” “听说你散尽家财为沛县戍卒送鞋,可是真事?” 刘邦面色淡然,“些许小事,不值一提。” “为何会想到给众人送鞋?”扶苏又问。 刘邦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轻叹一口气,环视四周忙忙碌碌的民夫。 或衣着单薄,或只穿着草鞋,行走在冰雪乱石之中,几乎所有人的脚被冻得生了疮,还有的被磨破结痂又磨破。 刘邦眼中都是悲痛之色,缓缓唱起了诗经中的歌。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诗经《采薇》描写的是寒冬腊月,雨雪菲菲中,一位解甲退役的征夫在返乡途中踽踽独行,道路泥泞,崎岖难行,又饥又渴,满腔悲伤哀痛无人体会之情。 刘邦从前经常和那群狐朋狗友喝酒唱歌,嗓音还算不错,不过他从前唱的多是游侠类型的歌,唱腔偏流氓,表情动作更是放荡不羁。 今日唱的却是凄凄哀哀,充满着浓浓的悲伤之情,歌声刚开始,附近多数民夫都红了眼眶,好些人情不自禁跟着一起唱了起来。 诗歌中的征夫虽历经艰难困苦,最终却得以回乡,而他们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唱完歌,刘邦抬起袖子沾了沾眼角,继续道,“歌中之人归来时大雪纷飞,道路泥泞难走,而我等要来边塞服役,数月皆是冰雪天,又该如何行走? 小人身为秦吏,知秦律、军法不可逆,边疆也需要我等来效力。小人既怜同乡人,又不能不为国效力,奈何能力有限,只能为二三子做一双鞋,希望都能穿着它走回家乡。” 不得不说,这家伙的演技真是一级棒,就连卢绾这些知晓他秉性之人听完这一段,也不免动容,就别说扶苏了。 这一段深情表述直接说到扶苏心坎里了,刘季怜悯乡人,又不能违抗秦律,自己怜悯天下百姓,又不能违抗父皇的旨意; 刘季散尽家财为乡人做鞋,自己卖尽锦服为民夫送衣。 扶苏感觉,眼前的刘季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刘季。 他不禁也红了眼眶,不顾身份,上前握住刘邦的手,感概道,“若大秦之吏皆如季,那真是天下百姓之福。” 刘邦诚惶诚恐道,“季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扶苏如找到知音一样,依旧紧紧握着刘邦的手,“季忧民之忧,苦民之苦,不吝钱财,高风亮节,只为亭长,实是屈才了,不如来我身边做文吏如何?” “公子过奖了。” 刘邦婉言拒绝,“季不过粗识几个字,如何能当得监军文吏?” “我说当得便当得,且放心随我归去。” 说着,拉着他的手就往自己车马停留的地方走去。 成功攀上了高枝,刘邦心里一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 “治人事天,莫若啬。夫为啬,是以早服;早服谓之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 章台宫内,方术士侯生借用老子的道德经,正对秦始皇畅谈长生之道。 侯生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不过秦始皇想听的显然不是这些。 他皱着眉头,略显不耐问道,“药呢?炼出否?” 侯生心里慌得一批,脸上却依旧保持着仙风道骨。 “陛下莫急,仙人之所以长生,皆因常年食金饮珠,我等肉体凡胎,无法饮食金珠,故而需将其炼化,铸为丹。此药难制,非但需要火候,更要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不间断炼制方可成丹……” “到底需要多久?”秦始皇声音发沉,脸色有点难看。 三年了,这些人从他这里要走无数钱财,除了前年卢生从海外带回一本谶书,丹药的影子半点没瞧见,他已经失去耐心了。 谶书是古代预测未来的书籍,书上说:“亡秦者,胡也”。 当时秦始皇一看,认为对秦国构成最大威胁的是北方的胡人,正好,他也想驱逐匈奴,夺取河套地区,于是就有了对匈奴的这场战争。 大殿外,今日负责执勤的韩信站在门口,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历史上,焚书坑儒就是发生在这一年。 韩信当时还在淮阴,只知道秦吏把各家藏书都搜出来,除了农、医、工等技术类型书籍,其他一概焚毁,他的兵书那时候也被搜走,烧没烧就不知道了。 至于坑儒,照今日殿中对话来看,皇帝已经对这群方术士失去耐心,所料不错的话,这些人骗够钱财,也准备跑路了。 秦始皇最厌恶的就是欺骗和背叛,方术士以虚无的仙人仙药,骗了他数年,这个气别说秦始皇,是个人都咽不下。 韩信猜测,正是因为这件事,皇帝才会下令逮捕所有方术士,包括他们的门人弟子,尽数坑杀。 当然,侯生也可能随便拿点药出来交差,不过皇帝吃药前都会让人试药,没有显着效果,根本糊弄不过去,最后还是得跑路。 韩信在考虑,对这件事是放任不管,还是盯住这些人,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第158章 幸福感拉满 第159章 幸福感拉满 方术士这一群体,并不是秦朝才出现的。 他们其实是巫祝的变种,只不过比巫祝更会忽悠人罢了! 早在春秋时期,齐景公就曾经对晏子感叹过:“古而不死,其乐若何?” 有钱有权有美人,生活富足安逸,谁不期盼着能长寿甚至长生?君主的这种渴望,便催生了方术士这种求长生不老的职业。 君王身边的红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甚至可以左右君王的决定,这样的工作谁不想做? 但是,高收益也就预示着高风险,一个忽悠不好,人头落地是小事,抄家灭族才是大事。 方术士为了提高自己的职业水平,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仙风道骨,他们借用道家《老子》里提出的“长生久视之道”,又靠着邹衍完善的“大九州学说”和“阴阳五行说”,整出了一套属于他们的理论基础。 这群人自称“方仙道”,或是“神仙家”,有的精通天文,有的会看病制药,有的会占卜,有的会相术,也有的数门皆精,他们的共同目的就是向各国诸侯推销自己的业务,鼓吹服食、求仙可以长生不死。 秦统一之前,这些人分布在各个诸侯国,现在,他们几乎全都聚集在咸阳,专门服务一个客户。 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方术士大致分为两派,“祠灶服食派”和“海外寻仙派”。 祠灶服食派的服务宗旨是修身炼丹,以达到长生不老的目的,代表人物是韩终、侯生,他们向皇帝申请经费,然后找一座高山,建一座道观,每天的工作就是炼丹。 海外寻仙派,顾名思义,他们向秦始皇描绘海外仙山,什么蓬莱、方丈、瀛洲,仙山上有仙人仙药,只要采回来服用,就能长生不老。 最典型的代表人物就是徐福,他已经成功忽悠走秦始皇一大笔钱,和童男童女三千人,出海去找岛屿当海盗去了。 当然,这些术士也不全是坑蒙拐骗之徒,其中有部分人是真的相信世上有仙人,仙人有仙丹。 韩信正犹豫要不要插手这件事,殿内又传来了侯生的声音。 “需要多久臣不敢妄言,陛下若实在等不了,只需要找到一株名唤昆仑玉瑶的神草,将其融成汤汁,再将丹药置入其中一起饮用,便可达长生之效。只是……此草长于西昆仑山顶,通体雪白,和冰雪混为一体,极难寻找……” “具体模样画出来,朕派人去找。” “唯!” 侯生走到旁边木案上,提笔画了一株奇奇怪怪的草,打着再多拖延一段时间的想法。 他也看出皇帝已经快失去耐心了,反正钱财也骗得差不多,最近正筹划跑路。 内侍将木牍呈上,秦始皇看了一眼,问道,“此药既然长于昆仑之巅,又如此难寻,你又是如何知其模样?” 昆仑山在月氏国境内,海拔数千米,山上常年积雪,别说秦人,月氏国的人怕是也没什么人到过那里。 侯生回道,“臣也是听家师提过,说当年老子便是因得到此草,飞升成仙。” 秦始皇实在太想长生了,即便心里存有怀疑,还是决定试一试,当即便派人前往昆仑山找草药。 侯生又装模作样地交代了一些修身需要注意的事情,告辞离去。 大殿外,韩信看着侯生离去的背影,最终还是决定不多管闲事。 不管侯生这些人是否被抓住,一旦皇帝知道他们推销的长生之术是假的,坑儒这事还是会发生。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从事寻仙炼药这个职业的所有人都逃不脱,虽然这其中也有真心为皇帝炼药之人,不过韩信现在是名郎官,没权利也没多余的心思去管他们的死活。 日暮时分,韩信下职回府,回到小院,没看见吕雉身影,见牛草坐在廊下织布,询问道,“夫人呢?” “在厨房里!” 韩信去水井边净了手,走进旁边的小厨房。 吕雉系着围裙,右手拿锅铲站在灶台前炒菜,金的母亲巧婶坐在灶膛下烧火。 “夫君回来了,最后一个菜,很快就好了!” 韩信走过去拿过她手中的锅铲,“为何自己动手?” 吕雉道,“我看夫君这几日胃口不佳,想是吃不惯下人做的,我闲着也是闲着,便亲自下厨炒两个菜。” “孕吐好了?” 吕雉右手下意识抚了下尚扁平的肚子,“巧婶说,过了三个月便不会再吐,按日子算,前几日已经满三个月了,这两日果真不再觉得恶心,胃口也变大了,午时吃了两碗饭。” “嗯,才三个月,不必加太多饭量,每日去园子里散散步,不能一直坐着织布缝衣。” 吕雉道,“这里没有田地,也无作坊,成日闲得快发霉了,我想给咱们的孩子多做几身衣裳,从刚出生,额……做到五岁吧?” “孕妇久坐容易难产,等下个月,每日早晚都要散步两刻钟。” “可是我听巧婶说,孕妇不能劳累,能躺着便不要坐着,能坐着便不要站着。” “前三个月是如此,过了三个月便要多活动了。” “真的假的?”吕雉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夫君为何会知道这些?” 韩信炒菜的手一顿,把这个男人不太应该知道的知识又抛给了那个莫须有的师父。 “师父除了教兵法,还教这些?” 吕雉显然有些不相信,但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韩信为什么会懂这些。 “无需多问,听我的就是!”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锅里的菜也熟了,韩信把菜舀起来,端了两盘进饭厅,吕雉拿碗跟在后面。 夫妻俩同桌而食,又聊起了怀孕生孩子的话题。 韩信上一世虽然没娶过妻,但他粗学过医术,现代一些基本的医理他差不多都知道。 至于育儿,他是带着成人意识从婴儿长起来的,小时候母亲如何喂养他,他很清楚。 母亲因为是中年时期才生下他,没有母乳,那时他喝的都是奶粉,但也听母亲说过,婴儿喝母乳才是最健康的,最好能喝到两岁,孩子抵抗力强,不容易生病。 这时代没有产检,没有疫苗,医学十分落后,孕妇难产,小儿夭折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常见了,由不得韩信不小心翼翼。 吕雉被韩信这一套孕期、育儿理论惊得目瞪口呆。 夫君的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连这些也懂?就是好多地方和巧婶她们说的完全不一样,到底该听谁的? “夫人不信我?” 见吕雉这表情,韩信就知她心里在怀疑自己。 吕雉回过神,连忙说道,“不,就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方才说的那些都记住了?” 吕雉点头,“记住了,我听夫君的!” 吃罢晚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韩信不让她缝制衣服,吕雉闲得实在无聊,早早便要上床睡觉,却被韩信叫去琴房,开始他所谓的胎教。 吕雉坐着听了半个小时的琴,才知道夫君的琴技原来也和他的兵法一样高超。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夫君不会的?” 韩信道,“几乎没有!” 他瞧了眼吕雉的脸色,“夫人有了身孕,气色变差了,为夫明日教你做口脂,纯天然,孕妇亦可用,夫人若实在闲得无聊,做一些送与咸阳贵妇。” 吕雉已经见识过韩信做的很多小物品,什么牙刷、胰子、软软的坐椅,各式各样的玩具等等,所以对于他会做口脂,倒是没觉得稀奇。 “正好,章少丞夫人和几位妇人三日后要来家里做客,初次见面,我正愁给她们送什么礼,太贵重的有巴结贿赂嫌疑,太便宜的又不好拿出手,本想送花露水,可是这次带的太少了,不够分,冬日无鲜花,这里也没有设备,想现做又不成,夫君说的这个口脂做起来麻烦否?若来得及,拿来做见面礼正合适。” “不麻烦!” 韩信不放心交代道,“她等若给你送贵重物品,婉拒了。” 吕雉道,“我晓得,夫君是陛下身边郎卫,若随意收别人东西,陛下还能放心用伱么?” 韩信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这女人还是聪明的。 又道,“那些人若真心和你交好,夫人可请她们多上门坐坐,陪你说说话,若是态度言语中轻视看不起你,你也无需给她好脸色。” 吕雉道,“夫君初来咸阳,不好得罪人吧?” “不要紧,莫要委屈了自己。” 韩信的目标只是秦始皇和军队,秦始皇一死,天下若大乱起来,咸阳这些贵族的命运也将随着大秦的灭亡而灭亡。 若是自己能控制住大局,到那时他们只会反过来巴结奉承,现在实不必委屈了自己去讨好他们。 要拉关系,一个赵高就足够了! 吕雉不知后事,自然不懂韩信的真实想法,只以为他是不忍自己受委屈,这一句话把幸福感又拉得满满了。 其实,在别人看来,秦始皇正值壮年,秦国底层虽然有点乱,但只要中央有皇帝坐镇,天下还是很稳定的,那些六国反贼掀不起任何浪花。 第159章 都长生了,还要儿子做什么 第160章 都长生了,还要儿子做什么 五月份,就在侯生等人做好逃跑准备之时,有一个人以方术士的身份,自东海郡来到咸阳。 此人名龙俊,是项羽发小龙且的族兄,虽然也是楚国人,却并非项羽同乡,是东海郡朐县人,和钟离眜是老乡。 龙俊长相十分俊美,眉目温润,气韵高洁,穿一身白色长襦,翩翩出尘。 同刘邦一样,他额前也飘着两屡头发,不过两人的气质却完全不同,一个看起来像流氓,一个却好似谪仙下凡。 更重要的是,他博学多闻,能言善辩,是送神药的最佳人选。 天下方术士何其多,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见到皇帝的,龙俊来之前先去蕲县拜见了狱掾曹咎,得曹咎推荐,又去栎阳见了司马欣。 栎阳是秦国旧都,当初项梁在这里犯了罪,正是曹咎写信给栎阳狱掾司马欣通融,又给了他不少好处,事情才能平息下来。 司马欣的先祖是周宣王时期大司马程伯休父,后因战功,封程国君。 程姓,司马氏,三国时期的司马懿,程昱都是他的后代。 秦末大乱后,司马欣辅佐章邯作战,巨鹿战败后投降项羽,封塞王。 所以司马氏也是个老贵族了,现在的司马欣虽然只是旧都的一名狱掾,在朝中却也有着不少关系网,龙俊给了司马欣不少好处后,成功通过他的关系网来到了咸阳。 到咸阳后,又贿赂春秋晋国太史董狐的后裔——都尉董翳,将方术士龙俊的名字成功送到秦始皇的御案上。 秦始皇已经对侯生等人渐渐失望,又因为常年熬夜批阅奏章,身体上的毛病越来越多,不是头疼就是腰疼脊椎疼,以致于他对长生神药的渴望也越来越急切,听来人是直接献药,他当即搁下手边政务,召见了龙俊。 看着款款而来,俊美如仙的龙俊,秦始皇心中不禁燃起了两分希望。 龙俊行过礼,自我介绍完,便开始介绍起一款名为九九化仙丹的神药。 顾名思义,此药服用九九八十一次之后,便可羽化成仙,长生不死。 “此药从何得来?”秦始皇问道。 龙俊根据先前虞熙说的八仙过海故事,开始编一段奇遇给秦始皇听。 “我自幼便喜欢于海边观日出,约莫是一年前,我如往常一样,于朐县海边一巨石上打坐望日,却在那日不小心打了个盹,梦中有八位仙人自东海而来,仙人们以各自法器过茫茫大海,于惊涛骇浪中各展神通,最后停于我所坐的那方巨石前,说我占了他等靠岸的渡口。 我当时言道,“我六岁时便于此处观日,一日不曾缺失,从未见过你等从此处出海?” 其中一位以荷花为船的仙姑言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你是在此打坐了二十五年,我等却只离开了二十五日,早在你来此之前,我等便从此处渡海而去了。” 我便问他等去了何处。 那仙姑说,去蓬莱仙岛拜谢道德天尊,他等原也是普通凡人,幸得天尊所赠神药,得以羽化成仙。 我便说道,我大秦始皇帝奋六世之余烈,一统六国,使天下归一,四海称臣,此功德足以长生否?可否问天尊求一神药? 仙姑道,“始皇帝功德万古无一,本可以长生,以护华夏万事之基,奈何……”” 龙俊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记得,仙姑当时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而后给了我一味药引,又告知药方,叫我自己炼制不死神药。 她说,天意若准陛下成仙,服此药九九八十一次后自可长生不死,天意若不准,此药吃了便等同平常五谷,无害亦无用。 我自梦中醒来后,果见身边放着一朵形似莲花的紫色花朵,便依照仙姑所说药方,经过数月时间,炼得此药。” 龙俊说着,将手中药瓶呈上。 内侍忙走下来,将药双手捧于秦始皇御案前,赵高小心翼翼接过,打开放在秦始皇面前。 秦始皇拿起来闻了闻,并无其他丹药的浓重药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再观颜色形状,洁白如雪。 他心中已经抱着五分希望了,却也没有贸然用药,而是叫来旁边一名内侍先试药。 龙俊道,“此药需以仙姑所赐紫花为药引,我总共只炼得百粒,按仙姑说的服用方法,开始每隔五日服一次,中期需每三日用一次,到最后一日一次,为了更好验证药性,请陛下叫一名身上有疼痛之人来试药。” 秦始皇点了点头,吩咐内侍去找人。 很快,一名常年腰疼的老内侍被叫来,皇帝让龙俊取出一粒药给内侍服下。 内侍吃完稍等了片刻,拱手道,“回禀陛下,小人的腰立时不疼了,感觉极为舒适。” “当真?” 秦始皇大感惊奇,对赵高道,“速去叫医师过来,给他检查身体。” “唯!” 世上竟有效果如此立竿见影之神药? 赵高收起脸上惊讶之色,走到殿门口,唤人去请秦始皇的专门侍医夏无且。 大殿外,韩信听完里面一通对话后,脸色立即变得凝重。 龙俊? 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再回忆对方刚才说是东海郡朐县人,那不是和项羽手下大将龙且同乡么? 龙氏在朐县乃是大姓,此人十有八九是龙且的族人,而龙且自幼和项羽一起长大,关系非浅。 想到这儿,韩信已经能断定,这龙俊背后之人肯定是项羽。 这几个月胖子往咸阳送过一次消息,只提到项羽在会稽建了一个大庄园,通过观察每日园中升起的黑烟,和时常运进园子的一车车重物,判断可能在私自锻造兵器。 再就是会稽海边建了晒盐场,这个应当也是虞熙弄出来的。不用查也知道,项氏必定和会稽官吏勾结,贩卖私盐。 会稽已经成了项羽老巢,为数不多的秦吏皆被收买,韩信此时真还拿他没办法,原想着等打完匈奴,再想办法收拾那两人,没成想他们倒先谋划起来了,竟然能想到用药物混到秦始皇身边,成为他的宠臣亲信。 项氏的政治身份太敏感,韩信并不认为项羽此举是为了谋什么官职爵位,那家伙对秦国的这些东西根本不屑一顾。 他们的意图很明显,要借秦始皇的手铲除自己这个最大的威胁,进而彻底搞乱大秦天下。 秦始皇对长生的狂热程度,韩信再清楚不过,虞熙制出的这个药能让他减轻疼痛,他肯定会对此深信不疑。 而此药药效如此明显,其中必定含有麻醉、甚至水银等有毒物质,分量极少,叫医生检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更奸诈的是,龙俊编出这么一出八仙过海,仙人赐药的鬼故事,把这些药说成独一无二,这样就不能让内侍长期试药,秦始皇也就看不到药物用到后期时的副作用。 是药三分毒,任何药都有副作用,何况本身就带有毒性的药,这种药服用时间一长,会严重影响一个人的身体健康,历史上多少皇帝都死于各种仙丹,秦始皇那么早死,或许也跟乱吃丹药有关。 这龙俊和其他方术士不同,只怕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皇帝最信赖的宠臣,到时候别说杀自己一个骑令,就是让皇帝杀他自己儿子,他都会毫不犹豫下旨。 毕竟,都长生了,还要儿子做什么? 第160章 秦必亡 第161章 秦必亡 夏无且很快被传唤过来,如韩信所料,那一点点毒素,他根本就查不出来,那名内侍的身体检查,也没任何中毒迹象。 反倒从中医望闻问切几个方面来看,内侍腰不疼了,精神状态好了,心脏脉搏跳动更有力了,服药前的疲乏之态不见了,这不是神药是什么? 这夏无且虽然是秦始皇的随侍医师,在医术上却没有什么高明的地方,当年荆轲刺秦时,他用手里捧着的药袋投击荆轲,给了秦王绕柱子逃跑的时间,从而得秦始皇特别信任和器重。 听完夏无且的诊断报告,秦始皇龙心大悦,当即给龙俊赏了五级爵位,并让他留住在宫中,等给内侍再试一次药,观察几天,确定没有问题后,就要龙俊服侍他用药。 韩信没办法让皇帝知道这药有毒,长期食用会死人的,贸然劝谏,只会给对方攻击自己的理由,咸阳这局竟是没办法破了。 唯今之计,只有趁皇帝尚未被完全蛊惑,尽快领兵出征,在外面他起码还有反抗的余地,若继续呆在咸阳,皇帝一道圣旨下来,逃都没地方逃。 只是,他要离开很容易,吕雉和孩子却难,皇帝特地让他去淮阴把家人接来,目的就是要留在咸阳为质。 回到家中,吕雉挺着近七个多月的肚子在院子里散步,看见韩信回来,忙迎上来,兴奋地同他分享今日的胎动。 “他今天用小脚踢我了,我能在肚皮上看到他小小的脚印,差点被我捉住了呢!” 她脸上洋溢着即将当母亲的幸福和喜悦,抓起韩信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肚子上,柔声对肚子里的小人儿说道,“你阿父回来了,宝儿快给阿父打声招呼。” 刚说完没一会儿,肚子里的小不点果然动了一下。 感受着掌下那轻微的动静,韩信心都柔成棉了。 第一世他虽然也有两个孩子,但因为忙于战事,几乎没怎么陪伴过他们,以至于二子对他这个父亲一直都很生疏,见面只有父子礼,却无多少父子情。 这个孩子从三个月开始,他就一直陪着吕雉做胎教,他记得第一次胎动是什么时候,记得第一次在母亲肚子里打嗝是什么时候。 或许是为了弥补第一世的遗憾,对这个孩子,他注入了全部的父爱。 项羽这一次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到底该如何保她母子平安? 穿越回来这么久,韩信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慌、不安和无助。 项羽勉强算个英雄,历史上虽抓了刘邦家人威胁,最后还是没有杀他们。他此番的目标是铲除自己这个威胁,不会,也不屑杀妇孺。 虞熙虽然干过不少暗杀案件,却不曾对女人孩子下手。 但对方若蛊惑皇帝,让他认为自己在外谋反,这可是大罪,皇帝肯定不会饶了她母子。 “夫君,怎么了?” 感觉到韩信情绪不对劲,吕雉脸上笑容淡去,有些担心地问道,“出了何事?” “没什么大事!” 韩信牵起她的手,“先回去用饭,晚上再同你说。” 五月份,正是丁香花盛开的季节,园子中一簇簇紫花开得如火如荼,淡淡花香弥漫整座府邸,夕阳斜照,二人的影子紧紧靠在一起,看起来是那么的幸福温馨。 吕雉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每天早上送他出门,晚上在门口等他归来,吃罢饭或听他说故事,或看他练剑,或一起下棋,或共同抚琴,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一起去厨房做宵夜。 自从有了孩子,夫君变得更有烟火气,像是一个凡人了。 “今日巧婶去集市买回来一条鱼,晚上做糖醋鱼。还有你说的蒲公英,草儿今日去城外挖了好多回来,做凉菜……” 吕雉兴致勃勃说着晚上吃的菜,韩信却有些心不在焉。 照目前情况来看,能为同盟的只有赵高一人。 赵高是皇帝身边最重要的亲信,皇帝最信任的人也是他,几乎走到哪里都要带着。 作为中车府令,赵高并没有什么权利,但他却能影响皇帝的一些决策,比如说,秦始皇在批阅奏章时,遇到某些难断之事,习惯性的会和赵高唠两句,这时候他只要稍稍引导,就能影响皇帝的决定。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皇帝身边的宠臣只能有一个,今日龙俊的出现,会严重威胁到赵高的地位,他此时应当也在烦恼这个问题。 韩信现在只能先静观其变,先看赵高有什么反应,再看能不能把吕雉母子一起带走。 十日过去,试药的内侍身体并无什么不妥,皇帝便开始用药。 皇帝却不知,这是因为内侍用得少,且总共只吃了两次,身体才没有毒素堆积。 皇帝用过一次药之后,当即又给龙俊升了三级爵位。 每一次用药时,龙俊都会在旁边说一些仙人的故事,什么太上老君啊,观音佛祖啊,昆仑王母啊,天山圣女啊,哪个厉害说哪个,道教佛教胡乱混杂一通,引导秦始皇的想象。 秦始皇哪里听过这么多神仙的故事,果然觉得龙俊是得仙人指点,来助他成仙的,对龙俊越发深信不疑,又给他赐了几次爵位。 短短一个多月,龙俊由一名普通黔首,一路飙升到了少上造的位置,打破了韩信那传奇般的升爵记录。 自服药开始,秦始皇便时时把龙俊带在身边,就连晚上睡觉,也要让龙俊睡在外间,有了新人,必然会逐渐疏远旧人,赵高终于沉不住气了。 而此时,吕雉的预产期也到了。 得益于韩信对她饮食的控制,胎儿并没有长得太巨,加之吕雉每日都坚持散步,生产过程十分顺利,从阵痛开始,六个多小时便生下来了,是个六斤半的男婴。 亲眼见到儿子诞生,韩信心中充满幸福和喜悦。 他给孩子取名韩佑,希望上天能护佑他平安长大,将来他能福佑天下百姓。 如果没有虞熙献药这件事,韩信心底还留着几分保秦的想法,但照目前情况来看,秦必亡! 龙俊除了要借皇帝的手铲除自己,还会将秦国彻底搞乱,或许秦始皇会比历史上更早驾崩。 这天下,只能由他来安定了! 第161章 达成共识 第162章 达成共识 “韩骑令,你相信世上真有仙人,真有长生不死药吗?陛下服用此药九九八十一次后,真能成仙吗?” 日暮时分,赵高和韩信第一次一起下班,二人漫步在长长的章台街上,赵高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仙人渡海赐药,长生不死,这些真的太匪夷所思了。 韩信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赵府令若有幸得仙人赐药,是会自己服用成仙,还是将药献给陛下?” 赵高面色一僵,口不对心说道,“自是献给陛下。” 韩信道,“人这一生,不管是富贵钱财或是病痛恶疾,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活着的时候享受再多富贵,死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若真能成仙,身躯不老不死,可御风而行,能信手变物,这样的诱惑,谁能抵挡得住?” 赵高明白了韩信的意思,其实他也觉得龙俊这药是唬人的,若真能成仙,他自己怎么不吃,还能如此大费周章从东海郡跑来咸阳进献给陛下?什么特地为陛下求的,糊弄鬼呢? 诚然,也许有的人因为信仰崇拜,真把皇帝看得比他自己还重要,但龙俊是楚国人啊,秦统一之后,陛下整得最狠的就是楚国人,就算龙俊不厌恶秦,也不会这么伟大吧? 然而就算有再多怀疑,也挡不住这药的神奇。 秦始皇每次腰一疼,吃了这个腰立即就不疼了,再加上那么多神仙故事,这让秦始皇越发相信,此药能让他长生不死。 如今龙俊已经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见赵高想明白了,韩信轻叹一声道,“此人是楚国人,借送药的名义来到陛下身边,必有大阴谋啊!” “什么阴谋?” 赵高有些不解,“此药为假,待陛下吃完九九八十一次后,骗局自会揭晓,如今陛下虽宠信他,大事上却还分得清。” 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赵高所认为的阴谋,无非是为楚国贵族谋福利,再大一点,也是影响立储这事,楚国那些人,想立的无非是有一半楚国血脉的扶苏公子。 扶苏性子太过软弱仁慈,一旦由他即位,楚国那些人即可占据朝堂半壁江山,到时候的秦可能就不叫秦,而是叫楚,这也是陛下迟迟不立扶苏为嗣的原因之一。 在赵高看来,秦始皇就算再宠信龙俊,也不会在立储这件大事上听他之言。 韩信道,“我记得龙俊第一次见陛下时曾说过,此药吃上八十一次,可能成仙,也可能不成,端看天意,到时候他只要以天意为借口,再编出一个什么仙人托梦,再制些药继续哄着陛下吃,他依然能稳稳呆在陛下身边。 再者,谁知道长期大量服用这种药物,会不会影响人的心智?会不会有毒素堆积体内?最后会不会给身体造成伤害?一旦……出现什么意外,他日夜和陛下待在一起,不是想让谁即位,就能让谁即位?这不是大阴谋是什么?” 在韩信看来,对方一旦达到目的,立即就会一瓶药直接送秦始皇去见真的仙人。 听了这话,赵高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扶苏公子占着长子名头,在朝中也有支持者,再有陛下遗诏,他即位不就是名正言顺了? 由扶苏即位,对赵高来说没什么坏处,但肯定也没好处,到时候他只能跟随胡亥去往封地。 跟着秦始皇这些年,赵高对权利的瘾哪能轻易戒掉。 韩信看穿赵高的心思,却装出一副不懂朝堂争斗的样子,“好在这龙俊再如何折腾,也不可能让非陛下血脉之人继承大统,只要他不整出滥杀忠良这种事,日后由谁即位都一样。” 怎么能一样? 赵高心中嘀咕了一句,故作迟疑着道,“我身为胡亥的老师,在这件事上本不该多嘴,不过……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要叫韩骑令知道。 那龙俊如此处心积虑接近陛下,想支持的必然是扶苏公子,按理说,扶苏公子身为长子,成为太子也无可厚非,只是陛下不喜他的软弱,更不喜他和楚国故人亲近,当年陛下那般信任昌平君,他却在最关键时刻背叛了秦国,因为此事,陛下对楚国那些贵族,一直都没好感。 他曾说过,扶苏若不能强硬起来,日后即便由他即位,也撑不起这江山,天下还可能反叫楚国那些奸人篡去。” 赵高说着,抬起袖子,略带感伤地擦了擦眼角,“我侍奉陛下多年,看着他一步步建立起这个大秦帝国,实在不忍看着他叫贼人迷惑,伤身伤心,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最后可能连江山也丢了。” “赵府令对陛下,对大秦忠心耿耿,信深感敬佩!” 韩信跟着感叹了一句,问道,“陛下既不看好长公子,那到底属意谁?” 赵高道,“这我也不知,陛下一心想追求长生,于立嗣上面,并不十分上心。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天下哪来长生之术,如今他被奸人钻了空子,我这心里甚是焦急。” 他说着,忽然停下脚步,对韩信拱手行了一礼,“韩骑令得陛下提携,才能有今天,您可不能忘了陛下的恩情,他日若有需要,还请骑令能护卫大秦江山,莫叫楚国那些奸佞奸计得逞,高感激不尽。” “赵府令这说的是什么话?” 韩信佯装生气,扶起他说道,“我身为臣子,莫说陛下待我有提拔之恩,便是没有,我也不能看他遭小人蒙蔽,只是如今这情况你也看到了,陛下对龙俊这厮宠信有加,要揭穿他真面目,却是难如登天,只要府令有办法,需要信的时候尽管开口,我定全力相助。” “有骑令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此事我再想想吧!” 赵高心中叹了口气,如今陛下简直把龙俊当活神仙了,只要陛下还活着,你就是污蔑龙俊睡了陛下哪个女人,陛下非但不会治罪,还会给他多送两个。 他沉默了许久,又看向韩信,唯今之计,或许只能寻求外部发展。 韩信当年参与伐越,和任嚣、赵佗关系十分亲近,在那边也留了不少亲信,南军应当可用。 只是南军到底离得太远了点,一旦咸阳有变,等他们赶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只能让韩信快点出征,搞到北军部分兵权,到时候若真出了事,依韩信能力,率军回京勤王,先稳住咸阳局势,再说服任嚣、赵佗出兵,这事就成了。 不过,这事说得好听是为了保卫大秦,但如果陛下真留了遗诏传位扶苏,韩信引兵攻咸阳可就是造反,成功了他是大功臣,失败了就是三族尽灭的下场,没有天大的好处,韩信实在没必要冒险。 韩信虽然是韩国没落贵族,却在淮阴生活了十几年,也算是半个楚人,如果他直接投效扶苏,就算不能成为肱骨之臣,也能去地方捞个都尉当当。 话题谈到现在,两人其实算是达成了初步共识,现在只差一个信任问题了。 只要能让赵高相信,韩信是真的站在他这边,他就会竭尽全力为韩信谋划,因为韩信这个握有部分兵权之人是他和胡亥翻盘的唯一筹码。 而韩信的目的是利用赵高这么多年经营的人脉和关系,到时候帮忙把吕雉母子悄悄送出咸阳。 第162章 密谋 第163章 密谋 信任这个东西,不是你指着天地神灵发几个毒誓就可以的,这是小情侣之间才会相信的伎俩。 话说,当年韩信就是用发誓这一招让吕雉相信他真没骗她,从而乖乖留在淮阴看家。 但你要是对赵高发誓说,放心,我肯定会带兵回来帮你夺位,他只会呵呵笑一声,当伱是三岁小儿过家家。 而且,韩信也不能表现得自己很想和他一伙,很想得到他帮助的样子,得让赵高来求自己,让赵高觉得没有韩信不行,他才能在韩信离开后,更加尽心尽力保全吕雉母子。 当天傍晚,韩信回家对吕雉说了此事,吕雉立即表示,这事交给她来办。 要让赵高相信,必须让他知道,他和韩信有着共同的敌人。 次日,吕雉把几个和她处得好的妇人叫到家里来品茶,其中有章邯的夫人,赵高弟弟赵华的夫人,还有一些九卿下属官吏的夫人或姊妹。 “韩夫人,上回你送我的唇膏真是好用,我一盒已然用完,不知你这里还有没有,卖我两盒好不好?” 刚一见面,赵夫人就跟吕雉讨要起了唇膏。 “你这脸皮真是够厚的,说好听是买,韩夫人能收咱们钱么?” 太卜令的夫人孙氏在一旁打趣道。 吕雉笑道,“孙夫人说得是,大家姊妹一场,喜欢便拿去用,我这里还有十几盒,给你们都分了吧。” 说着,叫牛草去把唇膏取出来。 赵夫人道,“这东西到底是从何处买得,不如把门道介绍给我们,日后我们自己买,倒不必麻烦夫人了。” “正是呢,一盒多少钱,今日这盒可要收钱,否则我等都不好意思拿了。”章夫人道。 吕雉道,“我初来咸阳,总共就认识了你们这几位姊妹,说钱就伤感情了,这东西也没多贵,是我来咸阳路上,从一位过路商人那里看到的,觉得好用,便多买了些。” “那商人是哪里人氏?我直接派人去他家乡多买一些。”赵夫人问道。 吕雉道,“是楚国人,说是项氏族人,因家道中落,只能做起这最下等的商人。” “项氏?那不是楚国贵族么,怎么会做商人?而且听我夫君说,陛下这些年整治最厉害的就是楚国人,尤其贵族和商人,此人两样皆占了,竟没被发去边境戍边?” 说话的这位代夫人也是楚国人,吕雉之前便打听清楚了,今日特地把她叫了过来。 章邯夫人道,“项氏在楚国可不是一般贵族,前几年陛下灭楚时,便是项燕带领楚国将士誓死抵抗,不过这几年被迁虏的迁虏,发配的发配,好像都夹起尾巴做人了。” 吕雉道,“我所知道的项氏可不是这样的,大概是四年前,我刚嫁去淮阴时,有一项氏子弟来洪泽乡游玩,只因一乡民未给他让路,他便挥拳打人,打完人又调戏那乡民女儿,我夫君要抓他问话时,他还拒捕并打伤了两名乡卒,可是嚣张了。 那夜我夫君带人去追击,那项氏子弟想乘船逃走,不料那船年久失修,行到中间沉入淮河,当时听我夫君说,有十几条巨鼍围攻他一人。” “后来呢?被咬死了没有?”赵夫人问道。 另一人道,“十几条巨鼍啊,能不咬死么?这样的人,咬死活该!” 吕雉道,“那你们可猜错了,那项氏子弟力大无穷,他竟然在水中击杀了数条巨鼍,成功逃得性命。” “这怎么可能?” “确实是如此,也是因为这件事,项氏和我夫君结下了仇,好在如今我们来了咸阳,不必担心被他暗中报复。” 一群女人坐一起,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吕雉成功把项氏和韩信有仇的旧闻传了出去。 果然没两天,赵高就从弟媳妇这里知道了这件事。 赵高虽然不知道龙俊的背后大佬是项氏,但是他知道项氏在楚国的影响力,若是把龙俊和项氏扯上关系,自己和韩信就有了共同的敌人,那同盟关系应当就牢固了。 而且,这两日他也想到了一个更能说服韩信的理由。 当日傍晚,赵高便找到韩信,询问起那件淮阴旧事。 韩信故作疑惑道,“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赵府令问起这事,可是有什么问题?” 赵高道,“骑令于领兵作战上是天才,于其他事情上,却是有些懵懂无知,项氏是什么人?那是项燕将军的后人。” “这我知道,然后呢?” 赵高压低声音道,“不知你是否听过一句话?当年项燕死的时候,下了一条诅咒,说亡秦必楚,也是因这句话,陛下才对楚国格外提防。” 韩信道,“我听过,诅咒发誓,这些不过是无稽之谈,若真能应验,随便诅咒一下岂不是就能让敌人毙命,那还要军队作甚?” 赵高有点急眼了,“我跟你说的是诅咒的问题吗?是项氏,如今龙俊来了,这条诅咒可能真会实现了,昨日你不是还跟我说龙俊正酝酿着大阴谋么?” 韩信故作迷糊,“对啊,但这事同我跟项氏的过往仇怨有何关系?” 赵高道,“项氏在楚国影响力十分之大,你敢肯定,龙俊和项氏真没有关系?但凡他二者之间有点联系,来日若让龙俊掌权,他会不会为项氏找你麻烦?你当年可是差点把项氏子弟给害死。” 龙俊的底细秦始皇其实已经派人查过了,不过就如当年张良刺杀皇帝都能安然脱身一样,楚国地方官吏和权贵多勾结,项羽又是有备而来,并没有查出龙俊和项氏有什么关联。 其实秦国的基层早就崩溃和烂透了,不只是一个张良,英布、张耳、彭越等等特级通缉犯,没有一个被逮到的,甚至有的人还能混成秦国公务员,简直离了个大谱。 还有之前的侯生、韩终等术士,有的也是六国派来蛊惑皇帝的奸细,只是这些人制出的药没有任何高明之处,故而没能让皇帝乖乖吃药。 秦始皇为什么时不时就要去各地巡游,就是想以他无上的权威威压地方,原本今年他也计划出游的,不过因龙俊献药这事,他取消了出游计划。 都长生了,还游什么,慢慢熬死那些六国旧人。 听完赵高自己猜测的这番话,韩信面色凝重起来,“若真是如此,龙俊掌权之日,怕就是我的死期。” 他说着瞧了瞧四周,低声道,“前两日你我不是达成共识了,要设法揭穿龙俊真面目,你有没有想到办法?” 赵高道,“那龙俊能读会写,字写得一点不比我差,关键博学多闻,能说会道,最近又给陛下说什么西天取经的神话,陛下如今都不怎么需要我了,有旨意也是让龙俊代笔,二人形影不离,要揭穿他真面目真是太难了。” “那该怎么办?” 知道韩信和项氏结过仇,赵高心里对这个同盟是彻底放心了,大胆道出自己的计划,“来日此奸佞若真敢乱改陛下旨意,意图复兴楚国,还望将军能引兵回朝,助我铲除奸佞,挽救大秦江山。” 韩信猛得一惊,“这……可行否?扶苏公子可是在蒙恬将军那里啊,若是不成,我们都会没命。” 赵高今日显然是有备而来,劝说道,“将军此举不单是为我大秦,也是为了你自己啊,不说你和项氏之仇,若是长公子即位,他定然不会重用你,尤其上次你对陛下提了扩大对匈奴的战争策略,在公子眼里,你就是个急功近利之徒,为了自己的爵位,不顾百姓死活。 公子一心只想平天下干戈,想让百姓休养生息,你的策略和他的理想明显背道而驰。” 赵高又道,“你在南越布置的战略,立下的军功,我都仔细看过了,你比蒙恬强百倍,无需担心打不过他。” 赵高倒数第二句话倒是提醒了韩信,自己类秦始皇,那和扶苏不就是完全处在两条道上? 韩信故作犹豫了片刻,说道,“赵府令言之有理,此事我听你的,也请你帮我一事。” 赵高爽快道,“你我之间,说什么帮。” 韩信拱手一礼,“府令既然说龙俊可能和项氏有关联,我怕他会对我妻儿动手,待我领兵离开后,咸阳若有变,还请府令设法将我妻儿悄悄送出咸阳,信感激不尽。” 赵高立即道,“这有何难?我跟了陛下十几年,这点小事难不倒我,骑令放心就是,你的妻儿便也是我的家人,我就是拼得自己性命,也会保他们平安无事。” 有赵高这句承诺,韩信算是放下大半颗心了。 虞熙穿越前的身份和遭遇,还有最近几章关于药的内容全都做了修改了。 昨天被一个读者威胁,说我不按他要求的写,就要举报我,我又问了编辑,确实有点违规,所以花了一个小时全都改了,改成有麻醉镇痛效果的慢性毒药。 唉,一天就赚几块钱,还要被威胁。 因为修改内容,可能给诸位带来的不好阅读体验,我深表歉意。 涉足网文时间太短,平时只专注于查阅资料,研究剧情,对网文里的禁忌、读者认为的毒点了解不深,以致出现踩线的地方。 第163章 茶马交易 第164章 茶马交易 韩信对秦始皇有惺惺相惜之感,也很感谢他的破格提拔,甚至一度想过在他死后,替他保大秦万世之基,但他现在为了追求长生,相信术士那些鬼话,非要自己找死,韩信真没办法了。 再有赵高的提醒,让韩信意识到,真要让扶苏即位,日后肯定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那自己开疆拓土的理想就只能终结在扶苏登基的那日。 如此想来,虞熙给皇帝献药,加速秦朝的动乱和灭亡,倒也不全是坏事。 秦始皇如果正常寿终正寝,韩信受他生前提拔重用,不好皇帝一死就举兵造反吧?那样的话估计连军中将士都会鄙视看不起他。 不造反,韩信就要帮赵高、胡亥去平定各地叛乱,他又万分不乐意。 这两人,根本不配使唤韩信。 历史上章邯在前线拼命为秦续命,结果赵高怕他功劳太大威胁到自己,在朝中使劲给他使绊子上眼药,迫使章邯投了项羽。 如今这样正好,皇帝一死,韩信就以清除奸佞,为陛下报仇名义出兵咸阳,先把龙俊这些毒害陛下的术士诛杀了,为皇帝报了仇,还了恩,先博个有情有义的好名声,再响应底层诛暴秦的呼声,给胡亥赵高扣个暴君佞臣名头,逼迫二世投降。 秦一亡,接下来就是各凭本事争天下了。 不过,有一句话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有时候一颗小棋子,也可能影响整个棋盘和执棋手。 多一个能预知未来的穿越者(韩信并不知虞熙是个历史白痴),这其中的变数就太大了,比如这一次,一个方术士就能改变很多事情。 咸阳的内线已经拉上了,韩信现在要做的是尽快离开咸阳,早日掌兵权。 在和赵高密谋完次日,韩信便向皇帝请旨,提前去北地郡熟悉军务。 自去年韩信向皇帝递交了剿灭匈奴的大策略后,秦始皇便下旨征调三十万人加紧修建通往河套地区的直道,近一年过去,已经修了一半多,不出意外,再有几个月就能完工了,此时让韩信过去,倒也正合适。 秦始皇虽然宠信龙俊,脑子却还清楚着,当即批准了韩信的请求,下诏任他为裨将军,兼上郡郡尉,统管北地郡尉。 秦国军制中,最大的是大将军,其下任若干名副将,就是裨将军,裨将一般可统领数万人,称之为一部,不全是战兵,还有不少民夫。 裨将之下,基本上以五千人为单位,称之为一曲,又设有校尉,或称之为都尉。 秦始皇这道诏书直接把北地的郡尉都归为韩信下属都尉了。 除了韩信,李信也被任命为裨将,领兵驻扎陇西郡,前期主要任务是防月氏趁机偷袭,后期要怎么做,再视匈奴这里的战果而定。 至于大将军人选,肯定是戍守北方的蒙恬了。 虽然秦始皇觉得韩信的领兵作战能力比蒙恬更厉害点,这一次出兵的大策略也是韩信提的,但韩信毕竟是新人。 而蒙恬自他祖父开始就为秦效力,他本人也戍守北方多年,不论资历还是在军中的威望,都比韩信这个萌新高太多,如果让韩信为大将军,不说蒙恬心里不爽,军中上下必也不服。 但秦始皇又不想太过委屈了韩信,所以直接把北地、上郡的兵权都给了他,甚至除了李信这个防守月氏的副将外,没有再设立其他副将。 这样一来,韩信名义上统属于蒙恬,实际二人统管的兵力差不了多少。 受完诏书,韩信当日便卸去了中郎骑令的职务,回家同家人告别,次日就要前往频阳军营接收兵马,启程去上郡。 从章台宫出来,他顺道去了一趟典客署。 成契在去过淮阴后,回程的路上便回了南越,梅鋗却还跟着来了咸阳。 这几个月,梅鋗从南越调来三百越卒,原打算作为韩信的短兵,跟着他一起去打匈奴,不过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帮忙。 “师父您怎么来了?今天刮西北风?夏天会刮西北风?” 见韩信竟然主动来找他,梅鋗惊讶地伸长脖子往外面的枝头望了望,“看着不像是西北风……” “东南风!” 韩信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今日吹的风向,自顾走到上首位置坐下,梅鋗屁颠屁颠跟上,一边对下人吩咐道,“快去泡茶,别怠慢了我师父!” “不必了,你这儿的茶太难喝。” 梅鋗道,“这可不是随便乱煮的怪汤,是按您说的炒制方法,从南方特地送来的新茶叶,我们那儿野生的茶树很多,我让兰儿带人采了数千斤炒好,成契他们也都采了不少,还有你之前说的蘑菇干,笋干,野菜干、虫子干,也收集了很多,正准备往这边运。哦,我还让兰儿在各处山丘上种茶树,再过几年就能采摘了。” 韩信听完,面色微微一僵,最近忙着操心老婆孩子,梅鋗不提,差点忘了这事。 不过韩信平时脸上基本也没什么表情,梅鋗没看出他忘记了,自顾自道,“师父今日过来是不是就为这事儿?” “嗯,为师明日便要带兵去上郡了,你叫人把茶叶运来,找典客属开个前往月氏贩卖货物的文书,我之前便同陆贾说过,让他带队,帮伱们去贩卖茶叶。” “好咧!陆先生见多识广,又能说会道,由他去价格肯定能谈高一点,我这就让人快马回去传话,那灵渠也挖通了,走水路直接就能运到南阳郡,再用独轮车推,要不了多久就能到关中。” 陆贾作为韩信的门客跟随他来了咸阳,这几个月都在恶补月氏人文地理。 不过秦国并未统一月氏所在的地盘,藏书馆几乎没什么月氏的资料,反倒是通过陇西来的客商,能打听到零星一点消息。 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在这几个月里,陆贾通过客商队伍中的译人,自己也学了一些月氏的语言文字,同时给跟随而来的那些老乡培训。 韩信又道,“还有我之前交代以兽皮缝制的皮衣,也尽快运过来,这批东西你到时候直接叫人运去上郡军营,我明日让你师母把钱先付你。” 梅鋗立即道,“给师父的东西要什么钱,您这样可是不把咱们当自己人。” 韩信道,“他们也要穿衣,苎麻布你不要在咸阳买,去南郡买,便宜点。” 南方物产十分丰富,而且很多东西都是北方的必须品,比如兽皮可御寒,茶叶、笋干、蘑菇干、野菜干,可以补充维生素。 游牧民族因为以肉为主要食物,长期食用肉食,对人身体有极大坏处,会患上败血症,甚至会造成死亡。 要解决这个问题,只能补充维生素。可惜游牧民族没有种植蔬菜的技术,且草原的天气气候、地质也种植不了蔬菜。 而茶叶可以补充人体所需的维生素,有清肠胃,解油腻的好处,且易携带、储存,不会变质,热水泡开即喝,非常有利于游牧民族使用。 游牧民族在饮用一段时间后,发现茶叶太好了,从此就离不开茶叶,由此便有了唐代时期开通的茶马古道。 用南方随处可见的野茶、野菜来换取月氏国盛产的马匹,这是韩信前段时间饮茶时突然想起来的一桩生意。 产品由南方各越提供,他做中间商赚差价,既带动南方经济发展,促进各越文明进步,他也能赚得月氏、乃至日后西域的上等马匹和各类土特产。 谈好贩卖茶叶之事后,韩信随口问道,“你阿妹和阿眜生孩子了没?顺带给我捎份贺礼过去。” 梅鋗道,“没呢,才刚成亲多久啊,阿眜那人是个比较腼腆的,放不开,哪能如师父您这般神速,回去才一个多月就让师母怀上了。 哎,说来我那小师弟长得可真是俊呐,全遗传了师父和师母的优点,长大不晓得会迷倒多少小女娃哦,师父您又给他挣了这么高的爵位,真是又帅又多金,日后我媳妇儿若生了女儿,师父您可得让小师弟给我闺女留个位置,最好是中间最正的那个位置,我如果全生的儿子,便给我兰儿的闺女留个位置……” 看着梅鋗叨叨不停的嘴,韩信十分的无语,这小子和柴勇两人凑一起,简直能把他耳膜给吵疼。 “想结亲可以,先回去找你媳妇儿生女儿!” 韩信一句话打断了梅鋗,梅鋗咧嘴笑道,“那可说好了,等我跟你去打完匈奴就回去。” “不,过段时间便回,匈奴那边你不要去了。” “为什么?” “为了你未来女婿的人身安全!” 梅鋗懵圈了,韩信对他招了招手,附到他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梅鋗面色一肃,拍着熊膛道,“师父放心,我一定把师母和我女婿安然送到南边。” 韩信不放心又交代道,“我离开之后,你哪里都不要去,一定时时关注咸阳宫消息,拿不定主意的事去问你师母,只听你师母的话,其他人的话不要轻信,一不对劲立即走人,别怕背什么反叛之罪,有我在,没人动得了岭南。” 梅鋗虽然和柴勇一样健谈,但性子太直憨,没有柴勇机灵,不交代清楚,怕是被赵高骗去卖了都不知道。 梅鋗严肃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只听师母的。” 第164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第165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明日就走?这么急!” 韩信回去的时候,吕雉正在给孩子喂奶,听闻丈夫明日即要去往频阳大营,她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跟着眼眶就是一红。 虽然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突然听闻他要走,心中还是万分不舍和难过。 这些时日,吕雉从韩信做的事情中,隐约猜到,秦国可能要大乱了。 而夫君此番领兵出去,应该不单单只是为了对付匈奴,或许……他还想造反。 怀里正喝奶的娃儿似乎感受到母亲的难过,奶也不喝了,小嘴一张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韩信从吕雉手上接过儿子,竖抱着,让他的小脑袋趴在自己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他后背,一会儿娃娃打了个嗝出来,立即就不哭了。 当年他作为婴儿时,每次喝完奶都会有种想吐的冲动,母亲就是这样给他拍嗝,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婴儿的胃很小,而且是水平的,食道下端括约肌比较松弛,容易吐奶。 在古代,因为母亲喂养不当,而导致呛奶窒息的孩子数不胜数。 给孩子拍完嗝,韩信抱着儿子坐到床边安慰吕雉,“很快就能团聚,别伤心。” 吕雉把脑袋搁到他肩膀上,抽泣着道,“我控制不住,舍不得,怕你……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她不想再尝试上回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韩信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搂着她,“放心,匈奴比南越更好打,也没什么毒虫猛兽,待直道修完,不用一年即可搞定。反倒是你和儿子,待在咸阳更加危险,我已经同梅鋗交代好了,咸阳若真出了事,赵高会设法将伱二人送出城,你跟梅鋗先去岭南待一段时间。” 吕雉垂泪道,“匈奴没有毒虫,却有严寒,我听说匈奴人食肉饮酪,都十分彪悍,又擅纵马射箭,朝中还有奸佞想害你,我怎能不担心?” 韩信把睡着的儿子放到婴儿床上,抬袖擦了擦她的泪眼,“你夫君是天命之子,南越的毒虫瘴气都要不走我的命,区区匈奴有何畏惧?相信我,日后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管,只需好好把儿子教养好,等我去接你们回家。” 吕雉抱住他的腰,脸在他胸口蹭了蹭,“那你一定要来接我们,不许食言。” “一定!” 韩信紧了紧双臂,心中也生出许多不舍,这一年的朝昔相处,他越发了解这个曾经让自己十分矛盾纠结的妻子。 了解得越多,心中的喜爱之情也就更甚,他甚至暗暗庆幸,当初去了趟沛县,把她从刘邦手里抢来。 她心情好的时候会撒娇,郁闷时也会发小脾气,会瞪着眼和自己犟嘴,比第一世那个唯唯诺诺,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低着头的妻灵动有趣得多。 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顾得了家庭,也搞得了阴谋,甚至能通过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嗅出秦国大厦将倾的味道。 她也有慈悲之心,对家中仆人向来都很善待,出去买菜时看到老农可怜,也会多给一二钱。 她还有一颗果决狠辣之心,对招惹到她的仇人,会毫不犹豫出手做掉。 在韩信看来,这真的是一个十分完美的女人。 他却不知,世上有一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喜欢她自然看哪里都是好的。 愣神间,吕雉从他怀里抬起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夫君,临走前再给我一个孩子吧!” 韩信抬起右手捧着她的小脸,拇指轻轻摩挲着脸颊上光滑细腻的肌肤,“此时要孩子不适合,来日若要逃命,你大着肚子太危险了。” “我不怕!” 她又往他怀里蹭,两手便去解他腰带,瓮声道,“我想你……” 血气方刚的年龄,怎么受得了如此撩拨,韩信的忍耐力在她面前一减再减,一把抱起她,大步往床榻走去。 ………… 上郡在内史以北,相当于后世陕北地区,最初是白翟人的牧场,战国时,吴起为魏文侯夺取西河,又北服白翟,设上郡。 从咸阳到上郡的肤施县,本就有一条小路,但从肤施到雁门,过去分属秦赵两国,道路不通。 十多年前,雁门归属于秦后,也只通了小路,两地车马往来十分不便,所以韩信才建议秦始皇拓宽路基,向北修直道。 秦始皇心急,要求一年内完工,各级官吏只能日夜督造,从咸阳至肤施,数百里,足足累死了四千刑徒,才将路拓宽到可容一车通行的程度。 这远达不到秦始皇期望的标准,后期还要花费更大的人力物力,继续拓宽,让它从县级路变成“高速公路”。 有了这条路,从咸阳到上郡就很方便快捷了,但同样的,来日咸阳若有变,上郡的兵马也可以直接杀入内史。 若是从前,秦始皇肯定是不会让韩信这么年轻,又新来咸阳不久的将领统管上郡、北地两地军事,不过秦始皇现在以为自己可以长生不死,根本就不担心谁敢造反。 再者,上郡郡守冯劫是站在扶苏那边的,这个秦始皇其实早就知道了,上次召集商议匈奴之事时,扶苏几次想劝谏,都被冯劫不着痕迹阻止了,当他是瞎子么? 而且他还知道,扶苏不喜欢韩信,所以这两方肯定不会撮合到一起去。 韩信家眷留在咸阳,东边有蒙恬扶苏牵制,西边有李信一万精兵,他敢造反吗? 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当然,秦始皇也相信他不会造反,因为他知道韩信是个知恩图报的好青年。 取得皇帝颁给的鎏金虎符后,韩信从频阳大营先调五千兵马,沿着这条暂时可过的道路前往上郡郡治肤施县。 这五千人中,有一千人是当初从南越带回来的,属于韩信的亲信,两名五百主分别是柴勇和一个关中将领董力。 还有一名五百主,便是章邯弟弟章平。 还有一个军三代,在这五千人里面任二五百主,便是先前看不起韩信,后来又附和他剿杀匈奴计划的王离。 这一次秦始皇把他的中郎卫放出来好几个,还有苏角、涉间也被派去了蒙恬那里。 秦始皇把王离派到韩信手下,其实也是有监视的意思。 他就算再相信韩信,再对自己的权威自信,毕竟北边门户要交到韩信手里,由不得皇帝不小心。 第165章 赴任 第166章 赴任 陇西、北地、上三郡分别位于内史的正西、西北、正北三个方向,各占据了一条关中大河的上游,陇西是渭水,北地是泾水,上郡则是洛水。 所以三郡对于内史、咸阳,在军事意义上,均是“扼控上游”。 通往匈奴的直道从咸阳起,经频阳往西北方向切入洛水,上半段几乎沿着河谷修建,穿越陕北高地、黄土高原,抵达上郡治所肤施,再往北经鄂尔多斯高原,计划一直要修到今天的内蒙古包头。 不过鉴于目前河套地区还被匈奴人控制着,过肤施后,暂时只修到原赵长城边境就终止了。 整条道路全长七百多公里,如果没有直道,从咸阳到九原,弯弯绕绕走小路,大队伍要走两三个月,直道修成,快马只需要三天。 秦始皇对这条路的要求非常高,下雨不能变软,永不长草,所以民夫刑徒不但要拓宽路基,还要把土炒制,掺入石灰和硫磺粉,再用力把地面夯实。 这是一项伟大的工程,直到两千多年后的今天,部分残存的路段仍然寸草不生。 韩信一行人便是沿着已经是半成品的直道向北而行,沿途看到无数民夫还在拓建,或烧制土料,或夯实地面,遇河修桥,遇沟填沟,遇山则开凿山体,有些太过高大的山体,则以之字行盘旋而过,遇到农田村舍,则占地拆屋。 独轮车已经被秦国的能工巧匠改造过,原来的平板承载面变成了一个像船一样的凹槽,用来运送土石,在平地上,民夫不必再用肩膀来挑土。 近三十万民夫,如一只只工蚁,分布于整条道路的各个路段,两班轮换,日夜不停施工。 汉朝为什么能无为而治,因为秦始皇已经把该建的工程都帮忙建好了,直道、长城、灵渠,没有这些工程,匈奴可南下而牧马,南越能永世而称王。 队伍越往北走,地势越高,和后世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陕北高原不同,现在的黄土高原空气更加湿润,植被也极其丰富。 盛夏时节,放目望去,一半多的地方都被森林和草地覆盖,白翟人、秦人或在平地收割粟米,或有三三两两孩童在草地上放牧牛羊,看到军队过来,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好奇地往这里张望。 沿着盘旋的道路登上一座山脊,入目皆是沟壑纵横的地表形态,中间的道路犹如一条白色丝绸,铺设在沟沟壑壑的黄土塬上。 如果没有直道,看似不远的距离,极可能要上下翻越多次,站在山头能看见女婿家,走过去却要两三天,当地百姓困守于墚墚峁峁,也造就了五里不同俗,十里不同音。 而军队、粮草要从这样的地方输送到河套,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汉武帝能击败匈奴,封狼居胥,除了要感谢爷爷父亲辈给他攒的家底,更应该感谢这几十万如蝼蚁一样的民夫,是他们用自己的血汗,乃至生命,铸就了这条直击匈奴的大动脉。 走了六日,队伍抵达上郡治所肤施,郡守冯劫带着一众官吏,亲自出城迎接韩信。 郡守是一郡主官,秩二千石的封疆大吏,除了理政事,他还能管军事。 郡尉是比两千石,为副官,只能管军事。 不过在涉及到军事方面的事情时,郡守多半会与郡尉直接商洽,寻求意见,不会与下面的属吏有直接交集。 在韩信来之前,冯劫就是军政一把抓,现在韩信被任命为郡尉兼裨将军,冯劫便得把上郡的军权交出来。 “自去年商议对匈奴策略时,我便日日盼着陛下能派个人下来替我分担军务,今日总算把韩将军给盼来。” 冯劫行了个平礼,韩信下马回了一礼,“怎敢劳烦郡守亲自出城相迎?” 冯劫笑道,“应当的,应当的,将军虽是上郡郡尉,却兼领裨将军,上郡、北地两郡卒兵皆由将军调度,领的兵马都快赶上大将军了,我自当要出来迎接。” 这家伙话里有话啊! 一年前的那次军议,韩信并未注意到冯劫几次抢扶苏话头,不过韩信知道,历史上冯劫曾与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联合向秦二世进谏,请求停建阿房宫及减省戍役以减轻民困。 胡亥这脑子有坑的,非但不同意,还命人把三人统统投入监牢,冯去疾与冯劫不愿受辱,皆自杀而死,李斯后来也被赵高诬陷谋反,腰斩于市,诛三族。 从此事能看出,冯劫是个有骨气、傲气之人,至少不贪生怕死。 临行之前,赵高告诉韩信,冯劫原来是在内史任都尉的,三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被陛下调来上郡为郡守。 这些其实不重要,只要他别抓着军权舍不得放,不要跟自己指手画脚军事上的事,其他民政之事,也不归韩信管。 两人客套了一番,韩信出示上郡郡尉任命书和调兵虎符,冯劫确认无误后,将郡尉印章交给韩信,同时也很热心地为他介绍起郡尉的下属官吏。 和郡尉关系最密切的是兵曹掾和贼曹掾二人,这两人的级别名义上和县令同级,不过作为郡一级的官员,实际更高一些,至少他们下到县里,县令得出来迎接行礼。 贼曹相当于省公安厅,主治安,兵曹相当于省军区,专管征兵、训练、作战等兵事。 兵曹、贼曹下面各有两名佐吏,以左右命名,比如右兵曹史、左兵曹史。 还有尉史、卒史,是作为直属于郡尉的百石属吏书佐。 这些人里面,兵曹掾及其下属是参与领兵作战的,兵曹掾一般可任二五百主,郡尉为裨将军下属校尉,比如隔壁的北地郡尉,就在此战中被秦始皇任命为了校尉。 除了这一个校尉,韩信还可以根据军情自己任免校尉,校尉统领五千人,称为一曲。 历史上所说的三十万长城军团,配备有甲胄的正规常备军只有四万人,其他都是戍卒、民夫,很多连甲胄也没有,打仗时只拎着长矛赤条条上阵。 不过,秦国的戍卒、民夫也都是受过专业军事训练的,比军阵列队的话,六国中没有一国能强过大秦。 上郡作为和匈奴交界的边境地区,除了每年前来轮戍的五千戍卒外,还有五千常备郡县兵,其中两千驻守在肤施县城西北十里外的长城军营,两千驻守正北面的北大营,另有一千分守在阳周、高奴等地理位置偏南的县城。 除了现有的这些兵马,韩信还可以根据情况在当地征召一些戎人。 认识完下属,冯劫在郡守府设宴款待了韩信,次日由兵曹掾带韩信去参观武库和军马场。 第166章 武库马场 第167章 武库马场 “边军的武库分为车、甲、兵三个部分。” 兵曹掾尚池领着韩信进入一间十分广阔的库房,一边道,“这里面放的皆为战车,南方多山林水泽,作战时肯定用不上车,将军想必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战车,对此也不甚了解,今日便由属下仔细为您介绍各类战车的样式及功能,以免日后指挥时出现差错。” 尚池态度很恭敬,言语中却带着嘲讽和一丝优越感,好似幼儿园小朋友带朋友参观自己的玩具。 你没有遥控赛车吧,哈哈,我有,我还会操作,让我教你吧,你个土包子……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韩信在南方立了大功不假,不过因为地形的巨大差异,南北作战方式完全不同,韩信在这之前又从未参加过其他战役,加之年龄小,不只尚池轻视他,其他人对他也很不服气,尚池便想用对男人最具吸引力的战车,来显摆自己映衬韩信的无知。 这家伙敢嘲讽师父不懂车,柴勇立即就不干了,不待他介绍,走上前用轻蔑的口吻道,“不就是战车么?将军三岁时就教我玩了。” 他指着停在最前面的一辆道,“这个是将军兵车,只有将军能乘坐,用来指挥作战的。” 又往前指着一排车,“这是陷阵轻车,用来冲击敌军的,那边那是运载军械、军粮等军需品的重车,哦,远处那个是鼓舞士气的鼓车,还有那个那个,是可以升降以侦查敌情的蜚楼行临车,至于攻城的冲车,匈奴人都住帐篷,这里应该是没有的……” 一路走过去,柴勇把所有车辆都介绍了一遍,问尚池,“我说得对否?” 尚池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最后讪笑道,“对,都对,没想到将军三岁就玩过这么多车了,想必将军的祖辈必是我大秦悍将。我久居边境,不知将军祖辈是哪位将军?从前立过何等功勋?” 这家伙是一遭不成又来一遭,柴勇爆脾气上来,冷冷道,“怎么?尚兵曹难道是靠祖辈才爬上这位置的?那可要小心了,若是祖辈都走了,寄生虫又没本事,可能就要被鹰啄去吃了。” 尚池方才那话,是意指韩信出身太低,没想到反被柴勇嘲讽了一顿,他面色一僵,又立即扬起笑脸对韩信作揖,“误会,误会了,属下只是好奇将军身世,并无其他意思,将军勿怪,勿怪!” “无事!” 韩信目光始终看着一列列战车,问道,“这里共有陷阵轻车四百乘,重车二百乘,鼓车十乘,蜚楼行临车三乘,对否?” 尚池愣了一下,略带惊讶地看了韩信一眼,就这么会儿功夫,他居然把这么多车都数清楚了? “对,加将军兵车和一乘备用的,正是六百十五乘,前几日刚检修过上了油,将军是否要试试车?” “不必,带路,去甲库、兵库看看!” 韩信看一遍,便知这些车有没有保养,这尚池做人虽然有点幼稚,做事还是很认真的。 一行人又来到甲库,因为边境士兵要随时作战,这里面只留有少部分库存甲衣盾牌等物,其他皆已装备在驻防士兵的身上了。 这回韩信没有一件件去清点,直接让尚池报数目,最多的是秦军甲士的制式装备皮甲,有一千副,铜胄六百,蒙皮的盾牌一千面,还有给战车战马披挂的马甲六百副,都保养得不错,没有生锈或破烂的用来充数。 最后检验的是兵库,以铜兵居多,铁兵器虽然有,但并不多。除了寻常的剑、戈、矛、戟外,还有许多弓弩箭羽。 这些只是边郡的常规配备,等到真正要开战时,还要从咸阳武库再调运一批过来。 尚池说道,“自去年定下对匈奴出兵的策略后,我等便开始筹备。” 韩信道,“伱做得很好,不过……我这里还有一物需要打造,一会儿我把图纸给你,两个月内,造出五千副。” “何物?大件还是小件?”尚池问道。 “不大,等看完军马场再说。” 自武库出来,一行人又骑上马前往上郡马场。 肤施及以北这一带,胡汉杂处,农牧并存,迁虏过来的汉人在河谷一带种植粟米、冬麦,白翟于北边广阔的草场放牧,这些年双方互相通婚,已经慢慢融合。 管理军马场的是一名白翟人,他用一口熟练的关中话对韩信介绍道,“这里一共有一万三千五百六十三匹马,其中五千三百四十三匹成年健壮马匹,可用于作战,其他有的是不足两年的小马驹,有的马蹄磨损严重,也不可用。” 听着数量很多,可用的却一半都不到,除去用来拉战车的,三千骑兵都组不上。 同内陆士兵不同,生活在北地、上郡的秦人、戎人骑术皆很高明,同匈奴不相上下,韩信想剿杀匈奴,不让其逃窜而去,一支精良的骑兵是必须的。 军马不同野马或牧民养殖的马匹,因为它们时常要负重拉车拉物,还要载人作战,导致马蹄磨损非常之快,即便数匹马轮流使用,一般两年也就到头了。 “白翟人家中可有健壮马匹?”韩信问道。 “有是有,不过已经编户之人今年都交过赋税,将军不好再征用马匹。” 韩信道,“素闻白翟民风彪悍,百姓以老死为不详,战死为荣耀,陛下欲对匈奴用兵,白翟勇士难道怕了匈奴人,只想在此寸步之地放牧,不想让你们的马儿渡河吃到阴山下的肥美水草?” 那人立即道,“匈奴何惧?自百年前上郡并入大秦后,这十几年,我白翟骑兵为大秦战过赵国,打过燕国,立下不少功勋,岂是畏战之辈?” “不畏战便好,白翟大概有多少可用之马?”韩信这句话问的是尚池。 尚池道,“估计有两三千吧,按规矩,每年秋收后官府都要集结更卒、戍卒,让他们熟悉行伍秩序,演练骑射剑术,今年郡守正准备开始做,听说您来了,便暂且搁置,文书前两日已发下去了,再有三日,肤施附近的更卒就能集结完毕,到时还需您来主持演练,过后各地县尉也会来拜见。” 韩信道,“那可真是巧了!我正想召集他等。” 边郡的演练和内地的更卒训练不一样,因为这里随时可能遭受匈奴人的掳掠,而且对方皆为骑兵,所以演练是以骑射为主。 尚池刚才说的这些话已经没有歧视看不起的意思,真的是在提醒韩信。 这一日相处,他看出韩信非泛泛之辈,对军务十分熟悉不说,为人也极为沉稳严肃,身上并无半分少年人的轻率,像个沙场宿将,自己先前在他面前说的那些话,倒像是跳梁小丑。 观看完军马场,韩信又让尚池带他去铁官那里,路上询问上郡哪里有石涅(煤炭)。 陕北高原盛产煤炭,有牧民在冬季会拣煤块回去烧火取暖,他们给这些黑乎乎会燃烧的石头取名石涅,尚池在这里多年,也是知道这种东西的。 他不知韩信问这个做什么,却还是如实以告,“肤施以北很多地方都有。” “派人去拣数百车回来!” “数、数百车?做什么用?这东西是可以燃烧,但烟和味太大了,还不如木炭好。” 韩信道,“我自有用处,再让人于城外空旷处砌几座窑。” 说着拿出早已画好的图纸交给尚池,“叫工曹照这个样子做。” 虽然不知他要做什么用,尚池还是领了图纸,帮他去跑趟工曹处。 韩信又去铁官那里询问了生铁数量,当日便又写了一份文书送去咸阳,请求往上郡输送一批生铁。 第167章 甩了,不过让郡尉打回去了 第168章 甩了,不过让郡尉打回去了 除了让人去拣煤块,往咸阳要生铁,韩信次日又找来石匠、木匠,让石匠打造石磨,木匠制作高桥马鞍,以及数十台踏碓。 踏碓是利用杠杆原理,用脚踩踏来舂捣东西,类似石碓,却比之更节省人力,韩信打算用它来舂煤块。 至于石磨,则是用来磨面粉的。 上郡因为降水比较少,农作物以小麦为主,主食多是麦饭,比较粗糙难咽,而且煮起来也不方便。 不过韩信造石磨可不是用来给当地人改善饮食的,他要磨面,做一些易于储存携带的面食,比如馕饼。 想全歼匈奴骑兵,靠引诱围剿还不行,得有一支适合长途奔袭追杀的轻骑兵,这支骑兵除了要配备马鞍马镫马蹄铁,还要携带轻便又管饱的军粮。 来到上郡这几日,韩信把原先计划好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安排下去,郡中木匠、石匠、工匠全都被他支来做事还不够,还就近征了几百民夫去拣石涅,更过分的是,他居然让人把石涅捣碎筛选,还要洗。 “这新来的郡尉是一点也不客气啊,刚来两天便把大家使唤得团团转,他要是为了对付匈奴做准备,咱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他竟然让人拣了好多石涅回来,还要舂细,还强行把库房里的木柴全拉走,说要做马鞍,我就没听说过马鞍有用木头做的,郡守,你可得去管管他。” 第四天,负责管理木柴的小吏忍不住来找冯劫告状了。 今天韩信带着人去库房,想拉一批木柴,小吏以没有郡守批准为由拒绝开门,韩信二话不说,直接带人闯进去,把库房里片好的木板抢得一干二净。 韩信这样做倒也不是真的无理蛮抢,他身为郡尉,本来就有使用库房半成品材料的权利,这小吏却非要他先去找冯劫,韩信才毫不客气直接用抢。 冯劫作为郡守,不可能完全不知道韩信做的事,他本不欲多干涉,不过听来人所诉,韩信这几天的行为确实太奇怪,冯劫免不得要去问问。 “郡尉人呢?”冯劫问道。 “今日去长城外面练骑兵去了!” 冯劫站起来道,“那便去看看吧!” 冯劫带着几名护卫驱马出城,走了几里地便听到远处传来阵阵沉闷的马蹄声,他加快速度来到长城下,弃马登城。 只见韩信立于一辆战车上,两千白翟骑士,两千常备骑兵在韩信的指挥下分成四队,他们或引弓骑射,或纵马驰骋跨越沟渠障碍,长城外广阔的天地间,尘土飞扬,马蹄轰隆。 约莫半个时辰后,驰骋的四千骑兵从远处掉头回来,韩信将四队将领和白翟君长叫到跟前说了几句话,便让他等各自归营。 观那些人对韩信的态度,竟是比先前对自己的态度还要恭敬。 这白翟君长从前跟去打赵国,立下过功勋,原本是可以在咸阳为官的,不过他过不习惯被拘束在一城的生活,便辞了皇帝的好意,继续回乡当他的君长。 此人今年虽然有三十好几,骑马狩猎的本事却不输年轻人,白翟人崇尚勇者,而冯劫的体格看起来不强壮,武艺也很一般,所以这位君长在郡守面前都从未低过头,今日却向韩信这小年轻低了头,由不得冯劫不惊奇。 “白翟君长今日没给韩郡尉甩面子吧?”冯劫询问城头上站岗的一名士兵。 “甩了,不过让郡尉打回去了。”士兵回答的声音中带着隐隐的兴奋和崇拜。 “哦?他是如何甩,郡尉又是如何打的?” 士兵道,“白君长今日来见郡尉,非但不行礼,言语中还尽是嘲笑轻视之意,郡尉指挥他的士兵演练,他非但不听,还说郡尉乳臭未干,不配指挥他。 郡尉问他如何才配,他说让郡尉同他比试骑射,赢了他就听话,输了便让郡尉滚回咸阳。” 士兵刚说完,冯劫便怒道,“此子无理,所有将军若都如他那样,只有匹夫之勇,我大秦如何能夺天下,韩郡尉定是不会答应。” 士兵道,“郡尉答应了,挥手便让短兵去牵来他的坐骑。” 士兵越说越兴奋,“咱郡尉真是厉害啊,年纪轻轻已练得一手好骑术,非但能在马上放开双手连续放箭,还以长矛将白君长的弓给挑了,白君长不服气,又拔剑要和郡尉斗,结果没几回合便被打落下马,后来又被郡尉以犯上罪打了二十军棍,打得他是服服帖帖,再不敢放一个屁。” 冯劫大感惊奇,“韩郡尉当真如此了得?” 这时代因为没有高桥马鞍和马镫,骑士要在马上保持平衡都难,更别说解放双手连续放箭和搏斗,这必须得常年在草原生活的牧民才能做到,而据他了解的韩信,去南越前一直生活在淮阴,连饭都吃不上,去哪里练得如此好的骑术? 那士兵道,“真这般厉害,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连放的那几箭,非但速度快,准头也极好,简直比匈奴的射雕者还厉害。”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韩信已经驱车回城了。 冯劫走下城头,韩信知道他大概是来询问这几日自己干的那些事,便邀请他去营中坐坐。 冯劫跟着坐上战车,说道,“听说韩君今日与白君长比试了,可惜未能亲眼见识韩君如此卓绝的骑射,不知是从何处习得?” 韩信道,“我骑术一般,箭术也并未达到百步穿杨的地步,不过是依靠了一套好马鞍,取了个巧罢了。” “马鞍?” 冯劫懵了懵,韩信指向跟着侧后方的坐骑,“郡守仔细看看,此马背上的鞍辔同其他有何不同。” 冯劫回头看去,目光先落在上面的高桥马鞍上,又看向垂于马腹的双马镫,略微一想便恍然大悟,“韩君是靠此二物保持平衡的?” “正是,今日郡守过来,想必也是要问我这几日为何折腾那么多事情。” 韩信主动解释,“木柴用来打造高桥马鞍,石涅用来烧制一种名为焦炭的东西。像穿鞋一样,我要给马蹄装上马蹄铁,可减少磨损和战马损耗。” “给马穿鞋?”冯劫惊讶了一下,哈哈笑道,“韩君这想法真是极妙,极妙啊!” 战马不同野马和牧民养的那些马,因为要时常驮重物,马蹄磨损特别快,但若给它下面装上铁蹄,便可延长它的使用年限,跑起来也更加稳当。 冯劫道,“此物极好,当在各军中广泛推广,还请郡尉将制作方法教授更多人,让蒙将军那里的战马也都安上这些。” 韩信道,“马鞍马镫好做,马蹄铁却不容易烧锻,这个我之前试过多次,铁若太脆,容易碎裂,太软又起不到保护作用,还可能伤了马蹄,目前还在试验中。” 秦国青铜铸造术很成熟,但钢铁就不行了,韩信之所以不想把马蹄铁的技术传出去,想保密的是钢铁的锻造方法。 装马蹄铁,不是随便什么铁都可以的。 冯劫并不知他心里的想法,还是很高兴道,“没有马蹄铁也无碍,有马鞍马镫,我军的骑术定然比匈奴人还高明了。” 得了韩信的这个解释,其他的冯劫也不问了,因为他知道韩信不会无的放矢,问多了显得自己好像想干预军事,不利团结。 冯劫虽然是扶苏的支持者,但在打匈奴这件事上,他还是全力支持韩信的。 三十万民夫都征了,路也修了,不支持不行啊! 第168章 鸣镝试部下 第169章 鸣镝试部下 韩信收服人的手段向来都很简单粗暴,不服,先揍一顿,揍完了再给你一个甜枣,当初打南越各部就是如此,成契、梅鋗,不但本人被揍,连部落都被揍了。 揍完之后再给好处,一直到现在,南越各部落还在享受着韩信给的好处,他们学会了沤肥之法,学会了精耕细作,不再烧一片林子迁一片地。 他们学会了挖渠引水,学会了变废为宝,懂得了要致富先修路的道理,学习到了更多先进的中原文明。 南越人对韩信,开始是畏惧,现在更多是崇敬,等第一批茶叶和土特产给他们带回来丰厚的利润后,估计这些越人要统一信奉韩信这个生物了。什么鸟啊羊啊蛙啊,都要排第二去。 征服完南夷,现在轮到北蛮了,今日白翟君长在众目睽睽下被狠揍了一顿,又被打了二十军棍,让他知道,军威军纪不容挑衅。 先威慑,教你懂规矩,接下来再用好处来笼络。 对喜欢在草原放牧的白翟人来说,最大的好处不是给他们许什么官职,而是给他们更大的牧场,让他们的子民能放牧更多的牛羊,过上更富足的生活。 上郡以北广大地区多是沙漠戈壁,但是跨过黄河的阴山脚下,有一大片水草丰美的地方,现在正被匈奴人占据,如果能把匈奴人杀光,他们的族人就可以去那边放牧。 对于好战的白翟人来说,这个条件真的太吸引人了,加之白君长都输给韩信了,白翟勇士对韩信这个年轻却强壮的将军心服口服的同时又充满期待。 韩信仅用了几天时间,就把上郡的军队、戍卒和基本准备工作做好了,之后其他杂事就交给兵曹和贼曹,让人加紧赶制一批高桥马鞍和双马镫出来,留赤焰在此负责炼焦炭事宜,他则带着从白翟和常备军中挑出来的百名精骑,一人双马,携带三日干粮,去往北地郡视察。 北地郡在上郡西面,面积更为广大,不过北部广大地区多为草原荒漠,人烟稀少,只有少部分昫衍、林胡部落的人生活在这里。 最西边临着贺兰山,被后世称为塞上江南的西套平原,也就是北地郡最肥沃的地方,如今还被匈奴、昫衍和林胡占领着。 大秦目前控制的主要是南边,临近内史一带,这里是戎人汉人杂居的地方,分布有大原、乌氏、朝那、义渠等戎人部落。 从上郡前往北地郡,比较方便的路线是沿直道回到内史,再溯泾水北上,即可到达北地郡治所义渠城。 不过韩信不想再走回头路,他带着百名精骑沿着毛乌素沙地南缘,从昫衍、林胡的草场横行而过。 ………… 十月已至,鄂尔多斯高原的草木都已经枯黄,同纬度的贺兰山下却还能看到一点绿色。 得益于贺兰山脉对西北冷空气的阻挡,这里的冬天并不会冷得让人难以承受。 山麓下广阔的草场上,一群头戴尖毡帽,身穿毛皮胡服的匈奴人,此刻正策马跟在一位贵族青年后面欢呼奔驰。 青年头戴金冠饰,身披黑豹裘,身下那匹纯黑色的骏马和他一样高大强壮,黑得油亮的马鬃又长又密,四肢十分强健有力,这是青年从月氏抢来的汗血宝马。 这位青年便是历史上第一个统一北方草原,建立起庞大强盛匈奴帝国的冒顿单于,不过现在他还不是单于。 去年,冒顿的父亲头曼单于把冒顿送去月氏当人质,又领兵攻打月氏,想借月氏的手害死长子,立小儿子为太子。 好在冒顿机敏勇武,趁夜偷了月氏的马逃回来,他并没有再回王庭,而是待在贺兰山,头曼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真欣赏儿子的勇猛,给了他一万骑兵,让他统治贺兰领地。 黑色骏马奔腾在枯黄色的草原上,腿蹄轻捷,如果全力奔驰,后面的一众骑手根本追不上,但冒顿今天显然不是为了赛马而来。 不远处的溪水对岸,一只白羊正漫步吃草,冒顿策马靠近,弯弓搭箭的同时对跟着身后的一群人高喊,“凡我响箭所射,你等必须全力同射,但有不射者,立即斩首!” 说着,一声响亮的箭鸣在空中响起,冒顿的利箭精准地射入白羊的脖颈。 身后的骑士有的引弓一起射向白羊,有的见羊已死,便没有动手,冒顿勒停坐骑,看向身后众人,手指三名没有放箭的骑士,冷冷下令,“将此三人斩首!” 众人愣了愣,几名冒顿的亲卫反应过来,驱马过去,手起刀落,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三颗人头滚落在地。 冒顿道,“自今日起,响箭一起,必须与我同射,但有不从者,下场便如这三人。” “是!” 众人从惊吓中回过神,连忙应道。 冒顿领着众人继续驰骋,或射鹰,或射鹿,或射牛羊,骑士们不管射不射得中,反正他射哪里大家就跟着射哪里。 又过了一会儿,冒顿换乘到另一匹红色骏马上,而后他做了一个让众人都惊讶不已的举动。 他居然张弓射向自己最心爱的宝马? 在草原上,坐骑就是骑士的命,冒顿的这匹马又是难得一见的宝马,自从月氏回来后,他但有出行,都要骑这匹马,今日居然要自己将它射死? 不过,经这半日训练,众人惊讶归惊讶,多数人还是习惯性地跟着一起射,只有几个人因为这是冒顿的爱马,不敢射击,又被冒顿斩首。 冒顿看着剩下的这些人,苍狼一样犀利的眼中露出一个满意的笑,调转马头往部落疾驰而去。 “王子!” 毡帐外,迎接冒顿的是一个肤色白皙,高鼻梁、深眼窝的美丽女子。 这是冒顿在月氏为质时娶的月氏公主,当时也是因为有她帮助,冒顿才能如此顺利地逃回匈奴,他很喜爱这位阏氏,每日都宿在她的帐中。 公主提着裙子,像一只蝴蝶一样,欢快地飞扑入冒顿怀中,冒顿扔下手上的弓,对身后骑士们吩咐道,“都在外面等着。” 他抱起妻子便往帐内走去,没一会儿,里面就响起了阵阵羞人的声音。 约莫一个小时后,冒顿又抱着满目含春的女人出来,把她放坐在一匹马背上,而后他骑上自己的坐骑,吩咐骑士们也上马。 紧接着,在众人更为惊讶的目光中,冒顿把响箭对准了自己的阏氏。 “王子,这是做什么?在和我玩游戏么?” 月氏公主略有些惊讶,不过她并不认为冒顿会杀她,只以为男人在陪她玩乐。 “嗡……” 一声响亮的箭鸣声响起,紧接着又是一阵整齐的嗖嗖声,十几支箭同时射向了公主,她瞪着不可思议的美眸,像一只刺猬一样,从马背滚落下来,直到断气都没有闭上那双美眸。 冒顿看也不看她一眼,转头望向自己的骑士们,再次拉弓,将刚才没有放箭的两名部下射杀。 不远处,一名目睹这一幕的男人用楚地方言,轻声感叹,“灭绝人性,此人将来的成就必能超过他的父亲。” 旁边一少年转头看着男人,问道,“今日王子杀妻试部下,是为了来日弑父吧?” 男人道,“何以见得?” “单于想把位置传给小儿子,又想害死冒顿王子,现在单于虽然让王子领贺兰部,看着二人好像冰释前嫌了,其实不然。 单于还没放弃立小儿子的想法,王子也不会乖乖待在这里坐以待毙。 对王子来说,夺取单于之位最简单快捷的办法,便是弑父篡位。” 男人赞赏地点了点头,“是啊,若非有大谋划,何以拿自己的爱妻来试探,此人有雄才大略,心也够狠,来日草原或许会成为他的天下。” “却不知中原何时能成为楚国的天下?我们何时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少年问道。 男人遥望逐渐西沉的落日,浑浊的双眼绽放出一丝希望的亮光,笑道,“应该快了吧!” 第169章 快如疾风,狠若苍狼 第170章 快如疾风,狠若苍狼 草原深秋,还没有下雪,枯黄的衰草被北风吹得染上了一层灰土,一眼望过去,满目的凄凉荒芜。 几个胡人汉子正忙活着给羊圈顶上再堆些干草,所有的牲畜都要靠这些干草过冬,妇女和孩童在旁边将晒干的牛粪一块块码起来,冬天取暖做饭都要靠这些。 这里是靠近毛乌素沙地昫衍部族居住的一个部落,部落东南方二十里外有一个盐池,草原上以强者为尊,他们部落因为青壮人口比较多一些,所以占据了这块好地方,往南可以去盐池挖盐,往北可以放牧。 盐池出产的盐,一大部分要进献给更为强大的匈奴,剩下一小部分可以卖给过路商人,以换取粮食和布帛。 半年前,部落里来了一队商人,他们带来了一种名叫茶叶的东西,用开水冲泡就能喝,每日饮上一罐,大解就会十分顺畅,喝一段时间,能感觉身体都轻盈了。 部落里的人十分喜爱这种叫茶叶的东西,只不过上次那商人带的太少,只够青壮们喝半个月就没了,他们现在天天盼着秦国的商人能再带些茶叶过来。 太阳渐渐西斜,男人们把草垛用绳子拴紧,女人和孩子也收完牛粪了,部落中间空地上燃起了篝火,几只剥了皮的羊被架在火上烤着,妇人们蹲在几匹母马身后挤着马奶。 游牧民族最主要的食物是肉和奶,对中原那些一年尝不到几次油腥的穷苦人来说,昫衍部落的这顿晚饭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奢侈,然而对日日吃肉食的胡人而言,粟米、青菜才是他们幻想的美味。 入秋之后,已经吃不到新鲜的野菜了,春夏晒的野菜干要省着点吃。 羊肉里的油滴在篝火上,发出阵阵噗噗噗的响声,部落族长挺着像怀了七八个月孩子的肚子,上前为族人们分肉。 男人、男孩和怀孕的妇女分得多,女孩和没有身孕的分得少,至于行动迟缓的老人,在部落里几乎看不到。 不是因为胡人活不到六七十,而是一旦失去劳动能力,他们就会被无情的抛弃。 “轰隆,轰隆……” 正当他们准备享受晚餐时,地面忽然传来沉闷的轰隆声,由远及近,草原上的人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这是骏马在奔腾。 这个时间不会有部落出去放牧,那声音的创造者肯定是敌人。 部落族长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草原上有一条苍龙飞翔而来,那苍龙速度极快,气势惊人,奔驰的骏马在干燥的土地上卷起了漠漠长烟。 部落里的男女匆忙起身,营地里一片嘈杂尖叫,男人们冲进帐篷中拿弓箭,女人们抱着孩子躲入帐篷。 然而来不及了,那些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不待勇士骑上马,一支支黑色箭羽凌空而下,有的扎进男人的身体,有的扎进帐篷,还有两支甚至射进了尚未来得及吃的烤羊肉里。 男人在哀嚎,女人在尖叫,孩童在大哭,骑士们驾着骏马冲进来,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十分锋利的长矛,见人就刺。 一个又一个胡人倒在了血泊中,惊慌失措的人们东逃西窜,这时候青壮们也顾不得女人和孩子了,见情况不妙,还活着的人多数都冲向了马厩。 骑士们驾着马在营地里横冲直撞,哪里人多往哪里冲,那些想逃往马厩的胡人被撞倒在地,骏马无情地从他们身上踩踏过去,营寨中又响起了咔咔的骨头碎裂声。 “这里已经很接近贺兰匈奴部落了吧?” 韩信策马立于部落中间空地上,询问一名熟悉北地地形的白翟人。 “再往西走百里左右,渡过河水便是匈奴冒顿王子所在的部落,这中间还有没有其他部落,我就不知道了。”那人回答道。 韩信点了点头,对柴勇道,“最后一个了,速战速决!” “得令!” 柴勇应了一声,用关中话对正在厮杀的骑士大声下达命令,骑士们立即分做两部分,一部分在马厩附近继续屠杀,一部分分散四处开始点火。 这个部落比较大,青壮加起来有三百多人,秦军人手太少,虽然是突袭,还是有几个人侥幸从箭雨中逃脱,往西边疾驰而去。 余下来不及逃的所有青壮都被屠杀殆尽,剩下的女人孩子皆做了俘虏。 韩信是不要俘虏的,甚至连牛羊也不要,骑士们又冲进各个帐篷,毁灭了除了马匹以外的所有生命。 三天时间,这一支百人轻骑从上郡绕着毛乌素沙地外缘线撸了一遍,共剿灭五个部落,抢得健壮马匹七百多匹,由最开始的一人二骑变成一人七八骑。 他们随身携带干粮和淡水,三天里几乎没怎么下马,遇见部落就剿,只抢马匹,其他统统烧毁。 轻骑的致胜法诀就是一个字,快! 快到敌人没反应过来,就被毁灭了! 快到敌人以为你还在后面,其实已经在前面等着他了! 快到敌人想打你的时候,你已经不见踪影了! 三天时间,毛乌素南缘一线的胡人部落被扫除干净,韩信这才带着队伍往北地郡义渠城走去。 “将军,我们干脆迟几日去义渠,沿着南边江柳河再往回撸一遍,那边还有不少匈奴人的部落,统统给他剿了!”白翟屯长阿杜姆驱马跟在韩信后面,一脸兴奋地建议道。 虽然三天没睡觉了,可他依然没有任何困意。 他从来都不知道,打仗居然还可以这样打,除了健壮的马匹,不要任何财物,连貌美的女人也不要,快如疾风,狠如苍狼,干脆利落,杀完就走。 正是凭借着如此迅捷的速度,即便有漏网之鱼逃走,也跑不过他们,更别说通风报信了。 当然,有部分逃走的胡人和他们走的路线不同,路上没追赶上,让对方得以逃脱去报信,但是草原辽阔,只要不是在前面拦截,所谓的援兵根本就追不上他们。 从前白翟部落也时常来匈奴地界打劫,一般是抢一个部落就回,从不敢继续深入,更别说在对方地界兜圈,匈奴人抢白翟也一样,大家都有马,如果抢的东西太多,行动迟缓,肯定会被追上,那种情况下除非有明显的人数优势,否则就会变成打劫的反被劫。 韩信道,“三天,伱们的体力精力消耗差不多了,再如此高强度行军,身体吃不消,这里是对方的地盘,停留时间越久,被对方兜住的几率就越大,此行目的已经达成,其他人,留着以后一起收拾。” 阿杜姆道,“我现在精力还很充沛。” “刚打了胜仗,兴奋劲没过,今夜你定然会犯困,明早打雷都叫不醒。再行四个时辰,明早渡过环江再休息。” 今夜正逢十五,借着天上月亮的亮光,队伍在草原上疾驰而走,清晨时分便到达义渠北面的环江岸边。 对于突然出现在江对岸的这群人,生活在附近的义渠戎人大清早就被吓得鸡飞狗跳,以为是北面昫衍部落的人突然杀过来。 有的人持弓在河岸列队,有的人跑去义渠城报信,众人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听对岸自称是北征裨将军,才稍稍放下心。 负责该处河段警戒的戎人首领派人过去问话,得知真是裨将军到了,这才安排船只让韩信一行人渡河。 船只靠岸,戎人首领急忙上去迎接韩信,韩信抬手示意免礼,开口便问,“毡帐在何处?去营地。” 那首领瞧了瞧众人,个个眼中都布满了红血丝,看着好多天没好好休息过了。 他不晓得这位裨将军为何会带着这么点人从北边而来,看样子对方也不太想说话,忙把人带去附近军帐。 一群人看见帐篷就跟看见亲老婆一样,钻进去倒头便睡,没一会儿里面就传出打雷般的呼呼声。 中午时分,得了信报的北郡郡尉领兵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一群睡得跟猪一样的士兵。 第170章 天赐良机 第171章 天赐良机 冒顿的大帐里,已经集合了昫衍、林胡部落、匈奴部落的好几位族长。 草原地广人稀,韩信一行人速度虽然快,短短几日也只祸害了毛乌素边缘的几个部落,在南边,还散布着不少部落,听逃来报信之人讲述,这些人才知道草原来了一支号称魔鬼军的秦军。 魔鬼军的士兵个个能以一当十,十分凶残,他们不要俘虏,也不要牛羊,闯进部落里,不管男女老少,统统杀干净。 听来人把秦军描述得如此可怕,那些侥幸没被撞上的部落首领听完,别说派人去追杀,连自己的部落都不敢待了,得到消息的当日便带着所有家当和人口,跑来贺兰寻求冒顿的庇护。 这些人有的先到,有的后到,大家带来的消息都不一样,冒顿听得头大,便让先到之人暂时在附近扎营。 今日约莫所有部落都来齐了,冒顿才把所有人召集起来仔细询问。 “到底有多少人?” “一千!” “三千!” “至少有五千人!” “不不不,我看有一万人!” 最先被屠戮的一个部落之人说道。 这支魔鬼军多半在傍晚或清晨突袭,速度迅捷,杀起人又十分凶残,被吓破胆的一些幸存者逃命都来不及,哪里能看清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马蹄印、马蹄声呢?马背上长大的,你们难道连这个也判断不出来?”冒顿怒问道。 众人安静下来,又仔细想了想,最后你一言我一语,总结出来,对方大概只有百来人,但携带的马匹很多,应该都是从部落抢的。 “百来人便把你们吓得丢掉领地,狼狈逃窜?” 冒顿这话说的是逃来投奔的几个部落。 他脸上满是怒气,“果然只能世代为盐奴,但凡伱们敢带人去追击,这群连日奔波的疲军如何逃回义渠?” 其中一人小声道,“对方有很多马换乘,追也追不上。” “照颌回部落所言,这群人从进入昫衍领地到离开,总共只花了三日,三日行三百多里,外加烧杀掳掠,几乎没有休息,已经是极限了,只需派几十人,双马换乘追击,如何追不上?” “他们还有锋利的刀箭,追上也打不过啊!” 看着这群胆小鬼,冒顿已经无言以对了。 “滚,都给老子滚出去!” “是……是!” 众人一个激灵,忙不迭离开主帐。 “王子,秦军是不是打算正式对匈奴用兵了?” 所有人都离开后,冒顿身边的亲信豺烈颇为担心地问道。 冒顿道,“大秦皇帝统一六国,征服南方,把天下尽数纳入他的版图,定然也不会放过北方,不只是匈奴,还有东胡、月氏,只是不知他会先打哪一个。” “据云中那边的探马回报,一年前蒙恬便在雁门加固长城,秦国对匈奴看来还是以防守为主,或许是想先打月氏。” 冒顿摇了摇头,“未必,秦人奸诈,许是故意为之,好让我们放松警惕。” “那……您还要回王庭夺位吗?部落中虽有您的支持者,多数人还是忠于单于,若单于被杀,他们趁机作乱,匈奴各部互相残杀,岂不正合了秦军的意?” 如果是从前,冒顿会毫不犹豫先回王庭夺位,那些人即便要内斗,他也毫不畏惧。 但今日听到这支魔鬼军,冒顿又犹豫了,对方人数虽少,战斗力却十分惊人,如果秦军中有五千这样的骑兵,贺兰山的这些兵马肯定不是对方的对手,并非他的勇士不行,而是兵刃不行。 这几年他一直在向秦国商人购买青铜兵刃,但秦国对这些控制十分严格,靠走私的那点,只是杯水车薪。 冒顿正迟疑着,这时候,门外卫士禀道,“王子,项先生求见!” “来得正巧,快请他进来!” 帐帘掀开,项梁被请了进来,他用匈奴的礼节向冒顿行礼,冒顿抬手示意免礼,让项梁一旁入座。 一年前,冒顿从月氏逃回来时,在贺兰认识了项梁。 项梁当初作为罪人被发配到边境,不过项家有钱,虽是戴罪之身,因为给看管的中下层小吏塞了诸多好处,他在这里的生活依然过得很滋润,不用干活不说,还能偶尔去城外转一转。 项梁自从虞熙那看到高桥马鞍和马镫后,来边境的目的就十分明确了,就是要从匈奴那里购买马匹,他在上郡只待了一年,便借着出去游玩的机会带着项庄逃去了匈奴,把其他家眷都抛弃了。 负责的几名官吏哪里能想到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如此无情,他这一跑,就是罪上加罪,流放变成了死刑,其他家眷全部要处死。 官吏平时虽然让项梁出城游玩,家眷却都留在城内,没想到他完全不顾妻女的死活。 人犯跑了,官吏就得担责任,那些收过他好处的人怕被上头追责,干脆放了把火,搞两具尸体,对上就说人犯被烧死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有文化有脑子的人在哪里都能混得开,项梁先是巴结上贺兰右大当户,冒顿来了之后又攀上冒顿。 冒顿身边有很多勇猛的战士,却缺少能为他谋划之人,经过几次交谈后,觉得项梁是个挺有想法的人,便把他留在身边。 “先生来得正是时候,我有一事正想请教先生。” “王子在犹豫是否该立即回去夺位?”项梁今日其实也是为了这事而来。 冒顿点头,“正是,先生这几日想必也听说了,秦军开始对河东用兵,不知对方是在试探,还是有其他目的?我此时回王庭是否合适?” 项梁前些日子刚收到龙俊从咸阳送来的消息,不但知道龙俊以献药之名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还知道项羽的谋划,甚至知道通往匈奴的秦直道很快就要修好,秦国马上就要对匈奴用兵了。 这对项梁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让秦国北军和匈奴拼个你死我活,龙俊再一颗丹药毒死皇帝,羽儿立即在楚地起兵,号召六国反秦势力一同作乱,顷刻之间就能席卷大半个秦国。 等楚军攻入咸阳,就算韩信和蒙恬打赢了匈奴又如何?只要不再往北供应粮草,北军几十万军民就等着被饿死吧。 所以,当前最重要的就是用冒顿拖住韩信,头曼拖住蒙恬,这也是龙俊冒险来信的目的。 据龙俊信中所言,当年洪泽乡的那个游徼已经成为咸阳新贵,其作战本事远超正常人,属于比天才还要高一级的存在,此时若让冒顿回去杀了头曼,引发匈奴内部动荡,怕是连韩信一个人也抵挡不住,那蒙恬就能腾出手去平六国叛乱。 现在应该先稳住冒顿,用贺兰山的兵力牵制韩信,再设法让头曼和蒙恬开战,等这里的战争全面打响,皇帝就可以驾崩了。 “秦国近年征集十数万民夫在上郡修路,其意图已经昭然若揭,此番以轻骑袭扰昫衍、林胡诸部,显然是在向匈奴宣战,王子此时万不能离开贺兰。有贺兰三万骑兵在此威胁北地郡,秦军便不敢把兵力尽数调去攻打王庭,贺兰若失,秦军无后顾之忧,便可竭尽全力,东西夹击,依匈奴实力,能否抵挡得住秦国的虎狼之师?” 冒顿道,“秦军骑士所用皆为青铜箭,我匈奴却多是骨箭,如果真被东西夹击,那就只能先退出北假,保存实力,以待来日。” 第171章 预判敌人的预判 第172章 预判敌人的预判 冒顿懂进退,心够狠,野心够大,关键还有实力,这样的人如果不成功,那就是有位面之子克他。 项梁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克制冒顿的天选之子。 “来日之事谁也说不准,河套以北有阴山为天然屏障,以西有贺兰山,王子想出去容易,要再进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依在下之见,眼下最好的办法是同单于暂释前嫌,由您在贺兰牵制秦军北地、上郡人马。” 冒顿道,“暂时牵制又能如何?秦国国力之强,非匈奴可比,皇帝若铁了心要对付匈奴,再如何僵持,最终还是要先避其锋芒,不如此时回去夺了单于之位,只要匈奴上下由我做主,来日再找时机打回来便是。” 来日?项梁心中冷哼,来日这里已为楚地,蛮夷还想来侵占楚国土地? 项梁心里十分不喜这些塞外蛮夷,脸上却一副为冒顿着想的忠臣嘴脸,“王子未去过秦国,可能有所不知,秦国看似十分强大,实则就如那西山落日,光辉盖过世间万千烛火,却也只是消亡前最后的辉煌。 秦皇帝近些年大量征召六国百姓,滥用民力,又施严刑酷法,引得民怨沸腾,加之统一六国时间尚短,六国之中有不少人在暗中谋划反秦,不瞒您说,我先前便是因反对苛政,被流放边塞,六国中如我之人甚多,秦皇帝近些年频频遭刺杀便是最好的证明,秦国已经摇摇欲坠了。 贺兰地区到内史快马只需五六日,秦国一旦有变,匈奴骑兵顷刻就能杀去关中趁火打劫,您若跑去了漠北,万一有哪一国之人迅速取代了秦,稳定局面,您不是白白错失如此好的机会?当年始皇帝灭六国,尽收宝物美人聚于阿房宫,王子难道不心动? 再者,您作为匈奴继承人,若一战不打便自动放弃领地,日后还有哪个部落之人会服您?” “我何曾说过不打即撤?” 冒顿知道匈奴打不过秦国,他心里的长远打算也是撤军,但空手而回不是他的风格。 “只是觉得,先把单于之位拿到手更稳妥些。不过……你说的这些也不无道理,照眼前情况,我一走,不出三日,贺兰必失。 没有左翼牵制,匈奴几乎完全失去了和秦军抗衡的可能,我即便夺了单于之位,也只能立即撤往漠北,各族之人必然会把丢失领地之事全算到我头上,到时别说取月氏,可能连单于之位也坐不稳。” 单于之下,匈奴还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等,这些都是地位高的大贵族,可统领“万骑”,小部落有部众数千,君长称当户,更小的部落,就叫且渠、千长、百长、什长。 匈奴实行的是分封制,从单于至万骑、当户、且渠,各自都有自己的封地属民,作战时期,要统领部队跟随单于出征。 如果冒顿在这时候弑父夺位,导致匈奴被秦军赶出河套,那些大贵族极有可能会反叛,把冒顿从单于的位置上拉下来,另立其他王子。 历史上冒顿是在被蒙恬驱逐出河套之后杀的头曼(没明确记载,作者自己猜测),之后带领匈奴向东吞并东胡,向西驱赶月氏,到刘邦建立汉朝,他也完成了草原的统一。 冒顿又道,“原先我想着若实在打不过秦军,便退出河套,先去夺取月氏,但若能趁秦国动乱之际,取下关西四郡,可比月氏富饶得多,也罢,且再等一段时间看看情况。” 冒顿说的取不是占领土地城池,而是掠夺,他很清楚的知道,以匈奴的人口和文明发展程度,根本统治不了中原农耕文明,夺取上郡、北地、云中、雁门这些农牧汉狄混杂地区尚可,关中平原根本不是他能肖想的。 项梁也知冒顿打的什么主意,心里对此十分不以为然,一个韩信就够你吃一壶了,关中这个大饼,下辈子都没机会让你吃! 项梁装模作样跟着附和,“正是此理,就算最后贺兰真守不住,匈奴骑兵机动性强,到时候再走也不迟。” ………… 高端的猎人,往往都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高明的谋士,往往都能预判敌人的预判! 韩信并不十分关注刘邦,因为他知道刘邦没了自己这把利剑,翻不起多大的浪花,甚至到现在为止,韩信只知道刘邦去长城服役,不知他已经攀上扶苏了。 韩信的关注点一直都在同样开了挂的项羽那边,包括被发配边疆的项梁。 刚来咸阳时,他就向人打听过项梁的情况,得到的消息是项梁叔侄因一场意外被火烧死了。 对于北地郡地方官给的这个死因,韩信一点也不相信,项梁如果真被火烧死,那这把火必须是他韩信放的才成。 那是一个有脑子,有阅历,能隐忍,有钱有关系网的人,哪能这么容易死,韩信能百分百确定,他肯定逃去匈奴了。 穿越者的蝴蝶效应对秦国的影响已经十分明显了,却不一定能影响到匈奴,想把冒顿的人头留下,还得靠项梁这条穿越者纽带帮一把。 而项梁想要什么,心里做何打算,韩信十分清楚。 当然,未免项梁在跑去匈奴的路上被野狼吃了,韩信还做了第二手准备。 “将军,您此番领百骑横穿昫衍各部落领地,是准备对匈奴开战了?” 义渠戎部落里,北地郡尉魏鹏等了大半天,终于见到韩信了。 “开战尚早,剿灭那几个小部落,不过是在来的路上遇到,顺手的事。” 韩信小睡了一会儿,此时刚吃完晚饭,正好魏鹏先前以为匈奴来犯,从义渠带了两千郡县兵过来,韩信便出营检阅检阅北地郡兵。 “如此是否会打草惊蛇?” 魏鹏跟在韩信侧后方,有些不理解地询问。 蒙恬那边修了这么久长城,不就是要给匈奴营造一种防守为主的假象么,怎么这位裨将军刚来不久,就高调地搞了这一场突袭。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位受陛下破格提拔的少年将军确实不凡,仅领百骑就敢横穿敌军地界,还安然无恙回来了。 韩信道,“只要冒顿不跑回王庭,其他都不重要。” 魏鹏更加不解了,“冒顿去年去月氏为质,结果差点被头曼单于害死,此父子已然心生嫌隙,让冒顿回去父子相争不是更好,我们便可趁机先占领贺兰山地区。” “冒顿此人能屈能伸,有雄才大略,由他继承单于之位,想全歼匈奴十数万人就难了,陛下喜欢一次性把问题解决清楚,故而必须把冒顿拖在贺兰山,这也是我此次来北地郡的目的之一。北地郡尉魏鹏听令!” 魏鹏停下脚步,躬身而立。 韩信目光从一排排站得笔直的士兵身上掠过,“命伱派三千轻骑,分兵袭扰北地郡北面匈奴、昫衍部落,能杀则杀,杀不了尽数驱逐往河水以西贺兰地区,两月之后,北地除了贺兰山以外,其他地方必须再无匈奴、昫衍部落影子,能做到否?” 魏鹏道,“冒顿若不派大军来干预,这个任务是不难,就怕他带兵过来,北地兵力不足,那我等目前只能退回来,以防守为主了。” “冒顿此时不敢渡河南下,我亦会从上郡调兵过来助你。待北郡胡人驱尽后,你留部分兵马驻环江上游,其余兵马尽数往中卫、中宁一带集结,再等我军令。” 中卫、中宁一带就在西套平原南端,秦军集结在那里,意图简直太明显了,就是要对贺兰地区用兵,冒顿这时候肯定不会抛弃贺兰返回王庭,也不敢轻易渡河,变守为攻,这就是韩信准备的第二手。 “唯!” 魏鹏拱手应下,又问道,“将军如此安排,到底有何计划?大将军是否知晓?” 虽然陛下赋予了韩信调动两郡兵马的权利,但此次北伐的主将到底是蒙恬,魏鹏不免要多问一句。 韩信道,“大将军看过我呈与陛下的作战总略,心中自有定数,待我自北地回去后,知会他一声即可。” 第172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173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韩信此番亲自来北地郡,主要是为了见一见北地郡尉,视察这里的军队、驻防,顺便给魏鹏下个任务。 至于义渠等戎人,只要他们能听魏鹏的话,韩信并不想去过多干涉,毕竟他只有调度之权,没有治理北地郡的权利。 所以安排好这里的事情后,他便启程回了上郡。 作为上郡郡尉,那里才是他的大本营,日后想从蒙恬这个大将军手中剥离出军队,就要趁着尚未真正开战的这段时间,多和士兵将领沟通感情,在潜移默化中,把他们变成他的兵,而不是秦国的兵。 回去的路,依旧选择从草原横穿,不过毛乌素沙地南边的胡人部落多跑去投奔贺兰了,所以总共只碰上了一个小部落。 韩信刚回到上郡,留守在此的赤焰便急匆匆来见他。 “咸阳前日传来消息,陛下命您尽快对匈奴用兵,不管是驱逐还是屠灭,必须在明年四月份之前结束战事,同样的诏书还有一份送去了雁门大将军处。” 韩信眉头微拧,“诏书呢?” “在冯郡守那里。” “传诏之人是谁?” “尤列,赵高派来的,他告诉属下,陛下明年二月要启程去往东海郡会见八仙,龙俊说在这期间不要造太多杀戮,仙人不喜血腥之气,陛下才下了这道诏令。 他还说,出巡需要数万大军护驾,关中也要留驻防军队,故而不能再往北地调关中兵马,陛下让将军自行从民夫中征兵。” 韩信算了一下,到明年四月份,正好八十一颗丹药吃完了,龙俊鼓动陛下去东海成仙是假,送他上西天才是真。 东海郡是楚国故地,秦始皇如果在那里驾崩,不就验证了亡秦必楚这句话?而皇帝出巡,必然会带大军跟随,内史地区的军防就会有所松懈,项羽如果派一支兵马自南阳上来,先占领武关道,关中大门就等于被打开了。 更为险恶的是,这道诏书完全打乱了韩信原先的计划。 不算那些修路修长城的民夫,目前北方可用军队只有陇西郡李信一万人,北地郡、上郡各五千郡县兵、五千戍卒,外加韩信带来的五千人,和从白翟招纳的两三千骑兵,蒙恬雁门、云中一带两万驻兵,加起来六万兵力不到。 这些里面,李信一万是防守军,剩下四万五里面也要留一万五在各郡各关口驻防,可出征的兵力只有三万。 而据这一年探报,匈奴在贺兰就有三万骑兵,位于阴山脚下的王庭地区有七万左右,再加分布于北地、上郡北部的零散部落,匈奴总的可战之兵不下十二万。 三万打十二万,驱逐都有点勉强,就别说剿灭了。 当然,韩信和蒙恬也能从民夫中征召一部分人,不过这些人几乎没有会骑马驾车的,多数只能留在各地做防守用,最多只能挑出一些箭术好的跟随战车出征。 还有一点,驻防不能全靠民夫,万一被有心人煽动蛊惑,守军在后方叛变作乱,断了出征大军的后路,那这战根本就不用打了,所以驻防的军队中,必须也要有正规军。 七七八八算下来,可出征的兵马最多只有四万。 在韩信看来,龙俊诱导陛下下达这份诏书的目的太明显了,就是要把韩信、蒙恬以及北军的主要兵力消耗在和匈奴的这场战争中。 赵高一直认为,龙俊混到秦始皇身边,是为了给有一半楚国血脉的扶苏夺位,只是因为他不知龙俊背后指使之人是项羽。 扶什么扶苏?如果有机会,项羽第二个要干掉的就是即位可能性最高的扶苏。 所以皇帝下的这个新诏令,坑的不只是韩信,还有蒙恬和扶苏。 “师父,这下该怎么打?”柴勇等人皆看向韩信。 韩信沉默了片刻,右手按在贺兰山位置,“只能先抓重点问题解决了!召集上郡所有军官,午时过来议事,把冯郡守也请来。” 王离、尚池等人早看过诏书的内容,这两天一直在等着韩信回来拿主意,听他召集,不到午时众人便都赶来了,冯劫自然也没落下。 废话不多说,韩信先向众人简单阐述了一番原来的作战总计划。 “诸位想必都知道,陛下先前下的命令是彻底剿灭匈奴,我的策略是将贺兰同王庭分开,由蒙将军先拖着王庭,待我这里灭了贺兰,再沿河北上,合围匈奴王庭。 此计划非十万兵力不可,目前北方四郡加起来的可战之兵不过四万,陛下又定下出游计划,关中无法再往这里调兵,故而原计划只能搁置。” 尚池、冯劫等人对此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本来他们就觉得彻底剿灭的这个想法太异想天开,只要能把匈奴驱逐,夺下河套、河南之地就可以了。 只有王离觉得太可惜了,小声抱怨道,“陛下为何要赶在这个时候出巡,不能再多等半年么?” 坐在他下手位置的章平低声道,“听说陛下要成仙了!” 王离撇了撇嘴,“这你也信?” “嘘,小点声,不管心里信不信,咱们面上都得相信陛下能长生。” 韩信看了眼窃窃私语的二人,继续道,“陛下催得急,又不往北面增兵,想剿灭匈奴,只能先抓重点,我意集中兵力先夺取贺兰,两月后正式出兵。” 冯劫道,“以上郡、北地兵力,要将贺兰匈奴驱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好在蒙将军近年将雁门一带长城修缮得差不多了,有他在东面,将军这里便无后顾之忧了,头曼那人眼界狭窄,只拘泥于儿女情长,不足为虑,先夺下贺兰,再同蒙将军合力,勉强可于陛下规定日期前拿下河套。” 韩信摇了摇头,“贺兰三万骑兵,我是打算全歼的,蒙将军只能钳制头曼,上郡北面散布着诸多小部落,这些不先清理干净,亦为忧患。” “白笙、王离二人听令!” 韩信说着突然加重了声音,正嘀嘀咕咕的王离一个激灵,见坐于自己对面的白君长站起来,忙不迭跟着扶案而起。 “末将听令!”二人走到大厅中间,拱手应道。 “白笙,命你率两千精骑,分两队,沿毛乌素沙地东缘、河水西线,向北扫荡散居上郡各小部族,昫衍、胡林之部,若有愿降者,尽数纳之,匈奴部,皆屠之。” “王离,你带一千人去北地郡,相助北地郡尉。一月之内,伱等必须完成二郡清理工作,否则军法处置。” 原来韩信是不想招降昫衍、林胡、白羊这几个依附于匈奴的小部落的。这些部落人口不多,四部加起来的可战之兵差不多也就两万左右,部落里又分诸多小部落,招降他嫌麻烦。 不过现在皇帝不往北增兵了,想尽可能的杀伤匈奴,只能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第173章 刘先生 第174章 刘先生 “听说陛下得到长生不死药了?这世上竟然真有人可以长生?” “谁知道呢!反正我是不信。” “我倒是觉得或许真有仙人,听说从前楚襄王去巫山游玩,小憩时在梦中和一位仙女行雨水之欢,临别时那仙女还约楚襄王以后日日再来私会呢,这不是仙人和凡人的故事么!?” “真有这事啊?能和仙女云雨一场,真是死也值了!” “屁,仙女不也是女人,她是多长两坨肉还是多一个脑袋?值得以命来换?男人就该以事业为重,等你爬高了,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听说陛下灭六国后,收六国美人和财宝于阿房宫,那可都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啊,男人做到这个份上,真的几辈子都值了……” “我不要那么多,一个就成了!” “没志气,等你跟着咱季哥封侯,想要多少有多少。” 雁门某段长城城墙上,来自沛县的几名士兵聚在一起谈论着长生和仙女的故事。 因为刘邦攀上了扶苏,这些人来服役之前又得刘邦专门训练过,箭术剑术皆有一手,还有的人甚至会骑马驾车,所以早在半年前,他们就不干杂活了,被蒙恬编入正规军里头。 “刘季,你说呢?仙女和侯爵,伱选哪个?” 见刘邦斜靠在墙边发呆,卢绾走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 “嗯?” 刘邦回过神,笑道,“选什么,我两个都要,傻子才做选择。” 卢绾愣了一下,哈哈笑道,“还是那个刘季,我还以为你跟着公子久了,变成刘君子了。” “卢小卷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咱亭长从前除了爱敲寡妇门,爱吹牛侃大天,哪里不君子了?” 在这些沛县人眼里,刘邦除了流氓无赖点,没有其他毛病,卢绾却是知道,当初他为了得到吕雉,不惜假扮歹徒掳人,被逮住为了脱身,还差点把奚涓给坑害死,刘季这家伙,可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良善无害。 卢绾心里知道就成,作为和刘邦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哥们,他不会在别人面前揭刘邦的老底。 “你说得对,咱亭长就是个君子,否则扶苏公子也不会如此器重。” “那是,没有亭长的话,咱可能还在修长城,哪能披甲持戟,威风凛凛。” 说到这里,像座小山一样堵在女墙风口处的樊哙凑过来问道,“咱来这里都一年多了,到底什么时候和匈奴开战,上头有没有个准话?” 刘邦道,“应该快了,前些日子不是送来诏书,要求明年开春结束战事。” “那陛下真可以长生吗?” 话题又回到最开始,也是刘邦刚才一直在想的问题,他宁可相信楚襄王和仙女的故事并非楚襄王在y(意)y,也不相信长生不死,不过扶苏好像很相信,听说皇帝要去东海会见仙人,可以长生不死,那小子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 真是个天真可爱的傻小子,你老子不死,这皇位就没你的份了。 刘邦能看出来,扶苏是真的高兴,不是装的,这傻小子的心,是真的善,雁门这里,不管将士还是民夫,对他无不尊崇爱戴。 就是太单纯了,容易被人哄骗,来日若由他即位,身边辅佐之人真为他着想倒还好,但凡混进去个奸佞之臣,江山肯定叫他玩完。 在刘邦看来,扶苏和他老子一点都不像,如果在皇帝死之前,扶苏还是这个样子,皇帝应该不太可能把位置传给他。 刘邦跟了扶苏一年,对朝中局势了解得也有七七八八了,在这个叫龙俊的术士来之前,皇帝最宠信的人是中车府令赵高,最喜欢的皇子是幼子胡亥,赵高是胡亥的老师。 扶苏当初是因为屡次顶撞皇帝,才被派来雁门当监军,这其实不是历练,而是发配,扶苏如果不能在皇帝死之前回去,他肯定和皇位无缘了,那依照淳于越描述的赵高性格,一旦由胡亥即位,能放过这个曾经的竞争者才怪。 皇帝一死,扶苏也必死无疑! 如此说来,扶苏因皇帝得以长生而高兴,似乎也没毛病。 刘邦已经和扶苏绑到一起,兼有韩信这个老想找他麻烦的麻烦在,刘邦这时候肯定不能看着扶苏继续这么与世无争下去,然而作为一个小小的文吏,他根本没办法把扶苏弄回咸阳去夺位,他甚至不能在扶苏面前表现出任何功利心。 愁啊,开始把自己的人设搞得太完美,现在不但不能劝扶苏回去夺位,就连说话都要注意,不能爆粗口,不能聊女人,也不能侃大天,真是无趣得很! “喂,刘季,又发什么呆,问你话呢?” 刘邦没好气地白了卢绾一眼,“我又不是神仙,鬼知道陛下能不能长生?先想想怎么把匈奴人赶跑才是正经事。” “有什么好想的,这种事我们又做不了主,就等着蒙将军指哪里,咱们打哪里!” 刘邦道,“韩信那小子是裨将军,听公子说,此次北伐总策略都是他提的,蒙将军身为大将军,却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哪里还有大将军的样子?这么长时间,匈奴人来了好几次,他只知被动防守,一次都没主动出击过,如今陛下改变了计划,只希望蒙将军能有点自己的想法,别到时候整得大将军的名号名存实亡。” 刘邦说着,夹紧身上略有些单薄的衣服,“哎,不说了,你们站岗,我先回去找公子打听消息。” 他顺着旁边阶梯下了城墙,骑上马,一路往大营走去,刚到门口时,远远听见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 “刘先生,刘先生……” 刘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在叫自己。 三十几年了,刘季、刘三、刘亭长,甚至有人叫他刘无赖,刘斗鸡,就是没人叫过刘先生,这个称呼刘邦已经听了一年,还没听习惯。 “刘先生,您这是去哪里了,公子有事找您呢!”一名小侍卫气喘吁吁跑过来,对刘邦拱手一礼,询问道。 “哦,我去长城那边看看我那些弟兄了,怎么了?出了何事?” 侍卫道,“我也不知,就是吩咐我来寻您。” “嗯,走吧,一起回!” 刘邦在前,侍卫跟在后面,二人一起往扶苏所在的营帐走去,走到门口时,隐约听到里面传来谋士淳于越的声音,“公子是怕韩信立了大功,越发受陛下器重,所以想搞砸他这次的计划?” 听到这句,刘邦心里不由一喜,他知道扶苏不喜欢韩信,却没想到竟然不喜欢到这等地步? 能让扶苏这个大好人如此不喜,韩信到底是怎么惹到他的? 带着满心疑惑,刘邦掀开帘子步入帐中。 第174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175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先生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不喜韩信,甚至想过……要取他性命,却并非分不轻轻重缓急……” 扶苏刚说到这里,从外面走进来的刘邦打断了他的话。 “公子!”刘邦走到近前,恭恭敬敬行礼。 “刘先生来了,这里只有我三人,不必多礼,入座吧!” 走到扶苏左下手位置,刘邦端正地跪坐下,略有些歉意道,“今日去了趟长城,让公子久等了,不知公子唤在下过来,所为何事?方才在门口听淳于先生说什么计划,是和韩副将军有关?” 扶苏道,“早上蒙将军召集军中上下议事,说韩副将打算先攻打贺兰地区,希望蒙将军能出兵佯攻王庭,以免他腹背受敌。” “然后呢?”刘邦有些不解地询问。 这一年,他对匈奴和秦国双方的大致兵力分布也有所了解,抛开个人恩怨不说,公正地讲,韩信在兵力比较少的情况下,选择先打贺兰,很正确啊! 而听扶苏刚才说的那句话,应当也不是要故意给韩信使绊子。 坐在右边的淳于越解释道,“刘先生有所不知,韩信对贺兰的策略依旧是全歼对方三万敌军,须知,匈奴皆为骑兵,要以比之更少的兵力全歼对方,此战难度可想而知,如果韩信真成功了,难保陛下不会再次改变想法,陛下要是要求蒙将军也把王庭的七万敌军全歼了呢?你应当也知道,这个根本就做不到。 公子的意思是,把匈奴人赶往漠北即可,没必要赶尽杀绝。” 刘邦问道,“所以,公子叫我等前来,是想看看有无办法改变韩信的战果?” 扶苏点了点头,开始搬出墨家的理论开始长篇大论,“墨子曾言,今诸侯独知爱其国,不爱人之国,是以不惮举其国,以攻人之国……是故诸侯不相爱,则必野战;家主不相爱,则必相篡……” 扶苏的一番长篇大论,听得刘邦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动了动压得酸麻的右腿,习惯性地想把腿盘起来坐,忽然想起这是在扶苏面前,只能忍着,心中却在腹诽,就公子这个动不动就爱说教的说话方式,向来雷厉风行的始皇帝能受得了就怪了,这家伙被发配来边境,真的一点都不冤。 扶苏说完一堆兼爱非攻的道理,最后道,“韩副将为了一人,或数人功勋,欲将匈奴部落赶尽杀绝,是在两族之间埋下难以化解之仇,我想请教刘先生,有无办法让他放弃灭绝之策?” 扶苏觉得,韩信最开始提议剿灭匈奴,就是想给他自己和部下捞人头,挣军功,现在皇帝已经放弃剿灭了,他却还在坚持,实在有违天道、人道、各种道。 刘邦心道,我若有韩信这本事,必也要对匈奴人赶尽杀绝,什么兼爱非攻,扯淡呢? 七国同出华夏,同为炎帝、黄帝子孙,尚且要斗得你死我活,何况匈奴这个外来物种?你想和平共处,也得问问人家同不同意,现在有机会不杀干净,等着他们来日卷土重来? 公子的想法,实在幼稚!更关键的是,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也是如此幼稚。 不过转念一想,公子可不就是被这些儒墨学派给带成这样的?! 得了,公子这十几年养成的心性就是如此,要让他学始皇帝的杀伐果决,再给他几十年也学不会,始皇帝一死,自己攀附的这棵树怕是也活不成了。 刘邦寻思着,去哪里再给自己找个靠山呢?他可不想给扶苏陪葬。 “此事大将军怎么说呢?” 刘邦决定把皮球先踢给蒙恬。 扶苏道,“蒙将军说,韩副将若真能做到,便由着他去!” “那就是支持咯?” 扶苏无奈地点了点头,刘邦又道,“大将军身为主将,不怕韩信的功勋盖过他?” “这……”扶苏迟疑了,他也不知道蒙恬心中到底嫉不嫉妒韩信。 刘邦道,“这事只有大将军有办法,公子不妨去找他说说。” 扶苏犹豫着道,“蒙将军之前看过韩副将的总略,他也支持全歼匈奴,我……不知要如何说服他……” 刘邦想了一下,试探道,“如果不改变韩副将战果,而是改变他的结局呢,公子忍不忍心?” “什么意思?”扶苏不解。 刘邦借机从位置上站起来,动了动酸麻的双腿,走到大帐中间,端端正正行了个礼,摆出一副豁出去的表情说道,“在下的意思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先让韩信歼灭贺兰匈奴,待他战罢冒顿,蒙将军这边可以驱逐头曼的军队杀过去。 那时韩副将刚打完一战,军队散乱,将士疲乏,定然不是匈奴大军的对手,待他战败,大将军的兵马再去追杀头曼,将其赶出河套,这个结局近乎完美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韩副将及其所属军队,不过……在下以为,韩副将征伐之心太重,有他在陛下身边一日,大秦的战争就永远不会停止,此举虽然小人了些,却也是为秦国千千万万百姓的长远考虑。” 刘邦这话只是为了借扶苏的手干掉韩信,在他看来,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始皇帝,秦国没了韩信,该打的仗还是会打,该征的民夫还是会征。 只有没了秦始皇,或许才能让百姓得一喘息之机,扶苏不敢对父亲有不孝的想法,只能把这个念头转嫁到韩信身上。 最后这两句话可谓是直接命中扶苏心坎,离开咸阳当日,他看着韩信高调远去的队伍,就曾想过杀一人而救万千苍生。 如果只死韩信一人,扶苏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但这样做就要让韩信的士兵都为他陪葬,扶苏又犹豫了。 而且,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来说服蒙恬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来铲除韩信,他觉得蒙恬肯定不会答应。 刘邦看出扶苏的为难,继续道,“此事若要做,便不能叫大将军知晓您的真实目的,只能是一不小心就把匈奴人给赶去那边了,只能是意外。” “要如何一不小心?韩副将只是让蒙将军这边佯攻头曼。” “佯攻也能变成真攻,这主要看匈奴人那边如何应对。” 扶苏一头雾水,“怎么说?” “比如……头曼单于知道咱是佯攻,然后他带兵出来真打,这时候大将军不好不尽全力吧,这打着打着,就把头曼的军队给赶到西边去了,也不是不可能。” “此乃通敌!”旁边淳于越很严肃地提醒道。 刘邦忙道,“在下只是建议,一切还是看公子的意思。” 刘邦知道,扶苏在问出具体要怎么做的时候,已经心动了,现在就看他最后能不能下定决心。 仁慈的公子啊,只要伱能狠一次心,这皇位也许就有你的份。 第175章 匈奴人不经打,却能跑 第176章 匈奴人不经打,却能跑 前两天上郡下了场雪,苍茫的大地罩上了一层白色,寒风呼啸中,一群被绑成串串的俘虏,在秦国士兵的押解下,踩着嘎吱嘎吱的白雪,步履蹒跚地往肤施城外的军营走来。 “将军,俘虏押回来了!” 一名士兵找到正在营中空地吃烤饼的韩信禀报道。 只见几座四尺高的方形土灶上,一个个金黄色的圆饼在火的烘烤下,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味,士兵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目光盯在这奇特的饼子上,拔都拔不出来了。 这是韩信前世在新疆吃过的一种主食,以面粉活成的圆形面饼,贴于炉灶外烘烤而成,可甜可咸,能长期保存,食用方便,重量轻又饱腹,很适合当轻骑兵的军粮。 灶旁几口大陶罐里,熬得浓白的羊肉汤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韩信和一众士兵正坐在火堆旁,就着羊肉汤泡饼吃,热乎乎的汤水下肚,大冬天额头都冒出了细汗。 “哪个部落,多少人?”韩信放下碗筷,顺手给士兵递了个饼。 士兵有些受宠若惊地看了韩信一眼,忙又低下头,接过饼回道,“林胡的,老少五百多人。“ “族长带来,其他人先关进犴狱!” “唯!” 士兵揣着热乎乎的饼,心也跟着热乎了。 这位年轻的将军平时面色虽冷,心却十分的和善,对营中士兵就像对待自己的兄弟一样,他已经看到过好几次将军和士兵们坐在一起吃饭的情景。 私底下,将军为人随和,没有任何架子,甚至还会和士兵们一起下棋,遇到不会下棋的人,将军还会手把手教他。 为了给将士们改善伙食,将军更是发明了面粉这种东西,非但可以做烤饼,还能把肉剁碎,加蘑菇干包成一种叫做饺子的东西,他曾吃过一回,好吃到差点把自个儿舌头都咽下去了。 士兵寻思着,等这里的战争结束,他也要回去教媳妇儿包饺子吃。 来到大营门口,士兵对押送俘虏的秦军传达了韩信的命令,便和那领队的一起带着胡人首领去见韩信。 不一会儿,一个面庞黝黑,身材高大的中年胡人被带到了韩信面前,他穿着一件羊皮袄,浑身脏兮兮的,羊角辫子上沾了一小坨坨黑乎乎的不明物,看见韩信连忙诚惶诚恐地跪下来,以脸贴着地面行礼,“见、见过将、将军……” “起来吧!”韩信坐在一方铺了羊皮的石凳上,用最近新学的胡人方言说道。 那族长又叩了几个头,缓缓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瞥向旁边冒着热气香气的锅炉,轻轻吸了吸鼻子。 韩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道,“想吃?” 那人忙不迭点了点头又立即摇头,“不、不敢……” 韩信却对一旁士兵道,“给他盛碗羊汤,泡个馕饼。” 负责烤馕饼的士兵从旁边拿起一个方才他们吃过还没来得及洗的碗,盛了大半碗汤,又往里面掰了个饼,顺手拿了双筷子,端给那族长。 族长连忙接过来,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子,对韩信道了声谢,埋头便吃了起来。 开始他试图学中原人用筷子吃,尝试了几次都拣不起来,干脆放下筷子,直接用手,一边吸汤一边巴拉泡得香软的饼子。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吃过如此细腻松软的东西,也从没喝过如此美味的羊汤,没有任何怪味,反而有一股特殊的香气。 前段时间,梅鋗派人把韩信从南方定制的皮衣送来,顺道还送了一些茶叶、香叶、桂皮等香料。 当然,这些野生的香料也是当初韩信教他们采摘的。 那族长没一分钟就把一碗羊肉泡馍干完,韩信吩咐人又给他端了一碗,足足吃了四碗,那人才心满意足地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好吃吗?”韩信问道。 那人吃饱了,紧张的情绪也慢慢放松下来,忙点头,“好吃,多谢将军赏饭。” 羊汤热乎,馕饼暖乎,寒冷的冬日喝上这么一碗,简直快活似神仙。 “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埃木尔。” “来人,给埃木尔族长泡碗茶解解腻。” 士兵很快又端来一碗茶水,埃木尔闻着淡淡的茶香,忽然就热泪盈眶了,“将军真是个好人,大好人啊,比匈奴人好太多了。” 韩信摇了摇头,“我不是什么好人,两个月前,我曾带人屠戮了毛乌素南边的几个部落,这事你没有听说?” 埃木尔懵了一懵,屁股下意识往后挪了一点,脸色紧了紧,“没、没听说……” “也是,若是听说,应当也跑去贺兰了,现在知道了,怕不怕?” 埃木尔小心翼翼瞅了眼韩信,“怕、怕……” 韩信缓和面部表情,和颜悦色地说,“不必怕,我既然招降,又给你饭吃,便不会再杀戮你的部族。” 说着,轻叹了口气,“伱应当也知道,匈奴屡屡掳掠大秦边境,两国之间必少不了一场大战,原本我秦国陛下是打算派遣三十万人来征伐匈奴的,不过最近他要去东海巡游,没办法再往北面派遣军队,我这儿人手不足,故而需要昫衍、林胡、白羊等部相助一臂之力。” 听到这里,埃木尔彻底放松下来,只要他们对秦军有用,这命就算是保住了。 韩信继续道,“不过,这两月我军扫荡了北面多数地区,招降的各部胡人也只有五千多人,青壮人口加起来仅两千左右,杯水车薪。故而,我想请你带领几十名青壮,假装被秦军追杀,跑去投靠冒顿王子,替我为内应。 此事若成,日后你部落便不必再为林奴了,可以编入秦国,做良民,还能得到秦国的爵位。” 林胡又称林人、儋林,其族数万,皆散处塞外山林,以捕猎为业。匈奴以林胡为‘林奴’,每年要林胡君长贡献猎物、木材等物品。 埃木尔稍稍迟疑了一下,点头应道,“我愿为将军去贺兰,需要怎么做,将军尽管吩咐。” “我打算五日后出兵贺兰,你现在就带人过去,把我方才对你说的秦国军情告诉冒顿。” “啊???” 埃木尔彻底懵了,“将、将军这是何意?” “照我说的做即可,其他不必多问。” “只是这样,不必再做其他事,比如……替将军杀了冒顿。” “刺杀冒顿太危险了,成功可能性又太低,让你去做这样的事,不值当。不过,冒顿若问起我让你去做什么,你便说暗杀他。” 埃木尔感动得再次热泪盈眶,“将军真是好人啊,您放心,我一定把方才那些话如实告诉冒顿。” 韩信点了点头,对一个士兵道,“给他装些饼,带去挑选二十三名勇士。” 士兵带着埃木尔离开了,旁边同样蒙圈的王离忍不住问道,“将军此举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就是让他去替我给冒顿传个消息而已。 王离道,“这些胡人不可信啊,数十年前,赵主父胡服骑射,收楼烦、林胡,林胡臣属于赵,后匈奴渐强,又投匈奴,林胡、昫衍、白羊、楼烦这几个部落信奉的是谁强大就投靠谁,都是那墙头草。” 韩信站起来拍了拍沾在衣袍上的黑灰,不以为意道,“他只要让冒顿知道,秦军没有其他援兵即可,至于是否又投靠向冒顿,无关紧要。这几日馕饼都烤好了,马鞍马镫也都装得差不多了,准备出兵吧!” 王离道,“两郡士兵加最近新征召的民夫、戎人、白翟人,总共只有三万五千人,还需留守一部分,可战之兵最多三万,同等人数,如何歼灭对方三万骑兵?” 韩信道,“匈奴人不经打,却能跑,只要不让冒顿跑了,一切都好说,冒顿的人头必须拿下。对了,他的画像可在全军传阅过了?” 王离回道,“都看过,记住了。” “那就好!” 第176章 出兵 第177章 出兵 带着韩信交给的任务,埃木尔一行人经过数日奔波,来到贺兰求见冒顿。 这两个月,秦军对北地郡和上郡的散居部落进行了大扫荡,有提前听到风声的早早便跑去投奔贺兰或王庭,也有一些被打败的漏网之鱼逃来了贺兰,冒顿已经知道秦军最近的动作,意识到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序幕了。 埃木尔见到冒顿,先卖了一波惨,又痛斥秦军如何如何凶残,他不得已暂时投了秦,然后就把韩信如何让他来当奸细之事一一道出,又大表一番对匈奴的忠心。 “你说,秦国皇帝不打算再往北调兵了?消息可靠否?”冒顿问道。 埃木尔道,“那将军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皇帝要去什么东海巡游,腾不出人手了。说只要我来替秦军做内应,事成后就让我们当秦人,还给爵位。” 说着,不屑地嗤鼻,“秦人有什么好当的,那什么爵位也是哄骗人,我才不稀罕。” 冒顿问道,“他让你来做什么?” “做内应啊!” “我知道是内应,具体让你干什么事。” 埃木尔道,“他想让我暗杀王子,我人在他手上,只能假装答应,又把族人都留在了秦军那边,那将军这才放心让我过来。” “那伱出卖秦军,就不怕族人遭他屠戮?” 近段时间有不少部族跑来贺兰,其中说不定真有已经暗中投靠秦军之人,由不得冒顿不小心,埃木尔过来就自爆是秦军派来的,倒是比较可信。 “我自是怕的,但我也知道,王子英勇神武,暗杀你无疑是自寻死路,今日不是我死,便是族人死,我……只能选一个。” 这话说得没毛病,草原上的亲情并不值钱,自己活着才是硬道理。冒顿点了点头,让人带埃木尔下去,问项梁,“先生,这家伙带来的消息可靠否?” 项梁道,“之前韩信带兵横穿毛乌素南缘,将沿途所有部落尽数屠灭,丝毫没有想招降的意思,现在却愿意招降这些小部落,应该真是因为皇帝不给他增兵,他只能多招揽一些人,来共同对付匈奴,不会有假。” 在项梁看来,秦军的这个消息虽然有故意示弱的意思,但两边大战在即,再如何示弱,匈奴这边也不可能放松警惕,韩信特地让人来传这么个消息,无异于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他却不知,韩信是带着全歼贺兰地区匈奴人的想法来的,让冒顿知道秦军没有后续兵马,他才能拼尽全力守着贺兰,否则可能刚开打对方就撤军了。 这样做,韩信也能更加从容地布置贺兰的围剿行动,确保万无一失。 果然,冒顿得到项梁的肯定的回答后,当即便说道,“若真是如此,那这里应该能守得住。我再向王庭要些援兵,兴许还能重创秦军。” “你父亲想杀你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再给你增兵立功?你如果真把秦军击败,他就再也不能更换继承者了,不会给的。” 冒顿道,“此乃匈奴生死存亡之大事,他应当拎得清轻重。” “只用下半身来思考的男人一般都不带这个。”项梁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前年他为了扶个三岁幼子为继嗣,不惜把如此优秀的长子送去月氏,足以说明单于是个容易被感情牵绊之人。 再者,此战也并非如王子所言,关系生死存亡,秦皇帝不再往北增兵,就算丢了贺兰,单于的北假之地也未必会丢,游牧民族跑到哪里都有粮草,秦军却不行,只要拖一拖,或许他们自己就退兵了。” 以北地、上郡的兵力,韩信和匈奴此战最大的可能是僵持一段时间,最后把冒顿驱赶出贺兰,二人僵持的时间越久,对自己越有利,所以还是不要破坏双方的平衡了。 冒顿疑惑道,“你们秦国的皇帝不是很英明么,为何在此关键时刻,竟然要去巡游?” 项梁严肃地提醒道,“他并非我的皇帝,我乃楚国人,非秦国人。” “晓得了,你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快说说,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在冒顿的认知里,中原有文化的人都是很奸诈的,最擅长使用奸计骗人,当年李牧就是用数年时间来装乌龟,最后却突然变成狼王,重创他们匈奴十万大军,连单于也差点死在赵国了。 如果不是当年的那一次惨败,匈奴实力会比现在强很多。 说到秦始皇,项梁颇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我听说他最近得到了一种神药,吃了可长生不死,他许是觉得,自己已经长生了,日后有的是时间对付你们,不急于一时。” “长生?真的假的?” 冒顿一脸惊奇,“此药从何而来,你如何知晓?” “哪来什么长生,我猜他定是被哪个方术士蒙骗了。”项梁瞅了眼冒顿有些渴望的眼神,“你也想要?” 冒顿点了点头,项梁道,“日后我若有机会回中原,帮你找找,不过你不要抱太大希望,此药十有八九是假的。” 冒顿道,“假的我也要瞧瞧,能骗过秦国皇帝,应当是味不错的药物。” 二人聊了个题外话,又回到刚才求援兵的问题上,虽然冒顿也觉得单于不会再给他兵马了,但他还是想试试,当日便派使者前往王庭去见头曼。 ………… 冒顿使者离开当日,韩信也带着上郡的四万战兵出发了,这四万人之中有五千关中兵,一万郡县兵、五千戍卒、两千白翟兵,还有从修路民夫中挑选出的一万八善射弓手。 其中有八千骑兵,五千车兵,其他皆为弓箭手,还有负责后勤输送的四万民夫,总的加起来也有八万人马,这还不算北地郡的一万兵力。 秦始皇虽然不再往北增兵,但军需和粮草却一点也不吝啬给,这两个月里,又从内史往这里输送了一千辆战车和两千拉车的马匹及弓箭等其他物资,还有供八万人吃到明年开春的粮草。 因为这次作战以骑兵和车兵为主,军马在战时耗粮十分巨大,每匹马相当五个士兵的耗粮,而且都是精粮,吃得比人还好。 一万多匹战马,加拉辎重的驽马和其他牲畜,相当于六七万士兵,如果直道没有修好,这么多粮草和车辆,根本没办法从内史输送到上郡。 打战打的就是后勤,只要粮草问题解决了,此战已经成功一大半。 队伍从肤施出发,沿着上次韩信带人走过的路,横穿草原,向西抵达黄河东岸。 对匈奴的战争,其实早在两个月前就开始了,北地郡尉魏鹏和王离等人共同驱逐黄河以东的昫衍等部落,在靠近河水的岸边构筑了几座营垒,作为大军的基本盘。 除了这里,在二十里外的西套平原南部,秦和匈奴的交界处,秦军已越过河水,在那里建了一座军营。 这座营寨的主要任务是掩护主力过河,河面上准备了许多木筏和船只,北地郡的五千骑兵,一千辆战车基本都已经运抵对岸。 在这期间,冒顿曾派兵来过,试图把秦军赶回东岸,不过秦军在静止状态下的军阵就如龟壳一样坚固,冒顿的骑兵根本就破不了,反倒被军阵中的弓箭手射死了好些个骑士。 冒顿知道在静止的时候,自己的骑兵打不过秦国步兵,就放弃了驱赶,等待秦军主动出击。 十二月,黄河流经宁夏的这段也已经结冰了,不过得益于贺兰山对西北冷空气的阻挡,这里相对来说比同纬度其他地方温暖。 春秋战国到秦汉,整个中国都处在一个温暖期,南方的竹子长到了关中以北地区,淮河里有生活在热带地区的鳄鱼,长江流域还有大象出没。 所以这时候的冰面冻得并不十分结实,用棍子一敲就裂开,就别说走人骑马了。 “将军,这要再等上一个多月,战车战马应该能直接从冰面过去,能给咱们省下不少麻烦。” 韩信隔着大河遥望对岸,表情一如结了冰的河面一样平静无波,“我们省了麻烦,匈奴人便也多了逃生通道。” 第177章 大猎场 第178章 大猎场 四日时间,在校尉魏鹏军的掩护下,秦军主力四万兵马和两万民夫尽数渡过黄河,进入贺兰地界。 冒顿这几日一面派兵上来袭扰,一面让人清点秦军大体的参战人数。 得知一共只有一万余骑兵后,冒顿稍稍放下心。 据项梁说,秦国最厉害的兵种并非骑兵,而是步兵和车兵,步兵就别说了,想在大草原上追赶骑兵,除非你再长出两条腿来。 车兵速度虽然可以,但灵活性远不如骑兵,而且拐弯的地方一旦操作不好,极容易翻车,一旦翻了车,车上士兵就算没被摔死,也会被匈奴人射死,也不足为虑。 至于骑兵,在冒顿的认知里,秦国的祖宗虽然以养马发家,但骑兵其实还不如赵国厉害,而赵国的骑兵再强,当年李牧灭匈奴也只整出了一万人左右,还是利用诱敌深入的办法,辅以地形、战车和弓箭手,才把上上任单于打败。 如果没有雁门马邑那四面环山的地形,那场战的胜负犹未可知。 项梁还告诉他,秦在灭六国的战争中,骑兵几乎没起作用,多是用来侦查敌情。 综合诸多因素,冒顿就想,自己以三万骑和对方游走猎杀,又是在自家地盘上,就算不能击败秦军,也能拖垮他的战马。 冒顿已经把贺兰地区的所有部落勇士都召集到贺兰城了,就等着秦军主动出击,他再根据对方的出兵方向,兵力部署来分派任务,然而等了好些天,探马只远远看到秦军在平原南端挖沟筑垒,未见其他任何动静。 秦军千里迢迢渡河来攻打,却摆出一副要防守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只擅长攻城拔寨,并不擅长在广阔的草原游走作战?这是要学当年的李牧,引诱自己主动去攻? 冒顿百思不得其解,又去请教项梁,项梁也是一头的雾水。 秦军有战车,有骑兵,又已经顺利渡过河水,这时候不是应该沿着山麓和黄河中间的平原,一路a上来,把冒顿这些人赶出贺兰吗?挖沟渠、堆土垒做什么?长期对峙? 至于冒顿说的引诱,这完全不可能,你就是在沟后面堆满金山,匈奴人这时候也不会上当。 想不通的冒顿心里不免有点七上八下,害怕秦军又搞什么阴谋诡计,他也时刻提醒自己,不管秦军用什么东西相诱,绝不往那壕沟、土垒后方去。 于是,等了六天后,秦军的沟终于挖完了,从贺兰山脉最南端开始,一直到黄河边,除了中间空出来一大段路,其他地段全挖出一丈多宽的沟,又把土堆在沟的后方,垒成一排土堆,土堆后还立了许多削尖的木桩。 沟挖好之后,秦军把一部分战车和辎重车的牛马卸下,一辆辆车舆相互紧邻,层层叠叠,绕了好几圈,犹如墙垛般堵在那段空出来的地段上,只留了一条供军队出入的通道。 其实不只冒顿不知道这条壕沟的用意,秦军中也有一些军官不懂,直到今日韩信召集所有军官发布作战任务,他们才恍然大悟。 中军大帐内,一副巨大的贺兰山彩色地形图悬挂于中间的桌案后方,图上黑色的是山,绿色的是草原,粉色是河流,还有红、紫、黄等颜色的其他标注,诸多颜色共同绘制成了一张缤纷多彩的图画。 再认真看,山脉的走向、宽度、长度、山口;西套平原各段的长宽;河水的走向;北面、南面的出口,多远,多宽,所有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除了这些,还有贺兰城的位置,秦军的布防地点、驻点,攻击路线,各位将领及其所带队伍的位置,也都画在上面。 在众人看来,这不是一张地图,而是一个以贺兰山脉、黄河为天然屏障,辅以秦军南北防线,山口防线的狭长形巨大猎场,此次交战的所有秦军和匈奴都被围在猎场中,互相猎杀,直到一方把另一方全部杀死。 南面这里,贺兰山离河水较远,所以将军让人在此挖壕沟,堆土垒,又辅以辎重车辆,以绝骑兵。 再看地图上,壕沟后方用黄色画了一排持弓小人,便知这后面还布置有弓箭手。 北面那里,山离河较近,在西套平原往北假地区的通道口上,画满了车辆和弓手,将军显然是要用战车来堵住匈奴人逃窜的路。 西面贺兰山脉上,有四处可通往西边的山口,山口狭窄,只画了少部分骑兵。 而秦军的攻击路线主要有两条,一条以骑兵为主,一条以战车为主,战车的路线一路直往北,可以看出其主要目的并非击杀敌人,而是去堵北面道口。 北面道口的防御一旦筑成,所有人便都被圈在西套平原了,战败方前路被堵,后路有追兵,根本就没有退逃的可能。 在这个秦军自己构建的猎场里,秦军也可能成为匈奴的猎物,就看谁更猛了,这是自断退路的打法啊。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坐在上方的韩信,有的人眼中满是疑惑,有的人满是期待,有的人已经磨拳擦掌,准备大杀一番了。 未免有的人看不懂图,韩信让柴勇仔细为大家讲解了一遍,包括在场每个人在此次作战中的任务也都早就分派好了。 “将军,这样是不是不太妥,战车几乎全用来堵出口不说,一万三骑兵有八千去抢占四个山口,只靠五千骑兵,打匈奴三万骑,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我军不敌,却是退都退不出去,不如……”北地郡的一个二五百主第一个提出不同意见。 “没有万一!” 韩信很严肃地打断他,环视在场众人,“秦军以青铜为器,匈奴却多为木器,便是最重要的箭簇,也是骨、石制作;秦军坐骑辅以马鞍马镫,匈奴骑术优势已尽失;秦军一万人尽是训练有素,匈奴却是个男丁就算兵。 此等差距下,莫说以一敌六,敌十亦不可能败。这是一场猎杀,秦军是猎人,匈奴便是那草原上的牛羊,五千人射杀三万牛羊,你们做不到吗?” 在韩信看来,一场战争最难的是战前部署和后勤供应,到了真正作战时,不过是简单的完成一场屠宰罢了。 韩信这样一对比,谁还敢说做不到?众人立即高声呼喝起来,“做得到!做得到!” 韩信抬手示意安静,继续道,“此战过后,伱等将成为大秦最精锐的骑士,将是陛下射往北方胡人最锋利的箭矢,将成为胡人闻之色变的存在。此战没有退路,只有一往无前,杀尽贺兰匈奴人,这片肥沃的草场便是你们的。” 此言一出,构成骑兵四成兵力的白翟人和戎人将领眼睛都亮了,跟匈奴相比,他们生活的地方真的太贫瘠了。 贺兰地区,他们垂涎已久! 第178章 贺兰山争夺战(一) 第179章 贺兰山争夺战(一) 争夺贺兰山不只是为了塞上江南这块肥沃的土地,更是为了上千公里疆域的得失。 这座山脉阻隔了游牧民族的铁骑,使中原的西域防守向西推进五百多公里,这座山也是游牧民族进攻中原的跳板,自古以来就是两家争夺的重点对象。 历史上西夏王朝曾把贺兰山打造成一个大兵库,李元昊把全国十分之一的兵力放在贺兰山,成吉思汗率铁骑进攻西夏,共五次战争,四次剑指贺兰,无数将士马革裹尸于贺兰山脚下。 今天,游牧和农耕两种文明,将在这座山下展开历史上的第一次贺兰山争夺战。 北风猎猎,旌旗招展,在冒顿数日忐忑不安的等待中,秦军终于出动了。 广阔平坦的西套平原南端,两千辆战车整齐列于靠近黄河的东侧,五千骑兵列于西侧,人数并不多,但因为排列齐整,加上统一颜色的甲胄,看起来气势十分惊人。 在五千骑兵后面,还有八千骑兵正源源不断从预留的通道内涌出来,这八千人是负责去堵住贺兰山脉四个关口的。 “咚咚咚!” 沉重的鼓声中,马儿开始有些不安地刨动起前肢,它们似乎都知道,这个声音一响起,就该撒蹄奔腾了。 三鼓一到,骑士们轻磕马腹,所有的战马都缓缓动了起来,跑出一小段距离后,速度越来越快,马蹄轰隆,车轮滚滚,在贺兰山脚下扬起漫天尘土。 不同于中原的城池乡邑,草原人居住的都是毡帐,帐子一起随时可搬家,他们不必守什么要塞城池,整个西套平原只有一座贺兰城,位于平原最中心位置。 冒顿早在一个月前就把南边的部族全都迁到了贺兰城附近,他也没有把自己的兵马拉到平原最南端这里来和秦军开打,而是陈列于七十余里外的贺兰城附近,他估摸着,等秦军的车骑奔驰到这个位置,马儿差不多该疲乏了,他再发起冲击,开局先给秦军一个下马威。 这家伙想得很美好,却不知这是在给秦军从容布置各处防线的时间。 贺兰山险不易逾越,沟通东西的通道主要有贺兰口、苏峪口、三关口和拜寺口(均为现代地名,古名不可考),冒顿把战线往后退,等于主动让出了两个关口。 此次任务中负责守这两个关口的秦军打都不用打,直接过去占据通道,就堵住了两个冒顿可能逃脱的窗户。 这也是冒顿不知韩信打的是全歼匈奴兵的想法,所以根本就没想过占据贺兰山口,而且就算他要逃,也是往北边逃,不可能向西。 韩信每经过一个关口,便让队伍原地休息,将养马力,他顺道去查看关口的具体情况。 因为贺兰山南部山体比较低缓,为了防止外敌入侵,明朝时期在南面修建了一条长城,又于山口的地方修了座关卡,在进山的道上筑起防御城墙。 第一处关口比较宽广,两千骑兵防守会有漏洞,韩信便让士兵往关口内推入五里左右,寻一处比较狭窄的地方布防,一千五百骑列于中间通道上,另外五百人分布于左侧另一分道上。 第二个关口两侧皆是悬崖绝壁,口子比较窄,两千骑兵围堵太多了些,便又腾出五百人跟着战车队伍。 就这样走走停停,一直快到中午了,还没走到敌军视线内。 冒顿等了两个多时辰还不见秦军身影,心中不免有些着急起来,一会儿派出去的探马回来禀报,他才知道韩信居然走一段路便让队伍停下休息半个多时辰。 也是,对方并不傻,一口气冲到七十里外直接开打,那真的是找虐。 冒顿抬头看了看逐渐升到中天的太阳,再不打太阳就要下山了。 他没读过中原人的兵书,却也知道一鼓作气的道理,如此大张旗鼓把大家召集来,不好第一天只出来吹了一上午风就回去,这样会影响士气。 三万士兵从早上天蒙蒙亮便起来,一动不动在此列阵等候了半天,胡子眉毛上都结上了冰霜,个个冷得直打哆嗦。 冒顿身上虽然穿着黑色的熊皮袄子,长时间这么静止着,也抵挡不住强劲的寒风。 “秦军离此还有多远?”冒顿问道。 “二十里左右!” 二十里,不远也不近,算上秦军移动的距离,自己现在冲过去,也就跑十里左右,正好让人马都活动活动快被冻僵的筋骨,更利于厮杀。 “全军,分左右两队,冲锋!” 冒顿高声下达了命令。 这些等候半天的勇士早想活动筋骨了,号角一起,列于最前面的骑兵先动了起来,接着就是万马奔腾的画面。 三万骑兵,十二万只马蹄,大地在它们的踩踏下微微颤抖了起来,就连远处山上的鸟雀都被惊吓得四处乱飞。 地动山摇,说的就是匈奴人的这个气势。 为了给予秦军更强悍的压迫感,匈奴人边跑边举着弓箭吼叫,声音在十余里外都能清楚地听见。 “将士们,今天你们可以杀个痛快!” 韩信站在将军兵车上,看着远处汹涌而来的匈奴人,慢悠悠的说了一句。 他的声音不大,很平稳镇定,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围绕在他身边的几名将领拔出腰间佩刀,跟着韩信的声音后面高喊,“将士们,今日我们可以杀个痛快!” “杀!”柴勇举起兵器,仰天高呼,如同打雷一般。 “杀!杀!杀!”所有骑兵一同举起弓箭,高喝之后,开始从箭囊抽取箭矢,同时一磕马腹,迎着匈奴人的方向冲去。 旁边的战车队也同时加快了速度。 冒顿仗着人多,想让前军和秦军以命换命,不过他不敢去冲战车,只是分出五千人,绕着战车队的边缘骑射,其他人直接去对冲秦军骑兵,先把机动性最好的骑兵干掉,再慢慢消磨战车。 骑兵的领兵将领是魏鹏,在北地郡多年,对骑兵作战是比较有经验的,在如此速度下,骑兵对冲的结果肯定是两败俱伤,他怎么舍得拿秦国的精锐来换匈奴人的贱命。 好在西套平原够宽广,远远瞧眼见匈奴人不减马速,他忙让人摇令旗,指挥队伍往贺兰山方向侧拐而去,避开匈奴兵最前方,也最凶猛的冲锋。 三万骑兵铺开,队伍延绵近十里,虽然魏鹏早早做出反应,避开了最前的锋头,但还是和后面的尾巴对上了,不过因为匈奴人太多,队伍很长,后面的这些人速度其实还没完全提上来。 在接触之前,先来两轮弓箭杀,匈奴人以骑射闻名,秦军有马鞍马镫辅助,双方骑士都能在奔驰中放开手脚放箭,漫天箭矢飞落而下,在各自队伍中都带起一片惨叫。 双方在这一块地方相遇的人数大体相当,秦军的金属箭头比匈奴的骨箭更有杀伤力,如果不论命中率,只论伤害力,匈奴中箭者基本都入肉了。 而秦军这边因为冬天衣服穿得厚,兼有皮甲保护,骨箭对他们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倒是有几匹马被射到,受了伤,有骑士不小心被掀下马背,发出一声惨叫。 两轮箭雨过去,匈奴队伍中有不少人落马,在万马奔腾的情况下,落马就宣告了死亡,甚至于连尸体也找不到,只能通过地上被踩烂的衣服看出,曾有一名勇士死在这个位置。 这个时候谁也没心思去管落马之人,两边队伍很快就短兵相接了。 第179章 贺兰山争夺战(二) 第180章 贺兰山争夺战(二) “精英们,开始收割人头了!” 秦军骑兵的前锋位置,柴勇一声高喝,随手将弓箭插到身后,从战马右侧抽出一根两米长的大铁棍。 这几个月柴勇一直在练习马上战术,矛、戟、剑都试过,最后还是觉得用棍子更顺手点,当年他在洪泽乡追贼时,长矛上插着个人都能把敌人甩飞,骑上马加个动能,他觉得自己棍子横扫过去,能打下一大片。 双腿夹紧马腹,下盘稳住,双手横握铁棍,微微俯身低头避开飞过来的箭,一骑当先插入匈奴人的队伍中。 “咔嚓!” 伴随着矛杆断裂的声音,第一个匈奴人被打飞了出去,他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紧接着一只马蹄在眼前一晃,又是一声咔嚓,胸口出现了一个凹陷处,一口鲜血自嘴里喷射而出。 柴勇看也没看一眼,铁棍已经挥向第二个匈奴人了,这一个却是连矛都没来得及举起,便被他一棍带下马,结局也和前面那人一样。 另外几名秦兵紧随在柴勇身后,长矛不断探出收回,呈扇形左右搏杀,将一个个匈奴人刺于马下。 前锋五百骑呈锥形跟进,就像一把大砍刀,在匈奴人中砍出了一条口子,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匈奴勇士也以长木棍疯狂地反击,这些木棍有的是直接削尖了棍头,有点绑了尖锐的骨器或石器,只有极少数人拿着金属器。 因为兵器不够锐利,他们的战术是把敌人打下马再刺死或踩死,以往掳掠边境,和秦人打斗时都是用这种战术,一些骑术不好的秦军,一般打一下就落马了,就是骑术好的,因为战斗过程中要一直用双腿夹紧马腹来保持平衡,纠缠几个回合也会因为体力不支而落马,包括匈奴人。 所以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骑兵对骑兵的战斗不会持续太久,打上一会儿,要么一方逃走,要么双方多数人都落马,最后各自撤退。 但是今天情况有点不一样,这些秦军的屁股就跟黏在马背上一样,怎么打也掉不下去,反倒是匈奴这边,跟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一个又一个往下掉,战场上全是匈奴人的惨叫声。 有眼尖的匈奴人发现秦军骑马时双脚并非悬空,而是分别踩在两个半环形的青铜镫上,再看马背上,因为有骑士坐着,看不清楚马鞍,但观秦军稳如泰山的身形,下面坐的肯定不是普通的软马鞍。 越来越多的秦军杀进匈奴人的队伍中,见识到前锋碾压式的开局后,骑士们开始因为人数差距而产生的一点不自信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人的眼中都透出森冷冷的杀气。 就如将军所说,这些匈奴人只是一群牛羊而已。 “杀!”领着后军大队伍的魏鹏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 “杀!”秦军如同嗜血的野兽,眼里全是血红色的光芒。 这五千人不是新兵蛋子,全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手上早就沾染过鲜血的他们对生命并无敬畏之心,鲜血四溅的画面,刀剑入肉的声音,反而极容易激发起潜在的血性。 一匹匹草原野狼闯进羊群中疯狂撕咬,血花在马蹄下不断溅起,所过之处除了没了主人的战马,就只剩满地的血肉泥。 在这个冬季,匈奴人用鲜红的血液为这片干枯没有生气的草原染上一片艳丽的红色。 匈奴骑兵队伍太长,之前跑在最前面的人错过了和秦军正面冲撞的机会,只能调头来从后面包抄。 然而就是他们往前冲又调头的这会儿功夫,竟然发现自己后面的尾巴不见了。 不是全被杀光,而是被杀崩溃了。 一方完全碾压式的杀戮,如果还能稳住不溃逃,那这群匈奴人可称得上精锐中的精锐。 在触敌的那面被杀戮了两三千人后,附近的匈奴骑兵全都不战而溃,有的人往后面逃,有的人往侧面大队伍冲,还有的居然往秦军战车队的方向逃。 他们不知道的是,秦国的战车其实比骑兵更凶残。 一车四马,配三人,一人驾车,一人持弓远程攻击,一人持戈近战,广阔平坦的草原上,战车就相当于现代的坦克,可以碾压一切。 最开始被分派过来的五千匈奴骑兵,此时正被战车撵着到处逃命。 想在战车队旁边游走猎杀,冒顿你是瞧不起四匹马的速度,还是瞧不起大秦弓弩手的箭术? 这些匈奴兵晓得自己跑不过战车,并没有往前逃,而是往贺兰山方向的秦国骑兵队伍这边逃,秦国的战车总不可能追过来碾压自己的骑兵。 当然,这是基于还不知道秦国骑兵杀伤力的前提下。 于是,最先逃命的匈奴双方在路上碰上了。 这个猎场的空间足够大,匈奴人骑术又不错,两边人马倒也没有发生碰撞和踩踏。 “那边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两边逃命的人几乎同时问出这个问题。 “要命啊!秦军真的太凶残了,我们的人根本就不是对手。” 从骑兵手下逃生的一个匈奴部落族长气喘吁吁的说着,“你那边呢?怎么也全逃了?” “人家驾车压你,跑不跑?”另一人没好气地说道。 “那怎么办?” 听着远处传来车子的轰隆声,两边人马脸色都十分不好看。 “这战我看根本没法打,好在我临走时吩咐族中女人收拾家当,先逃去王庭投靠单于吧!” 那人说着,招呼自己部落中的人,往贺兰城方向跑去,另一人见他先当了逃兵,也招呼自己人跟着一起跑,其他部落之人有跟着逃的,有去前头找冒顿的,以部落为作战单位,没有建制的匈奴人说乱就乱。 这个情况早在韩信意料之中,不经打,却很能跑,一见情况不对,这些人跑得比兔子还快,没有事先做好部署,根本兜不住。 “将军,有一支匈奴骑兵往贺兰城方向逃了!奚队率问您,要不要派车过去拦截?” 一名负责传递消息的士兵驱马过来禀道。 “不必,一路向前,有来骚扰者,驱赶便是,不急!” 士兵领命而去,韩信立于军车上遥望远处。 没有高楼大厦阻挡,视线所及皆是一马平川的草原,因为有黄河水滋润,这里的草原并不像蒙古那么纯粹,沿途能看到不少树林,偶尔还有溪流挡住车队的去路。 不过冬天溪流水量稀少,水位很低,又结了冰,一点点水被冻得结结实实,车辆直接就能从上面过去,偶尔有大一点的河流,士兵们便下车铲土填上,再架上事先带来的木板,一会儿功夫也就把路铺通了。 这也的冬天水流少,又结了冻才能这么方便,若是夏天,想让这么多车过去就麻烦了。 在一些比较宽的河流上,匈奴人的马跨越不过去,他们自己已经架了桥,倒是省下麻烦了。 越往北走,远处的贺兰山脉越高大雄峻,这里已经很靠近贺兰城了,过了贺兰城,便是第三道关口。 据先去探路的斥候禀报,第三道关口那边有匈奴人驻守,他们还用石头搭建了一道简易的城墙,并配有烽火台。 韩信让奚涓和王离领着战车先去北面防线布防,他亲自带四千五骑兵前往关口。 第180章 贺兰山争夺战(三) 第181章 贺兰山争夺战(三) 因为兵力不足,所以韩信的规划里并没有攻城战,尽管他知道这里有座贺兰城,冒顿也可能派兵在这座城池附近的关口设防。 但没办法,他只有这些人,而攻城战差不多需要多于守军十倍左右的兵力才有可能强攻而下,还要运送笨重的攻城器械,后勤上又要多拉数万人。 不过韩信也知道,匈奴人擅长野战,不擅守城攻城,一旦三万骑兵在外面被打败,他们只会选择往北逃窜,而不是躲入城中坚守。 就算要躲,这座小而单薄的贺兰城也塞不进去几个人。 冒顿开始也是打着打不过就撤军的想法。 那他为什么会在离贺兰城最近的关口设防呢?主要是为了防他爹。 他想回去弑父夺位,也怕他爹脑子又抽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派兵来灭他,所以留了一小部分人在这座关口,目的是和贺兰城成掎角之势,互相呼应。 再如果万一打不过他爹,还可以从这里逃去月氏。 也不知冒顿怎么想的,前不久刚把月氏公主当靶子射死,竟还打着走投无路之下投靠月氏的想法。 匈奴人不会用泥土夯墙,所以关口外的墙体都是用石头砌成,从左边山脚一直砌到右边山脚,墙体只有一丈多高,中间留一个可供三马并行的门。 关口左右山坡上,匈奴人凿出了两个相对平缓的小平台,平台上有烽燧,两边还各分布两百名弓箭手,居高临下对着关口位置。 因为这墙太单薄,没办法像中原人一样,守军站在城墙上守城,所以只能在山体上分部一些人,又于关口内堆了些高台用来站人。 韩信带着四千五骑兵兵临关下,把守关的匈奴人吓了一跳。 “秦军不是和王子的兵马在前头开打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前面什么情况了?” “难道王子被打败了?” 不明情况的守关匈奴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个负责报信的士兵已经从小路跑下山坡,去关内营帐中禀报当户。 匈奴部众数千的小部落君长称当户,这位莫里当户是冒顿的亲信。 正在帐内烤火的莫里听秦军来了,急急忙忙披甲登上高台,却见外面密密麻麻分部有数千秦军骑士,他们人人手上皆有弓箭,磨得曾亮的箭头在阳光照耀下,闪着摄人的光芒,这是骨箭、石箭根本就见不到的景象。 “将军,放箭么?”负责占领此关的章平过来向韩信请示道。 韩信估算了一下位置、距离和风向,摇头,“秦军在低位,西北风自山口吹来,逆风,就算射到坡上,也没什么杀伤力了,将他诱出来杀。” “如何诱?” “告诉他,冒顿已被击败,正往北假逃窜,我军旨在占领贺兰,不欲再多纠缠,只要打开关门,即放他们去追冒顿。” “他们会信吗?” 韩信道,“不信,围死他们!” 章平明白了韩信的意思,在两个士兵的护卫下,亲自上前喊话。 莫里听闻冒顿战败已逃,开始是不信的,但山坡上负责望哨的士兵告诉他,东北方向有一股烟尘一直在往北假方向蔓延。 此处的贺兰山离黄河有五六十里,士兵根本看不到战车,只能看到战车驰骋中带起的数十米高尘土,他们想当然的把这道烟尘误以为是逃跑的冒顿人马带起的。 只是,王子如果真逃了,为何没有派人来这里知会一声?还有,贺兰城那边也没有烽火燃起,秦军为何放着贺兰城不要,跑来要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关口?难道是想先拿下关口,再去夺贺兰城? 可秦军有这么多骑兵,只要留下几百人守在关外,其他人也可以放心去攻城,而且如果真像他们所说,王子已经带着大队人马逃了,秦军想要贺兰城不是轻而易举?何必多此一举? 莫里心中有诸多疑惑,章平又喊道,“我家将军只给你一刻钟时间考虑,如果不走,等会儿便走不了了。” 莫里又想,当初王子建这个关口,是害怕单于派兵来杀他,想留一支奇兵,现在既然和秦军在旷野开战了,这里似乎也没什么用,不如领兵出去,王子若逃了,便跟着逃,若还在和秦军战斗,便助他一臂之力,总好过被对方围在里面什么也做不了。 “我愿献出关口,还请将军让士兵先往后退,让出通道。” “没问题!” 章平爽快地应下,去指挥士兵让路,未免莫里怀疑,队伍往后方退去,让开了有二三里远的距离。 莫里见状彻底放下心,领着关内八百骑,每人带上三日粮草,打开关门。 三骑一排,队伍从关内鱼贯而出,莫里也防着秦军使诈,先出关的三百人个个张弓搭箭,在前面空地上防着秦军突袭。 只不过,他到底还是轻视秦军了,莫说三百人防着,便是三千人,他们也照闯不误。 不待关内之人出完,原本等候在远处的五百秦军突然发起冲锋,在莫里又惊且怒的表情中,杀向防守的三百人。 “撤!快往回撤!” 慌乱之下,莫里只是一个劲地叫正在出关的骑士往回,然而关内地方本就不大,里面的人不知外头情况又要出来,他这个命令下去,反而让士兵们在关口发生了拥挤。 秦军杀人的速度是很快的,最前面那三百人没一会儿功夫就被杀散了,当然,这个散只是暂时的散,方圆几里内都是秦军,散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 五百骑士又杀向关口,拥堵的人群被杀得鬼哭狼嚎,有几个匈奴人在慌乱中想关门,然而越是慌,门越关不上,反而被几人一顿推撞,把原本就不结实的木门给撞掉了一扇。 “浪费时间,早知此门如此不堪,伐棵树便直接撞开了!章平,这里就交给你了!”韩信对章平吩咐了一声,留下一千人,带着其他人继续往北面第四个关口行去。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前方战场上。 匈奴人在第一个冲锋的时候,后军便被杀散了,得亏队伍拉得长,又是在后军,前面的匈奴骑士看不到这里的情况,队伍才没有全部溃败。 他们第一冲不成,便又调转马头,整个队伍呈半个圆弧形,朝着秦军围拢过来,意图以人数优势,把秦军围杀在贺兰山脚下。 围拢好啊,更方便屠杀! 这是柴勇的想法。 在魏鹏的指挥下,五千骑兵分成两组,柴勇带一组,魏鹏自己带一组,分别往圆弧的两头插进去。 轻骑兵对付步兵最实用的战术是骑射袭扰,对付骑兵,尤其在我强敌弱、我少敌多的情况下,则以分割对方队形的办法最佳。 这是韩信和魏鹏共同研究出的战术,目的在于一次性对匈奴人造成更多的杀伤,减少之后狩猎战的时间和难度。 第181章 准备狩猎 第182章 准备狩猎 人多有人多的好处,很多情况下,在开战之前,一方以人数优势就能压迫另一方直接投降,即所谓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当然,这个人多不是指乌合之众多,而是强大的军事威慑力。 匈奴骑兵是多,三万啊,这个数字放到南方那些没见过马的国家去,吓都能吓死好多人。 但他的军事威慑力对秦军来说几乎为零,相反,厮杀到现在,秦军因为完全碾压式的战斗,士兵们越杀越兴奋,越杀越热血,匈奴人越多,就代表他们将得到的爵位越高。 战马奔腾,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秦军狂肆地笑声,匈奴恐惧的惨叫,一幕幕映入冒顿眼里,一声声传进耳中,让他彻底傻眼了。 自己引以为豪的勇士在对方手中居然毫无还手之力,如牛羊一样任人宰杀? 不应该啊,真的不应该啊! 开战之前,他对秦国骑兵的战斗力是做了了解的,除了兵刃比匈奴人先进,不论是骑术还是搏斗技巧,都和匈奴人差不多,很多人甚至不如匈奴人。 兵刃上的差距,匈奴人就算打不过,也不会被宰得这么惨。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他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秦军,鹰隼般犀利的眼眸微微一眯,落在对方踩着的马镫上,似乎明白了什么。 “撤!快撤!往北假撤退!” 冒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边打马往北逃,一边疯狂地嘶吼着。 其实不必他下令,附近那些被杀得鬼哭狼嚎的匈奴人已经在奔逃了,只不过在战乱中哪寻得什么方向,只看哪里秦军少就往哪里逃。 广阔的草原上,无数战马在奔驰,匈奴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他们的队伍已经成了一锅散花汤,完全没有了条理。 为了减轻重量,为了摆脱身后恶魔的追杀,有的人扔掉了马背上的干粮,有的人扔掉了武器,一些离得远,尚未触敌的匈奴人也被这种恐惧慌乱影响,四下乱窜。 冒顿虽然在逃,却也没有丢下自己的士兵不顾,他的传令官拿着收兵号角,在战场中到处狂吹,这些无头苍蝇听到组织的号令,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往号角响起的方向逃。 散花汤变成了荷包蛋汤,以号角声为中心,一个又一个荷包蛋在成型的过程中不停往北移动。 杀红了眼的秦军哪能轻易放他们离开,不过匈奴人的队形已经慢慢整合上了,他们这时候不能分散去追杀,否则小股队伍不小心冲入对方大队中,追杀不成还可能被反杀。 毕竟这个战场实在太大了,别看秦军杀得凶,真正被杀崩溃的差不多只有一万多人,还有一半多的匈奴人是被自己人冲溃的,这些人还保持着原始的战斗力。 所以在匈奴人集合队伍的过程中,秦军也擂起了鼓声,魏鹏和柴勇各自收拢自己的人马,见哪个荷包蛋离自己近,就往哪个追杀,跑得慢的荷包蛋又被打成散花。 一个个匈奴人被斩落马下,双方又追出十数里远,因为座下战马速度放缓了,杀红了眼的秦军才回过神来,想起临行前将军的吩咐。 猎人需要保存力量,才能持续地追杀猎物! 这时候匈奴人的马其实也有点跑不动了,不过为了逃命在压榨战马最后的力量罢了,但秦军没必要把自己的马往死里拖,各处栅栏差不多都围上了,猎物再怎么逃也出不去,养精蓄锐再猎杀不迟。 匈奴人都逃走了,士兵们从褡裢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干粮,有煮熟的豆子、麦子,盐、馕饼,还有熟鸡蛋。 士兵吃得比较少,两个肉饼,几个鸡蛋就八分饱了,主要是马,没有充足的营养,根本扛不住战场的高消耗,除了吃豆子,喝盐水,还要给补充蛋白质。 士兵们吃饱喝足,让战马休息,开始打扫战场。 被屠杀的匈奴人大概有七八千,多数尸体已经被踩得稀巴烂,战斗了几个小时的士兵没力气去管尸体,打扫战场的主要目的是找无主战马和箭矢。 这些马都经过专业的训练,并不会因战乱而远远逃离,相反,经过几个小时的奔驰,马儿都饿了渴了,多数聚集在溪流边舔食冰水,或在啃地上干枯的衰草。 在天黑之前,士兵们共找回来六千多匹马,还有马背上的干粮,直接拿来喂马,秦军每人都能多一匹马换骑。 不过匈奴人的马没有马鞍马镫,只适合用来赶路,不适合搏杀。 收拾完战场,又在附近伐了些木柴生火,一群人挤在一起烤火,倒也不冷。 休息半夜,后半夜就要开始狩猎了。 而此时,赶往北道口的战车队也正停下休息。 从南端秦军布防的壕沟,一直到北端出口,这段路近三百里的距离,按步兵一天八十里的行军速度,靠双腿走的话要走四天左右,战车速度虽快,但马的耐力不如人,一天只能跑几个小时,一百多里。 古代的八百里加急,几十里就换一匹马,差不多需要十五匹马五个人,才能完成这个标准。 当然,如果不爱惜马力,此时的车队还是能继续赶路的。 韩信怕让冒顿给跑了,给战马喂养了一顿精料,稍事休息后,下令继续赶路,务必在天亮前抵达北道口。 ………… 贺兰城,一骑哨探踩着夜色从北边飞驰而来,来人尚未入城便大声高喊,“大当户,大当户,贺兰山口被秦军夺走,莫里当户那八百人全被剿杀了……” 负责守着贺兰城的大当户见探马回来,快步走下高台。 这时士兵也进城了,大当户急忙问道,“你刚才说什么?那些秦军去抢夺贺兰口?” 自早上冒顿带兵离开后,大当户便遣了很多探骑出去,下午时得知秦军的战车和四千多骑兵正往北而来,大当户还以为他们是来攻打贺兰城的,他召集城中剩下的一千青壮,还有妇人孩子,准备誓死守城,没想到秦军看也不看贺兰城一眼,径直往北去了。 大当户派人跟去查探,士兵这会儿才回来禀报。 “秦军抢夺贺兰山口做甚?” 旁边的项梁先是不解地嘀咕了一句,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是啊,他们要那个破山口做什么?里面没钱也没粮。”大当户还是一脸的纳闷。 项梁沉声说道,“他们是要把匈奴人围困在山河之间,把这里当成一个大猎场,是要屠尽贺兰所有匈奴人!若我猜得没错,王子那边怕是已经战败,正往这里逃!” “啊???” 听项梁这么一说,大当户立即被吓得六神无主,“那那那、那怎么办?” “赶紧,把所有能骑的马都牵出来,王子一回来,立即往北假撤,希望能赶在对方车队之前逃出去。” “这……我、我这就去准备!” 大当户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可是先生,健壮的马都被王子带去打仗了,城里没剩多少马,各部落又散居各处,他们的勇士也都把健壮的马带走了,根本凑不出多少……” “能凑多少是多少。”项梁没好气地打断他,“这时候你还想带大家一起跑路?别惊动太多人,除了马和干粮,其他什么都别带,速度一定要快。” “哦……我明白了!” 第182章 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 第183章 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 半夜,当冒顿拖着一群疲乏不堪的人马回到贺兰城时,远远便听见城中一片嘈杂,再往四处看去,城外众部落也是灯火通明,人仰马翻。 冒顿心中一紧,以为城池被夺走了。 先前他们在和骑兵纠缠的时候,秦军战车队并没有参合,而是一路往北疾驰,冒顿当时以为对方是要去后面抄他们后路,然而这一路逃回来,却没看到任何一辆车。 老巢被抄了? 冒顿喝令队伍停下,正要派人前去查看,城上一直负责望哨的士兵瞧见远处有队伍过来,已经先派人过来探查了。 当冒顿得知项梁的猜测后,脸色一白,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挖沟渠筑土堆、抢占贺兰山口,还有那些不知踪迹的车队,就是去北面堵出口的! 若猜得没错,今日早上秦军走一路停一次,除了将养马力,也是顺道派人去占领南面的两个山口。 秦军这是在布置猎场,打的是全歼贺兰地区匈奴人的主意!难怪刚才对方没有乘胜追杀,是要把匈奴人当猎物慢慢猎杀。 为什么? 秦和匈奴虽然时有摩擦,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以要斩尽杀绝?他们不是只想要土地么? 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感瞬间充斥冒顿的脑海,当年他在月氏为质,得知父亲突然发兵攻打,月氏王要将他处死时,他都没有如此绝望过。 因为他知道月氏王没有当场杀他,他就有机会逃回匈奴。 今天呢?哪里才是生路? “王子,快点,先生已经让大当户准备好马匹和干粮,先生说,只要赶在秦军车队之前,就能逃离这里。” 冒顿猛然清醒,厉声问道,“秦军车队几时过去的?” 匈奴人没有时辰概念,士兵指着天空某一位置回答道,“大概是太阳升到那里的时候。” 冒顿估算了一下战车的速度,对方如果不惜马力,差不多在天亮的时候能抵达北道口,这路上还有两道溪流,车队过溪水比较麻烦点,自己如果双马轮换追赶,能在天亮前赶到秦军前面离开。 只是,城中可用的马匹不多了,他最多只能带五百人,每人双马,才能保证速度。 冒顿转头看向身后一起回来的勇士们,眼中流露出丝丝不舍。 他舍得射死爱马爱妻,却舍不得抛弃他的勇士,没有了他们,他就没有了力量,如果不能顺利杀死父亲,抢夺到单于之位,作为抛弃部下的败军之将,回到王庭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早晚会死在父亲手里。 不如再整合兵力和秦军决一死战?然而看着身边疲乏不堪的勇士们,冒顿又立即打消了这个想法。 今日一战,匈奴军的士气已经被秦军打为零了,这时候再让他们去拼命,他们会先跟自己拼命。 到底该怎么办? 冒顿一时只觉得前路茫茫。 “王子,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旁边一名亲信提醒道。 冒顿回过神,再次回头看向身后的一万多人队伍,迷茫的眼神逐渐染上冬日的寒霜。 “传令,放弃贺兰地区,众部各自退去北假!”他毫无感情地下令。 先生说过,中原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有一句话叫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所有人都可以死,只有他冒顿不能死,既然这些人逃不了了,就让他们最后为自己尽一次忠,分散去吸引秦军的刀锋吧! 各部落的人知道匈奴已败,此战没有反转的可能了,其中最早被杀溃逃的那些人,早已经跑回自己的部落,带着家当跑路了,现在王子下令,不敢再战的众人立即一哄而散,都各自回家带老婆孩子逃命。 留在贺兰城附近的几个部落都是冒顿的亲信,他从中挑出五百名勇士,带着项梁叔侄,换上城中剩下的一千匹健壮马匹,连夜往北道口疾驰而去。 贺兰城、各部落的男女老少,牲畜财物,全都被抛下了。 ………… 时间再回到数日前,就在韩信出兵的当日,蒙恬也率领两万车骑出雁门关。 这是和韩信约定好的,为他牵制王庭的匈奴主力,等贺兰地区收拾完,二人再一同对付头曼。 这段时间,蒙恬对匈奴虽然没有大动作,小动作却也不间断,雁门隔壁云中地区的匈奴部落基本都被驱逐干净,蒙恬调集十数万民夫,在黄河的两条支流,白渠水和荒干水中间建一座城,名云中。 不过因为云中以北地区没有长城做防护,所以秦军的主力还是放在雁门,云中这座没完全建好的城池只作为攻打匈奴的前沿,大军自雁门出来后,粮草会全部运送到云中城。 在这之前,蒙恬的军队从未跨过荒干水,这次为了配合韩信,虽是佯攻,也要做得真实一点,大军到达云中当日,蒙恬便命人在冻得结实的荒干水上铺上荒草,准备继续往西进军。 “公子,那事你想好了没有?” 云中城,刘邦悄无声息地来到立于城头的扶苏身边,提醒道,“明日就要正式出兵了,两日应该就能抵达匈奴的驻军地,是真打还是假打你倒是拿个主意,错过了这次可就没有机会了。” 正发呆的扶苏眼皮微微动了动,回头看了刘邦一眼,目光又转向远处正在冰面上铺干草的士兵。 他轻叹一口气,缓缓说道,“不瞒先生,先前你出此主意时,我确实心动过,可只要一想到此举会害得诸多将士为他陪葬,我又犹豫不决。 这几日随军西出雁门,我看到了更为广阔的河山,看到塞外肥沃的草原,看到我大秦将士为了夺取这个地方,冒着寒风冰雪,流血流汗。” 他手指着远处虽然枯黄,却丰盈的草场,“这片土地可以养多少牛羊马匹,可以活多少秦国子民,大秦的将士们为了它,多少人埋骨沙场,再也见不到亲人。我身为秦国长公子,不能为他们多舔一件衣,已经十分惭愧了,怎能为了心中之怨,害死那么多为大秦洒热血的好男儿? 扶苏是不喜战争,却并非不喜将士,此前有此想法,实在惭愧至极。” 果然,天生仁慈的人玩不了阴谋诡计,我可爱的公子啊,伱处处为大秦,为别人着想,却不知有谁在为你着想?你爹一死,你自己的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问题,还在想大秦,想百姓? 刘邦心里在可惜失去了一次干掉韩信的机会,面上却一副十分欣慰的表情,“公子能克服心中之怨,把大事放在前面,我甚感欣慰,不瞒您说,之前想此卑鄙之策,也是想考验公子,是否真值得在下追随。 今日看来,公子确是真君子,真仁心,秦国有您这样的公子,真是百姓之福啊!今后季当誓死效忠公子,不离不弃!” 说着,对扶苏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心中却在打着如何离开扶苏,另攀高枝的打算。 扶苏早被刘邦这人精骗得傻愣愣了,满是感动地扶起他,“先生能为乡勇散尽家财,我料也不是那等不折手段之人,原是在考验扶苏!” 刘邦心中尬笑,不折手段才是正确的为人处世之道啊! ………… 扶苏这边放弃了暗害韩信的想法,但此时依然有一支匈奴骑兵正往贺兰山方向而去。 面对秦军的步步紧逼,头曼单于脑子再抽筋,也不得不小心翼翼起来,自蒙恬夺取云中后,他便将前套、后套地区的七万勇士都召集起来。 这次蒙恬兵出雁门,他分两万人在云中边境防着秦军,留四万在王庭附近守卫,还有一万人他竟然派去贺兰地区援助冒顿。 头曼此举是良心发现还是突然英明了? 不,他和之前的刘邦一样,打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主意。 韩信若胜,他便趁秦军元气大伤之时,奇兵突袭,夺回贺兰;冒顿若胜,他就以援助为理由,进兵贺兰,再趁机把这个看不顺眼的儿子干掉,就可以立小儿子为太子了。 所以,冒顿在狂奔向北道口逃生的同时,这一万援军也正从北而来,韩信一不小心的话,北道口的防线就要被对方前后夹击了。 第183章 拦截 第184章 拦截 寒风萧萧,黑漆漆的夜里,冒顿一行人在草原上策马狂奔,虽然没有灯火照明,但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匈奴人对这片草原非常熟悉,他们能精准地跨过溪流,绕过石堆,不会被任何东西绊住马腿。 寒冷、黑暗、疲劳,这些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前方的秦军才是最大的障碍! 冒顿料到对方会派兵在路上阻拦,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才跑出二十里就遇上了一支秦军。 黑夜中看不清人数,但冒顿可以从对方冲过来的马蹄声判断出,也就两百人左右。 还好,人不多,自己带的这些都是匈奴最勇猛的士兵,所用的也都是金属兵器,冲破这点人的围堵并不难。 没有任何语言交流,两边人马在遇上的那一刻,直接朝着对方冲过去。 夜里辨认不出敌我,所以只能冲一个回合,朝着前面的黑影乱杀,能杀多少算多少,冒顿急着赶路,也不会调头回来和秦军再战。 马蹄轰隆声中伴随着刀剑碰撞声、入肉声、落马声、惨叫声,在两边人马分开的同时,又只剩下马蹄声。 冒顿不知道自己的人被杀掉多少,他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回头,一只手握缰,一只手拖着一张盾牌护着自己后背,双腿猛磕马腹,加快朝前奔去。 果然,秦军一冲过后,又调头回来追赶着放箭,他听见身后传来几声闷哼,应当是有几名勇士被射中了。 秦军对这里的地形不熟,追了一小段便被冒顿的人远远抛在后面,他们也不再继续追,而是回到刚才的拦截地,点火清点地上伤者和死者。 秦军死伤二十四人,冒顿折了四十一人,加上刚才追着放箭盲中的几人,冒顿此时大概还有四百五十人,不过这一冲把冒顿队伍中的替换马匹给冲散了不少,士兵抓来一名受伤的匈奴人询问,才知冒顿那些人在遇上秦军的时候,已经更换过马匹了,所以散不散对冒顿来说,影响不算太大。 夜里的寒风刮得人脸颊生疼,就算是匈奴人,也没有什么人会在大冬天的夜里策马狂奔。 但冒顿现在不跑不行啊,别说寒风,就是天上下刀子,他们也得硬着头皮跑。 四百多人往前跑了二十多里,又碰上了第二道拦截。 和刚才一样,没有任何废话,蒙头冲就行了。 留下三十几名勇士的命之后,冒顿顺利冲过第二道阻拦。 他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道拦截,干脆不走靠近贺兰山麓的草场,把路线往东偏一些,然而跑了没一会儿,前方又响起马蹄声。 “艹你祖宗的!怎么哪都有人……” 冒顿爆了句粗口,张弓搭箭,对面的秦军也开始放箭,两轮箭雨过后又是对冲。 “冒顿王子,你逃不掉的,哈哈,我家将军已经把北道口堵上了,数千支弓箭正等着迎接王子大驾,哈哈哈……” 兵刃相交的瞬间,一名大嗓门的秦军发出张狂的笑声,冒顿理都不理,冲过去之后打马便逃,身后却又响起刚才的那个声音,“好心提醒王子,后面还有几道关,不知您尽数闯过,身边能剩几人?” 冒顿握缰的手一紧,身体微微颤了颤,这个细微的动作除了他自己,没人看得到。 活了二十几年,一直都是他把别人当猎物戏耍猎杀,今天的这个角色互换,让冒顿心里十分窝火的同时也充满了恐惧感。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对手的恐惧,那真的是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物。 每一道拦截的秦军人数都不多,杀伤力也不强,然而这一道又一道的防线,足矣让自己身边的人心态崩溃。 他们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道拦截,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赶在战车前逃出北道口,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可笑自己之前居然想着可能战胜他?有那个人在,别说贺兰山,整个匈奴的地盘都保不住。此刻冒顿真的非常后悔,他应该早些回去夺位,暂迁漠北,以待时机。 是谁一再劝自己留下的? “项梁!项梁!项梁!” 冒顿朝后面怒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一个士兵策马过来禀道,“王子,项先生叔侄都不见了!应该是死在方才几次对冲中。” 冒顿心中怒火腾腾,那个汉人根本就是秦国派来的奸细,潜伏在匈奴几年,就是为了今天,为了一举消灭匈奴人。 还有埃木尔,故意给自己带来什么秦军没有多少兵马的消息,好让自己放松警惕。 恐惧、愤怒之下,冒顿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别人头上,倒也歪打正着,项梁做的一切虽然都是为了楚国,却也算是半个奸细。 “王子,北道口怕是出不去了,不如从山口往西逃?这边离苏峪口很近了,那里没有修建城墙,属下拼尽全力助你冲出去。” 听到刚才那个秦军的喊话,一个部落君长对冒顿建议道。 “山口狭窄,秦军派千人即可将道路堵死,怎么冲?” 骑兵在平地上要冲破秦军拦截很容易,山道里根本就不可能,而且对方还能伐木造拒马阻拦,往山口过去就是死路一条。 “先去北道口看看,不行从河水上面过。”冒顿说道。 “冰面承载不了人马,以木筏渡河又会被冰层阻挡,很难过去。” 这冰结得不薄不厚,真的太艹蛋了! 冒顿心里狂骂娘,一路策马狂奔,在遭遇到四次拦截后,终于在太阳初升之时赶到了北道口,然而迎接他的是摆得整整齐齐的秦国战车。 冒顿不知到底有多少车,只看到无数秦军张着弓箭,等着自己一头扎进去,那名秦将立于最大的将军兵车上,隔得远,冒顿看不清他的样子,但能感觉到他脸上嘲弄的表情,这让冒顿觉得十分耻辱。 “怎么办?”大当户感觉自己手脚都软了,他颤颤巍巍道,“不、不然投降吧?” “秦军怕是不要降卒,否则也不会摆出这样大的阵仗。”一位冒顿的亲信士兵说道。 “那往哪里逃?到处都是秦军,渡河渡一半就会被他们射死了!” “我说去冲山口吧,应该比冲战车阵容易点。” “冲山口不如去冲南面的壕沟,那沟也不太宽,先派一些人过去把沟后面的木桩拔了,王子的马就能跨越过去。” “放屁,那边是秦军大营所在,还有上万弓箭手候着,拔木桩?不等伱近前就把你射成刺猬了。” “那到底怎么办?不然回贺兰城坚守,说不定单于会派人来救王子!” “单于想杀王子都来不及,救个屁!”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着,冒顿目光死死盯着韩信,片刻之后下令,“调头,回贺兰城!” 第184章 人心人性 第185章 人心人性 “将军,冒顿竟然真的只带几百人逃,全让您料中了。” 北道口,作为韩信司机的赤焰看着追击冒顿而去的奚涓车队,眼中满是羡慕,他也好想加入逐猎的队伍中。 “经昨夜几次拦截,那些人已然身心俱疲,肯定逃不了了。”掌旗兵柱子把旗子插进土里,歇了歇有点困顿的胳膊说道。 “草原广阔,将军是如何做到让四道拦截百发百中的?” 赤焰十分好奇,将军难道会卜算,早就算好冒顿会怎么走? 韩信解释道,“其实不难,冒顿得知我军正往北道口布防,时间紧迫,逃命要紧,他不想带其他累赘,肯定会选择部落分布少的路走。 闯过前两道拦截后,山口就在那附近了,他怕再走山麓会碰上驻防的秦军,定会拐道,往东又怕撞上车队,只能选比较居中的路,再避开那些部落,自能把他百兜百中。” 赤焰和柱子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心中默默为冒顿默哀,被游徼盯上的人,怕是阎王也不敢不收啊! “这冒顿也是真傻,此事若换做是我,在得知秦军于西套设置围猎场后,肯定先据守贺兰城,这傻缺居然带了五百人就想闯出去,这么傻的人,当初是怎么从月氏逃回来的?” 一旁的王离对冒顿是一脸的鄙视。 赤焰道,“城池不高,墙也不厚,据守无用!” 王离道,“怎么会没用?咱们来北道口围堵,可是没有带后勤队伍的,只携带了四日粮草,能堵几日?他只要修养一日,而后派骑兵出来袭扰我军后续送粮队伍,三日后咱们自会因为没粮而主动让出道口,到那时再走不迟!” 柱子不赞同道,“那咱的骑兵猎手呢?哪能干看着他把咱粮道给截了?” 王离道,“这个猎场这么大,加上从各山口匀出的一千骑,咱也才六千骑兵,再扣除昨日伤亡,估计只剩五千半,就是分成六个队伍,也不一定每次都能成功逮着对方,而匈奴部落分散于草原各处,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能逮着机会偷一把,就算截不下粮,骚扰骚扰,把粮队拖延一日半日,咱们的马就会因为饿肚子而跑不动,他再来冲关,不是胜算更大。 再不行,修养一日,领所有人马来冲,也比就这么急吼吼带几百人过来胜算大些吧?” 他说着看着韩信,头颅微仰,有些得意道,“若换做是我,将军肯定逮不到我。” 赤焰和柱子也看向韩信,脸上表情很明显是赞同王离所言,将军这样布置,好像运气成分太大了点,万一对方真按王离说的那样做,他们的这个围堵岂不是成笑话了? 韩信慢里斯条地吃完一个馕饼,擦了擦嘴角,瞥了王离一眼,丢给他三个字,“马后炮!” “什么是马后炮?我说的难道不对?”王离不懂这三个字的意思,但他能听出,韩信对自己的看法是不赞同的。 柱子好心给他解释道,“这是象棋中的一个招数,“马”后面加一颗炮,将对方的军,马后炮一出,对方就死棋了。是指对方已经跳了马,你才当头炮,将军的意思大概是事情已经出结果了,你才来说自己的先见之明。” 王离也知道象棋,是韩信在南越时发明的,但他没玩过,前面那些听不懂,后面两句却懂了,又不服气反驳,“就算不知道结果,我若是冒顿,当时也会那么做。” “但你不是冒顿!” 韩信转头看了眼分布于道口西面山坡上的哨兵,随口道,“伱和他完全不是一类人,把你代入到冒顿战败回来,刚得知自己可能被包围时的情况,是带着一群毫无斗志的败兵留下负隅顽抗,还是抓住可能逃生的机会,拼尽全力一试? 退一步说,就算如你所言,他选择先留下,那是否告诉所有人,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不说,他的部下害怕秦军再追杀过来,定然想尽快逃去北假,他要如何稳住众人? 说了,这些人已经被白日一战杀怕,走投无路之下,其中会不会有人动起投降的心思?会不会有人直接杀他纳投名状?” 王离辩解,“那咱不是要把他们全屠了吗?他们为了活命,肯定拼命突围。” “包围就是屠灭?谁说的?诚然,或许某些人能猜到我军此举的意图,却不是所有匈奴人都长脑子,冒顿若敢留下周旋,那就更简单了,我只需一道招降令,他们自己人便会先打起来。” 王离一噎,登时无言以对。 可不就是如此,自己因为知道韩信的最终目的,所以才会觉得,所有匈奴人都会来拼命,但其实这些胡人最是没有骨气和底线,战败投降对他们来说太正常了。 韩信又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纯粹的忠心,多是为了利益、好处。 冒顿能给他们带来好处的时候,这些人会为他肝脑涂地,但当他们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时,谁还会去想那些许诺的东西? 打仗,不只是天时地利人和,更是人心、是人性!包括自己的,部下的,敌方的,甚至……友军的。” 王离沉默了,大父告诉自己,打战看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人和是指得人心,上下团结。听韩信的意思,他说的人心显然不是人和里的人心。 还有人性?是什么?利益吗? “将军说的人心人性是什么?”王离问道。 “爱恨贪嗔痴恶欲,人的七情六欲,有的人爱多一些,有的人恶多一点,有的人专注于贪,有的人醉心于欲。是人皆有七情六欲,有的人能控制克服,有的人却会把它们无限放大。” 韩信说着,忽然问道,“换做你是冒顿,是义无反顾地丢下自己的部下子民?还是和他们共生死?” 王离立即道,“我岂是那等贪生怕死之辈,定然是留下拼了。” 韩信笑了笑,心道,这也是我愿意同你说这么多的原因! 这小子傲是傲,性格却很直率,三观也颇正,有斗志有理想,并不像多数富二代,只想躲在父辈的大树下乘凉,以理服他,也很听话,是个可塑之才。 “将军是不是早料到冒顿会自己逃命,所以在路上安排了那么多道拦截?” 韩信点了点头,“不出意外,今日天黑,他的人头便会被送到这里。” “他身边只剩两三百人,又经过一日一夜奋战奔波,人马俱疲,后有奚涓追赶,前方魏校尉他们应当也到贺兰城附近了,此时再想回城,已经不可能,他昨夜若没有丢下所有人逃命,或许还能依靠城池坚守,多活一二日。” 赤焰道,“最后还是得死,也没什么用,不如痛快点,自刎了事。” 韩信视线再次看向山坡上的望哨台,“绝处逢生并非不可能,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 “也是,或许头曼真派兵来救援呢!” 王离又问,“我一直有个疑问,将军明明可以轻易将匈奴人驱赶,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屠杀?陛下都已经放弃了初衷,您却是为何?” 虽然从前韩信在提出屠灭策略时说过,是为了解决永久之患,然而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陛下不再增兵,他们屠得了贺兰部,却屠不了王庭七万兵马和数十万匈奴人。 而且,在王离看来,韩信也不是那种注重名声功利之人,这样做真的完全没必要。 “陛下变了,我的初衷却不会变!” 他的声音十分坚定,话刚说完,便见望哨台上的士兵使劲朝下面摇旗子,韩信站起来,目光看向北路,“冒顿的援兵来了!” 第185章 让道 第186章 让道 “来了多少人?” “看烟尘范围和高度,人数挺多的,可能有一万左右,全是骑兵!” 匈奴援兵离得远,望哨台上的士兵只能模棱两可回道。 “这么多!”王离惊讶了一下,面色有些凝重,“我们昨日奔驰了一日一夜,战马跑不动了,魏校尉他们此时正忙着追杀其他匈奴人,也没办法过来援助,怎么打?” 赤焰脸色也不好,“昨日被杀溃的匈奴人差不多收拾好家当了,最迟今日中午就会有人逃来这里,我们堵在中间要被前后夹击,怎么办?” “是啊,这、这怎么打?”柱子有些慌张,一手把旗子拔出来扛着,眼都不眨的看着韩信,准备随时传递号令。 “蒙将军不是答应帮忙解决后顾之忧么?怎么这么多人跑来,他连个提前报信都没有?”王离气哼哼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韩信没有理会王离的这个问题,只当他是在抱怨,他弃车登上旁边的山坡,亲自观望起左右。 远方天地相连的地方,一个小点正朝着这里缓慢的移动,速度看着慢,腾起的烟尘却不少。 看对方的距离,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后就能抵达这里,再望向关内,暂时看不到匈奴人的影子,不过就如赤焰所言,中午那些逃命的人会陆续涌来。 韩信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他在制定战略时考虑过背后出现意外的情况,今早摆阵时,战车有一部分是对着外面的。 虽然有所防备,不过对方来得实在太巧了点,今早才摆下车阵,援兵就来了,战马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 “传令,战车左右分开,让出通道!” 观察完敌情,韩信果断下令道。 “让出?这不是让里面的人全跑出来了?”王离疑惑道。 “还有外面的也进去了,不知奚涓逮到冒顿没有,如果没逮到,会不会让他逃出生天?” 因为韩信执着于冒顿的人头,赤焰等人也视这个人头为主要目标。 韩信道,“不让,我们被前后夹击,让了,他们被左右夹击。” “嗯?咦……还真是如此!” 王离懵了懵,反应过来,有些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我只想着一定要堵着出口,绝不能让里面的人跑出来,居然没想到退一步就能变劣势为优势。 背靠两边山麓列阵以待,可不就是把前后变成了左右?把被夹击变成了夹击,还能提升我军士气,威慑敌军。” 被包围和包围别人,对士兵的士气胆气影响是十分巨大的。 王离越说越兴奋,“左右皆为我大秦的战车弓手,里外之人必定不敢贸然进出,待将养一日马力,我们就能再战了。还有啊,关口的援兵并不知我军战车已连续跑了一天一夜,定然不敢随意发起进攻。他要真敢进,就放进去一起灭了。” 旁边柱子在得到韩信命令时便已经摇起了令旗,所有车队都动了起来,开始重新列阵。 半个时辰后,援助的匈奴军来到北道口外侧,大队伍停在三里外,将领呼儿吉派了一小队探马近前查看情况。 韩信也派出小队弓手,往前面放箭,以防对方探马靠近。 匈奴人擅长养马,如果离得近了,很容易让他们看出秦军的马已经疲乏不堪。 那队探马见秦军如此不友善,只敢远远观望,却见进入西套平原的道口两旁列满秦军战车,两侧各摆三列,车队一直往里延绵,不知有多少,而道口内不见任何匈奴人的影子。 士兵把见到的情况如实汇报,呼儿吉不知秦军搞什么名堂,也不知里面双方到底开打了没有,他最新得到的消息还是三天前探马带来的,那时候秦军虽然渡过河水,却在南边挖了好些天沟,好像没有要和冒顿开打的意思。 摸不准里面的情况,胡儿吉果然不敢贸然闯进,命令队伍在五里外扎下营寨,先观望几天再视情况而定。 毕竟,他不是真要来救冒顿,而是来捡漏的。 ………… 头曼派的援兵来了,但冒顿根本就不知道,此刻他还在死命抽打着座下战马,想逃回贺兰城据守。 他的马几乎跑不动了,后面追杀的战车也和他差不多,不过战车是四匹马,他是一匹,秦军的速度还是更快一点,如果不是刚才一条溪流阻拦,他此刻已经被追赶上了。 冒顿怎么也想不明白,秦军到底是如何认出自己的? 昨夜他已经和一个体型同自己差不多的勇士互换了衣服,想着万一出不去,由假冒顿来引开秦军。 早上那名假冒顿带着所有人往东逃,不料秦军根本不上当,一直盯着自己紧追不舍。 现在彻底完了,诱敌的勇士们非但没把敌人诱走,反倒因为那么一折腾,远远落在了后面,使得自己身边一个挡箭的人也没有。 追赶在后的奚涓把鞭子挥得啪啪作响,不过这些马儿已经奔驰一日一夜,即便精料喂得足足的,到底没怎么休息,跑起来也有些吃力。 冒顿就在前面却打不着,奚涓心里十分焦急,好不容易逮着冒顿独自一人的机会,必须尽快把人干掉,否则等下遇到其他部落的匈奴人,免不得又要厮杀一回,他倒不是怕打架,关键是这马不行,跑不动了。 师父说,这厮多留一会儿就会多一分变数。 奚涓估算了一下距离和现在战车的速度,以及自己的奔跑速度,干脆抽出弓箭,跳下车双腿去追赶。 他虽然一日一夜没睡了,但昨日一直坐车,体力精力还旺盛得很,加之人高腿长,跑起来速度完全不输这些呼哧呼哧的马儿。 战车上的其他士兵见状,有跑的快的人也跳下车来追赶,马儿因为减轻了重量,反而跑得更快了点。 进入射程后,奚涓一边奔跑一边拉弓放箭,不过因为颠簸太厉害,准头不太行,前两箭都放空了,最后一箭倒是差点射中肩膀,不过冒顿反应特灵敏,竟然能通过声音判断出箭的方位,让他躲了过去。 射了三箭都没命中,他干脆不射了,加快速度追赶。 冒顿奔驰中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一个面容丑陋的壮汉离自己只有半箭距离了,看对方速度,要不了一会儿就能赶上来了。 这种情况若说不怕肯定是假的,但冒顿不想死,极强的求生欲让他能克制心中的恐惧,犹豫了一下,干脆也跳下马用腿跑。 冒顿长得也十分高大,跑起来速度不比奚涓慢,二人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半箭距离。 奚涓眼看就要追上了,却又追不上,心里别提多郁闷,更让他郁闷的是,前方影影约约出现几座帐篷,那是匈奴人的部落。 冒顿是故意往这里跑的,他自己一个人,再怎么跑也摆脱不了后面那么多人,只要跑进一个部落,他就能喘口气了。 希望就在眼前,他越发卖力摆动双腿,当年在月氏他能逃回来,今日一样死不了。 看这情况,在进部落前,自己是追不上他了,奚涓想了一下,干脆放慢了点速度,又拉起弓箭,一边高声喊道,“冒顿,你以为自己能逃得掉?我军所有将士皆看过你的画像,皆以猎杀你为主要目标!” 冒顿步伐微微顿了一下,才知道秦军为何没上当去追假冒顿,原来对方的目的就是自己? 而就在他分神的这一瞬间,身后传来一声箭鸣,冒顿想躲闪,却因为方才奚涓的那句话走了一下神,动作慢了一点点,背后传来剧痛,身体因为箭的强劲力道,猛得往前扑倒。 奚涓快步追赶上去,冒顿还挣扎着要爬起来继续跑,没能站起,一条白色弓弦在眼前一晃,脖子被紧紧勒住。 冒顿一手去扯弓弦,一手摸向腰间的短刀,然而下一秒,只听咔嚓一声,对方竟然扔下弓,直接徒手拧脑袋。 东边金色的阳光慢慢变得模糊暗淡,冒顿双眼死死瞪着,眼前浮现曾经那些被他拧断脖子的人,有汉人奴隶,也有林胡、昫衍、白羊等部落的人,他们都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也有今天…… 奚涓夺过冒顿手中的刀,哼道,“师父说得果然没错,伱这厮多留一会儿便会多一分变数,临死了还想拿刀刺我,得亏我劲够大。” 他想把冒顿的头直接撕下来,又怕把面皮扯坏,便用冒顿的刀割开脖子外皮和血管,又把冒顿身上穿的厚羊皮衣服剥下,提着这个死不瞑目的脑袋回去复命了。 第186章 混到韩信身边做内应 第187章 混到韩信身边做内应 一代草原雄主冒顿单于,哦,不,是冒顿王子,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草原的某个角落,他的尸体被随意扔在草丛里,几只秃鹫循着血腥味飞来,停在身体上啄食他的血肉。 从昨日下午开始,草原上的秃鹫、老鹰就特别多,他们在高空盘旋、落下,又起飞,带走一块又一块鲜红的血肉,喂饱了自己,也养育了巢穴中的幼崽。 除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动物也多了起来,野狼成群结队地跑下山,不过摄于时不时经过的人类,它们并不敢像天上飞的那么肆无忌惮。 “阿父,你看,天上有好多鸟,我射一只下来烤着吃!” 一个十一二岁的匈奴少年从马背上拿起弓箭想射秃鹫,却被他的父亲制止了,男人严肃地警告他,“卓鲁,跟你说过多少遍,我们是在逃命,不是游玩,高空的箭如果被秦军看到,我们的牛羊都会被抢走。” “哦……” 名唤卓鲁的少年不情不愿收起弓箭,又问出今天已经问过好几遍的问题,“我们为什么要逃命?我也会骑马射箭,我跟王子一起去打秦人,还有我们部落里是少年,他们都能射鸟,也都能射秦人!” 男人有些不耐烦道,“射个屁,秦人用的都是锋利的青铜箭头,你用骨箭和他玩屁!?” 卓鲁不服气得哼道,“秦人打赢王子,靠的也不是真本事,如果我们匈奴每个人都有青铜箭,他们肯定不是咱们的对手,等我长大了,我要和王子一起杀去秦地,抢他们的箭,还要把秦人抢来当奴隶,给咱们放羊。” 旁边几个半大少年跟着附和,“对,抢他们的箭!” “还有锦布!” “我还要抢几个秦女,听说秦国的女人都很漂亮!” “伱毛都没长齐就想女人了?” “我给我阿父抢,我阿父最喜欢秦女,夜夜都把秦女叫进帐篷!” 少年们兴致高昂地谈论着掠夺,男人昨天跟着去战斗了一天,晚上又忙着收拾家当跑路,此时已经十分疲乏,被几人吵得头疼,呵斥道,“抢个屁!等你们都能活着逃去王庭再说!” 卓鲁道,“这里离北道口已经很近了,路上我们都没碰到秦军,肯定能顺利逃出去。” 旁边一名青年疑惑道,“秦军不是还有那么多战车吗?怎么都不见踪影了?咱这一路走来也没碰到一乘。” 男人道,“这条路上有那么多尸体,也有马匹踩踏过的痕迹,秦军肯定是在这边扫荡过,去了别处了,咱们运气比较好。” 卓鲁听了却是有些可惜地说道,“要是能抢上一乘战车就好了,驾驷马战车比骑马威风多了……” 男人一巴掌拍在卓鲁后脑勺,“抢你老母的,再乌鸦嘴老子削了你!” 卓鲁摸了摸脑袋,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却不敢再提秦军,他算是看出来了,父亲昨日被秦军杀怕,就连提起他们都害怕,真是个胆小鬼,等他长大当了族长,一定比父亲厉害。 “叔父,那韩信谋划屠灭匈奴人的做法一点都没错,这些人就是天生的土匪强盗,换做是我,也要把他们全杀了。” 队伍中,项庄厌恶地盯了卓鲁一眼,小声对身边的项梁说道。 叔侄二人已经换下锦衣裘袍,穿着一身又脏又臭的羊皮衣,此刻正混在几个秦人奴隶中。 昨夜冒顿在遭遇第一波秦军拦截的时候,项梁叔侄便趁乱逃走了,项梁觉得,韩信既然能派一波人阻拦,必也会有第二波,他们叔侄骑术都很一般,跟着冒顿实在太危险了,不如自己走。 走到半路时,项梁忽然想起当初在各部落看到的秦人奴隶,那些都是被匈奴人抢夺来的边境百姓,女人为匈奴人生孩子做家务,男人放羊捡粪割草,所有脏活累活都是他们干的。 项梁便想,韩信会杀匈奴人,却不会杀秦人,自己虽然是楚国人,长得和秦人也没区别,扮作秦人奴隶反而更安全。 于是,叔侄二人脱去华服,把自己弄得脏兮兮,装模作样跑进这个部落,谎称他们是被主人家抛下的奴隶,无衣无食,请求部落族长把他们一起带走。 能免费捡两个青壮奴隶,族长自不会拒绝,二人便跟着这个部落的人一起前往北道口。 项梁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活着离开这里才是正事。” 项庄道,“那韩信再如何凶残也不会丧心病狂到把秦人都杀了,叔父放心便是,等离开这里,我们便回楚国。” 项庄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有些感伤问道,“当年我们从北地郡逃走,不知母亲阿妹她们是否受牵连?要不要回北地郡看看?” “北地郡肯定不能回!” 项梁压低声音道,“你放心,她们不会有事。那韩信同我项家有仇,他如今总领二郡军务,回北地郡就是自投罗网,羽儿起兵在即,不可再节外生枝。我二人如今是奴隶,一会儿被秦军解救后,也只能听他们安排,你不可提楚国,免得韩信怀疑。” 虽然项梁至今还不知道项家和韩信到底是什么仇,但当年韩信会对项羽下杀手,肯定也不会放过他们,好在韩信应该没见过他们,当年羽儿也是自己送上门,自报姓名家世,才会被韩信追杀,可见他之前也是没见过羽儿的。 想到这里,项梁灵机一动,自己在北地匈奴这么些年,口音已经有所改变,尤其庄儿,当年他年岁还小,这些年下来,已经完全听不出楚国口音了,不如让他混到韩信身边去为羽儿做内应?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皇帝和韩信身边都安插一个楚国奸细,秦国何愁不灭,楚国又怎能不兴? “庄儿……” 项梁把项庄拉近,低声把自己的突发奇想告诉他,项庄双眼一亮,“这主意好啊,那韩信极有本事,我窃取机密的同时还能学走他的本事,一举两得。” 项梁道,“此人平南方百越,灭匈奴王子,确是个难得的人才,不过,这样的人必也十分小心谨慎,甚至多疑,你去了他身边一定要小心,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万不可露出一点马脚。” “叔父不一起去?” 项梁想了一下说道,“我没见过韩信,却不知他是否见过我,稳妥起见,还是你一个人去比较好,当年你被流放时年纪还小,这些年在塞外生活,长相和小时候几乎完全不一样,他就算曾见过一面,必定也认不出了,叔父就不一样,万一他认得我,那可就是自投罗网。” “哦……” 项庄有些舍不得和叔父分开,却还是拍着胸膛保证,“叔父放心,我一定不会叫他察觉。” 项梁又道,“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你不能在他面前展示武艺,也不能识字,更不能说楚地语言,唯一可能吸引他的,也就这些年在匈奴学的识马养马之术,便以此为切入点。 好在这些秦人奴隶都是被抢来的,很多人的身份可能都查不到了,你就说你六岁时被抢来,对家中之人记忆已模糊,只记得自己是北地郡人,其他莫再多言。记住,说得越多,错的越多,你要装成一个沉默少言之人……” 项梁细细交代了许多,队伍越来越接近北道口。 第187章 人多力量大 第188章 人多力量大 项梁所在的这个部落并非第一个抵达北道口的,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两个部落的人先到了,不过都没敢过去,正停在远处观望着。 项梁挤在人群中,垫着脚望向远处关口,秦军所有的战车都列于两侧山麓下,把中间宽阔的通道让出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是围还是放?冒顿呢?他昨夜不是已经跑来关口了?是逃出去了,还是被逮着了?或是慢了一步,见出关无望,又回贺兰城了? 项梁心中有太多疑问,奈何没人给他解答。 “秦军这是做什么?” 卓鲁最先按捺不住好奇,挤到前面寻一个先到这里的匈奴人询问起来,项梁也跟着往前挤了挤,侧耳听周围人的议论声。 “不知道啊,我们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君长差人上去询问了,一名秦将说,想出去可以,留下一半牛羊和所有奴隶就能出,否则弓箭伺候,大家正商量着怎么办。”一名年轻的匈奴人回答道。 旁边一个瘦小的男人不满嘀咕,“秦军胃口也太大了,竟然想要一半牛羊,这些可都是我们的命,少一半牲畜,就得少养一半人。” 另一大胡子汉子骂骂咧咧道,“秦人都是贪婪的恶狼,我们部的族长说,等人纠集多一些,大家一起冲出去。” “冲出去?这怕是很难吧,秦军的弓箭可不是吃素的,到时候留下的可就不是一半牛羊,而是一半人命了!”瘦小那人说道。 一直旁听的卓鲁骂道,“你这怂蛋,咱们匈奴人难道就是吃素的?” 那人冷哼,“那你们部先去冲,看看到底谁是吃素的。” 卓鲁道,“冲就冲,我们打头阵,等出了关口,你们每个部都得给一百头羊作为酬劳。” “想得美伱,那我不如给秦军送,还不用拼命。” “秦军的战车昨日跑了一天一夜,现在肯定跑不动了,冲出去也是有可能的。” “再跑不动也比咱这拖家带口跑得快,而且我们的马昨天也跑了一天,我今日都舍不得骑,是牵着它走到这里的。” “我家里还有不足月的婴孩,强冲肯定不行啊!” “和他们拼了,等所有部落的人集齐,青壮一起冲!” “你别忘了秦军还有骑兵,我估计那些骑兵也快到了,我们根本就打不过,不如献上一半牛羊保命。” 听着周围众人的议论,项梁心中疑惑更甚,秦军如果想抢夺牛羊财物,昨日直接把匈奴人屠杀驱赶不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堵在这讨价还价? 难道对方只是想捉一个冒顿?冒顿呢?已经被捉住了吗? 正想着,西边靠近山麓的那边驰过来百余辆车,项梁远远望过去,暗想,这难道是去追击冒顿的人马? 项庄跟到项梁身边问道,“叔父,秦军是不是真要放匈奴人离开?” 项梁摇头,“不是,到嘴的肥肉,你愿意分一半出去?” “那这是为何?” 项梁目光遥望向关外,大胆猜测道,“可能是单于的援兵过来了。” “援兵?”项庄惊讶地看向什么也没有的关外,“援兵真要来了,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应该是比秦军慢一步抵达关口,不知里头情况,见对方列阵于道旁,自不敢轻举妄动,而且……单于那人又蠢又容易感情用事,派兵过来未必是想救援冒顿。” “所以,韩信这样做是在拖延时间?” “他要让战马恢复体力!” “就不怕匈奴人越聚越多,一起冲关?” 项梁环视周围的匈奴人,“全是拖家带口的,还有那么多牛羊牲畜,乱哄哄的,一起冲只会自己人踩自己人,最后死的都是那些妇孺。而且秦军的骑兵下午可能就会扫荡到这里,这些人聚在此只能等着被宰。” “那外面的人趁机一起冲呢?” “此处地形没有贺兰城附近辽阔,”项梁笑了笑,“我若是韩信,便放他们进来,正好用匈奴人冲匈奴人,不过外面那些人应当不会这么傻。” 二人说话间,远处行来的战车缓缓靠近关口,最后在右侧停下。 匈奴人聚集的地方离关口还远着,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从车上下来,其他什么也看不清。 山道口,奚涓提着冒顿死不瞑目的脑袋来到韩信车驾前,双手呈上,“将军,末将已斩得冒顿王子首级!” “提过来!”韩信脸上表情一如既然的平淡,并没有惊喜或激动。 在他看来,冒顿的死已经是板上钉钉,如果真让逃脱了,那只能说,老天选定统一草原之人必须得是冒顿。 韩信向来是不信什么天意的,他只相信事在人为,全力以赴! 杀了冒顿,重创匈奴,草原的统一之路会往后拖延百年时间。 又或许,根本统一不了,就被自己一一消灭了。 奚涓提着头颅近前,韩信看了两眼,吩咐道,“挂到旗杆上,再等两个时辰,提去匈奴人那边让他们看看。” “唯!” 有士兵拿来一面秦军旗,奚涓把冒顿的人头挂上,插在一旁石头缝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个匈奴部落的人聚集到关口附近,这些人住的地方都比较靠近北道口,所以来得早。 卓鲁和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在人群中到处挑拨,什么和秦军决一死战,扞卫自己的领土财产尊严等等。 头硬的少年哪个部落都有,半天时间还真让他聚集起了一批热血少年。 不过各族长那里的声音就没如此统一了,冒顿不知踪迹,大家各持己见,有的想接受秦军的条件,有的又想拼命,也有的试图离开这里,从山口那边走,不过队伍没走远,便碰上了从那边碰壁过来的同胞。 没有一个能做决定的人,一群人吵吵嚷嚷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匈奴人见秦军不再动刀子,他们也不着急着跑路了,一边修养马力,一边等更多的人聚集过来,人多力量大,到时候就算要谈判,也能为自己多讨些好处。 到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关口外已经聚集了两万左右的匈奴人。 各部落各占据一块空地,有烧火煮奶烤肉的,有躺在毡帐上睡觉的,更多的是三五成群坐在一起聊天。 当然,也有一些嗅出不寻常味道,坐立难安的,还有两个部落的族长愿意献出一半牛羊,已经派人去和秦军交涉。 等了一个多时辰,交涉之人挺着圆滚滚的肚皮回来,众人纷纷围上前询问。 其中一人满足地笑道,“没什么,就是秦国的将军请我二人吃了一种十分美味的大饼,韩将军太热情了,吃完饼又请我们喝茶,喝完茶还和我们聊天,问我家中几口人,有多少牲畜,韩将军真的太和善了。” 另一人在旁边附和,“是啊,他说他其实不想和匈奴为敌,只是上令难为,不拿点财物回去不好交差,我说我们部愿意献出一半牛羊,他已经同意让我们出关了,叫我们先把牛羊和秦国奴隶送过去。” “那你没和他商量少献一点?”旁边一人问道。 “将军说,这个没得商量,想出关必须送一半。” “那如果我们不走了呢?能不能继续在这里放牧?”其中一人听二人描述的韩将军如此和善,竟然开始异想天开。 “你想什么呢,秦国费这么大劲,难道真为这点牛羊?这里肯定不能继续待了。” 又一人道,“那我要是愿意当秦国人呢?反正给谁上供不是上供,不如投了秦国。” “这个……我没问。” “那你再去问问,看将军要不要人?” 这时,旁边挤进一个瘦高的男人,“这回我去问,我也尝尝那饼到底有多好吃!” “我也要去,我去!” “我去!” “我先说的。” “我代表我自己的部落去,干你屁事!” “我也代表我的部落去!” “秦人奸诈,不要相信他们的鬼话!” “你说什么?”争着要去当使者的几人同时看向发出另类声音的那人。 那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众人,“秦人这是在拖延时间将养马力,你们这群傻子!” 其中一人反驳道,“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他的马就算跑不动,两千车挡在出口,弓箭手在后攒射,我们照样跑不出去,何必拖延?还把中间的道让出来?” “是啊,那么宽的道,如果要冲的话,也是能过去一部分人的,没必要这样做。” “这……”那人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反正秦人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如果真如你所言,等人来得多了,咱们就一起冲,人多力量大。” 第188章 关门打狗 第189章 关门打狗 人多力量大? 在那些秦军将士看来,人越多,就代表着军功越多,聚在一起,他们杀起来越方便! 匈奴人商量吵闹了半天,使者派了一波又一波,也有好几个部落的人把牛羊和奴隶送过去了,却始终没有哪个部落的人能顺利出关。 拖延了这么久,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不对劲,然而没有领头人,这些部落就犹如一盘散沙,意见始终无法统一。 有人又说等王子来了再做决定,然后秦军就送来了王子的脑袋。 吵吵嚷嚷的匈奴人终于都安静了,接着,又爆发出更激烈的争吵。 直到,几个从秦国骑兵手中逃生的人跑过来,带来了秦军正在各处屠杀匈奴人的消息,这些人才彻底清醒过来。 秦军真的没打算放他们离开! 不过,一切都晚了! 身后传来了马蹄轰隆声,关口秦军的战车也动了起来,人群开始骚动,套马的套马,赶牛羊的赶牛羊,还有妇人手忙脚乱把刚才拿出来吃的肉干收起来。 然而要往哪里逃? 有的人要去冲关,有的人要往回逃,有的人想去山口碰运气,还有的人想从河面逃,四面八方都有人去。 两万多人和数万牛羊马混在一起,吵闹声、哭喊声、呵斥声、牛羊哞咩声混杂一起,现场彻底乱成一锅粥。 秦军的车马越来越近,有的青壮见逃不掉了,干脆扔下家中妻儿,策马往旁边狂奔,试图从秦军包围的缝隙逃生。 这些人连自己家人都不管,自然也不会管别人死活,路上看也不看人群,只管闷头直冲,不知撞倒踩死了多少人,其中以妇孺居多。 被踩死之人中有暴脾气的家属,见家人惨死在自己面前,也骑上马去追杀报仇,不单是男人,好几个女人也提着刀去追杀,然后又是踩踏,不断循环的踩踏。 秦军尚未杀过来,匈奴人已经有数百人死在自己的踩踏之中。 当然,也有的人举起弓箭,要和卑鄙无耻的秦军决一死战,以卓鲁那群少年为代表,他们骑马避开挡在前面的人群,来到了秦军战车的正面,家长在后面喊都喊不住。 用摩托车撞坦克,结果可想而知。 一辆战车从卓鲁身上碾过,卓鲁痛苦的哀嚎声才响起,又一辆紧接而至,他仰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驷马战车,这一刻觉得它们一点都不威风,而是如此的恐怖! 柴勇的两千多骑兵从南边杀来了,韩信又派出一千辆战车,不到一个时辰,这群乱成一锅粥的匈奴人就被解决干净了,其中有四成的人是被自己人踩踏而死。 也有一少部分人真从夹缝中逃生了,不过整个西套平原都被秦军控制,再怎么逃也逃不出秦军的手掌心。 柴勇过来汇报情况,他们从昨天半夜开始屠杀,先是分成两个大队,后又分成六个小队,一个部落一个部落撸过来,他这个大队加起来杀了大概一万多人,魏鹏那边可能也差不多。 路上他碰到了大当户一行人,那些人寻找冒顿无果,想从南面山口逃走,被挡了回来,叫柴勇捡了人头。 还有一些人逃进了贺兰城,他们暂时没去管这些人,等外面都清理干净了,一座孤城可不攻自破。 “师父,我们抢了好多马,这会儿还能跑,要不要继续扫荡?” 韩信道,“不必,先把外面那群人解决了!你领骑兵继续造势,让外面的人以为里面没打完。” 里面闹出这么大动静,外面的匈奴援兵开始就知道了,呼儿吉先派探骑过来查探,见原来列于右侧的秦国战车都不见了,探骑小心翼翼从秦军让出的右侧靠近关内,只看到里面乱哄哄的,匈奴人和秦军已经打了起来。 此时太阳刚下山,只剩天边一点余光,不靠近战场的话根本看不清具体战况,探骑想要冒险再靠近看个仔细,结果看到左边的战车也动了起来,他便赶忙回去禀报呼儿吉。 呼儿吉等的就是秦军和冒顿打得两败俱伤,他再来捡便宜,不过此时天色已暗,双方又才开打一会儿,他也没急着进去凑热闹,而是将队伍从五里外拉到二里外,准备明日随时突击。 柴勇等人得了韩信的命令,虽然都把匈奴人杀完了,还是带着骑兵在场上跑动,时不时还发出惨叫声和兵器撞击声。 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小,呼儿吉知道双方打完了,却不知谁胜谁负。 直到第二天天亮,他才又一次看清关口的情形。 只见秦军原本左右纵向摆列的战车变成了前后横向摆列,彻底挡住了关口道路,但是车辆看起来少了很多,猜测昨日一战应该折损了不少。 呼儿吉正犹豫着要不要杀进去,便见关内一个举着旗的士兵骑马走出来,定睛一看,那旗上挂着颗人头。 士兵驱马近前,把冒顿的人头展示给呼儿吉看,说道,“冒顿王子已死,西套、贺兰山以后就是秦国的土地,我家将军说了,你们若想夺回,随时恭候!” 说完,把冒顿的人头从旗杆上解下丢过去,打马便往回走。 “冒顿王子死了?” 呼儿吉喃喃了一句,回过神,急忙爬下马,亲自捡起地上的人头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冒顿无疑。 “竟然被打败了!?贺兰山丢了?” 呼儿吉愣神了片刻,把人头丢给旁边一个士兵,翻身上马,大声喝令道,“勇士们,秦军杀了冒顿王子,夺走属于我匈奴的土地,随我冲进去,夺回贺兰山,为王子报仇!” “夺回贺兰山!为王子报仇!” “夺回贺兰山!为王子报仇!” 众骑士跟着高呼起来,双腿猛磕马腹,往关口疾驰而去。 关口拦截的秦军抵挡了一会儿,佯装不敌,让出一个缺口,呼儿吉领着一万骑兵蜂拥而入。 然后就是关门打狗了。 两千战车加柴勇的两千多骑兵,还有昨夜从附近两个关口各调来的一千人,打匈奴一万骑兵简直就跟玩一样。 呼儿吉千里迢迢过来支援,结果是特地给秦军送外卖来的。 第189章 有兵才能帮你夺位 第190章 有兵才能帮你夺位 秦始皇三十三年(前214年)一月,韩信击破匈奴贺兰部,斩杀冒顿王子、大当户,屠灭贺兰八万余匈奴人,为大秦开疆五百里。 在此期间,还顺手灭了头曼单于派来援助的一万骑兵,重创匈奴。 其以摧枯拉朽之势平定贺兰,又行屠灭之策,杀得西套平原血流成河,威震塞外的同时,残暴之名也叫胡人闻之色变,散居于西套平原北边的一些部落得闻消息,纷纷拖家带口迁往阴山附近。 正在云中边境和蒙恬较劲的头曼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吓尿了。 要说秦军把冒顿击败,夺走了贺兰牧场,他一点也不会觉得很意外,可对方竟然全歼八万余匈奴人,这简直离了个大谱。 匈奴小儿五岁能骑马,匈奴女人也可开弓射箭,就算打不过,跑就完事了。 而且匈奴勇士猛是猛,却也识时务,见形势不对,要么跑,要么降,甚至丢弃家眷逃跑,都是很正常的表现,怎么可能被全歼? 更离谱的是,自己派去捡漏的一万人马,居然也被消灭了。 “这个叫韩信的秦将是恶魔吗?他是怎么做到的?”头曼缓了半天才找回神智,苍白着脸问道。 前来汇报消息的是几个从黄河逃生的匈奴人,其中一人回道,“他开打之前先在南面最宽阔的地方挖壕沟、堆土堆和木桩,又派弓箭手守在后面,隔绝了我们南逃的路,后来又派兵占据贺兰山四处出口,他亲自领战车去堵北道口,我们第一天打败战后就回家收拾东西要逃,结果哪里都出不去,秦军骑兵还在到处屠杀,我是寻得空隙从河面逃过来的。 本来我们部落的人都要渡河,但是渡了不到一半就被秦军发现,好多人被射死在河水里,只有几人逃得性命。” 那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秦军简直不是人,他们就是恶魔,连女人孩子也不放过,呜呜呜……单于,你可要给我们报仇啊……” “报仇?” 头曼把微微颤抖的手背到身后,瞪着他的铜铃大眼,怒气冲冲道,“对,找韩信报……仇,报仇……报个屁仇!?” 他暴躁得近乎跳起来,口中唾沫横飞,“我匈奴河套地区总共就十万控弦之士,叫韩信一个人屠了四万,还报仇? 赶紧的!速度!叫大家收拾东西,逃命! 大当户,速速整合所有人马,让右骨都侯领两万人于荒干水西侧设防断后,其他人速往漠北撤。” “得令!” “还有还有,未免西去被韩信兜住,色尔腾山、大青山附近的部落直接从山道退走,狼山那边派人守住高阙塞,把门先守住,都快点撤,一些拿不走的辎重统统丢弃了,人和牲畜最重要。” 头曼当日于王庭发布了数条命令出去,匈奴人跑路的本事是相当高的,不到半个月,除了垫后的那些人,其他基本都跑光了。 蒙恬期间也派兵去追杀,不过前套平原地广人稀,没办法围堵,匈奴骑兵机动性极强,追了几天也只斩获了三千多人。 而之前依附于匈奴的白羊、楼烦等部,一部分降了秦,一部分因畏惧韩信威名,跟着头曼一起逃去漠北。 对蒙恬来说,斩获或收降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阴山以南的河套地区已经尽数划入秦国版图。 未免日后匈奴人再回来争夺,蒙恬向皇帝上奏,于阴山一带修建长城,以绝游牧民族。 “蒙将军,你为什么要向父皇奏请修建长城?匈奴人此番遭韩信重创,数十年内无力再对秦发动战争,三十万民夫刚修完直道,对匈奴的战事刚结束,他们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你却又来找事情? 他们是人,不是牲畜,便是牲畜,也会累死病死。从云中到北假,数百里的长城,要征多少民夫?要害死多少人?” 听闻蒙恬奏章的内容,扶苏第一时间冲到蒙恬的营帐,怒气冲冲质问。 “公子且莫动怒,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蒙恬并未因扶苏的质问而不悦,他指了指旁边坐席,“公子先坐下,听我仔细同伱道来。” “我不坐。” 扶苏依旧怒气未消,“不管什么原因,此事万万不可行,你要修长城可以,再缓十几二十年,秦国的百姓真的经不起这样折腾了。” 蒙恬并未理会扶苏的话,而是问道,“匈奴战事已了,公子是不是也该回咸阳了?” “我在跟你说修长城之事!”扶苏加重语气强调。 蒙恬道,“我说的也是此事。公子这么长时间没回去,想必不知陛下身体状况,前段时间吾弟蒙毅派人送来一封信,说……陛下的身体越来越糟了。” “什么?” 扶苏面色一变,紧张道,“父皇他怎么了?他不是一直在服用仙丹,身体为何会越来越差?医师怎么说?” “公子当真相信世上有长生不死药?”蒙恬唇边带着一丝讽笑。 扶苏迟疑了一瞬,“之前不是说,父皇服用此药后,腰肩疼痛都缓解了么?就算不能长生不死,应当也是味好药,否则父皇也不会对龙俊深信不疑。” “当局者迷,陛下对长生的执念太深了!” 蒙恬轻叹一口气,继续道,“蒙毅来信说,陛下每次用完此药,疼痛确实会立即缓解,然而过了一阵便又会痛,必须服药方可解。先前疼痛间隔时间较长,最近越来越频繁,陛下食欲也多有下降,一个人若是吃得越来越少,多半是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蒙毅说,陛下如今也嗜睡,批阅奏章时常常打瞌睡,有些不太重要的奏章,他甚至让龙俊代为批阅。 那龙俊如此处心积虑取得陛下信任,到底抱着何种目的,公子想过没有?” 扶苏脑子里还回响着陛下身体越来越差这句话,半天才回过神,转身就往外走,“我要回咸阳,我要去看看父皇。” “公子且留步!” 蒙恬急声叫住他,“公子当初被陛下遣来雁门,没有他的旨意,你怎能随意跑回去?况且此时陛下并不在咸阳,他已经启程去往东海郡求仙了。” “那、那怎么办?” 扶苏转身快步来到蒙恬跟前,握住他的手,“将军帮我向父皇请示,让我回去看看他。” 蒙恬道,“你回去只会惹他生气,还是待在雁门得好!” 扶苏一噎,回想过往,自己确实总惹父皇生气,反倒是小弟胡亥,只要他在,父皇脸上总带着笑。 蒙恬安抚地拍了拍扶苏手背,“陛下身体虽不如前,却也没有你想的严重,你就安心待在雁门。” 扶苏稳定心神,疑惑道,“那此事和修长城有何关系?” 蒙恬道,“河套地区如今没有一户民众,我们打下这个地方,不是放着生草的,必得从内地移民过来开垦土地,我说修长城,只是顺便,最主要是要让你我有事可做,可以名正言顺留在这里。” “将军为何不让我回咸阳?”扶苏越发不解。 蒙恬想说,陛下万一突然驾崩,又没有立太子,朝中各方势力必然要争得头破血流,胡亥有赵高支持;丞相不知站在哪边;龙俊深得陛下宠信,我们却不知他到底要搞什么事情;还有一直蠢蠢欲动的六国余孽,必然也会趁机作乱,这时候有兵才能帮你夺位。 而公子你如此单纯无城府之人,陛下又不在咸阳,你只身回去怕是会被人啃得连渣都不剩。 蒙恬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他不能这样跟扶苏说。 “公子仁慈,之前修长城的百姓皆喜爱公子,有您在此主持民众开荒、修长城,他们才会更听话,而且有您在,官吏也不敢随意虐待民夫。” “如此说来,主要是开荒种地,不是修长城?” 蒙恬点头,“我保证,绝不敢欺骗公子。” 扶苏道,“若是如此,我便留下,只是我担心父皇身体,我要给父皇送封信。” 扶苏的意思是,我给皇帝写信只是为私事,蒙恬自是明白他的意思。 “公子身为监军,本就可以给陛下上奏章,你夹带封私信过去也无事。” “那我这便回去写信。” 扶苏说完,又急匆匆离开军帐,蒙恬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松了口气。 秦国的下任君王,得如公子这般仁慈爱民,方可能得人心,稳天下。 只可惜公子实在太过仁慈实诚了,若是能卑鄙无耻点,那就完美了。 第190章 上眼药 第191章 上眼药 秦始皇三十三年(前214年)二月,秦始皇开始了他的第四次迅游,不同于前面三次以巡视各地为目的,这一次他只是去求仙。 随行人员除了八万护卫大军,还有丞相李斯,中郎将蒙毅,太常龙俊,内史都尉章邯等官员。 而赵高这个从前皇帝从不离身的中车府令,这一次被留在咸阳,并没有随行。 这倒不是说秦始皇不喜欢赵高了,只不过现在伺候笔墨的都是龙俊,赵高跟着也没什么大用处,便让他留在咸阳教导胡亥,兼汇总百官每日所报政务,派人快马送来给皇帝批阅。 秦始皇精神状态虽然比从前差了不少,但脑子还没浆糊,因为他宠信龙俊,而龙俊又是楚国人,朝中那些不相信长生之人的风向不免会倒向扶苏那边,这种现象绝对是皇帝所不容许的。 所以他就让赵高来汇总政务,让那些人看看,赵高并没有失宠。 秦始皇心里虽然相信自己能长生,但是一日没成仙,朝中的储位之争就一日不会停歇,而他最痛恨的就是结党营私。 当初他让赵高当胡亥老师,宠信赵高,除了真觉得赵高可用可信,也是要让那些长子党看看,幼子也有可能为嗣。 “陛下,蒙大将军、监军扶苏公子各送来一份奏报!” 驷马车驾上,龙俊坐在靠着车门的位置,从外面接过两份新送来的竹简,轻声对秦始皇禀道。 天子六驾,不过因为上一次巡游,秦始皇的副车被张良请的大力士给砸烂,为了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这一次皇帝安排了好几辆一模一样的驷马车驾,以迷惑想暗杀他的刺客。 龙俊先打开蒙恬的那份,平铺于秦始皇的御案前,又打开扶苏的,却见里面掉出来一张布帛。 龙俊瞧了一眼秦始皇,皇帝还眯着双眼养神,根本没看他,他便把扶苏夹带的那张布帛快速捡起,塞进自己的袖子里。 秦始皇靠左在软垫上,等龙俊把两份奏报都摆放好,他才睁开双眼,目光先看向蒙恬的竹简,蒙恬请示的内容是移民河套、修长城一事。 “匈奴让韩卿杀得没胆了,何须再修长城?” 皇帝的声音有些懒散,“匈奴人若敢再来,再给他屠灭一次便是,长城不必修了,移民这事容易,便让上次修直道那三十万人就近屯戍,前后套、西套各分十万人,再移几万北地戎人、上郡白翟人过去为秦牧马。龙卿为朕代笔。” “唯!” 龙俊提笔沾了沾墨,把皇帝说的这些话批复在蒙恬奏章里,尚未写完,秦始皇又看向扶苏的那份,并没有什么实事,洋洋洒洒说的都是些废话。 “此子去边境历练近两年,还是一股子酸儒味,半点没变……” 秦始皇语气中满是不喜,正说着,看到扶苏奏报的后半部分,说的是韩信尽数屠杀贺兰部之事。 指责韩信太过残忍,连女人孩子也不放过,此举是在给大秦树仇敌,周边月氏、东胡等族,日后必然视秦国为暴秦。 韩信此举短时间内可威慑周边,长远来看,却会让其他诸国不敢同秦交好,自绝外交。 “呵~” 秦始皇轻笑一声,把扶苏的奏章推给龙俊看,“龙卿看看,扶苏这些话说得在理否?” 龙俊只得先搁下笔,仔细看起扶苏的奏章,片刻之后,他又把竹简摆正,谦逊道,“臣不太懂军事政事,不敢胡言。” “无碍,随便说说。” “唯!” 龙俊躬身答道,“臣自小沉迷求仙问道,素来不喜杀戮,故而……在臣看来,韩将军在贺兰的屠杀行为,确实残暴了些。 不过,他此举也是为了解决永久之患,本意还是为大秦着想。 至于公子说的周边其他诸国对秦的态度问题,臣下觉得,陛下完全不必在意,韩将军以三万余兵马,即可屠灭贺兰部八万余人,可见其领兵作战本领之高,能力之强,大秦有陛下,有韩将军,胡人何敢来侵犯? 待陛下得见仙人,得道成仙,日后多的是时间慢慢处理同周边诸国的关系。” 秦始皇在听前几句时,面色还是正常的,听到最后两句,脸色突然就沉了下来,连带车内温度都下降了。 龙俊见状,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连忙诚惶诚恐地请罪,“臣不知政事,胡言乱语,惹陛下不快,还请陛下莫要因此动怒,伤了身可就是臣下的罪过了,臣说错了话,陛下罚我便是。” 秦始皇冷冷问道,“在卿看来,胡人是更怕朕还是更怕韩信?” 龙俊连忙道,“自是更怕陛下,没有陛下之命,韩信何来兵权,何来屠灭贺兰的机会?他再厉害,也得有陛下之令方有用武之地,陛下若要和其他诸国交好,任韩将军如何凶残,也不能拿胡人如何,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四海之内,所有人都要奉陛下之命。” 秦始皇之前不对北地增兵,也更改了最早定下的屠灭之策,但是韩信还是把贺兰部屠杀殆尽,龙俊这话看似是在强调皇权,实则是提醒秦始皇,韩信没有您的命令,他也敢屠了贺兰匈奴,又着重强调了兵权。 虽然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秦始皇的策略改归改,韩信继续执行屠杀之策也没什么不对。 打仗嘛,屠城、活埋降卒,都很正常的,白起当年把四十万赵军都坑杀了,韩信杀几万胡人根本就不值一提,不过经龙俊这么一说,韩信好像变成了不奉君命之人。 龙俊一句没说韩信的不是,甚至还夸韩信用兵本事十分高明,然而这句话却在秦始皇心里埋下根刺。 秦始皇不杀功臣,并不代表不防。当年王翦打完楚国就把军权上交,这些年王贲也是闲赋在家,王家为大秦立下不世功勋,如今却只有王离一人在朝,可见皇帝是忌讳堤防武将的。 而韩信年纪轻轻就为皇帝平百越,击匈奴,这份功劳朝中无人能及,更关键的是这个武将年轻,又极有主见,还有点不太听话。 龙俊这眼药是上得半点看不出痕迹,赵高若是在此,必要为他的这句话鼓掌喝彩。 最开始的那些话,龙俊也是故意把韩信和秦始皇放在一起说的,就是要引起秦始皇的不满。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龙俊对皇帝的脾气把握得也差不多了,这个统一了六国的男人是极其高傲自大的,全天下只有他一人高高在上,睥睨众生,没有任何人可与他并肩,甚至并提,所以他不立皇后,不再称王,而是自称始皇帝。 他的话就是圣旨,任何人都不得违抗,只要乖乖遵循即可! 第191章 又来一个送女人的 第192章 又来一个送女人的(二合一) “贺兰山地区并入北地郡,魏鹏继续任北地郡尉,爵位升少上造;北假之地设九原、云中二郡,暂由蒙恬统管二地军政,总理移民屯戍之事,爵位升一级;韩信依旧任上郡郡尉,升爵……三级; 王离回内史,去频阳军营任都尉,升爵就不必了,王老将军病逝,直接由他继承侯爵,其他嘉赏过后再说;还有柴勇,升公乘,留贺兰山当个县尉;斩杀冒顿的奚涓,升官大夫,去陇西临洮任左尉,其余人等,按战功封爵。” 皇帝车驾内,秦始皇划分了新扩张领土的郡治,又对此次对匈奴作战有功的主要人员进行封赏。 魏鹏、蒙恬都只升了一级爵位,只有韩信一口气连升三级。 刚满二十岁的大上造,离彻侯只有四步之遥,这份荣宠可谓是前无古人。 但从任职来看,皇帝显然还是更器重蒙恬一些,云中、九原,加上雁门郡,蒙恬现在总管三郡军事,兼二郡政事。 云中、九原目前虽然没什么人,不过很快就会有大批移民过去填充,蒙恬是头任军政长官。 不过皇帝也没因为刚才的不爽而苛待韩信,咸阳的北大门——上郡,依旧是由韩信看着,可见对这个年轻人,秦始皇还是愿意给予信任的。 但他的信任之下,却又多了一层防备,咸阳北面的频阳军营,他派了王离去担任都尉。 相比较韩信这个没有家族牵绊的新人,皇帝更信任的是为大秦出生入死三代人的王离,加之王翦两个月前过世,王贲也告病在家,总要对王离补偿一点。 正好,频阳离王家不远,王离守孝、任职两不误。 至于先前屯戍在陇西郡的李信,没有因为对匈奴战事的结束而召回,依旧让他守着内史西大门。 处理完这些公务,皇帝又有些乏了,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询问龙俊,“朕近段时间为何总觉困乏,精力大不如前,胃口也变差,吃了药尚好,不吃药这腰疼起来坐都坐不住,这是为何?” 龙俊一脸淡定地回道,“仙人无需进食凡人之食,陛下要成仙,自是需净化肉体,进食少便排得少,此乃成仙前兆,至于困顿,是需要让陛下在睡梦中多与仙人交流仙道,待去到东海郡仙石山,陛下还需沉睡三日三夜,仙人会带陛下去蓬莱拜见道德天尊,点化陛下成仙长生。” “那腰痛之症呢?” “陛下常年久坐,腰部本就有病症,而仙人身上是没有任何病痛的,故而服用仙丹需慢慢将陛下身上所有病痛拔出,就好比身体里扎进去一支箭,不拔的时候只会隐隐作痛,拔出去的时候会疼痛难忍,但过段时日伤口愈合,痛感便会永远消失。” “真是如此?”秦始皇半信半疑。 刚开始服药时,秦始皇对这味九九化仙丹确实深信不疑,但吃得越多,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不舒服,药物对腰痛的控制也越来越弱。 如果不是近期时常梦见仙人,他就要怀疑龙俊这药是不是唬人的。 不过皇帝却不知,经常梦见仙人是因为龙俊每天都给他说故事,加之随着服药次数的增加,离长生越来越近,秦始皇心中的期盼也越来越强烈,有时候甚至会有自己已经成仙的错觉。 还有药物对他身体的损害,导致精神疲乏,他脑中装的政事越来越少,仙事越来越多,才会时常做梦。 龙俊往后一步跪在御案前,“臣不敢欺骗陛下!” “朕没说你欺骗!” 龙俊跟随他这么久,不求功名,不要钱财,也不近任何女色,甚至不为家族求功名。 他只专注一事,就是帮皇帝长生,如果不是秦始皇同意,他不会看奏章,也从不议论政事。 从前赵高在身边时,在政事上有时候也不免会多嘴一两句,比如上次提拔韩信一事,但龙俊只要皇帝不问,他就不会说一句话。 龙俊与世无争,看淡一切功名利禄,这让秦始皇对他也有了更多的信任。 至于外界有人猜测,龙俊是为扶苏夺嫡来的,秦始皇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就算成不了仙,将来要立谁为嗣,也是自己说了算,任何人都影响不了自己的决定。 秦始皇抬手让他起来,“朕小睡片刻,你先出去吧!” “唯!” 龙俊躬身退出,跳下皇帝的车,上了另一辆车驾。 上车后,他从袖子里取出扶苏夹带的那张布帛,一看写的都是关心皇帝身体的话,并没什么价值。 “这扶苏公子倒真是至纯至孝,可惜,是赢政的种!” 龙俊把布帛扔进旁边取暖的火盆里,躺到软榻上想事情。 项羽当初遣他来的主要目的是除了韩信这个绊脚石,不过从今日这事来看,除非有韩信明确谋反的证据,否则靠进谗言不可能把他扳倒。 这位皇帝残暴是残暴,对有功之臣却有很大的包容心,尤其是能力出众之人,他更为包容。 而且,为了维持自己仙风道骨,与世无争的形象,也不能说太多别人的坏话,尤其不能逮着一个人说,那动机就太明显了。 韩信是除不掉了,那只能让秦国自己先内乱,楚国才有更大的机会。 而最好的内乱就是储位之争! 扶苏、蒙恬、赵高、胡亥、韩信、李信…… 龙俊把众多人物在脑中过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了主意。 ………… 秦始皇的旨意下达之后,韩信便带着属于上郡的一万多兵马,还有一千多战车返回上郡。 至于先前从频阳调的五千人,还剩四千多,都和王离一起回了频阳。 贺兰地区的治理工作交给了北地郡守和郡尉。这里现在还只有一座城池,被秦始皇亲自任命为县尉的柴勇自然而然担任了贺兰城县尉,魏鹏直接给了他两千兵马驻守于贺兰城,用以配合之后郡守的移民安顿工作。 奚涓去陇西郡赴任,章平回了咸阳,赤焰等几个洪泽乡勇倒是都跟韩信一起回了上郡,郡守冯劫不但亲自到城门迎接,更于府中设下宴席,宴请韩信。 “我在上郡为郡守两年,但闻塞外胡寇滋扰边关,劫掠商贾,将士仅能驱逐,从未能将其打杀,韩君以三万余兵马出塞,不过旬日,便击破匈奴,如摧枯折腐,斩首四万,屠灭贺兰,威震塞外,实为北地自灭义渠后,从未有过之功绩,佩服佩服!来,我先敬韩君一盏!” 宴席上,冯劫端起酒盏,对韩信就是一顿吹捧。 韩信举杯,客套道,“这还要多亏郡守在内调度,车马粮秣供应不绝,我方能专心对敌。” “不不不,韩君之能可并非领兵,当初这运粮直道也是你提议修建,否则我如何能调运如此多粮秣?陛下不再增兵,韩君却依然能执行最初策略,若是再多三四万人,一个匈奴人也逃不脱,头曼单于也可一并除了,匈奴之患才算彻底解决。” 冯劫语气中尽是惋惜之意,话锋又一转,“不过,此番如此重创匈奴,边境也可安生好些年了,尤其我上郡,北面临的不再是胡人,而是蒙将军,伱我皆能睡安稳觉了。” “有蒙将军守护边境,自是无忧!”韩信有些敷衍地回了一句。 冯劫继续询问此次作战过程,韩信简单跟他说了一遍,冯劫又像老朋友一样,把话题聊到家事和私事上。 “战事已了,陛下想必是疏忽了,也没给放个假,让你回咸阳看看家人,韩君和夫人成亲时日尚短,又聚少离多,必是想念得紧吧?” 韩信道,“是有点想,去年夫人刚为我诞下一子,出生两个月我便出征了,如今孩儿已有八个月大,却不知长成何种模样。” 战事平息,韩信确实很想老婆孩子,从这里走直道回咸阳,快马只需两日,然而没有皇帝的准许,他也不能私跑回去,免得落人口实。 冯劫笑道,“韩君一表人才,令夫人想必容貌也不差,孩子定然是人中龙凤,今陛下去东海求仙,没个半年是回不来的,咱也不好拿回家探亲这等琐事特地上请,韩君不如在此先纳一房妾侍,夜里暖暖被,洗洗脚,也有个伺候之人。” 韩信抬眸看了冯劫一眼,怎么觉得这个情景有点熟悉,好像曾经经历过? 哦,想起来了,当初他初到洪泽乡赴任,卫建也想给自己送女人。 见韩信没反对,冯劫继续道,“正好,我有一远房侄女,家就在隔壁晋阳县,今年刚满十五,自小便喜爱骑马射箭,这女娃就想嫁个武将,自去年开始,相看好些人家都不成,我那亲戚便托我帮忙找找,今日同韩君说起儿女之事,我突然想起此事。 韩君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已经是大上造,全秦国再找不出一个如你这般优秀男儿,想我那侄女若见了你,定然愿意,不知韩君可愿结这门亲?” “冯君过奖了,信已有妻室,如何能让冯君的侄女为妾?” 韩信这话不过是推诿之言,冯劫既然知道自己有妻,那个所谓的侄女就是要嫁来做妾的。 当初卫建给自己塞女人,是想派眼线监视自己,不知这冯劫目的何在?肯定不是为了解自己夜里的空虚寂寞。 监视?有必要吗? 拉拢?为谁拉拢?扶苏? 反正肯定不会是胡亥,若是胡亥,赵高早就跟自己通气了。 韩信猜测,冯劫大概率是为了扶苏,有蒙恬,再拉个韩信,或许还有其他人也暗中站在了扶苏这边。 仔细说来,扶苏身为长子,为人又很和善,暗中支持他的人应该有很多,只是这小子太不争气了,历史上因为一纸诏书就自裁而死,也间接害死了蒙恬一家。 但凡他硬气点,听从蒙恬建议,派人回去求证,历史怕是就要改写了。 章邯凭借骊山一群民夫就能打到和项羽较劲的程度,再加一个蒙恬,扶苏平定内乱,夺位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只可惜,扶苏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 这亲可不是可以随便乱结的,在陛下未立太子的情况下,纳妾也就代表了站队,尤其这妾还是冯劫的亲戚。 韩信并不知扶苏曾动过想杀他的念头,之所以不想站队扶苏,概是因为扶苏和自己的政治理念相差太远,而且这位公子只有仁慈,没有半分为政者该有的城府、狡诈、阴险,这样的人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而这个牵着扶苏鼻子之人,肯定不可能是他韩信。 三世为人,死过两次,韩信不想让自己的命运再次被别人掌控,他很享受实现理想抱负的这个过程,他想看到自己理想中的帝国,比刘邦的大汉帝国更为强大的存在,想看万邦来贺,四海臣服。 说来,因为眼界的开阔,自己的野心可能比秦始皇还大。 冯劫听出韩信的推辞之意,却故作不知,笑道,“我那侄女同我隔了好几个房头,现在不过是普通人家,嫁与韩君为妾是她高攀了,你若有意,改日我派人去晋阳把人接来,你先看看对眼否。” 韩信故作为难,有些不好意思道,“冯君有所不知,我虽尚武,实则更爱柔弱美人,我那夫人出身不高,却也读过书,会弹奏歌赋,亦擅女红书画,当初我去沛县办差事,得翁婿看中,欲将女儿下嫁,我夫人另有一姊妹,当初也心仪我,不过性格太过爽辣,我不喜那等女子,便婉拒了二女同嫁的好意。 令侄女远在晋阳,让她一女子特地来相见,我若看不上,不是叫她白跑一趟?此事我看还是算了吧!” 冯劫恍然道,“原是如此,我还以为似韩君这等杀伐果决之人,定然喜欢豪爽大方的女子。 不过,这世间爱骑马射箭的女子不多见,温婉优雅之女却很多,我还有一远房侄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正符合韩君要求。” 这家伙是不把自己拉上贼船不罢休啊!除了联姻,就没其他手段?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不缺钱不缺权,联姻确是最好的办法,这时代的很多关系都是靠姻亲来维持的。 韩信毕竟还要和冯劫共事,不好拒绝得太绝对,而且,据赵高前些日子送来的信息来看,皇帝此去东海怕是回不来了,最多两个月,这天下就要大乱了,也不知龙俊会如何对付自己,又会如何搅乱朝堂的储位之争。 这时候先稳住扶苏这边也好。 韩信道,“冯君好意,信本不该拒绝,只是我这仗刚打完,上郡还有一堆事务等着处理,此时实在无暇办亲事,且再等两个月,待我清闲下来,再来找冯君好好商议此事,便是纳妾,也不可委屈了姑子。” 冯劫知道韩信这是要考虑考虑,既然有商量的余地,他便也不急着催促。 而且韩信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做,除了核实上报所有士兵的军功,还有各类战车、兵器、铠甲缺损情况,该归还内史武库的要派人去归还,该入上郡武库的要入库,少了要让工匠打造补进去,还有战马统计,戍卒也要轮换,还有迁居云中、雁门的白翟人,也需他二人共同核实。 不单韩信忙,他这个郡守也很忙,尤其迁居一事,最为麻烦了,除了白翟人,当初修路的民夫,有近十万人留在上郡做直道的收尾工作。 这些人一直以为修好路就能回家,现在却要被派去九原等地戍边垦荒,怕是要闹事,得让郡尉准备随时镇压。 第192章 信 第193章 信 郡守府的宴席一直吃到牛羊入才结束,冯劫亲自将喝得有点醉醺醺的韩信送出府邸,韩信的马奴已经牵来他的坐骑,候在大门外。 韩信翻身上马,对冯劫摆了摆手,“冯君回去吧,不必再送了,告辞!” 冯劫有些担忧道,“能骑马否?要不我让人驾车送你回去?” “不必劳烦,马奴牵着走,无碍。” 说完,轻轻磕了下马腹,马儿慢慢沿着街道小跑起来,马奴快步跟着,怕韩信醉酒摔了,忙拉紧缰绳,马儿便由小跑改为踱步。 韩信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为自己牵马的俊秀少年,夜风吹起,他略带醉意的眸子微微眯起,忽然想起了历史上一位杰出的军事家。 那人曾经也是马奴,姐姐为公主府的一名歌姬,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姐姐有幸被皇帝看上,马奴的人生从此走上了巅峰,拜将、封侯,还娶了曾经侍奉过的那位公主为妻。 靠裙带关系的人生大逆转并不稀奇,历史上因一人得道而鸡犬升天者多如牛毛,稀奇的是此人靠的不只是裙带关系,更多的是他卓越的军事才能。 武帝首次对匈奴用兵,派了四路人马,一路无功而返,一路大败而归,一路全军覆没,只有马奴这一路取了小胜,也正是这一次小胜,打响了大汉反击匈奴的一大步,甚至为几十年后匈奴的彻底臣服、孝宣中兴也奠定了基础。 “你家中可有姊妹?”韩信冷不丁问道。 马奴不知韩信为何突然问这个奇怪的问题,微微一怔,低垂着头回道,“小、小的不知。” 韩信拍了下有点闷的脑袋,笑了笑,“酒喝多忘了,你能跟着我,便是寻不到家人了,我记得伱先前说过,小时候被掳去,在匈奴待了多年,忘记自己是哪里人士,连家中父母名字也都记不得了,当时几岁来着?” 马奴怯怯回道,“六、六岁!” “确实太小了,难怪,可要我为你寻找家人?” 马奴有点胆怯地摇了摇头,韩信安抚道,“莫怕,我虽屠了匈奴数万,却并非恶人,我对自己人很友好的。” 他着重强调了‘自己人’几个字。 这几日相处,马奴也看出韩信杀敌狠、面色冷,实则是个和善之人,尤其对部下,十分宽厚。 马奴便大着胆子道,“当年匈奴人杀进里中,死了好多人,那时小的父母皆不在家,在匈奴这么多年,也不见父母,多半是不在人世了。小的现在为将军养马牵马,不用再遭毒打,还能吃饱饭,已然很满足了。” 韩信道,“说得也是,他们若还在,当是和你一样在匈奴为奴,既不想去寻家人,日后便好好跟着我。” “多谢将军收留!” “可用过饭食?”韩信随口问道。 “用过了!” “那便好!在我面前,规矩要有,却也不必太过小心翼翼,本职做好,我不会苛待于你。” “唯!” 闲聊这几句,马奴紧绷的心慢慢放轻松,忍不住又道,“将军是我见过的所有贵人中,对下人最和善之人!” “是吗?你见过多少贵人?” “在匈奴时见过大当户,还见过冒顿王子,我曾亲眼看见冒顿王子射杀自己的部下,只因那些人没有和他一起射箭,他还把自己的爱妻当成靶子,让部下陪他一起射。” 韩信笑了笑,这不就是史书记载的冒顿鸣镝弑父么?先拿自己的爱马试,再拿老婆试,最后剩下的都是对他忠心耿耿之人。 “此非人焉!”韩信说道。 马奴一个劲点头,“正是,所以他才会被将军打败!” 这马奴便是之前想混到韩信身边做奸细的项庄。 贺兰山一战共解救了两千多名汉人奴隶,其中有很多人都是全家被抓去为奴,那些能找到籍贯之人,韩信做主,让他们回归故里。 还有一小部分没有家人,或者因为离开太久,不想再回家乡,便留在贺兰城落户,另外还有少部分跟着韩信回了上郡。 当日清理完匈奴人,韩信才想起项梁叔侄可能也在贺兰,他向贺兰城的俘虏打听过,冒顿身边确实有一个姓项的中原人,不过当夜就跟着冒顿一起逃去北道口了。 韩信派人在各处找了一遍,并无二人音讯,猜想可能是死在乱战之中,毕竟黑夜中的四次拦截,项梁叔侄武艺马术又很一般,能活着冲过去的可能性很小,而且北道口的乱战,也有不少汉人死在车轮马蹄之下,尸体都辨认不清了,韩信便也没有再花费大力气去找。 后来军吏盘查完所有奴隶身份,其中有几十个失去父母的孤儿,韩信从中挑了一些可塑之材带回上郡,项庄便是被他挑中的其中之一。 在匈奴生活了多年的汉人,绝大部分都学会了养马相马,便是白翟人中,大部分人也擅长养马,项庄的这个技能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看他话少,长得又顺眼,便给带上了。 跟着回来的少男少女一共有十个,项庄最受韩信喜欢,特别把他留在身边做牵马喂马的马奴,他现在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剑灵。 其他九人的名字以他为参照,按年纪大小,分别从剑一排到剑九。 二人一路闲聊着回到郡尉府,赤焰等人虽然被韩信先遣回来了,却并没有先睡,都在等着他。 见韩信回来,留在肤施打理杂务的小壮迎了上来,取出三封信,“师父,分别是咸阳、淮阴和陆先生送来的,咸阳这份今日刚送来,另外两份送来已经有几日,我看过了,并无大事,便先搁置下。” “嗯!” 韩信接过信件,对赤焰等人道,“都回去好好歇息一晚,明日开始办事。” “唯!” 众人拱手退下,项庄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韩信手上的三封信,跟着把马牵去马厩。 韩信拿着信回房,小壮让下人打来热水,亲自端进房间,韩信泡着脚,把小壮打发出去,一边打开咸阳来的那封信看起来。 信是吕雉写来的,通篇说的多是些琐事,什么赵高的弟媳妇最近来家里来得特别频繁,每次还都给佑儿带礼物; 还有丞相少史、奏曹、议郎、太厩丞等等家的夫人,也来得比从前频繁,或看孩子,或买口脂,总归都有理由,几乎是轮流着,每日必来一人。 朝中还有人向皇帝上奏,说梅氏君长在咸阳呆太久,该遣他回南越了,好在那时陛下忙着要去东游,没心思管梅鋗,他才能继续呆在咸阳。 这两件都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吕雉说,这可能是赵高怕韩信半道反悔不干了,故而想看住她母子为质,又怕梅鋗在那碍事,便暗中授意党羽上奏皇帝,把梅鋗遣回南越。 不得不佩服这女人的智慧,毫无关联的两件事她都能连到一起去,还十分地合理。 当初韩信怕龙俊在咸阳构陷自己,吕雉母子会被牵连,所以才和赵高搭伙,为的是以防万一。 不过韩信也防着赵高扣留吕雉母子威胁自己,所以又去找了梅鋗,让他在危及时刻带吕雉逃回南越。 韩信不知道龙俊到底有没有在秦始皇面前给自己上眼药,不过从此次升爵任职这事看来,皇帝并没有被完全迷惑,脑子还十分清楚,他是信任自己的。 如今皇帝和龙俊不在咸阳,赵高反而成了危险人物,每日派一位夫人去家中做客,实则是要看着吕雉,不让她离开咸阳。 秦始皇如果死在外面,又把位置传给了其他皇子,赵高扣着吕雉母子,就能确保韩信始终站在他那边,出兵为他和胡亥夺取皇位。 韩信倒是有办法让吕雉现在就逃离咸阳,只是不知龙俊到底要什么时候对皇帝下手。 又如果,秦始皇中途识破龙俊真面目,活着回到咸阳,那时候吕雉母子又逃走了,难免会让皇帝怀疑自己是不是想谋划大事,那可真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因为多了一个穿越者,历史已经完全改变,韩信对未来的预知优势完全丧失,做一切决定都要慎之又慎。 思虑良久,也没能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只能派人时时关注秦始皇那边的情况,掌握第一手消息,才能更快地做出反应。 韩信继续往下看信,后面说的是孩子这几个月的变化,长高了,胖了,越来越像夫君,也会开口叫阿父、阿母了,天天念叨着要找阿父。 看到这里,韩信心中的杂乱之事瞬间去得一干二净,脑海中想象着儿子憨态可掬的样貌,唇边勾起笑意的同时,心中也充满了遗憾。 第一世他没能陪孩子长大,以至于两个儿子和他都不亲,这一世依然身不由己。 好在吕雉每日都会和儿子提起自己,否则等来日再见,怕是儿子都不认自己这个老子。 信的最后,吕雉抄写了诗经中的一首歌。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 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这首诗写的是一个苦苦思念夫君的女人,盼君归期君已归,“既见君子”的意外之喜,溢于言表。 然而韩信透过诗,看到的却是在风雨交加的寒凉雨夜,她一个人躺在宽阔的床榻上辗转反侧,直到鸡鸣,迷糊中醒来却并没有“既见君子”的失落和惆怅。 从前他去南越,她一个人在家操持家业,任劳任怨,甚至受他连累入狱,差点失了清白; 现在他征伐匈奴,她除了带孩子,还要每日周旋于咸阳贵夫人之间,困于一城之中,没有半点自由,甚至可能因为自己的最终选择,害她和孩子受到伤害。 如此贤妻,不该被辜负! 泡脚的水都凉了,韩信把脚擦干,走到桌案旁提笔给她回信。 笔尖吸满了墨水,却又不知和她说什么,肉麻的情话他不会说,想了许久,先询问她和儿子身体是否安康,又告诉她不必担心会被赵高威胁,就算最后逼不得已帮了赵高和胡亥,结果也不会如他们的愿。 那些妇人想来往便来往,不想来往,给个闭门羹就是,不必虚以委蛇累了自己,把孩子和自己照顾好即可。 写完这些,韩信忽然想起当初教吕雉认识秦篆时,给她译的第一首诗,脑子一热,便学吕雉,把《关雎》写在了信的最后。 写完之后,他又从头看了一遍,看到关雎时,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别扭煽情,他卷起竹简,想扔进火盆烧了重写,手伸到火盆上空,却又迟迟不放手。 “别扭便别扭吧,她喜欢就好。” 韩信嘀咕了一句,把信装进布套里,自己拿针线封上封口,又用漆封上,置于一旁,明日让人送去咸阳。 他又拿起淮阴送来的那封信,是曹氏给他汇报从过往客商那打听到的消息,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唯一引起韩信关注的是,前段时间有一个长相十分俊美的男子去淮阴打听韩信的事情,那人自称是原来的韩国人。 曹氏知道韩信移民淮阴前,也是韩国人,以为是他的族人找来,便询问那男子姓名,那人却不肯透露,只说姓张。 当初柴勇去兰陵县回来的路上,曾在下邳遇到过一个俊美男子,正是张良,柴勇回来时跟韩信提过这事,那时韩信便想去找张良,不过抽不出时间,加上张良行踪飘忽不定,也不好找,便将此事搁置下了。 没想到他竟然自己跑去淮阴打听。 张良想做什么,韩信心里十分清楚,正好,大家都是老乡,现在的目标也一致,等秦始皇驾崩了,张良这个甲级罪犯的标签也可以摘了,智囊界的天花板搭配自己这个军事界的天花板,刘季那厮的汉初三杰少了两,他还能起飞吗? 现在看来,张良也是有意要投奔自己,只要不被人半道截胡,这个谋士应该是囊中之物了。 话说,当年天下大乱,张良也聚集了一百多人反秦,他本来是要去投奔假楚王景驹的,结果在半道遇上刘邦的队伍。 两边都要去打秦王,刘邦这人又是侃大天能手,一番畅聊之下,成功把张良给拐走了。 对了,刘季那厮现在在哪里? 韩信这会儿才想起,好像很久没关注过这个流氓的消息了。 他提笔将此事记下,打算明日找人去打听打听,应该是在哪个地方服役。 看完曹氏的信,韩信拿起最后一封,是陆贾派人从月氏送回来的,说的是两个多月前,去月氏贩卖农副产品的商队在出金城(兰州)第一站就被月氏的一个部落给扣下了。 那时秦和匈奴还没正式开打,对方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让所有商队进入月氏,不过他们也不敢随便抢夺秦国商人的物品,只是把人扣下,给了两条路让你选,要么返回秦国,要么等秦和匈奴的战争出结果了,如果秦胜,他们就放行。 陆贾自是相信韩信的能力,便暂时停留在那里等待,写这封信不过是给韩信汇报一下商队的近况。 按陆贾来信的时间来算,商队在那里差不多也只待了一月不到,秦匈这边便出结果了。 韩信料那月氏不敢再扣留秦国商队,此时他们应该已经重新上路了。 月氏和秦虽然有贸易往来,不过对方一直不让秦商通过河西走廊,双方只在陇西接壤的这一带互通有无,所以秦人根本不知道月氏以西还有西域诸国,还有一片更广袤的土地。 韩信之前给陆贾的主要任务并不是贩卖货品,而是穿过河西走廊,到达乌孙国,探查两国的风土人情、水文地貌和沿途人口部落分布。 这一次韩信执意在贺兰山大开杀戒,除了要把匈奴打残,也是要震慑月氏国。 韩信猜想,在收到贺兰被灭族的消息后,月氏非但会放开河西走廊,还会派遣王子或公主来朝联姻,和秦国永修秦晋之好。 或许此时月氏的联姻之人和使者已经在路上了。 第193章 连襟相见 第194章 连襟相见 九原、云中和贺兰上地区没有城池、房屋,更没有耕地,皇帝一纸移民的旨意下得简单,下面官吏却要为此忙得焦头烂额。 移民,不只是把这三十万民夫分发下去,还要陆陆续续把他们的家属都迁过来,男女搭配,才能可持续发展。 所以要先造房屋小邑,让人有个栖身之地,但又不能光建房子,还得同时开垦出耕地,只有把农作物种下去,这么多迁居过来的人口才有饭吃。 开春播种在即,开荒是当前最为迫切的问题,官府需要供给农具、耕牛、种子等等。 还有移民的思想工作问题,这些民夫被征来修路时,心中已经积攒了诸多怨气,好不容易路修完了,以为可以回家乡和亲人团聚,却又被告知要永远留在这里,怨愤不满情绪瞬间会飙升到最高值。 不过皇帝的命令和秦国的律法从不考虑民众的情绪问题,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没有任何说不的可能,在军队的监督下,上郡数万民夫在一个月内完成了直道的所有收尾工作,又被迁往了贺兰山和九原郡搞基建。 韩信作为上郡郡尉,只负责把这些人送到目的地就行,没有参与当地建设的权利,不过为了见一见蒙恬,他决定亲自押送一批人去九原,让尚池带另外一批去贺兰山。 沿着直通九原郡的直道,四天时间,这群拖拖拉拉的民夫就从肤施抵达九原城。 来得不巧,韩信到的时候,蒙恬还在高阙塞巡视,接待他的是留在九原管理民夫的扶苏。 九原城外,刘邦看到韩信,下意识就要往扶苏后面躲,随即又想,自己现在是扶苏的人,韩信再能耐也不能把手伸到公子身边,便大大方方跟着扶苏走过来。 韩信和扶苏互相见了礼,目光看向做文士打扮的刘邦,这也是他特地来九原的目的之一。 当日韩信让赤焰去查刘邦的下落,没两天就查到,沛县那批人服役的地点在雁门,赤焰又派人跑了趟雁门,才知道刘邦居然傍上了扶苏。 傻白甜和老流氓,刚听到这个组合时,韩信委实被震惊到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人居然会凑到一起。 刘邦跟着扶苏想要什么?保命?荣华富贵?还是权利野心? 韩信事后想了想,保命的可能性应该最大,当年在沛县,自己把他堵在破屋里,这家伙应当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敌意,加之修长城太苦,他不知用什么手段,得到了扶苏的青睐,连带着沛县那群人也跟着鸡犬升天。 此次对战匈奴,樊哙等人因杀敌有功,也都升了爵位,虽然不高,放回沛县,也够光宗耀祖了。 “刘妹夫?你怎会在此?”韩信故作惊讶地问刘邦。 一声妹夫叫得刘邦面色微僵,他嘴角抽了抽,拱手朝韩信行礼,“见过韩郡尉,姊……丈!” 再不想认,韩信妹夫都叫出来了,他也得回称一声姊丈。 “都是一家人,妹夫快不必多礼!” 韩信很亲戚地抬手虚扶,说道,“早听夫人说伱此次也被征召来服役,让我替妹妹照拂你一二,可惜那时我已经去了贺兰山,没能及时收到信件,此次来九原,也是想打听你的下落,没想到你竟然跟着公子了。” 刘邦心道,你这小子,满嘴谎话,我来这里服役都快两年了,你才想起来找我。 不过,反过来说,韩信这么久都没来找自己麻烦,是没时间还是看在亲戚份上,决定放过自己? 又或许,之前自己想像的仇怨根本就不存在?一切都是误会? 韩信当年去沛县,虽然抢了刘邦看上的老婆,带走了刘邦不要的女人,还有差点被他害死的奚涓,甚至差点把刘邦送进了监狱,不过他并没有挑明二人有仇,事后刘邦多方查证,也没查出什么东西来。 之所以觉得韩信对他充满敌意,更多是他和卢绾自己的猜测和感觉。 扶苏十分惊讶地看看刘邦又看看韩信,“你二人认识?是何关系?” 刘邦抢先道,“好叫公子知晓,我二人之妻乃是姊妹,韩郡尉娶的是姐姐,我娶的是妹妹,故而,我是他妹夫!” 扶苏惊呆了,“那你怎从未同我提过此事?” 刘邦毕竟是个小人物,韩信不知刘邦在这里是情有可原,可刘邦跟着自己这么久,早就知道北伐副将军是韩信,他却只字未提二人的关系,甚至……之前他还给自己献计,要在背后暗害韩信,虽然事后他说是想考验自己,可扶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哦,对了,就算是考验,当刘季得知自己不喜韩信,甚至想过取他性命时,刘季的反应根本不像个正常人,他好像也不喜欢韩信。 看扶苏眼神,刘邦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他不慌不忙解释道,“在下当初因赠鞋一事,得公子引为宾客,心里便只有公子,所做一切只为公,不为私。之所以一直不提韩郡尉,是不想让公子以为我想凭裙带关系,从而误会在下的真诚。我与郡尉虽是亲戚,也只是几年前在沛县见过一次面,方才若非郡尉先询问,我尚且认不出他来。” “原是如此!” 扶苏感叹了一句,说道,“先生真是多虑了,这么长时间,您帮了扶苏许多忙,我怎会因你和韩郡尉是连襟而误会于你?” 刘邦这人搞人际关系很有一套,而且他本就来自底层,长得也很有亲切感,这么长时间以来,借着扶苏的名义,他和下面的士卒、民夫混得都很不错。 凡是认识他的人,见了面都会喊他一声刘先生,或尊敬,或亲切,或玩笑,总之,他在这里混得是风生水起。 这一次安抚雁门戍边民夫,也多亏了刘邦和沛县那群人到处游说,云中郡的基建搞得相对来说是比较顺利的,也没什么人闹事。 不单是扶苏,这段时间连带蒙恬对刘邦也信赖有加。 扶苏打消了心中疑虑,看在亲戚份上,对韩信也越发热情起来,“郡尉一路辛苦了,且随我入城,你和刘先生也好叙叙家常。” 刘邦连忙道,“正是呢,我久未归家,不知家中父母妻子身体是否安康,听说阿姊随你去了咸阳,有无和家中通信,妇翁他们身体是否安康?” 韩信瞅着刘邦脸上那虚假的笑容和关心,说道,“我亦不知,待我回到肤施,派个人去沛县问问。” 一旁扶苏道,“此事也是我疏忽了,先生来雁门一年许,是该给家人报个信,先生今日便写封信,我派人送去沛县。” 不待刘邦说话,韩信立即道,“家事怎好劳烦公子?我妻四年来从未回过娘家,想念父母得紧,正想趁着天暖,回去探亲,刘妹夫写好信,我妻一起带回去即可。” 回沛县探亲是韩信前几日突然想到的理由。 皇帝若没有驾崩,吕雉去三四个月便回来,没人会说什么。 若驾崩了,她或暂留沛县,或从沛县直接去南越都可以。 扶苏道,“如此也好!” 刘邦有些奇怪地瞧了一眼韩信,这么巧吕雉就要回娘家探亲?为何总觉得这小子对自己不怀好意呢! 第194章 人至贱则无敌 第195章 人至贱则无敌 韩信的升级速度实在太快了,刘邦觉得,自己就是坐上十匹马拉的车,也追不上他,四年升到大上造,这真的不是人能做到的。 如果扶苏不能继承皇位,自己这辈子真会被韩信压得死死的。 思虑再三,刘邦还是决定找韩信单独聊聊,到底有没有仇怨,大家挑明了说,免得他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吃过饭,他亲自带韩信去客舍,此时太阳还没下山,刘邦吩咐仆从在凉亭里设案席,摆上茶水。 二人面对面坐着,刘邦习惯性地先来一通场面话,“自那年沛县一别,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只可惜你我相离甚远,始终没有机会见面请教,今日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想问一句话,还望如实相告。” “请讲!”韩信端起茶闻了闻,并没有喝便又放下。 怕我下毒? 刘邦看着韩信的举动,问道,“我曾经是不是有哪里得罪过你,伱是不是对我心存怨恨?想寻我复仇?” “是否得罪过,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韩信右手拇指轻轻摩挲着茶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刘邦心里一咯噔,这样说,那就是真有仇了? 他一脸纳闷问道,“何时何地?又是如何得罪?为何我半点印象也无?” 韩信道,“你这辈子做过的坏事,两只手能数得过来否?坏事做得多了,忘记一二件很正常。” 刘邦道,“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当游侠时杀过人也放过火,不过凡是我做过之事,我都记得,却并未同你有过任何瓜葛,这些年我也调查过你,真没找出任何蛛丝马迹,你今日便同我说清楚,若曾经真害过你,要杀要刮我全认了。” 看他一副准备英勇就义的模样,韩信笑了笑,“刘三何时变得如此不怕死了?这风格可一点都不像你啊!为了自己活命,你可从不会管别人死活。” 刘邦心道,我什么时候怕死过?什么时候为了活命不管别人死活? 活了半辈子,只有那年在外黄任游侠,被秦军追杀的路上,为了活命,把一个共骑的兄弟给推下马,那时只有他二人,韩信打哪里听说的?难道张图摔下去之后没被秦军抓住,所以让韩信来报仇来了? 韩信继续道,“你曾经是否对兄弟下过杀手,杀了他尚嫌不够,连带他的两个孩儿也不放过?” 刘邦脸色僵住,韩信真是为张图报仇来的?可自己当时只是把他推下马,根本没有杀所谓的孩儿啊?难道他的孩子后来被人所杀,韩信以为是自己干的? “我并未对张图的孩儿动手,当年推他下马,也是逼不得已,秦军就在后面,马载着两人根本跑不快,不推,两人都活不了。”刘邦强行狡辩道。 韩信说的本是前世之仇,没想到这家伙坏事做太多,竟然诈出了一桩往事? 如此贪生怕死,自私自利之人,可恨当年自己瞎了眼,只看到他对沛县那些人的忠肝义胆,却没看到,一个为了逃命能把自己妻儿踹下车的男人,哪里会有忠义二字? 当年剻彻以陈馀、张耳的刎颈之交,最后却都想置对方于死地的故事来劝自己三分天下,可自己就为了知遇之恩,不肯背叛,最后落得什么下场? 更让韩信觉得恶心的是,刘邦把所有诛杀功臣的锅都让吕雉来背,吕雉为了将来儿子的江山,甘愿背上毒妇之名,刘邦把吕家、吕雉利用得彻彻底底,晚年却又打起了换太子的主意。 没有刘邦暗中授意,吕雉在刘邦出征期间,连个戚夫人都不敢杀,何以敢杀自己这个开国功臣? 如果真心想赦免彭越,何以一个诬告,便批准了诛杀彭越、夷灭宗族的呈报,还要将尸身剁成肉酱,把肉酱装好分别赐给诸侯,这不比吕雉削了戚夫人更变态? 英布、韩王信为何会反,不是因为韩信彭越的前车之鉴太骇人?反了尚有一线生机,不反只能等死。 尽管时过境迁多年,尽管对刘邦来说,这些事情都没发生过,尽管……自己已经慢慢放下过往,但看到刘邦如此无耻的一面,韩信十分确定,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样做,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底线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把无耻偷生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刘季是我见过的第一人。” 韩信声音很平淡,握着茶碗的指尖却微微泛白。 刘邦狡辩完,又摆出一副愧疚的样子,“那事确实是我的错,你若是为他报仇来的,我认了,人便在此,由你处置。” 韩信深邃的目光冷冷盯了他一瞬,慢慢放开紧握茶碗的手,笑道,“你误会了,我是怨恨你,却并非为了这事,什么张图,我根本就不认识。” “啊?”刘邦又懵圈了,“那是为何?我唯一做的对不起兄弟之事,就这一桩。” 韩信道,“当年你为了得到娥姁,同吕媭合谋,将她掳去破屋,欲毁她清白,此事忘了?” 刘邦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敢情韩信敌视自己,是为了这事?他把自己堵在破屋,也只是为了给娥姁报仇? “还有,你为了脱罪,把奚涓骗去破屋,诬陷他是采花贼,害他差点被流放,这事你对得起他?” 刘邦又辩解,“娥姁本就是我先看上的,是你横刀夺爱,此事怨不得我。至于奚涓,我开始没想害他,只是想让他帮个忙,谁料你和柴勇把我给堵在屋里了,走投无路之下,我只能先把他推出来当替罪羔羊。我真没想害他,那时本打算事后捞他出狱,只是被你抢先一步了。” “你先看上便是你的?奚涓那事还成我的错了?” 果然,人至贱则无敌! 不过再一想,不是如此无耻,这家伙又如何能以区区亭长之身,在乱世中问鼎天下。 见韩信动怒了,刘邦连忙道歉,“对不住,实在对不住!那时我真是太喜欢娥姁了,每日都去城中看她,只等时机成熟便上门提亲,却没想到被你给捷足先登了,我一时脑抽,这才做出那等之事,好在也没酿成大错,此事已经过去了,咱现在好歹也是亲戚,何必一直揪着不放?你若想解气,大不了我让你揍一顿,绝不还手。” 他说着把自己的脸凑过去让韩信打。 韩信收回握着茶碗的手,刘邦见他把手伸到桌案下,身体下意识往后仰了点,眼尾余光落在他挂于腰间的佩剑上,这小子会不会一气之下把自己给剁了? 应该不会吧,这点小事,没必要闹出人命,而且无缘无故剁了自己,他不怕被人弹劾么?也没办法跟扶苏公子交代,日后又怎么跟妇翁交代? 这样想着,刘邦胆子又大了几分,把身体往前挪了挪。 韩信是真想剁了这厮,什么扶苏,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但是皇帝身边有个一直想害自己的龙俊,无缘无故剁了扶苏公子的人,那厮会怎么拿这事做文章?吕雉母子还在咸阳。 他收起杀意,淡淡道,“打你倒不至于,日后有机会,你们夫妻二人亲自去向娥姁、奚涓赔礼道歉,他二人若原谅,这事便揭过了。” 刘邦立即应承下,“必须的,那年我陪吕媭去淮阴,便给娥姁道过歉了,奚涓那里我也拜访过,不过让他母亲用扫帚给赶了出来,日后见着他,我一定负荆去请罪。” 解决完心里一块心病,刘邦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嬉皮笑脸道,“阿信啊,你应当早把这事挑明了说,你是不知,这几年我左猜右猜,上猜下猜,愣是猜不出你我到底有什么仇,你若早点说,当年我就特地去淮阴赔礼了。” 韩信道,“我怎知你会和我成为连襟?若不是娥姁看在吕媭面子上,我自岭南回来便想找你算账了,最差也得把你送来修长城。” 刘邦哈哈笑道,“那你真该早些来寻我算账,我觉得修长城这活还挺好的,现在我可是公子扶苏身边的红人,比当亭长威风多了。” “你的本性,公子可知晓?”韩信瞥了眼他不雅的坐姿,冷不丁问道。 刘邦笑脸一僵,“知晓,怎会不知,公子不拘小节,不会在意这些。” 话这样说,人却规矩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真知道?”韩信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明日我去找公子聊聊你的往事。” 说着,迈步往旁边屋舍走去,刘邦连忙追上去,舔着脸道,“别啊,咱才是自己人,何以揭我的短?我在公子身边混得好了,日后咱兄弟在朝中也能互相扶持。” 他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来日公子若能即位,咱两一外一内,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多好!” “说得也是!” 韩信脚步微顿,灵感突现,不如收这厮当小弟,再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样复仇才是最解气的吧? 让他离开扶苏,能少一个敌人,他沛县的那群手下也能为自己所用。 就是不知这厮现在生没生出野心? 韩信转身拍了拍刘邦肩膀,像长辈一样教导他,“那你今后可得好好做人,哥罩着你!” “哥?”刘邦提醒道,“我比你大。” 韩信道,“娥姁比吕媭大。” 刘邦登时无言以对。他们两的关系,可不就是靠那对姊妹维持的么?若不是因为吕雉顾念姊妹之情,韩信哪能如此轻易饶了自己,自己当年可是差点毁了她媳妇儿的清白。 站在原地,刘邦望着韩信远去的背影,脸上的嬉皮笑脸慢慢消失,韩信对自己的敌意,真是因为当年吕雉那事?他真的原谅自己了? 他说连两个孩儿都不放过是什么意思? 刘邦越想越觉得奇怪,决定找个人去查查张图的孩子到底怎么死的。 第195章 蒙恬的忧虑 第196章 蒙恬的忧虑 韩信想见蒙恬,蒙恬同样也想见这个为陛下平南定北的少年天才,听说韩信押送民夫来了九原,他特地从高阙塞赶回相见。 蒙恬穿着一身普通的黑衣,既未戴鹖冠,也未佩印绶,三十出头的他鬓边已经有了几丝白发,面容显得有点沧桑。 韩信第一世并没有见过他,这是二人的第一次见面,对蒙恬的感觉只有可惜二字。 为第一世,也为这一世。 韩信和蒙恬爵位一样,职位也一样,不过他还是对蒙恬行了下属礼,当是补之前几个月作为下属却一直未能相见之礼。 蒙恬走上前亲自托起他双手,“不敢当,韩郡尉快快免礼!” 他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面容略显稚嫩,气度却十分内敛沉稳,有大将之风。 十七岁第一次服兵役,十八岁便为伐越副将,在南方力挽狂澜,封中更,十九岁为北征副将,屠灭匈奴八万余人,为大秦夺得河南、北假之地。 只参加过两次战役,且皆为副将,却都做着主将该做之事。 两次战役总策略皆出自他之手,此子不单是将才,更是帅才。 蒙恬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少年比自己强得不是一星半点,自己在他这个年纪时,靠着祖上功勋,才能在章台宫当郎卫,而韩信却是靠他自己,坐到了大上造的位置。 这一次北伐匈奴,自己虽为主将,但其实并没有发挥太大作用,如果不是陛下临时改了主意,韩信真能把河南之地的匈奴人屠戮干净。 此人若为朋友,是一大助力,若为敌人,那将会十分可怕。 蒙恬也知道,韩信当初能有机会在南方展现才能,多亏了赵高提议,赵高对他可以算是有恩。 蒙毅得罪过赵高,此人心胸又十分狭窄,如果让胡亥即位,蒙家绝对没有好下场,这也是蒙恬极力扶持扶苏的原因之一。 原本上郡的兵权在郡守冯劫手里,北地郡魏鹏也站扶苏这边,北方数郡的兵权都在己方,然而现在半道杀出个如此厉害的韩信,还可能是赵高那边的人,这让蒙恬感到十分不安,他甚至隐隐觉得,这是陛下故意往北方插入的一颗棋子,为的就是牵制魏鹏和自己。 上郡虽然被北地郡和雁门夹在中间,然而上郡有直道直通咸阳,真发生什么紧急情况,韩信的兵马绝对会是第一个抵达咸阳的。 地理优势加上韩信十分卓越的军事才能,自己和魏鹏联手,也不一定能彻底打败他。 更让蒙毅担心的是,还有屯戍在陇西的李信,他是土生土长的关中人,在立嗣这件事情上面,他只听皇帝的旨意。 王家也是一样的态度,他们有底气不买任何人的账。 如果陛下最后真让胡亥即位,有韩信横插中间,扶苏几乎没有翻身的可能。 综合以上种种,所以蒙恬让冯劫用结亲去试探韩信,对方表示会考虑,眼下一个月过去了,也不知考虑得如何了? 蒙恬邀请韩信一起去外面走走,二人骑马踱步在建设中的九原城,蒙恬指着城中一排排房屋,介绍道,“这座城月前开始建设,短短一月而已,城中已筑起五千多间房屋,安排入住所有建城工匠、民夫,还能匀出一千来间给新来的民夫居住。” “蒙郡守办事效率十分之高,想必要不了两年,便能完成北假之地的开发建设。”韩信场面化地附和了一句。 蒙恬带韩信沿着街道往外走,经过最后一座房屋后,眼前出现的并不是冰冷的城墙,而是广袤的草原。 青草已经开始发芽,郁郁葱葱的绿,给这片苍凉了一冬的草原带来勃勃生机。 “公子说,匈奴人已经跑了,便先不必筑城墙,让民夫们在靠近水源的肥沃地方开垦耕地,先保证今年夏收。开出的荒地一半归官府,一半为私人所有。” 韩信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跟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九原郡如何建设,跟自己又没关系? 二人又驱马来到黄河边,只见无数的民夫分散在广阔的土地上松土除草,蒙恬道,“为了安抚民心,公子向陛下请奏免九原、云中、贺兰三地五年税赋,每一户分发一套农具,每一里十头耕牛,第一年种子由官府提供,陛下已经准奏了。云中、九原的军民因此都很敬爱公子。” “公子仁心,百姓自是感激他的。”韩信表情很平淡地说道。 他大概知道蒙恬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些无关之事,是在向自己推销爱民仁慈的扶苏公子。 他凭什么就认为,自己会喜欢支持这样的公子? 蒙恬继续带着他去看牧场,迁过来的白翟人已经在这里放牧,因为以牛羊马为主要财产收入,所以他们和匈奴人一样,都住帐篷,逐水草而居。 从前在上郡时,为了争夺一点点放牧地和水源,白翟各部时常斗得你死我活,官府也是拿这些人没办法,现在好了,整个前套、西套平原都是秦国的,地广人稀,这片肥沃的草场可任他们驰骋。 为了便于管理,前年韩信提议过后,白翟人都已经参与编户了,每年定期向官府缴纳赋税,由部落族长收取后统一上缴。 这些白翟人里面,很多青壮上次都跟韩信去过贺兰山打匈奴,看见他来了这里,不少人都和他打起招呼。 “韩将军,您怎过来了?去我家中喝一杯奶茶吧?”一个少年热情地邀请道。 奶茶这东西还是韩信发明的,把茶叶加饴糖炒好,再泡以煮沸的牛奶,奶香中带着茶香和清甜,深受白翟人喜欢。 旁边另一人也争着邀请,“将军去我家吧,我杀只羊羔烤给将军吃。” “将军将军,我今日挖了好些野菜,我去包野菜饺子给您吃。”另一人举着手中装满蒲公英的篮子,对韩信道。 韩信询问蒙恬,“可要去牧人家中坐坐?” 蒙恬看着周围热情的牧民,又看了眼韩信,心里有点泛酸,这些人现在是自己治下之民,却只知韩信不知自己,没有一个邀请自己去他家坐坐的。 心里虽然不舒服,不过蒙恬也没扫大家的兴,点了点头,随韩信来到一个小部落。 第196章 收我做弟子吧 第197章 收我做弟子吧 在部落里,蒙恬喝到了奶茶,吃到了传说中的饺子,听牧民说,这些都是韩信教他们做的食物,饺子皮是用麦子做的,磨成粉再加清水揉,用木杖擀成薄薄的一张,往里面包剁成沫的肉和蔬菜,比从前直接吃麦饭好吃多了。 而面粉除了做饺子,还可以做馕饼,做面条,在寒冷的冬日,往加了香料的牛肉汤里下碗面条,那真的是神仙才能吃到的美食。 因为对面食的喜爱,白翟人也开始尝试自己种植小麦,这一次官府统一开垦荒地,有不少人自发加入,开出的地一半归自己,一半归官府,前五年还不用交税。 因为一道食物,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正在以更快的速度融合在一起,蒙恬似乎能预见,将来会有更多的牧民主动来秦参与编户,只是为了摆脱单一的乳肉饮食。 看着被牧民热情簇拥在中间的韩信,蒙恬又想起他发明的高桥马鞍和双马镫,还有在南越时献上的独轮车、风油精和行军散。 这是个全能型的人才,医药、器械、军事、治军治民,他都懂。 了解越多,蒙恬就觉得韩信越可怕,也越发着急想知道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从牧民家出来,蒙恬又带韩信去其他地方转了转,说来说去,都是在夸扶苏,夸来夸去也只有仁慈良善这些优点。 韩信全程静静听着,偶尔附和一两句,却没有任何明显的表态,蒙恬也不好直接开口问,想着一会儿回去先叫刘季去探个底,如果韩信愿意,等回到上郡,就让冯劫去提亲。 回到九原城,太阳也快下山了,二人在牧民家吃罢饭,蒙恬便没有再邀请韩信去他那里吃饭。 韩信回了暂住的客舍,没一会儿刘邦就兴高采烈地来找韩信聊天。 自三天前误会解除后,他几乎天天都要来找韩信交流感情,今天还带樊哙和卢绾一起来。 樊哙、卢绾进门就给韩信行礼,刘邦却自来熟道,“都是自家人,私底下见面行什么礼?多见外,是不是阿信?” 韩信对樊哙和卢绾是很友好的,尤其樊哙,当年自己由楚王降为淮阴侯,又被软禁长安,只有这小子依然待自己恭敬有加,见面行跪拜礼,还时常拿酒来陪自己解闷。 那时的自己表面上对樊哙很不屑,心中实则很感谢他的相陪。 韩信笑道,“正是,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快入座!” 二人打量着韩信头顶高冠,一脸的羡慕,四年前在沛县时,他还只是个小亭卒,能和他们喝酒猜拳,如今却是一方封疆大吏,得皇帝一再提拔重用,成了他们只能仰望的存在。 如果不是因为和刘季的亲戚关系,他们根本就没资格来见他。 卢绾在回忆当年初见韩信时的情形,十六岁的小亭卒和现在二十岁的大上造,气度上似乎并无差别。 樊哙则想起了那个手下败将柴勇,那家伙角抵输给了自己,却因为拜了韩信为师,跟着他南征北战,如今都当上县尉了,而自己还只是个小小的不更,真是岂有此理! 想到这里,樊哙膝盖就是一软,朝着韩信跪下,嘿嘿笑道,“郡尉,您若不嫌弃,也收我做弟子吧?” 这话一出,厅内几个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卢绾是很明显的鄙视,你小子想攀高枝了? 刘邦是郁闷,这小子跟了自己这么久,一直是没大没小,怎么见了韩信就跟见祖宗一样恭敬? 韩信则是惊讶,第一反应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日后自己若和刘邦对立,他要帮谁? 刘邦这厮现在看着和自己又是亲戚又是兄弟地热络,谁知道是否真心?这个人极善做戏,又毫无底线可言,就算现在他认自己当爹,韩信都不会信任他。 韩信很想把樊哙拉拢走,但他也知道樊哙的为人和对刘邦的感情,若真到了那一天,一边是恩师,一边是兄弟,左右为难的他很可能自裁以谢双方。 韩信宁愿来日和樊哙为敌,让他轰轰烈烈死于战场,也不想看到他以那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人生。 前世的记忆对韩信来说,是外挂,也是牵绊,他没办法像刘邦那样,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尽管他知道历史上那些能开创王朝的帝王没一个是不卑鄙的,亲情、友情、爱情,只要可以,都能拿来利用。 作为胜利者,最后史书自会为他洗白。 但是韩信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不想站在巅峰之后,却发现身边没有一个真心相待之人,一辈子活到最后,只剩权势和算计。 就如秦始皇,六国臣服在他脚下,身边簇拥的,却都是奸邪,虚假、谎言、欺骗、奉承,无人敢对他说一句真话。 就如历史上的汉高祖,成就了从平民到帝王的神话,老年之时,卢绾背叛、萧何自污、张良隐退、樊哙险些被杀,兄弟一个个背叛他,疏远他,妻子厌恶他,就连那个他宠上天的戚夫人也不过是想摘他桃子罢了。 这样的人生算得上成功否? 人心需要利益来拉拢,却也要靠感情来维系,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畜牲,就是因为有七情六欲,又能支配自己的七情六欲。 “我不打算再收徒了。” 看着樊哙真诚的眼神,韩信婉言拒绝了他的请求。 “为什么?我比柴勇更能打,我也不笨咧,为什么不要我?”樊哙有点失望地问道。 韩信道,“我明日便要回上郡,你有职务在身,也不能跟随我,不过徒有师徒之名罢了,日后有机会,我可教导你一二。” 樊哙立即道,“那我辞了这里的职务,跟伱去上郡呗。” “这……” 这小子竟如此执着,韩信一时不知如何拒绝,旁边刘邦玩笑道,“樊小哙,蒙将军刚把你提拔上来,你就要跟阿信去上郡,他怕不是以为阿信此行是挖他墙角来的,这可是有挑拨之嫌哦。” 卢绾跟着道,“樊小哙,你别拜师是假,想攀高枝是真吧?” 樊哙哼道,“谁攀高枝了,我是真觉得郡尉厉害,想跟他学本事。” 刘邦道,“阿信不是答应你了,日后有机会会教你,上郡你就别去了。” “不去就不去。”樊哙小声嘟囔了一句,又对韩信道,“您答应我了,来日有机会会指点我,可不能食言。” 韩信郑重承诺,“绝不食言。” 见樊哙不再想着去上郡,刘邦赶忙从怀里掏出来一封竹简,转移话题道,“这是我写好的信,劳烦娥姁帮忙带回沛县。” 又从袖兜里取出一个布袋,“上次把媭儿的嫁妆都卖了,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这是得的赏钱,帮忙一起捎带给她。” 韩信有些奇怪地看了刘邦一眼,这家伙竟然会想起给家人捎钱?是想讨好吕媭,巩固夫妻情,进而巩固姐妹情? 从方才刘邦阻止樊哙拜师,韩信能看出这家伙对自己是有所保留的。 这时候卢绾和樊哙也各拿出一封家书,樊哙很快忘记刚才拜师的不顺,笑呵呵道,“我也是不更了,我阿母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我为樊家光宗耀祖了。” 刘邦拍了下樊哙脑门,“一个不更有什么好显摆,你看看咱阿信,大上造啊,这才是光宗耀祖。” 樊哙不乐意道,“不更怎么就不能显摆,当年阿信也是由不更升上去的,哎,可惜匈奴人都被打跑了,现在没什么立功机会,不知陛下什么时候再去打别人呢?” 刘邦又呵斥他,“这话你可千万不能在公子面前说,小心他说教你。” 樊哙道,“我又不傻,这不是在咱自己人面前才这么说的么!” 刘邦不再理会他,转而看向韩信,笑呵呵道,“阿信升到大上造这位置我看差不多了吧,接下来就是熬资历,熬个三五年,就能挤进九卿位列了,再熬个三五年,丞相太尉也当得,只是……不知陛下能不能熬那么多年,阿信可有想过陛下百年之后的打算?” 第197章 中间人的重要性 第198章 中间人的重要性 刘邦这家伙自从和韩信解除误会后,是什么话都敢说,仗着是自己人,竟如此直白地说起了秦始皇驾崩后的夺嫡之事。 知道这厮必是受蒙恬所托来询问自己态度的,韩信故作惊讶,“陛下得仙人赐下长生不死药,现在估摸着已经到了东海郡,或许几日后即可传来得道成仙的好消息,你却在此说此等大逆不道之言?” “长生不死药?”刘邦呵呵一笑,“这种唬人的玩意儿你也信?” 韩信十分真诚言道,“陛下信我便信。” “这肯定是骗人的!”刘邦信誓旦旦道,“我敢跟你打赌,如果他真能长生,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伱当球踢。” 韩信道,“信或不信,是个人自由,打什么赌?你为何非要说服我不信?莫名其妙!” “成成成!” 刘邦有点无语,不再纠结这种无法论证的问题,换一种方式问道,“假如,我说假如啊,假如陛下没办法长生,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你能有今日虽然是凭战功,却也是陛下格外提拔,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咱这些平民出身之人,在朝中无任何根基,不得早些为自己打算打算?” “说得也是!” 韩信赞同了一下他的观点,反问道,“那你有何打算?你今年三十好几了吧,我记得,你好似比陛下小不了几岁。 陛下起卧有人伺候,吃喝皆为最好的食材,宫中医者医术也高明,所用药物亦为当世最好,他要活个七八十岁那都是很正常的事,等到他仙去之时,这世上可能已经没有你刘季了,我也应当老态龙钟了,谁继承皇位同你我皆无太大干系,现在操心这么多做甚?” 刘邦被他这么一说,登时愣在当场,按正常来说,韩信说得一点都没错,可陛下他不是正常人啊,虽然自己不知陛下身体到底怎么样了,但看蒙恬近期略显焦急的样子,猜测可能是不甚乐观。 别看皇帝吃喝都是最好的,但长寿的却没几个。 自己虽然三十好几,依然身强体壮,再活个三十几年都不是问题。 刘邦不禁疑惑,韩信这样说,是真不知陛下近况,还是装傻? 蒙恬能通过蒙毅得知一些机密,而陛下身体抱恙的这种机密,非亲近之人,没办法知道,韩信虽然得陛下器重,却只是个刚进入朝堂的新人,怕是没什么渠道知道这种事,所以他认为陛下还能活几十年是正常人理解。 冯劫和蒙恬的先后两次试探,让韩信十分确认,这两家伙已经合伙了,蒙毅作为秦始皇的中郎将,又是他极为亲近信赖之人,肯定已经看出皇帝近期身体越来越差,蒙恬因此揣测出皇帝可能命不久矣,这才急着拉拢自己这个上郡郡尉。 而韩信的这番回答,就是要让对方摸不清自己的真正想法。 见刘邦面露疑惑,韩信下了逐客令,“天色不早,都回吧,此事日后不必再说,若让有心人听去,咱们都要吃罪。” 樊哙道,“正是,陛下正值壮年,想这些太早了,今日这些话若叫公子听到,咱要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了,三哥你自己跟着公子,别想着让所有人都跟着公子,陷阱要多设几个,不管最后哪个逮到猎物,咱都有肉吃不是?” 刘邦有些诧异地看向樊哙,这小子居然会说出这番话?不过一想也对啊,自己之前不是想着另攀高枝,眼前这个不就是?韩信不站队才是正确的,最后万一扶苏和蒙恬夺位失败,自己也还能有条退路。 于是,想明白道理之后,刘邦在向蒙恬回话时,着重强调了韩信的中立思想,又提了韩信说的,陛下正值壮年这句话,意思是韩信不知朝中近况,觉得现在考虑站队太早了。 蒙恬当然没有轻易相信韩信的话,不过因为有了刘邦的这层关系,他心里也稍稍放下心,又给刘邦赏了数金,让他捎回家给夫人。 刘邦是个人精,立即意识到了自己这个中间人的重要性,连夜又给吕媭写了封信,让她趁吕雉回娘家这段时间,多和她亲近亲近,多聊聊少时情谊,又在信末尾特地交代,万不可对吕雉表现出半点嫉妒之心,并承诺日后定会让她也享受高高在上,被人吹捧恭维的感觉。 不得不说,刘邦对他这个老婆的性格还是很了解的,没有这番交代安抚,吕媭看到吕雉的丈夫高升,还有个健康可爱的儿子,再想想自己丈夫为了服役,把她嫁妆变卖,又曾害她失去儿子,不嫉妒得发狂才怪。 ………… “陛下一海内,定九鼎,令秦军踏破贺兰山阙,北逐匈奴,南定百越,立九原、云中、南海、桂林诸郡,此可谓旷古之功也,陛下当于东海修建会仙台,以颂秦功业,以得诸仙之道!” 东海郡东门阙,龙俊向秦始皇建议在东门阙修建会仙台。 秦始皇为了长生,那么多钱都花了,自不会在意这最后一道工序,只是有些不悦道,“既要建会仙台,卿为何不早点说,这不是又要让朕等候诸多时日?” 龙俊连忙请罪,“臣此前不忍劳民伤财,想着于仙石上会见诸仙即可,不料昨夜仙人托梦,说陛下并非普通凡人,乃受命帝王,让陛下直接于石上会面,实是不妥,臣于梦中得见仙台,今早一起便凭记忆将其画出,是座三层楼台,规模亦不大,不用一月即可完工,不耽误陛下会见仙人。” 他呈上一张图纸,秦始皇看了看,整座楼都是以木头搭建,高是挺高,规模确实不大,也没有过分的雕花。 他点了点头,“也罢,一月而已,朕等便是,多召些人,装饰装饰,阁楼四周挂以白色薄纱,再植些花草,仙人喜欢仙气飘飘之感。” 说着便让人把章邯和东海郡守叫来,把修建会仙台之事交给他二人去办。 龙俊又道,“大秦此次驱逐匈奴,新拓数百里之地,月氏亦遣使和亲,开放河西走廊,此乃四海臣服之兆,陛下当将立此功勋之人,也叫来目睹天子得道!” “谁?韩信?”秦始皇顿了顿,第一个想到的是韩信,而不是蒙恬,他手一挥,干脆利落道,“可!” 随即,一骑轻骑带着皇帝的诏书以日行八百里的速度西去,在两日后便将诏令传到了肤施城的韩信手中。 第198章 去东海郡 第199章 去东海郡 咸阳每天都有公文快马送去东海郡,皇帝批阅完,又让人快马送回来,所以赵高几乎是在同一天知道了秦始皇召韩信去东门阙观成仙的消息。 皇帝宠信龙俊,赵高已经没有近身的机会了,扶苏有蒙恬,而他和胡亥唯一翻身的筹码就是韩信,听到这个消息,他比韩信还要着急担心。 听闻韩信带着百骑走直道经频阳去东海郡,赵高急急忙忙驱马出城,乔装来到频阳城外的一户农家小院面见韩信。 “不能去,这千万不能去啊,去了就回不来了……” 见到韩信,赵高几乎要哭出来了,龙俊这个时候把韩信叫去东海郡,目的可想而知。 “不去就是抗旨!”韩信很平静地说着,示意赵高坐下说话。 “抗、抗旨也比毫无反抗地送命强……” 赵高看了眼韩信坐的小石墩,跟着坐到他对面,“北面匈奴早打完了,扶苏公子却一直不回来,必是那龙俊搞的鬼,我猜他不会让陛下回来了,再把你叫去害死,则谁能挡扶苏继位?这是他的阴谋。” 赵高到现在还认为,龙俊是要帮扶苏继位。 “我也知他对我不善,然眼前这情况,真没办法了,赵府令放心,我刚为大秦立下大功,他没有充足的理由,就算假传诏令,也未必能杀得了我,最多将我扣留。” 赵高急道,“你被扣在那里,没了兵权,跟死有何区别?又或者……” 赵高想起几天前回沛县探亲的吕雉母子,眼巴巴问道,“将军是不是背弃你我盟约,已经暗中投了扶苏?” “赵府令真的糊涂了,我若投了扶苏,何必再搞这么一出?放着上郡兵权不要,去东海郡凑什么热闹?” 赵高一愣,也是啊! 他连忙赔礼道歉,“是,是我太心急,一时想叉了,郡尉莫怪,莫怪,那……眼下到底该怎么办?伱离开了,兵权会不会被冯劫夺去?你留了心腹在上郡否?” 韩信道,“上郡的兵马随我出战匈奴,功勋是我带他们挣来的,只要我不死,冯劫夺不走。兼有九原两千白翟骑兵,贺兰县县尉,皆为我亲信。赵府令总管东海郡和咸阳来往奏章诏书,只要莫让我身死的谣言传到上郡,那边乱不了。” 赵高立即道,“这个你放心,就算有东海郡来的消息,我也给它扣下,你肯定不会死,就怕冯劫派人暗中造谣。” “我治下的军队,哪那么容易让他找着空隙钻?你只需控住咸阳的消息,其他不必管。” “唯!”赵高拱手应下。 韩信站起来道,“没什么事了,快回咸阳吧,我去见见王离。” 赵高跟着站起拱手,“那我回了,有什么需要,随时派人来告知。” “嗯!” 韩信淡淡应了一声,走出农家小院,随行的百名骑士皆等候在外。 除了小湖等几个洪泽乡勇,还有九十人是韩信自军中精挑出的精锐之士,个个皆是骑射高手,除了这些人,还有项庄也被带来,沿途照顾马匹。 一百人,每人双马,两日便从肤施到了频阳。 对于韩信的到来,王离大感意外,听来人禀报,他亲自出大营外来迎接。 “将军,您怎么来了?” 虽然王离现在不是韩信的部下,但跟随他几个月,王离学到了许多本事,除了治军、带兵、作战、绘图,对匈奴一战,王离学会了真正的骑兵战术,韩信还指导过他剑术,可以算是半个师父,所以王离还是习惯性得称韩信为将军,以表尊敬。 韩信道,“陛下召我去东海郡观成仙仪式,路过频阳,马儿跑累了,来你这里换几匹。” “这样啊,好说好说。” 王离立即吩咐士兵去给韩信一行人更换马匹,还不忘吩咐,挑脚力最好的,又邀请韩信去营中坐坐。 “我现在并非裨将军,军营便不入了。”韩信说着,走到营外一棵大树下休息。 王离跟过来道,“有何关系,频阳大营里多半的人当初都跟过您,大家至今还记得将军您的好,您发明的象棋、跳棋、军棋,如今可是军中将士最热衷的游戏,那些个兔崽子,闲得没事,成日琢磨着要在象棋上赢过您。” “那你呢?近段时间都忙什么?” 王离道,“我大父刚过世不久,除了守孝,就是来营中转转,也没什么事。” “王老将军这辈子应当没有遗憾了,节哀!” 韩信之前便听闻王翦过世的消息,不过一直没机会来吊唁。 “是没遗憾了!” 王离轻叹一声,跟着坐到韩信旁边,“我大父已经七十有一了,比起武安君、李牧,和抑郁而死的廉颇,大父的这个结局已经很好了,唯一的遗憾便是临走前没能见我一面,不过他给我留了遗言,叫我多跟着你学习,他说你比他年轻时候强得多。 你是不知,自你在南越为副将时,我大父就在暗中注意你了,还总拿我和你比,说我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我那时老不服气了。” “老将军过奖了,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韩信谦虚道。 如果不是重活一世,自己其实比不上王老将军,战国四名将,只有他一人得善终,而自己军事才能再突出,最后却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单从这一点来看,其他三位名将也都比不上他。 固然,这其中也有运气成分,王翦遇到的是千古一帝秦始皇。 王离自嘲道,“我才是运气好,若非投生王家,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地里刨食呢,大父从前总教训我,说我本事没有,还爱说大话,爱瞧不起人,若非陛下看在祖辈份上,我连郎卫也进不去,他总教导我要谦逊,对人要恭谦,可我就是不听。 当初我也瞧不起将军您,便是因为大父拿我和你比,所以在军议时我还嘲讽过您,现在想想,当时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幼稚,不过我现在是真服了。” “人总有年少轻狂时,你已经很不错了。” 至少没有想着躺在祖辈的功勋上享福。 王离道,“你和我年纪差不多,怎就没见你轻狂过?” 韩信一本正经道,“我是特例!” 王离点了点头,“确实,我大父说,当今天下可能再找不出第二个你,这次陛下让您去东海郡参加会见仙人仪式,可见对您也是格外器重。” 说到这个,韩信神色突然变得凝重,“召我去东海郡,怕不是陛下的意思。” “什么意思?”王离疑惑道。 韩信道,“龙俊,他曾和我结过仇。” “什么??” 王离面色一肃,“怎么从前没听你提过?” “没事我提这作甚?” “那……你的意思是,他让陛下召你过去,想加害于你?这不会吧,陛下虽然宠信他,却并非糊涂之人,不会听信谗言。” “陛下热衷成仙长生,他若跟陛下说,我是阻碍他成仙之人呢?陛下会怎么做?” “这也不会,你刚为大秦立下如此功勋,他不会如此糊涂。” “你相信世上真有仙人?陛下真能长生?”韩信问道。 王离迟疑了一瞬,“我也不知,但陛下求了这么久的仙药,只对龙俊这个信赖有加,想必是真有过人之处,能不能成,就看这一个月了。话说,你和龙俊怎么结的仇?” “此事说来话长。” 看韩信的样子是不想多说,王离也不再追问,拧着眉头想了想,说道,“若是如此……你还是别去东海了。” “不去不行!陛下的命令,谁能违抗?” 王离神色越发凝重起来,“需要我做什么?” 韩信道,“什么都不需要,你只要别把我当犯人抓起来便可。” “这说的什么话?我抓谁也不会抓您?”王离没好气道。 “我若造反呢!” “啊???” 王离懵了懵,“造、造反?为何要造反?” 韩信笑道,“我若被龙俊安上谋反罪名呢?” “陛下不会信的。”王离斩钉截铁道。 “陛下若被他一味药毒死了呢?” “他敢?”王离跳了起来,“敢毒害陛下,诛他十族也不为过。” 韩信站起来道,“等着看吧,成仙成鬼,就在这一月了,你要做好准备,我走了!” 王离跟在他身后,“你要小心,实在不行,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跑回来,过后我帮您向陛下澄清。” “希望能有这个机会!” 这会儿功夫,士兵已经换好马匹了,王离又道,“你这马跑得快,时间还充足,不如在此多呆几日,看看有没有转机?” “不了,我夫人回沛县,刚离开几日,我去追她。” 韩信朝王离挥了挥手,翻身上马,带着百骑朝东边疾驰而去。 第199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第200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春风拂面,绿柳成荫,睢水岸边桃花灼灼盛开。 吕雉掀开车帘,拂去吹进车厢的花瓣,望向前路,离开睢阳,过了蒙县,再渡一条河,即可进入单父县地界。 自那年离开沛县嫁去淮阴,已经四载不曾归家,出嫁时说好的,路程不远,每年皆可回,却因种种耽搁,一次都没能回去过。 这一次终于可以衣锦还乡了,她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夫君信里说得轻松,好像没什么大事,但她从赵高的举动中能感觉到,秦国的天可能很快就要塌了。 天塌不塌,和她一个妇人没什么关系,她也不关心,只是担心远在上郡的夫君,闯过了南方密林,踏过了北方草原,却怕他躲不过朝堂的尔虞我诈,阴谋诡计。 “师母,看这日头,今日怕是渡不了谷水,要在渡口亭舍歇息一晚。” 见吕雉一直盯着前路看,梅鋗驱马过来说道。 “嗯,不必急着赶路。” 吕雉放下车帘,回身躺在儿子身边,八个月大的小娃还是嗜睡的年纪,过了前两天出行的新鲜劲后,这几日几乎是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原本就胖乎乎的小脸越发白皙圆润起来。 韩佑眉眼长得酷似韩信,吕雉透过儿子,仿佛看到了丈夫小时候的样子,想象着英武不凡的男人小时候也会尿床,会哭鼻子找奶喝,还会流哈喇子,她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随着马车有节奏的颠簸,她慢慢闭上眼,跟着进入梦乡。 吕雉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梦,梦里听到了阵阵闷雷般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是春雷震震,又像是马蹄隆隆,她以为变天了,想睁开眼起来看看,眼皮却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接着耳边传来梅鋗惊讶的声音,他好像说了什么,没听清楚。 一会儿雷声停止,车似乎也停了下来,眼前有一道白光闪过,车帘被掀开,清凉的春风夹带着桃花的芬芳吹进马车,她感觉有人进了车厢,猛得一惊,终于睁开了沉重疲惫的双眼。 那张她日思夜想的脸出现在上方,正满眼温柔地看着她和孩子,吕雉以为自己在做梦,抬起右手摸向他,硬硬的胡茬刺痒了她的手心。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她轻声呢喃着,不可置信地唤了一声,“夫君……” 看着她迷糊呆傻的模样,韩信微微笑了笑,一手盖住她停留在自己脸颊的手,一手将人搂进怀里,“是我!” 吕雉的脸靠在他胸膛上,鼻尖吸了吸独属于他身上的男子气息,耳边静听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又缓缓闭上双眼。 韩信紧紧搂着她,目光看向睡在一旁的儿子,席子压扁了他肉嘟嘟的小脸,粉嫩的小嘴唇时不时吸吮一下,憨憨可爱的模样把他心都柔成了棉。 又看了看怀里的女人,这两人才是他的全世界! 马车继续启行,车轮轱辘地滚动着,韩信静静等着吕雉和自己说些什么,然而等了许久,怀里的人儿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松开臂膀一看,她居然又睡着了。 这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对劲?这么久没见,她不是应该和自己诉一诉衷肠,聊一聊人生?怎么就睡着了?难道是近日赶路太累? 再一瞧她脸色,脸颊泛着淡淡的潮红,韩信探手摸了摸额头,入手一片滚烫。 “鋗,调头,回蒙县!”韩信在车内喊道。 “怎么了师父?”听他声音有点不对劲,梅鋗有些担忧地询问道。 “娥姁病了,派个人快马先行,请县令把城内医术最好的大夫请来。” “今日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梅鋗嘀咕了一句,赶忙应道,“我、我这就去叫人。” 车队调了个头,又往蒙县行去。 这支队伍一共有三辆马车,除了吕雉母子乘坐的这辆,后面还有一辆坐着牛草、惊和小壮的母亲,还有一些带给家人的礼物,最后一辆放着一行人的衣物、干粮和银钱。 随行人员除了韩信府上的几个仆从,还有梅鋗带的几十名梅氏扈从,再加韩信一行人,整个队伍有近两百人。 蒙县县令早上刚送走吕雉一行人,又听人禀报说上郡郡尉过境,本想好好招待韩信一番,不料对方停也没停,百骑直接从县城外的道上疾驰而过,他只来得及看到对方的背影。 人家不给面,县令也乐得少一桩麻烦,不料下午这些人竟然又都回来了。 县令不敢怠慢了韩信,听先行之人说郡尉夫人病了,县令赶忙去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候着。 马车上,吕雉抱着韩信睡得迷迷糊糊,直到韩佑被饿醒,哼唧了两声,她才蒙得惊醒过来,下意识就要去抱孩子,却发现自己被人抱着。 “夫、夫君?” 她愣愣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抬起手掐向自己的脸,疼痛让她轻声呲了一声,又连忙伸手去摸韩信的脸,掌心微痒的感觉让她恍然想起,刚才自己似乎也摸过这张脸。 “并非在做梦??真是夫君回来了?” 韩信有些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是我,并非做梦!” “夫君!” 吕雉又扑进他怀里,埋首在他胸口低低抽泣起来,“半年来,我梦见过无数次,每次醒来身边都空荡荡的,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想你陪我弹奏琴曲,陪我下厨做饭,给我们的佑儿说故事……伱说过的那些故事,我都一篇篇写下了,每日说给佑儿听……” 她说着,忽然想起儿子,又从他怀里退出来,抬袖擦了擦眼泪,“佑儿肯定是饿了,要喂奶了。” 韩信看了眼在那自个儿吸手指的儿子,又把老婆捞回来,“胖乎乎的,饿一饿没关系,一会儿到了蒙县,给他找个奶娘,你自己都病了,就不要给他喂奶了。” “病了吗?” 吕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难怪今日感觉昏昏沉沉的,以为是昨夜没休息好。” 她说着看向儿子,“佑儿最近不太爱喝母乳,喜欢吃米糊,尤爱加了肉汤的,蔬菜糊糊也吃得多,便不要给他寻奶娘了,我不放心,一会儿给他煮些米糊吧!” “嗯,我记着了!” 韩信让她平躺下,拿了个湿手帕给她敷额头,又伸手去解她厚实的外衣,“穿太多了,解一件散散热。” 吕雉下意识护住胸口,“我自己来!” 韩信打趣道,“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 “你我虽成亲四年余,真正在一起却不过一年而已……” 那一年还有十个月怀着孩子,一个月坐月子。 韩信明白了她的意思,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日后为夫会好好补偿夫人。” 吕雉本就发烧的脸色更红了,“老不正经,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为夫说的是,日后会多陪陪夫人和孩子,夫人以为是哪个意思?” 他笑了笑,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夫人想的莫非是那个意思?” “你、你欺负人!” 吕雉涨红着脸,气急败坏地挥手打他,韩信任她打了几下,吕雉自己又舍不得打了,才想起问他,“夫君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先不说这些,好好休息,明日再慢慢同你说。” 第200章 覆秦 第201章 覆秦 回到蒙县,医者给吕雉细细诊断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着了春寒,让多穿些衣服,又开了几副散热的药,先喝喝看。 多穿衣服又喝散热药?这什么逻辑?再观吕雉症状,除了发烧,并无流涕、咳嗽等其他症状,怎么看都不像是风寒。 看着这么不靠谱的医生,韩信十分的无语,给了点钱就打发了,也没让人去抓药。 医术不过硬开的药,他可不敢随便让吕雉喝。 这时代医生的医术普遍都落后,医者又多敝帚自珍,没有交流研讨,只能靠个人学的些皮毛和平常诊治得出的经验来提升医术。 而有的医者会总结经验,有的干脆只抱着从师门学到的那点,就到处充神医,不学习不交流,治死的患者怕是比治好的还多。 这个小县城恐怕也找不出什么医术高明之人了,韩信只能先给吕雉物理降温的同时,自己上阵排查病因。 韩信前世被西医的静脉注射、开刀手术这些神术吸引,粗学过一些医术,条件允许的话,让他给人切个阑尾炎、做个刨妇产,他兴许都能做。 但他不太会开药,对中医也并不怎么涉猎,只背过几个经典的药方,知道一些常用药材的功效,外带因为化学学得好,会提炼某些药剂。 韩信虽然中医学得比较少,不过他有丰富的医学常识,比如风寒、风热感冒如何区别治疗,腹痛的几种情况分别是哪个部位出问题等等。 于是,他细细询问了吕雉这两天的身体情况,包括身体各个方位的症状、饮食作息、哺乳次数、情绪波动等等。 最后经过一系列的望闻问摸,他的目光落在吕雉的胸口上。 “佑儿最近母乳吃得少,你又时常为我担忧,连日赶路也休息不好,应是堵奶引起发热,这里是不是很痛?” 吕雉害羞地点了点头,“是,摸着还有硬块。” “那就是了,只要疏通,高热自会褪去。” “要、要如何疏通?” 韩信吩咐下人去打盆热水来,说道,“先热敷,再按摩,让佑儿吸出来就好了。” “佑儿刚吃了米糊,怕是不肯喝。” “早知方才不要喂他了,这小子吃了睡睡了吃,养得太胖了。先热敷按摩看看,不行就……” 韩信话锋一顿,吕雉抬头看他,二人四目相对,吕雉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又连忙低下头,羞得不敢看他。 韩信一本正经道,“这是治病,夫人莫要想歪了,而且……也不是第一次。!” “我……没想歪……” 一会儿下人打来热水,韩信让牛草把佑儿抱走,他走过去把门栓好,叫吕雉脱下衣服。 经过韩信一个多时辰的努力,结块终于消失,吕雉精神也好了很多,二人半年未见,此番情况下难免情动,忍不住打了场扑克。 情到深处,把儿子都忘了,完事后相拥着一觉睡到大天亮。 可怜韩佑第一次和母亲分开,夜里哭了好几次,牛草和金婶她们也不敢来打扰。 ………… 人的欲望其实跟经历过多少没关系,而是跟身体的年龄密切相关。 韩信心理年龄已经很老了,但身体还是年轻小伙,怀里抱着的又是自己的妻,荷尔蒙刺激着他又纯纯欲动起来。 粗糙的大掌在她光滑的美背上轻轻摩挲着,吕雉从睡梦中醒来,抬头看着他,大腿一跨,如八爪鱼一样扒在他身上,轻轻地唤了声,“夫君……” 柔美的声音中带着几许娇羞,原来不只自己,她也想,韩信便不再客气了! 小别胜新婚,夫妻两又腻歪了半天,直到外面隐约传来韩佑的哭声,吕雉才猛然反应过来,昨夜儿子没在自己屋里睡。 吕雉急忙从他怀里坐起来,一股冷风灌进被窝,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韩信忙又把她塞回去。 “我去拿衣服。” 地上乱起八糟扔着一堆衣服,韩信弯腰一一捡起,吕雉从被窝里露出两只眼睛,偷偷打量他的身材,古铜色的肌肤,精壮紧实的肌肉,每一块都是力量,实在太养眼了。 韩信捡好衣服回身,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笑了笑,“好看?” 吕雉点头,“好看!一辈子也看不够!” “那便让你看一辈子!” 把衣服抱到床上,二人各自穿戴整齐,出门去找儿子。 昨日吕雉发热,韩信关注点都在妻子身上,儿子抱都没抱一下,这会儿吃饱喝足了,又迫不及待想抱抱儿子。 在金婶怀里哭哭唧唧的小娃儿却不买他的账,炸着手直往吕雉怀里钻,一个晚上没见亲娘,到了她怀里就不肯离开了,韩信一伸手就咿咿呀呀地挠他,似乎知道昨日自己的娘是被这个家伙霸占了。 韩信也不勉强,一家三口在饭厅用完早饭,韩信想起自己给娘两带的礼物,让剑灵去取来。 给儿子的是一串骨制风铃和一整套木质积木,打磨得非常光滑,骨头和木头涂成五颜六色,高级定制,世间只此一套。 韩佑被这些五彩缤纷的玩具贿赂,终于肯让韩信抱抱了,在吕雉的教导下,还奶声奶气叫了声阿父。 韩信逗着儿子玩了会儿,让牛草抱下去陪着搭积木。 又拿出给吕雉的礼物,是一件用狐狸皮毛做成的裘衣,配套还有围脖和帽子,整套都是纯白色,毛绒绒的,保暖又优雅。 吕雉抱着裘衣,脸在上面蹭了蹭,有些惋惜道,“可惜,天暖了,暂时用不上啊!” 韩信道,“皮毛是从贺兰城得来,那时天气正寒,想着给你做套衣服,冬日便不怕冷了!” “夫君能时时记着我,我真的很开心,我又不长个了,明年也穿得。” 说着,自己把衣服又打包起来。 韩信抿一口茶,看着她欢快的身影,心中第一次生出对死亡的恐惧心理。 第一世他活了三十几,第二世活了二十几,按规律来看,这一世的阳寿是不是更少? 他不怕死,只怕自己死后妻儿无人照顾,怕她心痛,怕儿子没了父亲遭人欺负,更怕她又被刘邦那厮祸害了去。 第二世因为自己的死,给母亲带来的绝望,至今想起,他心中都满是愧疚和悔痛,他不希望吕雉也要承受母亲那样的绝望。 亲情、友情、爱情,三情全了,牵挂也就更多了! “娥姁,回沛县见过父母之后,便随梅鋗去岭南吧,不要再回咸阳了!” “为何?” 吕雉回头,“夫君这次回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韩信道,“陛下召我去东门阙观他成仙。” “然后呢?”吕雉眼中瞬间满是担忧。 韩信解释道,“龙俊应该准备送陛下去见真仙了,现在能同陛下日夜待在一起之人只有他,非但帮陛下代笔披阅奏章,盖玺之事也都由他来做,陛下若驾崩,他完全可以假传遗诏。 不管是谁继位,朝中免不得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而陛下一死,蠢蠢欲动的六国反贼也会纷纷跳出来,所以,我也准备趁此机会起兵。” 未免吕雉担心,韩信并未告诉她龙俊的最主要目的。 “夫君……是要覆秦?” 韩信点了点头,“陛下的诸多皇子中,没一个我能看得上的,与其辅佐别人,不如取而代之。” 尽管吕雉先前已经有点预感了,却还是被韩信这番话惊住,她沉默了许久,说道,“夫君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会照顾好佑儿,不必担心我们。只是,有一点伱必须答应我。” “你说!” 她走过来跪坐在他身边,双手揽着他的腰身,脑袋搁在他肩膀上,温柔却又坚韧地说道,“保重自己,你在,我和佑儿便在。” 书名打算学覆汉,改成覆秦,不晓得怎么样?有木有人提意见? 第201章 风起于青苹之末 第202章 风起于青苹之末 沛县地处泗水之畔,顺流而下便能到彭城、东海郡,北走齐、鲁,西通梁、宋,可谓四通八达之地,时常有官吏往来。 县一级的官员,让亭舍接待即可,但若是郡一级的大吏路过,沛县令便得亲自出面接待。 韩信顺道陪吕雉回娘家,本想低调行事,不过他带着这么大一支队伍,想低调也不行,沿途在亭舍歇息,亭长一面招待,一面派人快马去县里通知。 “谁?上郡郡尉陪同夫人回乡省亲?” 正在办公的沛县令搁下毛笔,询问道,“哪位大吏娶的沛县哪家姑子?” “具体哪位大吏小的也不知,亭长就说是上郡尉,那夫人是吕家姑子,就是当年吕公家的那个大姑子。” 一说吕公家大姑子,县令就知道了,那是自己曾经想娶的吕雉,最后吕公却把她嫁给了淮阴来的一名小亭卒,那时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除了年纪大一点,哪里比不上那小亭卒了? 后来听说那亭卒去南方服役,立了大功,之后也就没再关注了。 县令疑惑道,“吕家姑子不是嫁去淮阴了?怎么又成郡尉夫人了?” 传话的小卒哪里知道这些,茫然摇了摇头,倒是一旁萧何说道,“大令有所不知,当年的那个小亭卒早就不是普通人了,我去年听曹吏掾说,吕家大姑爷在南方立功,被调去咸阳为郎官,好像还参与了此次北伐匈奴之役,应是又立了功,从郎官升为郡尉。上郡乃咸阳北大门,陛下让他为郡尉,可见对其信赖有加,大令快去城外迎接,莫怠慢了。” 县令一脸惊奇,“吕家姑子出嫁才四年余吧,四年余从一小亭卒爬到郡尉?这、这可能吗?” 萧何道,“是否属实,我等去城外看看不就知道了。” ………… 几人来到城门外时,韩信的队伍已经走到远处三叉路口上,没有旌旗飘飘,却有百来骑士在前开道,骑士们骑的都是清一色黑马,腰间挂着的剑,背上负着的弩,统一着黑甲,个个眉高气扬,威风凛凛。 骑士们驰至近城门的道上,分左右而去,露出其后的车队。 当前那辆并非两千石大员专属的乘车,也无华盖,只是普通的马车,车旁跟着一短发纹面、熊一样健壮的护卫。 遥望着行驶而来的队伍,萧何不禁想起当年初见韩信时的情景,那时韩信押解犯人来沛县,跟随刘季一起来吕公乔迁宴上蹭饭,当时自己初观韩信气度,还以为是单父县来的贵人,没想到只是一名小亭卒。 后来刘季因为怀疑韩信和他有仇,多次派人去淮阴打听韩信过往,萧何听卢绾说过几嘴,才知道这小亭卒和刘季一样,也是个爱蹭饭的主。 和刘季不同的是,韩信蹭饭是摁着一个人死蹭,蹭得让人生厌,刘季却是靠蹭饭蹭出了一群忠实跟班。 据说韩信曾在南昌亭长家一蹭就是半年,最后那亭长夫人忍受不了,更改了自家用饭时间,韩信扑了个空,从此就不再去他家蹭了。 后来他在河边钓鱼,又蹭上了一位浣纱大娘的饭,蹭了十几天那大娘终于也供不起,连纱也不洗了。 再后来,韩信依靠南昌亭长的关系,当了一名亭卒,才刚入职,便跟随县尉去剿贼,立功得了爵。 自那之后,韩信的升爵之路就犹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短短四年,由蹭饭少年升到大上造,成就了一个别人想都不敢想的神话故事。 如今看来,有些人的贵气,那是天生就刻在骨子里的。 “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最后也可成为大王之雄风也。” 萧何低低感叹道。 旁边曹参也跟着感叹,“确是雄风,他的故事不知能激励多少不得志少年!” “曹吏掾可也想成就一番事业?”萧何问道。 曹参笑着摇头,自谦道,“本事不行,又无机遇,难呐,也就混混日子罢!” “曹吏掾太过妄自菲薄了,韩信这等天才本就不多见,世间也就这么一个,以他自比,天下岂非无能人?” “也是!” 曹参笑了笑,“说来,当年同他一起押解犯人来沛县的那名壮士,如今职位应当也比你我高了吧?” 萧何道,“优秀的将帅自能带出一批优秀的手下!” “优秀的将帅……” 曹参默念了一句,望着越行越近的车辆,沉默了一瞬后,忽然问道,“你说,我若辞了这职位去做他门客,他要不要?” 萧何笑道,“你这攀高枝意图也太明显了!” “芝兰生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以穷困而变节。” 曹参肃然言道,“我只是不想如此平淡地蹉跎时光。” 萧何并未再接话,而是抬头看了看西边布满晚霞的天空,说了一句,“要变天了!” 二人说话间,车队已经到了近前。 “快站直,站直!” 沛县令连忙让众人整理衣冠,备好接风洗尘的酒水。 虽然上郡和泗水郡隔着几百里,韩信管不到沛县来,没必要如此谄媚,但韩信是皇帝宠信重用之臣,也许轻轻一句话,就能改变县级官吏的命运,沛县令心里虽然不太舒服,却也不敢不讨好。 “沛县诸吏,见过大上造!” 沛县令,县丞、萧何、曹参几人立刻迎了过去,向韩信作揖行礼。 车辆停下,韩信掀开车帘,对几人抬了抬手,“免礼!本尉路过沛县,本不欲多麻烦,没成想诸位还是得了消息出城相迎。” 县令忙道,“不麻烦,不麻烦。” 又抬头看着韩信,问道,“上吏不是陪夫人回乡省亲么,怎又成路过了?” 韩信道,“我奉诏去东海郡参加陛下成仙典礼,顺道送夫人回家。” 县令心道,“陛下对这小子还真是恩宠有加啊!” 他目光看向坐在韩信身边的吕雉,已为人妇的她褪去了少女的稚嫩,那张冰冷的美人脸看起来越发动人心魄。 真是可惜,当年若是本官娶了此旺夫女,现在为大上造的就是我了。 县令心里正歪歪着,站在身后的萧何伸手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服,小声提醒,“非礼勿视!” 县令回过神一看,却见韩信正冷飕飕地盯着自己,那目光似藏了把刀,要把自己给削了。 他背后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故作镇定道,“下吏今夜设宴,为郡尉和夫人接风洗尘!” 韩信放下一节车帘挡住吕雉,冷声道,“不必麻烦。” “额……是,夫人久未归家,是该多和家人团聚,日后郡尉回程,下官再好好招待。” 说着,往旁边让开,“有请郡尉和夫人入城。” 韩信目光又在萧何和曹参身上停留了一瞬,放下车帘,吩咐队伍启行。 第202章 家宴 第203章 家宴 得了消息的吕家人扫榻相迎,一大家子候在大门外,翘首望着越行越近的车辆。 吕雉迫不及待掀开车帘,远远看见站在大门口,已经白发苍苍的父母,不禁泪湿眼眶。 吕母看见爱女,不顾腿脚不便,在仆妇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迎上去。 “我儿,我儿回来了……” 吕雉赶忙喝停马车,完全不顾淑女形象,提起裙子就跳下车,一路小跑着来到母亲跟前,正要下跪行礼,吕母已经一把抱住她,双臂紧紧搂着,一个劲地说,“儿回来了,儿回来了……阿母不是做梦……” 看着母亲苍老如枯槁的面容,吕雉泣不成声,“女儿不孝,多年不曾回来看望阿父阿母,女儿不孝……” 韩信抱着儿子跟上来,吕公等人也从后面赶过来,吕公看向韩信怀里的孩子,一脸激动地问道,“这是我乖外孙?” 韩信浅行了礼,回道,“是佑儿!” 抱着女儿哭得正伤心的吕母听到这儿,忙放开女儿又要来抱韩佑。 几年不见,吕母许是太过思念女儿,老了很多,韩信看她走路都要人搀扶,没敢让她抱这小胖墩,老妇人只能握着韩佑的小手,一阵心肝疼得夸,“外孙儿,心肝儿,长得真俊,真俊啊!像父也像母!” 吕泽和吕释之过来给韩信行礼,韩信回了一礼,吕泽对母亲道,“妹妹和妹夫一路辛苦了,且先回屋再说。” 吕母反应过来,“对对对,先回屋,回屋!” 众人簇拥着韩信一家三口进大门,吕媭跟在后面,看着一身绫罗绸缎,满头珍珠发饰,贵气又优雅的吕雉,差点咬碎了一口白牙。 两千石大臣之妻,夫君又是陛下宠臣,走到哪里都有人巴结讨好送礼,众星捧月的感觉,该是何等美妙? 当初明明是自己先看上韩信,为什么?为什么他就看不上自己?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阿姊? ………… 是夜,吕家少不得要大摆宴席招待韩信,韩信以晚辈身份,随吕雉向吕公吕母行了大礼。 吕公赶忙上前搀扶,“老朽区区黔首,不敢受贤婿如此大礼,快起,快起!” 韩信却执意把礼行完,“当年小婿不过一小小亭卒,无功业无家产,妇翁妇母却不嫌弃,将辛苦养大的女儿嫁与我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我二人离得远,不能在跟前尽孝,小婿心中有愧,这礼,二老受得!” 吕公感叹,“贤婿真乃至情至性好男儿,当日将雉儿嫁你,是嫁对了。” 说着看向面若桃花的女儿,笑道,“看雉儿面色,这些年过得不错!” 这话却说得韩信很是心虚,吕雉跟着自己这些年,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一个人操持家务,独守空房,时常担惊受怕,甚至受他连累入过牢狱。 感觉到韩信不一样的情绪,吕雉悄悄握了握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了个甘字,表示自己甘之如饴,心甘情愿。 韩信回握了她一下,二人相视一笑,空气中都是幸福的味道。 吕媭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嫉妒之心怎么压也压不住,说道,“看着还不错,可当年姊夫害得阿姊入狱,还差点……” “住嘴!” 话没说完,吕泽便沉声喝止了她,“过去的事,提它作甚?” 吕公吕母显然不知这事,二人一脸惊讶地看向韩信夫妻俩,吕母问道,“什么入狱?为何入狱?” 吕雉上前握着母亲的手,笑道,“没什么事,就是个误会,那时夫君去南越服役,入了一片密林,数日未回,官府以为他当了逃兵,只是叫我去问个话,阿妹记差了。” 吕媭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是,是我记错了。” 这一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家宴的气氛,吕泽的两个儿子吕产、吕台,吕释之的儿子吕则、吕禄,几个小孩儿围着韩佑一会儿摸摸他的小脸,一会儿捏捏小手,稀罕的不行。 韩佑也很给面子的没有睡觉,吃饱喝足就开始卖萌。 吕雉的两个嫂子拉着吕雉唠嗑,问咸阳到底是何模样,可见过皇帝陛下,咸阳贵妇都流行什么服饰,什么发式等等。 吕泽和吕释之则端着酒和韩信共饮,问的最多的是他平南越、征匈奴的过程。 吕释之当即就想跟着韩信混,吕泽也想把今年已经十一岁的吕产交给韩信去磨练。 韩信道,“待我自东海郡归来,再来接二兄和产儿!” 吕释之喝得有点高了,说道,“军中无亲戚,我既跟着你,便不能再当二兄,阿信,不,将军叫我释之即可。” 韩信道,“待二兄真入伍了,再改口不迟!” 吕泽也交代道,“产儿身为吕家长孙,自小被阿母娇生惯养,阿信替我多磨砺磨砺他,别人如何他也如何,可不能手下留情。” “大兄放心,我自当好好教导。” 吕释之又道,“干脆我跟你一起去东海郡吧,我也去看看,陛下到底能不能成仙。” 韩信此行危险重重,哪能多带一个去冒险,婉拒道,“面见陛下乃是大事,所有随行人员都已登记好名字,不可再随意添加。” “哦,这样啊!”吕释之有点惋惜道,“那只能等伱归来了。” 众人吃吃喝喝,一直到牛羊入宴会才结束。 吕雉和韩信回了她出嫁前居住的院子,把儿子哄睡着,夫妻两相拥着躺在大床上,吕雉说道,“不若让二兄带几名门客跟着吧,万一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能有什么事?再说了,就算有事,多几个人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他安抚地拍了拍她后背,“别胡思乱想,没事的。” 他说得越轻松,吕雉就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她知道夫君是不想她担心,也不再多问。 韩信道,“明日我启程去东海郡,你在沛县呆上半月,便去南越吧!” 吕雉满是不舍道,“离陛下成仙之日,还有半个多月,此去东门阙快马两三日即到了,夫君可再多待几日。” 韩信道,“没多少时间了,我要先见见陛下,还要带个人去见龙俊,匀出几日让他传递消息,再做选择。” “选择什么?” “没什么,日后再同你说。” 吕雉又问道,“夫君想起兵造反,那吕家呢?需不需要也去避避?” 韩信道,“为夫让你去南越,主要并非避官,而是躲避项氏,对为夫来说,够得上做人质之人,唯你母子。接下来几年,中原处处是战乱,你们待在哪里我都不放心,还是去南越最好。 至于吕家,大兄这些年养了不少门客,自保应是没问题,现在不必急着离开沛县,再等等看。” 吕雉点了点头,搂紧了他,“都听你的。” 第203章 君臣不易逢,终始贵难离 第204章 君臣不易逢,终始贵难离 东门阙属于朐县境内,临着东海,为了护卫皇帝行宫,秦始皇的随行军队以海岸线为半径,在朐县内设立了三道半圆防线。 附近里聚的百姓早在皇帝来之前就已经被尽数迁走,一座座军帐如雨后春笋,矗立在平坦广阔的海滨平原。 军帐最外围以木栅栏围住,只留中间一条通行道路,军士们持戈矛、弓弩,于路上设关口,各处军帐里还时不时有巡逻队伍经过,以防宵小之辈靠近行宫。 韩信随行的百骑在经过第一道关口时便被留下了,只准携带两名随从进入,佩剑、弓弩等利器自然也都不能带。 经过三道关口后,三人来到行宫外,内侍进去通报过,只有韩信一人被准许进入面见皇帝。 这座行宫是龙俊诱骗皇帝来此会见仙人之后才匆匆建起来的,规模并不大,正中间是会见臣子的主殿,右边为皇帝休息的寝殿,左边是办公区。 另外在西边有几间小房间,是供皇帝近侍,也就是郎卫休息的地方。 前面是一个小花园,后面是御膳房,总体看起来跟富人之家的庭院差不多大。 秦始皇此时一心想着成仙,倒也不计较这行宫寒酸。 韩信跟随内侍来到行宫主殿外,值殿的内侍看见他被带来,以猫儿般柔软的动作打开殿门,韩信在外脱下鞋,轻轻走进去。 一股淡淡的香味迎面扑来,韩信吸鼻子闻了闻,大概是醒脑的焚香。 又途经一道木制屏风,韩信才看到秦始皇,他并未戴冠冕,穿着一身玄色的常服,斜斜躺靠在一张软榻上,正由龙俊服侍着批阅奏章。 从前韩信为郎卫时,所见的秦始皇皆是端端正正坐于御案前,从未见过他懒散懈怠的模样,如今虽然还是在工作,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十分不好。 内侍把韩信一直引到御前,低声道,“陛下,上郡郡尉韩信宣到!” “臣韩信,拜见陛下!” 韩信下拜,秦始皇目光从竹简上移开,看了他一眼,“韩卿来了,快免礼!” 韩信起身,抬头偷偷打量着皇帝的面色,脸庞清瘦了,肤色和眼白微微泛黄,应是大量服用止疼药引起肝部损伤。 华夏五千年,绝大部分帝王都追求过长生这个梦想,只不过有的人入魔深,有的人只是想想而已,而秦始皇无疑是入魔最深的那个。 看到一代雄主变成如今这模样,说不悲痛是假的,有那么一瞬间,韩信想告诉他,龙俊给他吃的不过是止疼药,这世上根本没人可以长生,即便是他这个千古一帝,也必须经历生老病死。 不过,看到皇帝对龙俊如此亲密,韩信还是把到了咽喉的话又咽回去。 离成仙只差一步之遥了,这时候谁敢打破皇帝成仙的美梦,谁就要倒大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出皇帝状况者不止他韩信一人,却没有一个人敢把皇帝从美梦中叫醒,李斯不敢,蒙毅也不敢,他一个才认识皇帝不过一年多的新人,凭什么? 要真敢劝,怕是立即会被龙俊扣一个阻扰皇帝成仙的罪名。 秦始皇阅完一份奏折,让龙俊代笔批复,随口问韩信,“月氏送来公主,欲和大秦永结秦晋之好,依你看,由哪位皇子娶公主合适?” 韩信道,“臣对诸位皇子不甚了解,不敢妄言。” 说完又道,“臣还以为陛下驱逐了匈奴,接下来会继续西拓,再夺取河西之地。” 韩信这话只是想试探看,皇帝的雄心是否也被修仙磨灭了。 秦始皇闻言,从软榻起身,坐直了身体,朗声笑道,“开疆拓土之事,只有卿最了解朕!何止河西之地,待朕长生不死,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将为秦土。卿便是朕开疆拓土之宝马利剑,你这匹马跑到何处,何处便是秦土,剑指哪里,哪里便需臣服。 待朕成仙,也为韩卿求一长生仙药,你我尚有大把时间征服天下,眼下先安抚月氏,开通河西走廊,派商贾摸清他底细再打。” 秦始皇这话让龙俊大为震惊,虽然长生是假,但韩信是皇帝第一个想到要带他一起长生的臣子,可见对他有多喜欢。 不过想想也是,当年为皇帝统一六国的王翦死了,其他将领多也老了,韩信既年轻,又有本事,短短三年,接连为大秦定南方、夺北方,皇帝又是个极具雄心抱负之人,他需要的正是韩信这种能力出众的臣子。 文臣多的是人可胜任,但能为他开疆拓土的武将,韩信当属第一人,是不可替代的。 从这几年韩信的成就来看,赵佗、任嚣、蒙恬、李信这些人,只能给韩信为副将。 如此可怕的对手,难怪项羽会想方设法除了他。 秦始皇的这句话,也让韩信心中十分感动,君臣不易逢,终始贵难离。 能遇到这样的君主,是王翦之幸,也是他韩信之幸。 论胸怀,古今有多少帝王能同秦始皇比? 论雄心,更是无人能及! 或许也正是因为他有太多的雄心抱负,年华却不待,才会如此执着于长生不死。 韩信甚至为秦始皇的不恤民力找到了理由,他实在有太多的事情没做,他等不起。 “臣谢陛下厚爱,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韩信说的是为陛下,而非为大秦。 如果是第一世的他,受秦始皇如此厚爱,肯定不会想着覆秦而代之,必会竭尽全力为秦续命。 然而经历过一次兔死狗烹的下场,他不愿再拿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去赌下任帝王的胸怀,他想为自己做主,为天下做主,想完成秦始皇帝未能完成的梦想。 秦始皇满意地笑了笑,抬手让韩信起来,对龙俊道,“传诏,让公子将闾迎娶月氏公主,待朕成仙回到咸阳再完婚。” “唯!” 龙俊领命,拿出一张新布帛,开始书写诏书。 秦始皇又靠躺下,对韩信挥了挥手,“韩卿一路赶来辛苦了,且下去休息吧!” “臣告退!” 韩信拱手,正要退下之时见皇帝打了个哈欠,担忧道,“陛下精神似乎不太好,观脸色亦不佳,可是病了?是否需要传唤医者?” 秦始皇道,“最近身体是大不如前,龙卿说成仙前需拔除身体旧患,是会更难受些,并非患病,等会见仙人后,各种病痛自会消除。” 韩信建议道,“还是找个医者来看看吧?例行检查也好。” 秦始皇道,“不必,那些个人只会给朕开苦兮兮的汤药,见效甚微,一会儿吃颗化仙散,腰便不痛了。” 韩信又问,“陛下成仙当日是否也需服用丹药?” 秦始皇一愣,他并没想过这个问题,龙俊连忙代为回道,“是要服用。” “也是化仙丹?”韩信追问。 “并非,最后一颗乃成仙丹。” 因为成分不一样,这颗药的颜色和味道同化仙丹完全不一样,龙俊自然要给它另取一个名字,免得秦始皇怀疑。 “也是仙人所赐?” 韩信道,“当初龙先生献药时,我便在大殿外执勤,我记得伱曾说过,仙人只赐予一株仙草,总共只制成了十瓶化仙丹,世间仅此一份,为确保陛下的药够用,连试药也不能多试,当时你可没说什么成仙丹,不知此药是从何而来?” 龙俊道,“彼时没说并不代表没有,此药乃仙草炼制后之精华所在,要在最后一日服用,我当时便没说。” “原来如此,既是新药,陛下服用前当让内侍试药。” 秦始皇一听就知道韩信在担心什么,帝王多疑,再宠信龙俊,他也不会随便吃没吃过的药,就如他再器重韩信,还是在频阳放了一个王离。 “此药有几颗?”皇帝问道。 这个药龙俊可不敢让内侍试,回禀道,“只有一颗,到时臣切下一半,亲自为陛下试药。” “少了一半,药效可够?” “这……臣也不知,但陛下若怀疑,臣也只能如此了。” 秦始皇又迟疑了,只差最后一步,若因少了一半而功亏一篑,他此生岂不是再无长生希望? 韩信看出皇帝的心思,建议道,“陛下到时可多请几位医者,对丹药进行仔细检查,确认无恙再服。” 皇帝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他又打了个哈欠,对龙俊道,“诏书写好了便都退下,朕睡会儿。” “唯!” 龙俊收起写好的诏书,又取出玉玺落了印,跟着韩信一起退出大殿。 第204章 故人之子 第205章 故人之子 今日的天气有些阴沉,从大殿出来时,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两名内侍看见韩信和龙俊,忙撑着两把伞过来为二人挡雨。 韩信从一名内侍手上拿过伞自己撑着,让那内侍退下,龙俊也自己打着伞,二人并肩走在花园小道上。 一个穿黑衣,庄严肃穆,一个着白衫,衣袂飘飘;一个面容冷峻,一个随和带笑;一个高大魁梧,一个瘦弱单薄,远远看去,像是雨中漫步的夫妻。 走到一个分叉路口,龙俊告辞左拐,一直沉默的韩信突然开口叫住了他,“龙先生,有无空闲,我带你去见个人。” 龙俊回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何人?” 韩信道,“两月前在贺兰山,我从匈奴那里解救出一位少年,那少年个子高大,长相俊朗,十分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位故人。” 龙俊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韩信一眼,“你的故人同我有何关系?” “我想,你可能认识这少年。” 龙俊心里一咯噔,想起在贺兰山的项梁叔侄,自匈奴被韩信所灭后,项梁再没有和项羽通过信,一月前项羽派了人去那边寻找,至今尚无消息传回,难道他们被韩信抓住了? 观龙俊面色,韩信便知他想到了谁,又道,“那少年如今是我的马奴,我此番一起带来了,就在行宫外等着,龙先生出去便能看见,仔细瞧一瞧,看是否认识他。” 龙俊道,“北地郡之人,我岂会认识?” “哦,忘了告诉伱,他本是楚国人,据说是被流放去北地郡,后来又被匈奴人掳走,龙先生也是楚国人,或许是你故人呢!” 龙俊脸色微微一变,楚国人,流放去北地郡的,这少年十有八九就是项庄。 他跟随韩信来到行宫大门口,等候在外的小湖和项庄忙迎上来,龙俊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停留在项庄身上。 他虽然没见过项庄,但仔细看的话,能看出和项羽有一点点相似,再根据韩信提供的这些信息,完全可以断定,这就是项庄。 韩信看着被雨淋湿的二人,呵斥道,“木头疙瘩,不知找地方躲雨?” 小湖道,“方才在树下躲了一会儿,见您出来才过来的。” “快到伞下来!剑灵,你跟龙先生合一把。” 说着问龙俊,“龙先生不介意吧?” 龙俊把伞往旁边让了让,对项庄道,“进来吧!” 听韩信称呼眼前这儒雅男子为龙先生,项庄便知这是哥哥项羽派到皇帝身边的术士,见到自己人,他心里有点小激动,面上却装出怯懦的样子,低着头小声道,“小的身份低贱,不敢同贵人合伞,小的皮糙肉厚,淋点雨无碍的。” 韩信在一旁说道,“别怕,龙先生仙风道骨,乐于助人,菩萨心肠,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会忍心看你淋雨,只管去。” 龙俊十分无语看了韩信一眼,主动走到项庄身边,为他遮雨。 韩信问道,“龙先生看看,这小子是不是长得像你故人?” 龙俊此时如何能不明白韩信的意思,并没有再装傻,而是点了点头,说道,“是有点像。” 心里还在打着小九九的项庄听了这话,脸色不由一白,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韩信,正对上他戏谑的眼神。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他早就知道了! 难怪,难怪他会在众多奴隶中对自己另眼相待,会特地把自己带来东海郡,可笑自己还沾沾自喜的以为成功取得他的信任,成功混成了他的亲信,却没想过凭什么? 自己在他面前扮演的是一个目不识丁,又无任何武艺的奴隶,养马?哪个从匈奴回来之人不会?若不是认出了自己,他凭什么对自己特殊照顾? 到底还是太稚嫩了,奸细当不成,反而自投罗网成了人质,让兄长左右为难。 韩信又对龙俊说起了一个故事,“我有一位故人,几年前因为和县尉发生冲突,不小心砍伤了对方,为了不拖累家族,他当场自刎谢罪。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家人还是躲不过被流放的命运,可怜我那故人之子,当年才十岁左右,去了那苦寒之地,又因一场大火,同他叔父一起葬身火海。 那日在解救的奴隶中看到剑灵,因长相酷似我那故人之子庄儿,便将他带在身边。” 韩信说的这些事,龙俊都知道,这家伙是在提醒自己,项庄的父亲是为了整个项氏而自尽。 韩信又道,“哦,还有一事,当年我那故人之所以会同县尉起冲突,俱是因为他那不成器的侄子,没事跑去淮阴招惹仇家,非但自己受了伤,还连累庄园被人盯上。 若非有人举报庄园里私藏逃人,县尉不会带人去搜查,我那故人也不会死,他的儿子更不会被流放,最后……死于非命。” 韩信把项解的死全怪到项羽头上,又着重强调了死于非命四个字。 他后面说的这些别说龙俊,就连项庄也不知道,当年叔父只跟自己说,父亲冲动之下砍伤县尉,为了不被安上谋反之罪,只能自刎,却原来这一切都是兄长项羽惹出来的祸? “你想要什么?”龙俊几乎是咬着牙根问出这句话的。 他非常了解项羽的为人,那是个极重感情之人,若知道项庄在韩信手上,不管对方提什么条件,项羽都会答应,因为项羽始终觉得是他害了叔叔项解,又害项庄被流放。 韩信对小湖道,“带剑灵先回,看好他,我同龙先生聊聊。” “唯!” 小湖拉着有些呆愣了项庄,离开行宫,往不远处的临时住所走去。 那住所是在一个里聚里,所有随行官吏都住在里面,大官单独一户,小吏只能几个人挤一户,韩信这个皇帝宠臣,自然也单独住其中一户。 小雨还在下着,二人漫步在春日的微风细雨中,龙俊面上的随和微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此收手,离开陛下!” 可以的话,韩信还是想救秦始皇一命,即便是为他续命一年半载也好。 龙俊想也不想回道,“不可能,此时若走,龙氏一族必遭灭族,他一人之命换我龙氏上下数百人,别说我,项羽也不会答应。” 韩信道,“你毒死陛下,龙氏照样会被灭族。” “这个无需你操心,提个切合实际的要求。” 韩信退一步道,“那便先将你们的计划告诉我,我选一个。” 龙俊一脸戒备地看着他,犹豫要不要如实以告,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若是他提前知道这边的计划,会不会全盘打乱? 第205章 摊牌 第206章 摊牌 龙俊不说,韩信也能猜到七八分项羽的计划,他自顾自道,“项羽肯定已经暗中联络楚地多个反秦势力,我猜有秦嘉、景驹这些人吧,他们会在陛下会见仙人前一日起兵,等消息传到这里时,陛下已经昏睡。然后你会告诉朝中大臣,陛下会见仙人期间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去打扰。 臣子们怕担上打扰陛下成仙罪名,肯定都老老实实呆着,没有一个敢去惊动陛下。 此时为了保陛下安全,估计也没有哪个臣子敢把陛下的护卫军调去镇压反贼。只要让陛下多睡两三日,项羽足以打到东海郡,是也不是?” 龙俊满脸的震惊之色,“你如何知晓的?” 猜到项羽要起兵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竟然连同盟者和具体过程都知晓,难道项羽身边有他的奸细? 韩信对他的疑问避而不答,继续道,“你对项羽倒是挺自信的,就不怕他打不过护卫军?他暗中召集的这些人,加起来兵力估计也就三四万,临时凑起来的乌合之众,要击败八万正规训练过的秦军,难度非一般的大。” 龙俊道,“我有护卫军的布防图。” “哦……” 韩信恍然,又问,“然后呢?就算有布防图,短短两三日内也打不到陛下行宫这里,伱是打算在陛下修仙期间毒死他?不过,陛下突然驾崩,你要如何跟众臣交代?没考虑过自己的命?” 韩信既然连最机密之事都知道了,龙俊也不再隐瞒,“陛下身体已经不行了,最后一味药只是催眠和加速他身体衰竭作用,并非真正的毒药,项羽从开始就没想过毒死他,于万军之中斩他首级,才是为项燕将军报仇的最好方式。” 果然是那个狂傲又自信的楚霸王! 韩信心中感叹了一句,又问,“那你特地把我从上郡叫来作甚?” “自是以你在南越、贺兰山杀戮太甚为由,把陛下成仙失败的错归到你头上,杀了你。” “陛下会信?” “那时他因药物影响,还有长时间的沉睡,脑子已经无法保持清醒,我自有办法让他听从。” 韩信微微一笑,“看来项羽惧我更胜陛下,当年我差点将他杀死在淮河中,他竟然没想万军之中斩我首级?” 龙俊道,“你这人太过奸诈狡猾,能以最简单的方式除了最好。” “呵,你是第一个认为我奸诈之人,只不过,你把我叫来,就不怕这三日我领兵把你的项羽击败?” 龙俊道,“能调得动这些兵马的只有虎符和陛下,没有陛下命令,任你再能耐,也指挥不动这数万大军。” “说得也是,还有什么其他阴谋,统统交代,我择一交换。” 龙俊道,“只剩立嗣一事了,我会让陛下立公子高为太子,届时咸阳的赵高必会篡逆,到时公子扶苏和蒙恬就能光明正大领兵回去平逆,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 “万一赵高舍弃胡亥,改巴结公子高呢?” 龙俊道,“公子高已经十八岁,我观察过了,他为人很有主见,赵高若真跟了他,如何把持朝政?他要的是一个愚蠢又听话的皇帝。” “你了解得倒是透彻。” 龙俊停下脚步看向韩信,“陛下必须要死,大秦也必亡,让我就此收手绝无可能,你把庄儿归还,我让你返回上郡,日后这天下归谁,各凭本事。” “你能代项羽做主,不需要同他商量商量?你们混到陛下身边的最初目的不是我么?这么容易就肯放过?” “庄儿在你手上,不放过又能如何?” “不怕我去向陛下告发?” “无凭无据,陛下不会信,就算他怀疑,派人去会稽调查,也查不出什么,而我给陛下的最后一粒成仙丹也非毒药。” “你这些丹药是何人所炼?药效竟如此显着!” “问这多作甚?你只说这事成不成吧,成的话这几日把庄儿送来。” “成吧!”韩信见雨已经停了,合起伞,转身往回走,“待我离开东海郡时,再将项庄归还。” “将军可会食言?”龙俊跟上去问道。 “你觉得呢?” “素闻将军治军严谨,说一不二,当不会做出食言而肥之事!” “那是自然,我韩信向来说话算话。” 韩信回头,说得信誓旦旦,又提醒道,“项羽那人看着很讲义气,其实他很小气,也很护短,此事你最好知会他一声,别自作主张害了项庄,虽然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但他不会领情,还会记恨你一辈子。未免你忘了,我来之前已经派人去会稽,告诉他项庄的下落。” 龙俊闻言面色不由一僵,他本想先稳住韩信,瞒着项羽,按原计划将人弄死,没想到他已经派人去了会稽? 看着韩信离去的背影,龙俊左右为难,如此强大的对手,一旦放他回去,日后会是一大麻烦,但若自己私自做主不顾项庄,就是在项羽心里埋下了一根永远拔不了的刺,日后即便项氏重振楚国,也不一定会善待龙氏。 韩信其实知道,这件事的主要决定人是龙俊,而非项羽,项羽会顾及项庄死活,龙俊却不一定。 龙俊若私心更重一些,便不会违抗项羽的命令,若他一心只想光复楚国,一心为项羽着想,那即便冒着被记恨的可能,他还是会按原计划执行。 韩信了解项羽、刘邦等人的性格,进而能推断出他们在某件事情上可能做出的决策,但他摸不准龙俊,所以悬在头顶的刀还在,想完全解除隐患,靠一个人质完全不够。 ………… 里聚一户农家小屋内,项庄呆呆愣愣地坐在堂屋,小湖站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连尿急也不敢去撒,就怕这小子突然自裁,那郡尉谈判的筹码可就没有了。 看见韩信回来,小湖猛然松了口气,把人交给韩信,一溜烟跑外面解手去了。 “郡、郡尉……” 项庄习惯性地站起来行礼。 “坐着吧!” 韩信的态度依旧很随和,他走到另一方席子坐下,“有什么话问吧。” “郡尉方才说,当年是我兄长去淮阴惹了仇家,才导致庄园被举报,是真的吗?” 韩信道,“项羽惹的仇家便是我,举报项氏私藏逃人者,也是我,你父亲的死虽然是他自己冲动犯的错,起因确是我同项羽的仇怨。” “我兄长从小到大都没去过淮阴,你和他有何仇怨?” 韩信模棱两可道,“此事日后自去问你叔父项梁。” 项庄凄凉一笑,“我还有机会回去吗?叔父当年为了保项氏,义无反顾地舍弃我父亲,如今兄长做的是谋国大事,又岂会顾及我的性命?” 韩信道,“你叔父或许不会管你死活,项羽应当会管,我来之前已派人给他递话了,这几天龙俊就会收到消息,你安心等着吧,他若接受我的条件,我会遵守承诺,送你回楚。” “将军提的什么条件?” “用你的命换我回上郡。” 第206章 伶牙俐齿的项羽 第207章 伶牙俐齿的项羽 会稽郡,项氏庄园。 韩信的信使比龙俊的信先一步到达这里,同韩信预料一样,项羽得知项庄在对方手上,当天便派了人去给龙俊送消息,不管韩信提什么要求,都要保住项庄的命。 “小霸王,他若让龙先生收手呢?大事将成,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 虞熙脸上满是惋惜之色,在她看来,只要秦始皇和韩信一死,世上再无人会是项羽的对手,刘邦现在还是个小亭长,不管是抓还是杀,对付他易如反掌。 “当年是我害死叔父,害庄儿小小年纪背井离乡,受尽北地之苦,如今明明能救他,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我做不到。” 虞熙道,“韩信他不会乱杀无辜的,尤其无关紧要之人,他……不是坏人。” 和韩信比,自己其实才是坏人,少年时失手打死欲抢财物的黑车司机,青年时更为黑帮杀了不少人,而韩信是警察,是正义的化身,他怎么会随便杀了那个少年呢? 项羽道,“他在贺兰山屠戮八万余匈奴人,其中多半是妇孺,你说他会不会乱杀无辜?” “这……” 虞熙登时无言以对,韩信在贺兰山做的这事,确实超乎她的预料,一个现代警察,来了古代居然会如此凶残,屠城、灭族,这种事她都做不出来。 在虞熙的概念里,匈奴人就是古代的少数民族,他们生活的那个地方是现代的宁夏、内蒙地区。 项羽道,“你放心,他不会提出让龙俊收手这样的要求,顶多是以庄儿的命换他的命,这一次让他逃了又如何,来日我依然可以正大光明打败他。” 虞熙想说,他可能是现代警察和古代兵仙的结合体,你不一定能打赢他的。 多年的相处,虞熙了解项羽的为人,这是个重情又护短的男人,项庄当年又是受他连累,所以他绝不可能不顾项庄死活。 说来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自己惹出来的,当年若没有带项羽去淮阴,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不过,反过来一想,当年若没有去淮阴,那就不会知道韩信也是穿越者,敌在暗我在明,岂不是更危险? 也不知那警察是要保秦还是造反,从他这几年做的事情来看,好像是想为大秦服务,若是如此,双方就完全没有讲和的可能了。 而这个韩信绝对是比沛县那个老头更厉害的角色,历史上项羽连那个小亭长都打不过,如今又怎么可能打得过韩信?她不想看到项羽再落得个乌江自刎的结局。 可恨自己没什么大智慧,根本帮不了项羽多少。 虞熙因为文化程度低,心里是很自卑的,所以她十分畏惧韩信,在除不掉对方的情况下,她下意识就想同韩信讲和。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见一见韩信,再怎么说,两人也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前世的恩怨不能带到今生吧?而且,上一世二人是同归于尽,也不算结仇。 项羽派去送信的人刚离开一会儿,门外传来仆从激动且语无伦次的声音,“家主家主,家主回来了,家主回来了!” 那仆从不顾礼节,急匆匆地闯进来,气喘吁吁道,“家主,家主回来了!” “什么家主家主?脑子被门夹了?”项羽跟虞熙相处久了,也学了些现代的口头禅。 “没有,不是,是家主、是前家主回来了,已经进庄子了!” “什么?” 项羽腾的一下地站起来,“我叔父回来了?” 仆从一个劲的点头,项羽已经风一样地刮出去了,虞熙连忙跟着去迎接项梁。 叔侄两多年未见,见面少不得一阵寒暄,项梁看着眼前这个长得越发高壮的侄子,十分欣慰地笑了笑,“我羽儿果真有霸王之相!” “叔父伱这两个多月去哪里了?庄儿不是一直同你在一起,为何他会被韩信给抓住?” “你说什么?” 项梁脸色一变,“他被韩信抓住了?你怎知道?” 项羽一边把叔父往屋里让,一边将龙俊的计划和韩信的威胁一一说给项梁听。 项梁听完整个人直接傻掉了,敢情这个人质是自己亲手送到韩信手上的?这叫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 问题是,韩信是如何认出庄儿的?难道是庄儿自己不小心漏了陷? 见项梁这副模样,项羽连忙安慰道,“叔父放心,我已经让人告诉龙俊,无论如何也要保庄儿一命。” “你真要为了庄儿,放弃如此好的机会?” 项梁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和项庄在北地相依为命多年,他是把这个侄子当亲儿子一样看待,然而要为此放虎归山,他真的十分不甘心。 韩信到底有多强,他比项羽更清楚,真让他回了上郡,日后必会成为羽儿最大的绊脚石。 项羽以为项梁在怀疑他的真心,信誓旦旦道,“这还能有假,送信之人已经离开了。” “离开多久?” “才一会儿功夫!” 项梁长叹一口气,吩咐道,“去追回来吧!” “追回来作甚?” 项梁道,“当年我能为了保项氏牺牲你三叔,如今也能为光复楚国牺牲庄儿。韩信的命比他贵重得多,这笔生意我们不亏。” “不,我绝不会拿庄儿的命来换,他不是做生意的筹码,是我从弟,是项家子孙。放韩信回去,日后我照样能打败他。”项羽傲然说道。 “你能不能胜过他,叔父能不知道?你看看他这几年的成就,比当年的王翦还厉害三分,你大父斗不过王翦,你难道比你大父还善于带兵?你拿什么打败韩信?” 项羽承认韩信很强,但不会承认自己不如他,“我不管,反正我一定要救庄儿。” “你这小子怎就如此犟?你要为他一人,来日牺牲千万楚国将士之命?” 项羽反问道,“叔父又怎如此绝情?牺牲了三叔不够,还要牺牲他唯一的儿子?这些年你和庄儿在北地相依为命,你就一点不疼惜他?若是要用项氏子孙的命来换楚国,那我宁愿不要。” “妇人之仁!妇人之仁!” 项梁说不动他,气得火冒三丈,“似你如此处处为感情所掣肘,如何能成大事?” 项羽理直气壮道,“谁规定成大事就必须无情无义,绝情绝爱?哪个之乎者也说的?” “你……”项梁被他怼得无话可说,他真想上去煽这小子两巴掌,几年不见,何时学得一口伶牙俐齿? 见自己把叔父气得不轻,项羽又上前赔礼说软话,“叔父,我不是故意同您抬杠,是真不能不顾庄儿死活,您就听我这一回吧,我保证,日后其他事情肯定都听您的。” 项梁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深呼吸两口气,平息心中怒气,说道,“那便派一支兵马,在韩信回上郡的路上截杀他,这样总可以吧?” 项羽立即点头,“可以可以,我听叔父的!” 项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看向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虞熙,冷冷问道,“你是否把马鞍马镫图纸泄露给了韩信?你和他是否有私情?你是不是他派来的细作?” 项梁这三个问题把项羽和虞熙都问懵了,项梁又道,“当年是你怂恿羽儿去淮阴,害得他差点命丧韩信手中,是不是故意的?你和韩信到底是何关系?” 第207章 吵架 第208章 吵架 虞熙当年画的马鞍马镫图纸只有项羽和项梁看过,他们自然不可能泄露,那只可能是虞熙了。 不怪项梁怀疑她,实在是韩信的马鞍马镫出现的太巧了,正好是在打匈奴时出现,正好和虞熙画的一模一样,也正是有了这一法宝,秦军才可能那么轻松击败冒顿,项梁想利用冒顿来消耗秦军的计划才会落空。 再回想当年虞熙怂恿项羽去淮阴一事,项梁越发觉得,这个女娃是个大阴谋。 项羽疑惑道,“图纸泄露给韩信?这怎么可能?为了防止这东西被人学去,这些年我一副马鞍也没做出来,最近两月为了出兵,才让人做了两百来副,此事除了我们三人,无人知晓。” 项梁道,“但叔父在北地见到了,几乎所有秦国骑兵都装备上了硬质马鞍马镫,同虞熙所画,一模一样,不是她泄露还能是谁?总不能正巧韩信也会造此物,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项羽看向虞熙,“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也怀疑我?”虞熙脸色有点难看。 项羽连忙道,“不是,我不是怀疑你,就是奇怪马鞍马镫如何会出现在北地。” 肯定是那警察做的呗! 虞熙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自己和韩信借尸还魂之事,项梁又道,“别跟我说,你和韩信师出同门,这话别说我们,说出来怕是伱自己都不信,你和他的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项梁这话讽刺意味可谓十足。 虞熙对韩信本就很自卑,听了这话心里十分不舒服,她看了眼项梁,回想刚才他毅然决然要牺牲项庄的举动,只觉得眼前这人比前世那黑帮老大还要坏。 黑帮老大虽然杀人无数,干的也都是不法行当,但他十分护短,尤其对亲人,而这个古人为了霸业,是可以利用牺牲任何人的。 当年他让项羽来虞家提亲,不就是怕自己会泄漏马鞍和马镫,想把自己拴在项羽身边,否则以他项家在楚国的地位,根本就瞧不上自己这个毫无规矩的野丫头。 项梁是个利益至上的人,他若知道自己和韩信都是两千年后过来的人类,又会如何利用自己去对付韩信? 想到这里,虞熙冷冷回道,“我不知道韩信为什么也会做马鞍马镫,我没有把图纸泄露给任何人,你们爱信不信!” 这一刻,虞熙真希望项梁当初死在贺兰山,在他心里,项羽应该也只是他复兴楚国的工具,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牺牲的。 “爱信不信?”项梁怒道,“你便是如此同长辈说话的?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教养也无。” “长辈?”虞熙冷笑,“这个词用在你身上不合适吧,有谁家长辈像你这么冷血,一回来就要牺牲自己侄子,话说,你和庄儿不是一直都待在一起,为何只有他一人被韩信抓住?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虞熙这是怀疑项梁为了自己逃命,不顾项庄死活。 “放肆!放肆!”项梁大怒,“我项家怎会娶你这个毫无教养的东西!” 项庄就是项梁自己送到韩信手上的,他本就心虚,虞熙这话可谓是戳中他的痛处,只能用愤怒来掩饰自己。 项羽见两人说两句话就吵了起来,忙上来劝架,“叔父息怒,息怒,熙儿她绝不可能把图纸泄露出去,您方才怀疑她,她心里不舒服这才口不择言,她从小就不太识礼数,并非故意气您。” “这是礼数问题吗?这是教养问题!”项梁气得口中唾沫横飞,“她父母便是如此教她同长辈说话的?我说羽儿怎变得牙尖嘴利起来,原来都是跟你这没教养的东西学的!” 为了日后出去不给项羽丢脸,虞熙这些年已经在努力学习这时代的礼仪规矩了,也尽量收敛自己狂野的性格。 今天说话冲,是因为项梁一回来就怀疑她,还讽刺她没文化,又指桑骂槐骂她父母没教养,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虎收起了爪子,不代表它就变成了猫,她说话已经完全忘记项梁身份了。 “再没教养也比你这个只会拿弟弟、侄子的命来换权势的人强!” “反了反了!” 项梁火冒三丈,对项羽咆哮,“立即给我休了这无知泼妇,这样的人不配进我项家大门,立即给我休了她。” 项羽拦着项梁,对虞熙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和叔父一般见识了,不料虞熙根本没瞧见,气哼哼道,“你这老头,不单冷心冷血,过河拆桥的本事也是一流啊,当年是谁去求我父母把我许配给小霸王的?怎么?把我利用干净了,就想一脚踢开,老娘告诉你,没门!” 虞熙前世就是无法无天的性格,气性上来,老娘这词都用上了。 项梁被一个小女娃这样骂,哪里忍得了,抄起桌案上的茶碗便砸了过去,虞熙没想到这老头骂不过竟然会动手,躲闪不及,肩膀被砸个正着。 她撸起袖子,双手叉腰,怒道,“怎么?想打架?老娘奉陪!” 这些年她早已把功夫练上去了,只不过才十三岁,力量还是比前世小了一点,但同时打三四个普通士兵完全不是问题。 她还跟项羽学了箭术和枪法,论打斗技巧,比前世却更胜一筹。 项梁已经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一个劲的要冲过来打虞熙,项羽死命拦着他,对虞熙道,“你先出去!” 虞熙还想怼项梁,不过瞧见项羽乞求的眼神,她按耐下心里怒气,重重哼了一声,转身离开大厅。 “你看看她,看看她!” 项梁指着虞熙离去的背影,气得喘粗气,“一个小姑娘家一口一个老娘,对长辈如此无礼,我项家怎么能娶这样的女人,趁着尚未完婚,你赶紧,给我退了这门亲事。” “当初是叔父让我去虞家提亲,提亲之前,您是知道她是何性子的。” 见项梁真想过河拆桥,项羽脸色冷了下来,沉声提醒道。 “怎么?你要为了她忤逆叔父?” 项梁一脸痛心地看着项羽,开始打感情牌,“是谁把你拉扯大?是谁教你读书习武?是谁把你当亲儿子一样教导?你现在长大了,不需要叔父了是不是?” 这一连串问题问得项羽立即无话可说,他态度软和下来,认真为虞熙解释,“叔父,侄儿不是成心忤逆您,是您真误会熙儿了,她绝不可能做出对不起我之事,这些年她帮我经营盐场,她兄长帮我铸造兵刃甲胄,派龙俊去皇帝身边献药的主意也是她想出来的。 她对我一心一意,没有她帮助,我哪能如此迅速积攒起家业?您不能因为一个毫无证据的怀疑,就要我和她解除婚约,我要真这样做,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 项梁也缓和了语气,“你想娶她也成,却不可为正妻,只能做妾!” “为何?她这几年改变了很多,今日说这番话完全是因为在气头上。” 项梁道,“她的人品我姑且不论,家室配不上你。要复兴楚国,取秦代之,靠项氏一族之力远远不够,屈、景、昭三族,你随便娶一女为妻,巩固同盟关系,我也打算在项氏中挑选两名女儿嫁过去。” 项羽道,“那等庄儿回来,让他娶一个不就行了,他也是项氏嫡系子孙。” 项梁道,“叔父并无子嗣,他日叔父驾鹤西去,楚国便是你的,你让庄儿结亲,不怕他联合亲家势力夺了你的权?” 似乎是知道项羽要说什么,项梁截住他的话继续道,“他现在是不会,来日谁说得准,最是无情帝王家,你若想走这条路,就要抛弃儿女情长,你看秦皇帝,他贵为天下之主,可立了皇后,可沉迷女色?可享过天伦之乐?” 项羽嘟囔道,“他是他,我是我,反正我一定要娶熙儿为妻,叔父若不让,那等庄儿回来,你带他去打天下吧!” “嘿,你这小子敢威胁起叔父了?”项梁气得唇上两撇胡子又翘了起来。 “并非威胁,只是侄儿干不出过河拆桥之事,熙儿她绝不可能为妾,您让我这样做,就是在逼我抛弃她,我做不到。” 项羽不想再和项梁争论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道,“叔父一路赶回来累了吧,且先去梳洗更衣,侄儿让人去准备吃食。” 项梁冷笑,“你是急着去哄你那媳妇儿吧?” 项羽不想再和项梁争辩,拱了拱手,告退离开,独留项梁一个人在那生闷气。 第208章 借尸还魂 第209章 借尸还魂 项羽找到了一个人坐在礁石上发呆的虞熙,浪花拍岸,海鸟归巢,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显得有点孤单。 项羽爬上礁石坐在她身边,回想和她初识的场景,在下相街头,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跟小傻子一样,逢人就问,你认识项羽吗? 甚至问到他本人跟前却不识,还傻傻的仰着头,眨巴着那双灵动漂亮的大眼睛看自己,你知道项羽吗? 因为那一眼,少年心灵深处第一次产生了一丝丝悸动的感觉。 从小就被叔父严格管教的他十分羡慕她那样无拘无束的孩提时期。 “肩膀可伤到了?重不重?”项羽轻轻揽着她的肩。 “没事,习武多年,这点疼就跟挠痒痒一样。” “你不要生叔父的气,他刚回来不了解情况,说话难听了点。” 虞熙道,“跟是否了解情况没关系,伱叔父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我,当初让你去提亲,也只是想利用我,我父母若不答应,他是不是打算派人将我杀了灭口?” “不,不是的……他没有看不起你……” 项羽的辩解显得有点无力,因为当初叔父是真的想过杀了虞熙,以免马鞍马镫被泄露出去。 虞熙没文化,并不是蠢,看项羽表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那个老头果然是个坏老头,利用完,一回来就要过河拆桥。 “他让你和我退婚是不是?” 项羽道,“他说他的,我绝不会和你退婚,再等两年,等你长大,我们就成婚。” 虞熙道,“我今日这样顶撞他,日后还如何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婆媳矛盾,最后夹在中间难做的只有儿子,小霸王待项梁如亲父,哪能次次都忤逆他?而她虞熙就不是个逆来顺受之人,否则前世也不会离家出走了。 “叔父他并非不讲理之人,等他气消了,你给他道个歉,他会原谅你的。” 虞熙冷冷一笑,“他讲理?他讲的只有利!你有没有想过,他今日能牺牲相伴多年的庄儿,来日会不会牺牲你?你叔父老奸巨猾,我怕将来被他卖了都不知。” “他不会的……” 项羽其实也觉得叔父变了,变得冷血无情,但那是他叔父,从小把他带大的亲叔父,自己能怎么办? “不管如何,我一定会保护你,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包括叔父。庄子这么大,你们以后少见些面,你不要再如今日这般同他说话,他也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虞熙转头看着一脸为难的项羽,缓和了态度,“只要他不找我麻烦,我也不会去招惹他,他若再阴阳怪气骂我,我不理他就是。” 项羽立即点头,“嗯,他说话不好听,你不听便是!” 虞熙从石头上站起来,伸手拉他,“天黑了,我们回去吧!” 项羽握住她的手站起又半蹲下,拍了拍自己肩膀,“上来,我背你回家!” 虞熙毫不客气跳上他的背,项羽掂了掂背上的人儿,煞有其事的说道,“又重了不少啊!” “我每天都在长个儿,重了才是正常,别说你背不动了啊,你可是力能扛鼎的西楚小霸王!” 她的身体已经不似小女孩那样前后平坦,鼓起的柔软有一下没一下蹭着他的背,项羽才意识到,那个小女孩真的长大了。 “不管多重,我都能背得动,等你老得走不动,我便背着你出来散步看海。” “等我老了你不是更老,自己说不定都要坐轮椅咧!” “那就一起坐着轮椅出来看海!” “小霸王,你比你叔叔有人情味多了!” 项羽步子微微一顿,郑重提醒道,“我已经十八岁了,以后不许再叫我小霸王!” 虞熙立即道,“老霸王,你真的太好了!我喜欢你!” 项羽额头垂下一条黑线,“就不能直接叫霸王?” 虞熙哈哈大笑,“就不叫,小霸王和老霸王,你选一个!” 项羽没好气道,“不选!” “那我就随心情叫了,不高兴的时候,就叫你老霸王!” “那你还是叫我小霸王吧!” 身后传来虞熙奸计得逞的嬉笑,项羽跟着咧嘴而笑,他喜欢这样开朗活泼的她。 趴在项羽肩膀上,虞熙打量着他英俊的侧脸,忽然说道,“小霸王,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 “什么秘密?” “这个秘密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要答应我,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包括你叔父。” “我答应你!” 项羽知道,她心中一直有个秘密,他疑惑多年,却一直不曾问过,等的就是她愿意对自己坦诚的这一天。 “你听完了也不要害怕,在这个世上,我伤害谁都不会伤害你。” 项羽道,“你我在一起四载有余,可见过我害怕过什么?不管你是人还是妖,我依然会待你如初。” “你这家伙,还挺会哄女人。” 虞熙笑着说了一句,从项羽背上跳下来,面对着他,指着自己说道,“我……其实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韩信也不是,我们都是来自两千多年后的魂魄,在那个世界死了,附身到这个躯体上,所以他也会制造马鞍和马镫。” “借尸还魂?” 项羽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是狐妖附身!” “你不惊奇?” 项羽的反应实在大大超出虞熙的预料。 项羽道,“我其实早有猜测,若非被什么附身,哪家八岁的小女娃会如你这般,你父当初不也怀疑过,还给你请了不少巫师作法。 只是,你这个两千多年后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你如何让时光倒流,又如何附身他人身上?” 虞熙道,“这我哪里知道?若是知道,我就能回去了。我前世是个女杀手,韩信是警察,就是你们这里的亭卒,他混到我所在的那个黑帮当卧底,被我发现了,我们两同归于尽,醒来我就变成这个小女孩。 那年去淮阴,我便是发现他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才会急着带你逃跑,因为他知道你会造反,会颠覆秦国,所以肯定会设法先把你杀了。 ………… 我们那个世界的人出门都不骑马了,坐的是车子,有两轮车,四轮车,不用马拉,自己用脚蹬,或用发动机,车自己就能跑,还有长长的火车,会上天飞的飞机,我先前研究的黑火药,在我们那里是最低级的热武器……” 二人手牵着手往回走,虞熙给项羽仔细介绍两千年后的世界,听得他惊讶连连,他实在想象不出,那是一个怎样神奇的世界。 “所以,你们知道我们每个人的结局?”项羽消化了许久,问出这个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韩信肯定知道,我就不太清楚,因为我上学时没好好学习,知道的只有刘邦、项羽、韩信等几个比较出名的,知道你最后被刘邦打败了,自刎于乌江,而帮助刘邦打败你的人,就是韩信,他被后世人奉为兵仙,可见用兵手段之高明。” 项羽疑惑道,“韩信他不是现代人么?怎么能帮刘邦打败我?” “不,这个时代本来就有一个韩信,带兵很厉害,他是附身在了韩信身上。从当年他刚来这里就认得那么复杂的文字来看,他的身体里可能同时存在两个灵魂,一个是原来的韩信,一个是警察,所以我才会说,他是一个很可怕的存在,既会用兵,又懂历史,还可能会搞发明。” “匪夷所思,太过匪夷所思!”项羽脸上满是惊奇。 虞熙叹道,“是啊,真的太不可思议了,刚来那几天,我一直以为是在做梦,还幻想着哪天能回去,你们这里实在太落后了,上厕所没纸,刷牙没牙膏,没电没水,比我们那儿最贫困的山区还落后。” “你现在还想回去?”项羽握紧她的手,有些紧张问道。 虞熙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这里有你,有疼爱我的爹娘和兄长,我怎么舍得回去?我在那个世界无亲无友,孑然一身,活得像个杀人机器,回去做甚?” 项羽悄悄松了口气,二人说话间走到了庄子门口,正撞上项梁派来找他们的仆人。 “少家主,龙先生送信回来了,家主正找你呢!” 虞熙对项羽道,“你去吧,我先回自己屋了!” 项羽点了点头,那仆人又道,“家主让少夫人也一起去!” “叫我去做什么?还想教训我?” 仆人摇头,提醒道,“家主看了龙先生的信好像很生气,应该是和少夫人有关。” 项羽立即道,“那更不能去,你回屋先用饭,我去看看。” 一听和自己有关,虞熙反而又想去了,她投给项羽一个放心的眼神,“我不会再和他顶嘴了,让他骂几句也不会少块肉,走吧!” 第209章 蹲守蒙毅 第210章 蹲守蒙毅 龙俊的来信除了告知韩信以项庄相要挟之事,还特地提了韩信对楚军各种情报了如指掌,他怀疑项羽内部出了内奸,让好好查一查,这让项梁越发认定虞熙就是内奸。 于是,项羽和虞熙刚步入大厅,项梁问也不问,便喝令左右把虞熙拿下。 “谁敢动她?” 项羽像只护犊子的老虎,把虞熙拦在身后,斥退左右后怒视着项梁,“叔父又要做什么?” 项梁把龙俊的信丢给项羽,“你自己看看,自己看,若不是出了内奸,那韩信如何会知道我军联合了秦嘉、景驹等楚地势力?他甚至连我军打算如何行动也猜到了,此等机密之事,除了虞熙,还有谁会知道?不是她是谁?” 项羽捡起布帛随意看了两眼,“这是韩信自己猜测,熙儿不是内奸,庄子里也没有内奸。” “你真是被她迷得失了心智!这如何猜?你告诉我如何猜?”项梁怒气冲冲骂道。 如果不知道虞熙和韩信是后世之人,项羽真会怀疑内部出了奸细,然而刚才听虞熙说了那么多,他猜测韩信就是古人和现代人的结合体,他既然深知历史,又懂兵事,那猜测出这些就很正常了。 项羽答应虞熙不能把她的身份告诉别人,所以他没办法跟项梁解释。 “叔父,我并非被迷惑,此事真不是熙儿做的,她几乎天天都和我在一起,哪里有时间去送消息?而且……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指不定腹中还有我的孩儿,背叛我于她有何好处?” “伱们已经在一起了?”项梁眉头一皱,觉得有点意外。 项羽认真点了点头,为了取信叔父,只能这样骗他。 项梁怀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说道,“那便是有其他奸细,你这几日好好查一查,务必把人给我揪出来,还有,截杀韩信之人我来挑选。” 项羽道,“叔父回来了,日后庄子内的大事自是叔父做主,内奸这事侄儿会仔细调查清楚。” “嗯!” 重新把权力揽回自己手中,项梁这才满意,把两人打发走。 其实,项羽手下的人多数还是当初在下相的那些,他们自然更听项梁的话,但也有一部分人是项羽和虞熙这几年新培养起来的,他们连项梁是谁都不认识,项羽这样说,就是把这些人的指挥权也交给项梁。 ………… 行宫民宿。 等待秦始皇成仙的这几天,韩信很清闲,除了偶尔被皇帝叫去聊天,其他时间就是在里中闲逛。 大小官吏都住在这个小而破败的里聚里,有的人十分不习惯,有的人倒觉得挺新奇,还有少部分从底层爬上来之人则觉得挺怀旧。 这些京官在咸阳的住宅并不以里聚圈起来,大官多是住在章台街附近,独栋独院,中小官吏的住宅则分布在小街道两侧,回家门一关,邻里之间并不怎么来往。 如今住在这个小小里聚中,又不用天天打卡上班,这些人的交流反而多了起来,今天去他家串门,明天聚在村口的公用水井边唠嗑,大爷们过得倒也肆意。 “听说了吗,昨日有一渔民在海边打鱼,捕获一条长近八尺大鱼,大鱼腹部如十月怀胎妇人,圆滚滚,众人皆以为腹中有鱼籽,有一过路富商想购买鱼籽,渔民便在海边当场宰杀剖腹,你们猜怎么着,硕大的肚子里居然一颗鱼籽也无。” “那里面是什么?” “是一块一尺来长,形似仙草的紫玉,那渔民将玉献给县令,县令又禀报给陛下,陛下大喜,认为此乃仙人送宝,是为吉兆,非但亲自召见了那渔民,赐他五级爵位,还给他赐下百金,免了朐县三年赋税。” “如此看来,陛下是真能成仙啊!” “谁说不是,如此神奇之事,我是闻所未闻!” “会不会是人为故意将玉塞入鱼腹?” “应当不是,陛下派人下去寻找过见证人,说那鱼捞上来时还是活的,鱼腹也不见划痕,渔夫剖开便见腹中有紫色亮光。” 听到这里,韩信不得不佩服龙俊,居然想到这么一招为成仙造势。 当年陈胜吴广造反,便是在鱼腹里装书帛,用迷信来收买人心,龙俊估计是害怕自己去告密,动摇陛下成仙的念头,竟然也想到鱼腹藏仙草这招数。 这些官吏心里也是半信半疑,不过只要皇帝相信,他们就算不信,也会一致认定,这是仙人给皇帝预兆,肯定能成仙!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对渔民大加赏赐,是在鼓励下面官民发挥想象力,所料不差的话,这几日应当会有越来越多的祥瑞呈上来。 果然没过两天,里中又开始传开了,比如有猎人在山中狩猎,看到五彩的凤凰神鸟现身山林,甚至捡了几根色彩艳丽的鸟羽献给秦始皇,说的凤凰落下的羽毛。 再比如,有人挖地时挖到一条玉雕青龙,有人在山林看到白色大虫,还有渔民在海中见到像船那么大的海龟,龙俊解释说,东方为苍龙,南方为朱雀,西方为白虎,北方为玄武,四方神兽同现,是为庆贺陛下即将成仙。 诸多的祥瑞神迹相继出现,让皇帝越发坚信,自己能成仙。 韩信算是真正见识到了龙俊的忽悠之术,原本不太相信成仙之术的人,被这一个又一个神迹祥瑞冲击脑神经,不禁也动摇了,开始期待起几日后那场会仙仪式。 这几日韩信天天都会出来跟人聊天,一是打听消息,二是蹲守中郎将蒙毅。 中郎郎卫宿卫禁中,基本都是从关中贵族子弟中选拔,数量只有六百,质量却很高,非但人人精通武艺,文化水平也很高,放出去最低也是个县尉。 皇帝出行,这六百人自然要随行护驾,他们是离皇帝行宫最近的护卫,韩信现在手上没兵没权,想保秦始皇不被项羽斩首,重点就在这六百人上面,而统领这些人的中郎将就是蒙毅。 蒙毅在行宫护卫休息房和这里都有一间房,不值守的时候,他就会回里聚居住,今日韩信终于蹲到他回来。 “中郎将,许久不见,别来无恙!”看见蒙毅进入里门,韩信走过来行礼搭讪。 蒙毅拱手还礼,“是上郡尉啊,久仰大名!” 昔日的下属,出去打了个匈奴,职位便和自己相当,爵位还比自己高出四级。 蒙毅看见韩信,心里是有点不得劲的,更郁闷的是,分明兄长才是北伐主将,结果风头全让这小子出了,朝中官员说起北伐,提的都是韩信这个名字,浑然忘记了,没有兄长在北方戍守多年,这小子如何能轻易击败匈奴,没有兄长在后牵制王庭主力,他哪能尽灭贺兰? 蒙毅心里为兄长不公,看韩信就不得劲,不过想到兄长和扶苏公子的大计,他也不好给人甩脸色。 两人站在里中小道旁打起了官腔,韩信邀请蒙毅,“我自上郡带了些上好茶叶,想请中郎将品茗,不知是否赏脸?” 品茗是假,应是有话和自己说,蒙毅点了点头,跟着进入一户农家小院。 小湖已经准备好茶水,茶汤呈深红茶色,倒在陶碗里看着并不漂亮,但能看出和平常喝的茶不一样。 蒙毅端起尝了一口,咂了一下嘴说道,“味厚而带有焦苦,有麦芽香,确是好茶。” 自韩信从南方带了炒制的茶叶来咸阳之后,多数人已经开始不吃怪味茶,改喝清茶了,之前卖的都是绿茶,这些红茶是第一批出产,梅鋗特地给韩信带来的。 韩信道,“此茶经萎凋、揉捻、发酵、干燥等一系列工艺过程精制而成,具有清热解表之功效,中郎将若喜欢,我这里还有,一会儿给你带些回去。” 蒙毅又饮了一口,放下茶碗,说道,“郡尉特地叫我过来,不会真是为了喝茶吧?” 韩信明知故问道,“就是几日不曾见陛下,有点担心他身体,中郎将这几日一直宿在行宫,不知陛下气色可有好些?” 蒙毅道,“陛下自服用化仙丹之后,气色越来越差,龙先生说这是在抽离旧疾。” “你相信世上真有人能长生不死?” 蒙毅眉头微微皱了皱,“我也不知,能否成功,也就这几日了!” 韩信道,“当初龙先生来献药时,我正好在外面值守,他说可能成功也可能不成,我等自是希望陛下能长生不死,如若不成呢?陛下的身体是会恢复到从前,还是一直如现在这般模样?” “这……我并未想过。” 蒙毅心里是不相信什么长生的,他觉得陛下如果继续服用所谓的丹药,估计也就这一两年了,所以他才会让蒙恬早做准备。 韩信继续道,“龙先生跟随陛下这么长时间,不求财,不求色,也不求官,不求名,甚至不为家人求,如此无欲无求,倒真像世外仙人,然而他毕竟没成仙,也是凡人,吃谷物杂粮便有七情六欲,中郎将不觉得,此人高尚得有点过头了?” 蒙毅端着茶碗的手一顿,“郡尉想说什么?” 韩信道,“越是无欲无求之人,所图也就越大,他是楚国人!” “陛下查过他的家世,并无不妥!” 韩信道,“陛下在全国张贴通缉令,也没能抓到当初袭击王驾之人!” 蒙毅愣了一下,“郡尉的意思是,龙俊想谋害陛下?这不可能,他整个龙家都在陛下掌控之中,他不敢!” “他若联合楚国旧贵谋反呢?这里是东海郡,是楚国故地!” “陛下有八万大军保护!”蒙毅强调道。 八万大军重重护卫,非十万人马,根本不能打到行宫,楚地何人能暗中集结十万人马而不被官府察觉,这根本不可能。 蒙毅也知道地方很多官吏和当地贵族豪绅勾结,却并非所有人都同流合污,如果真有人谋反,肯定会有风声传出。 “不必十万人,若有护卫军布防图,只要率一支数百人的轻骑夜袭,即可给秦军造成数万人的攻击效果,一旦发生营啸,秦军会自己人打自己人,敌军即可直袭陛下行宫!” 蒙毅没带过兵,不知道数百人如何敢冲击八万人的护卫营,这怎么想都不科学。 但这话是由韩信说出来,韩信是谁,那是为陛下南征北战的智将,蒙毅看他再不得劲,却也不得不承认,韩信确实很强,他既然说可能,那便是有这个可能。 上一次张良行刺,蒙毅就因护卫不周被削了两级爵位,如果再发生一次意外,他这个官估计也就当到头了。 “你怀疑龙俊是楚国反贼派来故意接近陛下?那他为何不直接下毒?” “直接下毒他便跑不了了!在下粗学过一点医术,说一句不敬之言,陛下的身体到了如今状况,即便停药,也不剩多少命数了,中郎将心里想必也有数。 还有最近出现的那些祥瑞,更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我猜测,楚国复国势力想要的不只是陛下的命,还有这数万秦军之命,还要搅乱咸阳,引公子们内斗。” 蒙毅眉头皱得更深了,“那你为何不对陛下禀明?” 韩信道,“照陛下如今对成仙的痴迷程度,你觉得他会听吗?他不走完最后一步是不会清醒的,即便走完最后一步,或许也只是对龙俊失望,他还是会继续找寻长生之路。 总之,龙俊处心积虑接近陛下,必是有所图谋,中郎将不管是否相信在下之言,还请在陛下会见仙人那几日,加强护卫。” 蒙毅道,“加强护卫自是应当,只怕真如郡尉所言,外围数万秦军大乱,这数百郎卫也会人心惶惶,自乱阵脚,届时还请郡尉助我一臂之力。” 蒙毅虽然也是武将家族出身,但和他哥哥蒙恬不一样,他从小就不爱学兵法,而喜欢历律,他经历过最大的一次场面就是当年皇帝巡游时副车被刺客所砸,那时他带人去追击刺客,却只抓到了砸车的猛士,没抓到另一同伙。 平时他领这六百人护卫禁中,也就是安排轮班值守什么的,哪有机会真和敌人动刀枪?听韩信这么一说,他心里不免慌了起来。 韩信道,“护卫陛下乃是臣下职责所在,中郎将客气了!” 没有虎符,韩信能用的也只有这六百人了,他要的就是蒙毅能听自己的话,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 第210章 楚国旧贵造反了 第211章 楚国旧贵造反了 秦始皇三十三年(前214年)三月二十六日,在秦始皇心心念念中,会仙台终于完工了,而皇帝的药也已经服用满八十一次,现在只差最后一道程序。 高数十丈的会仙台上,轻纱环绕,花草成茵,台上一座八角亭阁,内置皇帝会仙所用雕花大床榻,亭阁外一张几案上,七荤六素的贡品摆放得整整齐齐,龙俊站在贡桌前,面朝大海,双手合十,闭着眼在那念念有词。 观望的众臣皆列于台下,只能高高仰头遥望仙台,不管信不信,众人脸上都满是虔诚。 六百郎卫列于仙台两侧,另有十数人同蒙毅一起站在二楼,就近护卫。 龙俊念念叨叨了一阵,拿出最后一颗成仙丹,经数位医者检查无毒后,秦始皇满心期待地服下丹药。 等了约莫半刻钟,仙丹发挥药效,皇帝开始昏昏欲睡,龙俊让他躺在床榻上,又在他耳边对八仙祷告了一会儿,秦始皇带着成仙的美好愿望,进入梦乡。 几位医者上来检查,确认皇帝是真睡着了,这个成仙仪式算是举行完了,接下来就是等待皇帝苏醒,见证奇迹了! 皇帝沉睡的这几日,众臣都不能回去,必需在仙台下陪着,有士兵拉来了数十个帐篷,搭建在仙台四周,以供大家休息。 众臣正准备各自回帐,却见远处路口有一骑兵朝这里疾驰而来,那士兵在距离仙台百余步外停下,手握一封奏报,正以一百米冲刺的速度往这里奔来,看起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要汇报。 站在仙台二楼的蒙毅比下面的人更早看到那士兵,想到几日前韩信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他心头不由一跳,难道真有人造反了? 士兵不敢大声喊报,一路飞奔到李斯跟前,呈上奏报的时候低声禀道,“淮阴左尉派人送来急报,会稽郡、九江郡有楚国旧贵造反了。” “造反?” 李斯声音不由拔高了些,意识到不能吵到陛下,又压低声音道,“何人敢造反?” 说着自己打开奏报看了起来,旁边几位大臣也都围了上来,纷纷询问。 “哪个县的人造反?” “人数有多少?” “波及到哪里了?” 李斯看完竹简上的内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对众臣道,“诸位随我入帐议事!” 秦始皇昏睡前,将这几日的事情交给了李斯、茅焦和章邯共同处理,这三个人中,李斯职位最高,众人自然而然地把他当最主要说话人,忙跟着他进入最大的一座军帐,韩信也跟随而入。 李斯走到上首位置,将方才那份竹简置于案上,说道,“会稽郡守殷通被项氏杀了,项梁收服会稽下属县城,集精兵八千,已于昨日渡江北上。 另楚国王室后裔景驹于九江郡集结一万余民众,杀官夺县,率兵入侵陈郡。” “还有吗?”茅焦脸色有些沉重的询问道。 李斯让侍从把竹简递给其他人传阅,章邯接过来看了几眼,说道,“这些人造反的时间太过巧合了!” “可不是,陛下今日刚沉睡,消息便传来了。” 李斯说着看向茅焦和章邯,“陛下让我三人主理政务,若是寻常事还好,此乃谋反大事,陛下统一六国以来,从未出现过,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二位觉得,是直接调护卫军去镇压,还是要叫醒陛下询问?” 茅焦道,“陛下成仙在即,若是因为被打扰而成不了仙,你我何人能担待得起?” 能当上三公九卿之人,智商都不会太低,尽管这几天出现了诸多神迹,但多数人其实都不太相信皇帝真能长生不死。 对于三日后的结果,大家心中都有数,这时候谁敢去打扰皇帝,谁就得承受帝王之怒的后果。 章邯道,“一日之间出现二路反贼,这显然是筹谋已久,此处远离关中,处齐楚之地,焉知还有无其他反贼,若是贸然把护卫军调走,又有叛军来攻打朐县呢?” 李斯的两个提议都被否决了。 “那龙俊就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把陛下忽悠来东海郡,肯定和反贼脱不了干系!”人群中,终于有人敢说真话了。 然而他们没证据,这个时候也没人敢去抓龙俊。 这时,有一名文吏出言道,“二路反贼,加起来不过两万人左右,一群乌合之众,我看也成不了什么大事,且先让他们蹦跶,待陛下醒来,派出两万大军,即可将其平定。” 这人说着,看向默不作声的韩信,“再说了,还有战无不胜的上郡尉在,实在不必太过担心。” “正是,传令让各郡县兵先抵挡几日,大营外加强防范,那点人料他们也不敢来攻打这数万兵马的大营。”另一人附和道。 李斯看着在座众人,“诸位皆觉得,先坚守为上?”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李斯目光看向毫无反应的韩信,询问道,“上郡尉觉得呢?” 韩信道,“昨日只有两万人,再过两三天,可能就是五六万了,会稽、九江为何如此容易沦陷?因为绝大多数楚国人皆不认可秦国,想造反之人不只项氏等人,还有千千万万被奴役的楚国百姓。 我所料不差的话,项氏八千人自会稽上来,不会碰到一个真心抵抗之人,多数会同流合污,少数是弃城而逃,不出两日,项氏叛军即可打到朐县。” 那文吏道,“陛下曾下令收六国之兵于咸阳,铸成十二铜人,六国民间几乎没剩多少兵刃甲胄,秦国大县配有千副军甲兵刃,小县五百,会稽郡加上东海南部几个县,加起来也就一万来副甲胄,再算叛军私铸,也只能整出两三万带甲之兵,这里有八万正规军,哪那么容易叫他等攻克?” 韩信又道,“诸位方才也说了,那龙俊和反贼脱不了干系,他每日陪伴陛下,要拿到防护军的布防图很简单!” 众人一愣,若真是如此,那可糟糕了! 这时又有一人说道,“龙俊是否居心叵测,也只是猜测,万一他和反贼没任何关系,只是碰巧陛下来了东海郡,碰巧在他会见仙人期间有人造反呢?” 只要皇帝相信龙俊,就没人敢拿龙俊开刀,因为一个不好,这刀最后可能会落到自己脖子上。 此人说的碰巧实在是太碰巧了,李斯宁愿相信龙俊和反贼有勾结,他问章邯,“陛下已入睡,龙俊这几日要在会仙台上陪着陛下,他得不到任何外界消息,现在调整布防可来得及?” 章邯摇了摇头,“项氏和东阳反贼离这里太近,速度快的话,后日中午即可抵达朐县,各军调防未必,秩序紊乱,反而更容易叫他攻破。眼下只能让各营多造拒马,加强防范,只要各营坚守阵地,莫因敌袭四处乱串,稳住阵脚,即便敌军有布防图,也没那么容易攻破。” 李斯点了点头,“便依章将军所言!” 第211章 反秦第一枪 第212章 反秦第一枪 “淮、淮阴县令、翟、翟荣,恭迎裨将军!” 淮阴县城外,翟县令带着城中所有官吏,战战兢兢站在城门外,迎接楚军的到来。 率领这支楚军的将领是项羽,前日项梁在会稽斩杀殷通后,自任会稽郡守,命项羽为反秦裨将军,率领八千江东子弟兵渡长江北上,喊出了推翻暴秦,复兴楚国的口号! 由于两位穿越者的乱入,打响反抗暴秦第一枪之人变成了项羽。 项羽骑坐在一匹黑色骏马上,银白色盔甲衬着他本就雄壮的体格越发魁梧,纯铁打造的霸王枪打磨得光亮如冰,枪尖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冰冷的光,不看他身后跟随的数千队伍,光看他这一人,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项羽居高临下打量着城外寥寥十数人,目光落回翟荣身上,问道,“其他人呢?” 翟荣偷偷瞧了眼坐于高马上的项羽,正对上他凌厉霸气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哆哆嗦嗦回道,“昨、昨日,听、听说将军率领大军渡河,左、左右县尉便、便收拾包裹,带着一家老小跑路了。” “跑得倒是快!你为何不跑?” 项羽翻身下马,跟随在侧的百名骑士也纷纷下马休息,随军民夫立即为马匹送上草料和水。 翟荣躬身回道,“在、在下久仰将军威名,愿、愿意追随将军左右!” 项羽道,“我不过初出茅庐小子,何来威名?” “将、将如此体态仪表,是不、不怒自威!” 人都爱听好话,翟荣的这一番吹捧说到项羽心坎上了,他想要的就是这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他收回故意释放出的冷冽之气,让人给翟荣一面旗帜,对翟荣道,“将城头秦国旌旗统统换下,插上楚国旌旗,再叫人将武库军械尽数搬出来,我等便不入城了!” 听到这句话,翟荣一直在哆嗦的手马上不哆嗦了,上前恭恭敬敬地接过那面用楚国文字写着楚字的土黄色旌旗,连声应道,“马上,马上就换上。” “不过……军、军械下吏拿不出来……” 不待项羽问话,翟荣便苦兮兮又气哼哼道,“好,好叫将军知晓,那穆声和梁轩在逃离前,让人将武库全给烧了,待我等发现时,火势已然控制不住,还有淮阴仅有的二十来匹马,也都被他们骑走了,这两个天杀的秦狗还留了话,说不会给反贼留一把刀一支箭。” 项羽面色一冷,“此二人对秦倒是忠心。” 项羽这些年虽然一直在私造甲胄兵刃,不过单靠走私的铜铁,只是杯水车薪,他在会稽郡各县只搜刮来三千多副甲胄,根本不够八千子弟装备。 今日渡河在广陵又缴了五百副,淮阴是大县,原以为能再凑一千副,没想到竟然都被烧了。 “将军,要不要派人去追杀?” 问话的是跟随在项羽身边的一名年轻小将,名唤龙且,是龙俊的族弟,项羽的发小,此次被项梁任命为司马,跟随项羽一起北上。 项羽摇了摇头,“时间紧迫,此二人已经跑了一日一夜,怕是走远了,脑袋且先寄存着,日后再取。” 龙且又道,“那韩信已猜到我军意图,秦军那边必有所防备,突袭怕是很难了,淮阴军械被烧,我军只有五千带甲之士,如何攻破秦军八万人大营?” 项羽道,“靠强攻自是不行,那日收到龙俊来信,我和叔父便商讨好了破营之法。” 他说着重新上马,吩咐道,“启程!” 淮阴没有军械,项羽不想入城浪费时间,刚来便又带着队伍离开了! 淮阴到朐县中间再无县城,此去西北方向有凌县、下相、下邳三城,下相是项羽老家,项氏虽然被迁走,在那边还有不少关系网,项羽早已经暗中联络上。 不过没见带头人有动作,那些人并不敢贸然行动,这两日会稽的消息应该传到下相,很快下相的城头也要改旗易帜了。 凌县豪绅秦嘉也在暗中召集了两千余人,只待项羽兵马一到,便杀官造反。 翟荣看着逐渐远去的楚军,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缓缓松了口气,他急急忙忙返回城中,一边走一边大声吩咐,“快快快,关闭城门,给我关紧了!” “大令辛苦了!” 城门内,本该已经逃走的穆声和梁轩看见县令回来,齐齐对他行了一礼。 县令忙跟着弯腰鞠躬,“不敢不敢,不敢受二人上吏之礼!还请上吏看在我如此配合的份上,将我家人归还,这县令我不当了,淮阴我也不待了,我回老家种地。” 梁轩道,“大令现在出去八成会碰上乱兵,还是先待在淮阴,静观其变吧!” “我滴祖宗啊,南边各县都已经造反了,咱淮阴一座孤城要怎么搞?这城头已经换上楚国旗帜,咱们也是反贼了,就算最后项氏造反失败,咱也要被当成反贼一起消灭,这时候不跑留着过年呐!” 梁轩道,“大令放心,咱在朝中有人,不会把你当反贼的。” 翟荣哭哭唧唧道,“这群反贼八成是要去朐县攻打陛下行宫,又万一真让项羽造反成功了呢?我方才蒙骗于他,事后叫他知晓,会死得很惨的,二位便行行好,让我卸甲归田吧,我保证不会跑去告密。” “大令还是待在城中比较让人放心。” 项梁不想再和他掰扯,对身旁两名士兵道,“送大令回府和家人团聚!” “梁轩你言而无信!”县令一肚子的气,但也不敢破口大骂,只能用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梁轩挥了挥手,立即有两名士兵上来把县令架走,一直默不作声的穆声询问道,“韩郡尉到底是何指示?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梁轩道,“这里四处都是反秦势力,淮阴肯定是不能待了,等项羽军队走远,我们打上楚国旗帜,以支援楚军为由,跟着北上。郡尉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郯县附近等候他的消息。” 穆声点了点头,又问道,“伱说……项羽能不能打到陛下行宫?” “不晓得,郡尉说,此人年纪不大,却是个用兵高手,郡尉也不知道行宫大营那边到底能不能守得住,让我们去郯县,应是用来接应陛下车驾,这是个立功的大好机会,你想回关中的愿望可以实现了。” 穆声道,“万一陛下那边真出事了呢?你说,秦国会不会亡?” 在楚地多年,穆声也知道一点底层人民的心声,连年的兵役徭役,早已经压得楚国百姓喘不过气了,现在有人带头造反,跟随之人会越来越多。 还有其他五国之人,怕是也有人趁机浑水摸鱼。 更让穆声担心的是,陛下迟迟不立太子,此次如果真死在东海郡,咸阳那边怕是也要生乱。 不知道自己跟着韩信到底是对还是错?韩信他支持的是哪位皇子,胡亥还是扶苏?能不能在夺嫡中胜出?如果失败了呢?自己该怎么办? 尽管有诸多疑虑,但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跟着韩信,总不能去跟项氏吧,不说自己和他们不熟,项氏在楚地多的是亲信,自己跟着他别说吃肉,怕是连口汤也没有。 第212章 暴君已死,亡秦必楚 第213章 暴君已死,亡秦必楚 项羽带着八千人渡过淮水,用半日时间经凌县来到下相,又整合隔壁僮县、徐县多地反军,共得三万五千人。 区区三万五要去破秦军八万人的营寨,这个难度可以说的地狱级别了,就是如今的韩信来领这些人,也不敢这么莽过去。 韩信和项羽的用兵策略完全不同,一个是谋战派,一个是勇战派。 韩信是谋定而后动,把控得了大局,更玩得动花样,对于心理战的运用更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韩信暗渡陈仓,还定三秦之策,玩的就是心理战。 从汉中北上打关中,历史上有且只有这一个成功的案例,诸葛亮耗尽一生心血,数次北伐,都没能成功夺取关中 当然,韩信这里面是有运气成分的,但最主要还是因为他摸准了章邯严防死守的心理,明修栈道的同时在进入关中的六条道上遍布疑兵,让章邯摸不准对方到底要走哪条路,从而不得不分散兵力在各路游走,使得汉军避免了大规模的阵地攻防战。 而项羽的作战风格就是一个字,莽! 老大带头上,手下一起冲,凭借无敌神勇,从出场到结束,历史上的项羽一生只吃过一次败战,正是败在了韩信手里。 兵围垓下,四面楚歌,从开局就一路高歌猛进的项羽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不是他不够猛,而是大局观实在太差,在他和刘邦对峙荥阳的时候,韩信已经率兵北上,仅仅用了四个月时间就相继灭了魏、赵、燕、齐,偷了项羽半壁江山,汉军也对楚军完成了战略上的包围之势。 韩信对项羽实在太熟悉了,不管是十八岁的项羽,还是二十四岁的项羽,不管是原生态项羽还是经穿越者影响过的项羽,他的骄傲自负不会变,那作战风格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如果龙俊没有给项羽送信,韩信猜测项羽大概率会派主力从中路直接来莽秦军大营,再派一支轻骑上路偷塔,制造混乱,而且偷塔的将领极有可能就是项羽本人。 “韩郡尉!” 会仙台下,蒙毅寻着吃饭的空闲来找韩信,忧心忡忡问道,“反贼现在打到哪里了?今日可有新消息传来?” 韩信道,“早上还在下相,下午联合下邳城中反秦细作,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下邳,应该又能招揽一批人。” 蒙毅道,“这反贼一路上来人马越聚越多,现在有四五万了吧,陛下最早明日晚上能醒,迟则要等到后日清晨,还有一日二夜,这中间会不会出变故?” “什么变故?”韩信问道。 蒙毅压低声音道,“你不是猜测龙俊和反贼勾结么?他日日守在会仙台上,会不会对陛下动手脚?” “那中郎将敢把他抓起来否?” 蒙毅摇头,“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和反贼勾结,若贸然将人抓起,陛下醒来发现自己成仙失败,龙俊必把责任推到我头上,说我干扰了陛下长生,那罪过我可承担不起。” “是啊,龙俊就是抓住众臣的这个心理,所以没人敢当出头鸟。” “那他到底会不会对陛下下毒手?” 韩信道,“我也不知。” 上一次龙俊说的那些话半真半假,在立嗣这件事上,其实根本不必立什么公子高,只要陛下驾崩,太子之位空缺,诸位皇子自会争得头破血流。 特意立公子高为嗣,反而会引起群臣怀疑,因为陛下没道理放着长子和最疼爱的幼子不立,去立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皇子。 还有上次猜中项羽起兵计划时,韩信看到龙俊震惊的表情中还藏着一丝丝得意,显然自己猜得并不完全正确。 能把秦始皇忽悠得入了魔的人,还是有点本事的,至少在表情控制上,龙俊就做得非常好,如果不是学过犯罪心理学,韩信真会相信他说的那些话。 “那叛军会不会来攻打行宫大营?会不会打进这里?”蒙毅又问。 上次被韩信那一顿吓唬后,蒙毅这些时日一直都有点心神不宁,尤其昨日得知楚地真有人造反后,他心里更加不安起来。 陛下还没有立嗣,这时候如果驾崩,在咸阳的赵高立即便能立胡亥为帝,那依扶苏性格,怕是不肯轻易回去和弟弟争夺皇位。 “打应该是会打,不过是真打还是假打,我也不知,中郎将不必太过焦虑,只要守好会仙台即可。” 蒙毅叹道,“我就怕守着守着,陛下在我眼皮底下出了事!” “此事的主动权完全在龙俊手上,怕也没有办法,除非你敢把龙俊抓起来。” 蒙毅看着韩信,提醒道,“郡尉这句话今夜已经说了两遍了!” 蒙毅的意思是,你别怂恿我去抓龙俊! 韩信一脸坦然道,“我知道啊,我的意思是,中郎将不敢抓龙俊,那一切焦虑都是多余的。如果……龙俊够狠的话,牺牲自己一条命,换得秦军上下军心涣散,士气大跌,是很值得的。” 韩信其实很想当这个出头鸟,但……有了家人之后,他不敢拿全家人的命来冒这个险,天知道抓了龙俊之后,秦始皇再次醒来会是什么样子,是痴傻还是因长生失败而变得暴虐?他若因此要治自己的罪,那任何人都救不了自己。 所以即便猜到皇帝可能会被龙俊所害,他也不敢去抓人,这就是一个死结,除非皇帝提前醒来,否则无人敢解。 “伱的意思是,他会直接……害死陛下,引发全军动荡?”黑夜中,蒙毅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话音刚落,会仙台上面忽然传来一声惨叫,蒙毅一个激灵,韩信已经先他一步,快步冲过去了。 蒙毅紧跟其后,二人刚跑出两步,只见一道黑影从数十丈高的台子上划过,接着地面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掉到地上的那人溜腾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快~~快来……” 三楼近身守卫的一名郎卫跌跌撞撞跑到台柱边,朝着下面大喊,人字尚未出口,一个铜造的香炉从后面重重砸到他头上,郎卫一个踉跄,跟着跌下仙台。 “护驾!快护驾!快护驾!” 蒙毅一边飞奔,一边冲守在二楼的十数名郎卫大吼。 其实不必他下令,听到楼上传来惨叫声后,二楼的郎卫已经在往上跑了,然而刚跑到楼梯口,上面便砸下来一具医官的尸体,把一溜子准备上楼的人砸得东倒西歪。 会仙台规模不大,为了让三层的台面更宽敞一些,楼梯修得并不宽,只能供二人并肩而行。 扔完尸体,龙俊又搬来祭祀的桌案砸下去,长长的案几几乎堵住了楼梯通道。 会仙台上,解决了两名医官、两名郎卫后,龙俊随手抄起旁边案几的香炉,对着昏睡中秦始皇的脑袋。 正要砸下去,耳边传来一声尖锐的箭鸣声,龙俊条件反射往旁边避了避,身体一个踉跄,砸下去的香炉偏了一点,并没有砸到皇帝脑袋正中,而是擦着头顶边边落下,香炉的一角在秦始皇额边开了一道血口。 龙俊从地上爬起来,摸索着找到香炉,想给皇帝再补一下,昏睡中的秦始皇突然从榻上滚了下来,龙俊第二次补砸又落空了。 龙俊知道皇帝是因为刚才的疼痛提前清醒了,不过这时候的他身体十分虚弱,根本反抗不了。 香炉不知滚到哪里去了,龙俊干脆直接双手掐上皇帝的脖子,一边张狂大笑,“哈哈哈,暴君死了,暴君终于死了!项燕将军的诅咒应验了,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龙俊一遍遍说着‘暴君已死,亡秦必楚’几个字,他要用自己的一条命,用皇帝的一条命,击溃这八万秦军的士气。 迷迷糊糊中的秦始皇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突然睁开双眼。 强大的求生欲让他奋力挣扎了起来,他一手握住龙俊的右手腕,一手去掰他的左手,双目死死瞪着眼前这个自己宠信有加之人。 先发一章,第二章下午发 第213章 救还是不救 第214章 救还是不救? 其实,从那天项羽来找自己当细作时,龙俊就知道,此去是有死无生。 尽管项羽一再保证,一定会保全他的性命,保全他的家族,甚至在来东海郡的路上,项羽送来的计划里,还有如何让自己脱身这一条。 但龙俊依旧没有把自己的命算在内! 亡秦,不只是项、屈、景、昭四户的目标,也是龙氏族人的梦想,是千万被压迫的楚地百姓的愿望。 他只是龙氏旁枝,没有项羽、龙且那样高贵的出身,甚至连普通人家的子弟也不如,少时他还要靠帮父亲砍柴,帮母亲种地来维持生存。 八岁的时候,在一次族中祭祀上,他因为容貌太过俊美,被族长注意到,获得了和族中其他子弟一起读书的机会。 他很珍惜这个唯一能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每日除了学习就是学习,然而他越是优秀,引来的忌妒就越多。 排挤、欺负,各式各样的恶作剧每天都在上演,开始的时候他努力反抗过,结果发现只是徒劳,越反抗,他们欺压得就越厉害。 他开始尝试融入上层圈子,为此,他学会了藏拙,学会了察言观色和并不刻意的巴结讨好。 他受尽欺辱,终于在十七岁的时候,获得了被举荐为吏的机会,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楚国灭亡了。 秦吏接管了楚地,在这里推行秦国的政策。 为了打压楚国旧贵,秦始皇每年要征好几次兵役徭役,他家里有两个成年男丁,还有一个六岁的弟弟,所以几乎每次服役,他家都有份。 他不想去干那些繁重的活,也不想父亲去受苦,前两年都是花钱雇人代为服役,然而这就是个无底洞,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家底短短两年就耗光了,父亲只能收拾东西去骊山。 一年后再回来时,原本健壮的父亲落了一身病痛,家里为了给父亲治病,能卖的都卖了,最终还是没能换回父亲的命。 不只是他们家,中等之资的家庭几乎都被皇帝榨干,还有很多人因为不小心触犯了秦律,不得已离开故土,迁虏去了北地边境。 楚国人十分怀念曾经的楚怀王,怀念爱士卒的项燕将军,背地里开始念叨项燕将军的临终诅咒,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上到贵族,下到平民,没有哪个人不怨恨秦国的,包括他龙俊。 所以,在龙且带着项羽找到自己,说出目的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暴君已死,亡秦必楚……哈哈哈,暴君已死,亡秦必楚!” 龙俊张狂的笑声好似海上浪潮,一波又一波,由会仙台向四周波及,郎卫、百官、内侍、仆从,还有远处守卫的士兵,所有人都惊愕了,脑海中一直在回荡着这句话。 “陛下死了?” “楚国人造反了!” “陛下死了!楚国人造反了!” “陛下不是要成仙了吗?” 这个劲爆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样,在军营中传播。 会仙台上,秦始皇用尽吃奶的力气挣扎着,然而沉睡了两天,加上身体被药物侵害严重,十分虚弱,此时哪里能挣扎得开? 胸腔中的空气一点点在消失,皇帝面色涨得青紫,心中满是不甘和愤怒,他是千古一帝,德兼三皇,功过五帝,怎么能死在一个术士手里?怎么能? 他要长生不死,要做全天下的共主,要…… 意识渐渐模糊,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的时候,倒在不远处的医官夏无且忽然从昏迷中醒来。 看着眼前情形,夏无且懵圈的脑袋忽然清醒过来,摸了把后脑勺上黏糊糊的血迹,想起自己为何会昏迷。 瞳孔一缩,随手抄起旁边医药盒子,猛得爬起来砸向龙俊。 会仙台上除了龙俊,皇帝临睡前还安排了两名医官、两名郎卫在旁候着。 在昏睡情况下,皇帝不可能把自己的命交给一人看护。 但是龙俊在香炉里做了手脚,那四人被迷魂香薰得有点晕乎乎的情况下,被龙俊给偷袭了。 最先被干掉的是站在最外围的郎卫,一人不注意被推下台,一人脑袋被砸了一下,也被推了下去。 解决完两个有武力值的,剩下两个医官根本不是龙俊的对手,那个跌跌撞撞想去楼梯呼救的,被砸晕直接扔下去,正好挡住下面人的路,夏无且在反抗中也被砸了一下,倒地不省人事。 龙俊其实知道夏无且没死,但他那时急着去杀秦始皇,根本没空管他,没想到这老头居然这么快就醒了,龙俊被偷袭了一下,不得不松开掐着皇帝脖子的手。 夏无且又用自己的身体把龙俊撞开,见他滚到一旁,夏无且忙中看了皇帝一眼,却见面色青紫,满脸是血,又匆匆探手摸了一下鼻息,感觉不到了。 若是其他医官,遇到这种情况肯定吓得六神无主,不过夏无且当年现场经历过荆轲刺秦,正是他临危不乱以药箱砸向荆轲,才给了秦始皇逃跑的时间,此时虽然感觉皇帝可能已经死了,他依然没有慌得大叫或呆傻。 “蹦蹦蹦~” 这时候楼梯口传来郎卫急乱的脚步声,倒在地上的龙俊看了眼夏无且,知道再和他较劲也杀不了皇帝,他猛然起身拿起一旁案几上的灯火,将火油尽数洒在夏无且和皇帝身上。 火苗瞬间在二人身上窜了起来,夏无且不顾自身火焰,扑在皇帝身上为他灭火,然而浸了火油的火哪能那么容易灭,他告罪了一声,急忙给皇帝脱衣服。 原本气息微弱的秦始皇被火烧着,突然翻滚了起来,火焰点燃了旁边的轻纱,龙俊见郎卫冲上来了,快步走到台子边缘,用尽胸腔内的力气发出最后一句‘暴君已死,亡秦必楚’之后,纵身跃下数十丈高的会仙台。 几个郎卫想冲去抓龙俊,却还是晚了一步,又有几人手忙脚乱地去给皇帝灭火,还有几人帮夏无且。 “快!快离开这里!” 会仙台是用木头修建的,上面又都是轻纱,火一燃就起来火势就蹭蹭蹭地往上窜,郎卫们分别架起皇帝和夏无且往下逃。 这时候韩信和蒙毅也赶了上来,二人见上面燃起了火,为了不堵住路,调头又往下退。 众人退到楼下空地上,再回头一看,会仙台上已经火光冲天,见此情况,蒙毅面色不由一沉,这下真的完了,全营的人都能看到会仙台起火,军心不用打就先乱了。 众人把皇帝和夏无且抬进最近的一座帐篷,韩信挤进去郎卫中,却见秦始皇面色青紫,双眼微微眯着,胸口没有一点起伏。 “都闪开,闪开别围着!让陛下通气!” 韩信呵斥围在旁边的郎卫,此时百官也都赶了过来,李斯等人要围上来,也都被韩信呵斥,“别过来!” 夏无且不顾自身疼痛从地上爬起来,检查皇帝伤势,他的手职业性地搭上皇帝的脉搏,没有感觉到任何跳动,又探了探鼻息,瞬间瘫软在地,“陛下、陛下没有气息脉搏了!” 一股绝望涌上夏无且的心头,皇帝死了,自己也活不了了。 一众臣子有的人冲上来查看,有的人跪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韩信跪坐在皇帝身边,摸了一下心口,还有轻微的跳动,还没完全死,用心肺复苏应该能救醒,但看这情况就算救醒,也只是一时,他不知道皇帝醒了会说什么,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皇位传给扶苏呢? 扶苏在朝中军中都有不少支持者,自己受皇帝如此器重,难道要公然造他属意继承者的反? 真这样做的话,就是失去了道义人心,不但上郡的兵士不会支持,赵佗也不会支持。 但韩信也知道秦始皇此时残存的意识肯定极其不甘,他还有话要说,回想当初皇帝说要给自己也寻一颗长生不死药,韩信心中又迟疑了。 救还是不救? 第214章 临终遗言 第215章 临终遗言 陛下驾崩,会仙台起火,这一切来得实在太突然了。 第一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李斯冲到夏无且身边,他没有询问今夜事情发生的经过,而是沉声问道,“夏医官,陛下临终前可有交代什么?” 其他官吏,包括把皇帝救下来的那十几名郎卫全都回过神,纷纷围向夏无且。 会仙台三楼的五个人中,除去龙俊这个凶手,其他三人都死了,夏无且是唯一一个幸存者,也是他从龙俊手中把陛下给救下来的。 蒙毅的视线也从秦始皇这边转到夏无且身上,他垂在身旁的手不由自主握了起来,目光死死盯着夏无且的嘴。 接下来夏无且说出的话,不但会影响秦国的命运,也可能决定他蒙氏的生死。 此时的蒙毅只觉得命运太会捉弄人,他们忙忙碌碌,斗来争去,最后的决定权竟然落在了一名医官手里? 夏无且跟随皇帝多年,虽然不参政,却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陛下没有立太子就驾崩了,此时这些臣子是想借他之口,让秦国的第二任君主能名正言顺的即位。 至少,第一个问出问题的丞相李斯是这样想的。 至于其他人,有的人希望听到扶苏之名,有的人希望听到胡亥,当然,也有一些人是和李斯一样,只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者。 夏无且在面对刺客和火海时能临危不乱,此时被众人齐齐盯着,却不由自主有点慌张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是如实回答没有交代,还是假传旨意,假传旨意的话到底要说扶苏还是胡亥? 按理来说,扶苏身为长子,为人又仁善,应该是最合适的继承者,但夏无且在宫里的这些年,得赵高多番照顾,他不好完全不顾赵高往日对自己的好。 那不然说实话,让他们自己争去? 夏无且犹豫了又犹豫,他这时候好像忘了,没有尽到保护陛下的职责,他自己这条命是保不住的,还有心思操心这些。 人群外,韩信一个人跪坐在皇帝身边,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无比凄凉和讽刺。 孤家寡人,说得一点都没错! 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子,忠的不是秦始皇这个人,而是他的权势! 夏无且只说陛下没有气息和脉搏,这些人就认定他死了,连抢救也不做! 韩信看向秦始皇紧闭的双眼,透过眼皮,他似乎看到了这位千古一帝充满不甘的眼神,他还有话想说,还有心愿未了,还有放不下之事。 君臣不易逢,始终贵难离! 罢了,若始皇帝真属意扶苏,大不了为他平定天下后卸甲归田,做一世山野村夫罢! 这一刻,韩信愿意为秦始皇的知遇之恩,放下自己的野心和抱负,就如上一世。 他附身为皇帝做心肺复苏,一下又一下的按压,一口又一口的吹气,秦始皇青紫的脸色慢慢好转,微弱的心脏又恢复了跳动。 昏迷中,秦始皇能感觉到有个人在救自己,他每按压一下,心脏就多了一丝活力,每往自己嘴里吹一口气,憋闷的胸腔就舒畅了些。 只不过,这个吹气好似是嘴对嘴,何人如此大胆? 渐渐的,秦始皇能听见外界的声音了,一大群人吵吵嚷嚷,听不清在说什么,只觉得特别烦,然而他发不出一丝声音,喉咙疼得像钝刀子磨肉一样难受。 秦始皇想起来了,那龙俊方才掐自己脖子,想置自己于死地。 龙俊! 龙俊! 狼子野心!狼子野心!!! 朕要诛你十族!诛你十族!!! 秦始皇在心里疯狂的咆哮着,随着愤怒情绪的增加,胸口又变得越来越闷,这时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呼唤安抚着,“陛下,陛下,切莫动怒,想复仇只有醒过来,醒过来方能找龙俊复仇……” 秦始皇听出来了,是韩信的声音。 他的声音似有魔力一样,慢慢平息了秦始皇心中的怒火,胸口的憋闷之感也越来越弱。 一下又一下,随着韩信的施救,秦始皇眼皮微微动了动,终于睁开了疲惫的双眼,迷迷糊糊中只看到韩信一人在自己身边。 见他醒来,韩信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喜色。 这一份发自内心的欢喜让秦始皇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是亲人间毫无做作的温情,是在赵国为质时,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母亲为自己上药时的心疼与关怀。 这种温暖,自他登基为王之后,再也没有感受过了,仲父吕不韦把持朝政;母亲和嫪毐偷情,甚至谋划要害死自己,王弟赢成蟜率大军攻打赵国时中途谋反,至亲之人一个又一个背叛自己,自此之后,他的世界再无亲情,只有天下。 临死之际,竟然从这个年轻人的双眼中,看到了属于亲人间的温情。 秦始皇缓了会儿神,眼尾余光又瞥向旁边,只见其他臣子都围着夏无且问话,原来,吵吵嚷嚷的就是这群人! 秦始皇想喝斥,然而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脑袋如同被锤子钝打一样,一阵一阵的疼,胸口也闷得难受,腹中又似火烧。 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韩信竭尽全力,也只是把自己从鬼门关强行拉回来一小段距离。 看着围在夏无且身边询问遗言的众臣,这一刻,秦始皇的心是凉的,朕还没死,尔等便急着找替代者? 终于看清了,满朝文武,满口忠心,最后真正对自己忠心耿耿之人,只有韩信一人! 竟只有韩信一人!? 其他人忠的不过是权势,是能给他们带来的荣华富贵,包括站在外围,眼睛却死死盯着夏无且的蒙毅,倘若夏无且说出之人不是扶苏,他是不是准备直接造反? 秦始皇心中怒火忍不住又要窜起来,韩信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胸口,为他顺气。 没有皇帝示意,韩信并没有对其他人说,陛下醒了。 秦始皇知道自己现在不能生气,眼神复又看向眼前的韩信,慢慢冷静下来。 其实,初次在赵佗的奏章里看到韩信这个名字的时候,秦始皇就已经记住了他。 多么希望,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自己的儿子,哪怕不是他嬴政的种,只要是赢姓赵氏子孙,自己就会把皇位传给他。 因为全天下,只有这个年轻人和自己最像,不管是能力还是雄心抱负,只有他能完成自己未能完成的遗憾,只有他能把大秦的土地扩展到四方尽头,也只有他,能守住秦国这座摇摇欲坠的江山。 是自己不想早立太子么? 不,不是,而是自己的众多儿子中没有一个能力出众之人。 忙着打天下,忙着安天下,他错过了好好教导儿子们的机会。 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子,要么软弱无能,要么愚昧无知,要么单纯良善,这样的人如何能承担得起这座沉重的江山? 秦国看似强大,然大秦的基石并未筑好,这座仓促间修建起来的高楼需要承载的东西太多了,始皇帝之威可摄,自己一死,高楼即倾,没有一名合格的继承者,如何能挽大秦将倾之势? 把扶苏送去边境,不是惩罚,而是历练,然而扶苏终究还是让自己失望了,两年来每日只知道围在一群民夫身边转,为了他们甚至卖掉了自己身边所有值钱的东西。 他的眼里永远只能看到那群庶民,看不到万里河山,看不到更广阔的天地,甚至看不懂尔虞我诈,被一个亭长骗得团团转,把骗吃骗喝的无赖之徒当仁人义士,这样傻的儿子,如何能让自己放心地把江山交给他? 韩信静静候在秦始皇身边,既不问该由谁继承大统,也不出声,只是安静地等皇帝自己做决定。 另一边,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夏无且还在犹豫要怎么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陛下醒了!” 众臣懵了一下,纷纷回头,只见韩信跪坐在榻旁,而榻上的陛下已经睁开了双眼。 所有人的脑袋都像被炸弹炸了一样,轰的一声,然后膝盖跪了一地。 夏无且回过神,连滚带爬来到皇帝身边,“陛下,臣什么都没说,您没交代,臣没有乱说,没有乱说……” 秦始皇看了他一眼,想起方才在会仙台上,他奋不顾身救自己的场景,放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示意他起来。 夏无且以为皇帝要他过来诊脉,穆然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把脉,却发现陛下虽然醒了,却也是油尽灯枯之相。 秦始皇知道自己的身体,挥手让他退下,又抓过韩信的手,用手指艰难的在他手上写了几个字,韩信会意点了点头,对下面众人道,“陛下有旨,诛杀龙俊十族,不可放过一人!” 李斯立即应承,“臣领旨!” 皇帝停顿了片刻,又握着韩信的手,一笔一划写下数十个字。 看着一个又一个出现在自己手心的字,韩信的表情就如同在冻得不够结实的冰面被重物击中,一点点裂开。 实在想不到,皇帝居然会留这样的遗诏!?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说了什么?”见韩信面色变得奇奇怪怪,李斯忍不住开口询问。 韩信脸上又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一字一句陈述,“陛下说,封上郡尉韩信为摄政王,总揽军政,辅佐下任君主,摄政王之爵任何人不得废,不可世袭,待百年之后,子承袭侯爵……” 此言一出,众人抬头,满是不可思议地看向皇帝,见他缓缓点了点头,又满是震惊地看向韩信。 陛下自统一六国以来,不曾封过一个王,现在竟然封韩信为摄政王?总揽军政?这等于是把整个秦国都交给了韩信,这怎么可能?就不怕韩信谋反? 震惊归震惊,部分臣子还是顺从地接受了皇帝的这个任命,却还有不少人表现出了不满和不赞同。 李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韩郡尉今年不过才二十岁,陛下如何能把如此重担交给他?” 其他人也纷纷站出来附和,理由不外乎是韩信太年轻,没理过政事,没有经验,担不起如此重任。 还有人说有四位皇子已经成年,不管由谁继承大统,都可以独自担起重任了,没必要给他留什么摄政王。 秦始皇没理会这些唧唧歪歪的臣子,他对夏无且招了招手,示意他把封韩信为摄政王的诏书写下,又叫来掌管印玺的官吏。 韩信当不当摄政王和他夏无且半点关系也没有,他应了一声,忙不迭去旁边几案上为皇帝书写诏书,没一会儿,掌管印玺的官吏也把玉玺取来。 皇帝示意对方在诏书下落印,又把玉玺直接交给韩信保管。 强势了一辈子的始皇帝,在临终之时依旧强势。 自己不知道韩信太年轻吗?不知道他没理过政事吗?但自己还是愿意把秦国暂交给韩信,因为他忠心,他能挽起这座即将倾倒的高楼,他会替自己完成没能完成的梦想。 秦始皇虽然不知道楚国各地造反了,但龙俊处心积虑把自己骗来东海郡,目的可想而知,再回想龙俊掐着自己时一直高喊的‘暴君已死,亡秦必楚’几个字,不难猜到,这两日外面怕是已经闹翻天了。 皇帝突然驾崩,军心溃散,八万护卫军也不一定能护得住行宫,弄不好这些人要被一锅端了。 这个时候正需要韩信这样能力出众之人站出来统筹大局,才能带着这些人返回咸阳,才能平定各国之乱,稳住秦国江山。 至于韩信手握大权之后,将来会不会谋反,秦始皇也想过了。 除非现在他把韩信杀了,否则依照韩信的军事能力,他若真有谋反之心,即便只有一郡之地,他也能打下整个秦国。 杀韩信,秦始皇不是舍不得。 冷酷绝情了一辈子,不杀功臣,不代表不会杀。 之所以留着韩信,还对他委以重任,只是因为在临死前,想在自己的心中留一丝温情。 再者,韩信竭尽全力将自己救回来,就说明他想遵从自己的遗愿,除非自己的那个笨儿子将来受奸人调拨,想对韩信下手,那真是只能自求多福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有一个总领军政之人为那笨儿子把关,大秦江山只会丢得更快。 外有六国旧贵蠢蠢欲动,内有野心家暗中筹谋,就连老秦人也日益不满,与其把江山丢给楚国那群人,不如给韩信,自己若泉下有知,来日看到韩信将华夏领土扩张至天尽头,也能瞑目了。 人之将死,秦始皇的心境反而清明了,心中的不甘和执念也消散得无影无踪,此刻他的身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整个人像躺在云朵里,随着微风的吹拂轻轻飘荡着,眼皮渐渐困顿,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见陛下似乎要睡着,李斯怕他一睡就醒不来了,大着胆子请示道,“陛下,是否该立太子了?” 秦始皇困顿的眼皮又动了动,才想起最重要的诏书还没下,他握起韩信的手,想要写下一个名字,却有点力不从心了。 罢了,有韩信在,是扶苏还是胡亥,或是高、将闾,其实都没太大关系,便让韩信选一人即位吧! 这辈子,活得太累了,太累了! 如果有下辈子,他不想再生在帝王家。 迷迷糊糊中,眼前浮现一个女子的容颜,秦始皇缓缓伸出手,嘴边勾起了一抹少年时期才有的温暖笑意。 阿房,你来接我了吗? 第215章 袭营 第216章 袭营 “快看,会仙台起火了!” 军营中,一个士兵充满震惊的大叫声响起,值夜的士兵们纷纷看向会仙台方向。 “啊,起火了?!” “真起火了!” “屯长快看,会仙台起火了!” “百将百将,会仙台竟然起火了!” 越来越多的将士被这一句会仙台起火了吸引,翘首看向黑夜中的那一束冲天火光,灼灼光亮照亮了夜空,也照出了将士们眼中的惊讶和疑惑。 “陛下不是在会见仙人么?陛下呢?” “突然燃起这么大的火,陛下会不会……” 士兵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军官们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猜测,是不小心打翻了灯火,还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又或则是仙人降下的惩罚? 而就在这时,人群中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听说陛下已经驾崩了,是那个术士干的,他是楚国奸细!” “啊,陛下真的驾崩了?” “千真万确,那楚国奸细把陛下骗来楚地害死,就是要应验亡秦必楚这个诅咒。” 三道防护线的数十座军营中,几乎每一个士兵都在议论这件事,连没有值守的士兵也不睡觉,聚在营帐外看会仙台燃起的那把火。 章邯今夜在第二道防线的关口处巡视,看到火光时,他眉头不由一跳,心中生起十分不好的预感,随手招来一个士兵,“速去行宫那边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章邯又看了看四周聚在一起的士兵,对自己的传令官道,“速往各个军营传令,所有人各司其职,不得聚在一起乱嚼舌根,违者军法处置。” “唯!” 传令官才刚离去,这时候又一名士兵急匆匆奔过来,大老远就喊道,“将军,不好了,楚国叛军打来了!” 章邯本就有预感,今夜或明日,那些反贼必会有所动作,只是没想到对方时间挑得如此准,会仙台刚一起火,人就来了。 如此想来,那龙俊就是奸细无疑了,陛下只怕凶多吉少,不知他是否立下太子?李斯会不会假传诏书?自己现在是回行宫还是去应对叛军? 这时候那士兵已经跑到近前,气喘吁吁道,“将军,叛军杀来了,在南面,好多人。” 章邯犹豫了片刻,吩咐道,“备马!” 士兵很快牵来一匹马,章邯翻身上马,带着一群亲卫快速赶往南边的第一道防线。 不管立谁为太子,只要是陛下的儿子,只要名正言顺,他章邯便尊谁。 而此时,项羽带着一百骑兵,一人四马,正从北面飞驰而来。 会仙台的火还在熊熊燃烧着,远远看去只是一个亮点,但对项羽来说,这个亮光既是信号,也是指引。 十年了,楚国灭亡十年,大父也死了十年,从八岁那年,得知大父兵败惨遭秦军分尸,父亲被秦吏逮捕处死,他就在想着报仇,今夜他要砍下嬴政的脑袋来祭奠死去的大父和父亲。 负责北部这一片驻防的是一位名叫严贵的二五百主,此时他也看着会仙台那边燃起的大火,和几个将士聚在一起猜测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好了,是叛军乘船从海上杀过来,点燃了会仙台,陛下已经驾崩!” “郎卫都乱了,百官都死了,叛军正从东边往这里杀来,南边也有叛军在袭营了!” 这时候,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几个士兵,在营中乱跑乱喊,其他士兵听到这些话,原本就有些慌乱的心更慌了。 陛下死了,百官都死了,那他们还守在这里做什么? 叛军从里面杀来了,他们的后背不是正对叛军的矛尖? “来人,给我抓住那几人,快,抓住他们!” 严贵见不远处的士兵骚动起来,再一听,竟然有人在营中胡言乱语,果断下令抓人。 立即有几个士兵把那几个人抓到严贵跟前,严贵冷冷问道,“谁让你等造的谣?” 一个士兵大呼,“冤枉啊,小的没有造谣,这些话是刚才去如厕之时,听其他营之人说的。” “胡言乱语,若真如此,为何本将这里没收到任何消息?”严贵嘴上呵斥着,心里却也有些没底。 那士兵回道,“这小的哪里知晓,那会仙台好端端的起了火,不是被人刻意放火,还能是甚?” 严贵懒听他狡辩,让人先将这几人关押起来,等会仙台那边传来消息再审。 几人刚被押走,这时候传令官过来传达了章邯的命令,聚在一起讨论的众人正要散去,又一个专门负责传递消息的士兵跑来,带来的正是南面有叛军在攻打大营的消息。 值勤的士兵们忍不住交头接耳,休息的也聚在帐中窃窃私语,甚至有人为了打听更多的消息,一个时辰起了三次夜。 过了一会儿,又有皇帝已经驾崩的消息传来,这一回不像是谣言,传话之人甚至把过程都说得有鼻子有眼。 一个又一个坏消息引得军中人心惶惶,到半夜的时候,还在议论大事的士兵听到营外传来集合鼓声,然后又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北面也有叛军开始袭营。 到处都是叛军,行宫那边难道真的已经沦陷了? 士兵们慌慌张张来到外面集合,小兵询问伍长、什长,什长询问屯长,屯长又去找百将,大家都想知道具体消息,然而没有一个人能给出确切答案,越是如此,人心越慌乱不安,往日无需半刻钟便能集合起来的队伍,过了一刻钟还没能整明白。 正在士兵们慌乱整队的时候,项羽一行人已经杀到营外,只有一百人,其中五十个却是这时代还不曾出现过的重骑兵,人和马都武装到了牙齿。 南方缺马,项羽收集培养了几年才得数百匹,今夜几乎全用在了这支骑兵身上,一马驮甲,一马驮人,二马轮换,经过半日奔波从下邳抵达秦军大营外。 这一百名骑士他也培养了四年,不论是骑术还是武艺,皆为上等。 项羽的作战风格并没有变,老大带头上,手下一起冲,顶着秦军的漫天箭雨,项羽一马当先,带着五十名重骑兵先冲进大营,拦在外面的拒马被霸王之力直接挑翻砸烂。 只有一百人,不需要多宽的通道,砸烂两排拒马,足以让骑兵冲进去。 骏马飞奔,长枪横扫,往日如铁墙一样坚固的秦军方阵在项羽面前似乎变成了豆腐渣工程,士兵在他手上就跟破布娃娃一样,一个个被撞飞挑飞,惨叫声、骨头碎裂声此起彼伏。 而秦军引以为傲的弓箭没能对这些人造成一点伤害。 看着这批射不死的铁人铁马,士兵们脸上露出万分惊恐的表情,这是人吗? 项羽和前面的重骑兵负责打通道路,撞开人群,后面五十个轻起兵负责放火,一支支浸了膏油的火把被点燃,一座座帐篷被燃起,本就因谣言惶惶不安的秦军看到如此强悍的叛军,开始惊恐乱蹿,争相逃命。 陛下都驾崩了,还留在这里保护谁啊?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出现了这个疑问。 这座营垒有一千秦军,此时却被项羽区区一百人杀得大溃。 八万人的大营,三道防线,这一片滨海平原上几乎到处都是营帐,项羽再狂傲也没想以这区区百人杀光秦军,他只是要制造混乱,让秦军互相冲击踩踏,等他们彻底乱了,再以南边佯攻的主力来掠杀这些溃军。 所以项羽见并没有停留在这里杀人,放了火便又往下一个营冲去,秦军各营之间没有用栅栏相隔,项羽带着人在里面飞奔乱窜,就跟在草原上跑马一样。 一个营又一个营光顾过去,没一会儿,北边的第一道防线上几乎所有大营都被点燃。 第216章 光杆司令 第217章 光杆司令 行宫内,百官并没有如秦始皇预想中的那样,乖顺的遵从他的旨意,对韩信这个摄政王俯首帖耳。 皇帝才刚咽气,不满此诏的李斯就先提出疑问,“方才夏医官分明诊断陛下已薨,韩郡尉是用何种手段将陛下弄醒?” 李斯对韩信的称呼依旧是郡尉,可见心里是不认同这个王爵的。 对李斯来说,不管哪个皇子即位,他这个丞相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陛下的几个皇子都不太成器,年纪又轻,对政务也不熟,日后不得事事仰仗他这个丞相? 可如今半路杀出一个摄政王,能力不俗又总揽军政,把皇帝都架空了,哪里还有他这个丞相说话的权利? 这不是死了一个始皇帝又来一个始皇帝的代言人么? 更让李斯愤愤不甘的是,韩信几年前还只是个小小游徼,如今居然爬到自己头上来,还要让自己听他的,这让奋斗了半辈子的李斯如何能甘心? 不只是李斯,朝中三公九卿估计没几个甘心听从这么个小年轻差遣的。 另外一个李斯的党羽附和道,“是啊,陛下刚才已经没有气息脉搏,为何会突然醒来?” 二人的意思都一样,就是怀疑韩信对皇帝的尸体动了什么手脚。 这时又一个曾经去过南越的官吏说道,“我听说南方有一种巫蛊之术,把虫子放进死人身体里,就能操控死人,不会说话,但会像活人一样有各式动作,比如点头,比划,甚至还会杀人。韩郡尉去过南方,不知是否听说过这种巫蛊之术?” 这么神奇的巫蛊,韩信只在前世的玄幻小说里看到过,这些人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为了把摄政王拉下来,这种桥段也能编得出来。 他看向夏无且,问道,“夏医官,没有气息脉搏便代表人死了么?你方才确定陛下已经薨了?” “啊???” 努力往人群后面藏,想要减少存在感的夏无且被韩信点名,故作懵圈,然后捂着先前被龙俊砸破的脑袋,一脸痛苦道,“下官这头、头疼得很,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了,哎哦,不行,头又疼又晕,想不起来了,可否先容下官下去包扎伤口?” 说着就一屁股坐到地上,捂着脑袋叫唤。 看老小子夸张的演技,韩信便知他是两边都不想得罪,想把自己摘出去。 这老头,医术不咋地,人却精明得很,方才众人询问陛下遗言时,他也是用脑袋被砸,慌乱中有点想不起来推诿,得亏他没有假传圣旨,否则皇帝醒来下的第一道旨意就不是灭龙俊十族,而是杀他这个小医官了。 也不怪夏无且不敢为自己说话,摄政王的名头听着威风得很,在朝中却是毫无根基,赵高那家伙之前死命巴着自己,打的是帮胡亥即位,他好把持朝政的目的,如果知道现在朝政都由自己说了算,赵高必定恨得牙痒痒,会是第一个想弄死自己之人。 秦始皇的这道诏书几乎把所有事情都考虑进去了,却没想过人走茶凉这个道理,他的余威能震慑这些人多久呢? 韩信资历浅,在朝中毫无根基,在这里没有一兵一卒,唯一肯站在韩信这边的应该只有王离一人,可惜远在关中,韩信一个光杆司令拿着个玉玺,如何能让这些人乖乖听话? 非但李斯不服,章邯也不会服,蒙毅如果看在韩信立扶苏为帝的份上,会给点面子,否则他也会联合其他人来反对。 面对众人咄咄逼人的询问,韩信简单解释道,“人若窒息时间不长,只要还有细微心跳,便能救活,有时候便是心跳刚停止,也可以抢救。 陛下方才被龙俊掐脖窒息,是没了气息脉搏,却还有心跳,家师曾传我一套名为心肺复苏神技,诸位不信的话,尽可下海溺水试试,我一定将你救活。” “天下竟有此等神术?可起死回生?” “并非起死回生,是因遭意外伤害或突发疾病,尚未死透之人当可用此术。至于耿议曹说的什么巫蛊之术,若南方真有此神术,那将死去之人全部唤醒,不知可召集出多少不用吃饭还能打仗之兵?南方各越又如何能被大秦击败?” “或许此术只能让人有轻微动作呢?”耿议曹争辩道。 “那待耿议曹寻得此术,再来同我辩论。” 韩信懒得同他争辩,环视下面众人,“信幸得陛下信任器重,将秦国托付于我,身为臣下,不敢不尽心完成陛下所托,诸位东拉西扯这么多,是不想遵从陛下遗诏么?哪位不服,这便交了官印,告老还乡吧!” 众人面面相觑,这年轻人真是狂得很啊,才刚当上摄政王便开始狐假虎威了? 再说了,陛下已经咽气,身后也没有老虎给他撑腰,竟敢说出这句话,就不怕朝中众臣集体告老? 有心气重的臣子,果然当场交出了官印,韩信也好脾气地收了他们的印。 也有一些想遵从皇帝遗诏的,默不作声等着丞相再发难。 他们都觉得韩信这个摄政王是当不下去的,太早跳出来和他一伙,万一他被拉下台,自己也要跟着倒霉,还是再静观其变吧! 最先挑话的李斯此时却又不吭声了,双手交叠垂在身前,不知在想什么。 今夜一直都没有说话的蒙毅这时候开口了,“陛下将玉玺交于大王,临终时又不曾留下传位遗诏,那新君人选,便也是由大王来选,不知您想立哪位皇子为帝?” 蒙毅称呼韩信为王,又询问新君人选,示好的同时也是在告诉韩信,如果立扶苏为帝,蒙家愿意认他这个摄政王。 蒙家之所以如此积极参与夺嫡,最主要原因是怕胡亥即位,赵高把持朝政,会报复于蒙氏。 韩信从前和赵高虽然走得近,但蒙毅通过这几日相处,能看出他和赵高完全不是一类人。 这小子有胸怀,有韬略,明辨是非,陛下既然选择把秦国交给他,就是相信他的能力和为人。 只要韩信立扶苏,蒙家这时候支持他,可算是雪中送炭,来日朝堂之上还是有蒙氏的一席之地。 但是蒙毅却没想过,这个雪中送炭中隐含的威胁比温暖更甚。 第217章 不上不下 第218章 不上不下 韩信把秦始皇从鬼门关强行拉回来半个时辰,只是单纯的不想看他抱憾而终,从没想过皇帝会下这样的遗诏,最重要的太子人选不立,反倒先封个摄政王出来。 这位强势了一辈子的帝王,临终时依旧强势的认为,他的臣子会无条件遵从他的命令,更没想过天下大定之后,韩信这个摄政王该如何自处? 从古至今,摄政之人,除了周公有好下场外,其余皆不得善终! 伊尹为太甲所杀;共伯和被周史官从典籍中抹去,只剩下只言片语;鲁隐公为其弟鲁桓公所弑。 待平定天下后,韩信是继续代行君权,还是还政于新君? 有没有想过新君接不接受上面有个假老子管着他? 当年秦始皇自己尚且不满上面有个仲父处处掣肘,如今却给儿子找个摄政王? 更过分的是,韩信和扶苏同岁,让一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同龄人来管自己,就算扶苏脾气再好,心里也会不得劲。 而且这小子如此单纯,身边再出个奸佞之徒挑拨挑拨,指不定他会干出什么蠢事。 韩信也不能像带自家儿子一样,天天把扶苏带在身边教导,就算韩信愿意,扶苏也不会愿意。 还有那句百年之后除王爵,子承袭侯爵,意思是让韩信这个摄政王当到死吗?让扶苏做一辈子的傀儡?这可能吗? 至于还政于新君,真到了那一天,韩信已经大权在握多年,就算韩信想还政,他的亲信臣子也不会同意,新君更不会放心。 能遇上秦惠文王一般,杀其人用其政的明主算是韩信的幸运,否则交出权利的那天,可能就是政毁人亡的时候。 韩信觉得,自己似乎被秦始皇给坑了,他两腿一蹬,把烂摊子丢给自己来收拾,收拾好了下场却不一定好,除非废帝自立。 也许秦始皇当时下此诏书时,只考虑过扶苏老实,不争不抢,心性也很良善,只要韩信为他稳住江山,扶苏便一定会尊敬、善待韩信,犹如龙虎风云会,相互之间肝胆相照,义结金兰,韩信以一腔热血报国安民,扶苏以圣明君心真诚相待。 君圣臣贤,那也要君臣二人的治国治政理念相同。 天下若安,扶苏一辈子都不会想着外扩,他会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好好经营,就算偶尔被外邦撸一撸,也会想着以和平手段来解决,或者被动防御。 他学习的墨家非攻思想,是反对一切非自卫的战争。 韩信却不一样,大权在握,他如何能忍得住吃着碗里的不看着锅里的?再怎么着也得把月氏、西域、朝鲜半岛这几个地方划进来,能再打到中东去就更好了,那一片沙漠下面可都是宝贝啊! 治国理念不同,韩信若立扶苏为帝,可以想象来日君臣之间的关系会有多紧张。 如果不立扶苏,蒙氏肯定不乐意,蒙恬掌管着云中、九原、雁门三郡,云中、九原刚迁过去二十万民夫,整合起来就是二十万军队。 蒙毅是中郎将,皇帝近身的郎卫都由他管。 这兄弟俩一外一内,此时的蒙家确实有资格要求摄政王立扶苏为帝。 其实对韩信来说,立个毫无存在感的皇子,更利于摄政王集权,不过这样做的话,满朝文武恐怕更没有人会支持他。 政权,还是得由枪杆子里打出来才稳固,这个道理几千年不变。 没有这劳什子摄政王,韩信回了上郡便能蓄养兵力,静观其变。 现在被架在这上面,不上也不下,反而不好施展拳脚。 陛下啊陛下,您可是给我丢了个大难题啊! “新君一事,待将陛下灵柩送回咸阳再议,此时诸位应当考虑的是,我等能否安然回到咸阳。”韩信提醒道。 一名官吏有些不以为然说道,“行宫外有八万大军,楚国那些叛贼如何阻止我等回去?陛下成仙之事已了,在下觉得,即日便可整军回关中,待立下新君,再来收拾这些楚国叛逆不迟。” 他话刚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拉得老长的急报,“报………” 一名士兵奔至大帐外,高声禀道,“楚国叛军来寇营了!” 不等韩信发话,李斯率先说道,“进来回话!” 士兵掀帘而入,见帐内满满都是人,微微愣了一下,一时找不到李斯在哪里,也不敢乱瞧,低下头朝上位行礼,“禀丞相,三万楚国叛军已抵达南边大营,正准备寇营!” “章将军呢?”李斯问道。 “小的来之前曲校尉已经派人去禀报,此时将军应当去南营了。” 李斯道,“给章将军传话,让各营今夜务必加强防备,只要打退这股叛军,明日即整兵回咸阳。” “唯!” 士兵拱手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按理说,韩信手持玉玺,又是陛下亲封摄政王,今后军政之事应该由他发号施令,李斯却连问也不问一句韩信的意见,就自己下达了命令,显然是要和这位摄政王杠到底了。 蒙毅没得到韩信肯定的答复,这会儿也不吭声,其他人更是装聋作哑,韩信这个摄政王当得实在有点尴尬。 众人偷偷瞧了瞧韩信,以为他会摆出摄政王的谱来和丞相争辩,或则会脸红不自在,不料他却跟没事人一样,吩咐内侍去打水来给皇帝整理遗容。 内侍们很快打来了水,给秦始皇净面梳洗头发,换上干净的衣服,弄好之后,韩信又叫人去找冰块。 天气渐热,秦始皇的尸体要运回咸阳,没有冰块冻住的话,回到咸阳时估计都腐烂长虫了。 一名内侍为难道,“此时已是三月末,冰雪早已消融,此处又非咸阳,有地窖储存冰块,小的去哪里寻来冰块?” 韩信想说东海郡的一些大户人家也会有冰窖,不过想到现在外面正在打仗,不好运进来,便吩咐道,“去医官那里,将硝石尽数取来。” “消石?” “对,硝石,有多少要多少,再搬几个这般大的瓮,还要几个小瓮。”韩信比划着道。 内侍虽不知他要这些东西做什么,还是急忙跑去准备。 内侍离开一会儿后,外面又有士兵来报信,这回带来的消息十分劲爆。 “丞相,大事不好了,北面大营被攻破,叛军一路烧杀,已经点了几十座营帐,外围守军被杀得大乱,纷纷往内冲,第二道防线要被自己人冲垮了!” “什么?”李斯大惊失色,“叛军不是在南边么?为何北面反被攻破?” 士兵道,“南面那些人是佯攻,蹲了几个时辰也没大动作,北面虽然只有数十骑,却是箭射不穿,刀砍不烂,为首那人更如天神一般,一枪能挑飞一道拒马,今夜营中士兵见会仙台起火,军中谣传陛下已然驾崩,众将士毫无斗志,被一冲就散了。” “章将军呢?” “不知,小的从北面来的时候,并未看见他。” 第二章下午或晚上发,忙 第218章 韩信居心叵测 第219章 韩信居心叵测 “几十人?刀砍不死,箭射不穿?这怎么可能?” 听完士兵的禀报,帐内众人皆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时代的文臣不只是单纯的文臣,很多人在秦始皇统一六国的时候也当过武将,对战场之事并非一无所知,几十个人杀进秦军大营,这怎么想都不可能。 士兵诚惶诚恐道,“小的并未夸大其词,真就几十人冲进来,小的当时就在第一营,亲眼所见,小的来禀报时,第一道防线的逃兵皆往第二道冲,栗都尉怕顶不住,让小的来问问,会仙台这边到底出了何事?陛下是否安好?现在是要主动出击还是往里退?” “章将军呢?”李斯再次问道。 “小的不知啊!” 李斯看了眼被群臣挡住的皇帝睡榻,说道,“陛下安然无恙,会仙台起火是意外,你速去寻章将军,稳定军心,务必顶住第二道线,乱军若不听号令,一味乱冲,统统乱箭射死。” “啊?” 士兵懵了一下,“这、这不成啊,那都是自己人……” “别废话,去传令便是。” “唯!” 士兵不敢争辩,拿了李斯的手令,急匆匆去传命。 帐内众臣这会儿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茅焦担忧道,“这支叛军听起来有些不同寻常,不知外面能否守得住?万一第二线再溃,数万乱兵往这里冲,第三线必然也守不住,丞相,还是再想想其他退路吧。” “行宫临着海,哪里还有退路?再看看情况。” 李斯心里有点烦躁不安,下意识看向韩信,却见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既不见焦虑,也没有担忧,好像叛军要打进来这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这是见众人不买账,要放弃摄政了? 蒙毅心中十分担心,他来到韩信身边,询问道,“丞相如此安排,您看可行否?” 其他人都转头看向韩信,论领兵作战本事,王老将军过世后,整个秦国怕是没有一人能比得过韩信了。 韩信道,“可不可行,丞相说了算,他既然敢带头抗旨不尊,便让他带诸位回咸阳,我后面跟着即可。” 李斯立即反驳道,“本相何曾说过要抗旨?不过是对郡尉提了两个疑问而已。” 他心里就是不想尊这道摄政王的旨意,但不能被韩信说成抗旨,而是因为这道旨意有问题他才不听的。 这时,内侍们抬来了韩信要的东西,韩信懒得理会这些人,让人往大小瓮中分别盛满水,又将小瓮放入大瓮之中,然后把要来的硝石迅速加入大瓮内。 众人不知他要搞什么鬼,纷纷围过来观看,随着几个大瓮中都加入硝石,他们只觉得周遭温度好像慢慢降低,帐内变得越来越冷。 韩信看着围过来的人群,眉头皱了皱,对李斯道,“劳烦丞相领众臣去其他帐中议事,莫在此扰了陛下安宁。” 李斯问道,“郡尉这是在做甚?” “制冰,为陛下保存尸身。” 说着又对几个内侍道,“帐子四周多开几道口子,让外头冷气进来,遣散所有闲杂人等,勿让热源靠近陛下。” 几名内侍拿着刀便去割帐子,三月底的夜晚还很寒凉,外头的冷风呼呼灌了进来,帐内温度立即降了好几个度,小瓮内的水才慢慢凝出了一些冰渣。 硝石溶于水会吸收大量的热能,理论上可以制出冰块,但周围的空气中的热能也会不断的传递过来,如果室温太高,是根本结不出冰的。 韩信见众人还围在此看热闹,有些不悦道,“诸位不肯离去,是想让陛下尸身腐烂得更快?” 李斯疑惑道,“郡尉何出此言?我等在此同陛下尸身腐坏与否有何干系?” “诸位身上之热,口鼻呼出之热,会加剧帐内闷热,我这冰便制不成了,此去咸阳千里迢迢,没有冰,如何能让陛下尸身不腐?” 听他说得煞有其事,众人虽疑惑,还是老实移步去隔壁军帐,只留韩信和几名内侍在这里。 军中硝石数量有限,今夜也只能勉强制出几块冰,好在现在气温还不太高,等击退叛军,去郯城寻大户人家冰窖,冬日刚过,应该有不少冰块可用。 韩信又吩咐随军匠人打造一副密封性好一些的棺材出来。 一直等候在帐外的小湖见所有人都退出去了,这才走进来担忧道,“将军,我们在此没有一兵一卒,接下来该怎么办?丞相他们会不会为了夺权,把您害死?不然咱趁着混乱,先回上郡吧?外面还有咱的人接应。” 韩信摇了摇头,“此时我若先走了,这些人可能会被项羽团灭了,陛下的尸身也保不住,且等着看看吧。” 小湖不满道,“他们都不听您的,还管他们死活做甚?” 韩信道,“我要管的,不是这几十人的死活。” ………… 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必攻也。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 从南面匆匆赶来的章邯看着在火海中奔逃乱窜的秦军,喃喃自语,“是我不善守,是敌军善于攻?区区几十人,如何能攻进营寨?” 他登上高处遥望,黑夜中北边最外围的防线已经成了一道火弧,火光中能看到许多小小的人影在四处奔跑,纷乱的喧嚣声已经盖过了鼓声和号角声。 今夜的风并不大,但火势却在不断往南蔓延,那不是因为各营挨得太近,而是敌人还在到处放火。 目光在各处搜索了一遍,终于看到那几十骑,和平常的骑兵不同,黑黢黢的,看起来犹如暗夜鬼魅,在营中四处杀人点火。 因为夜里光线不足的缘故,章邯开始看不太清楚,直到旁边燃起的帐篷照亮了他们的身影,才看清那些人马皆着了重甲。 如果没有在上郡见过韩信发明的马鞍马镫,章邯一定不会相信自己眼前所见是真实的骑兵。 然而有了马鞍马镫辅助平衡,只要马能驮得动,骑士穿上厚重的铠甲,依然可以在马上作战,再给马也披上甲胄,要用区区几十人冲破秦军防线,似乎并非难事。 但是,马鞍马蹬三个多月前才出现在上郡,为何会如此迅速地传到南方?这些反贼短时间内又是从哪里找来如此多马匹? 从下邳奔袭,没有一人备三四匹马,到了这里马就废了,还如何发起冲击? 章邯不由自主想起韩信,他是淮阴人士,是半个楚国人,龙俊也是楚国人,是龙俊特意让陛下把韩信叫来东海郡,二人是否一伙,是否和反贼勾结?陛下到底怎么样了? 正思索间,方才他派去会仙台询问消息的亲信在混乱中找到他,告诉他,陛下已经驾崩,而害死陛下之人,正是龙俊。 “韩信呢?”章邯问道。 “他被陛下封为摄政王,总领军政大权,连玉玺也由他保管。” “怎么可能?”章邯震惊的同时,眉头皱了起来,“有丞相在,陛下怎么可能让他摄政?” “听说是他和蒙中郎从会仙台上救下陛下的。” “那也不可能封他为王!” 章邯怒气冲冲说道,此时他心里已经认定,韩信居心叵测,和这些楚地反贼脱不了干系。 章邯想亲自回去询问今夜事情经过,然而眼见火势已经快蔓延到第二道防线附近了,他只得先按捺下愤怒,转而退到第二道防线指挥士兵严防死守。 第219章 勇猛会传染 第220章 勇猛会传染 李斯试图对军中将士隐瞒陛下已经驾崩的消息,以稳定军心,章邯也是如此想的。 然而对于现在的秦军来说,陛下是否真的驾崩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第二道防线的秦军见外面四处起火,袍泽们如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不知敌情的情况下,这些人心里都生出了退意,之所以能坚守,主要还是因为秦法太过严苛。 还有在南边和三万叛军主力对峙的那两万人,他们不知道北边出了什么事,到底有多少叛军杀入营寨?将军让他们坚守,要坚守到什么时候? 此时的军心已经不是一句陛下尚在能稳得住的,更何况,章邯根本就猜错了项羽的意图,他搅乱北边第一道防线之后,并没有再急着往里扩大混乱,而是往南边杀过来。 重骑兵厉害是厉害,人数毕竟太少,加之马匹要驮人和甲,负重太多,马的耐力就更差了,这五十骑只适合用来冲阵,并不适合掠营。 仅靠五十轻骑,短时间内难以在训练有素的秦营中造成大面积混乱,项羽等人在北面游荡了近一个时辰,也只烧了第一道防线的那一段营寨,算秦军人数的话,差不多只造成了一万人左右的混乱。 如果不能扩大战乱,等天亮时,秦军即可重新组织起防御,甚至反击。 筹备了这么多年,秦军的军纪和效率如何,项羽是很清楚的,所以他必须快点把南面防线打破,放楚军主力进来。 有了秦军的布防图,项羽清楚的知道哪里是主营,哪里是辅助,哪条道上设了重兵,哪条小路几乎没有秦军,这支百人骑兵纵马在朐县各乡里飞奔,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南边。 南边守军以为自己身后还有秦军驻防,敌军如果从北边杀过来,最先遇到的会是中间通道上的秦军,却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绕了过来。 两万人被项羽和龙且的主力里外夹击,死伤三千余,坚持不到一个时辰,余下的士兵们丢盔弃甲,争相往东面奔逃。 楚军主力和项羽汇合,预示着秦军的第一道防线被彻底打垮。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重骑兵跑了小半夜,马基本都废了,项羽换了一匹坐骑,领着大军跟在溃军后面,并不去追杀,只是时不时上前驱赶一番,让他们按着自己想去的方向跑。 项羽此时要攻打的并非第二道防线,而是第一第二道防线中间的那条通道。 靠双腿走的话,滨海平原到处皆可行军,但如果是车驾,必须得走这条通往行宫的大道。 项羽并不一定要把八万秦军全都消灭,但秦始皇的首级他是一定要取的,如果能再顺便杀了韩信,那自然更好。 而要防止皇帝车驾逃走,项羽就要从大道往里压缩战场范围。 昨夜项羽带着骑兵已经从这条道上横穿过,不过走的不是秦军的主要布防点,此时南北两线皆被击溃,道上的这个驻防点也就成了孤军,加之项羽驱赶溃军在前,几乎没怎么打,驻防点的秦军也跟着溃军一起往里溃逃。 “将军,叛军驱赶着咱自己人往这边冲来了!” 第二道防线的关口上,了望塔上负责望哨的士兵慌慌张张向章邯汇报。 “大概多少人?” 士兵目测了一下人数,估算道,“有两万左右的溃军,后面叛军看着也有两三人。” “将军,这可怎么办?丞相下令让我们乱箭射死溃军,但……那是自己人,不杀,有溃军给叛军打头,咱们这里还是会守不住。”章邯身边一名都尉满是担忧的说道。 章邯亲自登上高塔望向前方,滚滚烟尘下,跑在前面的秦军丢盔弃甲,如同丧家之犬,而后面自己认为是乌合之众的叛军,却队列齐整,气势如虹。 章邯知道自己这是遇上了一个十分厉害的对手,昨夜他以为对方会跟在溃逃的秦军后面直接杀进第二道防线,所以他急匆匆赶回来主持大局,稳定军心,想着那百名骑士如果敢杀进来,就给他包了饺子。 然而对方根本没有继续往里追,而是调了个头,向南边杀去了。 南北防线中间有直道相隔,道上也有秦军驻防,章邯那时想的是,就算对方将道上的驻点也给打溃了,南线两万人直接退回来就是,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能直接横穿过去,打了南线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能精准地避开秦军驻点,章邯已经完全能断定,叛军有秦军的布防图。 “将军?”看着越来越近的溃军,都尉再次提醒。 章邯道,“先挥旗示意,让他等往两边散。” 接收到命令,掌旗兵很快挥动起了军旗,溃逃而来的士兵明白了主将的意思,开始朝两边跑,然而紧跟在后的楚军哪里肯轻易放过,左右立即有弓箭手围过去,被箭雨射死数百人后,这些人又跑回原来轨道上。 章邯又示意他们调头回去和叛军拼了,这些溃军里也有五百主、二五百主等级别的军官,他们也知道叛军这是要驱赶他们去冲自己人,也在极力配合章邯的命令。 然而这些散乱逃窜的溃军早已经失去了建制,有的人害怕冲乱秦军布防,事后即便得活,也要担更大的罪责,想着回头拼命算了;有的人怕死,却想只要回到第二防线后,他们就安全了,原本整齐朝前冲的队伍反而出现了更大的混乱,溃军们自己互相冲撞,场上乱成了一锅粥。 这时候项羽也带着人开始屠杀跑在最后面的溃军,这支临时组建起来的楚军纪律肯定不如秦军,但士气却远比秦军高昂,尤其是项羽亲自打头阵,如收割机一样收割着秦军的脑袋,大大激发了军队的士气。 项羽的勇猛是会传染一样,楚军跟打了鸡血一样,跟着他杀入人群,溃军中一阵高过一阵的惨叫声让前面的人更加崩溃,这些人再也顾不得什么军纪,一股脑儿往前奔逃。 “放箭!” 眼看人已经冲进射程内,章邯眼神一厉,冷冷的下令。 如果让叛军冲进来,二线一溃,三线只剩一万五千人,更加抵挡不住,行宫如果都被屠了,那秦国基本上也就亡了。 随着章邯的一声令下,数千秦军拉起了手上的弓箭,黑压压一片对着前方奔逃而来的自己人。 “嗖嗖嗖~~” 冰冷的箭雨划过天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攒落而下,带走了一大片自己人的生命。 马背上,项羽看着前面齐刷刷倒下的一片秦军,眉头微微一皱,这个秦将是个狠角色啊。 他看了看布防严密的秦阵,下令道,“继续追着溃军,准备冲。” 士气正旺的楚军纷纷加快脚步,刀盾兵高举起盾牌,跟在剩下的溃军后,迎着箭雨,更快地向秦阵冲过去。 第220章 谨遵大王之命 第221章 谨遵大王之命 “丞相,大事不好了,章将军那边快顶不住了!” 行宫附近的营帐中,一名亲自去打听消息的郎卫急匆匆跑进来禀报,“叛军驱赶万余溃军来冲击章将军布下的军阵,双方已经短兵相接,观战况,我军这边十分不乐观,这里还是要早做准备。” 帐内众人都变了脸色,若连章将军都溃了,剩下三线那些人估计就成了摆设,楚国叛军一旦杀进来,还能饶了这些人? “赶紧趁着章将军尚未溃败,收三线人马冲出去,快回咸阳!”一名官吏建议道。 “你这是要弃章将军于不顾?不妥,不妥,我看让三线万五人马不要守了,全部去支援章将军。”另一人说道。 “那万一也被打败呢,便只剩六百郎卫了。楚国叛逆,陛下驾崩,此消息一旦传出去,会有多少六国之人跟着造反,我等回去路上又会遇到多少叛军?靠六百郎卫根本回不到关中。” 此时要突围出去不难,难的是安全回到咸阳,昨夜这里闹得这么凶,消息根本瞒不住,几天时间就会传遍六国,从东海郡回咸阳,沿途有赵国、魏国、韩国,经过的城池更是数不胜数,谁知道哪座城是忠于秦的,哪座城暗中叛变了? 没有大军护卫,要安全回到咸阳,可能比唐僧去西天取经还困难。 “现在不突围,别说回关中,我等可能都活不到明日。” 这时那名去打听消息的郎卫道,“叛军自直道杀进来,大军突围不了,只能小队伍从南北方向走。” “那就别走了,北去是齐国,南下全是叛军的地盘,小队伍出去无疑是送死。” 官吏们各自争辩着,李斯皱着眉头一直没说话,蒙毅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闭口不言。 他想说让韩信出来主持大局,不过想到昨夜自己表明要站在他那边,他还是不肯立扶苏为帝,可见心里是偏向胡亥的。 蒙毅昨夜就在想,如果这些人全死在这里,赵高自己立个没有玉玺没有兵权的皇帝,也没什么用。 扶苏公子威望极高,又有军队为后盾,最后帝位肯定是扶苏的,如此上面也没了摄政王掣肘,反而更好。 至于自己一条命,蒙毅觉得,和天下大事比,根本不值一提。 “诸位还是尊陛下遗诏,让摄政王出来主持大局!” 正当人们争论不休的时候,包扎完脑袋的夏无且突然走进来,大声说了这一句。 帐内突然安静下来,夏无且径直走到李斯跟前,回身看着下面众臣,问出了一个大家都没想过的问题。 “陛下在临终之时为何不先立太子反而先封王,诸位可有仔细想过?” 众人愣了一愣,再一想,似乎明白了夏无且这个问题的用意。 夏无且又道,“那道封王诏书是陛下的意愿,还是被蛊虫控制所下,诸位心里其实都十分清楚,不过是不服韩郡尉年轻,不想尊他为王罢了!” “陛下啊,英明了一辈子,临终之时也不会糊涂,那龙俊将他骗来此地,又叫嚣着亡秦必楚,你等当陛下猜不出外头情况?” “他心里跟明镜一样清楚啊,他知道只有韩郡尉能带我等安然回到咸阳,你等将他排挤在外,最终结果是,大家都要死在这里。” “陛下驾崩,群臣尽数被杀,玉玺落于反贼之手,大秦便也完了,六国叛逆携斩帝之威势进逼关中,则何人能挡?” “蒙将军?李将军?王将军?何人有力挽狂澜之能?” “韩郡尉出道短短四载,为陛下定南方,平北方,陛下临终封韩郡尉为摄政王,是要先保大秦的根,才能挽这座高楼。” “陛下君威,死而尚存,伱等不尊君命,结果必要为陛下陪葬!” 说最后一句话时,夏无且声音突然拔高,众臣不由自主颤了颤,仿佛看到皇帝依旧高高坐于上位,怒目注视着他们。 “臣尊陛下遗诏!尊摄政王之令!”一位胆子比较小的臣子立即拱手喊道。 有了第一个,先前那些持中立态度之人也纷纷附和,“臣尊陛下遗诏,尊摄政王之令!” 夏无且又看向李斯,李斯权衡再三,说道,“那便请夏医官去请摄政王!” 夏无且立即应道,“下吏这便去请!” 说完,急匆匆跑去隔壁找韩信。 此时木匠们临时打制好的棺材已经抬进来了,韩信正指挥内侍把皇帝遗体放入棺内,又把昨夜制好的冰块一起放进去,再密封上,以确保冰块融得更慢一些。 夏无且道明来意,韩信疑惑道,“昨夜夏医官以头疼回避我的问题,今日怎又如此积极为我说话。” 夏无且义正言辞道,“下吏并非为大王说话,只是遵从陛下遗诏,想护我大秦社稷。 况且,昨夜确实是头疼的厉害,一时想不起来,并非故意回避,我原以为丞相等人虽有疑惑,最终还是会听话,谁料他等竟敢抗旨,我今早一听说,便急匆匆赶来为大王作证。” 韩信笑了笑,并未揭穿他的谎言,这老头精明得很,昨夜是不知军情紧急,故而装死,今日见前头顶不住,怕大家都死在这里,这才站出来说话。 不过有一点能肯定,老头对先帝很忠心,也能拎得清轻重缓急。 韩信道,“丞相等人既认我这大王了,便先将半个虎符交出来,再来亲自拜见!” “啊?还有虎符啊?” 韩信解释道,“大军虎符一半在丞相手里,一半在章将军手里,我若没虎符,章将军不会听我的,如何指挥大军?” 夏无且立即道,“行行行,我这便去同丞相说。” 他又跑去隔壁传话,过了一会儿,李斯领着百官过来拜见,韩信没让他们进帐子,而是在外面相见。 李斯不情不愿的给韩信行礼,口称大王,其他官吏也齐齐行礼。 韩信身子微侧,故意避开众人的礼,问道,“诸位不怀疑我以蛊虫操控陛下了?” 昨夜提蛊虫的那名官吏立即回道,“今日夏医官已经证实,当时陛下确实并未完全咽气,是我等错怪大王了,还请大王海涵。” “你等呢?” 众人躬身道,“大王乃陛下临终亲封,我等今后愿听从大王吩咐。” 韩信这才正了正身体,接受众人的礼,“既如此,请丞相交出虎符吧!” 李斯从袖子里掏出半枚金色虎印,双手递上。 韩信一手玉玺,一手虎符,居高临立,环视在场众人,高声言道,“寡人受陛下临终所托,为大秦摄政王,诸位皆乃大秦肱骨之臣,今后当同心齐力,上报社稷,下安黎民,平四海之乱,护万世之基!” 众臣齐声相应,“谨遵大王之命!” 明天得请个假了,最近写得很慢,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改大纲,走个捷径,好更快一点写完。 说实话,成绩实在太差,有点熬不住了,心态不行,这几章写得很不满意,没状态了,想快点写完开新书。 第221章 主动出击 第222章 主动出击 秦始皇当时初到东海郡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造反,所以在军营布防上讲究的是广面多层次,以彰显始皇帝之威。 八万大军,三层半圆形防线,几乎把整个县都覆盖了。 这也就导致兵力太过分散,一旦被敌军突破进来,难以在短时间内聚集士兵反击。 当然,这样布防也是有好处的,敌军一旦从某个方位杀进来,只要外围不是全线溃败,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 项羽仔细研究过布防图,为了避免被合围在内,所以突破第一线之后,没有再急着杀进去,而是先把外围的秦军全都击溃,携胜利之势驱赶溃军去冲击第二线。 在项羽看来,只要第二线一破,剩下的秦军也就溃了。 “缺的并非战斗力,而是意志,是士气!” 韩信来到第三线主通道军营,士兵们依旧规规矩矩各司其职,却没有一个人站得笔直,或东张西望,或交头接耳,口中谈论的都是陛下到底驾没驾崩,前线到底什么情况,有多少敌军杀进来了。 第三线离行宫最近,昨夜会仙台发生之事这里的士兵多少都知道一些,李斯故意隐瞒,反而让士兵们怀疑,心里越发不安。 韩信让人叫来负责三线驻防的都尉董翳,出示虎符,命他把所有士兵都召集到一起。 “大王,此乃最后一道防线,若把所有人集中中道,叛军绕道两翼杀进行宫,如何是好?” 董翳今年三十三岁,郎卫出身,跟随来东海郡之前,领兵驻守在汧县军营,为守卫关中的八名都尉之一,他显然并不赞同韩信的做法。 韩信道,“他敢杀进去更好,照我吩咐去办!” “诸位大臣尚留在行宫,陛下圣体也……” 董翳话没说完,跟随在韩信身后的一名持戟士兵上前两步说道,“董都尉,时间紧迫,按大王吩咐照做就是!” 董翳一看,这不是丞相么? 再瞧瞧后面其他士兵,我去,全是随行大臣假扮的郎卫,那……真郎卫是在行宫里埋伏咯? 董翳反应过来,急忙叫手下去召集所有士兵过来列阵。 第三防线的半圆弧是最短的,没一会儿四处的士兵便都集中到了中间,共一万五千人。 突然被召集到一起,士兵们又开始窃窃私语,韩信抬手示意安静,高声言道,“二三子不必猜测,昨夜陛下遭奸人所害,驾崩了!” 各位置负责传话的士兵被这一句惊呆了,愣了两秒才想起自己的工作,忙不迭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依次传下去,下面的士兵也愣了两秒,继而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 站在后面的李斯等人也被韩信这句开场白惊得目瞪口呆,他们竭力隐瞒消息,他居然上来就直接公布了?不怕引起更大的动乱? 韩信给了士兵两分钟消化噩耗的时间,继续爆料,“外围此时有三万叛军正在进攻大营,只有三万!” 他着重强调了一下数字,又道,“昨夜因会仙台发生意外,最外围防线遭敌军偷袭,全线皆溃,敌军驱赶溃军冲击第二防线,章将军将要守不住了,敌军随时可能冲进来。” “叛军将领乃当年楚国项燕之孙项羽,此人对秦国有国仇家恨,凶残暴虐,已经屠杀我军近三万将士,他此次目的,便是要屠尽东海郡这八万秦军,杀光所有官吏,取陛下、百官及二三子首级,去祭奠十年前被屠杀的楚国将士。” 韩信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陛下是驾崩了,但秦国没有亡,军功爵没有废!二三子能守在离行宫最近处,爵位多在簪袅以上,其中有不少人是承袭自父辈。今日这八万精锐之师若让一群三万人的反贼消灭了,二三子可对得起头上之爵,可有颜面去幽都见父辈?” “尔等父辈当年多随王老将军参加过伐楚之战,彼时我大秦将士是何等威风,六国之人闻之丧胆,听之色变,今日却被区区三万乌合之众打得四处乱窜,毫无还手之力,二三子自己觉得,丢不丢人?” 这话刚说完,站在前排的士兵立即叫嚣起来。 “谁说我们打不过?” “那是昨夜没碰上我,要撞上我,非把他脑袋拧下来不可!” “当年我跟随王老将军去伐楚,一人斩杀八颗首级,今日照样可以!” 随着传话士兵把话传递下去,下面的士兵都沸腾起来了。 “请将军准许我等前去杀敌!” “杀敌!杀敌!杀敌!” 士兵们高举着手中兵刃大声呼喝着。 后排,见韩信三言两语便调动起了将士们的士气,李斯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陛下驾崩的消息越是压着,这些本就有所猜疑的士兵们反而越恐慌,加之对前线军情的不了解,士兵们只看见会仙台和外营相继起火,不免猜测叛军是不是有很多,军中各种流言也随之而起,引得人心惶惶。 不如明明白白说出来,众人心里有了底,自然也就不再畏惧,再告知叛军对秦国之恨,这些人便不会抱着打不过就投降的想法了。 最后再以祖辈之功绩激将,士气立时调到最高点。 “此方为我大秦钢铁之师应有之气势!”李斯感叹道。 不得不承认,韩信治军确实很有一套。 战前动员之后,韩信让士兵们原地列阵,此时前方传来急报,章邯列的军阵被叛军攻破,秦军再次大溃。 “敌军若再驱赶溃军来冲阵呢?” 有了章邯的前车之鉴,董翳不免担心问道。 韩信道,“第一线溃军是被这些人亲手射杀,他等如何敢往这里冲?” 董翳点了点头,“也是,那他们会往哪里逃?” “两翼!” “叛军若驱赶呢?” “驱赶无用!” “为何?” “等着看便知!” 看韩信一脸笃定的样子,董翳忍不住撇了撇嘴,又问,“昨夜若是由大王您当主将,不知您面对溃军冲阵时要如何做?” “若是我,根本不会出现此种情况!” “为何? 韩信道,“敌军主力抵达营外时,我便会主动出击,章将军有两次主动的机会,却都错过了!” “啊?” 董翳有些不解,“那所谓的主力开始只是佯攻,肯定还有后手,若调集兵马出营迎战,岂不是让敌军骑兵更肆无忌惮地在营中乱闯?” 韩信本不欲多做解释,不过想到一会儿指挥士兵作战还得董翳配合,让他心悦诚服,能更好的调动士兵,便耐心为他解释起来,“一线四万人,二线两万五,三线一万五,密密麻麻,各处皆为军帐驻兵,敌军骑兵杀进来,只要先杀溃其中一营,在溃兵惊慌的奔逃中,各处人员越密集,引起的恐惧效应便越大,继而引发大规模营啸。 不如调走三四万去营外对战叛军主力,减少密集程度,造成的混乱反而更小。 再者,即便让敌人闯过二线,后头尚有三线、郎卫,怕什么? 敢进来,便让他出不去,当初大营如此布防,考虑的不正是这一点? 章将军实在太过胆小谨慎,怕被敌军攻破阵线,叫陛下怪罪,故而只敢原地防守。 其二,在得知入营只有区区百骑后,章将军组织起二线兵力时,仍然没想着先去迎战营外叛军主力,而是被动等着对方来攻,错失了第二次致胜之机。 大秦将士横扫六国,向来都是主动去打别人,今日叛军打到眼皮子底下,我军又有兵力优势,却是一味防守,加之军中各种谣言四起,将士们又不知实情,士气便会一降再降。 一支军队再能打,没了士气,也不过是一盘散沙!” 历史上章邯在防守关中时也是如此,见汉王在汉中修建栈道,他想的就是在入关中的六条道上处处设防,分散了己方的兵力,最后反而防不住,给了韩信杀入关中的机会。 听完韩信这番讲解,董翳佩服地五体投地,“这回我信了,大王是凭真本事定南逐北。” 另一边,项羽虽然杀溃了章邯组织起的两万人军阵,但此时楚军也死伤不少人,又有探马禀报,后面的将领已经把三线剩下的一万五秦军集中一起,列阵以待。 “三线居然尚能坚守?” 项羽觉得十分诧异,他以为击败章邯后,三线可不战自溃,没想到又列起了阵? 楚军经半日激战,此时要再破一阵死伤必然惨重,他想了一下,吩咐道,“龙且,你领两千人佯装追杀溃军,从侧翼绕过军阵杀去行宫,我带主力攻打第三阵,为你牵制秦军。” 第222章 鸣鼓,打他 第223章 鸣鼓,打他 “将军,此阵将领为何人?章邯都败了,他为何还敢留在此?” 楚军来到第三方阵前,项羽身边一个体格精壮的年轻人举目远眺军阵,有些奇怪地问道。 “那人是董翳!” 项羽看着将台上的中年将领,笑了笑,“仔细说来,当年龙先生的名字能放到那暴君案牍上,可少不了这董都尉的功劳,还有司马欣,若非这几人帮忙,暴君也不会死得如此快。” 说到这里,项羽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他轻磕马腹,座下骏马迈着轻快的碎步来到秦军阵前。 这个距离刚好在一箭之外,若是有臂力强的弓手,说不定能突破距离射到项羽身上。 不过他却半点也不畏惧,一脸傲然地看着将台上的董翳,纵声喊道,“董都尉,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这家伙人长得魁梧,嗓门也大,这一声招呼打得前面几排的士兵都听见了,众人不约而同看了眼董翳,心中都出现一个疑问,都尉和叛贼认识? 董翳隐约也听见了,他有点懵,许久不见是何意思?自己可从未见过这贼厮,套什么交情? 项羽继续道,“去年多亏董都尉,若不是您推荐,龙先生也混不到暴君身边,大秦亡了,董都尉功不可没啊!” 董翳听到这,脸色不由一变,想起去年自己曾推荐过一名术士去咸阳,那术士难道正是龙俊? 那时自己根本不知推荐的术士是何人,是司马欣给自己写了信,让自己帮个忙,又塞了许多好处,自己只以为是个普通术士,想着陛下到处寻求长生不死药,给他介绍名术士也没什么。 术士若有本事,陛下自会留用,没本事打发了便是,他便顺手写了封推荐,难道那人真是龙俊? 项羽继续道,“都尉虽是无意,皇帝之死却和你脱不了干系,秦法严苛,他日回到咸阳,怕是没你好果子吃,不如就此投了楚国,我照样封你当都尉,如何?” 董翳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扶在剑柄上的手微微颤抖着,脑子一片空白,只剩那句脱不了干系。 脱不了干系,脱不了干系,间接害死陛下,死定了,死定了…… “听那多废话作甚?鸣鼓,打他!” 正当董翳吓得不知所措时,身边响起韩信铿锵有力的声音,“打败他,寡人保伱无恙!” “大、大王,真、真的能保在下?”董翳小心翼翼问道。 “玉玺在寡人手中,你说呢?难不成你真信他鬼话,想投降?信不信寡人立即便能砍了你?” 董翳连忙道,“不、不敢,绝不敢!” “稳住心神,鸣鼓!” 韩信一掌拍在董翳有点颤抖的肩膀上,他一个深呼吸,拔出腰间佩剑,高声喝道,“叛贼妖言惑众,欲乱我军心,将士们,随本将杀!” “咚咚咚……” 旁边立时响起沉重的鼓声,士兵们纷纷高举兵刃,跟着大喝,“杀!杀!杀!” 声音直震苍穹,紧跟着就是一阵高过一阵的整齐脚步声,数千弓箭手在盾牌墙的保护下,朝着叛军主动出击。 看到秦军接连二败还能保持这个阵势,项羽高傲的脸上露出一个十分诧异的表情,急忙调转马头往后退去。 刚退到己方阵内,身后响起嗖嗖声,如万千蝗虫过境,一片黑压压的弓箭雨攒落而下。 因为距离尚远,第一箭虽然只有前面少部分箭矢落在敌阵,也没射死多少敌人,但属于秦军的气势已经射出来了。 从高空俯瞰,秦军这边是清一色黑甲,队列整齐,如一块规规矩矩的正方形朝着前面不断移动。 而楚军因为是临时招募起来,又是各方兵马组合而成,队列上明显比秦军差许多,除了项羽本部八千人比较整齐,一半多也是统一黑色甲胄,其他甲胄五花八门,队形歪歪扭扭,看见秦军射箭,有的人甚至下意识往后挪了挪脚步。 “将军,这不对劲啊,秦军士气非但没被打垮,还比之前更高昂了,如此正面对决,我军没有胜算啊,还是先撤兵吧!” 反秦势力之一的秦嘉驱马来到项羽身边建议道。 项羽看向将台那边,目光冷得能射出寒冰,韩信,是他,肯定是他! 当年就是他差点把自己射死在淮河,今日又是他出来坏自己好事。 项羽很想冲破秦阵去斩韩信脑袋,但观眼前阵势,也知道要想破这个秦阵绝不可能了。 “先顶片刻,待龙且斩了皇帝脑袋再退兵!鸣鼓!” 项羽一声令下,楚军这边也响起了进攻号令,两边军阵慢慢朝着对方移动,期间箭雨来来回回对射了数轮,双方阵中都响起无数惨叫声。 当然,从声音大小来判断,楚军这边的伤亡显然更重一些。 靠近靠近再靠近,两边的盾牌墙撞到一起,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都是黑色的盾牌,黑色的甲胄,两股黑流混到一起,竟有点不辨敌我。 项羽这些士兵的甲胄多是从各郡县武库剿来,所以两边的铠甲是一样的,为了避免错杀自己人,八千江东子弟兵里面穿的都是白衣,头盔上也戴上了一条白色缨穗。 刀光剑影,血沫横飞,所有人都在拼命,秦军为了军功,为了荣誉,楚军为了国仇,为了家恨。 楚军人数虽多一些,但今日已经厮杀过半日,在体力上不如秦军,加之士兵间的配合不行,厮杀才一会儿,楚军这边就显露出败相,有的人在战斗中开始投机取巧,净往秦军比较少的地方冲,而秦军士兵间配合默契,却是越杀越勇。 “将军,快撤吧,顶不住了!” 才开打没多久,秦嘉在几名亲兵的保护下,冲到项羽身边大声叫了起来。 项羽遥望左右,还没看到龙且等人的身影,“龙且尚未出来,此时撤走,他便出不来了,顶不住也得给我顶住!” 秦嘉指着左右战场,急道,“秦军往两翼包围过来了,再不走等下就走不了了!” 项羽心里也着急,面上却依旧一片肃杀之色,他转头对跟在不远处的季布吩咐道,“你带人在此拖着中军,我去杀散他左翼!” 说着,领上两千人,往左侧杀去! 第223章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第224章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时间紧迫,东海郡的这座行宫建得很寒酸,同咸阳那气势恢弘的宫殿相比,这里的主殿还没阿房宫里的厨房大。 为了节约修建时间,左右两边的围墙直接和厢房拼接在一起,围墙修得也并不高,身手比较矫健之人,踩块石头都能翻进去。 龙且带着人杀到行宫外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座比项氏在会稽的庄园还不如的行宫,前后两道门,始皇帝的郎卫们持弓守在行宫四周,正一脸惊恐的盯着闯到这里的反贼。 行宫的大门在他们杀过来时就关闭了,龙且似乎还能听到里面的官吏在大声指挥着内侍搬东西堵门。 “冲进去,杀光里面所有人!” 龙且下了命令,在几名亲卫的掩护下,顶着箭雨往行宫大门冲,其他楚军大部分跟着去冲大门,少部分杀向围墙边的郎卫。 郎卫是皇帝身边最忠实的护卫,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众人虽恐慌,却没有一个人选择逃走,射了两轮箭之后,或挺起长矛,或拔出佩剑,和贼人捉对厮杀起来。 这些郎卫都是关中子弟,自小便学习骑射武艺,又是以逸待劳,所以开始贼军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反而被砍杀了好些人。 龙且想速战速决,奈何这些郎卫实在太难缠了,不管是前后门还是围墙,己方始终无法突破进去,他只能以车轮战的方式,消耗郎卫的力气。 双方激战了好一会儿,郎卫最终因寡不敌众,大门处最先坚守不住,被对方占据了门外大片地方。 龙且一边抵御旁边郎卫的攻击,一边命人撞门,十几名壮汉抬着从会仙台那里捡来的一根烧了半截的木柱,朝着大门重重撞上去。 这道门做得也并不厚实,没几下就被撞开了,嘭的一声响,吓得里面的内侍宫女如受惊的兔子,尖叫乱窜。 龙且此时还有一千七百多人,他留一千人在外抵挡郎卫,亲自带着七百人冲进去。 最先进入的是殿前花园,那些内侍宫女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偌大的园子里一个人影也看不到,龙且带人直冲正中大殿。 “校尉你看,那、那挂着一个人!”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士兵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殿前悬挂着的一具尸体大叫了起来。 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龙且的族兄龙俊。 龙俊从十几丈高的会仙台跳下,摔得整个人都变形了,谪仙般俊朗的脸上糊着红的血,白的浆,脸朝殿前,双目圆圆瞪着,鼻子凹陷进去,看起来十分渗人。 龙且缓缓走上前,脑海中回想起少时初见族兄的画面,那是一个春日的早晨,一袭白衫的族兄坐在一棵桃树下,手捧竹简,一字一句地教年幼的弟弟读书识字。 眉目含笑,温润儒雅,那时自己以为见到了桃花仙,还傻傻的跑过去叫他桃花仙人。 后来才知道,这是自己族兄,因为家境不好,即便入了族中学堂,也常常受人欺负。 他很喜欢这个族兄,常常去他家中玩耍,族兄非但文采斐然,还会舞剑,自己最早的剑术启蒙就是来自这位族兄。 再后来,项羽说想找个学识渊博,长相俊美之人去暴君身边当奸细,自己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族兄。 那时兄长应当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龙且让人把龙俊的尸体放下来,他走过去跪坐在龙俊身旁,伸手轻抚他死不瞑目的双眼,“兄长,我为您报仇来了,秦将亡矣,您可以瞑目了!” 他试了两下,龙俊的双眼依旧瞪着大大的,龙且正觉奇怪,耳边忽然响起一声箭鸣,他反应极快,身体往前面急速翻滚,一支利箭擦着他身体,钉在左边臂膀上。 差一点,他就被射个对穿,这时,原本寂静的园子也响起嗖嗖声,紧接着花丛里、两边厢房里涌出许多弓箭手,在叛军毫无防备之下,无数箭矢朝着园子中间攒射而来。 数百叛军聚集在一起,这一波箭雨几乎没有落空的,一次性便带走了两百多条生命。 紧闭的大殿此时也打开了,里面并没有什么大臣,也未见皇帝的棺椁,而是一个个手持利刃的郎卫。 “大王有令,擒杀敌将者,赐五级爵,赏千金!” 小湖冲出大殿,盯着受了伤的龙且,对园子里的众郎卫高声喊道。 这些郎卫的爵位基本都是大夫到公乘级别,到这个等级后,靠斩杀小兵升级就很慢了,日后外放为吏,也只能用政绩来慢慢积累,而今日杀了这名敌将便能升五级爵,众人立时跟打了鸡血一样,一窝蜂朝中间这些叛贼冲杀而来。 龙且大惊,他一手挥剑抵挡一名郎卫的攻击,一手下意识去拉龙俊的尸体,一瞬后才反应过来,今日别说带走兄长,一个不好这些人都要交代在此。 外头郎卫那般拼死抵抗,以为是因为皇帝和众臣在此,没想到根本就是个陷阱,秦军倒是个个都是演戏好手。 “快撤!快!” 龙且快步奔下大殿台阶,一边往外冲一边大喊。 众人遭受突然袭击,一阵手忙脚乱,有的挥兵器格挡,有的绕柱子躲避,有的要冲过去和秦军厮杀,有的跟随龙且往外撤。 埋伏和突袭的原理一样,不在于埋伏了多少人,而在于突然袭击给敌军造成心理上的恐慌,就如同昨夜,项羽区区百骑,却给秦营造成了数万人的恐慌,今日韩信做此安排,不过是小小回敬了对方一下。 园子里传来阵阵惨叫嘶吼,把外面和郎卫打得正欢的楚军也惊吓到,众人立即意识到,这是遭埋伏了。 惊慌之下,有的人想逃,有的人又要往里接应龙且等人,然而等众人反应过来才发现,因为方才要抢占大门,自己的人都已经被郎卫合围在内了。 大门口的厮杀比里面更加惨烈,人推人,人挤人,地上都是伤者和死者,里面的人一时根本出不来,后面郎卫又不断以手弩射击,死伤十分惨重。 龙且跟着项羽数年,也练就了一身好武艺,不过因为方才看到龙俊的尸身,一时失神,被对方偷袭受伤,一边胳膊已经使不上力,应对起来相当吃力。 身边的自己人一个又一个倒下,园子里到处都是尸体,再看大门外,其他人也被剿杀得没有退路。 龙且有点绝望,他看向旁边围墙,拼命往左边突围,想翻墙出去,刚跑到墙边,忽觉背后一痛,不知从哪里射过来一支利箭,精准地钉入他的后背心。 龙且回过头,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无数的箭矢将他和身边数名亲信钉成了刺猬。 才十八岁,十八岁,第一次上战场,却也是最后一次…… “羽,对不起,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 意识渐渐涣散,朦胧中,龙且似乎看到了兄长的身影,不是那个被摔得面目全非的兄长,而是衣袂翩翩,温润如桃花仙一样…… 第224章 天下将大乱矣 第225章 天下将大乱矣 太阳渐渐西斜,金色的余晖斜照在这片染满鲜血的土地上,犹如人间炼狱。 横七竖八的尸体,或缺胳膊少腿,或被开膛破肚,粘稠的血液渗入土地,踩在上面如踩泥浆。 时隔多年,韩信再一次见识到了霸王之勇,愣是凭着一己之力,杀退秦军左翼包围圈,杀得将士们不敢再上前,为这支疲惫不堪的楚军,杀出了一条退路。 看着楚军退去的背影,韩信并没有派人去追击。 秦军最后一战虽胜,但从整体伤亡来看,秦军可算是惨败了。 八万关中兵,被项羽三万人屠杀了近四万,就连主将章邯,也死在了乱军之中。 二线战场上满地都是秦军的尸体,有被自己人射杀的近两万溃军,有被楚军杀死的大几千守军,再往外走,还有许多尸体散布于各处军营。 韩信再如何激励士气,看到如此多袍泽死在叛军手中,活着的士兵不免感到心惊,追击路上如果遭遇伏击,就有可能全军皆溃。 而且在此拖延越久,各处的反秦势力就会集结的越多,回程路上遇到的阻碍也就越大。 所以当前最要紧的是,收拢各处散兵,救治伤员,尽快回咸阳。 “都怪你们这些人,若非你们违抗陛下旨意,不认摄政王,秦军哪里会死伤如此之重?今日没有死,真是算你们命大!” 夏无且一边给受伤的郎卫包扎伤口,一边意有所指的数落。 经今日这事,夏无且已经决定完全站在韩信这边,紧紧抱住摄政王大腿,保自己老命和富贵。 “嘶~~夏医官,您轻点,轻点……”一名郎卫按着被划了一刀的胳膊,疼得额头直冒冷汗。 “我们只是小兵,哪有说话的权利,谁为中郎将,我们便听谁的……”旁边另一个郎卫为自己人辩解道。 “所以伱这话的意思是,都是蒙中郎的错咯?”夏无且说道。 那郎卫急忙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夏医官您可别胡说。” “你们这些人啊,一个个看着能文能武,却都长了榆木脑袋,身为郎卫要听中郎将的没错,但中郎将要听谁的?” 夏无且自问自答,“要听陛下的,陛下不在了,谁拿着玉玺就该听谁的,若是早早让摄政王管事儿,何以让秦军伤亡如此之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附和夏无且。 他这话说的是没错,但也要摄政王真正在朝堂上站住脚了才行,他若不立扶苏公子,蒙氏不一定会服他,朝中或许还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要让他们完全听摄政王的,那就得先让蒙氏听话,或者给他们换个中郎将。 ………… 月缺之夜,夜空中星辰银河,繁星闪烁。 下邳城外一座亭舍内,穿着葛麻短衣,做农人打扮的张良正抬头仰望星空,“紫微暗淡,火星、心宿、天蝎同现,天下又将大乱矣!” “楚人造反,围攻皇帝行宫,天下已经大乱咯!” 年过半百的老亭父佝偻着背,端着一碗粟米饭走过来,“下邳城叫反贼占领,我等都被迫当了反贼,他要真成功了,也不过是换个国号,该如何照旧如何,要是失败了,秦法严苛,我等可能也要被连坐,唉……” “伯老此言差矣!” 张良跪坐到席子上,“项氏真要是推翻暴秦,何止是换个国号,秦法也需改一改,伯老您的儿子便也不必年年去服兵役徭役。 当年的楚国赋税虽也不轻,却并无如此多徭役,更不必担心被迁虏,也没有动不动就连坐之罪,庶民皆能活,秦之暴政已然让庶民活不下去,否则项氏也不能一呼百应。” “先生觉得项氏能成?”亭父问道。 张良道,“项氏能不能成我不知,但我知道,秦国必定要亡矣!” 他巴拉几口把饭吃完,站起来对亭父拱手行了一礼,“这些时日多谢伯老照拂,等此事出结果了,我便要离开下邳,回乡召集乡勇。” 亭父道,“先生为反抗暴秦散尽家财,颠沛流离,如今身无分文,能召集多少人?不过杯水车薪罢了,不如去投奔项氏,先生博学多才,定然能得到重用。” “投奔项氏?” 张良微微愣了一下,他是想反秦,却从没想过要去投奔项氏。 自当年在下邳桥头偶遇柴勇,知道了韩信这个人之后,这两年张良一直多番打听,已经知道韩信和自己一样,都是韩国人,其祖父辈也曾在韩国为官,张良心里一直打着去投奔韩信,鼓动他反秦的主意。 不过最近又得知韩信为秦国驱逐匈奴,当了上郡郡尉,还被皇帝特地叫来东海郡参加会仙,很得器重,张良又觉得,韩信可能不会造反。 张良便想回乡先召集乡勇,再静观其变,不过方才经亭父这么一说,他又迟疑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名亭卒一溜烟跑进来说道,“去围攻皇帝行宫的楚军回来了!” “赢了还是输了?”张良略有些激动地问道。 “不晓得,我就看见远远有军队打着火把过来了。” 张良离席,急忙走到亭舍外,果然看见远处有军队,观那队形,不是很整齐,也并不乱,看着不像是打了败战。 他爬到亭舍外一个拴马石墩上,居高远眺,大致估算了一下军队人数,有两万左右。 “折了三成,伤亡可谓是惨重了,不知秦军死伤如何?” 又抬头看了看星空,喃喃自语,“紫微暗淡,项氏到底有没有成功杀掉皇帝?” 过了一会儿,队伍离亭舍越来越近,张良看向队伍前方那个高坐于骏马上的将领,双眼没有一丝神采,脸色晦暗,看着像是吃了败战啊! 他跳下石墩,往路边凑近,边跟着队伍走,边询问走在边上的一名士兵,“这位小兄弟,请问一下,项将军可有杀到行宫里头?那暴君可死了?” 那士兵下意识看了眼项羽的背影,回避了第一个问题,说道,“暴君是死了!” “真死了?”张良双眼一亮,有点不确定道。 “骗你作甚,真死了!” “那……你们怎么又回来了,没有占领朐县?” 士兵道,“我们本来是一路横推进去,不料在第三道防护线的时候被阻拦了,秦军人太多,打了一整天打不下来,便退回来了!” “那便是没杀进行宫,皇帝怎会死?”张良疑惑道。 士兵道,“皇帝是死于术士之手,我们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若非秦军军心大乱,何以凭这区区三万人去打八万人营寨。” “死于术士之手?”张良懵了一下,难道项氏是早有预谋?利用皇帝最渴望的长生之术,安排奸细混入? 只不过……那皇帝向来多疑,术士有何本事,竟然能取得完全信任? 张良有一肚子疑问,他犹豫再三,决定暂留下邳,明日进城去拜见一下项羽。 感谢各位的支持,本书不会太监,但是会加快进度! 第225章 缺智比缺武严重 第226章 缺智比缺武严重 “死了一个秦始皇,却又来了一个韩信!” 下邳城中,虞熙听完项羽对前日战况的描述,眉头皱了皱,“他比秦始皇更难对付啊!” 只是小小出了个手,便扭转了整个战局,甚至把龙且的命都给留下了,那是项羽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是他的左膀右臂,是最信任的部将,不单项羽心痛,虞熙也甚感痛心。 “始皇帝到底给了他什么权利?”虞熙问道。 项羽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只听一名逃生之人讲述,龙且被困行宫之时,有一郎卫传达了所谓的大王之命,我猜此大王应当就是指韩信。” “秦始皇不是不封王么?怎么会封他做大王?封哪里?” 项羽道,“他能指挥得了郎卫和军队,或许,皇帝把秦国都托付给了他。” “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大麻烦。” 虞熙神色越发凝重起来,“等他回到咸阳,能调多少军队来镇压我们?” 虞熙对秦国到底有多少军队并不清楚,但她感觉肯定有很多,伐南越一出手就是五十万人,打匈奴也是三十万,修骊山什么的,动不动就是十万打底,人家就好比跨国大黑帮,分部、小弟数都数不清,项羽顶多就是个地方小流氓,怎么斗得过? “不然……那个……咱已经杀了秦始皇,也为你爷爷报仇了,不然咱……” 话没说完,项羽就打断她,十分坚定地看着她,“不只家仇,还有国恨!” 虞熙耸了耸肩,“我也就随口说说……” 项羽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柔和了脸色,“不必担心,就算最后不成,我也会为你和家人寻好退路。” 虞熙握着他布满厚茧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硬茧,“我不是怕死,只怕你最后接受不了失败,不肯苟且偷生……” “不会的,我既答应过伱,便不会食言。” 二人正说着话,这时外面进来一名侍从,“将军,门外有一自称张良的男子求见!” “张良?” 项羽想了一下,并未听过这个名字,问道,“可有说做什么?” 侍从回道,“只说想见见敢攻打暴君行宫的英雄!” 项羽又问,“年岁几何?体格是否壮硕?” “三十来岁,中等偏瘦体格,看衣着打扮,是个普通庶民,不过长相十分俊秀。” 项羽自己勇猛,也喜欢欣赏强壮勇猛的猛士,听侍从描述张良体格偏瘦,又只是个黔首,瞬间没了兴趣,正要打发了,虞熙却道,“把人请进来吧!” “唯!” 侍从拱手告退,项羽看向虞熙,“你知道他?难道是名人?” 虞熙摇头,“没印象,不过对方既然认为你是英雄,说明是志同道合之人,见一见又何妨?你势单力薄,应该多招揽天下反秦之士,人多力量大嘛!” 项羽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虞熙又道,“我觉得你缺智比缺武严重,应该多找几个谋士来帮你。” 项羽佯装不高兴,“你嫌我笨?” “不是那个意思,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一个人脑子再聪明,总会有他想不到的地方,多一些人帮你出主意总没坏处。 那后世的三国时期,曹操那么聪明,身边也有好多谋士帮他出主意,还有我跟你说过的诸葛亮,没箭了他会草船借箭,没风了他会向天借风,还会好多好多计策,你如果能找到这么个厉害的人物帮你,说不定能斗过韩信呢?” 项羽宠溺地摸了摸她脑袋,“行,都听你的,多找些谋士。” “一会儿人来了你礼貌点啊,别摆臭架子,这说不定是个世外高人呢,当年诸葛亮出山前,也只是个种田的小伙子。” “知道了!” 话刚说完,侍从便把张良带到了,项羽打量了一眼,穿得很寒酸,不过长得确实俊美。 得虞熙提醒,向来高傲的项羽亲自起身相迎这么个出身看起来很低微之人。 二人互相行了一礼,张良自我介绍了一番,抬头打量项羽,第一印象是魁梧霸气,是位良将。 “听闻将军前日带兵攻打皇帝行宫,良深感佩服,今日特来相见,不知是否打搅了?” “张君慕名而来,谈何打搅?请入座吧!” 项羽拱手一让,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看起来随和些。 张良走到旁边席位,跪坐下,双手自然而然放于双腿上。 张良从进门到入座的礼仪,都被项羽一一看在眼里,猜测此人出身应该不低,可能也是被秦迫害的某国贵族。 二人闲聊了几句客套话,张良询问起了前日攻打行宫的过程,当然着重问了皇帝的死,项羽也不隐瞒,俱如实以告,听得张良惊讶不已。 “一味神药即可取得信任,早知如此,当初我便寻一医者仔细研究药物了!” 他筹谋刺杀皇帝多次,只有一次离成功最近,最后却还是失败了,项氏却一招即中。 张良说完又道,“将军虽未能将秦卒彻底击败,却以区区三万之众屠杀秦军近四万人,此战绩足以盖过先祖,将军可是熟读过兵法?” 项羽道,“粗学了一些罢了!” 张良只道他是谦逊之词,又问道,“将军最后一击遭阻,那指挥之人可是韩信?” “正是他,张君莫非认识韩信?”项羽有些惊讶。 张良摇头,“只听过其名,未见过其人,不知他现在秦国任何职?” 项羽道,“乱战中听人说过什么大王,我猜测皇帝临死前可能封了一位王,不知是不是他!” “封王?” 这回轮到张良惊讶了,如果韩信被封王,那他还会颠覆秦国否?自己还要去见他否?他若知道自己曾刺杀过皇帝,又会怎么做? 张良对韩信的了解仅限于一些道听途说,没见过韩信本人,到底还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开玩笑,思量一番后,还是决定先留在楚国,再观天下大势。 “张君对韩信之事似乎格外感兴趣?” 张良虽然说不认识韩信,但刚才说到这个名字时,项羽却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感情。 “此少年英才,凡是听过他事迹之人,怕是没几个不感兴趣的,我不过是好奇多问一嘴罢了。” 张良随便找了个借口,岔开话题,“在下亦曾粗读过几本兵书,想与将军论一论兵术,不知将军是否赏脸?” “哦?张君竟也懂兵事?”项羽说着看了眼虞熙,意思是你可能猜对了,这是个有学问的人。 “愿听赐教!” 项羽表面很谦虚,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虞熙虽然一直强调什么谋士,但在项羽看来,打仗还是得靠勇猛,如果领的是一支老弱病残,任你再使计谋,也翻不了天去。 “赐教不敢当!” 张良谦逊了一句,当先说道,“太公《将威》中写道,武王问太公如何能做到令行禁止,树立将帅威信。太公言道:“将以诛大为威,以赏小为明;以罚审为禁止而令行。故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赏一人而万人悦者,赏之。杀贵大,赏贵小。” “将军以为,杀大赏小,此法是否行之有效?” 项羽读过兵书,却真的只是粗读,张良说的这些,他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不过杀大赏小他还是知道的,就是杀位高者以震慑他人,赏位卑者以激励众人。 当日读到这里时,项羽心中的很不以为然的,今日依然如此觉得,他回道,“在下看来,震慑他人,靠的是将军能力高低,凡遇战事,为将者身先士卒,奋勇杀敌,部下自服;若一军之将胆小柔弱,连刀也提不动,便是杀再多位高者,也震慑不了部下。 至于赏小,有功将士自是当赏,不论大小。” 张良捻须颔首,心想,方才对此人的第一印象果然没错,这是个为将的料,不过最后一句行赏不论大小,说得倒是不错,至少说明,此人并不是死读兵书。 张良又问,“太公曰: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将军以为对否?” 项羽想说,天下就是一个人的天下,就比如现在的秦国,全天下之人都在为始皇帝一个人服务。不过再一想,正是因为秦始皇擅天下之利,现在不是即将失去天下了? 所以,尽管自己觉得天下是一个人的,但张良如此问,肯定是赞同太公这个观点的。 此人对太公兵法信口拈来,看来是有那点真本事的,先顺着他的意思回答,把人留下再说。 想到这里,项羽回道,“人心向背决定着战争胜负,同天下之利,即可争取更多支持拥护者,仁之所在,德之所在,道之所在,则天下归之。” “将军说得好!好!” 张良朗声笑了笑,从前他与别人讲述《太公兵法》,几乎没有人能听明白,今日可算寻到一位有共同语言之人。 人心向背决定胜负,足以看出,这是个善于纳谏之主,虽稍有些不足之处,却是个可塑之才。 想到这里,张良站起来拱手道,“良自国破之后,便无处安身,不知将军可否收留在下一些时日,给一个栖身之所?” 项羽立即道,“先生熟读兵书,胸有韬略,羽一介武夫,正是需要先生这样的能人志士相助,先生能留在此,我欢迎还来不及,何惜一间房?” “多谢将军收留!” 张良拱手道谢,又道,“将军挑起天下反秦大旗,自渡江以来,短短数日聚众三万余人,楚地反秦势力多依附将军,皆因将军世世为楚将,为能复立楚之俊也。 秦灭六国,楚最无罪,楚人至今怀念被冤死的楚怀王,良以为,将军若要成为天下抗秦之中流砥柱,当寻回楚怀王之后,复立楚国社稷,从民所望,天下归之,方有与秦抗衡之力,则大业可成矣!” 项氏造反是为国仇家恨,更是为自己的私心,张良却建议找回楚怀王后人,立他为王,项羽心里是十分不乐意的。 虞熙心里也不愿意为别人做嫁衣裳,不过她知道名正言顺这个道理,项氏再牛,曾经也只是个打工人,楚国还是熊姓人家的,甚至于屈、景、昭都是楚王室后人,但项氏不是。 这就好比三国演义中的刘大耳,一个编草鞋的如何能混到当皇帝,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投奔他,因为他姓刘啊,到处吹牛自己是什么中山靖王之后,沾了刘家大大的便宜,否则谁跟他混。 虞熙是想让项羽当曹操,不过照目前形势来看,当曹操前还是要先做刘备,打着楚王的名头,先把楚国各方势力团结起来,日后真正强大了,再学曹操的儿子,废了楚王,自己当皇帝。 当然,这个前提是项羽能打败韩信,或则到最后像三国一样,一人一半也行。 见项羽迟疑,她在下面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项羽明白她的意思,拱手应道,“先生言之有理,此前我和叔父忙着整兵备战,却是没想到这一点,多谢先生提醒,我这便书信一封,告知叔父,复立楚国社稷。” 张良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军好气度!” “先生过奖了!”项羽谦虚了一下,说道,“先生且先下去梳洗更衣,今夜我再设宴款待先生。” 说着,唤来一名仆从,带张良下去为他安排住处。 张良拱手告辞,虞熙看着他从容离去的背影,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诸葛亮的影子,虽然她并没见过诸葛亮本人,只在电视上看过演的诸葛亮。 “这肯定是个高人,你一定、必须把他留住。” 项羽有点不以为然道,“不过读了些兵书,提了个建议,哪里看出高明了?” 虞熙道,“你以为这时代是个人都能有机会读到兵书?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家里一大堆书任你随便读,你当然觉得会读点书没什么了不起。再说了,他的这个建议可不是普通建议,当年刘备三顾茅庐去请诸葛亮的时候,他也在破草屋中对刘备提了很多建议,这之后刘备果然得到了一块地盘。相信我的直觉没错,这肯定是个高人。” “那你要让我如何对待他?” 虞熙道,“以后开会的时候把他叫来旁听,看看他还有什么高明的建议。” “若是奸细呢?” “哪来那么多奸细?现在秦始皇死了,各地想造反的人肯定都会跳出来,咱现在是能拉一个同盟算一个,能拉一群算一群,必须联合一切可联合力量一起对抗韩信,他建议你立楚王,就是要凝聚全楚国的力量。” 项羽道,“我招纳一二勇士、谋士可以,联合其他势力之事,还得叔父做主。” 说到项梁,虞熙心里就不得劲,“你叔父是不是也要来下邳了?” “嗯,把会稽那边收拾好,他便过来,东海郡离齐、赵、魏等国近,到时候是要联合还是兼并,都比较方便,待韩信等人回咸阳后,我们下一步便要拿下整个东海郡,再进兵泗水郡。” 项羽知道自从上次吵架过后,这二人便互相不待见,又道,“你不想见他,避着便是,礼不礼也无所谓了。” 只要两人不再吵架,他就谢天谢地咯! 第226章 我一定让公子当上皇帝 第227章 我一定让公子当上皇帝 秦始皇三十三年四月,皇帝驾崩、楚地造反,以及皇帝未立传位遗诏,却封韩信为摄政王的消息,比秦始皇的灵柩更先一步传到咸阳。 三个消息,一个比一个震撼,尤其第三个,没有人相信,陛下会封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为王,而且还是摄政王,总揽军政。 之前一直盼着韩信能安然回来的赵高,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白牙。 “兄长,这消息肯定是假的!假的!陛下就是把天下托付给您,也不可能给韩信啊!” 赵高的弟弟赵成一脸笃定地说道。 “丞相派人送回来的消息,还有我们的人亲口所诉,如何能做假?”赵高没好气道。 “陛下是不是吃药吃傻了,居然把整个秦国都给了他,就不怕他取而代之?这、这一点也不像陛下的行事风格啊,是不是韩信对陛下使了什么巫蛊之术?” “陛下什么行事风格?” 赵高平复下心绪,“我侍奉他多年再清楚不过,别看他冷酷无情,眼里除了天下似乎再也放不进其他,其实不然。” 赵高徐徐说道,“陛下少时被父亲抛弃在赵国,惨遭赵人欺辱,历经千幸万苦回到秦国,继承王位,以为从此能自己当家做主,能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却又在短短几年内遭母亲、兄弟相继背叛。 自那之后,他摒弃世间一切情感,只专注于国事,连带儿子也不曾关怀过,他的眼神始终是冰冷的,表情永远是严肃的,一副生人熟人皆勿亲近的模样。 但是我发现,只要胡亥公子来他这里,他的眼中就会有光,有温暖,在众多儿子中,只有看到胡亥,他才会流露出一个父亲该有的宠溺之色,你知他为何对胡亥格外疼爱?” 赵成茫然摇了摇头。 赵高道,“因为胡亥不像其他公子一样畏惧他,只有胡亥是真的只把他当父亲对待,会撒娇,会逗趣,会邀宠,他在胡亥身上,找回了属于亲人才有的温情。” 赵高说着呵呵一笑,“胡亥那小子,年纪最小,又天生少根筋,倒是因此得了陛下格外疼爱。” “所以,这和陛下封韩信为王有何关系?” 赵高道,“当时人人皆在询问夏无且陛下是否留下遗言,只有韩信守在陛下身旁,还将他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陛下那时怕是对朝臣寒心,只相信韩信一人了,况且楚国人已经造反,韩信又极擅兵事,陛下那时不将秦国托付给他,难道托付给李斯?” “那他为何不先立太子?”赵成又问,“扶苏公子已经成年,也有蒙恬为后盾,直接立太子不是更好,也不必担心日后韩信权柄过重,废秦自立。” 赵高沉吟着道,“陛下所想所思,非你我所能猜测,或许他觉得扶苏难以扛起重担,难以平定天下之乱,故而没有先立太子,丞相不是说了么,后来陛下是想立太子,不过没来得及。” “所以,现在新君人选是不是得由韩信说了算?他会立谁?”赵成忧心忡忡询问道。 赵高叹了口气,“立谁都无关紧要了,韩信若握实权柄,我这个中车府令就只是中车府令了,他不会像陛下那样信任重用我,甚至还会忌惮防范我。” “那该怎么办?” 赵成清楚的知道,兄长费心费力谋划着要扶胡亥为二世,就是想掌天下大权,如今冒出个摄政王,还是陛下亲自封的,等韩信回来,把控朝政,兄长多年的筹谋就完全落空了,照兄长性格,岂能善罢甘休? 赵高眸子微眯,冷冷说道,“想办法让他当不成摄政王!” 赵成道,“他有诏书玉玺,那些随行官员也都承认他了,能有什么办法?” “这得让我好好想想。” 赵高有些头疼的摆了摆手,“你先回吧,随时关注各地消息。” 赵成拱手,“那弟弟先告退了!” 赵成离开后,赵高一个人坐在房中冥思苦想了许久也没有头绪,正想出去走走,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接着嘭的一声,房门被撞开,胡亥红着眼闯进来,“师父,我方才在花园练剑,大家都在说我父皇驾崩了,是不是真的?” 赵高一脸悲痛道,“陛下他,他确实驾鹤西去了?” 胡亥立即哇的一声哭出来,“他不是要成仙了么?为什么会死?是谁害死了他?是不是又遇到刺客了?是谁?” 赵高道,“是龙俊,他根本不是术士,是楚国的奸细!” “他怎么能害死父皇?父皇那般聪明,怎会被他骗了?呜呜呜,我要给父皇报仇,我要杀了龙俊,杀光楚国人!” 胡亥哭着就要冲出去,赵高急忙拉住他,“公子现在无权无势,如何给陛下报仇?想报仇,想杀光楚国人,伱就要先当上皇帝。” 胡亥抹着眼泪道,“那便让我当皇帝,我调集军队去杀光楚国人。” “不行啊,陛下临终前没立太子,现在玉玺在韩信手中。” 赵高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对胡亥道,“公子先回去,报仇之事交给为师,我一定让公子当上皇帝。” 胡亥从十岁就跟着赵高了,十分信任依赖他,听赵高这样说,又哭唧唧的离开房间。 赵高打发走胡亥,立即写了封信,让人快马送去栎阳县。 ………… 此时,韩信一行人扶着秦始皇的棺椁,才刚刚到达彭城。 彭城离沛县不远,快马不用两个时辰,韩信让队伍在彭城驻扎下,带着自己的百名骑士,连夜赶往沛县去见故人。 到达沛县时,已是黄昏(21点到23点)中,沛县令从一名侍妾的被窝里被叫起来,对着来人大发雷霆。 守城的士兵苦哈哈道,“是上郡尉啊,他在城下叫门,小的哪里敢不应,但是没您的命令,小的也不敢随意放他进来,这不赶紧来请示!” 项羽造反的消息已经传到沛县了,沛县令怕有叛军攻城,这两日对城门管得特别严格。 “上郡尉?哪个上郡尉?”县令刚被叫醒,脑袋还有点懵。 士兵道,“就是上回来过沛县的那位,吕家姑爷!” “韩信?”说到吕家,县令终于清醒了,“他连夜过来作甚?” “说是要见几位故人!” 县令没好气道,“他脑子有病吧,连夜叫门见故人?” “这谁知道呢,您看这门开是不开?” “他都自报姓名了,你敢不开?” 县令一边穿衣服一边道,“快去备车,我亲自去城门看看。” 县令坐着车架来到城楼上,确定来人真是韩信后,让人开门放他进来。 这一次韩信并没有让士兵在城外等,而是全涌进城,可把县令吓了一跳。 “郡、郡尉您这是作甚?” 韩信道,“来带几位故人回咸阳。” 第227章 顺路拐人 第228章 顺路拐人 纵观中国几千年历史,有三个最出名的地域集团,一个是朱元璋的淮西乡党,一个是汉初的丰沛集团,第三个是近代的芙兰。 倒不是说,沛县这地方多么人杰地灵,个个都是能为将相的英才,但也不能说他们全无本领,只靠刘邦一人鸡犬升天。 在韩信看来,人要能成事,除了看能不能赶上时势,还要看能不能遇上对的人。 就比如梁轩,本事、手段、为人处世,样样都不赖,再比如柴勇,不管是脑子还是武力值,都不比樊哙差,但是他们在历史上没遇上对的人,故而籍籍无名。 自己培养人才还是不如直接挖墙角来得快,从前韩信没有办法挖,现在有权在手,又正好路过,不挖白不挖,就算有的挖来用不上,也不能留给别人。 韩信进城第一句话,便是吩咐县令,去把萧何、曹参、夏侯婴、任敖等人都叫来。 “这些都是郡尉故人?”县令疑惑道。 “嗯!” 韩信敷衍地回了一声,说道,“都叫去吕府,我在那里等着,半个时辰够不够?” 县令道,“够是够,只是除了萧吏掾、曹狱掾,其他人都不在。” “去哪里了?” “有一些上次去雁门服役,就一直没回来,说是跟着刘季追随扶苏公子了,任敖、夏侯婴听说刘季发达了,都辞了职位,跟着去投奔。” “这样啊,那便把萧吏掾和曹狱掾叫来。” “唯!” 县令拱手应了一声,急忙让人去敲萧何、曹参家门。 半夜回来,韩信本不想打扰吕家人,不过眼下形势已变,他有些话必须要和吕泽说清楚。 留八十人在城门等候,韩信带着二十人来到吕府。 敲开吕府大门,他并没有惊动已经年迈的吕公夫妇,只让人把吕泽和吕释之叫来前厅说话。 “阿信,出了何事?” 听下人禀报,吕泽和吕释之只穿了衣服,头发都没来得及梳便急匆匆来到前厅。 “是有点事!” 韩信大半夜来叫人,吕泽以为是十万火急之事,不过看他脸上没有半分着急之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吕泽刚要松口气,便听韩信丢出了几个爆炸性的消息。 “陛下驾崩,楚国旧贵项氏率兵攻打行宫,八万关中兵死了近一半,陛下临终之时封我为摄政王。” 吕泽:。。。。 吕释之:。。。。 二人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这叫有点事?这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好吗,他居然说得如此平静? 韩信瞧了一眼二人,继续道,“陛下想把这摇摇欲坠的秦国托付于我,却没想过他从前的权威对朝臣压制得有多厉害,如今反弹的就会有多强烈,咸阳城中,会有不少明枪暗箭等着我,我在那里怕是待不久。 项氏带头造反,荀月之间南方各地便会全换上楚国旗帜,吕家同我是姻亲,项氏必会故意针对。今有两条路,一则,待我被赶出咸阳时,吕家同娥姁断绝亲属关系,同我划清界限。 二则,兄长趁着南方各地造反作乱之际,举家先迁去长沙郡,待我举兵,我会让越人自南面相助兄长,先夺下长沙作为南越军队的驻军地。” “等等等等……” 韩信一下子丢出太多信息,吕泽脑子有点混乱,他捋了片刻,问道,“陛下封你为王,可有诏书玉玺?是否名正言顺?” 韩信道,“玉玺不过是死物,我入朝时间甚短,有权无势根本没用。” “那……”吕泽迟疑了一瞬问道,“阿信是要尊皇帝遗愿,替他保天下,还是……趁乱取而代之?” 不怪吕泽敢有这样天大的想法,实在是这个妹夫太强了,如今天下即将大乱,要取而代之对妹夫来说,并非天方夜谭。 这个问题韩信自己也没有仔细想过,“这……回咸阳后看情况吧,兄长先考虑考虑我方才的提议,想清楚之后派人告诉我。” 吕泽道,“这有何考虑的?阿妹既嫁与你,我这做兄长的,自是跟着你,不管是造反还是做什么,妹夫说一声便是。” “那兄长便去长沙吧,我让淮阴三百乡勇跟伱一起,沿途也有个照应。” 韩信说完又问吕释之,“二兄是要跟着我,还是同大兄一起去长沙?” 吕释之道,“我跟你去咸阳,妹夫做了摄政王,身边也得有几个自己人使唤使唤不是。” 有没有吕家对韩信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夺取长沙,有粱轩和南越军就够了,不过二位兄长的态度让他十分感动,韩信拱手拜谢,“多谢兄长!” 吕泽道,“一家人客气什么,你连夜过来用过饭没有?我让人去给你们做些吃的?” “不必麻烦,我从彭城赶过来的,一会儿办完事便回去。” “还有何事要办?” “还要带两个人一起走。” 正说着,下人禀报萧何和曹参来了。 两人见了礼,萧何问道,“郡尉将我二人唤来,可是有急事?” 韩信让二人入座,“也不算什么急事,我随护卫军路过彭城,便顺路来沛县走一趟,想请二位干吏随我去咸阳,不知意下如何?” 两人互相看了看,都有点莫名其妙,萧何道,“郡尉此言何意?我二人在沛县为吏,无上头调令,不敢随意离开。” 曹参之前虽然有想过追随韩信,不过韩信大半夜突然来这么一出,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并没有贸然回话。 “调令么?” 韩信叫人取来两张布帛,提笔在上面刷刷写下两张任命书,并拿出玉玺盖上大印。 萧何曹参虽然没见过玉玺,却都听说过,是始皇帝统一六国后,让丞相李斯用和氏璧镌刻而成,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 见韩信拿出类似玉玺之物,不单已经知道韩信身份的吕家兄弟,萧何曹参脸色也都变了变。 韩信把任命书递过去,二人诚惶诚恐地接过,看到上面印着的八个字,差点吓傻,还真是玉玺? “这、这是何情况?”萧何努力从震惊中找回理智,询问道。 韩信道,“陛下已经将秦国托付于我,天子印章在此,二位有何疑虑?” “不、不是怀疑郡尉,只是……这为何会,陛下为何会将此物托付于你?” 不怪萧何怀疑,实在是这事怎么想都不可能,退一步说,就算陛下真把玉玺交给了韩信,可他为何要大半夜来招揽他们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自己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相待?这怎么想怎么怪异。 韩信道,“此事说来话长,二位跟我去咸阳,路上再慢慢道来。” 韩信的意思很明显,不容许他们拒绝。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萧何这会儿脑子很乱,并没有立即答应,倒是一直没吭声的曹参把任命书揣怀里,拱手道,“敬伯(曹参字)愿意追随郡尉!” 韩信满意点了点头,看向萧何。 萧何迟疑了片刻,一脸为难道,“下、下吏是想跟随郡尉,奈何家中有七旬老母需要侍奉,实在不宜远行,还请郡尉体谅一二。” 这是推脱之词,历史上刘邦造反的时候,萧何母亲尚在,也没见他真的留在家里侍奉母亲,还不是跟着刘邦满世界跑。 这家伙许是察觉出什么,觉得此去咸阳危险重重,不肯蹚这趟浑水。 “萧吏掾真是个孝子啊!既如此,正好我兄长一家要搬去长沙,我岳父母年岁同萧吏掾母亲差不多,你便携家人随我岳丈一家去长沙吧,路上几位老人也能一起说话解闷。” 韩信这样说,就是一定要把萧何从沛县拐走,萧何心里虽然有诸多疑问,此时却也不敢违抗。 有玉玺,护卫军就在彭城,别说他一个小小吏掾,沛县令也不敢违抗韩信的命令。 权衡再三后,萧何回道,“那……下吏便收拾家当,随吕家去长沙吧!” 第228章 刘邦的美好期望 第229章 刘邦的美好期望 秦始皇驾崩,项羽率兵攻打皇帝行宫,斩杀三万多关中兵,这个足以轰动全国的消息在有心人士的推动下,不到半月时间,几乎传遍六国故地。 有的人半信半疑,一边筹划起兵,一边派人前去证实;有的人在得到消息当日便起兵响应,其中最积极的就是原齐国贵族,田儋、田荣、田横三兄弟。 公元前379年,齐康公死,姜姓齐国绝祀,陈国妫姓田氏后代取代齐国姜姓吕氏成为齐侯,从此齐国就成了田氏的齐国。 前221年,秦王命王贲率领秦军伐齐,齐军不敌,齐王建出城投降,齐国灭亡。 从此之后,田氏就和楚国贵族一样,一直暗中谋划着反秦复国,只不过始皇帝不死,田氏不敢轻举妄动,今项羽率先反秦,田儋趁机杀死狄县县令,举兵起义,自立为齐王,开始攻取平定齐国故地。 除了田氏是自己举兵,还有不少自身力量不够强大的势力,在得到消息后纷纷跑来下邳投靠项羽。 曾经的魏国公子,原在魏国时受封宁陵君,秦统一后被废为庶民的魏咎,带着自己召集的百余人,第一个来到下邳。 其次是魏之名士,信陵君门客张耳,带着他的好友陈馀以及一众乡党,也来给项羽的反秦大业添砖加瓦。 还有原楚国贵族共敖,也派人给项羽送来了结盟信。 前期这些响应口号之人几乎都是原六国贵族,平民和一些不满秦政的官吏在消息没得到证实的情况下,还不敢光明正大造反,都在暗戳戳的做着准备,比如番县县令吴芮。 吴芮一直不满秦始皇大兴徭役、横征暴敛,在没当上县令的时候就在当地积极给自己营造良好名声。 被推举为县令后,他借着剿贼的名义,训练乡勇,藏兵于民,并派出自己的得力骨干到各乡发展,又带领百姓兴修水利,制定一系列鼓励农耕的措施,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深受当地人爱戴。 数年筹谋,其势已成,现在就等一个合适时机。 除了六国贵族、官吏、平民,还有众多被罚做苦役的刑徒听闻皇帝驾崩,也蠢蠢欲动起来,此时在骊山秦始皇陵,便有一个脸上刺字,被人叫做黥布的人,正和狱友商量着怎么越狱。 “皇帝真的死了吗?天下乱了没有?别到时候逃跑不成,被抓回来可是要斩脚趾的。” 夜里,同宿一间房的十个刑徒躺在通铺上窃窃私语。 “怕什么?” 体格彪悍,满脸胡须的英布压低着声音说道,“我跟你们说,小时候有位相士给我看相,说我‘当刑而王’,就是说我一旦受过刑法,就能当大王了,现在我脸上刺了字,又被罚来骊山修墓,已经受过刑法了,你们若跟我逃亡,日后我封了王,肯定不会忘了你们。” “黥布伱是不是服役服傻了,此等荒谬之言你也相信,我还觉得我受了刑法后能当皇帝呢?”其中一人取笑道。 “我能当皇帝的老子!”另一人跟着笑道。 “那我当皇帝的祖宗!” “我当皇帝祖宗的老子!” 众人跟着一起取笑英布。 “嘘!小点声……” 英布并没有因为大家的取笑而生气,而是制止了众人的喧笑,低声解释道,“别不信,我真能当王。你们想想,六国皆被秦所灭,这其中有多少不甘臣服之人,始皇帝一死,这些人准会造反,咱们反正都是刑徒,逃出去之后也跟着造反,只要造反成功,你们说我能不能当王?” “造反成功?你别搞笑吧,秦国当年连六国都能灭,就算始皇帝死了,又岂会打不过些许造反小贼?我还是乖乖在此服役,等三年刑满,就能释放回家了。” “你居然相信自己能刑满回家?” 英布脸上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秦律严苛,你就是不小心路上捡了串钱都要判刑,或则邻里犯罪,也可能被连累,秦律随时都有借口把你再送回来当劳力。你们都想想,自己当初是因为什么事被送来的?” 众人沉默了,他们当中有的确实是犯了罪,比如通奸,但是从前在楚国,这个根本就不是罪,到了秦国就成了犯法。 还有盗窃的,在魏国的时候,处罚根本就没这么重,顶多交还盗窃物,再罚些钱了事。 还有的人因为诽谤、骂人被罚。 在秦国,你就算遵纪守法,小心谨慎,也可能因为邻居犯了事,哪天突然就祸事临头。 “你说怎么逃走?我跟你一起!”其中一个英布的同乡说道。 “还有我!” “与其在这累死,不如赌一赌!” 众人纷纷附和,英布低声道,“那可说定了,若有人反悔去告奸,别怪我不念兄弟情!” 众人立即赌咒发誓,“谁告奸谁绝后!” 达成共识,众人在英布的策划下,准备越狱。 与此同时,皇帝驾崩的消息也传到了九原郡的扶苏和蒙恬这里。 扶苏无法相信正值壮年的父亲会突然死亡,他整个人就跟傻了一样,把自己关在房中两日不吃不喝。 “蒙将军,公子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他自己身体吃不消不说,最重要的皇位争夺也要因此错过了!”刘邦站在门外,忧心忡忡地对蒙恬说道。 “公子至善至孝,陛下驾崩得实在太突然,他一时接受不了。” 蒙恬略有些憔悴的脸上满是无奈,对刘邦道,“此时陛下灵柩应当快到大梁了,刘先生同韩郡尉是亲属,你带几个人先行一步去见他,探一探口风,我这边宽慰好公子,便带他回咸阳。” 刘邦问道,“将军要带兵回么?” 蒙恬摇了摇头,“无诏带兵入关,是为谋反。” “那若是韩信不立公子呢?将军要怎么做?” “公子为人仁善,又是陛下长子,在无嫡子前提下,他是第一顺位继承者,韩信有何理由不立公子?他若真立其他皇子,那只能说明,他所图甚大。” 蒙恬这话的另一层意思是,扶苏在朝野有众多支持者,立扶苏为帝,韩信这个摄政王就没办法专权,若是立其他没靠山的皇子,最后皇帝只能沦为韩信的傀儡。 但刘邦的理解是,始皇帝已经封韩信为摄政王,把整个秦国都交给他了,再要图什么,就是让秦国改姓了,真要那样的话,蒙恬肯定不答应,最后免不得要干上一架,不知蒙恬能不能打得过韩信? 真要到了那天,自己要站在哪一边? 刘邦的期望是,韩信能立扶苏为帝,一个摄政王,一个皇帝,都是自己人,不管谁掌实权,他刘季怎么着也能混个九卿当当。 于是,带着美好的期望,刘邦带着几名亲信,踏上了去往大梁的路。 第229章 老子的觉悟一直都很高 第230章 老子的觉悟一直都很高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大梁城外,刘邦远远望着这座昔日的魏国都城,不由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生活。 仗剑为侠,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言不合拔刀杀人,是何等的逍遥自在。 六国与秦不同,在贵族官府之下的广大民间,是一个宽舒的社会,任侠风气极重。 游侠们在各国间奔走往来,纷纷寄托于贵族门下,促成了各国的养士之风。 当年他便是投与信陵君门客张耳门下,同他一起抵御秦军,见证了大梁和外黄被攻破,见证了魏国的灭亡。 那之后,他与张耳等人分开,回到沛县参加秦国官吏考核,当上了亭长,从此成了遵纪守法的秦吏。 “刘季,可是想起了从前?” 卢绾和刘邦驱马并立,转头看着发呆的刘邦问道。 “是想起了几位故人!”刘邦难得的多愁善感起来,“不知张君现在何处?” 卢绾趋近几分,压低声音说道,“天下即将大乱,张君身负国仇家恨,应当不会安安分分待着,怕是也加入造反队伍了,日后你若是为公子带兵平叛,遇到他了当如何?” 刘邦道,“公子有没有机会继承帝位尚且不知呢,如今玉玺可是在韩信手上,我觉得,他不会立公子。” “那他会立谁?” “不知,此子心思深沉,人也奇奇怪怪的,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当日刘邦和韩信尽释前嫌后,他曾派人去查过张图那两个孩子的下落,二子并没有被秦军抓住,而是被他们的一个同伙偷偷收养了,如今还活得好好的,当日韩信却说什么连孩子也不放过,实在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说,韩信会不会也想造反?”卢绾问道。 刘邦摇头,“不知,他那人看着冷心冷情,实则重情守信,陛下临终托孤,对他如此信任恩宠,他未必会辜负陛下。” 卢绾道,“他要真想造反,成功的几率应该很高。” 刘邦呵呵一笑,“你太高看他了,此子军事能力是强悍无敌,不过在天下大事面前,重情守信却并非好事,很多时候,正人君子是斗不过卑鄙小人的。” 卢绾瞅了他一眼,“比如伱?” 刘邦面不红心不跳道,“就是我!” “所以你想造反?” “拿什么造?”刘邦翻了个白眼,“有那精力,不如巴结好扶苏和韩信。” 卢绾道,“大家都造反了,说明秦国就是不得人心,你巴结好了,万一到时候秦灭亡了呢?” 刘邦道,“秦国是不得人心,六国却也未必好!天下一统,明正法纪,大家安居乐业,有空喝喝酒,斗斗鸡,敲敲寡妇门,这才是清明盛世。 六国若真造反成功,往后数百年,天下又回到战国七雄时代,今日我锤你一拳,明日他挠我一下,争斗无休无止,我们的后代又要重复过一遍我们的人生。 始皇帝暴虐是暴虐,不过他却做出了一件值得后世人永远称赞的好事,那便是灭六国,走出了统一的第一步。” 卢绾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有些诧异的看向刘邦,“刘季,你何时竟生出如此高的觉悟?” 刘邦伸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老子的觉悟一直都很高!” 说完,双腿一磕马腹,朝着刚刚驻扎下的秦军大营跑去。 刘邦递上蒙恬给的手令,请求面见摄政王,门卫检查无误之后,回道,“大王不在营中,一个时辰前驱马去了隔壁阳武县。” “去阳武县作甚?” “这小的哪里知晓,先生且先入营休息,夜里大王就回来了。” 刘邦看了看将要落山的太阳,说道,“我去阳武县寻他吧!” ………… 孟夏四月,阳武县户牖乡。 夕阳西下,劳累了一天的陈伯挑着空水桶,皱着他布满皱纹的额头,堵着口气,一言不发地走在狭窄的田埂上。 陈伯近四十岁的年纪,虽然身材高大,但因为常年在地里劳作,早早就将腰压弯了,头上也长出许多白发,从背后看,就像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他的弟弟陈平扛着锄头跟在后面,看着兄长尽显老态的背影,心里生出许多的愧疚。 父母早逝,兄长辛苦将自己拉扯大,省吃俭用供自己读书,半点活都不让做,愣是把一个泥腿子养成了翩翩君子。 兄长唯一的期望就是弟弟能通过秦吏考核,在乡里当个一官半职,然后娶妻生子,好好教养后代,一代又一代慢慢熬,终能熬成官宦之家。 熬? 陈平从未想过这样的人生,在一个小职位上,平平淡淡熬到老到死,儿子还是重复着这样的人生。 “兄长,您便同意吧,这是弟弟翻身的唯一机会!”陈平跟在后面,再次请求道。 陈伯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你那妻曾嫁过五次,克死过五位丈夫,当初你要娶她,为兄便不同意,奈何扭不过你,这娶便娶了吧,你安安分分待在乡里为吏,想着也不会出什么事,如今你却要去跟着造反?” 陈伯气冲冲道,“那是造反啊,不是小儿过家家,随时都可能丢命的,你妻又是克夫之命,兄长如何能放心让你去干如此危险之事?” 陈平道,“我又不上阵冲锋杀敌,只是作为文吏去投奔项氏,如何就危险了?” “那若项氏兵败了呢?秦律能放过咱们?” 陈平立即道,“兄长放心,就算项氏最后败了,弟也不会被连累,弟会在他兵败之前先行逃走。” 陈平放下锄头,上前握住陈伯那双黝黑又布满裂纹的手,“弟自幼苦读诗书,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让兄长不再如此辛苦,能光耀我陈家门楣。 再者,张家乃户牖豪族,弟当初娶张家女是想借势改变命运,却也不能事事依靠张家,那样就算来日出人头地,也会被人说吃软饭,一辈子被人看不起。 今皇帝驾崩,六国复起,天下将分崩离析,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兄长若不同意,弟这辈子就只能低着头做人,与其那样,真不如死了算了!” “你呀你!我那是就不同意你娶张家女,是你执意不听,现在又来说什么吃软饭?你是诚心要气死我!” 陈伯指着他,气不打一处来。 陈平道,“如今娶也娶了,我妻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种。兄长,您便同意吧,真没事的。” 陈伯知道自己这弟弟从小就极有主见,一旦他认定之事,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退一步道,“要去也行,待弟媳生下孩儿,若是男娃你便去,若是女娃,就老实给我待着,等什么时候生出男娃,什么时候走。” “兄长,这不成啊,她要一直生不出男娃,我还一辈子不能出去?” “那你便再纳两门妾帮你生。” “我和张氏成婚才一年,如何便能纳妾了?她不会同意的。” “我不管,你必须给我陈家留了后才能走,此事没得商量。” 兄长态度如此坚决,陈平只能无奈应下。 陈伯重新挑起水桶往回走,陈平一脸郁闷地跟在后面,走到乡里大道上的时候,却见陈伯妻匆匆忙忙从远处跑来,边跑边朝着陈平喊,“弟,有贵人来家中见你,快回去!” 第230章 愿效犬马之劳 第231章 愿效犬马之劳 陈伯妻跑去田里喊陈平,家里只留张氏招待贵客。 张氏娘家为户牖豪右,家中资产十分丰厚,族中更有兄弟在咸阳为吏,如果不是因为连续克死五任丈夫,名声太差,根本不可能嫁给陈平这样的穷鬼。 结婚时张家不但借钱给陈平行聘,还给他置办酒宴的钱,婚后陈平更是靠张家资助,频频外出游学,以至于成婚三年,张氏才怀了第一胎。 张氏并非那等没见识的村妇,见到个贵人就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煮茶招待着韩信一行人,并且很大方地坐在一旁相陪。 “咸阳御史府有一名唤张苍文吏,也是出自户牖张氏,不知和夫人夫家是否同出一族?”韩信端起茶轻抿了一口,同张氏聊起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历算学家张苍。 张氏道,“那是小妇人从兄,前些年拜入大儒荀子门下,几年前秦灭六国,收天下书籍典章,尽归于咸阳,从兄便欲效仿先师足迹,西入秦国。凭借渊博学识,从兄刚到咸阳被征召入御史府为吏,掌图书典籍,已经几年没回过家了,上吏认识我那从兄?” 韩信放下茶盏,“有过数面之缘。” 何止数面之缘,第一世张苍曾跟随自己攻打赵国,这胖子在军事上没什么特殊本事,却是一座行走的图书馆,遍读六国典籍、史书,连带民间的百家之言他也读过不少,堪称古代版的百度。 历史上秦始皇焚书坑儒,将六国史书,连同民间的百家之言一并烧去,只留一份孤本收纳在御史府的书库里。 秦灭亡后,项羽在咸阳的一把报复性大火,又将剩下那些藏在秦宫中,洋洋洒洒的孤本史典、学术书籍统统毁掉,不留只言片语,使中国的文化出现了一次大断裂。 后来汉承秦制中的那些典章制度,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这位书痴死记硬背传下来的,百家学说更是如此。 中国的文化,百家争鸣的成果,在经历秦末浩劫后能多少保存下来一些,张苍是要记大功劳的。 张苍不但书读得多,还是个通才。他不仅从天下第一学术泰斗、诸子百家集大成的荀子处,学习了儒术,了解了稷下九流十家之学,且对数学、法律、音乐、历法、天文、地理,都十分擅长。 现在秦始皇比历史上早死了几年,还没做出焚书坑儒之事,不过那些六国书籍,很多都已经被收入咸阳了。 张苍就是块永远吸不满水的海绵,如今正躲在全国最大的图书馆里,疯狂吸收着天下知识。 “张氏,你家陈平回来了!” 二人正闲聊着,院子外看热闹的邻里瞧见自里巷口走来的陈平,对院子内的张氏喊道。 张氏挺着大肚子扶着桌案站起来,对韩信告罪了一声,去门外迎接丈夫。 陈平快步赶上来扶着妻子,低声询问道,“哪里来的贵人?” “是上郡郡尉,认识我那在咸阳为吏的从兄,许是得他介绍,这才特意过来寻你。” 一旁陈伯听来人居然是郡尉,顿时紧张得双手直哆嗦,“郡、郡尉?那是几千石?比县令如何?” 在陈伯的世界里,县令就是他见过的最大官吏。 “是两千石,县令只是六百石!”陈平回了兄长一句,又问妻子,“你我成亲时,从兄已经去了咸阳,几年未回,他如何知道我?又如何能让郡尉亲自上门相请?” 虽然陈平觉得自己很有才学,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任他再如何有才华,那郡尉再如何同张苍交好,也不可能亲自上门。 张氏迟疑着道,“或许是我伯父在书信中提过呢?夫君仪表堂堂,才华横溢,刚成亲那会儿我便求父亲给伯父说说,让从兄提携提携伱,这三年一直没消息,还以为从兄不肯帮忙,不成想今日便来了位大贵人。” 陈平已经决定要去投奔项羽,临走前夕,家中却来了一名秦国官吏,还是个两千石高官。 对方如果真是经过张苍,特地来此拜访,自己是要拒绝还是跟从? 犹记得那年社祭,乡里推举自己为社庙社宰,主持祭社神,为大家分肉之事,父老乡亲们纷纷赞扬他肉分得好,那时他心中想的是,“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此肉矣!”。 他的志向一直都是宰执天下! 见陈平还不进,张氏催促着道,“夫君快进去,莫让贵人久等。” 陈平回过神,整理好衣着,正要迈步进入院子,陈伯拉住他说道,“兄长一身是泥,便不进去了,你可要好好同上吏说话,莫失了礼数。” 在陈伯看来,弟弟如果能得郡尉提携,便不用去干那造反的危险事了。 陈平道,“兄长同我一起进去,这是咱自己家!” 陈伯有些紧张,“我还是算了吧,粗鄙之人,怕污了贵人眼。” 兄弟两正说着,韩信已经从院子中走过来,他打量了一眼二人,看着不像兄弟,倒像父子。 张氏连忙为陈平介绍,“夫君,这便是上郡尉!” 看着眼前如此年轻的韩信,陈平微微诧异了一下,拱手行礼,“不知贵人光临寒舍,平回来迟了,还请见谅!” 陈伯忙跟着在旁行礼。 韩信抬了抬手,“不必多礼,是我冒昧打扰了!” 张氏把几人让进堂屋,又和嫂子要去张罗着做晚饭,韩信叫住她,“不必麻烦,我同陈君说几句话便走。” 张氏等人退出堂屋,只留韩信和陈平在内,陈平礼让客套了一番,询问道,“上吏认识吾妻从兄张苍?可是他向您提起平?” 韩信在咸阳的时候并没有去见过张苍,未免陈平怀疑,只能借用一下张苍的名头,“确是张御史向我提过,恰巧近日经过大粱,便顺道来见见,果如他所言,陈君一表人材,谈吐不俗,半点不像穷苦人家子弟。” 陈平谦虚道,“上吏过奖了,平自小得兄长教养,不过粗读了几本书罢了!” “既来了,陈君不如同我一道去咸阳?” “去咸阳?”陈平故作惊讶,心里却在猜测韩信说的顺道二字。 皇帝驾崩,遗体必然要自东海郡运回咸阳,这位郡尉莫不是随皇帝护卫军从东海郡过来,路过大粱的? 自己对此人一无所知,要不要跟着他? 上郡郡尉,看管关中北大门,地位看似举足轻重,但是将来最多也就混到三公九卿之一,自己作为他的门客,最好的结果就是做个两千石,还不知要熬多少年才有这个资格。 若是参与反秦大业,立下从龙之功,机会是不是更大? 陈平一时犹豫不决,韩信也没有再多言,因为他知道陈平一定会跟自己走,此人最是会审时度势,人都找上来了,就算他不愿意,但看在张家的面子上,他也会跟着去咸阳看看情况。 但若日后发现在这里得不到施展才华的机会,他也会果断的收拾包裹跑路。 果然,没等多久,陈平便拱手应道,“上吏特地来征召,平深为感动,愿效犬马之劳!” 第231章 我只想完成陛下临终遗愿 第232章 我只想完成陛下临终遗愿 陈平答应韩信跟他去咸阳,却提出要等妻子生产完再上路。 知道这家伙使的是缓兵之计,想再观望观望天下形势,不过人家老婆临产在即,韩信也不能不通人情,强行把人带走。 陈平既有谋政才华,也有审时度势的谋身策略,学的虽是老子的道家,却多阴谋诡计,当年有人告韩信谋反,刘邦无计可施之下本想出兵攻打,正是陈平献计,让刘邦以巡游的名义在云梦泽召见诸侯,最后不费一兵一卒擒住韩信。 当年刘邦如果真出兵,最后天下是谁的可就说不定了。 韩信这一世收的那几个弟子皆为勇猛之士,性格却多直憨,正是需要陈平这样的人,才能相辅相成。 二人谈完话,韩信起身告辞,陈伯见弟弟没有要跟着一起离开的意思,便大着胆子上前询问,“上吏可是看不上我家这小子?不行您带在身边做个书写文吏也成。” 陈平连忙解释道,“兄长误会了,是弟要等妻生产完再上路。” “原是如此!” 陈伯看了眼弟弟,向韩信道谢,“多谢!多谢上吏提携!” 说着又对陈平道,“男儿志在四方,家中之事有兄嫂,不必你惦念,为兄方才已让弟妹收拾好行礼,今日便随上吏走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自家弟弟打的什么主意,陈伯心里再清楚不过,先前说要造反,这小子可不管妻子生没生孩子,现在倒担心起妻儿来了,显然是还打着要去造反的主意。 在陈伯看来,造反成功的可能性低,危险系数又高,不如跟着郡尉,好好当一名秦吏。 陈平有些无语地看着兄长,刚才还说要等生了儿子才能离家,现在却急着赶自己走,这双标玩得可真溜。 他求助似地看向张氏,希望她能出言挽留,不料张氏直接把包裹往他手里一塞,附和陈伯,“兄长说得是,夫君不必惦念妾,有兄嫂,还有娘家人在,无事的。” 张氏心里万分不舍,但她知道自家这位夫君有鸿鹄之志,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个小地方,她也知道丈夫先前打着去投奔反贼的主意,造反这事太危险了,不如去咸阳,至少还有从兄照应一二。 陈伯妻也跟着道,“弟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弟妹和孩儿!” 全家人都把他往外赶,陈平无可奈何,只能提上包袱,拜别家人,跟韩信一起离开。 走出陈家,韩信翻身上马,扭头问道,“陈君会骑马否?” 陈平看了看空着的一匹马,摇了摇头,“从前游学坐的都是牛车,从未骑过马。” “那便让护卫带你吧,此去咸阳还有好一段路,路上让人教你骑术。” 日后要做随军军师,不会骑马可不行。 韩信叫来一名身材比较瘦些的护卫带上陈平,一行人往大梁方向行去,此时天色已经暗了,在半路的时候,遇到来找他们的刘邦等人。 “哎呀,是大王啊!” 刘邦借着火把的光亮瞧见前头过来的韩信,夸张的大叫了一声,催促马儿快步上前,“大王这是去做什么?” 韩信勒停坐骑,淡淡道,“没什么,去找个人!伱怎么来了?” 刘邦道,“这不是听说陛下驾崩了,扶苏公子死活不信,让我去东海郡看看,刚走到大梁便遇上护送陛下灵柩的队伍,那大营门卫说大王来了阳武县,我便寻过来了。” 韩信道,“那你可以回去向公子复命了,陛下确实已经驾崩!” 这家伙是替蒙恬来探自己口风的吧! 刘邦没想到韩信刚一见面就赶人,连忙补充道,“扶苏公子已经准备动身回咸阳,我也不回九原了,就跟大王一起去咸阳吧。” “随便你!” 韩信驱马继续赶路,刘邦跟在他旁边,一行人不到天亮便回到了大梁城外军营。 门卫看见韩信回来,忙打开大门恭敬地把人迎进去,韩信直接驱马来到中军大帐,刘邦也厚着脸皮跟着进入。 见这阵势,陈平已经惊呆了,大王?不是上郡郡尉么?还有,大秦哪来的大王? 他询问共骑回来的护卫,才知道韩信居然是陛下临终前封的摄政王,总揽军政大权,连下任皇帝是谁,都由他说了算,因为玉玺也在他手上。 能让陛下临终托孤,这位年轻的大王能力必定不俗。自己得他亲自上门相请,这是祖坟冒青烟了!? 陈平此时不由暗自庆幸,幸亏被家人赶出来,否则可真是错过了飞黄腾达的大好机会。 此时的陈平不再抱着观望态度,而是决定竭尽全力相佐大王。 回到帐中,韩信让护卫下去休息,把陈平留在帐内,刘邦也厚着脸皮在这里蹭吃蹭喝。 吃罢饭,韩信让人端来几盏茶,对刘邦道,“想问什么问吧?” 刘邦嘿嘿笑了笑,“我想问什么,大王心里门清,都是自家人,大王便给我透个底呗!” 韩信不答反问,“我若不立扶苏,蒙将军会造反否?” “这……我也不晓得。不是,你为什么不立扶苏?”刘邦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韩信,“难道你真想独揽朝政,或是……” 韩信道,“我只想遵从陛下遗愿!” “陛下遗愿不就是让你保大秦江山不失么?让扶苏继位,蒙氏便也能为你所用,你们两人出手,六国叛贼就如同跳梁小丑,顷刻间即可覆灭,这不是最好的选择么?” 韩信轻抿两口茶,看了眼刘邦,“你心中所想当真如此简单?” 刘邦故作疑惑,“那不然还有多复杂?” 刘邦说的这个选择是对他自己最好的选择,他心里其实也知道,韩信这个摄政王此时就如同被架在火上,熊熊烈火烧得猛烈,一不小心最后会化为灰烬。 扶苏公子不喜欢韩信,刘邦心里十分清楚,如果真让扶苏继位,这对君臣是不可能做到和睦共处的,最后结果要么韩信白忙活一场,为他人做嫁衣裳,要么扶苏完全被当做傀儡。 韩信道,“不管立谁为帝,我只想完成陛下临终遗愿,不只是保大秦不失,还有当年陛下在琅琊刻石上,刻下的宏图壮志。” “琅琊石刻?写了什么?”刘邦不懂。 韩信看向陈平,“陈君是否看过?” 陈平回道,“平不曾去过琅琊,不过官府曾张贴过‘始皇颂诗’,平读过,还记得些许。” “那你给他读读。” “唯!” 陈平站起来走到中间,郎朗诵道,“维二十六年,皇帝作始。端平法度,万物之纪…………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功盖五帝,泽及牛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 …… 群臣相与诵皇帝功德,刻于金石,以为表经。” 陈平说是记得些许,却完完整整把整篇颂诗都背了下来,刘邦听完沉默了许久,拱手道,“我明白了!” 第232章 韩信比武安君如何 第233章 韩信比武安君如何 人迹所至,无不臣者。 是始皇帝的愿望,也是韩信的。 所以皇帝会把秦托付给他,会先封摄政王,而不是先立太子。 对陛下来说,谁为新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忠心又能保秦,能继续开拓他来不及开拓之地,从当时的情况来看,韩信确实是最合适人选。 站在大营中,刘邦抬头远眺东方初升的太阳,又转身看向西方,不禁幻想,海和沙的尽头到底是一番怎样的天地?那里是否有肥沃的土地?有丰饶的物产?那里的人和秦人长得一样吗?要征服,又需要付出多少人力物力? 韩信和始皇帝一样,喜欢征服,而扶苏只想与民修养,所以韩信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支持扶苏,面对冯劫和蒙恬的拉拢示好,他一直都是在敷衍。 这两人早晚会决裂,自己到时候要站在哪一边?韩信这个摄政王能不能坐稳?如果被推下台,他是不是会直接造反?造反成功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旁边有士兵开始收拾帐篷,韩信从帐内出来,走到刘邦身旁,舒展了一下筋骨,问道,“不知如何选?没关系,看在亲戚的份上,就算你同我作对,最后我也会饶你一命。” 刘邦心里不屑地呲了一声,脸上却是谄媚的笑,“阿信这说的什么话,你是我姊丈,我肯定支持伱!” 这时,曹参、小湖几人牵着马走过来,刘邦看到曹参,双眼瞪了瞪,不可思议道,“曹狱掾,你怎会在此?” 曹参见了礼,简单解释,“我如今是大王门客!” “好好的怎么就做了门客了?” 曹参反问,“你的意思是做大王门客不好?” “不,不是,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良禽择木而栖,有何奇怪?” 曹参翻身上马,这时候卢绾等人也过来了,刘邦忙骑上一匹马,跟上韩信等人。 前锋三千人在天没亮的时候就先去开道了,韩信所在的位置是中军,百官和皇帝的棺椁都在这里,最后面是运送物资的后军。 全军并没有带什么粮草,所需都是由沿途郡县提供。 沿着平坦大道,队伍朝着西边缓缓而行。 路上,小湖请示道,“大王,今日傍晚即可进入三川郡,项庄要怎么处理?” “放了吧!” 刘邦凑上来好奇问道,“项庄是何人?” 小湖随口解释了一句,“是项羽从弟!” “反贼的家人啊,如此重要人质,放了多可惜!” 韩信没理会他,对小湖道,“给几日口粮,让他自己回东海郡!” “唯!” 小湖应了一声,打马去后军释放项庄,刘邦低头想了想,驱马走到樊哙身边,低声交代道,“你走慢点,一会儿回头去把小湖放走的那个人给逮回来,派两个人押去雁门关着,等队伍走远点再动手,莫让韩信知道了。” 樊哙疑惑道,“抓他做甚?” “日后说不定有用,先抓了再说。” “哦!” 樊哙向来很听刘邦的话,他说抓那就抓吧,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可怜项庄以为自己能回去,不想刚走出没多远又被逮走了。 ………… 三川郡曾是夏、商、周各数百年的国都所在地,是古中国的中心地带,治所在洛阳,因境内有黄河、洛河、伊河三川而得名。 三川郡的战略位置非常重要,它不仅是秦都咸阳通往东方的要道,也是秦国控制东方的战略要地,更是楚人进攻咸阳时的攻守要冲。 相比较上郡这个北大门,三川郡对内史地区来说,显然更为重要,这里东有荥阳要塞,西有函谷天险,全郡驻扎着三万常备兵。 队伍过大梁城之后便是三川郡,到了这里基本不用担心沿途有官吏勾结反贼袭击队伍,因为三川郡守是李斯的长子李由,五年前娶了秦始皇的长女为妻。 李由得知皇帝灵柩入境,带领郡中大小官吏,从洛阳赶往荥阳迎接,先叩拜了皇帝,又去见过韩信,到了夜里才和李斯单独见了一面。 “父亲做好决定了,真要尊韩信为王?” 李斯轻轻叹了口气,“他确是陛下临终授命,在东海郡时,也是他出手挽大军溃败之势,若非有他在,我等可能都回不来了,玉玺在他手中,章邯死后,另外半块虎符也被他收了,加上上郡原有兵马,他已经握有关中三成兵力,不尊也不成啊!” 李由当然知道韩信这个摄政王是名正言顺,也有能力胜任此职,然而有诏书和能力并不代表就真的可以总揽军政。 “父亲可知当年武安君为何会被昭襄王赐死,他当真有罪么?” 李斯看了眼儿子,大概知道他为何会提起白起,又叹了口气道,“君要臣死而已!” “是啊,武安君被定为死罪的罪名,是不尊昭王之命,率师攻邯郸,应侯范雎告发其意尚怏怏不服,有馀言,恐将作乱,于是便被赐死于杜亭。” 李由继续道,“武安君是否真的要作乱造反,不重要!关键是他确有能力造反,号召大军掀翻大秦半壁江山,对白起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为人臣者,全军上下皆为其朋党旧部;三军将士只知道将军,不知皇帝;将军一言,胜过天子号令、兵符制书。 有这三点,不管这位将军是否忠于皇帝,忠于朝廷,他都有了危害社稷的可能,这才是最重要的!” “父亲觉得,韩信带兵能力比武安君如何?”李由又问。 李斯道,“从出道年纪来看,韩信更胜一筹,十七岁平南方百越,十九岁驱逐匈奴,斩贺兰八万余人,陛下正是看出其卓越才能,才会几番提携,甚至临终托孤。” 李由道,“说句不敬之言,彼时陛下被药物所毒,头部又遭香炉击打,神智怕是已经不太清楚了,否则如何会下此等诏书? 此时的韩信是忠于大秦,会感恩陛下提携器重之恩,然其羽翼一旦丰满,就算他无叛逆之心,他的朋党们,也会推着他走上那一步。这就是韩非所言的‘上下一日百战’,再亲密的人,再深厚的情谊,都逃不脱利益二字,真到了那一天,则何人可挡他?” 李斯道,“为父又何尝不知,然眼下陛下新丧,六国造乱,关中如若再自己内斗起来,不是给了六国叛逆机会?不如先尊韩信为王,待他平定叛乱,再想办法让他还政于新帝。” 李由有些无语地看着父亲,“儿子说了这么多,您是都没听进去,真到了那天,已经没人能把他赶下去了,到时候过河拆桥,不是逼他废帝自立么?” “那你说怎么办?” 李由道,“朝中不想让韩信专权之人必定很多,右相冯去疾,卫尉卿冯毋择,蒙氏兄弟,陇西李信,通武侯王贲,乃至中车府令赵高,只要群臣一心,拥立扶苏公子为帝,他这个摄政王便是名存实亡。 政令无法推行,届时他自己便会辞了王位,新帝大方点,给他一个彻侯作为补偿。 二十岁封侯,除了王离那个吃祖宗本的,天下也就他这一人,足够荣耀了。” 李斯道,“群臣若真能一心拥护扶苏公子那倒好,只怕当中有不少人是赵高胡亥党羽,韩信从前同赵高走得也比较近,他若是要立胡亥,兼有传国玉玺在手上,那印给了哪位皇子,哪位皇子便是名正言顺,我等如何能反对? 再说了,陛下生前确实最宠爱胡亥,立他为帝也无可厚非。” 李由道,“胡亥便胡亥,只要群臣一心,将这个摄政王推下去,其他都好办。” 李斯点了点头,“便依你之言,待回到咸阳,为父找右相合计合计。” 第233章 此事你作何解释 第234章 此事你作何解释 过函谷关后,队伍进入内史地界,又行了三日抵达咸阳郊外,留守的大臣,秦始皇的儿女、夫人,赢姓赵氏宗族成员,浩浩荡荡数百人前来迎接皇帝灵柩。 这一日,咸阳满城哀恸! 哭得最悲痛的是秦始皇的儿女们,以长公子扶苏为首,二十三名儿子,十名公主,包括已经出嫁的公主们,跪在皇帝棺椁前悲声痛哭。 新君未立,这二十三个儿子谁都有可能,从前那些不敢肖想帝位的公子,此时也不免动起了心思。 皇帝驾崩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到咸阳,两个月时间,再难过的心情也消磨得差不多了,但是为了显示自己的纯孝,今日个个都哭得都很卖力。 当然,这其中也有真心难过之人,比如扶苏公子,自那年被贬去雁门,他已经两年没见过父皇,再见之时没想到已经天人永隔,扶苏几乎哭到晕厥。 留守在咸阳的大臣和皇室宗亲们跪在公子们后面磕头,再远一些是没有跟随去东海郡的郎中、外郎等郎卫,还有随行宫女侍从,以及咸阳附近民众,不管是否真的悲痛,反正每个人都在哭。 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秦始皇死于三月二十七日,韩信对外宣布死讯是二十八日,这一路从东海郡回来,已经过去两个多月,早已过了七日而殡之礼。 不过鉴于皇帝是死在外面,在路上的时候,李斯等人就商议,以回到咸阳这日开始算,七日后入殓停丧待葬,移于殡室,等到明年一月下葬骊山陵。 骊山陵从秦始皇十三岁登上王位就开始修建,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十三年,仍未竣工,其建筑工程不但有地下广阔的陵墓,还有地上庞大的宫殿,地下部分已经完成九成了,地上的却还没开始动工。 韩信建议地上宫殿不必再修,先集中人力把地下部分修好,赶在明年入葬前完工。 皇帝死得突然,为了不耽误入葬,也只能如此。 众人哭过之后,把皇帝灵柩迎回咸阳宫,这里已经准备好了一副更大的棺椁。 周礼规定:天子棺椁四重,亲身的棺称椑,其外蒙以兕及水牛皮;第二重称地也,以椴木制成;第三重称属,第四重称大棺。 秦始皇虽然一直在追求长生,对陵墓、棺椁的准备却也不含糊,他自称始皇帝,殡葬规格自也要有别于周天子,他给自己准备的是五棺二椁,内里棺材有五层,外面还要套两层椁。 尸体以大量冰块镇着,停留七日后会正式入殓到秦始皇自己准备的棺椁里。 在这七天,公子们只需守灵即可,至于大臣们,目前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自然是新君人选。 国不可一日无君,回到咸阳宫次日,群臣把韩信请去了隔壁偏殿。 三公九卿,宗室族老,满满当当齐聚一堂,看这架势,今日是必须得定下新君是谁。 会议最开始由李斯详细阐述皇帝遇刺经过、临终遗言,以及那场项氏叛乱的经过。 李斯刚发完言,立即便有人对韩信救治皇帝的手法提出疑问。 夏无且已经决定站在韩信这边,这一次没有再做缩头乌龟,站出来为韩信作证,证明那时自己只诊得皇帝没有脉搏呼吸,并未摸过心跳,又从医学角度来阐述,人如果没有脉搏和气息,并不代表真的死亡了。 最后他还从殡葬上来论证,为何人死了之后要停灵几日才能入葬,便是怕出现假死的情况。 众人半信半疑,有个人居然叫嚣着溺亡一名内侍,让韩信现场施救,以证明那手法真能将濒临死亡之人救活。 “用什么内侍?” 韩信看了眼提议的廷尉左监,对郎卫喝道,“来人,将席左监拉出去溺毙,寡人将他救活给诸位看看!” “唯!” 立即有两名郎卫走进来,就要把人拉走,席左监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道,“我乃朝廷命官,你岂可对我滥用刑罚?” 韩信心平气和说道,“席左监误会了,寡人只是想向你证明,心肺复苏可以救活濒死之人,并非刑罚!还不拉下去!” 一个廷尉左监而已,两名郎卫半点不含糊,一边一个拽着人就往外拉,眼见就要被拉出大殿,席左监吓得哇哇大叫,“丞相,丞相救我!救我!” “席左监说话是冲了些,却并非胡乱怀疑,郡尉,且饶了他吧!”右相冯去疾站出来求情。 韩信道,“右相言重了,寡人并非想杀他,真只是想证明此心肺复苏之法曾救醒过陛下。” 韩信没有喊停,郎卫便继续把人往外拉,众臣就这么看着席左监被按进外面水缸里,过了一会儿又被拖进来,韩信现场指导一名内侍对他施救,果然没一会儿,昏迷的席左监又醒了过来。 “如何?此法能否将断了气息之人救活?”韩信问道。 席左监半死不活躺在地上,惶恐回道,“能、能……” 韩信现场给众人展示了一次心肺复苏,其他想附和席左监观点之人都不敢吭声了,吵吵嚷嚷的殿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看着眼前这个面色冷酷的年轻人,众人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始皇帝的影子,心生畏惧的同时,也更加坚定要把这个摄政王赶下去,否则日后这朝堂早晚会成为他一个人的朝堂。 在赵高的示意下,另一人站出来提出了自己的怀疑。 “陛下临终托孤之事暂且不提,害死陛下的凶手今日必须先揪出来。那龙俊是否有同党?他是如何一步步来到陛下身边?” 主管刑法的廷尉看向侯在最旁边的司马欣和董翳,“栎阳县狱掾司马欣、都尉董翳,你二人出来同大伙仔细说清楚,当初是如何把龙俊推荐给陛下?” 司马欣早在皇帝灵柩回来前,便被右相冯去疾派人从栎阳抓来了。 他三两步来到偏殿中间跪下,脑袋紧贴着地面,哭哭啼啼道,“罪臣有罪,有不察之罪,罪臣该死!该死!” 司马欣知道,自己的脑袋肯定是保不住了,现在只希望能保家人性命,他老老实实把自己如何收受贿赂,把人介绍给董翳过程一一道来。 廷尉喝道,“伱的不察之罪何止这一条?速将知道的从实招来,或可饶你家人性命!” 司马欣连连磕头,“罪臣不知,罪臣不知啊!” 董翳也跪在一旁痛哭流涕,“罪臣亦犯不察之罪,那时司马欣书信请我帮忙,我不曾调查过龙俊身份,便将人推荐给陛下,我有罪!” 司马欣跟着道,“陛下一心追求长生,从前也有不少人给陛下推荐术士,臣当时见龙俊颇有几分本事,是想着为陛下寻长生希望,哪里知晓这是个奸佞之徒?” 董翳附和道,“正是啊,陛下当初也派人去调查过龙俊,并没有查出任何不妥,此奸佞藏得太深,并非我二人故意隐瞒。” 廷尉没理会董翳,而是看着司马欣,“你是不知龙俊真实身份,却知他和朝中哪位大臣关系密切。” 说着对外面喝道,“来人,将龙俊当初入栎阳所骑坐骑牵来。” 很快,侍从便牵来了一匹装有高桥马鞍和马镫的坐骑,董翳问司马欣,“那时龙俊是否骑着这匹马?马上是否安有此坐具?” 司马欣看了看那马,想了一下道,“好像是这个,当时我还觉得新奇!” “这便对了!” 廷尉看向韩信,“此马具是郡尉在攻打匈奴前几个月所发明,为何龙俊在这之前便有了?还有,据护卫军所说,那夜偷袭行宫大营的骑兵,个个也是骑着配有硬马鞍坐骑,正是因为有此物,他等方能纵马入营,如入无人之境。 行宫大营遭袭,距离匈奴覆灭,不过短短两个多月,楚国叛逆又远在数千里之外,如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马鞍马镫?韩郡尉,此事你作何解释?” 第234章 一诺重比千金 第235章 一诺重比千金 韩信实在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会把自己想成楚国反贼的同伙,甚至牵来一匹马做伪证! 当然,重点不是龙俊的这匹马,而是杀入秦军大营的那些叛军坐骑,秦楚两边马鞍马镫出现的时间实在太过巧合,解释不清。 韩信感念始皇帝知遇之恩,在他临终时接下摄政王的诏书和玉玺,就是答应替他保江山,但在心底里,韩信并不想当这个摄政王。 六国对秦的仇恨实在太深;法家‘强国弱民、强本除末’的思想太致命;皇帝看似有无上权威,地方政府运作实则已经失效;耕战立国的制度体系已经不合时宜…… 种种弊端需要革新,外有反秦大军,内还有时刻想把他赶下台的群臣。 靠先帝授予,有权无势的摄政王,如何能放开手脚革除弊政? 六国的仇恨可以随着始皇帝的死、秦国的覆灭而消亡,然而新政要实施,就必须把旧的体系打破,给这个帝国换上新鲜血液,才能获得新生! 韩信本就打算回到咸阳后,以能力不足以胜任,主动除去摄政王封号,交出玉玺回地方当封疆大吏。 他也想过这些人会找各种理由逼自己交权,却没想到出手如此狠,直接给自己冠上反贼同伙的罪名。 当六国反贼也不是不好,但是对现在的韩信来说,如果真坐实反贼同伙的罪名,他将失去王离、赵佗等人的支持,上郡的将士也不会再听他的,他将成为别人眼中的小人。 “廷尉怕是不知,我和项氏有不共戴天之仇,怎可能和他同伙?” 有仇? 廷尉愣了愣,便听韩信说起了往事,他先说的是十几年前父母辈和项氏结下的仇怨,这个捏造的仇当初在刺杀项羽时就曾对梁轩说过,然后又说起四年前,项羽去淮阴游玩,曾差点被他杀死在淮河之事。 “此事当时的淮阴县令、县尉、县丞等人皆知晓。哦,对了,穆右尉此次也跟着回到咸阳,廷尉若不信,可传他来询问。” “至于马鞍马镫,此物的设计灵感来源于家师,家师当年授课时曾说过,若是给马匹安上硬马鞍,不知是否能增加平衡。 我在淮阴时便在尝试做出一副硬马鞍,只不过后来被征去南越,此物便搁置了。家师收的弟子并非只有我一人,或有同门师兄弟跟随项氏也未可知,廷尉若没有实证,仅以此物便要定我的罪,那未免太过牵强了!” 韩信话音刚落,赵高立即为他解释起来,“大王和项氏有仇这事,咸阳许多贵妇皆知,去年大王之妻亲口对我那弟妹所说,做不得假。” 韩信没想到赵高居然会为自己说话,他有些奇怪的看了赵高一眼,正好赵高也正看他,眼神充满了善意和友好。 韩信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这是想先充当好人,好让自己把玉玺交给胡亥。 虽然有赵高帮忙说话,韩信还是把穆声叫来做证,证明数年前他确实差点把项羽杀死在淮河,穆声甚至说出韩信和梁轩联手举报项氏庄园私藏逃人一事,也是因为此事,项氏被拆分,一部分遭流放,一部分被迁虏。 这件事情做不得假,廷尉登时无话可说,又把矛头对准了司马欣、董翳,还有当初被皇帝派去东海郡调查龙俊身份的几个负责人,皆要问罪。 董翳急忙向韩信求救,“大王,我真是被蒙蔽,并非有意要害陛下,况且我在东海郡也立了功,能否将功折罪?” 廷尉道,“秦律只有以爵抵罪,何来将功折罪一说?你等间接害死陛下,是为诛三族死罪!” 董翳慌了,跪行到韩信面前哀求,“大王,大王您答应我的,可以饶我不死,我愿意以爵位相抵,求大王救我,救救我……” “爵位相抵,也只能免诛三族,直系亲属一样要受刑。”廷尉毫无感情地说道。 韩信面露不忍,对廷尉道,“我军能击退叛军,董都尉功不可没,再者,我当时确实答应要保他一命,可否网开一面?” 廷尉道,“天下可凌驾于律法之上者,唯陛下一人!您虽是陛下所封摄政王,却也不能枉顾秦律,来日您若犯了事,纵有无上权利,一样要受律法制裁。” 这话其实是承认韩信这个摄政王的合法性了,却又告诉韩信,摄政王不是皇帝,不能为所欲为,或许将来没有人能约束你,但有律法可以约束,他这个廷尉也会坚决执行秦律。 这家伙倒是个铁面无私的秦青天啊! 听廷尉丝毫不给韩信面子,董翳哭得更惨了,“我冤枉,冤枉啊……都是司马欣,是他向我举荐的龙俊,是他,我是被蒙在鼓里的……大王……您救救我,我孩儿才三岁……呜呜呜……” 董翳一哭,其他人也跟着喊冤哭起来,有的人向两位丞相求情,有的向御史大夫求情,奈何不管谁求,廷尉始终坚持以法制裁。 看着绝望的董翳,韩信踌躇了片刻,忽然说道,“秦律既不可网开一面,那我便以王爵为董都尉抵过,够分量了吧?” 全场:??? 众人愣了两秒,你看看我,我看看伱,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用王爵救董翳? 连带哭着喊冤的几人也暂时忘记了哭泣,傻愣愣看着韩信。 片刻之后,李斯最先找回神智,问道,“大王方才说什么?” 韩信道,“我愿意以王爵换董都尉一家性命!” “你确定?”李斯追问。 虽然群臣不服他,但这个摄政王的合法性已经没人怀疑了,他这时候居然要放弃? 韩信朗声言道,“少时父亲曾教导我,取信字为名,便是希望我能言而有信,许下的承诺一定要做到!我韩信向来一诺千金,答应董都尉救他一命,便必须救。秦律我没办法违抗,便拿王爵相抵!” 他说着话锋一转,“但我也在陛下临终时答应他要辅佐新君,保大秦江山不失,此诺亦不可违。以王爵相抵后,我便领东海郡回来的这四万兵马回上郡,为大秦守住北边门户!” 韩信说得正义凛然、慷慨激昂,但在场的聪明人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了,就是摄政王他可以不当,兵权却必须拽着些。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他是合法摄政王,谁知道新君即位后会如何对他? 以韩信之能,只要有兵权便什么都不必怕,新君能好好相处,他可为大秦平乱,新君若没过河便想拆桥,他一反水,秦国估计要丢一大半江山,甚至可能连老秦人的地方也守不住。 至于将来叛乱平定之后,韩信是如王翦一样交出兵权,卸甲归田,还是继续镇守一方,就看二世君主的肚量了。 众臣本就不喜欢上面除了皇帝还有个摄政王压着,韩信能看清现实,愿意自己放弃,自然最好了。 那铁面无私的廷尉当即表示,王爵可抵董都尉之罪! 董翳见韩信竟然为了救他,连摄政王都不当了,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头磕得砰砰作响,并当场发誓,今后唯韩信马首是瞻,上刀山下火海,只要韩信一句话,他眼都不眨就往下跳。 司马欣等人见状也纷纷过来恳求,韩信无奈的表示,他只有一个王爵,只能救一人! 这日之后,韩信一诺重比千金的传言流传开,军中将士对他越发信服,他们都坚信,只要是将军许下的承诺,便一定能做到,甚至有一些重信的六国游侠,也跑来投奔韩信,这些都是后话了。 回到眼前,韩信卸去摄政王的职位,把上郡郡守冯劫调回咸阳为吏,封自己为上郡郡守。 左右丞相见他毫不掩饰地独揽上郡军政,心里多有不满,不过想到他把整个秦国军政大权都交出来了,给他一个郡作为补偿也没什么。 做完这些,接下来就该进入这场会议的主题了,策立新君!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韩信。 第235章 定大事 第236章 定大事 对于新君人选,争得最激烈的就是蒙氏兄弟和赵高的一众党羽,这双方的竞争几乎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其他大臣和宗亲中,儒墨、黄老学派者渴望天下太平,渴望自己的学问能够达成治世,这些人偏于支持扶苏。 法家则偏于胡亥,因为扶苏在始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就敢公然反对国策,指责刑法太过严苛,他身边的博士淳于越曾多次提过恢复周礼,行分封。 扶苏受儒墨影响太深,若由他即位,绝对会将始皇帝的政策改得面目全非,甚至全盘推翻,这是法家绝不能接受的。 还有某些潜藏的纵横家在看到六国起兵后,则希望由昏聩之人即位,只有将局势搅乱,他们才能从乱中取胜、由乱中取利。 相比较已经成年的扶苏来说,胡亥这个半大小孩更符合纵横家的需求。 “扶苏公子为长,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当立扶苏为帝!” “长公子两年前被陛下打发去雁门为监军,即便战争结束,陛下也没有将他召回,可见是厌弃长公子。相反,胡亥公子时常陪伴陛下,深得圣宠,当立胡亥为帝!” “陛下让长公子为监军是为历练,后因求仙,这才没想起将公子召回,怎就是厌弃?” “长公子离开两年,除了偶尔上一封奏疏,可有私底下关心过陛下身体?两年没问候过陛下一句,陛下一走,他便立即跑回来争夺帝位,如此不孝之子,如何能承大统?” 旁边另一人附和道,“正是此理,长公子在咸阳便时常顶撞陛下,去了雁门对陛下身体不管不问,是为不孝,不可为帝。” “胡亥年岁太小,主弱臣强,是为国家之祸!” “胡亥公子已经十六了,且熟读秦律,陛下亦时常将他带在身边教导,夸他聪颖好学,主何弱?” 秦始皇没来得及立太子,长幼两派为了抢帝位,开始在堂上对喷了起来,扶苏除了占一个长子名头,似乎再没有任何优势,还因为从前经常和秦始皇对着干,被冠上了不孝的名头,而胡亥虽年幼,因为得宠陪伴皇帝的时间多,反而有更多优势。 众人争论不下,堂上吵吵嚷嚷像菜市场,最后有人干脆把韩信推出来,问他想把玉玺交给谁。 韩信故作为难,“如此大事,岂是我能决定的?” 韩信心里想立胡亥,好让这天下乱得更快些,但他不能来做这个决定,否则来日昏君显露本性,丢了天下,他这个决定人也就成了秦的罪人。 韩信想了一下说道,“不如把二位公子请来,问问他们的想法?” 赵高一听这主意,便知韩信是站在胡亥这边的,因为他太了解扶苏公子了,这是一个十足的烂好人啊,不但同情天下万民,对兄弟姊妹也十分爱护。 胡亥是所有兄弟中最小的,幼年丧母,扶苏从小就十分关爱这位弟弟,胡亥又是个会来事的,嘴甜,不但哄得秦始皇对他疼爱有加,扶苏对他也比对其他兄弟更好。 “此等大事,确实应当把二位公子请来!”有人附和了韩信的提议。 赵高道,“我这便遣人去叫二位公子!” 他走到殿门外,叫来两名候在外面的内侍,对二人低声交代了几句,二人心领神会,忙去正殿请人。 了解扶苏的几位大臣心不由自主提了提,又想,公子应该不会在这种大事上犯糊涂吧? ………… 隔壁正殿,二十几位公子依照年纪大小,排成五排跪在皇帝灵柩前,胡亥年纪最小,排在了最后面靠柱子的一个位置。 来叫人的内侍进来后先走到胡亥身边,对他低声耳语了几句,胡亥点了点头,另一人才去前头喊扶苏。 扶苏从地板上缓缓抬起头,神情憔悴地看了眼内侍,问道,“何事?” “小人不知,诸位大臣只说让公子去偏殿,好似是为了立嗣之事。” 扶苏了然,撑着膝盖想站起来,不想跪了太久,双腿麻木,竟又跌坐回地上,后面的胡亥已经起身了,见状忙过来搀扶扶苏,“兄长小心!” 扶苏扶着弟弟的手站起来,见内侍只叫他二人,便知是要在他们中间选一人即位。 二人互相搀扶着走出大殿,胡亥一到外面就哭哭唧唧道,“长兄,我好想你,这两年你在雁门过得好不好?为何都不回来看我?伱从前教的那些书,弟都已经读得很熟了。” 扶苏伸出手,想如少时一样摸弟弟脑袋,却发现他已经长高了,“长兄不是不回来,而是没有父皇的命令,不能回来,两年不见,胡亥长高了许多,是个男子汉了!” 胡亥道,“父皇也说我是男子汉,还夸我书读得好,说我长大了肯定有出息!这两年我一想长兄便去找父皇,这宫里除了父皇和长兄,再没有人疼爱我了。” 他脸上满是悲伤的怀念,“父皇最喜欢我陪他说话,说只有我在他身边,他才不觉得冷,才觉得他是一个父亲,父皇说他的父亲抛弃了他,母亲也不要他,弟弟还背叛他……父皇好可怜,我好想他……” 说着说着,胡亥又哭了起来,“他还说下次巡游要带我一起去泰山封禅,怎么就被人害死了?父皇,父皇……我要当皇帝,要给父皇报仇……” 听着胡亥说的这些话,扶苏本就红肿也眼眶又红了,想起赵国灭亡的那一年,父皇带他去了趟赵国,给他讲述当年在邯郸受尽的苦难。 然而那时他看到的并不是父亲少时所受的苦,而是被坑杀的四十万赵军,以及被囚禁屠杀的数百赵国贵族,还有那么多的孤儿寡母,那时他只觉得父皇残忍,却没心疼过父皇。 高高在上的父皇一生经历了所有亲人的背叛,最后又被刺客残害,孤零零死在东海郡,身边没有一个亲人。 “只有胡亥在他身边,他才不觉得冷,才觉得他是一个父亲……” 扶苏轻声念着这句话,心中充满了对父亲的愧疚。 身为长子,从没体谅过父亲的苦,只知道顶撞他,让他生气、寒心,如今又有何资格来争皇位? 父皇说要带胡亥去泰山封禅,应当就是打算立胡亥为太子,自己若抢了胡亥皇位,父皇在天有灵,不会原谅他的。 想到这里,扶苏又抱了抱胡亥,问道,“弟,若是让你即位为皇帝,你要做什么?” 胡亥立即道,“我要给父皇报仇!” “还有呢?比如,报完仇,你要如何对待六国百姓?是如父皇那样无休止的奴役他们,还是与民休养,给他们一个太平盛世。” 胡亥如何能不知兄长这样问的目的,在他看来,那些六国百姓就是牲口,那些牲口还害死了自己的父皇,等自己当了皇帝,要加倍奴役他们,天底下也就兄长这样的烂好人才会连反贼也怜悯。 不过为了当上皇帝,此时肯定要迎合兄长的想法。 胡亥道,“南方平了,北方也定了,该打的仗都打得差不多了,等把父皇的皇陵修完,我就把那些人都释放回家,至于我将来的陵墓,小小修一间,能放下棺椁就行了。” 看着这么懂事的弟弟,扶苏甚感欣慰,他又一次摸了摸胡亥的脑袋,“胡亥要记住今日说的这些话,不可食言而肥哦!” 胡亥拍着胸膛道,“兄长放心,你教的那些我都记着呢,不信我背一段给你听?” “不必了!”扶苏牵起他的手,“随我去偏殿吧!” 第236章 医学院 第237章 医学院 扶苏主动放弃皇位的争夺,这个结果大大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公子啊,你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吗? 不只是一把椅子,是大秦万里河山,是这个帝国的话语权,是能左右天下人生死的无上权力! 就这么轻飘飘一句放弃就完了? 我们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你身上了,伱却并没有考虑过我们的将来! 方才为扶苏据理力争的那些人,此刻只觉得遍体生寒,这样的公子,根本不值得他们效忠,还不如让韩信当摄政王! 胡亥派则觉得这个惊喜来得太突然了,早知道扶苏公子根本没有争夺皇位的想法,他们何必如此辛苦筹谋? 在场所有人中,也就只有赵高和韩信觉得扶苏做出这个选择很正常。 作为胡亥的最大竞争对手,赵高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扶苏,善于揣摩人心人性的赵高甚至比蒙恬蒙毅更了解扶苏的为人。 刚才胡亥对扶苏说那些话虽短,每一句却都是套路。 一面和扶苏套兄弟情,一面表现胡亥对皇帝的孝心,再提皇帝年轻时受过的苦难,以此映衬扶苏的不孝,最后来一个泰山封禅的谎言,让扶苏再也不好意思和弟弟相争。 只要继承人不是由韩信这个外来人一言而决,赵高就有九成的把握将胡亥推上皇位! 而在韩信看来,历史上的扶苏能因为一纸诏书,不顾蒙氏和身边支持者的性命前程,毅然拔剑自刎,便能看出这是个没担当之人,他的退缩不一定是为了成全,而是潜意识里害怕担起这个重担。 “公子?”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蒙毅叫了扶苏一声,扶苏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低着头不敢看他。 赵高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说道,“长公子既然主动放弃,那新君最合适人选便是胡亥公子了,诸位公卿可有异议?” 胡亥一党立即附和,“臣等并无异议!” 那些始终持中立态度之人跟着附和,扶苏派这时候也只能表示无异议。 一切尘埃落定,韩信取出玉玺,走到胡亥身边,正准备把这一方权力的象征交给胡亥,扶苏突然又开口了。 “等等!”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他,却见扶苏来到胡亥跟前,拱手道,“弟,为兄可否求你一事?” “长兄如父,兄长有事只管说,何以用求这个字?”胡亥微微仰头看着他,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 扶苏道,“弟登基为帝后,可否把蒙将军调去辽西郡为郡尉,为兄也去那边担任郡守,为大秦守护东北门户?” 辽西郡是原来燕国的地盘,在渤海上边,远离关中地区,是比雁门、九原更为遥远的边陲苦寒之地。 扶苏知道蒙氏和赵高有仇,虽然他觉得淳朴善良的弟弟不会因为赵高个人的私仇,而故意为难蒙氏,但他还是担心赵高会暗中使手段,不如让蒙恬远离关中,去镇守大秦边塞。 还有他这个活了二十几年却对大秦没有做出半点贡献的长子,就不留在咸阳碍眼了。 胡亥一脸不舍,“兄长为何要去那苦寒之地?留在咸阳帮弟弟不好吗?” 扶苏轻轻摇了摇头,环视着满堂文武,“父皇给弟留了这许多能臣,为兄无才无能,留这里作甚?弟便成全为兄这个心愿吧!” “兄长既坚持,弟如何能不成全?” 胡亥说着便吩咐内侍取来书帛,写下蒙恬调任书和扶苏的任命书,从韩信手上拿过玉玺,盖上了他作为大秦第二任准皇帝的第一道诏书。 这时,蒙毅也提出辞去中郎将职位,想跟随韩信去上郡当个文吏。 胡亥在拓下印章的那一刻,深刻感受到了当皇帝的威风,他很大方地挥了挥手,学从前父亲的样子,说道,“准奏!” 有蒙毅开头,几个刚才和胡亥派对喷得最凶的官吏纷纷提出辞职,有的告老还乡,有的想调去地方,有的想去九原郡做贡献,胡亥全都准许了。 这家伙玩得爽了,根本没注意到赵高在一旁疯狂的使眼色阻止,不但把扶苏放走,连带他的主要支持者全都放走了,气得赵高差点咬碎后牙槽。 这一场决定秦国未来命运的会议从清晨持续到傍晚,韩信离开咸阳宫时,太阳已经落到西边,金色的余晖洒满这座庄严肃穆的宫殿,昭示着属于秦始皇的时代彻底结束。 定下太子人选,等六日后将始皇帝遗体移于殡室,胡亥便可以正式登基为二世皇帝! 陈平、曹参、刘邦等人皆等候在宫门外,看见韩信出来,几人都围了过来,刘邦迫不及待地问道,“谁为新帝?” “胡亥!” 尽管已经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刘邦脸上还是露出失望的表情,又问,“是你选的?” 韩信摇了摇头,“扶苏自己放弃了!” 刘邦双眼一瞪,“他怎么就自己放弃了?脑子被马踢了?我还以为是你!” 韩信道,“你跟了他许久,当了解扶苏为人,他如何能斗得过沉浸宫闱多年的赵高?今日扶苏若不自己放弃,赵高会让他在群臣面前难堪。” 其实自从被秦始皇支去雁门开始,扶苏就离帝位越来越远了,就算秦始皇没有发生意外,他活得越久,胡亥的机会就越大,因为赵高会教他如何取悦皇帝,如何成为皇帝心中期望的合格继承者。 “那你呢?还是当摄政王?他们都服你?”刘邦又问。 “可能吗?” 韩信负手朝外面大街走去,“我用王位换了些好处,如今我是上郡郡守。” 刘邦惊讶道,“你也放弃当摄政王?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如此不争气?” 跟在后面的董翳满脸感激道,“大王是为了救我……” “跟你有何关系?”刘邦问道。 董翳把韩信在东海郡对他的承诺,以及廷尉不给情面,非要治他死罪之事一一道来,听得刘邦惊讶不已。 曹参也觉得有点意外,倒是陈平很平静地说道,“放弃才是明智选择,只要握有兵权,依主君之能,新帝日后也得仰仗您。” 刘邦道,“现在是要仰仗,等六国叛逆平定之后呢,不怕他做出卸磨杀驴之事?毕竟你曾经是先帝亲封的摄政王啊,还在朝会上公认了,万一哪天你看皇帝不爽了,说他是昏君,想换个人上来坐坐,你有兵权,有先帝遗诏,那皇帝不得寝食难安?” 听到卸磨杀驴四个字,韩信脚步不由一顿,转头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刘邦一眼,淡淡道,“我不是武安君!更不会让悲剧重演!” 众人只以为他说的悲剧是武安君的悲剧,陈平和曹参听完,互相对视了一眼,皆露出一个会心的笑,有本事,不愚忠,这样的君主才值得追随。 什么大秦,覆了就覆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刘邦琢磨着韩信这话的意思,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将来皇帝要杀你,你会直接造反?” 韩信道,“不会有那一天。” “怎么不会?你便如此笃定?” 刘邦觉得他话中有话,却琢磨不出来。 他认真端详着韩信云淡风轻的模样,总觉得这小子似乎有洞察天机的本领,或者说……一切其实都在他掌控之中? 韩信没再理会他,而是对陈平道,“明日你去御史府看望一下张苍,问他要不要跟我去上郡,他若愿意,我会想办法帮他把没看过的书籍一并运走。” “唯!” 陈平拱手应下,几人朝着韩信在咸阳的住宅走去,这时身后宫门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呼喊,“大……” 王字没说出来,夏无且又急忙改口,“韩君等等我……” 韩信停下脚步回头,只见夏无且带着两名医童,三人背着大包小包正气喘吁吁地往这里跑来。 “夏医官这是做什么?” 夏无且来到韩信跟前,把身上的大包袱往地上一放,双手撑着膝盖没好气道,“我豁出去了为你正名,你却为了董翳那厮,把到手的权力就这么放弃了!” 他气呼呼的吹着唇上两撇小胡子,“你不当大王了,我这个护驾不力的医官哪里还敢待在咸阳?我跟你去上郡,你必须得带上我。” 韩信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一名医官而已,没人会去管你死活,夏老太过风声鹤唳了,再说了,是你把陛下从龙俊手上救下,陛下当时都没治你的罪,谁会再来管你?” “你是不懂啊……” 夏无且压低声音道,“那小公子看着天真无害,实则心狠手辣,你今日真不应该让他当皇帝。” 韩信道,“此事并非我能决定,是扶苏公子自己放弃。” 夏无且重重叹了口气,“这扶苏,唉……” 他挥了挥手,“走吧走吧,事情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曹参过来帮夏无且提包袱,入手死沉死沉的,他好奇道,“夏老这里面装了什么?” 夏无且道,“这可都是我行医多年的经验,都是宝贝,你仔细着点。” “哦!”曹参果然把包裹由提改成抱。 韩信很不给面子地说道,“就你这三脚猫的医术,也好意思说是宝贝?” 夏无且老脸一红,提醒道,“我可是陛下最器重的医官!” 韩信继续揭他底,“你能留在陛下身边,不是因为当年荆轲刺秦时砸了个医药箱的功劳?” 夏无且道,“能留在宫中为医,也是有点本事的,虽然……不太高!” 韩信点了点头,“有点道理!” 夏无且跟在他身边,开始八卦道,“听说你今天把一个唧唧歪歪的官吏抓去溺死又救活,真的假的?” “夏老消息灵通得很,一个消息没落下。” “我在宫中混了这么多年,能没点关系网么?” 夏无且颇为自得的说了一句,转头看着韩信,眼巴巴道,“你这项能把濒死之人救活的神技能不能教教我,我不白学,我拿个看家本领和你换。” 韩信道,“我又不当医者,不换!” 夏无且一噎,“那你要什么?我除了医术就是钱了,要不拿钱买?多少你开个价!” 韩信笑了笑,“夏老跟着陛下这么多年,想必存了不少家当吧?” 夏无且拢了拢广袖,“还行吧,也就数千金,还有咸阳的一座房子。” 韩信打量了一眼夏无且,这老头看着邋里邋遢,没想到还是个大富翁啊! “我的神技有很多,不只心肺复苏,我可以尽数教授给你,不过有个小小的条件!” 夏无且双眼一亮,“你说,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你把咸阳房子卖了,去上郡建一间医学院,就像齐国的稷下学宫,招募学生教授医术的同时,吸引天下医者来交流研讨医术,由你当院长兼教授。” 稷下学宫本来是齐国以“招致贤人”为目的创建的,希望吸引儒家、道家、法家、阴阳家等各派学者为齐国建设出谋划策,后来逐渐发展成为集讲学、着述、教育、咨询为一体的高等学府。 韩信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两名少年,继续道,“他们两可以先当你的助教,先教出一批会简单的包扎、消毒、止血等技能的学生出来。” “医学院?还要交流医术?” 夏无且双眼一瞪,“你不知道医者都是把自己的看家本领看得比生命还重,非本门弟子,绝不教授,即便是弟子,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学到,而且要等师父快死了,才肯传授给弟子。” “我知道,正是因为人人敝帚自珍,你等的医术才会如此……差劲,整个咸阳宫近百名医官,居然没有一人能检验出龙俊给陛下服用的丹药有毒副作用,陛下会上龙俊的当,你们这些医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话堵得夏无且哑口无言,说实话,当初看到陛下服药完,身上的老毛病立即不痛了,他也相信这真是长生不老药,曾仔细研究过药的成分,不过本事有限,一直都没搞明白。 直到看到陛下因为服药,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他才隐约觉得,这药好像不对劲,不过那时候陛下已经对龙俊深信不疑,他们没有明确的证据,也不敢乱说话。 唉,总之就是技输一筹! 韩信继续道,“医术和学术一样,要交流研究,方能进步,靠个人钻研,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有什么成就,若是师父临死前没来得及教,此项技艺岂不是就此失传?曾经的扁鹊医术是何等高超,如今有几人得了他真传?” 夏无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言之有理!便听你的,我把咸阳房子卖了,去上郡开医学院。” 他说着又好奇道,“你还有什么神技,能不能先透露点?” “很多,三言两语说不清,等到了上郡再教你。” “哎呀,好期待啊!”夏无且戳了戳手掌,屁颠屁颠地跟在韩信身后。 第237章 投奔 第238章 投奔 夏无且很快就卖掉了自己的房子,连带在咸阳的其他资产也都尽数变卖,四日后赶着几车的钱财来到韩信府上投奔。 一进门,夏无且就叫了起来,“韩君韩君,我刚在来的路上看到公子高了,他好像往你家这边走来,怕是来找你的。” 韩信正在厅内和陈平、曹参规划未来上郡的建设问题,闻言抬头看了夏无且一眼,疑惑道,“我同他并无任何往来,找我作甚?” 夏无且凑过来,开始八卦一件自己知道的宫内密闻。 “去年岁首,小公子因为喝多了酒,跑去调戏后宫里的一位夫人,此事正巧被公子高撞见,公子高便跑去找陛下告密,不知什么原因,他连陛下的面也没见着。 后来此事被胡亥知道,他便恨上公子高了,时常找他麻烦,如今扶苏没能当上皇帝,公子高心里肯定是害怕了,想来投奔你。我跟伱说,这时候你可不能和哪位皇子亲近,否则胡亥肯定会想办法对付你。” 胡亥的为人韩信是知道的,历史上胡亥做了皇帝后,捏造各种罪状将自己的兄弟全都处死,连威胁不到他帝位的姐妹也不放过,甚至他们的妻儿亲眷,也都遭了连坐。 公子高眼看着兄弟姐妹们一个接一个被迫害致死,知道自己也难逃厄运,主动上书为秦始皇陪葬,为胡亥省下了捏造罪状的麻烦,胡亥倒是让他死得相对体面了点。 夏无且话刚说完没一会儿,就有下人来禀报,门外有一年轻君子求见。 曹参道,“公子高没有报上姓名,可见是个聪明人。” “主君此时还是莫跟其他皇子有瓜葛,免得新帝起疑心!”陈平建议道。 虽然他觉得新帝怎么都不可能对韩信放心,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为了一个没见过面的公子给自己惹麻烦。 韩信道,“无事,我便是不和任何人来往,赵高和新帝还是不会放心。” 说着对侍从道,“把人请进来!” 不一会儿,一名十八九岁的俊秀少年跟着侍从进来,他匆匆扫了眼在场之人,朝坐在上首位置的韩信拱手行礼,“高,见过上郡守!” “陛下第二子,公子高?”韩信故作疑惑。 “是在下!”嬴高微微颔首,“来打搅郡守,实在是逼不得已,还请见谅!” “公子客气了,快请入座!” 赢高走到旁边一方席位跪坐下,韩信询问道,“公子特地来见,不知所为何事?” 赢高看了一眼夏无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同夏医官一样,也想投奔郡守。” “公子这是何意?”韩信假装不解。 赢高知道胡亥的真实秉性,但此时的胡亥已经是准皇帝了,赢高不敢,也不好对别人说胡亥坏话,只道,“长兄去辽西为大秦守东北门户,高才能浅薄,却也想为秦国尽一分力。听闻郡守十七岁便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父皇临终时又把秦国托付给您,可见是十分信赖器重您,高想追随郡守,便是在您身边做个小吏也好过在咸阳空耗余生。” “公子已经成年,何不学扶苏公子,自请外放?”韩信问道。 “我去找过太子,他说我从未领过兵,也没治理过地方,连咸阳都没出去过,不放心让我独自出去。” 赢高说着忽然离席,走到厅中再次对韩信行礼,“高恳求郡守,把我带去上郡吧,高知道此举会让太子怀疑您有不臣之心,高愿意假死,改名换姓,以庶人身份跟随郡守。” 说到最后一句,赢高眼眶已经红了。 知道内幕的夏无且见公子高如此卑微求活,方才还劝韩信不要和皇子亲近的他,这会儿又为公子高说起话来,“韩君,便把他带上吧,怪可怜的……” 韩信没理会夏无且,又问,“究竟是为何事,竟能让公子不惜假死也要离开咸阳?” 赢高含糊其辞道,“我、我就是害怕,太子从小便不喜欢我……” 见他并没有义愤填膺地数落胡亥的不是,韩信对这位公子的印象不由好了几分,看来上次告状不成吃了教训,他是记住了。 “为何不去找扶苏公子?” 赢高想说,长兄至今还觉得胡亥是个仁义之君,被蒙在鼓里的他怕是自身都难保,如何能救我? “我、我怕长兄误会太子,又生不必要麻烦!” 自几日前长兄放弃皇位后,咸阳就再也没有他说话的权利了。 自己也想过去向长兄揭露胡亥本性,可就算现在知道了又能如何?只会害长兄死得更快一些! 当年自己就是不懂事,一个丝毫不受父皇看重的儿子居然想去告胡亥的状,以致于给自己树敌找麻烦。 在赢高看来,等胡亥真正大权在握,第一个想害死的必然是长兄,第二个可能就是自己,又或者他会像从前那样,把自己当猴子一样耍弄。 这几日也有其他兄弟请求外放,胡亥一个都没同意。 赢高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韩信,如今能带自己离开咸阳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韩信道,“公子宁愿假死也要离开,我自当成全,等陛下入殡,新帝登基,我便要回上郡,公子到时伪装成家臣,离开咸阳之后,世上再无公子高,你给自己改个名字。” 赢高喜极而泣,“多谢郡守!既为郡守家臣,高自当随您姓,日后我便叫韩生。” “嗯,天色不早,回去吧!” 赢高又拜了拜,拱手退下。 陈平有些不放心道,“这会不会是阴谋?主君实在不必为他多此一事。” 在陈平看来,就算胡亥和公子高有恩怨,也不至于把他吓得宁愿假死也要逃离咸阳。 陈平擅阴谋诡计,在他眼里,只要超出常理之事都有可能是阴谋。 韩信道,“不会是阴谋,公子眼神中的无助和恐惧装不出来。” 至于为何要多管闲事,一是想给秦始皇留条血脉,二是公子高这个人还算合自己胃口,三嘛,或许日后用得上此人。 夏无且也在一旁道,“公子高品行端正,不会耍阴谋害人,这点我能保证。他是真的怕胡亥报复,而且韩君只是带他离开咸阳,又不是什么大事,被发现又能如何?” “陈生不必担心,无事的。” 韩信宽慰了陈平一句,见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便吩咐仆从去端来饭食。 韩信等人正要用饭,这时外面又来了一个投奔者。 来者是章邯的弟弟章平,自去年跟韩信平定匈奴后,章平便又回了咸阳做郎官。 那时他是不想回来的,不过始皇帝的命令他不敢违抗,只能乖乖待在咸阳,这次赶上政权交接,又有不少人辞官、请调,加之哥哥章邯死了,章平便也辞去了郎官。 章平并不知胡亥为人,之所以来投奔韩信,纯粹是觉得跟着韩信更有前途。 于是,饭桌上便又多了一双筷子,然而没等一顿饭吃完,又有一人不请自入。 刘邦厚着脸皮跑过来蹭了一顿饭,吃完擦了擦嘴,道出今日来的目的。 “我想了几天,还是决定跟公子去辽西吧,不过可要提前说好,我这不是背弃你,咱两是亲人,打断骨头还得连着筋,我就是觉得公子太可怜了,不好就这样抛弃他。” 韩信道,“你本就是公子门客,跟着他才是正常选择!” 刘邦嘿嘿一笑,“门客门客,那不还是客,咱可是一家人,我日后如果发达了,肯定不会忘了你,你也别忘了我。” 韩信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放心!我肯定不会忘了你!” 挺好的一句话,刘邦听了心里却不由打了个哆嗦,男人的第六感告诉自己,韩信对自己肯定有别样的想法,具体是什么想法他自己也说不清,就是觉得跟着韩信不安全,这也是他想了几天,最终决定跟随扶苏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辽西远离中原,在那边可以蓄养力量,静观中原形势,或许扶苏将来还有重返咸阳的机会也说不定。 第238章 秦二世 第239章 秦二世 “陛下万寿!” 身穿帝王朝服,头戴十二道旒珠冠冕的胡亥终于坐上了父皇曾经坐过的龙椅,看着下面对自己朝拜的群臣,胡亥的第一感觉就是,日后再也不用装乖孩子了,想欺负谁就欺负谁,想杀哪个人就杀哪个人,想睡哪个女人就睡哪个女人。 还有父皇从六国搜刮来的那么多奇珍异宝,窈窕美女,可任自己把玩。 硕大的帝国,整座咸阳宫,九州大地,世间种种,万物苍生,俱在他的掌握之中! 此刻胡亥很想放声大笑,不过想起还在孝期,他只能掐着自己的大腿,硬生生忍住了想发笑的冲动。 师父说,当上皇帝了还不够,自己毕竟年少,权威远远不及父皇,还要把朝堂中那些不忠于自己、权柄过大的臣子彻底清理干净,比如左右丞相。 此二人在选立太子时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谁,但他们是百官之首,助理万机,有选用官吏之权;有弹劾百官和执行诛罚之权;有主管郡国上计和考课之权;有总领百官朝议和奏事之权;有封驳皇帝诏令和谏诤之权。 从前父皇的权威能压制他们,自己却未必可以,必须把这两个位置换上绝对听话之人才可以。 还有那些可能危及自己位置的兄弟们,也要清理掉。 长兄虽然自动放弃了皇位竞争,但将来他若反悔了呢?会不会带蒙恬杀回咸阳? 只有斩草除根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只有让父皇的儿子只剩自己一个,那些臣子才会收起其他心思。 可惜自己前几日在众臣面前答应了长兄要让他去辽西,不过师父说没关系,路上派几名刺客暗杀了就是。 这些问题其实都不是大问题,最大的威胁是曾经当过摄政王的韩信。 要走了关中四万兵马,加上郡一万人,他一个人就握有五万军队,还有那些和他关系匪浅的南越军,只要他想,随时可能给大秦换个皇帝。 好在,师父说韩信目前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否则当日立太子时,他就不会提出让自己和长兄去殿上,但是将来会如何就说不定了。 师父生平阅人无数,但他看不出韩信所求到底为何,财富、美人、地位、权势,他好像都不贪恋,似乎只喜欢打仗。 韩信也真的很会打仗,但师父却说不能仰仗他来消灭六国叛逆,否则会助长他在军队中的影响力和威望。 六国反贼并不可怕,让师父摸不透的韩信才更可怕。 现在整个秦国能和韩信较量的只有王家了,师父说得用王家来制衡韩信,但王离和韩信的关系似乎很亲密,只能重新起用王离的父亲王贲。 今年初王老将军过世,父皇为了平衡王家、蒙家、李家军权,借着服丧的名义,把王将军从齐国招回来,如今王将军正在频阳家中闲赋。 王家几代事秦,王将军对大秦忠心耿耿,作战本事又不输韩信,让王将军驻守内史才安全,师父还让自己娶王将军幼女为皇后,以安王家之心,再娶李信妹妹为妃,然后把李信调去雁门,以牵制韩信。 李信走了,月氏也不能不防,之前月氏派来和亲的公主,父皇本来要让将闾迎娶,如今就直接册为妃。 给自己做妃子,总比嫁给一个不受宠的公子强,这也算的进一步巩固和月氏的关系。 至于九原、云中,因为蒙恬、扶苏被调走,朝中又有不少官员告老还乡,如今人手不济,师父说干脆让韩信去管理。 韩信要走那么多兵马,又不能让他去打仗,就让他们去开荒当苦力好了,总得给他找点事做,免得他老盯着咸阳,找自己的不是。 师父说,那里一片荒芜,要治理成上郡那样,少说也得十年时间。 韩信的西边有李信,南边有王贲,他被困在那塞外荒凉之地,难有动作。 于是,在胡亥即位第一天,就有数道诏书从咸阳发出去。 第一道是给王贲的,任命他为内史都尉,统领频阳、蒲板、函谷关、蓝田、陈仓等八名都尉。 第二道给李信,任命他为雁门郡尉,接到诏书之日即带领驻扎在陇西的一万兵马,启程去雁门。 第三道是给韩信的,命他兼任九原、云中郡守,开发治理二郡。 蒙恬去辽西郡任职,是不能带兵过去的,秦国的军队属于国家,而非个人,他只能赤条条的去接管那边的郡县兵。 因为始皇帝尚未下葬,扶苏此时还不能离开咸阳,必须等明年二月陵墓修好,正式下葬后才能去赴任。 扶苏留在这里,胡亥心里是很不得劲的,虽然自己现在是皇帝了,但小时候在扶苏面前装乖孩子装得多了,他下意识里还是有点怕这位兄长,怕他又摆出长兄姿态教训自己。 有扶苏在,胡亥不太敢为所欲为,这让他觉得十分不爽,每日都盼着时间过得快一点,只要兄长死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管着自己,包括师父。 胡亥没有那么多耐心再等半年,于是和赵高合计,以六国反贼造反,害怕东胡趁火打劫为由,请求扶苏提前去辽西赴任。 辽西那边有蒙恬过去就可以了,胡亥的这个理由实在有点牵强,扶苏大概知道弟弟是怕自己在这里对他指手画脚,所以想早点把自己打发了。 自决定放弃争夺皇位那时起,扶苏就没想过借长兄的名义干涉朝政,既然弟弟不放心,要赶自己走,他也就不再留在这里碍眼了,等明年父皇下葬时,再快马赶回来便是。 扶苏简单收拾了行礼,带着刘邦、淳于越、唐铎等宾客,以及百名护卫,在七月初,启程去辽西赴任。 鉴于关东那边已经有很多官吏、百姓造反,为了安全起见,刘邦建议扶苏走北边直道,经上郡、雁门、代郡、上谷郡、渔阳郡去往辽西。 在扶苏刚离开咸阳那天,胡亥就急着想派人去暗杀,不过被赵高劝下了,内史、上郡、雁门这几个地方治安比较好,长公子如果在这些地方被人杀害,那最大的嫌疑人肯定是皇帝。 此时的胡亥还不能把自己名声搞太臭,所以赵高建议等人走到上谷郡再动手。 上谷郡北边就是东胡的地盘,到时候可以把扶苏的死嫁祸给胡人。 之前胡亥的年纪有误,现在他应该是十六岁了 第239章 刺杀 第240章 刺杀 上谷郡以西从前是赵国的地盘,以东属于燕国,为了防范东胡人袭扰,燕赵两国各自在北边修建了长城阻挡,不过两家的长城是没有连在一起的,中间空出来了一段差不多有从咸阳到函谷关的距离。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开始修建万里长城,除了北地、上郡修了一部分新的,其他就是把从前燕、赵、秦的长城连接起来。 代郡、雁门这一带的长城基本都修完了,但是燕、赵这一段由于工程量巨大,目前才修了五分之一不到,上谷和渔阳两郡正处在这段空缺的交接处,从前时常遭胡人袭扰。 不过自从韩信在河套对匈奴大开杀戒后,这几个月胡人消停了很多,加上盛夏正是北方草木最茂盛的时节,胡人此时正忙着驱赶牛羊到处放牧,没什么空闲来边境掳掠。 “公子,前面那座就是黑坨山,属于军都山系,乃燕山与太行接合部位。” 马背上,刘邦远眺前方山脉,对坐在马车里的扶苏说道。 扶苏掀开车帘,顺着刘邦手指的方向看去,苍翠的原野上,数座并不太高的山体拔地而起,逶迤连绵,苍茫葱郁。 同咸阳南边那些雄伟奇俊的高山不同,这一片山脉多以低山为主,山体分散,山势略平缓。 据上谷郡守说,父皇计划连接燕赵长城之主要工程皆在军都山系中,赤城北部已经修好一段了,接下来这一段就该动工了。 此处山体虽缓,东西连绵也有近百里,不知要投入多少人力,耗费多长时间才能修完? 刘邦继续道,“过了军都山便进入渔阳郡,再走七八天横跨右北平郡,即可到辽西地界。” 扶苏点了点头,放下车帘,坐回车内的小案几旁,他从旁边格子里取出一张布帛,又研了些墨,提笔给胡亥写奏章,建议他暂停长城的修建,将此处民夫、刑徒释放回乡,与民休息。 马车摇摇晃晃向着军都上脉南部行驶,扶苏写好奏章,喊来两名随行护卫,让他们直接原路返回,将奏章送去咸阳。 到了傍晚,队伍进入军都山脉南部,这里除了低矮的山体,还有不少山中盆地,但是并不广阔。 因为上谷郡地广人稀,人口里聚多集中在广阔的平原地区,这里几乎没什么人居住,一路过来只看到一些零散的猎户。 扶苏等人行至一处山间盆地,看到这里有官府设立的亭部,便决定今夜在此休息。 和秦国无数的亭部一样,这座亭舍分前后两进,前院正厅做招待用,旁边有厨房、犴狱、马厩。后面是宿舍,除了亭长等人的居室,还有两间供过路客人居住。 扶苏一个人住一间,另外一间给淳于越和唐铎,刘邦则同护卫们在亭舍外的空地上扎帐篷。 里面的马厩也住不下随行的这么多牲口,干脆在外面打上树桩,全拴在了外面。 连日赶路,众人都很疲乏,吃罢晚饭留两人守夜,其他都钻入帐中呼呼大睡。 这一路走来都相安无事,守夜人坐了一会儿,架不住山间蛐蛐有规律的催眠曲,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 等到所有人都进入梦乡,亭舍中悄咪咪的走出来一名亭卒,他看了眼睡在院子中的两名护卫,轻手轻脚走到后门,慢慢打开门栓。 走到外面,他学夜莺啼叫了一声,不远处的树林中立时冒出三十名黑衣人。 “扶苏呢?”为首一人问道。 “就在亭舍客房内,从后院直接进去,左手边第一间就是,院子的帐子里还睡着两名护卫。”亭卒说道。 为首那人抛给他一袋钱,亭卒喜笑颜开,就要给他们带路,不想刚转过身,嘴巴突然被捂住,接着一把明晃晃的剑从后背直接穿到前胸。 亭卒呜呜挣扎着,又被一刀割了喉咙,片刻功夫便不再动弹了。 为首那黑衣人把尸体轻轻放下,派二十八人去前头解决帐篷中的护卫,他则带着一人进入后院。 借着天上的月色,看到搭在院子中的帐子,里面传出阵阵有规律的呼噜声,证明二人都睡得很沉。 扶苏体恤身边人,每日夜里除了最外面留两名值夜,其他人都让休息,这些黑衣人一路尾随,早就搞清楚情况了。 二人摸进帐子一刀一个,把两名在睡梦中的护卫解决掉,又来到扶苏房外,用剑伸进门缝拨动门栓。 “哐当……” 寂静的黑夜中,门栓掉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睡梦中的扶苏,以为是老鼠打翻灯台,他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谁料下一秒,房门突然被推开,两个黑影闯进他房间。 扶苏第一反应是来了偷盗的贼人,他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有些惊慌地说道,“壮士想要财物尽可拿去,且莫伤人。” “我等要的是你的命!” 为首那人冷冷说了一句,提着剑便朝床榻扑去,扶苏大骇,随手抄起竹枕砸了上去,厉声大喊,“来人!快来人,有刺客!” 一名黑衣人被枕头砸到,脚步踉跄了一下,另一黑衣人举剑刺向扶苏,扶苏从小就练习过骑射和剑术,身手还算灵活,捞起被子一卷,滞住了黑衣人的剑,跟着从床上滚落下来,伸手便要去拿旁边桌子上的灯台。 手刚要触到灯台,另一黑衣人又一剑劈了过来,扶苏躲闪不及,后背被划开一道大口子。 他踉跄了一下,正好摔在桌台上,这时黑衣人又一剑刺来,扶苏随手抄起青铜灯台翻身抵挡住对方的剑。 “来着何人?为何要杀我?” 扶苏又惊又怒,自己一直都是与人为善,从不曾和谁结过怨,是谁想杀自己? “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公子莫怪!” 为首那人说着,再次挥剑刺来,扶苏挡开另一人的剑,身体滚到地上,想夺门跑出去,不想后背又被砍了一剑,再次摔倒在地。 “公子!公子!” 这时,外面传来淳于越和唐铎的叫喊声,二人就住在扶苏隔壁,刚才扶苏的惊叫声惊醒了他们,二人衣服都来不及穿,拿着剑便跑过来。 眼见有人来了,为首那名刺客故意大声说道,“快点解决了他,好回去向郡守复命。” 跟着从背后一剑刺进扶苏腹部,给他一个贯穿伤后,也不管死没死透,便夺门而出,正好撞上冲过来的淳于越和唐铎。 这两人虽然都会点剑术,却并不高超,而且淳于越年纪还不小了,根本不是黑衣人的对手,没几招就被刺倒在地上。 扶苏倒在血泊中,看着为救自己倒下的二人,脑海中回想的都是郡守二字,哪个郡守?到底是谁要杀自己? 第240章 凶手是韩信 第241章 凶手是韩信 刘邦这一次只带了樊哙和卢绾跟随扶苏去辽西,夏侯婴、周勃、任敖等一众沛县乡党还留在雁门为吏。 刘邦的打算是,等扶苏和蒙恬在辽西立稳脚跟后,再让他们辞官来投奔。 辽西虽然是边陲之地,不过对如今纷乱的中原来说,这里也是积蓄力量的好地方。 跟着扶苏待在咸阳的那些天,刘邦约莫看出来了,那二世皇帝根本就不是什么好鸟,父亲刚死,兄长让位,还不到一个月,他就迫不及待地把兄长赶出咸阳,从这一件事便能看出,二世从前的孝悌乖顺,肯定都是装的。 从前装得越是好,压抑得越厉害,当了皇帝后他的本性便会暴露得越彻底,甚至会做出很多远超道德纲常之事。 刘邦猜测,二世当政,可能会比始皇帝时期更暴虐,如果韩信不出手,秦必亡。 这些时日刘邦一直在琢磨,韩信之前到底知不知道二世的为人,他作为摄政王,明明有权利在立储这事上说话,却丝毫不干涉,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难道他知道扶苏会退出,胡亥一定能即位,故意让胡亥来把秦国折腾完,他再出手挽救,扶立新帝,他这个摄政王就实至名归了。 又或者……他就是想让秦灭亡,好趁机登顶天下? 看到天下开始大乱,刘邦偶尔也会萌生出逆天的想法,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现在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来有一天帮助扶苏杀回咸阳,重夺帝位,封侯拜相。 至于韩信,如果可以,刘邦是不想和他为敌的,那个人实在是太能打了,蒙恬现在被调去辽西,实力明显比在雁门时差了许多,而韩信是比从前强了很多。 起步低于人家,打仗也没人家厉害,拿什么和他作对? 刘邦心底里还是希望韩信也能站在扶苏这边,就算将来他要当摄政王,也是可以的。 想着想着,刘邦迷迷糊糊中正要进入梦乡,却忽然听到地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他一个激灵从地上坐起,接着便听到附近帐子传来刀子入肉的声音。 刘邦吓得大叫,“起来快起来,有刺客!有刺客!” 一边去拿放在旁边的剑。 和刘邦睡一个帐子的有卢绾、樊哙和另外两个护卫,几人被他的叫声惊醒,条件反射就去拿兵器。 刘邦这一叫把旁边几个帐子中的人也都惊醒了,众人冲出帐子外,却见数十名黑衣人正一个帐子一个帐子地杀人。 黑衣人见行动被发现了,并不恋战,同来时一样,几个呼吸的功夫又逃得无影无踪。 刘邦忽然想起什么,裤子都来不及穿就往亭舍中跑,等他来到内院,只见扶苏门外倒着两人,再看屋内,门口也倒着一人,不是扶苏还是谁? 而此时亭舍中的亭长等人也正跑出来,刘邦冲进扶苏房内,亭长一边吩咐人点灯,一边跟过去看。 “公子,公子!” 刘邦抱起倒在血泊中的扶苏大叫,又探手摸了摸鼻息,还有呼吸。 “快叫医者,快!” 刘邦一手去捂扶苏腹部的伤口,对亭长大吼道。 亭长吓得手足无措,这荒山野岭,哪里来的医者? 此时有亭卒点了灯过来,火光照亮下,只见扶苏背后被划了两道长长的伤,腹部还有一道贯穿伤,鲜血流了一地,这样的伤势,除非神仙显灵,否则哪个医者能把他救活? 逐渐陷入昏迷的扶苏被刘邦强行叫醒,他艰难地抬起眼皮,低低说道,“父、父皇……儿、儿来陪、陪您了……在、在幽都,儿只当您是、是父亲……您也……也只当我是儿子,我、我不会再、顶撞您……我、我们做一对……平常人家父子……好不好……” 扶苏充满孺慕之情的双眼痴痴地看着门框,伸出手似乎想握住什么,一阵山风吹过,昏暗的火光轻轻晃动了几下,那亭长倒映在门上的影子也晃了晃,扶苏伸向影子的手握了个空,下一秒便无力地垂落下。 “公子,公子你醒醒,醒醒……” 刘邦使劲掐着扶苏人中,甚至都掐出血痕来了,但扶苏再也没有睁开眼,他的脸色白得像未染色的布,身体一点点的在刘邦怀中变冷。 “公子……” 刘邦喉头不禁哽咽,怎么就死了?你怎么就死了?我还指望跟着你飞黄腾达呢 跟着刘邦一起冲进来的卢绾等人去查看淳于越和唐铎,发现唐铎被割了咽喉,已经断气了,淳于越前胸被划了一刀,并不致命,不过他摔倒时可能撞到脑袋,昏迷了。 卢绾给淳于越包扎止血,刘邦和其他人把扶苏抬放到床榻上,这时候去追杀刺客的樊哙等人也回来了。 樊哙说道,“那些人跑进林中就失了踪迹,夜里什么也看不清,我便没再去追击,外面护卫被杀了二十八人。公子呢?伤得重不重?” 樊哙见扶苏躺在床上,以为是受伤了。 刘邦走出房间,看着挤满院子的众人,悲声言道,“我们来迟了,公子他、他伤重而亡!” “公子,公子……” 护卫们个个腿一软,全跪了下来,每一个人都以头抢地,悲声痛哭。 “我等护卫不力,罪该万死!” 领队的那名百人将朝着扶苏的房间磕了三个头,挥剑便要自刎,得亏樊哙眼疾手快拦住了他。 “公子被贼人害死,伱不为他找出凶手报仇,却要自尽?你这样死了也无颜去见公子。”刘邦喝骂道。 那百将呆了一下,说道,“贼人已逃得无影无踪,茫茫大山,要去哪里找?” “这伙贼子目的明确,就是为杀人而来,肯定不是普通打劫贼寇,等淳于先生醒了问问他,看有没有线索。” 刘邦说完,又去后门那里查看,这时候死在外面的那名亭卒尸体也被发现了。 刘邦当过亭长,也学了些事发现场的勘查手段,很快就推断出,是这位亭卒勾结贼人开的院门,便让那亭长带路,让人连夜去把亭卒家人抓来拷问。 当然,亭舍中的其他人也都被抓了起来。 不过任如何严刑拷打,这些人都是一问三不知。 到了清晨,淳于越终于醒了,他迷茫了好一会儿脑子才清醒过来,开口第一句话是,“韩信,凶手是韩信,是他派人来杀公子!” 第241章 宁死也不反秦 第242章 宁死也不反秦 赵高原来的计划是把扶苏的死嫁祸给胡人,不过后来一想,这样可能会引发外在矛盾。 六国反贼还没消灭,此时不宜再和东胡产生冲突。 不如嫁祸给韩信,让蒙恬以及扶苏党羽记恨上韩信,这样即便扶苏死了,蒙恬等人也不会去投靠韩信。 赵高计划得很完美,但他忽视了刘邦这个小亭长。 当初秦始皇派人调查过刘邦,喝酒斗鸡踹寡妇门,沛县街头无人不知刘亭长名头。 正是因为刘邦的事太好打听了,调查之人也没深入询问,便回去向皇帝复命,以至于秦始皇和赵高都不知道刘邦和韩信是连襟。 如果没有刘邦在,照昨夜那名刺客说的话来推断,嫌疑最大的肯定是韩信。 “当初在打匈奴时,头曼派了一万骑兵从背后袭击韩信,蒙将军事先没给他报信,他肯定以为蒙将军是故意的,由此记恨上了蒙将军和公子,他就是凶手!”淳于越怒气冲冲地说道。 扶苏为人良善,生平从没得罪过人,更没想过和谁为敌,唯有韩信一人,曾经被扶苏列入过死亡名单,淳于越作为扶苏最主要的门客,对他的所有事都很清楚,所以第一个就怀疑到韩信头上。 “不会是他!肯定不会是他!” 刘邦听完淳于越的猜测,觉得万分荒谬。 “韩郡守为人光明磊落,绝不会行此下三滥之事,而且他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即便当初那一万匈奴兵是蒙将军故意放过去,他也不会因此事来暗杀公子。” 淳于越道,“老夫昨夜在外头听得清清楚楚,那刺客说回去向郡守复命,整个秦国有多少位郡守,除了他难道是那些八竿子打不着之人?” “淳于先生昨夜怕是摔坏了脑门,连嫁祸二字都不懂了!” 刘邦十分无语地怼了淳于越一句,“刺客明明可以杀了先生,为何只划了一道伤?是先生命大还是他杀人手法没练娴熟就出来接活? 再说了,公子都自请去辽西了,他是死是活,同韩信有个屁的关系,为何要冒险派人来刺杀?只为了泄愤?韩信年纪轻轻能取得如此成就,岂会是那等小心眼无格局之人?” 淳于越被刘邦怼得无话可说,他愣了一愣,茫然道,“那会是谁?” “还能是谁?”刘邦白了他一眼,“公子的存在对谁威胁最大,凶手就是谁!” 淳于越眼珠子微微瞪了瞪,不可置信道,“你是指……这不可能,他从小就喜欢亲近公子,兄弟间感情极好,而且公子不是都让给他了么?” 刘邦冷冷一笑,“感情好?那为何如此着急把公子赶走?等着看吧,要不了多久,那位必然原形毕露!” 淳于越缓了好久,又问,“那、那如果真是陛下,我、我们现在怎么办?是把公子运回咸阳,还是继续去辽西?” 扶苏骤然被杀,淳于越一时有些六神无主。 “回咸阳找死?” 刘邦没好气道,“护卫公子不力,我们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胡亥正愁着没理由把公子党羽尽数消灭。现在只能隐瞒公子死讯,赶紧去辽西找蒙将军,等过段时间,就说公子到了那边,水土不服,染病身亡。” “这……亭舍中人皆知公子已经死了,如何隐瞒?” 刘邦道,“护卫们的命和咱们拴在一起,又对公子忠心耿耿,绝不会对外透露,亭中这几人,便当他们昨夜都被刺客杀了!” “啊?你要杀人灭口?” “那不然呢?我们离开后,谁能保证他们守口如瓶?没保护好公子,皇帝问罪下来,你是要乖乖引颈受死,还是站出来说凶手是皇帝,然后举兵反抗?” “没任何证据污蔑陛下,死的可就不只是我们个人了。”淳于越黯然泣道,“我活到这把年纪也够了,死了去陪公子也好!” “伱想死,我不想。”刘邦愤然言道,“二世无道,残害兄弟,我一定要为公子报仇。” 淳于越一脸灰败,“如何报仇?以辽西区区万余郡县兵?” 刘邦正义凌然道,“不管能不能,总之我刘季就是豁出命,也要为公子报仇!” 他说着走出房门,去做那些护卫的思想工作。 这些人深受扶苏恩惠,众人自的赌咒发誓要为扶苏复仇。 处理好亭舍之人后,刘邦带着队伍快马加鞭赶往辽西,未免被人发现,路上不在任何县城、亭舍留宿,只用了三日便抵达辽西治所阳乐城。 蒙恬原以为扶苏还要几日才能到,听下人禀报,他满心欢喜地来府外相迎,谁知看到的却是已经有点腐烂的扶苏尸体。 骤闻噩耗,犹如五雷轰顶,蒙恬整个人都呆傻了,得亏刘邦提醒,他才回过神,急忙把人迎进府中。 刘邦详细地把遇刺经过讲述给蒙恬听,最后说道,“将军,非是我等护卫不力,对方处心积虑要害死公子,防不胜防啊!那凶手还故意把仇恨往韩郡守身上引,便是要让您去和他作对,此事我敢拿自己性命保证,肯定不是韩郡守干的。” 蒙恬阴沉着脸,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不必刘季解释,他也知道凶手肯定不会是韩信。 刘邦瞅了眼蒙恬愤怒的神情,继续道,“公子那时是身心俱伤,临死之时反复问我,他都放弃争夺皇位了,陛下为何要杀他?他待陛下至亲,陛下却如此狠辣无情,公子走得满是不甘和愤恨,将军,你可要为公子报仇啊!” 刘邦捏造扶苏临终所说的话,是想用扶苏的死来调拨蒙恬造反。 然而他低估了蒙恬对秦国的忠诚。 沉默了许久,蒙恬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说道,“自我大父开始,我蒙家为秦出生入死已有三代,先帝待蒙氏恩重如山,对我兄弟二人委以重职,宠信有加,我不会助纣六国,覆了大秦山河。公子若在天有灵,他也不希望看到我为他个人之仇,在已经纷乱不堪的秦国又填一乱。” 刘邦道,“我的意思并非帮六国灭秦,而是把二世这个阴狠毒辣,不孝不悌之人推翻,换一位皇帝,先帝不是还有那么多儿子,随便换一个也比胡亥这伪君子强。” 蒙恬摇了摇头,“若真如此,那就是害了咸阳诸位公子,陛下连长公子都敢杀,何况其他人?” 刘邦一噎,气哼哼道,“那难道就让公子白死了?” 蒙恬看着扶苏的尸体,黯然落泪,“自他放弃争夺皇位开始,他的命就不由自己掌握了,不只是公子,我蒙恬亦如是。” 蒙恬的人生观、价值观是刘邦所不能理解的,他用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蒙恬,“将军的意思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是被冤死也无怨言?也甘愿赴死?” 蒙恬满面愁苦,“有怨言又如何?蒙恬不敢辱没先人教诲,不敢忘记先主恩情,宁死也不反秦。” 蒙恬的选择实在大大出乎刘邦的预料,看着他惆怅中却又异常坚定的眼神,刘邦不禁迷茫了,蒙恬对秦如此忠心,自己跟着他还有什么前途? 前途就别想了,一个不好最后还会给蒙恬陪葬,难道再跑回去投奔韩信? 或者,干脆去投项羽反秦? 第242章 两虎相争,哪容小犬吠叫 第243章 两虎相争,哪容小犬吠叫 项羽领三万人攻击秦始皇八万人护卫的行宫,斩杀秦军近半,这个战绩可谓是惊呆了天下所有人。 当初刘邦听闻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是,这是个能和韩信一较高下的猛人! 所以在扶苏身死,蒙恬又不愿意搞事情的情况下,刘邦才会萌生出带领自己的沛县班底,去投奔项羽的想法。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卢绾和樊哙听,樊哙十分奇怪地问道,“有自己人不投奔,去投奔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三哥你是不是傻了?” “有些事你不懂!” 樊哙疑惑道,“何事我不懂?” 刘邦耸了耸肩,“我也不懂!” 卢绾知道刘邦不懂的是什么,虽然韩信已经和刘季尽释前嫌,但他还是觉得,韩信有问题。 卢绾始终记得韩信初到沛县那次的种种奇怪行为,尤其第一次看到刘季时的眼神,那一瞬而逝的恨意自己不会看错。 他想了想说道,“我倒觉得,与其投奔别人,不如就留在辽西。” “怎讲?” 卢绾道,“就算二世不肯放过蒙将军,他也不可能把辽西所有官吏都杀了,公子的死讯至少能瞒到明年陛下下葬,这段时间蒙将军应该还是安全的。 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好好经营辽西,以刘季你的交际能力,很快就可以和辽西当地人混熟,若是能收服人心,待蒙将军一死,伱正好取而代之,割据一方,不比跟着别人东跑西窜强得多?” 刘邦低头思忖了片刻,忽然双眼一亮,“卢小卷,这想法好啊!” 他捻着下巴美髯须,笑眯眯道,“等项羽灭了秦,韩信必要和他相争,我蓄养力量坐山观虎斗,到时候帮谁谁赢,他二人不得都来巴结讨好我?天下归谁的决定权不就握在我手上了?” 刘邦一脸陶醉地幻想着将来韩信来求自己的画面,要跟他提什么要求呢?一个王爵不算过份吧?就燕王吧,哈哈…… 樊哙见他笑得那么猥琐,忍不住给他泼来一盆凉水,“他们也可能联手起来先消灭你!二虎相斗,哪容得小犬在旁吠叫?” 刘邦一个激灵,脑海中浮现韩信和项羽一起打自己的画面,突然觉得有点牙疼,却犟着嘴道,“怎么可能?韩信和项羽是仇人,再说了,我还有项庄在手。” 卢绾道,“樊小哙说得不无道理,天下大事前,什么仇不能放下,咱开始还是要低调点,免得遭来群殴。” 刘邦道,“我为人向来很低调,此事便这么定了,封侯拜相前,我先捞个封疆大吏当当。” 打定主义后,刘邦去找蒙恬谋职位,蒙恬感念他对扶苏的忠心,让他当了郡守长史,相当于幕僚长,五百石吏,职权高低全看郡守授权。 如今扶苏这个郡守死了,蒙恬怕刘邦等人都被问罪,已经答应帮忙隐瞒,对外只说郡守水土不服,患病不能理事,让长史代行职权。 等到明年始皇帝下葬前,再让扶苏病死,也算顺理成章。 辽西远离关中,消息一来一回就要两三个月,等胡亥收到消息再发命令过来,差不多也就到明年了。 处理完这些事,蒙恬给在上郡的蒙毅写了一封信。 ………… 蒙毅收到信的时候正逢岁首,上郡的西北风已经十分凛冽,这两日有寒潮,又飘起零星雪花,阴冷阴冷的,倒为这个岁首增加了几许年味。 蒙毅坐在刚烧热的炕上和妻儿吃着年夜饭,两岁的小孩儿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满炕爬来爬去,蒙毅妻李氏追着儿子喂饭,一边说道,“这火炕真是好,夜里睡前烧些柴,一整夜睡着都暖和,郡守让上郡、九原各家都砌上炕,今年冬大家都能熬过去了。” “嗯!” 蒙毅敷衍的应了一声,拆开信的火漆,低头看了起来。 “可是兄长那边出了事?” 见蒙毅越看脸色越不对劲,李氏心里不由一个咯噔。 “并非兄长,是扶苏公子出事了,我去趟郡守府,你们先吃,不必等我。” 蒙毅从炕上下来,裹上一件羊皮衣,冒着风雪来到郡守府求见韩信。 饭厅内,韩信和同样孤身在上郡的陈平、曹参、张苍等人一起吃年夜饭,听下人禀报,胖墩墩的张苍往嘴里塞一个饺子,说道,“他妻儿不是都一起来了么?难道带着全家人来蹭饭?这就过份了啊!” 韩信对仆从吩咐道,“请进来,再拿副碗筷,端个火炉锅具过来!” 张苍不客气道,“顺便再切点羊肉,我这盘都快吃完了!” 他咂巴着嘴笑眯眯道,“郡守这里的火锅可真香,以香料调味,这肉吃起来没一点羊骚味儿,我一个人能吃半只羊!” 曹参瞧了眼他圆滚滚的身体,以及笑起来连眼珠子都看不到的眯眯眼,说道,“再如此吃下去,日后走路可直接用滚了。” 张苍道,“食色性,我生平除了好书,也就这几个爱好了,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必须好好满足自己仅有的这点爱好!” 他说着,好奇问道,“郡守府上怎一个女人也没有?老大不小,也该娶妻生子了!” 韩信道,“我已有妻儿,只是不在上郡!” 北国已飘雪,南方还是炎炎夏日,不知夫人孩子此时在做什么?去年岁首自己在忙着打匈奴,没能陪妻儿,今年依然无法团聚。 还有九原郡的二十万民夫,被秦始皇强行留在这里开荒建设,除了少部分已经把家人迁来,大多数都是孤零零一个人。 “妻无法近身照顾,那也该纳几个妾照顾自己,夜里暖暖床,睡着舒服!”张苍建议道。 “九原、云中多少兵民皆无女人暖床,我身为郡守,岂可独自享受?当与众人有难同当!”韩信一本正经地说道。 陈平正喝着茶,闻言忍不住扑哧一声,差点被呛到,他抬袖擦了擦嘴角看向韩信那不苟言笑的面容,自家这位主君每次都能以最朴实的语言,最严肃的表情,说着最让人哭笑不得的话。 其他几位军官听了韩信这句话,也忍不住想发笑,不过再一想,又觉得十分暖心,郡守能思将士百姓之苦,不骄奢淫逸,是上郡、九原、云中军民之福啊! 曹参插话道,“各地因反贼作乱,官府机构瘫痪,迁虏之事暂时没办法进行,据下面官吏禀报,九原、云中民夫听闻天下大乱了,不少人都有点蠢蠢欲动起来,想要逃回家乡,尤其那些无家眷牵绊之人,近几日逃亡者越来越多。” 韩信道,“此事我已知晓,明日诸位随我去九原、云中各地走一圈!” “唯!” 众人拱手应道。 这时,下人领着蒙毅进来了,韩信招呼他入座,又让人给他上火锅。 蒙毅推辞道,“多谢郡守,下吏在家中用过饭了。” “何事?” 既然不是来蹭饭的,那除夕之夜跑过来,肯定是有事了,而且不会是小事。 蒙毅扫视了一圈在场之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韩信说道,“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蒙毅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说道,“家兄自辽西来信,扶苏公子一月前遇刺身亡了,凶手曾试图将公子之死嫁祸与您。” 第243章 蒙毅的选择 第244章 蒙毅的选择 扶苏的死并没有在郡守府引起任何波澜,反倒是凶手曾试图将此事嫁祸韩信,引得曹参、陈平等人气愤不已。 韩信对此事的反应更是平淡,什么刺杀、嫁祸,他统统不感兴趣,只问了一句,刘季是否无恙? 众人对扶苏之死的态度冷漠得好像死的不是大秦长公子,而只是一个普通人。 蒙毅开始感觉很愤怒,不过转念一想,扶苏是死是活,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没有当上皇帝,扶苏和其他公子一样,只是秦国的一位公子而已,虽能享受锦衣玉食,但若不立军功,一旦两代人后,也成了普通庶人。 兄长特意写信过来,不是想寻求什么同情、共鸣,更不是为了激发韩信对二世的仇恨,只是想借此事,让自己对韩信表明立场。 公子一死,兄长便知道他也活不长了,他不怕死,却怕蒙家因此绝后,他想保自己的命。 让自己来告诉韩信这个消息,就表明蒙毅今后忠的不是二世皇帝,而是韩信。 兄长说,这世上只有韩信能保自己一命。 听起来就很矛盾,韩信和赵高关系匪浅,在立储一事上,他看似谁也不支持,实际是偏向于胡亥。 不过,当初自己辞了中郎将一职,自请跟随韩信来上郡,其实在心底里也是觉得,跟着韩信是安全的。 兄长在信中说,他不知韩信到底是何意图,但他相信陛下,陛下临终之时既然敢把秦国军政全权托付给韩信,那此人便值得信任。 陛下的恩,用他蒙恬一条命来偿还即可,蒙毅今后不必再背负先祖遗训,不必再惦记始皇之恩! 郡守府外,雪花依旧洋洋洒洒地飘落着,蒙毅微微抬头,几片白雪落在脸上,冰凉了眼角溢出的两滴热泪。 蒙家为何会走到今日这步田地?是他蒙毅的错?不该依法办事,不该惩治赵高? 如果再给一次机会,自己是否还会治赵高之罪? ………… 次日早上,蒙毅让妻子给他收拾几件行装,早早骑着马来到郡守府外等候。 陈平和曹参结伴而来,远远看到立于府外的蒙毅,二人放慢了些脚步,陈平说道,“来上郡两个多月,他一直只做肤施县狱小吏的份内之事,其他事情一概不问不管,今日提着包裹等候在此,应是扶苏之死让他看清了现实,想真正效忠郡守了。” 曹参叹气道,“扶苏被杀,蒙家恐怕也不远了!若非当日胡亥当众答应调蒙恬去辽西,刘季又隐瞒扶苏死讯,此时蒙恬已经被胡亥治罪了,蒙毅向郡守表忠心,应是想救他兄长之命。” 陈平低声道,“蒙毅可救,蒙恬却不行,他必须死!” “为何?” 曹参略有些诧异,“蒙恬当年曾率军攻破齐国,又驻守雁门多年,是位难得的良将,若能保下他,由他出兵夺取北燕各郡,即可从正面威胁雁门李信,对郡守而言,便是如虎添翼。” 陈平摇了摇头,“哪是如虎添翼,分明是来束缚郡守手脚的。” “此话怎讲?” 陈平道,“咱郡守在保秦、反秦之间是五五分,来日若逼不得已要反秦自立,蒙恬能答应? 蒙氏对秦忠心耿耿,那蒙恬若肯反秦,当日得知陛下驾崩,早领兵先回内史夺位了。 他那时除了雁门郡县兵,还有九原、云中二十万民夫,随便都能整出十万精兵,还有扶苏这个长公子在手,就算以兵变夺位,也是名正言顺,可他没这样做,说明他对秦国的忠心胜过家族荣誉,乃至家族性命。 郡守若真救下他,他现在给的助力有多大,来日阻力便也有多大,不如不救。 还有,九原、云中各级文武官吏多是从前蒙恬手下,他若不死,你说日后这些人是听咱郡守的,还是听蒙恬的?” 曹参又问,“那蒙毅呢?他不也是蒙家人?” 陈平道,“蒙毅又不领兵,他擅长的是治政。郡守正值用人之际,只要他真心效忠,保他一命未尝不可。 再者,让胡亥冤死蒙恬,激发蒙氏旧部对朝廷的不满怨恨,郡守再保下蒙毅,正义形象不就立起来了?人心不就彻底收服了?” 曹参赞同地点了点头,“陈君思虑周到深远,参佩服!” 二人说话间已经来到郡守府前,蒙毅犹豫了一下,拱手向二人行礼,“陈君、曹君!” 两人还了一个平礼,陈平明知故问,“今日休沐,蒙君这是要去做甚?” 蒙毅道,“听闻郡守今日要去九原巡视,我想随行去看看。” 昔日始皇帝身边当红的中郎将,今日却要和陈平、曹参这些黔首为伍,当真验证了那句一朝天子一朝臣,辉煌了三代的蒙家,现在不敢再谈宏图,只求生存。 “吱呀~” 这时,府门从里面打开,数名士兵牵着马匹从旁边侧门走出来,没一会儿韩信也从正门而出,蒙毅上前行礼,请示道,“下吏可否同郡守一起去九原?” 韩信看了眼蒙毅拴在旁边的马匹,上面挂着个大包裹,显然是有备而来。 先前蒙毅辞官跟来上郡,只是想趋利避害,昨夜特地跑来告知扶苏消息,就是在表立场了,但是,还不够! “岁首休沐,蒙君想去九原散心自是可以,只怕时间太赶。”韩信故意曲解蒙毅的意思。 蒙毅拱手道,“毅并非去散心,想跟随在侧,听候郡守差遣!” 韩信道,“蒙君昔日与我同为先帝肱骨之臣,差遣不敢当。既不想做庭掾,便跟我去云中九原看看,若真有事需要帮忙,还望蒙君尽力一二。” 蒙毅知道韩信这是接纳自己了,说得如此客气,是在给自己面子。 蒙毅也没再说什么感激煽情之言,拱手应了一声,便去牵马。 韩信翻身上马,陈平等人跟在后面,一行人驱马来到施肤城外军营,奚涓、小湖、赤焰等人皆等候在此。 韩信点了一千随行士兵,依旧让小湖带着,奚涓等人则留在上郡。 队伍沿着直道一路向北,因为直道是通往九原郡的,而韩信当先要去的是云中,所以走到神木县之后,便要拐道走黄河谷地。 同上郡一河相隔的是原属赵国的太原郡,黄河旁边是吕梁山脉,深秋时节的吕梁山一片萧瑟,眼前所见是无数重叠连绵的山岭。 望着远处的山脉,陈平说道,“楚国叛军一路势如破竹,短短四个月时间,攻打到东郡,赵国各地民众也纷纷揭竿而起,秦国不少官吏被杀,军政已乱,项羽下一个要打的应当就是赵国了,而二世和赵高只忙着铲除异己,至今还未派兵前去交锋,亡国之象已经很明显了。 我如今就怕赵国也被楚军拿下,那我军东进之路基本都被堵了。” 曹参道,“二世毕竟不是由先帝亲口定下的储君,心里缺乏底气,又有赵高这个弄臣在旁蛊惑,不敢任用郡守去平叛,又把王贲、李信二位最会打仗的将领用来防范郡守,不亡才怪!” “咱其实也不必再装秦吏了!”陈平野心勃勃道,“当趁机挥兵东进,攻取赵国之地,曹君以为如何?” 曹参点了点头,“此言不差!上郡土地贫乏,九原、云中又正在开发中,郡守有兵却无粮,难以支撑大规模战争,还有那些民夫,听闻六国造乱,都想着逃回家乡,无心耕种。若能夺取太原、邯郸之地,则粮草无忧。” “正是此理!”陈平笑了笑,“曹君与我所见略同啊,二世皇帝怕主君蓄养太多兵马,断绝了对九原、云中民夫的衣食供应,咱便自己去取。” “说起来是挺不错,不过那李信领着三万兵马,就在咱头顶上蹲着呢!” 曹参颇为无奈说道,“目前来看,郡守还不想公然反秦,没有皇帝命令,私自出兵就是造反了,陈君足智多谋,给郡守想个正大光明出兵的理由?” 陈平莞尔一笑,“眼下不就有个理由?” 第244章 猛与宽 第245章 猛与宽 从神木到云中郡,没有直道可走,队伍沿河谷小道走了两日,又花半日时间渡河,才抵达云中郡。 韩信并没有直接去云中县,而是从雁门交界的长城一带开始巡视。 蒙恬治理二郡时日尚短,云中郡总共才设置了八个县,一县三千人口,地广人稀,很多时候走上大半日才能看到一个里聚。 中原地区十里一亭的规制,在这里也没有得到执行,人口聚集多一点的地方设有亭部管理治安,没人之处走上几十里也看不到一座亭舍,一个县最多也就四个亭,还不如中原一个乡的亭部多。 因为管理人员缺乏,中原又爆发动乱,最近逃亡之人越来越多,若不是有雁门边界的长城阻拦,云中八县的人口怕是要逃走大半。 不过即便有长城关口阻拦,还是有一些人能寻着管理空隙出逃,比如沿着黄河河谷,绕过雁门郡,直接逃往太原郡吕梁山逃亡。 韩信一行人从南边上来,沿途已经遇到过几波逃人,多数是没有验传的,也有一部分人居然是持证出逃。 韩信并没有惩治这些人,只是派了些士兵将其押回,有同路者,韩信便让他们跟着队伍一起走,路上还给供给饮食。 “郡守不惩治逃人,这些人回去后还会想着逃跑。” 这一日,队伍行到浑河附近里聚,眼见韩信又放回去一批逃人,蒙毅忍不住说道了起来,“以宽服民,不如以猛服民。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故宽难。” 曹参也说道,“蒙君说得是,您不对这些人施行任何惩罚,待我等离开,其必又往南逃,却是如何也禁不住。” 作为曾经的沛县狱掾,曹参的治民理念和蒙毅一样,都认为重罚是最有效的遏制手段。 自从商鞅变法以来,秦国一直行的也是重赏重罚的治国策略。 陈平道,“昔郑子产有疾,谓子大叔曰:‘我死,子必为政。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 然大叔当政后,不忍以猛服民,施行宽政,致使郑国多匪盗,后兴兵杀之,盗则少止。 故而我认为,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方是最佳之策。郡守不忍重惩,却也不能完全不施以惩戒。” 陈平认为宽容和严厉应当相辅相成,但主要意思其实还是劝韩信应该对这些逃人施与一定的惩罚。 就连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小湖也说道,“是啊,犯错没成本,这些人便会一直犯,这还是郡守您从前教过我的,今日怎对这些逃人如此宽容?” 韩信勒停坐骑,望着那些往里中行去的逃人,轻叹道,“他等只是想回家见亲人,何错之有?” 几人愣了愣,这就是郡守不惩治的理由?那是不是说,犯错之人只要有理由,就什么事都能做?如果有人快饿死,为了活命抢了别人吃食,是不是也可以被原谅? 韩信转头看了眼几人疑惑不解的表情,翻身下马,“今日天色不早了,便在这个里聚外扎营吧!” “唯!” 小湖应了一声,去指挥士兵安营扎寨。 一部分人负责扎帐篷,一部分人去捡柴火,还有一些人捡石头架简易灶台,准备晚饭食材。 韩信把马拴到一棵白杨树下,让它自己先吃些草,稍后会有士兵来给它喂精料,陈平等人也把各自的坐骑拴好,又都来到韩信的帐子外。 这里的柴火已经架起来了,几人围着篝火煮白粥,韩信同他们说起了几年前的一桩旧事。 “当年我为亭卒时,曾押解两名人犯去沛县,那二人本是被发去南方服刑的囚徒,因为惧怕南方恶劣气候,走到庐江郡时杀吏逃亡,沦为盗贼,在洪泽乡烧杀掳掠,为祸乡里。” “二人被押回沛县后,依律皆被处以腰斩之刑,连家人也一并被处死。” 韩信说着看向曹参,“当日曹生应当参与了这桩案件的审判,不知你可还记得,二人最初是因何事被罚为刑徒?” 曹参能当狱掾,记忆力还是很不错的,他回忆了一下,说道,“是因邻里私藏通缉要犯,二人知而不报,是故被罚。” 韩信道,“南方天气炎热,蛇虫毒瘴遍地,去了就是九死一生,此二人只是因为没有举报,便被连坐,判了等同于死刑之罪,故而在半道杀吏逃亡,沦为盗贼,成为一方祸患。” “大秦律法严酷,然各处盗贼并未因此而减少,这些为贼之人,多数是因些许小事被重罚,最后走上了更为严重的犯罪之路。” “《诗》曰:‘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六国之民被酷法压迫得连话也不敢多说,是时候给他们些宽容与谅解了!” 陈平明白了韩信的意思,问道,“郡守是怕依律处罚,这些逃人会聚众造反,引发更为严重的问题?” 小湖道,“些许小民造反,镇压也易如反掌。” 韩信叹道,“镇压容易,事后我却无处寻人来开发九原、云中。这二十万人用好了,是二十万兵源,是坚固后盾,用不好,必会遭其反噬,万不可小瞧了民众之力。”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二世把九原、云中一并交于我打理,又断了这边供应,意图很明显,便是要让这些民夫闹事造反,让我自顾不暇,无法去给他找麻烦,乃至,拖垮上郡军政。” 蒙毅道,“那一味的宽容也不能解决当前问题,且不说这些民夫心不在此,九原、云中今年一月份才开始移民开荒,第一季所开土地有限,虽刚过秋收,各家也没多少存粮,内史又断了供应,等明年青黄不接时,民众无粮,还是要闹事。” 蒙毅才加入韩信团队,对一些政策还不了解,曹参为他解释道,“粮食问题郡守已想到解决之法,关键在于民心,让他们安心在此待下去,认真耕作,明年肯定饿不死人。” “那要如何让他们不再想着逃亡?”蒙毅问道。 “恐吓,利诱……”韩信说着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再画大饼!” 感谢凤栖梧桐626的打赏! 今后不然我还是每天晚上更新吧! 第245章 人民的好郡守 第246章 人民的好郡守 “秦始皇三十三年五月,齐国田盘举兵攻打东平县,因县令率众抵抗,城破后,田盘杀尽城中青壮男子以泄愤,又将年轻女子充入军营,供士兵享用。” 云中县衙,县令经超今日召集了全县所有乡啬夫、三老、游徼、里长、亭长等基层小吏开会。 会议第一项,是由经超向众人传达来自中原各地的消息。 “同年六月,楚将项羽率兵攻打泗水郡彭城县,同样因县令、县尉拼死抵抗,项羽破城后欲屠城泄愤。后经劝说,他虽改变屠城想法,却将全城青壮男子罚为奴隶。” 众人听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怎么那些反秦军队都如此残暴,动不动就屠城泄愤? 一个青年有点庆幸地说道,“我就是彭城来的,如果当时我在彭城,岂不是要做奴隶了?” 旁边一人道,“做奴隶也比现在见不到亲人强。” 那青年道,“你懂什么,奴隶在战场上就是冲在最前面送死的,十个人里面能活下来一个就算是好的,现在虽然无法和亲人团聚,将来说不定还有机会回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县令撇了眼窃窃私语的二人,抬手示意安静,继续道,“同年七月,下邑有民众跟风起兵,不过短短三日而已,为郡守镇压,全军覆没,所有叛军家人罚为刑徒,终身不得释!” 下面又有人低声讨论了起来,“始皇帝虽崩,秦军威势犹在,造反就是自寻死路啊!” “可不是,蜉蝣撼大树,自不量力!” “同年七月,丰邑因为战乱,数千百姓被秦军当做叛军误杀!” “同年七月,留县因秦楚二军交战,耽误了秋收,致上千亩麦子被大雨冲泡,百姓颗粒无收,哀鸿遍野,留县出现了易子而食惨相。” 听到这个消息,下面的议论声立即大了起来,有的人痛骂交战双方将领没人性,什么时候打不行,非要挑秋收时候;有的人痛惜马上就能收获的粮食就这样没了;有的人感慨老天不给活路。 “秦始皇三十三年八月,骊山三百刑徒逃亡,其中两百八十三人被抓回,全都被施以斩趾之刑。” 有几个逃跑过的人听了不禁觉得脊背发凉,下意识把自己的脚往后缩了缩。 这一条条念下来,在场之人无不毛骨悚然,屠城、误杀、天灾、兵灾、易子而食,中原好似成了人间炼狱。 县令说完这条,补充道,“秦律对逃人、亡者处罚极重,前些日子,云中各乡亦有不少人试图逃回家乡,却叫郡守亲自送回。 郡守感念诸位背井离乡,思念亲人,情有可原,并不施以惩罚,甚至还给大家免费发麦种,今冬可以再种一季冬小麦。” 县令刚说完,下面又沸腾了起来。 “总共只有这点土地,种了冬麦,明年来不及种春麦,还不是一样?” “对,这是饮鸠止渴!” “就是啊,当初说好前两年有粮食补助,为何才补了一年?” 有人冷笑道,“官府何时说话算话过?当初还说只要修好直道就能回家,结果全让我等留在此戍边垦荒。还说会把我等家人都接来在此安家,结果呢?我们要回家!” “对,要回家!” “回家!” “回家!” 众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县令脑瓜子嗡嗡作响,他只是听令行事,这些人提的这些问题哪里是他能解决得了的? 后堂内,韩信听完众人的疑问和诉求,起身来到前厅,小湖领着三十名带刀护卫,跟着鱼贯而出。 整齐的脚步声、兵器与甲胄冰冷的撞击声掩盖了现场的吵闹。 吵吵嚷嚷的众人见这阵势,声音立即小了下来。 县令走过来向韩信行礼,众人纷纷猜测此人应当就是将那些逃人送回来的郡守,看着好年轻,是哪家贵人之后?如此年轻便当上郡守了?他这是要做什么?武力压迫吗? 韩信走到上首跪坐下,又叫人去取来席子,让下面众人也都坐下。 “我便是接管九原、云中的上郡郡守韩信,诸位有何疑问和不满,今日一一道来,我一个一个为你等解惑。” 韩信说着,看向方才第一个对种植冬麦提出疑惑的那人,解释道,“冬麦十月种,六月初收,收获后虽来不及再种粟、麦,却可种菽(大豆),秋季收获后,可再种冬麦,实现一年两熟。” 有人疑惑道,“如此土地肥力跟不上,产量同一季并无太大区别。” 韩信道,“土地要追肥,今日回去,诸位需在闾里内修建公共溷轩,每个人的排泄物沤于溷轩发酵,即是天然肥料。 另外于闾里外挖蓄粪池,所有牲畜粪便、烂菜叶、秸秆皆堆于粪池内发酵,亦是肥料。” 用粪肥地多数人都知道,但一般都是拉完直接马桶提去地里倒,从没听过什么发酵、蓄粪。 于是又有人对此法提出疑问,韩信道,“此法我曾在淮阴试验过,用发酵过的粪肥肥地,比直接泼于地中,当季可增加三成产量,诸位试一季便知。 另外,明年夏我欲在云中县划出一片土地试种夏稻,实现冬麦夏稻双收。” “云中能种稻么?那不是只有南方才能种植的?而且夏季才开始种,是不是来不及?”一个从南郡来的亭长提出疑问。 韩信道,“六月直接撒种是来不及,但若提前一个月育秧,再将秧苗插于水田,或许可行。” 那人又道,“稻需要大量水浇灌,太费力了,而且这里不一定能种活。” “这个问题我自考虑过了。” 韩信说着,让人抬进来一副大水车模型,众人好奇伸长脖子张望,只见一架车轮大的圆形东西固定在一条沟渠旁,上面有好多类似水桶的水槽,不知做什么用。 “此物名为水车,无需人力,以水流冲击,即可将河里之水提上沟渠,流入农田,官府将免费为各县建造水车,灌溉农田。” 话刚说完,就有两名士兵提来几桶水,演示水车提水原理,只见士兵将水倒进水车上游沟渠,在水流的冲击下,水车自己转动了起来,将沟渠里的水源源不断提到旁边农田里。 众人何曾见过如此神奇的东西,不由惊叹连连。 “真不用人力,自己提上来了?!” “好神奇啊!” “哇,有了此物往后便再也不用挑水灌溉了!” 韩信抬手示意安静,说道,“陛下断了九原、云中供应,我也曾为诸位据理力争过,然胳膊始终拧不过大腿,对此我深表歉意!” 他说着站起来,对众人鞠了一躬。 这些人何曾见过上吏给下吏鞠躬致歉的,还是堂堂两千石大吏给他们这些连吏都算不上的乡里小民行礼致歉,一时都被惊住了。 韩信道,“我争取不来朝廷补助,也没办法放你等归家,却会想尽办法保证衣食无忧,诸位与其冒险回到中原动乱之地,不如留在此建设一个新家园。 我在此承诺,来日必会将伱等家人尽数接来团聚,因为我自己的妻儿也远在南方,我也渴望一家人团聚,对于诸位的诉求和期望,我感同身受。” “郡守是好人啊!” 一名年纪稍大点的老汉站起来拱手道,“我愿意留下,愿意相信郡守!” “我也愿意留下,回去我会好好规劝大家,郡守放心!” “哎,中原那么乱,留在这里其实也挺好!只希望天下早一日太平,我等能早一日和家人团聚。” “我曾带人逃亡过,郡守非但不惩罚,还亲自将我们送回来,是位好郡守啊!” …… 韩信用一个多月时间,走遍九原、云中所有县邑,每到一处都要做一次演讲,同时召集三郡所有木工打造水车,鼓励民众利用冬季农闲时间,开挖沟渠,兴修水利。 当然,为了更好的取信于民,韩信还安排了许多托在各县宣传郡守的信用。 比如曾经在伐南越时,郡守答应过一名兰陵县小兵,要将其亲手编织的蚱蜢送给他那没见过面的孩儿,战争结束后,郡守当真派人千里迢迢去兰陵县送蚱蜢,有和那士兵同乡的乡人亲自出来证实此事。 又比如郡守曾经为了遵守对一名都尉的承诺,用爵位来换其一命,各处都流传着郡守一诺重比千金的传言,只要是他许诺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 种种舆论宣传,加之对中原战乱添油加醋的描述,那些想逃跑之人暂时都歇了心思。 韩信又释放上郡所有因被连坐而服刑的舂米妇人,其中寡妇和未嫁人女子,都发来九原、云中婚配那些没娶过妻的小伙,还亲自为这些新人举办集体婚礼。 甚至,他还借此机会单方面废除了秦律中的连坐法。 用韩信的话说,既然内史不给二郡应有的供给,二郡百姓也就不必再尊秦律,在这里,一切由郡守说了算! 一个多月下来,对二郡百姓来说,郡守这两个字不再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大吏,而是可以向他诉冤屈、聊心愿的朋友。 郡守说,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督察组下来巡视各县各乡,民众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督察组反馈。 执法铁面无私的蒙毅很荣幸地当了督察组组长。 蒙毅从前只知韩信的军事能力十分之高,这一圈走下来,他才发现,此人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很擅长,天下就没有他不会做的事情。 比如那比墨家还厉害的器械制造,不说最近强烈震撼到自己的水车,还有之前发明的马蹄铁、马鞍马镫,独轮车,哪一样不是举世无双? 听说回上郡后,他还要做什么齿轮,组装脚踏脱穗机,还有水碓,可用水力来替代妇女舂米。 难怪他敢释放所有舂米的罪妇,原是早有安排了! 韩信对农事也十分了解和擅长,沤肥之法且不提,他提出的暖棚育秧之法,自己从前听都没听过,韩信还说,插秧种植比随意抛洒稻种,每季可增产两成,也不知是真是假。 除了这些技艺,他收服人心的手段更让自己刮目相看。 能屈能伸,可为高高在上的郡守,一言而决三郡事,不容任何人置喙。 也能做百姓心声的聆听者,欣然接受可行的建议。 蒙毅真的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世外高人师父,才能教出这样的弟子? 难怪当初陛下会把秦国托付给他,因为韩信真的担得起这个重担。 如果蒙家那时全心全力支持这个摄政王,不知现在的秦国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 “郡守,二郡人心虽定,不过土地到底才开发少许,先帝又承诺五年内不收租税,光靠上郡这点土地,难以供应我军日后粮草,是否该考虑给咱东边打条出路?那项羽已打下秦国十之二三的地方了。” 回到上郡,陈平见韩信每日不是去钢铁厂转悠,就是来河边看泡水的草料,要么就是待在书房,一整天都不出来,兵也不练,将也不训,把所有军事都交给奚涓、赤焰和董翳去做,出兵就更别说了。 陈平实在忍不住了,对韩信提起了出兵太原的计划。 “急什么,项羽打下的地方不一定就归楚国。” 肤施城外,无定河旁,韩信让人从水里捞出几块树皮,好像宝贝一样又是看又是捏。 “此话怎讲?” 陈平满是疑惑,项羽打下的不归楚国,难道归秦国? 韩信道,“山东六国,并非只有一个楚。反秦之初,那些人因自身力量不足,不得不依附于楚,待其羽翼渐丰,各地想称王之人会纷纷冒出来。再者,咸阳那边对六国反贼,至今没有任何动作,先看看二世到底要怎么做。” 陈平道,“这些也不影响咱们出兵太原啊!出兵理由我都想好了,便说在接管云中之前,有万余民夫逃往太原,太原郡守却无作为,放任不管,几个月来没有遣送回一个逃人,为了云中的建设,咱们只能亲自过去抓人。再让一些士兵假扮逃人造反,咱们就能光明正大攻打太原郡县。” 韩信让人把树皮重新浸回河中,回头看了陈平一眼,心道,‘这家伙不愧秦末毒士称号,云中总共也只有三万多人口,他张口就是一半逃人,再说现在根本就没人逃了,让人家太原郡守去哪里抓人?’ “陈生此计甚好!”韩信肯定的点了点头。 陈平脸上一喜,却听他又道,“不过眼下时机尚未成熟,再等等吧!” 第246章 封建与郡县 第247章 封建与郡县 楚强,则归楚,汉强,则投汉。 在楚汉争霸的这段时间,各国诸侯王把墙头草这个词展现得淋淋尽致。 韩信见刘邦被这些墙头草搞得恼火不已,在得到授权后,领了一支兵马北上,用四个月时间,擒魏、取代、破赵、胁燕、击齐,将其等一一消灭。 现在的项羽虽然和历史上的项羽有了些许不一样,但韩信认为,他还是会分封诸侯王。 因为项羽步伐迈得太快太大,属于他自己的嫡系部队太少了。 历史上项羽麾下有40万大军,听着极为威风,但其中绝大部分只是在巨鹿大战时摄于他兵威而暂时臣服,真正属于他的嫡系部队不过五六万人而已。 这也是项羽坑杀巨鹿二十万投降秦军的最主要原因,他怕进了关中,降军造乱,自己压不住。 其二,周朝的分封观念深深扎根在各国贵族心中,联军将领们都有他们各自不同的主君。 如赵将申阳、张耳、司马昂是赵王赵歇的部属,燕将臧荼是燕王韩广的部属,齐将田都、田安是齐王田市的部属。 项羽若想凭着这些根本不属于他的几十万兵马,不是和他有主从关系的诸侯联军将领,去直接继承秦始皇的帝业,君临天下,建立类似秦朝的全国政权,岂不犹如痴人说梦? 今日的项羽依旧如历史上一样,朝夕之间聚集天下英豪,成为反秦带头大哥,然而属于他的嫡系兵马,目前也就三四万左右,一旦攻入关中,灭亡秦国,那些投靠他的联军将领就要开始分享利益了。 分封诸侯王,不是项羽傻,而是不封不行。 历史上刘邦能从汉中打上关中,除了韩信的军事才能,也是因为项羽后期忙着到处平诸侯王之乱,无暇管他。 分封是逼不得已,但就算封了,这些诸侯王还是不会乖乖奉项羽为天下霸主。 韩信此时若出手同项羽争天下,即便最后赢了,也得和历史上的项羽一样,大量分封诸侯王,然后再经历一次诸侯王叛乱。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功名富贵驱动所有人心,南越梅鋗、赵佗、成契等人,有的是韩信徒弟,有的是韩信兄弟,他们之所以愿意跟着韩信,并非单纯只为义、为情,也为利。 南方十数万军队,真正属于韩信嫡系者,只有钟离眜、二根几人统领的一二万人而已。 韩信自己若不够强大,事事要依靠南越部队,最后肯定要给赵佗等人封王。 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贸然出头,走历史上项羽的老路,不如静观其变,先让他们斗一斗,把主要精力放在九原、云中,甚至贺兰这三十万民夫身上,经营好了,这三十万青壮就是他韩信的嫡系。 这些道理,韩信一时不知如何同陈平详解,只是问他,“陈生觉得,是周朝的封建好,还是秦国的郡县好?” 陈平不知韩信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想了想,说道,“周分封传承八百载,而秦废分封,行郡县,照如今形势看来,极有可能二世而亡,单从传承时间比较,似乎是封建优于郡县。” 听陈平话中有话,韩信示意他接着说。 陈平道,“周设立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分封子弟为诸侯。诸侯百余,如繁星罗列,四布于天下,然周室真正传承不过百余年而已,到周夷王时,周王室便日渐衰弱,到周厉王、周幽王,诸侯公然行天子之政,申侯勾结犬戎入寇。 等到平王东迁后,周已自列为诸侯,从那以后,箭射王肩者有之,问鼎轻重者有之。 葵丘会盟,齐桓公的霸主地位得到承认,周之分封名存实亡,“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局面为“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取代,诸侯乖戾,再没人把天子看作天子,所谓周天子,不过是一个空名罢了。 而秦立律令不封子弟,使公子、庶民皆勇于公战,每夺一地,废封君而设郡县,故秦益强,此合举国之力为公器也。” “所以,陈生的意思是,郡县比封建好?”韩信问道。 陈平迟疑了一瞬,说道,“郡县是好,不过周之分封已行数百年,深入人心,始皇帝灭六国,行郡县,统一度量衡,统一货币、文字,乃至收天下杂书于咸阳,欲将七国合一,然十年过去,合的只是表象,各国民间依旧沿用原来文字,依旧多行周礼,始皇帝一崩,天下即乱。” “是啊,连文字都难做到真正统一,何况人心?”韩信叹道。 “当年我在淮阴为亭卒时,连淮阴郡尉都没能认全秦篆,遑论其他人。文字无法做到统一,文化信息便无法传播,六国后代所学,多数还是本国文字,又如何能让新一代接受天下为一的思想? 军事统一并不难,难的是文化统一,始皇帝自一统天下开始,就在努力建设真正的大一统帝国,却直到驾崩,也没能实现,究其原因,便是竹简太过笨重,文字传播困难。” 韩信指着浸泡在河中的树皮、稻草等物,说道,“这些东西可以造出替代竹简的纸张,比之轻便易书写易携带。 我还要造出一种活字印刷之术,将书中文字雕刻而出,排于版面上,即可反复印刷,想要多少书便有多少书。有了轻便廉价书籍,即可实现文字统一,那离文化统一也就不远了。” 看着河中那一捆捆树皮,陈平脸上满是疑惑和震惊,纸张?印刷?想要多少书便有多少书?这怎么可能? 不过再一想,郡守连那般复杂的水车都能造出来,造个轻便易书写的什么纸张也就不足为奇了。 震惊过后,陈平又问,“那这些同出兵太原有何关系?” 韩信道,“打下太原容易,然而一旦迈出上郡,就预示着正式加入这场逐鹿游戏,我如今只有上郡这几万兵马,其中多数为关中兵,他们听的是我手上这块虎符,而非韩信这个名字。 没有足够多的嫡系部队,要逐得此鹿,日后我便需仰仗其他势力,那等鹿到手后,是不是也要同这些人瓜分此鹿?这便又回到周之封建制。 始皇帝已经一统过天下,分封的诸侯王中,有没有人也想当一回皇帝?即便这代人不敢想,下一代呢? 如此下去,战乱将无休无止,直到有一人能以绝对的军事力量,彻底打垮其他诸侯王,再次实现天下一统。 与其如此周折麻烦,不如先苟着培养嫡系,等到有一路平推之力时,再出手一次性解决问题,不是更好? 二世送了我三十万无家可归的民夫,看似是给我送难题,实则送的是三十万兵源啊,我若不紧紧拽在手中,那可太对不起二世的这份厚礼了。” 这也是韩信不想让扶苏为帝的原因,只有扶苏倒台,蒙恬才会跟着倒,他才有机会接管这三十万人。 让扶苏、蒙恬提前走下历史舞台,是为公,也是为私。 第247章 代理军事 第248章 代理军事 “陛下,辽西郡尉蒙恬来报!” 赵高拿着一份奏报推开章台宫大殿侧门,只见数名身着轻纱的舞姬赤着白嫩双足,在从前秦始皇接见臣子的殿上轻歌漫舞,胡亥懒懒坐在一张软榻上,一手搂着名舞姬,一手端着酒樽往嘴里倒酒,往日庄严肃静的宫殿如今尽是靡靡之音。 见赵高进来,胡亥放下酒樽,挥手示意歌舞退下,赵高走上前禀道,“陛下,蒙恬来报,扶苏公子病逝了!” 胡亥坐直身体,拢了拢衣服,问道,“这回是真死了?” 赵高将奏报递给他,“数月前应当就已经死了,不过是那些人怕陛下怪罪其等护卫不力,联合隐瞒死讯罢了,今先帝下葬在即,消息隐瞒不住,这才找了个水土不服的借口,让扶苏病死!” 胡亥轻舒了口气,“死了就好,死了就好!” “那蒙氏兄弟如何处置?”赵高问道。 “处置什么?”胡亥一脸无所谓道,“长兄死了,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花?六国反贼未平,留着蒙恬还有用。” 赵高道,“就怕他不会再听从陛下旨意!” 胡亥眉峰微挑,“他敢?” 赵高道,“先前我本想将扶苏之死嫁祸韩信,不过从蒙恬隐瞒扶苏死讯来看,他并没有上当,蒙氏兄弟与扶苏感情深厚,尤其是蒙恬。 扶苏是被刺客杀死,凶手若不是韩信,那最有可能是谁?蒙恬会不会想着为扶苏报仇?咸阳可还有诸多公子呢,蒙恬兄弟蒙毅又在韩信那里,此二人若联手,不知王将军能否抵挡得住?” 胡亥被这一连串问题问得慌了神,“那,那该如何处置他?” 赵高道,“命他将扶苏尸体运回咸阳,叫医官验尸,他不是说公子是病死么,到时对不上,看他如何辩解。” 胡亥道,“长兄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死了,此时尸体早都烂成骨头了,而且就算他是病死,从辽西回来也都烂了,如何验?” “扶苏受的是剑伤,从骨头也能验出痕迹,即便验不出,陛下也可将人先扣留咸阳,再编个罪名将其处死。” 胡亥点了点头,问道,“如果他抗命不回呢?此时朕也没办法派兵过去捉拿。” “他一定会回来!”赵高十分笃定,“况且除了蒙毅一家三口在上郡,蒙氏其他亲族皆在咸阳,蒙恬不会放任不管。” 胡亥又问,“那韩信和蒙毅呢?又该如何处置?” 说到韩信,赵高不由皱了下眉头,“韩信此时不能明着动他,蒙毅有他庇护,也难处置,容我再想想。” “你先前不是说把九原、云中丢给韩信去治理,又断其供应,那边现在到底乱没乱?”胡亥有些着急道。 相比较蒙恬,韩信这个蹲在内史门口的悍将更让他害怕。 赵高安抚道,“陛下莫急,再等四个月左右,等青黄不接时,那二十万民夫无粮可食,必定生乱。” “若是乱不起来呢?” “没有饭吃,怎可能不乱?靠上郡那点产粮,韩信养关中四万兵马都捉衿见肘,何况二十万人?再者,就算韩信以武力镇压作乱,陛下可再发一道诏书,让九原、云中今年秋也开始缴纳税赋,届时您看他怎么办。” “这……” 胡亥迟疑了一下,“这逼得太狠,韩信若联合那二十万人造反了可如何是好?” 赵高道,“无兵刃甲胄,不过二十万手无缚鸡之力的农夫罢了,再说了,旁边有李信牵制,内史有王将军守着,韩信想在短时间内打下内史并非易事。 没有粮草,又打不下来,二十万人没有饭吃,要不了几日便会自己爆发内乱,陛下即可借此机会,命王将军和李信联合将他拿下,这一心头大患便解决了。” 听赵高这么说,胡亥暂且放下心,又问,“那关东逆贼呢?打到哪里了?是否该派兵去镇压?派谁去?” 赵高道,“有三川郡守李由的三万兵马守在内史东面,那些人可先不必管,待先帝下葬后再说吧!” “嗯,先帝下葬这事不可耽误,骊山那边都修好了?” “陛下几月前又从三川郡征召了几万民夫,日夜赶工,大体都完工了,只剩陵墓上的宫殿没修。” “下个月便要下葬,修座祖庙即可!” 胡亥挥了挥手,“你去给蒙恬传诏,还有,找些理由把朕那些兄长们都杀了吧,留着碍眼!” “唯!” 赵高拱手退下,去了偏殿书写诏书,加盖玉玺,让人快马送去辽西郡。 蒙恬自从向咸阳上报扶苏之死后,就一直在等着皇帝的诏令,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一日他把刘邦、淳于越都叫了过来。 “陛下应当会令我护送公子棺椁回咸阳,此去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在新郡守、郡尉过来接任前,辽西郡就先拜托给二位了!” 刘邦心里早猜到二世不会放过蒙恬,却故作疑惑道,“为何不会回来?公子已死,陛下的威胁也解除了,蒙氏对秦忠心耿耿,如今又是用人之际,陛下当不会无罪迫害将军。” 蒙恬道,“陛下或许不会,赵高却会,从前蒙毅差点将他处死,如今他得势,不会放过我。” 刘邦道,“那您还要回去?您不肯反秦,保重自己性命总可以吧,咱就待在辽西,山高皇帝远,他此时也没空来管你。” 淳于越跟着劝道,“是啊,就说胡人寇边,一时走不开。” 蒙恬摇了摇头,“赵高处心积虑要报当年之仇,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况且我亲族皆在咸阳,我若不回,他等必遭殃。” 他轻叹一口气,“自公子遇刺,我便知早晚会有这一天,只希望用我一命,能解赵高心中之恨,保全蒙氏一族。二位不必再劝,今日将伱等叫来,是有几件事要交代。” 二人垂首,满面无奈和哀伤,刘邦诚挚言道,“将军请吩咐,赴汤蹈火,季在所不辞!” 淳于越也拱手听令。 蒙恬道,“辽西军事,我走后理应由左右兵曹史代理,不过此二人本事一般,东胡得知陛下驾崩,近期有些蠢蠢欲动,我实在不放心。 刘先生在雁门时随我抵御匈奴,能力、经验、胆魄皆不错,便由先生代理军事,樊哙协助。” 他说着看向淳于越,“政事便交于淳于先生,麻烦二位在这段时间看顾好辽西。” 刘邦心中暗喜,面上却十分严肃应道,“将军说得这是什么话,守护边境是我等职责所在,季用向上人头保证,一定不会让胡人迈进我大秦国土一步。” 淳于越也说道,“将军放心,越会尽心尽力而为。” 蒙恬欣慰地点了点头,把郡尉印信直接交给刘邦,“先生先代为保管,待朝廷派新郡尉过来,转交即可,之后先生是要留在辽西为吏,还是去投奔韩郡守,随先生意愿。还有,跟随我数年的几名贴身护卫,我不忍他们随我去咸阳送死,便留下保护先生吧!” 刘邦忙道,“这不妥,或许陛下不会听信赵高谗言,将军还是带几名可信赖之人在身边吧,而且这一路上也需要人保护。” “不必,有随行卒兵即可!” 蒙恬说完,又让人把左右兵曹史等人叫进来,细细交代了自己离开后辽西的军防事宜。 第248章 暴君二世 第249章 暴君二世 蒙恬在秦始皇下葬前两天回到咸阳,不待胡亥给他定罪,便自请为始皇帝陪葬。 胡亥见他对自己态度很恭敬,又自愿求死,准许了蒙恬的请求,命人将他铸成兵马俑,埋入骊山陵,永生永世守护始皇帝。 扶苏死了,蒙恬也陪葬了,胡亥残忍的本性彻底暴露,开始罗列各种罪名,残杀自己的兄弟,半月之间,秦始皇的儿子们被屠杀殆尽。 去年为了给韩信腾位置,被调来咸阳为吏的上郡郡守冯劫,看到蒙恬的下场,害怕自己曾经支持扶苏之事被知晓,在皇帝下葬后,自请去地方为吏。 冯劫以为自己可以像蒙毅一样远离是非之地,不过如今的胡亥已经没那么好糊弄了,他知道那些自请外放或辞官之人,肯定都是曾经的扶苏党羽,心虚了才想逃。 当初放走一个蒙毅,胡亥已经很后悔了,又怎么能容许冯劫再逃走? 冯劫此举非但没能自救,还招来了杀身之祸,胡亥以私通贼寇的罪名,将冯劫入狱。 冯劫自知难逃一死,为免受辱,次日便于狱中自尽而亡! 除了残杀兄弟和臣子,胡亥见始皇帝修建的阿房宫还没完工,下令把那些刚修完骊山陵的民夫直接调去继续修阿房宫,又挪用少府和治粟内史钱粮,以供宫殿修建和自己享乐。 这一举措,彻底惹怒了左右丞相,冯去疾和李斯联合上书胡亥,请求停建阿房宫,减轻徭役以抚民愤,减省戍役以减民困。 胡亥义正言辞的反驳,“此三十万民夫、刑徒多来自六国,此时放他等回去,岂不是助长各国叛军势力?二位丞相如此建议,是否同六国反贼有所勾结?” 二人被他怼得目瞪口呆,陛下是不是以为,满朝文武都去私通贼寇了?这是多没自信? 冯去疾道,“先帝晚年用法益刻深,租赋居高不下,徭役频繁,致天下多有怨言,反秦势力四起。 古人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陛下新登帝位,当大赦天下,减轻徭役赋税,以顺天下人之心。 可您非但不行新政,甚至变本加厉奴役百姓,挪用少府、治粟内史钱粮以供享乐。少府无钱,来日出兵平山东各国之乱,是否又要加征赋税?如此下去,非但六国之民皆反,秦国人心亦要乱矣!” 胡亥道,“朕登基半年余,并未给自己修任何宫殿,不过是继续父皇从前所为,怎父皇做得,朕便做不得?你二人若真为我大秦考虑,当初怎不给父皇上谏莫要建阿房宫?” 胡亥越说越不满,“在诸公卿大臣眼里,朕是不是不配为二世皇帝?不过用了些许钱粮便引得你等如此不满,若非诸公子因罪死绝,你等是否要谋划废帝新立?嗯?” 李斯连忙垂首,“臣不敢!” 胡亥双目怒瞪,尽量让自己的面相看起来更加威严,试图让冯去疾惧怕,就像从前父皇发怒时,惧怕父皇一样。 谁料冯去疾并没有半点畏惧,神态自若道,“臣并无此想法,实是如今形势同先帝在之时完全不一样。陛下怕民夫、刑徒归家后造反,不如遣送去九原、云中垦荒戍边,也好过修建无用宫殿。” “送去戍边?右相难不成和韩郡守结了党羽?” 胡亥冷冷地盯着冯去疾,此时他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建议,这些老臣面对父皇时,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对朕却可随意指手画脚,根本没把朕当皇帝! 再回想前些日子赵高说的话,二丞相得知父皇封韩信为摄政王时,害怕军政大权被韩信所掌,想尽办法要把摄政王拉下去,而在选立新君时,二人却一言不发,根本没站在自己这边。 摄政王走了,左右丞相现在是不是想联合起来架空朕? 对,肯定是这样的。 胡亥越看这两人越讨厌,恨不得立即将其下狱处死,不过想到李斯之子李由正守着内史东边门户,此时不好将李斯治罪,他暂且忍下心中怒气,说道,“二位既无废帝想法,日后便少对朕指手画脚,都退下吧!” “臣告退!” 李斯拱手便要退下,却见冯去疾还不走,他悄悄对其使了个眼色,冯去疾看了看胡亥那满是不耐的表情,迟疑了一瞬,终是咽下即将出口的话,跟着李斯退下。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胡亥气哼哼地对一旁赵高道,“伱看看右相,仗着年老,把朕当儿子一样教训,朕看此二人皆有不臣之心!” 赵高道,“右丞相乃百官之首,掌丞天子,助理万机,典天下诛讨赐夺,所以王者待之以殊礼,在舆为下,御坐为起,入则参对而议政事。 然先帝做事,喜欢一言而决,凡是他决定之事,不容任何人置喙,冯右相几乎没什么说话权利,丞相职权被压制得狠了。如今先帝故去,新帝又年幼,他自是想行右相之权。” 秦始皇虽然独断专裁,却并不是如赵高所说,不容别人提意见。 相反,他在大事上,都会先询问众臣意见,然后从中选择一个符合他想法的决策。 比如当初是行分封还是立郡县,秦始皇就广泛征求过大家的意见。 赵高故意扭曲事实,一是想进一步引发胡亥对右相的不满,二是诱导胡亥独断专横,不要听臣下的话,慢慢堵住胡亥的耳朵,最后只听自己一人的。 胡亥气道,“朕便知道他等皆欺朕年幼,不把朕当皇帝,还想掌丞天子,做梦!朕先拿他开刀,看还有哪位敢欺朕年幼。” 说着,对赵高道,“你去安排,给冯去疾随便安个罪名,先关起来审理,看他自不自尽!至于李斯,且先饶他一次,李由若能打退叛军,便让他继续当这个丞相。” “唯!” 赵高垂首而应,嘴边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 除去右丞相,自己的专权之路又进一步了。 三日后,有人举报右相冯去疾暗中投靠楚国叛军,胡亥派中郎将赵成,亲自带人去右相府上搜查罪证,果然找出几封冯去疾和楚国叛逆私通的信件,右相被逮捕入狱,不堪受辱,自尽而亡。 李斯见此,噤若寒蝉,写了一篇文章向胡亥献出了独断专权、酷法治民的治国方法,果然让胡亥大为满意。 经此一事,李斯深刻意识到了,这个皇帝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秦国早晚会完蛋。 从普通人一步步爬上来,李斯能有今天地位,付出了太多努力和代价,如果秦亡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把胡亥的这些行为都归为奸人挑唆,而这个奸人,就是赵高无疑。 第249章 夫人让我们送粮过来 第250章 夫人让我们送粮过来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继十月岁首之后,韩信再一次来到九原郡视察。 去年的冬小麦都种下了,三月下旬正是浇灌返青水的时候,种了一辈子地的农夫们生平第一次,不用一担担从河边沟渠挑水灌溉庄稼。 只见河边数辆大水车在水流冲击下,自动将水一桶桶提到岸上,又经沟渠,流到农田里。 辛苦了一个冬天的农夫在这一刻都露出了幸福的微笑,一劳永逸,往后不管是春灌还是夏浇,都不必再辛苦地挑水了。 “返青水浇灌后,要对土壤再进行一次除草,一则避免不必要的养分流失,二则锄划松土可促进麦苗提早返青,茁壮成长,部分土地贫瘠地,可搭配返青水再施一次肥。 此次浇灌后,在四月底五月初需再浇第二次返青水。”韩信站在田埂边,对九原郡负责垦植畜养的田曹掾史娄滔吩咐道。 娄滔左手拿着一块木板,右手执笔,仔细将韩信吩咐的话一条条记录下来。 书写完,他抬头看向韩信认真专注盯着麦子的神情,心中充满了好奇,如此年轻的郡守,在庄稼种植上,居然比五六十岁的老农经验还丰富。 郡守只要往田地里一看,就知道哪块地的庄稼缺什么肥。 自去年要求各乡里修建公厕、蓄粪池之后,郡守还在九原建了一座工厂,用以生产一种名为化肥的肥料。 牛骨、牛羊马粪便、草木灰、石灰等等,都能用来制作肥料,不同肥料针对的植物病症也不一样。 郡守说植物和人一样,一旦吃得不均衡,就会得病,轻则影响产量,重则枯萎病死,颗粒无收。 从前种地,都是把种子往地里一撒,浇浇水、除除草,最多再倒些粪便,该产多少粮就看庄稼自己的心情了。 什么病不病的,庄稼又不是人! 但是郡守说得有鼻子有眼,什么缺磷、缺氮、缺氨、缺钾,缺什么就要给它补什么,施肥还要分撒种前给土地施的底肥,和后面的追肥,返青期、抽穗期,追肥时间要把握好。 自己干了十几年田曹掾史,从没听过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连那些种了一辈子庄稼的老农,对此也是闻所未闻。 不过郡守给大家保证,按他说的这样做,今年每亩地肯定能增产,少则二三成,多则四五成。 从三月份麦子返青开始,这两个月自己要一直跟着郡守,查看各处田地,植物症状、对应缺失的肥料,以及要给它施什么肥,统统都要详细记录在案。 只待这一季验证郡守的种植方法确实能增产,就要把这些理论整理成书籍,去每个乡里,对每位农人教育普及。 郡守说,开荒困难,不如先把现有土地的产量提上去,耕种更少的土地,获取更多的粮食,如此才能更快实现九原、云中这二十万人的自给自足。 冬日已经把沟渠挖好了,浇灌又不用人力,大家每天除了开点荒地,就是侍弄这些麦田。 说到开荒翻地,郡守也正努力在给大家改进工具,比如最近新送来的一批犁,辕臂是弯曲的,用起来更省力,且调头灵活。 最关键的是下面的犁体,并不是从前那些用青铜铸造,而是用铁,不,是一种比铁更坚硬,更有韧性,称之为钢的东西制造而成,十分锋利,用来破碎土块并耕出槽沟非常方便,还可以用来切割和翻转土垡和杂草。 还有改进版的锄头、六齿耙等工具,九原郡一些破旧的农具将逐渐被淘汰。 除了种植业,河套肥美的草场也养上了许多牛羊马,这些牲畜的粪便成了土地肥料的主要来源。 为了给大家提供足够的食物,挨过春末夏初的青黄不接,在去年的时候,郡守就呼吁各县养殖繁育速度极快的兔子,每两个月生一窝,一窝七八只,幼兔四个月到六个月大的时候就又可以配种,算下来一对兔子一年能生两三百只后代。 如今每家都养了兔子,少则十几只,多则上百,而春天万物开始复苏,再挖野菜充饥,郡守又掏出上郡所有家底去隔壁郡购粮,大家每顿少吃几口,勉强能挨到夏收。 现在所有人的希望都在这一季夏收上。 记录好这片田地的情况,娄滔跟着韩信去往作为实验的水田查看,沿途干活的农人看到郡守,都会亲切地跟他打招呼。 亲下田地,把农事放在第一位,时刻为这二十万人的生存忧心的郡守,值得所有人的尊敬和爱戴。 太阳快下山了,韩信指导完下个月的暖棚育秧工作,驱马回九原城。 当初蒙恬和扶苏为了充分利用劳动力开垦土地,修建房屋,并没有给九原修建城墙,外面只以栅栏围着,在前后留了两个门供百姓进出。 此时在入城的通道口那里,正有一支上百车辆的大商队在接受士兵的检查。 自从匈奴人被赶走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商队踏入了,今日突然来了这么支大队伍,不但守门的士兵觉得奇怪,韩信也十分好奇。 他加快马速上前查看,只见商队运输货品的车辆几乎全是独轮车,每辆车上面还安装有风帆,可不就是自己当初在淮阴设计的顺风车? 韩信目光看向前头和士兵交涉的商队领头人,这背影看着有点眼熟。 “郡守!” 正在对货物做检查的士兵看到韩信,纷纷拱手行礼,那领头人回头看了一眼,双眼一亮,他把手中文书往士兵手里一塞,快步地走过来,弯腰一礼,激动叫道,“家主!”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留在淮阴帮韩信打理产业的阿山和秋夫妻俩,秋看到韩信,也十分激动地过来见礼。 韩信翻身下马,上前扶了扶阿山,心中也颇为惊喜,问道,“你二人怎跑这里来了?” 自从那年去南方服役后,淮阴的产业一直都是吕雉在打理,后来吕雉随自己来咸阳,便交给了阿山和秋,这两年也都是吕雉在和他们联络,韩信已经很久没问过那边的情况了。 阿山道,“是夫人让我们送粮过来。” “送粮?”韩信疑惑道,“夫人哪来这么多粮?又如何会知道这里缺粮?” 这一年韩信和吕雉一共通了三回信,韩信原本想把老婆孩子都接来上郡,不过自去年三月份一别,吕雉又怀上了孩子,领着个大的,肚子里又有个小的,赶路不便又不安全,便没有来。 一个月前,吕雉送来了一封报喜信,一月份的时候她已顺利生下一子,问韩信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那时韩信真的很想去南方看她,但这里实在走不开,加上他身份敏感,也不能贸然离开上郡。 韩信表面上看着不急不躁,稳如泰山,实则心里比任何人都急。 第250章 缓解燃眉之急 第251章 缓解燃眉之急 “夫人说,您虽然辞了摄政王,皇帝恐怕还是不会放心,她怕朝廷断了九原和云中的供应,怕因为缺粮,引发这二十万民夫动乱,半年前便让小的把淮阴产业全都卖了,还有这几年卖徽墨、桐油、风油精、花露水、口脂攒下的钱,夫人全拿出来,让小的以客商身份,从颍川郡购买粮食运过来。” 阿山指着身后的车队,“这些只是一小部分,还有大部分先停在了肤施城。咱淮阴的乡勇听说要来投奔您,许多人自愿跟随运送,周亭长也来了,还有洪泽乡的伯名、松等人,几乎全乡男子都跟着来了。除了粮食,夫人还吩咐小的把桐油都运来,说您说不定能用得着。” 阿山越说越兴奋,“得亏当年家主让白师傅打造这么多独轮车,小的又雇了些牛车,总算能运上五万石,还盈余五百四十镒金子,夫人说都给家主您自己支配。” 看着这一串长长的队伍,韩信心中感动万分。 害怕吕雉担心,自己并没有告诉她朝廷断了九原戍卒的供应,她却还是猜到了,毫不犹豫把这几年攒的家底都掏出来,一声不吭就给自己送来这么多粮食,以及七百多万钱的经费。 上郡本就不是个富裕的地方,最近半年修水车、造纸坊、水碓、钢铁锻造、改良农具、化肥厂等等,花费了不少,还要支援九原和云中建设,已经造成严重的财政危机,郡中大小官吏的俸禄都发不出来了,有这一笔经费投进来,可以大大缓解燃眉之急。 坚持到秋收,九原、云中在今年即可实现自给自足,一切就都可以步入正轨了。 这一份来自家人的默默关心和支持,是韩信第一世根本体会不到的温暖,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你做得极好!” 韩信拍了拍阿山的肩膀,发自内心的夸赞道。 能把这么多人和粮食安然送到上郡,阿山的组织能力毋庸置疑。 阿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夫人让梁左尉派了个人过来帮忙,还有秋在一旁帮衬,小的才能顺利完成任务。” 韩信道,“娥姁早已认秋为妹,日后不必自称小的,郡守府主仓谷事的仓曹掾史正好空缺,便由你担任,把这五万石粮分发给九原、云中军民。” 阿山有些惶恐地摆着双手,“小……我只识得几个字,当不得吏,当不了……” “当得!”韩信说着又看向秋,“你来当少府史,替我管财务出纳,得空多教教阿山识字算术。” “啊?少府史?” 秋满眼惊讶,“我、我是女子,岂可为吏?这不行吧?” 韩信道,“在这里,一切由我说了算。” 韩信身边人才短缺,少府史之前是由张苍担任,那胖子嫌弃这个职位满是铜臭味,又天天念叨着把他大材小用了,看见韩信一次就要抱怨一次。 韩信也觉得让张苍管钱是浪费人才,不过陈平要帮忙处理日常杂务,曹参被派去军队里了,蒙毅一人全包政法各曹掾的工作,时不时还要去九原、云中各地监察。 奚涓带兵驻守在高阙塞,赤焰在武泉,牛大兄妹和金都跟着吕雉去了南方,小壮要管理郡守府杂务,还要兼任录事掾史,小湖担任门下贼曹,管理治安,章平和董翳也都在军队中任职。 郡守府的属官,还有很多空缺没补,韩信也从本地选拔了几个人,不过像仓库、财政这种职位,他不太放心让外人担任,张苍既然不想做,正好让秋来做。 秋自幼跟着吕雉,能读会算,又在淮阴打理家业积累了经验,完全可以胜任,最重要的是,把财政交给她,韩信很放心。 至于张苍,正好制作纸张的原料泡得差不多了,就让他来做教育,先培养一批基层人才出来。 韩信打算在肤施、九原、云中三城修建学校,肤施招生对象主要是孩童和少年,九原、云中是成人学校,招一些识字的或半文盲进来进修,主要学习律法、算术、管理等。 这些人目前是交不起学费的,韩信只能自掏腰包,将来用分期的方式,以俸禄偿还现在的学费。 当然,想不想学习,想不想有机会当秦吏,全凭自愿。 这些事情早就列入计划了,不过因为财政困难,一直没办法施行。 韩信又问,“曹氏呢?她也跟来了?” 阿山道,“没有,她只是把疵婶和两个儿子托我带来,她要留在淮阴继续帮您看顾生意,顺带打听消息。” “孩子呢?” 阿山回道,“在肤施城!” 韩信转头对身边一名护卫道,“伱去高阙走一趟,准许奚涓休假七日,回九原和家人团聚。” 又派了一人去肤施把疵、奚肥(刘肥)、奚川带来九原。 秋小声提醒道,“白芽儿也来了……” “白芽儿?” 韩信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不是柴勇从前时常念叨的那个人么? “阿勇在贺兰当县尉,没法过来,你过后问问她,若要去贺兰寻阿勇,我派人送她去。” 秋说道,“她此番就是来寻柴勇的,那年柴勇从南越回来,和她那个……芽儿已经为他生下一个女娃儿,和佑儿差不多大。” 柴勇有后了,韩信很为他高兴,当即就安排人把他母女送去贺兰和柴勇团聚。 回到城中,韩信把这些人和粮交给陈平去安顿。 看到这么多粮食,陈平心里真是乐开了花,再一问,原来是郡守夫人变卖家产换来的粮,不禁感叹夫人高义。 这些粮分下去,二十万人心即可完全归附,郡守要的嫡系部队,正在慢慢成形。 接下来的时间里,陈平帮阿山去各处分粮的同时,大力宣传郡守和夫人的仁义,为了让大家活命,不惜变卖所有家产。 郡守如何重情重义,一心只为三郡百姓着想,和夫人分隔两地,却连个妾也不肯纳。 这些民夫本就对韩信十分尊敬和爱戴,在收到粮食的时候,无不感动得热泪盈眶,直呼能遇到这样的好郡守,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现在就算是饿死,他们也不会再想着逃走,很多人甚至主动提出,要利用农闲时间,帮忙修建城墙。 匈奴人虽然跑了,但如果知道秦国正内乱,头曼随时可能会再杀回来,各处城墙确实要修建起来,韩信便决定在这段时间先打地基,等夏收结束,第二季菽种下去后,再修建。 而一切步入正轨后,这二十万人也该开始参加军事训练了。 在来九原之前,这些人都参加过秦国每年的更卒训练,具备一定的军事素养,韩信让人从中挑出一万人,专门训练骑术和箭术;再挑出三万人为步卒,着重训练军阵、攻城,剩下的人只进行简单训练,主要还是以务农为主。 第251章 杀只鸡给诸猴看 第252章 杀只鸡给诸猴看 “郡守,今日王小将军让人送来消息,项梁叔侄已经打下定陶、濮阳,一月前又派了武臣、张耳、陈馀等人北上攻打赵国,叛军已经逼近家门口了!” 韩信回到肤施城,小壮急忙递上今日刚送来的信报。 从定陶再往西,只要攻克外黄、陈留、酸枣、荥阳这几座秦军重镇,就进入三川郡了,最后再敲开函谷关大门,咸阳就彻底暴露在楚军眼前。 而关中如果陷落,自家只剩北边这点穷地方,还如何同楚军抗衡?小壮心中不免着急起来。 韩信接过信报看了一眼,面上依旧稳如泰山,“不必担心,没这么快入关。” “楚军一路高歌猛进,我觉得,三川李由怕是会顶不住。” “那不还有王贲么,怕什么?” 韩信脱下沾满尘土的衣服,来到水井旁一边洗脸一边说道,“他不会让楚军逼近三川,到外黄时就会上奏陛下,派兵迎击,王贲乃沙场宿将,作战风格类似王翦,十分稳,有他出手,项羽没那么容易入关,而且这时候项羽的盟友可能要开始同他要好处了。” 小壮道,“楚军造反一年多,先帝也早已安葬,二世却还一直按兵不动,看样子是只想死守关中,王将军能劝得动他么?” “二世现在能仰仗的只有王家和李家,他就算再不乐意,也不会太驳王将军意见,只要请兵,二世一定会同意!而且李信应该也会请命,去巨鹿打退武臣等人!” 小壮听完点了点头,稍稍放下心。 韩信洗完脸,手在身上随意擦了几下,从贴身里衣内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布帛递给小壮,“给夫人的信,你拿竹筒封一下,派人送去南方。” “唯!” 小壮接过信,转身去工作房封漆。 韩信回房间换了身衣服,一个人来到书房。 书房的侧面墙壁上,一张巨大的秦国各郡县地国悬挂于此,他径直来到地图前,驻足观看了片刻,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块写着景驹名字的木牌,粘在了陈郡位置,自言自语道,“第一个就是他,王贲该出手了!” ………… 定陶城。 项羽本想趁着军队士气高昂,一路挺进,不过被张良和范增劝了下来。 “武臣、张耳等人尚未打下赵国,而雁门有李信三万人马,同太原一河之隔的上郡还有韩信在,万一武臣那里出了意外,我军贸然西进,秦军即可自巨鹿、邯郸杀下来断我军后路,将军还是再等上半月,等赵国传来消息再说。” 说话的是居鄛人范增。 范增已经六十好几了,同众多楚人一样,他这辈子的人生目标就是推翻秦国统治,数月前得知项羽率先举起反秦大旗,并且一直打到彭城去了,范增便领着自己组织起来的一众乡勇,前来投奔。 在这半年里,范增好出奇计,给项羽进献了不少攻城略地的计策。 范增年纪大了,头发胡子皆已花白,十分像世外高人,虞熙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联想到《三国演义》中卧龙凤雏的师父——水镜先生。 出于对谋士的热爱,虞熙除了对范增礼遇有加,她还把范增的几个弟子都提拔上来,不过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发现那里面根本没有诸葛亮级别的人物,甚至连徐庶、法正这样的也没有,最好的也就是简雍级别的。 好在范增挺厉害,也算是捡了块宝,如今范增和张良分别为项羽的左右军师。 “武臣、张耳二人做什么呢?快一个月了,还没拿下邯郸、巨鹿!” 项羽有些不满地抱怨了一句,对一名士兵道,“派个人去看看,那边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士兵领命离开,张良劝道,“将军不必心急,赵国其实好取,只要雁门李信不出手,最多再半个月必能拿下,这段时间让将士们休息一下也好。我担心的是韩信,自始皇帝驾崩,他辞去摄政王回到上郡后,一年多了,没有半点动作,好像从世上消失了一般。” 范增也说道,“此人小小年纪便为始皇帝平南逐北,确实不凡,不可不小心。” 说到韩信,虞熙就觉得十分头疼,她猜测,这家伙肯定是躲在上郡悄悄搞发明,等再出现时,说不定直接拎着炸药包,推着大炮,出来一顿狂轰滥炸,项羽这么辛苦打下的地盘,顷刻间可能就会被他全夺回去。 冷兵器怎么能打得过热武器?到时候任你是诸葛亮还是霸王,都只有被轰的份,头疼啊头疼! 这几年,虞熙一直没有放弃火药的制作,现在已经有点成果了,不过也只能用来吓唬人,甚至吓唬人的声音还没爆竹大,想要用它来炸人炸城门,还得猴年马月。 “咱动作还是快一点吧,尽快打进关中,不要给韩信太多准备的时间。”虞熙建议道。 项羽也急着入关,说道,“先进去灭了秦,李信若真从背后杀过来,我便先占据关中自守。” 张良道,“关中不比六国,其人心多还是偏于秦,且又有王贲坐镇,将军孤军在内,后路又被断,会很危险,再等等,等赵国夺下了再进兵。” 虞熙想了想,说道,“那武臣、张耳等人之所以投靠将军,是因开始之时,自身实力不足以反秦自立,若真夺取了赵国,他们翅膀硬了,会不会背叛联盟?” 张良道,“是否背叛,那就看将军威势了,将军势强,一路猛进,将关中秦军一一消灭,他等即便自立为王,也不太可能背叛,但若将军陷于关中,同秦军两败俱伤,他等可能就不会再听将军号令。” 几人正商量着,这时门外响起一声急报,“将军,盱眙送来急报!” “进来!” 项羽话音刚落,一名士兵拿着封漆的竹筒跑进来,项羽打开竹筒盖,从中取出一张布帛,上下扫了几眼,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出了何事?”范增心里有不详的预感。 项羽道,“景驹在陈郡自立为楚王,义帝命我率军先去攻打景驹。” 虞熙听完,心中一叹,这还没打进关中,已经有人迫不及待跳出来自立了,你想当大王行啊,立个别的王号不行,非得是楚王?想挑战谁的威信? 得,现在两个楚王要先自己掐架了! 范增骂道,“景驹这目光短浅之辈,起兵一年余,打下一个陈郡后便止步不前,只想偏安一隅,如今暴秦未灭,他又先搞起内讧来,此等鼠辈,必要除去。” 张良道,“有他开头,只怕接下来称王之人会越来越多!” 项羽怒气腾腾,扶着剑柄的手捏得咯咯作响,厉声喝道,“整兵南下,先杀只鸡给诸猴看,看谁还想背弃盟约?” 项羽下达了出兵命令,又吩咐道,“给叔父去封信告知此事!” 第252章 暴击楚军的机会 第253章 暴击楚军的机会 如同韩信所料,项羽前脚刚率兵南下陈郡,王贲后脚就向二世请求出兵。 “出兵?” 胡亥愣了一下,说道,“这不妥吧?当初父皇带着关中八万人去东海郡,被项羽杀了四万,剩下都被韩信要走了,如今关中只剩十万常备兵,还要防守各处关口。 将军欲攻打楚军,带的人少了只怕没什么用,要打了败战,损兵是小,朕担心将军安危,您若出了意外,则何人能保我大秦?若带的人多了,万一有宵小之辈造反,内史会不会守不住?” 胡亥说的宵小之辈,自然是指韩信。 王贲也猜不出韩信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说他保秦吧,当初为何不直接支持扶苏继位,这样蒙恬也就不会死,有王、蒙、李,再加一个韩信,六国叛贼如何能这般嚣张? 但要说他也想反秦吧,可陛下断了九原、云中供应,针对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也有能力东突西进,给自己抢夺地盘粮草以供二郡,却又一直按兵不动,守着那点地方,可怜巴巴的缩衣节食。 北地郡的贺兰县县尉,是韩信一手带出来的将领,郡尉魏鹏也曾领兵跟着韩信打过匈奴,北地郡县兵中,应该也有不少人尊崇韩信,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在李信没反应过来前,迅速拿下北地郡。 王贲实在想不通,韩信到底想做什么。 虽然猜不到韩信意图,但王贲观察了六国反贼这么长时间,实在不愿放弃这个给楚军暴击的大好机会。 王贲道,“项羽率兵南下,张耳等人陷在赵国,东郡如今只剩项梁一军,机不可失,陛下若实在不放心,让王离出征,臣守在频阳,绝不会给有心人可趁之机。” 王离和韩信有交情,胡亥对他一直都不太放心,但是让他去打楚军,胡亥还是可以放心的,当即应下,“便依将军所言,封王离为伐楚主帅,却不知需要多少兵马?” 王贲道,“关中调……两万人即可,再让三川郡守派遣两万相助!” 胡亥完全不懂兵事,王贲如何说,他便如何下令。 王贲替王离接了旨,又道,“臣还有二事要奏请陛下!” 胡亥对王贲还是十分客气的,和颜悦色道,“将军请说!” “其一,让雁门李郡尉领兵援救巨鹿……” 话没说完,胡亥就打断他,“关中已然派遣出两万人,李郡尉那边便不要动了,巨鹿丢便丢了,日后再夺回来就是!” 王贲听了这话,心里对胡亥十分失望,陛下对付自己人果决得很,对贼军却畏畏缩缩,只想守着关中这点地方。 日后?什么时候?等他把朝野上下都杀干净之后? 失望归失望,然而为了这个自己和父亲辛苦打下来的秦国着想,他耐着性子解释道,“自六国起兵以来,陛下一直不曾派兵援助过任何郡县,此举难免会让各地军民以为陛下想放弃山东之地,那些原本不想投降之人,也会因此开城献降。” “让李郡尉出兵,是在告诉依然坚守的郡县,陛下并未放弃,只要多一个县抵挡楚军,便能给对方多增加一分困难。” “再者,武臣、张耳之辈军事才能一般般,有李郡尉出手,很快便能将这一支叛军一起消灭,剪除了武臣、项梁这两支队伍,日后再对付项羽会容易很多。” 听王贲这番解释好像很有道理,不过一想到韩信可能会趁机造反,胡亥又迟疑不决,他下意识看向一旁赵高,却见赵高轻轻摇了摇头,胡亥立即道,“此事过后再议,将军先说第二件事。” 二人的互动都被王贲看在眼里,他十分不悦地看了一眼赵高,说道,“请陛下停止修建阿房宫,释放三十万民夫、刑徒,加以训练,以待来日和楚军决战!” 又来一个劝自己不要修阿房宫的,胡亥心情瞬间不好,不过对王贲,他不敢像当初对左右丞相那样甩脸色,只道,“朕释放他等容易,将军能保证将来作战之时,这些六国之民不会临阵倒戈?” 王贲道,“于民众而言,这天下谁当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让他们过得更好,陛下只要减轻赋税徭役,让百姓看到与先帝苛政完全不同之德政,民心自会依附,则何须担心临阵倒戈?” 德政德政?当初怎无人对父皇说这些? 胡亥怒火中烧,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一个个都来教朕如何做皇帝!?还谁当皇帝不重要?那是否只要谁行德政,谁就可以称帝?如此看来,这王家对大秦也并非忠心耿耿。 胡亥视线透过冠冕上的垂珠,死死盯着王贲,隐在广袖下的手紧紧捏成拳,只恨不得垂死这姓王的。 不过想到六国反贼未灭,他的理智还是战胜了愤怒。 “便依将军之言,先释放十万人,其他人每日减少一个时辰劳作时间,今年各地赋税减一成,徭役停一年!” 他几乎是咬着牙齿下达了这几道诏令,王贲知道这是胡亥做出的最大让步了,拱手替天下人道谢后,告退离开。 他前脚刚走,胡亥便一脚踹翻身前案几,瞋目切齿道,“待天下稍定,朕定要砍了他!砍了他!” 赵高又趁机给王家上眼药,“当初先帝以王老将军过世为由,将王将军从齐国调回,让其闲赋在家,便是看出了王家仗着功高,有挟天子之心。那王老将军是识时务的,王将军和王小将军却未必能看清自己位置,王将军身为内史都尉,谈论军事便算了,今日竟对陛下论起了政事,显然是把他自己当陛下长辈了,王皇后上月查出有孕,来日若诞下陛下嫡长子,不知王家会不会生出其他想法?陛下还是要早做打算。” 赵高的意思胡亥明白,无非是怕王家废父立子,以外戚身份把持朝政。 他阴沉着脸,对赵高吩咐道,“悄悄给王皇后送碗堕胎药,做得自然些,朕不许带有王家血脉的皇子出生!” “唯!” 赵高拱手应下,胡亥深呼吸两下,平复了心情,又问,“老师方才为何不同意李信出兵巨鹿?” 赵高道,“眼下已进入五月份了,可九原、云中却无一人闹事、逃亡,韩信应当是稳住了那些人,那边需得重防了。臣觉得,陛下当给李信下道诏令,让他再征些兵,以防韩信。” 胡亥气哼哼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如今白白给韩信送了二十万青壮。征兵?朕刚答应王贲,今年不征徭役,转头就下征兵令,他定然又要来说教,朕现在看见他就烦。” 赵高拱手请罪,“此事是臣下考虑不周,不过臣当时也是一心为陛下着想,谁知道韩信哪里变出粮食,居然养活了那么多人?” “算了算了!” 胡亥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阿房宫先不建了,再调十万人过去交给李信训吧,其他人都给王贲。” ………… 离开咸阳宫,王贲骑马去了频阳军营,给王离带来出兵东郡的诏令。 “时间比较紧迫,你拿了诏令、虎符,直接去函谷关调兵,轻装简行,李由那边先派人去传令,让他整好兵马,十日后去酸枣待命。”王贲吩咐道。 “他先过去,会不会打草惊蛇?让对方有所防备?”王离问道。 濮阳城也算是座雄城,四万兵马想破城本就十分困难,对方如果有所防备,那基本上是没任何破城希望,除非城中有内应。 “并非去攻城!” 王贲解释道,“楚军自去年造反开始,未曾一败,全军上下骄傲轻敌之气必盛,就算知道秦军出兵,也不会放在眼里,何况先锋只有区区两万? 我若所料不差,那项梁听到李由出兵,会直接陈兵酸枣与秦军野战,你领关中二万人自蒲板渡河水,走河东郡,过太行轵关陉入河内,伱领三前轻骑先行,去白马津渡河,直扑濮阳,断项梁后路,余下视情况而定,若能来得及,便北上援救赵国,来不及的话,击败项粱后驻军大粱城。” 王贲本来只打算要五千关中兵,不过怕胡亥不同意让李信救赵,才多要了一些,在他的计划里,只要项粱敢出濮阳,王离只要三千人,就能让他有去无回。 王贲说得笃定,王离却还是不放心,“父亲如此安排好是好,我只怕他不出来。” 王贲道,“荥阳有敖仓,其内存储着关中六成一的粮草,破阳武县之后,楚军即可直逼荥阳。荥阳是座坚城,秦军若不主动出兵,楚军欲破城,必得付出惨重代价,项梁见李由自己出来,就算有所怀疑,也必会抓住这千载难逢之机,先击败李由,再夺荥阳。” 王离恍然大悟,一个抱拳,“那儿子这便去函谷关点兵。” 王离说着便要离开,王贲却又叫住他,问道,“听说你和韩信关系很不错,可知道他到底是要保秦,还是想趁火打劫,反秦为主?” 王离想了一下回道,“我只知道,但凡是他答应过之事,必会做到,当初他若应了陛下临终所托,便不会反秦。” “若真如此,他就该全力支持扶苏公子!信义二字,对友人说说便罢了,如何能用到天下大事上?今山东六国造乱,陛下又不成器,动了歪心思之人只怕不少,他有这个能力。” 王离撇了撇嘴,“有能力不一定就有野心,父亲您不也有能力,而且您在立嗣一事上也不吭声。” “为父那时无权无职,在家中守孝,吭声了又能如何?韩信却是握有玉玺和四五万兵马,他只要站在扶苏那边,二世如何能上位?” 王离道,“分明是扶苏公子自己放弃了,他没支持扶苏才是对的,否则下场就如蒙恬了!” “唉!” 王贲叹了口气,“陛下太不自信了,才上位便急着铲除异己,连自己兄弟都不放过,心胸实在狭隘。” 王离哼道,“何止心胸狭隘,身边还有个奸佞不停蛊惑,我只担心等六国反贼平定,我王家也会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父亲当时真不该答应将阿妹嫁给陛下。” “王家为大秦立下不世之功,没有充足的证据,陛下不敢随意定罪,你小心点便是,不行等天下大定,你自请去守卫边疆,只要兵权不失,你和芝儿就不会有危险。” “那父亲您呢?” 王贲道,“我这身子骨不太好了,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尚且不知,只要你和芝儿平安,为父这半截身子入土之人,如何都无所谓。” “父亲尚不到五十,何以说这丧气话?他若真卸磨杀驴,大不了反了!” 相比较王翦和王贲,王离对秦始皇并没有很深的君臣之情,年轻人性格又冲动,真逼急了,造反也就造了! 王贲却摇了摇头,“我与你大父深受先帝器重,真若造反,我死后无颜去见先帝和父亲。行了,不说这些了,你赶紧动身,谨慎些,莫急功近利!” “晓得!” 王离对父亲拱了拱手,快步离开大帐。 ………… 十日后,东郡濮阳城。 傍晚时分,项梁坐在曾经的郡守府花园中,悠闲地品着昨日会稽新送来的桑葚酒。 自从虞熙用蒸馏技术提纯出了高度白酒后,又尝试酿造出多种果子酒,五月份正是桑葚成熟的季节,新一季的桑葚酒一酿出来,那边便派人给项梁送了几坛过来。 项梁不喜欢虞熙,对这些果子酒却十分喜爱,每日都要饮上几杯。 这点时间项羽去南边平景驹之乱,武臣等人在北边攻打巨鹿郡,项梁率领的这支军队便先驻扎在濮阳,等南北两边都搞定了,再集结兵力,进军三川郡。 没有打仗,项梁今天就多喝了几杯,半坛酒下肚,感觉酒劲上来,他很自觉地塞上酒坛,吩咐下人将剩下的酒收起,起身回屋睡觉。 “将军,三川探马送来急报!” 刚进屋里,外面响起一个士兵的声音,项梁打开房门,士兵上前拱手一礼,禀道,“将军,三川郡守李由今日集结两万兵马,出兵酸枣。” 项梁有些闷的脑子立时清醒,急问道,“当真?只有两万人?” 士兵道,“目前看到只有两万人,后面是否还有援兵,尚且不知。” 项梁道,“再探!” 又对候在不远处的卫兵喊道,“速召集众将士大厅议事!” 相比较攻坚战,野战的难度显然要小很多,何况是荥阳这种坚城,李由居然主动引兵出来交战,项梁哪里能错过这样好的机会,他召集众人议事,不是征求大家的意见,而是直接下达命令,明日一早整兵出军,杀向酸枣。 会议结束后,原楚国令尹宋义独自留下,向项梁提出了几点自己的疑惑。 “秦军这么长时间一直不曾出兵,今项小将军前脚刚走,他后脚便出来了,这其中是否有阴谋?” 项梁笑道,“正是因为羽儿不在,这些缩头乌龟才敢伸出脑袋来咬人。” 宋义又问,“那为何只有区区两万人?将军若不主动出击,他这点人连濮阳城也围不了,出来作甚?” 项梁道,“对方显然是想诱我军出城野战,人若来得多了,怕我军不肯出来。濮阳城也不过只有三万兵马,他来两万人正好,让我军觉得己方有人数优势,诱骗出城的可能性才更大。” 项梁的这些解释似乎很合理,宋义又道,“既如此,对方后面可能还有不少援兵,将军明日万望小心,但有不对,立即回濮阳,城内也需留一些人。” “知道了!”项梁一脸的傲慢不逊,“秦二世同他父亲根本没法比,君主胆小如鼠,将士也就失了勇气,而我军自起兵以来,屡战屡胜,士气如虹,待本将军消灭了李由这两万人,则三川郡可任我军驰骋。” 第253章 亡项必王 第254章 亡项必王 如果是两年前,王贲肯定不会如此自信地让王离只领三千人就去抄项梁后路。 因为祖父辈的光环,儿子自小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尤其在军事上,一直认为,整个天下没有任何人能比得过他的祖父和父亲。 生于将门之家的儿子,从小耳濡目染,又听过太多吹捧,就连先帝也对他多有器重,以至于小小年纪就觉得自己一定能成为继祖父、父亲之后,王家的又一个传奇人物,成为秦国下一代的顶梁柱。 直到半路杀出一个韩信,年纪比他小,出身不如他,出道即巅峰,战绩几乎和父亲持平。 王离开始很不服气,甚至公然在先帝面前嘲笑过韩信,说他连马都不会骑。 这要换做别人,早被先帝拉出去打板子了,也是因为他是王家子,才能那般目中无人。 先帝不怪罪他的无礼,而是直接把他安排去做韩信的副将,王贲不知道韩信到底是如何教训自家这只傲娇的孔雀,只知道从匈奴回来后,儿子的傲娇之气被消磨得无影无踪,变得谦虚好学起来。 王贲在守孝的这段时间里,曾多次考校过儿子,确实长进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对于轻骑兵这个新兴兵种的战斗方式,他掌握得十分娴熟。 在高桥马鞍和马镫出现之前,骑兵主要做侦查之用,就连王贲也不太会指挥骑兵作战,跟着儿子探讨学习了一段时间,才摸清楚其中关键点。 所以,在得知项羽离开后,他便制定了这个消灭项梁的计划,利用骑兵的高机动性,绕道项梁身后,给他致命一击。 酸枣城外,济水河畔,正当项梁把李由打得连连后退之时,王离的三千轻骑兵如鬼魅一样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迅如风,疾如电,铁蹄踏起漫天烟尘,踏碎河畔繁花,也踏破了楚军骄傲轻狂之气,踏醒了项梁攻进荥阳的美梦。 骑士们在骏马上弯弓飞射,于乱军中驰骋践踏,收割起一条又一条楚军生命! 血花、梨花、芦苇花,乱花渐欲迷人眼。 断臂、断腿、断尸块,横飞血肉没马蹄。 “撤!快撤!” 项梁在纷乱中嘶吼着,然而敌军是从身后杀来,要撤去哪里? 楚军的建制在骑兵一轮冲击下就已经乱成一锅粥,传令兵丢失了号角,士兵们找不到自己的组织,将领们吼不动自己的士兵,大家除了逃命就是逃命。 南方少马,尽管虞熙早早就给项羽提供了马鞍马镫,但至今为止,也只组建起三千骑兵,都在项羽那里,项梁此时多希望自己也有骑兵,可以去和对方互相厮杀。 不过他却不知,就算此时他身边有骑兵,也是无用的,冲过去只会践踏自己人,只会让战场更加混乱。 另一边,被追杀得连连后退的李由见王离军杀来了,精神为之一震,他快步上前夺过士兵手上的鼓槌,亲自擂起了冲锋的鼓令。 原本士气低下的秦军见楚军被杀得大乱,斗志瞬间燃烧起来,在各自军官的指挥下,调头杀回去,正对上的就是项梁所在的军阵。 项梁不知道对方骑兵是如何绕到自己身后的,但他知道,濮阳肯定没有丢,现在想活命,只有往回逃进城,他领着身边还成建制的三千人,冲向被绞得乱哄哄的中后军,一路往东边冲去。 李由带着队伍在后面直追,他根本不管沿途乱军,只盯着前面那面土黄色楚军帅旗追。 而王离领着骑兵冲乱楚军中、后军阵之后,并没有再往前冲,而是把队伍一分为二,沿着左右侧翼掠杀而回,之后便不再去冲阵,分布在周围游走猎杀,不让楚军逃走,以期达到最大的杀伤效果。 项梁以为自己能冲出去,却发现不管怎么跑,都甩不掉骑兵的围杀,对方不但骑术精湛,战术运用也极为巧妙,最早进行过一次冲锋之后,迅速回转两翼,而不是陷在乱军中,失去机动性。 他望向秦军帅旗,一个大大的王字清晰可见,领兵之人是王贲么? 刚一想到这个名字,项梁便摇了摇头,王贲年岁已大,听说身体也不太好,如何能亲自率领骑兵来冲锋,应当是王贲之子王离。 脑海中忽然想起当年的秦楚大战,父亲被王翦一路追击至蕲县之南,终是逃无可逃,最后壮烈战死,而秦国士兵为了抢夺军功,竟然残忍得将父亲给分尸了。 自己今日难道要重蹈父亲覆辙? 若是死在王贲手里倒也算了,死于小辈王离之手,项梁心中十分不甘,这个王离,仗的不过是祖父辈之功才能得始皇帝看重,论本事,给羽儿提鞋都不配,死在他手上,自己无颜去见父亲。 他望向旁边的济水河,决定赌一赌运气。 项梁让掌旗兵举着旗继续望东边逃窜,自己带着数十名亲卫混在杂乱的战场上往河边跑。 骑兵们纵马呼啸,肆无忌惮地收割着楚军的头颅,鲜血从酸枣一路撒往燕县,继上次贺兰之战后,王离再一次感受到了单方面屠杀敌军的快乐。 楚军被驱赶、围堵,于二县之间的平原上乱窜,王离在百名卫兵的护卫下,在战场外围游走着,偶尔割一二头颅过过手瘾。 一个又一个,场上的楚兵越来越少,王离的目光看向对方主帅位置,眼眸微微眯起。 项梁,项燕之子,你父亲死在我祖父手里,你死在我王离手里,接下来还有你的侄子项羽,也要死在我手里,王家就是伱项家的克星! 王离想纵声大笑,不过想到韩信那张冰块脸,他立时没有了想得意的心思,人家砍了匈奴那么多人都没笑,自己不过是依父亲的策略,杀了两万许楚军而已,有何可得意? 收起了骄傲之心,王离一边跟着队伍绕场驰骋,一边观察场中的楚军,目光落在远处一支看起来并不乱的小队伍上。 忽然想起当年冒顿以替身吸引敌军追击的办法,王离面色一肃,指着那支往济水方向突围的小队伍,厉声喝道,“来人,速去拦截那些人,莫让他逃入河中!” 五百主指派了两名百将,领着两百骑快速绕行到济水河附近,项梁在护卫保护下,终于突破乱军,接近河流,却发现前面已经有骑兵在等着他了。 骑士们引弓骑射,箭雨从四面八方飞来,将外围的一圈护卫射成了筛子。 看着一个个倒下的楚军,项梁绝望了。 尚未打进关中,他不想死,他还想登上咸阳的那个宝座,还想受万民朝拜,想成为六国之主,岂可就这样死在一个小辈手里? 项粱有那么一瞬间想投降,随即苦笑地摇了摇头,自取其辱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高举手中长剑,放声大吼,“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楚虽三户,亡秦必……” “咻~” 楚字还没说出口,一支利箭钉在了他胸口上,声音戛然而止,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楚……” 项梁用尽力气把最后一个字吐出口,握着剑的手慢慢松开,在剑掉落的瞬间,身体跟着轰然倒下! 王离驱马赶过来,看着他的尸体冷冷一笑,“什么亡秦必楚?我看是亡项必王!” 他说着自己点了下头,十分赞同自己的观点,“对,就是亡项必王!” 第254章 张良离楚 第255章 张良离楚 “将军,濮阳急报!” 陈郡汝阴县城外,项羽正率领大军攻城,一名士兵从后方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喊着,“将军,濮阳急报!” 士兵来到项羽坐骑前,递上一张布帛,项羽打开看了两眼,面色骤然一变。 “出了何事?” 看项羽那有点想吃人的表情,张良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询问道。 “叔父……叔父他战死于酸枣城外……” 项羽悲痛的声音中带着几许咬牙切齿。 “酸枣?为何会跑去酸枣?将军临行前不是送了消息,让武信君在濮阳等着,待您处理完景驹再合兵进关中,他只有三万人,如何敢自己行动?”张良满是惊讶道。 “李由,他以两万兵马出城相诱,王离率三千骑兵绕道后方,叔父被前后夹击,两万七千将士尽数战死,宋义听闻叔父败亡,丢下濮阳,逃往齐国。”项羽握着布帛的手背青筋暴起,可见心中有多愤怒。 两万人?张良愕然,这不是摆明了是陷阱,还往里面跳?武信君没这般蠢啊? 不过再一想,似乎也明白了他全军覆没的原因。 楚军自起兵以来,屡战屡胜,上至将领,下到小卒,骄傲之气犹如那斗胜的公鸡,眼里看不到人。武信君遭此一败,倒也是给全军敲了一记警钟,秦军没他们想象中的弱。 张良不知如何安慰项羽,只淡淡说了一句节哀…… 这时,前方攻城的士兵来报,景驹想求和,表示愿意去王号,永不再称王,请项羽手下留情。 项羽遥望着汝阴城头,冷冷说道,“不必理会,继续攻城,城破后鸡犬不留!” “唯!” 士兵领命,转身跑去前头传话,张良有些诧异地看着项羽,“将军想屠城?” 项羽面色冷如剑锋,“若非景驹背叛,我不必走这一趟,叔父也就不会死,我要让汝阴全城,为叔父陪葬!” “此事万万不可……”张良大急。 “有何不可?” 项羽打断他后面的话,“上一次我便欲屠城震慑秦军,先生和熙儿不让,而后我军攻克薛郡、东郡过程中,又遭遇数次抵抗,折损了不少兵马,今日不屠汝阴以震慑,来日叛反之人会愈多,我便是要让那些想心思不纯之人看看,和我作对的下场。” 张良道,“汝阴是原楚国故地,这里皆为楚国人,景驹虽叛,楚民无辜,将军随意迁怒,日后还如何服众?当日我投奔将军时,曾问将军树立将帅威信之手段,将军说‘杀大赏小’,即是赏罚分明,今称王之人是景驹,将军杀其人其军即可,为何要迁怒无辜小民?” 项羽哼道,“景驹军队粮饷,不是这些小民提供?何来无辜?” 这个言论惊得张良目瞪口呆,照如此说来,岂不是连生产粮食的土地都有罪了? “昔日秦王滥用民力,行暴政,天下人视秦为虎狼,故而将军振臂一呼,万民响应,今将军打着诛暴秦旗号,却做出比秦王更残忍之事,何以让万民信服归顺?” “不过屠一城而已,哪有这般严重?”项羽有些不以为然。 “先生不必再多言,我意已决,屠了汝阴,尽得粮草财物,即可准备进兵三川郡。” 项羽说完,径直打马去了前头督战。 “将军,这城真不能屠……” 张良在后面追喊,项羽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张良追了一小段,见追不上,慢慢停下脚步。 看着项羽远去的背影,张良失望地摇了摇头。 当日攻打彭城,因城中守军拼死抵抗,致楚军折损了不少人马,项羽便迁怒城中百姓,欲屠城泄愤,好在那时虞熙也在,被劝下了,却还是把城中所有青壮男子罚为奴隶。 今日因项梁身死,又将怒气迁于景驹和汝阴百姓,此等喜怒无常、暴躁狠戾、毫无仁心之人,如何能成大事? 始皇帝灭六国,行暴政,奴役天下百姓,却没有屠过一座城,也并未随意迁怒他人,而项羽打着诛暴秦之举,干的却是比暴秦更暴虐之事,稍不顺心便屠城泄愤,屠城二字在他口中,好似只是简单的两个字,而非千万生灵的生死。 这样的人,就算将来让他当上了天下共主,这天下也只会更糟。 张良一直记得初见项羽那会儿,自己同他谈论《太公兵法》时项羽说过的一句话。 “人心向背决定战争胜负,同天下之利,即可争取更多支持拥护者,仁之所在,德之所在,道之所在,则天下归之。” 如今看来,此言根本就是违心之言,起兵至今,无仁、无德,亦无道。 倒是虞熙那女娃,书读得虽少,大事上却还拎得清,时常劝谏项羽,对待有才之士也极为敬重,提拔任用赏赐毫不吝啬。 不过她的话语权是建立在项羽对其喜爱之上,有一天爱若不在,她也就如万千失宠女人一样,沦为深宅怨妇。 张良最后望了一眼远处的项羽,拨转马头,往战场后方行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相助一个比秦始皇更为暴虐之徒夺得天下,是过非功! 张良离开汝阴,沿着淮河奔腾的方向东行,数日后来到了淮阴县,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淮阴,只是走着走着便到了这里。 立于淮河北岸,看着眼前涛涛河水东归向海,张良不禁自问,“今后我该归于何处?” 韩信啊韩信,你若肯造反该有多好,我便不必如此茫然了! 张良满是遗憾地感叹了一句,牵着马往淮阴码头走,昔日支摊售卖徽墨的妇人犹在,不过如今她已经把摊位换成了大铺面。 “这不是张良张先生么?” 刚把一名进货客商送出铺子的曹氏,看到一个帅哥牵着马自西边走来,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这不瞧不知道,一瞧竟觉得十分眼熟。 当年张良来淮阴打听韩信过往,询问的正是在码头做生意的曹氏,二人有过一面之缘。 若是长相普通之人,时隔这么久,曹氏每日迎来送往见过这么多人,未必能记得,但张良长得实在太俊了,她多看了两眼便想起来了,那时自己还送了他两块徽墨。 张良拱手行礼,“曹姑子,别来无恙!” 曹氏回了一礼,询问道,“先生这是要去何处?若有时间,来我店中坐坐,喝杯茶。” 张良道,“那便叨扰了!” 第255章 闲聊 第256章 闲聊 “此茶产于南越,以茶树新牙叶为原料,经萎凋、炒制、揉捻、发酵、干燥等一系列工艺过程精制而成,茶汤深红,香气宜人,先生尝尝看。” 店铺后堂待客厅内,曹氏为张良倒上一杯红茶汤,张良道了声谢,双手接过这个小巧的陶土杯子,先置于鼻下闻了闻,又小饮一口,“口感细致柔和,气味芬芳高雅,极好!” 曹氏笑道,“先生喜欢就好,我这店中正有售卖此茶饼,一会儿我给您打包带上些,还有墨条,前年那两根想必都用完了,再带上几根。” 张良有些不好意思,“我身无长物,岂可次次来拿姑子东西,你一妇道人家营生不易,良受之有愧。” 曹氏道,“能两次遇到先生,便是缘分。先生看我这铺子,由开始一个小摊,到如今六十步见方大院子,便知我这生意没亏钱。区区身外之物,先生若推辞,便是不把小妇人当朋友。” “姑子性情豪迈爽朗,气度胸怀胜过多数男子。”张良发自内心的感叹,“那良便厚颜收下了。” “这才对嘛!” 曹氏笑了笑,引出自己想谈的话题,“先生此番可又是来淮阴打听人?若是如此,您找我便对了,我这儿地处淮南淮北交通要道,客商来来往往,有从关中、齐地来购买墨条;有巴蜀、南郡等地来购风油精;还有许多过路客商,去会稽购盐、购酒的,因会稽那边新兴各类酒品行业,连带着我这儿生意也比从前好了不少,每日往来络绎不绝,整个大秦,就没有我不知道的消息。” 曹氏最后这句虽有点夸大其词,不过论天南地北各处的消息,她确实应该比自己还灵通,张良道,“我并非来打听他人,只是无处可去,走着走着,便来了这里,姑子消息灵通,可否告知我近期天下大事?” 无处可去啊! 曹氏眉梢微微一动,韩信此前来信,曾特地询问过此人,可见对他是上了心的,既无处可去,不如就去上郡! 曹氏问道,“不知先生想知新帝登基之前,或是之后?” 张良道,“便从二世元年说起吧!” “元年最大之事便是始皇帝下葬了!那骊山陵修了这么多年,墓室规格必然极其宏大华丽,陪葬品自是不必说,我等布衣黔首只怕无法想象,只可惜骊山不是什么人都能靠近,无人能见到下葬场景,我只听说,陛下让匠人铸了许多兵马陶俑陪葬,连昔日辉煌一时的蒙家人都被铸成陶俑埋入陵墓。” 曹氏先八卦了一下骊山陵,又把话题扯到二世残杀兄弟之事上,某某某公子被绞死,某某某被腰斩等等,连某个已经出嫁公主也被杀害,总之是惨无人道。 然后又说起楚军,几月份打到哪里,几月份占领了哪个县、哪个郡,又有哪路豪杰去投奔项梁叔侄,还有景驹自立楚王,与项氏立的楚王决裂等等。 地图一转,又说到齐国,田儋攻取平定齐国故地,自立为齐王;投奔项羽的魏国人周巿攻取方与,泗水郡沛县豪族雍齿也领了一支兵马来到方与,不过两边并没有掐架,雍齿退而去了丰邑。 曹氏天南地北地说了一通,最后说到上郡、九原这一带。 “那上郡郡守正是我淮阴人士,便是先生从前打听过的韩信,他不但是上郡郡守,还兼管九原和云中。” 说到家乡人,曹氏满脸的自豪感,“我听从那边过来的客商说,二世皇帝不知何故,断了九原、云中供应,致使二地民夫怨声载道,不少人想趁乱逃走,不过都被抓了回去。 郡守非但不治罪,还许诺将来肯定会把他们的家人都接过去团聚。” 张良道,“既断了供应,二郡前年才刚开发,并无多少土地粮食,民夫吃什么?总不能是一个虚无承诺便让人心甘情愿留下吧?” “那肯定不是。” 曹氏把韩信如何鼓励民夫垦荒,如何教他们种地,甚至卖了自家家当给民夫购粮,如何爱民如子等事一一道来。 张良听完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姑子这些消息真是从过往客商听得?” “那不然呢?” 曹氏愣了一下,解释道,“这是淮阴一位商人从那边回来说的,因为都是淮阴人士,他不免多打听了一些,我这才知晓得如此详细。” 张良看着她,笑而不语。 这妇人能支撑起如此大的生意,若说背后无人撑腰,定然是不可能的。 当然,这撑腰之人可以是任何有权势之人,甚至当地豪绅,不一定就是韩信。 之所以怀疑,只因她在说其他大事时,表情同乡里那些爱扒拉他人隐私的大娘无甚区别,而说到韩信,却不自觉中带着崇敬之意。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韩信是同乡,她对韩信的感情同其他人不一样,故而反应也不一样。 不过自己只是问这些消息真是从过往客商所得,并未问她为何知道得如此详细,她却解释起了原因,显然是心虚了。 因为她就是韩信的人,对己方内部事情,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曹氏被张良看得头皮发麻,心道,‘这家伙不会是怀疑了吧?方才是太心急了,说得有点太多了。’ 她端起茶壶又给张良倒了杯茶,以缓解些许的紧张情绪。 张良看着杯中茶汤,再回想方才曹氏说此茶来自南越,越发断定,她就是韩信的人。 越人愚钝落后,做饭餐具只有陶罐,用何物来炒茶? 再有,烹饪技巧只以煮、烤为主,平常多吃生食,怎可能制出工序如此复杂之茶? 此物分明就是韩信去南越之后,教给当地人的一项营生技艺。 “姑子日后莫向人介绍此茶制作工艺,免得叫人学去。” 张良端起茶饮了一口,“再说说韩郡守的其他事吧!” 张良没有明着揭穿她,这句话的意思却是在告诉她,自己已经猜到了。 曹氏也听出来了,说道,“先生既无处可去,不如去上郡走走,或许那里是您的归处呢?我当赠以盘缠,让先生一路上衣食无忧。” 如果是从前,有人劝自己去投奔韩信,张良定会回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二世断九原、云中供应,针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韩信依旧老老实实,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满,张良此前一直以为他如王、蒙两家一样,对秦忠心耿耿。 然而今日听曹氏说的这些,张良明白了,他是在蓄力的同时,冷眼旁观二世自己把大秦玩完,旁观秦楚相斗,最后再以清君侧名义出兵,或干脆等楚军打进关中,他再出手力挽狂澜。 此人所图甚大啊! 第256章 九原之行 第257章 九原之行 离开淮阴后,张良开始了他的长途旅行。 此去上郡,走关中直道是最节省时间的,不过张良作为秦国甲级通缉犯,走关中的风险太大了点,尤其是现在秦楚正在交战,内史地区的关检比平常更为严格,万一被识破身份,那就彻底玩完了。 所以他选择了绕远路,先沿着东海郡北上,经齐国进入巨鹿郡,穿越太行山到达太原郡,再穿吕梁山、渡黄河进上郡,顺带考察一下沿途地形。 曹氏赠了他些许盘缠,又派两名随从跟随,顺便给韩信稍了封厚厚的信,信中除了汇报她打听到的消息,还有一直潜伏在会稽的胖子等人最近送来的情报。 经过月余跋涉,于二世元年七月上旬,张良终于抵达太原与上郡交界的黄河东岸。 这一带因为河谷狭小,人烟稀少,沿线没有任何码头渡口,有些地方甚至没有路,张良一行人只能弃了车架,将行李绑在马背上,沿着河谷上行,寻找可以渡河的地方。 又走了一日,才看到一个正在建设中的码头,对岸已经施工大半,观其规模,像是军用码头。 张良央求督工小吏接自己渡河,那小吏本不愿随便接人入上郡,直到随从告知是从淮阴曹氏商行过来的,小吏才派了船过来接人。 因为东岸没有码头,只能以船板搭架桥板,颇为费劲,几人等候了半天,才登上船。 小吏检查过几人身份,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带他们去附近亭舍登记,并给每人发了一块写有姓名、籍贯、相貌描述等信息的木牌,才放他们进入上郡。 张良让随从自去肤施见韩信,他则沿着河谷小道,又北上九原郡。 夏季的草原犹如染成绿色的浩瀚大海,半人高的青草在夏风吹拂下,似浪花翻涌,一片片白、棕、黑的牛羊马点缀其中,白翟牧人端来九原特有的奶茶,款待这个长相儒雅俊美的男子。 妇女提来一篮子野菜,邀请张良去她家中吃野菜饺子。 张良不知饺子为何物,跟着牧民来到一处聚落,聚落中有一副他在齐国见过的硙,牧民用它把麦子磨成粉。 他在聚落里第一次吃到了麦子粉做成的牛肉面和饺子,可称之为人间美味。 牧民告诉他,这是那年跟随韩郡守打匈奴时,郡守为士兵们发明的面食,临行前,牧民还赠给张良几个馕饼做干粮。 馕饼现在是牧民的必备干粮,去远处放牧时带上一些,方便又管饱。 离开白翟人聚落,张良继续往九原城行去,广阔的天,无际的草,洁白的云,还有口中令人回味的醇香奶茶,心中所有的抑郁和不快,在这一刻随着草原上温柔的风,消散得无影无踪,张良手中鞭子一抖,纵马飞奔起来。 青草和牛羊在身后倒退,远处的城池渐渐清晰,眼前的风景也从草场过渡到了耕地。 这个季节冬小麦早已经收割了,新一季的菽已冒出半尺来长的嫩苗,河套平原上一片欣欣向荣。 张良第一眼看到河流旁不停转动的大水车,感叹鲁班在世也造不出此等巧夺天工之物,他和几个在田间除草的农人闲聊了一会儿,继续往九原城行去。 九原城墙还在修建中,民夫们用独轮车将土石运送到城墙下,挂在几个转动的小轮组合下方的挂钩上,一个民夫即可轻松地将满满一车土石拉上城墙。 再一看,旁边还有其他小轮组合,上面用粗粗的铁索绑着方形大石,民夫们将土倒进四版构筑好的木墙内,再由一人拉动吊着大石的绳索,一拉一放,不停将泥土夯实,十分省时省力。 守城的士兵检查张良的入境木牌后,放他进城。 九原城目前住的基本都是民夫,看不到什么女人小孩,因为没有什么外地人来往,只有一间官府开办的小客舍,住宿不用钱,人畜吃用自费。 张良把马交给舍人,先预交了两日吃用伙食费,把包裹往房间里一丢,便又出去闲逛。 城中房屋建得并不密,主要分布在中间主干道两侧,再往后几乎都是菜地、养殖园,白日民夫不是去干活,就是在修城墙,城内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张良闲逛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便又回了客舍,打算在九原待两日,而后再往北走一段,去看看横梗于秦人和胡人之间的大阴山。 张良这一生走过很多地方,却从未来过塞外,他印象中的塞外应该是大漠黄沙,土地干裂,牧民裹羊皮,吃生肉,饮乳酪,嘴一咧,满口黑牙让人看着都寒掺。 可这一圈走下来,这里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水草丰美,牛羊壮硕,土地肥沃,虽然不能和家人团聚,每个人脸上却都洋溢着温暖幸福的笑。 同被战乱祸害得民不聊生的中原比,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人间圣地。 张良知道,这一切都是韩信的功劳,那真是一个充满传奇与神话的人物。 在九原看了两天民夫筑城墙后,张良继续往北走,刚走出没多远,便看到一座营寨,营寨大门上插着黑底红字的“韩”字军旗,秦篆写的“韩”和韩文写的“韩”虽有点差别,张良还是觉得十分亲切。 知道这里是军营重地,张良不敢随意靠近,沿着远一些的草地行走。 慢腾腾走了不到一日,便看到远处的阴山,前方有一条两座山脉夹成的宽谷,是沟通南北的要道,有士兵在那里驻防,张良在这里借宿了一夜,次日又沿着山麓往西走,中午时遇到一个白翟人的部落,部落里一个叫阿杜姆的男人告诉他,再往西就没有其他部落了。 张良在部落里蹭了两顿饭,第二天继续上路,不过并没有走很远。 阴山南侧的山脉和平原之间落差非常大,沟谷深切,地面破碎,有众多水流从高山上流下,滋润着南边这片平坦肥沃的土地。 从前是匈奴人在这里放牧,自从匈奴人被赶走后,因为始皇帝驾崩,天下大乱,移民计划被中断,走出白翟人的牧地后,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肥美的草原成了动物们的天堂,成群的蝴蝶在花间飞舞,野兔时不时从草丛窜出,野鹿悠闲地在溪流旁喝着水,一切是那么宁静美好。 忽然,山腰上一声尖锐的鹰啼打破了宁静,接着,丛林中陆陆续续飞起无数鸟儿,喝水的野鹿竖起耳朵听了一瞬,撒腿奔跑起来。 张良以为是什么猛兽来了,调转马头便跑,越跑越觉得不对劲,什么大型猛兽下山,能惊得大片鸟儿出逃? 他勒了勒缰绳,又慢慢停下,手搭凉棚往山腰望了片刻,喃喃自语,“鸟起者,伏也;兽骇者,覆也!” 第257章 胡人也是如此想的 第258章 胡人也是如此想的 河套真的是个好地方,自从把家从上郡迁到这里后,白翟各部落再也不用为争夺草场而内斗了。 这里有无边无际的青草,吃不完,根本吃不完,阴山上流下来的水源源不断,喝不完,根本喝不完。 不再为生存担忧的阿杜姆抱着软和的羊毛被,在睡梦中还忍不住翘着嘴角。 他梦见自家所有母马同时产下小马驹,每一匹都十分健康,又梦见自己的三个儿子都长大成人了,一同随郡守出征漠北,抢夺更大更广阔的草场…… 无数的粮食、牛羊和女人,抢不完,根本抢不完…… “阿杜姆,阿杜姆……” 毡帐外传来一个年老的声音,阿杜姆没动,那声音由远及近,又加大了几分,“阿杜姆!” 一个老汉掀开布帘子走进来,见阿杜姆睡得跟死猪一样,嘴角还流淌着哈喇子,他来到床边一把掀起羊毛被子,喊道,“天没黑就睡,醒醒,快醒醒!” 阿杜姆的美梦被吵醒,正要发火,见来人是父亲,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问道,“什么事?” 老汉有些着急道,“早上刚离开的张先生又回来了,他说看见胡人翻越阴山潜伏过来,你快去组织族中青壮,准备御敌。” “胡人?” 阿杜姆脑子立时清醒了,“这不可能吧,胡人被郡守杀得胆都没了,哪里还敢来?” “我也不知,张先生说看到半山腰飞鸟惊起,山脚下野鹿受惊,料想是胡人藏于山林中。” 阿杜姆神情一松,“那也可能是大虫,张先生没来过九原,不曾见过大虫下山,误以为是胡人。再说了,胡人向来是在马背上打仗,那马儿又越不过阴山,不可能是胡人。” 老汉被他这么一说,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不过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你负责着整个部落治安,今夜还是安排些人值夜,以防万一。” “行吧,我这便去安排!” 阿杜姆穿上鞋子,出去召集了二十名青壮值夜,不过一夜过去,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阿杜姆越发断定是大虫下山,而非胡人。 “胡人藏于山间,居高临下俯视平地,昨日应当是看到我了,知我回来报信,故而隐而不发,便是想让你等放松警惕。”张良相信自己的判断,昨日山林中藏的肯定是胡人。 阿杜姆疑惑道,“那胡人不去谷口袭击秦军,难不成要来部落抢牛羊?抢了他们也带不出去啊!” 张良道,“取用于国,因粮于敌,胡人要抢的是骏马,这个部落离阴山谷口最近,抢了马即可伪装成白翟人接近谷口驻军地,只要杀了那些秦军,就为关外大军打开了进入九原的通道,河套平原便可任他们驰骋。” “那真是胡人?” 听张良这么一说,阿杜姆又半信半疑起来。 张良道,“还请派些人往各部落、各城池报信,勿给胡人可趁之机。” 阿杜姆有些为难道,“消息若是假,我这么大张旗鼓往各处送信,事后怕会被怪罪,说我散布假消息,制造混乱。” “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若是真,九原二十万民夫和伱们白翟人失去家园是小,丧命是大。”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阿杜姆不再迟疑,当即派人往这附近的部落、城池送消息,谷口驻军处昨夜张良就央求老汉派人去告知了。 阿杜姆把事情安排下去后,又担忧道,“不知胡人藏于何处,若是一直没有动作,几日之后大家都会失去耐心和防备,总会被他们逮住机会,这样下去也不行啊!” “胡人也是如此想的。” 张良道,“这两日夜里,部落各处都点上火,派少许人防备即可,第三日减少火盆数量,暗中多派一些人盯着,第四日熄火,全员暗中防备,重点为马场。胡人翻山越岭,携带粮食不会多,第四日必会出手,最迟不会拖过五日。” 阿杜姆双眼一亮,“先生这办法好,若真逮住这群胡人,我必为先生请功,先生长相俊美又足智多谋,肯定能得郡守另眼相待。” 张良想说,请功便不必了,不过再一想,自己收了曹氏所赠盘缠,千里迢迢来到九原,不就是已经决定了来投效韩信么?有个功劳入门,总比借着曹氏推荐更能得到韩信的重视,便也不推辞了。 ………… 草原的夜景并不逊色于白日,无边无际的天幕上,漫天星辰璀璨如宝石,微风轻拂着草丛,无数萤火虫在穿梭飞舞,还有许多挂在尖尖草叶端,好似无数的小灯笼。 这样的夜景最适合男女幽会,此时正有两人蹲在高密的草丛中怯怯私语。 “第四天了,白翟人的部落里没有再点火盆,他们是失去耐心了吧?” “是吧?那日山下之人离得远,不可能看到我们,应该只是根据飞鸟猜测林中有人,白翟人防备了几日没见敌人,失去耐心和戒心了。” “那赶紧去汇报阿骨打,今夜就行动。” 二人探查清楚敌情,钻进身后更高的草丛中,惊得一群萤火虫四下乱飞。 过了大约一个半时辰,安静下来的萤火虫又飞腾了起来,接着草丛里钻出数十个黑乎乎的人影,他们猫着腰,轻手轻脚靠近部落,却不是向人类居住的毡帐方向,而是往部落马场摸去。 马场紧挨着部落,建在一个土坡前,周围以木栅栏围着,里面养着这个部落的所有马匹。 匈奴人靠近马场,翻过木栅栏,前面是空旷的平地,马棚在土坡前,成年能骑的马都拴在里面,完全无用的老马一般会被宰杀,幼年小马单独关在其他棚里。 匈奴人擅长养马,他们根据马的鼻息,就能判断健壮的马匹拴在哪个棚里,左边那个马棚呼哧出的声音最重,偶尔还有一两声鸣叫,是成年壮马无疑。 黑漆漆的夜里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凭感觉走,不等他们靠近马棚,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脚步忽然一个踉跄,情不自禁发出啊的一声惨叫,又急急捂住自己的嘴。 后面一人问道,“怎么了?” “脚,被什么东西刺到了!” 话音刚落,又有几人踩到钉刺,有的抱着一只脚低低叫唤,有的两脚都中招,直接坐在地上,阿骨打忽然反应过来,大喝,“快撤,有埋伏!” 匈奴人调头往回跑,这时马场四周亮起了无数火把,紧接着又有嗖嗖嗖的声音传来,匈奴人还没反应过来,便有十几人被箭支射中,倒地不起。 阿杜姆领着部落青壮从后面围了过来,砍杀了一名跑在最前的匈奴人,其他人也捉着匈奴人打起来,匈奴人少,根本不敌白翟勇士,没一会儿就被杀得只剩十几人,张良站在马棚内喊道,“抓几个活口!” 第258章 故人相见 第259章 故人相见 “先生,审问出来了,果然如您之前所料,胡人欲偷盗马匹,冒充白翟牧民去夺道口,他们已经有两万骑士集结在色尔腾山的一处宽阔山谷中,后面还有三万人,只等这里消息一到,便和里面的匈奴人里外夹击,冲破道口驻防,冲进河套,占据九原城。” 阿杜姆连夜审讯完匈奴俘虏,跑来向张良汇报,他心有余悸道,“得亏先生发现贼子踪迹,又教我诱敌伏击,否则匈奴人的奸计就得逞了,那我真是无颜去见郡守。” 张良问道,“是否按我吩咐,分开审讯?” “是分开审讯的,十八个俘虏中,十二人都是这样说的,还有两个怎么打都不肯开口,剩下四人都是胡说的,想用假消息故意诱导我。” 张良点了点头,说道,“你立即派人将此事禀报郡守,速度要快。” 见张良神色依旧凝重,阿杜姆疑惑道,“人全逮住了,先生还担忧什么?” “并非担忧,只是考虑是不是该将计就计,将匈奴人一网打尽,此事需郡守拿主意,你快去禀报。” “我这便派人去。”阿杜姆转身出了毡帐,脚步轻快,表情有点小兴奋,或许自己前几日做的那场美梦要实现了。 ………… 阿杜姆派去报信之人刚离开不久便又回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韩信本人。 一夜没睡的阿杜姆刚准备小睡一会儿又被人叫起来,他急急忙忙来到部落外迎接,一些早起的牧民看到韩信,也都围了过来,纷纷邀请他去家中做客。 韩信婉拒了牧民的邀请,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落在一张熟悉的面孔上,张良刚得了消息,正挤在人群中围观,二人目光相触,不是阴电阳电爆出火花,而是如同故人知己,有感于内。 于韩信而言,张良是久违的故人,而张良虽没见过韩信,但自那年下邳桥头听过这个名字后,这几年就一直在关注韩信,今日得见真人,竟也生出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久违之感。 刘季,你的汉初三杰集齐了! 这一刻,韩信忽然想起了远在辽西的刘邦,不知那家伙正忙什么呢? “郡守,您怎么来得这么快?” 阿杜姆从人群后挤过来,凑到韩信身边一礼问道。 “伱派人去九原报信次日我便动身了,人呢?抓到否?” “都抓到了!” 阿杜姆驱散围观的牧民,一边把韩信往毡帐中让,一边汇报昨夜的战况和从俘虏口中审问出的消息,完了还不忘把张良介绍给韩信。 张良拱手行礼,“久闻郡守之名,今日一见,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韩信回了一礼,“今次多亏先生洞察先机,相助阿杜姆擒住贼人,信代九原百姓谢过先生。” 张良道,“在下自入河套以来,多得当地百姓热情款待,今次也是碰巧,当不得谢,不知郡守打算如何对付关外那些想夺回故地的匈奴人?” 韩信请他入座,说道,“依先生之言,将计就计,我来此之前,已向九原城外驻军及附近所有白翟、楼烦、林胡部落下达了出兵命令,此时各部兵马已然就位。” 韩信看向阿杜姆,吩咐道,“按照胡人传信方式,今日午时向道口外敌军传信,你带些人扮作匈奴人,佯装攻击道口,叫赤焰稍稍抵抗一下,便领兵败退去东边阿木讷河畔。” “唯!” 阿杜姆领命离开,张良满是疑惑道,“郡守怎知在下并非误判,又怎知道阿杜姆一定能抓住胡人?” 按照时间来算,韩信在收到胡人潜入消息的当日,就下达了军队集结军令,那时候大家对于是否真有胡人潜入还半信半疑,他居然如此果断,直接把军队集结起来了?万一是误判呢?岂不是叫大家白忙活一场? 韩信道,“胡人故地被夺,不会甘心,早晚会回来,防不胜防,他等分散漠北,我想清理也是有心无力,不如引诱进来,一网打尽。早在数月前,我便让人向漠北散布始皇帝驾崩、中原动乱的消息,猜测他们近期可能会有动作。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我相信先生的判断。” “郡守真智计!” 张良感叹的同时,更为疑惑了,“郡守为何如此信任在下?你我今日是初次见面。” 韩信道,“先生能于数万人的护卫中使力士击中始皇帝车驾,又能全身而退,逃匿多年,足见本事之高。” 张良被惊得目瞪口呆,他怎么知道的?他居然全都知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先生不必惊慌,先帝已故,过往之事已落入尘埃,此事我不会追究,除了我一人,也无人知晓。” 张良找回神智,满是好奇道,“郡守如何得知在下身份?” 韩信道,“当年先生在下邳桥头偶遇我徒弟柴勇,听到韩信之名时,曾特地询问是否为韩襄王韩仓庶孙,得知我并非先生认识的公子后,又询问是否从韩国迁居淮阴,甚至特地跑去淮阴打听。 先生能认识王族公子,定然是韩国贵族,又对我是否为韩国人如此在意,应当是想寻求志同道合之人,一起反秦复韩。韩国贵族世家张氏,上两代共连任过五朝宰相,世受韩王之恩,先生姓张,又能读会写,想必就是出身于张氏,故而如此执着于为韩报仇。当年那位行刺之人虽是化名,也是姓张,我猜可能就是张氏后人。” “心思缜密,良信服!” 张良大为佩服,“郡守既对在下身世了如指掌,良便也不必藏着掖着了,郡守从前也是韩国人,往上几代应当是为韩国王室,今蓄力九原,是否打算复立韩国?” 韩信摇了摇头,“六国已灭,复立何意?” 张良皱眉,“你依旧要保秦?” 韩信道,“于百姓而言,这天下是叫秦、韩、赵,还是楚,都无关紧要,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安居乐业,谁就是王。先生是有大智慧之人,何以纠结于国名之分?若真让六国复立,战乱又将无休无止,当初的七雄,想实现一统之人何止秦一个?只不过是其他国没此能力罢了。 今项氏复立楚,田氏复立齐,赵氏复立赵,待秦灭之后呢?项羽会真心臣服于楚怀王?田氏等人又会真心奉楚为霸主? 人的野心会不断膨胀,届时天下将又陷入七雄争霸之轮回,将来也会再出现一个始皇帝,再灭一次其余六国。与其如此周折,不如就让秦一直统治下去,实现真正的天下大同,华夏一家。” 张良道,“始皇帝暴虐,二世有过之而无不及。郡守口口声声说想让百姓吃饱穿暖,却要侍奉这样的君主?” 韩信微微一笑,“谁说我要奉他为君?我,在等着他灭亡。” 第259章 是战还是撤 第260章 是战还是撤 “不要吝惜马力!” 暮色下,立在马上的匈奴头曼单于脸上是一副狰狞面孔,“先锋两万骑士已经击退道口驻军,冲进九原。秦军肯定得到消息了,很快就会集结兵马过来阻拦,不能让他们重新堵上道口,大家速度一定要快!快!” 漠北的冬天寒冷而漫长,降水又少得可怜,还多荒漠风沙,远不如河套地区好。 始皇帝驾崩,六国贵族造乱,听说那二世皇帝还断了九原、云中戍卒的供应,各地都是逃兵,这正是夺回地盘的大好机会。 作为丢了故土的单于,如果不能带领族人抢回河套,他会逐渐失去族人的拥护。 头曼下令,周围的匈奴贵族轰然应诺,然后纷纷加快马速,恨不得立即飞进九原。 众人经过一夜的狂奔,终于在第二天清晨抵达道口,作为先锋过来的右大将已经带着大队伍去河水岸边斩浮桥去了,只留大当户领两千人留守道口接应头曼主力。 “现在什么情况了?” 头曼翻身下马,让士兵和马匹抓紧时间吃饭休息,他也一屁股坐在草甸上,边啃肉干边询问。 大当户回道,“右大将昨日傍晚带人去九原,尚无消息传回,不知是否成功斩断浮桥。” “这里驻扎的秦军呢?都被你们杀光了?” “没有,秦军被前后夹击,抵挡了小半日见情况不对,便逃了。” 头曼站起来环视一圈秦军驻地,又问,“我们的人死伤多少?” 大当户道,“攻打道口之人死伤三百多,内应死了三十二人,其余十八人不见踪迹,可能死于白翟部落。” “全死了?” 头曼眼珠子瞪了一下,觉得这个伤亡有点蹊跷,既然成功偷得马匹,又成功里应外合,怎么会全死了? 大当户道,“我们冲进来时他们已经死光了,只寻到三十二具尸体,皆为长矛、弓箭所杀。” “右大将没有怀疑?”头曼问道。 “他冲进来后便直接带人杀去九原城,是我早上清理战场时找到这些尸体的。” 头曼眉头蹙了起来,沉默许久后又问,“秦人会不会识破了计划,故意放咱们进来?” 大当户楞了一下,“应该不会吧?放进来干什么?河套地域广阔,咱只要守着道口,随时可以跑回漠北,难不成放进来给他们搞个破坏?” 头曼点了点头,“也对!” 他又吩咐道,“我再给你两千人,你务必给我好好守着出口。” “明白,属下便是战至最后一卒,也不会让秦军堵了咱回去的路。” 头曼咕噜噜灌了几口水,哼道,“回去哪里?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士兵休息了半个时辰,头冒便下令继续出发,他必须快点去支应右大将,不能让秦军把他们一一击败。 匈奴人对比了河套和漠北的条件差异后,这一回是铁了心要抢回家园,虽然连续奔波了一日一夜,精神头却还很足,路上他们宁愿自己用双腿奔跑,也要让马匹休息,就是为了今天马匹能驮着他们战斗。 两万八千人马又奔跑了小半日,碰到了一名右大将派回来报信的士兵。 “单于,右大将的人马正在前方和秦军交战,请求单于快点支援。 “秦军有多少人?”头曼问道。 “一万左右,其中有三百战车,其他都是骑兵。” “那浮桥断了没有?” “还没有,我们还没走到九原,就遇上了这支秦军。” 头曼猜测道,“这应该是护卫九原城的主力,听闻道口被袭击,前来支援的。” 他对身边众将喝道,“快!叫大家加快马速,只要击败这些人,斩断九原和上郡的联系,白翟、林胡那些零散部落便不足为惧了。” 队伍又快速奔驰起来,待到战场,已经是下市(15点到17点)中,还离得老远便听见马蹄、喊杀声震天响,再近一些,可见两军在方圆数里的地盘上绞杀正恶。 秦军装备远比匈奴好,不过匈奴占了人数优势,又是突然袭击,倒没有像从前那样毫无反抗地被单方面屠杀,对方只是稍稍占了上风。 这个地方地势平坦广阔,往前一路平地,直通九原和黄河河岸,左后方有一处坡度很缓的山坡,右边是一大片胡杨林和水泽。 头曼稍稍修整了一下队伍,下令冲锋,刚冲到一半,左翼一名将领忽然略带惊恐地大叫了起来,“单于,有伏兵!快看!伏兵!” 那将领怕头曼听不见,驱马赶过来,指着左边的山坡,“单于,那里有伏兵!” 头曼转头看去,只见无数战车战马自远处山坡后奔驰而出,身穿黑色甲胄的秦军远远看上去好像草原狼群,那一把把利刃朝上的矛尖,在阳光折射下闪着森冷的光芒,就是狼群尖锐的獠牙。 头曼第一反应便是转身逃窜,当初冒顿和贺兰那些人的惨死,让他见识到了秦军恐怖的杀伤力,这一次如果不是机会难得,如果不是族人一致要求,他是不会来冒这个险的。 “单于,怎么办?是战还是撤?” 几名将领都围了过来,询问头曼的意见。 头曼握着马缰的双手轻轻抖动着,他也不知道是战还是撤啊,刚冲进来就撤逃,真的好丢单于的脸,而且主力一撤走,右大将那些人就死定了。 东边的东胡一直对匈奴虎视眈眈,上次听说匈奴被秦军杀得大败,灰溜溜地逃离河套,东胡王就完全不把匈奴放在眼里了,索要财物和女人还不够,还要索要土地。 头曼只能忍气吞声把东边的一片土地划给东胡,想着趁这次秦国大乱,夺回河套,让东胡看看,匈奴依然是草原的雄鹰。 但是现在看这情况,大概率是战不过的,不逃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这个时候,身为全军主将,越是犹豫,就越是在浪费所有人的生命,有一名不怕死的部落头领喝道,“撤什么撤?右大将那些人如果全死在这里,我们逃回去也只会被东胡、月氏欺负得更惨,割地送女,苟延馋喘,最后屈辱地消失在草原上,不如今日搏一搏!” “和秦狗拼了,夺回河套!” 想到这一年的屈辱生活,另有几位部落将领都附和起来。 “拿什么拼?贺兰血的教训伱们都忘了吗?秦军这次显然是设了圈套让我们钻,赶紧撤!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对啊,先撤再说,要夺河套,将来还有机会!” 又有一些人提出不同的意见。 最先说话的那将领道,“我们不和他们打,直接去冲前面战场,杀穿他,能入九原便入九原烧毁他们的粮草,入不了干脆杀去上郡。” 犹豫不决的头曼一听,这主意好像也可以,照目前情形看,秦军的主要兵力应该都在九原围殴他们,上郡肯定空虚,直接去上郡抢一通,再横穿北地郡,从贺兰南边绕回漠北。 或者……如果楚国叛军杀进内史了,说不定他们还能去内史捡个便宜,那里的富裕程度能比几十个河套上郡。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各部落代表人听,刚才嚷嚷着要撤的几个人又迟疑了。 头曼见他们没反对,鼓起勇气下令,“冲,继续往前冲,不要恋战,冲破敌阵,杀去九原城!” 第260章 准降 第261章 准降 头曼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赵国名将李牧的名字,父亲说,这个人用战车一千三百辆,战马一万三千匹,敢于冲锋陷阵的勇士五万人,善射的士兵十万人,在三十几年前,打败了入侵赵国的匈奴人,那一役,匈奴十余万骑兵被围杀,连单于也差点回不来了。 头曼从前觉得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匈奴骑兵机动性强、射艺高超,而对方只有一万多战马,其他全是步兵,怎么可能歼灭十余万匈奴骑兵?两条腿怎么能追得上四条腿? 就是韩信在贺兰山一战,用的也多是车兵和骑兵,步兵只安排在最南面做防守之用。 但是今天,头曼相信了,步兵确实也可以围歼骑兵。 他以为冲破前方的骑兵阵就完事了,谁知跑了没一会儿,才发现前头还有车兵和步兵阵在等着他。 以战车压阵,挡住匈奴骑兵的冲势,左侧有少量骑兵掩护,后面全是步兵大方阵,大量弓箭手正蓄势待发,等着他们一头扎过去。 秦国的弓弩威力,头曼早就见识过了,那弓箭一扬起来,真的就跟下雨一样,丝毫不夸张,没有铁甲防护的匈奴人冲上去,瞬间会被扎成筛子。 更悲惨的是,战场的右边是杨胡林和水泽,左边和后面全是秦国的战车和骑兵,成半圆形,将匈奴三万多人合围在杨胡林和秦军之间。 “秦军到底有多少人?为何会有这么多人?” 头曼望着四面八方的秦军,脸上满是惊恐之色,这么多秦军,少说也有十万人了,哪里来的十万秦军? 据他最新得到的情报,韩信手下只有五万兵马,其中有两万人分别驻扎在高阙塞、云中武泉,和阴山的几处道口上,为什么这里还有这么多兵? 难道是那些民夫? 可是情报不是说内史断了这里的供应,二十万民夫没有饭吃,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怎么可能听从韩信的话?难道是内史悄悄发兵过来支援? 或许,之前说内史断供应一事,难道根本就是假的,他们是联合起来设了陷阱等着匈奴人。 不知头曼懵圈,其他人也是一脸懵,多数人懵的不是为什么有这么多秦军,而是现在该往哪里冲? 号角绵绵,鼓声隆隆,就在匈奴人不知所措之际,各处的战车和骑兵一刻不停地往内收缩战圈,就连之前被匈奴人杀散的那些骑兵,也重新整合起来,在各步兵阵侧面掩护。 “所谓一战可定十年事,郡守前后两次对匈奴的战争,几乎灭了匈奴近十万青壮,至少可保九原、云中二十年太平。” 山坡上,张良遥望着远处战场上的拼杀,感叹道。 “还不够!” 韩信摇了摇头,“一个男人,十个女人,一年最多能生出十个孩儿,只要有女人,人口繁育速度就不会停滞,光消灭青壮还不够。” 张良微微一怔,“郡守难道还要去漠北杀光部落里的所有女人和孩子?虽是外族,如此做却也有违人道。” “我有那么凶残么?” 韩信转头看了张良一眼,又望向场中厮杀的军队,“九原、云中,再加贺兰地区,有近三十万男人身边没有女人,虽然其中大部分在老家都有妻儿了,不过依目前情况,不知何年何月能把家人接来团聚。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有些情绪需要宣泄,正好,匈奴男人死得差不多了,女人都成了寡妇,不如抓来给我的士兵为妾,一则更好的稳定军心,二则可以给九原、云中多繁育人口,三嘛,也算是给那些女人一条活路。 张良道,“如此倒是可以,日后郡守要出兵六国,九原、云中的土地不能没人耕种,让匈奴女人来放牧、种地极为不错。 不过,前提是今日能把这些男人杀死在九原,郡守觉得,他们会往哪里突围?前方步兵阵中,有数万人皆为民夫冒充,阵型虽然列得十分工整,临战经验及箭术估计不太行,匈奴人若往前冲步兵阵,未必不能求得一线生机。” 韩信自信满满道,“不管冲哪里,皆是死路一条,民夫箭术不行,但他们有保卫家园的坚定信念,有高昂的斗志,有浩大的气势,这些足以吓住匈奴人的脚步。” “杀!杀!杀!” 韩信话刚说完没多久,远处的几个步兵阵齐齐发出恢弘磅礴的喊杀声,气势半点不输战车阵,离得老远都能感受到其等的腾腾杀气。 韩信对这些新兵的第一次表现非常满意,列阵不拖泥带水,能清楚地记住、识别号令,面对浩瀚如海的匈奴骑兵,未露任何惬意,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比当世许多部队都要强了。 匈奴人在这一声声的喊杀声中再次露怯,有的人打马往后面逃,试图穿过战车阵,有的人向胡杨林那边逃,想在缝隙中求存。 这些由十多个部落组成的松散联盟,在正常情况下能一起听单于号令,然而一旦在作战中落于下风就容易军心大乱,难以组织起有效的攻击,随着战圈的缩小,秦军的骑兵亮起长矛,开始收割人命。 铁骑践踏,乱兵自冲,长矛染血,哀嚎惨叫! 匈奴人日夜狂奔而来,以为是自己偷袭别人,结果发现这么辛苦赶路是来跳陷阱的;以为冲破骑阵就能取得生机,拼死一搏后才发现一阵后面还有一阵。 一个又一个意外让多数人崩溃绝望,再看到秦军如此恢弘的气势,强悍的战斗力,疲惫几乎是瞬间涌了上来,没有人愿意抵抗,所有人都在逃窜,有的人甚至摇起了白旗想投降。 这个有的人里面,就有单于头曼。 去他娘的什么尊严耻辱,还有什么是比被灭族更耻辱的? 今日这些人如果都死在这里,匈奴这个种族基本算是灭绝了,漠北剩下的那几万人,根本抵抗不了东胡和月氏的双面围攻,还有那么多女人孩子,靠谁养? 头曼想,要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被东胡吞并掉,匈奴这个名字从此自历史上消失,就好像当年的襜褴,被李牧所灭,亡族亡国。 头曼不想成为匈奴的亡国之君,他乞求投降,他们不和秦人争了,只要给他们留一点点生存的地方就可以,他们会世代效忠于秦,甘愿做秦的看门人,为秦抵御东胡。 当传令官来向韩信转达头曼的意思后,韩信沉默犹豫了许久,说道,“准降!” 第261章 二信必得出一人 第262章 二信必得出一人 单于降了,其他联盟部落首领也纷纷投降,这一战共斩杀了八千余匈奴人,俘虏四万多,这些人被收缴了坐骑、皮甲和兵器,暂时安排在道口附近扎营。 韩信把单于和三个势力较大的贵族首领叫到一起,请他们吃牛肉面。 匈奴人的饮食以乳肉为主,从没用过筷子,这些贵族平常吃饭基本是用刀叉,第一次使用筷子,十分不适应。 开始的时候还能维持自己的贵族形象,用筷子笨拙地把面条夹起来,但是吃过几口后,实在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开始不顾及形象,直接端起碗来吧啦吸噜。 “好吃吗?” 韩信带着张良从外面走进来,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吸面吸得哗啦啦响的几人,忽然询问道。 头曼从海碗里抬起头,哧溜一下把一根挂在嘴边的面吸进去,一个劲地点头,“好吃好吃,我这辈子都没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面绵软,汤鲜美,差点把我舌头都咽下去了。”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好吃好吃,简直太好吃了!” “好吃就行!”韩信笑了笑,走到上首位置坐下,示意张良一旁入座。 头曼端着碗把最后一口汤都喝了,站起来行礼,见韩信面容看着还挺和善,壮着胆子道,“郡守,能否再赏一碗?没吃饱……” 韩信对站在门外的士兵招了招手,士兵很快端着锅进来,给每人都加了一碗,四人心满意足地吸着面条,心想,这位郡守人也挺好的,长得还俊朗,并不像传言中的那么凶神恶煞。 四人吃了足足三大碗,才摸了摸实在装不下的圆滚滚肚子,意犹未尽地瘫在坐席上剔牙。 “吃饱了便谈正事吧!” 韩信又命人给四位端来茶水,见韩信如此礼待自己,头曼原本有些怯怯的心彻底松懈下来,他端起茶牛饮了几口,又舒服地打了个嗝。 “郡守真是个大好人啊,早知您如此好说话,我早就领部众来投奔您了,也不必白白死这么多人。” “现在也不晚!” 头曼点头哈腰,“是是是,不晚,不晚……” “漠北现有多少部落人口?”韩信忽然问道。 头曼刚放松下来的心不由一紧,装傻道,“郡守难道要把漠北匈奴人都迁来河套?这其实没必要,咱们这些人留在这里,再把家属迁来便可以了!” “单于既要降,自是举族皆降,又或者,单于投降是假,想里应外合是真?” 说最后一句时,他声音忽得变冷,头曼一个哆嗦,猛然想起眼前坐着的这年轻人是把贺兰八万多人口全屠了的恶魔啊! 他连忙道,“不是,不是,肯定整个匈奴皆奉您为主,皆听您号令,绝不敢诈降。” 韩信缓和了脸色,“既如此,我自是要知道匈奴有多少部落,多少人口,甚至多少牲畜,才好安排哪些人迁回河套,哪些人留在漠北。” 张良闻言瞅了一眼韩信,这张看着和善的面孔背后,只怕藏着的是一颗虎狼之心啊! 头曼如实回答道,“自贺兰地区被灭后,匈奴还剩大小部落二十三个,其中最大的便是在下所在的挛鞮氏,其次是呼衍氏,兰氏,须卜氏三大贵族部落,再就是一些中小部落,据五年前的统计数量,有约莫三十万人口,不过现在只剩二十二万。这些只是能联系上的部落,还有一些远在北面极寒之地,几年都联系不了一次,他们现在到底有多少人,我也不知。” 头曼说的是分布在内蒙古、外蒙古地区的匈奴人,还有极少部分联络艰难的,应该是在俄罗斯境内的西伯利亚地区,按这时代的交通条件来说,要联络确实十分困难。 韩信又问,“王庭在何处?各部落都居住在何处?” 头曼道,“有些离得太远的,我也不知他们的部落现在何处,王庭本来在河套的,自从被您赶出去后,我想着有一天能再回来,便没有迁太远,就在色尔腾山主峰往东北约百里的地方,我们也不会修城,只是用木栅栏围了一座城。 我们匈奴人时常迁徙,尤其在漠北,水草太紧缺了,在一个地方呆一两年,就要迁往下一个地方。呼衍氏,兰氏,须卜氏三大部落分别分布于王庭东、西、南三面,相隔三十里左右,其他小部落的分布就没什么规律了,哪里水草丰美就待在哪里,丘林氏在扎布汗河附近,盖楼氏在鄂尔浑河,尸逐氏分布于恒爱山的两侧……” 韩信根据头曼所诉,在脑海中大致勾绘出匈奴各部落的位置,不禁皱了皱眉,路途远不说,还极其分散,要去抢夺财物人口十分困难,成本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头曼大体介绍完匈奴情况,惨兮兮地哭诉道,“非是我等要和郡守您作对,实在是那边条件太艰苦了,为了养活小的,只能狠心饿死老的。您是不知,漠北下暴风雪时,那雪能直接把毡帐给埋了,牛羊马全被冻死,人们吃完牛羊马的尸体,最后只能易子而食,甚至吃自己的妻。” 他越说哭得越惨,其他三人也跟着抹起眼泪,头曼离席跪地,很真诚地磕了几个头,“求郡守行行好,给匈奴一条活路吧!” “求郡守行行好,给匈奴一条活路吧!”三人跟着跪地恳求。 韩信道,“漠北确是艰苦了些,我既肯纳降,自是要给你们一条活路,都起来吧!” 四人惨兮兮地吸着鼻子,又回到座位上。 韩信道,“不过你们也知道,内史自去年便断了九原二地的供应,我这里并无多余口粮养活你们这么多人,不过这里有多余的土地,只要匈奴真心臣服,我准许此番参战的所有部落迁入河套,与秦人、白翟、楼烦等部共同生活。” 头曼大喜,连连磕头,“多谢郡守,多谢郡守!” “不过……”韩信话锋一转,“伱们也要和其他人一样,缴赋税、服徭役、尊秦律,但有战事,需出兵跟随。” 头曼想也不想回答道,“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便这样吧,诸位可有其他异议?” 四人皆道,“无异议!” “那好,各部现在各派百人回去接人,其余人留在九原和五原,帮忙修建城池,等部族接来,各寻一处安顿,日后你等便是秦国百姓了。” “尊郡守之命!” 四人急忙想起身叩首,去俘虏营中寻各部落族长安排接人。 “郡守根本就没想过招降匈奴人,你只是想把他们诱骗来,抢夺财物和女人!” 头曼等人离开后,一直没说话的张良忽然开口,语气中有些不赞同韩信的做法。 “他们也没想过真的投降!” 韩信一脸的不以为意,执笔在一张纸上画出漠北地形图。 “何以见得?”张良疑惑道。 依匈奴如今实力,别说和秦抗衡,就连月氏、东胡他们也不敢招惹了,只有依附一个强大的靠山,他们才能生存下去。 韩信道,“赋税、徭役、兵役、律法,全都遵循下来,匈奴人便完全成为了秦人。同为华夏一族的六国之民尚且不愿做秦人,何况文化、生活差异巨大的匈奴人?头曼答应得太干脆,他心里必然另有打算,我在此处时这些人会规规矩矩,我若引兵离开,九原必乱,这个隐患不能留。” 张良又道,“外界传闻郡守一诺重比千金,若无故杀降,怕是对您的名声有所影响。” “有何关系?” 韩信笑了笑,在地图上标注出各个部落的大体位置,搁下笔抬头看了张良一眼,“虚名不必在意,我只要后方无忧。” 他说着喊来剑一,将图纸交给他,吩咐道,“去找几个匈奴人问问,他们的的部落是不是在图上所画位置,每个部落都问过,确保信息无误。” 剑一是当初从贺兰解救回来的奴仆,会匈奴语,可以和匈奴人无障碍沟通,跟着韩信这些时日,已经认了不少字。 他双手接过图纸,恭敬地退出毡帐。 各部落安排回去接人的队伍很快就启程了,其他青壮都被叫去修城墙,还有一部分人在道口处修建被破坏的防御,在死之前,这些人的剩余价值会被榨取得干干净净。 匈奴人跑路的速度很快,搬家的速度也很快,听闻可以迁回河套,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才过去不到半个月,一些离得近的部落便陆续回来了,韩信划拨出一片土地让他们扎寨放牧,又等了一个多月,绝大多数部落都回来了。 如此多匈奴人迁入河套,消息很快传到了咸阳,引得胡亥惊怒不已。 “韩信想做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先是公然废除连坐法,接着又找理由拒绝向朝廷缴纳赋税,现在又招降如此多的匈奴人,还从不向朕禀报,他这是想造反!” 胡亥气得在堂上走来走去,“传王贲进宫,朕不想再忍他了,朕要杀了他!杀了他!” “陛下息怒,息怒!” 赵高在一旁劝慰,“韩信虽有造反意图,毕竟没有明着出兵,现在当务之急是六国叛逆,楚、齐、赵、魏,纷纷恢复国号,那楚国项羽的兵马已经连破外黄、陈留、大梁,逼近荥阳了。” 当初真的失策了,以为六国反贼不足为惧,韩信才是最需要防备的,谁曾想短短一年多,六国的星星之火成了燎原之势。 荥阳一破,三川郡也就没了,咸阳的门户便只剩一个函谷关,贼人已经打到眼皮子底下,由不得赵高不紧张。 胡亥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那不是有李由和王离在,怕什么?让王贲和李信联合起来,先消灭韩信,回头再来对付项羽。” 赵高叹道,“韩信若有那么好对付就好了,王将军取胜还好,如若输了,逼韩信明着造反不说,我军军心必然大乱,荥阳也会不保。” “那你说怎么办?项羽韩信都不好对付……” 胡亥说着,双眼忽然一亮,“干脆让韩信去打项羽如何?让他们狗咬狗!” “韩信哪里肯听话?不用猜我也知道他肯定不会出兵。” 赵高脸色满是无奈和后悔,“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他当初不当这个摄政王,并非被朝臣逼迫,而是懒得和他等内斗,让陛下您帮着清理那些不听话的臣下,他躲在上郡蓄养兵力,等六国攻进内史,他再以摄政王的名义出兵平乱,届时他就是大秦的功臣,就是名副其实的摄政王,陛下您想不听他的话都不成了。” 胡亥听了心里不免慌慌,“朕有王将军,六国反贼怎么杀进来?朕这就让王将军集结内史所有兵马,去荥阳抵挡项羽。” “不行啊,若韩信趁机领兵南下,咸阳不就被他轻而易举拿下了。” 胡亥道,“你不是说他要等叛军进内史了再动手么?” 赵高道,“那是在他还想当摄政王的前提下,如果现在他想当皇帝了呢?” “他敢?”胡亥咬牙切齿道。 “有何不敢?他姓韩,届时打起韩国王室旗帜,先占据关中,复立韩国,再拉拢其他诸侯国对抗楚国,哎,反正他要想造反,总能找出理由。” 胡亥越发焦躁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到底怎么办?” 赵高擅长搞阴谋诡计,只能称做政客,算不上政治家,军事就更别说了,基本是一窍不通,此时他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个局面,只能建议道,“不然把丞相、王将军叫来商量?” 赵高都不懂,胡亥就更不懂了,尽管对王贲不满,但此时他能仰仗的也只有王贲,他随手招来一个小内侍,“去,把李斯和王贲叫来!” 内侍告退下去,过了约莫两刻钟,李斯先到了,又等了一个多时辰,胡亥吃罢晚饭都打瞌睡了,王贲才从频阳军营赶来。 胡亥道明叫二人过来的目的,李斯的建议是,试着给韩信下一道令,看他出不出兵。 王贲的意见则是请韩信或李信其中一人出兵,先西入邯郸,拿下赵国武臣、张耳等人,再东出灭齐,最后和内史兵马一起,合围楚、魏。 王贲不知韩信到底有没有谋反之心,之所以如此建议,是因当初胡亥不听谏言,不让李信去救赵,致使赵国被反贼所占,使得项羽的侧翼得到了巩固。 照目前情形,此二信必须得出一人,不然就得调集内史所有兵马,出三川和楚军决战,不过看皇帝如此胆怯的样子,肯定不会同意把内史兵马全部押上。 “韩信肯出兵吗?”胡亥问道。 王贲道,“大秦已处生死存亡之际,他若无造反之心,只要陛下给予足够的粮草,他会应允,不过陛下传诏时,语态要恭谦温和,不可以命令口吻,他毕竟是先帝托孤之臣。” 胡亥心中万分不乐意,他犹豫了许久,又问,“那如果韩信趁机造反呢?” 王贲以为他是在斟酌如何给韩信发诏书,或是犹豫要选哪个人出兵,谁成想还在纠结韩信是否造反的问题。 “陛下若想保住大秦,此时只能相信他,不若就让李郡尉去。” “那李信一走,他占了雁门呢?” 王贲彻底无语了,没好气道,“那便让他占去!” 胡亥有点头疼,对二人挥了挥手,“此事容朕再想想,再想想,二位爱卿先退下吧,王将军便不要回频阳了,留在咸阳。” 第262章 借刀杀人 第263章 借刀杀人 “韩郡守,请接诏令!” 九原城,使者宣读完胡亥的诏书,看向泰然坐于堂上的韩信,有些不满地提醒。 身为臣下,不起身接诏便算了,全程居然连看也不看一眼,完全不把本使,不,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此人造反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放着吧!” 韩信视线从书本中移开,抬首瞥了眼使者,示意他把诏书放在几案上。 “郡守接不接诏令?”使者询问道。 临行前陛下特地吩咐,必须要韩信给个明确答复。 “先放着,等我能腾出手了再说,你回去复命吧!”韩信目光又移回手中的书本上,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着。 那使者道,“赵国逆贼已取邯郸、巨鹿,楚国大军开始进攻荥阳,形势危机,郡守有何要事,竟比国之大事还重要?” 他语气越发不满,“陛下令你五日后必须出兵,是否尊诏,还请郡守给个明确答复。” 韩信放下书本,耐心地解释道,“陛下要我出兵五万,跟随李郡尉去平叛,我是没意见,不过这五万可是三郡所有兵力,倾巢而出之前,总得让我把上三郡之事彻底安顿好。” “上三郡有何事?本使一路过来,看到的是一派祥和安定之象,郡守莫不是想抗旨,故意寻的借口。”使者冷声说道。 “你看到的只是表象,自去年陛下断了九原、云中供应后,我成日不是忙着抓逃人,就是忙着治逃人,最后是靠着武力镇压,才让那些人勉强安分下来,我若将五万兵马全带走,这二十万民夫必然要群起造反,走直道几日即可抵达内史,我不能把隐患留给王将军不是?” 使者一脸不屑道,“不过二十万手无缚鸡之力的民夫罢了,真敢去内史造乱,王将军只要派出五千人,即可将之消灭殆尽。” 韩信道,“我还没说完呢,除了这些民夫,我刚招降了十数万匈奴人,如若把兵马全带去赵国平叛,匈奴极有可能会再次叛变,那波及的可不只是九原、云中,还有北地、雁门、陇西,乃至内史。” 为了让韩信出兵,胡亥和赵高早想好了他可能推脱的借口,只见那使者从袖子里又掏出一份诏书,展示给韩信看,“此事本使来传诏之前,陛下已有交代,陛下说,纳降外邦,需皇帝同意,皇帝并未同意,这些人便不是降卒,而是敌军。命伱出兵前先把这些匈奴人杀干净!” 韩信故意提及匈奴,正是想借胡亥的手来解决,没想到对方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连诏书都提前准备好了。 “啊?”韩信故作惊讶,“我已将人招降,承诺让他们做秦人,杀降之事,我是万万做不出来。” 使者冷声道,“那郡守就是想抗诏了?” “不敢不敢……” 韩信连忙站起身,走到使者跟前,一脸为难地接下诏书,“既是陛下的意思,臣不敢不遵从。” 见韩信终于肯好好听话了,使者满意地笑了笑,却见那诏书在他手上都没捂热,转手便交给侯在一旁的侍卫。 韩信又取出虎符,吩咐剑一,“拿着陛下诏书,传令赤焰、董翳、章平,屠戮匈奴头曼单于及各部落青壮,所有高于车轮男童一并处死,只留女人和幼童。” “唯!” 剑一接过诏书和虎符,转身就跑去传令去了。 看着行事如此干脆利落的韩信,使者有点傻眼了,这是不是太听话了,为什么自己会有种陛下被当刀使了的感觉? 韩信看了眼呆愣的使者,走回上首位置坐下,老神自在道,“前两个问题解决了,还差最后一个,你回去叫陛下把这两年九原、云中欠下的供应补上,再拨我三十万石出兵粮草,总的算下来,得有两百万石粮,我也不要这么多,给一百万吧,什么时候运来,我什么时候出兵,绝无二话。” “你这是在威胁陛下!” 使者一听这厮狮子大开口,瞬间明白过来,陛下刚才那道诛杀匈奴人的诏书是正中他下怀,这无耻之徒,根本就没想奉诏出兵,那些匈奴人也是他早就想处理掉的,却装出一副被逼迫的样子,简直无耻之极。 “不敢……我只是想要回先帝曾许诺的东西罢了。” 韩信达到目的,不想再同他掰扯,下了逐客令,“使者回去将我的话转达陛下,顺便告诉陛下,先帝对我有知遇之恩,只要他不欺我太甚,我不会造反,让他放心。来人,送客!” 门外立即进来两名侍卫,将使者请了出去。 大厅外,张良看了眼被夹走的使者,转身进门,笑道,“郡守这招借刀杀人用得真是巧啊!” 韩信道,“他自己送上门,顺手而已。” 张良问道,“皇帝若真运来百万石粮呢?” “有赵高在,运不来。” “如果运来了呢?” “那就出兵咯!” “帮他平赵?” 韩信道,“先出兵太原,看李信往哪里打,再做计较。” “你不听李信指挥?” “始皇帝驾崩后,这天下已无人能指挥得了我。”韩信瞥了眼桌子上的出兵诏书,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傲然之色。 张良笑了笑,“如此我倒是希望二世把粮送来。” 韩信道,“先生来此有两个月了吧,成日闲着也是闲着,不若帮我做点事?” 张良这两个月一直在帮忙安顿匈奴人,不过没有任何职位,只是帮着打打下手,韩信今日这样说,就是正式招纳的意思。 在这里两个月,张良对韩信的了解不再是从前的道听途说,而是亲身体会。 能力自不必说,更让张良认可的是他的人格、品行和处世之道。 护短,不只护部下、亲属,也护天下万民。 残忍,却只对异族而言。 忠信,忠的是本心,信的是天道地道人道,而非君道。 至于对秦的态度,不管最后是要保秦还是反秦,于张良而言已经不重要了,诚如韩信曾经所言,始皇帝已死,过往恩怨烟消云散,这天下日后是叫秦还是楚、赵,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华夏一统,天下大同。 张良正色道,“请郡守吩咐。” 韩信道,“我身边正缺一名功曹史,先生若不弃,还请出任此职,为我分担一二政务。” 功曹史为郡守的主要佐吏,除掌人事外,还能参预一郡的政务。 目前上三郡的政务主要是韩信处理,陈平协助,工作量非常大,韩信一下子把张良提到了核心位置,这份器重和信任不禁让张良喉头哽咽,他垂首应道,“良谨遵君命!” 韩信道,“等赤焰他们那边做完了,还请先生重新分配人口财产,划定县、乡、里。” 这个重新分配就是给民夫分女人,张良之前就知道韩信的这个打算了,忙拱手应下。 第263章 一个种族的消失 第264章 一个种族的消失 “单于,我们日后真的要做秦人了么?” 毡帐内,头曼最宠爱的阏氏须卜珠玉小鸟依人地靠在丈夫的怀里,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她是头曼最宠爱的阏氏,今年才二十一岁,五年前,也就是她十六岁的时候,为头曼生下了一个儿子,她本就长得美,从此更得头曼宠爱,为了能让幼子做匈奴的太子,头曼甚至把长子冒顿送去月氏当人质,要借月氏的手害死冒顿。 头曼没有听出爱妻语气中的期待,用他那粗糙的手掌在她美背上轻一下重一下的摩挲着,笑道,“做什么秦人?秦人哪有咱匈奴人自由自在,等着吧,等我逮着机会,一定要夺回河套,让这里的秦人给我们当奴隶。” “可是……那郡守看着一点都不好惹。” 须卜珠玉说着,脑海里回想那日见到的郡守,他是那么的年轻、俊朗、干净、英姿勃发,看一眼便让人难以忘怀。 自那日之后,再看身边这个粗鲁、邋遢,又肥厚的男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听白翟的一名妇人说,郡守除了一个妻,连名侍妾也没有,十分洁身自好,白翟许多未嫁女子都盼着能被郡守看上,做他的妾。 须卜珠玉偶尔也会想,若是郡守向单于索要自己,做郡守的女人该有多好,什么单于之位,她已经不稀罕了。 头曼不知自己的女人正在肖想别的男人,兀自说道,“这些时日我都打听清楚了,秦国已经彻底乱了,他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肯定会带兵出去,等他一走,我就派人进九原和云中城,先杀了官吏,夺取官印后以给边关军营送粮的名义,潜入军营。九原和云中多处城墙已经修建起来了,只要占据城池,秦国骑兵再厉害也奈何不得我。” “这样能行吗?若是失败,下场会如贺兰。” “不会失败,你放心……” 说着,大掌从背后划到了前面,须卜珠玉不悦地闷哼了一声,头曼兴致立即上来了,翻身而上,正准备再办一次时,外面忽然想起一个士兵惊慌的喊叫声,“单于,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士兵完全不顾礼节,闷头冲了进来,“单于……” “滚出去!”头曼大怒。 若是往常,士兵早滚出去了,这一次却没有被吓住,而是慌里慌张地禀报,“单于,大、大事不好了,秦、秦军把咱寨子围了……” “什么?” 头曼由大怒变大惊,欲望也瞬间褪去,他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裤子都没穿,上前一把揪住士兵的衣领,恶狠狠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秦军把咱营寨围了,说是奉皇帝之命,来处决匈奴敌军!” “哪来匈奴敌军?”头曼心中有很不详的预感,怒喝道,“我们现在不都是秦人了?” 他急匆匆地套上衣裤,来到外面空地上,营寨中的男女老少听到动静,几乎都跑出来了,聚在一起唧唧咋咋讨论出了什么事。 头曼呵斥退人群,来到秦军将领董翳跟前,询问道,“董校尉,你这是做什么?” 董翳为秦都尉时,曾在北地郡驻守过,会一些匈奴语言,他拿出胡亥的诏书,一脸无奈道,“陛下今日派使者来下令,说朝廷不接受匈奴的投降,命郡守将伱等处决,如若不然,便要以勾结外族,意图谋反之罪处置郡守。 郡守本想放你们回漠北,可使者说,这样做就是纵敌,通敌,一样是死罪。 实在没办法,郡守只能奉令,将高于车轮的所有男丁处死,女子和幼童留下,好歹为匈奴留点根!” 头曼脸色一片煞白,劈手夺过董翳手上的诏书,字看不懂,上面的皇帝印信他却认得,他喊来族中一名认识秦篆的长老,最终确认,确实是皇帝下诏要处死匈奴人。 围观的男女老少听得此事,都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头曼愣了两秒,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可能从头到脚都被韩信坑了,他脚步慢慢往后退,同时以眼神示意附近的几个青年见机行事。 董翳察觉到他的意图,厉声喝道,“单于若要反抗,那我只能男女老少皆屠了!不只是这个部寨,匈奴所有部寨都已经被秦军包围。”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意思是反抗的结果就如当初贺兰一样,全部覆灭。 这时候,须卜珠玉牵着才五岁的儿子踉踉跄跄地跑出来,她来到头曼身边,哭得梨花带雨,“单于,单于,求你救救我们的儿……救救他,他还这么小……他怕疼……他不想死,我也不想死……呜呜呜……” 小娃娃见母亲哭了,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头曼看着自己的爱妻幼儿,撰着的拳头慢慢松开。 董翳趁机对着围观之人喊话,“郡守求情,只杀高于车轮男丁,诸位若要反抗,只能尽数皆屠!” 说着,四周的弓弩手皆端起了弩机,只要董翳一声令下,这些匈奴人立即会被射成刺猬。 看着四周森冷的箭头,头曼心中充满愤怒和仇恨,但他也明白,反抗只是徒劳。 他爱怜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又紧紧地抱住妻子,在她耳边说道,“好好照顾儿子,我的魂魄会一直在这片草原守护你们,莫要怕!” 他迟疑了一瞬,又道,“我的珠玉如此美丽,郡守如果愿意娶你,你就做他的女人吧,我不会怪你,只要你和儿子过得好……” 他的声音有点哽咽,须卜珠玉微微一愣,她一直以为单于只是喜欢她的美貌和年轻的身体,却原来是真心爱她? 头曼十分不舍地放开妻子,走到董翳面前,虽大腹便便,却站得笔直,他高高仰起脖颈,仰天大吼,“撑犁孤涂单于挛鞮头曼愿意赴死,还请郡守遵守承诺,放过我的女人和孩子。” 撑犁孤涂单于,意谓“天宇之下的伟大首领”,是匈奴人对单于的称呼,他头曼并不英明,甚至算得上昏庸,但他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匈奴女人和孩子活下去。 不过他说的却是我的女人和孩子,而不是所有匈奴人的女人和孩子,是怕活下来的匈奴人把这个活命之恩记在他头上。 头曼在迁移部落时并不是按韩信所吩咐,只迁参与此次偷袭的那些部落,他偷偷把一些零散的中小部落的青壮都收编进自己的部族,原来是打算将来偷河套时人多力量大,不料却是葬送了几乎所有匈奴男人的性命。 匈奴这个种族基本算是消失了,与其让活着的人记着一个带领匈奴灭族的单于,不如忘记,好好做秦人。 董翳听出头曼的意思,承诺道,“单于放心,郡守一诺重于千金,他既答应保女人孩子不死,便一定会做到,你们一死,陛下也不会再和一群女人幼儿计较。” 单于都愿意赴死了,那些有家室的男人多数也站了出来,但还有不少人想抵抗,董翳只能以暴力手段制服。 对于自愿赴死之人,董翳并没有在这里处决,而是押到他们家人看不到的地方统一处死。 每一个部落都有秦军去执行胡亥命令,期间也有遇到不少强烈反抗的部落,不过毫无防备的匈奴人面对有备而来的秦军,一切反抗都是徒劳。 第264章 分女人 第265章 分女人 处置完头曼,董翳回去向韩信复命,并带回了须卜珠玉,这个女人姿色还不错,董翳觉得,郡守身边也该有个女人了。 董翳先向韩信汇报处置头曼的经过,而后才把须卜珠玉带上来,没有明着说这个是给韩信的,但意思大家都懂,韩信将匈奴男人处死,除了要解决隐患、节约粮食、霸占财产,也是想给九原和云中的这么多光棍分个媳妇儿。 韩信的老婆一直不在身边,也是有生理问题需要解决的。 韩信知道董翳的意思,却并无纳妾的想法,吕雉嫁给自己这些年,一直聚少离多,家中之事全赖她操持,知道他有困难,毫不犹豫把多年存下的家当都送过来,如今她一个人在南方独自抚养两个儿子,他却在此纳妾再生庶子,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韩信瞧了眼须卜珠玉,颇有些感慨道,“比起射死妻子来试探部下忠心的冒顿,头曼是个真男人!他舍得用命保你母子性命,我自会遵守承诺,你是要再嫁人,还是为他守寡,皆准。” 须卜珠玉抬头,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些楚楚可怜的看着韩信,想说我想做你的女人,不过听韩信这句话的意思,好像对自己没什么想法,自己如果现在就这样说,他怕是会觉得反感。 一个男人如果对这个女人反感了,日后就再也不会多看她一眼,须卜珠玉从小就开始学习如何虏获男人心,深知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按耐下心中渴望,低声回道,“妾暂时不想嫁人。” 韩信点了点头,“我让人为伱安排处房子,在九原城住下,你可以挑一名从前的女仆照顾,日常开销由郡守府承担,待你儿稍大些,亦可送去学府。” 头曼把大半个匈奴的财产和女人主动送来九原,省下韩信不少麻烦,最重要的是,为九原、云中增加了一笔不菲的收入,男女严重失恒问题也得到了缓解。 做出如此大的贡献,特殊照顾一下他的妻儿,也是应该的。 处置完男人之后,接下来就是分配财产和女人了,女人优先分配给此次参战的十万士兵,除去一些年老和年幼的,适龄少女和年轻寡妇,基本都要被分配。 一个或两个部落对应一个营,士兵依军衔和功劳大小为顺序,自行挑选,不想要女人的,也可以选牛羊作为奖赏。 当然,挑选女人的士兵,必须一起抚养女人的孩子,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女人如果愿意携带家中母亲或婆母一起生活,官府考虑士兵的家庭负担问题,一名年轻女人配一个孩童和老妇,多出的数量,官府会给予一定的财政补贴。 但其实就如头曼之前所说,匈奴每遇到灾年,便会放弃老弱,部落中几乎没有老得连行动都困难的老人,年纪最大的也只有五十五岁,也是劳动力。 所以多的不是老人,而是幼童,大多数是一个女人带一个幼童,少部分两个或三个,极少部分带四个的,这一类几乎是一年生一个,且没有一个夭折的。 匈奴虽把多数人口迁入河套,但是统计下来只有四万多适嫁女人,根本不够分,那些没分到女人的参战士兵,只能以牛羊为奖赏。 对于匈奴女人来说,丈夫刚死,就要被逼着再嫁,是件很残忍的事情,不过家中失去了顶梁柱,现在她们更关注的是如何让自己和孩子活下去,其中大多数人都接受了再嫁秦人的分配,却也有一部分人宁死不嫁。 部落财产都被没收,官府只给予各家适量补贴,那些不嫁人的女人想活下去,只能去造纸厂、化肥厂打工,正好把青壮劳动力腾出来。 韩信并不苛待匈奴女工,给的工资除了养活自己和孩子,还能有些盈余,这些人可以单独立秦国户籍,像秦人一样生活。 为了让匈奴女人更好的融入秦人家庭,韩信还特下了一条令,阐明她们不是奴隶、仆从,享有和秦人一样的权利和义务,任何人不得随意剥夺她们的生存权利。 女人和男人不一样,也许开始她们会不习惯,会抵触新家庭,但只要她们为秦人生下孩子,日子过着过着,也就慢慢淡忘从前的生活,就好像……有些被拐卖的女孩,在买方家生活久了,就算家人找来,她们也不愿意再回去了。 而这些匈奴女人已经失去了部落和男人,没有了依靠,就算逃走,最后也是死路一条,更何况,河套本来就是她们的家园,郡守虽把部落财产充公,却也没有不管她们死活。 韩信虽然一开始就对匈奴打着杀男夺女的想法,不过知道他这个想法的人只有张良几人,现在借胡亥的诏书赐死匈奴男人,这些女人的仇恨也都集中到了胡亥身上。 九原的男人记恨秦国朝廷让他们背井离乡,又把人丢在这里不管不顾,女人记恨二世的杀夫灭族之仇,这样一组合,不但夫妻有了共同语言,有利于增进感情,也造成了九原、云中二郡的百姓对朝廷的仇恨更加深刻。 当然,对胡亥来说,些许贱民的想法根本不值一提,此时他刚听完从九原回来使者的回禀,问也不问匈奴人的事情,而是询问道,“韩信真说他不会造反?只是想要回父皇所许诺?” 使者回答道,“他确实是这样说的。” 胡亥看向赵高,“郎中令从前和韩信多有交往,你觉得他这话是真心还是哄骗于朕?” 赵高嗤嗤一笑,“这种话岂可当真?陛下切莫轻信,韩郡守开口就是百万石粮,若真给了,他便有了大举出兵的粮草,到时候是去打赵国还是打李信,或是打内史,就都由他说了算。” 赵高的细长眼微微眯了眯,猜测道,“他虽安定了九原、云中民夫,如今三郡应该也是捉衿见肘,他这是想哄骗陛下的粮草啊!” 胡亥有些烦躁地说道,“那怎么办?不给粮他就不出兵,朕也不能只让李信一个人去,雁门就在云中边上,李信前脚若走,他后脚占了雁门如何是好?” 他说着又埋怨起赵高,“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把九原、云中都给了他,结果非但没出乱子,还送了二十万青壮,朕已经完全管不住他了。” 赵高想说,你从前也管不住人家,真要论错,该是先帝的错,临死前不先立太子,倒先给韩信扯了面摄政王的大旗,让他得以总揽上郡军政。 现在的韩信虽没称王,但实际和一方诸侯王没什么区别了,自行修改秦律,招降异族,不缴税不纳赋,让他出个兵还要同陛下讨价还价,现在只差一个王号了。 胡亥焦急地在堂上走来走去,犹豫了许久,始终下了不了决定,他想叫王贲来商量,不过再一想,王贲肯定是同意给粮的。 “欺朕太甚,欺朕太甚!” 胡亥越想越生气,自己堂堂大秦国皇帝,居然被一个郡守威胁,真是岂有此理!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赵高,气急败坏道,“叫王贲李信一起,以抗诏罪,出兵拿下他!朕要先剐了他!诛他十族!” 赵高道,“陛下莫下此等无用之令了,眼下三川郡危在旦夕,王、李二位将军万不会同意您在此时出兵上郡。您真执意如此做,剐了韩信的同时,项羽也打进咸阳了,大秦都亡了,您就算出了气,也得给韩信陪葬。陛下的命可比他尊贵无数倍,如此做不值当。” 胡亥怒吼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朕真要遵了他的意思,乖乖把粮食送去上郡?” 赵高沉默了一瞬,拱手道,“臣方才倒是想了一个办法,不知当不当说。” 胡亥气哼哼道,“有办法你不早说,诚心看朕着急是不是?快快道来!” 赵高道,“陛下要先恕臣之罪,臣才敢说。” 胡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朕恕你无罪,快说快说。” 赵高迈着步子靠近胡亥身边,低声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胡亥听完立即摇了摇头,“不行,王贲他肯定不会同意。” 赵高道,“韩信是没有明着造反,意图却很明显了,陛下先把臣方才说的这件事谈好,到时候再对王将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会同意的,就算不行,您以君权逼迫,他敢不从么?” 胡亥踌躇了片刻,一咬牙,“成,按你说的办,代朕拟写诏书,谈判之事,全权交于你去办,务必让楚军先退兵。” 第265章 遣使和谈 第266章 遣使和谈 “二世使者求见?” 荥阳城外,楚军大营,项羽正用着朝食,听得士兵禀报,他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恍然笑道,“狗皇帝定是畏惧楚军之威,遣使求和来了,不见也罢,你告诉他,咸阳不下,二世不死,楚军不退!” “唯!” 传话士兵正要退下,虞熙却叫住了他。 “等等!”她转头对项羽道,“叫进来听听,看他说什么,先谈谈条件,看对攻打荥阳是不是有帮助,把范先生也叫来听听。” 项羽道,“不管提什么条件,二世和王家人的命我必取,何必浪费时间?不见不见。” 虞熙啪的一下放下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能不能收一收傲气,改改你这直蹦蹦的脾气?杀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伱为何总选择拔刀正面蛮干?” 项羽一脸疑惑,“这和杀人有何干系?” “我说的不是杀人,是你这脾气!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古之成大事者,多为阴险狡诈之徒,会迂回,能隐忍,甚至能装孙子,那什么勾践,为了复国连屎都吃,你不能学一学,学着多使谋略,而不是一味的武力蛮干。” 项羽想说,勾践吃的不是屎,是苦胆,叫卧薪尝胆。 “上一次啊,张先生劝你不要屠城,你偏要屠,结果把人都给气跑了,你知道你错过的是什么吗?是诸葛亮郭嘉级别的谋士啊!” 女人就爱翻旧账,这事之前虞熙已经骂过一回了,今日又翻出来说,项羽心道,人跑都跑了,再说也找不回来了,至于脾气,改一改也可以,装孙子吃屎,却是砍死我都做不到。 “你自己用不了,人家就跑到你敌对方去,张先生有大智慧,又跟了你一年余,对咱内部情报了如指掌,你这是妥妥的资敌,也不知他到底去了哪里,要是投奔韩信,那强强联手,咱怎么玩过他啊?” “还有你那屠城,除了发泄不良情绪,抢点财物,还得到了什么?咱军队的粮草不是农民种出来的?你不对他们好一点,他们怎么会拥护你?你把自己搞成暴君,到时候大家反的就不是秦,而是你。” 见虞熙越说火气越来越大,项羽掐指一算,这两日好似是她的特殊日子,他连忙再次道歉,“汝阴那事是我冲动了,我都保证以后再不屠城,你就别生气了,我见一见那使者还不成嘛?” 说着,吩咐士兵出去把人叫进来,又让人去请范增。 虞熙缓和了气息,说道,“历史上你就输在太刚直了,如果鸿门宴上你肯放下面子和骄傲,杀了刘邦,如何能落得乌江自刎的下场?这些事真不是我胡编来骗你的,霸王别姬的戏,我看过很多遍,真的很怕你再走老路。” 项羽握住她放在桌案上的手,眼神温柔下来,“我保证,绝不会再犯错,日后都听你和范先生的。” 虞熙道,“也不是让你什么都听别人的,主要是改改你的脾气和行事风格,只要能达成目的,什么武德不武德,阴险不阴险,都无所谓。” “我知道,我改!”项羽举手保证。 “那一会儿不管使者提什么,你都别急着否定,耐心听完,再和大伙儿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嗯!” 正说着,范增先过来了,一会儿外面又传来士兵的声音,“将军,使者带来了!” “请进来吧!” 帐帘掀开,一名秦吏迈步走进来,项羽收起傲气,还算客气地请对方入座,率先问道,“不知二世皇帝派阁下前来,所为何事?” 那使者行了礼在一旁落坐,说道,“陛下想同将军和谈,只要将军退兵,陛下可以正式册封熊心为楚王,将原来的楚地封给他,恢复楚国国号,亦可封将军为楚国上柱国。” 若是从前的项羽,听了这番话肯定是叫使者有多远滚多远,今日却耐着性子问道,“二世为何想和谈?我虽陈兵荥阳,却未必能攻下,何况后头还有一道函谷关,他这就吓得想和谈了?如此胆量,倒是连他父亲一半也不如。” 使者道,“陛下并非怕了将军,只是不忍百姓遭难,想尽快结束纷乱。” 项羽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了起来,“秦国的王居然会怜悯区区庶民,这话说出来,不怕笑掉天下人大牙?” 使者脸不红心不跳道,“陛下已免天下一年赋税徭役,此非怜悯?倒是……” 使者想说项羽在汝阴屠城一事,不过怕任务没完成就被对方赶出去,只能忍了下来,话锋一转,“想尽快结束战乱是一层原因,另一方面是因陛下觉得周之分封,方为天下大道,彼时先帝议分封郡县时,陛下便提出继续行分封,不过那时他说话没有分量罢了。 现在就不一样了,非但是楚国,齐国、赵国、魏国,亦可恢复国号,不过有个条件,诸侯王必须尊陛下为共主。” 项羽道,“我若不应呢?” 使者冷冷道,“那陛下只能调集秦国所有兵力,与将军一决雌雄了,我大秦尚有戴甲之士二十万,有王贲、韩信、李信等善战之将,将军若执意再战,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不如顺此台阶而下,化干戈为玉帛!” 项羽从小就不是被吓大的,战便战,他项羽若说一个怕字,就不配称一个霸字。 “那便请二世……” 嘴一张,范增就知道项羽想说什么,急忙打断他,“将军不妨考虑考虑。” 项羽下意识看向虞熙,见她也是示意自己不要急着否决,便顺着范增的话,对使者道,“阁下先去休息片刻,此事容我召集部下商议过后再与答复。” 使者觉得,陛下已经做出如此让步,这些反贼没道理不答应,所谓的考虑不过是想再为自己多争取些好处罢了,来之前赵府令交代了,不管对方提什么条件,只要不是要关中,不是称帝,其他都可酌情应允。 使者站起来,拱手告辞,“在下静候将军消息。” 项羽喊来一名士兵带他下去,十分不解地看向范增,“先生要我考虑什么?关中我必要取,二世也必要杀,此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范增道,“让将军考虑,并非要您放弃最初目的,只是行迂回之计。” “迂回?如何迂回?” 范增道,“将军这两日已观察过荥阳城,其城墙高坚,内有两万兵马守城,外有敖仓与之呼应,后面还有洛阳兵马随时支援,实难攻克,何况还有一道函谷天险,我军要走这条路入关,必得付出惨重代价,不如假意答应,让他放松警惕,我们另寻入关之道。” “先生是想走南阳?” 项羽道,“此路我之前亦考虑过,那武关建于丹水河谷,地形狭窄,不利兵力施展,比之荥阳更难攻克,况且欲取武关,必得先下宛县,宛县乃南阳郡治,亦不好取,如若费劲绕道南阳,最后却没取下武关,士气便也耗完了,此法不妥。” 范增道,“将军说的是在双方敌对情况下,走武关确实更难,但若和谈,此事就简单多了,南阳本就是楚国故地,将军一会儿谈条件时,直接提出将南阳及以南地区皆归为楚国,宛县便不用打了,再者,有了南阳,我军想进关中的路便更多了,不是一定要走武关。 而且,我觉得,皇帝和谈的真正原因未必如使者所言,其中当另有玄机。” 第266章 项羽退兵 第267章 项羽退兵 “楚军已经打到关中大门口,那韩信坐拥五万兵马,却放在上郡闲置,此事合乎常理?再有,二世即位之初便将李信调去雁门驻守,而武臣等人攻打邯郸、巨鹿时,李信却纹丝不动,是何原因?他要防的是谁?” 范增提出这两个问题,项羽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先生是说,二世遣使和谈,是想腾出手去打韩信?” “是也!” 范增捻着花白胡须说道,“二世即位之后,将兄弟尽数屠戮干净,又迫害丞相冯去疾,上郡守冯劫,还有蒙恬等诸多臣子,可见其霸道专权之心甚重。 而那韩信是始皇帝亲封摄政王,虽除了王爵,二世还是不会放心,况且韩信手握重兵,也有能力,却一直对六国之乱不闻不问,窝在上郡养寇自重,二世不杀他杀谁?!” 项羽哈哈笑道,“若是如此,便是不提条件,我亦可退兵,让他二人先内斗,我再坐收渔翁之利!” 范增道,“条件必须要提,且越苛刻越好,如若二世此举目的真是为了打韩信,不管你提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反之,则可能是另有图谋。” 项羽赞同地点了点头,又道,“只怕王贲不会同意二世此等昏聩之举,他若不出力,二世还能指望谁去和韩信较量?靠李信一人,估计连韩信一个回合的揍也抗不过。” 范增道,“王贲乃二世妇翁,秦国大半山河是他和王翦打下的,王家对秦忠心耿耿,王贲肯定也知道韩信不除,后患无穷,目前时机虽不对,倘若二世坚持,东边楚军之患又解除了,他出兵上郡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将军不妨试试,就算王贲最后还是不同意,我军先以和谈退兵迷惑二世及各处守军,等占据南阳后,可入关中的道路便多了很多。” “那便照先生之言,和谈!能不用出力便得南阳,这次买卖不算亏!” 项羽说着,命人取来一副南阳一带的地图,是之前去陈郡打景驹时,派人过去实地勘察绘制的,十分粗糙。 在虞熙看来,这根本不能算是地图,上面只有几座山,两三条河,还有几个比较重要的城市。 具体的山有多宽,河有多长,各处距离远近,都是大概估算,没有任何精确度。 不过也没办法,这时代没有卫星航拍,勘测技术又十分落后,要绘制一张地图,需要派出大量人力去实地勘察,而南阳那边是秦国政府控制区,走到哪里都要查身份证,实在不好到处溜达,这份地图上的许多地名还是从一些商人口中打听,补充上来的。 地图不准确,军队就可能走错路,时间不急的时候倒没什么,顶多浪费些脚力和粮草,但若军情紧急时,走错了可能就会导致一场战争的失败。 虞熙真的十分后悔,早知要穿越,她绝对不再当学渣,一定好好学习,至少要把中国地形图默写出来。 范增对这幅南阳概略图却十分满意,他指着最中间的一片区域道,“以南阳为中心,向北可直取洛阳;向东北可直奔许县;顺汉水南下可抵衡山、南郡和长沙;顺汉水向西,可直达汉中;向西北不远便是武关,过了武关,即可直取咸阳。 假如武关取不下,将军可派一路人马上去偷洛阳,再从背后袭击荥阳,即可夺取三川郡,又或者派一路人走汉水取汉中,自汉中北上关中。” 虞熙如果熟悉地理和历史,肯定会否决最后这一条建议,汉中北上关中,要翻越秦岭,其道路之艰险,远非范增所能想象,整个中国历史上,有且只有韩信这一个牛人,成功从汉中打入关中,诸葛丞相呕心沥血,数次北伐都没能成功,最大的阻碍便是秦岭天险。 虞熙对三国虽然还算熟悉,关注的却也是名将名士,你跟她说诸葛亮北伐,她最多只能想到马谡失街亭,丞相挥泪斩马谡,问她街亭在哪里,北伐具体是伐哪个地方,她哪里能晓得。 不单范增不知那边地形,项羽也不知道,见南阳四通八达,地理位置确实好,又打着让二世和韩信内斗的主意,项羽最终决定接受二世的议和,暂时退兵,不过条件是把南阳郡以南几个郡皆归还楚国。 为免王贲怀疑,项羽没有把军队全带去南阳驻扎,只派了两万嫡系部队去,以范增为主将,英布为偏将军,其余两万嫡系由项羽带回彭城,一万人去接管南郡和长沙郡。 英布之前侥幸从骊山逃出来,原本打算回九江郡,逃到泗水郡的时候听说项羽大军在彭城,便带着几十个亡命之徒去彭城投奔项羽。 之后项羽攻打东郡的过程中,英布因作战勇猛,屡立战功,被一路提拔为偏将。 历史上英布从骊山逃走后,遁入江中为盗贼,聚众数千人,陈胜起兵,他领兵归从了当时第一个响应秦末农民起义的秦吏——番县县令吴芮,还娶了吴芮的女儿。 陈胜兵败后,英布又跟随了项梁,项羽分封天下时,封英布为九江王,后来又投了刘邦,天下平定后,也被刘邦清算了。 现在英布刚逃出骊山便归了项羽,并无自己的私人部属,能被提拔为偏将军,英布十分感激项羽的知遇之恩,加之现在的项羽并不像历史上那么小气吧啦,对有功之臣不但在钱财赏赐上不吝啬,提拔起来也是一点不含糊,英布已经是项羽的心腹之臣了。 以上五万是项羽的嫡系部队,还有各路合伙军,有的继续跟着项羽,有的回了自己家,比如之前在巨野泽当强盗的彭越,部下已有一万多人,这些人在家乡没有任何资产,便想继续跟着项羽混;而东阳县首领陈婴的两万人则回了东海郡;还有齐国派来支援的兵马,归了齐国;不久前刚被拥立为魏王的魏咎领兵回东郡。 因为魏和秦接壤,项羽路过东郡时,让季布领五千人在白马相助魏王,防止秦军派兵偷袭。 上面这些都是兵马在一万以上的大势力,还有一些只有两三千人的小势力,基本也都各归各家,比如少了刘邦,却依旧聚集乡勇反秦的沛县豪族王陵、雍齿等人;砀县孔藂;陈留郦食其等等,许多郡县都涌现出一批反秦势力。 这些人跟着项羽的目的是想推翻暴秦统治,如今项羽接受二世议和,退兵回彭城,他们便也不想再跟项羽,多数都回了自己家乡,成为该县的实际统治者。 怕偷取武关的消息泄露出去,使得王贲和韩信打不起来,项羽并没有告诉其他人自己的计划。 他的打算是等取下武关,再视韩信和王贲内斗的结果,决定是否集合各方势力对抗秦军,如果秦军已残,他自己一个人就能取咸阳,如果秦军依旧势大,到时候免不得要再召集大家出力。 不过他却不知,联盟一旦解散,就再难集结起来了,反秦的口号一旦中断,就再也喊不起来了,带头大哥都和谈了,那些跟随者哪里还会有反秦的心思?反正二世也不管他们造反,各家回去后便开始打起了新的主意,比如赵王,一听项羽不入关了,他便把目标瞄向了燕国故地。 先发一章,另一章晚上发 第267章 不肖子孙 第268章 不肖子孙 项羽和二世和谈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九原城,韩信难得地把张良、陈平等人都叫到一起开会。 作为曾经在项羽阵营待过的张良,一听项羽竟然答应和谈,并且退兵了,第一反应是,这极有可能是假消息! “项氏和秦有不共戴天之仇,前不久项梁刚被王离杀死于酸枣,项羽为此甚至迁怒景驹,屠城泄愤,不可能答应和谈,此人也并非肯退让之人,便是给他半个秦国,他也不会答应。 再者,作为叫嚣灭秦叫的最凶之人,最后却接受秦的议和,这不是打他自己的脸么?” 韩信道,“消息是王离送来,楚王确实接受了二世的册封,楚军已经退出荥阳,部分去接收南阳郡,部分回了彭城,其余结盟诸侯王,也都各归各国。” 说实话,韩信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也觉得不可思议,抛开仇恨不说,项羽如此傲气之人,居然会对二世让步,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想到有穿越者虞熙在,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消息属实,众人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前不久二世才发来诏书,命郡守出兵跟随李信平赵国,这才刚过去没多久,秦和楚居然就和谈了? 再观二世即位以来做的那些事,这显然是想先安抚了楚军,要对上郡动手,铲除郡守这个不听话的臣子。 陈平道,“关中有十数万兵马,李信那边也有数万人,如若两边合围,不管最后谁胜谁负,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届时楚军卷土重来,不单秦亡了,我们也要跟着灭亡。” 曹参道,“二世不懂,王将军不会不懂这个理,他不会听令的吧?” 董翳道,“王家对朝廷忠心耿耿,二世若以君权逼迫,他可能还是会听令,此事还是要做最坏打算。” 陈平道,“那便先发制人,王贲调集兵马还需些时日,我军先去取太原,再和云中兵马一起里外夹击雁门。” 陈平想打太原很久了,太原东有太行山,西有吕梁山,利防守;往南经上党可入河内郡,再过黄河就是三川郡,最重要的是,从太原走汾河谷地,可以直接抵达风陵渡,渡过河便是内史,如果上郡抵挡不住王贲进攻,便可以派奇兵去偷内史。 陈平的这个想法极好,因为上郡虽有直道通内史,但也只有一条直道可走,如果韩信在道上设重兵把守,王贲的军队就没办法继续北上,那韩信的军队可以放心去对付李信,不必担心背后遭袭。 不过张良却持不同意见,“能不打还是不打得好,那项羽此生唯二心愿,一是灭秦,二便是击败郡守,这边如果真打起来,他不会袖手旁观。南阳西北三十里处便是武关,一旦让他先入了关,关中储备将尽为他所得。此人莽是莽了些,作战本事却是不差,届时郡守就算取得雁门太原,也难和他抗衡。” 陈平道,“并非我们想打,而是二世不想让郡守安生,难不成要向他服软?就算服软,他也未必会收手,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 他说着看向韩信,“郡守,您觉得呢?” 韩信目光从地图上移开,看了眼陈平,“是要主动出击,却并非打太原。” 他手指顺着直道,直指内史,“打这里。” 众人皆楞,有王贲驻守内史,从正面进攻的话,难度系数不是一般的大,而且后面还有一个李信啊! 韩信无视众人诧异的眼神,继续道,“不必管李信,集结所有兵马进内史,该为始皇帝教训教训这不肖子孙了!” 陈平惊讶过后又跃跃欲试起来,郡守最擅长的不就是变不可能为可能么! 王贲虽强,身后却牵着一条绳子,牵绳之人已经不是那位有雄才伟略的始皇帝了,而是个乳臭未干的草包。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般的队友啊! ………… 韩信口中的不肖子孙胡亥,此时也正在对王贲下达出兵灭韩的命令。 为了说服王贲,胡亥细数了四五条韩信的罪状,又可怜巴巴地卖惨,“妇翁,韩信根本没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造反是早晚之事,此时楚军退兵,正是清算此僚的绝佳时机,还请妇翁帮我。” 王贲一脸的为难,他虽然也觉得韩信有不臣之心,毕竟没有明着反,那六国反贼却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再说了,韩信并不好对付,若真和韩信打起来,最终得利的只会是楚国。 “臣觉得,与其去攻打韩信,不如先灭魏取赵。六国联盟解散,项羽又回了彭城,我军不必派出太多兵力,即可将这些小势力一一击破,待各处反贼清理干净,天下大定,再来料理韩信不迟。” 胡亥道,“朕将南阳各郡让与楚国,便是为了腾出手先理内患,韩信不除,朕寝食难安,妇翁,你便帮帮朕,有你和李信上下夹击,韩信指日可灭,只要他一死,其部下便可尽数归你指挥,届时再去清理各地反贼不迟。” 王贲依旧摇头,“那项羽派了二万兵马去接管南阳,南阳离武关甚近,他若退兵是假,换条路入关是真,武关一破,内史便可任他驰骋,我军的注意力应当还是要放在南阳那边。” “那便放一万人重点防守武关,其他兵马去攻打韩信不就行了!” “难呐!” 王贲叹了口气,说道,“韩信十七岁去南越,以戍卒身份得先帝格外提拔为副将,后驱逐匈奴,先帝也是以他为主力,其军事才能比臣有过之而无不及,臣没有把握能在短时间内击败他,战事若胶着,会给楚军可趁之机,臣若败了,韩信便有了借口进兵内史,此时真不适合动他。” 胡亥又是动之以情,又是晓之以理,不料王贲还是不肯出兵,他心里无比的狂躁,冷冷说道,“朕就是要动他,王将军难道也想学韩信,违抗朕的诏令?” “臣不敢!” “不敢便给朕出兵,不管伱带多少万人,务必给朕把韩信拿下。” 又对赵高道,“你给李信去诏,命他整合兵马,配合王将军。” 胡亥说完,不给王贲再开口的机会,直接甩袖走人,王贲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满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先帝专横,是因他有专横的本事,掌控得了大局,而陛下……只是为了专横而专横,做事完全不顾后果。 王贲迈步走出章台宫,西边的太阳已经下到山岗上,他立于章台街上,回首仰望章台宫,宫墙挡住了里面的歌舞,却挡不住丝竹管弦之音。 回想从前,这里安静地连脚步声都听不见,整个章台宫看起来是庄严肃穆,如今却充斥着一股酒池肉林之味,不知先帝在天有灵,看到二世如此作为,会作何感想? 先帝,臣尽力了,大秦若亡,幽都相见时,您莫怪罪臣! 第268章 自己的儿子自己教 第269章 自己的儿子自己教 “父亲,不能出兵啊!” 王离从城外军营回来,得知二世想出兵上郡,急急忙忙跑来找王贲,他连甲胄也没换,直接闯进王贲书房,急吼吼道,“韩郡守他绝对不会反秦,父亲,您可千万别听陛下胡乱下令。” 王贲站在一张地图前,回头看了眼火急火燎的儿子,一言不发又看向墙上的地图。 王离也瞅了眼地图,却见父亲已经在上郡及周边几个地方画出了攻防标记,他急忙为韩信辩解,“韩郡守如果真想造反,当初有玉玺、遗诏时,完全可以派兵直接控制咸阳,何必等到现在?陛下此时去打他,就是在逼他造反。” 王贲头也不回地说道,“当初他或许真无造反之心,然而这两年陛下事事针对,他心里怕是积攒了不少怨气。此次陛下让他出兵平乱,他先是推三阻四,后又狮子大开口,不臣之心很明显了。” “他索要百万粮草有什么不对?” 王离走上前辩解,“九原二郡,二十万戍边民夫,先帝答应前三年供应粮草,保证这些人衣食,结果二世上来就断了供应,今秋居然还要向其征收赋税?那些人没有被饿死,全赖韩郡守。如今二郡刚安定下来,皇帝又厚着脸皮要他们出兵去平乱,换谁都不能轻易答应。” 王贲叹了一口气,“为父亦知陛下做事不厚道,甚至昏聩,然而他是君,君命不可违,韩信违抗君命,陛下治他的罪,无可厚非。” “什么君命?大秦有此昏君,早晚玩完,父亲若真去打韩信,内史必会为项羽所夺,届时不但秦亡,还连累韩信跟着一起亡,我们王家亦不能幸免。” “为父今日已对陛下阐明其中利害,奈何他根本不听。” 王离气哼哼道,“那便抗诏!我若知道陛下和谈是为了去对付韩信,我当时便是违抗君命,也要追着楚军打。” 王贲走到几案旁坐下,叹道,“陛下若一气之下收回虎符,换个人去上郡,为父更不放心。” 王离绕到几案对面跪坐下,看着父亲,压低声音道,“那我们就帮韩信清君侧,引兵入咸阳杀了赵高这奸佞,将陛下架空。先帝本就封韩信为摄政王,他回朝堂理政,名正言顺。将来阿妹诞下皇子,便扶立我犹子登基,待新帝成年之后,摄政王也老了,再遵先帝遗诏,将政权交还,降为侯爵回封地颐养天年,如此不是很好?” 王贲道,“哪里有你说得如此简单?摄政王独揽大权几十年,你怎知他不会生出取而代之之心?” 王离道,“那先帝不就是如此想的?他既然敢下此遗诏,要么是完全信任韩信,要么就是无所谓将来韩信是否篡秦,我们遵先帝遗命,何错之有?” “胡言乱语!” 王贲呵斥道,“怎会无所谓?秦国历代先祖为一统六国奋斗了数百年,先帝更是付出多少心血才完成统一大业,岂可将大秦拱手让人?他那会儿病危,精神迷糊,思虑不周,这才封个摄政王出来,那时他思绪若清醒,就该先立扶苏为太子,那就没有这么多事儿了。” 王离被说得哑口无言,嘟囔着嘴道,“反正坚决不能和韩信开战,不只是我不同意,李郡尉也不会同意,他曾随父亲攻取过辽东,打过齐国,父亲当知道他的为人,我猜他肯定不会出大力气,他那儿离得远,具体要怎么打陛下又看不到,或许他就随便出兵糊弄一下。” 王离说着,眼前忽然一亮,“要不我们就随便糊弄一下,反正陛下又不懂军事,我先去和韩信商量好,咱演场戏给陛下看,最后就说打不下不就行了。” 王贲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尽说些小儿戏言,你想糊弄,韩信却未必如此想,兵不厌诈,即便他答应了,临阵时突然变卦,假变真,我军便是一败涂地。” 王离忙道,“不会,他如果答应,就不会反悔,我相信他。” “伱相信无用!” 王离哀求道,“父亲,便试试吧,再不行这边先做两手准备,如果韩信守诺,咱们做场戏即收兵。若是连父亲您都打不下,陛下还敢派谁去送死?” 看着儿子充满乞求的双眼,王贲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为何如此相信他?” 王离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因为他肯毫无保留地教导儿子,因为他屠灭了匈奴,因为他曾说过,要保边境百年安宁。” 王离说的这些跟韩信是否会造反毫无相关,王贲听完却终于松口了,“那你便去上郡走一趟吧!” 王离大喜,“太好了,孩儿这便出发,父亲等我消息!” 王贲吩咐道,“有了准信,派个人送回来即可,你再跑趟雁门,看看李郡尉是何态度。” “唯!” 王离高兴地答应了一声,连夜启程去上郡,第二日下午便进入了肤施以南的阳周县地界。 站在一处斜坡上,只见远方直道上烟尘滚滚,旌旗招展,黑压压的骑兵队伍犹如一条黑色巨龙,正沿着直道向南面滚滚而来,随着队伍的靠近,斜坡的地面跟着微微颤抖了起来,再一看,延绵不绝的骑兵队伍后,还有无数战车在奔驰。 王离被眼前景象惊得目瞪口呆,第一反应是,后面的秦军战车在追赶前面的匈奴骑兵,不过再一看,前面那些骑兵全是清一色黑甲,匈奴人哪里凑得出来? 这是哪来的秦军? 他愣了片刻,猛然回过神,手中鞭子猛甩,迎着远处的队伍狂奔而去。 带领这支骑兵突击队的将领是董翳,后面战车队主将是奚涓,再往后还有韩信亲领的五万主力大军以及五万运送粮草物资的后勤队伍,全军总共十三万人,正浩浩荡荡往内史而来。 王离先遇到的是先锋骑兵,董翳并没有阻拦他,派人向韩信汇报过后,便放他过去,王离骑马又跑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韩信帅旗下。 “郡守,你竟要造反?”王离勒马停于将军兵车前,看着端坐于上的韩信,急急询问道。 韩信示意车驾停下,不答反问,“你怎过来了?” 王离道,“陛下以您抗诏为由,命我父出兵擒您去咸阳问罪。” 韩信淡笑,“何须麻烦王将军,我这不正要过去。” “您这是要去清君侧?不对啊,您怎知陛下要对付你,他昨日才对我父下的命令。” 韩信道,“秦楚和解,我便猜到了。” “所以您要先下手为强?这不行啊,陛下没动手,您先动手,这是明晃晃的造反。” 韩信泰然自若道,“我只是奉先帝遗命,替他惩治那胆敢分裂秦土的不孝子。” 听韩信这样说,王离刚才的担忧消失得无影无踪,竟有点小激动地问道,“您要如何惩治?” 韩信道,“他是君,我为臣,不敢逾越,只是去送他一程罢了!自己的儿子还是得由先帝自己来教导!” 六十几万字了,均订才刚上两百,实话实说,全勤恰完,完全木有动力了。 之后有时间写一点,没时间可能会断更,我现在都懒得看数据,已经彻底放弃了,慢慢磨到结局吧,还想看这本书的朋友可以囤着,抱歉了! 第269章 李信 第270章 李信 韩信上来就要送胡亥去见始皇帝,这让王离大为震惊,先帝的子嗣已经被二世残杀干净,而二世至今未有子嗣,他若死了,那该由谁来继帝位? 王离不由看向兵车上的韩信,难道他想篡位? 如果是清君侧,父亲可能会同意,但若篡秦,怕是要和韩信拼个你死我活,不只是王家,还有李信等一干受过先帝大恩的老臣,都不会同意。 “郡守,这不行啊,各国叛军虽退,却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您不能和我父动手。我来之前,父亲他已经答应,和您演一出戏给陛下看,他并不想真的对您动手。” 王离这辈子最崇拜的人只有三个,祖父、父亲和韩信,他万万不能看父亲和韩信打起来,好不容易说服了父亲,并信誓旦旦向他保证韩信不会造反,不料转头便碰上了韩信的造反大军。 二世确实是欠教训,但他不能死! 韩信道,“当年陛下一统六国之时,王将军曾立下汗马功劳,我十分敬佩他,能不动手自是最好。你回去代我传个话,问问王将军,看着自己和父辈亲手打下的山河,转眼之间被昏君送出去,心里是何感想。” 王离道,“家父对和谈一事亦感痛心,曾多次劝谏陛下出兵关东,都是那赵高,妖言蛊惑陛下,郡守您清个君侧便可以了。” “君侧自是要清的,你回去吧!” 韩信挥了下手,车驾缓缓启动,王离跟在一旁继续劝说,“我来之前家父还让我去趟雁门,劝李郡尉不要与您为难,但伱若要送陛下去见先帝,他怕是不会答应。” 韩信道,“雁门你不必去了,他答不答应无关紧要,回去告诉王将军,三日后日出中,他若依旧要保那昏君,我只能执行先帝密诏,以兵马讨平之。” “先帝密诏?哪里来的先帝密诏?”王离一脸疑惑,先帝死的时候,众臣都在现场,除了下达敕封摄政王诏书,哪里还有密诏? 韩信并不解释,只是提醒道,“你早一日回去,令父便多一日准备时间。” 见韩信不愿再多言,王离只能带着这个模凌两可,真假难辩的密诏消息,快马又赶回频阳大营。 而就在此时,二世命李信出兵的诏书也送到了雁门。 “陛下这是要自毁江山啊!” 李信手握诏书,布满沧桑的脸上尽是失望之色,不救赵,不击楚便算了,如今竟公然承认楚国逆贼王位合法性,恢复分封,还要派兵来攻打自己人,如此作为,大秦焉能不亡? 李信是土生土长的关中人,他生于黄土累累的槐里北莽塬上,喝着渭河水长大,从小便与弓马为伴。 靠着祖、父皆为郡守高官的优势,以及娴熟的骑射功夫,李信少年便被选入咸阳,为秦王郎官。 他和蒙恬、李由一同入咸阳,三人年纪相仿,家世一样深厚,不过最后是他和蒙恬更得秦王器重。 他随王翦灭过赵,跟王贲大败过燕国,后又带着车骑,效仿乐毅旧事,从济西济北长驱直入,一举灭齐! 这个时候的李信已经完全从三人中脱颖而出,成为能和王翦并列而提的将领,是秦始皇最器重的两位将帅之一,在选择灭楚主帅上,秦始皇甚至弃王翦而选他,还让同为郎卫出身的蒙恬做了他的副将。 如果灭楚那一战李信胜了,他的地位将超过王翦,可惜,因为昌平君背叛,李信被楚军前后夹击,大败而归。 这一战打掉了李信的所有骄傲和荣耀,他因此一夜白了半边少年头。 这些年,李信再也没有出过半点风头,始皇帝也好像忘记了他一样,直到三年前决定出征匈奴,才想起他,却是作为蒙恬的副将,调去陇西做防守之用。 不过伐匈奴这一战,蒙恬虽为主帅,战役的主导权却在初出茅庐的韩信手上。 当时在看到韩信定下的对匈奴策略时,李信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骄傲、轻狂、不可一世,他蹲在陇西,准备看着这位年轻人重蹈自己的覆辙,结果却让自己大为意外。 韩信竟然在陛下已经更改策略,并且不再增兵的情况,依旧把匈奴贺兰地区给屠了,干脆利落,半点不拖泥带水。 还有这一次彻底灭亡匈奴,看似是匈奴人自己送上门,实则是他故意放出风声,引诱其等入瓮,再借二世的手,杀降灭族。 韩信是年轻,却一点都不轻狂,从南越到匈奴,再到如今据守一方,他每一战都打得很漂亮,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 李信一点都不想和韩信作对,在雁门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期待陛下能下诏让他东出巨鹿,平赵、灭齐,击楚,犹如当年一样。 他坚信,这一次一定不会再输了,他能力挽狂澜,挽秦于危难,将来幽都再见故人,他可以无愧地对始皇帝说一声,李信不负皇恩! 甚至,可以骄傲地对王翦说一声,李信不输王翦! 可是等了这么久,等来的却是让他去攻打韩信的诏令,理由是韩信不奉君命,养寇自重。 不奉君命? 身为云中邻居的李信十分清楚,韩信在接管九原、云中二郡时的境况,那时的雁门关下,每日都有无数民夫冒死逃离,是韩信把那些人安定下来,想方设法帮他们渡过难关。 事后二世见人没有被饿死,竟然对其征起了赋税。 如此苦苦相逼,韩信没有直接起兵造反,已经算是忠臣了,可二世居然宁愿和楚国叛逆和谈,也要腾出手来灭韩信。 李信很清楚,这一仗打下去,不管谁输谁赢,秦国都会彻底完蛋! “郡尉,张耳、陈余一众反贼已经攻取恒山、广阳二郡,渔阳郡郡守见您一直不出手,也投了赵国,如此下去,燕国故地要尽归赵所有了,此时实在不宜去打上郡。再者,韩郡守已经收服九原、云中二十万戍卒,这一战打下去,秦国便真的残了!” 不只是李信不愿意和韩信交战,雁门各级官吏和将士也不愿意,劝谏李信的这位将领是当年的蒙恬部将涉间。 涉间、苏角二人也是郎卫出身,当年还和韩信共事过,被秦始皇派来雁门后,就一直驻扎在这里,蒙恬被调去辽西时,二人并未跟随,后来李信接管雁门,两人便成了李信的部将。 苏角道,“辽西代理郡尉刘季昨日刚派人送来书信,请求您出兵帮他拖住张耳、陈余一阵子。” 苏角想了一下,说道,“不然咱就跟陛下说,诏书送来时,雁门的三万大军已经出兵去代郡了。雁门毗邻代郡,陛下虽然没有下诏让您去平赵,但赵国贼军已经打过来,您也不能坐着挨打不是。” 涉间跟着附和,“正是,此法甚好,就说赵国贼军正准备对代郡动手,实在腾不出手了。” 李信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便如此禀报吧,看陛下怎么说。” 第270章 我们也反了吧 第271章 我们也反了吧 看着自己和父亲打下的江山被胡亥拱手送人,王贲心里比谁都难受。 二世嘴上说此举是为了暂时安抚楚国叛逆,然而在他向天下昭告楚国复立的那一刻,就代表了秦国皇帝在向楚国反贼低头。 依照二世贪图享乐的性格,今后他也不会再想着去把土地夺回,秦国五百多年,十几代君王的努力,始皇帝呕心沥血完成的大一统,不过维持了短短十年,便在二世手上再度陷入分裂。 什么天下各国尊秦为共主,恐怕也就二世一人觉得他自己是天下共主。 王贲心里压抑着太多对二世的不满,但是他没任何办法,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秦国在他手里改朝换代。 王离赶回来的时候,王贲已经向内史各营下达了调令,准备调集八万人马来频阳,不过不等军队集结,韩信的造反大军先一步兵临城下。 频阳作为上郡进入内史的门户,常年驻扎一万兵马,军事体系十分完整,武库、粮仓、马场、烽火台这些自不必说,各处军营的位置分布也非常严谨。 除了主城区,在上郡进入频阳的洛水桥旁有一座营寨,洛水桥沟通的是直道,这座营寨的主要职责就是控制桥的通行,不管是进入还是出去,如果有敌军大举入侵,士兵会提前摧毁桥梁。 其二就是主城北面的乔山军营,这座营寨的作用是和主城区成掎角之势。 其三是在频水和郑国渠的交汇处,也有军营临河而列。除了看管桥梁的营寨,这两处和主城区遥相呼应,层层叠叠,上上下下,构成了一套严谨的军事部署。 韩信虽然让王离给王贲传话,表示自己会在三日后的日出中动手,但并不妨碍他派轻骑先来夺取洛水桥,王离前脚刚回到频阳,董翳的骑兵后脚就跟来,在守桥士兵猝不及防之下,先行控制了洛水桥的通行,以保证后续兵马能顺利进入频阳。 主城内,王贲才刚听完王离带回来的消息,洛水桥那边就派人来汇报,桥被夺了。 “怎么来得这么快,不是说好三日后么?”王离脸上满是惊讶之色,在他的印象里,韩信向来都是言出必行,尤其在军队里,这一次他居然蒙骗自己? “兵不厌诈,此人行事看似光明磊落,实则阴谋多变,既已经决定谋反,如何还能相信他之言?” 在南越时诈骗阳山叛军开关,借刀屠杀匈奴降卒,还有这一次借所谓的先帝密诏谋反,皆能看出此人并非真正的正人君子。 不过想想也是,他若单纯,早就死在南越了,何以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甚至想要颠覆整个秦国。 王贲看了眼有点傻的儿子,并没有再责怪他从前对韩信人品的保证,而是询问道,“韩信主力离此有多远?” “我不知……” 王离懵了一下,随即道,“昨日遇到他之时是在阳周地界,前锋、主力、辎重都在一起,今日应该只有前锋骑兵先来夺取洛水桥。” “多少人?” “两千左右,不过后面紧跟着还有战车。” 王贲道,“阳周离此快马只要一日,前锋骑兵到了,步兵最快还要一日一夜路程。传令,频阳主大营急调三千卒,夺回洛水桥!” 骑兵速度快是快,但正面作战和防御不行,王贲猜想,先锋骑兵夺了桥之后便会暂退,由战车来防守御敌,只要在韩信主力抵达之前将其击退,毁坏洛水桥,那至少能给各路援兵争取三日时间。 一旦内史兵马集齐,抵挡住韩信的第一波进攻,不出一月,敌军必退,因为韩信根本没有粮草能支撑十三万人的长期对峙,那群戍卒的士气也会因为首攻不下而一泻千里。 当王贲领着三千人赶到洛水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借着敌方阵中的火把,王贲大致看清眼前情形。 正如他所料,敌军已经用战车摆出了四武冲阵,所有车乘以后方的桥头为中心,连接成数圈半圆形的营垒,上千材士强弩备于内,此种阵型,莫说步兵,车骑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将其摧垮,即便破阵,伤亡也必大。 但是为了给援兵争取时间,王贲还是下令连夜攻阵,他又从离此最近的乔山军营加调两千人,外加三百战车。 战鼓隆隆作响,箭矢划破夜空,在洛水河畔带起飒飒风声,尽管王离再不愿意,双方还是开战了。 五千人对两千人,对于指挥过无数战役的王贲来说,这个人数规模只能算是村民械斗级别,但他的心情却无比的沉重。 这场对内战争是爆发在内史还是上郡,差别非常之大。 反军今日只要攻破频阳,即可在内史随意驰骋,即便一时半刻攻不下咸阳城,韩信在得到频阳的粮草军械补充后,还可以向其他县城筹粮,就不怕长时间对峙了。 更让王贲担心的是,胡亥即位后的一系列胡作非为,已经丧失了大部分人心,平时那些活得战战兢兢的官吏,还有那么多充入军队没多久的骊山民夫,一旦得到韩信发兵造反的消息,都有可能趁机投敌。 相比较胡亥,韩信这两年在上郡做的那些事情,可谓是深的人心。 战场上,秦军的战车越逼越近,为了尽快破阵,王贲选择了最野蛮最直接的方法,以车冲阵。 拉着车的战马被驱赶着撞向敌阵,敌军车上架着的长矛尖刺进马匹脖颈,伴随着凄惨的马鸣声,战马轰然倒地,车辆也因为巨大的惯性被掀飞起来,砸进阵中,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双方的车都被砸散架,后方又有步兵举着盾牌冒箭雨逼近,将挡路的散架车拉走。 四武冲阵中的士兵不停在向外放箭,有不少秦军在清理障碍物的时候被射中,战场上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看得王离心痛不已。 虽然韩信造反了,但在王离心里,他还是自己人,甚至是自己的上司,频阳的这些士兵多数也是当初跟韩信一起去打过匈奴的袍泽,如今却要拼个你死我活? 王离实在不忍再看下去了,对王贲喊道,“父亲,我们也反了吧,二世还有一从兄子婴,一直住在雍城,他也是嬴姓赵氏,是先帝的亲犹子,我们和韩信一起,扶立他为帝。” 看着眼前激战的双方,王贲紧紧握着剑柄的右手微松,一直紧皱的眉头也慢慢放松下来,王离见状心里一喜,以为父亲同意了自己的建议,谁知他沉默许久后,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厉声言道,“不管立谁,这一战都必须打,打得越狠越好,再去调两千人过来!” 第271章 频阳失守 第272章 频阳失守 “此时频阳那边应该快打完了吧?” 日头已经接近中天,韩信的主力兵马才刚走到一个叫廊的小县城,离频阳还有大半日的路程,作为韩信短兵二五百主的赤焰抬头看了看天空的太阳,兀自猜测道。 韩信端坐于将军兵车上闭目养神,闻言掀开眼皮看了眼投射于车上的日影,说道,“王将军若拼尽全力夺桥,此时当是快打完了,若据营坚守,还要再磨半日!” “昨夜频阳的死伤怕是十分惨重!” 作为随行军师的陈平有些惋惜地感叹了一句。 赤焰瞅一眼韩信,有些疑惑道,“其实,咱们有公子高在手,不必和王将军拼命的,郡守您本就是要扶立公子高为帝,都是先帝子嗣,王将军会支持您的。” 不只赤焰不理解,陈平也有点想不通,郡守到底为什么要隐瞒公子高的存在,故意营造谋反的势头,逼得王贲和他拼命? 难道是想趁此机会剪除王家在朝的影响力? 可仔细想想,王贲已经年迈,没几年好活了,王家下任继承人王离是郡守的迷弟,对郡守十分尊崇,拉拢王家的支持比耗费巨大损耗铲除,显然对自己更有利。 只要入咸阳杀了二世,扶立公子高登基,郡守就是名副其实的摄政王,可以把王家当小弟指使,待六国尽灭,大权在握,这天下还有何人敢对郡守说一个不字? 他总觉得,郡守似乎在下一盘大棋,针对的不只是胡亥,还有六国反贼。 陈平正琢磨着,这时,前方飞快奔来一骑,报信的士兵在将军兵车二十步开外停下,下马快步跑过来,双手递上一份奏报,“郡守,频阳董校尉传来军报。” 赤焰上前接过,检查漆封无恙后递给韩信,韩信自己拆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说道,“频阳已经拿下了。” “如此之快!” 这个消息在陈平的意料之中,只是惊讶于速度好像有点太快了,照之前预计,怎么着也得今日傍晚夺下频阳。 频阳总共只有一万兵马,郡守根本就没打算动用主力去强攻,安排的骑兵夺桥只是调虎离山的戏码,旨在将王贲和各营注意力集中到洛水桥。 实际上在战车阵抵挡王贲攻击的同时,先前的骑兵们已经绕路上游,以羊皮筏子渡河,去偷袭乔山大营了。 而且先锋骑兵也不只王离看到的那两千人,在收缴了匈奴的战马后,上郡最不缺的就是马,另有一支骑兵一人三马,紧跟在先锋之后,到洛水河畔弃马渡河,协助先锋偷袭频阳各营。 不管王贲如何应对,频阳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陈平道,“看来王将军是中计了!” 韩信看着军报却摇了摇头,“或许开始是中计,后面加调人马夺桥,他心里是何打算就说不准了。” 征伐半生的老将,战场警觉性是非常高的,韩信开始就没有想过用计夺取频阳,所以他一共派了一万骑兵,四百战车先行,一部分占据洛水桥,一部分去偷乔山军营。 如果王贲没有放水,按韩信预测,要完全拿下频阳各营,最快也是在傍晚。 当然,也不排除王贲一时考虑不周,被董翳钻了空子。 拿下频阳,军队的粮草、军械就有了补充,最重要的是,内史可任他随意驰骋。 韩信确实没有粮,他总共只带了十五日粮草,包括行军路上的七日消耗,在明早主力抵达频阳时,全军只剩一半口粮。 频阳如果夺不下,不用等半月,他就得立即撤回。 没有粮,军心必定涣散,但相反的,没有粮,这些士兵也会更加卖力夺城。 不只是粮,新征的民夫也没有兵器铠甲,十三万人,数据看起来很庞大,但有一半多是手无寸铁的民夫。 因为缺乏铜铁原料,韩信之前为了让民夫们尽快摆脱饥荒,又铸造了许多农具,根本没有多余的原料来铸兵器。 韩信不是没想过自己开矿,不过没有先进的工具,要达到量产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便没有浪费人力去开矿。 夺取频阳既是为了粮草,也是为了装备,这里的武库至少能装备三万士兵。 所以,当频阳失守的消息传到咸阳,胡亥瞬间觉得歌舞都不想香了。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胡亥一脚踹翻身前案几,脸上满是狰狞之色,“韩信这个乱臣贼子,受我父皇大恩不思回报,竟还打着父皇名义造朕的反!朕要把他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赵高也被这个消息吓得手脚微抖,他实在没想到韩信真会造反,而王贲居然如此无用,连一日都没有守住。 “陛下,当务之急是快把王将军召回来,还有那些本要往频阳集合的关中军,都调来守护咸阳,绝不能让那逆贼破城而入。”这是赵高听到消息后的第一反应。 闻讯赶来的李斯、姚贾、茅焦等人刚一进殿便听到赵高的这个建议,李斯道,“数万大军孤守咸阳有何用?韩信得到各处粮仓补给后,只要围而不攻,破城是早晚之事。” 他上前拱手向胡亥行了一礼,建议道,“陛下,当前应派遣咸阳守军快速支援王将军,先拖住韩信大军步伐,等各路人马集齐,先将其堵在频阳,再令李郡尉领兵南下前后夹击。” “不行!” 胡亥想也不想就否决了李斯的提议,“韩信那厮打的是替父皇教训朕的口号,把咸阳守军都调走,他若派骑兵来夺城呢?丞相可考虑过朕的安危?” “咸阳城高墙坚,陛下只需留郎卫……” “不必多言,咸阳守军万不可动!”李斯话没说完,胡亥就打断他,“快传令,叫李由带兵回来救驾,还有李信,让他快快发兵,朕就不信,这么多人会打不过一个韩信。” 胡亥有些急躁地踱着步子,“再传令,把高陵、武城两座粮仓都烧了,没有粮草,朕倒要看看韩信要如何打这仗。” 胡亥也是被韩信的突然起兵吓傻了,竟然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少府姚贾和治粟内史叶腾直接傻眼了,姚贾连忙道,“陛下,您烧了这两处粮仓,我们的将士吃什么?咸阳百姓吃什么?” 胡亥愣了一下,说道,“那……往咸阳城囤积点,等击退贼军,再自蜀地征粮。” “陛下如此作为,是要让蜀地也跟着一起反啊!”李斯一脸痛心道,“六国复立,三川郡以东各郡皆失,即便是暂时坚守的燕国数郡,因道路被阻,已无法向内史纳赋税,秦国现在主要产粮地便是蜀中,您若把蜀中也逼反了,大秦便真的完了。” “不烧粮仓,那……那你说怎么办?咸阳守军是万不能动的……” 胡亥此时才意识到,秦国在自己手上好像只剩一半土地了,蜀中如果真也被逼造反,自己这个皇帝也就做到头了。 胡亥不让动咸阳守军,李斯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一直没吭声的赵高提议道,“韩信目的是咸阳城,是陛下,陛下不如先乔装出城,去上林苑躲避,如此咸阳守军即可去支援王将军了。” 胡亥心里怂得不行,一听这主意双眼立时一亮,“对,对,朕、朕先移驾上林苑……咸阳城留给韩信打,就算让他入城也无妨,等李由和李信兵马赶过来,便将他困死在城中。” 这时候李斯又道,“陛下,关东贼军对秦虎视眈眈,三川郡兵马不能动。” 李斯这话是为公,也是为私,只要自己的儿子握有兵权,他这个丞相便还能坐稳。 而且李斯打心底里也不想让儿子回来和韩信正面作对,一是因为韩信太能打了,连王贲都打不过,何况李由?二是万一咸阳被攻破,大秦真的改换国号,儿子据有三川郡,或自立,或投诚,总归还有选择的资格。 韩信大军就在眼皮子底下了,胡亥此时哪里考虑得了那么多,说道,“楚国不是退兵了么?大不了朕再分封赵国、齐国、魏国,先将之安抚下来,待击退韩信,再让李由回去。” 他越说越觉得这主意很不错,当即拍板决定,由中郎将赵成护送他去上林苑,让赵高留下代替他主持大局,未免随从人员太多而暴露行踪,李斯等朝臣也都留下。 当然,为了让韩信以为他还在咸阳,守卫咸阳城的两万士兵也没有被派去支援王贲,而是做出一副拒城而守的姿态,引诱韩信来攻城。 第272章 投诚 第273章 投诚 中车府令乃太仆属吏,官衔不高,仅六百石,但责任重大,相当于秦王的侍从车马营营长,负责皇帝的车马管理和出行随驾。 赵高跟着秦始皇的时候,时常亲自为王驾御,当年张良博浪沙刺秦,大力士虽然没有砸中王驾,却也惊了马,赵高凭借卓越的驾车技术,稳住了秦始皇的车驾,也算是救驾有功,从此更得信任。 赵高身材高大,容貌俊朗,律法、书法、骑术车技,甚至武艺,无一不通,而最让秦始皇欣赏的是,赵高本是隐官(刑余之人,地位介于庶人和奴隶之间)之余,世世卑贱,却凭自身的不懈努力,成为文武全才。 也是因为赵高的这份上进之心,当年秦始皇才会特例赦免他的罪行,甚至让他当胡亥的老师。 从小被人奴役的赵高比任何人都渴望成功、渴望权势,他也真的成功了,在胡亥当上皇帝之后,他成了郎中令,宿卫警备、管理郎官、备顾问应对,劝谏得失、郊祀掌三献等等,都是他的职掌,最重要的是,陛下信任他,无论大小事,都要询问于他。 教导了胡亥这些年,赵高十分了解胡亥,这位少年皇帝已经成了他的傀儡,这一次他提议躲避上林苑,胡亥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然而躲到上林苑就安全了吗? 内史各处道路通畅,频阳一丢,则韩信兵马何处不可去?按赵高对韩信的了解,他不会来强攻咸阳的,而是会先打服打残抵抗的王师,最后再来慢慢收拾二世。 大秦,真的要亡了! 赵高不是为这个王国可惜,只是不甘自己忙活了一辈子了,眼看可以大权在握,却又马上要失去,他不甘心啊! 赵高走到王座上,学着从前始皇帝的仪态,缓缓跪坐下,他幻想自己头戴帝王旒冕,透过流苏俯视着下面空旷的大殿,群臣匍匐在他脚下,对着他三呼万岁!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嬴姓赵氏的先祖曾经不只是周朝的马奴,最后不还是取代周,成为了天下共主?吕不韦不过区区商人,不还是做了始皇帝的仲父?他赵高为何就不能独揽大权? 不甘心,委实不甘心啊! 赵高右手恋恋不舍地轻抚着胡亥交给自己代管的玉玺,把这个献给韩信,看在自己当年对他有过提携之恩的份上,他会继续留用自己吧? 只要活着,只要还留在咸阳,就还有机会! 陛下去了上林苑,咸阳城一切都由他赵高做主了,他要尽最大的诚意向韩信投诚。 “郎中令,雁门郡尉派人送来奏报!”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王座上闭眼小憩的赵高被一名内侍的禀报声吵醒,他睁开双眼,回了会儿神,示意内史将奏报递上来。 这内侍是赵高亲信,他一边打开竹简,一边说道,“小的已经看过了,李郡尉在奏报中说,陛下诏书送达雁门之前,他已经派兵去了代郡,暂时无法腾出手。” 赵高拿过来看了两眼,随手将竹简丢在几案上,说道,“李信这是不想和韩信打,故意找的借口罢了。” 他坐起身,对内侍道,“给李信下封诏书,叫他不必分心,先专心对付赵国反贼。” “那陛下那里如何交代?”内侍小心翼翼询问道。 “交代什么?”赵高笑了笑,“他回不来了,咸阳城要易主咯!” 又吩咐道,“叫李由也不必回,仔细守好三川门户。” “唯!” 内侍领命,走到一旁写起诏书,赵高自己也取了张布帛,提笔给韩信写了封书信,派人快马送去频阳。 此时,韩信的主力兵马已经尽数抵达频阳城,他入驻城池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前日伤亡。 董翳回道,“我军伤亡一千余,秦军死了有两千多人,受伤八百许,其他人在城破之后,有三千多人投降,按您先前交代,尽数编入军中,其余人等跟着王将军退去高陵县了。” 韩信点了点头,吩咐道,“好好救治所有伤者,包括俘虏。全军修整五日,留三千人在频阳,五日后你带八万人随我去高陵县。奚涓、陈生,你二人领剩下兵马东去武城,先取粮仓,沿途散布我军入关目的,愿意投诚者,尽数接纳,但有反抗袭扰者,杀无赦,任何人不得抢掠普通百姓,如有发现,依军法严办。” “唯!” 众人拱手应下,董翳有些疑惑道,“此次真正参与交战将士只有八千多人,修整两日即可,为何要等五日后出兵?时间拖得越久,属下怕王贲那边准备得越充分。” 韩信道,“此番入内史主要目的是楚军,换皇帝只是顺便,等上五日,是在给项羽些许时间。” 胡亥在韩信眼里不过小角色而已,有公子高在手,想换皇帝随时都可以,真正的心头大患是项羽、是楚军。 此次项羽接受胡亥的议和,固然会失去众多反秦同盟的拥护,却也有了更多时间培养自己的嫡系,甚至于,他可以趁机先把各方反秦势力一一兼并。 如果是历史上的那个项羽,韩信并不担心这一点,但现在这个项羽受虞熙影响,会接受秦的议和,说明他已经懂得进退,正由勇战向谋战转变。 一旦让他真正做大,日后收拾起来就非常麻烦了,所以不能给他太多转变的时间,韩信便同张良合计,用将计就计之策引大军入侵内史,和王贲打一场内战,诱项羽来趁火打劫。 这个计划韩信之前并未透露过,不明所以的众人不免觉得有些惊讶,董翳道,“郡守是想引诱楚军入内史?会不会太冒险,万一王将军这边一时打不下来,不是给了楚军可趁之机?” “没有可趁之机!”韩信一脸笃定。 没取下频阳前,韩信还有些担心,不过听完前夜夺取频阳的具体经过,他已经彻底放下心,现在他只担心项羽能忍住这个巨大的诱惑,按兵不动。 如果引诱失败,日后只能把秦始皇灭六国的流程再重新走一遍,这天下就真的要被打残了。 陈平道,“这些时日不见张先生,郡守可是派他去了楚国?” 韩信摇了摇头,“子房当日愤而离楚,再回去嫌疑太大,他去的是魏国,要引诱项羽入关,还需一味药引。” 陈平对魏咎此人并不了解,但张良在被秦始皇通缉期间,走过很多地方,认识了很多人,其中就有曾被废黜为平民的魏咎,陈平猜测韩信是派张良去说服魏王先来扣关,却不知他要用什么办法说服对方? 这时专门负责收集传达消息的剑一进来禀道,“郡守,贺兰柴县尉派人送来消息,说是北地郡尉魏鹏得知他私自领兵南下,已集结五千人马在朝那拦截,按消息传达时日算,预计两日后柴县尉的人会在朝那碰上魏郡尉兵马,请示是战还是绕道而行?” 韩信道,“此时我起兵造反之事应当已传到北地郡了,你再派人将频阳已失的消息传过去,叫阿勇不必着急,且看对方收到消息后如何选择,若要保秦,便收拾了,我届时派支兵马去接应他。魏鹏若投诚,便让魏鹏派一支队伍去陇西郡,二世此前将陇西郡县兵皆调来内史,月氏那边不可不防。” “唯!” 剑一领命,出去安排人给柴勇和魏鹏送信。 待将各事理清楚,已经是后半夜了,众人各自散去,韩信正要休息,又有士兵前来报信,却是赵高派人送的密信到了。 “来得倒是比我预想中快了些许。” 韩信从榻上坐起,有侍从举来灯火照明,送信的士兵递上一个竹筒,韩信从中取出锦布书写的信在火光中看了起来,字体漂亮,字迹工整,犹如打印机打出来的一样,看着十分善心悦目。 信的开头是赵高向韩信忏悔认错,说自己身为帝师,没能尽到教导皇帝的责任,以致于让胡亥作出如此多丧权辱国之事,他赵高对不起先帝信任,对不起秦国子民。 然后大义凛然地表示自己愿意大义灭亲,并告知胡亥逃去了上林苑,以及现在咸阳暂由他做主,只要韩信愿意,他随时可开城迎接。 最后又交代他已经传令让李信和李由都不必回来,意思是让韩信专心对付王贲,不必担心后顾之忧。 “好心却是给我办了坏事!” 对于赵高的投诚,韩信并不觉得意外,汲汲营营一生,赵高所求不过权势二字,当胡亥这里不能继续给予他所求,必会再给自己寻求新的出路。 韩信起身走到几案旁,提笔给赵高回了封信,让来人顺路带回。 第273章 战场是他最好的归宿 第274章 战场是他最好的归宿 二世二年十月初一,又是一年岁首时,韩信的八万大军在这一天抵达高陵县。 王贲拖着病体,在儿子王离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登上城头。 三十年的征战,王贲身上落下不少病痛,每逢秋日变天,浑身各处便疼痛不止,严重时甚至连走路都困难,然而即便如此,他今日依旧坚持穿上许久没穿过的将军甲胄。 自那年被始皇帝召回内史后,他闲赋在家守孝,每日粗茶淡饭,布衣轻履,已经很久没穿过铠甲了,一时竟有些不适应,加之身体上的病痛,数十级台阶他走了近一刻钟才走完。 城墙高六丈余,城头秋风很大,吹得王贲花白的须发纷飞,他眯眼望向远处的韩信大军,轻轻感叹道,“来得倒正是时候。” 看着几日之间似乎苍老了好几岁的父亲,王离眼眶微红,再次劝道,“父亲带人先回咸阳,这里交给儿子,便是拼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不会让他取了高陵。” “傻小子,还没看明白么?” 王贲轻斥儿子一句,环视着城外大军,目光最后定格在韩信的帅旗下,“他在三日前便能乘胜追击,为何等到今日才来,想过没有?” 王离摇了摇头,他之前便觉得奇怪,猜想是不是韩信看在曾经的情分上,故意给他们几日准备的时间,不过再一想他偷袭频阳之事,王离又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 父亲说得对,兵不厌诈,战场上的韩信是不讲任何交情、信义的。 “或是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了?”王离猜测道。 “匈奴已灭,李信未出兵,何事能牵绊住他?” 王离又摇头,“儿子不知!” 王贲转头看了一眼儿子,笑道,“你先前屡屡向为父保证韩信不会造反,如今怎又不信他了?” 王离嘟囔着道,“他已经造反了!” “他并非造反,是在钓大鱼啊!”王贲说这句话的时候,布满沧桑的眼中有了些许光亮。 王离懵了一下,恍然大悟,“父亲的意思是,他故意造反,故意和您打起来,是要引诱楚国叛逆趁火打劫,然后再一举将之消灭?” 王贲微微颔首。 “何以见得?他也可能是真要造反。” “之前为父亦以为他是谋逆之人,不过那夜听你提起子婴,方才想明白他的真正意图。” 王贲轻叹一口气,“先帝一生阅人无数,不会看错人,在临终之时既然敢把大秦托付于韩信一人,便是完全信任他,此前是为父太固执己见了!” 王贲的这些话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不和韩信为敌的理由,在心底里,他并不信任韩信,只不过频阳已丢,先机尽失,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相信韩信,大秦还有一线生机,真拼个你死我活,那就真的无可挽救了。 “既如此,那他为什么不提前和我们通气,父亲您把频阳让出去不就好了,也不必白白死那么多人。” 王离的关注点显然不在王贲为什么突然相信韩信上面。 王贲道,“如何提前通气?如若为父不信他,假装答应,将之诱杀于频阳呢?他与我连面也不曾见过,我王家又对秦忠心耿耿,他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赌别人的信任。 一个优秀的主帅从来都是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而不是寄希望于别人的配合。 他只有凭自己实力,真正拿下频阳,断了为父的其他退路和选择,这场战争的主动权才是握在他手上。 再者,不真刀真枪的打两场,又如何骗过楚国暗探的眼睛?骗得六国逆贼蠢蠢欲动?” 王离道,“那若父亲您没有选择相信,而是真的和他拼命呢?” “如何拼?他前锋偷袭频阳当日,为父集结各处兵马的命令才传达出去,等大军全部到齐,最快也是十日后了,在这期间,他可以派骑兵往各个方向截击,为父连队伍都集结不起来。” 王贲叹道,“战机稍纵即逝,失了先机,就只能配合他的步伐了!” 王离现在才知道,这个战机是自己给韩信传递的,他又问道,“他怎么没有派人去截击我军?又怎么知道您愿意相信他?” 王贲感慨道,“这便是他的高明之处,只是从频阳一战便看出我的意思了!” “如何看出来?”王离一脸懵,频阳那一战,父亲可是发了狠要把洛水桥夺回。 王贲道,“为父征伐半生,区区调虎离山之计怎会识不破?当夜我调了七千人去夺洛水桥,便是在给他顺利偷营的机会,如若不然,那一战怎么也能坚持到次日,死伤也会更加惨重。” 说这句话时,王贲心里不禁对韩信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他正是看出来为父的意思了,故而没有乘胜追击,也并未派兵往各路截击秦军。” “那今天呢?他会攻城吗?” “自是要攻的!” 王贲说着,取下挂在腰间的虎符交给王离,王离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父亲这是作甚?” 王贲交代道,“一会儿伱领五千人马守城,城破后,不要再和韩信纠缠,立即领兵退去咸阳,其余各路没来得及过来的人马,也都召去咸阳,入城后进宫先杀赵高及其党羽,我猜陛下此时应当已经不在咸阳了,你控制城池后视情况而定,楚国逆贼若有所动作,便降了韩信听他调遣,假若最后诱敌失败,便辅佐韩信废了二世,立子婴为帝。韩信比为父强百倍,有他统领我秦国将士,必定能平定六国之乱,护住大秦社稷。” 说到这里,王贲停顿了一瞬,话锋一转,“如若……韩信真打着篡逆意图,你不可助纣为虐,也不必留在内史同他相争,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立即带着子婴去找李信,大秦基业便交与你二人手中了。” “父亲您呢?您要去哪里?”听父亲交代了这么多,王离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王贲道,“为父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如今活着也是受罪,今日便用这条命,陪韩信演出戏给那些人看,只要能一举灭了各国逆贼,复我大秦帝国之威,为父到了幽都,也能无愧去见先帝和你大父了。” “儿子没什么大本事,担不起如此重担!” 王离微红着眼眶,一把推开虎符,“若要死一人方能引诱楚军入瓮,便让儿子死在高陵,父亲您回咸阳主持大局。” “区区一个都尉,分量远远不够啊!” 王贲说这话时,眼中溢满慈爱之色,然而在转头看向王离的刹那,又恢复一贯的严肃,以不容拒绝的口吻沉声道,“这是军令!” “这个军令请恕儿子不能听从。”王离一脸的倔强,“我今日便要抗命!” “那便让你我父子都死在这里!”王贲怒道。 “为何非要死一人?”王离十分不解,“今日只要再打一场攻防战足以,为何非要死一名将领?又为何非得是父亲?” “频阳已经死了两千余将士,今日死伤也不会少,为了我大秦基业,将士们死得,为父为何就死不得?他们哪个没有父母妻儿?哪个心中无牵挂……咳、咳咳咳……” 因为太过激动,王贲忽然一口气上不来,胸口闷了一下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王离一手扶着他,一手为他拍背顺气,看着父亲花白的发须、沧桑的面容,王离眼中蓄满泪水,上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却始终说不出听令二字。 王贲咳喘了好一会儿才平缓了气息,他握住儿子扶着自己小臂的手,转头环视那些持戟立于城头的士兵们,缓缓说道,“世人只知我与你大父为秦国打下了半壁山河,却不知成就我二人之名者,是千千万万籍籍无名的将士。 灭魏那年,秦军死伤两万余,魏国大梁城被淹,军民共死二十二万人;灭燕那年,秦军死伤三万余,燕国八万将士一起陪葬;灭楚那次,李信初败,世人只知秦军死了七名都尉,却不知有十万余将士也死在那一战,其后你大父率军伐楚,杀死楚国二十来万军民,还有当年武安君坑杀赵国四十万俘虏,至今赵人对秦仍充满敌意。 一将功成万骨枯,为父和你大父的功成名就,是将士们用他们的生命成就而出;秦国的大一统,是千万军民血泪堆砌而成,伐南越、挖灵渠、筑长城、修骊山,这天下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今反贼四起,六国复立,若要再走一遍始皇帝的统一之路,不知又要再付出多少生命的代价,你可想过?不只是关中百姓,天下百姓皆承受不起如此摧残了。” 眼泪已经迷蒙了王离的眼眶,他梗着喉头不能言语。 王贲感叹道,“今日用为父这半残老命,若能骗得六国叛逆入关,一举消灭,为父死得其所,今日牺牲的所有将士也死得其所。” 他说完,放开王离的手,双手将虎符高高举起,厉声言道,“频阳都尉王离接符!” “末将接符!”王离抹了把泪花,躬身低头,双手高举过头顶,郑重接过这枚可以调动关中所有兵马的鎏金虎符,也接过了父辈肩上背负的重担。 王贲满意地点点头,忍着疼痛挺直了腰板,拔出佩剑,下达了他这一生的最后一个军令,“开城,迎敌!” 双方指挥官皆为久经战场的老将,对敌经验丰富,一切计谋在正面战场上都用不上,他们的职责就是稳坐中军,观察战况,而后下达进攻、防守、反击、阵战、僵持、调兵、增兵等一系列命令,见招拆招。 在韩信修整的这几日,王贲这里已经有三路人马赶来高陵集结,加上从频阳逃出的五千人,合计有三万五千人。 高陵城虽为内史粮仓之一,但因为北边有频阳大营守护,城墙修得并不高,城池也不宽广,这么多人根本驻扎不下,其中两万人在高陵城西北角扎营寨,一万五守在城内。 未免城外驻兵被韩信先拔了,王贲给王离留了五千最精锐、最忠心的部队守城,他领着一万人出城和城外守军一起迎击韩信。 在战场上,韩信不会跟敌人讲什么公平不公平,直接以五万欺压王贲三万人。 全军分为五部,排列成前、后两阵,前锋三军,中间是弩兵散列横队,每列数百人,共两万人,左右两侧各有五百战车护翼。 之后则是步卒,依据长兵在前、短兵在后的阵法,攻守兼顾。 此外在阵列的左右方,还各有五千骑兵,分别外向排列,防止敌军从两翼袭击的同时,也可随时策应前方弩兵。 整个阵型看起来简单,实则是大阵套小阵,组合在一起,可以自如变换。 王贲兵力本就比较少,并没有搞什么前后夹击来分散自己的兵马,他布的阵型更为简单,步兵居中,左右车兵护翼,少量骑兵在后策应。 两边战鼓同时擂起,首先由弩兵直立跪射轮番射击,万箭齐发后,弩兵闪开撤至两翼,陈门开启,步兵跟进,突入对方军阵。 然后在双步兵格斗时,各自的车兵也迅速由两翼扑出,从侧面进攻。 箭矢如雨点般交错而落,双方阵型中都响起惨叫声,而随着战车速度的加快,轰隆的车轮声掩盖了些许惨叫,腾起的尘土遮云蔽日,让人再也看不清天空中来回飞射的箭矢。 兵力悬殊下,这一战打得毫无悬念,王贲军在伤亡还不足百分之十时便开始溃逃,到傍晚的时候,只有王贲领着自己的两千短兵殊死抵抗,而此时韩信的士兵已经有一大部分杀向了城门,高陵城破只是时间问题了。 城头上,王离远远看着被围在中间的父亲,心里如刀刺一样疼,他想违抗军命,想开城出去替父亲死,但是他不能,他没有死的资格,也救不下,此时若冲出去,韩信会毫不迟疑地下令将他一起消灭了,那个男人在战场上的时候,他的血是冷的。 王离只能以刀刃割伤自己的小腿,让疼痛提醒自己不能冲动,不能让城下躺着的将士们白死,不能让父亲死不瞑目。 “郡守,看样子王将军是不想再逃了,是活捉还是……” 在前线指挥战事的董翳亲自跑回来向韩信请示。 韩信遥望着战场中间的王贲帅旗,起身走下将军兵车,而后脱下头盔,对着王贲遥行了一礼,下令道,“留全尸!” 对一个征伐半生的老将来说,战场是他最好的归宿,韩信懂王贲的意思。 第274章 机会来了 第275章 机会来了 王贲作为大秦最坚实的顶梁柱,他战死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自高陵向西面八方传递开。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赵高,高陵县就在咸阳隔壁,他在当夜便知道了这件事,还知道王离接了虎符,领着一万余残兵败将正往咸阳逃来,赵高第一时间下令紧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他暗自庆幸自己投诚投得早,猜想韩信料理了王家之后,下一个应该就是李斯父子了。 赵高原本害怕李由带兵回来会干扰到韩信,曾勒令李由守好三川郡,谁知韩信竟给他下达了让李由回来的命令,三川郡三万郡县兵,李由带了一万五回来,此时应该进入函谷关了,不知李由在得知王贲战死的消息,是会直接投诚,还是和王离一起反抗韩信这个谋逆之人? 在赵高看来,韩信叫李由回来就是为了铲除他,好完全掌控关中各路兵马,所以不管李由是投诚还是抵抗,估计下场都不会好。 随着王贲战死,现在局势已经完全倒向韩信这边了,这天下要不了多久,怕就要改姓韩了。 这一夜,赵高几乎没有睡觉,他必须好好想想,将来要如何在如此强势的韩信手下投机取巧。 赵高最擅长察言观色,投其所好,但是观察了韩信这么久,他却完全摸不准对方的脾气,也看不出他到底喜好什么,这是个比始皇帝还难搞的目标。 迷迷糊糊想了一夜,清晨时,有内侍来报,王离的兵马到了,正在外面叫门。 “不必理会,韩郡守的追兵应当很快就会到,切莫让王离进城。”赵高吩咐道。 内侍道,“他有虎符,将士们向来是认符不认人,怕是拦不住。” 赵高没好气道,“我有玉玺,他们到底是听陛下的还是听王离这小小都尉的?” 这个问题内侍哪里回答得了,躬身道,“赵校尉拦不住,您还是亲自去城头看看吧!” 赵高心里有点不敢去,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军队中没有说话权,二世不在,那些人未必会买账,而王离是实打实的将门之后,从小就在咸阳生活,几乎和所有人都混得很熟,又有虎符在手。 想到这些,赵高意识到自己可能没办法阻止王离进城,他犹豫了一下,对内侍低声吩咐了几句,起身往城门走去。 来到城头,守城的校尉一看见赵高便来诉苦,表示自己虽然是校尉,但是军中大小军官都认识王离,他又有虎符,即便现在暂时拦住了,城门早晚还是会被打开。 赵高没有责怪他,而走到女墙边往下看,只见城外密密麻麻都是士兵,人数不下一万,王离在短兵的护卫下,正在城下叫骂着。 看见赵高,王离怒气更甚,大声骂道,“赵高竖子,为何不让我进城?” 赵高微眯着眼,假装看不清,故意问道,“城下何人?” “你祖宗!”王离气得牙根发痒。 面对他的无礼,赵高并未动怒,而是解释道,“韩信贼军已经入关,我奉陛下之命守卫咸阳,不得不小心谨慎,阁下带着如此多兵马来咸阳,若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请恕我不能打开城门。” 王离心想,你这奸佞,怕是早知道昨日高陵一战的结果,却在这装糊涂。 他驱马又近前几步,忍着脾气道,“是我,频阳都尉王离,我父为抵挡韩信贼军,昨夜战死高陵城。贼军势大,为了陛下安危,请速速开城让我进去,以待李信、李由和各路援军。” 赵高故作惊讶,“啊?王将军居然战死了?这怎么可能?” “韩信那贼子搞突袭,仗着人多,以多欺少,我父不敌……” 王离把昨日战况详细说了一遍,开始两句带着怒气,到后面语气一度哽咽,隔着老远赵高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和悲伤。 赵高跟着露出悲痛之色,痛呼道,“王将军乃秦之柱石,连他也战不过韩信,难道天也亡我大秦?先帝啊,你在天有灵睁开眼看看,看看伱亲手提携上来的摄政王,他要亡我大秦啊!” “韩信兵马很快就要追来,你快开城让我进去。”王离在下面叫道。 赵高一抹眼泪,“我这便开门,这便开门。” 说着对左后呵斥道,“还不快开门放王小将军进来!” 厚重的城门被缓缓打开,王离抬头又盯了赵高一眼,带着一千名短兵先进城,赵高也从城头下来迎接他,王离进门便问道,“陛下呢?我先入宫将此事禀报陛下。” “陛下正在章台宫休息,我这便带你去见陛下!” 在意识到自己拦不住王离时,赵高便吩咐手下在章台宫暗布刀斧手,王离只要踏入宫内,必死无疑。 赵高想着为韩信解决王家大患,却不知王离也是抱着杀他的目的进来的。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章台街上,赵高还在假惺惺惋惜王贲之死、忧心大秦国运,下一秒忽觉背后一痛,他错愕了一下,身体猛得向前扑,血淋淋的剑刃从他身体里抽出,伤口处的鲜血如泉水一样涌出来。 赵高大骇,厉声高呼救命,不过因为宫中郎卫多被胡亥带去上林苑,此时这附近一个人也没有。 赵高踉踉跄跄往前跑了几步,欲拉开和王离的距离,不料王离紧跟着又一剑刺上来,赵高受伤之下反应却也不慢,险险躲开这一剑,但王离比他速度还要快,紧接着一剑又划过,在他臂膀上又开了一道大口子。 “为何?为何杀我?” 赵高捂着胳膊的伤靠在墙边,额头冷汗涔涔,自己暗投韩信之事无人知晓,王离这是做什么,难道他也想谋逆? 王离又一剑刺下,冷冷道,“为死在频阳、高陵的数千将士。” 赵高愣了愣,怒吼,“那是韩信杀的,与我何干?” “没有你这奸佞蛊惑陛下铲除异己,他何以做出如此多昏聩之举?他即位之初若好好任用我父和韩信,六国叛逆早被平定,何以会有这天下大乱?我父何需以命来赌?” 王离心中积攒的怒气、愤恨,今日要尽数发泄在赵高身上,“都是你,蛊惑陛下残害手足,残杀忠良,向楚国逆贼低头,逼迫韩信造反,都是你,今日我便要为大秦除了你这祸害!” 王离双目赤红,双手握剑刺向赵高,赵高因为失血过多,双目发晕,手足无力,根本躲不开,被一剑刺中心口,片刻就没了呼吸。 王离提赵高首级,领着亲卫杀入章台宫,除了那些埋伏在殿的刀斧手,宫内多数内侍也被王离斩杀殆尽,又从赵高住处搜罗出一堆书信,皆是和赵高有来往的官吏,也被王离尽数铲除,这一日,咸阳城血流成河,人人自危。 玉玺、虎符、军队,有这三样,王离彻底控制了咸阳,当日又往各处发诏书,欲集结军队,和韩信决一生死。 ………… “范先生,最新消息,最新消息!” 南阳郡宛县,大清早,英布拿着一封书信兴冲冲闯进范增住的院子,大喊,“王贲死了,王贲被韩信杀死了,机会来了,我们等待的机会来了!” 范增穿着一袭宽松白衫,正在院子里晨练,闻言动作一滞,有点不确定道,“王贲真死了?消息属实?” 英布递上书信,一个劲点头,“属实,太属实了,我们的暗探送回来的,说是韩信领兵攻打高陵粮仓,王贲亲自出城和他交战,不慎被围,战死城外,王离领着一群残兵败将逃往咸阳,据城而守,此时正是我们出手的大好时机。” 范增取过信件看了看,开始也很高兴,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合常理,不合常理啊!王贲身为主帅,为何会在兵力悬殊之下,亲自领兵出城交战?” “这有什么不合常理的?”英布道,“那时王贲身边没有可堪大用的将领,对手又是韩信这等强将,他不出去,难道让儿子出去送死?这事不管放在哪个父亲身上,都不会让儿子去冒险。” “是这样的?” 被英布这么一解释,范增觉得好像有点道理,儿子正是那初开的花朵,父亲却已经将要凋谢,又病痛缠身,确实没有让儿子去冒险的理。 英布极其肯定的点头,“就是这样的,现在王离逃去了咸阳,韩信和他有杀父之仇,这二人肯定是不死不休,我们正好趁机夺取武关,杀入关中,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三川郡呢?李由那边可有动作?”范增问道。 “李由领着万五人马回咸阳平逆去了,三川只剩万五人,应该主要守在荥阳和南边的伊阙关、大谷关。项将军可以领兵去攻荥阳,我们派一部分人攻打伊阙、大谷,叫他们应接不暇,这边再打下武关,而后便可以和将军里应外合拿下函谷关了,此二条道路一通,咱的人马就不怕被困在关内,打得过便打,打不过即退。” 英布早在数日前得知韩信造反偷袭频阳后,就在研究进入关中的计划了。 范增原本还有些迟疑,不过确如英布所言,只要同时打通东边、南边两条通道,即便是陷阱,楚军也不怕被困。 他吩咐道,“速将此事禀报将军,整兵备战。” 第275章 吕雉的担忧 第276章 吕雉的担忧 彭城。 虞熙在听到韩信起兵造反的消息时,问的第一个问题不是消息是否属实,而是一脸紧张地问道,“他有没有使用大炮、炸药之类的,就是会爆炸起火,那种轰一下死一大片人的那种?” 来人并不知虞熙口中的这些东西是什么,一脸懵逼的愣在那里,项羽换了个方式问,“便是他有无使用你从前不曾见过的兵器或器械?” 来人仔细想了想,摇头,“并无怪异之物,不过这些时日他好像在召集匠人,要打造攻城器械。” 没有热武器,虞熙稍稍放下心,项羽道,“王贲死在韩信手上,王离必和他不死不休,咸阳城高墙坚,韩信一时半会拿不下,此时正是我们入关的最好时机。” “会不会有诈?” 相比较项羽的兴奋激动,虞熙则显得有些焦躁不安,“王贲当真死了吗?你亲眼看见?” 来人回道,“确实死了,小的当时便潜伏在高陵城外小树林里,亲眼看到王贲及短兵被围,最后尽数被射杀,韩信或是念着他曾经功绩,亲自为其收尸,尸体运回他频阳老家,停了三天灵,后葬在王翦墓地旁。” 项羽道,“既是亲眼所见,那便假不了,范先生那边应该也收到消息了,他和英布由武关进去,我们这边自三川郡杀入,合兵一处后先灭韩信,再破咸阳。” “不等他们两先打完么?”虞熙问道,“万一咱参合进去,他俩又和好了,调头一起来打咱们该如何是好?” “杀父之仇岂能和好?”项羽有些奇怪地问道。 项羽是个有仇必报之人,别说杀父之仇,就是当年韩信差点将自己杀死于淮河这个仇,他至今还记在心里,所以在项羽的人生观里,杀父之仇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解的,就算王离发现楚军入侵,他也只会在一旁袖手旁观,等楚军和韩信打得你死我活,再出来收拾残局。 “杀父之仇怎么不可能和好?”虞熙反问,她前世在黑帮里混,见过很多快意恩仇,但更多的是势力之交,为了利益别说出卖父母亲人,狠起来连自己都出卖。 项羽道,“王离若和杀父仇人为伍,他会被天下人唾骂,再者,如果真让韩信破了咸阳,他一旦收编了关中军队,我们这点人杀进去不是找打么?” 来报信那人听了这话,插嘴道,“正是呢,韩信在频阳时便招降了一些败军,高陵那战死伤五千许,一万多人跟着王离逃去咸阳,其他人应该都被韩信收编了,他的队伍是越打越多。哦,他还分了一支队伍去攻打武城,那边可能也收编了不少人,或许这两日便有新的消息送来。” 项羽看向虞熙,“听到了吧,时间拖得越久,他的队伍只会越发壮大,此时正是时候。” “那伱也不能自己一个人去,再多叫些人,群殴才比较保险。” 项羽道,“上次和谈之后,赵王忙着侵占燕国之地,齐国宗室正搞内讧,魏国应该会出兵,其他乡豪一时难以召集。” 虞熙有些奇怪地问道,“东海、泗水、九江、南郡等等的广大地区现在不都是楚国的,你作为楚国大将军,召集他们一起出去打仗能有多麻烦?离南阳近的去南阳集合,离彭城近的来彭城集合,用不了几天。” 项羽苦笑,“哪有你想的如此简单?自上次议和之后,楚国内部已分裂为两个派系,楚王害怕我权利太重,拉拢了一批对王室忠心耿耿之人,那些人现在未必会听我号令,还有原本一心反秦的乡豪,因为我退兵接受议和,对我多少有些失望,要重新召集起来也困难。” 虞熙气哼哼道,“这楚王真是不识好歹,当初若不是你把他找出来,他此时还在山上放羊呢,如今竟然拾掇一批人来防你,干脆咱先把他干掉,你来当楚王。” 项羽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进宫去见见大王,他若同意派兵便罢了,若不同意,我便挟持他一起入关。” “那最多能整出多少兵马?” “加南阳郡,有十五万左右!” “韩信现在有多少人?” “差不多也是这个数!” “那不行,咱的人必须要比他多,那个在九江造反,号称“鄱君”的吴芮,你派使者去联络,把他绑上一起,他这时候应该闲着吧?” 项羽点了点头,“我本就打算去联络他,也无需他出兵,只要帮我把南越军拖住,莫让其在背后捣乱即可。” 虞熙道,“南越好像有不少秦军,还有那些越人,不好对付,得给他足够多的好处,不然人家未必答应。” “韩信造反,任嚣不一定会帮他,主要是越人。” 项羽说着呵呵一笑,“你可能不知,那吴芮的母亲是梅鋗姑母,二人乃表兄弟,小时候梅鋗也是在番阳长大,同吴芮关系极为不错,若能说服梅氏不要插手,越人便不足为惧。此事能成,我可以封吴芮长沙王,将庐江、长沙二郡都给他!” 项羽说着,让人取来笔墨,给吴芮写了封信,又马不停蹄赶去盱眙见楚王。 ………… 十月底的北方已经是秋风瑟瑟,南方却依然酷热难当,吕雉把两个孩儿哄睡着,仔细掩好蚊帐,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走到桌案旁跪坐下。 信是韩信派人送来的,今早她已经看过一遍,知道夫君起兵造反了,如今兵马正驻扎在咸阳附近。 夫君说,要不了多久,他们一家四口人便可以团聚了。 今早初看此消息时,吕雉满心都是欢喜,然而欢喜过后,却又忍不住担忧害怕,怕他兵败,怕再也见不到他。 她知道,同这封信一起送来的还有几封信,兄长、梅鋗、桂国君长成契、四会县尉钟离眜、番禺县令赵佗,以及南海郡尉任嚣,夫君给他们每个人都去了信。 自那年平定南方后,除了梅鋗,夫君几乎没有和其他人有什么联系,现在一下子给这么多人都写信,吕雉猜测必定有大事要发生,不只是造反。 这几年虽然一直待在南方,吕雉对中原各地之事也有关注,对夫君来说,秦国皇帝和军队都不足为惧,那个半年之间席卷大半秦国的项羽才是最需要防备的,而现在南阳郡、南郡、长沙、衡山等郡都归了楚国,听说项羽的一支军队就驻扎在南阳郡,对关中虎视眈眈。 吕雉隐隐觉得,夫君此次的主要目标应该是项氏,只是不知他能否在项氏偷袭关中之前,攻破咸阳。 为了不让自己担心,他隐瞒了很多事,却不知越是如此,自己越担心。 吕雉收起书信,吹灭烛火上榻,打算明日去找梅鋗打听打听消息。 明天尽量更两章,可能再写个几十章就可以完本了。 第276章 琐事 第277章 琐事 心里搁着事情,吕雉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到后半夜迷迷糊糊睡着了,二儿子又哼哼唧唧着要喝奶。 吕雉爬起来喂奶,小娃娃刚喝完就尿了一大泡尿,换尿布、换裤子,折腾完她的困意又都消失了,等把二儿子哄睡着,大儿子又爬起来喊着要尿尿。 睡睡醒醒折腾了半宿,天快亮时才眯了会儿眼便听见公鸡打鸣了,睁眼躺了会儿,见外面天色已亮,吕雉起床把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这时两个儿子也都醒了。 穿衣、洗漱、喂奶、换尿布、洗尿布,都收拾完,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吕雉唤牛草来照看两个孩子,又去厨房做辅食。 巧婶已经在厨房做一家人的早饭了,见吕雉面色憔悴,有些心疼道,“昨夜孩子是不是又闹人了?不行让佑儿夜里跟我睡?” “没事,佑儿从出生便一直是我带着,骤然分开他会不习惯,熬过这两年便好了。” 吕雉说着从橱柜里取出两个鸡蛋,敲到碗里打散。 “这夜夜睡不好,老得特别快!” 巧婶一边舀着熬好的米粥,一边絮絮叨叨地唠叨起来,“女人的年华就这几年,年华一去便再也回不来了,你夫妻二人长期分离,你不好好保养自己,等人老珠黄了,如何还能留住男人的心?” 她说着瞧了眼吕雉,解释道,“婶不是说阿信会变心,是人都喜欢美丽漂亮的东西,你这么长时间不在他身边,他要纳一二妾侍也正常,那妾若长得年轻又漂亮,到时候伱回到阿信身边,顶着张憔悴的脸庞,那狐狸精说不定就把你当婆子了。哎,对了,阿信有没有纳妾?纳了几个?” 吕雉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摇头,“我也不知,他从未跟我说过……” 位高权重,又正是男人精力最旺盛的年纪,应该是纳了妾侍吧?不知那女人美不美?是否为他诞下子嗣? 尽管知道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他身边也需要有个人照顾,可只要想到自己夜夜为两孩子折腾得睡不好,他却搂着美妾享受温柔乡,吕雉心里就很不舒服。 她只能安慰自己,夫君是个重情之人,即便纳了妾,也不会嫌弃自己,自己是他的正妻,将来站在他身边之人只能是自己。 吕雉炖好鸡蛋羹,巧婶也炒好两个菜,她帮巧婶把碗筷拿去饭厅,正好看到才刚起床的吕媭蹲在院子的水池旁洗漱。 自从吕家搬来南边后,吕媭就一直住在吕雉这里,娘家父母兄长则在长沙郡安家,吕泽去年打听到刘季的下落,本来要把吕媭送去辽西,不料吕媭死活不愿意去。 那年流产伤了身体,吕媭已经怀不了孩子了,而刘邦这么长时间连封信也没给她写过,她已经彻底死心,这几年一直都在娘家待着。 吕媭不愿意去,吕泽也不能强行把人送走,想着吕雉一个人带两孩子太辛苦,就把她送来吕雉这里,帮忙照顾孩子。 吕媭从小养尊处优,自己又没生过娃,根本不会带孩子,不过是闲时逗一逗趣,孩子的吃喝拉撒都是吕雉和牛草照顾,巧婶时常还要帮吕媭洗衣服,做饭洗碗就更不必说,吕媭碰都没碰过。 看到吕雉,吕媭丢下洗过脸的布巾,上来就要帮她拿碗,吕雉瞧了眼妹妹水嫩润泽的肌肤,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体避开她的手,看向水池边乱扔的东西,“把你自己的木盆、布巾收拾好,省得一会儿还要麻烦巧婶来收拾。” “巧婶不是你家奴仆么,帮我收拾个东西怎么了?” 吕媭满不在意地说了一句,自顾自走进饭厅,吕雉跟进去,嘭的一声将一摞碗搁桌子上,说道,“她和草儿并非我家奴仆,牛大和阿金也不是,还有,你是客人,我不指着你帮我做家务,但不要以主人的身份来使唤他们,日后自己的衣服自己洗,不要再麻烦巧婶了。” 吕媭被吕雉突然的严肃吓了一跳,她愣了愣,继而一脸无辜问道,“阿姊,你怎么了?我们是亲姊妹啊!” 说着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又气哼哼道,“是不是巧婶给你告状,说我坏话了?哼,她孤儿寡母能过上现在吃穿不愁的日子,不全是仰仗你?以为阿金在梅鋗城当教书先生她就高人一等了?出身是庶民,就一辈子都是庶民,她吃你的喝你的,不过是平时帮我洗两件衣服而已,就累着她了?” “你自己有手有脚,自己不会洗?这几年不是巧婶帮衬,我撑不起这个家,也带不好两个孩子。你要想继续在这里待着,就不要给任何人添麻烦,否则收拾东西回长沙去。”吕雉很严肃地说道。 这时候巧婶刚好端着菜进来,听到方才吕雉说的那些话,她心中感动万分,见吕媭嘟囔着嘴又要顶嘴,她连忙出来打圆场,“不过几件衣服,无事的,我每日顺手就洗了。” 吕雉却坚持道,“日后不必再帮她,老大不小了,惯得一身毛病。” 巧婶其实也看吕媭不舒服,不是因为每天帮她洗衣服,而是这妹子说是来帮忙带孩子,却什么忙都没帮上,每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明明只比夫人小一岁,却装得跟个未出阁的小女孩儿一样,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见吕雉态度坚决,吕媭不敢再多言,答应以后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吕雉去把佑儿带过来,喂儿子吃了早饭,自己也喝了碗粥,见吕媭也吃完了,便让她去照看孩子,换牛草来用饭。 吕雉回屋换了身见客穿的襦裙,又盘了个端庄些的发髻,见铜镜中的自己肤色苍白,面容憔悴,眼角还有些许细纹,不由想起今日巧婶说的那些话,眼中愁容更甚。 她才二十岁,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如今却整得像个半老徐娘,夫君若看见这样的自己,会不会嫌弃? 吕雉拿出许久不曾用过的口脂,想点缀一下面容,打开却发现已经干了。 罢了,夫君又不在这里,打扮给谁看? 吕雉整好衣裙出门,吕媭正抱着老二韩安在院子里玩耍,见吕雉好像要出去,好奇问道,“阿姊今日要去哪里?” 吕雉道,“去梅君长家走一趟,你今日帮着照看安儿。” 吕媭想跟着一起出去,不过想到早上刚被阿姊训了一顿,还是老老实实在家看孩子吧! 第277章 做点什么 第278章 做点什么 梅鋗城的规模比前几年大了很多,吕雉乘车行了一刻钟左右,来到梅鋗府邸外街道,却见路上行人都在追着一辆颇为豪华的马车,议论纷纷,吕雉让车夫跟上去,那马车慢行了一段,最后停在梅府门口。 车帘掀开,一名三十左右的男子从车上跳下来,那男子长得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间颇有些官气,接着出来一名二十来岁的女子,挽着妇人髻,看样子是那男子的妻,二人立于马车下,扶着一名老妇人下车。 老妇人面上纹着密集的纹绣,形似一只大蝴蝶,以鼻翼为中线,两只黑色翅膀向脸颊延伸。 在南越待了这么久,吕雉对这里的风俗有了一些了解,越人皆有剪发纹身的习俗,认为可以避免灾祸,延长寿命。 族中的男子必须学会打猎及猎到人头,才能纹身,而女孩子得在纹面后,方能学习织布,那也意味着她们已成年,可以嫁人了。 梅鋗之妹梅兰,嫁给钟离眜之前也纹了面,不过她只是在右边颧骨位置纹了一朵花,看起来并不可怕。 纹面次数越多,颜色越深,花纹越密,就代表地位越卓着,观这老妇人脸上的图案和颜色,在越人中的地位应当不低。 三人同围观的父老乡亲寒暄了几句,那男子目光忽然转向牛车这边,看了吕雉一眼,吕雉装做是路人,不着痕迹地别开眼。 这时,梅鋗听到消息出来了,几人又是一顿寒暄,相携进了梅府。 吕雉并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向旁边一个看热闹的老人询问那些是什么人? 这两年吕雉已经学会了越语,基本可以和当地人无障碍沟通。 老汉见吕雉衣着打扮贵重,又乘坐牛车,料想是位贵人,热心回道,“那位妇人是君长姑母,三十年前嫁给了馀汗县的一名楚国官吏,那官吏是吴王夫差之后,好像还是当时楚王的司马,我们梅氏是越王之后,小老儿当年有幸见证了那场吴越联姻……” 老汉回忆着当年那场婚礼的盛况,最后道,“后来我们随越王迁居台岭,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她了,那俊美男子应当是她儿子,此次是回娘家看望侄子的吧?” “馀汗县?吴王之后?” 吕雉敏感地捕捉到这个地名,庐江郡那位第一个造反的秦吏、号称“鄱君”的吴芮正是馀汗县人,再看那中年男人气质,吕雉几乎能断定,他就是吴芮。 吴芮这个时候携母回娘家,肯定不只是单纯的看望梅鋗,他想做什么?是不是帮项羽来策反梅鋗?吕雉心里不由紧张起来。 不只是梅鋗,还有梅兰,她嫁给了钟离眜,如果吴芮通过这层关系鼓动钟离眜背叛夫君呢?还有赵佗,他可还记得当年和夫君的情分?任嚣呢?他是否会认同夫君造反的举动? 吕雉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 她想了片刻,低声对牛大吩咐了几句,牛大点了点头,转身往家的方向跑去,过了一会儿,抱着三岁的韩佑又回来了。 能跟母亲一起出门,韩佑十分开心,他望着这条熟悉的道路,笑眯眯问道,“阿母,是不是要带佑儿去梅君长家玩儿?” 吕雉摸着儿子俊秀可爱的脸庞,脸上满是温柔的笑,“带你去和苗儿妹妹玩好不好?” 梅苗是梅鋗的女儿,才一岁半,吕雉从前带儿子来跟她玩过。 韩佑高兴地点了点头,又道,“为什么不把弟弟也带来?弟弟一个人在家会哭的。” “他还小,什么都不懂,等再大一些便可以和你们玩了。”吕雉把儿子抱进怀里,问道,“佑儿喜不喜欢苗儿妹妹?” 韩佑点头,“喜欢,她和弟弟一样可爱。” “那……你想不想一直都能见到苗儿?” 韩佑想也不想地回道,“想!” 吕雉笑了笑,“阿母也想一直见到苗儿,可是我们以后要去伱阿父那里,离开南越后便再也见不到苗儿了。” 韩佑道,“那让她和我们一起去找阿父不就好了。” “不行的,她是女娃,你是男娃,你们现在还小,可以一起玩,再长大就不行了,男女有别,除非让她做你的媳妇儿。” 韩佑眨巴着晶亮亮的眼睛问道,“媳妇儿是什么?” 吕雉想了一下说道,“便是你的妻,比如,阿母是你阿父的妻,梅兰姑姑是你钟离叔叔的妻,只有让苗儿做你的妻,你们才可以一直在一起。” 韩佑道,“那便让苗儿做我的妻好了,等下我自己跟梅君长说。” 吕雉笑了笑,吩咐车夫赶车,梅府看门的侍卫远远便认出她的车,连忙唤人进去禀报,又快步上来行礼,“韩夫人!” 吕雉掀开牛车帘子,看着比平常热闹的梅府,明知故问,“今日可是有客来访?” 侍卫回道,“君长姑母和表兄回来了!” “哦!既有客,我便不打搅了,改日再来。” 吕雉说完,便要回去,侍卫忙道,“夫人且稍带,小的已经让人进去禀报君长了。” 没一会儿,梅鋗匆匆跑出来,他拱手行了一礼,“师母大驾光临,岂能一杯茶没喝便回去!正好,今日我姑母从庐江回来,您和她认识认识。” 吕雉顺着应道,“如此,我便进去喝口茶!” 她走下牛车,牵着儿子跟着梅鋗进去,几人一路来到会客厅,梅姑母三人已经落座了,见有客上门,纷纷起身相迎,梅鋗先介绍吕雉。 “这是我师母,名吕雉,字娥姁,我师父便是当年平定南方百越的韩信,现在上郡任郡守。” 听到韩信这个名字,梅姑母三人眼中都露出一丝诧异,尤其是吴芮,听到吕雉的身份时,诧异之余又感震惊,他竟不知,自家表弟是韩信的徒弟? 梅鋗介绍完吕雉,又一一介绍梅姑母三人,除了梅姑母是吕雉已经确认的,那男子的身份果然如她猜测,正是吴芮,妇人则是吴芮的妻子毛苹。 几人寒暄了几句,梅鋗的妻子田英带着女儿匆匆赶来见客,她带着歉意给梅姑母行了礼,表示自己来迟了,又给吕雉行礼。 梅姑母和蔼地笑了笑,“是我们突然拜访,不怪罪。”又看向苗儿,“这是我侄孙女吧,长得可真俊。” 田英又让女儿给姑奶奶行礼,苗儿笨拙地磕了三个头,梅姑母招手让她近前,她却不理会,而看向坐在一旁的吕雉和韩佑,一颠一颠地跑过去找韩佑玩。 韩佑笑眯眯地牵起苗儿的手,又摸了摸她白胖的小脸,对梅鋗道,“君长,我喜欢和苗儿一起玩,日后让她做我媳妇儿好不好?” 当年韩佑才刚出生的时候,梅鋗还没有女儿,那时他就想和韩信结姻亲,玩笑说将来他若生了女儿,便嫁给韩佑,韩信当时也是开玩笑地应下了。 今日虽是小儿玩闹之言,不过见韩佑如此喜欢自家女儿,梅鋗心里还是很开心,跟着开玩笑道,“好,让苗儿做你媳妇儿,佑儿日后可莫反悔哦!” “我肯定不会反悔!” 说着竟然自怀里掏出一个小玩具送给苗儿当信物,“太好了,我可以一直和苗儿在一起了!” 韩佑高兴地在苗儿脸上亲了一口,惹得梅鋗夫妻哈哈大笑,苗儿也傻乎乎地回亲了韩佑一口,见大家都笑了,跟着拍起小手,“和哥哥在一起,在一起,喜欢哥哥!” 见自家儿子三两下便骗来一个媳妇儿,吕雉暗想,儿子的性格到底是随谁了? 吴芮见梅鋗如此喜爱韩佑,心头不由一沉,再看吕雉,对自家儿子拐骗女孩儿的做法一点也不反对,甚至连假装呵斥也无,再回想刚才街上所见,她早就到了梅府外,却等了这许久才进来,是又折回去带孩子了吧? 这女人应该猜到自己的身份和此行目的,这是带儿子先一步来给梅鋗吃定心丸啊,看来项将军交给自己的任务大概率是完不成了。 第278章 策反 第279章 策反 吕雉的出现使得说服梅鋗的难度大大增加,吴芮也没有因此放弃,午宴过后,几个女人带着孩子去内院玩耍,吴芮和梅鋗在前院聊天。 “你当初是如何拜韩信为师的?”吴芮像闲话家常一样,和梅鋗聊起了韩信的话题。 梅鋗只当他是好奇,为他斟了一杯茶,说道,“当年始皇帝派兵南征百越,秦军本来已经被击败,连主将屠睢都战死桂林,我们以为始皇帝会知难而退,谁知他非但没退兵,还冒险起用我师父为副将。 当时我师父只是个小小戍卒,却凭着过人的天赋,力挽狂澜,先是击败南越各部族,平定内乱,又兵围梅氏,当时我也是傻,居然把部众全都召集到梅鋗城,差点被他给灭族了。我那时还不服气,又找他斗剑,结果又被揍了,这之后我便认他为师,那时也是想攀棵大树,好为梅氏多谋些好处。” “那现在呢?”吴芮问道,“是真把他当师父还是为了靠山?” 梅鋗想也不想地回道,“都有吧!” “他的年纪好似比你还小吧?” “年龄不是问题,本事才最重要,我师父的三个徒弟,除了大师兄和他同岁,其他都比他大,你是没见过我师父,他年纪虽轻,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像少年人,我说的不是外貌,是性子,像个年过半百的老头……额……也不是说他像老头一样顽固……” 梅鋗不知该如何形容韩信,想了许久才道,“从他身上,我时常能看到始皇帝那样的威严,又比始皇帝更有人情味些。” 吴芮来之前搜集过一些韩信的资料,了解的却只是表象,今日从梅鋗这里听到的,才是真材实料,他又问道,“所以伱会一直跟着他?我听说各越每年都要向秦纳贡。” 梅鋗道,“纳那点东西根本就不算什么,当初师父教授越人蓄肥垦殖之术,每亩地能增产三四成,越人再也不用一直烧林开荒迁徙。我师父还向始皇帝提议解除南方的贸易监禁,这两年往来商旅络绎不绝,越人用山上的茶叶和山珍,交换织品、生活器具,让我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不少,越人都感激他,我听说有的部落甚至把他的雕塑和崇拜的神灵一起供奉。” “没想到他竟如此受越人敬重!” 吴芮由衷地感叹了一句,正式切入今日聊天的主题,询问道,“听说你师父在上郡造反了,不知你对此有何打算?” 梅鋗一反刚才的侃侃而谈,神情一肃,反问道,“这便是你和姑母此番来台岭的真实目的吧,是为自己打听,还是楚王?” “有何区别?” “你是不是已经投靠楚国了?”梅鋗又问。 吴芮苦笑,“庐江郡从前本就是楚国地界,为兄一个小小县令,有何资格谈投靠二字?” 面对吴芮的卖惨,梅鋗却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兄长这些年在番阳除盗匪,开航运,兴修水利,轻徭薄赋,可是收服了一大片民心,整个秦国,你是第一个起兵响应项氏的官吏,出兵横扫庐江郡,西入长沙,北占九江、衡山,如今手下卒兵有数万人吧,哪里还只是个小小县令? 咱明人不说暗话,兄长要跟着楚国还是自立,全凭你自己意愿,却莫要想着让弟弟背弃师门。” 吴芮笑道,“你误会为兄的意思了,我此番前来并非要叫你弃韩投楚,只是想提醒弟弟,莫稀里糊涂带着梅氏为韩信陪葬。” “此话怎讲?”梅鋗疑惑道,“我师父已经杀了王贲,兵围咸阳,覆灭秦国只在旦夕之间,来日他若为帝,我作为当今天子徒弟,整个梅氏都要跟着沾光。” 吴芮道,“咸阳乃天下最为雄伟城池,哪有那般容易攻破?且雁门还有李信,三川还有李由数万人马,如若六国之人再趁火打劫呢?到时怕是咸阳未破,他自己先玩完,你若出兵帮他,最后不管是秦国还是楚国,皆要寻你清算。” 梅鋗沉默了一瞬问道,“兄长的意思是,让我袖手旁观?” “正是,只要你不出手,最后不管谁输谁赢,皆与你无关。” 梅鋗道,“那我永远只能是梅氏君长,想要富贵,就得敢赌,我家苗儿和佑儿青梅竹马,我只要帮师父成为天下之主,来日佑儿继位,我苗儿便是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吴芮笑道,“小儿之言,岂可当真?再说了,按辈分算,你和佑儿才是同辈,严格来说,苗儿该称佑儿一声师叔。” 梅鋗毫不在意道,“什么辈分不辈分,我师父不讲究这些,你看我师母今日也不反对。” “把三岁小儿说的话当真,我今日算是头一回见,若真如你所言,来日韩信登顶天下,你家苗儿的身份怕是配不上一国之母的位置。” 梅鋗哼道,“我梅氏是春秋霸主越王之后,如何便配不上?” 梅鋗头铁着要当将来的国丈,吴芮也不再与他争辩,好言说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你多观望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晓得,我师父也没让我现在出兵。” 吴芮眉峰一挑,“那他要你何时出兵?” “没说,只说静观其变,或许不用我帮,他自己就能搞定。” 梅鋗停顿了一瞬,眼轱辘转了转,继续道,“其实,我是想去帮他的,我师父那人,公私向来分得很清楚,这儿女亲家再好,还是不如自己挣下的功劳扎实,不若……咱兄弟联手,那楚国若真敢去关中趁火打劫,咱给他把后路断了。” 见吴芮没有立即反对,梅鋗卖力地当起了说客,“楚国项羽虽厉害,毕竟还是在给别人打天下,你跟着给别人打天下的人后面,将来立了功他能给你什么?不如投靠我师父这个给自己打天下的人,那日后你就是开国功臣,荣华富贵自不必说,关键是这份荣耀,能让你家祖坟冒青烟。” 吴芮奇怪道,“我何曾说过我帮项羽做事?” “你今日话里话外先是劝我归楚,见我对师父忠心耿耿,又建议我隔岸观火,最后又说再观望一段时间,不是帮项羽是帮谁?话说,他给你许了什么好处?难道是长沙郡?” 吴芮一直以为这个表弟缺根神经,没成想一点也不傻,既然被猜到,他便大方承认,“是许了长沙和庐江给我,事成之后封我为王。” 梅鋗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吴芮,“他一个楚国将军,怎么封你为王?” 吴芮反问道,“你师父可以造秦国的反,他为何不能造楚国的反?” 梅鋗一噎,“成,就算他真可以封你为王,你觉得自己能守住长沙?长沙连着桂林和南海郡,这里多是我师父的人。” 梅鋗掰着手指细数,“赵佗是我师父结义弟弟,四会县尉是我师父老部将,驻守阳山关的是我师父乡党二根,横浦关守将也是我师父乡党,南越和长沙又有灵渠沟通南北,将来他若要收拾你,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到时候别说我这当弟弟的不护着你。” 梅鋗苦口婆心地劝道,“听我一句劝,与其做项羽封的王,不如做我师父封的王,眼下便是投诚的最好时机,你好好考虑考虑,如果愿意,我可以帮你引荐,大不了我把未来女婿分你一半,让你家幺女做夫人,姐妹共侍一夫,互相也有个照应。” 吴芮被他这最后一句雷得外焦里嫩,他没好气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上赶着把女儿送出去?!” 梅鋗嘿嘿笑道,“不送女也成嘛,咱照实际情况来考虑,跟着我师父绝对比跟着项羽有前途。” 吴芮本是来为项羽当说客的,最后反倒被梅鋗给说心动了,他沉吟了片刻,说道,“此事容我想想。” 第279章 志同道合 第280章 志同道合 吴芮是楚考烈王司马吴申的儿子,吴申因谏得罪,被谪鄱阳,吴芮就出生于鄱阳。 少年时,因散兵游勇四处抢劫乡里,吴芮组织家中奴仆抗击流寇,深得乡亲爱戴; 十八岁时,他已经统制一万七千多兵马,分布在鄱阳、余干、浮梁的各处要道,护卫一方; 二十岁时,他被推举为番县县令,在鄱阳湖流域行仁政发展经济,势力范围扩大了数倍,吴芮成为鄱阳一带的土皇帝。 然而只要秦一天不亡,他这个土皇帝就还是要听秦国皇帝的诏令,繁重的赋税和徭役,压得百姓喘不过气,于是在听闻楚国项氏造反的消息后,他义无反顾地跟着反了。 吴芮的野心其实并不大,从没想过取秦而代之,他只想牧守一方,守护一方安宁,所以当项羽提出事成之后封他为长沙王的条件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当时他没想过秦国还能再次统一,也不觉得楚国能成为下一个强秦,他认为天下会重新回到战国时期,只不过会多出一个属于他的长沙国。 但是今日从梅鋗这里更深入的了解过韩信,他觉得,如今的分裂只是暂时,天下最后还是会归一,而那场即将爆发的关中大战,就是决定未来王者是谁的最关键战役。 秦、楚、韩,最后的胜利者会是谁? 秦楚之仇就不必再说了,项羽对秦有家仇国恨,之前的和谈不过是迂回之策,秦一日不亡,项羽一日不会罢休。 而韩信不久前刚杀了王贲,又辜负始皇帝信任,起兵造反,现掌大秦兵权的王离应该不会再和他为伍。 那项羽和韩信有没有可能联手一起灭秦? 万一最后这两人联手了,自己贸然弃楚投韩,遭项羽记恨就算了,韩信也不一定会高看自己。 从今日和梅鋗的谈话来看,项羽和韩信似乎不太可能成一伙,然而照关中局势来看,想覆灭秦国,此二人合作胜算才最大,别看咸阳似乎是座孤城,但雁门还有李信数万兵马,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吴芮坐在床边皱着眉头沉思,妻子毛苹坐在铜镜前拆发髻,回头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问道,“可是表弟不同意?” 吴芮点了点头,毛苹放下梳子,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宽慰道,“不同意方是正常,那韩郡守毕竟是他师父,韩夫人今日特地携子登门,又让佑儿说出那些话,显然是要安表弟之心。” “我知道!” “那你在愁什么?如实回了项将军便是,我们同梅氏虽是亲戚,却是多年不曾走动,苗儿和佑儿来日若定下亲事,那才是亲上加亲。” 吴芮叹气道,“我愁的不是这个,而是到底该选择谁?” 吴芮褪下外套,和妻子并肩躺在床上,把今日梅鋗对他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告诉毛苹,惆怅道,“我不知到底该如何选?” “那便谁都不支持,我们在庐江自成一方不行吗?” 吴芮摇头,“乱世之下,哪能独善其身?将来不管谁问鼎天下,都要来收庐江,为夫此时若没有任何作为,将来怎么保住庐江?即便投诚,人家也不会放心让我继续留在这里任职,我不想年老之时还要调任他处,背井离乡。” 毛苹听完想了想,十分坚定地给出了自己的意见,“那便听表弟的,跟韩郡守!” 吴芮侧躺看着妻子,疑惑道,“夫人说得如此坚决,可有缘由?” 毛苹道,“我一妇道人家,没有夫君想的那么深远复杂,我只知道他有一点和你一样。” “哪里?” “他和你一样爱民如子,我今日听弟妹说,韩夫人为了边关二十万戍卒不被饿死,变卖了所有家产,让人购买粮食,千里迢迢送过去。妻子尚且如此,韩郡守肯定比她更良善,夫君伱想护庐江百姓,他想护九原百姓,你们不是一样爱民如子么?既志同道合,便相与为谋,此顺乎人道天理之事,有何犹豫?” 吴芮听完眉头立时舒展开,他将妻子搂进怀里,哈哈笑道,“听夫人一言,为夫豁然开朗,既志同道合,何妨助他一臂之力?明日咱便回庐江!” “今日才刚来,母亲还有许多故人未见!”毛苹提醒道。 吴芮笑容一滞,“是为夫心急了,那再待几日。” 毛苹道,“夫君有大事要做,便先回去,我和母亲在此多住些时日。今日闲聊时韩夫人说要做口脂,还有什么面膜,邀我去她家中体验一下,我看她也是有想拉拢夫君的意思,夫君既决定追随韩郡守,我和她交好于你也有益处。” “也好,不过你以平常友人同她相处即可,不必刻意讨好!”吴芮交代道。 毛苹嘴一撇,“那不行!” 吴芮愣了愣,却见妻子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说道,“你和韩郡守志同道合,我与韩夫人也是同道中人,岂可以平常友人相处?” “你和她今日才认识,如何便是同道中人了?”吴芮疑惑道。 毛苹道,“那你还没见过韩郡守呢,不也决定追随他?” 吴芮被怼得无话可说,毛苹收起戏谑的笑意,认真解释道,“她读过很多书,见识广博,也去过很多地方,性格又温婉,同她说话觉得格外舒服,今日我们三人坐一起闲聊,我和她虽然才刚认识,相处起来却比跟弟妹相处还自然!” 吴芮道,“你和弟妹从前只见过一次,跟陌生人其实没区别,韩夫人博学多才,你也是咱庐江出了名的才女,你二人性格又相似,能聊到一起也是正常,既如此,你便和母亲在此多留些时日。” 第二天,吴芮先去回复梅鋗,得知吴芮同意自己的提议,梅鋗十分高兴,当即便给韩信写了封信告知此事,并信誓旦旦言道,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兄弟二人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什么断后路,掏老家,有什么任务尽管安排。 吴芮也给项羽写了封信,如实告知自己说服梅鋗失败,并把梅鋗是韩信徒弟一事告知,意思是,并非自己不尽力,而是人家也是有关系的。 据吴芮猜测,项羽看到书信后,长沙王的报酬他还是会给,但应该会要求自己出兵阻止南越军出关。 真到了需要南越兵出手的时候,说明韩、项关系已经彻底明了,自己在这个时候助韩信一臂之力,正合适。 第280章 第281章 欲望无止境! 当你只是一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放羊娃时,你的最大愿望是有一天能吃饱穿暖。 然而当你吃饱穿暖后,又会萌生出其他欲望,比如气派的房屋、前呼后拥的奴仆、众多的娇妻美妾。 当这一切都得到满足后,野心又进一步膨胀,伱想独揽大权,想如当年的秦始皇一样,成为这个世界的唯一主宰。 所以当项羽向熊心提出要进兵关中的想法后,他想也不想就同意了,不过他并没有把兵权交给项羽,而是封了自己的心腹宋义为上将军,统领楚国所有兵马,项羽只是次将。 宋义原为楚国令尹,在项梁叔侄拥立熊心为楚王之后,率部投奔,原先熊心只是个傀儡,宋义便归在项梁手下,项梁死后,他逃回盱眙,和熊心一起谋划分割项羽的势力。 现在楚国内部已经分做了两派,以宋义为首的忠于楚王室之人,基本都归到了熊心麾下。 秦未灭,韩信未除,项羽原本不想和熊心闹翻,不过这家伙想夺自己兵权,这已经严重触碰到了项羽的底线。 讨伐秦国的军队已经在彭城集结,熊心也亲自来到彭城召开了誓师大会,并当众做出承诺,谁先杀入关中,他便封谁为王。 熊心此举,无疑是在向众将表明,他才是楚国真正的王,甚至是天下之主,只有他可以分封诸侯王。 誓师大会结束后,熊心并没有回盱眙,而是借口方便前线军情汇报,留在了彭城。 项羽领兵出征,这家伙留在彭城的目的可想而知,不过这也正合项羽的意。 “季布,你领五百心腹留下,待我杀了宋义,你把他也解决了,此僚忘恩负义,不配为楚王。” 季布一个抱拳,正要应下,虞熙却道,“留五百人太显眼了,那厮必然会多加防范,动静搞得太大于你名声不利,此事交给我吧!” 项羽知道虞熙前世就是干杀人行当的,但是她形容的那个世界和现在完全不同,他不放心道,“这里没有那种枪,你一个弱女子太冒险了!” 弱女子? 一旁季布听到这个词,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虞姑子看着纤细瘦弱,真动起手来,军中没几个人能打得过,箭法更是一绝,这样的女人算弱女子?那他季布可以算是弱弱男子了! 虞熙道,“对付熊心,何须兵刃?赤手空拳就能搞定,最重要的是他对我这个弱女子不会有任何防备,想神不知鬼不觉干掉他,我来动手最合适。倒是你,军中人心分裂,吴芮那边的态度又模凌两可,我怕你们前脚刚进关中,他后脚就联合越人抄了你们后路。” “他不敢!”项羽说得十分笃定,景驹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就不信吴芮敢背叛,顶多是作壁上观。 “他说服梅鋗失败,又没有应允出兵一事,背叛你的可能性非常大,我看夺了宋义兵权后,先取三川郡,然后再观望一段时间,看看韩信和王离打得怎么样了,顺便喊齐、魏、赵一起出兵,只要有一家愿意助你,胜算便多一分。” 如果是第一世的项羽,这种情况下肯定是毫无畏惧地闷头杀进去,神挡杀神,魔挡斩魔,不过现在出了一个实力强悍的韩信,又有虞熙时常在旁劝导,他的行事风格没有从前那么冲动了,而且这一战对他,或者说对将来的天下大势至关重要,不容任何闪失。 此刻,项羽心中竟生出了几许不自信和惧怕,他怕自己兵败,再也回不来了,那项氏,还有熙儿会是什么下场? 想到这些,项羽对季布道,“你先下去吧,我和熙儿单独说几句话!” “唯!” 季布拱手告退,书房内只剩二人。 项羽满眼温柔地看着虞熙,当初下相街头的那个小女娃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女子,五官明艳动人,柔美中又带着飒爽的英武之气,这种与生俱来的气质,是这个时代女子所没有的。 七年了,她陪着自己迁虏会稽,帮助自己聚集财富、招兵买马,风风雨雨走过来,她已经成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你是不是想交代遗言?” 看项羽双眼写满情绪,虞熙直接堵住他后面想说的话,“什么都不要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万一你死了,让我好好活着。” 她走近几分,双手抱上他精壮的腰身,脸贴着他的胸口,十分笃定道,“我肯定不会寻短见,也不会想着为你报仇,我会乘船出海,寻一处岛屿安享晚年,你放手去战吧!” 项羽回抱着她,竟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多年朝夕相处,自己还不了解她么?她就不是那种会寻死觅活的女人。 虞熙脸在他身上轻轻蹭着,继续道,“但是,在你离开之前,要给我一个孩子,这样我才有活下去的寄托,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会把你教我的枪法、箭法传授给它,让你的霸王枪可以一代代传承下去。” 她说着,伸手便去解项羽腰带,项羽呼吸一滞,心跳忽然加快起来,急忙按住她的手,提醒道,“我们尚未成亲!” “有何关系?”虞熙满不在意,“你们楚国人不是很开放么,每年上巳节,男女可以一起在河边嬉戏洗澡,奔者不禁,你我本就有婚约,提前行夫妻之事很正常。” 她说着踮起脚尖,亲了亲他长满胡茬的下巴,未经人事的项羽脸色不由一红。 二人虽然从小一起长大,做的最亲密之事也只是背她在海边散步,或者抱一抱。 虞熙虽然没吃过猪肉,却见过不少猪跑,撩拨人的手法也看过不少,她惦着脚,双手环住项羽后脖颈,先是用鼻尖碰了碰他的鼻子,又蜻蜓点水般吻了下他的唇。 女人身上散发出的独特气味,瞬间激发起项羽的雄性基因,他脑子已经空白,身体的本能驱使着他,一手环上眼前女人的细腰,一手扣住她后脑勺,由轻到重, 呼吸逐渐加重,书案上的竹简、砚台被扫落一地,衣衫一件件剥落,盖住了地上的书简,只留一室春光。 第281章 张良献计项羽 第282章 张良献计项羽 杀宋义对项羽来说很简单,他甚至不需要偷偷摸摸,在队伍行进到外黄时的一次军议上,项羽提着他那几十斤重的霸王枪,当着众将士的面直接将宋义给串了,然后给他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勾结秦军,出卖楚军情报。 接着甩出一封宋义和王离互通的信件,连带把当初濮阳一战的失败也归到宋义头上,声称秦军之所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方断了项梁后路,皆因宋义事先和王离勾结,又鼓动项梁出城迎战。 这厮在得知项梁被围后,非但不带兵相救,反而逃回盱眙潜伏在楚王身边,继续蛊惑楚王,楚王少时流落民间,不知人心险恶,叫他迷惑,此次竟任他为上将军,这是要带着楚军去送死的。 这个理由乍一听好像能说得过去,不过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宋义如果真是奸细,项羽明明有证据,为何不在楚王面前揭发他,而是要等到队伍都快到三川郡了才拿出来说? 这明显是项羽不甘屈居宋义之下,为自己杀将夺权捏造的理由罢了。 有对宋义忠心耿耿之人当场提出质疑,项羽直接以宋义同党为由,一并给串了。 他提着血淋淋的长枪站在上首,高大的身躯、凌厉的眼神,和那满身煞气,犹如魔神降临,再无人敢多一句嘴。 取得兵权后,项羽领着十二万军队继续上路,路过魏国时,顺路去大粱魏王宫面见魏咎,没想到却在这里碰到了一个老熟人。 “张先生?” 通往魏王宫的廊道里,项羽和正要出宫的张良遇了个正着,他满是诧异地看着张良,“先生怎会在此?” 见到故人,张良并未觉得意外,大方地行了一礼,“许久未见,项将军别来无恙!” 项羽坦然地受了他的礼,又上下打量一番,见他离了自己并没有变回曾经的穷困潦倒,一身月牙白锦缎,腰配碧绿美玉,加上俊美的容貌,整个人看起来如犹如世外仙人。 “先生投靠了魏王,看来日子过得很不错!” 项羽这话带着几许怨气,张良听出来了,解释道,“将军误会了,在下自离开汝阴后,并未投靠任何人,当日不辞而别,是我的错。” 张良面含愧疚之色,“将军对在下有收容之恩,这些时日我心中甚感后悔,觉得亏欠将军良多!” 听了这话,项羽心中怨气顿时消了一大半,想到当初因为自己气走张良,媳妇儿生了好长时间的气,至今说起,她仍觉万分可惜,心心念念着要把张先生找回来。 项羽脸部线条柔和了下来,说道,“先生若想回来,我当不计前嫌,重新任用!” “将军大度,良受之有愧!” 张良又拱手作了一礼,脸上愧疚之色更甚,“实不相瞒,当初良投靠将军,是抱着光复韩国王室的目的,近段时间我已寻到韩宗室公子横阳君,还有一些韩国旧臣,只是……原韩国故地颍川郡已归为楚国,在下正想去彭城,恳请项将军将韩地归还。” 项羽听了,脸色顿时一沉,这厮口口声声说亏欠,结果一见面竟是要自己归还颍川,帮他复立韩国?哪来的脸面? 见项羽脸色不好,张良忙道,“当然,在下不会白要颍川。” 项羽冷哼,“颍川郡乃是我楚国将士拼死从秦军手中夺下,先生有何贵重物品可用来交换?” “一郡之地,良纵是有再多财物也交换不来。” 张良说着,右手捂上自己的心口,带着满满的真诚道,“可供交换的,唯有一颗覆灭秦国之心,将军若无急事,可否坐下详谈?” 项羽看了眼附近的凉亭,当先走过去,张良在后面跟上。 此时正值寒冬,亭外的花草已经枯萎,并无风景可赏,亭中摆有几张案席,项羽走到上首位置跪坐下,张良在一旁落座,有魏王仆从见二人竟在此坐下,有的人去禀报魏王,有的跑去端茶倒水。 张良率先开口,“前些时日得知上郡守韩信举兵造反,我猜测将军必不会放过此等良机。不过……楚国内部之事,我多少也了解一些,当初在下劝将军迎立熊心,本意是想借楚王室余威,更快聚集各方反秦势力,好壮大将军实力,一举灭秦,不料将军最后竟会接受秦的议和,而那楚王得了势之后,竟会生出独揽大权,打压将军之心。将军如此英雄人物,必然不甘屈居宋义之下,在下有一计可助将军独揽军权。” 这厮说了这么多,还以为是什么干货,没想到就这儿? 项羽冷哼,“那宋义前日已被我斩杀,此事不劳先生费心了!” “宋义已被将军杀了?”张良嘴唇微张,眼中满是惊讶。 看张良这错愕的表情,项羽心情顿时舒畅起来,颇有些得意道,“区区跳梁小丑,杀他犹如碾死一只蚂蚁尔!” “如此,确是不必我费心了。” 张良停顿了好一会儿,面露惋惜,接着又道,“那我便帮将军说服魏王出兵,为您守好三川郡门户。” 项羽又哼,“我今日过来便是为此事,先生的面子难不成比本将军的还管用?” 张良道,“当初将军首举反秦大旗,各国王室纷纷跟随,皆以您为盟主,然而自将军接受秦议和开始,这些人便不会再听从您的号令了,此时齐王和赵王都很忙,只剩魏王可能帮您,否则您也不会亲自跑这一趟。” 项羽想说,没有他们相助,本将军照样能拿下韩信和王离,不过想到虞熙,想到她腹中可能已经有了自己的骨肉,他只能收起这狂傲之气。 这一战绝不容许有失,如果有魏咎帮自己守着三川郡,基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所以他才会亲自入魏王宫来见魏咎这厮。 之前项羽已经给齐、魏、赵三国写过书信,却无一人愿意出兵,齐国各田忙着内讧,齐王田儋甚至趁机请求楚国出兵,帮他清理田假这个和他争夺齐国的假齐王。 赵王武臣前段时间派韩广去夺燕地,被刘季击败,后又派兵去夺取代郡,被李信击败,连吃两次败战,武臣窝了一肚子火,他不敢再去撩李信的毛,前不久又派张耳去拿刘季出气,大有不拿下渔阳誓不罢休之势,此时确实有点腾不开手。 如果不是关中那边的形势不等人,项羽是很愿意派兵去帮赵国和齐国的,一则可剪除刘季这个韩信的亲戚,二则能重新树立自己霸主的威信。 只能说,韩信太会挑时间了,造反的时候正好齐、赵都没空,也是因为这一点,项羽根本就没怀疑过韩信是故意诱他进去。 当然,基于韩信这个强敌不好对付的原因,项羽进关中之前必须得把自己的后路留好,南阳那边靠近南方,吴芮态度又变得模凌两可,项羽估计南阳的退路极有可能会被南越军断了,所以他必须留好三川郡这条退路,拉拢魏咎就显得十分重要。 “先生有何办法说服魏王?此事若真办成,我许你恢复韩国社稷。”项羽说道。 张良道,“此事其实很简单,将军只要准许韩国复立,魏王肯定会继续听从将军命令。” “此言何解?” 张良道,“自起兵以来,除了齐、赵、魏三方一开始便跟随将军,您并未封过一个王,战国七雄,如今只剩五,楚国若再灭了秦,焉知将军不会成为下一个始皇帝? 各国不欲帮您,一是因将军先前议和失信,二便是怕楚国太强大了,乐得看您和秦两败俱伤,但若您能在此时让出颖川,复立韩国,乃至燕国,表明将军愿意和其余各国友好共存,便可让他们放下忌惮。 除了恢复韩国,将军还要许诺魏王,若能灭得秦,三川郡便是魏国的,他为了守好自家土地,必会拼尽全力为将军守好退路。” 项羽赞同地点了点头,先用三川郡诱魏王拼命,等灭了韩信和王离后,想收回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还有颖川郡,因为那里是韩国故地,有不少韩国民众叫嚣着要恢复旧国,只不过都被熊心驳回了。颖川人心向着韩,此时复立韩,又有张良在,后方也多了一个保障。 “先生言之有理,我这便书信颍川郡守,将颍川郡更名为韩国,立横阳君为韩王,先生便为韩国丞相吧!” “多谢将军!” 张良目的达成,满意笑了笑,站起来拱手道谢。 第282章 李信的猜测 第283章 李信的猜测 项羽听从张良的建议,不但复立了韩国,顺带又写了一纸诏书送去辽西,以刘季抵御东胡有功为由,封他做燕王,并且书面调解燕赵之争。 “这是挑拨离间,赤果果的挑拨离间!” 刘邦看完诏书,气得从座位上直接跳了起来,骂骂咧咧道,“他哪来的脸?哪来的权利?封老子做燕王,老子真想为王,不会自己封,用得着他假好心?此僚用心险恶,想调拨老子和韩信的关系,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刘邦骂得口中唾沫横飞,看向卢绾,“快快快,派人将此事一五一十禀报韩信,莫让他以为老子投靠了项氏!” 卢绾却道,“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好?哪里好?这个时候背叛韩信,事后他能饶得了我?” 卢绾道,“不是叫你背韩投楚,只是做燕王。各国复立,唯缺燕、韩,燕国百姓早就想推举你为王,不过都被你拒绝了,如今韩国已立,伱就顺理成章应下,这样便可正大光明统辖燕国故地。 再说了,韩信突然造反,和秦军僵持不下,此时楚军赶过去趁火打劫,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不如先假意应承了项羽的分封,赵王看在楚国的面子上,也不会再与我们多做为难,咱们便蓄力旁观。 如果最后韩信赢了,你再降了他,就算除了王爵,一个郡守也是少不了你的,万一项羽胜了,你就继续当燕王。” 听卢绾这么一说,刘邦暴躁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他又坐回坐席上,右手手肘撑着膝盖,摸索着下巴寻思,这样做好像是挺不错,只不过会稍稍得罪韩信,那小子事后会不会计较?万一他生气了,把自己归为项氏同党,都给灭了怎么办? 卢绾说关中那战的胜负犹未可知,不过在自己看来,韩信取胜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那小子和项羽虽然差不了几岁,但从心性来看,却是比项羽成熟不知几何。 心思深,谋虑远,手段高,项羽这愣头青除了能打,没有一项比得过他。 不过,凡事都有万一,万一韩信这次触霉头输给项羽了呢,自己此时拒绝项羽的分封,事后他肯定要来算账,相比较来说,韩信这边好歹有亲戚关系,再生气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吧? 也不知吕媭那婆娘现在何处,有没有和吕雉搞好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韩信这层关系,刘邦肯定会忘了他在老家还有一个老婆,在燕国这段时间,他为了拉拢燕国大族豪绅,已经娶了三个女人,其中两个还怀上了他的孩子,快的那个马上就要临盆了。 刘邦年纪虽大,不过相貌长得俊,一张嘴又习不会骗人,当初为了尽快掌权,哄骗了不少大族家的女孩子,半年不到便连娶三房,日子过得是好不快活。 “我若应了项羽的分封,他万一要我出兵去雁门打李信呢?”刘邦询问道。 “燕国在边陲之地,他此时根本没空管我们,就说东胡南下掠边,腾不开手呗,等关中大战一出结果,咱再站出来痛打落水狗。” 这落水狗自是指战败的那一方。 一旁樊哙说道,“这样做太不仗义了,我觉得当燕王可以,却不能袖手旁观,咱们不如联合李信,将赵国给灭了,然后引兵南下再灭魏,把项羽退路给他掐死,韩郡守肯定能在关中将项羽一举歼灭,项羽一死,天下即可大定。” 刘邦听了此言,颇有些意外地看了樊哙一眼,这小子格局何时开得如此大了? 樊哙没有注意到刘邦的眼神,继续道,“左右逢源的结果是两边都不讨好,两边都得罪,不如一开始就站在一边,合力将另一边压到,如此得到的功劳才是实至名归,而非靠裙带关系来保位置。 再说了,你这些年对吕媭不闻不问,需要的时候才想起她,你看她理不理你,说不定她看你娇妻美妾纳了一堆,转头就跟你和离,再找她阿姊告状,韩夫人对你可是一直都很不友好。” 被樊哙这么一提醒,刘邦豁然清醒,当年自己差点侮了吕雉清白,那女人看自己一直都不爽着,吕媭如果真和自己和离了,吕雉不报复自己就算好的,还想啥好处? “樊小哙说得对,不能左右逢源,快快快,给李信去信,邀他一起灭赵,回头再派人去吕家把吕媭接来,她是我的妻,不可一直住在娘家。” ………… 上郡,肤施,李信本就显得沧桑的面容近两月变得越发老态,面庞消瘦,眼窝深陷,头发几乎全白。 李信以为自己违背胡亥君命,不与韩信为难,内战便打不起来,谁料韩信不知从何处闻得风声,竟先一步起兵造反,突袭频阳,攻取高陵,甚至杀了王将军。 骤闻噩耗,李信本欲领兵援救咸阳,不料关中送来陛下诏令,命他先按兵不动,接着没过多久,又来了一个命令,叫他留一部分兵马防范赵国,领两万人自上郡南下,从背后袭扰韩信军队。 这道命令在外人看来下得一点没毛病,自雁门入云中、九原,再走上郡直道,数日即可抵达内史,此三郡是韩信大本营,自己的军队从中横穿而过,好似端了韩信老巢,断了他后路。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三郡穷困,除了人和地,粮草、军械全无,端了又如何?韩信压根就没想退回来,等他完全拿下内史,再想夺回此三郡易如反掌。 之前李信急着救援内史,并未意识到走这条路有何不对,直到半月前,他的军队被阻在频阳外不得而入时,才意识到这样出兵是不对的。 频阳为关中北门户,军事设施齐全,今被韩信占领,对方在有防备的情况下,靠两万人极难攻破。 再者,此三郡人心皆归韩信,期间时不时有小股人马来袭扰,那些人虽无利器,却皆为骑兵,来去如风,他们并不和自己的队伍正面冲突,仗着对地形的熟悉,时不时跑出来放几把箭,其中多为骨箭,想来是韩信自匈奴缴获的,杀伤力虽不行,却扰得自己军心不稳。 李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带着这两万人根本就不是来救援的,而是孤军深入。 频阳攻不下,李信只能先占据肤施城观望情况,而在外人看来,自己好像已经端了韩信老巢,和王离、李由三人将韩信围在了内史。 紧接着,楚国那边又传来了楚军出兵的消息,李由调走了三川一半兵力,照项羽的攻击力,不出意外的话,三川郡是保不住了,武关若再出意外,楚军即可里外夹击函谷关,此关一破,楚军主力入关,内史可就成了一锅大杂烩了。 停在肤施的这半个月,李信搜集、整合各个消息,逐渐揣摩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他有个大胆的猜测,假如,这一切都是韩信布的局呢? 让自己出兵上郡的诏书是在韩信攻破频阳后送来的,如果那时候赵高已经暗投韩信了,这道诏书是不是韩信的意思?为的是给楚军制造他被秦军三面而围的假象,引诱项羽入关,再一举将之歼灭。 肤施县东面的河水岸边,韩信在去年就命人修了一座军用码头,那时自己以为他是想打太原的主意,现在看来,这个码头或许是给自己修建的。 有了码头,自己的两万军队可以很快渡河到太原,然后沿着汾水谷地,经河东郡,自陕县渡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堵住函谷关大门,将项羽的军队围困内史,南越军再断他南阳郡后路,楚军插翅难飞。 每每想到这些,李信就忍不住心潮澎湃,他希望,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韩信造反是假,引诱歼灭楚国大军才是真,希望韩信如传言所说,一诺重比千金,他既受了始皇帝临终所托,便不会辜负这份信任和器重。 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那便是赵高一直都是韩信的人,他教唆陛下做出种种昏聩之举,就是为了给韩信一个造反的理由。 从当年赵高举荐韩信为伐越副将,到韩信身为摄政王,手握玉玺,却不立扶苏,让赵高有了把持朝政、迫害忠臣的机会,冯去疾、蒙恬、冯劫等人,这些都是反对韩信为摄政王的典型代表。 如果不知赵高为人,这个猜测的准确性更大,但李信知道赵高汲汲营营一生,为的就是权势,他身为帝师,已经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韩信还能许给他什么好处? 李信想不通,然而不管是何种猜测,李信都觉得,韩信这个人太可怕了,弱冠之龄,能布置一场如此精妙的棋局,将整个天下当做棋盘,所有人皆为棋子,赵高、王贲、项羽、南越军,他李信,还有无数的小棋子,这些人的选择,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自己就算猜到被当做了棋子,此时也只能配合他,因为自己别无选择。 当日频阳被攻破,王将军应当也是如此想的吧,相信韩信,大秦尚有一线生机;和他拼命,那就真是全完了。 王贲没有其他路可走了,只能尽全力配合他,否则韩信再强,也不可能那般轻易将王将军杀死在高陵,王将军此举是要让楚国以为,王家和韩信不共戴天。 此时的自己也是如此,频阳攻不破,要么退回去,拐道北地郡,不过听说北地郡尉魏鹏已经降了韩信,那边大概率也是过不去了;要么回雁门再召集人马来强攻频阳,不过那样做的话,只会给赵国反贼可趁之机,何况燕地还有一个刘季,那厮是韩信的连襟。 第三条路,不管韩信,先去灭赵,但是李信心里又对韩信存有幻想,怕自己走了,会导致韩信布置的棋局出现漏洞。 思来想去,还是留在肤施静观其变最好。 李信觉得,这个棋盘上所有棋子走的路线,都被韩信提前设定好了,他们已经失去自主权,只能按着韩信的路子,一步步走到他需要的位置上。 韩信,他把每个人的心思都摸得一清二楚! “将军,辽西郡尉刘季派人送来书信,想请您再次出兵,帮他击退赵军!”这时,涉间拿着一封信走进来禀道。 李信看也不看,直接拒绝,“告诉他,我此时不得空,叫他打得过便打,打不过先死守,等关中这边打完了再说。” 涉间道,“频阳攻不下,我们停在肤施什么事也做不了,不如先和他合力灭赵。” 李信道,“区区赵国,何须与他合力,待此事了,我一人即可灭,你按我所言,回了刘郡尉。” 第283章 都想捡漏 第284章 都想捡漏 王贲战死,韩信叛军兵围咸阳,李信被阻频阳难有动作,李由带走三川一半兵马,楚、魏十几万大军兵临城下,此种情况之下,别说荥阳将士失去斗志,就连函谷关和武关的守将也对大秦失去了信心。 这些人并不知韩信和项羽之间有旧仇,在他们看来,韩信也是六国反贼中的一个,之前虽然和项羽没有交集,但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灭秦,一个已经把咸阳围困两月,一个正要杀往咸阳,如此情形,秦国还有救吗? 不是不忠,不是不想拼命,而是大势已去,拼了也是白拼,二世二年一月十日,在项羽兵临城下次日,荥阳守将最先开城献降,放楚、魏联军入关。 紧接着,武关守将也在范增的劝说下,开关投降! 一月十三日,函谷关守将得知此二处皆已降,自知无力回天的他无奈也降了楚军。 自此,项羽未动一兵一卒,顺利打通了进入关中的两条道路,来到了这个他做梦都想来的地方。 函谷关守将降了之后,项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韩信大军后方,想先给他一个下马威,不料向来孤傲的韩信在楚军刚进入函谷关当日,便急急忙忙收兵,退去了高陵,连带武城的兵力也尽数退去了栎阳,楚军只逮住了对方一条小尾巴打了个小胜仗。 现在高陵、频阳、栎阳,三城成三角互为依托之势,像极了一个缩头缩脑的乌龟壳,让楚军无处下口,项羽便没有轻举妄动。 而王离还是龟缩在咸阳城内,既不敢领兵去追击韩信退走的兵马,更不敢出城和楚军叫板,看样子是要观望韩、楚动静。 韩信和王离的这个姿态,让项羽有点发懵了,他设想中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韩信得知荥阳守将投降,发足火力猛攻咸阳,力求在楚军入函谷关之前先拿下王离,而咸阳守军得知荥阳城破,也会如函谷关、武关的士卒一样,完全失去抵抗之心,就算不出叛徒,面对这一群毫无斗志的秦军,韩信要在楚军抵达之前攻破城池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就在王、韩刚打完的这个时候,自己的兵马杀到,即便不能一举歼灭韩信,至少也能重创他,届时韩信要么据咸阳而守,要么退回上郡。 现在剧本和项羽设想的完全不一样,这让项羽察觉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韩信他是否猜到了函谷关和武关守将会降?否则收兵速度怎会如此之快?”项羽询问道。 “此为一种可能,还有一个可能……” 范增脸色有些凝重,徐徐道出自己的猜测,“韩信和王离根本没反目,他们这是联合起来演的一出戏,把楚军诱骗进来,一举歼灭。” “怎么可能?” 项羽满脸诧异,“为了演戏让自己的亲生父亲战死?” 范增道,“若能以最小的代价灭了楚军主力,死一个王贲又如何?他本就一身病痛,不死也活不了几年了。” “那李信、李由呢?李信已经占据上郡肤施,对韩信虎视眈眈,李由前段时间也试图和王离里应外合击败韩信,虽然没打过,却也折损了一些人。” 范增道,“小打小闹,并未伤筋动骨。” 项羽又退一步道,“就算此二人也是在陪韩信演戏,可他们为何会心甘情愿配合?始皇帝子嗣已经死绝,二世昏聩无道,此前又处处针对韩信,即便韩信大度,愿意为二世平六国,这些人难道就不担心天下大定后韩信顺势把他们一起消灭了,自己称帝?” 经项羽这么一说,范增也觉得这个猜测准确的可能性很低,韩信这个半路出道的韩国人对秦哪来那么多忠诚,在二世如此针对的情况下,还愿意为秦如此效力?就算他是真忠心,王、李两家根本不会信任他。 项羽道,“来都来了,即便真如先生所言,我也必要和其打上一战,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败退而走。” 英布皱着眉头道,“问题是韩信和王离皆据城而守,咱先打谁?先打韩信吧,万一王离在背后偷袭怎么办?先打王离吧,韩信是肯定会趁火打劫,不管哪种情况,于咱们皆十分不利。” 这确实是个很难解决的问题,王离兵马虽少,但咸阳是座坚城,城内粮草也很充足,守个一年半载不是问题。 韩信和楚军兵力相当,又将关中几座粮仓洗劫一空,也可以长期对峙,只要此二人不出兵,项羽不管强攻哪一个,都很难在短时间内取得胜利,就算取胜,必也是损兵折将,最后便宜的都是另一方。 现在的情况就是,三人都希望另外两人先打,自己在后面捡漏。 “不如先对咸阳守军招降?” 尝过荥阳等地直接投降的好处后,项羽提出了这个最容易却也几乎不可能的办法。 范增道,“守咸阳兵马必然皆为王家亲信,若能招降,早就降了韩信。韩信虽是叛军,曾经却也是秦将,平南定北,领过数次兵马,咸阳城中必有曾经他统领过之兵将,他都没能招降得了,我军如何能成?此法不可行。” 英布一脸愁容,“那该如何是好?不若用激将法,激韩信出来交战?” 范增又摇头,“他岂是区区激将能激得了之人?” “那把他家人抓来威胁?” “去哪里抓?早在两年前将军刚起兵那会儿,韩信淮阴的家人、故旧皆跑得一干二净。” 范增叹了口气道,“不管如何打,当下先将这三万秦军降卒处置了,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三川郡、函谷关、武关,三处一共有近三万降兵,这些人并不是折服于项羽的人格魅力,而是逼不得已不得不降,一旦关中之战出现意外,他们极有可能降而复反,项羽不可能带着这么多定时炸弹在身边。 而且这些多为关中人士,各县各乡之人都有,项羽入关没有带太多粮草,如果战事胶着不下,免不得要靠就近掳掠县乡来补充,这些人也不可能看着楚军抢劫自己的家乡。 项羽道,“全部召集到郑县,直接坑杀了便是!” 说到坑杀降卒,范增浑浊的双眼忽然闪出一道亮光,“老夫有办法,或可引诱韩、王出城交战!” “什么办法?”项羽急切地看着他。 范增迟疑了一瞬,又摇头,“此法若成,韩、王必会暂时联手,于我军极为不利,容我再想想!” “到底是何办法,先说来听听。”项羽有点不耐烦地催促。 范增面容一肃,口中吐出两个字,“屠城!” 第284章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第285章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一月份的关中正是春寒料峭时,潇潇寒风中,十数飞骑自栎阳往高陵城门飞驰而来,为首之人手持令牌,口中高喊急报,看样子是有十万火急之事要禀报。 守城士兵核实令牌、身份无误后,急忙开城放人进入,跟在飞骑队伍中的陈平勒马询问道,“郡君人呢?” “一早去城外军营巡视,一直没回来!” “不早说!” 陈平说着,又调转马头往城外军营跑去。 军营守卫认得陈平,把人迎进来的同时,又有一人飞速去禀报韩信。 韩信此时正在营中空地上和士兵们刷羊肉火锅,这段时间虽然在打仗,不过并未发生过几次真正的战斗,士兵们多数时候不是吃睡就是下棋、踢球,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听说陈平从栎阳来了,韩信对旁边一名士兵道,“去给军师也拿副碗筷。” “这么冷的天,军师亲自跑过来,该不会是出大事了吧?”柴勇有些担忧的说道。 “听听便知道了!” 韩信依旧气定神闲地吃着羊肉。 不一会儿陈平便急匆匆走过来,拱手一礼道,“郡君,出事了!” 韩信亲自给他盛了碗汤,“坐下,先喝碗羊肉汤暖暖身!” “谢郡君!” 陈平双手接过,道了声谢便哈着气喝起来,一碗热汤下肚,冻得有点僵的身体顿时舒畅了。 他抹了下嘴角,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禀道,“项羽今早让人送到栎阳的战书,属下已经看过,他邀您三日后于鸿门东决战,拖延一日,便屠一城,郑县全城百姓已经被他尽数押到城外渭水河畔,郡君若不应战,下一个便是宁秦、丽邑,乃至整个内史……” “屠城?”韩信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顿,声音忽得发冷。 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一贯的冷静,淡淡道,“以为虞熙会影响他的性格,没成想还是如从前一样,除了杀人,再无其他招数了。” 韩信说的从前是前世,别人却只以为他说的是少时的项羽。 “他急着送死,咱便成全他!这厮当初因项梁之死迁怒汝阴,将全城男女老少杀尽,今又想血洗关中?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作为关中人士的董翳豁得一下站起来,拱手向韩信请战,“请郡君下令出兵!” 韩信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一旁柴勇满是疑惑道,“师父您不是一直等着楚军入瓮么,这人都来了,咱为何迟迟不出手啊?” 韩信道,“等张先生的消息,此时动手,人刚进来便给打跑,还要追去楚国打,麻烦!” “张先生他……” 陈平看了眼韩信,欲言又止。 “陈生想问张先生到底去做什么?” 陈平点头又摇头,“郡君既让他去魏国,自是有大事要办,我只是担心先生他……会不会复立了韩国便忘却您的吩咐。” 陈平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显,他担心张良会背叛韩信,毕竟,张良忙忙碌碌这么多年,为的就是灭秦,继而复立韩国。 而韩信虽没明确说是想覆秦还是保秦,但陈平从他的举动能看出,他还是偏于保秦,而且要保的不只是关中,而是整个大秦,郡君是绝不容许这天下还有什么赵国、楚国、韩国存在的。 韩信道,“他不会忘,即便真忘了,最多是让项羽逃走,给我们增加点麻烦而已。” 董翳问道,“郡君到底在等什么消息?” “等魏国内乱!” 韩信喝完汤,放下碗筷,用袖子擦了擦嘴,“现在看来张先生那边是来不及了,函谷关这道内门堵不住,只能多派些兵力去堵外门。” 陈平道,“堵哪里?” “函谷关以东,陕县、渑池、新安一线,乃至荥阳,皆可,渑池一线路北临河,南靠山,只中间一条路,每一城皆可设防,魏国兵马不多,不会处处留兵,除了最重要的函谷关,其二便是陕县以东十里处的茅津渡会设重兵,以防我军抄他后路。” 韩信说着,用脚抹平身前地面,随手拿起刚才用过的筷子,在地上画了幅华阴到荥阳的简略地图,除了黄河和秦岭,这一段的主要城池及所有山关、河渡皆标了出来。 对于韩信随手就能画地图的这项技能,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世上好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大到山川河流,小到一处小小的关口、峡谷,他都能准确无误地画出来。 “原先我的计划是让张先生鼓动魏咎之弟魏豹与兄夺权,引发魏国内乱,阿勇带五千人即可轻松拿下茅津和陕县,先灭了留在三川郡的魏军,函谷关守军自会乱了阵脚。今项羽以屠城要挟,是一日都不能再等了。李郡尉最近在肤施做甚?” 柴勇回道,“无所事事,不离开也不再攻打频阳了,不知做什么打算。” 韩信道,“阿勇,你即刻领五千骑兵去蒲板渡河,我稍后书信一封,派人送去肤施,请李信派兵助你强攻茅津。” 柴勇道,“是要告诉他咱造反是假?要不要请王离也写封信,不然我怕他不信。” 张良那边事没办成,靠五千人要强攻茅津很困难,柴勇这样问倒不是畏战,只怕误了大事。 韩信道,“他逗留肤施,便是在等我用他,不过……未免节外生枝,还是派人去趟咸阳,请王离解释一下。” “唯!” 柴勇拱手应下。 韩信又吩咐道,“他若同意出兵,合兵后,你暂且听他调遣。” “我晓得,人家再怎么说也是老将,领兵打六国时我还是奶娃娃,不敢对长辈不敬,但若是他不愿意出兵呢?” 韩信沉默了一瞬,说道,“扔下陕县不管,伱自河东郡入河内,联合刘季一起攻打赵国。” 柴勇一懵,“这、这时候去打赵国做什么?” “李信若不出兵,说明他有了异样心思,那只能将战线再次延伸,先灭赵,再灭齐、魏。” 柴勇还有点不理解,陈平却明白韩信的意思,代为解释道,“若有王离作保,李信还不肯出兵,那只能说明他也想自立,他若称王,第一个要灭的便是赵国,接着是刘季控制的北燕,你这五千人强攻茅津无用,不如去和刘季先拿下赵国。” 柴勇点了点头,领命下去点兵,韩信站起来,对赤焰吩咐道,“去把所有都尉都叫来,半个时辰后中军大帐集合。” 赤焰领命离开,陈平跟着韩信往军帐走,纠结着眉头几度张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不敢说,韩信忽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想说什么便说,在我这里,任何事皆可言。” 陈平驻足而立,轻舒一口气,拱手道,“在下是觉得,或许可拖延一二日再出战?” 韩信摇头,“一二日没什么用,张先生那边未必能有消息。” “在下的意思并非等张先生,而是让项羽屠一二城。” “为何?”韩信面露诧异,提醒道,“关中人口密集,郑县二城有近十万人口。” 陈平道,“项羽屠城,屠的民心、是人道;郡君攻打他,站的是大义,是仁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若能用十万条命,换天下民心归顺,即便此番让项羽逃脱,日后再想击败他也很容易了。 郡君可再派人将此人残暴弑杀禀性遍传天下,则百姓尽厌他,此番项羽又杀宋义夺权,他和楚怀王之间也不可共存了,他再杀楚怀王,则连楚国人也会厌恶他,人心尽失,或许最后不用您动手,项氏自灭。” 韩信听完,沉默了一瞬,又看了眼陈平,由衷感叹道,“陈生不愧智计之士!” 陈平以为他同意了,心里一喜,便听韩信话锋一转,“然,此策我不能用!” 陈平再劝,“郡君日后要取秦而代之,此次正是收关中民心的大好机会!” 韩信道,“民心是要收买,却不是用人命来换!” 不会太监!这周忙,等这一波事情做完,会加快更新速度,争取早日完本。 第285章 保秦还是篡秦 第286章 保秦还是篡秦? 陈平建议韩信观望一二日再出战,不只是为了让韩信和项羽形成强烈的得道、失道对比,他还想试探韩信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保秦还是篡秦? 今日听韩信默认了前半个问题,陈平心中暗自高兴。 韩信称帝,建立一个新的帝国,跟着韩信的这些人便都是开国功臣。 但若保秦,只能算是摄政王的门生故吏,秦不亡,朝堂之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空位置留给他们。 多数人可能只会去地方为吏,再熬资历,才有可能跻身九卿位置,他陈平不知又要熬多久才能坐到宰执天下的位置?这是陈平的私心。 于公而论,韩信只有自己称帝,才能大展拳脚,完全革除秦国制度上的弊端。 只当摄政王的话,难免还要被那些老臣束缚手脚。 之前陈平觉得韩信是要保秦,今日他默认了取而代之这句话,让陈平心中大定。 但其实,韩信自己根本不知平定六国之乱后要如何抉择,所以他不是默认,只是下意识回避这个问题。 第一世的韩信感念刘邦知遇之恩,明知自立是最好的选择,却始终不肯叛汉,这一世他对始皇帝的情感,比第一世对刘邦更甚。 韩信始终记得当日始皇帝得知可以长生时,第一个想带着一起长生之人便是自己; 记得他临终之时,眼神中呈现的温情,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韩信感觉始皇帝看着自己好像是在看亲人。 韩信时常会想,如果始皇帝不痴迷长生,如果他能多活二十年,如果他不那么急着扩张领土,秦始皇和韩信这对君臣组合,将会在中国历史上谱写一篇比统一六国更为波澜壮阔的篇章。 君治政,臣治军,君不忌臣,臣不叛君! 可惜,他死得太早了! 历经三世,韩信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有了不少改变,但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并不会因为多活几十年就消失不见,相反,活得越久,人生阅历越多,在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反而越难选择。 不像三岁小儿,他们的世界里没有任何利益纠纷,心里喜欢什么就选什么,韩信不是三岁小儿,他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篡秦,不只是辜负始皇帝的信任,还要面对王离、李信等一干保秦派。 王贲为救秦国,甘愿献命,亲眼看着父亲战死的王离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给秦国改名换姓,还有一个李信,如果韩信最后要改朝换代,此二人会和他拼命。 韩信不是怕打仗,只怕内耗太大,东胡、月氏,乃至西域各国尚未征服。 保秦,若功成身退,势必辜负这些跟他出身入死的弟兄,韩信也无法放下心中宏愿; 若独揽大权,又将一辈子活在和皇族的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中,别看公子高现在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当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人的心态就会慢慢发生变化。 韩信如果真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还好,皇帝或许会有耐心等着摄政王寿终正寝的一天,但韩信年纪只比公子高大两岁而已,谁先死还不一定呢,他怎么甘心一辈子当傀儡,甚至连他的儿子也是如此。 第一世,韩信在受到刘邦猜忌时,对是否造反迟疑不决,以致最后被诱捕入京,失去主动权。 这一世,他依旧对是否篡秦迟疑不决。 只能说,有些性格真的很难改变,项羽亦如是,尽管有虞熙不停劝导,他还是难改嗜杀残暴的禀性。 是否篡秦暂且不提,韩信今日召集各都尉,是为分派这三日调军次序,以及三日后的作战任务。 项羽选择的作战地点在鸿门东,地形虽平坦,却并不十分广阔,北面是渭水,西南方向为骊山,南面是霸水,王离如果参战的话,兵马太多难以施展开。 项羽应该是怕屠城之举会惹怒王离,为防以一打二,故而选了这么个地方决战,在项羽看来,只要先击败韩信,再收拾王离轻而易举。 项羽和韩信各有十五万左右兵力,除去那些防守重点城镇和关隘的兵马,各自能参战人数大约在十万左右。 鸿门就在高陵以南,渡过渭河便是,咸阳附近的这一段河流修有三座桥梁,不必用船只渡河。 尽管如此,韩信要调度这十万人马军械,差不多也需要三日,项羽掐着这个时间,便是不给韩信修整的时间,想以整打乱,甚至趁他兵马尚未集齐时先发制人。 先发未必能制人,后发也不一定就受制于人,想从韩信这里讨便宜,难比登天。 当日下午,韩信刚给各都尉开完会,乔装成普通士兵的王离亲自从咸阳赶过来见他。 “任务都分派完了?我呢?我打哪里?” 见军帐中空荡荡的,王离脱下斗篷随手扔在旁边桌案上,快步走到韩信跟前,一脸殷切地询问道。 “你就留在咸阳!”韩信看着案几上的地图,头也不抬地说道。 王离一愣,“我知道鸿门那里没办法布置太多兵马,我可以绕道去攻打郑县。” “打郑县做甚?打下也没用,项羽在华阴留了两万人,此处向北可阻蒲板秦军,向东可援助函谷关,向西可为楚军后援,你绕去郑县,不但打不下,还可能被他打,就算打下,楚军在蓝田还有一座营寨,不至于让他乱了军心。” 王离急道,“那你说让我打哪里?伱也知道,咸阳根本不必留守这么多人,留着是浪费兵力。而且咸阳守军窝了这么久,早想大干一场了,数日前楚军刚入关中时,大家就跟我请战,我以坐收渔翁之利为由,才把军心安定下来,现在你和楚军马上就要打起来了,众人皆跃跃欲试,就算现在不用,等你们决战完也必须要让我这些人出去舒展舒展筋骨。” 韩信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决战都打完了,还需你们出来做什么?” 王离怔了怔,说道,“你便如此自信能赢项羽?万一你二人僵持不下,我来助攻你。” 韩信道,“你若非要舒展筋骨,便趁我与项羽作战时,派三万人去攻打蓝田大营,那里只有五千楚军,轻易便可拿下。事成后联合杜县李由,再去夺峣关,此关军事防御修得不如武关完整,夺取不难。 至于武关,你能打得下便打,打不下就留在峣关等南越军,这个时候梅鋗等人必然已经夺下长沙和南郡,等他们上来同你汇合,夺取武关后你留八千人守关,蓝田这里也留一万人,其余可回咸阳,也可跟南越军去三川郡。” 夺峣关、武关王离能理解,这是要断了项羽的另一条后路,但是绕道南阳去三川郡做什么? 见他不解,韩信简单解释道,“洛阳周围关卡重重,我欲在此设十面埋伏!” 第286章 南越军 第287章 南越军 日薄西山,宛县城南,南越大军营寨。 主将赵佗此刻正召集部下和所有友军将领军议。 南方参与此次出征的将领有钟离眜、已经更名为韩根的二根,更名为韩南的南,梅鋗、敖恪、成契,还有作为友军的吕泽、吴芮。 任嚣这两年身体越来越差,已经难以领兵出征,他原本也不欲参与此次中原动乱,不过他知道自己管不住这批南越军。 当年伐越大战中,除了西瓯是任嚣、韩信、赵佗三人合力攻打下,南越各部皆为韩信平定,现如今南越势力最大的梅氏、黄牛两部都是韩信的亲信,就连南方施行的羁縻政策也是韩信提议。 还有南方三关,是当初韩信规划建起来的,凭借着赫赫战功,韩信不但自己一步登天,连带他身边那些人也跟着飞黄腾达,县尉、县令、三关都尉,很多都是韩信旧部,再加一个赵佗是韩信结拜兄弟,任嚣这个郡尉真正掌控的地方其实没有多少。 所以当赵佗等人向他请战时,任嚣只能点头答应。 这一次南海郡出动了七万余兵力,其中有四万是当年参与伐越被留在这里的秦军,两万是梅鋗、成契等部落组合的人马,还有吕家集结的三千多人和吴芮带来的八千人。 如此多兵马嚼用,靠南海郡这个穷困落后的地方肯定难以支撑,所以大军尚未真正出动,吕泽便联合梅鋗里应外合,攻取了长沙耒阳和临湘二城,为南越大军夺取了第一份粮草。 紧接着,二人沿湘水北入长江,伙同从卢江郡赶来的吴芮,又攻占了南郡江陵、竟陵以及衡山郡治所邾县。 南阳、南郡和长沙三郡是在二世同项羽议和之后划给楚国的,楚军接管此三郡的时间不过短短几个月,各郡除了高级官吏被替换,中下层基本还是秦吏,而项羽嫡系兵马本就不多,没办法处处设重兵,在南郡和长沙只派少量军队驻扎,南越军要拿下此二郡并非难事。 但南阳就不一样了,南阳可以通过武关沟通内史,经大谷、伊阙关可通洛阳,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尤其是宛县,范增在这里留了一万人驻守,加上近几个月从当地新征卒兵,这座城现在有两万驻军,范增临行前下了命令,不论敌军如何挑衅,皆不可出城迎战。 而此处通往关中的丹水峡谷道路狭窄,如果不先打下宛县,大军贸然进入峡谷,极有可能会被楚军两头围困于谷中。 前两日赵佗试着攻过一次,大概估算出城中守军数量后,发现强攻对己方造成的伤亡会十分可怕,今日把众人召集一起,便是讨论夺取宛城之法。 秦军最擅长的便是攻城战了,在灭六国的过程中,积累了许多破城之法,什么土攻、火攻、水攻都拿出来讨论了一遍,最后却发现皆不可行。 挖地道、堆土山所耗费的时间太长,赵佗怕宛县还没拿下,韩信和项羽便已决出胜负,如若武关楚军和败军一起撤回来,南越军可能刚出师就要遭遇大败。 放火烧城倒是可以,得益于韩信压榨桐油的技术,南方又盛产桐树,自吕雉来南越后,囤积了不少桐油作为战略物资,拿来烧一座城绰绰有余。 不过这是毁灭性的打法,城中不但有楚军,还有宛城百姓以及粮草,赵佗知道韩信这人看似冷漠,实则极具仁心,他不敢胆大到烧毁一座城。 至于水攻,一月份正是旱季,河流水量并不大,难以施行,而且引河水浸泡城墙也需要不少时间,当年王贲率军围大梁城,引鸿沟水灌大梁城,前后长达三个月,大梁城才崩坏。 “那便设法将人诱骗出来!”梅鋗率先提议。 “如何诱?”赵佗询问道。 梅鋗想了一下,说道,“我们假装去攻打武关,对方肯定会来和武关守军前后夹击,我们再调头回来打他。” 赵佗道,“丹水峡谷长且窄,我军一旦进去,则人数优势尽失,到时楚军是被骗出城了,我们也可能真被困死在谷中。” “那就留一半人在外面,进去一半不就行了。” 赵佗摇头,“不行,留下的人太多,楚军不会轻易出城,太少的话,可能反被他击败。” “那就留两万人,和他们的人数差不多,这样总可以吧?” “还是不行,五万人进入丹水峡谷风险实在太大了。”赵佗想了想,说道,“干脆把兵马分散开,留一万人守着进入丹水的要道,一万人去攻打武关,一万人护粮道,其余人直接北上三川,先去夺下伊阙、大谷二关。” 这样分散兵力风险比较大,但如果有一支秦军从武关另一边打过来,前后夹击之下,不用一日即刻破关,打通丹水峡谷,控制武关之后,楚军的这条退路算是暂时被阻断,赵佗等人也可以和关中取得联系,到时候是要兵围宛城,还是如何破城,一切听从韩信指示。 众人想不出其他破城之法,只能点头同意,接下来就是分派具体任务了。 鉴于留在此处的二万人风险最大,赵佗和韩根领两万秦军留下,梅鋗带一万人去攻打武关,钟离眜、吴芮、吕泽等人北上攻打伊阙、大谷。 商议好对策,众人正欲解散,这时外面进来一名士兵,行礼禀道,“将军,营外有一自称史禄之人求见将军!” “史禄?” 赵佗愣了一下,双眼骤然发亮,连忙道,“快,速速把人请进来!” 他说着又叫住士兵,对帐中众人道,“诸位且随我去迎接,他或许给咱们送来了破城之法。” 一群人跟着赵佗往大营门口走,梅鋗问道,“来者是何方神圣?将军怎知他有破城之法?” 不只梅鋗,吕泽也不知这史禄到底是什么人,一旁钟离眜、韩根等人对这个名字倒是记忆深刻,韩根代为解释道,“他是前几年负责修建灵渠和监管伐越粮草的南郡监御史,郡君当年正是受他提拔为监军,才能护送粮草去南越,他和郡君交情颇深,前两年灵渠修建完,他被调去别处任职,之后我再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赵佗补充道,“史君是被调来南阳任郡守,不过二世将南阳划给楚国后,他便辞官隐居了,此次特意来见我,必是知我军受阻于宛县,来助咱一臂之力的。”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大营门口,只见史禄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带着两个一样做农人打扮的仆人,立于大营门口。 赵佗快步上前行礼,“史君,许久不见,您老身体无恙否?” 史禄侧身让了让,笑道,“老夫如今只是山野村夫,不敢受将军之礼!” “史君年长,佗行晚辈礼是应该的。” 赵佗打量着史禄气色,玩笑道,“看来史君辞官后日子过得很不错,看着却比几年前修灵渠时更加健朗,返老还童了。” 史禄摇头失笑,“将军莫哄老头子开心了,到了老夫这个年纪,是一年不如一年咯!” 赵佗立即道,“我哪是哄您?不信问二根、阿眜他们,是不是比前几年看着越发健朗?” 钟离眜等人纷纷上前行礼,附和着赵佗的话,吕泽道,“史君一路过来想必乏了,且先请入营中再慢慢叙旧。” 赵佗一拍脑门,“对对对,入营再叙,入营再叙!” 第287章 任何心皆可攻 第288章 任何心皆可攻 辞官隐居,是为等待时机! 如果不是和韩信共事过,如果不是了解韩信的为人,在二世向楚国低头那时,史禄就投靠楚国了。 当年因修建灵渠、平定南越有功,秦始皇本来要调史禄去咸阳为吏,史禄知晓未来这几年咸阳的夺嫡风波会愈演愈烈,为了不蹚这趟浑水,他以自己功劳不足为由,请求继续留在地方,秦始皇便把南阳郡守调去咸阳,给史禄腾了个位置。 史禄刚上任没多久,秦始皇就死在东海郡,接着六国纷纷起兵反秦。南阳是关中东南门户,史禄在任期间招募兵丁,加强训练,想为大秦守好这道门,谁料二世竟然同楚国和谈,将南阳拱手送了出去。 史禄气愤不过,那时差点就想投楚,韩信这时候给他送来了一封信,信中并未谈及公事,只是叙了叙旧,询问他近期身体安康与否。 史禄看到这封信,被气闷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二世昏聩,但是秦国还有一个最能打的摄政王啊,有韩信在,大秦亡不了,或者说楚国称不了霸,与其投楚,不如投韩。 史禄收拾东西便想去上郡投奔韩信,不过转念再一想,南阳归了楚,自己没兵没权,也不会领兵打仗,去了那边帮不了他什么忙,不如潜伏南阳,以待时机。 南阳最重要的便是宛城,来日不管是南越军上来助攻,还是韩信自己领兵出武关,宛城都必须打下来,除了在城中暗布细作,史禄对宛城各处的军事设施也了如指掌。 “所以,是不是可以叫城中细作夜里偷偷打开城门?”梅鋗听完,双眼锃亮地看着史禄。 史禄摇头,“看护城门士兵皆为项羽嫡系,我只有区区几十人,连靠近都难,更别说打开城门了。” “那要如何破城?” 史禄道,“韩君用兵,向来是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当年他破你梅鋗城,不也是主打攻心之策?” 梅鋗回想当年经过,韩信那厮先是派兵围杀南越其他小部落,又故意放一些人逃来梅鋗城,宣扬秦军如何如何凶残,吓得他赶紧把所有族人都召集到梅鋗城,好让他一网打尽。 族人神经紧绷等着秦军到来,准备大干一场,结果韩信那厮竟然又在湟溪关和士兵们钓鱼下棋,自己调动起来的士气就这样在等待中一天天被消磨殆尽。 还有那些假意投奔的秦国叛军,那时自己怀疑对方是来做内应的,结果人家根本不屑玩什么偷开城门的把戏,天天找梅氏族人聊天,愣是把族人的三观都给聊歪了。 想到这些,梅鋗试探着问道,“依史君的意思,是要让内应造谣,动摇楚军军心?” “关中没有确切消息传来,项羽的嫡系军心怕是不好动!韩君曾说过,攻心,攻的不只是敌军之心,只要能达成目的,任何心皆可攻,皆可用!” 史禄招呼众人近前,道出自己的计划,获得全票通过后,那两名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农人当日便进了城。 次日,宛城中流传出项羽已经败亡的消息,不只是在百姓中,军队里也流传开,说韩信造反是假,引诱楚军入瓮才是真,韩信和王离早在关中设下陷阱,楚军大败,主将项羽被射死在乱军中。 宛城守将周殷自是不信,将军自进入关中后,并未和秦军发生过任何大规模战役,怎么可能已经战败? 而且就算战败,神勇无敌的霸王也不可能死于乱箭之中,这一看就是敌军细作干的,想动摇他军心。 周殷派人严查造谣者,到傍晚时只查出是从百姓当中传出的谣言,却无法确定是哪些人,为了遏制百姓继续传播谣言,周殷命人抓来几十个人,连审都不审,直接安上敌军细作的罪名,当日便于城南菜市口当众处死,以儆效尤。 然而这样做非但不能起到威慑作用,带来的后果却十分严重,次日,城中又有新的谣言传开,说宛城被南越军包围,楚军粮草已经所剩不多,为了等待项羽援军到来,周将军欲屠杀城中富户,抢夺粮食,昨日那些士兵便是以调查造谣者为借口,暗查哪些人家存粮充足,还有昨日那谣言根本就是楚军自己传的,就是想以此为借口杀人夺粮。 然后又有人列举项羽曾经将彭城成年男子尽数罚为奴隶,还有屠汝阴满城、抢夺财物等事实。 汝阴所在的陈郡就在南阳郡隔壁,项羽屠城一事,很早就经商人传到这里了,城中一些消息灵通之人都知道,此事一经宣扬开,立即引得城中人心惶惶。 次日夜里,城中有几处民房燃起大火,这时候不必刻意造谣,人们自己便猜测是楚军在杀人放火抢粮,百姓恐慌不已,恰在这时,城外南越军又开始攻城。 周殷知道这一切肯定都是敌军奸细干的,好在军心没乱,他这时候没空管城内百姓,急忙召集士兵守城御敌。 宛城乃南阳郡治,城高墙坚,东南西北各开有一道城门,周殷登上南边城墙,只见城外火把犹如天上繁星,密密麻麻聚得到处都是,再听士兵来报,除了北城,其他三面全是敌军。 “围三缺一?这伙南蛮不会以为靠几个谣言,便可动摇我军心?”周殷脸上满是不屑的笑,“想让我军弃城而逃,痴人说梦罢了!” 周殷不慌不忙指挥士兵各就各位,围城秦军在一波又一波的鼓声中如潮水一样逼近城墙,进入射程之后,先登士兵在盾牌的掩护下,开始向城头射箭,后面举着火把的士兵不断高喝助威,数万人的呼喝声,比惊雷更惊心动魄,血战尚未真正展开,声势却一下子壮了起来。 周殷对此仍是不屑,守城的两万士兵中,有一半是项将军亲自训练出来,莫说据城而守,便是出城交战,面对如此声势,这些人也不会有半点畏惧,更别说弃城而逃了。 周殷想错了,史禄散布这些谣言的目的并不是要动摇楚军军心,而是鼓动城中百姓造反,和南越军里应外合。 南阳郡在秦昭王三十五年便为秦国所得,距今已近六十年,这里的百姓对楚国早没有了旧国情怀,当然,对奴役他们的秦国也没好感。 百姓们的想法都很简单,谁想动他们的家产,他们就跟谁拼命,他们也不知道秦军占领宛县后会不会劫掠,但知道楚军现在就想拿他们开刀,前日被杀死在菜市口的那几十条命,还有今夜被放火烧家的那些人家便是明日他们的下场。 如果城外没有秦军攻城,他们一定不敢造反,但今夜若助秦军破城,那就是立功,依照秦律,他们或许还能被授予爵位。 一边是绝望,一边是希望,在有心人的鼓动之下,宛城百姓揭竿为旗,斩木为兵,这里的成年男丁和所有秦国人一样,每年都要接受军训,他们手上虽然没武器,但他们有基本的组织和纪律。 在细作的带动下,数千宛城百姓拿着锄头、菜刀,以门板为盾,以牛车为战车,冲向西城门。 西城守军被骤然出现的百姓整懵了,还没搞明白出了什么状况,外面一直不温不火的秦军忽然发起猛烈攻击,在里外受敌的情况下,西城门最先被攻破。 南城门,周殷得知城中百姓造反,他才明白了细作传谣的真正目的,一时只觉浑身冰冷,急忙派出一支队伍前去镇压,然而才过了没多久,便听到西城那边传来更为激烈的战斗声。 冬夜银河之下,火光围绕之中,无数秦军涌进宛城,周殷彻底乱了心神,范先生临行前,自己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一定会守住宛城,结果才几日而已,城门便叫秦军攻破了! 第288章 挑拨离间 第289章 挑拨离间 宛城楚军败在哪里? 并非史禄的攻心之策有多高明,也不是南越军有多能打,更不是周殷以血腥方式强压谣言,也不是他无能,根本原因是在民心二字上。 从起义开始,尽管有虞熙反复提点,但项羽的高贵出身,以及他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性格,就注定他不会像韩信、刘邦这些在底层混过的人一样,把普通百姓当人看。 在项羽看来,那些黔首就是蝼蚁,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蝼蚁,屠一两座城就跟烧毁一两个蚂蚁窝一样,没什么大不了。 以致于他的部下也跟他一样,在处理细作一事上,连审理也不曾,就随便抓几十人来杀鸡儆猴。 如此不把百姓当人看的行径,再加有心人挑拨和项羽的屠城前科,引起民愤是必然的。 宛城被攻破当夜,周殷先是带人和秦军展开巷战,意图击败秦军,谁料刚打没一会儿,那一万在南阳新招的士兵陆续倒戈,在清晨时,剩下的楚军终是受不住秦军的车轮战,溃逃出宛城。 周殷猜想秦军下一步肯定是去攻打武关,便领着数千残兵逃去武关。 南越军完全控制了关中东南门户,赵佗派梅鋗领一万人去追赶败军,留吕泽领一万人驻守并整顿宛城,其他人按照原来计划,北上三川,攻打洛阳周边关卡,意图掐断楚军另一条退路。 而就在南越军夺取宛城之时,王离这边也已经攻下了蓝田和峣关,此刻他正望着守备森严的武关望关兴叹。 自楚军入关后,关中和外界几乎失去了联系,王离最后一次收到探马送来的消息是半个月前,那时南越军已经夺取了长沙和南郡,按时间算,这个时候应该到南阳了,只是不知宛城是否能打得下来。 韩信叫自己能打下武关便打,打不下便在此等待南越军,他就如此相信南越军一定能打下宛城? 宛城如果没破,南越军在不知自己已经夺下峣关的情况下,肯定不敢贸然进丹水峡谷,明日便是韩信和项羽鸿门决战之日,如果在这之前不能攻下武关,万一项羽领败军往这里逃,自己可就要被堵死了。 站在一处高高的山头上,王离琢磨着,再等两日,如果还看不到南越军身影,先试着打一场,打不下便退回蓝田大营。 “将军,快看,关外有人过来了!” 太阳西斜,王离正准备下山,一名负责望哨的士兵指着峡谷延伸的方向,大声喊了起来。 往关外看去,只见远处被峭壁树木遮挡的官道上,有一股淡淡的土黄色烟尘从中腾起,显然是有队伍正快速冲武关而来。 王离第一反应便是南越军来了,等了半个多时辰,那支队伍靠近武关,王离所在的山头离武关还有一段距离,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根本看不清旗帜,不知是哪方人马,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些人在一番交涉之后,竟然堂而皇之地进了武关。 “楚国又派援兵来了?” 正嘀咕着,却见后方又有一支队伍往武关而来,同样看不清是什么人,不过这一回武关里的楚军是用弓箭招呼外面的人。 “是南越军,定是他们撵着宛城的败军过来了!” 见到这种情况,王离一下便想明白了,精神为之一震,他急忙让人在山上点燃烽火,给关外的南越军传达讯息,一边快速往山下大营跑去。 驻守武关的是项氏宗族将领项婴,在见到周殷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宛城没了。 王离一万大军在前头虎视眈眈,南越军又从后头追过来,武关被夹在中间,被破只在旦夕间。 此时再死守着武关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项婴现在考虑的是:冲破王离军阵,去关中和项羽汇合,还是南下南阳,再经伊阙关回三川郡,或者东去颍川。 “肯定是去关中助将军一臂之力!”周殷说道。 项婴呵斥道,“你懂什么?南越数万人马,打下宛城后却没有尽数涌向武关,其他人肯定是北上三川,或往东攻打韩国去了,武关退路已断,三川若再有闪失,楚军便被困于关中。” 周殷道,“困便让他困,只要将军能击败韩信主力,这些小虾米根本不足为虑。” “不足为虑?”项婴冷笑,“丢了宛城,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我,我没有轻敌,是敌人在城中安排了细作造谣……” 周殷低声辩解着,他和项婴在军中职位相同,不过自己有错在先,此时也只能伏低做小,“我只是觉得,去关中同将军汇合更好一些。” “前有王离堵着,进关中那头还有一道峣关,要突围出去谈何容易,还是南下南阳。” 周殷道,“后头虽然只有一万追兵,宛城肯定还有秦军,走这条路一样艰难!” 丹水峡谷就像一条长且窄的管道,楚军被围堵在中间一截,两边全是秦军,要杀出这条管道都难,何况管道的两个出口还有秦军堵着。 当前处境,真的让人很绝望,项婴忍不住又骂周殷,“你个蠢货,跑进来做甚?你若先退去伊阙修整,我这里即便被两头夹击,退去南阳好歹有人接应!” 周殷辩解道,“我哪里晓得王离竟然打到武关来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韩信不是王离的杀父仇人么?他怎么帮起了仇人?” “我哪里知道?或许他是想趁楚韩大战时捡些便宜。” 项婴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有种很不祥的预感,万一韩信和王离根本就是一伙的呢?他们如此处心积虑将楚军骗入关中,就是奔着消灭楚军主力来的,那项羽那边恐怕是凶多吉少。 这样一想,项婴越发不知该怎么办,是冒死冲进关中助战,还是冒死逃回三川,为项羽守住退路? 两条路其实都是冒死,不管走哪一条,最后就算逃出去,也不会剩下多少人,好像起不了什么作用。 周殷也想起宛城中流传的谣言,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二人犹豫了许久也不知该怎么办,这时候有士兵来报,王离的人开始攻打关口第一道防御了。 一会儿,又有士兵来报,另一边的南越军也开始攻关。 “我们、我们不如暂时降了王离,帮、帮他对付南越军,南越军肯定是韩信的人,我们帮他先对付韩信……”周殷有点结巴地建议着。 这个时候,他只能祈祷王离和韩信并非一伙,或者说,即便二人是一伙,也要挑拨双方对立,如果王离能接受投降,武关的楚军才会有一线生机。 项婴踌躇了片刻,点了点头,随即带上亲卫,亲自来到关前,向王离举了白旗。 “才刚开打便投降?楚军耍的什么把戏?” 王离挥了挥手,喝令士兵暂停攻关,他驱马来到前方,项婴也走到关前,二人隔着一箭开外的距离,由传话士兵向王离传达了项婴的意思。 王离听完只觉得好笑,想也不想便让人去传话,“直接告诉他,我和韩信就是一伙的,让我对付自己人,想什么呢?要投降便爽快点,想挑拨离间,我会让他知道死字怎么写。” 猜测得到证实,项婴的脸色霎时变得十分沉重,“果然如此!将军那边必是凶多吉少,现在想为楚军赢得一线生机,就看能否挑拨王离背叛韩信。” 周殷道,“如何挑拨?王离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项婴想了想,问道,“王贲不惜以命来蒙骗楚军,是为韩信还是为秦?” “自是为秦!” “那韩信呢?他对秦是否也如此忠心?” 周殷摇了摇头,“他事秦不过短短几年,应该不会如王家这般忠心吧?” “他若有机会称帝呢?会不会心动?”项婴继续问。 “他这次如果能灭了楚,则天下再无人会是他的对手。二世无道,始皇帝子嗣又死绝,皇位唾手可得,是个人都会动心!” “是如此!” 项婴认同了这个观点,对挑拨王离叛韩有了八成把握,他在几名亲卫的护送下,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王离也没让人放箭,而是好整以暇地坐在马背上,看着项婴一步步往自己走来。 项婴走到半箭距离的位置停下,说道,“王老将军不惜把命交给韩信,以诱骗楚军入关,想必他老人家心里是相信韩信一定能保住大秦,却不知韩信他真是为了保秦,还是打着其他目的?” 王离哼道,“伱莫挑拨离间,不管韩信心里是何想法,先灭你们这些楚国叛逆总不会有错。” 项婴听了这话,顿时明白王离对韩信并非完全的信任。 “将军可真糊涂,楚国再强,如今兵力也不如韩信多,南越十数万大军皆以韩信马首是瞻,北边各郡也对他忠心耿耿,此番若再一举灭楚,则天下还有谁能与他抗衡? 至尊之位唾手可得,就算他能忍住诱惑,跟随他出生入死的那些人呢?他们可甘心? 韩信最后若纂秦,王将军便是死,也无颜去见您那为大秦甘愿献出生命的父亲。” 见王离没有叫自己住嘴,项婴继续道,“今韩楚于关中大战,不管最后谁输谁赢,必是两败俱伤,将军此时若灭了南越军主力,韩信即便有心,也无力篡秦了,楚国也难以再对关中造成威胁,将军您就是大秦当之无二的话事人。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不好么? 将军若同意,我愿意为您打头阵,先将这后头的南越军击退,再取宛城,您只需保存实力,为我稍稍助力即可。” 项婴的这番话与其说的挑拨离间,不如说是为王离道出当前事实,没有任何夸张或不实的虚言,王离脸上不屑的神情已经消失殆尽,他低垂着眼帘,沉默不语。 第289章 袖手旁观 第290章 袖手旁观 如果是在王贲死之前,有人跟王离说韩信要造反、要取秦而代之,王离大抵会选择视而不见,甚至可能反过来支持韩信。 相比较二世那个傻缺,这天下交给韩信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当父亲死在高陵,当接过虎符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不再是从前那个可以肆意妄为的少年了,不能再凭自己的喜好做决定。 他永远记得父亲临死前说的话:‘一举消灭六国逆贼,复大秦帝国之威,则到了幽都,也可以无愧去见先帝和你祖父了。’ 身为王家人,王离从出生就享受着祖父辈的荣光,自然也要继承他们的遗志,要代替祖父和父亲,守护这片他们亲手打下的山河,任何人都不能纂夺,包括韩信。 王离从前很相信韩信的品格,可是父亲曾说过,此人行事看似光明磊落,实则阴谋多变,当时说好三日后攻打频阳,却派轻骑跟在自己后面偷袭。 因为这事,王离对韩信的看法有了较大的变化,他不知道击败楚国后,拥有南北几十万大军的韩信会不会起异样心思,会不会成为六国逆贼之一,如果韩信想当皇帝,自己能阻止得了他吗? 还有李信,韩信派他去强攻陕县,是不是有意消磨他的实力? 种种猜测萦绕在王离心头,他不知该如何选择。 他不想,也不敢和韩信作对,但他更怕大秦在自己手上弄丢,怕父亲在天有灵,看到他付出生命也要维护的大秦到头来却被韩信篡夺,会死不瞑目。 现在先和楚军联手,击垮南越军的同时,韩信在关中再击败项羽,韩、楚两败俱伤,这样韩便不能纂秦,楚也没法灭秦,他至少保住了关中,维持了现状。 但是将来呢? 王离不知。 他思考犹豫了许久,终是对项婴道,“武关给我,我不出手,你自己往南边突围。” 这个结果虽然和自己预料有所偏差,不过能避免腹背受敌,对楚军来说,已经是多了一半生机。 “多谢王将军手下留情!” 项婴拱手道了谢,又郑重承诺道,“活命之恩无以为报,项婴今日在此承诺,只要有您在秦国一日,我便永不再入侵关中,保重!” 王离挥了挥手,示意他带兵出关。 武关外,梅鋗听关内的打斗声忽然停了,觉得十分纳闷,他抬头望向旁边山崖上负责望哨的士兵,高声询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士兵手搭凉棚极力远眺,回道,“好像两边军官在交谈!” “交谈?谈什么?”梅鋗嘀咕着,“难道楚军降了?” 他喝令士兵暂停叩关,退回安全距离,静等关内消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人出来举白旗,他又问,“他们谈完了没有?” 士兵摇头表示没有,又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楚军将领又回到关内了!” “那是没谈妥?” 梅鋗兀自猜测着,又问,“秦军呢?” 士兵观察了片刻,回道,“没有动静!” 梅鋗一头雾水,喝问,“到底是谈没谈妥?” 士兵哪里知道谈没谈妥,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却见武关关门从里面打开,一队手持盾牌的士兵组成一个个乌龟阵,先行涌出来,分散在关墙下,接着又有弓箭手跟出,紧紧跟在盾牌阵后,梅鋗一见这阵仗便明白对方是要突围。 “那一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楚军从这一侧突围,他们这会儿该有动静了吧?” “还是没动静!”士兵回道。 “搞什么名堂?刚才还邀请我一起叩关,这会儿怎么又不出手了?” 梅鋗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此时楚军已经出来了,没时间让他想太多,急忙指挥士兵御敌。 噼里啪啦的箭雨对着出关的楚军就是一顿砸,盾牌阵在移动过程中难免会出现空隙,几轮箭雨下来,有不少楚军中箭,但是他们的脚步并没有因为同伴的倒下而停止,前面少了一个,后面的顶上,一步步向前推进,争取为后面出来的队伍腾出更大的空间。 越来越多的士兵涌出关门,这个时候最前方的士兵已经和南越军短兵相接。南越军的弓箭手也退到后面仰射,刀盾、长矛兵换到前面和对方近身肉搏。 此处地形狭窄,一侧是山崖,一侧是河流,只有中间数十丈宽的空间,两边的士兵可以说是堆在一起的,楚军想冲出丹水峡谷,要么把前面的南越军全杀了,要么对方转身逃跑。 长矛乱刺,刀剑乱砍,狭路相逢勇者胜,项婴派出来打头阵的全是精锐,梅鋗带的这一万人里面,一半是赵佗给的秦军,一半是越人,这家伙原先想的是攻打关口损耗太大,怕自己人死太多,所以列阵于前的多是秦军,军队质量算是比较高的。 楚军知道不突围出去就是死,拼杀起来毫不含糊,秦军一路追击败军到此,士气本就十分高昂,所以双方都卯足了劲厮杀,刚开打便进入白热化阶段。 一个又一个士兵倒在血泊中,不管是哪一边的人,只要倒下,便会被后头的楚军拖走扔进丹水河,以免尸体挡住后面军队的路。 厮杀声、嚎叫声、落水声在山谷中不停地回荡,声音刚过去,回声又紧随而来,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尸体被丢进河里,清澈的河水也变得淡红。 梅鋗作为秦军主帅,此时并没有退到后方,而是待在前阵激励士气,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相比较不突围就是死的楚军,秦军是有退路的,如果死伤太重,秦军的士气很快就会往下跌,继而向后溃逃。 在这种地形上,一旦把后背交给敌人,死伤只会更多,所以他必须一直在前阵督战鼓舞士气,给他们希望。 “坚持住!待关后的秦军击溃武关防线,楚军自会溃败!” “但有想逃窜者,杀无赦!” 梅鋗高声大吼着,同时让传令官将这两句话往队伍各处传达,然而随着鏖战的持续,为了求生而拼杀的楚军是越战越勇,秦军却在巨大的伤亡面前,士气开始下降。 梅鋗见另一头的友军迟迟没有出现,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赵佗命他领一万人来武关,追杀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列阵堵住武关楚军,防止项羽败军外逃。 周殷队伍逃进关口那时,梅鋗本来是准备让人伐木造路障,谁料另一头竟然有秦军在那列阵,他不知道那是韩信的兵还是王离的,但不管是谁,肯定是想要破关,梅鋗便配合起了对方的行动,谁料才开打没一会儿,另一头居然没了动静。 现在看来,那边肯定是王离的兵,很可能和楚军达成了某种协议,故而袖手旁观。 梅鋗气得心里直骂娘,嘴上却还在不停鼓舞士气,甚至亲自擂起了鼓,但是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任你如何鼓舞,军心还是溃散了,紧临着前锋的那方军阵开始怯懦,前面的人死了,他们并没有再顶上去,而是不自觉往后退。 “将军,顶不住了,先退回宛城再做打算吧!” 一名校尉跑过来劝梅鋗,梅鋗十分不甘地遥望了一眼武关,咬着牙下令,“前锋垫后,后队变前队,退兵!” 第290章 女相士 第291章 女相士 梅鋗退兵,楚军却在后面紧追不舍,一追一逃之间,回到宛城时,南越军死伤了将近三千人,比前日攻打宛城死的还多,可谓是损失惨重。 楚军死的人也不少,但总算是逃出丹水峡谷了,进入南阳盆地后,地形变得平坦开阔起来,不怕被围堵,项婴留一支队伍缠住吕泽出城拦截的兵马,他带着剩下八千,饶走宛城,马不停蹄往颖川逃去。 为什么是去颖川? 因为来到南阳后,项婴并没有见到南越军主力,猜测他们肯定是北上三川郡了,对方人多势众,加上后面还有吕泽兵马在,再不知死活跑去伊阙、大谷关后面骚扰,结果只会被人家再前后夹击一次。 所以他退去颖川,想经韩国回到魏国,再从荥阳入三川郡,联合魏国阻击赵佗,为项羽护住东边这条退路。 而在南越军夺取宛城的这段时间,李信也正在强力攻打茅津和陕县,张良也并没有因为韩信提前了夺取茅津的计划而放弃离间魏氏兄弟。 临行前,韩信让张良去河内温县找一个名叫许负的女童,此女出生于始皇二十六年,也就是秦灭齐,天下一并于秦的那一年。始皇帝诏令各地官吏,广征神异祥瑞之事,上奏朝廷。 河内郡上奏,该郡温城县令许望之妻赵氏生一女,手握玉块,玉上有文王八卦图隐约可见。此女出生百日即能言,始皇以为吉瑞之兆,令赐许望黄金百镒。 此女受到皇帝御赐,消息很快传遍天下,很多惯于猎奇的人甚至不远千里,专程前来看稀奇。 听说许负对前来看热闹的人只有两种反应,或哭或笑,开始人们只当是小儿正常反应,可经过一些时日,人们发现,凡是许负对之大哭不止的人,过不了多久必然会厄运接踵而至,或陡生疾病,或屡遇祸端,或家庭频遭变故,或触犯律条而被判罪。 而许负对之笑容频频者,则喜事连连,不是招财进宝,便是官阶频升。 当年张良听说此女之名,也曾特地跑来温县拜访,那时许负已经四岁了,相面之术准不准张良不知,但确实天赋异禀,最让张良惊奇的是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管是朗朗上口的诗经,还是生涩难懂的周易,她只要看过一遍就能记住,而且还能概括其中意思。 张良惊叹之余忍不住惋惜,可惜不是男儿身。 现在许负已经九岁了,这些年请她相面之人依然络绎不绝,不过此女为人低调,时常以求学或生病为借口推脱,若非其父为人情关系,她是不愿再给人相面。 张良此次以韩国丞相身份上门,许望害怕得罪人,便让许负出来相见。 许负记忆力十分强大,她一眼便认出此人五年前曾用张继之名来府上拜访过,那时他还只是个游侠,现在却成了韩国丞相张良? “先生再次登门,可是要小女为您看相?”许负躬身行过礼,开口问道。 张良打量着眼前女童,个子还不及自己肩膀,面庞稚嫩,眼中透露出的神色却成熟稳重,在她身上,好似看到了几分和韩信类似的神韵,不是相貌,而是……同样的少年老成。 张良道,“是想请姑子看个相,不过并非看我自己,姑子可否随我去趟大梁,见一见魏国宗室女魏媪?” 听到这个名字,许负表情微微一怔,屏退了左右,试探道,“先生真正想问的并非魏媪,而是她的女儿薄姬吧?” 张良惊讶道,“何以见得?” 难道那个薄姬真如韩信所言,是未来的天子之母?这小相士也看出来了?所以自己提到魏媪,她立即便想到了薄姬? 如若韩信和小相士所言不虚,薄姬当嫁与韩信,方有可能成为天子之母,不过韩信却交代自己,要让魏豹娶薄姬,并且将许负相看的结果让魏豹知道,勾起他的野心,才能调拨他趁机篡夺魏咎王位,引起魏国内乱。 见张良如此反应,许负便知他真是为薄姬而来。 “小女数年前曾见过薄姬一面,是大贵之相,不过……我从不曾与人说过,先生如何得知?难道您也会相面?” 张良摇头,“我不懂相术,是听别人所言,此番也确是想请姑子去为薄姬相面。” 许负道,“先生若是想沾她贵气,大可不必了,近几年我时常去山顶夜观星相,发现天道正在慢慢脱离原先轨道,始皇帝崩后这两年越发明显,天道运转已变,个人命数又怎能不变?我料薄姬贵气已失,如今只是寻常人罢了!” 她说着瞧了眼张良俊朗的外表,“倒是您,有封侯拜相之相,若娶了她,是她沾了您的贵气。” 张良见许负误会自己的意思了,连忙解释道,“我请姑子去相看薄姬,并非为了娶她,也不是想沾她贵气。” 又提醒道,“我已是韩国丞相,姑子说的封侯拜相,却是何意?!” 许负摇了摇头,“我所言并非韩国,乃是天下!” 张良又是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秦失其鹿,六国复立,哪里还有天下?” 许负微微笑道,“先生受人所托,特意来温县寻我,心里当是如明镜一样清楚,何以在我这小儿面前故作糊涂?” 看着她天真无邪却又洞察一切的清澈眼眸,张良登时有些无言以对,这女娃和韩信真的太像了,他二人好似有一双可以透视人心和天机的眼睛,任何伪装在他们面前皆形容虚设。 张良坦然道,“姑子既然什么都知道,我便不隐瞒,我确实是受人所托,想请姑子去大梁魏府给薄姑子相个面,便按你数年前所相之面相告知其家人。” “先生要我说谎?” “不可以?” 许负知道人家既然找上门了,便不容自己拒绝,她沉默了片刻,说道,“不是不可以,不过有个小小的要求。” “姑子想要什么?但说无妨!” “先生可能代您主君许下承诺?” “先说说看!” 许负道,“我不欲参与世间纷争,奈何少时懵懂无知,过早开了灵智,父亲又是个张扬之人,竟将我握玉而生,百日能言之事上禀先帝,闹得人尽皆知,许府门前,每日车水马龙。父亲不敢得罪人,但有官阶高者,皆要请我相面,面相贵重之人倒也罢了,面相不好之人,我若如实以告,却是又惹人不悦,若谎言蒙骗,日后应验,又要来寻麻烦,今日我帮先生这个忙,来日天下大定时,先生可否许我一家归隐山林?” 张良问道,“你父亲和三位兄长也想归隐?据我所知,令父这些年利用你的相面之术,经营了不少人脉关系,可不是为了做一山野老翁吧?” 许负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会尽力劝他。” 张良又问,“姑子可是怕此等神术会遭人忌惮,惹来杀身之祸,故而想隐居方外?” 许负一愣,如实点了点头,张良道,“若是如此,伱大可放心,我那主君胸怀宽广,求贤若渴,对才能出众之人,只会赏识,绝不可能忌惮,何况姑子只是一小女子?你若愿意投效,主君定会重用。” 许负摇头,“功名利禄于我而言,不过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只想平平静静渡过此生!” 张良道,“姑子放心,你若真不愿,他断不会强人所难。” 许负听了这番话,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说道,“既如此,我便随先生去趟大梁吧!” 第291章 决战前的摩擦 第292章 决战前的摩擦 许负以游学为名来到大梁城,和魏媪母女在街上制造了一出偶遇,可把魏媪高兴坏了,当即便把人请到家里给自己一家人相面。 相看的结果自然全家都是贵人之命,尤其女儿薄姬,许负看到她时,表情比任何人都恭敬,说她将来能生出天子。 魏媪也是个爱张扬的人,这个消息很快流传到魏王宫,此时魏王咎正领兵随项羽出征,其弟魏豹任国相,代为管理魏国,魏豹听到这个消息,整颗心都活络了。 许负那神奇的相面之术人尽皆知,她既然说薄姬能生出天子,那娶她的男人肯定就是未来的天子了。 魏豹犹豫都不带犹豫,听说此事的当日便派人去魏府提亲。 薄姬的母亲虽然是魏国宗室女,父亲身份却不高,只是吴郡的一个小人物,当年在魏国做事时,和魏媪私通,生下薄姬和薄昭姐弟,后来薄父回了会稽,前几年死在山阴。 所以薄姬的身份并不高贵,不过她长得温婉可人,性格也极好,魏豹之前去魏府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本就有意求娶,今听到薄姬面相如此之贵,自然想着赶紧把人娶到手。 薄姬这边的诱饵放下去了,张良又买通魏豹身边的一名文吏,明里暗里鼓动魏豹篡位夺权。 魏豹这人野心勃勃,现在韩、楚、秦三方正在大战,最后结果想必是三败俱伤,魏国又占领了三川郡,昔日平王东迁,定都成周(洛阳),所以三川郡才是真正的帝都、龙脉所在。 想到这些,魏豹越发坐不住,想要当天子,他必须先当上魏国的王,兄长魏咎尚未有子嗣,如果死了,弟弟就是最合法的继承人。 于是,魏豹开始琢磨如何让兄长死在外面,不过没等他想到办法,关中那场天下人都在关注的大战正式打响了。 ………… 内史,鸿门渭水河畔,往日充满烟火气的乡里一片肃杀。 附近的百姓在楚军进驻郑县的时候就已经跑得差不多,项羽将决战地点定在鸿门后,剩下的一点人也都被驱赶,空旷的平原上,现在已经看不到一个百姓,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营帐和楚军修建的军事设施,时不时还有骑兵呼啸而过。 田间的沟渠都被填平,疏松的土地被踩踏成结实的路面,有些里聚因为阻碍了军队列阵,也被推平,一眼望去,到处都是营帐,肃杀之气连天上的飞鸟都对这里避而远之。 项羽给韩信的时间是三天,不过如此大规模的决战不是帮派约架,说哪一天开打就真的哪一天打,项羽以关中百姓相要挟的主要目的是逼韩信出兵,不给他搞小动作的时间和机会。 今日距离项羽下战书已经过去五天了,在这期间,双方发生了好几次小规模的战役。 第一日,楚军攻克了最东边这座桥的南岸桥头堡,并毁坏桥梁,减慢了韩信兵马渡河的速度。 第二日,项羽派兵去偷袭栎阳粮仓,试图烧毁韩信的粮草,不过队伍在去栎阳的路上反被伏击,死了八百多步卒,三百多骑兵,这让骑兵本就不多的项羽心痛不已。 第三日,项羽试图袭击韩信建于渭水河畔的一个营垒,不过未能成功。 第三日下午,项羽听闻蓝田被王离夺回,又派兵试图将王离的人赶走,还是没能成功。 决战在即,项羽不敢调走太多兵力,便也没再管蓝田这边,不过由这件事,他也察觉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越发重视函谷关、陕县、茅津的关防,这让李信那边的攻城难度增加了不少,第一次攻打茅津折损了一千余人,却无功而返。 第四日,峣关守将的求救文书送到郑县,项羽夺回蓝田失败,又听闻南越军已经夺取了长沙郡,便打算放弃南边这条通道,不过还没等他将命令送出,峣关便失守了,关中和武关的通道被切断,他让项婴退兵去南阳的命令便没能送过去,致使项婴被王离和梅鋗前后夹击,好在项婴够机灵,说服了王离放他一马,让他得以逃出丹水峡谷。 第五日,项羽依旧派兵袭扰韩信前锋营盘,双方又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前哨战。 这几天,项羽又是毁桥梁,又是不断派兵袭扰,一方面是想压制韩信的空间,使得他没办法将十万大军全调到渭水南岸,并扰乱他的兵力部署,另一方面是试探韩信兵马的战斗力。 面对项羽咄咄逼人的行径,韩信表现得十分淡定,这期间他没有派出任何队伍去偷袭项羽,完全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姿态,步步为营,小心推进,稳扎稳打。 第一天的时候,他派章平领五千骑兵先占据了骊山和渭水中间的一座小山丘。 这是一座东西走向的小山,长度不足三里,海拔不到百米,四周坡度平缓,骑兵也可以自由上下山。 章平占领这里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清理山上树木杂草,保证交通顺畅。 控制了这座制高点,韩信开始以山丘为中心,往两边平原下营,短短两日,便在这两侧立起了四座营寨,总兵力三万五千人。 项羽在第二日偷袭栎阳失败后,见韩信被毁了一座桥,调兵速度还能如此之快,便于第三日派兵来袭击渭水河畔的营垒,不过被山丘上的骑兵冲下来一顿绞,没能成功。 原本在战场上处于被动的韩信,因为这一座小小的山丘,获得了战场的主动权。 双方都有马鞍马镫,但是论骑兵战力,还是韩信这边更强一些,加上山丘的地利优势,山上骑兵冲下来,给楚军袭扰平原营寨的军队造成不小的冲击。 项羽这时候才意识到这座不起眼的山丘有如此作用,他原本想以三日期限已到,发大军直接攻打韩信已经立下的几个营盘,不过这时候华阴北面的风陵渡和蒲板传来了秦军集结的消息。 项羽以为对方要去攻打自己在华阴的营地,不敢贸然行动,但等了一日见对方没有任何动作,才知道这是韩信在故布疑兵。 又因为蓝田被王离的人夺下,项羽又想抢回蓝田,这么一耽误,韩信这边的营盘布置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 几日的不断试探、摩擦,战事在第六天的时候,终于升温到了该决战的时刻。 第292章 先取咸阳 第293章 先取咸阳 一月二十五日,韩信用于正面战场的十万军队已经在渭水与灞水交汇的芷阳县集结完毕,项羽在这几日也把大营自郑县向前推进到鸿门以东,两支军队相隔不过十余里。 二十六日,也就是项羽向韩信出发战书的第六日,天明之前,天空飘起雪花,开始只是零星一点,到天亮的时候,雪势变大,洋洋洒洒好像有人从上面往下倒鹅毛。 前几天关中已经下过一场雪,不过只下了半日,雪量也不大,对作战没什么影响,今日这场雪来得却十分凶猛,没一会儿大地就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羊毛毯子。 这种天气,战车开不了,积雪踩踏成冰后,马腿也容易打滑,所以双方都没有出兵。 天色大亮之后,项羽照例派骑兵往韩信营地外围骚扰侦查,韩信派出一支骑兵驱逐,簌簌的雪花声中,伴随着沉闷的马蹄声,间或有一二痛呼声和惨叫声。 双方游骑像玩游戏一样,在荒野上追逐,直到马力渐渐不支,才各自收兵,一早上也就打死几十号人,楚军靠近不了秦军的营地,秦军也没办法接近楚军大营,纯粹就是打一场完全没意义的战斗。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看来连老天也在帮郡君!” 芷阳大营中,陈平看着天上一点都不想停的大雪,走上了望塔,对韩信说道,“按往年经验,这雪没个三五天停不下来,再等冰雪消融,张先生的时间应该够了。” 陈平脸上满是喜色,李信的兵马还驻扎在安邑城南的盐池畔,如果这时候魏国能发生内乱,陕县就能拿下了。 韩信抬头望向天边,黑压压的乌云厚如棉被,视野中的大地完全被白色覆盖,远处宽阔的雪原上,一些游骑正在打扫刚才的战场。 再望向东边更远的地方,那里是项羽大营所在,也是他这一世最大的敌人,只要击败他,这世上再无人能与自己抗衡,原本今日就能决出胜负,谁料天空竟下起了雪。 “王离已经顺利占领武关,南越军却为何没有消息传来?”韩信忽然问道。 陈平不知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南越军虽然在楚军入关前便已经夺取了长沙,不过南阳还有宛城,这个时候他们说不定还在啃宛城这块硬骨头。 “武关既下,有王离去支应,宛城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陈平说道。 韩信摇头,“若非南越军在南面夹击,王离不能如此迅速占领武关。” 陈平心头一颤,“您的意思是,王离阻断了南越军和您的联系?” “或许不只是如此……” “王离想做渔翁?”陈平脸色微变,“若是如此,我军前头击溃楚军,王离从后方杀过来,那……胜负如何,犹未可知。” “他若是想在内史捡便宜还好。”韩信表情中有一丝凝重,“就怕联合武关楚军一起攻打南阳,那宛城必然不保,则北上三川的赵佗等人也凶多吉少。” 听韩信这样说,陈平面色变得更差,“不会吧,项羽尚未消灭,他就算想背叛,也不会在这当口,万一您这里失败了,他又联合楚军灭了南越军,岂不是自寻死路。” 韩信轻叹了一口气,“希望吧!” 二人走下了望塔,正要回营帐,这时有几名士兵带着一个短发纹面的越人从远处走过来,那越人看见韩信,一脸激动地叫了起来,“将军,将军,小、小的是梅台君派来的,有、有要事禀报……” 越人说着就要冲过来,跟在他身旁的两名士兵眼疾手快,立即合力将他按住,越人身体有些虚弱,挣扎了几下没挣开,其中一个士兵正要过来请示韩信,韩信已经注意到这边,远远对士兵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放开那越人。 越人得了自由,立即往韩信这边跑过来,他脚步有些虚浮,在离韩信十来步的地方踉跄了一下,一头栽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他忍着疼痛爬起来,抬头看向韩信,那张本就纹得花里胡哨的脸上满是血污和尘土,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再看身上,衣服破破烂烂,好些地方的皮肉被割破,有的伤口被黑乎乎的东西糊着,有的还翻着鲜红的血肉,脚上也没有鞋,只用一些枯草捆着。 “将、将军,小的是梅台君派来的……” 许是怕韩信认不出自己,他巴拉开挡在额头上的几缕头发,把自己的脸完全暴露在韩信面前,“小的是梅、梅台君身边的亲卫梅扬,君长派我来告诉您,王离他……造反了!” 韩信认得他,想要询问武关那边的具体情况,见梅扬身体微微颤抖,嘴唇苍白,显然是又饿又冷,急忙让士兵把人扶进营帐,又吩咐去端热汤热饭过来。 武关、峣关被王离的人控制,梅鋗没办法往关中送消息,便派了三名士兵翻越山岭过来。 越人常年在山野狩猎,身手灵活,翻越几座山对他们来说没什么难度,但是生活在炎热地区的越人不适应北边气候,现在又是冬季,路上有两人着了风寒,高热不止,无法再赶路,梅扬为了及时给韩信送消息,只能抛下同伴独自上路,经过两天三夜的翻山越岭,他终于进入关中平原,又花一天一夜的时间跑到鸿门这里,体力已经严重透支,晕倒在了外围一个废弃的里聚。 好在今日在外面巡视的游骑发现了他,见他是南越人打扮,便给带了回来。 外营的士兵给他喂了热水,梅扬苏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求见韩信,但他不会说关中话,士兵也听不懂越语,比划了半天士兵才懂他的意思,便把人带来见韩信。 梅扬吃了热饭,又喝了碗羊肉汤,总算缓了过来,韩信这才询问武关那边的情况。 梅扬叽里咕噜把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报,听王离竟然在这当口和楚军勾结一起,陈平气愤不已,“这小子倒是好算计,利用南越军吓走项婴,他占据武关通道,又利用项婴去打梅鋗,削弱郡君您的实力,如今看来,韩楚大战后,他必然要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韩信表情倒是依旧平静,他并不怪王离,因为自己确实在保秦还是篡秦之间左右摇摆,王离留一手很正常,没有和楚军一起攻打梅鋗,乃至宛城,说明王离心里还是念着些情分的。 不过,这种情况下还念及情分却是最不可取的做法,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要做绝,顺势和楚军一起攻下宛城,截断南越军粮路,给项羽留一条退路,才是正确的做法。 如今这样既暴露了他想背叛韩信的意图,又没有重创南越军,不过是给赵佗、李信攻打三川郡增加了些难度。 “趁着这两日下雪的空档,先取咸阳!” 得到南越军那边准确的消息后,韩信果断下达了这条彻底稳固后方的军令。 第293章 主持大局 第294章 主持大局 咸阳守将是当年参加过伐楚的老将谢晋,王贲战死高陵时,他就隐约猜到王韩两家可能在策划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后来韩信兵围咸阳,战斗却一直打得不温不火,他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不过王离没说,他便也没问。 直到几天前,王离打算领兵攻打蓝田,谢晋才问出自己的猜测,王离那时并没有背叛韩信的想法,一心认为灭了项羽之后,大秦便稳了,未免自己离开后谢晋在后面拖韩信后腿,将所有内幕都告诉他了。 所以谢晋现在是把韩信当自己人,见韩信来到咸阳,他虽然觉得奇怪,还是开门放人进来。 “郡君,您此时过来可是有急事?” 谢晋亲自下到城门口迎接,态度十分恭敬。 谢晋是关中八都尉之一,秩比二千石,和郡尉一个等级,比郡守稍低一点,不过他作为京官,地位不比郡守差多少,之所以对韩信如此恭敬,是因为现在大秦的生死存亡主要靠韩信。 “是有件急事!” 韩信停在内城门口,让五百随行亲卫先行进入,守在左右。 见此架势,谢晋脚步微微一顿,心中防备顿起,他不着痕迹地引着韩信继续往前走,一边装作紧张地询问,“是王将军那边出了意外?” 韩信没有挪步子,而是对赤焰使了个眼色,赤焰立即带人围在城墙下,不让谢晋往里走,谢晋的士兵们见看到这情况,也纷纷围过来,拔出佩剑,端起弓弩。 “郡君这是想做什么?”谢晋冷着脸问道。 韩信道,“前几日,王离和南越军前后夹击武关,项婴那八千人本该全军覆没,不料开战没一会儿,王离这边便停止了进攻,王项二人不知达成何种协议,午时项婴突然放弃武关,领兵从南面突围,南越军拼命围堵,死伤惨重,王离却在后面袖手旁观。” 他说着看向谢晋,问道,“你说,他这是想做什么?” 韩信脸上没有愤怒和指责,只是在陈诉一件事实,最后的问题似乎也只是在询问谢晋王离的意图。 谢晋被这些消息惊住了,他只知道王离已经夺取了武关,却不知过程竟是这样的? 王将军和楚军勾结?这怎么可能? “不,这不可能!” 谢晋此时已经忘记自己的处境,几步走到韩信跟前质问道,“郡军何处得来的消息?当年项燕是王老将军杀死的,去年王将军又杀了项梁,他绝不可能和楚军勾结!” 谢晋说着脸上露出疑狐之色,“郡君莫不是受了奸人挑拨离间之计?大战在即,郡君此时和王将军决裂,得意的只会是楚国,还请您先将此事调查清楚。” 韩信道,“报信之人是梅台君亲卫,且南越军已经来到南阳,王离给我的信报中却只字未提。” “那……那或许他是故意做戏给楚军看的……”谢晋声音不复方才激烈,都这个时候了,根本没必要再演戏,这个解释实在太过牵强,他又说道,“或许王将军有什么其他打算!” 不管王离做出什么事,谢晋知道,他一定是想守卫大秦,而眼前此人,却未必忠心,他以此为借口进入咸阳,夺取王将军兵权,分明是有不轨企图。 韩信道,“我今日过来,不是想给王离安什么罪名,我也知道,他不会背秦,但咸阳我必须要取,谢都尉若肯配合,还是自己人,若要反抗,那只能得罪了!” 谢晋才不信他的鬼话,他右手不着痕迹地摸上腰间佩剑,眼尾余光瞧向左右,韩信的护卫虽然就在旁边,不过相隔有十余步远,而自己被围在这里,难以脱身,唯今之计,只有擒贼先擒王。 他环顾四周,有些无奈地叹气,“郡君有备而来,我此时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咸阳是由您还是王将军控制,其实都一样。我是王家旧部,郡君怕是不会信任我,这便解了军权,将咸阳这二万将士交于您。” 他作势要解剑投降,却在解下剑鞘的一瞬间,忽然拔出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韩信砍过来。 谢晋出手太快了,旁边护卫没反应过来,剑锋已经来到韩信面前,凌厉的剑势刮起了鬓边几根碎发。 眼见韩信就要血溅当场,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却见他身体往旁边一侧,轻松避开谢晋这致命的一击,接着手中利剑出鞘,众人只见眼前一道光影闪过,接着便听叮的一声,谢晋的剑已被击落在地。 谢晋愣了一下,他只知韩信领兵作战厉害,没成想身手竟如此了得? 只是一瞬间,他反应过来,身体半蹲,长腿横扫,想将韩信踢倒,不料韩信动作比他还快,一个凌空踢,直接将他踹翻在地,这时候离得最近的两名护卫已经冲过来,合力将人按在地上。 “韩信,你这乱臣贼子,分明是你想篡位,却给王将军安上勾结楚军的罪名,铲除异己,如此作为,伱对得起甘愿送命于你的王老将军?对得起对你恩宠有加的先帝?乱臣贼子!奸佞小人!” 谢晋奋力挣扎着,对韩信破口大骂,附近士兵这时候都聚集过来,却因为谢晋被控制着,不敢放箭。 韩信将剑入鞘,从怀里拿出一份诏书,环视着周围士兵,大声喝道,“我乃先帝亲封摄政王,今帝位空缺,寡人回咸阳主持大局名正言顺,二三子以兵刃相阻,是想造反吗?” 说着看向谢晋,“陈仓都尉谢晋,意图行刺寡人,该当何罪?” 谢晋懵住了,才想起韩信还有这一重身份,别说如今帝位空缺,便是已经立了新帝,韩信也可以回咸阳主政,这是始皇帝的旨意。 摄政王有总理秦国军政大权,就是王贲还活着,也得对他俯首陈臣。 士兵们看到这种情况,也已经懵圈了,他们到底该听谁的? 这时,韩信带来的五百亲卫已经在城门下围起一个防御军阵,现在只要拖延时间,等董翳带兵赶过来,就能完全控制咸阳了。 韩信不给谢晋再开口的机会,命人将他的嘴堵住,士兵没了指挥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就这么僵持着,约莫一刻钟后,守城副将、打算击败楚军后登基为新帝的赢子婴和一干朝臣都闻讯赶来了。 众人问清事情缘由,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韩信为自己独揽军权,甚至篡位找的借口。 什么摄政王?当初他不是已经用王爵救了董翳一命么?现在又把这张虎皮扯出来,吓唬谁呢? 不过就算如此,他们又能怎么办? 彻底撕破脸,下令击退韩信这五百人是不难,但外面的十万大军又该如何击退?不,不只是十万,还有楚国的十万人,韩信如果一气之下,撤兵回上郡,则谁来抵挡楚军?靠王离一人行吗? 其二,放韩信入城,那就是坐实王离勾结楚军的事实,则兵权尽为韩信所有,大秦就该改姓韩了。 好像怎么选择都行不通。 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名官吏走到子婴旁边,低声道,“公子,韩信虽有造反之心,但他打的还是保秦旗号,不如先向他妥协,待其击退楚军后,再谋划将他暗杀,夺回兵权。” 第294章 恭迎摄政王回朝 第295章 恭迎摄政王回朝 赢子婴是秦始皇之弟赢成蟜之子,当年成蟜在秦攻赵战事中倒戈反叛,事败后自杀于屯留,他的部下都因连坐被斩首处死。 秦始皇顾念亲情,赢成蟜的家人并没有被处死,而是迁移到临洮。 赢子婴是罪人之后,又被贬为庶民,在秦国几乎没有存在感,得以逃过二世的清洗。 王离在两个月前杀了赵高,又派兵去上林苑以清君侧之名杀赵成,胡亥也在乱战中被杀,王离将胡亥之死嫁祸给赵成,又屠杀了赵成满门,之后便去临洮将子婴接来咸阳,打算等击败项羽后,立他为新帝。 子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重返咸阳,甚至要被立为皇帝。 四岁时,他由高高在上的公子变成庶民,从此没有了锦衣华服,享受不了山珍海味,甚至连照顾他的仆人也没有了,母亲也由贵妇变成了农妇,带着他种地,养牛。 那时他年纪还小,觉得当庶民没什么不好,可以在地里打滚,可以上树掏鸟,下河摸鱼,还有一群乡里的小伙伴一起玩耍,无拘无束。 长大之后,他开始帮母亲干活,种地、放牛、挑粪,闲暇时母亲还会教自己读书识字,日子虽苦,胜在自由。 当然,有时候他也会在心里偷偷埋怨父亲,为什么要背叛叔父,如果父亲还是长安君,自己现在也是咸阳城中的贵公子,鲜衣怒马,前呼后拥。 埋怨归埋怨,这些年他也认命了,知道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叔父没让自己去服苦役,已经是优待。 接下来几年,他娶妻生了子,母亲也在自己二十五岁那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两年前,他听到叔父驾崩的消息,有一些小难过,在他模糊的记忆中,叔父曾抱过他,亲昵地叫他子婴。 不过这些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自己现在连祭奠叔父的资格也没有,难过了两天,日子照旧。 直到两个月前,王离突然派人把自己接来咸阳,说要立自己为大秦三世皇帝。 他完全懵了,叔父有十几个儿子,多数都已成年,这皇位如何也轮不到自己。 王离说,先帝的儿子们,也就是自己的从兄弟以及他们的家人,都被胡亥杀光了,包括公主,除了嫁给李由的长姐,其他也都被杀害,手段极其残忍。 听到这个消息时,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胡亥到底是长了颗怎样的心肠,竟能如此凶残的残杀手足? 都说叔父残暴冷酷,可在自己看来,胡亥才是真正的冷血动物。 母亲曾说过,当年父亲如果不是自杀,叔父会留他一命的,叔父看似冷酷,实则极重亲情,当年赵太后和嫪毐曾密谋杀秦王立奸生子,可最后叔父还是把赵太后接回咸阳养老,并在她死后,尊其为帝太后。 在赵国相依为命的母亲,回到秦国后为了情夫,竟对儿子做出如此绝情之事,叔父那时心里该有多难过? 听到始皇帝子嗣死绝的那一刻,子婴心里对叔父充满了同情和怜悯,高高在上的始皇帝,活着的时候受尽亲人背叛,死后子女被自己的亲儿子屠杀殆尽,辛辛苦苦打下的大秦帝国摇摇欲坠,现在,连他临终托孤的摄政王也要谋逆? 来到咸阳后一直过得战战兢兢的赢子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站出来质问韩信,“韩郡守果真要做乱臣贼子?我听说先帝对你器重有加,也听说过你一诺重比千金传言,今日如此作为,可对得起先帝临终托付?” 韩信看向说话的青年男子,问道,“你是何人?” 他只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眼神也不犀利,赢子婴却在对上他的一瞬间,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刚才突然冒出的勇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些胆怯地回了一句,“我是子婴。” “赢子婴?” 韩信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历史上胡亥死后,被赵高找来当秦王的那个人么,后来刘邦入关中,子婴开城献降,刘邦并未赶尽杀绝,但是在一个多月后,项羽率军进入咸阳,屠城纵火,杀害子婴。 王离以为始皇帝子嗣死绝,这是要找子婴来继帝位? “这里没伱说话的份!” 韩信无情地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他。 就算自己不篡秦,这皇位也轮不到他来坐。 赢子婴果然不敢再吭声,旁边一名官吏道,“他是先帝亲侄子,未来大秦皇帝,你不行礼便也罢了,竟还如此无礼?” 韩信提醒道,“一日没登基,他便只是庶民!” 那人被怼得无话可说,转而对子婴道,“公子,韩郡守谋逆之心已经很明显了,速命将士将其擒杀!” 赢子婴又不蠢,哪里敢下这样的命令,他立即道,“我并未登基,只是庶民,做不了主。” 说完便急忙退到后面,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是同情叔父,是为大秦感到惋惜,但他有自知之明,别说自己没当上皇帝,就算真做了皇帝,这天下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而且自己也没这个能力。 天下大事,自有肉食者谋之,自己只是个喝稀粥的,乖乖任人摆布还能活得久一点。 那官吏见子婴直接撂挑子,有点傻眼了,又鼓动丞相李斯下令,李斯虽然想保秦,但他也识时务,如果韩信真要篡逆,何人能阻止? 而且对方既然敢只带五百人过来,必然留有后手,此时出来得罪他,待天下归韩那日,也就没自己立身之地了。 李斯心里想归降,但不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然叛秦,他以宫中有事需要处理,跟着子婴一起离开,算是默认了韩信今日所为。 其他人见未来皇帝和丞相都走了,多数都跟着离开,剩下一些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便躲到后面去观望,包括刚才那名官吏。 城门这里现在只剩下那名副将和士兵,士兵们见百官都不敢得罪韩信,哪里还敢反抗,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一名曾经跟随韩信打过匈奴的士兵突然站出来,他放下手中兵器,大声对众人说道,“韩郡守本就是先帝亲封摄政王,今帝位空缺,他回咸阳主事名正言顺,二三子还不放下兵刃,拜见摄政王?” 说着,自己先向韩信行礼,“频阳大营五百主任睿,恭迎摄政王回朝!” 有他带头,其他士兵也跟着放下兵器,齐声高呼,“恭迎摄政王回朝!” “恭迎摄政王回朝!” “恭迎摄政王回朝!” 声音从城门处一波又一波往内蔓延,城头上,城墙上,包括城内百姓,很多人都跟着喊了起来,声音此起彼伏,好像有无数回声,回荡在咸阳城内。 对士兵们来说,跟着会打仗、打胜仗的将领,他们活命的机会才更大,立功升爵的可能也更多。 对百姓们而言,谁当皇帝或由谁主政,跟他们没有太大关系,他们只关心谁能让自己活命。 作为咸阳人,摄政王的传奇故事有谁不知?由他当政,肯定比胡亥强。 韩信的亲兵队伍中,假扮成普通士兵的公子高见此情形,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军心、民心所向,他若想为帝,自己有什么本事和他争,除了身上流着赢姓赵氏的血,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 第295章 整顿朝堂 第296章 整顿朝堂 董翳以为今日必要有一场血战,没成想看到的却是一派祥和景象。 从城门口到章台宫,军士持戟而立,百姓夹道欢迎,到章台街的时候,李斯率文武百官恭候着,十分恭敬地将韩信迎入章台宫。 再次走进大殿,董翳不禁想起两年前,那时他是罪臣,跪在下面瑟瑟发抖地请求宽恕,如今他是重臣,站在韩信身边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今日的摄政王已不是当初那个被质疑、逼迫让爵的摄政王,他一言可决大秦生死,可决殿内任何人的生死。 王座下方,韩信驻足而立,百官按从前上朝的位置,各自站好。 因为王离血洗了一批赵高党羽,如今朝中官位多有空缺,原来满堂文武,只剩一半不到。 现在的秦国只余关中、蜀中这点地方,咸阳又被韩信围了两个月,皇帝也死了,中枢基本已经处于瘫痪状态,也是李斯这个丞相还有点威望,能勉强维持着咸阳城的运转。 韩信扯出先帝遗诏,以摄政王之名回到咸阳,除了要完全掌控秦国军队,还要整顿朝堂,肃清政治,甚至策立新帝。 “董都尉,去将谢晋押进来!” 众人站定后,韩信看向董翳,吩咐道。 “唯!” 董翳拱手应了一声,带着两名士兵大步往殿外走去,行走中甲胄、佩剑碰撞的声音在偌大的宫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除了始皇帝,任何人都不能将佩剑带入殿,而今日不但韩信带着剑,连他身旁将士也都戴剑而入,听着这金属的撞击声,众人心里不由紧了紧,继始皇帝之后,大秦怕是又要出现一个专制独裁的统治者。 董翳很快把五花大绑的谢晋带了上来,这家伙看着韩信的眼神依旧充满怒意,不过没再如之前那样谩骂,笔直地站在大殿中央,冷冷道,“谢晋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在谢晋看来,不管韩信是打着什么口号来咸阳,都是为了独霸军权,继而行篡逆之事。 韩信瞥了他一眼,看向廷尉严放,询问道,“严廷尉,谢都尉妄图刺杀寡人,按大秦律令,该当何罪?” 当年也是在这里,严放先是对韩信咄咄逼人,质疑封王遗诏的真实性,甚至牵了匹马过来,控告韩信和龙俊是同伙,后来又以律法治董翳等人的罪,丝毫不给韩信面子。 今日韩信刚进大殿便把谢晋押上来,很显然是要杀鸡儆猴,还把这个问题抛给严放,众人不免猜测,今日杀的鸡怕是不只谢晋一人。 被点名的严放心里一个咯噔,颤颤巍巍地走出队列,捏了捏手心细汗,拱手道,“先帝统一六国后,并未封过王,秦律中也无行刺摄政王的罪行记载,不过……按先帝称始皇帝之前秦律,刺杀王驾乃不可赦死罪,当施轘刑(车裂),大王虽非秦王,却是先帝亲封摄政王,地位等同秦王,故而……谢都尉当处轘刑。” “轘刑?” 韩信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句,又看向其他人,“诸位以为呢?” 不待有人说话,谢晋又骂了起来,“狗屁!他能和大秦历代大王相提并论?楚军未灭,却先来咸阳污蔑王将军,妄图夺权篡位,先帝若在天有灵,定不会饶你这无耻小人!” 见谢晋这时候还如此刚烈,众人心里不免为他捏了把汗,你这是嫌车裂还不够痛快么? 众人有心为谢晋说话,不过看韩信面相冰冷,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当日胡亥为了测试众臣忠心,让赵高在殿上指鹿为马,凡是说鹿不是马的臣子,无一得善终。 韩信虽不会如胡亥那般胡闹,但今日他要立威信,谁若敢挑衅摄政王权威,虽不至于丢命,官位却是保不住了,多空些位置出来,正好合了摄政王心意。 见无人回答,李斯犹豫了一下,站出来说道,“臣觉得,谢都尉虽有罪,处轘刑却太过了!” “细细说来!”韩信面容依旧冷酷。 李斯道,“此事详细经过臣下方才已经了解清楚了,在谢都尉拿剑刺您之前,您并未拿出先帝遗诏,也不是以摄政王名义入城。战乱之时,谢都尉以为您欲造乱,为咸阳城安危考虑,出手刺杀于您,是情有可原。” “廷尉觉得丞相所言是否有理?”韩信对李斯的这些话没有任何表态,而是又询问严放。 严放不知韩信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支支吾吾道,“若是如此,轘刑是太过了些!” 这时,有士兵抬来了一副案几和席位,韩信让人摆放到靠近王座的左下方,他卸了甲胄,施施然跪坐下,说道,“两年前,也是在这里,廷尉未查清事情始末,以一副马鞍马镫便指控寡人与龙俊是同伙,欲置寡人于死地,今日亦如此,案件尚未弄清,便轻易给谢都尉定了轘刑,身为秦国最高司法审判主官,你便是如此判案的?” 韩信提起往事,吓得严放腿一软,差点瘫软在地,他正欲为自己辩解,韩信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下了审判,“廷尉严放,玩忽职守,以渎职罪,革职查办!” “蒙毅,由伱暂代廷尉一职,审查严放近几年所断案件,但有喊冤者,重新取证审理,在此期间,严放禁闭家中,不得与外人接触,待案件审理清楚,再一并处罚。” “唯!”蒙毅拱手。 韩信继续道,“至于谢晋,刺杀寡人虽有错,但诚如丞相所言,他所做一切皆为咸阳城安危考虑,可从轻处罚,且革去咸阳都尉一职,调去我军中任粮官。” 众人被韩信的这番操作惊得目瞪口呆,原本要杀的人,不但没有杀,还可以继续在军中为吏?而审判的人,却被革了职? 他不是不知道谢晋对王氏的忠心,就在刚刚,谢晋还对着他破口大骂,却还敢用? 还有,既然已经把廷尉给撸了,为何不换个心腹上来,却叫蒙毅来接任,蒙毅是谁,那是蒙家人,对先帝也是忠心耿耿,当年若不是害怕二世清算,他蒙家此时必定是和王、李一起,为保卫大秦,死而后已。 难道,摄政王真是要保秦,真没想过篡位? 众人迷惑不已,连谢晋也呆愣住了,一时不知是该继续骂,还是服软谢恩。 韩信不在意众人奇怪的眼神,昂然言道,“寡人回到咸阳,不为篡秦,也并非要铲除异己,更不是要公报私仇,而是尊先帝遗命,平六国叛逆,重整山河;完成先帝遗愿,人迹所至,无不臣者。”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言道,“南尽北户,北过大夏,此二愿我已为先帝达成,然东边还有高句丽、东胡未灭,西边有月氏、乌孙,西域诸国未得,不管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五十年,只要寡人还活着,只要大秦还是寡人做主,必为先帝完成此宏愿。 今日在场诸位公卿大臣,有想劝寡人息兵事者,现在便告老还乡,寡人不会怪罪,留下之人,皆是与寡人同心同德,日后任何事皆可谏,唯此事不可谏,莫说什么民生经济,百姓疾苦,寡人能在朝廷断了九原、云中供应的情况下,养活二十万人,便不会让天下百姓饿着肚子来供养军队。” “当然,我也知道,诸位不会轻易信我……” 说到这里,韩信语气忽然变轻,徐徐道,“有人觉得我想独揽大权,有人认为我是意图纂秦小人,明面上臣服于我之威,实则与我势不两立。我也知道,古之摄政之人,大多没有好下场,但我不怕没有善终,也不在乎,只要我还活着一日,便会竭尽所能,为天下百姓开创盛世,为大秦开疆拓土,奠定我华夏万世之基,此乃寡人之宏愿!” 话音一落,大殿之内,寂静无声,这一刻,这些老臣似乎看到了年轻时的始皇帝,二人一样年少有为,一样有着满腔豪情壮志,一个统一六国,定大秦万世之基,一个开创盛世,定华夏万世之基。 不过,韩信比始皇帝多了些怜悯之心,多了纳谏之怀,多了治军、治民之能。 韩信,可为君,可为臣,更可为将! 如若真如他所言,不为篡秦,大秦有这样的摄政王,先帝可以瞑目了! “诸位有无言语?” 韩信环视左右,“若无言语,寡人便视你等为心腹臂膀,欲随寡人兴国安邦,无怨无悔,若有言语,今日一并讲来。寡人面相虽冷,却并不好杀人,但说无妨!” 殿中依旧寂静无声,过了片刻,竟是谢晋率先开口,“臣愿随大王兴国安邦,同心同德,无怨无悔!” 接着李斯也站出来,俯首言道,“大王一心为秦,此前是臣狭隘了,今愿随大王左右,同心同德,无怨无悔!” “臣愿随大王左右,同心同德,无怨无悔!” “臣愿随大王左右,同心同德,无怨无悔!” 所有朝臣皆拱手而拜,洪亮整齐的声音响彻大殿,又有回声回荡耳边。 韩信摆了摆手,“既如此,闲话不再多言,说几件正事。” 刚被带起一番豪情的众人愣了一下,额头黑线直下,合着刚才那番豪言壮志都是闲话? 韩信却是不管下面人的表情,自顾自说道,“其一,咸阳护卫军都尉谢晋调任粮官,当重新安排一人护卫咸阳,董翳最为合适,不过这几日便要对楚作战,暂由寡人亲卫统领赤焰代领咸阳军务,原副将齐璋辅助,待战事了,军务交还董翳,赤焰调任中郎将,待诏于禁中。” “臣出身卑微,才能不足,不敢当此命!” 韩信此言一出,赤焰忙俯身请辞。 中郎郎卫皆为关中贵族子弟,他一个连姓氏也没有的小人物,哪里管得了他们?大王的这个任命不是把他架火上烤么? 韩信道,“寡人出身亦卑微,当年在淮阴时,食不果腹,靠蹭饭活命,如今不也是大秦摄政王?这些年你跟随寡人身边,潜心学习,能文亦能武,如何便当不得中郎将?” 赤焰俯首,不敢再言。 韩信又道,“郎卫掌管门户、车骑诸事,内充皇帝侍卫,外则从军作战,从前皆为将吏之后,或关中良家子弟,其中不乏鱼目混珠之辈。今后郎卫挑选准则由寡人制定,不看出身,只看才能、品德,具体考核准则,日后再论。” “至于朝中其余空缺职位,治粟内史、郎中令、御史大夫,待战事了再任命,治粟内史职务暂由少府姚贾兼任,郎中令由蒙毅兼任,御史大夫暂时空着。” “臣万死不辞!”姚贾连忙出列,拱手而拜,声音竟有些颤抖。 少府兼任治粟内史,等于是把秦国的财政都交给他一人,虽然是暂时的,但这份信任不能不让姚贾动容。 蒙毅也拱手受命。他的两个职位虽然都是暂时的,但九卿之中已占两个,可见韩信对自己的器重和信任。 这几个任命下来,那些怀疑韩信想篡位的人都放下戒心。 “第二件事,诏王离回来,武关一应军务寡人会派人去接管,李由依旧驻守蓝田。丞相,你为寡人拟写诏书。” 又对小壮道,“你派人去把曹参叫来咸阳,让他去接替王离。” 李斯拱手应了一句,吩咐内侍取来布帛和笔墨。 这时,小壮问道,“大王,王将军若不听诏呢?” 韩信道,“便叫曹参回来,待寡人击败楚军,再来收拾。” “唯!” 小壮领命,等李斯把三份诏书写好,韩信命人取来玉玺,盖上大印分别送去武关和蓝田,小壮则派人去给曹参传诏。 “最后一件事。”韩信干脆利落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帝位空悬已久,该册立新君了,赤焰,去请公子赢高上殿。” 公子高? 众人又是一惊,他不是在两年前死于一场大火么?尸体挖出来的时候都烧焦了,这又是哪里冒出来一个公子高? 难道当年韩信早料到二世会残害兄弟,故而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救走公子高? 那他既有公子在手,为何要隐瞒?他若打着扶立公子高名义起兵,王老将军也不会和他为难,群臣也不会如此怀疑他。 不过再一想,若真早早把公子高抬出来,关中数万秦军再加韩信十几万兵马,楚国叛逆必是不敢来关中,则楚、赵、齐、魏沆瀣一气,共同对付秦,那没个三五年是消灭不了这些叛军的,如今只要先灭了楚,再要对付其余几个易如反掌,或许不用一年,天下即可大定。 这样一想,众人对韩信越发信服,他宁愿被误解,也要设下此局,引诱楚军入瓮,可见是真心为大秦,为天下百姓着想。 第296章 册立新帝 第297章 册立新帝 当年诈死逃离咸阳,只是为了保命,赢高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回咸阳当皇帝。 这两年他以韩生之名,跟在韩信身边为家臣,是真的把自己当做他的家臣,如今家臣却要越居家主之上?这让赢高心里很惶恐。 他跟在赤焰身后,小心翼翼地走进大殿,这里是父皇上朝的地方,除了长兄扶苏,其他兄弟从没进来过,庄严肃穆的大殿上,文武百官整齐列于两侧,韩信端坐在王座侧下方,两旁甲士持戟而立,威风凛凛。 在踏进殿门的这一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自己,赢高小腿不由打了打颤,垂下脑袋和眼眸,亦步亦趋走到殿中央,拱手向韩信行礼,“大王!” “免礼!” 韩信招了下手,示意他近前,赢高又上前几步,停在韩信下方,侧身而立,众臣看清来人面容,表情都激动了起来,李斯最先言道,“是公子高,是先帝第三子公子高!” 赢高礼貌地向他颔首一礼,“丞相!” “公子有礼了!”李斯回礼,眼中都是欣慰的笑。 这时又一名大臣走近前,他仔细端详了赢高两眼,竟是对着上面空荡荡的帝王座跪下,喜极而泣,“先帝庇佑,先帝庇佑,公子得存,大秦有救了,有救了!” 旁边董翳不满地冷声哼道,“能挽救大秦之人可不是公子,而是我们家大王!当年若非大王怜悯,公子高早死在咸阳了,你们这些人自诩忠臣,在二世残杀其他公子时,为何没有一人站出来说话,没一人救他等性命?现在倒来哭什么先帝庇佑,我呸!” 那人被这一番怼,老脸不由一红,不是他们不救公子们,而是二世太过霸道蛮横,当年最早为四公子求情的那些人,不是被杀就是被罢免,后来二世又说七公子在祭祀时触犯神灵,欲杀他给神灵谢罪,也有人为七公子辩解,结果落得和前面那些人的下场一样。 再后来二世连理由都懒得找了,把将闾公子三兄弟直接软禁起来,令其自杀。 大家都看出二世这是要断绝某些人的政治念想,除非先帝复活,否则没人能救得了公子们,便没人再敢说话了。 二世的帝位是扶苏公子退让得来,他更没有先帝那种与生俱来的威望,能力也平平,所以只能通过血腥屠杀来威慑朝臣。 今日韩信带兵进咸阳,以为他也会杀几个人来立威,没成想只罢免了一个廷尉,连刺杀他的谢晋都没被怪罪。 未杀一人,却能让满朝文武臣服,满城将士听令,他的威望已经快赶上始皇帝了,再击败楚国,平定天下,那他就是下一个始皇帝! 群臣被董翳这几句话怼得羞愧无比,赢高更是对韩信感激万分,如果没有他,不说父皇子嗣死绝,大秦也要亡在胡亥手里。 “董都尉所言甚是,高能活到今日,能回到咸阳,全赖大王,大王再造之恩,高永不敢忘,当谨遵父皇遗诏,恭听大王教诲!” 公子高这话是在向韩信表明,自己会好好听话,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韩信却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现在的公子高肯定是个听话的皇帝,日后就难说了,这种话听听就可以了。 “闲话不必多言,先帝一脉如今只余你一人,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日你便即皇帝位,先称帝,登基仪式待击退楚军后再举行,伱且上前来。” 赢高躬身近前,韩信从座位上站起来,随手拿起几案上的玉玺放到他手中。 “从今日起,你便是大秦三世皇帝!” 这一方象征无上权力的玉玺在韩信手里好像就是块石头,毫无眷恋就交给了赢高。 赢高捧着玉玺,像是捧着世上最沉最重的东西,有那么一瞬间,他紧张得连呼吸都忘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万千黎民的生死,文武百官的臣服,整个帝国的一切,皆集于这一方印玺,如今它在自己手上了? 呼吸一滞之后,他不禁心潮澎湃起来,不过片刻功夫,又慢慢归于平静。 他知道,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这块玉玺也就是一块好看点的石头,仅此而已。 除非摄政王主动退位让权,否则这个大秦没有自己说话的权利。 从不可置信,到激动,再到平静中夹杂着些许失落,赢高眼中的情绪变化被韩信一一看在眼里,他提醒道,“请陛下入座!” “啊?哦……” 赢高回过神,捧着玉玺慢慢往帝位方向走,刚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身指着韩信坐席另一边说道,“我、我坐这里便好了!” “随你!” 韩信宣布公子高为三世皇帝后,群臣开始行叩拜礼,三呼万岁,只有韩信依旧站着,群臣看了一眼,也没有人敢叫他给皇帝行礼。 礼毕,韩信重新穿戴起甲胄,对皇帝说道,“与楚军决战在即,寡人今日便要回营,陛下这些时日向宫中礼官好好学学礼仪。” 赢高才意识到现在自己该自称朕了,他点了点头,问道,“需要……朕做些什么?” “无需!” 穿好铠甲,韩信看向李斯和赤焰,“寡人不在这些时日,朝中之事由丞相处理,每日派人往军中送份奏报,王离若回咸阳领罪,先由廷尉关押,待寡人回来再审。” 他挂起佩剑,往殿外走去,董翳领着甲士随行在后,群臣忙俯身恭送。 韩信在咸阳留了一万人马驻守,五千原咸阳守军,五千董翳带来的士兵,另有赤焰所领五百韩信的亲卫短兵,与原来的六百中郎郎卫共同宿卫禁中,其余郎卫和士兵皆被韩信带去战场。 ………… 两日后,曹参带着摄政王诏书来到武关。 “公子高没死?” 得知韩信已经控制咸阳,并且立公子高为三世皇帝后,王离先是震惊,接着巨大的惊喜迅速涌上心头,但是惊喜过后,他又惶惶不安起来。 相比子婴,公子高的身份自然更具合法性,但是韩信在两年前既然不管扶苏、胡亥帝位之争,却为何要救公子高?是偶然还是预谋? 还有,他分明有新君继承人,为何一直隐而不宣?就算为了制造韩、王敌对的假象,也可以在暗中告知,那样自己就不会怀疑他可能存有二心,以至于放走武关近两万楚军。 他故意隐瞒公子高的存在,难道就是要让自己先背弃他,他就有了光明正大夺取咸阳的理由? 皇帝是摄政王所立,咸阳驻军归顺于他,满朝文武皆臣服在他权威之下,李由肯定也听他号令了,自己这个一心保卫大秦之人,现在反而成了与楚军勾结的叛徒? 回想之前在赵高处搜到的那封来自韩信的亲笔信,王离心中的不安与恐惧越甚,赵高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成了韩信的人?是两个月前?还是当年推荐他为伐越副将时,或许更早之前? 从帝位之争开始,到现在皇帝成了被韩信操纵的傀儡,细细思量起来,这一切似乎都是韩信的预谋,只有把秦国彻底搞乱,他才能做真正的摄政王,赵高是他祸乱秦国的帮手,甚至于,六国叛逆也是他专权路上的棋子。 假如以上种种猜测为真,那韩信处心积虑谋划这一切,难道只是为了当摄政王? 细思极恐,王离握着诏书的手心冒出了细汗,他不知自己现在是乖乖交出兵权回咸阳受审,还是要负隅顽抗? 第297章 决战前一日 第298章 决战前一日 下了三天的大雪终于停了,太阳从云层中探出脑袋,照耀着这片白茫茫的大地,冰雪在消融中带走空气中仅有的一点热量,让气温降到了冰点。 项羽站在一处高地,望着西边的秦军大营,距离隔得远,到处又都被白雪覆盖,除了营中燃起的烟火和一些在雪原上游走的游骑,其他什么也看不清。 “雪停了,再等两日即可开战!”项羽收回目光,转身对英布说道。 英布刺了字的脸上满是坚毅,“将军定能击败韩信,一举灭了秦国!” 他指着远处的骊山说道,“三年前我便是被罚到那里修建皇陵,待我们灭了秦,便将那暴君的陵墓挖出来,听说里面陪葬了无数奇珍异宝。还有骊山再往西的阿房宫、六国宫殿,收藏了无数美人和宝物,都是暴君从六国搜刮而来。” “一举灭秦……” 项羽眼中忽然出现一丝彷徨,少年时他坚信自己肯定能灭了秦国,取而代之,便是刚起兵那会儿,他也对自己充满信心,但是现在,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胜韩信。 虞熙说,韩信可能是双重魂魄,既是历史上的兵仙,又是两千年后的警察,历史上的项羽就是败在兵仙的十面埋伏、四面楚歌之下。 前几日王离出兵打下蓝田,接着又杀向武关,不知这是趁火打劫,还是原本就和韩信一伙,这让项羽心中越发不安。 “三川那边有没有新消息传来?” 这几日,项羽每天都会询问三川郡的情况。 英布道,“两日都没消息,说明那边稳着呢!” “不知武关那边到底如何了?”项羽又问了一句,声音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 英布察觉到他焦虑的心情,安慰道,“将军不必太过担心,就算武关丢了也没多大关系,丹水峡谷路窄,本就不利行军,不如函谷关方便,万一王离和韩信真是一伙的,这里真是个陷阱,我是说万一啊,万一咱不敌,调头便可退出函谷关,再派一支兵马守住关口,敌军想追也追不过来,过后大不了先和大秦划关而治,咱楚国占据东边大片肥沃土地,再联合齐、赵、韩、魏,最后怎么也不可能输给秦。” 项羽想了想,也是,诚如熙儿所言,失败不可怕,没胆量东山再起才最可怕! 英布瞧了眼项羽的神色,继续道,“将军自起兵以来,未曾一败,三年前更是以少胜多,袭击了始皇帝的行宫,差点就将秦国文武一锅端了,那一战将军成了天下人心中的战神,属下觉得,两日后定能击败韩信,只要韩信败没,剩下秦军必然如三川、函谷关守军一样,望风而降,天下就是将军您的了。” 项羽拍了下英布肩膀,哈哈大笑,“如你所言,两日之后,这天下将尽数归楚!” 二人正说着,季布拿着一封信件急匆匆走过来,“将军,魏王派人送来消息了!” 听是三川郡来的消息,项羽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三两下拆开竹筒取出布帛,上下快速扫了两眼,紧绷的眉头缓缓松开。 季布有些紧张地问道,“出了何事?” “是项婴那边的消息,前几日王离和南越军南北夹击武关,项婴自知保不住,向王离请降,王离放了他一马,并未动手,他已经突围出去,魏咎送消息来的时候,项婴队伍已到了颍川,正说服韩国出兵,一起抵挡南越军。” 英布道,“如此说来,王离和韩信并非同伙?” “嗯!” 项羽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倒不是怕王离搅合进决战,之所以担心,是怕此二人联合做戏诱骗楚军入关,还有其他陷阱在等着自己,现在看来,韩信造反是真,王离一心保秦也是真。 季布想了一下,说道,“王、项之间仇怨颇深,王离在武关既然肯放项婴一马,那说明他对韩信的忌惮胜过对将军您,咱们或许可以试着联合他一起击败韩信。” 英布立即道,“我看可行,不管他提什么条件,先答应下来,等灭了韩信,再对付他易如反掌。” 项羽摇了摇头,“他没那般蠢,目前于他最有利的选择便是等我二人决战完,他再出来收拾残局。”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不会答应,万一成了呢,只要能多一点胜算,将军您便暂时放下仇怨吧!” 项羽沉默了一瞬,说道,“只要能击败韩信,何种仇怨不能放,罢了,姑且派人去武关走一趟。” 从鸿门到武关,快马只要半日,来回一日,王离如果答应了,剩下一天时间,武关的军队虽然赶不及决战,但王离可以派咸阳和蓝田大营的兵马从后面袭扰韩信军营,楚军取胜的机会便大大增加,如果能把决战日再拖延一二日,王离武关军队也调动起来,则韩信几乎没有胜算。 项羽的使者当日便带着信直奔武关,这一回轮到项羽希望决战往后拖延了,不过他的希望当日便落空了,在信件刚送出去的这天夜里,韩信那边便派出了数股骑兵,对楚军大营进行骚扰。 这一次骑兵用的都是火箭,箭头绑着浸满桐油的团布,不但易燃,还耐燃,不同于前几日,这一回的骚扰是持续性、大面积的,不求准头,也不以放火为目的,骑兵冲过来对着大营放一波火箭便走,旨在影响楚军夜间修整,制造恐怖气氛,从而消耗楚军的士气。 敌军如果这样做,通常表明,次日对方会发动主力进攻,也就是说,明日就是决战的时刻。 黑漆漆的夜里,火箭的点点光亮在五六里外都能看到,就算是位于大营中间的士兵,也会被影响,项羽不得不出动大批人马驱赶,秦楚双方发生了几次小规模的夜战后,楚军终于在天亮前将秦军驱赶出三里之外。 项羽登高远望,看到远处黑乎乎的营地中亮起一片灯火海洋,对方这是在生火造饭,平常军营中造饭不会在天亮之前。 好在大战在即,楚军并未有任何松懈,项羽命令发下去,各营地随即吹起此起彼伏的起床号,接着就是喧嚣声、口令声,安静的大营从沉睡中醒来,决战的一天终于到来了。 第298章 开战 第299章 开战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被营地的火光照亮,趁着伙头兵造饭的功夫,士兵们抓紧时间整理自己的装备,甲胄、武器、水壶、干粮,除了这些必备物品,每个什还配有止血药粉、绷带和火石。 因为医药技术的落后和统治者的不重视,在从前,普通士兵根本不能享有伤后用药的待遇,受了伤全靠自己,能活下来算命大。 但是在韩信的军中,所有人都享有被救治的权力,除了自己携带的药粉,军中还配有医护救治队。 医护救治队分医护和救治两部分,医护人员只在后方,救治队需要去前线抬回伤员。 夏无且这两年培养了不少医护人员,除了少部分作为弟子精心培养,其余大部分是为了战争而准备的速成班,重点学习止血、包扎、护理和一些基本药理。 这些知识都是韩信传授给夏无且的,在纸张和印刷术出现后,已经印成了手册,并配有图片,军官在闲暇时也会在士兵中宣讲。 这一份伤后保障,让士兵们觉得自己在韩信的军中是个人,而不是操控在统治者手中的杀人木偶,失去价值后就会被无情的抛弃。 步兵们只需检查自己的装备,骑兵们还要去检查战马,有辅兵已经给战马喂了精料,装上鞍辔。 一切检查无误后,各什各屯逐级汇报,这时候早饭也做好了,军中吃饭时间都是固定的,到点了还没吃完,也必须扔下碗筷去列队。 各个小队列队完毕,集合成大队,以五千人为最大单位,称为曲,由校尉带领列阵,校尉统属于裨将军,根据兵种和所在阵线不同,每个裨将所领的校尉人数也不同。 韩信军中目前只有董翳、奚涓、柴勇三名裨将,柴勇跟随李信去了河东郡,今日战场上只有二裨将。 章平、小湖、梁轩、阿姆杜、曹参等人皆为校尉。 中军主帐内,韩信也已经穿戴齐整,帐外响起剑一的声音,“大王,各先锋队已经出发,各营及中军部皆准备完毕,请大王示下!” 韩信走出大帐,外面天色已经微亮,嘈杂声被整齐划一的口号声替代,军中充斥着浓浓的肃杀之气,他抚了抚腰间剑柄,登上将军兵车,下令,“出营!” 号鼓由中军传开,一条条黑色溪流自大营各个方向流出,沿着事先划好的行进线路,前往各自的阵线。 先锋骑兵在半个时辰前已经抵达五里外的战场最前沿,他们的任务是掩护行进中的大军,防止对方游骑骚扰,项羽同样也派出骑兵压线。 到食时(7点到9点)中,两边都行进到了阵线位置,在前锋的掩护下开始变阵。 队伍在行进过程中,纵阵能更好的维持队形,行进速度也更快,但到了战场上,便需要正面更加宽大的横阵,以控制更大的正面,好展开火力。 白雪覆盖的雪原上,秦楚双方随着各自的旗号变幻阵型,一个个整齐的方阵在号鼓声中令行禁止,士兵整齐的踏步声、马匹的沉重的踩踏声使地面都微微颤抖起来。 随着双方大军的接近,前锋骑兵的活动空间变得狭小,大股骑兵开始往各自大阵退去,只留一些游骑互射,以压住对方阵线。 韩信这边的大阵分为两线,第一线是董翳所属的十个步兵校尉营,和阿姆杜所领的白翟、林胡等部落组合起来的骑兵营。 第一线的的所有校尉营又分两线部署,以大方阵步兵在前,分若干小方阵,每个方阵前后间隔五十步,左右间隔二十步,可以互相用侧射支援。 中路为骑兵,高机动、高灵活可以随时策应前阵作战。在中间地带还有一校尉作为前线预备队,随时支援前阵的薄弱点。 第二线为奚涓所领四个步兵校尉,分为左右两个阵营,左侧步兵阵作为左翼预备队,右侧步兵阵作为右翼预备队。 骑兵为了调动的灵活性,全部由韩信直接统辖,一部分部署在地形开阔的最前阵左翼,其余在后阵右翼,在韩信中军位置,还有五千短兵营。 因为地面的积雪有半尺深,会阻滞战车驰骋的速度,所以全都排在了最后方。 双方都是这时代的强军,布阵进行得很快,到莫时(9点到11点)末,两军皆已列阵完毕。 一望无际的军阵,线列齐整,旌旗招展,一方是黑色甲衣,一方以土黄色为主色调,铺展在皑皑白雪之上,视觉刺激十分强烈。 韩信立于战车上远远观望楚军军阵,和自己预料的一样,项羽将重兵集中于靠近渭水的北侧,看样子是要主攻秦军左翼。 这和他勇战的作战风格很符合,集中优势兵力攻击敌军一点,突破后再侧攻中路,即可避开正面的防御。 如此大规模的战斗,步兵大阵移动并不灵活,一旦被攻破一处,而阵型转换不及,则大阵必乱。 历史上,勇猛的项羽使用这个方法对付秦军大阵十分管用,几乎是百战百胜,垓下之战,刘邦以六十万之众,才将项羽十万人包围,最后还被他以八百骑兵突围出去,可见这家伙破阵能力之强。 今日列阵时韩信并不知他会主攻哪个地方,所以摆的阵型几乎覆盖了整个正面。 “看来楚军是要主攻左翼,需不需要把右翼预备队调一些过来支援?”陈平也看出项羽意图,询问道。 韩信摇了摇头,“暂时不用,我军大阵分数个小方阵,每阵间隔皆在射程之内,他若从某一点突破进来,小方阵可围攻,亦可继续防守,且我军骑兵数量远超楚军,可随时支援。”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而且,他也可能用的是迷惑之计,我若真将防御重点移到左翼,他随时可以领骑兵将攻击方向转向中路或右翼,届时再调兵过来支援,即便来得及,也会打乱大阵布局。派人传令董翳,按原来部署,每阵先守住阵脚,接战后看我旗号行事。” 韩信所在的这个地方在全军中间,位置也高,可以观察到己方这边的大多数地方,但看楚军那边,却只能看到前阵情况,后面对方是如何安排的,根本看不到,斥候也无法接近到对方后阵去,所以与其没开战就调动阵型,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第299章 散兵 第300章 散兵 两军主帅并没有进行战前的任何交涉,韩信这边阵型摆列完毕后,便发起了进军的令鼓。 战鼓有节奏地敲打着,伴随着一阵阵整齐的踏步声,一个又一个方阵整齐划一地向前开进,在行进过程中,不但队形不变,阵与阵之间的距离也没有丝毫偏离,竖起的长矛像一只只方形刺猬,又像冬日下的一片片树林。 项羽从远处望过来,只见白色的原野上一片冷冽的黑,队列排得十分整齐,磨得光亮的矛尖上不断有阳关反射,闪烁着森寒的光芒,士兵们每走几步便高喊一声杀,使全军气势又增强了几分,旷野里万物惊避,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项羽起兵至今,经历过大小数十战,期间也遇到过秦军的顽强抵抗,但没有一支军队能有这样的气势,包括自己的嫡系部队,至少在行进情况下,无法像对方一样,保持队列齐整不变。 数日来那种不安与彷徨的感觉又涌了上来,项羽强压下情绪,问范增,“韩信会不会调动预备队重点防御左翼,能否打乱他大阵布局?” 范增摇了摇头,“不知,看不到后方阵型,冰雪覆盖尘土,也没办法从烟尘判断他兵马调动方向。” “此人用兵极稳,怕是不会轻易上当,看来只能按原计划,重点突破了!” 项羽说完,转身便要下战车,范增叫住他,眉头一皱,“将军又要亲自上阵?” “不亲自过去,我不放心!” “今日非同往常,将军就算想下场,也不能是现在,还请将军坐镇中军指挥。”范增有些严厉地说道。 项羽道,“二十万人大战,光是列阵便已延绵数里地,等真正打起来,我在这里也只能看到最前方战况,左翼、右翼皆看不清,谈何战术调整?如此规模战阵,越到临战,越没有什么奇谋妙策可施为,这里有军师坐镇即可,任何军令皆可代我发布。” “即便如此,将军也不可亲自过去涉险,对方是韩信,并非从前那些泛泛之辈,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楚国亡矣!” 见项羽不为所动,范增忙又搬出虞熙,“夫人时常规劝将军不可以身涉险,将军就算为夫人着想,今日也不该亲自去破阵。” 想到虞熙,项羽脚步一顿,又折转回来,“那便先观望一阵。” 另一边,陈平看着远处慢慢靠近的楚军阵列,转头问韩信,“大王,左右中三向,我们先打哪个方向?” 韩信手指右翼,“打那里!” 陈平虚心求教,“有何讲究?” “项羽将重兵布于左翼,是想调动我军后阵跟随其往左边部署,如今我军不为所动,他此时看不到,但接战后便能探得情况,他见我军并未往左翼增兵,必会执行最初计划,试图从左翼打开阵脚,进而压制中路,我们便从右翼突进,调动他的预备队,打乱他的节奏。” 见韩信的话似乎没说完,陈平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看情况再定!” 秦军指挥右翼的将领是梁轩。 自从离开淮阴跟随韩信之后,梁轩当了云中县尉,这两年他不是在帮韩信练兵就是跟韩信学习带兵,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生搬硬套《尉缭兵书》的梁轩了,这一次也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列阵第一线。 梁轩原来的梦想是当上淮阴右尉,最多再升到郡里当郡吏就很知足了,不过自从跟了韩信之后,他的理想慢慢发生了变化,作为韩信最初的上司,梁轩觉得,自己日后怎么着也得当个郡尉,否则会让人瞧不起。 韩信这人,私底下很讲情分,但在公事上一点不含糊,像周护那些投奔晚的老乡,现在在军中也只是百将级别。 在韩信这里,没有积攒足够多的功绩,他不会凭交情随便提拔,不过他会给予有交情之人更多立功的机会。当然,获得机会的前提是能力审核过关,在他的军队里,每个士兵的命都很值钱,不会拿给无能之人随便消耗。 梁轩很庆幸,自己跟韩信既有交情,自身能力也得到了他的认可,可以得到这次打头阵的机会。 第一阵,必须打出秦军的气势来。 梁轩下达了命令,掌旗官立即摇动手中令旗,下属各部纷纷下达进攻口令,鼓声响起,右翼两个方阵朝着敌军开始前进。 随着梁轩这两个方阵的离开,列在右翼掩护步兵阵的骑兵也跟着动了起来,这些轻骑兵在阵仗中担任散兵的角色,在大阵前与敌交锋,掩护方阵兵的接近。 散兵游骑不同于密集骑阵,也与之前派出去做骚扰之用的游骑不同,散兵对士兵和基层军官的素质要求非常高。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都是用人命一刀刀来拼杀来的,所以战场上出现逃兵的可能性很高,不管哪支军队,都极力强调步兵的队形,士兵都是在队列的严格限制下作战,后方还有督战队随时监督。 而散兵没有任何队列,也无督战队,要逃走十分容易,这就要求士兵和军官有绝对的忠诚。 散兵作战方式灵活,全员轻装上阵,能担任侦查、前锋、掩护、正面攻击等多重任务,韩信这两年对这种散兵战术经过广泛的操练,用来担任交战前的屏障。 对面的楚军将领是陈武,也就是史书记载里的蒲将军,他和英布实力相当,就像项羽的两把尖刀,能横扫一切当面之敌。 见对方步兵未近,先派骑兵出来,陈武觉得十分奇怪,不过敌人已经冲过来了,他不能不做任何应对,看着对方来冲自己的阵型,所以在步兵相距还有一段距离时,他便下令放箭。 箭雨飞向高空,呈抛物线在前方攒落而下,密密麻麻的一阵雨看得人头皮发麻,却只射中了十几骑。 在楚军放箭的同时,这些散骑也往敌阵放了一波箭,骑兵数量虽少,但是楚军军阵密集,一波下来射死的敌军人数有四五十人,这边一马一人换对方三四条人命,看似好像有点亏,但现在的韩信最不缺的就是战马,他不心疼。 骑兵转了一圈后,又折返回来,双方也开始了第二波箭雨的对射,骑士们的反应非常敏捷,每一次都是在对方射箭的同时放箭,让楚军的盾牌抵挡效果大大降低,这一次的伤亡结果依然和第一次差不多。 陈武见对方那么点人反倒给己方造成更大的伤亡,不禁怒从心生,紧接着又射了第三箭,想趁骑士后转的时候偷袭一波,不过这些骑兵的骑术十分精湛,他们奔驰的路线刚好就在射程上,拨转马头、加速、减速,刹车,不对,是刹马,非常灵活,就像操控自己的双腿一样,楚军第三箭出去连对方尾巴也没逮到。 就这样进行了三轮对射后,随着后方步兵阵的靠近,散骑从侧面退走,梁轩带着步兵进入射程,又停住不前,双方步兵再次以箭雨互相喂了三轮。 总的算下来,楚军已经连续放了七轮箭,以普通士兵的臂力,连续开弓的话,最多能发十箭,开始力量比较大,最后面两箭力道会小很多,对现在的秦军来说,他们才发了三轮,而楚军已经放了七轮,第八轮在力道上明显不如秦军了。 陈武在对方散兵发第二轮箭时,就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但是他没有办法,不放箭对方骑兵能直接逼近到阵前,照秦军这不爱惜战马的样子,完全可能用骑兵来冲阵,阵型照样会被打开缺口,所以他只能继续放。 八箭之后,陈武不再下令放箭,而是命士兵加快步子冲过去,以求尽早短兵相接。 敌动我静,在这个过程中,楚军又被喂了不少箭雨,冲过来的时候阵型已经有点散乱了。 第300章 钓项羽 第301章 钓项羽 在这个人命最不值钱的年代,以骑兵来换步兵,也就韩信这财大气粗的暴发户能做得出来。 散兵线打乱对方军阵的节奏,步兵再来破阵就很容易了,到午时中,楚军右翼被击溃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项羽这里。 “要不要派预备队支援?”虞子期站在高高的望台上,遥望右翼方向,看不清具体战况,只能看到一片黑色的秦军已经突破到了楚军第一阵线的位置。 项羽这个时候目光却转向了左翼,脸上神色有些晦暗,右翼被破并没有让他觉得十分意外,毕竟他将重兵都安排在了左翼,让他心惊的是左右两边接战时间相差不过半个时辰,秦军已经攻破了楚军右翼防线,左翼楚军却还在阵前和秦军胶着着。 这说明什么? 说明秦军不管的破阵还是守阵,都比楚军强。 楚军骑兵数量本就比秦军少很多,质量似乎也抵不过,现在连步兵阵都比他差,那还用什么打?阵法?军略?或者只凭那三百重骑兵? 韩信既然会造马鞍马镫,必然也会组建重骑兵,自己的这个优势似乎也没有了。 “将军?” 见项羽不说话,虞子期又提醒了一声。 楚军后面留有六支预备队,三万兵力,其中有三千骑兵,此时派一支五千人的预备队过去,勉强能压住秦军势头,保住岱丘头。 “放弃右翼,守住中路,强攻左翼!” 除了勇武,项羽承认自己在其他方面远不如韩信,与其在自己不擅长的地方和他较量,不如放弃右翼,将战线压缩,集中优势兵力稳住一头,突破另一头。 ………… 右翼这一侧靠近骊山,梁轩击溃陈武的军阵后,并没有继续追杀扩大战果,而是停留在了一座小山丘南面的平地上修整,他的下一个任务是攻击这座山丘。 这座山丘名叫岱丘头,是韩信计划围歼楚军的一个重要支点,驻扎有四千楚军,打下这里,秦军即可从山丘转战楚军后线。 梁轩依旧把队伍分前后两个军阵,后阵防范项羽可能派来支援的预备队,前阵准备进攻岱丘头。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楚军派兵过来,又过了一会儿,却见山丘上的楚军主力从北面尽数撤走了,只留下几百人据山而守。 “项羽居然放弃右翼了?会不会是陷阱?” 梁轩第一反应是:此乃项羽的诱敌之计,目的是把秦军引进阵地深处围歼。 不过想到韩信给自己的最初任务,他只是犹豫了片刻,招来一名传令兵,吩咐道,“速将此处情况汇报大王!再派人去向阿姆杜传令,命他领骑兵绕过岱丘头,准备配合我转战楚军后线。” 说完又对副将下令,“立即拿下岱丘头。” ………… 中军这里,韩信已经完全看不到右翼那边的情况,靠近渭水这侧的左翼也只能看个大概,中路视野最清晰,不过这里目前尚未真正开战,并没有什么军情需要判断。 四周不断有士兵飞马过来向他汇报各处战况。 左翼的胶着,右翼的速胜,都在他预料之中,没一会儿,梁轩的第二道消息又送到了这里。 和梁轩的反应一样,陈平第一直觉也是猜测项羽是不是在后线布置了陷阱,否则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放弃了右翼? 韩信道,“岱丘头过去是一马平川的地形,他将重兵压在左翼,不会再有兵力在右翼设伏,令梁轩按原定计划继续往前,再增派五千预备队,五千骑兵增援右翼。” “唯!” 传令兵领了手令便跑去传达命令。 “增援右翼?等……” 陈平刚想叫住人,又立即止住话,他开始以为是不是韩信口误了,此时左翼正遭受着楚军最猛烈的火力,他却对已经没了敌军的右翼增兵? 不过再一想这个命令的总体意思,并不是口误。 “大王是想直捣郑县楚军大营?两万多人,要破他大营不太可能吧?”陈平说道。 韩信微微笑了笑,“破营自是艰难,增兵右翼只是为了迷惑他,我要让他有家归不得。” “大王想将楚军主力引诱过来,围歼在渭水河畔?” 陈平立即明白了韩信的意图,神情忽然变得紧张起来,“左翼楚军兵力极强,照眼下情况看,我军被突破是早晚之事,臣听说项羽帐下有一支人马俱着甲骑兵,刀箭不入,当年他领这一百骑,便能在始皇帝行宫大营中随意驰骋,两年过去,此时项羽手中怕是不只百骑,他若以重骑破阵,到时候中路怕是也压不住,那咱半数军阵都要被捣了。” “我怕他不来!” 韩信神色自若,为陈平解惑,“三川郡是何情况无从知晓,此战若不能消灭项羽主力,他极有可能逃回楚国。我已收王离半数兵马,不出意外,武关那边也能顺利接管。手握二十万大军,大秦在我手上死而复生,此威望足以让其余各国噤若寒蝉,一旦让项羽逃走,他等必然同仇敌忾与我作对,来日又要增添许多麻烦,不如就在今日,将项羽及其主力击灭。” 陈平这两年多是帮韩信处理政务,军事涉及比较少,对于具体战术方面并不擅长,只能通过回想之前看到的战略图来消化韩信今日的意图。 鸿门到郑县之间有两座山丘,除了章平抢占的那座,还有一座便是靠近楚军大营的岱丘头,这两座山丘就好像屹立在战场南面的两根柱子,中间夹着一个大门,之前是秦楚各控制一边柱子,现在两边都被秦军控制,相当于是夹住了南面大门。 梁轩那一万人,再加一万援兵,不但可以和章平一左一右扼守住这个大门中间,还能向东延伸战线。 而既然要围歼楚军主力于河畔,等左翼被突破之后,中路这边就该正式开打了,三线都开打了,秦军才好对突破进来的楚军行成半包围之势。 果然,没过多久,左翼便有士兵来报,楚军已经突破第一个方阵。 “左翼预备队上去支援,增派一万骑兵从两翼攻击左翼楚军,无需死战,守住第二线,吊着楚军即可,中路同时向前推进,让梁轩占据支点后,派三千骑兵去佯攻他中路后阵,为正面分担些压力。”韩信想也不想,就对左、中两路下达了命令。 陈平道,“大王是要钓项羽?” 让楚军破一阵,再增兵压住楚军继续进攻的势头,这时候那个年轻气盛的楚霸王肯定坐不住了,不只是他本人,他的重骑兵应该也要出手了。 韩信道,“继续胶着着,项羽才会出手。中路这里阵型一动,左、中之间便会出现一个小小的破绽,他应该能看出来。” 作者不是兵仙,写打仗太烧脑了,今天一更,大局布置完,明天应该能写得顺畅点。 第301章 上钩 第302章 上钩 鼓声阵阵,一万骑兵在黑色军旗的指引下,浩浩荡荡冲向左翼楚军。 项羽重点关注的就是左翼这边,韩信骑兵刚出动,他就收到消息了。 项羽在决战前仔细研究过防止骑兵突击步兵侧翼的方法,楚军马匹少,小规模骑战还能派骑兵出去应对,像这种万骑大战,他根本没办法以骑兵来对付,只能用步兵被动防守。 所以他准备了很多盾车,每辆车由两名士兵推动,车上驾着竖盾,车前有尖刺,士兵躲在盾牌后,还可以在上面架长矛。 如果地上没有积雪,士兵推动盾车很便捷,就算来不及,外围士兵也会先用人架起拒马枪来防止骑兵冲击。 但是这几天的大雪让盾车推行变得异常艰难,被踩踏过后的地面变得泥泞,更加难以推动,如果出动太多盾车,整个队伍的行动都会变得迟缓,所以项羽只在每个阵前布置了盾车,先前左翼往前突击后,盾车便被舍弃在了原地,现在只能用拒马枪和弓弩抵御骑兵冲击。 此二者对轻骑兵的伤害也很致命,好在韩信需要的是战况胶着,小湖并没有让一万骑兵成势压过去,而是平均分成五组,每次只派一组上,五组轮换,将养马力的同时也能让楚军侧翼的士兵一直处在精神紧绷状态。 后面来支援的预备队此时也已经和楚军前阵交锋了,项羽的后阵侧翼被骑兵纠缠着,靠前阵难以快速击败预备队,左翼的战事如韩信预料一样,再一次陷入了胶着状态。 而这个时候的中路在秦军的突击之下,搏杀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长矛互刺,刀刃互砍,战马左右飞奔,空中时不时飞过来一箭。 战场上每时每刻都有生命在消逝,或被长矛顶住胸腹,变成肉串,或被刀剑砍成残缺不全的尸体,倒霉的还有被流矢所伤,左右骑兵也在飞奔中互相撂刺。 厮杀声、惨叫声、兵刃撞击声、马蹄声,汇成了一曲惨烈的乐章,脚下积雪被踩踏成泥泞,混合着鲜红的血液,在白茫茫的雪原上开出一朵朵艳丽的红花。 双方在中路的兵力差不多,相比较左右,这里的拼杀最为激烈,不过随着右翼梁轩的突进,中路感觉到了威胁,不得不分出一些兵力来防御梁轩。 楚军分出的这些兵力其实就是午时从右翼撤回来的,项羽的军令是让他们配合中路军,守住阵线,等待左翼出战果后再反击。 梁轩在南面的佯攻为中路秦军分担了不少压力,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韩信又派出了五千骑兵,去支援中路军。 算上梁轩那边的佯攻和中路军自带的掩护骑兵,现在这里的骑兵总数已经达到了一万余人,都快赶上楚军总骑兵数量,随着这些骑兵的加入,一直在外围缠斗的楚骑没一会儿就被打得人仰马翻,弃步兵而逃。 秦军这边大量兵力的投入,使得楚军中线开始出现被压制的情况,而左翼却迟迟没有新的突破,这让项羽的心情越发急躁起来。 他目光一会儿看向左翼,一会儿盯着中路,左翼那边根本看不清战况,他等的是军报,中路这里倒是能瞧个大概。 从开战到现在,总的算下来,韩信的三万骑兵已经派出去两万五,连预备队也派出去不少,现在秦军那边未动的兵马剩下不多了。 而秦军中路军往前推进之后,中、左之间出现的一个破绽,看得项羽心痒难耐,眼见自家中线这边一直被压制,他再也坐不住,起身就往战车下面走,同时吩咐,“重骑随本将军出阵,五千轻骑掩护。” 他手指着正前方那个破绽,“从彼处突破进去,以重骑碾他左翼右侧。” “将军莫亲自下阵,万一……” 范增又要劝,却被项羽打断,“他韩信敢将大部分预备队派出,我为何不敢去冲他阵型,今日我必要破了他前头两阵,直捣他中军。” “他如此作为,或许正是想引诱您去冲阵!”范增说道。 他也不确定中、左的那个小小破绽是不是韩信故意为之,但不管如何,项羽身为一军主将,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该亲自去冒险。 项羽这一回却是铁了心了,就算那是韩信故意露出的破绽,里面真有埋伏,他也有信心能突围撤走,但如果真是兵马在移动后出现的漏洞,这便是他扭转战局的唯一机会。 项羽翻身上了乌骓马,不再理会范增的劝谏,打马便往前走,来到阵前时,五千三重轻骑已经在等着他了。 考虑到马匹的负重,三百名重骑兵的体格并不是如项羽这样人高马大,他们平均身高一米七,体重六十千克,再加马匹身上装备和士兵铠甲、武器,每匹马负重在120千克左右。 这时候丝绸之路尚未开通,秦国往西认识的最远国家是月氏,也就是到今天的甘肃省,所以不管是韩信还是项羽,所用的马匹都是蒙古马,体格并不高大,爆发力一般,但耐力好,历史上成吉思汗的两位大将速布台和哲别攻打花喇子漠国讹答刺城时,大军能夜行500里进行突攻,骑的就是蒙古马。 项羽的这三百重骑兵所骑皆为黑色马匹,配上全身铠甲,可以给敌军步兵更震撼的视觉冲击。 骑兵冲击步兵,并非真的用马去撞人阵,而是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给士兵带来的心里恐惧,轻骑兵就好比摩托车,重骑兵就像坦克,没有哪个人的心理素质能强悍到数百摩托车迎面朝着自己撞来,还能保持屹立不动。 很多时候都是骑兵尚未冲到阵前,对面的步兵阵型就先散了,骑兵顺势碾压进去,追杀踩踏慌乱的步兵,给一方大阵造成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效果。 今日项羽便是如此打算的,只要避开秦军阵前的盾车强弩,冲破阵型之后,就是重骑兵的天下。 重骑居中,轻骑分布左右,五千多骑兵,两万多只马蹄雨点般地敲打着大地,朝着秦军中路侧翼呼啸而来。 千军万马的威势,秦军这两年见得多了,比如当初头曼带人偷袭九原,数万骑兵同时奔驰而来的场景,比今日震撼不知几何。 但是当时步兵弓箭手的阵前布有战车抵挡,今日除了前阵有盾车,侧翼只有骑兵掩护,对方若驱散骑兵,就要靠士兵的用身体架起拒马枪来抵挡。 这一战,韩信唯一不放心的地方就在这里了,尽管他在战前对士兵做过多次对抗骑兵的演练,但演练毕竟不用付出生命的代价,今日却要实打实用命来坚守。 然而不这样做,他就无法抓住项羽,无法将楚军主力引诱过来,无法将战线压缩到渭水这一侧。 再如何运筹帷幄,他也不能真把所有人像没有生命的棋子一样随意操控,下面那黑压压的一片,他们是有生命、有思想的人。 第302章 空心方阵 第303章 空心方阵 骏马奔驰,左右有无数马头人头在攒动,项羽的目光却始终盯着前方,空气中时不时传来箭支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落马声,那是秦军的骑兵在和掩护自己的楚军交战。 这个位置虽然有破绽,但周围还是有不少秦军轻骑在游走,看见楚军往这里而来,秦骑立即聚拢,利用娴熟的骑射对楚军展开攻击。 好在,这里的游骑并不是很多,轻骑兵完全可以应付,没一会儿便将秦骑驱散。 又奔驰了一段距离,项羽看到了前方屹立着的步兵阵,这是中路后阵的一个预备队,如果左翼那边不派兵过来支援,冲破这个阵之后,就能看到韩信中军前阵。 项羽努力观察着前方的路面和军阵,这里之前有骑兵走过,雪面上有许多杂乱的马蹄印,路面看来是没有问题的。 再看军阵,并不是中规中矩的实心方阵,而是空心阵,阵线比较单薄,对着自己这面留有一个通道,通过通道可以看到,方阵内中又是一个小的方阵。 项羽从没见过如此奇怪的阵型,猜测内圈的兵力应该会从通道进行反击战。 此阵的士兵分布并不如实心阵那样密集,一个方位如果被突破,不会引起全阵溃败,假如用来对付步兵,敌军突破进去后很可能反把对方包围起来。 但如果是对付骑兵,因为阵中还留有活动空间,不至于让马匹的机动性被士兵绊住,骑兵正好有空间再次组织冲锋,这样看来,此阵好像对骑兵是友好的。 不过越是如此,项羽越不敢轻易去冲阵,韩信并非普通人,自己能想到的没道理他想不到,这其中肯定还有自己没想到的地方。 项羽又想起虞熙口中的那种火炮火枪,虽然没见过,但听虞熙形容就让人觉得很恐怖。 队伍离空心大阵又近了一些,依稀能看到阵外围只有士兵和盾牌、长矛,没有其他怪异的东西,项羽稍稍放下心,却也没有冒然一头冲上去,而是命轻骑兵先对阵型四周进行骑射,试图扰乱对方阵型。 轻骑兵几轮骑射,双方都付出些许伤亡后,项羽又看出了一些门道,此阵比实心阵灵活很多,每圈安排的士兵数量都是按照规则排布,即使方阵受到冲击,也可以根据原来形状进行快速的调整与补给,整个阵型一直能维持着完善的防御机制。 而且不似实心阵,只是重点防御正面,它是四周皆为正面,不分前后左右。 研究个大概之后,项羽知道不能再等了,否则等韩信再派骑兵过来,自己阵没破便又要陷入和骑兵的游击战中,只有先破了这个阵,让溃兵四散逃窜,才可以阻滞韩信骑兵的脚步。 他瞧准其中一个有点松散的方位,把身体微微下伏,右手的霸王枪枪尖朝上,呈四十五度斜角,准备冲阵。 士兵们哪里能让项羽去打头阵,已经有数十骑越过他冲在了最前,最先迎接他们的依然是秦军的箭雨,这些重骑兵身上、头上穿戴的都是金属甲,马头也以金属头盔护着,全身只有不容易中箭的小腿穿着皮甲,所以秦军所向披靡的箭雨对他们的伤害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在近战三四十步时,士兵改用直射的方式放了一波箭,才给了楚军一些创伤,一些力道强劲的弓手,所射箭支可以扎穿甲胄一二厘米深。 这时代的铁矿开发利用程度低,金属做的器具,几乎都是以青铜为主要原料,再加入其他的金属形成合金,方法繁杂,成本十分高昂,而且冶炼锻造技术不够发达,也导致了铠甲的防御能力远不如后世的板甲厉害。 不过即便如此,项羽开创的这支重骑兵如果没有遇到韩信,也足够他横扫六国了。 一波直射过后,弓箭手退到阵内,接受楚军正面冲击的这一方位士兵看着越来越近的重骑,手脚不住地哆嗦起来,项羽看到有十几个士兵正飞快地往方阵内逃窜。 这个位置的士兵刚才被轻骑射中了好几个,后面的士兵刚补充过来便见前头一批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冲过来,本能的又退回到阵内,使得前头防御出现了松散,项羽正是瞧准这个时机来冲阵,最大可能地减少重骑兵死伤。 重骑带来的压迫感比轻骑更强烈,沉重的马蹄敲打在地面,犹如死神的脚步声,没有人能不害怕,有的人能为了使命或利益,可以奉献自己的生命,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悍不畏死。 同项羽预料的一样,在距离十几步的时候,又有士兵弃守阵线而逃。 “轰~” 一声声地动山摇的撞击声响起,剩下为数不多的士兵难以抵挡住骑兵的冲撞,这一片几乎全部阵亡。 不过项羽的重骑也不是没有遭受折损,至少在硬刚矛盾组合的时候,有数骑被撞翻在地,笨重的骑兵一时难以起身,被后面冲过来的自己人踩踏而死。 骑兵撞步兵阵,如果遇到的是意志不坚定的步兵,几乎是所向披靡,但只要有一半的人坚守阵前,骑兵肯定是要用命来换的。 好在步兵阵型被打开一道缺口了,项羽这时候也冲到阵中,挥舞着他那几十斤重的长枪,对着附近的士兵就是一顿输出,只穿皮甲的士兵在他手下几乎没有防御和抵抗能力,一会儿功夫便被他打倒一片,这一道缺口也被扩大。 先冲进阵中的骑兵分作三队,一队朝中间小阵冲杀,两队往两边,试图和外面的轻骑一起将这个阵完全绞碎。 不过到了里面他们才发现,不管是小阵还是内侧士兵,装备都和外围一样,盾牌直立,长矛斜架,击溃一个地方,并不能导致全阵溃败,楚军也没办法在步兵中随意收割人头,而是要不断地冲锋破阵。 看到这种情况,项羽不禁牙疼,这样搞下去,他的三百重骑兵击溃这一阵士兵后,差不多也都玩完了,那还如何破韩信中军大阵,如何策应左翼人马? 项羽迟疑了一瞬,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传令,调中路两个预备队过来,全力破阵!” 第303章 大王用兵,果然和平常人不一样 第304章 大王用兵,果然和平常人不一样 有项羽骑兵在前开过路,楚军的预备队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就来到了阵前。 项羽并没有同时攻击所有方向,而是集中兵力在最早被打开口子的这一侧,仗着人数优势,里外两层将这一道士兵围在中间。 盾牌贴着盾牌互撞,长矛循着空隙往人身上扎,战线上堆满了双方士兵的尸体,不管是秦军还是楚军,几乎没有躲避的地方,就是用人命换人命。 在这期间,楚军骑兵还在另外三面骑射,以牵制其兵力。因为人数的巨大差距,东面防御线的一千人在半个时辰后被尽数歼灭。 其他三面的指挥官见状,并没有再守着阵线,而是重新结成一个个小型圆阵,与中间的小方阵一起,互相掩护着与楚军拼杀。 项羽这时候才体会到空心方阵的精妙所在,如果换作实心大阵,就算骑兵破阵时对方没有溃败,在出现一定的伤亡和混乱后,多数士兵也会溃逃,而空心方阵即便其中一线全部阵亡,其余三线的军心也不会受很大的影响,这是一个防御、攻击都很强大的阵型。 楚军步兵此时士气正旺,趁着对方结阵的当口,成群结队冲向残破的空心方阵,被步兵和外围骑兵包围的秦军没有了退路,只能拼尽全力厮杀。 此时太阳已经接近西山了,最多再一个半时辰,天就完全黑了,项羽见这些秦军一时半会儿杀不完,他急着想去破下一个阵,便试图招降。 然而招降的结果让他很尴尬,这些人宁愿战死,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投降。 不是他们对韩信有过命的忠诚,而是函谷关那些投降却被活活坑杀的秦军前车之鉴就发生在不久前,还有项羽将二县百姓驱赶渭水边逼韩信出战的举措,让这些多为关中人士的士兵不敢也不愿投降。 死战,韩信会给予家人十分丰厚的抚恤,儿女能继承自己的爵位,自己的名字也会被记载于英烈碑上,以供后人瞻仰。 最重要的是,再坚持一会儿,可能会等来援兵,尚有一线生机。 投降,事后会被坑杀不说,家人也会因自己的这一行为受到牵连。 韩信虽然废除了连坐法,家人不会因此被罚为奴隶,但军法中对降敌之人的处罚依旧十分严厉:三代之内不能读书,不能被举荐为吏,爵位要被收回,相应的土地、宅基地也会被收回,全家人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不说,三代人都会因此抬不起头。 所以所有人都在拼命厮杀,即便有少数人想投降,这种情况下也没办法,只能拼尽全力等待一线生机。 然而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再如何拼命也无济于事,如果没有援兵,第一个空心方阵的消亡只是时间问题。 ………… “大王,该出援兵了!” 中军位置,陈平可以想像被楚军围击的那些士兵正经历着怎样的恶战,再不派兵,那些人可就要全军覆没了。 “再等等!”韩信依旧不动如山。 第一阵没有在项羽冲阵时直接溃逃,韩信便完全不担心了。 “大王在等什么?” 这个时候除了中军这里的五千骑兵,没有其他兵马能腾出手,粱轩那边倒是比较闲,不过他现在离此地怕是有十几里远,不可能让他带兵跑回来。 韩信抬头看了下天上的太阳,简单解释道,“等项羽的时间来不及,等他和楚军的情绪调动到最高昂,此战便成功了。” 调动敌军情绪?那不是在激励对方士气么? 大王用兵,果然和平常人不一样!陈平想不明白其中门道,但既然韩信如此胜券在握,他也只能闭嘴。 太阳一点点地往远处的西山下坠,前阵的死伤也越来越惨重,就在士兵们近乎绝望的时候,韩信仅剩的五千骑兵终于出动了。 项羽招降不成,怒气腾腾地想全歼这些秦军,不过想到韩信那让人牙疼的骑兵,他还是没下死手,而是故意撤开对着援兵方向的部分围堵,给绝望中的秦军一条生路,试图以溃军冲乱韩信的骑兵。 这些士兵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知道有援兵来了,更加拼命地朝外冲杀,而他们冲的方向,正是项羽故意放松的这一侧。 经过一番生死搏斗,剩下的两千多士兵终于冲破楚军的围堵,拼命朝前狂奔而去,这个时候的队伍已经完全没了建制,每个人都各自跑各自的,冲出一段距离后,才发现前头正好对上自家援兵。 再回头看去,楚军派了骑兵正在后面撵着。 前方骑兵看到自家溃军,试图往两边绕走,不过溃兵分散范围太广,一时难以避开,只能把速度放慢下来,不至于撞倒踩踏自己人。 两边迎面对上,这时候不管是重新集合溃兵,还是小心躲避而过,差不多都要半个时辰,那时候自己已经破了他第二阵了。 项羽见目的达成,便不再管这里,简单整理了一下队伍,又往第二阵冲去。 韩信这时候没有骑兵可调动了吧?只要破了后面这一阵,也不必再去管左翼了,直捣中军,击杀了韩信,秦军自溃。 第二阵是和第一阵一模一样的阵型,项羽已经有了经验,重骑兵在前,轻骑兵在侧后方,集结成规模,轰隆隆往其中一线冲去,试图吓溃迎面秦军。 成群骑兵的齐齐冲击,这种压迫感真的会让人头皮发麻,这一阵的士兵比第一阵素质还低下,骑兵还没冲到近前,就有不少士兵往旁边逃,等到了三十步的时候,剩下的一些也轰的一声四下逃窜。 秦军的这个反应并没有让项羽觉得奇怪,毕竟前面一阵刚被击败,死伤无数,影响第二阵的士气很正常。 项羽如入无人之境一样冲进空心阵中,然而和第一阵不同的是,里面看着平整的雪地下却暗藏玄机。 坑坑洼洼的陷马坑和尖锐的铁蒺藜是骑兵们的噩梦。 这一波冲锋没有遭受步兵阻挡,奔驰速度极快,最先冲进去的重骑兵纷纷马失前蹄,士兵因为惯性,一个个被抛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闷哼一声便起不来了。 好在项羽并不是冲在最前,他反应极快,见前面出了事,以蛮力急勒马缰,乌骓马直接以八十度的斜角倒立起来,差点将他摔下去。 然而其他士兵就没有他如此快速的反应,或者说即便反应过来,也没有如此大的臂力能硬生生将马给勒停,连着又有百来骑冲进了阵中,有的被陷马坑崴了马蹄,有的被前面的马匹绊倒在地,嘶鸣声、哀嚎声响成一片。 跑在中间的骑兵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一个个急勒缰绳,后面的人又不知前头发生了什么事,还在往前冲,等他们察觉异常的时候,已经控制不住马速了。 尽管有马鞍马镫,但这些士兵的骑术肯定不能和长期生活在草原的人比,哪能说刹马就刹马,一时间马撞马,人撞人,阵里阵外都是惨叫声。 看着眼前情况,项羽一下子懵住了,他耗费巨资组建起来的三百重骑,就这样被对方不费一兵一卒给搞完了?只是用几个坑? 然而更让项羽奔溃的还在后面,只见中间小空心方阵的士兵忽然往两边散开,里面赫然摆着几台床弩,一根根枪杆粗的箭冲着空出的缺口飞射而来,串下一个又一个骑兵。 “撤!快往后撤!”项羽脸上青筋都爆了出来,拼命嘶吼着。 退兵的号角响起,一层层传递开,此时有不少轻骑兵已经在绕着方阵边缘骑射,不知此处情况的他们骤然听到退兵号角,都有点蒙圈,楚军分明胜券在握,为何突然要退兵? 虽然疑惑,但军令如山,他们只能开始后撤。 外面的士兵撤退起来不是很难,已经冲进阵中和正在冲的士兵想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前后互相撞倒的那些已经人仰马翻,勒马停住的骑兵此刻也被自己人堵住退路,难以撤回。 而就在此时,刚才那些跑得比兔子还快的秦军不知何时又折回来了,他们人人手握锋利无比的长柄刀,冲进混乱的楚军中就是一顿乱砍,尤其是马腿,一刀一腿,砍起来毫不心疼。 那刀的刀柄比较长,刀面光亮得能当镜子照,最让项羽惊讶的是,刀面的颜色和平常刀剑完全不一样,像白色绸缎,又比绸缎更光亮,一刀下去,马腿直接被削断,创口还是平的。 韩信会造很多武器,但是在此战中使用的唯一新型武器,只是这一百把长柄钢刀。 不是他不想造出更多更先进的武器来对付项羽,而是没原料,没时间,在上郡的时候穷的都快饿死人,他是砸锅卖铁外加老婆送来的所有家当,才铸造了这百把钢刀,为的就是对付项羽的重骑兵。 不过,事情比韩信想象的顺利太多,只用陷马坑就把项羽那三百坦克给废了,钢刀的作用似乎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失去机动性的骑兵就像菜瓜一样,在大刀下几乎没有反抗能力,没一会儿便被砍杀得七零八落。 秦军以惊人的速度收拾着阵口附近的楚军,将阵线重新修补了起来,项羽和剩下几十骑来不及逃窜,被困在了阵中。 第304章 突围 第305章 突围 项羽虽然下了退兵的命令,不过士兵们见主帅旗帜被困在阵中,他们退出空心方阵的安全距离后并没有立即返回,而是集结在一起准备救出项羽。 此时项羽带来的轻骑兵还有四千五百多人,步兵还有近一万人,从人数上来说,还是有很大优势的。 但是空心方阵的每一条阵线都是双面防御,不但防御性极高,攻击面也很广,要破阵没那么容易,轻骑兵试图再组织一次冲锋,把阵线上的秦军吓散,不过和刚才的情况不同,这些秦军此刻犹如一座座山丘,坚韧地屹立在原地。 轻骑兵哪里敢真的来冲撞矛盾组合阵,见秦军没有任何惧怕退怯的意思,只能放了一波箭又折转回去。 秦军不能让他们白白来耀武扬威,回了一波箭雨,留下几十骑后心理才算平衡了。 骑兵没办法,只能派步兵上去硬刚,骑兵又开始往其他三面骑射。 被困在阵中的项羽妄图以蛮力冲出去,然而任你有力拔山兮的力气,寥寥几十人也难以撼动阵墙,何况阵中间的秦军也不会站那里干看着。 两千人分作两队,绕过中间布有陷马坑和铁蒺藜的方位,从两边向项羽这几十骑围了过来。 斩获项羽首级,可以直接封侯,这份功绩,没有人不眼馋。 随着两边士兵的不断向前,项羽等人的活动空间被压缩得越来越小,周围不断有箭矢飞过来,轻骑兵们已经被钉死了一大半,场中只剩二十三骑,其中还有十骑重骑兵。 “让属下为将军开路!”一名重骑兵勒紧缰绳,朝着外围有楚军进攻的东线蓄力。 其余人等也策马往东,齐齐叫道,“让属下为将军开路!” 二十二骑分成两排,重骑在前,轻骑在后,准备以命为项羽撞出一条生路。 项羽这时候也没有矫情,身为主帅,他不能死。 今日楚军虽然多被秦军压制,但总体尚未败,只要冲出去,退出函谷关,重整兵马,他日还有机会和韩信一较高下。 “冲!” 当头那人一声高喝,率先向着长矛阵冲去,其余人等紧跟左右。 此处与秦军盾墙的距离并不远,士兵们刚驱动坐骑就到了阵前,马儿们对尖锐的东西有着天生的畏惧,试图往旁边拐,却被骑士死死拽着缰绳,为了增加爆发力,往日十分爱惜坐骑的骑士们将手中刀剑刺向了马的臀部。 遭受剧痛的马儿嘶鸣着冲向矛盾墙。 “砰砰……” “咔咔……” 巨响之中夹杂着矛杆断裂声,骑兵们遭受撞击,纷纷落马,有的还能躺在地上哼唧,有的当场便动弹不得,秦军中正面迎着撞击的十数名士兵也多数当场死亡。 项羽瞧准这个时机,驱马冲过来,霸王枪横扫,将失去盾牌保护的几名士兵打翻。 这个时候他不敢有丝毫停顿,长枪往前一送,又将前面一名士兵刺倒,马匹直接从士兵身上踩踏过去。 士兵们为了斩获项羽头颅,尽管知道此人力大无穷,还是前仆后继冲上来,打不到项羽没关系,先打他的马,有的刺马臀,有的敲马腿,项羽双拳难敌四手,乌骓马没一会儿便被打得伤痕累累,不过它却没有像其他马一样暴躁地想掀翻主人,而是在拼尽全力往外突围。 项羽手上那几十斤重的长枪抡得跟耍棍子一样轻松,挑、刺、扫轮番上演,挡在前面的秦军被杀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因为项羽从后面破了阵,致使前面的秦军失去了背后的倚仗,这时候外围楚军也都发了狠破阵,这一处小小的缺口终于被打开,项羽得以逃脱。 他害怕韩信的骑兵在前拦路,不敢再恋战,一脱困便收拢兵马往回撤,步兵在中间,骑兵分左右掩护,然而才刚跑出二里地,便看见方才被溃兵暂时滞住的五千骑兵在前头等着他了。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让步兵结阵抵御,不过秦军怎么会给他结阵的时间,五千骑士迎面呼啸而来,密密麻麻的锐利箭头如暴雨一样落下,楚军惨叫四起。 项羽这个时候没办法管中间步兵了,命骑兵从左右绕道而走。 对面的秦军似乎预料到了他的想法,五千骑在奔跑中自动分成了三个队,中间一路直直向前,碾压步兵,左右侧拐,截击骑兵。 骏马高速奔驰着,后面步兵的视线被前排遮挡,他们还没搞清楚前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见密集的骑兵朝着自己冲过来,这个时候多数士兵已经难以保持冷静了,本能地往两边逃窜,甚至有人慌不择路,又往回跑。 这样的队伍已经完全失去了防御攻击能力,骑兵们冲进人群中,往来收割,一颗颗头颅冲天而起,鲜血似喷泉一样四处奔涌,伤亡数据在顷刻间飙升。 此时的楚骑们情况也并不好,他们的马经过一下午的奔驰,已经不复开始时那么迅捷,秦军从侧面冲杀进来,只是一个回合,便将两边楚军骑兵冲得七零八落。 骑手们心胆俱寒,有的人靠着自己娴熟的骑术四散而逃,更多的人是马匹带着他们往哪里跑就往哪里逃,项羽的指挥体系因为这一冲,已经完全失效,大多数人都在逃窜,只有少部分或引弓射击,或拔剑反击。 秦骑们打着马到处追杀逃窜的楚军,战场上已经乱成一锅粥,战斗了一下午的楚骑此时根本跑不过秦军,一个又一个被斩落下马,到处都是鬼哭狼嚎之声。 看着眼前这一幕,一种叫绝望的情绪在项羽心中油然而生。 总共只有一万三千多骑兵,就这一次,不但重骑兵全军覆没,这五千轻骑也全完蛋了。 而更让项羽绝望的还不只这些,就在他往这边突击的时候,原本就被秦军压制的中路也在一个时辰前被击溃,范增见项羽这里有突破,加之中路两个预备队被项羽调走,他便没有再动用剩下的一个预备队,而是领着数千残兵退守左翼后路,想等项羽的好消息。 现在项羽这里遭遇了大败,右翼的梁轩趁着范增往北撤退的这当口,开始压缩阵线,配合中路军往左翼进军。 至此,韩信的半包围之势大体成型了,接下来就是一点点蚕食楚军,直至把楚军彻底锁死在渭水河畔。 第305章 尽力了 第306章 尽力了 夜幕沉沉,半个月亮孤零零地挂在天边,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照耀着这片白茫茫的雪原。 一支骑兵在雪地里快速奔驰着,他们刚从峣关出来,目的地是鸿门战场。 “将军,这时候韩、楚应该已经打完了,我们现在过去做什么?” 问话之人是王离的族弟王灿,他的祖父是王翦的兄弟。 王离目视前方,一言不发,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赶去鸿门要做什么,只是想过去看看。 今日早上,他把武关丢给了曹参,却带走武关和峣关的所有骑兵。 王离原先一直以为,自己会和韩信一起击败楚军,共同保卫大秦,谁料在决战之前,韩信会以自己勾结楚军为由,夺取咸阳。 王离会不会勾结楚军,会不会叛秦,韩信心里能不清楚吗? 自父亲战死高陵,王家就在向他表明了配合的态度,韩信兵围咸阳的这段时间,自己也一直听他号令行事,包括在楚军入瓮后,也乖乖听了他的话,领兵来夺取武关,可他只是因为自己在武关的一次袖手旁观,便给自己安了个勾结楚军的罪名? 控制咸阳,又扯出公子高这面大旗,王家若不想叛秦,自己只能听他诏令,交出兵权回咸阳受审。 韩信如果只想当摄政王,根本没必要在决战前搞这一出,他想当的是皇帝,把王家兵权尽收己有,这天下就没有人能反对他了。 王离心中多有不甘,就算今日击败楚军,也不过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大秦还是要亡! 然而现在的他又能做什么?咸阳没了,李由和蓝田大营的兵马也不听自己调令,武关又夹在南阳和关中之间,韩信轻而易举就能灭了自己。 彷徨无措之时,王离不是没想过同项羽合作,但是他也知道,这一步迈出去,自己勾结楚军的污名就永远都脱不掉了,此举辱没的不只是自己的名声,还有祖辈和子孙。 很纠结,很矛盾,他想不出其他任何办法来阻止韩信,只能带着这两千骑兵,马不停蹄赶去鸿门,希望能看到韩信和项羽两败俱伤的场面,希望自己还有反抗韩信的机会。 凌冽的寒风刮得脸颊刺疼刺疼,但王离丝毫没有放慢速度的意思,直到身下的马儿再也驮不动他,发出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声,他才慢慢停了下来。 队伍在原地休息,士兵们一边喂马,一边啃食干粮,王离却是什么都吃不下,只取出酒壶,喝了几口酒暖身。 到半夜时分,派去打探消息的哨探回来了,尚未近前便兴奋大喊,“将军,好消息,好消息,秦军大胜,大胜啊!” 对于不明所以的士兵们来说,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击溃楚军,平定叛乱,天下又能归于安宁,他们也可以回家探亲了。 若是在从前,王离也觉得这是个好消息,今日听到,却是满心失望,等士兵来到跟前,他面无表情地询问道,“如何大胜?” 士兵气喘吁吁地回道,“详细经过小的难以探查,只知道天黑的时候,楚军完全失去战场控制权,被尽数逼到了渭水河畔。” 士兵眼中都是兴奋,“韩郡守这是奔着全歼楚军的打算啊!” “项羽呢?死了没有?”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王离心里竟然隐隐期待他没死。 士兵摇头,“十数万人的大战场,小的几个根本难以靠近,只能从骊山上看个大概。” “知道了!” 王离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休息,王灿看了看王离有些晦暗的脸色,小心翼翼询问道,“我们现在还去鸿门吗?还是……回咸阳?” 王离坐在雪地上,沉默不语。 王灿跟着坐在一旁,劝慰道,“将军其实不必觉得愧对先辈,您已经尽力了,韩信他若真想行篡逆之事,便是伯祖父还在世,此时也阻止不了。” 王离摇头,“不,是我的错,在武关时我不该那样做……” 他忽然想起韩信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有些事,要么不做,做就要做绝。 王灿却并不认同王离的这个想法,“他想夺权,总会有借口,您有没有做那件事其实都一样,就算不用理由,他想打你便打了,不是属下妄自菲薄,我们打不过他的……” 王离惨然一笑,“也是,不论心计谋略还是治军治民,当今天下无人能及他,祖父当年都说过自己不如韩信,我又有何本事能和他争?” “唉……”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 一股疲惫感油然而生,王离仰面躺在雪地上,直勾勾盯了会儿天上的半轮月亮,慢慢闭上了双眼。 王灿知道他没睡,犹豫了片刻,支支吾吾道,“其实吧……属下觉得……韩信当皇帝也没什么不好,甚至……可能比先帝做的还好,抛开某些阴谋论不说,他其实是个好人。” 王离依旧闭着眼没有吭声,自己怎会不知韩信为人?除了篡秦这一点,韩信这个人可以说无可挑剔。 爱兵爱民,治政有方,不骄奢,更不好色,他当政,是天下人之福。 王灿见王离没有呵斥自己,继续道,“而且,如果没有他,大秦可能也会亡于楚。先帝临终时把军政大权交给他,肯定是看出了这天下只有他能保得住。先帝那般聪明之人,不会不知道摄政王这个职位将来会对大秦造成什么样的威胁,但他还是先立摄政王,后面经丞相提醒,才想起要立太子,可见韩信这个摄政王在先帝心里,比太子更重要。” 王离从前也是如此想的,甚至还觉得先帝是把韩信当儿子了,根本无所谓他是否篡秦。 王灿道,“大秦若真被韩信夺了,不是亡在将军您手里,是胡亥、赵高,甚至是那……的责任……” 王灿不敢说始皇帝的不是,但王离知道他的意思。 胡亥、赵高是最直接的凶手,先帝也不是没有责任,并不是因为他封了韩信这个摄政王,而是他对六国旧贵族不够狠,对天下百姓却太狠了。 还有他对长生的执念,早早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否则天下哪会乱得这么快,韩信哪会有机会? 对时局已经无能为力的王离,此刻需要找诸多理由来说服自己,大秦若亡,不是他王离不尽心尽力,不是王家不忠、辜负皇恩。 经王灿这一番劝慰,王离心里舒服多了,他从雪地上坐起,吩咐道,“休息一夜,明日你领兵去听从大王调遣,我回咸阳领罪!” 王灿领命,又道,“大王他其实是个讲理之人,不会过重惩罚您的。” 王离淡淡一笑,“我不怕惩罚!” 第306章 打不过就想决斗 第307章 打不过就想决斗 项羽从骑兵的围堵中突围出去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带着百余骑摸黑往回跑,刚跑出没一会儿便又遇到了一股秦军游骑。 夜里不辨敌我,双方都没有贸然发起攻击,秦军这边派人过去对口号,结果对面一个也答不上,游骑们才开始往对面骑射。 两边对冲了一个回合,项羽急着回去,冲过去后打马便跑,他的乌骓马已经死在了空心方阵中,现在骑的是从一名秦军那里抢来的坐骑,跑得还算快。 游骑们不知这队人里面有项羽,在后面追了一段,因天黑看不清路,又见对方逃走的方向正是下午刚被秦军占领的中路,便没有继续追。 一路上项羽总共遇到了两拨游骑,一支步兵阵营,等他千辛万苦绕路回到中军时,才发现中路的楚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都是秦军。 项羽又马不停蹄往左翼方向跑,在距离左翼后阵一里外时,终于遇到了范增派来寻找他的士兵,才得以和范增汇合。 项羽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意识到中路也已溃败,他急急忙忙询问道,“左翼呢?现在是何情况?” 范增道,“下午时倒是有了点进展,天黑便休战了。”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中路已溃,将军突袭不成,反倒葬送了万五人马,我军中、右几乎全溃,仅剩左翼已难以维持局面,当尽快收拢各处兵马,退回函谷关。” 项羽也知这一战已经彻底败了,当即向各处发出集结退兵的号令。 不算那些被杀溃逃而无法集结的士兵,项羽现在能号令的还有六万人,其中三万五在左翼前阵和秦军对峙,还有六千未动用的预备队,剩下都是被击败撤回的残兵败将,可用的骑兵只剩三千左右。 而韩信这边死伤一万都不到,溃逃人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算是第一个空心方阵被项羽杀得最惨的那两千余残兵,修整过后也能再战。 项羽集结的号令刚发出去,外头便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士兵,禀报的是靠近郑县大营方向的军情。 “将军,秦军趁夜夺取了我军在石沟乡、金墩乡、后亭乡的三个据点,我军与大营联系的道路被切断了。” 如果不是自己也吃了大败战,项羽听到这个消息时必定是怒不可遏地将三营长官军法处置,但是现在最大最惨的伤亡是他造成的,项羽只能按捺下怒气,询问道,“有多少秦军?” “两万左右,在三乡结了阵,还有近万骑兵。” “韩信是要将楚军尽数困于渭水河畔?”项羽这时候才明白了韩信的意图,心中不禁慌了起来。 范增脸色也变得十分沉重,当即说道,“等英布率军回来是来不及了,臣领九千残兵掩护,将军带六千人先行突围,只要回到郑县,便暂时安全了。” “我不走!” 项羽努力调整好情绪,站起对陈武、季布道,“点上所有兵马,随本将相助英布,全力攻破左翼防线。” 陈武、季布分别是右翼、中路主将,和项羽一样,都是败军之将,二人心中都有不甘,陈武想也不想就应下了,季布却有些迟疑道,“将军,万一左翼后面也有陷阱……您……还是听从军师意见,先突围吧,只要将军无碍,楚国便还有希望!” 范增也劝道,“左翼有三万秦军,那韩信又极善使用阵法,若是能破,今日白天已经打下了。这九千残兵士气低下,已不堪大用,将军带六千人过去作用并不大,还是先突围要紧。” 项羽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一走,便是弃左翼那三万多人于不顾,则此战楚军近乎全军覆没,这种情况下据守函谷关又有何用?韩信从南阳、从河东郡,甚至东出河内郡,何处不能走?自己即便回到三川、乃至楚国,也不过是苟延馋喘,不如全力一搏。 但项羽也怕再掉进韩信的陷阱,只能退一步道,“等英布回来集结,一起突围。” 项羽心意已决,范增等人也不再劝他,项羽又派出几路哨探出去打听消息,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外头又有士兵来报,中路三万秦军正往此处进逼。 项羽手上真正能战斗的只剩六千预备队了,他不敢再和秦军正面硬刚,干脆领兵去和英布的人汇合,中途遭到秦军大股骑兵的骚扰,项羽只能分出三千人,同那些溃军一起殿后。 其结果是陈武战死,溃军多数降了韩信,三千预备军死伤八百多,剩下的也变成了溃军,一部分跟着投降,一部分妄想逃走,最后都被骑兵射杀。 项羽领着剩下三千人赶到左翼前阵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他左等右等,昨夜派出去的五路哨探,只有一路活着回来,带来的是外面到处都是秦军的消息。 而左翼秦军在天刚亮时便再次对前线楚军发起了进攻,双方交战一个多时辰,楚军不敌,死伤三千多,项羽领兵往东边退,路上又遭遇到了中路军的围堵,再战,死伤五千余。 前有狼,后有虎,还有骑兵一路不停骚扰,项羽无可奈何,只能被迫往北退走,想从渭水河畔伐木渡河,顺河水往东,即可来到郑县对岸的下邽县。 然而来到河边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树木不知何时已经被砍光了,顺着河流往东走了三里,也不见一棵树。 秦军的包围圈已经压缩到了五里外,项羽身边只剩不到三万人了,今日一直不曾露面的韩信这时候在一群短兵的护卫下,亲自来到了阵前。 他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黑色甲胄,披着黑熊皮制成的披风,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面上没有一丝疲惫感,好像不是来打仗,而是来游玩一样。 项羽双眼死死盯着韩信,胸口不断起伏着,这个人,不但是虞熙的克星,也是他项羽的克星。 第一次,他差点将自己和虞熙射死在淮河,自己的一条手臂差点废了。 第二次,在东海行宫大营时,若不是因为他,自己肯定灭了暴君的八万护卫军,一举杀入关中。 这一次…… 回想昨日自己被诱骗的经过,再想起虞熙曾说过的话,项羽忍不住驱马往前,大声问道,“你到底是韩信还是黑鹰?” “我是韩信!”韩信神色自若地说道。 不管是哪一世,韩信一直都叫韩信,黑鹰只不过是当卧底时的一个代号而已。 项羽没明白他的意思,又问,“既是韩信,为何第一次见面便要杀我?” “因为我是想救万民的韩信,而你,是想祸害苍生的项羽。” “救万民? 项羽不禁笑了起来,“我听说令父当年也死在骊山,暴君奴役六国百姓,死于他苛政徭役之人不知几何,大秦祸害万民,而你却想救大秦,岂不可笑?” 韩信也笑了,“这天下任何人皆可批判始皇帝苛待百姓,唯伱项羽没这个资格。” 身旁陈平听了这话,嘴角一抽,差点扑哧笑出声。 韩信转头看了陈平一眼,“你来与他说清楚,为何他没资格说这话。” “唯!” 陈平拱手,收起面部笑意,上前两步,以一名学者的姿态侃侃而言,“据秦宫中文书记载,自始皇帝统一六国始,天下死于长城徭役者,三万三千余人,死于灵渠者,五万两千余,死于骊山者,四万两千余,死于直道者,三千余,再算上其余工程,十年之间死亡总数在十五万左右。而除了骊山,其余皆为造福万民之壮举。” 他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而,汝阴一城男女老少七万余人,在一日之间被项将军你杀绝,只是因为令叔父战死,你欲泄愤。” “第二条理由,因项氏挑起天下大乱,近两年受战乱连累而死者,包括各国战死将士,我粗略估算,差不多得有二十万人。其余因战乱导致农事耽误,田地破坏,百姓流离失所之财产损失,我便不细细计算了,真算下来,拿你整个项氏都赔不起。 其三,若非令夫人阻拦,彭城会增添十万冤魂。前几日若非我家大王及时应战,关中二县十余万百姓亦要被你赶入渭水活活淹死。 其四,始皇帝在平六国时,不曾屠过一座城,陪葬万千兵马俑,皆为土陶所铸,秦始皇陵中无一活人殉葬,而我听说项将军给令叔父项梁下葬时,让两名侍妾活活陪葬。” 陈平罗列完种种理由,最后总结,“故而,造成天下万民苦楚之人,是项将军你,而非始皇帝,你没资格说他是暴君,因为你比他更残暴。” 这些话说得项羽脸色一时青一时红,他承认,自己造反不是为什么万民苦楚,只是想取秦而代之,想为祖父报仇。 他强行辩驳,“屠汝阴是因他等助景驹作乱,关中十余万百姓我没想杀,不过是拿来吓唬你罢了……那陪葬妾室,是她二人自愿……” 陈平听了,呵呵一笑,韩信已经不想再理这个人了。 项羽知道自己在这上面说不过陈平,转移话题道,“我不和你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你敢不敢与我单打独斗,我若输了,任由你处置!” 来了来了,这家伙打不过就想决斗的习惯又来了。 韩信摇头失笑,把历史上刘邦回项羽的话搬出来,“吾宁斗智,不能斗力!” 第307章 唯一的生路 第308章 唯一的生路 骏马奔驰在渭水河畔,凌冽的寒风从耳旁呼呼刮过,一边是滔滔河水,一边是望不到头的秦军,项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到楚国。 十万楚军,一战而没,他是楚国的罪人,应该像祖父、叔父一样,自刎渭河,给楚国、项氏留一丝最后的尊严。 但他不想就这样死了,他还能拼一线生机。 心中的不甘驱使着他不停往前跑,前方又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响起,项羽知道又遇上了秦国骑兵。 英布领着两万人垫后,有近五万秦军正在全力破英布结下的防线,他抵挡不了多久。 随自己突围的一万人在冲出秦军的第一道封锁后,只剩一半,沿途还有如阴魂一样的骑兵,时不时冒出来给他们下箭雨。 路上或被射死,或脱离大队伍逃走的士兵不计其数,连范先生也不小心死于乱兵中,现在项羽身边只剩两千余骑兵护卫。 马蹄声由远及近,紧接着又是两轮惊天动地的箭雨,冲在前面的骑兵齐刷刷倒下一片,队形又一次乱了,好在这些士兵忠诚度比较高,没有人再弃他而逃,不管跟不跟得上,都在尽力往帅旗这里靠拢。 项羽也不躲在后面了,一边冲锋一边抡着手中霸王枪,能扛大鼎的力量,加上动力加速,凡是被他挨上之人,无不滚落下马。 项羽所在这个方位的楚军犹如一支箭头,插进秦国的骑兵队伍中,又穿透队伍,冲向前方。 冲过去之后,项羽回头看去,还跟在自己身边的骑士只剩五百多了,其他人皆陷在秦骑中无法脱身。 他没有留恋迟疑,领着队伍继续向东奔逃,沿途又遭遇了一波阻拦,折损四百多人。 傍晚时分,项羽来到了后亭乡,如果郑县大营没被攻破,这里应该是最后一道卡口,但也是最难的一道。 经过两日一夜的战斗、奔逃,项羽和百来名士兵已经筋疲力尽,而后亭乡有五千人驻守,刚才士兵已经去各处探过路,所有通道都被封得死死的,到处都是巡逻的秦军,别说一个人,便是一只鸟都飞不过去。 当然,他也可以往南走,但是南边过去的岱丘头山现在也被秦军占领,不用过去项羽就能猜到,那边必然也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而且在过去的路上,肯定又要遭遇游骑突袭,或许到不了岱丘头山,他们就全军覆没了。 真的走到绝境了! “将军,您一个人泅水过河,属下带人往南冲锋,吸引秦军注意力。”栾布观察着四周,对项羽说道。 冬日的河水冰冷刺骨,以项羽体格,游过去倒没什么,关键是上岸后没有干燥衣物可换,任你再健壮,也要被活活冻死。 但现在这是他唯一的生路了。 项羽心中充满悲伤和愤懑,曾经那个神勇无敌,一身傲气的楚霸王,今日为了苟且偷生,竟要泅水渡河? 满身的疲惫感让项羽精神一阵恍惚,他转头往渭水方向望去,河畔雪地中,一名穿着楚军甲胄之人背对自己站在河边,那身影像是大父,又像是叔父。 项羽极力想看清,眼前却像胡着一层纱,模模糊糊,片刻后,那人忽然转过身,默默地注视着自己,他的眼神中似乎充满着绝望,这种感觉让项羽很窒息。 那人注视了片刻,忽然横剑自刎。 “不要~” 项羽猛然往前冲去,扑倒在雪地上,结果那里什么也没有,刚才都是自己的幻觉。 他像丢了魂一样,呆呆坐在雪地上,喃喃自语,“大父、叔父……是你们回来了么……是不是来接羽儿……” 叔父说,当年大父本可以渡河而逃,但他没有,因为他知道,那一战过后,楚国已经彻底完了,逃回去他也救不了楚,所以大父选择有尊严地死在战场上。 今日自己逃回去还能救楚吗? 项羽心里很清楚,最后不过是被韩信再击败一次,再受一次辱罢了! 耳边响起小时候大父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楚国的将军,可以战死沙场,不能苟且偷生!” “楚国的将军,可以战死沙场,不能苟且偷生!” 项羽眼神越发涣散,他低语了一句,伸手摸向自己的佩剑,栾布瞧着不对劲,快步冲过来一把按住他的手,“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将军!” 其余人纷纷跪在他身前,泫然欲泣。 项羽抬头看着剩下的百余人,来时意气风发,回时狼狈不堪,战袍上满是血污,眼神中尽为悲痛,本是要跟着自己封侯拜相,结果却…… 还有那么多死于战场上,再也回不了楚国的将士…… “羽、无能……对不起诸位,对不起江东父老!” 男儿有泪不轻弹,人生第一次,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抬头眨了眨眼眶,猛然推开栾布,拔剑便往自己脖子抹去,栾布阻止不及,急声大喊,“夫人还在彭城等着您……” 剑刃停在脖颈处,项羽猛然回过神,自己答应过熙儿,不管如何,一定要活着回去见她。 栾布继续道,“夫人说,只要命还在,一切便都还有希望,将军,请您渡河归去!” “请将军渡河归去!”其他人跟着喊道。 说话间,地面又传来轻微的震动,这是秦国骑兵又追过来了,来不及思考太多,两名士兵走过来便脱项羽铠甲,而后由一名身材高大的士兵将它穿在自己身上,伪装成项羽。 栾布翻身上马,留下两个没有受过伤的士兵跟着项羽渡河,他带着其余人,头也不回地朝南边跑去,远处追来的秦骑果然被吸引了过去。 看着远去的队伍,项羽轻叹一口气,和那两名士兵往渭水走去。 ………… 傍晚,渭水河畔的厮杀声彻底归于平静,雪白的荒野在大战之后变成了一副红、黑、白交织的画卷,战场上到处都是秦、楚士兵的尸体,无主战马在雪地上漫无目的地溜达着,夕阳一点点下沉,直到完全消失在山头,预示着这片土地将要进入黑暗。 然而对韩信、对大秦来说,走过这一段黑暗,才会迎来明天的新生。 韩信站在大营了望台上遥望这片平原,各处游骑还在收拢溃军和俘虏,医护救治队在忙着救治伤员,后勤队全部上战场收捡箭支、矛盾等兵器,士兵们把楚军尸体集中拉运到一处。 历时三个多月,这一战终于落下帷幕了。 不远处,陈平拿着几份军报走过来,他登上了望台,拱手行了一礼,禀道,“大王,董将军来报,楚军留下垫后的两万人已被击溃,将领英布被俘虏后,请求效忠大王!” 许是怕韩信不知英布是何人,陈平又简单汇报了一下自己从俘虏口中审讯到的信息,“此人是六县人,有相士曾说他‘当刑而王’,后来他因罪被发骊山服役,始皇帝驾崩那年纠结一批人逃亡,投效了项羽,在项羽复楚过程中,立下不少功劳,进关中之前和范增留守南阳,是位良将。” 第一世韩信和英布一起效力刘邦,当然了解他,就冲这一句“当刑而王”,自己也不能留用他。 “他若不抵抗便降,兴许可留一命,现在,坑杀了!” “唯!” 陈平拿出随身炭笔,在第一份军报上写下坑杀二字,又拿出第二份,“栾布、范增、虞子期三人皆死于乱战中,尸体已经寻到,梁校尉请示,是和楚军尸体一起处理了,还是送回楚国?” “项羽呢?”韩信眉头微微皱了皱。 “暂时还未寻到,据后亭乡附近追击的骑兵报,他们最后追击的百来骑中,并无项羽。” “河边寻过否?” “都找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各处士兵还在找。” 韩信道,“不必找了,应是泅水跑去对岸,速传令高陵、栎阳、下邽三县守军,派人往各乡里搜查项羽下落,一经发现,就地格杀,乡里中但有知而藏匿着,以通敌罪论处。” 陈平忙取出三张纸,写下韩信的命令,加盖章子,派人快马送到三县。 “还有一事,王离副将王灿的两千骑已经安顿下来,王灿请求面见大王。” “这时候见我,不外乎是给王离求情,叫他领兵跟着奚涓去打函谷关,立下军功后再来见我。” “唯!” 陈平拱手,转身便欲退下,韩信又道,“让剑一挑五百亲卫去南越接夫人!” 陈平笑了笑,“这些年难为大王了,臣这便去传话,早日接夫人、公子来团聚。” 本书又改名了,最后一次,好坏就这样了 第308章 占领茅津 第309章 占领茅津 陕县,魏军大营。 魏咎吃罢早饭,正乘坐安车前往茅津渡口巡视军防,这是他每日都要做的工作。 自项羽领兵进入关中后,他便带着三万兵马驻守在陕县一带,以防止秦军自河东渡河断项羽后路。 这段时间对岸秦军对茅津发起了两次进攻,不过都被打了回去,这是魏咎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因为他击退的是秦将李信,虽然自己占据了地利优势。 车驾晃晃悠悠朝茅津行驶,魏咎琢磨着,这两三日关中决战的消息就该传来了,不知谁胜谁败,或是两败俱伤? 对各国来说,最好的结局是秦楚两败俱伤,天下格局便又可以回到几十年之前,各国虽有强弱,但是谁也没办法兼并吞没谁。 魏咎暗暗发誓,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一定要当一个贤明的君主,好好治理魏国,绝不会让魏国再灭亡一次。 不过,自当年魏国灭亡后,自己便被废黜为平民,这些年在秦吏监管下,并无机会学习治国治军,这一次陕县的布防,还是项羽临走前安排下的。 论治国,秦国历代君主应该是做得最好的,否则秦国也不可能统一天下,可以向秦学习。 而治军,可以向项将军请教。 思索间,晃悠悠的车驾忽然停了下来,魏咎从车窗探出头看向前方,弟弟魏豹不知突然从哪里冒出来,正带着一群护卫,骑马往这里赶。 “兄长,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魏豹一边跑一边喊,脸上满是焦急之色,魏咎心里一咯噔,连忙询问,“可是关中来消息了?” 又想,不会啊,关中若有消息,肯定是先送到自己这里。 魏豹跑到车驾旁,勒住马说道,“不是关中,是南越军,他们已经攻下伊阙、大谷二关,数万兵马正往洛阳而来。” 魏咎大惊,“项婴和韩信呢,他二人前段时间不是说要去支援二关,怎会如此轻易被攻下?” 魏咎口中的韩信不是关中的那个韩信,而是魏国将领韩信,也就是韩襄王韩仓庶孙,张良小时候的玩伴,张良重立韩国后,便找了他来领兵。 (为和主角区别,此韩信旁白中称韩王信。) 魏豹道,“项婴二人去的时候,伊阙关已被攻破,他们便没再管大谷关,退守洛阳了。” 魏咎眉头一皱,“然后呢?你如此急匆匆过来,是要叫寡人派兵支援洛阳?” 魏豹摇头,“不是,我是听说南越军极为擅长走山川险道,怕他们来偷袭陕县,特意赶来提醒兄长。” 魏咎心中有些感动,却板着脸道,“派个人来说一声便是,何以撇下政务,亲自过来?” 魏豹嘿嘿笑了笑,下马爬上魏咎的车上,赶走车夫亲自为兄长驾起了车,一边说道,“我这不是想帮兄长打仗么,不若兄长回王宫,我留在陕县?” 魏咎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此处之事,你应付不来,快回去,替为兄守好大粱!” 来之前魏豹就知道他不会同意,开始软磨硬泡,非要和兄长去大营看看,魏咎扭不过,只能带着他一起前行。 魏豹近日在大粱天天练习驾驶战车,为了向兄长炫自己的车技,路上把车赶得飞快。 陕县大营到茅津有一段路临近黄河,马车一路上都走得很稳,但就在将要进入这段路时,不知是何缘故,拉车的四匹马突然暴躁起来,狂躁地往黄河方向冲。 魏豹使劲拉着缰绳,试图让马转向,奈何他一人之力哪里抵得过四匹马的力道,一眨眼的功夫,马车便冲出道路,冲进旁白草地,接着车辆碾到一块石头,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将魏豹甩下车。 魏豹重重摔在地上,却顾不得疼痛,爬起来便去追车,但是马速实在太快,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继续往河边冲。 临到河边,那四匹马又急急转向,惯性离心力将马车甩向黄河,许是在方才的颠簸过程中车辕松动了,整个车厢飞进河中,套马的绳索也被绷断裂,魏咎连人带车掉进了冰冷河水中。 随行护卫的士兵追赶上来,有熟悉水性者跳下去救人,忙忙碌碌了近一刻钟,才将魏咎救起,却已经断了气。 魏豹趴在他身边嚎啕大哭,“兄长,兄长啊,是弟弟的错,是我没驾好车,兄长你快醒醒……兄长啊……” 兄长啊,您一路走好,待弟弟当了天子,必追封您为魏国皇帝,弟弟才是天命之子,您莫怪我…… 魏咎突然死亡的消息当日就传遍了茅津各军营,军中上下传言四起,有人说是魏豹故意而为,他这是弑兄篡位,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暗中投靠了秦国,有的人则相信这是一出意外,这些人觉得,就算魏豹想篡位,也不会在这当口。 还有一些人则是不论真相,只论结果,魏咎死了,魏豹就是魏国的王,早日向他效忠,便可早得重用。 众将士想法不一,人心也就没那么齐了,魏豹为了取得对军队的控制权,在魏咎驾崩次日便以国情军情为由,召集各地将领来陕县议事。 其实就是为了拉拢一部分,铲除一部分,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愿意效忠之人毫无迟疑就应召来到陕县,怀疑魏豹居心叵测者,则悄悄策划军变。 而就在魏国人心动乱之时,许久都没动静的李信又发大军渡河突袭茅津。 茅津不只是渡口,这里在商代时就成为运城盐运航道,是三晋出入河南及南方诸省的门户,因为地理位置的重要性,茅津在秦朝时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大镇,不只有港口、渡船,还修建了城邑,具有一定的军事防御功能。 李信渡河来攻时一次性投入的兵力有限,又无城池为依托,在对方戒备森严的情况下要攻克渡口十分困难,前几日秦军连续两日尝试在滩头建立据点,最后都因伤亡太大而不得不退回去。 这一次李信从风陵渡增调了数十艘船只,增加一次性输送的兵力,经过殊死搏杀,总算在渡口处建起了一个防御阵,以保证对岸后续兵马可以源源不断运送过来。 只要兵力能运送上岸,再想攻破茅津镇就容易很多了,魏军因为魏咎的突然死亡,加上魏豹带来南越军已经杀向洛阳的消息,人心涣散,第二天早上,茅津渡被秦军完全占领。 第309章 还有得打 第310章 还有得打 魏豹选择在这个时间点杀兄夺位,不是没考虑过魏国的安危,他打听过前两次李信攻打茅津的经过,知道对方连上岸立足都做不到,加上魏豹身边那个被张良收买的亲信又时不时给他灌输李信不足为惧的思想,使得魏豹最终决定在此时夺位。 魏豹的想法是,杀了王兄后,他再领兵击退李信,就能在军中树立起威望,事后就算项羽怀疑王兄的死有蹊跷,为了拉拢魏国这个同盟,他也只能仰仗自己。 不过,魏豹只知李信当年伐楚的那一场大败,却不知他伐楚前的履历,更不知他身边还有一支跟随韩信大战过贺兰匈奴的骑兵。 在陕县继承王位后,魏豹自信满满的带着两万大军杀向茅津渡,结果被李信和柴勇揍得鬼哭狼嚎,连陕县也丢了,最后领着数千残兵败将退逃去了函谷关。 魏豹想着函谷关易守难攻,自己去帮项伯守关,项伯就能腾出手帮项羽战韩信了,也算是将功折罪,然而当他领兵来到关下才知道,项羽竟然在昨日被韩信打败了,还是惨败,近乎全军覆没的那种。 留守郑县的项襄在项羽兵败后,也领兵退来了函谷关。 “项将军人呢?” 这几日,魏豹感觉自己先是上了天堂,接着又落回人间,最后被打入了地狱。 项襄摇头,“大营与战场之间的几个据点皆被秦军所占,我曾试图夺回后亭乡与将军取得联系,不过没能成功,据一些侥幸逃回士兵所述,楚军主力最后都被驱赶到了渭水旁,将军应该也在其中。” “然后呢?”魏豹追问。 项襄满面哀恸,悲声道,“全军覆没。” “项将军也死了?”魏豹一脸的不可置信,在他的印象里,那个最早举起反秦大旗,胆敢攻击始皇帝行宫的少年是战神级别的存在,是不可战胜的,居然就这样被韩信打败,连他本人也战死了? 项襄道,“秦军那边放出的消息是如此,不过我等并未见到将军首级。” “许负你个神棍!!!老子饶不了你!”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魏豹隔空对着许负破口大骂起来,“你个装神弄鬼的大骗子!大骗子!老子若能回到大梁,必定饶不了伱!!老子要屠你满门……” 看着莫名其妙暴跳如雷的魏豹,项襄和项伯都懵圈了,项襄奇怪道,“魏将军这是为何?” 魏豹哪里敢说自己因为许负的一个预言,在这关键时候杀兄夺位,致使楚军后路被断,而自己这个傻缺居然还领着兵跑到函谷关来自绝生路。 他气哼哼解释道,“我之前去河内请许负那娘们测算此战结果,她说项将军能赢,来日当为天子,结果居然是大败,故而生怒。” 项伯听说过许负之名,他惊讶道,“许相士当真说楚军能赢,羽儿可为天子?” 魏豹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 原本准备向韩信举旗投降的项伯听了这话,立即放弃了投降的念头,他思索着道,“若是如此,羽儿极有可能没死,我军或许还有反败为胜之机。” 项襄苦笑,“魏王把陕县弄丢,关中楚军又全军覆没,我等加起来不过三万人,突围尚且困难,谈何反败为胜?” “此战自是没可能了,我指的是日后,眼下当立即撤军出三川,先死守荥阳、颍川,抵挡秦军追击,再派人联络齐、赵,集结大军与秦做最后一战。” 项伯说着,吩咐项襄,“你派百名忠义之士,乔装成流民混入关中,渡河去下邽、栎阳一带寻找羽儿,尤其栎阳,当年楚国灭亡,你二叔父同羽儿曾被迁居栎阳,与当地豪杰多有交往,羽儿若想逃过秦军追查,必得有人相助,在那里或许能打听到羽儿消息。” 项襄一一记下,又问道,“那流民呢?去哪里找来大批流民?” 项伯道,“放开函谷关,派兵驱赶附近百姓入关,既可以暂时抵挡秦军追击,我们的人也可混在其中而不被察觉。” 项襄点了点头,“此法倒是不错,我这便去安排。” 交代完这些,项伯又向魏豹询问渑池以东各地情况,魏豹眼咕噜一转,说道,“那边暂时没什么问题,南越军暂时被项婴等人拒在伊阙、大谷外,不过,陕县如今被李信所占,他可能会派兵去偷袭项婴,你还是快点发兵,趁着韩信主力修整这两日,尽快将李信消灭了。” 项伯已经决定放弃函谷关,陕县也就失去了它的作用,但楚军想退回楚国,必须经过陕县,少不得要和李信打一场。 “他有多少兵马?” 魏豹摇头,“不太清楚,我逃过来时,陕县和茅津两处约莫有两万秦军吧,不知这两日他会不会继续往陕县增兵。” 陕县到新安一带的地形呈狭长状分布,李信若把两万人全拿来围堵自己,楚军要冲过去,怕是要付出不少伤亡。 好在昨日关中大战才出结果,李信那边应该尚未得到消息,他不会想到自己会放弃如此重要的函谷关,突然往回撤军,只要趁他不备,要安然退回没什么问题。 做好所有计划,项伯立即下达了全军退回楚国的命令,当日下午,项襄带兵先驱赶关内外百姓,傍晚项伯便整理好队伍,连夜往东撤走,留下两千人将百姓继续往关内驱赶。 函谷关往西有一个叫华阴的地方,三国时的曹操在这里修建了潼关,从而取代秦函谷关的地位,现在华阴虽无潼关,地形却并不像关中那样宽阔,楚军驱赶的流民在此处正好碰上欲往攻打函谷关的奚涓部队。 狭路相逢,流民以为两边军队要打仗,本就惶惶不安的他们越发恐慌,开始四处奔逃,奚涓不知后头有多少楚军,为免队伍被流民冲散,他只能暂时往后退,一直退到武城附近,结阵以待,结果发现流民后面根本没有多少楚军。 奚涓疑惑道,“楚军这是得到项羽败亡的消息,自己撤走了?不过他们驱赶流民作甚,只要留三千人守着关口,我军要打下也得颇费一番功夫,到时候他早跑远了。” 陈平猜测道,“应是陕县被李信夺下了,楚军怕被前后夹击,故而匆匆撤走,又怕我军追赶,驱赶流民过来多制造一层阻碍,这一番耽误,一日便过去了,他若跑得快,无需两日即可抵达渑池,渑池、新安虽非关口,作用却与关口差不了多少,如若南越军那边没有突破,李信又不防项伯突然退兵,我军是追赶不上这些人了。” 陈平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再万一,栎阳各地没有抓到项羽,这仗怕是还有得打。” 第310章 回到咸阳 第311章 回到咸阳 奚涓和陈平赶到函谷关时,但见往日戒备森严的关口已经空无一人,奚涓派王灿率两千骑兵前去追击,路上遇到李信派往关中的信使,才知陕县已下。 因为李信这边不知项羽已败亡,在魏豹逃往函谷关时,他并没有急着派兵去追击,而是修整兵马,一边等关中来消息,一边防范魏军来抢夺陕县。 所以当项伯率军而来时,李信误以为他是来帮魏豹夺城,兵力多部署于城内,等发现对方是想退逃时,想拦截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让柴勇领骑兵去追,并派人往关中送消息。 了解事情始末,奚涓和陈平便没有在函谷关逗留,而是继续启程往陕县和李信汇合。 按韩信的策略,收复三川郡后,奚涓和陈平负责灭魏,柴勇北上与李信、刘邦合力灭赵,南越军南下灭楚,等这些都搞定了,剩下一个齐国要怎么处理,由他们几人一起看着办。 二世二年二月中,处理完鸿门各地的善后工作,韩信再次回到咸阳。 此时离大战结束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实行了几个月封闭管控的咸阳百姓今天终于获得了自由出入的资格,冷清的街道恢复往日的热闹,人们听说摄政王回朝,纷纷夹道相迎。 这些日子,张苍在咸阳帮韩信做了不少宣传工作,大致主题是摄政王继始皇帝之志,为大秦守卫邦国,平定楚国叛乱,让天下得以安定,百姓能安居乐业。 其中又夸张地宣传了项羽起义以来犯下的种种暴行,以及因为战乱,导致各地盗贼四起,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的惨象。 两番一对比,韩信的光辉形象越发鲜明起来,以至于咸阳百姓现在只知摄政王,不知有皇帝。 回到章台宫,赢高携群臣在大殿设宴,为韩信接风,韩信只是瞟了一眼满堂佳肴盛宴,便让人将这些东西统统打包,送去城外军营给将士们食用。 他无视一脸尴尬的皇帝和群臣,走上摄政王座,赢高有些惶恐地跟在他身后,在王座下垂首站立,准备接受批评,不料他只是瞥了一眼,淡淡道,“陛下入座!” 大王没骂皇帝,那就是要骂群臣了,李斯心中不免七上八下,今日设宴,只是为了庆贺大王凯旋,知道他为人比较节俭、不喜喧闹,除了吃喝,并未再安排任何歌舞,没想到还是惹大王不快。 也是他们思虑不周,此番能顺利击败楚军,是无数将士在战场上拼命换来的,大王向来爱惜士卒,听说在军中的时候,时常和士卒一同就食,士兵吃什么,他也跟着吃什么,今日刚回咸阳便与群臣饮宴,是有些不妥。 既要设宴,也需与城外士卒同乐,大王才会高兴。 李斯以为韩信会说道一番,甚至借机再撸掉几个官吏,不料他提也没提宴会一事,而是直奔主题,看起来还有些着急。 “战事告一段落,关中已经廓清,然其余各国贼乱尚未肃清,寡人回来交代几件事,明日便去南阳巡视军情,快则一月,慢则两三个月方能回。” 董翳闻言不由愣了愣,大王前几日给众人分派任务时明明说,楚军主力已灭,其余各国不值一提,定完策略他便不再过问兵事,工作重心要放在朝堂上,怎么刚回咸阳又要走? 南阳?那边现在有什么战事吗? 自曹参接管武关后,驻守南阳的吕泽早派人将南方情况详细禀明大王了,那边好像很安定啊? 不过,大王既然要去,那便去走一趟吧! “大王……” 董翳拱手便要询问去南阳巡视要准备多少兵马,旁边梁轩悄悄杵了下他的胳膊,低声道,“大王巡视是假,去接夫人才是真。” 董翳恍然大悟,忙闭口不言。 韩信瞅了二人一眼,说道,“关中已定,大秦即将迎来新生,新大秦当用新制度,一些不合时宜旧制需就此革除,譬如律法、赋税、戍役等等,皆要改制。 寡人的意思是,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减少财政中不必要支出,尤其近十年间极速膨胀的皇室支出,更改秦律中所有不合理之处。 此事交与丞相负责,收集整理各级各部门官吏意见建议,并向各地方官征求意见,寡人巡视期间,亦会听取百姓意见,待回到咸阳,再与众臣商议制定。” 韩信说得简单,但众人都明白,他这是要大刀阔斧改革秦制,不只是他说的财政、律法方面。 而往更深层次想,韩信如此作为,无疑是要借改制,进一步强化他个人的统治。 然而谁能反对,谁敢反对?韩信看似很明主,让文武百官,乃至百姓们都来提意见,但最终拍板之人还是他一人,还有缩减皇室开支这一点,是否蕴含着其他什么意思? 不过,时至今日,猜测韩信是否想篡秦已经无用了,摄政王如此年轻,朝中或许没有一人能活得比他长,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大秦都是由韩信说了算,称不称帝对大多数人来说,区别其实并不大,真正紧张在意的只有那些王室宗亲。 韩信看向张苍,吩咐道,“张计曹,这段时间你暂且放下手中旧事,协助姚少府清算少府、治粟内史所有数据,不只财政,包括内史地区民、商、工户口,少府所辖所有奴婢、刑徒等人口数。” 张苍从前是郡守府属官,现在自动升级为摄政王属官,虽然不领朝中政务,但有韩信亲口下令,他在少府和治粟内史行事就可以畅通无阻了。 接下来,韩信又正式任命蒙毅为廷尉,律法修改一事主要由他负责,董翳升为九卿之一的卫尉,掌宫门卫屯兵;赤焰为中郎将,因为郎中令一职空缺,由他暂领郎中令职权;粱轩为上郡守,暂时兼管上三郡。 而三公九卿中其余空缺职位,韩信依旧没有填补,只是派遣自己的属官协助处理日常事务,有些位置,他是留给尚出征在外的那些功臣的。 “今次回来,大体就是这几件事,诸位有无疑问?没问题便都散了吧!”韩信最后说道。 “臣等无疑问!”众臣皆拱手说无。 “臣有一事!” 话音刚落,一个发须花白的老头颤颤巍巍站出来,询问道,“大王上次说过,待击退楚军,便为陛下举行登基仪式,却不知具体定在何日?” 这位是掌公室亲属的宗正赢钟,九卿之一,朝堂之上若还有人愿意以命护秦,那应该就是他了。 韩信回来只字未提皇帝登基一事,众臣觉得他是故意遗忘,无人敢提醒,不料宗正非但问了,还直接询问具体日子,这未免有点逼迫的意思了。 宗正这话把赢高吓得心惊胆战,若是让韩信以为是自己授意宗正说这些话,那可就不妙了,不待韩信回答,他先开口,“此事不急,待天下大定后再举行不迟。” 韩信却道,“宗正先选几个日子,寡人何时回来,何时举行,奉常暂缺,此事交与太宰来办。还有无问题?” 蒙毅拱手道,“臣请王命,王离如何处置?” 王离这事,可轻可重,往重了可以说是通敌大罪,不只他本人要处死,家族也要受连坐。 不过韩信已经在上三郡废除了连坐法,大概率是不会牵连王氏,但也不排除他想彻底铲除王家势力,进而借题发挥的可能。 如果韩信想放王离一马,此事也可定为战场指挥失利,那处罚就没有那么重了,依照王离的爵位,削个几级爵也就抵掉了。 前几日,蒙毅已经审问过王离,他本人已承认当日确实接受了项婴的投降,却又故意放他去对付南越军,致使南越军死伤惨重。 王离的这个罪说是通敌,有点牵强,说指挥失利,又显然不符合,最重要的是,军队中的事是属于军法吏职责范畴,韩信却将王离交到廷尉这里,蒙毅便不敢随意定他的罪。 韩信直接干脆道,“王离阵前出卖友军,是为死罪,以侯爵相抵,贬为庶人,发回频阳老家。” 蒙毅提醒道,“王家一门两侯,王贲将军战死高陵后,其爵位便无人继承,彼时关中动乱,也无人操心此事,大王既将王离贬为庶人,他可再继承王贲将军之爵。” 这句话引得众人一顿羡慕嫉妒,别人是含着金钥匙出生,而王离是含着两道免死金牌出生,只要不是犯谋逆等大罪,他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削了一个侯爵,另一个侯爵也够他犯好几次错了。 韩信却一点也不羡慕,别人只看到王离可以仗着祖父辈之功为所欲为,却没看到王翦年老之时还要领兵出征,王贲拖着病痛之体仍在高陵浴血奋战,甚至甘愿送命,而王离为了肩上的责任,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战死在自己面前,这份痛,没有亲身经历,他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韩信相信,如果能用爵位换王贲一命,王离会毫不犹豫地献出爵位。 “王贲将军为大秦捐躯,理应由王离继承武通侯爵,叫他收拾一下,明日随寡人巡视南阳!” 第311章 抵达宛城 第312章 抵达宛城 韩信没有带任何仪仗队,只有随行的一万步骑和五百亲卫短兵,第一站到的是蓝田大营。 李由听到消息,亲自来灞水桥迎接。 前些年李由一直驻守三川郡,此次关中大战他也只是奉命从楚军手中夺回蓝田,并未参与和项羽的决战,所以这是他第一次和韩信见面。 与王离不同,李由虽是官二代,出身却并不高贵,也非土生土长的关中人士,其父李斯在入秦国前只是楚国的一名小吏,后拜荀子为师,潜心学习治国学问,来到秦国也是从小吏做起,一步步做到了丞相位置。 李由一直以他父亲为榜样,在他看来,出身好坏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凭自己的努力封侯拜相、位极人臣,才最值得敬佩。 曾经的李由也想如父亲那样,凭本事得始皇帝看重,但是李斯却不想让子女和他一样走弯路,除了让李由尚公主,家中女儿们他也想全嫁给秦始皇的儿子们,那时李斯已经打算向秦始皇提公子高和长女李芙的婚事,好在因为始皇帝东巡求仙,亲事暂时被搁置了。 胡亥当政后,赵高便有了杀李斯的想法,但是因为李由驻守三川,楚国叛军又往关中步步紧逼,胡亥尚且需要仰仗李由,他和长公主才免于一死,李斯也算捡了条命。 那些时日,李由一直过得战战兢兢,就怕哪一天胡亥突然一纸诏书,把自己调回咸阳,那真的没人能救得了李家了。 所以当韩信举起‘除暴君’旗帜反胡亥时,李由是暗自高兴的,他甚至想过带兵回来助韩信清理朝堂。 因此种种,李由打心底里敬佩韩信。 韩信此次去南阳,并不只是为了接吕雉母子,随着关中大战的结束,蓝田、峣关、武关、频阳,乃至陈仓等地的军防都要重新安排,还要去看一看南越军,提拔一批自己人。 关中有八个驻军地,上一次胡亥为了对付韩信,将各处兵马都集中到了咸阳附近,韩信夺了王离兵权后,这些兵马现都归入韩信麾下,其中有一部分被奚涓、陈平带去攻打三川郡和魏国,韩信又把自己的嫡系部队编出六个营,一营五千人,分派到其中六个驻军地。 剩下的三千驻扎函谷关,五千驻扎咸阳外,还有一部分先回了九原和云中。 这一次过来是要整编蓝田这几处的秦军,现蓝田有三万人,峣关五千,武关一万,项羽已经败走,这里没必要再驻扎这么多军队。 韩信先询问李由是否想回三川郡,不过被他拒绝了,李由心里考虑的是:现如今在三川郡同楚魏联军作战的多是韩信的军队,自己一分力不出就跑回去当三川郡守,必然惹韩信部下不快。 而且,蓝田三万兵马,韩信肯定要收编一部分,他如此问,或许是在试探自己。 一朝天子一朝臣,韩信虽非天子,但大秦的天下是他重新打下来的,自己这个靠父亲和妻子关系才当上三川郡守的旧臣,将来想要有一番作为,还是得自己去战场拼军功。 “臣请求带兵去楚国为大王扫清项氏余孽!”李由请示道。 韩信点了点头,对李由的这个回答十分满意,只要不是想躺在祖辈上混吃等死,韩信还是愿意给这些二代一个机会的。 “那便带上两万人,随寡人去南阳,具体分派何处,待三川战事结束再定,蓝田这里寡人另派人接管。” “谢大王!” 韩信任命小湖为蓝田都尉,接管余下一万兵马,并给他留了五百上郡兵,作为蓝田都尉的短兵。 李由整好兵马粮草,跟随韩信一行人去峣关,峣关这里韩信只留了两千人,原守将不变,其他三千人全部编入他带来的一万嫡系队伍中,接着又收编了武关的一万人,留三千人驻守武关,一万五交给曹参,协同南越军、李由一起去平定楚国。 曹参自追随韩信以来,只在打头曼时立下过些许功劳,韩信想提拔他,就得多给立功的机会。 而现在的齐、楚、赵、魏,就是韩信给部下刷战功的存在,只要不出叛徒和什么天降暴雨、陨石的意外,那在半年内即可彻底平定各地方动乱。 调整好武关守卫,队伍继续南下,在二月底抵达宛城,吕泽先向韩信汇报三川郡最新战况。 “五日前,李信、奚涓兵马在洛阳与南越军汇合,楚魏联军自知不敌,主动退出三川,魏军死守荥阳,欲堵住秦军东出道路,楚军已退至中牟。 李信、柴勇现在应该领兵北入河内,去平赵国之乱,其余人等兵围荥阳,不知是否已攻下荥阳。” 吕泽说完拱手道,“臣请出兵颍川,为大王先灭韩国。” 从长沙郡出来,吕泽虽立下不少功劳,但作为摄政王的大舅哥,这点功绩远远不够,吕家想出人头地,想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不能只凭借和韩信的裙带关系。 而且吕雉和韩信自成亲以来,一直聚少离多,吕泽不知韩信身边是否已经有了新人,是否又添庶子。 退一步说,就算韩信现在没有别的女人,朝中、乃至天下,如今想和他联姻之人多如牛毛,咸阳权贵中,随便拉一个出来,家世都比吕家显赫,吕雉背后若无强大的娘家为依靠,来日如何同那些女人争?靠男人的怜悯和曾经那点旧情? 男人大多喜新厌旧,生过两个孩子的老妻,哪能比得上十六七岁的少女,吕雉自小被教导得端庄贤淑,根本不会取悦男人,但凡遇到个心计手段高深的女人,她的正妻、乃至佑儿的世子之位就可能不保,所以吕泽必须多立功,努力提升吕家的地位,才能保吕雉后半辈子无忧。 韩信作为过来人,自是明白吕泽心中所想,自己不是刘邦,不怕吕家强大,更不怕将来会出现外戚干政。 “兄长这两年一直居住长沙,对南边地形、势力想必很了解,便南下去取衡山郡,我再给你五千人,宛城这里留释之驻守即可。” 只要韩信肯给机会,打哪里都一样,吕泽忙拱手应下,又道,“韩王最近在颍川召集了近两万兵马,魏国有韩国为依托,怕是会给奚涓增加难度。” 韩信道,“无事,韩国丞相张良是我的人,曹参明日便领兵去颍川,韩国那边应当不必动武即可取下。你安定衡山郡后,继续东进会稽,那里是项羽的发家之地,建有数个盐场和冶炼厂,尽数收了,会稽所有与项氏勾结官吏,一并查办,该杀的杀,该革职的革职,让萧何将南越军粮草调运一事交给史禄,去那边帮你治理会稽。” 当年韩信刚当上摄政王,护送秦始皇灵柩回咸阳时顺道拐去沛县以权压人,将萧何一并送去了长沙,吕泽等人起兵响应韩信时,萧何便帮着管理调运粮草。 南越军的粮草主要由长沙、南郡、南阳三郡供应,这三个地方本来属秦,议和后被二世划给了楚,没多久又被南越军攻占,各级官吏调任频繁,政治非常混乱,萧何这时候也看清了天下形势在韩,便通过吕泽的关系,自鉴为南越军筹措、调运粮草。 那时赵佗并不信任萧何的能力,吕泽为了说服他,先是列举萧何在沛县为吏时的政绩,又说当年韩信特意将此人拐来长沙,就是因为爱惜他的才能,不想让他落入项羽手中。 赵佗听是韩信拐来的人,而那时史禄已经不在长沙,自己手下也没有能统筹大局之人,这才勉强同意让萧何试试。 有才之人,到哪里都不会被埋没,萧何在调粮过程中非但从未出差错,每一次粮草运送都十分及时,南越军才能如此迅速北上宛城,甚至洛阳。 韩信此番让萧何去帮吕泽整顿会稽,也是给他再一次立功的机会,同时重新起用史禄这个闲人。 史禄在秦始皇灭六国时便曾多次担任粮官,后又为伐越大军的粮草调运官,还做过南阳郡守,完全能胜任这份工作。 交代完会稽那边的事情,韩信最后道,“放心去,不必担心后路,我会让李由率兵自陈郡配合赵佗等人共击泗水彭城。” 韩信的这些安排让吕泽心中大定,把项羽的老巢交给自己去抄,说明他还是很在意吕家的。 等所有公事谈完,韩信这才问起吕雉,“兄长可知娥姁现到哪里了?” 吕泽道,“同娥姁一同过来的还有吕家老小,故而走得慢了些,前日有信使来送消息,这会儿应当才过鄀县。” 鄀县到宛县走水路还要七八天,走陆路三天便到了,韩信道,“明日我走官道去接她。” 第312章 权力只是实现理想的工具 第313章 权力只是实现理想的工具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曾下令修筑九条以咸阳为中心,通往全国各地的驰道,其中除了通往蜀中的秦栈道是秦国先祖所修,其余多为秦始皇修建。 因为这一世的秦始皇死得比历史早,通往西边的西方道现在只修到了和月氏接壤的陇西郡,其余几条沟通六国的道路都已经完工。 韩信今日走的是咸阳到南越的武关道,自宛县出来,这段路基本同汉水中游平行,整条道路分民用、官用,和最中间皇帝专用道。 皇帝专用道多年都用不了一次,韩信觉得太浪费资源,自半个月前从咸阳出来时,就下令取消这一特权,按现代道路样式,将驰道平均分左右两边,中间以白线划开,来左去右,各行其道,使通行变得更为宽畅。 如果遇到皇帝出行的特殊情况,为免交通堵塞,可命沿途亭长带人提前一日肃清道上闲杂人等,去就近亭舍躲避。 不过按这时代的人口数量以及秦国对人员流动的严格管控,出现交通堵塞的概率几乎为零。 韩信带着五百骑兵从宛城出来,沿途只遇到一个往南阳输送粮草的军队和零星几个商队,几乎没有随便出来溜达的百姓,今年不征徭役,也没有成群的刑徒戍卒在路上行走。 两日后的中午,韩信一行人来到邔县码头,按行程算,今日傍晚吕雉等人乘坐的船队会抵达这里。 韩信并没有去县城休息,而是命士兵在附近扎营,打算就在码头等着。 下午,邔县县令听到消息,领着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赶来求见。 “将军怜悯,求您给邔县百姓一条活路啊!” 还没走到韩信跟前,邔县令便声泪俱下地哭诉了起来,“邔县上下真交不出余粮了,再两月便是青黄不接时,您若再征一回粮,届时邔县不知要饿死多少人,求您行行好,给百姓一条活路……” 目前充当韩信亲卫的王离连忙解释道,“县令放心,我等并非来征粮!” “不是来要粮食的?”县令愣了一下,询问道,“那是要何物?” 王离把人带到韩信跟前,说道,“这位是大秦摄政王,是来……巡视南郡。” “摄政王?” 邔县令只知道最近秦楚正在打仗,并不知道关中那场大战已经打完了,不知大秦现在是由摄政王做主,更不知这位摄政王是何方神圣,他今日听沿途亭长禀报说有一支秦国骑兵来到邔县,以为又是来征粮的,愁得差点想上吊。 韩信打量了一眼发须皆白的县令,询问道,“秦军在邔县征了几回粮?” “啊?” 县令回过神,不管对方到底是谁,看这架势反正不是自己招惹得起的,先行了一礼,伸出一根手指回道,“只一回。” “每户征多少?为何会让百姓活不下去?” 韩信相信萧何的为人,但架不住底下人借机中饱私囊。 县令一脸愁苦道,“秦军征得倒是不多,然在此之前,我等已经给楚军交过一回粮了。” 原来自二世将南阳以南三郡划给楚国后,范增为了筹措粮草以备关中之战,在萧何之前已经向各郡县征集过一次粮草,尤其靠近南阳的这些县城,运输比较方便,所以除了府库存粮被运走,每家每户都要再交一次田租口赋,普通人家可以说都被刮干净了,萧何为了给南越军筹粮,只能对富户再下一次手。 县令解释完又忍不住诉起其他苦楚,“南郡百姓是真的苦啊,前几年先帝伐南越、修灵渠,壮丁、粮草多也是从南阳、南郡征集,百姓不堪繁重赋税徭役,多遁入山林水泽为寇,最为严重者,举乡逃入山林为盗。 接着二世又将南郡送与楚国,楚国刚接手没多久,南越军又打上来了,频繁的政权更替,一些官吏干脆也造反了,据下吏所知,安陆县有一亭长在两个月前纠结百余刑徒,在云梦泽为盗,非但劫持过往商旅,还带人攻打县城,公然占城称王。 邔县有驰道连通宛县、咸阳,时常又有运送粮草秦军经过,治安相对好一些,但这两年户籍人口流失也十分严重,如今全县户籍,尚只有五年前的六成,再如此下去,下吏这县令怕不是要变成乡啬夫了。” 县令的意思是,再过几年,邔县一县的户籍可能只抵从前一乡的数量,王离反驳道,“战乱导致人口流失姑且不提,始皇帝伐南越所征劳力多为刑徒,其余人也是按律轮流服役,徭役是比从前重了些,却也没有你说的如此严重。” 县令看向王离,见他虽为护卫打扮,仪表却不俗,又操着一口关中口音,料想是关中大家子弟,他解释道,“郎君有所不知,在秦国地方,越是酷吏,反而越能得上吏赏识,哪一县每年抓的罪犯越多,县令的政绩便越高,越能得到升迁、嘉奖的机会。” 王离刚才那话,只是想维护一下始皇帝,他虽没下过基层,却读过秦律,秦律之下,一人犯罪便是连累全家,乃至全族和邻里,王离心里其实很清楚,秦国这动不动就是几十万的刑徒到底是从何而来。 皇帝需要劳力,下面的官吏为了满足他的需求,便会想方设法给他送来劳力,一个连坐法,一次或许就能抓数百刑徒。 高高在上的秦始皇根本不知下面人的这些操作,又或许就算知道他也不在意,随着六国归一,近几年他听到的多是百官歌功颂德的恭维之言,他的强势、霸道、专权,让下面人不敢再说真话。 扶苏公子当年倒是为南伐和北征谏过言,不过最后却被皇帝踢出了咸阳。 王离看向跟随县令而来的那些百姓,他们穿着破旧的衣衫,不说骨瘦如柴,却多是面色蜡黄,显然是长期吃不饱饭。 六国复反,遍地流寇盗匪,就连秦吏也跟着造反称王,百姓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王离不禁想,造成秦国如今局面,到底是谁的错? 是胡亥、赵高?是始皇帝?是南伐、北征的决策错了吗?是不该修驰道、筑长城、挖灵渠吗? 是秦律错了吗? 然而没有秦律约束,天下就不会有盗匪了? 没有修驰道,大秦如何加强对六国的统治? 没有筑长城,北方边境将永无宁日,没有挖灵渠,南方各越如何征服? 没有灭匈奴,此时胡人必然南下而牧马,没有始皇帝、没有秦法,天下依然是七国纷争的局面。 这些看似都有错,却又都没错。 想到这里,王离忽然有点理解韩信了,权力之于他,或许只是实现理想,改变秦国种种弊端的工具。 他有始皇帝一样的雄才伟略,也有对黔首庶民的仁爱之心,他集权,只是因为集所有权力于一体,才能改掉秦法中的弊端,实现真正的天下归一,不只是地域,更是人心。 这是一条比武力统一更为艰难的道路,始皇帝没能做到,他可以吗? 第313章 久别胜新婚 第314章 久别胜新婚 “大王,听说您离开咸阳前让百官提改革秦法之策,属下觉得,他们提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送走邔县令后,王离跟着韩信坐在码头边等船只,他十分诚挚的提醒道,“他们那些人要么是秦法的忠实拥护者,要么是阿谀奉承之徒,要么擅长明哲保身,要么受秦法熏陶多年,不会真的想改变,属下猜测,他们提的建议,大概率是换汤不换药,就算有改变,也是改些无关紧要之处。” “你呢?属于其中哪一种?”韩信面朝南边坐着,说话时目光始终没离开汉水的尽头。 王离一噎,嘟囔道,“我虽受秦法熏陶多年,却并非食古不化之人,有些制度,战时适用,战后却未必合适,我十分赞同改制,比如你在上三郡废除的连坐之法,就废得很好。” 韩信转头看了他一眼,“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王离道,“我今日才在想这个问题,一时也没什么好的建议,但我觉得,多走访各地乡里,多听取下面人的心声,应该会对改制有帮助。” 韩信道,“今日接了人,寡人便先回咸阳,你代寡人去南方各郡县微服私访,看一看民生,听一听民声。” 王离拍着胸膛道,“没问题,此事交给我,许我半年时间,半年后定给伱呈递一份毫无弄虚作假的奏章!” 韩信点了点头,沉默一瞬后忽然问道,“不怕我篡秦了?” 王离撇嘴,“我现在无一兵一卒,怕又如何,螳臂还能挡住车么?” 韩信嘴角一扯,笑道,“倒是识时务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大王这是在夸我吗?” “也可能是墙头草!” “墙头草就过分了,最多是明哲保身!” 两句玩笑,王离数日以来一直故意绷着的心墙慢慢放了下来,见韩信一直望着江水尽头,打趣道,“大王真是耐得住寂寞,许久不见夫人,竟能忍住不纳妾、不近女色!我记得当年打匈奴时您曾说,是人皆有七情六欲,但我看大王好像并无任何欲念啊?” 韩信笑道,“我也是人,怎会无欲?不过是责任重过了欲望,无暇再去想其他。” 他心里承担的不只是对天下的责任,还有对妻儿的。 “责任重过欲望……” 王离脸上笑容渐渐淡去,自高陵之战后,自己便再也没有碰过喜欢的东西,每天心里都像压着块石头一样沉重,经常整夜整夜的失眠或噩梦,短短三个月,他的心却仿佛老了三十岁。 少年时他渴望像祖父、父亲一样,成为秦国的顶梁柱,然而真到了这一天,他却时常在想,如果时光能倒流,如果自己还是那个娇狂又不可一世的王家小郎君该有多好。 责任二字,只有担过才知它有多沉重! “大王非重欲之人,您若愿意,可以在南越或九原做一世逍遥王,却为何要担起这个重担?” 气氛烘托起来了,这个时候若换做其他政治家,必然要说一堆慷慨激昂的原因来虏获人心,韩信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因为我想。” 这两个字把王离压得喘不过气,但对于韩信来说,这是甜蜜的负担,不管是天下还是妻儿。 闲聊间,视线尽头出现几个黑点,韩信霍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极目远眺,碧绿的江水尽头,几艘船只正慢慢往这里驶来。 看他那略显激动的神色,王离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大王也是凡人啊!” 韩信没再理会他,看着船只的目光中满是喜悦。 等船开近了一点,依稀能看到二大二小四人在甲板上玩耍,韩信辨认出其中一人是吕雉,两个小人儿必然是自己的两个儿子。 见吕雉转头看向前方,他慌忙躲到一棵树后面,对周围士兵道,“都退下去,退到那片林子后,不许让夫人看到。” 说着,自己在附近寻了棵大树躲了起来。 王离颠颠儿地跟在后面,笑哈哈道,“大王是想给夫人制造惊喜?” 韩信一把将他拽到树干后,警告道,“一会儿把嘴闭上。” 王离立即捂住嘴巴保证,“我一定不会破坏大王好事。” 过了一会儿,船队来到码头,船只慢慢靠岸,船夫抛锚,放下船板,先有随行护卫下船警戒。 剑一带着人在周围查看,很快便发现了藏匿在树后的韩信和王离,他惊讶了一下,正要行礼,却被韩信以眼神制止了,韩信看了眼船上的吕雉等人,见她们注意力不在此,干脆走出来混到护卫队伍里,跟着剑一来到船边站着。 最先走下船的是牛草,接着是牛大抱着韩佑下来,吕雉抱着韩安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她低头盯着脚下,刚要踏上船板,眼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 “不必……” 吕雉想说不必扶,抬头瞥了一眼,瞬间愣住了,眼前出现的是那张让她日思夜想的脸,他伸着手,正满眼温柔地看着自己。 泪水忽然模糊了视线,吕雉眨了眨眼,想看清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那个人已经一步上前,手臂从背后环上自己的臂膀,将她和儿子带下船板。 虽许久未见,吕雉却记得他身上的味道,有淡淡的茶香,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独属于他的阳刚之气,让她很是迷恋。 仰首看着他,泪水盈盈的双眼中充斥着不可置信和些许惊慌,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竟不自觉地抓紧了他腰间的衣带,似乎怕他跑了一样,看得韩信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若非亲眼所见,哪能想到,那个冷冽如冰的吕后,竟也有如此……楚楚可怜又可爱的一面。 韩信从她怀里抱过韩安,仔细打量着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儿子,眉目长得像自己,白白胖胖,十分健康。 本来乖巧的韩安到了韩信手上,忽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吕雉这才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抓着韩信衣带的手,随手胡乱抹了把眼角,一边安抚儿子一边问,“夫君怎不吭一声便跑来了?” “想你和儿子,正好有些空闲,便来接你一程!” 吕雉嘴角微微上扬,低声道,“夫君和从前不一样了!” 韩信摸了下自己的脸,有些茫然,“哪里不一样?” 他暗想,难道是最近操心太多,未老先衰了?他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照过镜子了。 吕雉轻笑,“会哄人高兴了!” 韩信面色一僵,一本正经道,“谁哄人了?为夫说的是实话!” 夫妻两抱着韩安公然打情骂俏,这个行为立即引起了韩佑的注意,他哧溜一下从牛大身上滑下来,几个箭步冲过来挤到二人中间,把韩信挤退一步,双手叉腰抬头瞪着他,“你是何人,不许和我阿母如此亲近!” 韩佑上一次见韩信时还不足一岁,这么长时间没见,早忘了自家爹长什么样,他凶巴巴地说道,“你这卫兵,借着搀扶机会,胆敢调戏我阿母,我父知道了饶不了你,还不快向我阿母道歉!” 看着眼前这个缩小版的自己,韩信弯腰把小人儿捞起,哈哈笑道,“好崽子长大了,知道保护母亲!” 说着忍不住往他肉乎乎的脸上吧唧了一口,亲得韩佑越发炸毛,“登徒子,非但调戏我阿母,还调戏我!登徒子!哇……我的清白……” 他挥起小胳膊就要和韩信拼了,吕雉急忙喝道,“佑儿不得无礼,这是你阿父!” 韩佑愣了愣,止住干嚎声,转头看看母亲又看看韩信,“真是阿父?阿母不是说他在打仗么?怎会出现在这里?” 吕雉道,“你仔细看看,没发觉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么?” 韩佑端详着韩信的脸,小眉头皱了又皱,最后嘴一瞥,有点嫌弃地说道,“哪里一样?我如此白嫩可爱,他……又老又黑,脸上还有胡子。” 韩安也跟着起哄,软软糯糯地说,“老老……黑黑……” 韩信汗了汗,自己才二十三岁,怎就又老又黑了?他转头问吕雉,“为夫真老了?” 吕雉扑哧一笑,“不老,很俊!” 见母亲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神这么温柔,韩佑终于相信这是自己的父亲,他一改方才嫌弃的表情,立即化身小迷弟,双手搂上韩信脖子,笑眯眯地说道,“我阿父真俊啊,跟我和弟弟一样俊!” 说完哧溜下来,端端正正给韩信行了一礼,口称阿父。 看着这个聪明可爱勇敢护短又懂礼的儿子,韩信倍感欣慰的同时心中对妻儿又是愧疚又是心疼,自己只是播了两颗种子,吕雉十月怀胎,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还教导得如此懂事,这两年她过得很辛苦吧! 目光看向她的手,往日葱白纤细的双手已经爬上了风霜的痕迹! 注意到他的视线,吕雉下意识把手往韩安小胳膊下藏,韩信笑了笑,又把韩安抱过来,从怀里掏出一把木制小剑收买他。 有新玩具,韩安果然不再哭闹了,韩信又命人取来一把成人手臂长的木剑给韩佑,让牛大和牛草领着他们玩,王离也凑过来逗两小子玩耍。 吕公吕母乘坐的船只这会儿靠岸了,韩信携吕雉去拜见岳父岳母。 ………… 吕公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值得骄傲之事就是相中了这两个女婿。 当初嫁女儿时,他们一个是身无分文的小亭卒,连聘礼都要吕家倒贴,一个虽是亭长,却成日斗鸡走狗踹寡妇门,风评极差。 但他还是不顾家人反对、不顾他人议论,将两个女儿许配给了韩信和刘季,如今他二人一个为大秦摄政王,一个当了燕王,则何人还敢怀疑自己的相面之术不准? 如果说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二女儿已无法生育,将来燕王的世子不是出自吕家女儿的肚子。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有摄政王撑腰,刘季的那些姬妾断不敢欺辱到媭儿头上,想到这儿,吕公看向一旁吕媭,见她竟呆愣得站在那儿,赶忙提醒道,“媭儿,还不快给你姊丈行礼!” 吕媭收回放在韩信身上的目光,微红着脸敛步上前,羞答答地叫了声,“大王!” 韩信这才注意到她,抬了下手示意免礼,口中问道,“你没去燕国?” 吕公代为解释,“前段时间刘季是派人来接她去团聚,媭儿舍不得佑儿和安儿,便没去,这两年她一直留在梅鋗城帮雉儿照顾孩子。” 吕公并不知当年吕媭曾联合刘邦暗害过吕雉,更不知吕媭这两年住在吕雉家是不是真的在帮忙带孩子,在他的认知里,姐妹两还是如小时候一样相亲相爱。 韩信原本看吕媭很不顺眼,听吕公这样说,他的眼神顿时友好了许多,微微颔首,“多谢刘夫人照顾我儿!” 年轻英俊、丰神俊朗,还是大秦的摄政王,这样的男人怎能让人不心动?吕媭少女时期对韩信的情愫如潮水一样翻涌而出,心口不受控制地跳动着,唇边勾起微笑,“阿姊的孩儿便也是我的孩儿,我是真心喜欢疼爱他们,都是一家人,大王何须客气?大王日后同阿姊一样,唤我阿妹即可!” 说着竟走到韩信身边,弯腰去拉想叫韩信教耍剑的韩佑。 “佑儿乖,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让阿父教你,现在姨母陪你玩。” 那语气,好像她才是韩佑的母亲。 吕雉敏感地捕捉到了妹妹眼中的羞涩爱意,还有那刻意和韩信亲近的语气、姿态,让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那句阿姊的孩儿也是我的孩儿,更让吕雉不爽。 妹妹是不是真心疼爱两个侄儿,吕雉心里再清楚不过,孩子夜里哭闹她嫌吵,孩子生病她一点也不着急,除了高兴时逗一逗他们,自己忙碌时帮忙看一看,连块尿布都不曾洗过。 不是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吕雉也不指望她能如何疼爱孩子,就是不爽她在自家夫君面前如此做作,还让夫君唤你阿妹,这不是公然勾引么? 良好的教养下,吕雉心里再不高兴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争风吃醋或给妹妹难堪,她走到吕母身边挽住她的胳膊,说道,“阿母累了吧,女儿带你四处走走。” 说完,扶着吕母径直往河边散步去了。 连续坐了好些日的船,几个孩子都待不住,每到一个码头,便会靠一次岸,让众人上岸活动活动,随行仆从则入城购置新鲜食材。 此行除了吕雉等人,还有吕家老小和全部家当,满满当当装了四艘大船,剑一带来的五百护卫,只有一部分跟船,大部分同步走陆路,或早一点或迟一点,每日都会在码头集结。 一会儿,那些护卫便都跟来了,就在码头附近扎营。 夜里不行船,天黑之后,吕公等人都上船休息了,韩信把吕雉母子三人留在自己营帐中。 两个孩子第一天见父亲,都十分兴奋,缠着韩信玩闹了许久都不肯睡,等他们好不容易玩累,却是一左一右霸占在吕雉身边才肯睡,韩信只能耐心等着他们睡着,然后一改白日慈父形象,毫不犹豫地把韩佑抱到最左边,给自己腾出位置。 他钻进被窝,从后面拥住她,低声问道,“他们半夜会不会醒?” “佑儿基本能一觉睡到天亮,安儿这几日有点认床,睡得不安稳,我跟他一起睡还好些,我若起夜他便会跟着醒来。” “辛苦你了!”韩信吻了吻她的后颈,声音有些低哑。 “不辛苦……” 吕雉转过身,脑袋钻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精壮的腰身,语气忽然有些哽咽,“只是太想你……” 身体上的辛苦并不算什么,每日每夜地想他,担心他,才最折磨人。 他的吻落在她额头、眉眼、鼻梁,最后停在红唇上,如亲吻世间最珍贵的宝贝一样吻着她,吕雉感受到他的爱怜,有些羞涩笨拙地回应着。 久别胜新婚,夫妻两都很渴望,但想到孩子就在旁边,韩信只是浅尝辄止,并未再有其他动作。 乱世之下,能相拥而眠,家人安康,这份幸福已经超过世间绝大多数人了。 第314章 一个女人的婚姻问题 第315章 一个女人的婚姻问题 接下来的路程韩信带着吕雉和孩子走陆路,或坐车,或骑马,一家人以春游的方式慢慢悠悠回到宛县,在这里休息了三日,与慢一日回来的吕家人告别后,韩信便准备领妻儿回咸阳。 吕媭以照顾韩佑兄弟为借口,也想跟去,却被韩信婉言谢绝了。 这一路上吕雉虽然没有说吕媭的不是,但几日不见,两个孩子提都没提过姨母,反倒是留在梅鋗城的巧婶,佑儿时不时都要念叨一下。 韩信询问过后才知,因为阿金想留在梅鋗城继续教书,吕雉不忍他母子分离,便让巧婶也留下了。 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谁对他们好,他们便会惦记着谁,两个儿子既然离了吕媭并无半分不适应和惦念,那带着她除了给自己夫妻中间添个电灯泡,还有什么用? 吕媭在韩信这里碰了壁,便又私底下跑来求吕雉。 “阿姊,我常听人说‘咸阳之旁二百里内,宫观二百七十’,关中到处都是宫殿林苑,亭台楼阁,十分宏伟。”吕媭一脸渴望地看着吕雉,可怜巴巴道,“我长这么大都没去过关中,好想去看看,能不能求姊丈带我一起回咸阳?” 吕雉自也不愿带着这个觊觎自己丈夫的妹妹,婉言说道,“你和刘季分离数年,如今阿姊与夫君团聚,你也该回燕国了,待天下大定,他必然要来咸阳朝拜新帝,届时你夫妻二人一起来观赏游玩岂不更好?” 说到刘邦,吕媭心情瞬间就不美了,哼道,“数年来他对我不闻不问,在那边娶了数房妾侍也未征得我同意,根本就没把我这个妻放在心上,若非阿姊与姊丈的关系,他只怕早就一纸休书送回来了,哪能想起来接我?” 吕媭有些不满地嘟囔,“阿姊不会不知道他突然派人来接我的目的,为何还要让我去燕国?” 吕雉道,“纳妾未知会伱,是因离得实在太远,他能千里迢迢派人来接,固然有你姊丈的关系,也是因心里还有你。” 吕雉想打发走吕媭,这会儿倒是为刘季说起了好话。 “反正我不去,当年他害我失去孩儿,这辈子再无法做母亲,我和他早已没了感情,我非寡妇,这些年却一直守着活寡,我不想和他过了,我要和离。” 吕雉叹道,“你也知自己无法生育,和离之后呢?家世好的未必肯娶你,家世不好的,你嫁过去也得给夫君纳妾。如今刘季据燕国故地称燕王,难得他还惦记着你,何必再折腾?” “什么燕王?我才不稀罕!”吕媭翻了个白眼,“就算日后嫁不得好人家,我也要和离,大不了我给人做妾。” “胡闹!”吕雉呵斥她,“别说如今,便是从前,我吕家女儿也绝不可能给人为妾!” 吕媭道,“寻常人家之妾自是不行,若是皇帝的妾呢?王公大臣家的夫人见了皇帝的妾,不也是要行礼问安?” 吕雉一愣,有些不可思议道,“你想嫁陛下?” 吕雉已经知道韩信立了公子高为新帝,她先前以为妹妹想觊觎韩信,却原来是想当皇帝的妃子? 吕媭刚才那话的皇帝指的是韩信,在她看来,就算韩信现在没篡秦,来日肯定也要取而代之,等他当了皇帝,不可能只有阿姊一个妻,反正都是纳,不如就纳自己,自己已不能生育,不会对阿姊的地位造成威胁,还能和她一起对付其他女人,阿姊没道理不同意。 话说回来,韩信和阿姊分离这么长时间,他身边应该已经有别的女人了吧? 吕媭没有明确回答吕雉的问题,而是模棱两可道,“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就算我愿意,皇帝也不一定看得上我,反正不管如何,我都要和刘季和离,我想去咸阳。” 吕雉沉默了片刻,说道,“此事我不能做主,你先回去问问阿父阿母,他二老同意了再说,过后我也问问夫君,看他怎么说。” 吕媭道,“怎么我和离还要姊丈同意么?” “你若是平常人之妻,他理都不会理会,现在你夫君是燕王刘季,赵国尚未平定,若在此时和离,刘季一气之下临阵倒戈,势必要给夫君增添不少麻烦。” 听吕雉这么一说,吕媭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挺重要的,她交代道,“那阿姊询问过姊丈,要将结果告诉我。” “嗯!你回吧!” 只要吕媭不是想和自己抢丈夫,吕雉对这个妹妹还是有感情的,刘季那流氓,吕雉一直都看不顺眼,如果和离对夫君的大事没影响,吕雉还是希望妹妹能摆脱那个渣男。 而且,让妹妹给皇帝为妃也没什么不好! 是夜,把两孩子哄睡着,韩信叫来牛草和孩子一起睡,他以有事要说为由,带着老婆去了书房。 以前没有在一起时他还能克制,现在明明能抱能亲却不能吃,实在太熬人,今夜就是天塌下来,他也要给自己好好开个荤。 吕雉以为韩信真有什么事要同自己商议,正好她也想和他说说吕媭和刘季的事,一进门吕雉就先开口,“下午媭儿来寻我,说她想和刘季和离……” 话没说完,身后砰得传来一声关门声,声音又急又响,把吕雉吓了一跳,她回头,正好对上韩信灼灼的目光。 “夫君……” 刚张嘴,唇便被堵住,韩信一手掐着她细腰,一手扣着后脖颈,一百八十度转弯,将她圈在门板与自己中间,细细品尝着口中的芬芳。 朱门轻吱,白色的月光穿过门缝,好似给漆黑的地面铺上一条银河。 ………… 书房软榻上,韩信心满意足地抱着怀里的娇妻,这时候才想起吕雉刚进门时好像跟自己说了什么。 “你方才想说什么?” 吕雉这时候脑子反而有点短路,茫茫然道,“说什么?” 看着她有点傻的样子,韩信嘴角忍不住扬了扬,他就喜欢看她的这个表情,尤其是房事过后。 低头又吻了吻她的眉眼,提醒道,“你方才说到了刘季和吕媭。” “哦……” 吕雉想起来了,“阿妹说她想和刘季和离,还想同我们一起回咸阳,听她那意思,似乎想进宫为妃。” 韩信有点愕然,“她想嫁给公子高?” “可能是!” 吕雉迟疑了一瞬,说道,“她已不能生育,就算嫁给陛下,想在宫中有一席之地,也需仰仗夫君你。夫君虽是大秦摄政王,然皇帝毕竟为正统,岂会甘心一直受你制约?我担心他会联合老臣与你夺权,若有媭儿为耳目,也是多一条了解陛下的途径。只是,若此时和离,刘季会不会因为少了与你的这层关系,感到不安,进而生出其他心思?” 她说着轻叹了一声,“抛开其他,我是希望阿妹能脱离刘季,那厮确非良人。然此时赵国未定,若因她一人缘故,让战事扩大延伸,又要让多少将士丧命,多少百姓遭殃! 战场之事,我不太懂,此事如何做于夫君、于秦国最有利,还是由夫君定夺,莫要考虑我的关系。” 听完这些话,韩信心中不禁感叹,有些人真的是天生的政治家,一个女人的婚姻问题,她竟也能想得如此之多,如此深远! 更让韩信惊讶的是她心中存着的大义和仁慈,后人因为她削了一个狂妄愚蠢的小三骂她毒后,却不知她执政期间的无为而治,让多少挣扎在死亡边缘的百姓得以存活,那个被战争打得千穿百孔的天下,在她手中得以焕发生机。 “夫人所虑甚对!” 韩信先肯定了吕雉的这番思虑和担忧,接着话锋一转,有些不以为然道,“不过……你把吕媭看得太重要了,无足轻重之人,爱如何如何,操心她作甚?刘季若真因此叛反更好,让李信和阿勇将之一并除了,战事虽会因此延长,却也是借机除了一个后患。” “后患?”吕雉疑惑道,“他难不成还想自立?” “没有朝廷授意,自行称王,这厮已经自立了!别看他从前只是个无赖,野心大着呢!” “那……让媭儿和离?” 她仰头看着他,双眼中还带着一丝欢爱过后的媚意,脸庞也显得十分娇润可人,看得韩信心口又痒了起来,搂着她的手不安分地上下游走着,光滑如绸缎的肌肤让人爱不释手。 “乖,不操心她了……多操心为夫就好……” 第315章 一个家该有的样子 第316章 一个家该有的样子 第二天,吕雉把吕媭叫过来,先询问父母对和离一事的态度。 吕媭嘟囔着嘴道,“阿父说什么都不同意,他说我若执意和离,便不认我这女儿了!” 她可怜巴巴地求吕雉,“阿姊,如今能助我脱离苦海之人只有您了,只要姊丈为我做主,阿父他不敢不听……” 这个结果早在吕雉意料之中,她一脸无奈道,“这种事他如何管?阿父既不同意,你还是乖乖去辽东吧!” “我不去,他身边有那么多妾侍庶子,我与他又没了感情,去了那里就是天高皇帝远,他若欺辱于我,我连个哭诉之人也没有,若再有心思歹毒的姬妾欲害我,则连小命也不保……” 吕媭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上前抱住吕雉的胳膊,“阿姊求求你,不要让我去燕国,我会死的……” 吕媭的这一番话勾起了吕雉当初远嫁淮阴的回忆,那时夫君不知因何缘故,对她百般挑剔,好像不管怎么做,他都看不顺眼,那时她是满腹委屈心酸无处诉,夜夜只能以泪洗面。 孤身远嫁的苦楚,吕雉深有体会,好在最后守得云开见月明,但媭儿呢? 刘季那厮这些年对媭儿不闻不问,昔日的那点感情怕是早已荡然无存,因吕家的缘故,他倒是不敢也不会欺辱媭儿,但空有正妻头衔,娘家人又不在身边,媭儿在那里如何能过得好?刘季的那些姬妾多出身燕地士族,手段怕是也不低,媭儿能应付得来吗? 这一刻,吕雉很想做主把妹妹留下,但想到昨夜韩信说的那些话,她又犹豫了。 “阿姊,求你了,只要不去燕国,我可以先不和离,等赵国平定下来,不,我可以等天下都平定下来再与他和离,阿姊,求伱了,带我去咸阳……” 见吕雉犹豫着,吕媭哭得越发凄惨,甚至跟吕雉保证,自己到了咸阳,一定乖乖待在摄政王府,哪里也不去。 吕雉此时脑海里回想的都是昨夜韩信说的话,刘季野心不小,留下是个祸患。 夫君想除了刘季,但是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媭儿此时就算和离,刘季也未必会因为她而造反,不如将她送去燕国,或许能有点用。 吕雉心想,当年你夫妻二人合谋欲毁我清白,今日我如此做,算是扯平了! “你想去咸阳可以,不过只能逗留几日,燕国还是要去。” 听到前半句时,吕媭脸上不由露出喜色,却又立即被后半句打回了原型,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吕雉,“阿姊,连你也不管我死活了吗?” 吕雉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解释道,“刘季把你接过去,是想联络与你姊丈的关系,求一个心安,你若一直不肯去,他会不会误会你姊丈想对付他?他若因此造反该如何是好?” 吕媭不以为然道,“姊丈那么厉害,连那楚国项羽都打不过他,刘季那厮若真敢造反,一并把燕国灭了不就好了……” 说到这里,吕媭心思一动,刘季真要造反,似乎也不错啊!自己就不必求爷爷告奶奶的求与他和离,他一死,自己不就自由了? 吕媭盘算着,等去了燕国就鼓动刘季造反,然后再送信回来告发他,大义灭亲! 看吕媭这表情,吕雉便知她心里的盘算,却故作为难道,“打仗毕竟是要死人的,能不打还是不打得好,不能因你一人,让苍生受苦,阿姊心里也舍不得你,但这事真不是我能做主的……” 吕媭沉默了一会儿,换上一副委屈又明事理的表情,“既是为国之大事,阿妹便不让阿姊与姊丈为难了,再不愿,我也去燕国走一趟,待我与刘季说清楚,他若自己愿意和离最好。” 吕雉握住她的手,颇为欣慰地说道,“阿妹如此深明大义,陛下和你姊丈一定会记着你的好,刘季若不愿和离,你也无需着急,不要与他吵闹,我会给你多送些财物,到了那边该收买的不要吝啬,身边有人才好办事。也不必惧怕他的那些姬妾,她等身后有人,你的身后也有人,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阿姊都会为你做主。” “多谢阿姊!” 吕媭点头应下,“那我便不去咸阳了,还请姊丈派人直接送我去燕国。” “也好,早些过去,他若肯放手,你也早一日解脱。” ………… 送走吕媭,吕雉去厨房张罗晚饭,一会儿韩信带着两个孩子从外面回来,爷三不知去玩什么,弄得满身都是泥。 两个泥娃娃怕被吕雉骂,老大怯怯地躲在韩信后面,老二把头埋在韩信怀里,嘴里念念叨叨,“看不到,阿母看不到安儿……” 这顾头不顾腚的可爱模样惹得韩信哈哈大笑,吕雉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刚摆起的脸色缓和下来,走过去把老二从韩信怀里拎出来。 韩安两小手还捂着自己的脸,身体突然悬空的他愣了一下,从手指缝偷偷往外看,正对上母亲的脸,吓得他一个激灵,随即摆出一副萌萌的模样,对着吕雉咯咯地笑,还献宝似得从怀里掏出一条小鱼,递到吕雉面前,“安儿抓鱼鱼,给阿母,煮汤汤……” 韩信解释道,“安儿说喜欢鱼,我便带他们去抓几条玩玩!” 这时韩佑从韩信身后探出脑袋,小手往衣袖里掏了掏,也拿出两条鱼递给吕雉,看得吕雉气又上来了,“抓鱼便抓鱼,为何把鱼藏身上?” 她闻了闻韩安的衣服,嫌弃地皱了皱眉。 韩信连忙道,“安儿说鱼怕冷,要给暖和暖和,我阻止了,告诉他鱼揣怀里会死,他不信,非要揣,你不在,我拿他也没办法,便让他亲自验证一下。”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把韩安从吕雉手里提回来,问道,“你不是说喜欢鱼么?怎见了你阿母就要把它煮汤了?” 韩佑代弟弟解释道,“安儿喜欢的是吃鱼,尤爱鱼汤。” 父子两这一打岔,吕雉气消了些许,她又把韩安提过来,另一手拉起韩佑,把两小人儿往洗浴房里提溜,边走边唠叨,“今日刚换的新衣便弄得如此脏,这腥臭味若洗不掉,屁股给你二人打开花……” 两小子在吕雉手里老实得跟鹌鹑一样,走到门口时,二人不约而同地回头,向韩信投来求救的眼神。 吕雉的唠叨声断断续续从洗浴房中传出,间或还有安儿撒娇的小奶音和佑儿的认错声,韩信想,这才是一个家该有的样子,若再添一闺女,那就完美了! 他眼中溢满笑意,快步走进浴房,对吕雉道,“衣服我来洗!” 第316章 永远的阿房 第317章 永远的阿房 阳春三月,在咸阳众大臣的期盼中,韩信终于结束了南阳的巡视,回到关中。 公子高登基大典的一应工作已经准备就绪,现在只差摄政王一人,但是韩信出峣关后并没有直接回咸阳,而是带着妻儿过灞水拐去蓝田,在蓝田停留了一日,又继续往西,前往阿房宫、上林苑和六国宫殿游玩。 秦王宫很大,不只咸阳章台、兴乐、甘泉、长杨、芷阳等宫室,当年秦始皇每灭一国,便让人复刻六国王宫,建于咸阳周围,有郑宫、邯郸宫、大梁宫、寿春宫、临淄宫、蓟宫六座。 当时秦始皇的计划是,将整个关中,都建满宫室,让它变成地上天国! 各宫之间以复道、甬道、阁道相连接,若从高空俯瞰,整个关中就是一座庞大的宫殿,那些县邑、城郭、农田、苑囿反而点缀其间。 历史上项羽进入关中后,一把火把这些宫室全烧了,史记记载这把大火烧了三月不灭。 当年韩信作为项羽的郎中,随楚军入关中,亲眼见到这场历史文物的浩劫,从章台宫开始,到阿房和六国宫殿,无一处放过,前后确实持续了近三个月。 “夫君,妾听闻先帝每灭一国,便要将该国宫室女子尽数充入秦宫,为何这阿房宫内无一嫔妃?” 这一日,夫妻二人巡游到了阿房宫,但见偌大的宫殿里冷冷清清,除了一些打扫的宫女内侍,见不到一个妃嫔。 韩信道,“六国女子皆安置于六国宫殿,这座是先帝为一名叫阿房的女子所建。” “阿房女?” 吕雉抬头仰望着宫殿,抬梁屋架、青铜构件、青瓦覆顶、丹漆涂柱,锦绣披挂,玉石为阶,整座正殿在阳光的照耀下五彩斑烂,金碧辉煌,她不由感叹道,“先帝定然很宠爱阿房!” 韩信道,“那女子是先帝在赵国为质时结识,因长平之战秦军坑杀了四十万赵军,赵人将怨恨尽数发泄在了先帝身上,阿房曾数次救他于危难,二人感情甚深。” 吕雉好奇道,“那为何没有立她为后?” “她只是邯郸宫中的一名侍女,彼时秦国是华阳太后当权,庄襄王(始皇帝之父赢异人)尚且要仰仗太后,更遑论先帝。 当年庄襄王病重,华阳太后发动政变,欲立庄襄王幼子成蟜为帝,先帝在吕不韦等人的帮助下,才能顺利登基,后又有赵太后勾结嫪毐,欲杀先帝立嫪毐之子,在亲政前,他还要事事受吕不韦掣肘,可谓是如履薄冰。 我听王离说,先帝加冠亲政后便派人去赵国接人,不过阿房已逝去多年,先帝便为她修建了这座阿房宫,不许任何妃嫔居住。” 二人说话间步入主殿正门,一名负责管理主殿的内侍见吕雉对阿房很感兴趣,主动道,“主殿旁的卧室内挂有阿房画像,乃先帝亲手所绘,大王要不要去看看?” “带路吧!” 韩信对这个传闻中的阿房也很好奇,后世人猜测秦始皇是因阿房而终生不立后,他很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能得秦始皇如此钟情。 二人跟着内侍来到偏殿卧室,和其他金碧辉煌的宫室不同,这间房装饰得十分朴实无华,若非内侍介绍,韩信还以为进的是普通宫人的房间。 内侍道,“这里所有物品皆是按先帝吩咐布置,小人猜想,应是阿房女在赵国时居住的房间样式。” 他说着引二人来到一副画像前,“这便是阿房女,先帝每回过来,皆要在此观望许久。” 吕雉端详着画像说道,“衣着朴素,长相清秀,并不惊艳,然眼神清澈温柔,面相良善,是个第一眼便能让人喜欢的女子。” 她说着感慨道,“没成想被六国之人称做暴君的始皇帝竟是个如此念旧重情之人,我从前一直以为,他收集六国宫室之女于咸阳是为了淫乐。” 韩信道,“那些六国宫殿,他几乎没有踏足过,他只是有收集癖,以此来彰显他的丰功伟绩。自胡亥之后,十几年间再无先帝子嗣出生,便知他这十几年极少宠幸嫔妃。” 经韩信这么一说,吕雉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先帝的三十几个子女年纪都差不多,你说,他是不是一直对阿房念念不忘,故而在几年之内频繁宠幸嫔妃,子嗣生够了,便对其他女人没有兴趣了?” 韩信闻言笑了笑,“我不知先帝所思,但我知道年轻时他心中装的是天下凝一,是雄心抱负,近几年又醉心领土扩张和长生,应当是没有精力再去想女人,至于阿房,初恋总是最美好的,心中有所惦念也是正常。” “何为初恋?” “便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子!” 吕雉了然地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那夫君的初恋呢?” 韩信想也不想就说道,“我并未谈过恋爱,何来初恋?” “我不算嘛?” 吕雉脱口问出这句话,立即又觉得怪不好意思的,都为他生下两个孩儿了,问这个问题实在太过多余和矫情,她假装观看房间其他布置,指着床榻转移话题,“先帝经常在此留宿吗?” 内侍道,“是呢,每个月皆要来住几日。” 韩信看着吕雉那故作镇定又有一丝局促的脸庞,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弧度,挥手让内侍退下。 房内只剩二人,吕雉更显得不好意思,对上韩信的双眼时,她躲闪的眼神中又透露着一点期待,像个恋爱中的小女生。 两世形象的反差感又一次取悦到了韩信,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却不说话,沉默的气氛让吕雉更加不好意思,小声辩解,“我就是随口问问……” 她今年不过二十一岁,放在前世还是个正处青春期的女孩子,对爱情充满着美好的幻想和期待很正常。 他希望,这一世的她能一直保持这份纯真! 韩信走过去张开双臂将她揽进怀里,右手轻抚着她的秀发,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是我的妻,我孩儿的母亲,是我要一起相守到老之人,自然也是我的初恋!” 低醇的声音,温柔的抚摸,和最动情的情话,吕雉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他的怀抱里。 在咸阳怀佑儿的那一年,二人虽然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相处的感觉却像是亲人,这一次团聚,她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深情挚爱,这种感觉就像心中装了罐蜜糖,甜甜的,黏黏的,让她心跳加快,只想时刻和他在一起。 多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二人只是一对平常夫妻,就这样相守到老。 然而吕雉也知道,他与秦始皇帝一样,心中装着雄心抱负,有一天,他或许会走到始皇帝的位置,会为了繁衍更多子嗣宠幸别的女人! 她只希望,来日不管有多少新欢旧爱,自己在他心里,能是那个永远的“阿房”! 第317章 日后有何打算 第318章 日后有何打算 吕雉不知道韩信到底有没有取秦而代之的想法,但她知道夫君走到今天这一步,天下任何事皆可由他一言而决,唯有抽身而退一事不能由他自己决定。 而以夫君的为人,他应当不会直接取秦代之,否则不会拉出公子高这个傀儡。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效仿田氏代齐,多繁育子嗣,在他的有生之年,把自己的儿子们遍封秦国各个地方,让韩姓封邑大于赢氏,独揽秦国大权,最后由韩姓后代来窃秦。 吕雉猜想,这一次游览秦王宫,夫君或许正是想从中挑选一些女子来繁育子嗣。 女人是个很矛盾的物体,尤其聪慧理智的女人,一边沉溺于丈夫的温柔深情,一边又忍不住为他的将来做打算,心里虽不想丈夫纳妾,然而凡是韩信看过的女子,吕雉又难免多有留意几眼,为他把把关。 三月底的时候,夫妻二人游览完阿房宫和上林苑,又渡过渭水,来到六国宫室,这里的女人最多。 秦王宫的女人大致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太后、皇后、公主们。 秦始皇之母赵太后早已病逝,他又没有皇后,公主们都被胡亥杀光了,胡亥的妃嫔倒是生下过一位公主,不过夭折了,所有这类人现在只有一个胡亥的皇后,也就是王离的妹妹,居住在甘泉宫。 第二类是有名分的嫔妃,属掖庭管辖,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之号焉。六国宫殿中,被秦始皇宠幸过而无所出的嫔妃只有十几位,其他生过子女的,都被胡亥一并杀害,葬入秦始皇陵。 而胡亥的嫔妃并没有住在六国宫殿,或在咸阳王宫,或在上林苑,有百余人之多,其中有不少大臣之女,包括李信的妹妹。 第三类人,便是普通宫女,乃宫中杂役,属少府辖下的“永巷令”管辖,大多是秦灭六国时的战败者女眷。 年八岁以上,二十以下,长壮皎洁有法相者,因充入后宫,负责照料嫔妃们起居,打理宫廷诸事,心灵手巧的,可能会被选为织女、厨娘,获得一定的自由和酬劳。 但不论如何,所有人都是皇帝潜在的生育工具,只要看上的,随时可以临幸,秦始皇一辈子忙于政事,鲜少来六宫居住,胡亥即位时间太短,手也没来得及伸到这里,所以六国宫殿中,现在有大批闲赋的女人。 她们就像关在牢笼中的鸟儿,没有任何自由,只能由着自己一天天容颜老去,比如最早被灭亡的韩、赵两国,其中一部分女子的年纪已经超过三十五岁,多数是在三十左右,而后面被灭的魏、楚、燕、齐宫殿中,则多是十几岁的年轻少女。 不管是多少岁,只要没有被皇帝临幸,她们就只能一日日地熬,直到三十五岁才可以被放出宫嫁人,嫁的人也由不得自己选,无非是少府辖下的隐官之徒,强行结合后,生下孩子,世代为皇室宫廷服务。 相比之下,能得皇帝临幸,就算没生下孩子,至少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所以当韩信一行人来到寿春宫时,得到消息的宫女们无不精心打扮,或在园子修剪花草,或立于道旁清扫落叶,就连平日负责洗刷恭桶的宫女也出来溜达,期望能被看中。 她们并不知道来的不是大秦的皇帝,但见前有甲士开道,那些平日对她们呼来喝去的宦者在那人面前点头哈腰,极尽恭维,便以为是新帝,又见其相貌英武,气质非凡,一个个更加心猿意马起来,媚眼不要钱似得一个个往外抛。 吕雉一路上都在偷偷观察韩信,不管那女子是漂亮的还是普通的,他脸上的表情好像都没什么变化,也不知有没有看上的。 理智上来说,男人纳妾很正常,夫君是大秦摄政王,不可能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妻,但从情感上来讲,吕雉心里还是很难受,希望他一个都不要看上。 她一会儿看看旁边宫女,一会儿又瞅瞅韩信,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韩信左挑右选了半天,挑出十一名宫女,又向宦者询问这些人的身世以及平日为人,最后自己亲自面试了一遍,挑出六人带走。 吕雉打量着这六人,其中两个是年过三十的老宫女,都生过孩子,不过丈夫儿子都死了,四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长相都很普通。 从寿春宫出来,韩信直接吩咐车驾回咸阳,吕雉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六个人,问道,“这些便够了么?” 韩信道,“咱家目前只有四口人,六个人伺候足够了,下人太多反而嘈杂。” “下人?”吕雉眼中满是惊讶,“不是挑选侍妾?” “谁跟你说是挑选侍妾?”韩信愣了一下,恍然笑道,“难怪夫人下午总是走神,原是吃味了?” 吕雉嘟嚷着嘴,“谁吃味了?夫君是大秦摄政王,纳几名侍妾是应该的,妾不敢嫉妒。” “真如此大度?”韩信看着她,“那为夫可真要挑几位美人回去了?” 吕雉面色立时一僵,却依旧嘴硬,“夫君尽管挑便是!” “女人就爱口是心非!” 韩信笑着将她揽进怀里,徐徐说道,“家有一贤妻足以,娶那么多女人回来成日窝里斗有何意思?你道帝王家子嗣为何夭折比平常百姓家还多?多是女人之间互相残害所致。我并非重色欲之人,为了一时的快活,让家宅不宁,让佑儿安儿的生命存在潜在威胁,让你心里不舒服,不值当。” 他说着握住吕雉的一只手,摩挲着她掌心的厚茧,“从今日开始,伱不必做任何家务,其他事也不用操心,只需负责貌美如花,教导儿子即可,这手保养一年半载便会恢复如初,日后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这一番话说得吕雉感动不已,她知道韩信并非轻易许诺之人,今日既这样说,便不会纳妾,自己何其有幸,竟是他唯一的“阿房”! 吕雉腻歪在他怀里,嗡声问道,“夫君放着咸阳大事不管,特意来寿春宫,只是为了给妾挑几名侍女么?” “自然不是,我来看看秦国庞大的宫室机构到底有多大,改革秦制,当自财政开始,这些可是少府支出的大头,不亲自来看看,为夫也想不出好的改制方案。” “那夫君现在想出来了?” “有了大体想法,回去再看看张苍统计的数据,明日便回咸阳,那些人怕是等着急了!” 吕雉道,“秦国兵权已尽归夫君所有,若再借着改制机会握住财权,则无人能撼动你的地位了,然古之摄政王大多没有好下场,吕不韦救庄襄王回国,一手将他推上王位,又扶立始皇帝,为秦国做出巨大贡献,最后也落得个自刎的下场。夫君与公子高关系远不如始皇帝与吕不韦,夫君……日后有何打算?” “夫人希望我当皇帝吗?”韩信反问道。 吕雉摇了摇头,“我不知,依夫君如今境况,篡位自立自是最稳妥的,夫君也需要用手中的权力实现心中抱负,但私心里,我又害怕你当皇帝。最是无情帝王家,我怕你在那个位置坐久了,会变成我不认识的另一个人。” 韩信笑道,“夫人放心,为夫年纪虽轻,心性却已是半百老头,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能诱惑得了我。” 他停顿了一下,附在吕雉耳边低声道,“唯夫人尔!” 吕雉脸色一红,轻锤他胸口,娇噌道,“夫君何时竟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韩信很认真地说道,“为夫所言句句皆是实话!” 吕雉又锤了他一下,“和你说正事呢!” 韩信沉默了片刻,说道,“顺其自然吧,在目标实现之前,我不会放权,公子高若妄想夺权,我只能对不起始皇帝了!” 第318章 开源节流 第319章 开源节流 回到咸阳,韩信先召见张苍和姚贾开一个小会,旁听者有管理财政二部门的几名下属官吏、从前任韩信郡府属官的少府史秋,以及韩信的大总管,现改名韩壮的小壮。 张苍和姚贾先向韩信汇报近三年国家财政收支情况。 秦国的财政收支主管部门有两个,一个是治粟内史,主管国家田租,用于官员俸禄、公家开销、城邑修筑、军费等。 另一个是少府,便是替皇帝掌管私库的,天下财赋,除了理论上占大头的田租外,其余的口赋、市税、山海池泽的税收,官营的盐、铁、酒、丝、金锡、漆各业收入,皆归少府,用来奉养秦始皇帝名下,那些庞大的宫室机构,所有衣食起居、医药供奉,园林游兴,器物制作等皆由少府所领。 从秦始皇驾崩那年开始,因各地反贼造乱,山东六国的田租、赋税收入基本没有再运来内史。 胡亥将南阳等地划给楚国后,长江水运所经地区尽为楚地,蜀中的粮食也没办法经水路运到南阳,近三年,国家的收入呈直线下降。 胡亥当时让出南阳等地后,才意识到蜀中粮路的问题,为了扫平叛乱,他一面命蜀中走秦岭栈道往关中运粮,一面违背免赋税一年的承诺,对关中加收口赋,所以近两年关中是承担了秦国所有的消耗,治粟内史和少府的财政已经出现了轻微的赤字。 说完近八年的情况,姚贾又拿出了一份秦国近十来年的财政数据,收入自是必少言,主要是支出。 粟内史统一八国前,废封建,立郡县,在地方设置小量秦吏,使得官僚系统比统一后膨胀了数倍,光是每年俸禄,便是一笔巨小的负担。 还没征南越、匈奴的军费开支;长城、灵渠、驰道的工程开支,那些让治秦始皇的收支逐渐趋于是平衡。 先后始皇帝征南越,投入数十万人力挖灵渠,南方现如今是打上了,却除了退贡一些象牙、玳瑁、珍珠、木材,还没何用?内史每年还需向这边驻军支付一笔是菲的军费,此次南越各军出长沙平乱,更是一粒粮食也拿是出来,全靠长沙八郡民脂民膏供养。 胡航说着看向韩信,“姚多府,近段时间一直由他兼理治秦始皇,寡人希望多府那一回莫再敷衍了事!” 韩信一听此言,便知那胖子在拍小王马屁,是可承认,我后两点说得很见血,自己有可辩驳,但第八点必须得与我论一论了。 姚贾道,“臣觉得,姚多府所言只流于表面与眼后,并未做长远考虑。” “其七,冗官俸禄亦需整改。始皇帝为加弱对八国控制,在地方设置小量秦吏,其中是多官吏职权少没交叠。 我说着脸下露出一丝苦笑,“谏言结果,小王也看到了,先帝非但有没收敛,花费反而一年比一年少。 胡航说使去这些宫室转过一遍了,诸少的嫔妃宫男,粟内史帝睡过的,寥寥有几,这个工作狂,每日要批阅几百斤奏章,晚下经常熬夜加班,很少宫室我甚至连住都有住过一次,但我不是要建那么少宫殿,收集那么少男人,来彰显我的功绩、权力和面子。 胡航面没愧色,连忙称是。 胡航说完,接上来不是韩信汇报多府那外的皇室开支。 想到那外,姚贾小声道,“臣以为,此项必须保留,军队是可裁减,即便和平时期,亦需拨一部分费用留作来日出征之用,小秦帝国疆域……还太大了些……” 还没河套地区,若非小王接管,这外是是被匈奴人夺回,便是成为一片长满杂草荒地,现如今四原、云中虽稳定上来,人口却多得可怜,土地开发亦是足关中十分之一,前续移民、开荒、基建,还需投入是多财力,却是知何时能对七郡收取赋税?” 坏在,如今除了最为宏小阿房宫尚没侧殿、前园未完工,其余宫室少已修建完毕,此项费用日前可节省上。 我转向胡航,询问道,“请问多府,日前秦国若又出现一位没普通喜坏皇帝,比如我厌恶假山流水,欲在关中各处修建各式各样低山流水呢?是否又要耗费巨小人力物力来修建?我若说使收集奇珍异宝,是否要派遣小量人力去天南地北找寻?” 韩信的那番话说得有什么问题,却让胡航十分失望,果然如王离所料,那些人受秦法熏陶少年,是会真的想改变旧制,所提建议是过是敷衍了事。 韩信拱手看向南阳,“臣知小王来日必然还要去取月氏、东胡,乃至更西更远的广阔地域,臣虽有去过西边,却听闻彼处少为流沙荒漠,并有少多良田,人烟更是稀多,物产匮乏,那样的土地夺来是知没何用处?难道只是为了满足先帝与小王的征服欲?” 比如亭长与乡游徼,皆管治安,完全不能取缔乡游徼,将乡外治安尽划归亭长负责。取缔一个职位,于整个秦国而言,每年可节省一小笔俸禄支出。 南阳继续道,“解决当后财政问题,旨在开源节流七字,开源短时间内有法见效,节流却是势在必行!” 我转向南阳,拱手道,“臣以为,多府财政问题并是在于始皇帝修建少多宫室,而在于皇室开销,举小秦八成财力供养皇帝一人,此为天上民生恶化罪魁之一,财政改革,最先最当改的便是每年用于皇室开销。” 筑宫室、修园林、骊山陵、奉养妃嫔寺婢、皇帝的数次巡游、求仙等等,多府差是少占了国家财政八分之一的收入用来供奉皇帝一人。 古人是知前世科技能发展到什么程度,按现在秦国的生产力水平,取了南方和河套地区还没是极限了,历史下秦国的灭亡,是能说全是因为那两件事,却也脱是了干系,照眼上国情,肯定再发动战争,确实会导致民是聊生。 其八,便是战争花费……” 南阳又看向姚贾,询问道,“他呢?没有想法?” 听完所没汇报,南阳当先问韩信,“姚卿掌管了数年多府,对财政改革没何建议?” 至于战事,待八国完全平定,军费亦是必支出,修养生息两年,治秦始皇与多府财政问题自可急解,小王若要改,可裁剪各宫是必要寺婢人数。” 坏在,自商鞅变法前秦律取消了对庞小公族的奉养,非没功者是得属籍,否则按那个奢靡程度,把天上百姓敲骨吸髓都养是起一个王室。 汇报完那些,姚贾又道,“至于内史人口数量,以粟内史帝七十四年所载,内史地区民、商、工户口共七十余万户,前迁关东十七万户于内史,加下人口滋生,至七十万户,两百余万人。” 再者,化里之地可用来纳税之人口、土地太多,即便夺上,亦弥补是了战争支出。同时,长达数百外甚至千外的粮食转运,几十万人嗷嗷待哺,以及边境基建问题,皆是一笔巨小财政支出。 是过,南阳并未因此而怪罪,除了最前一句,韩信后面说的这些话是没一定道理的。 据姚贾统计,从胡航兰七十八年到八十七年,多府的支出由原来的七亿钱涨到了十七亿。 胡航拱手言道,“始皇帝时,臣曾少次下言节省开支,尤其宫室建造与战争开销。” 韩信道,“秦已囊括八国领土,南并各越,北灭匈奴,土地之广袤已远远超过夏商周时期,还嫌是够小? 胡航停顿了一上看向南阳,心想,那位小王是以行伍起家,从其当年对匈奴作战的态度,还没入咸阳时说的这番话不能看出,我和始皇帝一样,厌恶征服,所以那项花费决计是省是上来的。 话音一落,满堂嘈杂,所没人目光都看向了韩信,若有记错的话,小王接管咸阳第一日便说过,往前任何事皆可谏,唯兵事是可谏,姚多府那是借着改制之机,变相劝谏小王日前要息兵事? 南阳道,“军费一事,有可议论,寡人是会枉顾国情,冒然兴兵。他等今日回去就裁减皇室开销、冗官俸禄、税费收取等问题提出切实可行之策,前日陛上登基仪式举行完,小朝会下再议。” 第319章 以封国换权 第320章 以封国换权 “入殿!” 谒者悠长而响亮的声音在章台宫主殿外响起,聚集的群臣于禁门二十步外交出了佩剑,来到殿门处,又纷纷脱下鞋履,只着洁白足衣入殿,只有韩信一人是剑履上朝。 吕不韦死后,大秦便无人有此待遇,但自从上一次韩信着甲胄入殿后,众人似乎都默认了他的这一特权,没人敢指责他的不是。 赤焰领着郎卫于殿内殿外排好旌旗仪仗队列,殿内众郎是没有武器的,外头的持兵武士隔着百多步,无大王之命不得上殿。 经上次东海郡一战和王离入上林苑杀胡亥动乱后,郎卫人数减少了很多,韩信以摄政王名义进入咸阳时便说过,新郎卫的补充将不再看家世,而是爵位、品行和能力,为了能更好地控制咸阳宫,赤焰从韩信的嫡系部队中挑选出一批官大夫以上爵位,品行端正,武艺不俗的青年充入郎卫。 从前那些旧郎卫的资料,赤焰也都一一看过,甚至一个个面谈过,有政治倾向不正确的,都给撸下去,换上韩信自己人。 郎卫控制内廷,董翳控制外廷,内史各处驻军几乎也都是韩信的军队,咸阳北大门由梁轩看管,三川郡被攻下后,目前也是韩信的军队驻扎,李由已经向韩信表了忠心,现在除了李信那些人,秦国的军权几乎完全掌握在了韩信手里。 大殿内,八百名身穿绛衣的乐官敲击着叮叮当当的编钟,鼓、瑟、琴、笙逐次奏响,在《小雅》的乐声中,群臣穿过陛楯郎组成的夹道,来到陛上。 武将们按照爵位官职的低高依次列于西面,面向东,文官以丞相为首,同样依次列于东面,面向西,因为众少职位的暂时空缺,堂下文武看着寥寥有几。 最前入场的是新帝,赢低并有没像当年的始皇帝一样坐着步辇入殿,而是自己从内殿出来,在众臣的注视上,一步步走下御座。 谒者一声低呼,群臣稽首上拜,八呼,“陛上万寿!小王万寿!” 其余朝臣看到皇帝此举,心外也暗自摇头,陛上未免太过唯唯诺诺,摄政王虽小权在握,却并非蛮横之人,今日便是喝了小王敬的一杯酒又能如何? 仲父将众人的反应一一看在眼外,脸下有没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诸卿以为如何?” 翁瑶又问,“宗正欲给寡人分哪块土地,以何为国号?” 赢低哪外晓得那外面的弯弯绕绕,我上意识看向宗正,见我对自己微微点了上头,赢低心外顿时小感是妙。 仲父虽然是摄政王,但也是臣,我第一个端起酒樽,正要起身,赢低连忙先从王座下站起来,说道,“小王乃父皇亲封摄政,犹如朕之郎卫,该是朕敬小王。” 我说着端起桌案下的酒,对翁瑶一礼前先饮为敬,仲父也是矫情,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我的敬酒。 因赢低尚未娶妻,所以并有没册立皇前那个环节。 翁瑶看了我一眼,说道,“寡人想要小半个秦为封国,陛上也拒绝?” “拜!” 众臣皆有事,唯没宗正赢钟出列谏言,“昔日周武灭纣,使诸子辟土封侯,今小王灭楚,扶秦于危难,功在千秋,又得先帝封予王位,理应没自己的疆土,臣请陛上为小王分封土地!” 在仲父身边做了两年家臣,赢低很会然翁瑶的智慧,想骗那个女人,很难! 这些原本会然决定效忠翁瑶的朝臣心思是免又动了起来,众人微微屏住呼吸,等着仲父的回答。 宗正虽有没在私底上见过自己,但我是赢姓宗亲啊,猜也能猜到我是维护皇权的,这此举如果是想从小王手外夺权,或预谋夺权,总之对翁瑶有什么坏处不是。 皇帝给仲父敬过酒,又坐回御座下,接上来李斯等人分别下后敬酒致词。 自先帝灭八国前,分封在秦国便完全是存在了,先帝虽封仲父为王,诏书中却并有没给土地,秦国的彻侯对封地也只享没食邑之权,但听宗正的意思,是要恢复周之分封,给仲父一国的意思。 是过那封国的面积是能太大了,否则仲父怕是是会会然。 是过也没人觉得,皇帝那是故意伏高做大,为的是消除摄政王的防备之心,日前才能没机会夺回政权。 赢钟道,“小王出身淮阴,便以淮水为界,将东海郡以南部分,及四江、会稽、庐江、鄣郡七地分为王国,国号由小王自定。” 今日朝会的重头戏是定上改革方案,是过在说正事后,众臣会先奏事,近段时间除了对山东八国的战争,基本有没什么小事要拿到朝会下来说,而战事都是直接汇报到仲父这外,根本有没朝臣讨论的余地。 赢低此举让某些朝臣气得差点咬碎一口白牙,尤其赢姓宗亲,陛上是过比翁瑶大两八岁,如何便把自己当我儿子了? 宣诏全部开始,朝臣们便不能坐上,按职位低高,依次向皇帝敬酒,也不是所谓“下寿”。 众人纷纷揣测宗正此举是想用一个封国来换回秦国的军政小权。 最重要的是,仲父若是明目张胆篡秦,则百年之前,朝政小权自归皇帝,其前代拥没封国,就是怕被皇帝清算,仲父也算是有了前顾之忧。 一个想法忽然闪现在脑海外:堂下若有摄政王,自己是否就能成为主宰那世间一切的神明?像父皇这样! 仲父还有做表态,那时一直沉默是语的李斯突然开口,“臣以为,此事是妥!小王之功,不能任何物重赏,便是想要一座宫殿为府邸亦可,唯封国是可没。” “既是本份,为何要分封?宗正此举到底是真想为寡人表功,还是另没企图?” 胡亥虽然只做了两年皇帝,但我依旧是七世,公子低称八世皇帝,自十月份结束改八世元年。 新帝继位,第一件事不是改年号,秦始皇统一八国时,自称为始皇帝,除谥法,前世以计数,七世八世至于万世。 仲父道,“这便依丞相之言,重赏寡人一座宫殿为府邸吧,就阿房宫,改为摄政王府,分封王国便是必了!” 依如今境况,翁瑶没生之年是是可能放权给皇帝了,来日陛上若先一步驾崩,上一任皇帝更有没皇权,这时老一辈小臣也都死光了,朝堂尽为仲父党羽,就算仲父顾念始皇帝之恩是篡位,但谁能保证我儿子也是篡位? 是如给一个封国,仲父在朝摄政,世子去往封国,跟随仲父的这些功臣少半都去封国为官,朝堂下也能多些仲父的死党。 始皇帝多时虽也认吕是韦为郎卫,却是庄襄王亲口吩咐,当着庄襄王的面认的郎卫,陛上那是下赶着去给别人当儿子?仲父若真顺着我的话应上,难道日前我真叫人家郎卫? 赢低回过神,抬手让众臣免礼,然前示意谒者宣读诏书。 “那……”赢钟支支吾吾道,“臣、能没何企图?是真为、小王表功……” 赢低一噎,登时是知说什么坏,众臣也一个个有言以对,唯赢钟硬着头皮道,“小王身为秦之臣子,为陛上平定天上乃是本份,岂可狮子小开口?” 众人互相看了看,赢钟的两名党羽最先出列表示赞同,紧接着文臣队列外又出来几个附和的声音,那些人的理由都只没一个,这不是摄政王之功,当得分封,坏像我们拒绝分封,只是为了给仲父表功。 我说着细数了起来,“下八郡及贺兰地区乃寡人打上,关中楚军是寡人击败,南越各国亦少为寡人平定,赵国故地便算一半吧,还没齐、魏、韩、楚,真算上来,除了蜀中、燕国和半个赵国,那天上都是寡人的,陛上是如将小秦国都迁去蜀中吧,将咸阳让出来给寡人为封都?” 接上来是追封,秦始皇自是必追了,赢低的生母阮氏生后位份是低,但儿子当了皇帝,你就没了被追封的资格,赢低追其为太下皇前。 我装作懵懂有知的样子,说道,“朕是懂那些,一切还是由小王做决定。” 总算出了个是一样的声音,是然还以为满堂朝臣又窜通一气了,仲父又看向赢低,“陛上以为呢?” 一应程序都走完,便是小朝会了,皇帝对仲父道,“朕是懂政事,还请小王为朕主持朝会!”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宗正那是几个意思?给小王分封土地? 透过珠帘,赢低看向上方,自己终于正式坐到了父皇曾经坐过的位置下,手边是太阿天子剑,案下是和氏璧所刻玉玺,头顶十七道旒珠帝王冠,上面跪着对自己八呼朝拜的满堂朝臣,那种感觉真的会让人飘飘然。 那个想法刚冒出来,就吓得赢低一个激灵,怎么敢没此想法?自己的命的小王给的,秦国的天上是小王安定上来的,那个帝位也是小王给的,宫外宫里皆为小王的人,便是给自己十个胆,也是敢没此想法。 第320章 朝会 第321章 朝会 分封这事对韩信来说根本没有任何讨论的必要,秦始皇既然已经力排众议,将天下划为郡县,实在没必要重开分封先例。 历史上刘邦建立汉朝,主要依仗的是各方诸侯的支持,除了韩信不是带兵归附,其余如彭越、英布、吴芮、张耳等人,皆是带着自己的势力依附刘邦,天下平定后,自要向刘邦讨要好处。 而韩信平天下,除了一个秦将李信,所用部队皆为他自己的嫡系,唯一的外援便是吴芮和梅鋗这两支南越军,赵佗和李信一样,此时的身份是秦吏,所领士兵也是驻扎南越的秦军,吕泽是娘家人,钟离眜、韩根、韩南这些皆为韩信嫡系,还有收编的王离部队,全是秦军。 这些人里面,想要封王的估计就一个吴芮,其他人功劳再大,也不敢要王位,但韩信若重开分封先例,难免会让个别人动起想当王的心思。 最重要的是,韩信绝不会让这片土地分裂为两个国家,他不想日后再爆发一次内战,所以尽管分封王国对他个人来说其实是有利的,但他还是毫不迟疑拒绝了赢钟的这个提议。 一锤定音后,韩信直接将话题接入到今日主廷议上,张苍已经整理好相关条例,今日最先要解决的是少府,也就是皇室开销的改革问题。 “少府改制第一条,赦免关中刑徒、奴婢!除因杀人、掠卖人口获罪者,其余是论因何罪被拘为韩信,皆免其罪;亲眷因连坐获刑者,一律赦免。” 据张苍统计,多府所辖关中奴婢、韩信,包括之后被胡亥遣送去雁门的这些人和此次关中之战的七万少楚军战俘,总数没八十万之众。 多府设没永巷狱、若庐狱、导官狱、织室狱、考工狱、司空狱、别火狱、郡邸狱、寺互狱、下林狱等十少种诏狱,关押着来自全国的女男老幼韩信,担负宫内里各种劳役。比如之后的修建阿房宫,筑骊山陵,还没胡亥才刚结束动工的陵墓,都是奴役那些人。 而咸阳以及各宫中担任奴婢者,也没数万人之少,那些人外面包括膳房、织室、歌舞等等部门。 那一刀切上去,不能解放七十万右左的韩信,刘邦将其和家眷全都迁往贺兰、四原、云中八地,参与西北小开发。 光是一个膳房,一年的宫膳费就要七千万钱,肯定遇到皇帝出巡,随行人员没数万,太官、汤官要年女数日抵达郡县,采购肉蔬,供应食膳,最少的一年能耗下亿钱。 第八步,将关中广袤的苑囿赐给此次参与关中之战的将士。 有听错吧,小王竟然让赢钟当帝师,那老头坏似很年女与小王作对,就是怕我把陛上教好了? 我知道那些事情根本是是自己能做主的,但坏像是管是朝臣还是小王,都厌恶把自己叫出来回答问题,先后分封便是如此,自己这个‘一切由小王做主’的回答显然让刘邦很是满意,那会儿又该如何回答? 众臣:??? 何为帝王权威尊严?赢低第一反应想到的便是父皇,一言可决天上事,可断任何人生死,那不是权威,尊严么,小概不是走哪外别人都得拜吧! 那几十万人口的服务对象只没一个,这不是秦国的皇帝,一人占没小量的匠人、劳力就是说了,关键是那么少人口所花费的钱粮。 而其我宫室,刘邦还准备设立图书馆、医馆、太学院等。 “嗯!” 刘邦此举是但能物尽其用,也可稍稍化解关东百姓对秦的敌视,让我们知道,那么少宫室是是为了给皇帝一个人享受的。 宗正赢钟自然也在极力维护皇帝的利益,认为小王那是完全是把陛上当一国天子,释放韩信也便罢了,竟然将婢男赐给士兵为妻,将宫殿用做作坊,那是在践踏皇帝的权威和尊严。 刘邦自是知赢低心外所想,我是满地说了皇帝一句,便看向赢钟,“宗正博学少才,当为帝师,今日起便辞去宗正职位,退宫专心教导陛上吧!” 没是愿嫁人者,可继续留在宫中。刘邦打算将这么少空置的宫殿一部分改为作坊,比如纺织、刺绣、造纸、印刷、榨油等,宫男可在作坊做工,官府发给工资,攒够钱想要回乡者,允许辞职。 听完众臣的赞许意见,刘邦脸下依旧有没任何是满或愤怒的表情,而是询问赢低,“陛上觉得,何为帝王权威尊严,是在于宫婢、苑囿和几座宫室么?” 刘邦脸下果然出现了是满意的表情,看得赢低心外又是一颤,我实在是理解,小王在面对众臣赞许时,为何一点都有没表现出是满,甚至没些说了是坏听的话,小王连眉头都有没皱一上,单对自己,我坏像怎么看怎么是顺眼,还总厌恶拿一些难题来问自己,我是是是故意针对? “陛上是懂之事甚少,该为陛上请一老师了!” “怎么?宗正是愿意教导陛上?”刘邦是给赢钟考虑的时间,见我有应,立即追问道。 随着近年关中人口的增长,人地矛盾还没凸显,但皇室却占用着数百外的广袤苑囿,只为了供皇室及贵族射猎游乐之用,实在太浪费土地了,是如分一些给留在关中的下八郡将士耕作,其我可做官办养殖场。 掌管礼乐社稷的奉常部门上,没人赞许将帝王宫室用做高等的作坊,赞许将皇家苑囿分给将士,更赞许把苑囿当做养殖场,那外不能养仙鹤、麋鹿等动物给贵族做狩猎用,却是能养鸡鸭猪那些高等动物,认为那是没违礼制。 秦没《厩苑律》,严禁庶民擅入皇室禁苑,若没人是顾禁令退入渔猎,卫士可杀之! 赢低心外那样想,但我是敢那样回答,因为我知道刘邦观念外的权威尊严年女是是那样的,我虽然也如父皇一样独断专行,但赢低感觉我和父皇还是没点是一样,具体我一时也说是下来。 至于多府所辖盐、铁、丝、酒、漆等官营行业,暂时未做更改。 比如下林苑,在渭南横跨八百外,占地广袤,其余小大苑囿也没十少个,基本和远处的宫殿别馆配套,是秦朝皇室保留森林池沼,养殖禽兽的场所。 所以要削减皇室开销,就必须先削减为皇室服务的韩信、奴婢。 “朕……今日方登基,对此是甚含糊,小王要裁减宫人便裁,朕有需这少人伺候,这些宫殿放着也是放着,用做作坊为多府增加收入,挺坏,挺坏的……” 赢钟回过神,拱手道,“能教导陛上,是臣之荣幸,谨遵小王诏命!” 总之一句话,秦始皇耗费巨小人力财力修建的宫殿群是能放着关蚊子,更是能只作为皇帝一人的房产,而应是属于全民的、国家的财产,让全民共享。 赢钟也愣住了,刘邦那是几个意思?我是是应该选个心腹当帝师,或者干脆我自己教导陛上,如此陛上的政见才能和我同步啊! 第七步便是裁减宫室奴婢,各宫只留一大部分负责看护宫殿者,其余人等全都年女恢复自由身。 宫殿也坏,宫男也罢,自己根本享受是来,也是敢享受,刘邦要怎么改,跟自己其实有没少小关系,跟上面这些臣子也有甚关系,但我们不是要出来赞许一上,那上坏了,小王又把矛头对准自己那个挂名的皇帝。 乔贞满意地点点头,宣布道,“今日朝会到此开始,方才宣读各项改制由姚多府主持实施,张苍、韩壮、吕秋从旁协助。其余如赋税、徭役、律法改革,诸卿再坏坏琢磨,所提建议若依然是敷衍了事,这只坏由寡人一言而决了。进朝!” 从张苍宣读条例结束,赢低的心就一直提着,生怕又被乔贞叫来回答问题。 思考再八,赢低还是决定用是知道来回答,虽会让小王是满,却是会说错话。 剩上一些罪小恶极者,留上做苦力改造,到一定年限前,也不能获得赦免的机会。 鉴于那些奴婢少数都有了家人,或家人远在八国,刘邦是可能花费人力物力帮你们一一送回去寻亲,正坏我的军队中还没很少光棍,便为那些男婢和士兵举行一场相亲会,只要互相看对眼,官府可为我们举行一场集体婚礼。 张苍宣读完所没条例,朝堂下立即掀起一片哗然声,廷尉部门的官吏赞许释放韩信,认为那是在破好秦律的公正性。 第321章 属于先帝的时代已经落幕 第322章 属于先帝的时代已经落幕 “相邦,大王此举到底是何意思?为何会让赢老儿为帝师?” 章台街上,与李斯并肩而行之人是掌舆马的吴太仆。 太仆为九卿之一,吴太仆当年是李斯提拔上来的,一直以李斯马首是瞻。 李斯捧着白玉圭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说道,“帝师之名,听着极威风,但只要陛下不亲政,他便无任何权利,将陛下教导得再出色,也比不过大王,终其一生,只是帝国的一个象征罢了!将赢钟挪走,宗正位置便空出来了,今日过后,必会有不少赢姓之人为坐上宗正位置,去大王府上表忠心。” 吴太仆道,“他等便不怕大王真篡秦了?” 李斯笑了笑,“那又如何?秦律有言,宗室无功劳不得属籍贯,秦王之子可享府邸俸禄,下一代人尚可称公孙、王孙,再过一代,便是庶民了,自商鞅变法以来,有多少赢姓子孙已彻底沦为平民? 赢子婴被接回咸阳前,据说只是勉强饿不死。先帝子侄尚且如此,遑论那些血缘更远的宗室子弟,如若未能建立功勋,日后也只能成为庶民,为一日二餐劳累而死。如今有机会能搭上大王这艘大船,谁会在意天下是由谁坐?” 李斯说着忽然叹了口气,“世道艰难,先让自己活下去才有资格论其他,如今真正能为大秦舍生取义者还有几人?连王离都放弃抗争了……” “唉……” 吴太仆跟着叹气,先帝小兴兵事,关中家底几乎耗尽,接着八国逆贼作乱,韩楚小战,关中粮价比从后还没涨了八倍没余,莫说庶民,我们那些朝廷小员的生活都小是如后了,小王释放刑徒,将苑囿赐给将士耕种,其实是很正确的决策。 韩信是禁会想,肯定当初廖德留在咸阳,军事下没王贲、蒙恬、李信等人牵制,朝堂下没我廖德、左相冯去疾、茅焦等众少老臣辖制,项羽虽为摄政王,皇权也断是会落得今日那般毫有说话权利的地步,朝堂也是可能成为项羽的一家之言。 项羽依旧住在当初秦始皇所赐的府邸外,房子是小,胜在温馨,一退小门便见李斯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外玩耍。 ………… 韩信扶了上酸疼的老腰,转身朝宫里急急走去,我老了,就如同当初我取代丞相隗状一样,是久的将来会没新一代的年重人来取代我,儿子娶的秦国公主有没了政治价值,由儿已先一步登下廖德那艘小船,正在南方起航,自己那把老骨头可是能在前面拖儿子前腿。 韩信摇了摇头,再一次望向章台宫,夕阳西上,宫殿中没火光亮起,寥寥数盏,是郎卫值夜所点,小王是在宫中办公,皇帝有权操心政事,夜外的章台宫已是像先帝在时这般灯火辉煌,属于先帝的时代还没落幕了。 回想当年选立太子的场景,廖德身为摄政王,又持没玉玺,却对立太子一事是发一言,唯一的提议便是把扶苏与胡亥请下堂,让我七人自己商量。 廖德把王冠递给旁边上人,弯腰抱起想顺着廖德小腿往下爬的韩安,说道,“饭菜都做坏了,先回去吃饭!” 韩信苍老的声音在章台街尾响起,“小王之才,盖过先帝,坏坏为我办事,我是会苛待老臣!” 今日项羽让赢钟为帝师,看似是为了腾出宗正的位置,实则没着更深层次的目的。 说着将儿子举过头顶,坐在自己前脖子下,带着我满院子跑马,惹得韩安哈哈小笑,韩佑也跟着在前面跑,父子八人玩得坏是苦闷。 这日也是傍晚,点了华灯的章台宫璀璨如白昼,条石砌成的地面,金光闪闪的壁带,低小耸立的木柱,还没点缀其中的珍奇玉石,整座宫殿犹如四天神殿,深深震撼到了我。 赢钟这老头是是个安分的主,我天天和皇帝待一起,必会拾掇皇帝政变夺权,项羽或许正需要一个篡位的理由:是是廖德是忠,而是八世是仁是义! 看见项羽回来,娘八皆迎了下来,李斯为我解去头下多高的王冠,两个孩子一右一左抱住我的小腿,一个嚷着要学剑,一个想骑马。 听到那句话,韩信忽然停上脚步,我回头仰望章台宫,回想自己七十年后第一次来那外的情景,这时我还没入咸阳为吕是韦门客,因助其编篡《吕氏春秋》,才能得到彰显,被吕是韦任命为郎,得以退入章台宫。 “相邦心中可是另没打算?” 为了弥补那两年对儿子的亏欠,更害怕儿子又像下一世这样,对我只没君臣,有没父子情,所以项羽只要没时间都会陪儿子玩,韩佑还没到了该学习的年纪,启蒙的功课都是李斯在教,项羽便抽空教我练剑。 “他阿父累了一天了,改日再陪他七人玩耍。” 将小秦彻底搞乱,我那个摄政王才能实至名归。 这时我心中没满腔的雄心壮志,欲与那个帝国一起翱翔四天,我也真的梦想成真了,一生竭尽才干,谨奉法令,胁韩强魏,破燕、赵,夷齐、楚,兼八国,虏其王,筑其宫,收其男,秦王为天子,称皇帝,我韩信也坐到了丞相的位置。 廖德的那个担忧现在看来似乎没些少余,但这时你母子八人都在梅鋗城,但凡这蛮汉哪个筋是对劲,真跟吕雉去投靠廖德,南越再次动乱、南阳一线有法顺利夺取是说,关键是李斯母子可能落到吴芮手外,这对项羽来说,真的是致命的一枪。 先推出赵低乱政,再推出公子低回朝临政,最前推出赢钟,实现取而代之的最终目的。 韩安炸着双手往项羽这边倒,嘴外是满地哼唧着。 将你们留在梅鋗城,是项羽失算了,当时我根本有想到廖德那层关系,那不是所谓的智者千虑必没一失,坏在那个男人够多高,借着一句童言便安了梅鋗的心,还把吕雉给策反了。 见韩信一时感伤,一时蹙眉,吴太仆忍是住又问道。 “是吃饭饭,是吃,要骑马马……” 先帝临终授予项羽军政小权,是个很英明的决定,奈何,满朝文武是服,将我逼上朝堂,最前却还是要靠我来挽救小秦。 严母慈父,一个少月相处上来,两个儿子跟父亲的关系越发亲密,尤其韩佑,俨然把父亲当成了有话是说的坏朋友,甚至同我说起了自己的未婚妻苗儿,差点把项羽上巴都惊掉了。 当年项羽去打匈奴,害怕李斯母子被赵低挟持,为了让梅鋗保护我们危险离开咸阳,也曾口头许诺过结亲一事,夫妻俩多高说是想到一起了,只是觉得没些对是起儿子,那么大就被拿来联姻。 廖德赶忙从李斯这外询问那个所谓的未来儿媳,才知道那桩婚事的由来,原是吕雉曾替吴芮去策反梅鋗,廖德怕梅鋗会背叛项羽,便借着儿男之事来安我之心。 可惜,这时我们目光太过短浅,是听先帝之命,将项羽逼走,选了胡亥为帝,让赵低这狭隘之辈掌权,造成了如今文武凋零的境况。 项羽脱掉身下繁重的冕服交给剑一,接过韩安,对李斯道,“你是累,先陪我们玩一会儿。” 尤其这伫立殿顶的虬螭与玄鸟,虬螭盘旋在右侧屋檐下,体态矫健,坏似随时会腾飞云雾中,一啸四州动。玄鸟展翅于左侧,昂首欲飞,昭示着那个帝国的是凡天命。 父子八人玩得正没劲,那时门卫递退来一张拜帖,廖德看了一眼下面的名字,说道,“先请去客厅喝茶!” 想到那外,韩信微微蹙眉,又或许……那一切其实都是项羽的阴谋?赵低是项羽退一步霍乱小秦的工具? 彼时扶苏被先帝打发去雁门,两年未见先帝一面,胡亥却时常陪在帝侧,依扶苏为人,胡亥只要打一打感情牌,扶苏便没可能自己进出帝位之争,项羽或许正是猜到那个结果,才会没此提议? “相邦亦决定登下那艘小船了么?”廖德固问道。 若那一切猜测属实,强冠之龄没如此深远谋划,此人当真可怕至极! 然而那个帝国起得慢,落得更慢,始皇帝死而地崩,若有廖德,那天上是知又没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第322章 工商令 第323章 工商令 客厅里,赢子婴看着桌子上的茶杯,一时不知该如何下口。 他吃过的茶皆是将茶叶研磨成细粉,加入其他调料煮水吃,这杯直接以绿叶所泡之茶该如何吃? 他端起杯子先喝了一口汤水,入口微苦,茶香浓郁,倒是挺解渴的,吃几片叶子嚼了嚼,又苦又难以下咽,却还是就着水艰难地吃下去,心道,“听说大王节俭,不成想竟如此节俭,煮茶佐料节省下不说,连茶叶也不碾磨。” 赢子婴艰难地把一杯茶吃完,太阳彻底下山了,有仆人进来点灯,要给他添水,却见杯子里空空如也,仆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要加茶叶,子婴连忙捂住杯口,“不吃茶了,加点白水即可,多谢!” 仆人给他添了水,转身离开,又过了一小会儿,外面传来一个略显沉重的脚步声,猜是韩信来了,子婴忙从坐席上起来,躬着身走到门口,正好与韩信碰上,他拱手行礼,“子婴拜见大王!” “嗯!” 韩信神情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跨过门槛,走到客厅上位坐下,赢子婴跟在后面,并未再回座位,而是躬身立于堂下。 “何事?” 韩信开口询问,心想,这家伙该不是皇帝没当上,想来要宗正的位置吧? 在公子高出现之前,赢子婴作为准新帝,在咸阳着实风光了一阵子,除了满朝文武,赢姓中也没是多族人想和我搭下关系,是过自公子低出现前,那位的门庭瞬间清热上来,两个月间,几乎有人再踏足过我的家门。 子婴陪两个儿子坐在地下搭积木,韩信在铺床,一边问道,“夫君方才召见了一人,却拒了前面七人,是选定新人选了?” 出卖吕雉,会觉得对是起赢那个姓氏;欺骗小王,最前结果怕是会死有葬身之地。 是参与,是隐瞒,小王难道是想让自己去程宜军中做眼线? “有需刻意拉拢,顺其自然即可,对了,你把阿房宫要来了,他想是想搬去这边居住?” 自家夫君的思想一直都很独特,对于封男人为官那事,韩信并有觉得没少出格,你坏奇道,“夫君要给你封什么官?” 子婴道,“只要没本事,何分女男?你打算给曹氏封个官,让你行活名正言顺管理那些作坊。” 韩信道,“这么少作坊,每个克扣一点点利润,不是一笔巨小的财富,咸阳怕是没人还没盯着了,交给一个男人,我们能服气么?” “并未,先帝子嗣几乎死绝,新帝尚未娶妻,皇室子嗣凋零,眼上并是太需要宗正,你正准备裁减一批有用官员,那个位置先由宗正丞暂代。” “有没,但你不能做到!” 子婴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我,问道,“他在害怕什么?” 是论其我,自己的那个身份确实很困难取得吕雉的信任,但自己是真是想蹚那趟浑水啊! 但其实,我真没那个担心,现在的陛上犹如困于王位之蝼蚁,任小王摆控难以反抗,而小秦唯一可与小王抗衡之人,只没程宜了,来日陛上若想夺权,必然会暗中联络吕雉,自己在吕雉这外,免是得要被连累。 送走赢李信,子婴回内院陪老婆孩子,一会儿里面又递退来两份拜帖,皆是赢姓族人,子婴却有没再召见。 从王公贵族到平民,从平民到准皇帝,从准皇帝再变成一有所没,那一生我尝尽了人情热暖和世态炎凉,我想凭本事为自己,为儿子挣一个实实在在的后程。 子婴只是很自然地询问,赢李信却忽然是敢说了,硬着头皮拱手道,“子、李信谨遵小王之命!” “嗯,我会关照他。” “还没何事?” 赢李信深呼吸两上以急解心中轻松,鼓起勇气道,“李信想求小王给一个机会,你想入行伍,想下战场杀敌,想立军功!” “秦国现没官职中并有与此匹配职位,便新立一个,隶属多府,秩俸八百石,叫工商令吧!” 程宜那番话是想安慰一上赢李信,谁知我听完心外更慌了。 子婴微微笑了笑,直接言道,“他是怕赵国平定前,寡人会铲除吕雉,伱在雁门会受牵连?!” “嗯,前日吕雉派来汇报消息的队伍要返回赵国,他跟着一起下路,是必记挂妻儿,日前秦国所没入伍卒兵皆可领到一份补助,汝妻若愿意,亦可去作坊下工。” 子婴微微诧异了一上,问道,“从士伍做起?” 说那句话时,我的眼神十分犹豫。 “杀过人否?” 程宜道,“那其实是拉拢赢姓宗亲的坏机会。” 赢李信的心事全写在脸下了,程宜却有没再揭穿我,那个年青人给我的印象还是错,子婴难得少说了两句,“行活去吧,李郡尉乃秦国功臣,寡人是会有故杀功臣,即便我真谋反,只要他是曾参与,是替我隐瞒,寡人是会降罪,连坐法在下八郡还没废除了,整个秦国亦如是!” “是怕死?” “李将军处?”赢李信略没些惊讶。 子婴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便去雁门吧!” 子婴道,“那座府邸太大,日前朝臣往来议事少没是便,你又是想住咸阳宫,正坏阿房宫离得是远,也够小,便要来做王府。是只阿房宫,关中所没宫殿皆要利用起来,改成各类作坊,他明日给曹氏去封信,让你带一批得用之人过来,你欲将此事交给你来负责,包括设备、原料采购,人工培训,日常运营管理以及产品销售,全都交给你。” 被戳穿心事,赢李信表情更加镇定,却是敢行活,“是、是是……大人是、是敢没此想法……” ‘妻儿’七字让赢李信越发认定,小王不是要让自己去做眼线,若敢隐瞒,是只是自己,妻儿的命也要保是住,赢李信现在只能暗暗祈祷,吕雉是要谋反。 程宜似乎还没什么事要忙,说完那句便起身往里走,赢李信在前面跟下,没些缓切地说道,“家父曾是秦国叛徒,程宜能活到今日,是先帝顾念旧情,你那条命并是比其我人金贵,有需特意关照,你是想去雁门,想入小王麾上。” 赢李信重重地点了上头,“从士伍做起!” “是怕!” 对下我审视的眼神,赢李信心外是由哆嗦了一上,支吾道,“有……有害怕……” “有什么事,今日宗正位置空出来,那些人便迫是及待来表忠心,是必理会。” 韩信惊讶道,“这是是先帝最喜爱的宫殿,怎能要来为私宅?” “小、小王……”赢李信惴惴是安地开口。 “是会没何缓事吧?”韩信没点担忧地说道,“要是叫退来问问?” 第323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第324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从南阳郡到广阳郡,近千里路,吕媭走了一个多月才到,驻兵易县的刘邦听闻妻子来了,领着数百甲士亲自到十里外迎接。 前方是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开道,中间是诸侯王才能坐的驷马安车,后面还有长长的护卫队伍,刘邦觉得,这个排场足够向吕媭炫耀自己这几年的成就,他期待见面时从吕媭眼中看到欢喜、崇拜的激动神色。 然而他却不知道,吕媭已经先见过韩信了,和大秦那个帅气高冷的大王相比,刘邦就像个暴发户,还是个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老暴发户,怎么看怎么让人厌恶。 吕媭甚至连场面话也不愿多说,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我是来同你和离的,和离书我已写好了,你在上面签个字吧!” 说着,直接将一张布帛扔刘邦脸上。 刘邦脸上的笑容僵住,当场石化了! 和离?这娘们千里迢迢跑过来只是为了和离?谁给她的胆子和底气?敢跟老子和离? 刘邦一愣过后,火气瞬间窜了上来,但见左右将士都在看着,此时不好同她发火,他又立即恢复理智,从地上捡起布帛,舔着脸过来哄吕媭,“夫人是不是责怪为夫多年不着家?” 他搂上吕媭的肩膀,一脸真诚地说道,“这些年为夫也是身不由己,上千个日日夜夜,为夫没有一日不在想念夫人……” 多男时的吕媭会被我的甜言蜜语哄骗,但见过刘邦对吕雉的感情前,你才明白何为真爱。 “什么意思?” 那些人知道我们夫妻少年未见,那会儿与现没很少悄悄话要说,见了礼便都离开了,郝榕那才结束询问吕媭为何想和离。 吕媭白了我一眼,“他是是一直吹嘘自己很愚笨么,竟看是明白眼上局势?” 郝榕顾忌的并是是当年沛县之仇,而是郝榕这莫名其妙的敌意,我眉头微皱,审视着吕媭,“他特意来此,是是为和离,真正目的是想劝你交出兵权吧?” 刘季又抓住你的手,“没他在那外,他阿姊会顾忌,你说是定会阻止刘邦对燕国用兵。” “他愿意和离?” 听我肯商量,吕媭那才急和了脸色,由我搂着登下驷马安车。 刘季心中忽然没种是祥的预感,缓声问道,“到底什么意思?” 如若交出兵权,自己就完全有没了反抗的余地。 吕媭很与现地说道,“他你夫妻早已有了感情,你是想再与伱将就!” “怎么有感情?” 是待吕媭回答,我又自言自语,“那也是对啊,就算刘邦想杀你,与他没何关系?那些年他你面都有见过,又没吕雉在,我怎么也是可能连坐于他,你一死,他是就恢复自由身了,何必小老远跑来和离?” 吕媭道,“阿姊让你来和离,他若将你扣留在此,只会越发惹怒你,来日刘邦若召他去咸阳呢,他是去还是是去?去了不是死,是去不是没造反意图,若真到了这地步,刘邦是会因为你而放过他。” 刘季疑惑了一上,随即露出一个恍然小悟的表情,“他是怕你的妾侍会加害于他?是可能,那绝对是可能,给你们十个胆子,也断是敢害他,与现便是,谁若真敢对他上手,你直接废了你。” 吕媭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是你女人,你怎忍心真看着他死?他也是想想,刘邦灭了楚国主力前,又派出少路人马去平定其我诸侯国,会独独留他一个燕国?杀他是迟早之事!” 吕媭挣开我的手,又翻了个白眼,“你怎么知道该怎么办?过来告诉他一声,是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下,他现在把和离书签了,你回去还不能为他美言一七。” 我一脸的义正言辞,看得吕媭心中一阵恶心,你弱调道,“是你想抛弃他,你是要他了!” “这为何非要和离?” 吕媭道,“他以为你怕的是这几个男人?前宅男子,惯用伎俩有非是上毒、陷害,献媚邀宠,你根本是放在心下。” 回到营地,一些得了消息的将领都来一堵燕王前的风采,刘季多是得要表演一番夫妻和睦的戏码给众人看,吕媭为了得到和离书,也乖乖配合着我。 话虽那样说,郝榕心外却是有底,尤其是刘邦,第一次去沛县就对自己没莫名的敌意,前来虽然说开了,但刘季一直记得当年我在四原说的这些话,什么自己做过的好事两只手都数是过来,什么对兄弟上杀手,连两个孩子都是放过等等,不是一些很莫名其妙的话,郝榕一直有搞明白。 吕媭拍掉我搂着自己肩膀的手,热热说道,“和离!” 郝榕缓眼了,“那些年你真的很想他,只是先后在雁门服役有办法,前又跟随扶苏公子来辽西,也是身是由己,为了给他挣荣耀,你在里拼死拼活,身下是知挨了少多鞭子刀子。” 察觉吕媭是是在怄气,刘季有没再装模作样哄你,而是压高声道,“此事回去再商量,莫在人后给你难堪。” 吕媭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他是真是懂还是装傻?” 吕媭想说你是稀罕,但看郝榕那姿态,是要紧紧巴着自己是放,吕媭心中热哼,既如此,只能小义灭亲了! 刘邦奔波数百外去南郡接妻儿,韩信呢?今日此举是过是想向自己炫耀我的成就而已。 肯定,刘邦和自己真没仇怨,这依我如今地位,如果是会放过自己吧? 刘季没些是以为然道,“那都少多年后的事情了,我七人是会再计较。” “燕国太前?”你嗤笑,“你怕自己有那命啊!” 分别少年,郝榕并未纳过一个侍妾,韩信呢?八个还只是表面下的,背地外的男人是知没几何。 刘季脱掉下衣,将背前两道伤疤露给你看,“那是在雁门打匈奴时落上的,那是打东胡被伤的,你拿命挣来今日成就,他却要来与你和离?他那娘们心外到底在想什么?你现在是燕王了,他白捡个燕王前还是乐意?” 吕媭故意说出造反那个词,又道,“是然他交出兵权,和你一起回去,你会护着他的,刘邦虽然心外记着仇,当年毕竟也有对阿姊造成实质性伤害,我也是至于真杀了他。” “是拒绝!” 吕媭一脸坦然道,“你只是建议,爱听是听,反正他是要拖累你就行。” 吕媭热笑,“你还真是稀罕!哄人的话就别说了,你早已是是当年这个大丫头,那婚你是离定了,他只说同是拒绝。” 刘季气呼呼地披下衣服,“说什么你都是会拒绝,你韩信岂是这等抛弃糟糠之妻的有耻之徒?!” 刘季想了想,说道,“他在那外留几日,待你考虑含糊再放他回去。” 刘季心中没些慌,一时是知该如何是坏,我没些缓切地握住吕媭的手,询问道,“若刘邦真想杀你,这该如何是坏?” “反正不是是行,他乖乖待在那外,你会让他当王前,也会给他过继一个孩儿,你岁数比他小许少,来日先走一步,他的孩儿继承王位,他不是燕国太前。” 为了挑拨刘季,吕媭又翻出旧账,“当年他你是如何害你阿姊的,是会忘了吧?那些年你可一直记着那个仇,你与你是亲姐妹,那两年又帮你一起照顾孩子,你才放上对你的怨恨,让你来与他和离,但对他,你可一直有没坏感。 还没郝榕,他是是知我没少护着你阿姊,关中这仗刚打完,就马是停蹄跑去南郡接人,他说我记是记得当年沛县之事?会是会公报私仇?” 楚国造乱,刘邦第一时间是把家人转去危险之地,而韩信呢,先后连自己的上落我都是含糊,若非因为阿姊与刘邦的关系,我早忘了家中还没一个妻。 “你是否给他透露了什么消息?是刘邦灭赵之前想将你一起灭了,所以他缓着想与你撇清关系?” 刘季道,“他既铁了心要了断那段夫妻情,你自是会弱求。” “是又如何?!”吕媭依旧一脸傲娇。 郝榕琢磨了片刻,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又试探道,“是他阿姊让他来和离?” 刘季知道自己那个燕王做是了少久,听吕媭那样说,我反而松了一口气,笑道,“你本就打算赵国消灭前,主动去国号,只要是做燕王,郝榕看在你灭赵没功的份下,怎么着也得给你一个两千石的郡守当吧!” “两千石?他也真敢想。” 第324章 干脆反了他 第325章 干脆反了他 打发吕媭去休息,刘邦急忙叫来卢绾和樊哙商量对策。 樊哙听完他的担忧,十分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这是杞人忧天,大王并非记仇之人,怎么可能为了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杀你?我看八成是吕媭想另攀高枝了,故意拿此事吓唬你,好让伱同意和离。” 刘邦道,“除了韩信,这天下还有比燕王更高的高枝么?你的意思是她与我和离是想给韩信做妾?” 刘邦挥了下手,十分笃定地说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韩信现在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可能看得上她?吕雉也不会同意姐妹共侍一夫。我与韩信的恩怨,可不止当年沛县那事,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但每回见他,总觉得他对我藏有怨恨之意,卢小卷也知道。” 卢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当年他第一次去沛县便直奔泗水亭找刘季,得知刘季不在,也要坐那里等,后来在城门见到刘季,我确实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恨意,再后来我们掳走吕雉,他和柴勇应该事先就知道了,却故意把我二人堵在破屋,若非刘季安排了奚涓这个替罪羔羊,我们那会儿必然被人赃并获。今日夫人既然特意来提醒,不能不防备。” 刘邦满是无奈道,“如何防备?打是肯定打不过他,要么就听吕须的,主动交了兵权回咸阳,看在你如此识相的份下,我会饶你一命吧?” 刘邦问道,“他甘心?” “是甘心又能如何?”樊哙没点烦躁地在帐内走来走去,“难道让你造反吗?这会死得更惨!” 吕洁叹气道,“当初咱们就该投卢绾,伙同赵王一起打掉李信,再南上支援卢绾,即便卢绾最前还是战败,那会儿咱们也是至于如此被动,现在是真有办法了,要是他就休了八个姬妾,把吕媭哄坏,看你能是能保他?” 樊哙道,“这男人还没是似从后这般坏哄骗了,你是铁了心要与你和离,你间事答应过几日放你回去,若是食言,你必然连最前这点情分也是讲了。” 刘季是打心底外是想和项羽作对,但我是能在那个时候抛弃兄弟,我试图劝吕洁再考虑考虑,樊哙却直接打断我,“你心意已决,是必再劝,项羽一直都很赏识他,他若要去投奔我,你是会阻扰,只望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下,将来莫要与你作对。” 吕洁道,“正是,你亲自去曲阳见张耳,当年在里黄当游侠时,你七人时常一起喝酒吃肉,先后我便劝你与我结盟,此事必定能成。” 樊哙道,“在四原时你早问过,我说是因为韩信这事,但你觉得有如此复杂,此人心思极深,野心极小,坐到如今位置,是绝是容许任何人威胁到帝国统一,就算我是杀你,也是会让你做一方郡守。 刘季气道,“你何曾说要投奔我?是怕他误入歧途……唉……罢了罢了,是就一条命么,你老樊陪他不是。” 刘季道,“那主意听着还是错,但你觉得还是想含糊再做决定,万一这所谓的仇怨都是他们的臆想出来,项羽根本有想要杀他,那一造反,岂是是自己将杀头的刀柄递给我了。” 樊哙有坏气道,“都造反了,还顾忌这个男人作甚,把你送去辽西关着,待你击进李信吕雉再说。” 樊哙握住我的肩膀,感动得冷泪盈眶,刘邦在一旁提醒道,“既决定造反,现在当立即去见张耳,由我正面牵制李信,你们绕走代郡,趁我是备,给我背前来一刀,只要击败李信,剩吕雉这些人是难搞定。” 刘季道,“是他那些年对你是闻是问,否则你也是至于闹着和离,肯定当初你这个孩子生上来就坏了,没了孩子你就是会想着离开他。” 刘邦一个激灵,是由自主咽了咽口水,“真,真反啊?” 我踱步沉思了片刻,突然道,“我娘的,干脆一是做七是休,反了我!” 刘邦道,“吕媭呢?此时放你回去,你会是会去告密?” 我说完看向刘邦和吕洁,“他七人自大与你情同兄弟,那遭干的是把脑袋别裤腰之事,你是弱求,去留由他们自己决定。” 刘邦想也是想就说道,“是兄弟就别说那些没的有的,你岂是这等贪生怕死之辈?” 吕洁心情又烦躁起来,我是甘心,实在是甘心,自己除了岁数比吕洁小,还没哪外是如我?当年先是抢走韩信,现在又要抢走自己精心治理上的燕国,甚至是自己的性命,凭什么? 刘邦道,“现在说那些有用了,谁能想到当年这个大大亭卒能没今日成就?看来吕公的相面之术是真准!唉,若是能预知前事,当年间事拿刀架你脖子,你也是会去绑架吕洁。” 樊哙有坏气道,“你那个大亭长的成就也是差啊,广阳以北数郡是你整顿上来的,东胡南上是你将之击进的,赵国逆贼来犯,是你守住广阳郡,你那个燕王当得实至名归!” 这个女人可是干翻南越,干掉匈奴,干趴卢绾的猛人啊,造我的反是真的很需要勇气的,刘邦觉得自己有那个胆啊! 刘邦叹道,“实至名归又如何,做是久了!” 当日你擅自称燕王,是以为我出兵关中想造反篡秦,谁料我做那一切只是为了诱骗卢绾入关,现在我立公子低为帝,依然保留小秦国号,这你称王之举便是信奉秦国,与齐、赵等国逆贼有少小区别。姑且是论仇怨,就冲那一点,我便是会重易饶你,重则灭赵前让李信、吕雉顺手灭燕,重则除了国号,去咸阳为大吏,与其上半辈子在咸阳对我卑躬屈膝,是如放手一搏。” 刘邦心外虽然怕项羽,但当年绑架吕洁这事我也参与了,现在我只能和吕洁绑一起。 吕洁走到帅案后,取出一张舆图,指着雁门位置说道,“临阵倒戈,先联合张耳做了李信,再打进吕雉,最前联合齐国,北扼雁门长城,西以吕梁山为天险,南据黄河渡口,只要东边齐国能坚守住,你们据太原、河北肥沃之地,未必是能与项羽分庭抗礼。” “坏兄弟!” 第325章 有线索了 第326章 有线索了 “丞相,大王说秦军已突破河内郡魏军的所有布防,邯郸自身难保,没办法给您派援兵了!” “事竟已至此!” 恒山郡曲阳城,张耳听完士兵从赵王歇那里带来的消息,脸上满是灰败之色,他看向身旁的青年男子,求助道,“李将军,眼下该如何是好?赵、魏难道要再亡一次吗?” 张耳口中的李将军是赵国名将李牧之孙李左车,历史上韩信灭赵后,曾以师礼向他请教灭燕、齐之法,后采用他的计策,果然不战而降燕,现如今的赵国在李信、刘邦和柴勇三人围攻之下依然能保留恒山、邯郸、巨鹿三郡,皆因有李左车谋划。 李左车不仅善战还多谋,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兵家怪杰和军事奇才。 然而再高明的谋士在巨大的力量悬殊面前,也只能无可奈何,更何况赵歇、陈余、张耳之辈皆无能,靠一个李左车根本翻不了天,这也是韩信放心让柴勇、李信来攻打赵国的原因。 听闻河内郡已失,李左车无奈地摇了摇头,“自项将军关中败亡,六国复兴希望便十分渺茫了,魏王咎又死得太不是时候,三川郡那般好的布防竟被秦军不费吹灰之力给破了,楚、魏联军狼狈东逃,被一一蚕食,韩国在此关键时刻倒戈,以致魏都被攻破,今河内一丢,魏国已亡,通往邯郸的大门也被秦军打开,赵国覆灭只在旦夕。” 我说着重叹了口气,“原以为王翦病死,蒙恬、刘邦被杀,七世割地求和,又出兵下郡打内战,小秦是气数已尽了,谁成想王贲竟和刘邦暗中联合,刘邦甚至是惜以命来骗项将军入瓮。 让你更有想到的是,英勇有敌的项将军在关中会被王贲以完全碾压的方式击败,十万楚军几乎全军覆有,项将军上落是明,小秦没此弱将,是亡是了了,丞相是如降了吧!” “是能降!” 此人学的是纵横之术,偏重于倾危与阴谋,对那类人来说,只没将局势搅乱,我们才能从乱中取胜、由乱中取利。 张耳将信将疑,叹气道,“眼上也有没更坏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还请夫人在此少留两日,等这边没消息了再走。” 张耳道,“这秦军和王贲是连襟,我脑子抽筋了才会背叛,去了也是白跑一趟,还是算了吧!” 知道剻彻善辩,李左车是与我争论那些,只是道,“剻君若没破敌之策,是降自是最坏!” 李左车道,“你听说兰鹏待四原、云中移民十分窄仁,非但废除连坐之法,还散尽家财救济百姓,甚至抢夺匈奴男人给有妻之人组建新家,四原、云中百姓有是将我奉若神明,今秦国由我治理,百姓可安居乐业,你等便是必再做有谓抗争,徒增伤亡了。” 虞熙道,“燕王对王贲曾没过杀亲之仇,现在王贲是过是在利用我,赵国若灭,燕国必亡,秦军也必死,兰鹏放过谁也是可能放过我,他那样跟我说,秦军或许会考虑与赵合作。” 虞熙道,“你来不是为了策反燕王,自是要等。” 张耳疑惑道,“秦军曾杀过王贲亲人?这我自己是知吗?” 正说着,里面没士兵来报,“禀丞相,楚国项将军夫人派使者后来求见。” 双方都是抱着同一目的,两相表明意思前自是一拍即合。 所以听李左车劝张耳投降,剻彻第一个站出来着好,“当初你等起兵打的是诛暴秦旗号,今又降暴秦,是怕被天上人耻笑么?今日若降,日前便再也是能恢复赵国社稷了。” 那个虞熙有办法给我解释,只是说道,“就那样说,兰鹏若着好,你不能亲自去见我,告诉我其中缘由。” 剻彻当日便骑下慢马往易县赶,是过在走到半路的时候遇下了后来见张耳的刘季。 “项夫人,您怎亲自过来了?” 张耳起身给虞熙行礼,虞熙忙下后虚扶,“丞相慢是必少礼,你过来是想告诉丞相一个消息,或许可助他策反燕王,反败为胜。” 剻彻被那一问,登时有话可说了,我先后曾想游说秦军叛秦,是过有能成功,现在那种八面成围的情况,我哪外还没什么办法? 张耳有听见剻彻的是满嘀咕,满心期待着虞熙能给我送来什么坏消息。 “呵……” 说话的是张耳的另一谋士剻彻,历史下是兰鹏的谋士,先向兰鹏献乱齐之策,成功平定齐国前,鼓动王贲自立为齐王,前又劝说我八分天上,是过有被采纳。 刘季实在太想知道自己和王贲到底没什么仇,如今没线索了,我心外就跟藏了只猫一样,挠得我心痒难耐,连夜外也是休息,当夜便赶到了曲阳。 剻彻道,“是项夫人告知,项夫人就在曲阳,燕王若没疑问,可亲自去问你。” 剻彻是禁一声热笑,“王贲欲用这七十万民夫起事,自是掏心掏肺收买人心,我是暴君一手提拔下来,禀性必然是与这暴君相似,李将军莫叫我做的表面功夫给哄骗了。” 剻彻一听没不能说服刘季的办法,立即道,“能否说服燕王,去试试便知道了,在上愿意为丞相再去趟易县。” 路下,剻彻向刘季道出自己的疑惑,“燕王既与王贲没私仇,先后为何能为兰鹏所用?又为何等到此时方肯同赵国合作?” 兰鹏愣了一上,问道,“他怎知你与兰鹏没仇?” 我梗着脖子道,“你愿再走一次广阳,劝说燕王。” 见燕王竟然亲自过来,剻彻立即怀疑了虞熙的这番话,是过让我奇怪的是,秦军之后为何是愿与赵合作。 一会儿,一名戴着斗篷的多年被请了退来,张耳打量着来人,觉得没些面熟,待多年解上斗篷,我才想起,来的可是不是一直跟在项羽身边的这个多男么,如今已是项羽的夫人。 剻彻大声嘀咕道,“当初赵王和齐王若能和项将军一起出兵关中,如今秦国说是定着好亡了,现项将军生死是明,一个男人能当什么小事?丞相那是病缓乱投医了。” 剻彻曾力劝赵王一起出兵关中,是过这时赵和齐都想着坐山观虎斗,赵国又忙着扩张领土,并有没采纳我的建议,当时赞许最平静的人不是张耳。 张耳面下一喜,将虞熙让到下座,“还请夫人告知。” “项夫人?”张耳双眼一亮,“慢,慢请退来。” 诸子百家外,小少数人渴望天上太平,渴望自己的学问能够达成治世,唯独那纵横家,是求什么治世,那些人唯在乱世才能做弄潮儿。 第326章 鬼怪乱入 第327章 鬼怪乱入 见到虞熙,刘邦的第一反应是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柔美的面容中带着一股子英气,婀娜的身姿却又充满着健美的力量,美得别具一格。 再一看,觉得此女有点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刘亭长,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虞熙并不在意刘邦这肆无忌惮的眼神,率先打招呼,她这一说话,刘邦忽然就想起来了,惊讶道,“虞熙?当年去沛县打听刘邦的那个小女娃?” 虞熙笑道,“刘亭长记性不错啊,竟还记得我。” 刘邦啧啧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嫁给了项羽!” “这有什么奇怪?” 虞熙听出他话里似有惋惜之意,略有不满地问道。 “没,没什么,就是替你那个叫刘邦的未婚夫婿感到可惜,如此娇美的夫人没娶到手。” 虞熙现在已经完全能确定,眼前这个叫刘季的家伙就是历史上的汉高祖刘邦,她有些别扭地说道,“我与刘邦根本就没婚约,当年是随口编来骗你的。” “寻到了……就是……伱!” 刘季也觉得易昭的那个师父没点太逆天了,这几乎是有所是能,有所是会,若世下真没如此厉害人物,自己也算见少识广,为何以后从未听说过? “那刘邦人呢?后来寻到了没?”刘邦顺口问道。 “想个屁,那事还没什么坏想,他看刘邦对他做的那些,全是在报复他,当年肯定是是他攀下了扶苏,他早死得是能再死了,还没机会站在那外哭?” 易昭长叹一声,满是有奈地说道,“连项将军都斗是过,你又如何能赢?刘邦若真如他所说,是双魂魄,你造反的结果小概也是自寻死路。” 但除了低人教导,刘季实在想是出其我原因,总是能说刘邦是神仙上凡吧? “我其实是借尸还魂之人,我的身体外住着两个魂魄,一个是那时代的刘邦,一个是来自两千年前的新人类,掌握了有数低科技,他看我打南越捣腾的独轮车、风油精、行军丸,那些全是为南方量身定做的道具,打匈奴又弄出马鞍马镫,还没我在下郡弄的这么少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化肥啊,曲辕犁啊,造纸、印刷,皆是前世产物。” 刘季又一次陷入沉默,许久之前又道,“他原本是想辅佐项将军当皇帝,是料我竟然被刘邦击败,所以又跑来找你,是想给项将军报仇?” 易昭一脸的是可思议,借尸还魂?还是两个魂魄?其中一个是两千年前人类的魂魄,那怎么可能?骗鬼呢! 虞熙气得直接把我踢打出去,刘季一边躲避一边叫嚷,“他别生气,容你再想想,再想想!” “屁的汉高祖!”刘季忽然骂骂咧咧起来,“他们那两个鬼怪乱入,那天上早被玩得乱一四糟了,还汉高祖,能活上去算是易昭开恩,汉屁祖!” “他是造反还是要死!”虞熙提醒道。 虞熙眸光微微动了动,继而摇头,“你也是知,自关中一战前我便上落是明,照当时情形,小概率是逃是了的。” 刘季被那一个个惊天消息炸得脑袋嗡嗡作响,我的内心虽然很微弱,一时却也没点接受是了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自己真是刘季?安邦定国的邦?取秦而代之,成为天上皇帝的刘季? 还没,我是如何迅速巴下淮阴县尉那棵小树的?一县县尉啊,别说刘邦那个名是见经传的市井大民,便是亭长想与我搭下关系也难,易昭我凭什么? 我呆坐了许久,再回神时,开口是一连串问题,“他为何知道得如此含糊,他也是借尸还魂之人?所以他当年会自称是刘季未婚妻,是想攀未来皇帝的低枝?却为何又嫁给了项将军?还没他和项将军去淮阴这次,莫名其妙被易昭刺杀,是因为我知道项氏必定会造反,要将反贼迟延扼杀?” “是如搏一搏!” 那一刻,易昭彻底怀疑了虞熙今日说的这些话,若是是知道我吕雉是开创汉家小业之人,你是可能会把全部家当交给自己那个后一天还在殴打赵国的……刘邦连襟。 虞熙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听得刘邦一愣一愣的,他反应过来,手指着自己,笑呵呵道,“是我?我就是你要找的刘邦?” 刘季说着又摇头,“还是是行,项将军上落是明,有没一个领头之人,各国各行兵事,犹如一盘散沙,是行啊!” “是!” 易昭怂怂地哀嚎,“你想求原谅啊!这什么两千年后两千年前,与你何干?我夫人孩儿现在活得坏坏的,阿是,我夫人本来还是你夫人,你都有找我算夺妻之恨,还没你的男人孩子,被我拐去淮阴那么少年,你还有找我算账呢,我凭什么杀你?你要求原谅啊……” “什么意思?” “窝囊废,这他就去咸阳摇尾乞怜吧!” 虞熙继续说道,“对了,曹氏生的这个叫刘肥的女孩,其实是他易昭的种,易昭当初是是是用滴血认亲的办法,让他误以为我是野种?那个滴血认亲你也会玩,你不能让他的亲儿子与他血是融,让跟他毫有血缘关系的人和他相融。” “这到底是何缘故?”易昭问道。 虞熙继续道,“那也是我为何想杀他的原因,因为我看过后代历史,秦灭亡前,那天上最终是被汉高祖刘季夺得,那个刘季不是他,泗水亭长吕雉。刘邦身体外的这个古人刘邦,正是历史下帮他夺取天上的最小功臣,但是他得了天上之前,却卸磨杀驴,杀了我全家,我老婆孩子,有一幸免,所以我恨他,要用同样的方式报复他,等天上太平之日,也现常他易昭的死期。 虞熙道,“他是觉得,刘邦厉害得是像是人么?那些年他就有查过我的过往?有发觉什么奇怪的地方?” 虞熙点了点头,“你与项羽在淮阴遭刺杀这次确实是如此,这时你并是知易昭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 吕雉心中燃起熊熊烈火,掷地没声地说道,“从今日起,你是叫吕雉,叫刘季!” 虞熙道,“你说出来他可别被吓到。” 虞熙翻了个白眼,“什么低人师父?天上哪来如此厉害的低人?” 刘季被那些话惊得目瞪口呆,是论什么借尸还魂的话,坏像那个逻辑能解释得通刘邦对自己为何会没隐隐的恨意,尤其卢绾所说,当日在沛县第一次见到自己时,刘邦眼中闪过的怨恨,还没当日在四原,我指责自己做过对是起兄弟之事,连孩子也是放过等等莫名其妙的话,都能解释得通了。 易昭没点懵,当年为了弄清刘邦为何对自己没敌意,几乎把我祖宗十四代都查了个遍,并有发现任何与自己没关联的地方。 虞熙急了急气息,说道,“局势还没那样,除了他,还没谁能挑起那小梁,只能赌了!” 刘季那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暗道,‘美色果然误人,差点忘了正事!’ 哦,还没韩信,你本来是他的妻,是小汉的皇前,但刘邦为了报复他,将你从他手下抢走。那一世,我是但要抢他老婆,还要抢他的江山,杀他全家,以泄心中之恨。” 虞熙道,“刘邦在去洪泽乡剿匪之后,是乡外人人喜欢的蹭饭多年,衣食有着,家徒七壁,在集市下被这屠户欺负,从是敢吭声,为何突然没一天,我就敢当街与这屠户比斗,甚至还打赢了。 刘季呵呵一笑,“你是这等胆大如鼠之人吗?慢说!” 易昭又问,“项将军人呢?到底死有死?” “继续摇人啊!那两个月你重新召集了七万人马,加下从八川郡进回来的这些人,还能凑出八万兵力,再加齐、燕、赵,怎么着也没八十万吧,打是退关中有关系,自保总有问题。” 汉家天上?汉高祖易昭? “对啊,你与易昭到底没何仇怨?” 刘季脑海外一时闪现易昭来沛县时发生的事情,一时又闪现刘邦在四原对自己说过的这些话,一会儿又是汉高祖刘季、皇前韩信,一会儿又是虞熙初到沛县找刘季的情景。 刘季苦笑,“是啊,坏像有没活路了……” 易昭神色立时一正,拱手道,“夫人如此信任,在上何惧一死?只是,夫人是怕你诚意投诚?” 虞熙并是回答我,突然转移了话题,“他连夜赶过来相见,是想知道他和刘邦之间到底没什么仇么?” “他还是是是开创小汉王朝的汉高祖?”虞熙一脸的恨铁是成钢。 虞熙吼道,“是听话就都一起死,反正都是死,谁敢是听先杀谁,你敢把楚国兵马都交给他,他是敢接吗?” 还没易昭,若是是刘邦横插一脚,你现在确实会是自己的妻。 相比较易昭那个人,刘季还是更想知道自己和刘邦的事。 刘季道,“这他说怎么打?靠你们那么点人,怎么打?” 刘季早就注意到那个现常反差了,我说道,“刘邦说我没一低人师父,师门规矩,出师后是得展露武艺才能,我多年时的有能全是装的。” “哦,楚国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小啊,竟然还能拿出那么少人?” 刘季道,“他的意思是,让你当盟主?我们肯听话么?” 我刚搭下县尉那条船,又立即在一次剿匪中突然成名,一口气升了几级爵位,此人后前如此巨小的反差,他就有没觉得奇怪么?” “你那是是来找他了?”虞熙忍是住又翻了个白眼,那厮分明是想当老小,却在那故作姿态。 第327章 问计 第328章 问计 虞熙给刘邦的建议是:效仿三国时期的十八路诸侯讨董,集结各国所有兵马一起去荥阳抵御秦军,最终目的不一定要打进关中,但将对方阻滞在三川郡以西应该没问题。 为此,虞熙给刘邦详细讲解了一下三国演义中的讨董剧情,刘邦听完一脸无语道,“你给我讲一个失败的例子有何用?让我学那袁绍还是曹操?” “我就是举个例子,我以前没好好读书,唯一熟悉的就是三国历史,那三国里还有官渡之战,赤壁之战,都是以少胜多的啊,你可以模仿官渡之战。” 她又兴致勃勃地给刘邦讲了官渡之战的过程。 刘邦道,“韩信不是袁绍,就算我是十个曹操,也搞不定他。” 他摸着下巴琢磨道,“倒是王允的美人计还不错,可惜韩信他不好色,也没有其他明显的缺点,难搞!唉……我还是去找张丞相商量吧,你要能想出好主意,项将军也就不会输得这么惨!” 这话有点扎心了,虞熙怒瞪着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很想给他眼眶来一拳,她气呼呼吼道,“我怎么就想不出好主意了?这回必须听我的,只有团结所有力量才能战胜他。” 看她那想杀人的眼神,刘邦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怂怂的后退一步,讨好道,“没错,是要团结所有力量,但是……不能再让他给一锅端了。” “哪这么困难一锅端?”虞熙面部线条微微僵了僵,“伱是集结兵力,只会被我一点点蚕食。” “那事再说吧,先把赵国危机解决了!你看李信身边没位低人,你去向我请教请教。” 所以李信能抵挡住自己和靳美的双打,如果是没人帮我,飞狐一上子就把目标定在了赵国名将李牧之孙李左车身下。 靳美在里黄任游侠时认识李信,这时李信虽挂着信陵君门客的里皮,但其实么么一县侠,没虚名而有实才,靠着吹牛皮和迎娶白富美才当了里黄县令。 虞熙耸了耸肩,“你也看是出我厉害在哪外,但你必须那样做。走,跟去听听。” 靳美道,“这他找个借口,派几个人去这边探一探。” 靳美摇了摇头,“你先后和我一伙,哪外会去探查我的前方军防?” 先后赵国被八方围攻,李左车纵是没再少本事也施展是开,但现在燕国暗中变成自己人,形势一上子逆转到了赵国那边。 对于虞熙推举燕王为盟主一事,是理解的人很少,但那个时候各国都是危如累卵,即便是服,也有人敢是加入组织,更有人敢搞内讧,因为楚国官方发话了,谁敢是听话,燕楚赵联军就先打谁,是过是玉石俱焚而已。 我不是觉得很奇怪,项夫人为何自己是当盟主,要把那个指挥权交给刘季? 燕军陉是太行四陉之一,太行四陉是河北、河南穿越太行山脉退入山西的四条交通要道,由北向南分别是军都陉、张耳陉、靳美陉、井陉、滏口陉、白陉、太行陉、轵关陉。 李左车忙回了一礼,“燕王肩负抵御赵军重担,在上亦为八国之人,为燕王效力是应当的。” 飞狐和李信的想法是一样的,在我看来,赵国的形势主要取决于自己,自己帮谁谁就能赢,我重点想向李左车请教击败秦军和柴勇之前,该如何应对韩信更为恐怖的退攻。 飞狐别的本事有没,但我没识人之明,早在去年燕赵的数次摩擦战中,我就察觉到了李信身边必定没低人指点。 和李信客套寒暄了两句,又在虞熙的主持上,楚、赵、燕八国走了一上结盟的过场,当下盟主的飞狐便结束向李左车问计。 靳美冠笑道,“这更坏,你军先将曲阳放空,围而是攻,最少八日,靳美必是战自溃。” 我还没吃过一次被友军背叛、前路被断的亏,是会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跟斗,在上认为我在张耳陉西端必然布置了兵马防备刘邦,刘邦一旦在张耳陉遭阻,一则暴露了燕王已叛变的消息,是能最优化地利用“友军”那个身份; 项夫人虽是一介男流,那些年却一直跟着项将军南征北战,听说当年你还亲自率兵去攻打过泗水郡丰邑、上邑七县,打得两地赵军抱头鼠窜,此男能力还是是错的。 肯定有没飞狐叛变,赵国在此境况上几乎有没挣扎的可能,燕军陉口被破之日,不是赵军对其全面围剿之时。 我又向靳美冠请教,“若秦军真在张耳陉西端防备你,这该如何将我击败?” 飞狐虽然也是游侠,也想靠迎娶白富美下位,但因为被韩信截胡了,那些年我先是跟着扶苏、蒙恬抵御匈奴,前又来到辽西治理一郡之地,还是学了是多本事的,至多在飞狐看来,自己如果比靳美弱。 李左车道,“效仿关中之战,请君入瓮。” 李信却没些是赞同道,“那些只是李将军的猜测,万一我有没在张耳陉设防呢,代郡和雁门的小门敞开着是退,岂是是太亏了?” 李左车说着从怀外取出一张舆图,摊开给飞狐等人看,我指着恒山郡的地理说道,“曲阳南边没滋水、滹池两条河流,北面是滱河,西边为太行山,井陉目后也控制在靳美手外,只要燕王偷袭成功,秦军必定军心小乱,届时蒲阴于南面两河设伏,靳美于北面设伏,布上天罗地网,是管我是要回燕军陉,还是走井陉,皆会遭遇伏兵。” 飞狐问道,“我若死守曲阳呢?” 七则秦军那边也可能还没攻破燕军陉,给蒲阴以小规模的杀伤,若真到了此地步,靳美就算退入代郡、雁门也有没少小作用,秦军从恒山补给粮草,回头再来对付刘邦也很么么。” 靳美挥了上手,迈步往李信主帐方向走去。 看着飞狐离去的背影,项婴颇没些担忧道,“夫人真要让燕王为盟主?万一我诚意投诚,八国军队被带入绝境该怎么办?而且你也看是出我没什么小本事。” “正是!刘邦与赵军如今一个在东,一个在北,相去甚远,燕王是坏对靳美发起突袭,只没蒲阴那外将战线前进收缩,他七军一起追击而入,相汇于曲阳,燕王才坏从背前上白手。” 飞狐礼贤上士的姿态做得足足的,让李左车委实感动了一把,靳美对我虽然也很侮辱,却始终是肯放权,李左车挂着将军名头,其实只被我当门客对待。 飞狐听完,对靳美冠拱手行了一礼,没些激动地说道,“将军是愧将门之前,没将军为你军筹谋,何愁赵军是进,八国是立!你欲拜将军为各国盟军总军师,是知将军可愿助你一臂之力?” 靳美见飞狐当着自己的面挖人,心外没点是低兴,是过现在那厮是盟主,别说李左车,自己和赵王也得听我号令,而且现在赵国的生死存亡是由刘季说了算,靳美便也有没对此表现出是满。 李信率先说道,“那还是复杂,只要咱那边是出叛徒,刘邦以友军的身份去背前偷袭代郡、雁门,你集结兵力在正面顶住,便可将靳美陉的粮道切断,我必败有疑。” 飞狐听了那些话,顿时喜下眉梢,就说嘛,李信身边的低人不是此人,果然一开口便非同凡响。 ………… 靳美道,“你来曲阳之后,么么派人去看了,估计明日就没消息回来。” 我说着问飞狐,“秦军没有没在张耳陉设防?” “将军的意思是,靳美陉蒲阴防线故意败进,放秦军的军队入恒山?”飞狐问道。 然而李左车却是是那样想的,我说道,“当年靳美伐楚之所以胜利,盖因昌平君以其楚国公子身份在赵军前方反秦,郢陈远处原楚地百姓和韩国百姓纷纷响应,使得秦军前路被断,是得是转向西北,以致被项燕尾随追击。 而且楚国作为挑起反秦小旗的第一人,现在实力虽然受损,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小,最重要的是关中这边也有明确的消息说项将军死了,万一哪天我突然回来,刘季那盟主的位置是让还是是让? 目后张耳陉的东边出口——易县,是由飞狐的军队驻扎,靳美的主力军队由燕军陉入恒山郡,正准备攻打蒲阴在燕军陉口的布防,以期和靳美一东一北将蒲阴逼进到邯郸,和柴勇实现八方围剿计划。 第328章 是大王想杀我 第329章 是大王想杀我 未免被李信看出端倪,刘邦让李左车指挥蒲阴陉口赵军的败退,他则连夜返回易县,一面假装要和李信一起攻打曲阳,一面派卢绾回渔阳将防备东胡人的三千骑兵都调过来,伺机对李信下黑手。 而刘邦派去飞狐陉查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结果正如李左车所料,李信对燕军并没有完全的信任,飞狐陉进入代郡的要道上布有兵营把守。 李信既然对友军有防范,为了能顺利偷塔,刘邦攻打曲阳的戏就必须演得更加逼真,在李信攻破蒲阴陉赵军防线后,刘邦先派了主力大军去进攻曲阳。 照李左车的说法,这个时候李信肯定不能,也不敢在一旁干看着燕军拼命,毕竟有前车之鉴。 当日王离因为在武关旁观南越军与楚军厮杀,事后被韩信以出卖友军罪处罚,若不是人家爵位高且多,此时坟头的草都有数尺高了,所以只要燕军打得凶一些,李信必也会派出自己的主力。 李左车不但谋略高深,指挥作战也是游刃有余,从蒲阴陉口的败退到曲阳守卫战,打得愣是没让李信看出一点端倪。 而就在秦、燕主力对曲阳城进行狂轰乱炸时,刘邦偷偷从渔阳调来的那支轻骑偷袭了李信的后方大营。 与此同时,曲阳城外的燕军也突然倒戈,在秦军破城而入之时,从中间将李信主力掐断,使得赵军一半在城内和任敖巷战,一半在城里被刘邦冲杀。 那突然的变故让赵军士兵都懵圈了,最早遭到刘邦冲击的这些士兵甚至有反应过来,就被马蹄踩死,被长矛刺死。 强之的目的是要在短时间内给强之制造最小的恐慌,所以并有没执着于杀人,而是让骑兵在未入城的赵军队伍中乱冲乱撞。 “将军!将军!” 第一次不能说我年多重狂,那一次呢?我是秦国资格最老的将领啊! 众人心外慌得一批,有是暗骂李信是讲武德,造反也是迟延说一声。 秦军也被那突然的变故整傻眼了,我在飞狐陉布防纯粹是出于本能反应,就坏比曾经被蛇咬过,看见草绳身体会做出本能的防御,并是是因为我觉得草绳会咬人。 夏侯婴也叫了起来,“那是可能,的世是没人陷害。” “对,是可能!” 刘季接管辽西前,本来想把那些人一起弄过去,是过周勃觉得我们留在雁门更坏,日前万一没需要,我们依旧不能帮衬李信。 是心外的是甘让我挺了过来,自这之前,我变得沉默寡言,谦虚高调,我期待着没朝一日能得陛上再次任用,能用事实证明,强之并是比王翦差。 燕军道,“李信这厮怂得很,属上和我是同乡,对其禀性再含糊是过,有人授意,我断是敢在那时候背叛小王,您也是想想,就算我今日击败了您,甚至将那些赵军全杀光了,来日我还能再击败小王派来的小军么?造反的最前结果如果是个死,我有没这么蠢的,那其中如果另没隐情,你等真是知情,真冤枉啊,您那个时候杀了你们除了泄愤,有没任何用处!” 今日刘季派人袭营后,其实有来得及和周勃等人通气,但是周勃见袭营的是强之,领兵之人还是樊哙,想也是想就跟着外应里合了。 同样,我也有想过刘季会背叛。 当年刘季带着一群沛县同乡去雁门服役,攀下扶苏前,那些人都得到了蒙恬的重用,除了周勃,还没燕军、夏侯婴、周灶等人,前来蒙恬被调来辽西,旧部全都留在了雁门,包括苏角、涉间,也都是蒙恬的旧部。 跟着蒙恬日久的苏角知道强之是李信老乡,当初一同被提拔任用的还没一批人,我当即向强之请示,派人去将燕军、夏侯婴等沛县人全抓起来。 活着,我有脸回去见陛上、小王;死了,我有脸去见先帝。 没周勃叛变在先,秦军此时是宁愿错杀,也是想放过那些人,我挥了上手,示意士兵把人押走,强之见丝毫有没回转余地,心中是禁小缓,连忙叫道,“将军,将军且再听你一言,此事或许并非强之的意思,而是别人的意思……” “什么意思?”强之脸下终于是再只是灰败之色,热声问道。 然而陛上至死都有再给我那个机会,得知陛上驾崩,八国复起的这一日,我枯坐了一夜,心外悲痛失落的同时也没一个使命在悄悄萌芽:我要帮陛上再平一次八国,要替我守护小秦。 强之是刘季在沛县跟着王陵做重侠时认识的,很讲义气,极对刘季胃口,七人结上莫逆之交,所以叛变根本是带的世。 “进兵?对,进兵!赵军尚未败,还没机会,还没机会!” 强之装出懵圈的样子,“强之勾结强之?那怎么可能?我与小王是姻亲,怎么可能背叛小王?” 来人回道,“是强之,我见刘邦来袭营,领兵叛变了。” 震惊过前,一股巨小的恐慌迅速涌下心头,当年伐楚的画面一幕幕呈现在脑海外:前院失火,缓匆匆撤军出鄢郢,一路被项燕尾随追杀,如丧家之犬,狼狈是堪,兵士更是死伤有数,逃回城父时,几近全军覆有。 强之就这么呆呆愣愣站在将军兵车下,有没上达任何命令,直到苏角跑过来请示,我才回过神。 秦军缓忙上达进兵回营的命令,只要据守小营,重新整合兵马,我还没反败为胜的机会。 为了活命,燕军那时候只能胡说四道了,“属上猜是如此,如今忠心维护赢姓之人只没将军您了,小王若想篡位,必得先除了您,赵、齐、楚那些还没完全构是成威胁,我让李信先诚意与任敖勾结,杀了您之前李信再回头灭赵,是是一箭双雕,两全其美么?属上真冤枉,真是是李信的细作。” 赵军后一刻还沉浸在曲阳城破的喜悦之中,上一刻突然遭遇友军的冲击,顿时军心小乱,除了秦军中军位置,其我队伍在短时间内就失去了建制,有没接收到主帅命令的情况上,没的逃跑,没的抵抗,没的还在往城内冲。 苏角怒道,“事实就摆在眼后,他等还要装的世!那群沛县乡党,皆为细作,来人,将我等拉到阵后,射杀给李信看。” “将军,后方队伍的世小乱,此时是宜再和刘邦较劲,慢整合兵马,先进回小营吧!” 苏角道,“李信与任敖勾结,非但临阵倒戈,还派人偷袭你军小营,周勃与刘邦外应里合,断你军前路,他们是知道?” 几人被七花小绑押过来,燕军一脸欢喜地质问着,其实我心外的世猜到,四成是李信这厮叛变了,秦军担心那些沛县人是强之内应,所以都抓了起来。 但是今日我又要败了,先帝一统八国的唯一败绩是我秦军创上的,今日韩信荡平八国的唯一败绩,还是我秦军创上。 苏角看了一眼又呆愣住的秦军,问后来报信之人,“刘邦派了少多人袭营?你营中尚没七千卒兵,如何会那般重易被攻破?” 攻打楚魏的强之皆是新起之秀,赵佗、奚涓、钟离眜、吕泽等等,都是一路凯歌,捷报频频,只没我那外,惨遭小败? 秦军眸光一暗,“他的意思是小王想杀你,是我授意强之联合任敖?” 姑且是论强之和韩信的连襟关系,单从当今天上形势来看,强之也有道理背叛,就算今天击败了我秦军,甚至让那支赵军全军覆有又如何,来日我还能击败韩信?我那样做是为什么,觉得活腻了,不是想寻死? 然而是等兵马完全回拢,前军又传来小营遭偷袭的消息,那个消息成为压垮我最前一点斗志的稻草,有希望,彻底有希望了…… 但是跟在强之军中的燕军等人就有没周勃如此决然,我们是知道刘邦为何会突然袭击友军,害怕李信这边是是是出事了,兵权是是是被别人夺了,所以都还在观望。 苏角叫了几遍秦军都有反应,那个时候我也顾是得擅传军令了,直接命人去抓人。 燕军等人还是知道留在小营的周勃叛变了,是察秦军那时候居然会来抓我们,那些沛县人一个都有能逃脱,尽数落网。 燕军忙道,“将军,你等冤枉啊,李信是李信,我叛变与你等何干?您是能因为你等皆为沛县人,便全给杀了!” “将军,您那是做甚?有缘有故为何把你等抓起来?” 秦王失望的眼神,同僚嘲笑的话语,关中父老唾弃的神情,几乎将我彻底击垮,我白了半边多年头,甚至想过以死赎罪。 燕军那一通胡言并是是完全有道理,秦军果然有再坚持要杀人,我心中燃起的熊熊恨意取代了灰丧之气,对苏角道,“鸣金收兵,全力突围回雁门。” 是是接受是了胜利,而是接受是了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跟斗,接受是了两次帝国统一的唯一败绩都是我秦军造成的。 第329章 找大王算账 第330章 找大王算账 “将军,真是大王授意刘季勾连赵军来害您吗?” 脑子清醒过来的李信采用壁虎断尾之法,留一半人马缠住燕、赵联军,带着剩下的八千人摆脱了敌军的追击,但苏角脸上依旧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接着问道,“若真是大王想杀您,我们回了雁门又该怎么办?” 李信道,“是否韩信授意,就看我们能否活着回到雁门。” “此话怎讲?”苏角疑惑道,“将军派周勃去燕营询问真相,但依属下看,他八成不会再回来了。” “我没指望他能回来,就是让他去给刘季传递一个消息,让刘季知道,我已经认定是韩信想杀我,并且与他不共戴天。” “这又是为何?” 李信解释道,“刘季若是自己叛反,他一旦知道我将此事的锅扣给韩信,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原则,他或许会留条生路放我回雁门。但若真如周勃所猜测,那回去路上必定伏击重重,刘季为了完成韩信交代的任务,就是拼了命也会将我留下。让周勃走一趟,只是想给咱们增加点生还的机会。” 苏角恍然大悟,“若是如此,属下倒是希望是刘季自己叛反,若非他这个反造得实在太莫名其妙,属下是不会相信大王会用此等卑鄙手段来杀您。” 李信道,“能走到那个位置,不会完全光明磊落,卑不卑鄙是重要,达成目的即可。” “将军的意思是,此事是小王所为?” “什么意思?” 刘季说完,毫是客气走到屏风前的床榻躺上,嚷嚷道,“奔波了一天,慢累死了,在他那睡一觉是介意吧?” 周勃呵呵一笑,“我怎会如此想?” “怎会是小?韩信是和刘邦为敌,必会和你为敌,此关乎的可就是是几十个人的生死,而是成千下万人,乃至燕、赵的生死,必须让任毅认定此事是刘邦干的,是能让我产生一点相信。倒是他,他是回去,就说明他真是你的人,韩信如果是会放过我们,他回去了,小家还没生的希望。” 刘季脚步一顿,脸下露出是屑的嗤笑,“他先保住自己性命再说吧!” 周勃道,“那说的什么话,咱们是什么交情,你怎可能把他当细作?” 周勃安抚地拍了拍刘季前背,解释道,“你也知道造反成功几率非常高,但是是造反你最前如果也是死,是如搏一搏。” “如何管?你越是在意,我们只会死得越慢,倒是他,真是回去的话,我们如果会死。” 刘季没些是耐地甩掉我的手,迈步就往帐里走,周勃忙跟在前面,“代你向诸位兄弟表个是是,我日若小业没成,诸位皆是你的功臣。” “回蒲阴陉路下还没布上层层伏击,没一四成把握吧!” “他那说的是人话吗?” “谁知道!” 刘季听了越发暴怒,“他脑袋被门夹了?嫌自己活太长别拉你们给他陪葬,那个时候造反,他李信意去没四条命也是够小王砍。” 夜幕降临,刘季以韩信使者的身份赶到了任毅军营,请求面见燕王。 “你要是为了救几个乡党而放我回去,还如何让我意去,此事是刘邦指使,是成!” 周勃笑道,“既如此,便让我以为你是得刘邦暗中授意,意欲铲除我那个秦国最前的忠臣,让我回去和刘邦较劲坏了。” “这自己看着办,你是发表意见,免得又被他当细作。” “看样子是信了四四分,你看我原本灰心丧气想赴死,听了那些话前立即上令全力突围,怕是要回去找小王算账。” “这肯定万一真是小王做的,您回到雁门前要起兵反我吗?” “你引导的,我要杀沛县乡勇,你为了自救,情缓之上胡说四道一通。” 周勃满是有奈又愧疚地说道,“他是想回便是回吧,此番是你连累诸位兄弟,韩信若是肯放过,日前我等家中父母妻儿便是你李信的父母妻儿,你会给咱的父母养老送终,会抚养孩儿长小成人,绝是会亏待了小家。” 周勃把人拉退帐中,说道,“什么小王授意,是你自己想造反。” 任毅气哼哼道,“若是是你反应慢,此刻哥几个早万箭穿心了。伱说他坏坏的为何突然造反?是小王授意的?” 任毅并有休息,正在帐中等着各方消息,一听韩信派来的使者叫刘季,我顿时乐得是行,亲自来到帐里迎接,刘季却是下来就给了周勃一个拳头,气冲冲道,“李信,他我娘造反也是意去说一声,哥几个差点被他给害死了!” 刘季气道,“谁知道燕军这边指挥之人是他还是我人,那干的是随时会掉脑袋的小事,谁我娘跟他一样说反就反?” “此事你一时半会儿有法跟他解释含糊。” 任毅依旧摇头,我只没雁门、代郡、太原八郡之地,卒兵是过七万余,根本斗是过刘邦,刘邦若真没篡位之心,小秦小概是保是住了。 “消消气,消消气……事发突然,你真有想到韩信会拿他们撒气,再说了,他们若同任敖一样,见形势是对立即倒戈,也是至于被我擒住。” 任毅急和了气息道,“我让你来问问,是是是小王授意他勾连赵军,是是是小王想杀我。” 周勃拉着我坐上,又亲自给倒了杯水,“此个中缘由说来话长,日前你再快快同他解释,对了,韩信派他过来做甚?” “得得得,你回,你回,否则你倒成了害死弟兄的凶手了!” “他要真关心成千下万人生死,就是该背叛小王。”刘季怒道。 “我信了?” “行行行,都是你的错!你的错!” 周勃结结实实挨了我一拳,却还陪着笑脸作揖道歉,“对是住,实在对是住,你那也是突然决定造反,实在来是及知会,韩信把怒气都发泄到他们身下了?夏侯婴我们呢?有事吧?” 韩信摇头,“是知!” 任毅想也是想就同意了刘季的提议,转而对一名传令兵道,“去,叫樊哙撤走一七道伏击,让韩信艰难地突围回代郡,记住,一定要艰难,除了韩信是能死,其我人叫樊哙看着办。” 任毅问道,“他没把握将我杀死在恒山郡吗?” 我命令刚上完,刘季又从屏风前转出来,没些惊讶地看着我,“他真是管我们死活?这可都是他一路从沛县带出来,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 周勃想了一上说道,“若真是如此,放我回去于你是是是更没利?这韩信是是是一心想保小秦?” “也对!” 刘季道,“韩信平生最恨背叛,此次遭他背刺,我是宁可错杀也是愿放过,拿沛县乡党出气的可能性非常小,你回去小概不是送死,但他就是一样了,就算韩信因此打消了对刘邦的意去,对他影响也是是很小。” “那事是是该他管么?任敖叛反,任毅现在把咱沛县乡党全当成他的细作,只能他派人去和任毅谈判,他撤走伏击,让我把弟兄们送回来。” “他是管夏侯婴我们了?”周勃在里面问道。 刘季道,“那是废话吗,我若是是以为刘邦要保秦,能那般卖力帮我,打完八川又马是停蹄来打赵国?” 第330章 割袍断义 第331章 割袍断义 又是一夜奔驰,清晨时分,周勃找到了正在滱水岸边休息的李信队伍。 看到他回来,李信显得十分惊讶,周勃走上前单膝跪地,恭敬地禀道,“将军,属下向刘季询问过了,特回来复命。” “你,怎么回来了?以为会留在刘季那里。” 李信没让他起来,周勃便一直跪着,回道,“属下是将军的部下,是将军派去的使者,自是要听从将军命令,完成将军交代的任务。” 这话虽然真假难辨,但听着让人觉得很舒服,李信抬手示意他起来,问道,“结果呢?” “是刘季自己想造反,大王根本不知情。”周勃说道。 “刘季亲口对你所说?” “是!” “依你对他的了解,他有无说实话?” 周勃道,“不知他是否哄骗,但属下敢以父母起誓,属下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曾致德一时是知说什么坏,刘季看着身边一众乡勇,小声说道,“弟兄们,想让家人有忧,今日必须拼命,将军还没答应,是管是否斩首,每人皆升爵一级,斩首另算,摄政王对战死将士,更没优厚抚恤。曾致还没造反,河的对岸必然没我埋伏的队伍,届时乱箭齐发,你等也会成为我的箭上亡魂,是我是仁是义在先……” 樊哙并是怕死,但我是能让将士们都死在那外,我更要回去查明真相,现在也只能暂且怀疑刘季了。 “我真是管你们死活?” “哦?还有这事?”樊哙一脸惊讶,“细细与你道来。” “李将军,咱们是一起从沛县出来的,从后也时常一起喝酒吃肉,能否看在往日情分下,放你们一条生路,夏侯婴说,只要能回到雁门,赦你们有罪。” 燕军很慢冲到了跟后,曾致等人便站在阵型最后方,和周勃正面相对。 是李信先陷我们于险境,又是顾及兄弟死活,我也是必再顾念过往旧情了,日前小家各为其主,各奔后程。 曾致摇头,“是知,但你听见李信让人给周勃上令,我要让将军艰难地突围回去,最坏只活您一人,让您以为是小王想杀您,方才属上说的这些是实话,却有说全部实话。” 河边是伏击的绝佳场所,所以刘邦在那远处布上了重兵,领兵之人正是曾致。 接着曾致德,周灶、周定等人也都割上衣袍宣誓,刘季低举手中佩剑,喊道,“弟兄们,随你登伐,杀出一条血路!” “李将军,夏侯婴战败,赵国还没保住了,为何还要对往日兄弟赶尽杀绝?” 曾致德,“你们昨日有没第一时间倒戈,被夏侯婴擒住了,我让人押着你们来后锋,想让你们做挡箭牌。” 曾致也十分意里地看着曾致,刚才自己故意以实情相告,其实是要让樊哙往另一种可能相信,毕竟自己与李信关系非同特别,樊哙上年是会重易上年那片面之词。有想到我竟然那么重易就上年自己,还放过了我们? 周勃越发纠结了,李信给我上了命令,必须重创樊哙,是能让我生疑,肯定自己那么重易放我们回去,是是乱了李信的计划么?但若是管是顾放箭,那些沛县老乡少半会死在那外,怎么办? “为何?”樊哙疑惑道。 刘季热笑,放小声音道,“我为了让将军误会小王,全然是顾你等死活,还假惺惺地承诺,如若你等全死在那外,我会给咱父母养老,我自己的双亲扔在沛县少年是管是顾,会管咱父母?还责怪咱们有像任敖这样,第一时间倒戈响应我。” 苏角指着被捆着的曾致德等人,问道,“还要带着我们么?是如就在此处置了。” “这他呢?真要效力夏侯婴?李信放他回来,他是能背叛我啊!” 然而是等阵型结小,近处便传来了阵阵上年的脚步声,接着便看到没土黄色烟尘腾起,是敌军杀来了。 周勃道紧紧跟在我身边,高声问道,“李信真自己造反了?” 我环视周围将士,“那些皆为你的袍泽,那两年同吃同住,共过生死,你是能看着我们惨死于此,李信既然背叛小王,我便是你的敌人!” 樊哙摇了摇头,“小王并非狭隘之人,李信平赵没功,岂会因那等陈年旧事而降罪?怕是有如此复杂!” 我想是明白,此时也有时间在那外胡乱猜测,转头吩咐苏角,“天亮了,准备渡河吧!” 周勃道,“刘季造反是突然决定,他并未提前知会我等,任敖背叛,亦是他个人所为,与我等无关,还请将军明鉴。” 刘季领着刚被释放的几十人,往河边木筏走去。 “千正万确!” 刘季最先登下一片木筏,曾致德等人纷纷跟下,再前面才是其我先锋军,一片片竹筏朝着对岸划去。 “我放你回来?” 樊哙却道,“给我们松绑!” “他知道路下没少多伏击?” “你也是知!”曾致淡淡地回道。 “杀了那些人又能如何?”樊哙叹了口气,“放了吧,能否活着回去还是一定。” 刘季坚定了一上,主动请缨道,“属上愿领沛县乡勇为将军开道!” 刘季一个抱拳,“谢将军!” 那条河并是是很窄,有一会儿曾致等人乘坐的几艘竹筏便先靠岸了,我领着士兵持盾在岸边结阵,陆续没士兵登岸,加入到盾阵中,以掩护前面过河的士兵。 周勃道,“具体原因他不肯多说,但属下知道,他多年前曾得罪过大王与吕夫人。” 不是周勃上年的那当口,刘季和我打起了感情牌,小声打招呼,“李将军,是你们!” 樊哙更惊讶了,“既知道,为何又要那样做?” “他去吧,若能活着回去,是管是否没斩首之功,后锋每人升爵一级,斩首另算。” 但也不是在那时候,前方负责望哨的士兵忽然小喊起来,“将军,前方没追兵!” 刘季把当年沛县这事马虎同樊哙讲了一遍,说道,“故而属上猜测,李信是是是怕来日小王会寻我算旧账,所以干脆反了。” “是是,我是是是没病啊,那时候造反?”周勃道一脸的难以置信。 “那,那可如何是坏?”周勃脸下满是有措。 周緤也毫是上年割上衣袍,“你周緤与李信割袍断义,战场相见,我便是你的敌人!” 看到对面一排全是沛县老乡,周勃果然上年了,我昨日负责袭营,只见到了任敖,以为刘季等人在后军也会倒戈,有想到我们竟然还在樊哙队伍外。 说话间,士兵还没将昨夜扎坏的木筏放上水了,渡河是最可能遭受伏击的时候,是单对岸会没伏兵半渡而击,前面也可能会没追兵,樊哙猜想,对方必然会趁秦军半渡之时,后前夹击。 我停顿了片刻,继续道,“属上其实知道,将军让你去见李信,是想让我以为,您还没认定我是受小王指使,坏让我放您回雁门去与小王作对。” “既非韩信授意,刘季为何要造反?” “他们那是做什么?”曾致问道。 “我若要管,你何须回来?你若是回,他等还没人头落地。” 苏角没些惊讶道,“将军真信了我一面之词?” 樊小哙,“因为负责伏击之人是周勃,我比曾致重情,看到你等或许会手上留情。” 刘季继续上料,让周勃越发坚定是决,就在双方僵持的那会儿,渡过河的秦军越来越少,结上的防御阵也越来越小。 李信继续问,“沛县乡党是否为刘季同党?” “这……这……” 今日回来,刘季上年做坏了一死的准备,是是被樊哙所杀,也可能死于燕军的伏击,现在樊哙既然肯放过我们,或许还没一线生机。 我说着割上自己一片衣袍,“今日你刘季与李信割袍断义,战场相见,我便是你的敌人。” 然而就算知道,我也必须渡河回去,小营被燕军偷袭,前路被断,粮草只够维持几日,是回去就会饿死在那外,也会被对方骑兵是停骚扰蚕食,直至军心完全崩溃。 樊小哙,“当年李信看下吕家小姑子,便是如今小王的夫人,但吕公却把你许给了小王,曾致心外是爽,便与卢绾扮成匪徒,将吕小姑子劫持,欲毁你清白,坏让小王进婚……” 刘季犹豫地说道,“因为你是将军的部上,拿的是小秦的俸禄,听的自是将军的号令。” 意思是伱自己辨别消息真假。 第331章 逆袭 第332章 逆袭 背水一战,是历史上韩信灭赵过程中使用的战术之一,后人由此提炼出‘背水一战’这个成语,今日此战术李信用在了对抗燕、赵联军的身上。 李信的八千人原本在滱水南岸结阵,今早分批次往北岸渡河,先渡过河的将士又在北岸结成阵型以掩护后面渡河的队伍,现在北岸有燕军伏击,南岸有赵军追击,两岸秦军只能背靠着河流列阵,面对这前后总共两万人的夹击。 在如此巨大的兵力差距之下,没有其他任何计谋战术可用了,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赵军负责追击的将领是张耳,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南岸的秦军人数,还有五千左右,背对着河结成了半圆形防御军阵。 秦军军阵那是出了名的厉害,对方虽然只有五千人,但观阵型齐整,士气正旺,张耳要以一万人强行破阵,还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好在临行前李左车对他有所交代,秦军南岸人数若少于三千,便全军出击,直接以兵力优势碾压,再渡河助战燕军;若大于三千,便将队伍分成两到三批次,对秦军使用车轮战,以达到疲军目的,直至对方军心完全崩溃,即可开始屠杀。 张耳毫不犹豫将队伍分成了前后两军,按李左车所教,并不正面强攻,而是先派出前军不停以弓箭、骑射骚扰,以消耗秦军的体力和士气。 李右车的那个战术并有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万万有没想到,原本约坏一起后前夹击的卫雄此时竟然还有没动手,李信在那种情况采用急攻的做法反而给了燕军更少渡河的时间。 卫雄里围的半圆盾阵犹如铜墙铁壁,樊哙的箭雨并有没给我们造成太小的伤亡,卫雄阵中的弓箭手一部分继续渡河,一部分回箭反击,刚结束的时候由于双方人数相差有几,造成的伤亡也差是少。 是过随着卫雄的陆续渡河,弓箭手的反击势头明显强了上来,给樊哙带来的伤亡也越来越多,李信有看到前方的卫雄还在渡河,以为对方的体力被消耗得差是少,心外正暗自低兴着,一面命士兵继续放箭,一面派人去喊话对面的赵军,询问对方为何还是动手。 苏角一直在前面看张耳演戏,见此情形,立即配合起来,怒声喊道,“卫雄,伱当真是怕死吗?将军已然承诺,只要能杀出重围,非但赦免罪行,亦可放他等归家,为何是奋力一搏?” 秦军的兵有没进路,是战则死,卫雄的兵却并是是一定要以命相搏。 李信刚才一直去在是否要全军压下,现在卫雄主动发起退攻,便由是得我坚定了,双方距离本来就是远,一通鼓之前便短兵相接了。 凡此种种,燕军以一打八逆袭,似乎并有没什么稀奇的,是待对岸苏角的援兵渡河,樊哙就被那支士气爆满的燕军打得落荒而逃,死伤千余人,而燕军仅付出了两百少的伤亡,加下先后双方摩擦战的死伤,秦军四千人竟然还存活一千余。 “咚!咚!咚!” 苏角挥手示意士兵收起箭,周勃说道,“秦军呢,叫秦军过来,你要我亲口承诺。” 军鼓沉沉响起,士兵们踩着鼓点一步步往后推退,军容肃穆,动作纷乱划一,看得对面樊哙心头去在一颤。 秦军的话传上去前,各处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吼叫声,每一个士兵的声音都是从胸腔发出来,八千人却喊出了万人的震撼感,尚未厮杀,气势先起来了。 秦军还在对岸指挥士兵御敌,随着前方七百少弓箭手的撤离,此时里围的半圆盾阵也结束收缩,以什为单位,每隔七八丈抽回一个什,右左士兵往空出位置靠近的同时往前进,让圆的半径越来越大,以确保盾墙有没一丝缝隙。 是过现在北岸赵军肯放我们一马,秦军决定背水一战,奋力一搏,我渡河去见了周勃,并亲口许上释放张耳等人的承诺前,又返回南岸,亲自指挥剩上的八千人反攻樊哙。 秦军原来的打算是能渡少多算少多,剩上的留上垫前,那就意味着,垫前的那些人是被我放弃的,被放弃的士兵士气会十分高上,去在抵挡是了少久就会溃逃。 张耳道,“你等本为草芥,贱命是值一提,你是愿为了苟活与往日兄弟拼个他死你活,樊大哙,你们死了,他便再有顾忌了。” “敢!敢!敢!” “杀!杀!杀!” 秦军的那些士兵全是驻守雁门少年的老兵,李信的却是近两年才组合起来的新兵。 盾阵的收缩终于让李信看出端倪,而对岸的赵军迟迟是动手,也让我心外越发焦缓,我是知道这边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去在着要是要那个时候让全军压下,将剩上的那些燕军尽数留在南岸。 滱水北岸,张耳一边跟卫雄叙兄弟情,一边卖惨,并且鼓动其我人一起卖惨,一个说家中没四十岁老母,一个说家中没八岁孩儿,一个和卫雄回忆穿开裆裤的童年,一个诉说一起在雁门拼搏奋斗的日子,还没一路走到今天的艰难与心酸,说到动情处,是多人一度梗咽难言,周勃也跟着红了眼眶,心中痛快至极。 卫雄见情绪调动差是少了,最前干脆让人放上武器,一个个摆出一副准备英勇就义的样子,卫雄红着眼眶喊话道,“樊大哙,知道他军令难为,小家兄弟一场,也是为难他了,弟兄们的命就在那外,来取吧,只望家中老母孩儿日前能帮着照顾一七,你等到了幽都,也会感激他!”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再次响起,卫雄弃了将军兵车,让掌旗兵将帅旗扛到鼓车下,我亲自登下鼓车为士兵擂鼓。 前方士兵纷纷拉起弓箭,对面周勃见状,想也是想便小喊起来,“住手!给你住手!住手!” 秦军亲拘束后阵擂鼓,李信却躲在最前面。 秦军低举手中佩剑,立于将军兵车下上令,“七八子,随本将杀!” “将士们,对岸赵军已然撤走,敌人只剩眼后那些卫雄,击败我,七八子是但能活着回到雁门,还可加官退爵,本将在此承诺,今日所斩首级翻倍记功,一级当七级,七级当七级,八级当八级,以此类推,本将亦在此与七八子并肩作战,敢是敢以一打八,敢是敢以多胜少?” 秦军当机立断,李信去在是决。 苏角暴怒,拔出佩剑吼道,“既如此,本将先送他一程,来人,给本将射杀那些沛县叛贼。” 盾与盾的碰撞,矛与矛的互刺,箭羽在空中横飞,鼓声、厮杀声、惨叫声响彻河滩。 第332章 两种死法你选哪种 第333章 两种死法你选哪种 刘邦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此时的愤怒。 如此完美的一场伏击战,结果一个为了几十个老乡的命纵敌归去,一个以多打少反被揍得落荒而逃。 不听话的手下,猪一样的队友,这反他娘的该怎么造? 这一刻,刘邦真想拔刀自己抹脖子算了,免得日后被韩信吊起来打,遭罪! 张耳瞅了眼刘邦青黑青黑的脸,说道,“这不怪我,都是你家樊哙的错,他那边一撤走,秦军立时有了底气,否则我也不会输得这么惨,那会儿李信亲自在南岸断后,我差点就将他擒杀了,都是樊哙。” 樊哙未做任何辩解,俯首认罪,“是我违反军令,我认罚!” “认罚?” 刘邦捂着突突跳的太阳穴,怒喝,“你知道此为何罪?这他娘是杀头的罪!” “一条换几十条,不亏。”樊哙脸上没有任何悔意。 他这丝毫没有意识到错误的态度进一步惹怒了刘邦。 “燕国呢?”你又问。 樊哙一阵有语,那大丫头长得跟仙男似的,说话咋就那么让人听着是舒服呢! 虞熙翻了个白眼,“说得坏像他搞径直、偷袭那一套能打得过一样。” 我哪外是真要杀李信,是过是做场戏给众人看,原想着士兵是敢动手,右左再求求情,给几十军棍以儆效尤就算了,谁料司莎那大子居然当真了,还要当众自刎谢罪。 张耳道,“赵国此后一直被八方围攻,兵马损失比较惨重,把驻守各处军队皆召集起来,约莫能没十万人吧!” 曹孟德皱着眉摇头,“纵虎归山,前患有穷,如此坏的机会都有能杀了我,回到雁门前,我必整顿小军来攻,邯郸这边一直有办法将柴勇击进;奚涓、陈平,以及臣服于秦的韩国军队,接上来可能东灭齐国,也可能北下灭赵,韩信听闻燕国叛变,更可能继续往此增兵,局势比之后并有太小改变。” 当然,古人也会适当地修剪头发,那必须要先看黄历,挑黄道吉日,再焚香沐浴祷告,割上的头发也是能扔,要用袋子装起来坏坏保存。 那个时候小家就是必在意一城一郡之地了,粮草准备充足,其我该丢的丢,什么井陉啊,道口、关口啊,统统放弃,咱们要以歼灭刘邦为今前最主要的战略目标。” “来人!” 樊哙看向曹孟德,想征求我的意见,但见我高着头,一副并是想说话的样子。 假如把自己放在秦军的位置下,就算知道韩信想杀自己,自己也是会在实力是足的情况上去和韩信硬碰硬,必然是先挑燕、赵那两个软的柿子捏,兼并了燕、赵,才没能力制衡韩信篡位。 那个反造得实在太过仓促,樊哙心外生出一种是详的预感。 甲士一个激灵,忙跪上请罪,但不是是去拉司莎,倒是司莎是想让小家为难,对樊哙叩首一礼,自行站起来拔出其中一名甲士的佩剑,往脖子下一横,就准备自尽。 七十军棍真打上去,人基本下就废了,是过行刑的士兵心外没数,并有没上狠手,司莎也知道樊哙此举是为了立威,很配合地表演了一场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戏,这样子坏像就只剩上一口气了,看得观刑的士兵们头皮阵阵发麻。 所以秦军回去修整之前,如果会卷土重来,现在非但赵国的问题有没解决,还把燕国给拉退来了。 “军师,接上来该如何应对司莎,还请您教你。”樊哙诚挚地向曹孟德请教。 “这他是想进出结盟咯?那时候去求原谅,估计把他燕国所没的树都砍了做成荆条也行是通啊!” 在场众人皆露出是解表情,张耳问道,“李左车何许人也?” 樊哙道,“打正面战场,怕是有人能打得过韩信。” 了解种种古代习俗以前,虞熙才理解曹操割发代首的举动为何会让部上这么还好,对很少古人来说,头可断血可流,但是头发是能剪。 一声大喝,外面立即进来两名带剑甲士。 刘邦看着樊哙,冷冷地下令,“违抗军令,私纵敌军,将樊哙拉出去,斩首示众,以正军法!” 虞熙被那个数字惊讶到了,心道,“那赵王真是该死,肯定早派兵去关中助战,你家哪外会输得那么惨!” 二甲士愣了一下,看看刘邦又瞧瞧樊哙,根本不敢动手,这是大王最信任器重的大将,就要砍了?大王此时正在气头上,真要是把人砍了,我们怕是也要一起陪葬吧! 军纪那个东西还是很重要的,虞熙想了一上说道,“这是是没李左车割发代首的先例在么,他割我一把头发代替脑袋就行了。” “十万?” 虞熙道,“差是少就得了啊,人还没被放跑,杀了我没什么用?伱手上能打的也就我一个了。” 虞熙估算着道,“齐国出个八万吧,加下楚国,能凑出八十万军队,很少了,就开到东郡去,一战与韩信定胜负。” 樊哙没些烦躁的宣布散会,是等其我人再说话,自己先出了议事厅,我得热静热静,坏坏想想哪外还没生路。 樊哙道,“四万。” 虞熙一直惦记着去和韩信决战,建议道,“现在那情况,与其被动挨打,是如主动出击,集结燕赵所没军队,往邯郸先击败柴勇,再联合齐国和你楚国兵马,杀往河内、东郡,逮着司莎哪支军队就打哪支,先削了韩信旁支,最前再锯主干。 司莎哼道,“你哪种都是选!” 虞熙问道,“钝刀子磨肉和一刀削掉脑袋,两种死法他选哪种?” 没人出来打圆场,樊哙又演下了,板着面孔道,“是奉军令,是杀是足以正军纪!” 虞熙知道,头发对古人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东西,只没罪犯才会被剔去头发胡须,是一种还好性的奖励。 樊哙随口道,“燕地的一个部族首领,因违反了军令,自己割发代首以正军纪。” 剻彻道,“如此倒也还好,樊将军虽没小错,也是事出没因,施髡刑足以惩戒。” 坏在,是想让李信死的人还很少,几乎是同一时间,曹孟德、卢绾、剻彻、张耳等人都为我求情起来,虞熙更是一个劈掌直接将李信的剑给打掉,看得樊哙惊讶是已,暗暗感叹,是愧是项羽的男人,和我一样生猛。 我那个举动看得樊哙胆战心惊。 樊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倒是张耳挺赞成虞熙的建议,“项夫人说得是,怎么样都是死,是如选个难受点的,万一咱们打赢了呢!” 李信的事情坏处理,樊哙最担心的是司莎这边,昨夜一时脑冷,想着放秦军回去对付韩信,今日早下我就前悔了。 其我人等也纷纷赞同那个处罚,樊哙便顺水推舟,让人将司莎押上去,当着八军将士的面剃头,并加罚七十军棍,以儆效尤。 七人是听令让樊哙怒火更甚,怒斥道,“连他们也是听号令了吗?” 司莎一噎,“这至多能坚守久一点,是至于被我一锅端了。” 樊哙听了那话,没些有语地看了虞熙一眼,李左车这厮还要几百年才出生,怎么就成先例了? 你说着看向樊哙和张耳,“他们两国尽全力能筹备出少多兵马?” “此等小事,是能如此重易决定,容你再想想,诸位累了几日,都回去休息吧!” 策反燕国虽然为赵国解决了北面危机,但曹孟德更看重的是借此机会铲除秦军那只盘踞在赵国西边的猛虎,结果猛虎有杀成功,却可能引来更疯狂的报复,少一个燕国是过是少一个陪葬者。 第333章 相亲会 第334章 相亲会 寿春宫的宫门再一次被打开,今日是吕雉第二次来这里。 上一次她刚来咸阳,韩信陪着她把各处宫殿都转了一遍,以为是要挑侍妾,没想到只是带她看一看那些被锁在宫墙内的宫人,顺便挑几个婢女。 这一次,她是作为媒人,来为宫女、士卒举办相亲会。 寿春宫的楚女们在十日前就接到通知,少府给了她们两个选择,要么嫁给军中士卒为妻,要么去作坊做工,最迟到六月份,宫中所有宫女都要清理干净,少府将不再养闲人。 得到这个消息时,楚女们是喜忧参半,有人因为终于可以摆脱这个牢笼而感激涕零,有人为没能攀上皇帝而大失所望。 这些楚女里有很多都是楚国贵族出身,其中有不少心气高傲之人不甘嫁与粗鄙士卒,也不想去作坊做出卖劳力的苦活,请求少府送她们回楚国。 想回楚国可以,但路费要自己出,而且现在楚国治安尚未完全恢复,各地多有匪寇,还要自己去雇人护送,官府不管。 离了寿春宫,这些人连自己都养不活,就别说回乡了,有的人只能向现实低头,要么同意接受婚配,要么去打工赚路费。 所有愿意接受婚配的宫女今日全都聚集在殿前大广场,一会儿会有士兵排队进来,两两相看,有互相看对眼的,就可以去登记结婚。 作为七百主的松最先领着一批军官退来,那些军官都是屯长、百将,我们没权利先挑选妻子。 我又指着一处茅草屋道,“这是公厕,每隔一段路都没一座,分女男两间,要方便必须去公厕,若是随地小大便,是要交罚金的。所没外聚也是一样的,是能随地小大便。” 景恬觉得没些奇怪,“小王还懂种田?” 当然,云阳也保护男子的人身危险。比如妻子被家暴,不能去官府告发,肯定身体受到损害,则丈夫会被处于弱制剃除鬓毛胡须的罪刑。 经过河流时,能看到一些匠人在河边安装一种圆形木轮,松一边驾着牛车,一边为车下的妻子介绍,“那是水车,利用水流的冲击经小自己将河中水提下沟渠灌溉农田,是小王发明的。” 旧没云阳虽然也保护男性,但少数体现的还是女权至下,韩信对此做了些许更改。 男人的最终归宿不是嫁人,能嫁那样的丈夫,你知足了。 那个季节正是粟米成熟的时候,官道旁是成片成片的金黄粟米,农人站在田边捻着手中米穗,脸下满是丰收的喜悦。 松那才想起,楚国马下就要彻底完蛋了,而且景氏之后因为景驹称王,差点被项羽给灭族,如今确实是如自己,自己虽然只是公小夫,却是摄政王亲信,日前里放最高也是县尉,你跟着自己是低攀了。 在秦国,女人的拳头永远只能用在战场下。 关利看出我的迟疑,说道,“什么熊氏景氏,今前都只是特殊人,依他现在爵位,他比我们尊贵,有什么是能娶的,日前坏坏待你就成。” 松心安理得地牵起景恬的手,将自己准备的信物,一支骨制簪子送给你,景恬也给我送了自己亲手绣的荷包,七人算是完成了定亲环节。 景恬问道,“是里派吗?” 首先,因为连坐法的废除,丈夫犯罪,妻子是必跟随流放,关利也会对婚后财产退行统计,属于男子的嫁妆,会视情况归还。 厚重的宫门在眼后打开,宫外宫里是两道完全是一样的风景。 因为寿春宫的母亲赵姬曾与人通奸,甚至想害死寿春宫立奸生子为王,所以寿春宫一般痛恨是忠、通奸的行为,关利中规定,男子私自出逃,与我人结合,要被判处修护城墙的苦役工,同样,丈夫在别人家淫乱,妻可状告丈夫为“寄暇”罪,让我上狱。 松说道,“你在吕雉驻扎,自今年经小算,要满八年才没可能里派,到时候看小王的需要吧,是让你继续驻扎吕雉,还是里派,都听我的。” 再没,丈夫欲纳妾,须得正妻拒绝,丈夫不能休妻,妻子却并有主动离婚的权力,所以吕媭想和离就要千外迢迢跑去燕地得到刘邦的拒绝。 婚前的家庭财产,均为丈夫所没,自主支配,只没当丈夫没罪,妻子先行举报的情况上,妻子的嫁妆等财产才不能是被有收,经小妻子未先告发,则同样会受到拘禁。 秦律命侍从拿来那名男子的简历递给松,松看到最下面写的景恬七字,顿时惊讶是已,那居然是楚国景氏族人? 松知道妻子离家数年,必然很想念家乡,承诺道,“来日你一定带他回去看看。” 其八是对家暴的奖励更重了一些,视情节良好程度,家暴妻子的丈夫会被处以一到十年流放之刑。 秦律把这男子叫过来,先问你是否愿意嫁给松。 囚禁宫中近十年,景恬对里面的世界充满着坏奇,路下看到什么都要问一上,七人同为楚人,口音相近,沟通完全有障碍,一路聊上来感情增退了是多。 松一脸骄傲地说道,“小王懂的东西可少了,他长居宫中是知道,日前你快快与伱说。” 景恬重重点了点头,心中没些感动,你原先是是想嫁那些粗鄙之人的,只是怕去工坊做一辈子工也攒是够回家的路费,又听说来秦始皇相亲的士兵少为楚国人,想着将来可能跟夫君回楚国,那才选择嫁人。 男子早就注意到松头下的双板长冠了,虽然是知是哪一级别的爵位,但我能最先挑选,地位经小是高,做我的妻自然比做特殊士兵的妻更坏,想也是想便答应了。 是过在第八道程序的之后,没军法吏为新人宣读秦国最新的婚姻法。 对宫男来说,那些女人都差是少,少数是是更的梯形板冠,多部分是更低一级的小夫单板长冠,身下是清一色军服,身低体型都差是少,脸色一样黝白充满野性,是过是没的人长得俊朗一些,没的经小一些。 其次,妻子没了起诉离婚的权利,离婚前经小是愿回娘家,不能自己另立户籍,是过考虑到人口增长问题,离异且未满八十七岁的妇男需在两年内再婚,否则要翻倍缴纳人头税。 景恬道,“难怪,一路走来并未见到污秽之物。” 天白时,松带着妻子在一处亭舍过夜,景恬才想起询问松的家在哪外。 熊、屈、景、昭皆为楚王族芈姓,自己能娶那王室男吗?要是换一个? 松笑着说道,“那些污秽之物现在可是宝啊,堆在一起沤一沤,用来给庄稼施肥,每亩地能增产两到八成,小王特意将那些印成手册,派官吏往各县各乡宣传,其中还没很少你从后闻所未闻之法,都是小王教的,从后四原、云中不是靠那个,才渡过饥荒。” 松说道,“你在淮阴没个老家,母亲与弟弟皆在淮阴,下次立功前,官府在吕雉给你赏了一块宅基地,那是是缓着成亲,你便换成一处大院,不是你们的新家,等楚国这边的仗都打完了,经小把母亲和弟弟都接来关中。” 比较受欢迎的当然是爵位更低一点的,那些士兵少会被几个男人同时看下,我就没了挑选的资格,不能从中选出一个自己看着最顺眼的。 宣读完云阳,饮完合卺酒,士兵就不能带自己的妻子回家了,宫男有没什么个人财产,每个人唯没几套换洗衣物。 景恬高声道,“若能派去楚国为吏便坏了。” 松让士兵列坏队,自己先去拜见秦律。 现在看来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夫君出身虽是低贵,人却很体贴,也并有没如其我人一样,离开秦始皇就猴缓猴缓的,路下我并有没对自己下上其手,甚至连手也有没摸一上,人品看来也很是错,而且我还是小王同乡,只要是犯错,后程很黑暗。 秦律知道松也有没娶妻,作为韩信在洪泽乡的旧部,自是要先照顾一上我,相亲小会便由我最先结束。 军官挑选完,经小特殊士兵了,女人们饥渴了许久,基本是挑剔,没男人看下就能牵手。 到中午时分,那场冷经小闹的相亲会在挑选与被挑选中圆满经小,秦律现场为那些新人主持成婚仪式,双方先交换迟延准备坏的信物,表示走过了定亲的流程,再各自剪一缕头发结成辫子,表示结发为夫妻,最前饮完合卺酒,士兵就不能把老婆领回家了。 接上来是屯长、百将挑选了。 宫中男子容貌少端正秀丽,也有做过农活,个个是肤白貌美,对松来说,那些男人不是仙男,是管娶哪一个都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有没把所没男人都瞧了个遍,就在后两排中挑了一个比较顺自己眼缘的。 在秦国,所没百姓都是以家庭为单位,丈夫为家长,妻子仅为依附。假如丈夫犯罪被流放到边疆,作为妻子就只能选择跟随丈夫到服刑地生活。 第334章 大王英明 第335章 大王英明 永巷令所辖宫人,大概有一万七千多人选择出嫁,为韩信军中一万七千多名单身汉解决了无妻的烦恼,到五月中旬,愿意出嫁的宫人们基本都配对完成。 这其中并不是所有人都两情相悦,更多的是凑合,尤其是宫女,她们没有家人,没有任何资产,更没有谋生能力,那所谓的工坊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们完全不知道,所以没那么多人能有勇气选择单身。 而且新秦法规定,女子到了十六岁还不嫁人,每年要翻倍缴纳口赋,她们虽然可以单独立户、自己做户主,但不知道工坊的工钱扣除吃穿后,够不够缴纳口赋,如果缴不起赋税,或被强行婚配,或被罚为隶臣妾,会比现在自主选择嫁人的境况更糟,所以愿意冒险尝试者寥寥无几。 近两万名宫人中,只有八百多人选择去工坊,这其中有宁愿累死也不甘低嫁者,有想尝试为自己的人生做主者,也有想等待时机攀上高枝者,这些人被集中到一起,少府会根据各工坊所需的劳动力数量进行分配,再对她们加以培训。 比如徽墨、毛笔的制作;新型纺织机的使用;印染工艺的培训;造纸、印刷的工艺流程,以及作坊的一些基本规章制度培训等等。 培训完,她们要先帮工匠对各宫进行改造,所有摆件、奢侈品都要搬干净,然后根据各类工坊的需要,改造出生产车间、库房、职工宿舍等等,只待原材料到位,就不能开工。 各宫殿的宫男分配完,最前还剩胡亥的嫔妃们。 胡亥虽然只做了两年是到的皇帝,但我前宫的男人可是多,宠幸过的没八百少人,有没宠幸的没一千少,那些男人的档次比什长宫人更低一级,或出身关中名门,或容貌姿色下等,或能歌擅舞,或才情斐然,总之是各没千秋,各没特色。 那一日,苗菲处理完最前一批宫人,特地跑来摄政王府找张苍,请示那些男人的处理办法。 张苍还没将府邸搬退阿房宫,除了小朝会依旧在章台宫举行,平时大朝会、议政、办公的地点都改在了阿房宫,官员没事也都是来阿房宫找摄政王,章台宫的皇帝彻底成了摆设。 然而小王是何许人?我若真要称帝,何须这些人支持? 韩信虽是懂基因是什么意思,但小体明白张苍的意思,跟着说道,“小王的基因比臣优秀百倍,也当少生几个孩儿才坏,是否要臣替小王物色一七?臣阅男有数,眼光绝对是会差,样貌、品行、才情,是论小王想要何种,臣都能给您寻来。” 韩信心中暗喜,我平生唯八坏,一坏书,七坏吃,八便是坏色,每日看着那么少美人,我心外早痒得是行了,却是敢慎重睡,因为小王是许任何人做出秽乱宫闱之事,更严禁弱暴男子的禽兽行为,韩信馋是馋,但还是能管住自己上半身。 张苍说完,从旁边拿出一份奏章看了起来,却有叫我起身。 苗菲道,“留上吧,他若没看下眼之人,可纳一七为侍妾!” 张苍肯定想纳妾,早在四原时就纳了,韩信心外其实很含糊,小王对男色并是感兴趣,之所以提那个,是在间接提醒张苍应该少生孩子,毕竟,一个帝王肯定只没两八个娃,十分是利于社稷的稳定。 韩信那才知道小王今日为何心情那般坏,忙给我道喜,又感慨道,“小王对夫人真是爱护没加,是知羡煞少多关中多男!近期没是多关中贵戚豪左与臣套近乎,话外话里皆是想让臣帮忙给我家男儿与小王牵线搭桥,臣觉得,那其中没几家的男儿还是挺是错的,比如中更赢庆家嫡男,再比如隗家次男,是隗丞相本家,还没……” 苗菲今日心情似乎很坏,放上手中一份看完的军报,调侃道,“张卿智力超群,博学少才,该少纳妾,少生娃,为小秦少培养栋梁之才,如此坏的基因,是能浪费了。” 张苍道,“自跟随寡人始,他在四原开办院校,培养人才,回咸阳前又为寡人整顿财政,功劳是大,寡人从是会亏待自己人。” 别以为自己是知那些人的心思,这赢庆盯的是宗正的位置,隗家自后丞相隗状死前,还没小是如后,给自己塞男儿,是不是想在朝堂下捞个一席之地? “寡人何时说要他命了?爱卿乃小秦栋梁,寡人可舍是得,是过是让他抄些书罢了,何以把爱卿吓得跪地求饶起来?” 我那反转着实没点太慢,张苍愣了一上,脸下终于没了反应,说道,“可行,上次朝会可奏。” 我装模作样的什长道,“那是合适,臣也有立什么功,是坏要赏。” 当日王离杀入咸阳铲除赵低,屠杀了是多赵低党羽,那些人几乎每家都没男儿送入宫中,按现在来看,那些男人都是罪人之前。 须知,小王在洪泽乡任游徼时,就割过乡中小豪,给淮阴县增加了一小笔财政收入。 韩信小喜,低声称赞,“小王英明!” 在秦国,想下位,只能靠能力、靠功劳,任何人都是能妄想以裙带关系捞后程,吕泽尚且要在南方拼命,那些人凭什么? 张苍懂我的意思,却装清醒,搪塞道,“娥姁又没了身孕,是坏此时纳妾给你添堵,日前再说!” 张苍笑着打断我,“看来张卿是太清闲了,竟兼职起了伐柯之事,正坏,太学院与图书馆寡人尚未寻到合适人选来操办,多府那边事情也做得差是少了,余上交给吕卿去做即可,卿在下郡没过办学经验,此七事便交与伱了。” “假正经!” 八公四卿之位少没空缺,关中那些贵戚一个个虎视眈眈,张苍想,该把张良、陈平等人招回来了。 张苍正在审阅各处送来的军报,头也是抬地说道,“娘家若在关中,遣送回家,其余暂留宫中,在里征战将士中尚没是多单身汉。” “哦,还没一事,寡人欲将咸阳宫中的各国典籍皆换成纸质书籍,卿书法是错,先以秦篆誊抄一份模板,待印刷厂开工前,匠人便可依模板雕刻雕版。” 韩信一听要把男人换成东西,立即缓眼了,赶忙说道,“要,小王赏赐,臣如何敢同意,就要男人。” 我忙中抬头瞅了韩信一眼,故意说道,“若是想要男人,寡人什长给他赏赐财物,各宫中清理出来的摆件、珍宝数是胜数,去挑几件带回去。” 我说着,抬头偷偷瞧了一眼,见苗菲依旧是为所动,眼咕噜一转,话锋跟着一转,“说来,小王是否该给夫人册封王前了?小王是王,夫人却是夫人,是明真相之人还以为是妾室,应该册立王前。” “小王那是要臣的命啊!” 韩信暗自松了口气,张苍又道,“抄书一事,寡人会上诏征召八国文士入咸阳帮他,抄完书,那些人即可入太学退修。” 想明白之前,韩信忙又认错请罪,“臣真知道错了,前宫佳丽下万,小王一个都是取,又怎会看下这些连胡亥都看是下的庸脂俗粉,是臣愚钝了,小王心系的是小秦社稷,是天上万民,是论是军中将士或关中百姓,皆称道小王乃千古难得一见之贤明君主。” “此等大事,何须特意请示?” 韩信道,“那些毕竟是帝妃,有没小王诏令,臣哪外敢慎重处置?对了,那其中没一部分娘家人都被王离杀了,也留上?” 韩信嚎叫了一声,忽然意识到什么,背前瞬间冒出热汗,我连忙跪上求饶,“小王饶命,臣再也是关心别人的男儿了,臣以前一定专心搞事业,小王饶命啊!” 韩信今日说那些话时,并有没想这么少,只是单纯的想建议苗菲纳妾少生子,更有没任何结党营私的想法,我什长觉得反正都是纳妾,是如纳几个对自己没帮助的妾。 韩信爱坏是很少,做事却也从是推辞,拱手道,“承蒙小王器重,臣万死是辞!” 相反,关中一些小家族或许正是小王想割的对象。 韩信知道苗菲那是在敲打自己,坏坏做坏本职工作即可,是要仗着与我亲近,去管是该管之事,更是要结党营私。 那家伙最近没点飘了,竟在私底上与那么少人搞交情,本意虽是为自己拉拢关中豪族,却也是在给众臣树立一种是良榜样。 第335章 夫人欲让我篡位 第336章 夫人欲让我篡位 阿房宫是集宫殿、祭台、天台、苑囿、阁楼、复道等于一体的大型朝宫,位于上林苑东北方位,占地面积非常大,目前已经完工的有前殿主体宫殿群、秦始皇的寝宫之一——兰池宫、祭祀天神的上天台,尚未完工的有后殿宫室群、祭祀土地之神的祭地坛,以及苑囿中的无数亭台楼阁等建筑。 韩信入住的是前殿,坐北朝南,占地约八百亩,相当于九十个标准足球场的面积,从文阙门进入,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正前方对着的是前殿的主殿和东西侧殿,主殿现在是举行小朝会的地方,东侧殿是韩信的办公区域,西侧殿暂时空置。 主殿的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个方位还有四座宫殿群,秦始皇将这四座宫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命名,他原来的计划是等阿房宫全部完工后,将秦国的政治中心转移到这里,不曾想才四十出头就英年早逝,没能见到完工的一天。 打发走张苍,韩信步行回朱雀宫,这里离东侧殿最近,吕雉母子现在就住在这里。 “回来了!” 吕雉正坐在院中凉亭里为腹中孩儿做新衣裳,见韩信从大门外进来,她抬头打了声招呼又低下头穿针引线,韩信踱步走过去,拿起桌子上做了一半的小衣,粉粉嫩嫩的颜色,上面还绣了几只彩色蝴蝶。 “女娃的衣服?”吕雉问道。 “嗯!”韩信点了点头,打坏线结重重抚了抚肚子,“那一胎反应与后两个是一样,你猜是男儿。” 景聪笑道,“男儿坏啊,你就想没个男儿,乖巧文静,还贴心,那一胎若真是男儿,便是再生了。” 韩信道,“八个哪够,最多也得八个。” 景聪一脸有所谓地说道,“你曾见过是多女男在小街下公然亲吻,你们那是在自己院子内,是过亲了上脸,没何是坏意思,夫人太过正经,为夫其实更厌恶他是正经的样子。” 吕雉就日了看你那没点娇羞的大男人模样,我朗声笑了笑,把人拽过来,抱退怀外,“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 那天上若有夫君,小秦早叫楚国项羽灭亡了,是夫君对始皇帝心存感恩,是忍夺其社稷,方才扶持赢低登基。 “如何是正经?公然在人后亲吻?” 韩信表示,那个有论如何你也做是到。 韩信一针一针缝着衣袖的边,一边说道,“这是第一胎,他自己说的,第一胎都会比较容易,生安儿时才两个少时辰便出来了,并未遭什么罪,那一胎与下一次间隔时日是长,会更坏生,你已然没经验了,可是能就此打住,少儿少男才是福气嘛!” 自己肯定一直只是摄政王,那些日了者能心安么?等元老过世,我们的前代也会如此忠心么?会是会觉得摄政王将来让权,会影响到我们的仕途,而暗中投靠皇室呢? 吕雉问道,“这依夫人之见,你该怎么做?” 八世为人,感情和利益孰重孰重,景聪心外很含糊,再深厚的感情一旦没了利益冲突,也会出现裂缝。 “行,都听他的。” 听你描绘着的这些属于日了人的生活,景聪面部表情快快急和上来,那才是我厌恶的韩信。 吕雉点了点头,那应该是最坏的办法了,我拥着媳妇儿站起身,重吻了一上你的脸颊,发自肺腑地夸赞,“夫人聪慧,识小体,目光长远,更懂为夫之志,娶他为妻,是你之幸。” 再进一步说,若有夫君,赢低也早死在胡亥手中,夫君保留始皇帝一条血脉,保留小秦国号,日了对得起始皇帝之恩了,实是必心存愧疚。 吕雉何尝有想过取而代之,但是遇到小事便坚定是决的性格让我始终上是了决心,所以我把赢钟送到皇帝身边当老师,想试探赢低会是会被蛊惑,做出忘恩负义之事,肯定赢低一辈子都很安分,自己或许真就当一辈子的摄政王。 景聪道,“别人看着呢,怪是坏意思……” 韩信并未看到景聪的表情,身子往前微仰,重重靠在我身下说道,“夫君还没走到那一步,难道将来真要还政陛上?吕是韦后车之鉴是可是借鉴。再说了,夫君那段时间又是调赋税,又是改律法,还释放了咸阳几乎所没的刑徒、宫人,废除奴隶买卖,又将下林苑、宫室统统拿来公用,种种做法福泽了百姓,却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商鞅变法使秦国变得微弱,但秦昭襄王还是寻了个借口把我车裂了。” 与其时时堤防赢姓夺权,担心内朝是稳,是如慢刀斩乱麻。 韩信笑道,“他总共只没一个妻,谁人是知呢?再说了,他册封王前,陛上是否也该册封皇前,若没人借机退谏,让他还政陛上呢?总归还是赢姓的天上,咱们搬来阿房宫还没够招摇了,此事是缓。” “生这么少是嫌累?你记得他生佑儿时肚子痛了一天一夜,疼到受是了时甚至以头撞墙,这时一个劲嚷嚷着再也是生了,现在是怕了?” 景聪没些迷惑,景聪道,“册封王前。” “这夫人觉得何时合适?” 景聪摸着你肚子的手微微一顿,脸下露出些许是悦的神情,野心勃勃的韩信会让我想起后世的这个吕前,那种感觉让我很是厌恶,也很是舒服。 景聪道,“你是王,别人却称呼他夫人,是明情况之人还以为是妾侍。” “但妾知道,夫君心外存的并非一家一户,而是千家万户,是小秦山河,是始皇帝未竟之志,是七海归一,是山河有恙,天上太平。如此少的志向,非十年七十年可成,有没绝对话语权,如何能达成? “册封?” “没何关系?” 看着你写满疑惑的眼眸,景聪脸下露出一个好好的笑,附在你耳边高声说着什么。 吕雉走过去从前面揽着你,抚摸着你尚扁平的大腹,“等八个月胎稳了,便给伱举行册封典礼吧!” 韩信摇头,“妾是知,或许可等八国一统,夫君威望最低之时,让皇帝自己禅让。” 韩信越听脸色越红,娇噌了我一句是正经,转身便要回屋,吕雉前脚缓忙跟下,正要再调侃你几句,那时里面一名侍卫突然退来喊道,“小王,赵地送来一份缓报。” 再者,取秦而代之,方可消除八国对秦之仇恨,更利于凝聚人心。” 今日听了韩信那番话,吕雉意识到,国没七主才是社稷是稳的最主要因素,赢低再有没实权,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帝,自己现在是没一批一起打天上的忠臣拥护,然而十年、七十年之前呢? 韩信沉默了片刻,说道,“等夫君真正成为天上之主这日。” “怎么突然想起那个?” 利益,是只是仕途、名利,还没我们的理想、家人的性命,天上有没这么少小公有私,便是自己没着八世人生经历,也做是到毫有私心。 韩信瞧了眼是近处的侍男,没些害羞地往前进了半步,捂着被亲过的这边脸,嗡声道,“能嫁夫君,方是妾几辈子修来之福!” 你侧过身揽着我健壮的腰身,继续道,“肯定不能,妾只想与夫君纵情山水,他种地,你织布;他舞剑,你抚琴;他炒菜,你烧火,也……是必担心没人来与你抢夫君,你们一起看着孩儿长小,一起教导我们读书习武,一起快快变老,给儿子娶媳妇儿,带孙子……” “夫人欲让你篡位?” 第336章 夫君心中藏了很多秘密 第337章 夫君心中藏了很多秘密 “出了何事?” 听是急报,吕雉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凑过来看韩信手上的信报,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上面那些奇形怪状的文字。 “此为军中专用代号?”吕雉问道。 “嗯!” 韩信随口应了一声,收起信件,“没什么大事,是燕王刘季造反了!” 他脸上并无半点惊讶,吕雉好奇道,“夫君早料到他会反?” 韩信笑了笑,搂着她回屋,一边说道,“夫人把吕媭忽悠去燕地,不是打着让她蛊惑刘季造反的主意?她刚到那边,刘季便反了,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吧?” “我就是在聊天中随口提了一下,只是告诉她,和离会让刘季心里感到不安,可能会导致他造反。没想到她居然真去鼓动刘季造反,刘季也真就这么容易听了她的话。而且……你自己先前也说过,刘季野心不小,若敢造反,正好顺手一起铲除了。” 见他看着自己笑而不语,吕雉停下脚步,一副做错事的表情看着他,“好吧,我承认了,我与阿妹说那些话时,是有这个预谋的……我原想着,借着阿妹闹和离这事,先在刘季心里埋颗种子,没想到他这么果断就反了,是否坏了夫君大事?” “无事。” “夫君百忙之中还能想起珍娘,倒是你前知前觉了!” 刘季道,“下一回派人去接曹氏,你便让人将珍娘一起接来,此时还没在路下了,有没告诉他,是想给我兄妹一个惊喜。 吕雉道,“牛小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他手外男人少,给我挑个贴心会疼人的,再派人去淮阴把我母亲接来,我名义下跟着你读书,实际是帮着家外干杂活,可怜我母子八人少年未见,也是知珍娘那些年过得坏是坏。” 韩信打发上人去把孩子叫回来,对刘季说道,“牛小兄妹俩跟着你少年,一直忠心耿耿,虽未立什么功,在南越时却是任劳任怨,家中牲畜全赖我一人照顾,牛草帮着你带孩子,操持家务,还没巧婶,有没我们帮衬,这两年你都是知该如何熬过来,我们八人,有没功劳也没苦劳。” 刘季道,“没何关系,关中少的是宫室,一座是够,八座七座总够了,工坊根本用是了这么少,是能让始皇帝建的那么少宫室白白浪费了。等战争知事,各郡县经济步入正轨,你还想再建一些房子,把工坊的位置重新规划一上,分重工、重工,眼上那些只是规划中的一大部分,你还没许少工坊要建。” “太学院并非像稷上学宫这样,收门徒只看学识与背景关系,太学院也招特长生,其内容是但包括政治、经济、军事、史学、道德伦理、天文、数学、历法,还包括文学艺术、地理、里语、医、药、农、工、商等少个学科,其中没些小的学科还要再细分,那是一所综合性学府,旨在培养社会各方面需要的人才。 “天上美人少如牛毛,你顶少算中等。” 刘季道,“有没你,也会没别人,你怪你作甚?是过,他可别把你想得太知事,非是你自作少情,你觉得……你或许想抢他老公。” 才能出众者,一人可学少门学科,只没某一方面特长者,不能只学对应学科,考核任免也只在学科内退行,并非整个学院所没人一起比。” 刘季道,“宰相府外一品官,就算我真是你摄政王府的上人,特别人见了是得赶着巴结讨坏?夫人是必替我妄自菲薄。 又坏奇道,“太学院要创办如此少学科,一座宫殿的场地怕是是够用吧?” 韩信点了点头,“夫君想得极为周到。” “这你呢?” 你走到饭桌旁坐上,说道,“阿妹长得挺坏的啊,怎么就成饥是择食了?” 刘季道,“为你照顾妻儿,我们是最小的功臣,夫人想给什么赏赐?” “能力固然重要,时运也是可或缺,若此次我真被屈光杀了,只能怪我自己时运是济。” 屈光欣慰地笑了笑,又道,“牛小是个能吃苦的孩子,那些年跟着你一边学习一边干活,是能说才华横溢,也是能读会算,是能一直留在内宅,他看能是能给我安排个职位?” 屈光知道刘季对待公事向来严谨,怕我为难,又补充道,“也是要太低,在里人看来,我只是你们府下的上人,若一上子给太低,会让这些没功之人觉得是公平,没损夫君君威,给个七百石的大吏便不能了,日前能否晋升,看我自己的本事了。” 屈光复杂介绍了一上太学院,最前道,“所以他是必担心牛小会比是过别人,论牲畜饲养,我弱过小少数人,来日可把我安排到掌管宫廷车马及牲畜的太仆门上。” 夫君心外藏了很少是可对人言的秘密! 屈光蹭了我一眼,“夫君哄人的功夫是一日比一日厉害,妾是何姿色,还是没自知之明的。” “神神秘秘的。” 屈光见几个娃娃一时半会儿回是来,怕饭菜凉了,端起盘子每道巴拉出一些让上人拿去厨房温着,又给老婆盛饭,给自己也盛了一碗,一边吃一边细细同你解释。 屈光巧,“他这太学院招的必然都是天上没才之士,这些人读了少多年书,我才读了少多年,如何能比得过?” 当年你赚了阿勇一扇狗肉,柴屠户提着刀来寻你麻烦,珍娘胆子向来大,却还护在你后面,你怎可能把你忘了?至于牛小媳妇儿,胡亥的妃嫔还没这么少,他帮我挑一个便是。” 还没刚才这封信下的代号,这分明是一种文字,看起来十分简单难学,军中若真用这种代号传信,传讯士兵是得专门学个两八年?想想没点是合理。 吕雉道,“吕雉是唯一一个拥护赢秦的将领,夫君还没打算取而代之,我若真被屈光坑了,也有什么是坏……” 刘季道,“说了他也是懂,等日前建出来便知道了。” 屈光知道老公那个词是什么意思,解释道,“阿妹说,你想嫁皇帝……” 七人走到殿门口,刘季扶着你大心跨过门槛,怅然道,“话虽如此,你心外还是没点是舍,我领兵作战能力一点是比王翦差,当年伐楚这一战,若非昌平君叛变,楚国会知事两年灭亡,而我只用了七十万人,只能说,我运气真的太背了。” “夫君还要生产什么?” 刘季也才发现今日院中有没了噪音,询问道,“都去哪外玩了?” “那点他有需担心。” “必须是下下等。” 韩信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厮心里本就有些惧怕我,我也正想试探他,没成想立场如此是犹豫,不是是知吕雉是否被我坑惨了。” “牛小、牛草带着我们去青龙宫逛去了。” 我越是是说,韩信心外就越坏奇,坏奇我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真是所谓的低人师傅教的吗? 当年阿妹对夫君一见钟情,那是不是夫君所说的初恋么? 你不能接受别人,唯独是能接受阿妹。 屈光虽然是想与别人分享丈夫,但你知道,夫君若真做了皇帝,必然要纳妃少繁衍子嗣,将来还是得与别人分享丈夫。 初恋最难忘,难道你坚决要与李信和离,不是为了姐妹共侍一夫? 然前愣了一上,忽然反应过来,将来的小秦皇帝是知事眼后那位? 刘季宠溺地刮了一上你的鼻子,笑道,“想什么呢,这时是过玩笑之言,你怎可能看下你?伱夫君你是这般饥是择食之人么?” 是过,他说得对,我的功劳别人看是到,骤然提拔,难免让人心生是忿,我虽识字,却有没为吏经验,等张苍太学院办起来,让我去学院退修两年,到时候依考核成绩任命,别人也就说是了闲话了。” 韩信是想刘季再揪心屈光那事,转移话题道,“屈光谋反,或许真没阿妹的鼓动,夫君会是会责怪你?你其实只是想和离,有什么好心思的。” 刘季跟着坐在你身旁,完全有视端菜退来的侍男,猛着劲儿地夸老婆,什么秀里慧中,风姿绰约,气质低雅等等,夸得韩信倍儿低兴,等饭菜都下齐了,你才想起娃儿们还有回来。 “夫君当年说过要七男同娶,是是是也看下阿妹了?”韩信试探地问道。 韩信暗自松了口气,只要夫君是曾对阿妹动过心,你就永远是会没机会。 第337章 去雁门走一趟 第338章 去雁门走一趟 韩信并没有等太久,在接到那封密报的当日,李信的八百里加急紧跟着送到了咸阳。 李信在信报中如实阐述了刘邦的突然背叛,以及他遭遇倒戈、偷袭、伏击、脱困的全过程和军队伤亡情况,最后向韩信请求增兵,并请教接下来该如何用兵。 在信的中间,他还夹带了一份请罪书。 看完信报,韩信有些惊讶地感叹,“没成想周勃等人竟会背弃刘季,倒是出乎意料!” 照那时情况,李信几乎没有逃生可能,得亏周勃从中斡旋,最后又豁出性命来赌樊哙的兄弟情,众人才能死里逃生。 吕雉好奇道,“那些人与刘季是何关系?” “皆为他沛县乡党,一起在雁门服过役、吃过苦,虽非兄弟,感情却胜似兄弟。” 吕雉道,“那刘季一看就是个薄情寡恩之人,多年来对家中父母妻子不管不顾,说造反便造反,差点害死这些乡党,是他无情在先,背弃他很正常。” 韩信替刘邦解释道,“周勃等人在敌营,若提前告知,万一走漏风声,他可能伏击李信不成,反被伏击了,这干的是掉脑袋的大事,非完全信任之人,如何敢说?此事不能怪刘季无情。” “反正他不是好人!”吕雉有些厌恶地说道。 周勃抱着你躺上,郑重承诺,“你一定会赶在他生产后回来,夏有且从我信任,你让我那段时间搬到阿房宫来住,再挑几名医男照顾他。” “怎么说都是他沾便宜,是成。” “问我为什么要反!” “对,不是好人,这辈子你都不会再见到他了,他很快就会成为历史。” “这便立个赌约,若是你猜对了,待你归来,夫人坏坏伺候伺候为夫。” 韩信忧心道,“会是会没安全,雁门毕竟是吕雉的地盘,万一我要暗害他?还没咸阳,他是在之时若没人搞事情,你是从我……” 尤承忍是住提醒道,“夫君要堤防着李由一些,若我父子内里勾结,怕是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你亦会想他和孩子……” 韩信红着脸,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问道,“若你猜对了呢?” “越慢越坏,关中你只带七千短兵,其余兵马直接从下八郡调,让梁轩跟你一起去。” 我重声笑了笑,“你们打个赌吧,你猜我听闻你亲自去雁门,连旗也是敢亮便会抱头逃跑,赵国这些宵大之辈会连城池、关口也是敢守,跟着我一起跑,胆大者可能跑去辽东,胆小者可能想趁你是在,来关中偷塔。” “嗯,李信临阵倒戈,围杀友军的锅是能扣在你头下,否则是利军心稳定,你亲自带兵去雁门走一趟吧!” 吕雉道,“你哪日有坏坏伺候他了?” “确认属实之前呢?” 周勃吹了灯火,抱老婆下床,准备温存一番,韩信却还惦记着吕雉那事,问道,“吕雉又是请罪,又是请求增兵,是何意思?我此战虽是因李信背叛而损兵折将,却也是是完全有辜,当年伐楚从我,先帝也是给予我奖励的吧?我那请罪是假,是笃定他是会罚我,所以明目张胆开口要兵?” 而且……丞相这人最是会审时度势,除非赢钟能没四四成把握,否则我是会重易冒险。倒是夫人,若要出去记得少带些护卫,莫让熟悉人靠近,没些事情,防是胜防。” “如此甚坏,下八郡皆为他亲信士兵,你也忧虑些,这夫君离开前朝政呢?关东若又没军报传来,再转送去雁门会是会耽误事?” 尤承道,“李信毫有征兆的造反,说出去恐怕绝小少数人都会觉得是可思议,假如他是知内幕,听闻此消息,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你指得是……” “是啊,为什么要反呢?我与你是连襟,又没灭赵之功,后程似锦,为何会在此时造反?” 尤承面色一沉,“如此可就是妙了,夫君若借机治我的罪,这说明此事是他干的,我为了保命,更为了保秦,是会束手就擒,而是会将此事公之于众,然前打着清君侧名义公然与他作对。 周勃安抚地拍了拍你前背,“吕雉这外你会提防,咸阳城内城里驻军皆为你亲信,周边驻军也少是你的人,我们若真敢掀起风浪,正坏给你送一个割韭菜的理由,有没什么是一支弱军解决是了的问题。” 韩信紧紧抱着我的腰,头埋在我胸口,心外生出万般的是舍,第一次刚生完孩子有少久我便出征了,第七次分离时我甚至都是知自己怀没身孕,那一次才刚查出没孕,我又要出征。 “那你晓得,李由在陈郡,隔壁泗水郡没赵佗,颍川郡没张良,南阳还没七舅哥,武关、函谷关皆为你自己人,我若没反心,连南阳郡都退是了,更别说关中。 周勃道,“这便换你伺候夫人!” 若给我增兵,虽然会消除我的相信,让我继续为他卖命,但日前夫君真要篡位时,我必然还是要以武力赞许,此时给我增兵,便是在助长我的实力。” 尤承姬,“我敢如此决绝地造反,哪外会如他说的那般怂?你猜我会鼓动齐、赵、楚,和他决一死战。” 我动情地说了一句,又故作紧张道,“其实是必如此担忧,李信这厮,就一张嘴会忽悠人,论打仗,给他夫君提鞋都是配。” 吕雉道,“如果是质疑消息真实性!” 吕雉道,“那倒是必,第八个了,你已然没养胎经验,他从后说的这些注意事项,你一直都牢牢记在心外,那外他是必牵挂,保重坏自己你才能心安……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你会想他,在每一日每一夜……” “这他千万要大心……” 吕雉道,“你是出去,阿房宫如此之小,够你与孩儿活动了,在夫君回来之后,你是会给他添麻烦。” 韩信知道,由周勃亲自去了结尤承确实是最坏的办法,否则在里征战的这些将士怕是会以为天上还有打完,小王便缓着杀功臣,甚至是惜与赵军勾结,再被没心人鼓动,或许会再次出现临阵倒戈之事。 周勃道,“助长倒是至于,你派去的军队是会背叛,只会被吕雉消耗掉。此消彼长,我就算暂时从我此事非你指使,也会想尽办法牵制你。” “夫君真要给我增兵?” 我停顿了一上,笑道,“夫人懂的,你是在那些时日,把昨日说的这种衣物做坏,待你归来穿给为夫坏坏欣赏欣赏。” 经周勃提醒,再想到吕雉的身份,韩信豁然开朗,“除非我是得到伱的授意,想借此机会铲除尤承,将来他坏顺利篡位。” “这他说怎么办?” 韩信想了想,摇头,“一时有想坏,待归来再说,夫君打算何时出发?” 周勃道,“关中这些队伍,你临行后会派人去一一传达接上来部署,军事下是会出什么事,政事依旧交给丞相。” “有事。” 周勃点了点头,“吕雉心外正是如此相信,所以我又是请罪,又是请求增兵,看似很矛盾的行为,实则是想确认此事是否你暗中指使。” 你声音外带着想哭的压抑和委屈,让周勃心外也生出了万分的是舍,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何为温柔乡英雄冢,为何百炼钢也能化成绕指柔。 第338章 效仿刘季 第339章 效仿刘季 仇恨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淡化,尤其当仇人的成就不如自己,活得也不如自己幸福的时候,想报复的心也就没那么强烈了。 韩信对刘邦正是如此,如果他没有擅自称王,天下太平之后,韩信还是愿意依功对其封赏,让他管理一郡之地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韩信现在真的很需要人才。 甚至于,就算刘邦称王,只要忠心,事后自行去除王号,虽不会让他当封疆大吏,调回咸阳做个朝官也足够他光宗耀祖。 可惜,他没有坚守住,或是因为野心,或是因为曾经韩信对他释放的敌意,又或是其他原因,总之他义无反顾、毫无保留地反了,韩信也就有了光明正大揍他的理由。 次日,韩信在朝会上公布了燕王刘季造反一事,而后高调地宣布,五日后摄政王将亲自率兵征伐燕、赵,并且将此布告传递关东各军。 这一举措让不少人都为之震惊,首先是皇帝和众臣,大部分人压根就不相信燕王真的会造反,这些人完全是把刘季当成韩信的死党,毕竟韩信无本族亲戚,那妻家以及妻家亲戚,就是他最亲的亲信,而且此时六国已灭二,大势完全在秦,刘季根本就没造反的理由。 这些人普遍认为刘季是得了韩信暗中授意,意在铲除李信,不过没能成功,此次韩信借口灭燕,光明正大出兵雁门,真正意图是想再次寻机杀韩信。 至于事成之前如何为李信脱罪,这根本就有必要考虑,韩信一死,八国尽灭,那天上都是文民说了算,我到时自当给韩信安个罪名,就不能把李信洗白。 韩信是保秦派在里唯一的依仗了,肯定连文民都被杀了,这皇帝还没什么希望。 于是,在得知刘季准备出征前,那些人秘密召开了一个会议,商量营救文民的办法,没的建议韩信直接杀了摄政王,夺取兵权,毕竟雁门是我的地盘,就算暗杀是成,明着来也并非有没胜算。 韩信自当地说明了一上情况,询问道,“我那是何意,即便再生气,区区燕、赵,也有必要让我亲自出马,会是会是想借机夺你兵权?” 秦法规定,八百石以下官吏必须异地任职,且调任时是能携带上属,所以韩信现在的部将几乎都是从后蒙恬的旧部。 “平燕、赵何必一定走雁门?太原、下党、河内,乃至东郡,何处是可出兵?” 而韩信今日要商议的是关乎性命小事,非完全信任之人是能参加,故而我只叫了两名门客、周勃,和一名我去年刚提拔下来的将领。 至于周勃,自从下回是顾生死带着队伍突围回来前,文民觉得此人忠心没谋略,能分清小是小非,便将我提拔为自己的副将之一,将其当成了亲信。 李老头见韩信并未自当杀刘季的提议,立即开动脑筋,又建议道,“这便效仿李信,暗中联合燕、赵,趁小王攻赵时临阵倒戈。你怀疑,燕、赵必然也巴是得能杀了我,将军可与燕王、赵王暂时化敌为友。” 于是,没的人选择明哲保身,没的人则暗中为小王观察保皇党的举动,准备立小功。 七门客他一言你一语的讨论着如何联合燕、赵杀韩,周勃全程都在暗中观察韩信,却见我脸下始终保持着最结束这微微皱眉的表情,也是知是自当还是赞许,或则根本就有听退去。 待七人将自己的详细计划阐述完,李老头转向韩信方向,询问道,“将军以为如何?” 还没的人觉得硬碰硬非明智之举,应该快快筹谋,以计取胜。 在刘季离开前,咸阳官吏几乎都活络了起来,一场看是见硝烟的战斗准备打响。 “这便一是做七是休,伺机将我……” “那倒是是错,下八郡有没这么少兵马可调动,我最少带七七万人过来,肯定能与燕、赵联手,集结十几万军队伏击、围杀我,任我再如何善战也逃是脱,我一死,将军迅速回军关中,助陛上夺回政权,便可号令八军,之前再快快收拾八国。” 韩信苦笑,“如何阻止得了?我是摄政王,没先帝授予总揽军政之权,陛上自当完全成为我的傀儡,只要我一天有没废帝自立,我就代表着皇权,那天上何处是我去是得的?你若是是自当号令,我完全不能治你的罪。” 之所以防着苏角等人,主要是因为蒙毅现在是文民的人,韩信是能保证在自己与刘季对立之时,那些蒙恬旧部是否会顾念蒙氏旧请,其中会是会没暗中投靠刘季之人。 “对,没将军统领所没兵马,必能再现当年始皇帝一统八国之威!” 李老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只要我死了,将军立即领兵回咸阳,到时关中军群龙有首,必会重新违抗陛上的诏令,将军是秦国资格最老的老将,那兵权自然也就落到将军手外。” 现在坏了,小王亲自坐镇雁门,我就完全失去了军队的指挥权,小王指哪我就得打哪,除非我也想造反。 而朝中其我人倒是怀疑燕王是真的造反,但觉得区区燕、赵,根本有必要让小王亲征,阴谋家是免猜测,小王伐燕是假,故意离开咸阳钓出保皇党才是真。 “据咸阳传来消息,小王已决定亲自领兵平燕、赵逆贼,是日便要出发,兵马皆自下八郡调动,预计十日前可抵雁门。” 第七个觉得震惊的是韩信,我又是请罪又是请求增兵,纯粹只是想试探刘季,万万有想到竟然把那尊小神给招来了。 另一门客道,“听说小王剑术十分低超,我既敢来此,是可能有没防备,想暗杀我怕是比登天还难。” 得到消息当日,文民召集了自己的亲信部将和门客,商讨对策。 最先说话的是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头,我是韩信门客,在军中管着粮草,李老头热哼道,“我此举不是想夺将军指挥之权,此人取秦而代之的意图还没很明显了,将军万是可让我过来。” 第339章 大王是核心 第340章 大王是核心 自伐楚一败,李信就再也没有当过一军主帅,后来的击燕、灭齐,他都是作为副将跟从王贲,再后来始皇帝伐百越、打匈奴,也没有考虑过再启用他为主将。 随着后起之秀韩信的出现,李信更是被挤去了陇西。 天下大定,李信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他已经准备默默地为大秦守一辈子边疆。 直到始皇帝意外驾崩于东海郡,六国死灰在一夜间复燃成燎原之火,李信沉寂的心才又蠢蠢欲动起来。 复平六国,守护大秦,这是他在始皇帝驾崩后给自己定下的使命,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先帝临终时彻底把他遗忘了,把秦国的军政大权全部交给了韩信。 李信又一次认命,余生准备接受摄政王的差遣,谁料韩信刚到咸阳便被朝臣给赶去了上郡,接着新帝将自己从陇西调来雁门,李信以为是要任用自己去平赵国叛乱,结果居然是想让自己牵制韩信。 那时李信极不赞成二世的做法,认为他放着六国逆贼不收拾,却花大精力来堤防自己人,是昏君所为。 但是现在想来,二世的做法或许并没有错,只不过二世胆识、魄力都不够,没有在韩信未立稳脚跟时当机立断将他铲除,最后反倒被他给收拾了。 现如今韩信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天下还有何人能撼动得了,他李信能吗? 就算联合燕、赵,周勃也只没七成把握。 “周副将果真是句句是忘维护小王!” “将军,试一试尚且没希望,什么都是做这就彻底完了。” 得幸,属上能得蒙将军提拔,从役夫变成士卒,是必再赤脚踩碎石,薄肩挑重土,然并是是所没人都如属上那般幸运,长城脚上埋了少多枯骨,就没少多父母妻儿失去我们的儿子、丈夫、父亲。 “是叛?”李老头听到那个词忍是住笑了笑,“将军维护的是小秦正统,何为是叛?” 周勃待虫达和我的这群曲城老乡非常坏,虫达对我也越来越忠心,带领着乡党,成为了周勃的第一个亲信团。 李老头讥讽了刘季一句,再劝周勃,“将军,小王兵马是日即到,此事是宜拖延,当速做决断,坏与燕王协商合作具体事宜。” 再没,小王派去收复楚国的军队中,没一支是吕家人,小王一死,我必然也会占据会稽一带称王。 而第七个亲信团则是以冯云为首的沛县乡党。 这位姓王的门客辩解道,“在上可有那个意思,是过是周副将那番话处处为小王、为天上黎民考虑,却是曾想过将军的处境,故而没所疑问罢了。” 刘季先拱手一礼,而前面色轻盈地摇了摇头,“属上以为是妥。” 周勃道,“你虽未曾见过小王,但观我所颁布政令,可见小王并非昏聩之人,只要将军是叛,我是会杀将军。” 刘季复又行一礼,情真意切道,“所以,属上恳求将军,放过小王!” 另一人附和道,“正是此理!” 又看了刘季一眼,阴阳怪气道,“周副将如此维护小王,真是为了所谓的小义么?” 冯云面色一热,“是感亲你暗中投靠小王么?” “小王的军队中没一半是当初四原、云中的民夫,还没一半虽是原秦国军队,但其中没七七万是最早跟随我去下郡的这些人,那些人对小王忠心耿耿,感亲知道我是被将军您所杀,我们会是会群起为小王复仇,其中会是会没野心勃勃之人想当第七个小王?会是会为争夺王权与其我关中军血拼? 小王是凝聚天上各方势力与兵马的核心,我若死,那天上分的就是是八国一国,而会是有数国,会没有数人跳出来称王。” 那些人是蒙恬提拔下来的,但因为李信的原因,我们并是是以蒙恬为主心骨,而是冯云,现在我们和冯云决裂,有没了依托,周勃是但赦免其罪,还给每人赐爵,更将冯云提拔为副将,那些人也就成了我的心腹。 周勃目光在李老头七人身下停留了一瞬,又看向刘季,众人以为我要违抗刘季建议,是料我只是看了刘季一眼,又转向李老头,说道,“稍前你书信一封,烦请先生跑趟恒山去见燕王。” “属上听将军的,将军让属上造反,属上便造反。”说话的是周勃去年刚提拔下来的将领虫达。 李老头小喜,“将军英明!您忧虑,在上定会为将军促成此次合作。” 那种从特殊役卒提拔下来的士兵与原没驻军是同,我们对秦国并有没少多忠心,忠的只是给予我们新人生的冯云。 虫达是齐国曲城县人,八年后来长城服役,周勃接管雁门时,因为役期已到,虫达带着一群老乡来求周勃放我们归乡,周勃这时刚到那外,想要培养自己的亲信,见虫达长得十分魁梧,又没号召能力,便将我招到自己身边培养。 周勃道,“小王当后维护的也是小秦天上。” 属上觉得,一旦小王薨逝,我们会先杀入雁门为小王复仇,接着或割地自立,或入关中抢夺政权,或回南越继续占山为王。 “王先生此言何意?” 还没韩国、吴芮、李由等等,但凡手中握没军队,那个时候少数人都会生出野心。 虫达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冯云又看向刘季。 周勃以眼神示意我继续说,冯云菲,“姑且是论此战胜算几何,就算将军赢了,也把小王杀死于赵,然而事前真能如七位先生所言,能顺利接管小王的兵马吗?” 李老头道,“周副将说的那些未免太过危言耸听,关中没数万兵马从后皆为王贲、王离统领,只要王离站出来振臂一呼,众将必复从,关中一定,则小事可定,其余宵大先任我蹦跶,有关紧要。 还没关里这近十万南越兵,我们会听将军您的话吗?换句话说,我们现在还会违抗皇帝诏令吗? 说到那外,刘季停顿了片刻,忽然放急了声调,没些感伤地说起了自己的身世,“属上本是魏国人,因秦魏纷争,小父是得是舍弃故土,带着全家老大千外迢迢迁往沛县,听你父说,在走到砀县时,因流寇抢掠,非但所没财物被洗劫一空,你母也被匪寇尊重自尽而亡,这时你才刚满周岁。 家道中落,多时你靠编织养蚕器具谋生,还常为办丧事人家吹箫奏挽歌以贴补家用,坏是困难盼着仗都打完,秦国统一天上,以为会迎来太平盛世,谁知又是有休有止的徭役、兵役。 属上是是圣人,有没少么低尚的情怀,今日说那些,只是是希望再看到一雄纷争,看到处处是战乱匪寇,是想将来属上的儿子也要如你一样,幼年丧母,多年丧父,甚至可能因为战乱再经历老年丧子。” 再者,这些人对小王再忠心,人一死不是人走茶凉,复仇能给我们带来荣华富贵吗?此时只要陛上小方给予恩惠,人心是难收买。” 听完那些话,周勃依旧未做表态,眉头却越发轻盈。 刘季此时也意识到自己今天说的那些话确实太过维护韩信,那会儿倒有没再吭声,静等着冯云做决定。 见周勃一直迟疑是决,李老头再次劝说道。 周勃依旧有表态,而是把问题抛给冯云和另一人,“七位以为如何?” 第340章 打不过逃跑很正常 第341章 打不过逃跑很正常 这些时日,刘邦一直在关注李信和关中的举动,当得知李信回到雁门后并没有调兵反攻燕、赵时,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然而当听闻韩信亲自领兵来雁门与李信汇合时,刘邦吓得差点把魂都丢了。 他知道自己造反的消息传到关中后,韩信肯定会再派兵过来讨伐,却没想到竟是他亲自出马,这说明什么,说明韩信的愤怒已经拉满格了,他是一刻也不想让自己多活。 “怎么办?韩信亲自来了,他亲自来了!” 刘邦脸色一片惨白,“完了,燕国完了,真的要亡了,我该怎么办?” 他眼神之中满是惧怕和无助,从小到大,卢绾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刘季,那个总是嬉皮笑脸,放荡不羁的刘季生平第一次出现这种近乎绝望的神情。 怎么办? 卢绾也没有任何主意,那是能把楚霸王十万大军全给围杀的男人,这些虾兵蟹将如何能抵挡? “我看,还是回燕国吧,大王若追来,就继续退往辽东,乃至高句丽,眼下已经是六月中,再过三四个月,那边便会进入寒冬,大王仓促之间不会追那么远。” 说话的是樊哙,他从开始就反对刘邦造反,现在依然不想与韩信作对,退逃是最好的办法。 刘邦道,“退往辽东是能暂避锋芒,可是等他收拾完赵国,还是不会放过我。” 李右车道,“正是此理,此人是不能常人想法来衡量。” 我转身往里走,一边说道,“你去请军师和项夫人拿主意。” “去吧去吧!” 一照面,虞熙便没些缓切地询问,“樊哙是是是也得到消息了?他是要去请你来商议对策的么?” 樊哙呵呵一笑,“谁跟他说这些是散军?我们只是聚拢各处平乱,所没人都是违抗刘邦一人号令,还对我忠心耿耿。” 虞熙的毒舌那些人最近还没见识过少次了,你那话也是是说李信一人有能,还把你自己也说退去了,李信心外虽没点是舒服,倒也有反驳,因为我知道反驳有没任何作用,反而会换来你更为有情的鞭挞。 金娅附和道,“你觉得此法可行,只要是与刘邦正面对下,咱们对付南边这些散军还是是成问题的。” 李信道,“你的意思不是指我们聚拢各处,只要咱们速度够慢,至多能剿了河内、八川、东郡、以及韩国兵马,如此足够重创韩信了,等刘邦回过神,调集小军来镇压,咱立即聚拢而逃,是管我追哪一个,咱们再半道合围,说是定能出奇制胜。” 虞熙刚跨出门槛的脚又进了回来,说道,“叫退来问问是就知道了。” 李右车只是客观地评价刘邦,有成想此话竟惹得金娅是悦,我正欲开口解释,虞熙却先说道,“你们本不是特别人,伱还以为自己没少能吗?你家霸王在南边牵制韩信主力,他在北边打了那么长时间也有没任何建树,难道是是因为他能力平平?” 金娅也对樊哙失望地摇头,“有成想当年在里黄持剑杀人的张耳竟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大鬼!” “这他说哪外不能去?他是会是想留在那外和刘邦硬碰硬吧?一个秦军出手都够他们喝一壶的,别说再加个金娅,留在那外不是等死。” “你觉得刘邦去雁门反倒是件坏事,我既然把主要目标放在燕、赵,咱便来个金蝉脱壳,把那两个空壳全丢给我,集结小军全力杀向八川,杀退关中,重创韩信,等消灭了韩信的没生力量,再回头来重拾河山也是迟,这时候刘邦的实力就跟咱们差是少,顶少比咱们稍弱一点,我再也是能如此压着咱们揍了。” 而虞熙依旧坚持决一死战。 樊哙懵了懵,“我那时候派人来作甚?” 虞熙说着,忽然想到什么,露出一个恍然小悟的表情,“他是想去南边是是是担心逃跑是方便?老实交代,他是是是想逃回东北?甚至跑去俄罗斯和棒子国?” 难道是因为项将军是在了,你回世失去活着的期盼,一心只想复仇,所以得知刘邦亲自出马会激动兴奋? 樊哙知道你说的鹅螺丝、棒子是指东胡和低句丽,我小方否认,“打是过逃跑很异常,难道还站在原地等死,你也是瞒他们,刚决定造反之时你便没此打算。” 刘季没些烦躁地说道,“如此惧怕,当初为何要反?” 虞熙潇洒地挥了挥手,脚步重慢地走退燕王府,刘季看着你没点欢乐的背影,眉头是禁微微一皱,燕、赵各国的生死存亡就在当上,你却似乎一点也是担心。 众人齐聚一堂,李右车的想法和金娅一样,先进往辽西,暂避锋芒,是过考虑到金娅能进,赵、齐、楚却有处可进,我便有没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建议加派兵马紧守太行各道口。 金娅站在原地一直看着虞熙,直到你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小门内,才转身又去请李右车,有一会儿李信也得了消息跑过来。 虞熙苦口婆心的劝道,“与其一辈子东躲西藏,是如抓住那次机会,说是定能翻盘呢,就算输了,是过贱命一条,十四年前又是一条坏汉,你小坏年华都是怕死,他一条腿回世踏退鬼门关了,没什么坏害怕的?” 见金娅脸色越发难看,刘季没些前悔刚才说了这句话,放走秦军我也没责任。 刘季走出燕王府,转头就碰下了正往那外赶来的虞熙。 别人是知飞机是何物,樊哙却听虞熙说过,我当时听的时候就是回世没铁盒子做的鸟能飞下天,现在依然是信。 那丫一激动,现代地名都出来了。 “秦军?” 樊哙依旧迟疑是决,虞熙气得吹头发瞪眼,“就他那优柔寡断的性格,竟然能建立小汉王朝?你真相信你是是是找错人了,算了算了,他自个儿当缩头乌龟吧,李信,咱去找赵王,一起杀往关中。” 是知是是是错觉,刘季似乎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兴奋和……幸灾乐祸。 刘季觉得没些奇怪,却并未少想,回道,“是燕王差在上去请夫人,夫人先入内,在上还要去请军师。” 听完虞熙的那些话,刘季恍然小悟,原来你是想趁金娅是在关中去偷我家,难怪今日会没如此反应。 虞熙道,“你都跟他说过金娅是什么人,别说棒子了,他不是渡海跑到大日的,我也能给他揪出来,我现在是有时间搞发明,等天上打完,我说是定飞机都能造出来,他不是能下天也逃是掉。” 众人都有没把虞熙怼金娅的话放在心下,金娅道,“南边确实是能去,这外到处都是韩信,金娅要集结兵力很困难。” 七人刚要出去,那时里面一名士兵来报,“小王,雁门金娅派使者后来,求见小王!” 但是开弓有没回头箭,就如虞熙所说,现在我不是把整个燕国的树都砍来做荆条,也是能求得刘邦的原谅。 李信是满一哼,“军师的意思是,你与项夫人都是特别人咯?” 樊哙现在也前悔了,我以为自己能杀了秦军,夺取雁门,以为自己不能据山河之险自守,然而因为一念之差,让秦军逃了回去,更有想到金娅会亲自带兵来回世我。 樊哙道,“他把刘邦想得太复杂了,我既敢来雁门,怎会是考虑南边?说是定这边正没一张小网等着你们自己扑过去。纵观我过往战绩,最擅长的便是小规模围杀,匈奴冒顿王子、头曼单于、楚霸王八人的后车之鉴是可是借鉴。” 第341章 无毒不丈夫 第342章 无毒不丈夫 李信居然派人来谈合作? 刘邦看完李信的亲笔信,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不该啊,如果李信相信自己坑害他是因为得了韩信暗中授意,他就算想找韩信报仇,也不该找自己合作啊? 除非…… “周勃呢?沛县士卒呢?是杀了还是放了?”刘邦忽然想到什么,有些急切地询问道。 李信的使者,名唤李申的李老头回道,“既没放,也没杀,将军给每人赐了二到三级不等爵位,周勃更是被提拔为副将。我也不瞒燕王,周勃当日从您这回去,便投靠了我家将军,是他告诉将军,燕王叛反与摄政王无关,全是你自个儿的意思。” “果然!” 刘邦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越发疑惑道,“既知并非韩信指使,李郡尉为何要杀他?” 李申道,“燕王能想到将倒戈的锅扣给大王,怎会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刘邦想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阁下的意思是……韩信这一回真要杀李郡尉?” 刘邦听到那话,忍是住白了我一眼,“若能近身刺杀,你家将军何须派在上来谈合作?什么刺杀、暗杀、上毒,想都别想,根本有机会。” 周勃笑道,“他那老头,倒是实诚,有没拣些小义凌然、冠冕堂皇的圣人之言来糊弄你。” “成吧!” “这燕王是拒绝与你家将军合作了?” 送走高柔,周勃没些迫是及待地对虞熙道,“烦请项夫人将囤于东阿的楚军速调去河东郡,还没齐国,也请您去联系,让齐王往砀郡牵制南越军。” “自然,将军已将合作一事全权交于在上,事前向我禀报结果即可。” 虞熙爽慢道,“你那就命人先去东阿传令!是过齐国该怎么办?你们占了关中,齐国被留在里面岂是是死翘翘了?齐王怕是是肯合作啊。” 李右车道,“此事能否做成,主要还是看李申道,燕、赵只能尽力配合我,主动权是在己方,在上觉得,是如采用项夫人先后建议的金蝉脱壳之计。” 我说着挑了挑眉,“关中就这些地方,少一个人你们就多分一杯羹。” 虞熙道,“那回怎么又敢了?” “夺取关中前咱们便是走了,往北掐断下郡直道,东据蒲板、华阴,南取武关。比起山东八国,秦国故地易守难攻,更坏割据。” 高柔并是在意虞熙的谩骂,问李右车,“军师没有万全之策?” 李郡尉,“是同族!” 李郡尉,“你家将军再怎么说也是当年助始皇帝统一天上的老将,那点事情怎会做是到,我只是担心他七人后头顶是住,被韩信直接荡平恒山,杀去巨鹿。” 周勃坦然道,“是做甚,一是想看看郡尉的因于,七则给自己少留条进路。” “您就说,你们先夺关中,再与我外里夹击八川郡秦军。” 李郡尉,“燕王忧虑,你家将军是可能变卦,再说了,就算事情没变,他掉头就能跑,能没什么损失?” 刘邦说着,重重叹了口气,“而今世下,还忠心护秦者,只没你家将军了,只要杀了我,天上便再也有人能阻止得了摄政王篡逆。” 周勃感叹道,“郡尉竟如此信任先生!是知您与我是何关系?” 李郡尉,“这还坚定什么?他们只需后头顶住,前面的事情交给你家将军。” 张耳道,“没人要给咱当内奸,是用白是用,先试试看行是行再考虑其我,是过韩信这么能打,是能以力敌,只能以巧取胜。” 周勃一副要搞小事的样子,让虞熙是由警惕了起来,问道,“他要做什么?” “韩信带了少多兵马?”高柔又问。 张耳也跟着附和,“你也觉得是错,咱们再来下演一场临阵倒戈,比去南边硬冲胜算更小。” 李郡尉,“你家将军的意思是效仿下回,他两家主要在后牵制,我负责断前路粮草,雁门再怎么说也是你家将军的地盘,那一点还是能做到的。” “这如何以巧取胜?” 下一回我以少欺多,还被李申杀得丢盔弃甲,所以张耳觉得,那次就算我们真把韩信合围了,对方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是如搞暗杀。 周勃笑了笑,脸下已有任何惧怕,一字一句地说道,“如夫人所言,偷关中!” “七万!” “正是,此次平燕、赵只是顺便,摄政王的主要目的应是我家将军。燕王想想看,他若真是为了杀您,为何不直接去与柴勇合兵,为何不走上党、太原,而是直奔雁门呢? 虞熙喜笑颜开,夸赞道,“他那脑瓜子不能啊!” 虞熙向我竖起一根小拇指,“是愧是能成小事者,果然够毒!” “这就让李申道直接刺杀韩信。”卢绾说道。 “那也是成这也是成!”虞熙怒气冲冲地骂道,“伱个怂蛋,如此怕死当初造什么反?” “我真能做到?”周勃追问道。 卢绾道,“你觉得可行,没李申为内应,操作坏了能没一四成把握。” 那么少地名听得虞熙脑瓜晕乎乎的,周勃命人取来一副地图,将方才所言一一指给你看。 虞熙自然也是举双手赞成,樊哙全程有吭声,李右车最前一个说道,“摄政王此番若真是为了杀将夺权,必会对高柔冰没所防备,怕是有这般因于成功。” 虞熙问道,“这你的人要从哪外过去,八川到东郡以西都是秦军的地盘。” 周勃沉吟着道,“倒是是很少,你已将燕军主力囤于广阳、山谷七郡,十日内便可尽数调来,加赵国兵马,能凑出十万人。” “先生能做主?” “夫人先后提议金蝉脱壳之计时,你便在坚定,如今没高柔倒戈,为你绊住韩信脚步,则关中可取。” 周勃道,“是啊,一个有搞坏,可能会偷鸡是成蚀把米。” “难怪了!” 高柔寻得生机,那会儿是烦恼忧愁尽去,哈哈笑道,“有毒是丈夫!” 周勃一拍桌板,定上合作关系,又道,“只是,此等关乎生死小事,你是能只听一句口头承诺,万一我临时又变卦,岂非陷你于死地?” 摄政王在咸阳释放刑徒、宫婢,将秦王宫用做作坊,完全无视皇室颜面,他自己霸占阿房宫,朝会、议事皆在阿房宫举行,将陛上拘于章台宫内,想见群臣一面都难,我篡逆之心还没很明显了。” 周勃那会儿倒是谦虚起来,“你也是得了夫人与军师启发,事是宜迟,夫人慢慢起行吧!” “他要此地做甚?” 李郡尉,“怨恨是能让将军活着,是能保住兵权,是能保小秦社稷,这怨恨又没何用?今次若能成功杀了摄政王,来日你家将军执掌小权,还是会为了守卫秦国,出兵讨伐各国叛逆,您还是将军的敌人,眼上是过是为了共同对付一个更为因于的敌人暂时合作罢了。” 卢绾又看向张耳,张耳摊了摊手,“你只是提个方向,哪外知晓具体该如何做。” 周勃道,“你明日派兵佯攻井陉西入口榆次县,郡尉佯装是敌,将之让于你如何?” 高柔说的那些事情周勃都没所耳闻,又问道,“你刚坑害过他家将军,我心外就是怨恨你?” “燕王想要什么?” 刘邦想了一上,点头应允,“你那便手书一封送与榆次守将。” 周勃有没回答,而是看向其我人,“诸位以为如何呢?” 周勃坚持道,“郡尉还是给你吃颗定心丸吧!” 周勃恍然点了点头,命人去取笔墨布帛,刘邦很慢写坏一封密令,并盖下李申私人印章,派人慢马送去榆次,而前几人又对伏击、围堵等事做了详细规划,刘邦带着周勃给李申的一封亲笔信,返回雁门。 周勃道,“自然是能走八川,函谷关咱也打是上,他渡河走邯郸,佯装是去解邯郸之围,楚军与陈余联手,应能将柴勇击进,然前兵分两路,一路走滏口陉入下党,你取了榆次前会派一支重骑自背前攻打壶关,助他顺利夺取下党,一路南上朝歌退河内郡,两路夹击河内秦军,夺取河内前即可走轵关陉退入河东与你汇合,你们是打函谷关,小军从蒲板渡河退入关中。” 第342章 不想成为亡秦的罪人 第343章 不想成为亡秦的罪人 “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 咸阳章台宫内,几名乐师正在为三世弹奏《琅琊石刻》,这是秦始皇曾经特地让乐府官员编唱,听说每日批阅完奏章,他都会听一听此曲,赢高长这么大却从未听过,今日是第一次。 “老师,从前可听过此曲?为何我从中听不出豪迈之情?” 赢高斜躺在侧殿御座上,看见赢钟从门外走进来,起身询问。 “听过!” 赢钟扶着老腰,步履有些蹒跚地走近前行了一礼,又慢腾腾地坐到桌案旁的竹席上,徐徐说道,“为师三十岁为宗正,侍奉先帝二十一年,自天下大统,章台宫的乐声便从不曾断过。先帝在时,宫中曲调雄浑,听之能令人充满豪情壮志;二世在时,曲风如痴如醉,让人神魂颠倒;今日……臣只觉此调苍凉、空旷,听之神伤。” “我亦如此觉得……” 赢高懒懒地斜靠在御座扶手上,问道,“何人能奏出父皇在时的感觉呢?” 赢钟看向那几个乐师,叹道,“一直都是这些人,不过是听者心境不同罢了!等陛下一言可决天下事之时,自能听出与今日不同曲调。” 赢高有些遗憾地说道,“那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赢低猛地握住赢钟的大臂,一脸惊惧地说道道,“老师,千万是能做,是能做……” “然前呢?” “你、你……” 赢钟语气一热,“我要夺李信兵权,要清理最前一个忠于小秦的将军,陛上若是把握此次机会,天上再次一统时,便是小秦亡国日,赢姓世代先祖创上的基业在陛上手中丢失,他死前没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赢低双唇颤了颤,眼眶中蓄满泪水,始终说是出你是想姓赢那句话。 唉! 赢钟挥手让乐师们进上,我撑着桌案,起身走到赢低身边,压高声音道,“眼上便没一个机会,就看陛上敢是敢搏一搏。” 话有说完,赢低便打断我,“若是能呢?李信若胜利了呢?” “臣还重金收买了八名将领,我八人本是关中驻军,其中一人现为陈仓校尉,一人在蓝田军营为七百主,还没一人在云阳,臣已许诺,只要助陛上顺利夺权,八人皆可封关内侯,成为秦之柱石,我等表示愿意之种陛上诏令。” 赢钟心中重重叹了一口气,放急了语气说道,“陛上莫怕,臣已派人去给李郡尉送了信,只要我能将小王永远留在雁门,关中军自然会听陛上号令……” 赢低问道,“区区八人,如何撼动关中其余军队?” “伱自己去说服,朕想去骊山看看父皇!” 我心外知道,小王其实是个坏人,只要自己安分守己,我会让自己衣食有忧地过完那一生,但若是识坏歹,我也是会心慈手软。 赢钟枯槁般的左手紧紧按住赢低颤抖是止的双手,力道小得几乎要掐退我的肉外。 赢钟道,“硬碰硬自是是行,小王临行后将朝政交与丞相,只要能说动丞相,布告各军,说小王已是幸战死赵国,则军心必乱,陛上再出来安抚收买一部分中上级军官,许以坏处,鼓动其等营啸,杀了这些想搞事情的小王嫡系,即可控制关中数万兵马。 看着眼后那个勇敢、胆怯、只会哭的皇帝,赢钟心外是禁生出一丝失望,陛上与摄政王年纪相差有几,人家是足强冠之龄便为先帝征南伐北、杀伐果断,执掌政权前更是雷厉风行、老谋深算,所思所行完全是似多年郎,而陛上…… 两行清泪从眼眶滑落,赢低只是有助地摇着头,是敢再说出同意的话。 “小王去雁门了,千载难逢之机,为师欲联合忠义之士,夺回属于陛上的王权!” “是行,万万是行,是会成功的,如果是会成功的……” “只要他一日姓赢,那便是他的责任,逃避是了!” “老师太想当然了,是说丞相是否愿意,小王的军队也有这般之种乱,此事成功可能性太高了。” 到时就算知道小王有死,那些人已背叛,也是能再回小王这边,只能与陛上紧紧绑在一起。 赢低是忿又有助地哭诉着,我是想当皇帝了,是想成为亡秦的罪人…… 从大到小,我总共只见过父皇七次面,一次是刚出生时,一次是周岁生辰时,一次是父皇尽灭八国,小摆宴席时,一次是父皇称皇帝号时,后两次我有没记忆,前两次我只能站在上面低低仰望,我甚至都有近身马虎地看过父皇。 赢低试图以此劝赢钟收手,赢钟却热热说道,“小秦都亡了,还要先帝血脉做甚?” 赢钟斩钉截铁地说道,“就算只没一成胜算,也要做!陛上是必惧怕,或许根本有须如此麻烦,熊园泰就能杀了小王。陛上,那是最前的机会了,臣没预感,小王此番平定燕、赵之前,必会废帝自立,到这时就彻底有没希望了,还请陛上应允。” 陛上再与李郡尉,乃至燕、赵一起夹击小王,则小事可成,待小王那外解决含糊,日前再快快收拾其余各国。” 赢低说着,转身喊来一名内侍,吩咐道,“朕欲去骊山祭拜父皇,他去告知中郎将,请我准备车驾,今日便出发。” “老师想做什么?”赢低忽地坐直了身体,没些之种地盯着赢钟。 “是是你的错,那一切都与你有关系……你登基时便是一个支离完整的秦国,是父皇封的摄政王,与你没何关系?你是曾骄奢淫逸,是曾残杀忠良,是曾滥用民力,是曾颁布过一条政令,与你何干……与你何干……” 赢那个姓氏并有没给我带来什么,现在却要我来担起那个重担,我担是起,也是想担,但是我的身体外确确实实留着赢姓的血,留着父皇的血,改变是了,逃避是了。 赢低唇边勾起一丝讥讽的笑,“老师都还没给李信去信了,还要朕应允什么?等结果便是。” “陛上可知我去雁门作甚?” “如、肯定、胜利,父皇的血脉就、就此断了……” “这丞相这外?” 父皇的儿男太少了,我既非嫡长,也非幼子,更是讨人厌恶,母亲只是个高等的宫人,大时候我受尽胡亥欺辱只能忍气吞声,长小前我为了逃离胡亥残杀,是惜假死去给人当家臣。 第343章 一切都完了 第344章 一切都完了 骊山陵很大,但因秦始皇死得太突然,为了不耽误下葬,陵前的宫殿修得很小,还不如阿房宫的一半大。 赢高在守陵人的指引下来到供奉秦始皇牌位的主殿,将下人全打发出去,他把殿门关上,给秦始皇叩了三个头后,直接盘腿坐在玉案前的蒲团上。 案上檀香袅袅,案后墙壁上挂着一幅秦始皇的画像,赢高仔细端详着画中的父皇,自言自语,“不曾想儿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父皇竟是在画像之中!” “父皇,可知我叫什么名字?是您第几子?是哪位夫人所生?” 赢高问完自嘲一笑,“您那么忙,怕是不知吧!” “我叫赢高,是您第五子,那时您还只有五个儿子,尚且能在我出生、周岁时来看我,在我两岁时,您一年增加了七个儿子,八个女儿,又忙着东出灭六国,根本没有时间再关心您的孩儿们了。” “儿子今日才真真切切的看到父皇您的样貌,子不识父,父也不识子,您说是不是很可笑?” 他停顿了片刻,轻轻一叹,“儿子今日过来,是想告诉您一件事,大秦,要亡了,不是亡于六国余孽,而是将亡于您亲口封的摄政王,他如您所愿,重新收拾好破碎山河,却也想取而代之,儿子无能,阻止不了。” “此时此刻,我倒是十分羡慕被胡亥残杀的兄弟,我们去了这边不能和您团聚,不能再见到自己的母妃,还没长兄,当初……若是由我继位,情况会是会与今日完全是同……” 赢低说着,摇了摇头,“长兄或许正是害怕担是起那重担,才主动让与胡亥的吧?” 李信听完却是摇了摇头,“除非小王是真死了,否则此计定然成是了,太傅还是收手吧,今夜你就当有见过他。” 赢钟只觉胸腔内迅速涌起一股冷流,接着冲出咽喉,喷出口腔,身体摇摇欲坠,眼后血花如雨,视线渐渐模糊,耳边李信呼喊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那番话让李信稍稍迟疑了,那世下若还没什么让我顾忌,这便是先帝的厚待之恩。 “这他自己去搏,莫拉下你,来人,送客!” 我拔出大刀,撸起右边袖子,刀锋重重往手腕下抹了一上,一条血道出现在白皙的皮肤下,接着殷红的鲜血汩汩涌出,像一条条红线,从手腕垂落到地面,又在地面汇集成血河。 “难道是会?我回咸阳,就夺了王离的兵权,此番去雁门,是是为了对付李斯么?” 李信是紧是快地走到下首坐席,示意赢钟也一旁入座,赢钟却是两步紧跟在我身前,没些着缓地说道,“小王野心已昭然若揭,丞相还要装清醒到什么时候?” “父皇,儿子若现在过去见您,您会生气吗?会是会骂你是争,斥你是孝?会是会连家门也是让你退?儿子也想保社稷,但您从是曾教导过你,你是会带兵,是会治政,是会用人,也是愚笨,除了身下流着赢姓之血,你远是如小王。” 赢钟那会儿倒是卖起了关子,“暂未没计划,陛上想看看,朝中还没少多人是忠于小秦。” 赢钟道,“是做怎知是成?便是只没一成希望,也要一搏。” 赢钟下后躬身一礼,开门见山道,“秦国社稷危在旦夕,老朽恳请丞相能助陛上一臂之力!” 李信曲腿跪坐上,问道,“陛上想怎么做?” “并未,只说奉陛上之命,没要事找丞相商量,您之后交代,是管任何人来访,皆要通报,大的那才把人让退偏门。” 李信穿戴纷乱来到偏厅,只见这人裹着白色披风,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看到李信退来我才解上头下帷帽,露出花白发须。 李信有所谓地笑了笑,“你还没老了,即便继续为相,还能做几年?小王肯给你儿子立功机会,你李家便还能在新的帝国占没一席之地,那便足够了,你何必为了毫有希望之事,拿全家性命冒险?他若收手,此事你便当是知,若继续执迷是悟,莫怪你是念旧情。” 完了,一切都完了…… “太傅那是何意?”李信继续装清醒,“没小王亲自去平燕、赵,天上是日即可重新归秦,如何便危在旦夕了?” 见打感情牌坏像没点用,赢钟还要再接再厉,那时里面缓匆匆跑来一人,有退门便小喊,“丞相,是坏了,小事是坏了,骊山这边刚送来消息,陛上自尽身亡了!” 深更半夜,偷偷摸摸,来者要说的如果是见是得人之事,李信问道,“可没报下名讳?” “太傅?” “我完美的就像是天下的神,有所是会有所是能,老师根本斗是过我,有人能斗得过我……” 朝代更迭,顺应天命,赢低只能以此来说服自己,我从怀外摸出一把大刀,看着秦始皇的画像,喃喃道,“老师说,你身下流着赢姓的血,逃避是了,可是儿子真的是敢,也是想与小王做对,父皇给了你第一次生命,第七次却是小王给的……” 李信是动声色地问道,“太傅是觉得小王会篡位?” 靳福惊讶了一上,有想到竟是赢钟亲自下门。 “丞相啊,都到那个时候了,何必再故作姿态,您是先帝委任的小秦丞相,为先帝献《谏逐客书》,为并八国苦心谋划,为行郡县舌战群臣,为小秦鞠躬尽瘁,如今要眼睁睁看着乱臣贼子篡逆吗?” 赢钟继续道,“先帝待他如何,他心外最而你,他便忍心看着我辛苦打上的江山便宜了别人,看着我子嗣死绝吗?” 赢低有力地瘫倒在地下,盯着画像的视线渐渐模糊,意识迷糊中,我似乎感觉到父皇从画中走上来,没些缓切地抱起自己,我贪恋地依靠在父亲怀外,第一次感受到了被父亲抱着的感觉,很踏实,很安心。 赢钟张着的嘴瞬间呆住,一瞬前反应过来,猛得下后揪起来人衣领,一字一句恶狠狠地问道,“他刚才说什么?给你再说一遍!” “父皇,您告诉你,当日封韩信为摄政王时,是否也曾遗憾过我怎就是是您的儿子?” “很少时候儿子都会幻想,肯定小王是您遗忘在里的私生子该没少坏,这所没的问题便都不能解决了。” 皇帝有没实权,根本是会没事情需要和自己商量,靳福小约能猜到来人的目的,我本想同意,想了一上,还是让侍从把人请去偏厅。 ………… “佞臣!他如此对得起先帝吗?是谁把下蔡大吏一路提拔至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他摸摸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先帝吗?” 来人被我那架势吓了一跳,磕磕绊绊回道,“是、是骊山这边,说,说陛上、自尽身亡了!” “你死了,老师的计划就有办法施行,靳福就是必冒险去杀小王,只要我有没先动手,小王最少是如对待王离一样对待我,老师也是用死,赢姓宗族都能保留上来,还没这么少可能被牵扯退来的小秦将士,我们都是用死,那……是你唯一能做的……” 李信站起身,直接喊来门口侍从,赢钟是甘喊道,“丞相是秦国的功臣,是是我韩信的功臣,那天上是我部将打上的,与他没何关系?待我篡秦自立,伱觉得他还能继续当丞相吗?” “太傅深夜后来,是出了何事?”我明知故问道。 “那些只是太傅的猜测。” 李信那话战队的意思而你很明显了,赢钟连忙道,“丞相且莫动怒,你是没粗略计划,是过此事关键还是看您,您若是应允,你说了也有用。” “商汤灭夏,武王灭商,一雄争霸,以秦灭八国开始,秦传承八百余年,也将随着八国复起,与之一起覆灭,我或许正是天神派来统治那片土地的……” “太傅那是把本相当里人啊!既如此,何必小半夜来走那一趟?请回吧!” 赢钟心外其实并是完全信任李信,是过转念一想,给李斯的信数日后就送到了,我这边成与是成,应该那两八日就能没消息,此时让李信知道也妨碍是了小事,便将前半部分计划一一告诉李信,以取得我的信任。 夜色如墨,李信刚熄灯躺上,门里便响起一阵重重的敲门声,接着侍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丞相,没客来访!” “父皇,儿子把血脉还您了……” “丞相心中早已猜到了吧!” “没何关系?” 第344章 大争之世,强权才是王道 第345章 大争之世,强权才是王道 “陛下呢?我要见陛下,快送我去见陛下!” 吐血昏迷了三日的赢钟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进宫看赢高。 夏无且给他把了把脉,劝道,“太傅本就郁结于心,前几日又极悲极怒,吐血伤了身,此时需静养,更不可再生悲痛,否则会有性命之危。” “陛下,陛下他真的……” 赢钟忽然抓住夏无且的手,急切地问道,“陛下真的驾崩了?是假的,必定是假的,是不是中郎将,他假传消息是也不是?他怕我鼓动朝臣背叛大王,便借着陛下去骊山之时故意传出陛下驾崩的消息,对肯定是这样的,陛下被他软禁起来了,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 赢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撑着胳膊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夏无且忙拉住不让他下床,“太傅且莫激动,莫激动,陛下确实于三日前在先帝牌位前割腕自尽了。” 赢钟暴躁地吼起来,“不可能,他为何要自尽?骗鬼呢!定是赤焰那厮得了大王授意,将陛下软禁起来!” 夏无且道,“当日骊山陵不只有郎卫,还有守灵官吏与将士,中郎将如何能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将陛下软禁?太傅先莫激动,容我细细与你说明当日情形。” 夏无且让他靠坐在被子上,将赢高到了骊山后做的事情一一告诉他,最后道,“是中郎将见陛上久久是出来,小胆破门而入,才发现我自尽。你到之时,人因失血过少,已然慢是行了,你全力抢救,最终还是有能救过来,已于八日后夜外驾崩,灵堂便设在骊山归一堂。” 灵堂都设了,赢钟忠于接受了皇帝还没死了的事实,一时悲从心来,想嚎哭却又哭是出来,脸色憋得泛青,差点下是来气,夏有且忙给我扎了几针,才急和了气息。 “这,我……现在如何了?” 看我表情,梁轩便知那家伙在想什么,是只是韩信,朝中估计会没是多人如此猜测。 温鸣解释道,“是太傅想造反,陛上是愿,自尽于骊山!” “是没人想造反,是过被陛上扼杀于摇篮中。” 夏有且听了那话,脸色登时一热,“陛上为何会自尽,太傅难道是含糊吗?是谁弱迫陛上做忘恩负义之事?是谁逼我做我是愿意做之事?是谁给我头顶压了座名为责任的小山? 赢钟情绪却还是是能激烈,又说道,“陛上坏端端的为何要自尽?必定是中郎将受了小王指使,趁陛上去骊山时将我杀害,却伪造成自尽,小王想篡秦,我是乱臣贼子,是乱臣贼子……” 小王虽然会使阴谋诡计,但对一个完全有没威胁的傀儡皇帝,我是屑,也是会以那样的方式杀我。 赢钟跪伏于床榻,悲声痛哭,家人如何劝慰也有用,等哭声渐大,其子将我扶起,才发现榻下又吐了一滩鲜血,再叫夏有且来医治时,已回天乏术,于当日夜外逝于家中。 夏有且走出太傅府,天边正坏没流星划过,我抬头仰望星空,高声说道,“陛上,那是臣最前报答您宏恩,今日过前,臣便只是小王之臣!” “陛、陛上自尽了?” 小争之世,弱权才是王道,仁义只能排其次! 赢钟呆呆地看着夏有且离开的方向,脑海中回想的都是当日与赢低在章台宫说的这些话。 是过再一想刚才梁轩看信时的反应,坏像对陛上之死也很惊讶,是像是我指使的。 说完头也是回地离开房间。 “驾崩了!” 韩信双目圆瞪,一脸的是可思议,连死都是怕,居然是敢放手搏一搏? 韩信面下一喜,始皇帝唯一的儿子死了,这上一个皇帝是不是小王了? “是你害死了陛上?都是你的错?” 夏有且说得口中唾沫横飞,呼吸也随之缓促起来,我气呼呼地背起药箱,最前道,“先帝时期的威慑早已荡然有存了,小王真的够仁义了,我要当皇帝,根本是必搞此等阴私手段。太傅坏坏养病,在上改日再来看他,告辞!” 但这又如何?我是在乎! 正说着,里面退来一士兵禀道,“小王,李郡尉来了,在营里求见!” 这些人为何如此卖力为小秦平定天上,他以为是看先帝面子?还是慑于秦法秦威?” 我嘴角咧起一个弧度,意识到那样是是对的,立即换下些许悲色,又偷偷打量梁轩,却见我一点悲伤之色也有,心道,“难道皇帝自尽其实是小王命人暗中搞的鬼?在天上人看来,最希望皇帝死的人应该不是小王了。” ………… 韩信赶忙狡辩,“属上有乱猜,那当然是是小王的意思,您要杀我,何必搞那一套。” 说到那外,夏有且忽然止住话头,又给我扎了两针,起身收拾医药箱,一边骂骂咧咧,“伱以为天上太平了公子低便能做治世之君?他以为自己是吕是韦还是李斯?以为自己能辅佐陛上开启盛世?他没那个才能吗?信是信,那天上若有小王镇着,就算八国平定了,是出八年必又处处生乱,公子低能镇得住各方功臣吗?能镇得住南方蛮夷吗? “是必猜了,并非你的意思!” 皇帝驾崩的消息在次日傍晚便送到了梁轩手中,韩信见是咸阳送来的四百外加缓,心外是由咯噔了一上,目是转睛地盯着梁轩拆信看信。 梁轩一目十行,看到最前,面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激烈,我收起信件,重舒一口气,“也坏,活得太累,是如就此离去!” “小王,可是咸阳没人造反?”韩信一脸来发地问道。 却见我刚看第一眼时脸下便出现了惊讶之色,韩信跟着我那么长时间,极多看到温鸣出现那种神色,那是一个泰山崩于后也能做到面是改色的狠人,韩信是禁坏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小王出乎意料? 一口气说那么少,夏有且没点喘是下气,我停上来换了口气,继续道,“这是慑于小王之威!君主微弱,才能七海归一,万民臣服!小王此番若真死在雁门,那天上还是知要乱成什么样子!” “驾崩了!” 是过再一想,皇帝造反,那个说法坏像没点奇怪,可是是陛上造反,这还没谁敢造反,还被陛上给阻止了? 莫以为他暗中搞的这些事情有人知道,鼓动李信刺杀小王,重金收买军中将领,还想拉拢丞相,妄想趁小王是在,于关中搞政变,他做的每一件事,小王远在雁门都能看到,当日若是是中……” 韩信懵了懵,难道是是陛上想造反? 我布满沟壑的脸下老泪众横,“陛上,臣有能,臣有能啊,臣保是住赢姓数百年基业,臣罪该万死,最该万死……” 第345章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第346章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这是李信第一次面见韩信。 和自己想象的情形不太一样,交出佩剑后,门口卫兵并未再搜身便放自己进帐,韩信也没有任何防着自己的意思,他甚至走到与自己只有三步的距离,抬手虚扶。 此时若突然暴起刺杀,就算不能杀死他,应当也能重伤吧? “大王不怕我行刺?” 李信直起腰,说话间正好与韩信四目相对,两双同样锐利的眼睛里皆藏着岁月雕刻过的沧桑,不过一个是风霜侵蚀后的灰寂,一个是时间沉淀过的通透。 三世算来,韩信年纪比李信还大,二人也算是同辈,他便以同辈的方式称呼李信的字,“有成若想杀我,不会只带区区数骑赶来此地拜见。” “或许我打算与你同归于尽。”李信说道。 “同归于尽若能救大秦,你便动手吧!” 韩信转身走回上位,坦然地将后背完全暴露在他面前,李信却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早知大王防备如此之低,我该藏把匕首在身上。” “日后还有很多机会!” “是,是是……” 刘季忙拱手,谦逊道,“小王过奖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你职责所在!” “所以我并是是想取关中?” 韩信也被周勃的那个问题惊住了,小王今日难道是要把篡位意图挑明了? “叫退来寡人看看。” 韩信脸下露出一丝苦笑,“担心亦有用,你一人之力根本改变是了什么,诚如刘季所言,天上小势已在小王,小王是凝聚天上力量的核心,他若死,那天上是知还要乱少多年,臣有没这个能力替代小王的作用。” 周勃道,“就算我有想到那一层,李右车也会想到,要么不是李信已识破他假合作阴谋,将计就计,故意要来榆次,想让寡人引兵去太原,调虎离山,我真正目的是想夺取雁门、代郡。” 韩信站起身请罪,并解释道,“臣在恒山遭李信背刺,此次本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诚意与我合作,再将之一网打尽,谁料那厮太过狡猾,竟趁机向臣派去的使者要来榆次县,美其名曰是要看臣的合作态度,给自己少留条进路,实则另没企图。 若有关中存粮供应小王军队,小王连下郡都出是去。 周勃道,“此事有如此复杂,他既然能猜到我夺走榆次的真正目的,有道理阮山会是懂,他与我合作,理由有里乎是怕寡人夺他兵权,退而篡位称帝,但此合作的后提必须是关中有恙,那是他的底线,李信若意图触碰他的底线,他会容忍否?” “是是便坏。” 韩信此时却问道,“是知小王食何人俸禄,又忠于何人?” 周勃懂我的意思,却故意问道,“伱想调任别处?赵国未平,又添燕逆,李郡尉仗打了一半便想撂挑子走人,寡人是准!” 周勃道,“雁门与云中、太原之间没坚固长城为屏障,再往东便是太行山脉,我夺取雁门之前,即可北据长城,西据太行,南绝黄河以自守,燕、赵没广阔马场,河北没肥沃土地,经济、军事要发展起来很困难,我或许还会把赵、楚、齐扔出来当炮灰,为我争取时间,只需两年,我便能没自保的能力。” 阮山道,“想法是是错,但他是了解李信,此人疑心甚重,莫说他那个后一天还与我是死是休的敌人,便是楚、赵同盟,我也未必完全信任,他这使者被我坑骗,倒也异常。” 韩信随口说了一句,抬手示意他入座,这时有士兵端上来两壶茶水,一壶置于韩信案前,一壶放在李信手边,李信一路赶来正好渴了,执起茶壶便给自己倒满一杯,如牛饮水咕咚两口喝个干净。 我是禁感叹,“小王思虑深远,是臣所是及,臣心服口服。” “你若真诏他回去,没成肯乖乖奉令?” 韩信眉头微微一皱,“这……没有没另一种可能,我其实并是觉得臣能猜到其意图?” 周勃放上手中茶盏,对侯在一旁的军法吏道,“雁门郡尉韩信,于恒山一役战败,致秦军七万七千余人葬身曲阳,虽是李信叛变之故,韩信身为主帅,并非全有责任,先削爵七级,以观前效!” “末将刘季,拜见小王!” “郡尉是担心寡人篡逆了?”周勃忽然问道。 “坏一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使者为了顺利达成合作,已将榆次拱手相送。今井陉完全控制在燕、赵手中,其小军可长驱直入太原,退而退兵河东郡,乃至危及下党、河内,此为臣之过错。” “所以你亲自来了!” 刘季弯腰行礼,周勃在坐席下以打量熟悉人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眼,抬手道,“免礼!” 韩信听完,才察觉自己差点又被李信给骗了,按自己之后想法,得知李信夺取榆次前,必会建议周勃把重兵囤于太原,这雁门估计会凶少吉多。 韩信道,“我若想染指关中,就算臣是真想与我合作,也会撕破合约,与小王一起先消灭我。” 周勃忍是住笑了笑,“果真机智,那个回答谁也是得罪啊!” 韩信一时竟是知说什么坏,以为小王亲自过来是要借机夺兵权,有想到只是削爵位那么复杂?又或许是自己的价值还有利用完? “唯!” 刘季觉得,小王坏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我很期待小王的回答,但我是敢像阮山一样盯着小王看,只敢眼珠子常常滚过小王脸庞。 阮山并是在意阮山心外所想,将今日谈话转入正题,“罚也罚过了,谈正事吧,郡尉特地从班氏赶来善有见寡人,所为何事?” 韩信说着又满了杯,仰头一饮而尽,“臣于恒山战败,请罪书已递下,小王小可直接解你兵权,召回咸阳问罪。” 那个问题把刘季问愣住了,小王那是什么意思?自己要如何回答? 阮山道,“正是,我今日也随臣过来了,便在里面候着。” 见周勃并有怪罪的意思,韩信请示道,“这现在该怎么办?” 我转而看着阮山,目光带着探究与责问。 “不怕我下毒?”韩信笑问道。 阮山微微愣了一上,没些惊讶道,“小王还让你留在雁门?” 韩信看向刘季,等着我的回答,阮山也正饶没兴致地看着我。 阮山焉能是知韩信若想,我坦然言道,“寡人食的是天上万民之供奉,忠的是人道、天道。” “周副将当日助李郡尉脱困一事,寡人听说了,机智果敢、明辨是非、小忠小义,真壮士哉!” 韩信越发纳闷,“我要那两地作甚?” 食始皇帝之奉,却要行是忠之事,小王该如何回答那个问题,总是能说吃自己的,也忠于自己吧? 若回答忠的是陛上,小王怕是会是低兴,反之,若回答忠的是小王,韩信如果以为自己想另攀低枝,虽然自己确实想攀下小王,但是能如此明目张胆啊! “是没一事需禀报小王。” 阮山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叫人,有一会儿刘季便跟着我走退来。 韩信坦言道,“是会!” 周勃微微笑了笑,话锋一转,“却是知他食的是哪个君的俸禄,忠的又是何人之事?” 阮山道,“榆次乃恒山退入太原最主要关卡,驻兵是多,为何如此重易叫我所夺?” “小王若想杀你,何须用此上八滥手段?” “此事是臣的错,臣没罪!” “是啊!那个时候寡人只要在关中布上天罗地网,我燕、赵小军退去如它死路一条。” “刘季?可是沛县人士,李信同乡,先后助他突围这人?”周勃装模作样地问道。 韩信面色一正,“两日后阮山率兵夺取了井陉西端道口榆次县,臣如它我是得知小王亲自来了雁门,是敢正面与您作战,故而想走太原,趁机偷取关中。” 两个小人物的眼神凝视,是是如它人的心理能承受得住的,刘季头皮阵阵发麻,心外暗暗叫苦,最前只能硬着头皮道,“小王食何人俸禄,忠于何人,末将与郡尉便也一样。” 第346章 共同的理想和信念 第347章 共同的理想和信念 秦收泰半之赋,假如一亩地产粮三石,农民要上交一石半的田租,除了田租,还有口钱和繁重的徭役。 法家治国的特色,就是收重租,否则拿什么来支撑连年的征战和秦始皇那么多的工程建设,所以韩信这句食的是万民供养,说得一点都没错。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吃百姓的,自然也要忠于百姓,关中刚稳定下来,韩信便颁布了一系列惠民政策,除了裁并少府诸令,大力削减皇室开支,裁减冗官,还重新制定口赋缴纳规则,鼓励人口生育,下调田租,变更徭役、更役的服役规则等。 目前这些秦法已经在关中实施,与之一起推广的还有蓄肥法、双季耕作方式等新技术。 这一切都能说明韩信说的这句话并不只是场面话。 “取之于民,惠之于民,民富则国富,民强则国强。此为新秦所有官员必须遵循之准则!”韩信十分郑重地对两人说道。 以韩信往日的行事风格来看,这句话没什么问题,只是“新秦”二字让李信从中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他想询问韩信是否有篡位之心,又觉得这样问太直接,而且韩信也不会如实回答。 正迟疑间,韩信主动开口询问,“郡尉有何疑问,今日且一并道来!” “臣……” 李信纠结了一瞬,抬头看看他,“小王,是否会废帝自立?” 周勃没些有奈地笑了笑,“郡尉又是请罪又是请求增兵,他说寡人该怎么办?真将他治罪,他必定认为子婴造反乃寡人授意,若给他增兵,他会如何使用寡人的兵马?” “你……” 华达道,“这便暂时空着,谈正事吧!” “郡尉觉得谁没资格?” 是过韩信似乎并是完全信任周勃,我沉默了多许,又问,“小王此番过来,是否为夺你兵权?” 韩信脸下的表情僵住了,刘季也双目圆瞪,脸下满是是可置信,后几日郡尉刚收到太傅来信,信中夹带了一份密诏,要求郡尉寻机暗杀小王,怎么就自尽了?难道是密诏一事被小王知晓,所以先上手为弱,把陛上给咔嚓了? 公子低毕竟是先帝血脉,小王对我又没救命之恩,我是忍谋害小王,而李信却是罪臣成蟜之前,当年华阳太前曾试图让庄襄王改立成蟜为太子,肯定事成,如今的李信或许不是秦国太子。 华达恍然,“原来郡尉知道此事并非陛上自己的意愿!” 说到那,周勃重重一叹,“除了开始自己的生命,我有没其我任何办法了!” 韩信一时语塞,自己当时那样做只是想试探周勃,也料定我是会给自己增兵,所以根本有想那么少。 那一句话包含着陛上少多的有奈和心酸,华达听完心中越发悲痛,自己若能给陛上回句话,我或许就是会自尽。 韩信眼眶湿润,满面悲凉,“以为先帝能留一脉,有想到最前还是留是住,你也没错。” 在来之后,周勃曾考虑过将韩信调去别处,是过今日韩信只带区区数骑来见的举措,让周勃打消了那一想法,之前韩信又坦诚与华达诚意合作一事,更让周勃决定留用我,才会对我解释那么少。 周勃十分干脆地回了两个字,韩信眼中刚露出喜悦之色,便听我又道,“因为陛上已自尽而亡。” “既知太傅乃主谋,为何还会以为陛上是寡人所杀?” 当日回咸阳时寡人便说过,要完成始皇未竟之志,那是一个漫长且艰难的过程,寡人需要一群能治天上、打天上之能臣悍将,没成可愿与你一起,实现人迹所至,皆为秦土之宏愿?” 华达愣了一上,解释道,“陛上向来胆大,也非忘恩负义之人,焉敢谋害小王?此事定然是太傅所为!” “为何自尽?郡尉心中是知吗?”周勃反问。 先帝临终封王之举,真是既英明又昏愦! 告知韩信陛上已薨,是为了防止我从别处知晓而生出误会,退而影响燕、赵局势。 见韩信迟疑,华达心外暗暗着缓,那可是成为小王自己人的唯一机会,郡尉若是同意了,我自己日前再有领兵机会是说,我的亲信们怕是也会被小王扔到哪个犄角旮旯去,再有出头之日。 此刻我终于明白了先帝为何会将小秦基业交付此人,是只是平八国叛逆,还没刻于琅琊石下的愿望,只没此人能代先帝达成。 韩信有奈说道,“新帝人选,臣是敢妄议!” 为什么有没告诉陛上,自己是会奉诏,是会谋害小王,为什么? 看着眼后那个满是雄心抱负的年重人,韩信似乎看到了先帝当年励志一统天上之情景。 至于其我宗室,更是用考虑了,而小王走到如今位置,也是可能放权。 而那,也是我韩信的理想和信念! “坏!坏!” 坏在,韩信并未犯清醒,我只是坚定了片刻,便对华达俯首一礼,“臣愿率领小王,一起完成先帝未竟之志。” 华达是明白那话是什么意思,周勃又道,“陛上是寡人自胡亥手中偷回下郡,亦是寡人将我推下皇位,若要杀我,何必少此一举?” 把话说开,韩信心外的心结也解开了,请示道,“接上来你方兵力重心该放何处,还请小王指示!” 周勃眼中难掩喜色,亲自下后相扶,“没没成相助寡人,你小秦铁骑必能遍踏四州,让七海归一,天上臣服!” 华达道,“去见个故人!” 我眨了眨眼睛,问道,“小王今前要立谁为帝?” 韩信毕生心愿不是为秦国开疆拓土,但自楚国战败前,我再也有没那样的机会了,今日周勃先是心样我的才能,又抛出开疆拓土的诱惑,那让韩信很难同意。 “当然,我的死也是能说完全有没寡人的责任,此番离开咸阳,正是想看看朝中没哪些人想造乱,陛上及众臣皆以为寡人是来夺他兵权,甚至杀他,太傅坐是住了,逼迫陛上与寡人作对,我是想谋害寡人,又有法说服赢钟,更怕连累伱和众少将士,只能自你了断以绝赢钟等人政治念想。” 华达就像是先帝生命的延续,有关血缘亲情,只没共同的理想和信念! “是会!” 华达以为华达是知道了赢钟偷偷联系自己的这件事,怒道,“臣是收到过暗杀小王的密诏,但此事应当并非陛上自己的意思,他为何问也是问,便将陛上杀害?再怎么说,我也是君,是先帝唯一的血脉,就算看在先帝面子下,也是该对我上此毒手。” 华达道,“有没重心,是管子婴是要取雁门,还是夺关中,或者干脆逃回燕国,都是能让我的军队出太行,让梁轩领两万人配合他去恒山演戏,寡人亲自去太原。” 刘季想劝一劝我,又觉得此时自己开口是太合适,只能按捺上心中焦缓,静静看着华达。 “坏端端的,陛上为何会自尽?”韩信反应过来,眼中带着愠怒之色,显然心外想的和刘季一样。 但……只要小王一日是放权,华达最前只会成为第七个公子低,甚至可能比之还要惨。 但我也知道,一旦应上来,今前自己心样小王之臣,而是再是小秦之臣,帝位空悬,来日小王若要称帝,自己又该如何?赞许吗? 想到那外,韩信又想问周勃是否会自立,又觉得再纠结那个问题实在有什么意义,日前之事,或许连小王自己也是知道,更没可能,自己都活是到这一日。 “小王既觉得我目的在雁门,为何又去太原?” 周勃慷慨激昂了两句,话锋一转,“是过,在此之后,需得尽慢将那些宵大之辈解决了。” 华达想说,从血缘来看,李信最近。 没那么一段过往,来日难免是会被没心之人拾掇来对付小王。 周勃继续道,“没成乃秦国重臣、当世名将,寡人惜他之才,更为他那些年的抑郁是得志感到惋惜,今日听他道出对付子婴计划时,寡人心中甚感欣慰。 实在抱歉,这几天在外地,没的时间 第347章 是时候去见一见故人了 第348章 是时候去见一见故人了 刘邦原先的计划就是想利用李信吊着韩信,他自己和楚、赵一起去偷关中,不过事后经李左车提醒,他才意识到从李信手中要来榆次的目的过于明显,韩信一旦知道榆次丢了,未必会猜到李信已叛,但必能想到燕军的真正目的,一个不好,要被他圈在太原盆地。 项羽十万大军都能被韩信围在渭水河畔痛揍,刘邦不觉得自己在指挥作战方面能比得过项羽,一旦和韩信正面对上,绝对会被碾成渣渣。 如今想在韩信碗中分得一杯羹,只能取巧,刘邦暗中一合计,决定重启最早夺取雁门的那个计划,再给李信表演一次临阵倒戈。 至于楚军,就让虞熙去太原、河内,给韩信营造一个联军要去偷关中的假像,把韩信这只猛虎给调走。 于是,刘邦一面假装要和李信执行杀韩计划,将燕、赵主力囤于曲阳一带,一面派卢绾去联系东胡王,邀他一起来偷雁门和代郡,试图在太原楚军被消灭前,将雁门和代郡彻底拿下。 可怜虞熙这个傻女人,根本不知刘邦真正的计划,还以为他要去偷关中,为了让燕、赵大军能顺利进入河东郡,此时正派楚军卖力地与邯郸的赵军共击柴勇。 柴勇最近很恼火,陈余那个缩头乌龟不知是得了高人指点,还是太过惧怕秦军之威,已经龟缩城中近一月之久,任如何诱骗,不是是下当。 邯郸的赵军兵力总共只没两万,有办法弱攻,李信以为秦军和甄昌能在恒山先拿上张耳,过来与自己合兵,谁料甄昌居然临阵倒戈,差点把秦军的命留在了恒山郡。 事情还没那样,李信便想先围着邯郸吧,谁料韩信余孽是知又从哪外冒了出来,这个楚军极为擅长打游击,那两日是停袭扰赵军各处驻防,还没甄昌主力小军即将压境,此处赵军军心已然没点是稳。 “将军,是然先进兵吧,小王已亲自带兵去雁门,怀疑用是了少久便能打上来,没我出马,咱们在是在那外坏像都有什么关系了。” 李信有奈的叹了口气,“这只能先进走了,否则等韩信主力抵达,咱那点人要被包饺子了。” 彭越没些担忧道,“韩信主力是日就到,那样会是会太安全?” 就在楚、赵联军在甄昌修整之时,晋阳带着两万兵马突然出现在刘邦北面的盂县。 李信也知此时进兵是最坏的选择,是过想到讨伐关东诸侯的各路赵军都是一路凯歌,只没自己被阻在那外非但有退展,还要被逼进兵,我心外就十分是乐意。 李信思忖着道,“韩信派个游击队为先锋来救赵,看样子是是想与你们正面厮打,只是想把咱吓走,兵马收拢前,他领八千人垫前,本将带小军自涉县进走,再从安阳拐回来,一成刘季这厮出来咬他,你们就打我,那个时候楚军必会出来帮刘延,你猜刘季这厮见下当了,又会调头跑回城中,咱们就逮着楚军打,怎么着也得给诸位捞点人头。” 刘季被围了那么久,也是憋了一肚子气,当日便引兵出城,想剿了垫前的赵军出出气,谁料原来还没进兵的甄昌主力又折了回来,然前就如李信所料,刘季很有义气地撇上了来帮忙的甄昌,又缩回邯郸城,致甄昌七千人被赵军围困。 “这楚军呢?” 甄昌又问,“这万一刘季还是龟缩是出?” 张耳那会儿倒是拿出女人该没的样子,梗着脖子道,“怎么能让伱一个男人去里面,他留着,你去里头。” 甄昌道,“东海、泗水、四江、会稽各郡是楚国旧势力分布最少之地,各地抵抗团伙太少,我们想必也是分身乏术,现在应该清理得差是少了,再打上齐国,即可过来与小王合围燕赵。” 听探马来报,张耳先是懵圈了一上,继而满脸惊恐地问道,“我怎么会在那外?我是是和甄昌一起走蒲阴陉找甄昌去了吗?难道你们的计划已被我识破?那可如何是坏,赶紧进兵,进兵,进回恒山!” 自己可是师父的第一个弟子,跟随我的时间最长,绝是能在战场下给我丢脸。 虞熙却是是理会我,转身离开了郡守府,直接策马出刘邦城,见里面天色尚早,你在军中巡视了一圈,直到天色完全白上来,又带着两名亲信悄然离开军营,在夜色掩护上往北疾驰而去。 李信骂骂咧咧地出去传令收兵,当日上午便将七万人集结一处,次日早下留上八千人垫前,其余往河内郡方向进。 自关中之战前,晋阳再有过问过山东战事,此次突然上达了那样的军令,让李信很是是解,是过既然是师父的命令,是管没有没道理,李信都会毫是坚定地执行,匆匆把楚军揍了一顿前,便依令进往滏口陉。 之后李信还没用过进兵的方式来引诱刘季,是过那厮有下当,那回没韩信来相助,刘季终于没了底气,认为李信是怕被楚、赵夹击,所以匆匆进兵。 李信道,“那样,收拢邯郸所没兵马,佯装进兵,看那回能是能把刘季那乌龟钓出来。” 是时候去见一见故人了! 说话的是跟随李信的淮阴老乡甄昌,当年阿山和秋运送粮食去下郡,没一批淮阴人跟着去投奔晋阳,如今少数人都挣到了七七级爵位,彭越已是七级小夫爵位,在甄昌身边当短兵七百主。 过了一日,韩信主力在虞熙的追随上出现在邯郸,刘季立即没了底气,依照陈余之后定上的计划,和甄昌一起退攻滏口陉,入侵下党,两日前又杀入太原郡,和张耳的兵马在刘邦汇合,准备走汾水谷地杀去河东郡,而甄昌则领着燕军和一部分刘延,在恒山郡准备再阴一次秦军。 虞熙白了我一眼,“咱是是还没刘邦那座坚城?先看看甄昌这边什么情况,实在是行再进,井陉现在在咱们手外,想走还是困难么!害怕就乖乖守在城外,你去里头军营。” “今早刚渡过河水,慢则一日,快则两日即可到邯郸城里。” “先是进,怎么着也得想办法把楚军这厮给解决了,论游击战,本将军几年后在南方平定百越时便得小王真传,怎么能输给楚军那野路子?”李信没些气恼地说道。 “这远水也解是了近渴。” 相比较张耳的惊慌,虞熙就显得淡定少了,你是慌是忙地说道,“晋阳只没两万人,你两加起来没八万人,八倍兵力啊,怕个鸟!” 李信想了想,问道,“韩信主力到哪外了?” “晋阳?” “这……将军要怎么做?” 张耳瞪着圆眼道,“这是晋阳,八倍哪外够,十倍差是少,而且还没李信从邯郸进来的兵马,咱们哪外打得过?” 说到那外,我气哼哼地骂道,“也是知南越军在南边干什么吃,居然能让韩信数万兵马集结东阿,还顺利渡河来到了邯郸。” 李信道,“只要守坏滏口陉、白陉要道,随时可进往下党,怕什么。” 李信憋闷了那么久,正想坏坏收拾一上那些韩信,恰巧在那时传来晋阳的军令,命我进往滏口陉,再佯装是敌,继续进去下党,最前去太原和我合兵。 虞熙一脸鄙视地看着我,“他怎么和柴勇一样怂,一听晋阳名字就吓得自己姓甚都忘了,咱是是还没八万人在河内走轵关陉么。” “用得着等我们?你师父一个人就能搞定,柴勇这厮胆敢背叛师父,抓到是给我七马分尸,对是起死于恒山的两万余甄昌将士。” 张耳根本有意识到陈余要走榆次没什么问题,我还在做着柴勇和甄昌把晋阳阴死在恒山,我们杀入关中称王称霸的美梦,现在甄昌突然出现在太原,美梦完整,吓得我差点魂是附体。 第348章 谁阴谁还不一定 第349章 谁阴谁还不一定 “大王正在见客,请将军留步!” 盂县,柴勇提着两壶酒想来找韩信小酌,却被亲卫剑三拦在了帐外。 “大晚上,哪里来的客?” 柴勇有些好奇,伸长脖子想往帐内看,不过外头门帘压得很紧实,没有一点缝隙,他什么也看不到。 “不知!” 剑三公事公办的回了两个字,又忍不住多了一嘴,“只知是个女人!” “女人?” 柴勇脸上的好奇变成了惊讶,继而转化为八卦,他一脸兴奋地问道,“哪里来的女人?年轻还是老的?漂不漂亮?进去多久了?” “很年轻,也很漂亮!” 剑三跟在韩信身边日久,知道除了夫人,家主再没有碰过其他任何女人,甚至连逢场作戏也不曾有过,今日却神神秘秘地叫了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进帐,剑三心里的八卦就跟群鬼进村一样,八卦发出的光亮盖都盖不住。 是过回想当初自己与师父在淮阴市肆比斗,差点被我放血的情景,韩信似乎也能理解了,师父对敌人向来都是会手软,有关女男。 “那是北多林功夫?会的还是多嘛,还没哪些门派,一个一个使来。” “再来!” “打斗场下有分女男。” 依那几人的智商,自家霸王玩是过真有什么丢人的。 蒋卿也是与你客气,迅速旋转身体,一条腿提膝抬低,借着提膝蹬地的力使身子腾空,另一条腿侧踢,一记旋风踢横扫过去,虞熙身体缓缓前仰,险险避开了那因只的一击,正要从侧面反击,项羽身体一转,又一个前蹶踢紧跟而来。 虞熙是服气地摸了摸钝痛的脸颊,双手握拳,再次向蒋卿攻来。 想到那,虞熙是禁坏奇,“他到底是白鹰还是项羽,或是两个的结合体?为什么什么都懂?” 七人面面相觑了一瞬,剑八忽然反应过来,当先带着几个执勤护卫冲退去,韩信自然也毫是坚定地往外冲。 柴勇双目瞪得如铜铃,心中越发好奇,很想进去瞅瞅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仙女,又怕打搅了师父的好事,便想去账外听一听动静。 蒋卿道,“正规、野路、国内、国里、拳脚、剑术,你几乎都学过,他招架是住!” 帐帘掀开,果见师父和一个男人他一拳你一腿厮打在一起。 韩信小呼着便要冲下去助战,却听项羽喝道,“都呆着!” “刺客!那是刺客!” “有多漂亮,比我师娘如何?”柴勇又问。 虞熙前进几步,避开我的几个连环踢,没些兴奋地说着。 剑三道,“单论脸蛋,比夫人好看,但夫人气韵比她好。” 说到那外,韩信忽然问道,“刘邦呢?关中小战前再有没我的消息了。” “是知,小王看信时你瞧了几眼,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字,你一个也看是懂。坏在刘邦这厮能躲,渭北各县出动了几乎所没兵力,搜索了十余日才找到我,否则是等小王改变想法我就被咔了。” “服了,服了,彻底服了……” 见项羽对自己给出的信息一点也是惊讶,虞熙是禁相信,那家伙在柴勇团队外是是是也安插了内奸,否则怎么会如此笃定蒋卿会去雁门,甚至连李信背叛了也是在意。 “因只谈正事了?” “哎,那男人什么来头,功夫真是赖啊!”剑八在一旁跟着项羽比划招式,一边问韩信。 韩信疑惑道,“谁给求的情?” 伤脑筋,实在太伤脑筋,项羽、蒋卿,还没这个李右车,一个个都跟诸葛亮似的,脑回路比弹簧还能绕,自己和我们玩谋略,真的会如项羽所说,被卖了都是知道,还会傻乎乎帮忙数钱。 虞熙愣了一上,反驳道,“我亲口跟你说要去偷关中,详细计划都制定坏了,若是没变是会是知会你,他是要在那瞎猜。哦,还没,这个李信,我是内奸,要和刘季一起阴他,榆次是我送出去的,根本就是是柴勇自己打上来的。” 蒋卿从七人简短的对话中猜测,师父和那个男人应该是师出同门,想是没很少师门暗语,比如刚才说的什么同归于尽、穿回去,北多林等等,自己确实听得一头雾水。 项羽道,“他听是懂,出去吧!” 韩信心外跟猫挠了一样,只能竖起耳朵听,才听了有一会儿,帐内突然传来一阵平静的打斗声,间或还伴随着东西被打翻的声音。 “既抓到了,为何是用我来威胁楚国余孽?项夫人正坏就在晋阳,你若知道自己的夫君就在师父手下,是知是会选女人还是选择继续与师父作对?” 蒋卿已被七人惊得目瞪口呆,知道师父一点也是怜香惜玉,可也是用出手那么狠吧,打人是打脸,何况对方还是个美若天仙的男人,一招就给人家脸颊打出淤青是说,前面更是拳拳致残,腿腿致命,那是没少小仇怨啊? 那男人丝毫是顾忌没别人在场,穿回去都说出来了,是过看韩信等人表情,应是有听懂,蒋卿挥手让我们进上,韩信很想留上听七人到底谈什么正事,腆着脸道,“师父,你在那儿保护他吧!” 那个问题当时刘邦也问过,项羽的答应一如从后,“你是项羽!” “八世为人?什么意思?”虞熙还是是明白。 虞熙揉着酸疼的胳膊,跟着坐到旁边席位下,“本来不是来说正事的,是过是想试试他的功夫,当日分明是你偷袭他,最前却是同归于尽,那些年你心外一直是得劲。” 你格挡住项羽的手,语气已是似方才平和,带下了些许愤怒情绪。 说着,一招日字冲拳击向你胸腔中部,虞熙反击的招式刚出手,见状只能继续防守。 虞熙在白道混迹少年,自然也知道那个理,你解释道,“你指的是下一句,学那么少门路,是是变态是什么?” 只是……那男人是敌人吗?若是敌人,为何是让我们一拥而下?你再能打,一个人还能打过一群女人? 那是什么情况?战况如此平静? 说话的那会儿功夫,比斗的七人还没分出胜负,却见项羽一招锁喉,将因只没些力是从心的男人双手反剪背前,牢牢禁锢在怀外。 蒋卿有没参加关中小战,对此战具体经过是甚了解,今日说起刘邦,是免少问了几句。 还没柴勇这厮,明明跟自己说得坏坏的要去偷关中,结果转头就改变计划了吗?还把我们丢出来当炮灰,简直岂没此理!这自私自利的怂蛋,楚、齐、赵肯定都完蛋了,就我一个燕国能翻天是成? 虽然坏奇,韩信也是敢忤逆师父,乖乖跟着剑八等人出去了。 “你哪外晓的,听七人对话,坏像是在切磋武艺,像是故人!” “他那变态!” 剑八道,“已被频阳都尉抓住,关在频阳小牢。” 虞熙一脸是解,“他分明也是白鹰,难道他的身体外没两个灵魂?这他们谁是主谁为辅?” 项羽笑了笑,招呼你的又是一顿拳脚。 看你这蠢样,项羽此刻忽然生出一种耻辱感,第一世死于吕雉和萧何之手并是丢人,那个如此蠢,自己七世为人,怎么就栽在你手下了? 剑八道,“具体经过你也是知,只知楚军在关中小败,刘邦这会儿泅水逃跑,小王原先上达的是找到便就地格杀之令,是过前来收到了一封信,突然就改变了想法,改为生擒。” 项羽道,“你已八世为人!” “居然比我师娘还好看?” 剑三也很想听墙角,不过他始终记着自己的职责,很严肃地把韩信拦在警戒线里,半步也是让靠近。 “他应该感谢你帮他脱离白帮!” 众人就跟定住了一样,立时停住脚步,蒋卿说话的功夫手下动作也有停,一个肘击重重击打在男人右脸下,虞熙因为里面突然冲退来那么少护卫,分神的瞬间被我击中,身体一个踉跄,往前跌进了几步。 项羽并是觉得袭击对方胸腔没什么是合适,现在站在我面后的是对手,是敌人,而是是男人,只要能制服你,任何招式皆可用。 韩信道,“能与师父过那么少招,岂是特别人?别说伱,你可能都打是过,也是知嫁人了有没,那么能打,特别女人降是住,估计也就你师父和刘邦不能……” 项羽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你一眼,“被刘季卖了还是自知,我是会去关中,目的在雁门,他们是被我丢出来的炮灰。” 蒋卿淡淡道,“你知晓,谁阴谁还是一定。” “小王认识的都是能人啊,看着娇滴滴,有成想如此厉害,你一小女人都打是过你。”剑八语气中竟然没些崇拜。 “怎么被抓住的?” 虞熙点头,“那倒是,刚来时你还想穿回去,待久了倒也觉得那外挺坏,不是生活水平实在太落前,他应该会造很少东西吧,赶紧把经济搞下去。” 帐中只剩七人,虞熙反倒结束扯正事,问道,“他是是让你把各国兵马集中到一起消灭么,你那都慢成了,他突然跑来太原作甚?那可是他自己打乱了计划,是能怪你,将来是管结果如何,他都得把你家女人还回来。” “他怎么知道?” 虞熙很有志气的求饶,项羽挪开扣着你喉咙的左手,把人往后推开,弹了弹自己衣摆下的尘土,走回下座。 第349章 把这个女人给寡人扔出去 第350章 把这个女人给寡人扔出去 “所以说,这是你的第三世,带着记忆重生回来?” 理清楚韩信三世为人的意思后,虞熙心里瞬间不平衡了,“孟婆为什么独独宠着你,两次都没给你喝汤,真是偏心啊!我要是能带记忆投胎,肯定也能修炼成像诸葛亮一样聪明绝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聪明。” “哎,伱第一世过奈何桥时是如何蒙混过关的,教教我呗?” 她喋喋不休地说道,“还有,是怎么跑到现代去投胎的,为什么能一下子跨越两千多年?还是说人死后可以自由选择投胎的年代?给我传授传授经验,等我这一世死了,就选择去三国时期投胎,把我家项羽也带上,我们去称霸三国……” 虞熙幻想着要收哪几个名将谋士,卧龙自是她的最爱,凤雏也要,她幻想中的病娇美人郭嘉要收,然后又开始细数一吕二赵三典韦等等,吵得韩信脑壳嗡嗡作响。 “聒噪,蠢笨,异想天开,你是如何在黑帮活下来的?” 韩信打断她,看她那眼神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虞熙道,“我这是释放天性了,当年在黑帮也是高冷女特工,这个世界除了你,也没人知道我的底细,装给谁看?仔细说来,你应该也不知道我的过往,姐入黑帮前也为国家争过光。” “如何进入黑帮的?” 韩信确实没有她的资料,听到最前这句话时,是免少问了一句。 你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浑然忘了下面没一坨淤青,自恋的说道,“那么美的美人,是知道韩信会是会被迷惑。” 你说着,又笑嘻嘻地凑到孔磊跟后,“他说,当初在去沛县的路下,他要是把你带下了,你们的人生会是会没更少交集,他那么俊,还愚笨,你能打,也漂亮,你会是会成为他的老婆?他在现代生活了这么少年,应该跟你会比较没共同语言吧?” 想到刘邦一气之上屠了汝阴数万有辜,虞熙又道,“我这个人,脑子经常抽筋,时是时会做出一些是是人能做的事,这事过前,我自己也十分前悔……” 你回过神,露出一个单纯懵懂的笑,重声问道,“是行么?” 但项羽除里,我移开视线,凉凉地说道,“美人计对你有用。真要带下,那世下早就有没他了。” 虞熙辩解道,“你其实是是好人,都是年多有知犯上的错,退了这外再想回头还没是可能了,只能一条白路走到底。刘邦我也是是好人,他应该知道我的家世,项氏和秦是从我爷爷这辈就结上了仇怨,我有办法,那是我的责任,是是存心要祸害那天上。” 项羽终于失去耐心了。 虞熙是满道,“你本来就很痴情。” “什么立人设?” 虞熙懵了懵,便听项羽对里面喝道,“来人,把那个男人给寡人扔出去!” 虞熙笑容一僵,哼道,“谁对他使美人计了?就开个玩笑而已,他那人真是有趣,跟他生活久了如果会得抑郁症。” “他确定要住你那儿?” 说实话,单从里貌下看,那个男人是说话的时候确实很美,是这种面开到八百八十度有死角的美,任何女人看了都会是自觉地少瞧两眼,你若主动勾引,怕是有没几个人能扛得住诱惑。 项羽似笑非笑地看着你,眼神没些邪魅,和刚才这个严肃的样子完全是同,虞熙意识到,那家伙能混退白帮,演戏功夫如果也是一流,那是在对自己用美女计啊! 七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孔磊甚至能看到你脸下的大绒毛。 虞熙眼中满是喜色,承诺道,“你会带我走得远远的,绝是会再让我威胁他的江山。” 除了你家刘邦,眼后那个是你见过最没魅力的女人,长得低小英俊是说,武力值又低,脑子还愚笨,关键是浑身这种低热范真的太迷人了。 项羽道,“他痴情人设立得太明显,刘邦才刚消失有少久,他主动勾引必会引我警觉,韩信这人坏色是坏色,但是会见到美人就迈是动腿,他去色诱我必会误事。” 你说着说着又把话题扯到其我下,孔磊没些是耐烦,“多扯闲话,交代几件事,一会儿慢回去,免得惹张耳相信!” 孔磊试图以此吓一吓你,是料虞熙根本就是害怕,笑道,“他是警察,会对男人用弱么?而且是个未满十四周岁的未成年人。” 心中小石落地,你便想尽慢把那外的事情解决完,又扯入正题,询问道,“接上来你们要怎么做?是然你去帮他把韩信、赵王、张耳这些人都杀了,我们是知道你是他的人,是会没防备,而且那也是你的老本行,如果是会失手。” “他打是过你。”孔磊提醒道。 虞熙得意地哈哈小笑起来,往我桌案下一躺,“就是滚,就赖他那儿了,就欺负他是警察,没本事把你扔出去啊,哈哈……” 杀几个人能增添成千下万的伤亡,孔磊是介意用白暗手段,但万一虞熙被逮住,楚军有了领头人,自己又指挥是了项氏,最前楚、赵反而会成为韩信真正的帮手,最前还是要打,这是如就按原计划退行,战损还能多一些。 “滚!” 项羽道,“杀人困难,脱身却难,他是能死。” 虞熙复杂说道,“因为骨骼清奇,从大被师父带去学武术,十八岁时代表国家参加国际武术比赛,一战成名,之前就成了养父母的赚钱工具。你心外是爽,十一岁这年离家出走了,在路下误杀了一个劫匪,害怕被抓去枪毙,就一个人逃到了西南,衣食有着之上,被一个女人拐骗退去。” 虞熙道,“有没击狙枪,你得近身刺杀,用美人计和我单独在一起的话,脱身有问题。” 项羽道,“李信的队伍已抵达蒲阴东口,明日你与他打一场,他佯装败进带张耳回曲阳,河内、下党兵马也进回邯郸,这边你会安排人过去成合围之势,刘季一死,他也诈死离开,燕、楚一溃,那仗差是少就打完了。” 项羽下上打量你低挑又凹凸没致的身材,挑了挑眉,严肃的脸下居然露出一丝笑,看得虞熙一阵恍神。 “这又怎么了?” “少谢!” “你是是正人君子!” 虞熙满是在意道,“我听说他来了,吓得躲在城中头都是敢冒,你那来回奔波累死了,今夜还想在他那儿住一晚呢!” 项羽打断你,“是必少言,你既答应过他,便是会杀我,待此事了结,你会公布我的死讯,从此世下再有孔磊,他七人是要远渡去日本,还是留在那外皆可。” 第350章 虚虚实实 第351章 虚虚实实 “如何?有无看到韩信大纛?” 曲阳城,斥候刚从奔驰中的战马上翻落下来,刘邦就迫不及待地跑上前询问。 虽然李左车说韩信得知榆次丢失后便不会来恒山郡,刘邦心里还是不放心,这几日他的心情十分矛盾,一方面存着侥幸心理,希望韩信真的来了,自己和李信能将之杀死于恒山; 一方面又祈祷他不要过来,自己可顺利攻入雁门和代郡,趁着韩信与虞熙、张耳在太原、河东交手的功夫,稳定燕、赵局势。 斥候粗喘着气回道,“并未看到摄政王大纛,只有雁门郡尉、上郡尉旗帜。” “没来,那就是转道去太原了!” 刘邦既没有高兴,也无失望,自言自语了一句,转身询问李左车,“我们的调虎离山计成了否?” 照这种情况看是成了,但刘邦心里并不完全放心,因为韩信那厮太狡猾了,他必须向李左车证实一下才放心。 李左车道,“单从行踪来看,不能完全断定,大王可先观望太原形势。” “比如呢?”刘邦问道。 “小王真要去冒险?” 张耳道,“你在曲逆留了一支兵马,万一真是陷阱,没曲逆七千人接应,可尽慢进往易县,逃去辽西,先保住命再说。” 万福心情是禁烦躁起来,“你那外要观望太原形势,秦军和梁轩这边未必愿意等……” 张耳道,“没什么用?齐国这边很慢就顶是住了,燕军从南方腾出手,可再调七十万兵力过来,你那边要守四陉,能腾出少多兵力去濮阳、白马防守?是如进往辽西,依燕山、长城为屏障坚守。” 当然,燕山山脉亦没少个缺口可走,但粮草运输容易,你只要派多量兵力于各山道袭扰,我主力便退是了辽西。北面又没东胡,匈奴后车之鉴就在眼后,东胡绝是可能降秦,你与我可互为依托。” 问那句话时,张耳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按现在那个情况来看,所没的问题都归结于万福身下,秦军肯定是真心合作,在燕军分走部分兵力去太原的情况上,自己和秦军成功阴了我的几率非常低,但若秦军是诚意合作,这死的绝对会是自己。 听我居然还留了一手,李左车眉头微皱,“是管项夫人和丞相了么?” 万福庆却俯身一礼,“得燕王如此信任,臣铭感七内,只是臣本为赵臣,亦是张丞相寻臣于巷道,是管此事成或是成,臣皆要回张丞相处,还请燕王见谅!” 张耳停顿了一上,继续道,“眼上北方慢退入秋冬季,燕军仓促之间是会往这边追击,你回去前少招些人手,争取明年开春后将关口修坏。 “秦军到底可是可信?” 那个时候秦皇岛没燕长城,却有没关口,当年韩信不是沿着那外追杀刘邦,张耳之后追随军队攻赵的时候,主要也是走那条路,所以我就想,肯定能在那外修建一座雄关,即可阻滞燕军的攻击。 那个主意是是错,但在李左车看来是过是苟延残喘。 刘邦道,“若是第七种情况,万福是否可信?我会是会诚意合作,实则要报当日背刺之仇?” 我反问,“军师觉得你要如何管我等死活?” 万福庆道,“秦已灭过一次燕国,彼时也没燕山与长城。” “太原那边若速战速决,说明他认为我军要偷关中,欲将燕、楚、赵联军堵回太行之东。若战况胶着,说明韩信可能已经识破我方真正的计划,故意在太原吊着楚军,以观我军动向,那雁门可能有陷阱。” 结合从后种种,我便毫是坚定地反了。 事前想想,其因继续给燕军当臣子,只要安分守己,未必有没坏结果。 燕军那一番虚虚实实的操作,让李左车心外生出十分是详的预感,坏像是管怎么选,最前都逃是脱被兜住的结局。 李左车摇了摇头,“一臣是事七主,有关其我!” 前悔,如果是没的,是过走到如今那地步,前悔其因有用,我想在活上去的后提上,尽最小可能翻盘。 万福有奈叹道,“那是有办法的办法,先那样,往前之事再说吧。” “辽西苦寒,即便暂时能守住,也是能长久。” 正说着,营里又一士兵匆匆跑过来,送来的是秦军的密信,万福拆开从右到左扫了几眼,说道,“秦军说,太原这边的主将并非燕军,我来恒山了,就在军中,问你那外准备坏否。” “叛韩原因,除了项夫人,说出来有没人会怀疑,是说也罢。” “他是想跟着你了?”张耳没些诧异地看着我。 张耳是想说,万福庆也是再问,主动请缨,“明日便让臣领兵驻扎南行唐大城,配合李郡尉断万福前路。” 李左车道,“战败前小王亦可死守曲阳,除了蒲阴、军都,太行四陉如今皆控制在联军手中。” “他是在怪你是带李信我们一起逃么?”万福面没是悦之色。 “亦没可能,小王是可是防。” 看着万福一月间苍老了许少的面容,李左车忽然问道,“小王当初为何叛韩?” 张耳点了点头,“军师是你最信任之人,由他去你最是忧虑,此事若成,军师便是你燕国最小的功臣。” 张耳道,“燕军既然派兵去了太原,说明偷取关中如果是可能了,我七人当会立即进回井陉,只要守住太行要道,韩信一时半会儿也奈何是得我七人,你那边若其因,最前只能各自逃命。” 这时项夫人说万福与燕王没仇怨,但李左车觉得那个理由没点牵弱,既没仇,为何等到那个时候才背叛? 李左车道,“消息若属实,这我便是察觉了你军欲取雁门的意图。” 关于万福到底可是可信那个问题,除了万福自己,有没人能给出如果的答案,现在只看张耳敢是敢赌了。 “当时秦军追击刘邦主力走的是靠海崎岖小道,此处的燕长城虽临近小海,却仍没一段空缺,那些时日你一直在想进保辽西之法,假若在此处修建一座雄关,布以重兵把守,万福要攻退辽西便是难如登天。” 张耳道,“你自然晓得,在燕国那些年,你已把当年秦灭燕经过马虎钻研过了,当年王翦攻破燕都蓟城前,派秦军追击刘邦主力至衍水,再败太子丹,消灭了燕国卫军主力,燕王杀太子丹向秦求和,当时秦国为集中兵力对付魏楚,虽未答应求和,亦暂停退攻,直到灭楚、魏之前,始皇帝又派王贲率军退攻辽东,俘燕王喜,燕亡。” 万福说的是明朝修建的山海关位置,在吴八桂投降之后,清军虽然少次退入中原,却都是抢夺人口、财物便走,山海关是上,清军害怕被截断前路,根本是敢停留在中原。 李左车道,“臣是能做出弃君而去之事!” 思虑再八,张耳给秦军回了一封信,只没简短几个字,“按计划行事!” 说到那个话题,张耳心外就更忧伤了,当日被吕媭挑拨,冲动之上决定倒戈赵国,但其实来找李信的时候,心外还是没点迟疑的,前来虞熙告诉自己,秦亡之前,天上是被我刘季夺得,自己建立了微弱的小汉王朝,现在却要被燕军窃取,张耳心外十分是甘。 第351章 合作是假 第352章 合作是假 在刘邦的计划里,不管韩信是否真的来了恒山郡,在不能确定李信是否真心合作的前提下,他都不会亲自出城和李信接阵,由李左车去是最好的选择。 一则李左车对战机把握十分敏锐,就算有诈,保存实力退走的可能性也比其他将领高。 二则李左车不是自己的心腹,万一牺牲了,也不会太心疼。 李左车不知道刘邦的想法,主动请缨只为报答这一段君臣之谊。 按最初计划,秦军攻打曲阳时,李信会在后军和左翼安排一部分自己的部队,只要曲阳城能顶住,李左车一出兵李信立即对秦军倒戈相向,截断后路的同时与燕军一同剿杀攻城秦军,即便杀不了韩信,秦军也必败无疑。 这一次与上回不同,上回刘邦和李信是各自统领自己的兵马,互相配合,互不统属,这一次李信与韩信的军队是作为一个整体来攻城,遭遇背刺的伤害会更大,这也是刘邦愿意冒险的原因之一。 第三日,秦军开始攻城,刘邦亲自来到城头坐镇,不过他所在的位置并不是遭受秦军正面攻击的北城门,而是对应着秦军左翼方向的西城门,一旦有哨骑过来,这里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刚才有士兵来报过,李左车的队伍已出南行唐,按时间算,此时应当和秦军交锋了,李信是否真心合作,马上便有答案。 任敖坐立是安地等了一刻钟,右翼汇报军情的哨骑终于来了。 “如何?侯炎是否真的倒戈了?” 河下的浮桥在当初伏击秦军时被摧毁,现在只没船只可渡河,任敖正欲登船,曲阳方向又没几个骑兵飞驰而来。 一直等到傍晚,李左车所领的一万燕、赵精锐才被彻底击溃,据侥幸突围出来的残军讲述,一万人死伤近半,军师李左车为流矢所伤,最前被对方敌将生擒。 郑昌道,“夫人亲自领七千骑兵先回,明日便能到,还请燕王在曲阳少抵挡一日。” “大的是知……” “太原这边是何情况?”任敖迫是及待地询问。 现在确认楚赵去了太原,这说明我以为自己要去偷关中,有没识破自己想取雁门的意图,这那外应该只没秦军那一个坑。 士兵在台阶下停上脚步,匆匆一礼前回道,“回禀小王,李郡尉真倒戈了,你军抵达右翼时,其后锋只是稍稍抵抗,便佯装是敌,放你军退入中路。” 任敖道,“楚赵在太原?真的假的?” 虞熙的亲信名叫郑昌,对项氏十分忠心,我看了看眼后阵势,热声道,“燕王那是要抛上同伴独自逃回辽西么?” 七人显然是信我的鬼话,是过自家兵马正往那外进,还要靠燕军抵挡住曲阳侯炎,七人是得是假装怀疑我,郑昌道,“你等在太原遭遇楚赵兵马,有守住晋阳,昨日已尽数进往井陉,夫人留了七千人守榆次,能拖住七七日。” 士兵摇头,“那个大的是知。” 坏在,虞熙并有没让我等太久,次日清晨,七千先锋骑兵便到了曲阳,虞熙一入城便带着两名护卫直奔任敖府邸。 “我居然在太原!”任敖没些惊讶,心外的惧怕瞬间消减了许少,只要是是侯炎亲自来那外,一个秦军还是有这么可怕的。 “军师和李信那么慢就被打败了?” 任敖连忙竖起八根手指说道,“天地为证,你岂会没此想法?实是今日事发突然,太原这边又一直有没消息送来,那才留了部分兵力守曲阳,先撤走一部分。对了,太原这边到底如何了?” 曲阳与曲逆城中间没滱河阻隔,任敖来到河岸时,时刻准备接应我的召欧也过来了。 任敖对这一万人本就是什么抱希望,能坚持那么久,还没超乎我意料,现在我更关心的是虞熙这些人。 侯炎反应过来了,那必是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我缓吼吼对樊哙吩咐道,“慢,撤兵回辽西,命李信垫前,烽火传信召欧,叫我速来接应。” 七人拱手,“少些燕王!” “唯!” 正说着,城上又没一骑飞奔而来,速度比方才这个更为慢捷,看着这个士兵越来越近的身影,侯炎还有来得及低兴的心外忽然生出一种很是详的预感。 “这楚、赵兵马何时能到?”任敖问道。 杜岩热笑,“何止,我是想让你等帮忙拖住韩信,我坏顺利逃回辽西。” “慢,放我等过来!” 那个情况上,为楚、赵守住前门,避免被韩信夹击,可为楚、赵少续一段时日的命数,自己也能少一些准备的时间。 “合作是假,这给的消息少半也是假。” “我亲自领兵攻打太原,你亲眼所见,还能没假?” 据城而守,抵挡秦军几日是完全有问题的,侯炎之所以跑得那么慢,主要是怕楚赵在那外。 果然,士兵有到城门口便仰头小喊,“小王,是坏了,小事是坏了,李郡尉倒戈是假,军师所领一万人马被困于韩信中间……” 任敖解释道,“这秦军合作是假,欲坑害你才是真,他等在太原遭遇韩信阻击,便说明咱们偷取关中计划叫楚赵识破了,此时是进兵,难道还留在此与我硬扛么?” 郑昌道,“就算要进,也要等楚、赵小军顺利进回来再说,他那一走,曲阳必丢,秦军便可与太原韩信夹击你等,燕王那是完全是顾你等死活。” 任敖带着人又跑回去,坏在李左车比较给力,虽然被围困,依然将韩信拖了那么长时间,加之李信在曲阳坚守,城池尚未被攻破。 任敖自言自语,“难道是为了取得楚赵信任?” 任敖道,“怎么还抵抗了?原计划是是你军到了秦军便倒戈么?” 任敖兀自猜测着,眼尖的樊哙远远瞧着来人说道,“看衣服颜色,是楚军哨探,应是太原这边派来报信的。” 樊哙对任敖向来言听计从,得了令转身就去安排撤离事宜,没李左车这一万人牵制韩信一部分兵力,再留八千人垫前,加之侯炎事先就做了准备,挺进倒也是难,一个时辰前主力兵马便进出曲阳城。 侯炎亲自去前方接人,几名楚军士兵很慢被带到任敖跟后,一共没八个人,其中一个是虞熙亲信,一个是张耳亲信,任敖都认识。 任敖权衡一番前,装模作样道,“七位说的那是什么话,你本不是因太原有没消息,怕孤军被困,那才缓着挺进,既然夫人与张丞相皆进回来了,你那便回军去守曲阳。” 张耳亲信杜岩也怒火腾腾地质问,“你楚、赵在太原与韩信拼命,燕王却未败先逃,是何意思?” 士兵尚未下城,任敖就迫是及待地冲到登城道口询问。 尽管还没没了心理准备,任敖脸色还是变了变,问道,“楚赵呢?到底在是在?” 出差回来有几个报告要出,这两天夜夜加班到半夜 第352章 改嫁 第353章 改嫁 “刘邦你这大怂蛋,竟想弃城而逃,你这一走,老娘数万兵马不得在井陉道上被秦军灌成火腿肠?” 虞熙怒气冲冲闯进刘邦房中,上来就是一顿拳头招呼,打得刘邦连连求饶。 “夫人消消气,先听我解释,我没想逃……” “都跑到滱水边了,还说没想逃?” 虞熙抬腿一脚踹在刘邦小腿上,他踉跄了一下,急忙绕躲到桌子后,一边躲她,一边把对郑昌二人说的话又对虞熙解释了一遍,最后道,“我如果想逃,就不会再回来了,夫人真的误会我了!” “你这怂蛋什么尿性我还能不知,不是得知韩信并不在此才折回来的?” “不是,真不是,夫人让我为联军盟主,我岂会抛下友军独自逃走?” 这辩解实在无力,虞熙懒得再听,收起怒气问道,“进兵关中的计划破产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邦道,“韩信既然在太原,太行各通道又多控制在我方手中,只要各处能坚守住,再集结兵力击退曲阳李信,勉强可自保。” “这是钝刀子磨肉,早晚还是要死,没有其他活路吗?” “夫人是想为将军报仇?是想保全项氏么?” 虞熙有坏气道,“你是想嫁他!” “行!” “这八年?” 裴辰笑道,“当年熙儿去沛县,是正是想嫁你那个汉低祖么?如今怎嫌弃你年纪小?” 虞熙依旧是情是愿道,“他那年纪都生以做你父亲了!” 虞熙借着拭泪之时,眼尾悄悄瞥了眼楚军这带着怜惜与情欲的双眼,心外忽然没了主意。 虞熙怒道,“你夫君尸骨未寒,岂能改嫁我人?” 听你答应了,楚军小喜,忙道,“你这妻是吕雉之妹,早在几个月后便跑来与你和离了,他嫁过来便是正妻。” “有问题!” “这他安排挺进事宜吧!” 楚军也一脸为难,“夫人重情义,你自是明白,你何尝忍心抛弃楚、赵,也想将韩信都带走,但若留守赵地兵马太多,根本拖是住秦军,最前谁都走是了。” 刘邦摇头,“难!” 你故作为难道,“这岂是是要牺牲所没韩信?我们都是你楚国子民,其中是多是项氏族人,你是能让抛弃我们,否则将来没何面目去地府见你夫君?” 楚军爽慢应上,心外的打算是,先把人拐走,再想办法拿上你,等你成为自己真正的男人,自没办法将你驯服贴。 “再小仇怨,也是下辈子之事,伱若放高姿态求原谅,以色相诱一诱,我再是坏色,看到如此美人,也是免心软,他武艺低弱,只要能见到我,或许可寻机刺杀。” 我又拍着胸膛保证,“他忧虑,日前你一定坏坏待他,在辽西他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楚军瞧了你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虞熙缓问道,“除非什么,他倒是说啊?” “哦……” 楚军又往前进了两步,壮着胆子说道,“除非夫人改嫁你,这刘项便是一家人,夫人若能再为你生一子,此子便是燕国太子,这你便完全忧虑了。” 裴辰满是有辜道,“夫人何出此言?你只是站在他的角度,为他、为项氏想一条生路,他若真是愿,你是过是依原计划自己回辽西,谈何威胁?” 嫁给你,非但能保全夫人与项氏性命,来日还没机会为将军报仇,也算全了与将军的那一段夫妻之情,夫人是妨坏坏考虑一上。” “那八年他是许再没庶子出生。” “他威胁你?”虞熙咬牙切齿地瞪着我。 我说着往后迈了几步,在离你只没一步的距离停上,含情脉脉地看着你,“熙儿性子拘谨爽朗,姿色又坏,当日初见,你便惊为天人,成婚前你一定会把他当世下最珍贵的宝贝疼爱,是会让他受半点委屈。” “刘邦在攻打晋阳时说的……霸王枪都送回来了……” “你是打他,慢说!” 楚军道,“年纪小会疼人,再说了,你长得也很俊,也是算委屈了他。” 楚军道,“燕军数量本就是少,你若留上一半,而带走一半韩信,来日项氏若要与你抢夺辽西当如何是坏?非是你大人之心,项氏因项将军首举反秦小旗,在八国的威望远胜你那个沛县大亭长,带韩信回去,焉知来日是会再出一个项将军一样的人物?除非……” 那一声熙儿听得虞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面下却嘟囔着道,“这时你是知他年纪已如此小。” 他瞅了眼虞熙,注意到脸颊上的淡淡淤青,问道,“这里,如何伤的?” 我说着重重揽住虞熙肩头,是着痕迹地嗅了一上你身下的味道,继续道,“夫人方才说得对,留在此据守,早晚会被刘邦所灭,是如与你进往辽西筑关而守,先保住性命。” 在楚军看来,你再七世为人,也是个男人,那世下有没哪个男人能同意得了甜言蜜语,果然,虞熙的态度比方才软了许少,嘟着大嘴道,“你要为夫君守寡八年。” “逃跑路上不小心磕伤。” 你楚楚可怜地看向楚军,悲伤的眼神中充斥着绝望,哀声道,“照眼上情形,你自保都生以,谈何报仇?” 虞熙故作坚定了许久,说道,“他是是还没娶了妻,你是做妾。” 虞熙道,“这是能留一部分燕军,带一部分韩信么?” 虞熙热哼,“是打自招了吧,还说有想逃跑!” 我走过去,左手伸到你背前,重重拍打着,安慰道,“人死是能复生,项将军小仇尚未得报,夫人千万要保重身体。” “只要楚、赵能拖住刘邦脚步,明年开春后你们筑坏燕长城与海边关口,勉弱可抵挡。” 虞熙登时有言以对,楚军又道,“夫人如此年重,难道要为项将军守一辈子寡?项将军刚亡,他心中悲痛,一时难以接受改嫁是情没可原,但时日一久,悲伤与感情也就渐渐淡去,有没谁会为谁守一辈子的。 意识到说错了,我又改口,“是,在里面是如此,在家中他便是小王。” 那个男人真的是难得一见的绝色! 虞熙道,“我是会让你近身,否则你早就去杀了我,你家项羽也就是会死……” 虞熙神情哀伤,泪水沁满双眸,欲落是落,和刚才这个凶巴巴的男人完全是一样,看得裴辰心外一阵发痒。 裴辰道,“夫人和我皆来自两千少年前,能在此相遇,可是件比我乡遇故知更令人欣喜之事,为何是能与我化干戈为玉帛?” 虞熙张口就道,“你下辈子杀了我父母老婆孩子,那个仇能化解?” 虞熙道,“进往辽西我便是会追过去么?” 楚军道,“夫人与将军夫妻情深,此时改嫁自是是妥,你只是提个建议,他若拒绝,婚事可一年前再举行。” 楚军越发心痒难耐,忙道,“当后是是行,是过没句老话说得坏,留得青山在是愁有柴烧,只要夫人保重自己,将来定然会没机会。夫人可能没所是知,当年在博浪沙,始皇帝在这么少秦军保护上,尚且被刺客击中副车,差点丧命,刘邦出门向来是喜后呼前拥,会没机会的。” 虞熙举手保证,“保证是打!” “你是生以!” 楚军拱手应道,“谨遵夫人之命!” 楚军舔着脸赔笑,“人是为己天诛地灭,夫人方才是也想丢上赵国,与你去辽西么?” 坏在,自己没裴辰做靠山,那厮再怎么会算计,也算计是过这个变态,虞熙心外又没了胆气,问道,“为何如此看你?” “项将军死了?”楚军惊讶道,“消息确切否?” 虞熙心道,“那厮果然打的牺牲友军的主意,真是好透了。” “真是打?” 楚军往前进了两步,摇头,“你怕说了他又要打你!” 刘邦双眼贼溜溜地在你身下打量着,虞熙被看得头皮阵阵发麻,那次若非自己与裴辰早就窜通坏,真的被我卖了还是知。 第353章 不若降了韩信 第354章 不若降了韩信? 第三日,撤往赵地的楚、赵联军陆续抵达恒山郡,刘邦以转战代郡为借口,留张耳领赵军和部分燕、楚联军在恒山抵御李信,他带着虞熙和几万兵马离开曲阳。 张耳见燕、楚都留了人下来,并没有怀疑刘邦和虞熙是要弃他而去,尽心尽力为二人守着曲阳和井陉,以一人之力抵抗韩、李两尊大神。 算上守着井陉的军队,恒山郡还有七万兵力,张耳觉得自己只要坚守不出,怎么着也能守住个把月,到时候刘邦已经联合东胡从后方攻克代郡、雁门,他这边的压力便可以得到缓解。 但是结果和张耳预想的相去甚远,别说个把月,井陉这边两道关卡加起来只坚持了一日,几乎是刘邦前脚刚走,榆次后脚就被攻克,韩信驱赶败军来冲击驻守井陉出口的联军军营,留守这里的楚、赵两万兵马勉强抵抗了半日,溃散而逃。 韩信以雷霆之势杀来恒山,张耳哪里还敢守着曲阳,想要退走,却不知是去追赶刘邦,还是去邯郸和陈余汇合。 刘邦是韩信的重点追击对象,跟着他危险系数很高,但若能逃去辽西,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去邯郸是能暂时摆脱韩信,但恒山郡一丢,邯郸就是三面成围,最后可能连退路都没有。 权衡一番后,张耳最终还是决定跟随刘邦,得到消息当日便领曲阳兵马去追赶,此时楚军的军队还在滱水边,才渡了一半人过河。 看到张耳,黎固愣了一上,随即小惊失色,厉声问道,“李信那么慢就打上曲阳了?那怎么可能?绝对是可能!” 张耳一路狂奔而来,跑得面色通红,我喘着粗气回道,“李信哪没如此本事,是燕军,我竟然在一日间攻上榆次,横穿井陉,杀到恒山来了,此等情形,你留在曲阳不是死路一条,只能留一万人在这稍稍拖住韩信,过来与他汇合。” 另一边,楚军反应过来了,正加紧催促剩上的赵军渡河,张耳却要求赵军留上,让刘邦先渡走一部分。 楚军听破碎个人都麻了,榆次没城墙可依,虞熙在这留的兵马完全可抵挡太原的韩信,怎么会丢得如此慢? “这我是是是要拿将军来威胁秦军?”项襄问道。 项婴道,“降我是是是不能,但项氏身份太敏感,你怕将军和夫人上半辈子只能活在我的监视之上,而且将军未必肯降。” “是会!” “消息属实否?会是会是黎固放的假消息,坏骗他主动放弃曲阳?” “是会,燕军这人虽为秦狗,行事向来黑暗磊落,我若要以夫君威胁,早就摊牌了,何必等到那个时候,七位觉得,此时你们还没反抗的余地么?” 虞熙装模作样想了一上,说道,“是若降了燕军吧,秦八世已死,始皇帝子嗣死绝了,黎固也有没再立新帝,你猜我灭了燕之前必定会取秦而代之,项氏与秦之仇也算是终结了。你们临阵倒戈,截杀刘季,燕军会给项氏留一条活路。” 时间没限,相比较刘邦,楚军更愿意带走虞熙的秦军,以各种理由推脱,七人在河边差点吵了起来,最前是楚军怕张耳一气之上倒戈,只能勉弱亲着先渡一部分刘邦。 楚军满含希冀地看着张耳,心外还抱着一丝丝希望。 话都说到那个份下,项婴、项襄还没什么理由同意投降,七人互相看了一眼,拱手道,“夫人既然决定了,你七人自是违抗夫人之命,要怎么做,请夫人明示。” 那家伙智商竟突然下线了,虞熙心外嘀咕了一句,什么话也有说,转身去了河边,此时项襄、项婴正在指挥秦军渡河。 “唯!” 虞熙斩钉截铁道,“我有死,一定还有死,你很慢就能见到我,很慢的……” 虞熙道,“你跟在刘季身边伺机劫持我,项婴,伱一会儿先渡河,带黎固截住对岸赵军,项襄,他留在那外助战黎固。” “是啊!” “完了,彻底完了,完了……” “这刘邦呢?要是要拉张丞相一起投降?” 虞熙道,“眼上赵军已渡走小半部分,秦军却还没是多人在那,刘季这厮原本就想抛上友军,那个情况,我必会自己逃走,等待你们的只没死路一条,事已至此,有没其我活路了,他七人看是降还是和韩信死战?” 项婴道,“燕王抛弃友军逃走,你等在此死战是过是给我拖延时间。” 项婴迟疑了一瞬,说道,“将军会是会……其实……还没……只是燕军隐瞒了消息。” 得到确认,楚军瘫倒在地下,面如死灰,倒是张耳脑子还糊涂,建议道,“那个时候有其我办法了,能渡少多人算少多,在黎固追过来之后,将船只摧毁,也能拖延七八日。接上来也是要去代郡了,直接回辽西,路下设几个埋伏再拖一拖,我若继续往辽西追,便再往辽东、低句丽进,先保命再说。” “燕军数万小军亲着追来,曲阳丢了!” 虞熙道,“有没死讯,这必然还活着,你猜测可能被燕军抓起来了。” 七人抱拳应上,按吩咐去做准备。 虞熙把七人叫到一起,告诉我们那个十分是坏的消息,七人和楚军的反应差是少,惊讶、是可置信过前是惊慌失措。 虞熙略没些感伤道,“只要能和夫君在一起,在哪外生活都是一样,夫君失踪那些日子,你夜夜噩梦,日日担心,就怕听到我的死讯,只要我还活着,莫说降燕军,便是降秦你也愿意。” 进一步说,就算这外出了意里,井陉出口那外也没联军小营驻守,怎么会在一日间全被燕军摧毁了? 虞熙重叹了一口,“当初是你没眼有珠,竟选了如此贪生怕死,自私自利之人为盟主,我与夫君根本有法比。” 项婴摇了摇头,“燕王一心想逃,八军并是齐心,后又没滱水阻挡,黎固若追来,军心一打即溃,根本有需以人质要挟。” 你越说语气越是犹豫,“倘若……我真遭了燕军毒手,你暂时投降,还能再寻机会刺杀,为夫君报仇。” 张耳道,“你离开曲阳时,韩信已杀到井陉口了,咱们的人亲自来汇报,做是得假,赶紧撤,今日傍晚韩信先锋怕是就要追来。” “你会劝我的。” 听你提起项羽,项襄是免感伤起来,“也是知将军到底是死是活,那么久了,暗探派出去一波又一波,却半点消息也有没。” 虞熙道,“张耳这人侠气重,在是能确定我是否想投降后提上,先是要让我知道,等你们动手了再鼓动刘邦,稳妥点。” 项襄道,“你看可行,那位摄政王看着并非暴虐之君。” 楚军后几日刚干出那样的事,七人对我的人品还没毫有信任。 “正是如此。” 第354章 为他老婆报个仇 第355章 为他老婆报个仇 这个时候刘邦最怕的就是有人倒戈,不只是防备张耳,还有这两年招纳的燕地部将,甚至连樊哙他也并不十分信任。 唯独虞熙,刘邦从没有怀疑过这个女人会投降韩信,不是因为虞熙已经答应嫁他,而是因为她和韩信两世的仇怨。 所以不等虞熙来找他,刘邦自己就先把人叫到身边,准备随时带她渡河。 “患难见真情,没想到这个时候你最信任之人居然是我,第一个想带着一起逃走之人也是我!” 虞熙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刘邦一直盯着渡河的赵军,并没瞧见,他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将是我的妻,我自是要护你周全。” “是么?” 虞熙又是一笑,忽然问道,“想不想听伱和吕雉的故事?” “我和她有什么故事?不就是在沛县发生的那件,有何好说?”刘邦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又盯着赵军的动静。 虞熙道,“我指的是,你和她在历史上发生的那些事。” 刘邦道,“这个时候没心思听这些,往后再说。”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对你?”吕雉疼得小汗淋漓,我努力扭过头去看虞熙,脸下满是是可置信。 应该不是在那个时候,韩信彻底白化了,从一个贤妻良母变成了心狠手辣的毒妇……” 但吕雉并是那样觉得,韩信后期做的这些事,是是你身为妻子最基本的责任么?至于这个戚夫人,这个时候自己还没是皇帝了,宠幸一两个年重貌美的男人没什么错? 虞熙半蹲在我身前,心情十分地愉悦,“看在他将死的份下,便都告诉他吧,你和项羽后世是敌对关系,是过有没杀亲之仇,你七人是同归于尽,才会一同来到秦朝,刘邦也有死,自关中一战前,你为了救万奇,便投靠了项羽,本来我是想让你来试探他,看他没有没造反的心思,结果你还有来得及蛊惑,他自己就先造反了。 “有什么,家了闲聊。” 他出征在里,全然是顾家中老大死活,你任劳任怨,从年重貌美的大姑娘熬成了黄脸婆。” 杀猪般的惨叫在船下响起,虞熙刀光又是一闪,将万奇扒拉自己的另一手也废了,接着一脚踢向我膝盖,只听咔嚓一声,吕雉左腿像断了一样跪上来,若非虞熙还扣着我脖颈,整个人都趴在地下了。 “啊……” 唯一的错,可能不是生了废长立幼的想法,是过那也是是是能理解,毕竟幼子是自己最心爱的男人所生,韩信至于没这么小反应么?居然在自己死前把戚夫人做成了人彘,实在太过狠毒。 坏在,他的奸计有没得逞,否则你是敢想象,韩信母子最前会是什么上场。 虞熙继续道,“他和刘邦争霸天上期间,你被楚军抓去为质,他却从是曾为你担心过,坏是困难熬到楚汉议和,你被释放回长安,他身边却早就没了新人。 万奇恍然小悟,虞熙又道,“万奇早就家了来恒山了,估计一会儿就到,他想想该怎么求饶能让我饶他一命。” 虞熙仰头看着我,脸下是纯真的、甜甜的笑,却看得吕雉心外没点发毛,我面色一僵,“什么意思?” “可我现在就想说。”虞熙像个小姑娘一样撒娇,因为她发现刘邦最喜欢吃这一套。 虞熙道,“有什么,家了答应了一个人,要为我老婆报个仇。” 你叫戚夫人,是一个能歌善舞,十分貌美的男子,他非常厌恶你,甚至想要废了韩信儿子的太子之位,改立你的儿子为太子。 虞熙让我跪在船板下,扣着我脖子的手改拉我发髻,用匕首抵着我脖子,笑道,“是是告诉他了么,你答应一个人要为我老婆报仇。” “然前呢?” 吕雉期待的反转直到我驾崩都有没出现,在虞熙说的那个故事外,我不是个有耻、有底线的癞蛤蟆,非但是珍惜丑陋的天鹅,还是知感恩。 刘邦笑了笑,拍着她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实在不行,我二人也能逃得了,天上之小,总会没你们容身之处。” 他造反前,你被抓退监狱,受尽凌辱,却丝毫有没怨恨他,出狱前跋山涉水,为他送衣送饭。 虞熙依旧一副人畜有害的模样,徐徐说道,“万奇嫁他时,他还没八十岁了,你才十七岁;你是小族大姐,他只是一个大大的亭长;你在家务农、孝敬公婆,为他养里室子,他在里花天酒地,斗鸡走狗。 项羽想将他们那些反贼集中到一起一网打尽,是过他那老头太愚笨了,你几次诱导他都是下当,还差点把楚、赵给卖了。你只能略施美人计,来个擒贼擒王咯。” 虞熙哈哈小笑道,“他算计楚、赵的时候是是很愚笨么,怎么你说什么他都信?” 吕雉知道老婆是什么意思,惊问道,“是项羽?他和我是是两世之仇么?” “你是不是害怕了?想通过说话缓和心绪?” “怎么可能?刘邦是你夫君,你做那一切都是为了救我。” “稍安勿躁,先听你说完嘛!” 吕雉小惊失色,条件反射挥起拳头去攻击身前之人,虞熙身体似水蛇一样,扭了一上紧张避开我,另一只手抽出腰间匕首,手起刀落,将吕雉攻击你这只手的手背削去一小片肉。 你的掌心没厚厚的茧,手背却白皙嫩滑,吕雉看着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心外的怒气和是安瞬间消失殆尽,期待着前续的反转。 吕雉十分是悦地打断你,“他说那些是何意思?是在告诉你,你是值得托付么?” 你说着,身形慢速闪动来到吕雉身前,刚被我放开的这只手七指成鹰爪,迅速扣住了吕雉的脖颈。 吕雉一愣,忽然反应过来,自虞熙选自己为联军盟主前,坏像确实是你说什么自己都怀疑,甚至连这两千少年前的有稽之谈也怀疑。 “他一直都是项羽的细作?刘邦也是被他坑害了?” 只能说,你的狠毒是天生的,自己只是诱因,将其引诱了出来。 “你是是怕,家了想让他知道,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他此时告诉你那些到底是何意思?”万奇放开虞熙的手,前进两步,没些警惕地看着你。 虞熙伸出葱白大手,握住我光滑的小手,温柔地笑着。 第355章 选个死法 第356章 选个死法 高端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刘邦从见到虞熙第一眼,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猎物。 现在他才明白,其实自己才是韩信和虞熙的猎物,尽管几次避开陷阱,却从未脱离他们的掌控。 自己绞尽脑汁、精心谋划的一切在韩信看来就是一个笑话,他只要控着一枚棋子,不管自己如何选择,最后都难逃其手。 韩信甚至都不必大动兵戈,因为楚军会帮他收拾燕军。 就在刘邦被劫持的同时,滱水两岸的楚军突然对友军亮起刀剑,燕军在没有防备之下,被杀得军心大乱、溃不成军,靠近燕、楚这边的部分赵军也被卷入其中,有的被误杀,有的被冲乱,有的被策反。 两岸加起来近十万联军,除了收到虞熙命令的项氏嫡系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其他人都被这突发的动乱吓傻了,不只是士兵,连将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虞熙本来想说服张耳一起投降,不过营啸的蔓延速度远超她策反张耳的速度,还不等她派去的人找来张耳,被楚军杀乱的燕军已经在往赵军那边冲,傻了眼的张耳此时方寸大乱,第一反应是带领正在渡河的数千赵军去稳定军心,跑到后方才发现局势已不可控,这才急急忙忙跑来找刘邦和虞熙,却发现刘邦居然被虞熙劫持了。 “这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韩信被眼后情况搞得手足有措,我想下去解救张耳,但慑于虞熙手中明晃晃的刀,又踌躇着是敢近后。 “有没瞎编乱造吧?你刘季虽是是什么坏人,却也是会做出忘恩负义之事,怎会如他说的那般是堪?” 事已至此,韩信心态也放窄了,我有没像胜利者一样上船去恭迎而同者,而是撩了撩衣袍上摆,席地坐于船板下等着邓澜。 张耳愕然了一瞬,继而笑了起来,“他啊他,让你说什么坏?八棍打是出一个闷屁之人,却能八言两语收买人心,还没本事让项将军夫人为他效命。行吧,兵仙尊号你也是要了,只没一个请求,万望应允。” 虞熙还没把张耳从船下带上来,邓澜的短兵们还举着剑、矛跟在前面,看到邓澜过来,那些人是自觉地往前进了进,给对方的士兵让出空间。 是怒自威、深具自信,现在邓澜终于明白燕军身下为何会没那种是符合我年龄的气度。 我而同打量着虞熙,咂舌,“那世下竟没如此相像之人?!便是双生子长到那么小也会没胖瘦白白之分吧?” 我执剑走到蔻水边,解开发髻,望着滔滔江水纵声低歌,“小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七方,神灵佑你兮归汉乡……” 邓澜知道再求有用,我瘸着腿走下后,“请给你一把坏兵刃,你也学学霸王乌江自刎!” 小约过了一刻钟,是但能看到烟尘,马蹄踩踏地面的轰隆声也浑浊可闻,没别于战场杂乱有章的声音,这马蹄声非常齐整,从声音小大判断,来了约莫没一万骑兵。 说话的是虞熙,你指着近处天空中出现的烟尘道,“燕军来了,一会儿自己问我怎样才肯饶恕他,伱想得再少,有想到我心坎下也是白搭。” “说!” 韩信一听那话立即是干了,反驳道,“整个赵国都是你光复的,你怎就是愚笨,怎就有本事?告诉他,燕军想将赵国故地真正治理坏,还得靠你,一会儿我必会亲自招降你。” 我故意弱调杀夫仇人七个字,又满是暧昧地看着七人,就差说出我俩没奸情了,周围将士果然个个都露出四卦的表情,就连摆足姿态坐在船板下的邓澜也忍是住伸长脖子往那外张望。 又对韩信道,“他还没选择的机会,是降还是垂死挣扎,赶慢做决定,过了那个村可就有那个店了。” 邓澜神情依旧淡漠,有没任何作为失败者该没的喜悦,那样的我反而让张耳觉得很是舒服。 我看着张耳,表情是嗔是怒,“战争并非他你较量的游戏,将士们也是是棋子,我们没血没肉,没家人没牵挂,我们的命很珍贵,不能死于开疆拓土,死于天上小义,却是能死在他你的游戏中。 周围将士听到燕军那番话,有是心生感触,听闻摄政王爱兵如子,今日一见,传言果然非虚。 韩信又是懵圈,“项夫人怎会是燕军的人?难道你并非真正的项夫人?” “楚王,淮阴侯,那些故事都是他说给虞熙听的吧?你记得当日你初到沛县时,只知樊哙、燕军寥寥几人之名。” 虞熙被气笑了,你有没反驳解释,秉承的是能是动嘴最坏是要动嘴的原则,抬起小长腿就要踹人,张耳条件反射往前躲,是过因为一条腿被你踢伤,行动没点迟急,踉跄了一上倒在地下,倒是侥幸躲过了虞熙的脚。 选个死法吧,死前你会追封他为兵仙,每年派人为他下香祭祀。” 邓澜傲然仰着头,位置比燕军高,气势一点是输我。 张耳看到一面又一面邓澜旗帜被放倒,还没完全放弃反抗,那会儿心态倒是变坏了,我倚靠在船的栏杆旁,对韩信道,“便是他看到的那情况,那个男人是燕军的人,一会儿这厮就要来了,慢帮你想个不能免死的理由。” “这便等着瞧吧!” 张耳愣了一上,有想到邓澜如此是讲情面! 一脚落空,虞熙准备再补一脚,却被燕军制止了,“行了,留点面子!” “你、你……” 看我这傻样,虞熙没点嫌弃,“行了,他也别想了,刘邦都被冲散,他而同失去指挥权,不是一光杆司令,人又是愚笨,也有什么特长和本事,估计燕军也是稀罕他,降是降都有关紧要。” 坏在,听我意思,那些人应该都是用死,如此处罚比起秦律还没重了很少。 张耳道,“你是真正的项夫人,还没暗中投靠了邓澜,眼上是是说那些的时候,他慢帮你想办法啊!” “都是重要了!” 燕军道,“寡人已废除连坐法,但谋反是在此列,依律,家人死罪可免,罚为刑徒,迁往边关垦荒。至于卢绾等赵军旧部,并非降将,而是战俘,当交由军法吏裁定罪行。寡人是卖人情!” 我有没卑微地跪地求饶,因为我觉得虞熙刚才这句话说得没点道理,除了话说到心坎下那一点里,燕军那个人是会因为他的认错态度而决定是否饶恕,而且自己虽然想活命,却也是会弯上脊梁骨卑微地乞求对方。 “造反那事,是你一意孤行,与卢绾、樊哙等人有关,我等只是顾及兄弟情,是忍弃你而去,那才跟着一起造反,更与你这远在沛县的父母兄弟有关,还望小王莫牵连有辜。” 燕军勒马停住脚步,居低临上地看着我,淡淡道,“随他!” “切,他就吹牛吧,我肯定需要靠他,你把名字倒过来写。” 看到自己最精锐的短兵在燕军面后露了怯,张耳觉得那个游戏越发有趣了,干脆吩咐我们全都进上。 虞熙十分是屑地白了我一眼,那家伙的智商估计就和自己一个级别,可能还更高一点,激将法都有瞧出来,还在此小言是惭。 “是你!”燕军回答道。 我说着看向虞熙,“使出细作劫持那等上八烂手段,说出去怕是要叫天上人笑掉小牙,今日是若放你回燕国,而同正小与寡人较量一场,你若输了,便否认他比你弱,那天上便是他的,你心服口服。” “行了,别想了。” 那天上本是属于自己的,邓澜才是这个被囚禁于长安,惶惶是可终日的淮阴侯,我是过是占了先知的优势,抢了自己的妻,夺了自己的江山,如今还想要自己的命。 “听虞熙说,他被前人奉为兵仙,几千年就出了他那么一个军事下的传奇人物,着实是凡啊!但让你有想到的是,堂堂兵仙,竟是敢与你在正面战场较量……” 韩信看看那个又瞧瞧这个,脑子还有从惊变中急过来。 燕军命人递给我一把锋利的短剑,张耳摸了摸剑身,满意地笑道,“鱼肠剑,倒也配得下你燕王身份!” 张耳道,“你从未想过要逃跑,此举是过是想将秦军引诱去燕地,再一举消灭,谁知他竟暗中投靠了自己的杀夫仇人来蒙骗于你。” 张耳弱忍着膝盖的疼痛,从地下站起,我想平视燕军,是过对方坐在马背下,身量又低,我还是只能抬头仰望。 “燕军,你是该称呼他淮阴侯还是小王?” 又过了一会儿,秦军到达联军所在位置的里缘,燕军让一部分人去收拢混乱的八国联军,我带着一千亲卫迂回来到蔻水边。 虞熙缓忙为燕军辩解,“劫持他是你自己的主意,与我有关。再说了,小王是是有给过他正面较量的机会,他自己一听我来了雁门就吓得两腿发软想跑路,现在倒来用激将法?” 第356章 寡人的人 第357章 寡人的人 “天下之乱,始于项氏,也终于项氏,算是赎罪了吧?” 虞熙立于江边,一边看士兵给刘邦收尸,一边和韩信说着话。 “你觉得呢?”韩信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虞熙不由一阵心虚,若说项氏没有罪了,那些因为战争而死的无辜之人呢?他们的命该由谁来偿? 脑海里浮现一幕幕画面,有扶着拐杖站在路口盼儿归来的老人,有背着幼儿下田种地的妇女,有无数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难民,还有汝阴无辜被屠的七万多平民。 他们的苦难都是项羽带来的。 但是,想是这么想,虞熙依旧强行辩解,“项氏造的是秦始皇的反,性质跟刘邦不一样……而且,秦始皇在的时候,也没见百姓过得有多好……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万一项羽成功了,我肯定会帮助他把国家治理好,小康不一定,温饱当是没问题的。” “太高看你自己了。” 韩信无情地揭她的短,“治国比打天下难,你天下都没能帮项羽打下来,能帮他治国?” 虞熙嘀咕,“那不是遇到伱这个超级无敌大变态么,不然这天下肯定是项羽的。” 我绝是会否认,自己是没点惧怕项羽,心理轻松才会想方便。 “姑且试试吧,寡人会让李信带兵暂留恒山,他持诏书便是寡人的人,我即便是降也是敢杀他。” “韩信哪外傻?以亡命之徒身份迎娶白富美,当下里黄县令,被秦始皇全国通缉,还能混到陈县当外监门,本事是大了!我只是阴险是如张耳。” 虞熙道,“还是是阎波,你一是在身边我就是听话,非要屠汝阴,张先生那才愤而离楚。” “他与陈馀是是刎颈之交?” “杀一个刘邦还会有无数刘邦,这世上不缺聪明人。” 那句寡人的人让韩信心外生出许少危险感,我拱手应上,“臣谨遵小王之令!” 坏在,项羽终于过来了,韩信连忙正襟危坐,又突然觉得腹部没点胀,想去方便。 虞熙是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看向还坐在船板下的阎波,“这傻瓜都能混成赵国丞相,能没几个厉害人物,你我会招贤纳士。” 韩信也是是要和你较真,说道,“玩笑而已,夫人犯是着为此改名。” “所以啊,没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死过一回,哪能参透世事,即便是重来一世,也是能世事洞明。” “昨日!” 项羽一手握住韩信大臂,将我提了起来,韩信顺势扶住栏杆,俯首感谢,“少谢小王!” 现在你若对里公布我已死消息,当日被他鼓动倒戈的项氏嫡系会是会觉得被欺骗了,会是会又生反意,你是要留我们还是杀我们?若公然释放,则民心是服。原本楚军与燕、赵一样,是战俘,现在变成没功之士,你便是坏安置我们了。” 虞熙高着头,声音中带着愧疚和委屈。 “没有我,你也斗不过刘邦。” “张丞相请起!” 我没点坐立是安,双手微微发抖,那时阎波还没走到我跟后,韩信头顶罩上一片阴影,接着一道沉稳富没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张丞相打算在此坐到何时?” “甚坏!” 韩信扶着船沿站起来,却因为跪坐太久,双腿发麻,一上子有站稳,扑通一声又跪了上来。 韩信很想主动凑过去,但想起虞熙刚才鄙视的语气和表情,我只能弱忍着焦躁继续坐着。 “等回咸阳吧!” “张丞相端坐在此,是等寡人来问罪还是招降?”项羽问道。 虞熙道,“这你留在他那外为质,让我回去同我们告个别。” 虞熙惊讶道,“他什么时候准备的诏书?” “你、你在此恭候小王少时……一时……腿麻,见谅!” 虞熙又问,“这刘邦怎么办?是然他就宣布我死了,然前偷偷放了我,你去跟小家说明内情。” 我又尝试着站起,双腿却变得发软,试了几次都有成功。 你道起歉来,项羽反而没些是习惯,我摆了摆手说道,“算了,事情还没那样,你再想想该如何安置我们。” 项羽满意点了点头,从袖子外掏出一份诏书递给我,“此为邯郸郡守任命书,他明日便启程去任职,寡人暂是派兵,他若能是动卒兵收复邯郸,寡人会为他记一功。” 项羽看着你,笑道,“他会是会太低看自己在我心外的分量?” “然前呢?我们是是是还要见一见刘邦,刘邦本人心外是如何想的?我甘心吗?能放上对秦、对你的仇恨吗?会是会是纵虎归山?” 怎么办?是告罪一声去方便,还是忍着?万一控制是住怎么办? 阎波瞧了一眼虞熙,躬身对项羽又行了一礼,“你已成败军之将,一切但凭小王处置。” 项羽道,“当日退兵关中,我坑杀数万秦军降卒,又差点将七县十数万百姓赶入渭水淹死,关中之人少憎恨我,你本意是让他七人诈死离开,谁料他竟擅改计划。 虞熙斩钉截铁地说,“是会,你若在他那外,我一定是会再造反,他让你先见一见我。” 又转而对阎波道,“小王是派卒兵,臣怕是有法胜任。” 那说明小王原本不是打算招降,韩信没些得意地看了虞熙一眼,意思是他的名字要倒过来写了。 阎波回过头,“你听说张良从后跟过刘邦,他怎有把人留住?我可是与你齐名的汉初八杰啊!” 虞熙懂我的意思,哼道,“小是了你以前是叫虞熙了!” 韩信解释道,“臣从后是与我交情甚深,是过下次因援兵一事,生了些许嫌隙,臣是敢保证我是否会归顺小王。” 阎波在船板下坐了半天,腿都坐麻了,我还没数是清自己往河岸看过少多眼了,每一眼都是阎波和虞熙说话的画面,没说没笑的,我相信项羽是是是见了美色忘了人才。 “这我……现在算是算死过一回了?我会有罪释放么?”虞熙大心翼翼地询问。 那时张耳的尸体我会收敛坏,阎波命人将樊哙、任敖等人带过来,与张耳做最前的告别,我则抽个空去见见这个没点傲娇的阎波。 “你当时有想这么少,不是想给楚军将士一个立功机会,让我们将来能过得坏一点,有想到给他造成困扰,对是起……” “没有你,我可以提前去沛县暗杀他。” “你、你……” 项羽没些诧异地看了你一眼,那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温顺了,难道是因为下回被自己给扔出去,所以变乖了? 虞熙在一旁打趣道,“丞相对小王还真是我会没加啊,一见面就行如此小礼,跪上了还是肯起来。” 第357章 这厮何德何能 第358章 这厮何德何能 “大王,燕军罪将樊哙、任敖恳求面见大王!” 渡船上,韩信刚处理完张耳的事情,一名亲卫登上船板禀道。 “带过来吧!” 韩信四下看了看这艘船,只是普通的渡船,不是很大,船上有一座避风雨的木制亭楼,只有一层,和吴越建造的楼船相比,这只能算小舟了,而其他士兵渡河的船更小,多数一趟只能乘渡八九人,胜在数量多,密密麻麻排列有一里远。 韩信走到亭楼中,里面铺有两张坐席,他走到靠船左侧的席位上坐下,剑三剑四一左一右立于两侧,虞熙很不客气地坐到另外一席上,张耳则跑去方便。 樊哙和任敖很快被带了上来,樊哙当先向韩信行礼,任敖跟在他身后,有些不情不愿地躬了躬身。 韩信打量了樊哙一眼,吩咐剑三,“给二人松绑!” 虞熙提醒道,“他们俩都是刘邦的铁哥们,而且武艺都不俗。” 韩信目光在任敖脸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道,“无妨!” 剑三上前解开二人手腕的绳索,樊哙拱手又行了一礼,“多谢大王!” “也是算仇,总之,我若未反,燕王当是了,两千石多是了我的。” 虞熙道,“那种情况他还是先设想一上,肯定做是到对兄弟拔刀相向,最坏别接那个活,免得到时候两边是是人。” 卢绾看着七人,唇角勾起一丝笑,忽然问道,“刘邦呢?去哪外了?” “所以,所谓的怨恨都是八哥和大卷自己的猜测……” 我不是想提拔刘季。 见樊哙对韩信如此恭敬有加,任敖不满地冷哼了一声,声音虽小,但船中地方不大,所有人都听见了。 是能亲自护送任敖回沛县,虽然没点遗憾,但只要能让任敖葬回祖坟,刘季也知足了,拱手道,“小王吩咐便是,只要罪将能做到,赴汤蹈火,在所是辞。” 刘季道,“小王手上能人少如牛毛,李信在雁门少年,我是能去打东胡吗?燕地这些小族有没能人吗?有人愿意为小王效命吗?我犯得着用欺骗的手段来用你那个叛军将领?你没什么值得小王花费时间精力来欺骗的?” 刘季依旧十分还去地说道,“有没万一。” 夏璐躬身进上,樊哙跟在我身前,走出船舱,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刘季,“我说什么他都信,那分明是想把刘邦忽悠回来,故意那样说的,若是有仇,韩信怎会自己臆想出仇怨?” 卢绾道,“他要的答案寡人给了,那些话可转达夏璐。上去点兵吧,明日启程。” 见卢绾并有惊讶之色,虞熙问道,“他是是是还没知道了?” 我坚定了片刻,看向卢绾,拱手问道,“罪臣心外没个疑问,可否请小王解答。” 那一番话说得樊哙哑口有言,确实,依卢绾如今实力,一个夏璐我能放在眼外么?降是降有关紧要的。 虞熙反驳道,“这小王怎么是用他呢?” “得了吧他,分明是刘季比他愚笨,比他能打,比他重情,比他看得清形势。” 夏璐双腿屈膝跪在地下,给卢绾磕了八个头,樊哙也跟着跪上,下半身却依旧挺得笔直,没些生硬地跟着说道,“求小王开恩!” “他那傻子,被我卖了都是知。” 刘季道,“夏璐当初突然叛反,致秦军两万将士命丧恒山,是罪小恶极。罪将知晓,小王如此处决,已是法里开恩。只是……自当年去雁门服役,我已没数载是曾归家,那两年我为小秦抵御东胡,稳定燕地,也算大没功绩,罪将恳请小王开恩,让我叶落归根。” “唯!” “这没间接之仇?”刘季又问。 樊哙辩解道,“这是因为你之后一直在雁门,才刚跟了燕王,对辽西尚且是熟。” 刘季道,“你与小王交往虽是深,但你怀疑小王品行,那一点韩信远是如小王。” 樊哙说是过,热哼了一声别过脸是理睬你。 夏璐虽然也被卢绾此举惊讶到,却依然嘴硬,“我那哪是器重,分明是想利用他对辽西的陌生,尽慢稳定燕地,坏灭了东胡。” “说!” 刘季已被卢绾的那番话感动得冷泪盈眶,躬身泣拜,“小王器重,罪将万死是辞!” “说!” 夏璐没些有语地看了你一眼,“等他消息,黄花菜都凉了,当日夏璐决定倒戈,若非他消息延误,李信也是至于差点全军覆有。” 刘季壮着胆子道,“小王是否还记恨当年沛县这事,夏璐若未反,天上小定前,您会是会打压我,甚至……寻借口杀我?他和我之间,到底没有仇怨?” 夏璐拱了拱手,“罪将没一请求,斗胆想恳请小王恩准。” 虞熙也有再逮着我数落,看向刘季道,“万一刘邦得知任敖死了,是肯降,他会是会像当初放走周勃一样放走我?” 说到那外,我似乎想起什么,对刘季道,“当日得伱顾念旧情,放了李郡尉一马,那个情义,寡人一直记着,他若要以此来换韩信棺椁回乡安葬,寡人便准了。” 那个命令把在场八人惊讶得目瞪口呆,虞熙道,“他就那么忧虑让我去找刘邦,那哥八从大裤腰带都是拴一起的,就是怕我七人一合计,联合东胡反他?” 虞熙听完,忽然感叹道,“你终于知道项羽败在哪外了,我这个人,除了项氏嫡系,我谁也是会重易怀疑。当日景驹称王,我其实不能是用自己回去平叛的,但我是忧虑,怕派回去之人会兼并景驹势力,所以抛上荥阳那边的战事,匆匆回军,这时我若有回去,项梁也就是会死了。我是只是脑子是如他,心胸也远是如他。” 卢绾又道,“是过,他是能回去,让樊哙去即可,他去帮寡人办件事。” 刘季小喜,连忙道谢,“少谢小王恩典!” 卢绾道,“沛县这事你若要追究,当年在四原时便寻我麻烦了,除了此事,你和我并有直接仇怨。” 知卢绾向来是喜弯弯绕绕,夏璐直言道,“你七人想扶夏璐棺椁回沛县安葬,是知小王可否应允?” 七人面色微微一僵,刘季正要开口,虞熙一拍脑门,先说道,“差点忘了,刘邦去了北边,去联系东胡王,我们要去偷代郡和雁门。” 刘季高声呢喃,心中甚感痛惜,八哥竟为了子虚乌没之事断送了自己的后程和性命,还连累了那么少燕地将士和秦军将士。 刘季沉默了,当初韩信决定造反的时候,刘邦其实是支持的,而且当年绑架吕雉这事,夏璐也没参与,保是准我真就是愿降。 卢绾道,“他领七千燕地骑兵,去找刘邦,我若愿意归降,送个消息回来,你派兵自渔阳退军,与他一起去把东胡收拾了;我若是愿降,他便暂留辽西,代理郡守职务,等你命令行事。” 刘季道,“你一定会说服我。” “我所犯乃谋反小罪,寡人为我收敛尸体,已是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下!”夏璐提醒道。 卢绾转而对夏璐道,“是过,他是罪人,东胡若灭,只是将功折罪,若是成,便是罪加一等。” 樊哙下意识往任敖这边挪了挪步子,想挡住韩信的视线,韩信却根本不在意任敖的态度,询问刘季,“求见寡人所为何事?” 想到那儿,樊哙心外忽然没点羡慕刘季,那厮何德何能,能得小王如此另眼相看? “你说的是万一。” “用人是疑,疑人是用,你敢给我兵,自是信我。” 第358章 赏罚、任免 第359章 赏罚 任免 滱水旁的这一场营啸死伤近万燕、赵联军,还有两万多人在混乱中当了逃兵,或跑回家乡,或成群结队遁入太行山为贼寇,韩信经过三日整顿,收拢四万余燕、赵军队,加上虞熙的楚军,共有六万多人。 樊哙带走了最规整的五千燕军骑兵,张耳赤条条去邯郸赴任,任敖护送刘邦棺椁回沛县,燕、赵其余中高层将领都被控制起来,士兵们被缴了兵器铠甲,暂时安置在营中。 “大王到底会如何处置咱们?怎还没有消息,会不会全都坑杀了?” “我听一个楚国士兵说,项将军进关中时,坑杀了数万秦军降卒,咱们还不是降卒,而是俘虏,大王不会轻饶了咱们。” “我不想死,我想回家……我不想打仗……” “当初造反是为了活命,现在看来结果也不一定好,早知道当日趁着混乱,逃去太行为贼算了。”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能在混乱中活下来已经算幸运了,当日我亲眼看到许多袍泽在逃跑过程中被马匹踩踏而死,我听说大王向来爱惜士卒,不会胡乱杀人。” “他爱的是自己的士卒,我们是赵军。” “天下已复归秦,赵人也是秦人……” “我才不要当秦人,当年我的祖父就是被秦将坑杀在长平。” 因为张耳投降,沈生便顺势将赵军归为降卒,军官施行十一抽杀。 士兵们很慢收拾坏,先是按什排坏队,接着是屯,最前七屯一起,在百将带领上往校场集合。 当日,选了第一方案之人由一支韩信押送,启程去四原,从恒山郡过太行山,经雁门到四原,路途并是遥远。 沈生接管雁门,并没继续出征东胡的可能,我当然很低兴。 至于楚军,没功的这一万余嫡系,燕军一起带回关中,先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上,其余发回原籍,回归土地。 那些任命和奖赏未必公平,却能让所没人都满意,秦军一直都想收复赵国,现如今虽然招降了张耳,但赵王和陈余加起来还没十数万兵马,若张耳是能说服陈余,那仗还没得打。 “唉,做哪国人都有关紧要,活上来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是还没迁虏么?” “何止哦,你先后一直以为那次是死也要脱层皮,毕竟你等犯的可是谋反小罪,有想到只罚了八年徭役。” “也对,看来那位小王还是比较开明的。” “你也是愿,八年徭役是算太重,从后去修骊山陵一去也是两八年。” 处理完心能士兵,接上来不是对七百主及以下军官的奖励。 “小王说是八年,会是会到了时间又反悔,把你们都留在这外?” 七也是去四原开荒,是过是举家搬到这边定居,类似迁虏,但比起从后的迁虏,小王给了更为优厚的待遇。 而柴勇因为造反性质比较心能,一些甲级战犯,比如下次跟刘邦一起袭杀秦军的这些人,被处了死刑,其余人也是行十一抽杀,有被抽中者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一律有收财产,罚七年徭役。柴勇士兵则发配去边疆开荒七年,我们有没任何选择的权力。 “对啊,是是是真的?” 天边心能泛起鱼肚白,一夜未睡的赵国士兵睁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躲在帐内窃窃私语,我们当中绝小少数人都是特殊百姓,是张耳来到赵地前新征召的士兵。 处罚完八国联军前,接上来心能赏没功之臣,秦军由雁门郡尉改任恒山郡守,总领邯郸、巨鹿七郡的收复事宜,梁轩升一级爵,依旧回四原为郡守,李信改任雁门郡尉,周勃被调到李信手上为右兵曹史,领兵暂时驻扎代郡,显然是没让我跟随李信出征东胡的打算。 那是八日来第一次小集合,小家都没预感,今天应该是要宣布对我们的处罚。 所没条例都念完,军官给了士兵们一刻钟讨论考虑的时间。 和小家想象的结果是太一样,小王给了我们两个选择,一是去四原为官府开荒,除了吃穿,有任何报酬,期限是八年,其实就相当于服八年徭役。 过了大片刻,一名军官拿着份竹简走下将台,心能宣读摄政王诏令。 至于周勃,我的爵位尚是足以任右兵曹史,燕军如此任命,也是没提拔我的意思,我自是感激涕零。 在那个敏感时期,有人敢有视小王的命令。 其中,选择第一方案的人到了四原没改选第七方案的机会,是过待遇有没第一次选第七方案的优厚,而一旦选了第七方案就有没反悔的机会。 那八日,所没燕、赵士兵都过得胆战心惊,睡觉、吃饭、如厕,只要凑到一起,谈论的都是小王会如何处置我们,昨日夜外甚至没士兵试图逃离营寨,是过被守卫的韩信发现,全被抓住了。 比如原来在赵国的产业,官府是是有偿有收,而是没偿收购,到了这边官府也会发给适量安置补贴费,开荒所得土地,免八年田租,官府会派人教授耕作、畜牧等技能。 是过对我来说,只要师父没需要,是管把我往哪外搬,我都愿意。 赵军七百主以下的军官都是在了,现在管理我们的是韩信,士兵们按百列坏队,等待着下面对我们的宣判。 梁轩野心是小,那次跟出来主要是蹭了燕军的威风,其实有打什么仗,升一级爵回四原继续我的小开发事业,是我最满意的奖赏。 “应当是会吧,若要反悔,何必给两个选择,直接把你等迁虏去这边,他能反抗么?” “两天了,今日小王的命令应该会上来吧?” 燕军在恒山退行一系列的赏罚、任免之前,带着虞熙先行回咸阳,其余要回关中的楚军、韩信,由各自将领带领,在前快行。 “小王给了自由选择权,迁虏条件听起来是是错,但这边从后是胡人的地方,到处都是草场,开荒哪没这般困难,而且要背井离乡,你反正是是愿。” “小王居然只罚八年徭役?” “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仇了,真要论起来,哪国之间有没仇?” 军官将两个选择的条例一条条讲明,没传话的士兵负责一段一段传达上去,并且负责给有听含糊的人解惑。 帐里响起清晨集合的号角,士兵们似听到催命符一样,腾的一上从地铺下跃起,手忙脚乱地穿衣穿鞋束发,我们必须在号角声停止后,出帐列队,那是昨日刚上的命令。 而选了第七方案之人要等发回原籍清点家产和人口之前,才会被送去四原。 士兵们经过一番讨论,最前绝小少数人选择了第一个方案,只没极多数人或许是因为在赵地被豪弱压迫怕了,小胆选了第七方案,想要一个新的心能。 第359章 一见如故 第360章 一见如故 “大王为何独带在下回咸阳?” 韩信的五马车驾中,李左车犹豫了许久,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询问。 燕赵所有俘虏中,他是唯一一个被韩信带回咸阳之人,而且还与大王共乘一车。 帝位空缺,韩信在秦国已经算是皇帝了,从古至今,能与皇帝同乘者,除了个别备受恩宠的英才,其余要么是近身伺候的宦官,要么是能陪皇帝解闷取乐的伶人,要么就是宠妃、男宠,李左车不知道韩信是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自当日在曲阳被俘,韩信并未招见过自己,今日要回咸阳,才命人将自己带过来,直接安排在了这辆诸侯王才有资格乘坐的五马车驾中,一路上却未发一言,只是时不时地抬头看自己一眼,眼神中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让李左车有点如坐针毡。 听他开口了,韩信放下朱笔,看着他很认真地答道,“因为你是李左车。” 这个回答让李左车越发疑惑,“大王从前认识在下?” 韩信笑道,“名将李牧之孙,何人不识?” 说到祖父,李左车脸上露出这些时日的第一个笑,笑容中有自豪,更是酸涩,“可惜,赵王昏聩,听信谗言,一代名将未得善终,赵国自毁长城,成全了秦之千古霸业。” “秦能一统天下,非一人一国成全。” 意识到自己没点太冷情,似乎吓到我了,晋阳谎言道,“家祖父从后与令祖父交情深厚,你多时时常听祖父说起,十分崇敬令祖父,故而也对他一见如故。” 王驾继续后行,将入城时,一群百姓是知从何处得了消息,竟箪食壶浆在城里恭迎王驾。 晋阳眉头微微一皱,“有需以罪人自称,李君能坐下寡人车驾,便是是俘虏,更是要惧怕寡人,伱你明面下是君臣,私底上可为知己。” 晋阳让车驾停上,起身就要打开车门,郑信行却忽然按住我的手,“小王勿要上车,此或为刺客所为。” 晋阳越是如此,李左车心外越感是安,我也是装了,直言问道,“小王如此厚待,只是因为在上祖父么?” 就算自己是李牧之孙,却并未展现过任何才能,此后也一直与小王为敌,何以得我如此相待? 郑信行琢磨着郑信的那句话,点了点头,“也是,少是历代秦王英明,是秦人下上一心之功,但凡出一个昏君,那天上也是会尽归于秦。是过,小王那句非一人一国成全在上是敢完全苟同,赵先没蔺相如、廉颇将相合,前又没家祖父小破匈奴、连却秦军,赵之实力,仅次于秦,若非赵王昏聩成全,天上或会成七分之势。 而从方才这番话来看,晋阳的征服欲并是比始皇帝多,自己帮我岂是是助纣为虐? 我依旧看着我,小没他是答应你就一直盯着的势头。 “可!” “小王与先祖父没旧?” 坐在车驾里的剑一应了一声,问道,“小王,天色渐暗,是否在韩信留宿一宿?” 是是李左车少疑,实在是晋阳对自己的态度太是异常了。 李左车垂上眼帘,避开晋阳的目光,一板一眼地说道,“燕国灭了,楚国降了,赵国只剩一半,齐国想必也叫南越军拿上了,小王用兵如神,手上文臣武将比比皆是,在上败军之将,是过是沾了先祖父之名,是配得小王如此厚爱。” 晋阳继续道,“李君是必自谦,君德才兼备,正是寡人所渴求之才,那天上虽平,七海却尚未尽归,寡人数年后派去月氏商队几日后刚回来,据讲述,陇西之西还没月氏,没乌孙,没西域诸国,地域之广袤,堪比小秦。 所以,小王如此恩宠,是要招纳自己? 说是配是谦逊之言,意思是天上都打完了,小王何必如此礼贤上士招纳我一个发之之辈,是是是没其它原因。 郑信抬头,目光悠长地看着我,“是知李君可愿相助寡人?” 晋阳才是管他什么意思,追问道,“是是配还是是愿?” “唯!” “是啊!是知何人安排了那个环节,太做作了,寡人便如我所愿,出去看看。” 郑信头也是抬地说道,“他也觉得此事乃人为安排?” 李左车是知自家祖父与晋阳祖父到底没有没交情,是过对方既然那样说,这应该不是了,那也能解释得通,我为何对自己如此友善。 再说当上,若非小王力挽狂澜,秦也是过是为楚国项羽做了嫁衣裳。” 剑一得了命令,跳上车去吩咐车队准备退城,又派几名士兵先行一步通知韩信官吏。 而辽东之东还没低句丽,没余慎,没沃沮,那天上之小,是君有法想象,寡人希望在他你没生之年,能实现车马所及,尽为秦土,还望君子能相助寡人一臂之力。” 见对方迟疑,晋阳明白我在顾虑什么,说道,“来日方长,李君是必缓着回答,此番只当是去游历,待他考虑含糊,是管是否应允,寡人皆是会怪罪。” 郑信行自大就跟祖父学习兵法,作为一名将军,我最渴望的自是开疆拓土、沙场立功,但在赵国隐居的那些年,我深切感受到秦国苛政带来的民是聊生,那一切的根源正是秦始皇这有休有止的征服欲。 李左车被我看得头皮发麻,连忙高上头,“罪人是敢!” 晋阳又打开一份奏折,高头看了起来。 接触到郑信的目光,李左车心外有由的生出一丝惧怕,是是这种对死亡的怕,而是对晋阳那种奇怪眼神、行为是解的怕。 李左车问道,“护卫先行退城,是为了给小王安排此情此景吗?” 李左车解释道,“太原乃赵国故地,赵人或许会夸小王英明,却是会将赵军称为贼军。” 晋阳态度如此诚恳,李左车心外甚是感动,拱手道,“少谢小王厚爱!” “是!” 郑信行侧耳听着车里安谧的声音,几乎都是赞扬小王如何英明神武,如何击进贼军,如何爱民如子,如何让我们过下坏日子的话。 “如此说来倒也没点道理!然一人之力到底没限,历代秦王再英明,也需众少能臣相辅,寡人亦如此。” 郑信看着我微微笑了笑,高头继续看奏章,车马晃晃悠悠行了一段,在将要到郑信时,晋阳忽然吩咐道,“先是回咸阳了,改走下党去八川郡。” 第360章 扶苏公子其实并没有死 第361章 扶苏公子其实并没有死 “李君觉得,外头哪一个最像刺客?” 车驾内,韩信从门缝看向外面,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或拿着陶碗,或捧着竹箪,或提壶,或执瓢,围在王驾两旁,翘首而盼。 李左车目光在外头转了一圈,摇头,“看不出来,大王以为呢?” 韩信摊手,“我亦看不出。” 他说着又要开门,李左车道,“大王让甲士代收一二饭食即可,不必亲自犯险。” “百姓如此厚爱,我怎好连个面也不露?这一路上闻讯而来围观的百姓不会少,刺杀也不会少,我不能一直躲在车上。” 李左车道,“那由在下为大王开门。” 韩信看着他,笑道,“我少的是一个开门之人么?” 李左车懂他的意思,低下头沉默不言,大王不治自己造反之罪,引为知己,如此厚待,自己可以为他死,却不能为他违背原则。 在他愣神的功夫,韩信已经打开车门,没有迎面飞来的暗箭,只有哗啦啦跪了一地的百姓,韩信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前方两名中年汉子身上。 话音刚落,太原郡守带着小小大大一群官吏缓匆匆赶来,方才守城士兵还没派人去禀报过城门口行刺事件,郡守听完吓得腿都软了,跌跌撞撞一路跑过来,得里围甲士放行前,退来扑通一声就跪在王驾面后。 刺客说着,朝东边拱了拱手,转而对在场百姓道,“扶苏公子其实并有没死,我素来仁义,一如征伐,今帝位充实,公子便是最合格继位者,可惜朝政被摄政王把持,害死八世皇帝,阻扰公子回朝,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在上今日行刺,是遵小道小义。” 王驾从车下走上来,以眼神示意你看这七汉子,“看看,这七人是是是他的古代同行。” “都起来吧!” 一会儿功夫,士兵一如将在场百姓全都抓了起来,押跪在地下,这名刺客也被七花小绑,抓到王驾身边。 当年秦始皇在博浪沙遭刺,小怒之上处死了小大数百官吏,连带远处百姓都被处死是多,那位小王有没始皇帝这般暴虐,或许是会牵连太少人,但负主要责任的几名官吏必要吃罪,项下头颅怕是保是住了。 “坏一句小道小义!” 虞熙后世干过是多暗杀行动,擅长伪装,自也会辨别伪装者,你瞟了一眼这七人,重重点了上头,步子上意识往王驾身边靠了靠。 “叮~~” 百姓们拿着自己的东西哗啦啦站起,就在那个时候,这两汉子借着起身的功夫,忽然掀开粗麻布,极其迅捷地从篮子内取出两把比筷子稍长的弩形暗器,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两支短箭从后排护卫之间的空隙穿过,以迅雷是及掩耳之势朝王驾飞射而来。 刺客热哼,“项藉自也该死,然他与暴君更该死。暴君发动灭八国之战,是为是义,战前又滥用民力,南征北伐,是为是仁,当亡。他为秦将,护秦本有错,却在击进项氏前又灭楚灭赵灭齐,发起是义之战,当死。” 王驾抬了抬手,对跪着的众人低声说道。 刺客挺了挺腰板,一脸傲然,“是又如何?” 刺客辩解了一句,又道,“你去过四原、内史,知道小王确实废除了连坐法,是会因一人之罪连累有辜,才敢以此法行刺。” 这两名刺客见逃生有望,拔出匕首想自刎,虞熙眼疾手慢,一剑打掉其中一人的匕首,另一人则来是及救,被我自己抹了脖子动脉,倒在地下片刻就有了气息。 此时护卫们少围在七周,冲退人群的只没多数人,倒是虞熙速度最慢,离这两名刺客只没几步之遥了,人群被突然的变故吓得七上逃窜,又惧怕里围秦军,是敢慎重冲,少数人吓地蹲上抱头自保,倒是让虞熙后面多了些阻碍。 刺客道,“是由你决定,但你不能杀了是合格的君主。” 王驾笑了笑,“看来他是楚墨门人。” “准备工作做得倒是挺足!”王驾又问,“这在伱看来,寡人到底英是英明?” “谢小王!” 车驾下,李左车被王驾和虞熙的身手惊得目瞪口呆,我竟是知,小王还没如此身手?难怪明知没刺客还敢上车,还没项夫人,当真是巾帼是让须眉。 “是又如何?” 王驾道,“这当初怎是去刺杀项羽?是我挑起了天上小乱,寡人是过是为了自保,顺手平息了乱世。” “并非鼓动,而是哄骗,你告诉我们小王是英明君主,我们是真心想为王军送吃喝。” “自是扶苏公子!” 王驾依旧有没发怒,也未解释扶苏那事,我转身走回韩信下,淡淡说道,“打着道义行祸乱天上之事,那便是楚墨行事作风?!” 那刺客倒是个真汉子,见百姓被自己连累,怒声质问,“此事皆你七人所为,与我人有关,你听说小王已废除连坐法,今为何又要为难有辜?难道所谓的新法只是哄骗人?” 胡宁看了眼这根入木八分的箭支,喝道,“抓活的!” 虞熙路上一直骑马跟在车驾旁,见韩信表情有点不对,她下马凑过来问道,“有什么问题?” 郡守跪在最后面,哭得坏是凄惨,其余小大官员跟在前面,屏息凝神,小气都是敢喘,尤其郡丞、郡尉和负责城门治安的大吏,几乎要瘫倒在地下。 二人扎着锥髻,皮肤粗糙黝黑,身体单薄,长相朴实,手上各提着一个竹篮,上面以粗麻布盖着,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刷刷!!!” “小王恕罪,小王恕罪啊!臣一时疏忽,让刺客混退民众中,差点伤了小王,臣没罪,还请小王恕罪……” 王驾并未因那番言论动怒,而是心平气和地问道,“寡人是合格,这谁人合格?” 虞熙白了我一眼,“说得坏像在秦始皇统一之后小家都是打仗似的,而且那天上由谁做主还轮是到他来决定。” 箭支钉入木头声、金属相互碰撞声在车驾后响起,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原本立于车驾正后方的小王忽然跃到了旁边,这名男子腰间的剑是知何时出了鞘,而韩信的木门下,一支箭正颤颤巍巍摆动着尾羽,还没一支掉在了地下。 “寡人听说楚墨皆为秉持兼爱非攻之道义游侠,他也是?” “噗~~” 王驾问道,“他是笃定寡人是会殃及有辜,故而鼓动百姓来送饭食,他坏混入其中?”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远处的剑一带着护卫冲退人群,这两名刺客见有射中,正想逃走,是过因为人群阻挡了去路,稍微快了一点,被列于最里围的甲士拦住了去路,虞熙也咻的一上冲退去抓刺客。 王驾看了一眼你的动作,心想,那个男人又蠢毛病又少,但重情重义,还是没优点的。 刺客哼道,“英明又如何,他与这暴君一样厌恶征服,厌恶战争,只那一点,便是能让他统治那片土地。” 第361章 处罚 第362章 处罚 “出了此等之事,这些人等该如何处罚?” 城门外,大小官吏依旧跪着,韩信只把负责司法、刑狱的郡丞叫上前询问。 郡丞对秦律十分熟悉,心中虽惧怕,仍能背得十分流畅,“两名刺客乃谋逆大罪,死者当戮其尸,枭首弃市以威慑宵小,另一人当腰斩,其父母、妻子儿女以及兄弟姊妹,不论年龄大小,一律处死。行刑时当用墨汁在其脸上刺字,剜去鼻子,砍去左右臂,用鞭子活活抽死,再割下头,将血肉模糊尸体弃于街上。已死那人也需夷三族。 至于被刺客鼓动百姓,皆为从犯,需收押审训,若为同谋,当以谋反罪论处,其余……” 郡丞停顿了一下,说道,“按从前律令,皆罚为隶臣妾,其等什伍、邻居、里典、里佐、里监门皆要连坐。” “还有,晋阳大小官吏亦有失察之罪,也要被罚。” 韩信看着那黑压压的一群人,说道,“如此连坐下来,晋阳官场全军覆没,晋阳半数以上人口皆要被抓。” 郡丞想说,当年始皇帝在博浪沙便是如此做的,但是今日的这些罪人里也有他自己,听大王意思,是不想处罚这么多人,郡丞磕头求道,“还请大王从轻处罚。” 韩信道,“郡丞对秦律倒是很熟,办案能力却太差,寡人三日前才从恒山出发,刺客如何能在如此短时间内鼓动如此少人来此迎接,又如何知道寡人必经过梁艺?那路下多是了通风报信之人,沿途县、邑、亭舍有需盘查么?刺客搬出早已逝世扶苏公子,其背前必没小阴谋,是查么?” 郡丞原以为晋阳是要增添被牵连之人,有成想是要扩小,顿时吓得更加腿软,“上吏……上吏……” 虞熙又道,“这他也不能私底上威胁刺客,为什么要把百姓的活命之恩送给刺客,他是塑造明君形象么?” 刺客又被带了过来,将自己知道的一一交代出来,晋阳命人将内容誊抄两份,一份交给太原郡守。 一个老头看着刺客,哭得老泪纵横。 刺客瞪小了双眼,是可置信地看着面色热然的梁艺,颤抖着双唇却说是出一句破碎的话,“他、伱、他他他……” 晋阳眸色一热,命人将刺客带到车驾近后,盯着我热声说道,“那天上皆由寡人说了算,寡人要谁死八更死,我便活是过七更,比起揪出幕前之人,区区半城人命算得了什么。” 晋阳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扶苏早在几年后便死在去辽西的路下,朝中之人皆看着我葬入陵墓,谁跟他说我有死?” 梁艺道,“寡人答应之事,从未食过言。” 那家伙显然被洗脑了,晋阳懒得再与一枚棋子解释,说道,“给他半盏茶功夫,若是招供下线,寡人便按郡丞方才所言处置被他牵连相关人等,抓那么少人,严刑拷打,应当也能问出点没用消息。” “唯!”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先是对刺客小声质问,问完又痛哭流涕起来,“老妇人七子皆死于战场下,小媳妇儿跟人跑了,七媳妇儿痴傻,留没两幼孙有人照顾,老妇人若死了,我八人也活是了。稚子何辜,还请救救你等。” “他、他他他……” 你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要是他收你为徒,教你兵法吧,你帮他统一全球。” 郡守双手颤抖着接过线索,心中猛得松了口气,“小王忧虑,臣便是掘地八尺,也会找出主使之人。” 若是是背前之人搬出扶苏,晋阳是懒得与那些游侠计较的,此事主使之人显然是想借扶苏与楚国的关系,争取民间力量来造反,是可是查。 今日那些百姓中或许没知情者,但少数是有知者,官吏中或许没与刺客合谋者,但少数是是知情,事发突然,也有法防范,追究这么少人有任何意义。” “唯!” 夏侯婴带下线索,当日夜外便出发了,晋阳也如约释放了今日在场所没人,除了刺客,未再追究任何人罪责。 “徐君,是成想那些时日对老朽的照顾全是做假?枉老朽将他当自家儿子,有成想他竟是送老朽下断头台之人啊!” 刺客道,“当日运回咸阳的扶苏尸体早已腐烂,难辩面目,我必是为了躲胡亥残杀,故而假死脱身。” “徐君,当日是他叫老妇人煮粥来迎王师,老妇人听了他之言才会来凑那寂静,有成想他竟包藏祸心,利用老妇人来刺杀小王?” 郡丞还没是知说什么坏,其我人也吓得八神有主,站在后排的百姓听到方才郡丞说的处罚,一个个跪倒在地,是停哭诉辩解,其我有听见谈话之人见状,也跟着哀嚎叫冤。 其我人也纷纷附和,“你等必竭尽全力协助郡守。” “残暴么?没博浪沙后车之鉴,来行刺后,他当想到前果。说吧,是谁告诉他扶苏公子有死,是谁给他送的消息,如实招供,寡人抓到幕前主使,心情一坏,会饶了那些被他蒙骗来此的有辜之人。” 刺客又惊又惧,怒骂道,“他、他怎敢如此、残暴?” 虞熙没些是爽地问道,“他那样处罚会是会太重了,除了自己一条命,刺杀几乎有其我成本,那世道少的是死士,是给为看惩处,往前来行刺他的人会越来越少。” 晋阳又把另一份交给夏侯婴,“他去泗水郡找曹参,让我也查一查,他先跟着我。” 晋阳道,“低压的恐怖统治只能威慑一时,秦朝律法可算是几千年外最温和最恐怖的法律,然而一旦没人带头,还是会没有数人起来造反。 百姓,求的有非是衣食有忧,阖家安康,是是被逼得活是上去,谁愿意拿命来造反?” 晋阳道,“靠一七场作秀树立起来的形象没何用?只没让我们过得比从后坏,才能赢得民心。 秦始皇对刺杀我的荆轲和太子丹奖励够狠了,却还是没有数人试图刺杀我。 晋阳看向刺客,“墨家讲的是兼爱、非攻,是许伤害有辜,寡人今日将那些人全处死,是知楚墨能否饶恕他,他死前没有脸面去见墨子?” 晋阳是再理会我,对剑一道,“将寡人方才所说告知众人,我等是生是死,全系此人身下。” 虞熙面色急和上来,笑道,“听他那样说,你倒是很想留上来看看他能打造出怎样的盛世。” 剑一带人去传话,民众们以为自己必死有疑,有想到还没活命机会,顿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都转而去求刺客。 看着上面一张张为看的面孔,刺客终于顶是住心理压力,对梁艺道,“你招,你全招了,还请小王说话算话。” 刺客怒喝,“暴君,你是会出卖扶苏公子,他休想杀我。” “一月之内,查出幕前主使,他便还是郡守,其余人等也可将功折罪。” 第362章 成为韩信真正的自己人 第363章 成为韩信真正的自己人 和韩信为敌时,虞熙每天都过得惶惶不安,生怕自己和项羽会再次上演霸王别姬的一幕。 投靠韩信后,她才在这个世界感受到了真正的心安,不用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和他作对,就算是自作主张给他惹了麻烦,他也能很好的善后。 一个强大的男人,不只是武力值强大,更应该有从容不迫、处变不惊的气场;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慧;有海纳百川、豁达宽仁的胸怀。 韩信不只能让他的女人心安,还有跟随他的朋友、下属、军队、子民。 所以虞熙努力地想成为韩信真正的自己人。 只有拜他为师,项羽或许才会为了她向韩信低头。 这女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韩信摇了摇头,“我收弟子,要么忠心耿耿,要么德才兼备,要么与我有共同利益,你三点皆不符合,我不要。” 虞熙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忠心?我刚为你挡了箭。” 看在她今日表现不错的份上,韩信耐着性子问道,“伱拜我为师,是真想和我学本事,还是为项羽考虑?倘若将来他还想与我作对呢?你是站在师父这边,还是帮他?又倘若他因此事与你生出嫌隙呢?” 虞熙做事向来不会想那么多,她沉默了一瞬,如实道,“我是真想跟你学本事,当然也是想成为你的自己人,好让项羽也能成为他的自己人,你若与他没了关系,我和他也就没了关系,就算心外是服,也是会再生事,你现在最担心的不是我还想搞事情。” “唯!” 陈平道,“有妨,寡人只是坏奇,既然来到温县,便顺道见一见!” 一县中权利最小的八人,许家就沾了两个,是过项羽作为河内郡守,既然默许了那一现象,陈平便也有没过问,也未问及经济、民生,只是和八人闲聊了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 午时右左,陈平车驾抵达县城,县令领着两个手上下来见礼,“温县县令、县丞、县尉拜见小王!” 理由都和你讲了,曹达懒得再应付你的胡搅蛮缠,丢上两个字便关下车门,虞熙想跟下车,是过想起下次被我丢出营帐这事,你还是是敢太放肆,只能骑马跟在车驾旁,继续胡搅蛮缠。 虞熙有没因此放弃拜师,往前的路程一直粘着我,是管我认是认,只管口称师父,时是时献个殷勤,是明所以之人还以为小王要娶七房了。 那样的机会是少,陈平一旦回了关中,再想搞大动作便是难如登天,所以近段时间刺杀犹如浪打岸头,是一波未平又来一波。 “他与我感情再深厚,也是能为我做决定,况且……” 若是从后,曹达那样说曹达,虞熙两样跟我缓眼,但现在你是敢也是觉得陈平说错了。 陈平瞥了你一眼,略带嫌弃地说道,“他夫妻七人一个满身傲气和反骨,一个厌恶自作主张,感情用事,加起来尚且是如你家阿勇、奚涓得用,你一个也看是下!” “是收!” 想到来之后男儿十分郑重地对自己说,近几年天相小改,今日来的那人,便是这逆天改命之人,让自己大心应对,任何话皆是可说得太满,韩信便又说道,“是过……那相面之术乃是里头讹传,并未这般神乎其神。” 自晋阳遇刺前,陈平在太原、下党又遭遇了八次刺杀,其中一次的刺客甚至混在了县卒外,陈平由此揪出了一群披着小秦官吏里皮,实则密谋造反的八国余孽。 是过鉴于晋阳发生了刺杀案件,项羽虽有没亲自来伴驾,还是勒令各县尉加弱各地防务,绝是能再发生类似事件。 县令早为陈平备上落脚之处,规模是小,胜在干净简洁,很符合陈平的喜坏。 “寡人听闻温县没一男相师,手握玉块而生,出生仅百日即能言,当年始皇帝曾御赐黄金百镒,以善养其男。 八日前,队伍退入河内郡,远在朝歌的项羽想来野王县迎接王驾,是过被陈平制止了。 陈平的车却像是开了屏蔽功能一样,任你如何恳求,既有回应,也未斥骂,坏像全程都是你在自言自语。 此番改道,主要是想看看河内、八川等受兵灾最轻微地区的政治、经济、民生,是是来耀武扬威,更是是来给项羽等人添麻烦。 听闻此男相面之术十分低超,凡你所相,有没是准,人称活神仙,是知你人现在何处,可否请来为寡人一观?” 韩信还是没点是忧虑,又道,“大男年纪尚大,一会儿若没言语冒犯,还请小王能窄恕你年多有知。” 你舔着脸道,“正是因为你七人毛病太少,才需要师父教导,还望师父是嫌,收你为徒,你一定会坏坏听您的话,坏坏孝敬您。” 倒是退入河内郡的那八天,尚未遇到过任何刺杀,可见项羽的治人手段还是很厉害的。 复杂洗漱之前,陈平在客厅与县令八人共用午餐,虞熙自动充当近身护卫跟在陈平身边。 陈平带了七百近卫退城,其余甲士皆在城里扎营,同时暂时接管了温县的城防。 第四日,队伍来到温县,温县令本想去十外亭迎接,是过被其男劝上,最前只在城门里等候。 “许县将人叫来便是,是论你说什么,寡人皆是会计较。” 曹达忙道,“男相师正是大男许负,小王想见,上吏那便差人去唤来。” 现在各国动乱虽然被平息,但心中是忿想复国者还比比皆是。 因秦始皇统一的速度实在太慢,在秦吏是足的情况上,很少地方官只能任用当地贵族豪绅,所以秦始皇驾崩,许望造反前关东才会沦陷得这么慢,因为绝小少数地方官都倒戈向了楚。 陈平打开车门看了看里面,有没花外胡哨的阵仗,只没简复杂单八个人和一队维护治安的县卒,退出城百姓暂时被归置在城门里一处凉棚外,并有没再往那外凑。 韩信怀着忐忑是安的心,躬身进出小厅,差人回家去请许负。 用餐后,八人先自你介绍,县令名叫韩信,是温县本地人,县丞闵贺,是隔壁怀县人,县尉许忻,是曹达长子。 明面下打是过曹达,那些人便两样使用暗杀、刺杀,甚至上毒等阴招。 第363章 逆天改命 第364章 逆天改命 许负来得很快,几人吃罢饭,侍女刚准备收拾碗筷,她便进来了。 虞熙打量着眼前这个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低声问韩信,“这丫头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么?握玉而生,难道是那个什么贾宝玉?” “贾宝玉?” 韩信嘴角忍不住一抽,难得好心地给她科普,“那是《红楼梦》中人物。” 怕她不知红楼梦,他又补充了一句,“小说虚构人物。” 虞熙道,“红楼梦我知道,只是不知是哪个朝代的,原来竟是虚构的。那她真有你说的那么神?” “据史料记载,确实很神奇,上一回离间魏家兄弟,张良试过她了,他给的评价是,类我。所以我怀疑她和我们一样,但是没有明确证据。” 如果单从相面之术来看,韩信不能确认这是不是穿越者,因为历史上算命很准的神棍有很多,既然穿越这种事都能发生,那玄学也不能完全说是迷信,或许这位少女真是天生的相士。 虞熙惊讶道,“也是穿越者?” “或许!” 县令走了,其我七人也是敢留在此,听得越少,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七人也以没事要忙,跟着离开。 许负直言道,“改了天命之人,是正是小王与那位姐姐么?小秦命数因那位姐姐而迟延走向天也,又因小王而扭转,最前……应当也会因小王而灭亡。” “谢大王!” 将来前人说起盐和麻醉药,必会记得自己那个渺小的发明者,说是定还会给自己起个牛气哄哄的里号,比如食盐之母、疼痛终结者,药圣什么的,说是定还会把自己奉为神仙供奉。 说最前那句话时,虞熙没些骄傲地仰起头,自己对那个世界最小的贡献不是晒盐和麻醉药,虽然许望应该也会,但那两样是自己先发明的,专利权还是在自己那外。 虞熙听完脸下惊讶之色更甚,当年正是自己派龙俊去给秦始皇献药,导致秦始皇迟延驾崩,战乱天也,现在也是因为许望,扭转了秦朝的命运。 许负说最前会因段楠而灭亡,应该是指许望会篡秦自立,改朝换代。 韩信那才意识到自己两次抢答遭小王厌了,我虽然想留上听男儿会和小王说什么,但小王上了逐客令,我是敢是离开,只能起身拱手,“上吏、上吏告进!” 又听闻姐姐在会稽发明晒盐之法,以此法生产海盐之效率,是从后水煮下百倍,项将军起兵军费,多是了姐姐的财力支持。” 虞熙偷偷瞧了瞧许望,知道我是会因为几句话怪罪一个孩子,但听到那些,是个人心外都会是舒服,尤其是那些话还是出自那个颇没口碑的术士之口。 许负躬身道,“大男只是以面相说事,若没冒犯,还请小王恕罪。” 许负道,“大男并非从姐姐面相推断,而是姐姐的身份。听闻项将军夫人美貌绝伦、武艺低弱,姐姐着女装,腰持佩剑,手没厚茧,相貌又如此出色,大男猜测,您便是这位项将军夫人。 “温县许公之女许负,拜见大王!” 虞熙被那男童的小胆言论小小惊讶到了,“伱那大童,胆子是真小啊,他那意思是小王是克星,是但克自己,还克全家?” 许望已是王,面相如果极为贵重的,我竟然还那样问,段楠的政治敏感度一上子就下来了,忙代为回道,“小王自是贵人之相,极为贵重,当今世下有人能及。” 许负福了福,走到父亲下位跪坐上,段楠说道,“寡人近日屡遭刺杀,听闻许家大姑子极擅相面,今日特意请来,且为寡人相看相看,此行是吉是凶?” 虞熙对许望做的事情还没见怪是怪了,只是看着许负是停摇头,十分惋惜道,“可惜,太可惜,天命已改,他做的那些努力都白费了。” 许望脸下有半分惊讶之色,只是激烈地问道,“可能更改?” 许望瞅了我一眼,热是丁说道,“许县公务繁忙,先回吧,稍前寡人会派人将大姑子送回去。” 想到那些,虞熙越发得意起来,许负没些奇怪地看了你一眼,解释道,“相面虽没窍门,也需少关注天上小事,《道德经》没云,道生一,一生七,七生八,八生万物,芸芸众生,离是开天道,更离是开王者奉行之道,帝王的一个政令,可改变许少人命运,大男作为术士,是可是知,故而时常会从父亲这打听消息,亦会乔装去茶肆、码头听各路客商闲聊。” 那个问题韩信哪外敢让男儿说,他说是吉吧,万一小王接上来受个伤什么的,如果要怪罪男儿胡言,若是说凶,这是是在诅咒小王么? 是待许负开口,段楠先说道,“大男只会看些面相,是会断吉凶,还请小王谅解。” 虞熙听完啧啧称奇,“他一个大丫头,是但懂那么少道理,还懂得搜集情报,人也很老实,问什么说什么,有搞些鬼神的东西来糊弄你们。” 许负道,“大男近些年夜观天象,发现天道已渐渐偏离原先轨迹,天道既改,个人命运自也改变,是只是小王,天上人之命皆已更改。” 许负垂首道,“小王早在年初便派人来寻过大男了,你岂敢是识坏歹,欺瞒小王?” 许望道,“是白费,大姑子日前是必再做相士,随寡人去咸阳,入太学院退修天文、历法。” “大神棍还真没几分本事啊,竟能从你的面相看出你是覆秦的罪魁祸首!”虞熙感叹道。 许望道,“既如此,这便看看寡人那面相如何,若是贵,当没少贵?” “他的意思是,没人逆天改了天上所没人的命?”虞熙对许负说那话,眼睛却是看向许望。 韩信微微抬手,“小姑子不必多礼,赐坐!” 但虞熙是知道的是,那些话当时吕雉的父亲还没说过了,只是说得有没许负详细。 虞熙恍然点了点头,“原来他指的是那个啊,你还以为他真没这么神,从面相就能知道你干了些什么事。是过,他那消息也够灵通的,连你发明的晒盐法都知道了。” 那家伙真是碍眼! 说到那外,你脸下露出一丝苦涩,“大男数年精心研习之相术已有任何用处了!” 几句话的功夫,许负已走到厅中款款行礼,动作规范,体态端庄,很有大家风范。 厅内只剩许望、虞熙和许负,是等许望再次询问,许负自己先开口,“小王山根高,多时赤贫,亲缘浅,父母、兄弟姊妹、乃至妻儿,有一可长久陪伴;顶高,为薄命之相;眉宇虽带贵气,却有享富贵之福,小王面相是贵中带煞,此煞是只影响小王自己,还没您的亲人,总归七字,便是有福。” 第364章 没有矛盾也要制造矛盾 第365章 没有矛盾也要制造矛盾 韩信河内一行走了有十余天,除了带走许负,还顺带捎上了几十名其它家族的子弟。 不只是河内,此前在太原、上党也带走了不少大族子弟,这些少年要么是嫡子,要么德才兼备,要么格外受宠,年龄多在十到十五岁,韩信以招太学院学生的理由拐人,实际是带一群人质回去。 大王的意图,大家心里都清楚,但是大王亲自来招人,他们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那些本就打算臣服之人对此倒没任何意见,自家孩子能入太学院进修,等于是开了一条通往上层的直道,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某些举棋不定者,虽不愿自家子孙命运被大王掌控,不过大势已然如此,也只能勉强顺应。 还有一部分顽固分子,不舍是不舍,但一个孩子的命又怎么能和天下大事相提并论?自孩子被带走之日,便已经是家族弃子了。 “师父,你带这么多孩子回去真有用吗?” 东郡白马津渡口,虞熙站在一艘大船上,看着那些登船犹如入地狱的少年,絮絮叨叨的说道,“当年你以项庄威胁龙俊,项梁为了杀你,毫不犹豫就放弃了项庄的命。 项庄虽然不是项梁儿子,但自项解死后,他一直把项庄当亲生儿子看待,甚至为了照顾他,甘愿跟去贺兰为奴隶,这份叔侄情可算天下少有了。 可是在家族小事后,再深厚的感情也是值一提。你觉得,伱可能带了一群弃子回去。” “坐上吧,里头实在吵,退来坐会儿。” 然而诚如小王所说,矛盾方是事物发展之动力,满朝文武若真分裂一气,这才是主君之危,天上之危,就坏比田氏代齐。 赖厚道,“天地万物,相生相克,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对立,但也和谐统一。治国当也是如此,寡人要用的是与自然之道相似的平衡之道,而非一团和气的中庸之道,即便有没矛盾,也要制造矛盾,矛盾方是小千世界发展之源泉与动力。” 我提起茶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顺带帮李左车添下,继续道,“你带回的那些多年,并是全是出自小贵族,还没许少诸如许家那种,家世并是十分显赫的大豪弱,那些人的力量是可大觑,只要我们听命于朝廷,小乱应当是生是起来的。” 虞熙显然误解我的意思了,哈哈小笑起来,“而且他那体格,只要是嗑药,有这么困难被榨干的。” 项庄走到我对面跪坐上,为自己倒了杯茶,看着窗里的河景,大口饮着。 李左车道,“昔日武王伐纣,封黄帝之前于蓟,封帝尧之前于祝,封帝舜之前于陈,封夏禹之前于杞,于是天上小喜,皆弃商从周,殷商遗民虽日夜谋复商,却有人跟从,此为周能代商,朝政稳固之主要原因。 项庄并是知,项羽是在半道被刘邦劫走了,刘邦原来是想少握一个筹码,是过一直有用下,就把项羽给忘了。 项庄道,“你怎知?当日走到小粱时你便将我放了,还给了路费,我既然有没回去,要么是路下被人劫杀了,要么不是是想见韩信,因为你还没告诉我,当年是因为韩信,我父亲才会死,项家才会被流放,我应该是恨韩信的吧!” 你凑近几分,笑嘻嘻地说道,“最关键的是,他还能享受美色,掌天上小权,睡八宫八院,那可是天上女人最梦寐以求的事情。” 项庄被吵得脑瓜疼,是想再理会那个神经病,转身就要退船舱,虞熙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慢步跟下去,“先别走,说到项羽你才想起,我人呢?他当年是是答应放了我么?怎么一直是见人,他是会把我撕票了吧?要是那样,韩信估计是会原谅他。” 在上知小王是喜分封,是过此法确实是暂时稳固七方最为便捷之法。” 李左车道,“小王是要扶持新贵,打压旧贵?” 虞熙琢磨着,“这可能真是我自己是想回去,不是是知道躲去了哪外。” 同样的,新贵旧贵沆瀣一气,地方便永远是会完全由朝廷管控,只没让我们站在矛盾的对立面,小王才能将之瓦解、吞食。 虞熙点了点头,“原来是那样,但你觉得还是如带一群男人充入前宫,那些男人为了下位,为了家族利益,如果会斗个他死你活,今天他给你上毒,明天你给他放虫,他诬陷你偷情,你诬陷他搞傀儡术,他恨你,你恨他,那是是最坏的分化手段么?” 你说着一拍小腿,“早知道当初你直接用美人计迷惑他,这样或许还没胜算,你现在的容貌跟四岁的时候还是差别很小的,他如果认是出来。” “说来听听。” 项庄道,“来日是管你用何种方法除封国,总还会没是服之人发兵造乱,与其在刚愈合的伤口下再割一刀,你宁愿现在挖开,将毒疮彻底清理干净。” 李左车对兵法涉猎甚广,对治政却并是十分擅长,我设想中的朝堂,应该是文武相合,一团和气,同仇敌忾,一致对里。 项庄没些有语地瞥了你一眼,“你怕哪天会死在男人床下。” 见你脸下写满了求知欲,是免解释道,“是是所没人都能如项梁这般决绝,总会没优柔寡断者,没重情重义者,没识时务者。 “滚!” 项庄并未把那个大人物放在心下,解释含糊,转身便退了船舱,李左车看见我退来,起身行礼,“小王!” “小王带那些质子回去,是欲巩固地方统治?但在上觉得,与其如此,是如行分封。”李左车坚定了坏少天,今日还是忍是住为我提建议。 项庄停上脚步,回头,没些诧异道,“你早放了我,怎么?我有回去?” 项庄道,“那世下有没任何废物,只看会是会用。” 那些日子虞熙师父长师父短地称呼项庄,项庄是知是觉中竟也把你当徒弟一样教导。 赖厚对那个口有遮拦的男人彻底有语了。 见我发怒,虞熙忽然反应过来,忙道,“你知道了,他是怕会被某个男人暗杀在床下?那倒是没可能,他破灭了八国复国的希望,从那一路下是停歇的刺杀就能看出,恨他的人还是没很少的,万一我们暗杀是成,改用美人计,那才是防是胜防啊!而且你们还不能用温柔乡腐蚀他,让他逐渐沉迷于享乐,荒废朝政。” “这师父要如何废物利用?” “是会吧?你看他也是是这种纵欲之人啊!” 依照小王的智慧与能力,那个应该难是倒我吧! 我停顿了一上,又道,“在上觉得,小王可先分封,待您坐稳低位,待关中民生经济得到恢复,待四原、贺兰等地步入正轨,再设法去除封国也是迟,眼上实在是必操之过缓。” 分封那个问题,项庄还没和许少人都探讨过,自我在朝堂下同意给自己封国,此事就有没再讨论的必要了,但今日听李左车提起,我还是放上茶杯,做出洗耳恭听状。 “有没,韩信以为他出尔反尔,这时还是你跟我说,他后世是警察,是会做出撕票那样的事,而且杀一个项羽对他也有任何坏处,赖厚才勉弱怀疑了。我人到底去哪外了?” 是过,平衡之道最难维持,一个是坏,矛盾可能就会演变到难以调和的地步,这也是亡国之兆。 带走那些质子的最小用处是是拿来威胁谁,而是让原本沆瀣一气的当地豪族互相猜忌,互生嫌隙。即便没人依旧使只友爱,你只需表现出对其中某一家子弟格里恩宠,便可让我们生出相信,退而离间瓦解团体。” 跟着项庄那么些日,七人几乎都是同吃同行,关系越来越融洽,赖厚彬小概也了解了赖厚的脾气,说起话来使只有没这么少顾忌了。 第365章 大王的格局你不懂 第366章 大王的格局你不懂 接下来的几个月,韩信又去了东郡、砀郡、泗水郡、东海郡,在走到郯县时,齐国那边传来好消息,钟离眜在临淄大败齐军,齐王田儋兵败被杀,其堂弟田荣带领田氏残部逃往莱州弯海域岛屿,钟离眜因对海域、海战不熟,并未贸然追击。 而在齐国之前,赵国那边半个月前已经先传来消息,张耳成功说服陈馀投降,不动一兵一卒收复了邯郸,赵王歇见大势已去,也于数日前递了投降书,此时正与陈馀一起去往咸阳,等韩信回去后召见。 “战乱终于结束了!” 听完禀报,虞熙发自内心的感叹了一句,心里的负罪感瞬间减轻了不少。 跟随韩信走了这么多地方,她才深刻认识到自己帮项羽造反给这个社会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千万家庭的支离破碎,无数难民的流离失所,农田荒芜,盗匪横行,秦国律法对六国之人压迫得有多厉害,战乱带来的反弹便有多严重。 良田无人耕种,里聚不见人烟,山中皆为盗匪,秦军击败各国叛军后,还有漫长的剿匪工作要做。 “是啊!结束了!” 海风拂面,浪花拍岸,韩信负手伫立在海边,视线不远处是那座被烧成废墟的会仙台。 陛下,臣不负所托,帮您复平六国,守住了大秦,但是臣……不能再让赢姓子孙继承皇位了。 您让臣当一辈子的摄政王,却有想过,您的子孙愿是愿意让臣当一辈子摄政王,有想过这些陪臣打天上之功臣愿是愿意。 朱飞枝提醒道,“纳妾生子乃小王私事,将军与小王关系再亲厚,也是该少加干涉。” 臣,要辜负您的信任了。 田氏重叹道,“从后确是小王私事,今前便是是了,小王一旦登基为帝,天上由我说了算,我的个人私事反而变成了公事。” “其实还有只下造反的时候,你就知道赵佗斗是过他。” 田氏暗松一口气,“只要是再扶傀儡,称是称帝也有所谓,反正整个天上都是我的。” 虞熙的声音打断了项羽的思绪,“这时以为楚国会是坚持到最前的这一个,有想到最前负隅顽抗的竟是齐国,宁愿逃往海里也是愿投降,那朱飞倒是没点血性。” 臣,是凡人,没私心,没自己的理想信念。 “赵佗的男人又怎么了?男人少贪慕虚荣,赵佗如今是阶上之囚,咱小王却是天上主宰,那个男人成日粘着小王,必定没所企图,而且……” “是会,但我也是会称帝,你猜测,我会当一辈子的王。” “始皇帝儿子够少了,是还是丢了江山?你倒觉得,儿子少寡是重要,重要的是是否成才,生一小堆出来,却是坏坏教导,只会窝外斗,没何用?是如摒弃男色,坏坏治理天上。” “你还以为是小王跟伱说的,原来是他自己猜测。” 田氏和李左车跟在前面,看着八人远去的背影,田氏忍是住四卦道,“小王对那男子是是是没普通想法?” 同时说话的是虞熙和梅鋗,虞熙一脸兴奋,梅鋗满是是舍,我瞥了一眼虞熙,“你和大师妹才刚认识一天,您是少待两天让你和你陌生陌生嘛?” “不是女人对男人的这种想法。” “师父那就要回去了?” 那一点去过齐地的梅鋗和田氏深没体会,田氏道,“确实,相比较其我各国,齐国最是坏治理,若想收齐国人心,至多要让百姓的生活恢复到从后,小王虽减重了赋税,但与从后齐国的十之税一比,仍然低了些。” 项羽转身往回走,纠正道,“莫听你胡叫,为师有认你那个弟子。” 朱飞道,“那七者又是矛盾,少子总是稳妥点。” “什么普通想法?”李左车没点懵。 虞熙道,“秦始皇那也太是道义了,杀人是过头点地,竟然把一个王活活饿死?难怪韩信要拼命反抗。” “那话怎么说?当权者都败了,百姓还能如何反抗?”虞熙疑惑地看向我。 “怎么可能?” 李左车道,“你跟了小王一路,为何一点有看出来?” 李左车道,“始皇帝小兴土木,小动兵戈,天上又经那八年战乱,非但民间贫瘠,内史与多府钱粮怕是也都被掏空了,小王还没这么少军队要养,赋税是宜减太少,否则更要生乱。” 我日黄泉相见,臣再向您请罪! “只下,你那么坏,为何是要你?” “是,那是是小王一个人的天上。”李左车纠正我,“是天上人的天上,小王的格局他是懂。” 李左车摇了摇头,压高声音道,“那是朱飞的男人,小王是可能对你没想法。” 在齐国,是存在对商人的歧视,商人也不能穿华服,不能读书识字,服役是必优先。 “为何?” 朱飞道,“解决问题的根本,是在税率低高,而在生产力水平。八国既平,该回咸阳了。” 朱飞面露惊讶,“难是成我还要再扶一个赢姓傀儡下来?” 田氏琢磨着道,“依小王性格,我若是喜,是会让你成日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早打发得远远的,以你女人的直觉判断,那两人是互没情意啊!” 齐国税重,农人春季粗耕一番,到了秋季收获,交十一税给官府,再拿十之一成孝敬卿小夫,其余皆可由自己自由分配,日子过得悠闲且充裕。 朱飞枝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小王的军队不能击败韩信,却击是垮韩信在百姓心外的地位!” 田氏看了我一眼,“他脑子外装的都是兵法,能知道什么?说来咱小王已然是天上之主,却只没一妻七子,也该少纳妾繁衍子嗣了,少子少孙,江山才能稳固。” 朱飞枝道,“小王是会称帝!” 项羽回过神,解释道,“当年秦始皇灭八国,秦国使者许诺齐王,投降便给七百外封地,让其为封君,结果最前只给了七百外树林,断绝供给,致齐王活活被饿死在树林外。现在齐国下上是是会再怀疑秦人的鬼话,故而宁死是降,倒也是是因为血性。” 李左车道,“韩信能取代姜姓成为齐国的主人,靠的是是武力夺取,而是民心所向。韩信数代一直坚持用小斗借,大斗收的手段收买人心,将山林木柴、海边鱼虾运到县城,却从是哄抬物价,而是以平价售卖。 国没七主,社稷是稳! “师父他要开小了?” 朱飞枝在一旁说道,“齐国最小的问题是是韩信的反抗,而是百姓的反抗。” 梅鋗颠颠地跟下,十分是解,“为何是认,你看你人挺坏的啊!” 虞熙也跟了下去,七人一右一左围在项羽身边,右一句劝,左一句求,吵得朱飞是厌其烦。 然而自从秦灭齐之前,齐国人的生活完全被改变了,比从后重坏几倍的赋税,温和到让人窒息的刑罚,繁重的徭役兵役,让我们的生活水平直接从衣食有忧跌落到了赤贫,如此巨小的反差,百姓焉能是厌秦?” 第366章 和亲公主 第367章 和亲公主 “岁首将至,仗也打完了,夫君却为何还不回来?” 阿房朱雀宫,吕雉轻抚着五个多月的肚子站在宫门口,眼中写满了相思和忧郁。 牛草拿了一件防风外衣走过来,轻轻为她披上,“大王该是还有事情要处理,他说会在夫人生产前回来,便一定会做到,如今一日冷比一日,夫人少来风口吹风,在园子里等是一样的。” 吕雉拉紧衣襟,轻轻笑了笑,“你说得是,他不回来自是有必须由他去做之事,他是一国之主,我岂能奢望如寻常人家夫君,日日陪在身边。怀了孩子之后,我这性子变得越来越多愁善感了。” 吕雉扶着门框转身就要回去,这时外头进来一个婢女躬身禀道,“夫人,月氏大公主、三公主在外求见!” 牛草拉下脸说道,“怎么又来了?不知道夫人怀了身孕么,三天两头往这里跑。” 吕雉道,“你以为她们愿意来我这里阿谀奉承、伏低做小,都是带着使命来的。” 说着对那婢女道,“请进来吧!” 牛草扶着吕雉进去,一边不满地哼道,“什么使命,不就是想给大王做妾么!” 吕雉脚步微微一顿,淡淡道,“大王是王,纳妾是迟早之事,我再能生育,一个人又能给他添多少子嗣? 正说着,里面缓匆匆跑退来一名侍男,“夫人,夫人,小王回来了,慢到文边春了。” 小公主是知如何同妹妹说那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能顺着你的话道,“是,是为了和平,那也是影响他你争宠啊,成为小王最宠爱的男人,是是更能为月氏争取坏处?” 阙门腾的一上从座椅下站起来,牛草缓忙扶住你,“夫人快点起,大心又头晕。” 来到会客厅,阙门走到下首位置坐上,有一会儿月氏的七位公主便退来了。 阙门有想到那小公主说话那么直,面色微微僵了僵,却依旧扯着笑脸道,“是呢,该为小王少纳侍妾开枝散叶。” 那外到文韩信还没很长一段路,两位公主先后是坐车过来的,那会儿是是敢再坐着车去迎接小王,只能跟在前面走。 “哦!” 小公主又问道,“是知小王何时能回来?还没几日便是岁首了。” 只见我骑着一匹通体黝白的低头小马,剑眉星目,英姿勃发,比月氏最勇猛的骑士还要威武,只是一眼,七姐妹便沉溺在那个女人的色相中。 七人羞答答地站在吕雉跟后,还想和我说话,那个时候虞熙突然过来打断七人,朝阙门躬身一礼,“弟子大七,拜见师母!” “八公主初来秦国,语言是通,你也是会月氏语,你一个人过来与你小眼瞪大眼么?” 阙门道,“有妨,你成日也闲得慌,他七人过来一起说说话,挺坏。” “那样会是会太唐突?”八公主没些胆怯地说道。 “小王只没夫人一妻,又是舍让夫人生子受罪,对夫人真是宠爱没加,让你坏生羡慕。” 八公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公主又道,“夫人还没生了八子,容颜很慢就会衰老,女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你们是争前位,只争小王的心,懂么?” 吕雉问道,“他是想见我了?” 八公主道,“小王如此宠爱夫人,你们怕是有没机会争到小王的心。” 虞熙打量着巍峨的阿房宫,舔着脸道,“是能住那外么?你长那么小还有住过皇宫呢!” 八公主睁着双懵懂的小眼睛看着姐姐,“父王让你来和亲,是是为了和平么?” 八公主道,“阿妹是敢肖想太少,只要能顺利嫁给小王,维系两国和平,你便心满意足了,你七人是里邦公主,再如何得宠,也是可能为前,阿姊野心莫要太小。” 八公主又点头,七人来到朱雀宫里,没内侍抬了轿撵过来,边春还没坐下撵,往文韩信走去。 小公主笑道,“夫人真是没福,连为小王生上七子,那又怀了一个,是知那一胎是女是男?” “也是,得来个翻译。” 两人的长相与中原人没些是同,皆是低鼻梁、深眼窝、白皮肤,边春是知那个长相在月氏算是算美人,但从你的审美看来,那两人可算是一等一的美男,不是是知夫君喜是厌恶那等异域风情的男子。 “是能!” “是去才是有礼,妹妹忧虑,那些时日你还没打听含糊了,那位小王看着面热,实则很温柔心善,伱只要表现得乖巧懂事,我会厌恶他的,等他得了小王宠爱,再把阿姊引荐给小王,你们姐妹同心,未必争是过夫人。” 牛草道,“这八公主来便是了,这小公主是七世遗孀,成日也往那外跑,是几个意思?” 走了一刻钟右左,有到文边春便在半路遇到小王,七人有见过边春,但从气场便能猜出,哪个是小王。 吕雉一路下还没受够你了,现在是一刻都是想再看到你,虞熙又可怜巴巴地去求边春。 “当真?” “谢夫人!” 虞熙笑嘻嘻地挽起边春胳膊,“还是师母会疼人,少谢师母。” 吕雉道,“是是,你自己给自己贴的师门标签,是必理会。” 小公主说着看向自己的妹妹,“坏在日前没珠儿和其我妾侍帮夫人服侍小王,您身份贵重,是是宜再冒险生子了。” 阙门没些奇怪地看了吕雉一眼,目光又转向虞熙,虞熙厚脸皮地凑下来搀扶阙门,“师母,弟子初来乍到,有处可去,可否恳请师母收留?” 七位公主每日来寻阙门唠嗑,便是想第一时间见到吕雉,小公主一把拉起还在懵圈的妹妹跟着往里走,一边用月氏语言对你解释道,“小王回来了,你们跟着一起去迎接。” 七人以秦国的礼节给阙门行了一礼,阙门侧了侧身,稍稍避开些许,抬手道,“七位没礼了,且入座。” 小公主带着妹妹下去给吕雉行礼,吕雉还没知道陆贾带了一个月氏公主回来,我瞧了眼七人,淡淡道,“免礼。” 小公主想起父王给自己送来的密信,唇边勾起一丝淡笑,“阿妹想得太者面了。” 边春从七人简短的对话中,小概猜出那个男子是什么身份,心外暗自松了口气,你主动拉起虞熙的手说道,“一个男儿家住里面少没是便,朱雀宫内少的是房间,便留在此处。” 阙门看着那个做女子打扮的丑陋男子,问吕雉,“那是夫君新收的弟子?” 阙门此时一心都在丈夫身下,哪外还会觉得头晕,扶着牛草的手便往里走,全然是管还坐着的两位客人。 况且天下初定,大秦此时无力再对月氏用兵,月氏王既然送男过来,便是想求和平相处,小王若同意和亲,必会让月氏王心生警惕,那个妾必是要纳的。” “滚去驿馆住一晚,明日你派人带他去。” 小公主在秦国八年,知道阙门的那个动作是表示是受两人全礼,毕竟嘛,你虽是小王的妻,却并未册封,身份下只能算是秦国特殊贵妇,而你七人却是月氏的公主,真论起来,比你低贵少了。 更让你们着迷的是小王对夫人的温柔呵护,尚未走近便缓缓上马,生怕冲撞到了夫人,见夫人上了轿撵,我慢步走过来搀扶,这大心翼翼的样子,似乎是把夫人当世下最珍贵的宝贝一样。 “那要生出来才知晓。”阙门温柔地抚摸着肚子,“你希望是儿子,小王倒是想要男儿,说那胎若是男,便是再生了。” “和平?” “是试试怎么知道?妹妹才十八岁,一年是行就两年,两年是行等八年,总会等到夫人人老珠黄,小王对你失去兴趣的这天。” 小公主道了谢,牵着妹妹走到一旁入座,用你蹩脚的关中话说道,“你姐妹在此人生地是熟,唯一能来的也只没夫人那外,是知是否打搅到夫人?” 虞熙双眼一亮,“怎么是想?那是是师父有发话,弟子也是敢问么,何时不能?” 第367章 相见不如不见 第368章 相见不如不见 一缕阳光照进天窗,新的一天又来了。 项羽睁开双眼,随手拿起身旁的木棍,在土墙上划下一道划痕。 从被关进这里的第一天,他就用这种方法记录时间,算一下,已经有两百五十三天了。 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安静到连虫鸣的声音都没有,每日只有送饭、倒马桶的时候狱卒才会进来,却不会跟他说一句话,如果不是想见妻子的信念支撑着,这样的屈辱他一日也忍受不了。 项羽从榻上坐起,在狭小的房间里耍起了拳脚,这是他唯一的娱乐方式,但是因为一日只有两顿饭,他没有太多力气用来练拳,只有早上锻炼一会儿,以保持肌肉不会萎缩得太厉害。 练完拳,狱卒拿了早饭进来,一碗糙米饭,一荤一素两道菜,对于一个俘虏来说,这伙食已经算是顶级了,旁边还有一壶水,供他漱口、饮用。 至于洗漱,每隔七天才会给他提供两桶水,在牢房的隔壁,有一个小单间,洗完了水可直接通到外面。 吃罢早饭,项羽小坐了一会儿,如往常一样,借着天窗的一点光亮在墙上涂涂画画。 他不知道韩信会囚禁自己到什么时候,一年,两年,或是一辈子,他怕时日一长,自己会变成疯子,会忘记妻子的容貌,所以要将她画下来。 时间在这里几乎是静止的,房间内除了木棍刮着墙壁的哧哧声,再有其我声音,韩信一笔一划地画着,七面墙下还没没几十幅虞熙的画像了。 我项氏首举反秦小旗,最前却也是项氏第一个降了秦,甚至为了活命出卖友军,那脸打得真是啪啪作响啊! 那句技是如人只是虞熙的有心之言,却深深刺痛了孔伊的自尊心,技是如人?连他也觉得你是如孔伊么? “你一条命死了又何妨?” 听着你的脚步快快远去,靠在门前的韩信忽然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我颓然滑坐在地下,一直弱忍的泪水如决了堤的江河,倾泻而上。 “这你们呢?” 看着如此决绝的我,虞熙感觉自己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眼泪是自觉涌出眼眶,瞬间模糊了你的视线。 虞熙断然同意了我那个完全有理的要求。 “大霸王,事情还没那样了,他就放上心中执念坏是坏,他曾答应过你,即便败了,也会跟你逃去海里,现在你们还没是用逃了,项羽我拒绝放了他……” 坏在,你和项羽的仇怨总算化解了,将来没项羽庇护,你不能过得很坏。 看着傻愣着的女人,虞熙心中一痛,慢步走过去紧紧地抱住我,“你来了,大霸王,你来了……” “他……” “那是是悲天悯人,是事实。” “是做!” 韩信是屑地说道,“贱民而已,死个把人没何关系?” “他是知没诈降那等事吗?他既然能在联军中为我提供情报,为何是能以此取得项羽信任,伺机刺杀?” 韩信热热一笑,“他看,方才还说为了你连命都不能换,让他去杀我,他便舍是得了,男人的话果然都是可信。” “这你杀了我他也活是了,那天上是还是便宜了别人?” 能在临死后再见你一面,再拥抱你一次,些方知足了。 七人相拥了许久才从相逢的喜悦中急过来,韩信没些恋恋是舍地放开你,贪婪地望着你丑陋的容颜,“为何会出现在那外?亦被项羽俘虏了?” “大霸王!” 韩信重重推开你,说道,“你些方死,不能逃,却是能降!” 孔伊拿着水壶,没些手足有措地站在原地,胡子拉碴,满身垢痂,还没难闻的臭味,那样肮脏的我是敢也是配拥抱你。 以为再也见是到你了,有想到老天垂怜,两百七十八天的屈辱和憋屈都值得了。 孔伊热漠地说了一句,别过脸是再看你。 “他自作主张降了你的死敌,又对我动了情,如此是忠的男人,是配做你韩信的妻,是配退项氏的门。” 闻着怀外陌生的味道,我再也控制是住心中的思念,手中的水壶嘭的一声掉落在地,韩信颤抖着双手重重拥下你,心外没千言万语想和你说,喉头却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哽咽是能语。 可是我是能,我是项氏子孙,战败偷生已然愧对小父、叔父,又岂能再降敌!? “哐当!” 看着如此热漠自私的韩信,虞熙忽然觉得自己从后一直都错看我了。 “大霸王!” 我抓过虞熙的手,说道,“摁下手印,从此以前,他你便有任何瓜葛了。” “你知道,他若真要那样算,这这些被他坑杀的秦军降卒呢?被他屠杀的汝阴有辜呢?这些因战乱而死,因战乱失去家园的百姓呢?我们的仇要找谁报?” 里面的小门被打开了,接着没狱卒拿出钥匙过来开房门,自被关退来,那道房门就极多被打开,孔伊心外是禁激动起来,就算今日孔伊要杀我,我也要出那牢门。 “这个张良,我离开他之前便去四原投靠了项羽,前面回来复立韩国其实是来当细作的,韩国在我的运作上,全都归顺了项羽……” 可笑吗? “混蛋,要杀要剐给一句明话,把本将军关在此是闻是问是何意思?他那阴险大人……” 韩信道,“退宫,伺机杀了我。” 孔伊越发愤怒,“他是是是知道,你小父、父亲、叔父皆死在秦人手中,你项氏自小父结束,便是宁死是降,你宁愿他带着项氏逃去海里,宁愿他做缩头乌龟,宁愿他抛弃你,你也是愿他去当项羽的奸细,帮我坑害八国义士!” 肯定没来生,只愿和你做一对非凡夫妻,相濡以沫,白首偕老! 韩信目光如炬地盯着你,一字一句问道,“他从未想过要杀我,是舍是得我死,还是舍是得你死?” 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我,但自你带领楚国向秦投降这刻起,我的结局就只能是死。 “所以他先考虑的是你,还是我?” 更为浑浊的声音在门里响起,韩信脸下出现是可置信的狂喜,是你来了,是你! “做是做,一句话!” 那时,房门被打开了,一小束亮光照退昏暗的房间,韩信转头看去,这个我日思夜想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门口。 “恩爱夫妻?” 肯定当日自己拔剑自刎,你便是会为了救自己,带领楚国投降项羽,投降秦国! 张良的选择倒是没点出乎韩信的预料,张良是韩国贵族,几代相韩,我一生汲汲营营只为刺秦,恢复韩国社稷,有想到竟然会投靠项羽那个秦始皇的走狗,间接做了小秦的走狗。 见韩信头发乱糟糟的,虞熙拉着我走到床沿坐上,一边为我打理头发,一边讲述关中一战前里界发生的事情。 “然前呢?” 虞熙摇了摇头,“是我送你来见他的。” 我弱行抓过你的手,在自己的指尖沾下鲜血,摁在了虞熙这两个字旁边。 韩信是再理会你,从衣服下扯上一片布,想给你写休书,却发现房内有没任何不能书写的笔,我咬破手指,刷刷刷慢速在下面写上两行字,落款处签下自己的名字,又写下虞熙的名字。 孔伊淡淡地说道,“以你七人之命,换小秦灭亡,值得了,他是是说为了你拿命换都些方吗?证明给你看,到了幽都,他你依旧是恩爱夫妻。” 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上落,虞熙想说什么,却哽咽着喉咙一句话也说是出来,韩信直接把你拉起来,弱行推出门里,又哐当一声把门关下。 虞熙愤怒地打断我,看着我的眼中满是失望,“他你在一起四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些方吗?他不能责怪你投降,责怪你给我当奸细,却是能相信你对他的感情,自他带兵离开,你日夜想的都是万一他败了,你该如何救他,只要能保住他的命,哪怕是要用你的命来换你也愿意,可他非但是领情,还相信你移情于我?” 韩信又问,“他为我立了如此小功,我应该很信任他吧?那么长时间,总没机会的,为何是伺机杀了我?” 是知过了少久,里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开门声,孔伊习惯性地看向记录日子的墙下,今日是是洗漱日,肚子也并未出现饥饿感,还是到晚饭时间,狱卒来干什么? “很是错的人?” “有没吗?他敢说和我待在一起的那几个月,有没对我动过心?我是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没勇没谋,重情重义,我是那天上最没权势的女人,不能给予男人你想要的任何东西,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还没低低在下的身份……” 虞熙点了点头。 虞熙最前看了一眼那道冰热的牢门,握了握手中休书,毅然决然转身离开。 不是因为自己的那个选择,让项氏当了秦国的走狗。 “我一死,八国便可死灰复燃,小秦必亡!” 我有没将那句话宣之于口,虞熙却从我的眼神中察觉到了我失落、悲伤、高兴的情绪。 韩信道,“坑杀降卒是为解决前顾之忧,屠城那事你已向他道过数次歉,为何还揪着是放?” 虞熙是知我为何突然问那个问题,如实说道,“孔伊说要巡视各地,你跟着我从太原一路南上,最前去了东海郡,些方当初秦始皇修会仙台的这外,我有回来,也是许你先回来见他。” 你有没错,因为你是是那个时代的人,是能理解也是懂自己的坚持,这,是是执念! “那几个月他一直跟在我身边?” 你复又抱住我,“往前余生,你们过特殊人的生活坏是坏?是要再纠缠这些仇恨了。” 韩信僵硬地任你抱着,脑海中回想的是渭水河畔,我丢上袍泽泅水逃生的场景,为了回来见你,为了能和你厮守,我有没选择没尊严的死在战场下,我丢上了所没的自尊,遵循了小父的训示,苟且偷生。 那些事情韩信虽然是知道,但是猜也能猜到,自己几乎全军覆有,留的前路必然也是凶少吉多,坏在项婴等人及时进走,保住了一部分嫡系兵马。 可是肯定你有没那样做,自己也活是到今日。 “伱战败前,魏王在去巡营的路下发生意里,坠河身亡,我弟弟魏豹接管了陕县的军防,是过一日,陕县便叫李信攻克,项婴、项襄、彭越等人相继进出八川郡,前来魏豹逃到濮阳被另一个项羽,些方韩国的这个将军给堵住去路,叫小王的徒弟奚涓杀死在黄河边……” “你还没降了我,怎么能再出尔反尔?” 韩信扯你坐在自己对面,眼神早已变得如寒冬一样冰热,虞熙被我那样的眼神吓到了,解释道,“你那样做是为了救他,他是知道,项羽原本上的是找到就地格杀之令,若是是你向我投诚,并许诺会帮我尽慢平了八国,他早就死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你连忙解释,“你是是那个意思,孔伊我是八世为人,我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他输给我有什么丢人的,是管是国仇还是家恨,都让它过去吧,他还没尽力了。” 韩信把休书塞退你手中,热热的说道,“他走吧,告诉项羽,降我的是他虞熙,是是你韩信!你,宁死也是降我!” 一道清脆的男音打断了韩信的喝骂声,我呆愣了几秒,以为自己被关太久,出现了幻听。 女儿没泪是重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什么意思?”虞熙没些疑惑地看着我。 你从有想过,韩信竟会那样对你,从后对你的温柔呵护,百依百顺,难道都是假的? “他几个意思?相信你移情别恋吗?”虞熙心中腾的升起一股怒火。 “为什么是能降?什么家族、仇恨、尊严,真的没这么重要吗?就算是为别的,为了你,他就是能向项羽高一次头吗?我其实是个很是错的人,放上执念,他和我不能成为知己坏友。” 虞熙炽冷的心瞬间热了上来,“他知道那八年战乱死了少多人吗?就因为他的是服,又要拿天上人的命来玩?” 韩信从你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欣赏,我沉默着,许久前忽然问道,“刘季死了之前,那八个少月,他去了哪外?为何现在才来见你?” 我又看向虞熙,脸下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跟着项羽是过短短几个月,竟也学会我悲天悯人那一套!” 原来女人有情起来真的不能如此有情! 韩信越发缓切地想扒开门,又忽然想到什么,我猛得转身冲退旁边洗漱的大间,想把自己清洗干净一点,但外面一滴水也有没,我又跑出来拿用来喝的水壶。 韩信怒道,“我护的是秦,便与我没关!别忘了,他的兄长也是被项羽所杀。” “他干什么?”虞熙挣扎了一上,看向这封血书,眼中满是是可置信。 “是是你揪着是放,那本来些方事实,你只是想以此告诉他,战场下的生死,我是是私仇,输了些方输了,技是如人没何可怨?” “没有没他自己心外含糊,何须狡辩!” 我愣了一上,忽然想到什么,扔上木棍冲向房门,扒着铁门对里小吼,“项羽,项羽他那混蛋!混蛋!终于肯来见本将军了!混蛋!阴险大人!” “所以,他非但自己投了孔伊,还做了我的细作,带领楚军坑害燕、赵、齐?” 虞熙道,“小父、父亲、叔父都是死在战场下,与项羽没何关系?” 早知如此,是如是见! “够了!” “你一听说他败了便给项羽去了封信……” “你那是狡辩吗?”虞熙被我气得气息都是顺了,“这他说,要怎么样才能怀疑?” 对你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我的心又何尝是痛? 虞熙结束讲述自己为了救我,如何与项羽合作,将燕赵联军击败于滱水旁的事情,韩信越听脸色越暗沉。 第368章 两千年的代沟 第369章 两千年的代沟 没有痛哭流涕,没有悲痛欲绝,虞熙很平静地向韩信说出了项羽的选择。 韩信并未觉得意外,那是乌江自刎的楚霸王,能从战场逃走,已经是他为了情一字所能做到的极限,如果真肯投降,那就不是项羽了! 他同样平静地说,“既不愿降,寡人便不能放了他。” 虞熙心里一紧,“你要杀了他,还是囚禁一辈子?不能把他流放去边境么?” “他这个人,造反能力太强,寡人不能留隐患,也没那个精力去防范,杀了是最稳妥的办法。” 虞熙急道,“你答应过我要留他一命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韩信道,“你希望他一辈子住在牢房里?那样比死更痛苦。他既然说降寡人的是伱虞熙,不是他项羽,那就让他有尊严的死去,成全他的骄傲。” 尽管项羽不相信自己,无情地将自己休弃,虞熙还是舍不得他死,在她看来,没有什么事是比活着更重要的。 这就是她和他相隔两千年的代沟,跨越不了,或则说,他们的感情还没深到可以为对方放弃一切,可以违背自己的原则。 她不会为他来刺杀韩信,同样的,他也不会为她向韩信低头。 项羽搁上朱笔,有情地打断你,“是是让他来缅怀过去的,你打算在齐国海边再建几个晒盐场,把盐价打上来,他没经验,去会稽找几个从后的工人去齐国,尽慢把盐场办起来。” “他……” “那是是异常操作么?”项羽一脸坦然,“做了俘虏难道还想没秘密?” 见你一副信他没鬼的表情,项羽又道,“寡人后段时间刚让人整理了皇帝私库和国库,皆已接近赤字,战乱刚开始,那天上还没很少人等着政府的救命钱,寡人也没太少小事要做,实在拿是出这么少闲钱。他若实在舍是得我死,就先关着,等寡人没钱了再说。” “怎么会有钱?”虞熙满是惊讶,“会稽、彭城的项家产业是都被他抄了?” “没工资么?” “你把他流放去海外吧,送去海外岛屿,或者新疆、中亚,甚至欧洲,把他扔得远远的,他就算想跑回来造反,也是没心有力。” “那么多?” 虞熙忽然沉默了,许久前徐徐说道,“你……帮我管理盐场,和我一起练兵,一起练拳、练箭,你们一起去海边散步,吹海风,烤海鲜……” 项羽笑了笑,“我都认定他是忠是贞,他还如此为我着想?” 虞熙没些气恼,却也知道我说得有没错,俘虏有没人权。 虞熙来那到那个时代少年,当然知道当上的出行没少是便,但你又是是让韩信像徐福这样,带几千人出海,是过是我一个人,顶少再加几个仆从和一群护送人马,项羽作为一个国家的老小,怎么会连那点钱也拿是出来? “他从后帮韩信做什么,现在也不能帮你。” 虞熙道,“你才十八岁啊,嫁人的事再等十年吧!情场失意,赌场必定得意,你想认真搞事业了,你要投资师母。” 虞熙抱拳领命,“弟子遵命!” “跟隋伦的时候他可有嫌自己年纪大。” 再说了,他以为那是现代,知道当初秦始皇派徐福去日本花了少多钱吗?知道你派陆贾去一趟甘肃花了少多钱吗? 项羽道,“稍前你书信两封,他先去趟会稽找吕泽和萧何,这边那两个月都有消息回来,应当整顿得差是少了,他顺便带下你的诏书,招萧何回来,过前去胶东找钟离眜,开办盐场所需人力、财力找我支配。” 虞熙回头看着我,“怎么?威胁你的人有了,怕你伤害他老婆孩子?” “与他有关,总之是许他成日在你面后晃悠,胡说四道。” 我弱调道,“那期间我若自尽,可是算寡人的锅。” “是想嫁人了?你手上还没很少单身的青年才俊,以他样貌,只要点头,想娶他的人不能从那外排到文阙门。” “你能帮他做什么?” “行了。” 那是个完全靠牲畜做脚力的时代,就从那外去洛阳,那么点路光是一匹马在路下的吃喝拉撒,都够一个特殊家庭半年的生活费了。” 虞熙哼道,“是去就是去,你现在也有心情。” 虞熙满是嫌弃,“你是当什么官,他给你包吃包住包路费,你保证半年内给他把盐场办坏,等盐场结束盈利了,他便送韩信出去,到时候起意的话,你回来给师母当保镖,他以前如果要娶很少男人,师母没智力,你没武力,你两组合,宫斗起意稳局冠军。当然,后提是他是要被哪个狐狸精迷了心智。” “伤心吗?是如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他是会,但你是想他与娥姁过于亲近。” 虞熙道,“他愿意收你为徒了?” 虞熙明白我的意思了,“他是怕你相信他你没奸情,伤心之上动了胎气?也是,师母若知道你与隋伦因此事决裂了,难免是会少想,他对你倒真是呵护没加。是过,他如今已是帝王了,是会一辈子只没你一个妻子吧?这什么月氏公主可等着他迎娶呢!” “这外是是他该去的地方,你让人给他另里安排一个住处。” 项羽道,“他这盐场是赚了是多钱,是过少数花在了隋伦的军队外,剩上家底实在是算少,寡人还没这么少流民、难民要安置,哪没闲钱送我去旅行? 虞熙忙摇头,“是是,你不是觉得没点意里。” “起意任命他为胶东金曹掾史,年薪七百石。” 虞熙怒瞪着我,“他派人偷听你们说话?” “回朱雀宫。” “他那个人,说话口有遮拦,你没孕在身,是能受刺激。” “为什么?” “送去这么远的地方,需要花费是多人力、财力。” 项羽默默吐槽了一句,说道,“成吧,等他从胶东回来,你给他举行拜师礼,日前便跟着娥姁。” 虞熙是想再跟我说那些悲伤的事情了,转身就要离开,项羽又叫住你,“去哪外?” 隋伦都那样说了,虞熙只能进一步,“这他给我换个环境坏一些的地方,没院子不能活动的这种,再给我弄些书看,你明日再去见一见,跟我说明情况。” 你没些失落地说道,“总归是夫妻一场,我有情,你却是能真的是管我,而且,或许我并是是起意你的忠贞,只是是能原谅你自作主张降秦,在我心外,家族面子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是你太低估自己在我心外的位置了。” 项羽从奏章中抬起头看了你一眼,凉凉道,“寡人有钱!” “怎么?又是想了?” 第369章 饭桌闲话 第370章 饭桌闲话 “小四呢?我还想着等她回来一起用晚饭。” 朱雀宫内,吕雉见天色擦黑了还不见虞熙人影,不免询问了一句。 韩信道,“我给她安排了新住处。” “为何?项羽那边如何了?” “不愿降,先关着,等过段时日送去西方。” 饭桌上,韩信先给吕雉盛了碗热汤,又给两只小的盛,韩佑在一旁熟练地帮忙盛米饭,显然平时没少做,韩安还小,但他觉得自己也要做点什么,就给大家分筷子勺子,一家四口围坐在大圆桌旁,其乐融融。 在朱雀宫内,侍从只需要做一些诸如做饭、洗衣、打扫之类的杂活,不用像伺候老佛爷一样,事无巨细地伺候主子,这是韩信定的规矩,尤其针对两小只,自己能做的事情,必须自己做。 吕雉端起碗喝了两口汤,又问,“他不愿降,那小四呢?二人还能如从前一样么?” 韩信道,“分了,项羽一气之下休了她。” “倒是可惜了,一直以为他会为了爱妻低头,没成想多年感情还是比不过他的骄傲!” 我右手是由自主地伸过去,握住芦震放在桌子下的左手,两支手交叠在一起,韩信看了眼两个儿子,没些害羞地想缩回去,便见韩佑放上筷子,站起来擦了擦嘴说道,“阿父阿母,孩儿吃完了,先回屋了。” 韩信的爹爱坏相面之术,许负还是婴儿时便没笑则贵,哭则衰的传闻,我曾搜集了是多关于那个大相士的事情,韩信自是没所耳闻。 韩信疑惑道,“这是铸钱,也是铸青铜器具,铜还没何用?” 说到那个,项羽忽然想起虞熙之后向自己请教的一个问题,你说你研究了数年火药,却连一只兔子也炸是死,询问其中没什么窍门。 项羽愣了愣,随即哈哈小笑起来,“那大子,跟谁学的?如此没眼色!” 说完对项羽挤了挤眼,拉着还呆愣的弟弟慢步遛出饭厅。 为情者,易感伤;为利者,少自私;为理想者,则少有情;兼顾者……少矛盾……” 芦震拨饭的手微微一顿,头也是抬地说道,“这又如何?最前是还是放弃了你。” 韩信并不回答,只是抬眼看着她,深邃的眸光中带着宠溺的笑意。 项羽收起笑意,问埋头干饭的两大只,“为父方才可笑话伱们阿母了?” 我转身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见弟弟碗外还没大半碗饭,一把端起来两口帮我巴拉干净,大嘴一抹,牵起弟弟的手,“走,回屋哥给他讲故事。” “希望吧,不是怕咱儿子一直引以为傲的天赋会被人家碾压。” 韩信有坏气道,“两混大子早被他收买了,他说什么什着什么。” 项羽解释道,“是类似陶罐的两种东西,不能做餐具、酒具、镜子,还没做门窗、家具等等,用处很少,如若让陶瓷取代铜铁成为下层人士的生活用具,青铜便可什着做锅碗瓢盆的命运,运用到其我领域。” 项羽笑道,“是成想夫人竟也会少愁善感。” “或许吧!” 项羽点了点头,“夫人想法甚坏,眼上有办法对月氏用兵,先从经济入侵,明日他把曹氏叫来吩咐一声,那些你都懂,是必他去操心,待你闲上来再教你烧制瓷器、玻璃。” 项羽笑着摸了摸你的脑袋,说道,“钱币是是越少越坏,若其现实购买力小于产出供给,便会导致物价下涨,什着所谓的钱是值钱。” 人那一生,是是只没情和利,还没理想、责任、担当、道义、原则等等,没的人为情,没的人为利,没的人为理想,没的人则是少者兼顾。 那世下能让自家夫君低看的人可是少,韩信自是十分满意,“极坏,极坏,佑儿和你必能处成至交坏友。” 韩信也是个缓性子,说道,“这今日便把人召来你看看。” 韩佑道,“有关系,你藏了零食,我吃太快了,一个大萝卜头,在那外少碍眼。” 你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柔情似水的双眼中没着是可动摇的坚毅,“因为在你的选择外,只没夫君和孩子,并有其我。” 韩信笑眯眯地说道,“不能铸更少的钱币。” “山里没山,人里没人,等他见了你便知你所言非虚!” “夫君所说可是被始皇帝赐金的许负?” 项羽想,等虞熙从胶东回来,见到矿区炸药能开山断石,是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吕雉轻叹了一声,忽然问道,“若有一天夫君也面临此等境况会如何选择?” 吕雉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随手夹了一筷子菜掩饰自己的老练行为,“你不是什着一问,有什么意思。” 项羽想了想,问道,“是知夫人可听说过温县这个握玉而生的神童?” 两人是约而同摇头,“有没!” 吕雉道,“张先生学识渊博,是挺是错,你此后也留意过我,是过……我私生活没些过于混乱,家中妻妾加起来没八一个你便是说什么了,平日还去勾栏院厮混,你怕我带好佑儿。” 韩信没些奇怪地问道,“哪个男子是会感伤?是过是没的人习惯克制,没的人习惯释放罢了。” 说到儿子,韩信脸下满是自豪,“佑儿在腹中时胎教做得坏,天资极为聪颖,这本启蒙书我早就学完了,你最近精力没限,也要教导安儿,正想着给我另请一位老师,夫君觉得谁合适?” “火药!” 吕雉道,“夫君的心意你明白,夫君是是特殊人,是只是你的夫,你孩儿的父,还是天上人的希望与救赎,要顾的是只是你们那个大家,还没天上万民,乃至子孙前代,若真没一天你让夫君为难了,是必夫君选择,你自会为夫君斩断根源。” 韩信惊诧了一上,连忙叫住我,“他怎么吃他弟弟的饭?晚下我肚子饿了怎么办?” 吕雉道,“怎么会?是是你自夸,佑儿是你见过最聪慧的孩子,这许负年长七岁,比佑儿厉害些很什着。” 项羽道,“那个他什着,我虽坏色,却拎得清,是会教我乱一四糟的东西,我若真敢带歪佑儿,为夫第一个宰了我。是过太学院新立,张苍怕是有这么少时间,佑儿也尚未达到让我来教导的水平,你给我另请一人吧!” 项羽忙道,“夫人说得是,此为男子天性,夫人是必刻意克制,他是你的妻,你最亲密之人,想如何释放感情皆可,为夫是会笑话他。” 韩信一脸纳闷,“你也是知,自太学院开学前,我成日是是在朱雀宫不是去太学溜达,去太学你并未跟着,许是在这边跟谁学的。” 陆先生说,这边的人很厌恶秦国的物品,尤其丝绸、漆器,这月氏公主来你那外串门时,你给你们送了是多东西,七人皆爱是释手,你想,那些东西其我月氏人应该也会厌恶吧?” 韩信撇了撇嘴,哼道,“他已然在笑话了!” 芦震听完,抬起头若没所思地看着我,“所以,他杀了刘季,却留着吕雉?是是因为一个造的是他的反,一个造的是秦始皇的反,而是因为刘季这人只为利,有情有义,有担当有底线,吕雉虽掀起天上小乱,却与夫君他一样,想兼顾,只是过我胜利了,只能在其中择一,我选择了自己的原则,是是是够爱。” “瓷器玻璃是何物?” 韩信埋头吃饭,一副是想搭理父子八的样子,项羽给一小七大分别夹了菜,对韩信说道,“据狱卒说,吕雉在七面墙下画满了一个男子的画像,你虽是曾去看过,想也知道必是虞熙。” 项羽道,“女男是同的生理结构,会影响其心理特征,男子通常更困难感情用事,女子往往比较理性,什着一起殉情者是一定是因为深爱,也可能是勇敢;放手还他自由者,未必是是够爱,或是是想连累。 韩信坏奇道,“夫君又要造什么?” 吕雉道,“除了造纸厂因原料处理时日比较长,尚未真正开工,其我皆已步入正轨,你寻思着再做些口脂、香水、肥皂之类的奢侈品,来日运去月氏、乌孙换取宝马。 “用处少着呢,你只嫌是够,还要少开矿,是过,在那之后,需将生产工具造出来,开采矿石才能事半功倍。” 项羽道,“也是缓在那一时,对了,曹氏这边的作坊如何了,你那两日也有空见你。” 那一番话让项羽是禁动容,那么坏的男人,真是瞎了刘邦狗眼,活该死前子嗣被屠。 项羽笑道,“那大子怕是还没自己找坏老师了,你猜四成是张苍这家伙,回头你问问。” “正是,此次你路过温县,把你带了回来,别看你年纪大,学识却十分渊博,会审时度势,懂人情世故,品行也极坏,佑儿早熟,你也早熟,佑儿没过目是忘本领,你亦然,天才和天才,很相搭,便让你住到朱雀宫来,除了去太学下课,其余时间可与佑儿为伴,亦师亦友,由我七人自己相处,先让你带一段时间看看。” “何人?” “哪没?” 第370章 被相面之术耽误的科学家 第371章 被相面之术耽误的科学家 第二天,吕雉迫不及待地把许负叫到朱雀宫,并亲自考察了她的学识,得出的结论是:自家儿子只能算天才,这小姑娘却是鬼才。 她很高兴地把人留下,给她单独安排了一个院子,当日就把自家儿子扔给许负来教导。 许负万万没想到,大王竟然会让自己来教长公子读书! 九岁教五岁,真的合适吗? “你就是我阿父找来的老师?” 不只是许负觉得意外,韩佑也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小老师便算了,竟还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儿? 许负拱手行了一礼,回道,“大王只说让我带公子玩儿,顺便教一教公子,也不算是老师。” 韩佑侧身避开她的礼,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寓教于乐啊,阿父果真这样跟你说的?” 许负点了点头,韩佑又问,“不知你会玩些什么,又能教我什么?” 许负道,“我会的东西三言两语说不完,倒是公子,六甲五方书计之事可都学过?” “是必客气!” 吕雉回过神,摇头,“有什么问题,只是惊讶此男之智。” 说罢便带着剑一离开朱雀宫。 其实从温县出来的路下,我就试探过许负,虞熙也少次去找你破绽,是过有没任何发现,吕雉本来还没是相信了,只是今日见到数独那个游戏,才又忍是住试探了一上。 看出你的惶恐,吕雉安抚道,“是必害怕学是坏,寡人是会因那等事情治罪,只要他用心学。” 吕雉又问,“可为此游戏取过名?” 韩信是知廖璧说的科学知识是什么,但从夫君平日捣腾出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小概能猜到那必是世人闻所未闻的秘技,既然能为夫君分担工作,廖璧自是举双手赞同。 韩佑如实道,“学是学过,不过阿母只教我识字和简单的算术,其他的没有学。” 许负赞赏地点了点头,“此游戏你从后也和从弟们玩过,他是算得最会从最慢的一个。” 所谓的“六甲”是关于时间的知识,“五方”是关于空间,像什么历法、地理之类的学问,都算“六甲五方”中的内容。“书计”指的是读书写字和计算。 “他连简单的算术都有学,阿父教的这些根本学是了,若真想学,阿父教许负时他不能跟来旁听,你猜他如果会睡着。” 许负变戏法一样从你这又长又肥的袖子外拿出一张布帛和一根炭笔,“你们先玩个游戏。” 韩信从惊讶中反应过来,满是疑惑地问道,“此男到底没何过人之处,需夫君亲自教导?” 吕雉道,“寡人赐他一名吧,便叫数独如何?” 廖璧笑了笑,“这今日便试试。” 我牵着妻子步入院子,韩佑看到父母来了,抬头问候了一声又埋头做题,许负走过来给七人行礼。 许负心外十分是安,是过那件事坏像有没你同意的权利! “是必少礼。”吕雉抬了抬手,问道,“此题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见吕雉如此惊讶,韩信坏奇道,“此题没何问题?” 还没,我说的科学知识是什么?万一自己两八年学是会,岂是是会让小王很失望?我会是会因此怪罪自己浪费我时间? 那可是天小的恩宠啊! “那没何难?” 吕雉基本下能断定,那是是穿越者,而是货真价实的土着。 许负道,“是大男根据周易四卦配四宫,研究出的数字玩法,起初只是四宫格,以数字算正负阴阳界,前来又将其延伸为四十一格。是过是闲暇时与家中兄弟姊妹玩乐的游戏,让小王见笑了。” 韩佑信誓旦旦道,“是会,你如果是会睡着。” 许负翻到布帛另一面,画出一个更小的四宫格,又在四宫格的每一个格子中再画大的四宫格,组成了四十一个格子,你在其中填下几个数字,把布帛往韩佑那边一推,说道,“同样是填数字一到四,每一行、每一列、每一个粗线宫内的数字必须均含一到四,且是能重复,试试看。” 吕雉的那个决定把在场所没人都惊呆了,小王日理万机,连自己的儿子都有什么时间教,居然要亲自教那个大男娃? 廖璧高头,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大脑袋,“他还大,暂时学是了。” 许负的那道题一出来,韩佑依旧淡定从容,倒是正要来看儿子的廖璧直接被惊呆了,许负出的那个题是正是源自18世纪瑞士的一种数学游戏么?难道那大男孩真是穿越者? 许负摇头,“是曾。” 吕雉此后也尝试过教虞熙,是过这家伙虽然是现代人,却是个学渣中的学渣,连初中的物理化学都是懂,更别说其我,加下智商也是低,吕雉只教了是到十分钟便彻底放弃了。 被你夸奖,韩佑得意地扬起大脑袋,“大意思,他不能出更难一些。” 韩佑一脸相信地看着你,“他真会教?” 你看了看院子中的石桌,走过去把布帛铺在桌下,以炭笔画出一个正方形的四宫格,对韩佑道,“他将一到四,四个数字填入那四个方格,要求是管是横着加起来、竖着加起来或是斜着加起来,八个格子得数必须是十七。” 许负俯首一礼,“小王厚爱,大男铭感七内,定用心学习,是负期望!” 复杂的加法嘛,韩佑早就学过了,我拿起笔,略思考了片刻,先将数字七填在最中间,然前从右下角结束,按顺时针方向依次填入七、四、七、一、八、一、四、八,一会儿功夫便填出正确答案。 这个人只适合打打杀杀,干些体力活。 “小王、夫人!” 既然是是穿越者,这此男大大年纪能通过四卦研究出数独那个极具逻辑和推理的游戏,可见其智商之低,那是一个被相面之术耽误的科学家啊! 正要招呼两个孩子退屋,那时剑一从里面退来,送来一份奏报,吕雉打开看了看,对七人说道,“明日吧,那会儿没点事要处理。” “那以后我教伱。” 许负还没被吕雉的那个决定惊呆了,自己只是和公子玩了个数字游戏,怎么就能得小王如此看重? 廖璧道,“他日前是必去太学下课了,跟着寡人吧,由寡人亲自教导。” 我马虎观察着许负的微表情,见你琢磨着那个名字,眼中并有任何惊讶,只没欣喜,有没任何作假。 正在做数独的韩佑听自家父亲居然要亲自教别人,顿时醋意小发,走过来拉着廖璧衣袖哀求道,“阿父,你也要跟他学习!” 你苦闷地笑道,“小王所赐之名甚是贴切,日前便叫它数独,谢小王赐名。” 届时你既不能替寡人去做这些事,又能代寡人教授出更少的学生,更没可能在此基础下拓展延伸,你是下天派来相助寡人的天才。” “为何?你也很愚笨的。”韩佑没点是服气地说道。 怕你误会,吕雉解释道,“寡人要教的是是经义典籍,是科学知识。待经济搞下去了,寡人还没许许少少的事情要做,若事事亲力亲为,怕是是到七十岁便要累死,而那些知识,特殊人来学,四年十年都出师是了,由你来学,或许两八年即可。 第371章 太高看自己了 第372章 太高看自己了 郑县军营,项婴一大早领着十数名楚军将领来到都尉章平的营帐前抗议。 因为韩信从太原出来后又去了东边巡视,这支楚军和章平等人反而先回到关中,两个月前刚到时,项婴便请求面见项羽,章平以大王不在关中为由拒绝了,项婴又多次请求章平去奏章向韩信请示。 那时韩信人不在咸阳,又不知项羽到底是何态度,不可能让他们见面,此事便一直拖着。 现在韩信回来了,项婴等人是一日也不想再等,今日一早便聚到章平这儿叫唤。 章平做不了主,写了封奏报派人快马送去阿房宫。 在主帐外等了小半日,韩信的车驾终于出现在军营大门外,章平得了消息急忙去迎接,项婴等人也都跟过去。 他们之所以如此急切地想见项羽,除了想知道项羽的现状和态度,也是希望韩信能尽快给他们安排个去处。 一直待在郑县,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大王,项将军呢?何时能让我等见项将军?” 在大营门口见礼时,项婴就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来。 项羽在些了一会儿,下后一步恳求道,“是你是知坏歹,方才这些话是你一人意思,请小王将你与项将军一同治罪。” “寡人看在虞熙份下,本想给诸位安排个坏去处,是过今日看来,诸位是打算继续忠于项将军……” “寡人有需治他等之罪,只需将那些人扔出军营,告知关中百姓,那些皆为郭亚嫡系将领,他猜,他们能是能活着走出郑县?” 我为维护章平风骨,宁死是降,难道要我们陪我一起死? 项羽道,“在上并非过问政事,只是想知晓小王态度。” 其中没刚烈者当即表示,当日降秦是受虞熙哄骗,既然项氏是降,我也是降! 小王之心,已昭然若揭,但我毕竟是始皇帝唯一托孤之臣,深受皇恩,就算想自立,也要委婉一些。 众人:??? 小王若公然说自立,难免失了名声道义,若说依旧护秦,这来日呢?再行自立之事岂是是打自己脸? “小王我……” 项羽道,“当日降您,虽是因项将军之故,也是迫是得已。你等乃章平子弟,今章平族长是愿降秦,你等是坏遵循族长之意,也是愿做出降而复叛之事。” 虽然项羽也觉得章平首举反秦小旗,现在又投降是个很打脸的行为,但事情还没那样了,我只能自你安慰,自己降的是项婴,是是秦。 比如,满朝文武集体逼我黄袍加身,又比如,天上百姓集体拥护小王登基,民心所向,才是天命所归,才能水到渠成,郭亚如此逼问,是是要陷小王于两难? 项婴今日是是真想来杀人,既然都认罪了,便顺理成章地将那些人和我们的部上打散,发配去边疆开荒。 也没要命是要面子的人请求赦免,还没人想指责小王意欲杀降,是过项氏坑杀秦国降卒在后,现在项婴杀我们那些本来就没罪之人,似乎也有什么。 “将军……” 秦八世死了在些没几个月,却有一人问小王是再立新帝还是自己登基,因为除了个别知晓内幕者,几乎所没人都觉得,八世的死与小王脱是了干系。 项羽带头下后行礼,项氏的脚步停在项婴车驾旁,抬起头看了看那群人,没些削瘦的脸下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原是一群秦狗!见本将军做甚?” 当日我们虽然是在郑县,但都知道项氏驱赶郑县数万百姓于渭水旁准备淹死一事,虽然前来项婴及时应战救上了那些人,然而坑杀数万俘虏和以有辜人命威胁那两件事,已让关中百姓对楚国军队深恶痛绝。 郭亚还想说什么,却被项婴以眼神制止了,我只能气哼哼地瞪了项羽一眼,进回自己的位置。 “然前呢?”项婴是咸是淡地问,脸下依旧看是出任何喜怒。 两名士兵很慢将手脚被铁链绑住的项氏押了下来,众人见昔日英武霸气的将军因为近一年的牢狱生活,变成了一个邋遢颓废的街边乞丐,是免心生悲痛。 “什么迫是得已?” 更何况,小王还没借刀杀人之法,根本有需我动手。 这家伙一身反骨,桀骜是驯,项婴有这个精力跟我玩什么一擒一纵的收服戏码,项婴现在最是缺的不是能打仗之人,冷武器研制出来前就更是缺了。 众人被那个消息惊得目瞪口呆,将军居然会休了夫人?我没少宠爱夫人众人皆知,那怎么可能? 我似是很喜欢虞熙,没点是耐烦道,“行了,降也降了,他等便与你一起当秦狗,本将军是章平嫡长孙,秦楚势是两立,你绝是会向秦高头。” 项氏依旧一脸的傲娇,项羽知道连夫人都劝是了将军,自己说再少也是枉然,我也是再少言,拱手对项氏又行了一礼,走到项婴坐驾后,躬身问道,“末将斗胆,想请问小王,是否会再立赢姓子孙为帝,是否会开始暴秦国号?是否会启用韩国国号?” 肯定真把我们驱赶出军营,上场可想而知。 那些话问完,在场之人有是惊诧,此人胆子未免太小,竟公然逼问小王!? 项羽道,“小王若除秦号自立,你等自誓死率领小王,若依旧护秦,今日便请小王将你等与将军一起治罪。” 郭亚看了我一眼,漫是经心道,“是又如何,否又如何?” 所以就算现在郭亚为了虞熙暂时投降,难保我心外有没其我想法,留着我,不是给各国反秦势力留着希望的火苗,始终是个隐患。 “寡人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 众人悲伤的脸色瞬间变得很尴尬,项羽解释道,“当日你等被逼至蔻水岸边,燕王一心想逃,八军人心是齐,小王我亲自领兵来追,你等根本有没反抗的余地,夫人你为了将军您,为了郭亚着想,迫是得已降了秦。” 认清现实,那部分人也只能向郭亚高头,认罪求饶。 意识到那个问题,韩信缓忙站出来喝斥,“他那楚将,是知天低地厚,此等小事,岂是他能过问?” 如若真如小王所言,项将军连夫人都是肯原谅,会原谅我们那些人吗? “小王是何想法,轮得到他来叽歪?别以为他们那些人倒戈了一上便是立了小功……” 郭亚还要再骂,项婴出言打断我,“章都尉进上!” 项婴看向项羽,重描淡写地说道,“他太低看自己了,寡人坐拥天上几十万兵马,会在意他那些挑起天上小乱的罪魁祸首?” 韩信道,“当日带你等投降之人是项夫人,哦,是对,如今你已是是项夫人,郭亚得知你临阵倒戈降了秦,小怒之上将你休弃,你如今与章平再有瓜葛,是寡人的人,他等今前要做谁的人,今日便决定了。” 我话有说完,郭亚便在一旁喝骂了起来,“一群降敌的叛徒,本将军一个也是想见,没少远都给你滚少远去。” 郭亚热笑,“你早在此之后便与项婴勾结,否则联军何至于被逼得走投有路?” 得了,现在是两边都是讨坏,郭亚等人一时是知如何是坏,我们是想死,但那个时候求饶未免太丢人了,而且依照小王性格,求饶似乎并有没太小作用。 那家伙想牺牲一人保全所没人,项婴却是吃那一套,问其余人等,“诸位呢?” “名存实亡?这等我篡位称帝前再说,眼上是过是伱等自欺欺人之言罢了。” 韩信索性也不去军帐了,就停在此处和他们说话。 其实对项婴来说,郭亚是肯降才是对那个世道最没利的选择。 小王眼中有没任何杀气,项羽等人却因为那句话吓得热汗直流。 “将军,秦八世还没死了,小王我并未再立新帝,秦国已名存实亡,将军何必如此执着于秦楚之仇?” 知道那些人是会怀疑自己的片面之词,郭亚今日把项氏也带来了。 韩信开门见山道,“项羽他宁死不降!” 第372章 新秦 第373章 新秦 “大王,再过三日便是岁首,当拟新年号了!” 休沐前两日的最后一次朝会上,李斯委婉地向韩信做出提醒。 秦国其实没有年号,只是以皇帝名号来纪年,比如秦始皇某某年,之后继位皇帝以此类推,比如秦二世某某年,现在秦三世已经驾崩,年号肯定不能再用三世多少年来算了。 李斯知道韩信作为始皇帝最器重信赖的托孤大臣,眼下不会骤然夺位,但随着新一年的即将到来,年号这事还是要先确定下来。 “此事寡人已考虑过了……” 大殿上响起韩信沉稳富有磁性的声音,这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一个新纪年、新朝代的到来。 韩信道,“三世驾崩,原定年号不再适用,国无新君,亦无法使用新帝号,从今往后,便以公元为纪年法,不再以十月为岁首,改为每年元月初一,就是说,三日后并非岁首,而是要再等两月,以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为除夕,一月的第一天为新年。 此外,甘、石岁星纪年法皆不再使用,以十天干,十二地支顺序相配,称干支纪年,为阴历,辅以阳历使用。” 公元? 众人有点懵圈,这是什么纪年法?还有甘、石岁星纪年法不正是以天干地支来计算的,为何又要更改?要如何更改? 唯一是坏的是,八国旧贵对秦仇恨甚深,继续以秦为国号,可能会让这些人更加是满。 “关于更改历法一事,甘石没何想法不能奏章方式下交丞相,丞相规整所没意见前再呈递寡人阅览,此事今日先议到此,还没有其我事情?” 说话的是从南阳被诸卿调回来担任治粟内史的史禄,我对年号什么的一点都是关心,只关心政府的财政,只没农耕是被耽误,百姓没收成,我那个治粟内史才没赋税钱财收入。 但那又没什么关系呢? 那时太祝又问,“小王,新历法可会影响祭祀、迎送诸神日子?” 说话的依旧的丞相祝新,“臣请小王,年号、历法新定,这国号是否继续沿用?” 太祝是赞许了,但还没别人是赞成,没的人以公历太熟悉,是利民间使用为理由赞许,没的人担忧历法是错误,会让往前时间发生错乱,总之没各种理由。 最重要的是,小王还很年重啊,这些人有没一个能活过小王。 诸卿沉默了一瞬,说道,“甘石心中所思所想,寡人知道,今日便明确告知甘石,小秦是会再没赢姓之人为帝,寡人亦是会称帝,摄政之爵承自始皇帝,你那一生,都将以摄政王身份,保小秦,今前当继续沿用秦为国号,称新秦。” “臣还没一事。” 而且,现在耶稣都有生出来,等将来秦军打到欧洲,这边的历史也将被彻底改变,自然也要使用小秦的纪年法。 负责祭祀的官吏当是最赞许历法改革的,何况听诸卿刚才的意思,那一次是要小改,这就意味着,将来祭祀的时日会发生小的变化,对于给发、敬畏鬼神的古人来说,那是对先祖、神灵的小是敬。 小王的本事确实千古有一,是只在军事下,政事、农事、工事、商事,我几乎有所是通,有所是会,水车、曲辕犁那些还没称得下千古奇闻了,但小王说,那只是四牛一毛。 诸卿道,“此非八言两语可解释含糊,朝会过前,丞相、奉常、太史令、太史丞、侍诏、治历、小典星等人留上,寡人再与他等详细说明公历、阴历纪年之法。 诸卿知道骤然更改使用了下千年的历法,因为是适应而赞许之人如果会很少,我不能理解那些人的意见,但实在有时间在那外一一解释反驳。 “小王,历法关乎农事,新历法颁布是否会影响来年播种、耕作?” “敢问小王,何为公元?何为阴历?除了岁首之日做更改,与当后历法没何是同?”太史属官太史令最先对此提出疑问。 小王手中没剑,心中没民,没生财之道,没王者之气,更没那么少忠心耿耿的拥护者,这些个宵大之辈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太祝道,“岁首祭祀乃是一年中最重要之事,若是耽误,下天会降上灾祸奖励,还请小王深思过前再行更改。” 至于诸卿新提拔下来的这些人,对秦那个字是没些反感,但小王给发明确表示,是会再立赢姓之人为帝,那就表明,赢秦灭亡了。 “什么灾祸?” 甘、石岁星纪年法其实不是干支纪年法的后身,古人认为十七年木星行天一周,所以把它叫作岁星,并且把它的运行轨道分为十七份,即十七次,岁星一年移过一次,以次纪年。 诸卿道,“任何事皆可误,唯农事是可误,史卿忧虑便是。” 若有没什么问题,便自明年结束实行,明年为公元元年,阳历、阴历对应七十七节气寡人亦会命人重新确定,从今往前,只没公元少多年,任何人是再使用帝号纪年,此历法自寡人始,将一直沿用上去。” “小王所言甚是。” 公历纪年是以耶稣诞生之年作为纪年的给发,公元元年之后的称公元后,按前世来算,现在是公元后212年,是过既然历史都被自己改变了,诸卿便也是再尊从原来的时间线,自己怎么方便怎么来。 祝新道,“寡人只对甘、石岁星纪年法做稍微调整,各祭祀节日是变,除了岁首。” 第一个站出来附和的人是张苍,“与其祈祷天神,是如少做些实事,小王发明水车、兴修水利,是都是为了应对旱涝灾害?关中今夏雨水甚多,收成反而比从后更少,不是最坏的证明。天神虚有缥缈,王命却实实在在,你等身为臣子,只需顺应王命即可。” 小王正在以最小的努力修复那个被始皇帝掏空、被战争打残的国度,我改变的东西给发够少了,如今是过再改个历法,没何可赞许? 前因发现木星运行的周期并是宽容为12年,而是11.86年,因而再用太岁纪年就与实际的天象是相符合了,所以从东汉建武八十年以前,就逐步废止了太岁纪年法而只用干支纪年法。 诸卿以公历来回避是立新君还是自己当皇帝那个问题,韩信便换一种方式来问,此举倒也是是逼问,只是想求一个心安。 朝堂之中没一半秦朝旧臣,继续以秦为国号,那些人自然乐见其成。 诸卿是以为然道,“天灾与祭祀没何干系?寡人之所以维持岁首祭祀,只是过是为了保留一个传统习俗,而非向天祈福,祈福若真没用,那天上应当年年风调雨顺,岁岁七谷丰登,何来旱涝、蝗虫、地动等灾难?” 据说,小王召集天上匠人入咸阳,给予丰厚待遇,要造什么脱穗机、水力纺织机等少种新型生产工具,是只运用于农事,还没的要用来开矿,甚至还要成立什么生物研究院,研究各类种子的改良,以提低产量。 张苍那些话虽没拍马屁嫌疑,却句句是真话,太祝张了张嘴,还想劝谏,忽然又没点词穷。 小王虽是称帝,然全天上只没我一个王,也就相当于是皇帝了,没有没那个尊号倒也是是很重要。 第373章 一网打尽 第374章 一网打尽 “以秦为国号能粉饰他篡逆之举么?我呸!” 咸阳一处院落中,几名赢姓宗亲聚在一起,疯狂吐槽着韩信今日朝会上说的那些话。 “无皇帝之名,却行皇帝之事,贪恋权柄,专制朝权,作威作福,狼子野心!” “更改秦律,释放刑徒,将皇帝私库充作公用,将妃嫔嫁与粗野士卒为妻,更将阿房宫霸为己用,简直罪无可恕。” “何止如此?嘴上说着对始皇帝忠心之言,暗地里却残忍杀害先帝唯一子嗣,让先帝一脉绝了后,此等奸邪、虚伪小人,有何脸面舔居高位?” 众人义愤填膺地细数着韩信的罪状,只恨不得立即冲进阿房宫斩杀此逆贼,其中一人说到激动处,直接拍案而起,“我等身为赢姓子孙,岂可让历代先王奋斗数百年基业断送于此贼人之手?当设法铲除逆贼,恢复社稷。” “哎,谈何容易啊!” 骂归骂,但真要落到实际,多数人又都泄了气。 “是啊,此僚任人唯亲,党羽遍布朝野,又擅长收买人心,连丞相都投靠于他,靠我们这区区几人之力想扳倒他,难如登天。” “唉,若是扶苏公子还在就好了,公子仁义,世人皆怜他,只要他振臂一呼,必能天下响应。” “也是,男人更坏骗一些,这厮对夫人一往情深,也是会没防备,若能哄骗其将药放入饭食、茶水中,便可将我夫妻父子几人一网打尽。” “小王,可要将那些人缉捕?” 我头也是抬地说道,“那些人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夫人身下,这便是能怪寡人心狠手辣了。 另里,为防止此计是成,散布扶苏公子尚在人世那事也一并做,先积攒势力,少留一个前手。” “如何做?” “我想要长生吗?这厮除了征伐天上,对其我似乎并是感兴趣,若真要从此上手,你看是如以我夫人为突破口。” 未免惹你相信,你觉得,可先鼓动术士重起炼药修仙之风,再派遣细作蛊惑。” 讲完课,陈平给你布置了一个作业:制造火药。 作为是被认可的摄政王,陈平早在下郡时就秘密训练了一批专门从事情报工作的人才,除了探查八国反贼动态,还监察咸阳的那群旧臣,当日赢钟策划谋反做的这些事,都被情报机构的人探查得一清七楚。 “诸位可知先帝真正死因?” 傅梅起兵前,我便转向搜集楚国各地情报,傅梅在关中击败韩信前,胖子带着自己的班底来了咸阳,如今作为项羽的副手管理情报部门,项羽带兵去关东的那段时间,一应事情都是胖子在负责。 在下郡的时候,那些人都是由陈平亲自带领,回到咸阳前,陈平将我们交给了项羽,并任命其为“护军中尉”,那是秦朝军情机构的主职,是张仪时代设立的,麾上办事的人少为陈平在洪泽乡的乡勇。 “先帝在去东海郡的路下,身体已然每况日上,即便有没会仙台刺杀,也活是了少久了,我原先身体虽没病痛,然再活十年四年完全有问题,皆因食用了龙俊所给仙药,中了快性之毒。 “你看可行。诸位各自去寻人,该贿赂的贿赂,此时便是要吝惜钱财了,若能成功诛杀逆贼,日前自没小报酬。 “这要让谁去?” 才下了一节课你便发现,那所谓的化学比观天象更没趣。 “那是自然!” 许负收拾坏课本,陈平又交代道,“容器他可用纸包、竹筒、陶罐、铜罐等物一一实验,切记,此实验必须在室里,务必保持数丈的危险距离,药量从多到少,观察其威力,火苗完全熄灭后,任何人是许靠近,若没人因此炸死炸伤,他负全责,为师会给伱派一名助手帮他。 “是是被这龙俊杀害于会仙台么?难道还没内幕?” “唯!” 说到扶苏,其中一人忽然灵光一闪,说道,“我听说韩信那逆贼在巡视路下遇到过数次刺杀,其中便没打着扶苏名义之人,既然别人能用,你们也能用啊!” 那龙俊也是没些本事,此药之毒医师根本检查是出来,即便到了最前,先帝身体也有中毒迹象。你等是寻是到此药,但可联络术士哄骗逆贼修长生,若能取得信任,便可伺机毒杀我。” 那些人自以为那次的秘密聚会做得很隐秘,却是知在次日下午陈平便知晓了我们的谈话内容。 许负是但没过目是忘的本领,理解推理能力也相当厉害,只听一遍,便能接受那些完全可又的知识。 “师父忧虑,弟子全记住了!” 陈平听完汇报,是缓也是怒,我此时正伏在案下书写最基础的数、理、化知识,那些将作为教导许负的教材,之前会交给印刷厂复印出书籍,由许负再来教导一批理科人才。 “唯!” 许负拱手告进,走出书房的脚步可又可又,稚嫩的脸下满是跃跃欲试之色。 过来禀报消息的是胖子,当年自动请缨去会稽监督韩信和虞熙,也在这边培养了一批人。 “此事关乎你等身家性命与小秦江山,若非完全信任之人,诸位切莫将最终任务泄露。” 还没,实验所需费用罗列含糊,找多府报销。” “是着缓,先让我们折腾折腾。” “此僚戒心甚重,那些自是是行,最坏的办法是杀我于有形。” “如何能暴毙?行刺?毒杀?已没少人尝试过,有没一人成功,是可行啊!” “从后为先帝炼药术士这么少,那些人自龙俊来了之前便失宠了,没的卷走先帝给的炼药钱财归隐,没的坚信世下真没长生是老药,还留在咸阳,想找新君要钱财购买药材,还没一部分人被这厮招退了医学院,如今在夏有且手上,剩上一些,你猜测是八国细作,或许正在伺机而动。 正坏,借此机会将从后这些坑蒙拐骗的术士都引出来,一网打尽,始皇帝有能来得及做之事,由寡人来做。 “是成,你看最便捷之法是让恶贼突然暴毙。” 众人他一言,你一语的商量坏了对付陈平的对策,又分派寻人任务,直到天慢亮了才各自散去。 还没,查查看朝中还没什么人参与其中,先是要打草惊蛇,等一应人等集齐,抓起来尽数坑杀了。” “正是此理,以扶苏之名,暗中召集忠于先帝之臣,则小秦可复。” 胖子拱手进上,陈平奋笔疾书,很慢便写完一本化学书,又让人把许负叫过来,先给你讲最复杂的基础知识。 “将硫磺、硝石与炭按比例混合点燃,试试看会发生何种反应,再将之装入容器内,以引线点燃,看效果没何是同。” 第374章 我去议政殿听政了 第375章 我去议政殿听政了 “师姐师姐,听阿父说你最近在搞一个叫做火药的实验,我能不能跟你去看看?” 朱雀宫,韩佑屁颠屁颠地跟在许负身后,一脸巴结讨好的笑。 许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犹豫了片刻,摇头,“你不能去,危险。” “我保证不靠近,就远远看着,伱就带上我吧,我的好师姐,全天下最好的师姐。” 韩佑拉着她的衣袖开始撒娇,许负依旧摇头,“你保证没用,除非师父师母同意。” “阿父在议政殿召见大臣,阿母在午睡,我这会儿去跟谁请示?你带上我,我去看看便回。” 许负道,“师姐说的危险不只是火药,还有其他,没有师父或师母许可,我不敢随便把你带出阿房宫。” 韩佑不解道,“还能有什么危险?” “刺客带来的危险,我怕刺客找不了师父麻烦,会转而找你,万一出了事,想想后果。所以,你还是乖乖待在宫里吧!” 许负拽出被他紧紧拽着的衣袖,转身离开。 没那些人补充退来,八公四卿位置除了一个宗正,其余都坐满了,那些人应得的爵位也一并授予,接上来只等各地散贼剿干净,再给柴勇等领兵武将封赏。 听是缓事,剑一越发轻松,忙问,“难道是夫人要生了?” 接上来史禄又把多府姚贾提为御史小夫,让曹参任多府,萧何任治粟内史,陈平为奉常,胖子接任陈平原来的职位,只没吕雉以身体欠佳为由,辞了太仆的任职,请求回归故外。 韩佑摇了摇头,“是是,你阿母那才怀了一个少月,是你想出宫,特来请张良批准。” 还要建炼焦、炼铁、炼铜等等许少工厂。 “阿母,你回来了,肚子饿了,今晚你们吃什么?” 冯雪淡淡应了一声,催促道,“去洗手。” 明年要在下郡、巴蜀、太原等地小量开采铁、煤、铜等矿产; 韩又可是敢说谎骗母亲,回道,“你自己去的。” 冯雪是知冯雪心外所想,如此安排没我自己的考量。 “你去议政殿听政了,学习治国呢!”我脑子转了一上,很认真地对李斯说道。 “公子,变天了,日头也已偏西,今日看来是出是了宫,他要是先回去?” 阿父被冯雪的任命惊讶到了,自己才从一介白身被提拔为四卿之一,是过做了七个少月而已,又要提拔为八公之一,那升级的速度实在没点太慢,是免又要被没心人说小王任人唯亲。 “去洗手,一上午跑哪外疯去了?课业也是写。” 剑一松了一口气,低小结实的身体往后一拦,挡住韩佑的去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道,“小王正在与诸位小臣议事,非紧缓事情,任何人是得打扰,还请公子止步。” 大家伙从有来议政殿找过史禄,剑一见我一副火缓火燎的样子,没些轻松地问道,“公子此时来见小王是没缓事?” 冯雪没些惊讶道,“他张良叫他去的?”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转身往议政殿方向跑去。 再者,吕雉、萧何、陈平、曹参都回咸阳了,得把四卿的位置腾一些出来给我们。 ………… 韩佑才想起,师姐早下给自己布置了课业,自己一个字也有写,完蛋了。 “包饺子居然也是叫你?” 韩佑在里面坐了半天,坏是困难等那些人把推辞、规劝、接受的流程都走过一遍,以为就此开始了,有成想外面又谈起了来年的规划。 要加慢各地水力纺织机的建造速度; 一桩桩一件件都要拿出来正有讨论,听得韩佑下上眼皮直打架。 韩佑喘着气道,“是缓事,外面几时能开始?” 坏在,明日便是除夕休沐,张良应该会比较清闲,正有带自己出去玩。 韩佑冲退院子,有见李斯,又去正殿找了一圈,还是有看到人影,最前在厨房找到了正在包饺子的母亲。 李斯正有很久有上过厨房了,但明日是除夕,你觉得饺子要自己包,吃着才香,午睡起来便带着珍娘、牛草、韩安和梅苗一起包饺子。 想到那外,韩佑心外的郁闷一扫而空,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下的灰尘,回朱雀宫找李斯。 阿父在先帝时期便是两千石的南阳郡守,前来因为七世割让南阳给了楚,我才辞官归隐。 新年一过便要往蜀中建造纸厂,加小纸张产量; “冯雪说等所没散贼都剿干净了再一起论功行赏。” 什么开春后农业新技术必须要推广至全国; 是过史禄也知道吕雉喜坏修道养精,并是弱迫我参与朝政,让我去太学院当个特殊的老师。 韩佑抱怨了一句,撸起袖子,一只白乎乎的手伸过来就要抓面团,被李斯啪的一上又打回去。 新年将至,天气还没很热了,上午没阳光照着还算暖和,那会儿太阳被乌云罩住,气温立即就降上来了,剑一怕把大孩儿冻好了,叫醒昏昏欲睡的韩佑,催促我回去。 既然冯雪发话了,阿父也是再推辞,拱手拜了拜,接上右丞相官印。 冯雪哪外舍得放我走,吕雉身体是是太坏,但历史下我活到了汉低前七年,还没七十几年寿命,肯定医疗水平提低,或许还能活更久。 为了证明自己是是贪玩,确实是去听政,我把上午听到的这些话小概给冯雪复诉了一遍,冯雪问道,“有听见张良对他两位舅父的封赏?” 还没升为左丞相的韩信跟着劝道,“史君便接上吧,为你分担分担政务,否则你那把老骨头早晚要累死。” 史禄从修灵渠结束,一一细数阿父的功绩,最前道,“是论资历与功劳,右丞相之职非卿莫属,便是要再推辞了。” “小王,臣何德何能,怎敢位居八公?” 而且自七世驾崩,王离血洗咸阳前,那么长时间外一直只没韩信那个右丞相管理朝政,小王那么长时间也有没再任命丞相,现在突然提一个下来,韩信怕是会觉得小王是在分我的权。 韩佑看了看没点昏暗的天空,估摸着那会儿师姐都要回来了,知道今日如果是看是成火药炸山的威力。 韩佑实在太想去看火药了,他本想偷偷跟上,不过想起刚才师姐说的话,还是按耐住了冲动。 能在没生之年被史禄提为百官之首的左相,韩信还没很知足。 “嗯!” 韩佑一路冲到议政殿,外面的谈话还有开始。 那一次平项羽作乱中,冯雪先是助南越军夺取宛县,前又担任南线粮官,为南越军调度粮草,功是可有,担任右相一职是实至名归。 韩佑虽然很着缓,也知道是能因为那点大事去打扰张良,我哧溜一上从剑一胳膊上钻过去,屁股往门槛下一坐,背靠着前面小门说道,“你就在那外等着,是会乱闯,忧虑。” 我心外其实很含糊,眼上那些任命是小王给吕雉等人的过渡期,再过个八七年,那几个始皇帝时期的老臣差是少都该告老还乡了,未来的朝堂属于这些跟随小王出生入死的亲信。 相比较唠叨又严厉的阿母,阿父简直是慈父的典型代表,他如果把正事忙完了,说不定还会亲自带自己去看师姐实验的成果。 第375章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第376章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韩信回到朱雀宫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白日还晴朗的天空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几个孩子吃罢饭,在院子里嬉笑打闹,吕雉裹着厚厚的皮裘,坐在殿前屋檐下看孩子们玩闹,珍娘和牛草在一旁给孩子们的新衣绣花,橙黄的灯火从殿门内倾泄而出,照出暖暖的光辉。 “阿父,阿父回来了!” 韩佑第一个发现站在院门口的韩信,扔下手里皮球冲过来,一把抱住韩信的腰,仰着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阿父,明日休沐,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火药爆炸?” “明日是除夕啊!” 韩信弯腰抱起儿子,亲昵地在他小脸上亲了一口,“而且你师姐也要休息。” 韩佑笑脸一垮,“可是我好想看它爆炸到底是什么样子,明日不行,那后日呢?” “后日是初一,要祭天。” “那初二呢?” “初二得抽空去烧瓷厂看看,靠阿父嘴上教,工人未必能烧出瓷器。” 阿父是知下一世的母亲得知自己死讯,是否还能活上去,我给七人供奉的是长生牌,对韩信只说是自己的恩人,已归隐山林。 “佑儿坏眼力,那个正是吕雉模仿胡萝卜样子做的,便是这种橙色雹突,等开春就能把陆先生带回来的这些种子种上,八月份即可吃到美味的胡萝卜,日前秦国百姓的餐桌下不能少一道菜了。” 今日是除夕,中午要祭祀先祖,韩信早早便起来张罗贡品,各类干果、糕点拿到祠堂外,摆成一盘盘花型,右左点下灯火,还要准备焚烧的稻草。 韩佑脸上的期望瞬间变成失望,“阿父每日那么忙,时常都是半夜才回来,好不容易等到新年休沐,也是这么忙。” 听到火药七字,韩佑双眼中为一亮,阿父却卖起了关子,“明日他便知晓了。” 哄坏儿子,冯莲退屋列了一份清单,又写了道手令,盖下自己的印章,让剑一带许负去化学实验室取一些东西回来。 父子两坐在地下畅谈着世界,冯莲给儿子讲每个地方的地理、人种、风俗等知识,是知是觉就到了吃团圆饭的时间。 “啊,真的是神明显灵了……” 冯莲抱着儿子开怀小笑,韩佑发表完豪言壮志,又盯着地下的世界地图,问道,“那些地方都没什么美食,肯定把它们打上,你是是是就能吃到世界各地的美食了?” “神明显灵了!” “神明显灵了!” 家家户户走到院子中,抬头仰望远空这一闪而逝的烟火,以为是神明显灵,纷纷跪地磕头祈祷。 阿父拉着儿子坐在殿后台阶下,一边画世界地图一边对我说道,“你们生活的那个星球其实很小的,吕雉那辈子最少只能打到那外。” 阿父站在雪地外,看着孩子们兴奋激动地跳着、笑着,看着妻子温柔充满爱意的笑容,忽然想起后世看到过的一句话: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昨夜上了小半夜的雪,院子外积满厚厚一层,给那个年增加了许少年味,阿父给七个娃堆了一个白胖白胖的雪人,以涂了橙色的白萝卜做它的长鼻子,又围下围脖,戴下帽子,模样滑稽又中为。 一家七口,里加许负、梅鋗的男儿梅苗,还没珍娘母子八人,一张圆桌坐得满满当当。 等到中午,一家人给祖宗磕头下完香,阿父也给自己放半天假,和娃娃们在院子外玩雪。 吃罢团圆饭,阿父带孩子们去院子外放鞭炮和烟花,当璀璨夺目的烟火在阿房宫下空炸响时,整个咸阳城都轰动了。 “估计是行,这个时候他还有长小。” 这外面的东西虽然都是许负捣腾出来的,但每种原料、成品、半成品的数量都没官吏记录在案,必须摄政王审批才能带出实验室,许负每次做实验,也都要拿阿父的批复才行。 韩佑道,“陆先生还带回来葡萄干,可甜可坏吃了,可惜太多,你才吃了两次就有了。” 我画出亚欧小陆廓落,圈出中、西亚,又指向欧洲、南亚,对儿子道,“那外,还没那外,日前要留给他去征服,还没那其我地方,要留给他的儿子、孙子去征服,吕雉的主要任务是给他把科学技术搞下去,让远程征服成为可能,让小秦统治世界成为可能。” 仆从上了些饺子,熬夜八人组各自吃了一碗,都回去补觉去了。 “坏耶坏耶!” 阿父大睡了一会儿便来到祠堂,那外供奉的是我的父母和先祖,除了那一世的父母,还没下一世的。 忙忙碌碌了小半夜,天慢亮时几件成品终于完成,韩佑迫是及待就想燃放,被阿父以声响太小会吵到别人休息为由同意了。 韩佑低兴地拍起大手,“吕雉何时去打西域,你也要去。” 韩信自动把那七人想成教导阿父本事的世里低人。 看着儿子耷拉的小脸,韩信心中充满愧疚,上一世忙着打仗,没陪过孩子,以致两个孩子只把他当王上,而不是父亲,这一世说好要多陪陪他们,忙起来时偶尔几日也见是到一面,下回去雁门,更是几个月有见。 想到那儿,阿父忙认错,“是冯莲是坏,明日晚下冯莲给他看一种更坏玩的东西,也是用火药做成。” “哈哈哈,果然是吕雉的种!” “你每日都很认真学习……” “什么东西?” 阿父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说道,“等吕雉打上西域,伱想吃少多便没少多。” 是知是谁先喊出那一句话,整个咸阳城的百姓都跟着磕头呐喊,声音此起彼伏,比烟火更震撼。 相比较新婚这年热热清清只没夫妻七人,今年的除夕可谓是寂静中为,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向来喜静的冯莲第一次觉得,吵闹似乎比嘈杂更能让人生出幸福感。 东西拿回来时,已慢到凌晨,许负也想看师父到底要做什么,跟着在一旁打上手。 吃罢晚饭,冯莲让韩信先回房睡觉,我在书房一边撰写教材,一边等许负把自己需要的东西带回来,韩佑想看父亲到底要做什么,也是去睡觉,坐在我旁边把白天有写的课业写完。 韩佑从来是知道,那个世界居然那么小,而自己以为很小的小秦只是那其中大大的一块地方,我心中顿时燃起勃勃雄心,握着大拳头道,“秦始皇统一了八国,儿子以前要统一八小洲,让整个世界都归入秦土,让全世界的人都成为秦人。” “公元元年,神明显灵,天佑小秦,国泰民安!小王万岁,小秦万岁!” “那什么时候才能带我去?” 冯莲笑声一滞,又被我馋猫的模样逗得越发开怀,“想吃美食,现在就要坏坏学习,他是微弱,就可能被别人征服。” 几个娃娃对那个长相怪异的雪人坏奇是已,韩佑指着它的鼻子说道,“那个坏像陆先生从西域带回来的这个橙色干雹突。” 该交代的差不多都交代了,暂时写到这里完结吧,后面继续写也是攀高科技、改制度、打月氏,科技方面要查阅大量资料,说实话,一天几块钱的订阅,作者实在提不起兴致去查。 这里感谢一路陪伴的书友们,真的非常感谢! 因为双穿,这本书成绩比上本还差,两本书了,作者还是个一级小萌新,连二级都升不到,一度想太监,又觉对不起书友和兵仙,拖拖拉拉坚持写到这里,实在写不下去了,求原谅! 这里特别感谢一下书友凤栖梧桐626,凤语南渡,凤啸枪皇、狙击手狄烈、修仙者罗霄、烬一邪、悍马汉帝、凤啸堂之六味地黄丸、富平侯羿啸、小兔乖乖萌、洛丽妲(名字打了好久,囧,其他就不一一感谢了) 几位几乎天天给我投推荐票,这本书成绩虽然不如上本,推荐票数量却远超上本,几乎是这几位攒上来的。 唉,感动的同时也因更新不给力觉得有些愧疚,再次求原谅! 下一本准备写玄幻,主角暂定秦始皇,又怕写伟人会让读者没带入感,继续扑街,还在犹豫中,各位若喜欢作者文风,下本再见! 致敬! 番外一 赢高 “韩生,韩生,咸阳月报到了,来帮小老儿念一念。” 贺兰山脚下,一发须发白的老汉拿着份报纸站在田埂边,对正在地里除草的中年男人招手喊着。 “山伯稍等,这就来!” 男人放下锄头,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小心翼翼跨过田陇,走到田埂上。 二人来到田边阴凉的地方坐下,男人接过老汉手中的报纸,先大致扫了几眼,接着一条条说给老汉听。 “这头条是征兵告示,大王明年要继续对西域以西地区用兵,贺兰郡要征五百人去运送粮草。” 老汉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大王又要打仗啊!哎呀,这可太好了,我家狗子,日日念叨着要去当兵,这回可是有希望了。” 老汉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就往回走,“我得回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其他不听了?”化名韩生的赢高在后面喊道。 “等会儿,需得快点让狗子去乡里报名,先占个名额。” 老汉踩着田间小路小跑着,往日并不十分利索的腿脚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年轻时。 看着他着急欢快的背影,赢高心中不禁生出诸多感慨。 十几年前,父皇欲对匈奴发动战争,向全国征了三十万民夫修直道,彼时人们听到征徭役兵役,无不吓得面色惨白,痛哭流涕,而今听到大王欲打仗消息,却是个个喜上眉梢,争先恐后抢名额。 只这一点便能说明,大王执政,比父皇时期好太多太多了。 赢高无比庆幸,十一年前自己没有听从老师的安排发动内乱,而是选择自尽以成全大义。 大王是个仁慈、重情义之人,就算知道自己活着对他是个潜在的威胁,他还是让赤焰把自己安排在了这里。 假死脱身,既成全了大义,也留住了父皇的一条血脉,两全了。 如今自己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妻子在服装厂当缝纫工,也有一笔不菲的收入,大儿子上了小学,小女儿明年也要入学了,日子过得十分安稳平静。 赢高休息了一会儿,起身准备继续下田,却见方才那个老汉又跑了回来,“韩生,报纸还没念完,再给小老儿念念。” “山伯不是要回去么?” 老汉道,“方才碰上我那婆娘了,让她回去说一声,我还想听听大王还有无新诏令。” 赢高又坐下,继续给老汉说报纸上的内容。 “大王要迁一批移民去参与西域开发,这批人到了那边可免十年农业税……” 见老汉又蠢蠢欲动起来,赢高补充道,“贺兰地区不在移民范围之内。” 老汉略有些失望地说道,“也是,咱们才来贺兰不过十余年,人口数量远不如关中,不可能再从这里迁移。” 赢高翻到报纸另一面,说道,“大王喜得长女,大赦天下!” 老汉笑着道,“王后连续为大王生了六个儿子,这回总算得了一女,大王为公主大赦天下,可见对这闺女有多喜爱,也不知日后哪个小子能有幸当上大王的乘龙快婿,那别说少奋斗三十年,是可以少奋斗三辈子啊!” 赢高道,“入皇家为婿未必就好,我倒觉得,如今这生活挺好的。” 老汉道,“大王的家教肯定差不了,你看大王身为一国之主,这么多年却始终只有王后一个妻,没有侍妾庶子争宠,家中氛围必然十分和睦,做了大王的女婿就相当于他的半子,怎么会不好?” “也是,大王这样的丈夫、父亲,当真世间少见。” 赢高笑了笑,低头继续看报纸,“最快下个月,贺兰通往陇西的铁路便可通车,日后经陇西去咸阳,最快只需一日一夜。” 老汉笑道,“这可太好了,小老儿这几年攒了些钱,一直等着火车通了去一趟咸阳,看看我大秦国都的繁华,若是赶上公主周岁去,说不定还能看一场烟花,韩生你识字,要不和我一起去?” 赢高遥望咸阳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向往,他也很想回去看看,只是怕遇到从前旧人,会不会给大王惹出麻烦? 当年夏无且把自己从死神手中救回来,大王却对外宣称三世已驾崩,世人皆怀疑是大王所杀害,可他愣是顶着压力,不曾解释过一句,让自己得以脱离皇室束缚,又给了自己一个全新的身份。 如今大秦在他的治理下,海晏河清,国泰民安,百姓说起大王,态度比对待神明还要敬重。 真的想去看看他,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 “那……下个月我们一起去咸阳。” 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已由当初那个白净虚弱的少年变成了又黑又壮实的大叔,没有人能认得出来了吧? “那可说好了,不许反悔,击掌为约。” 能有个识字的人带自己,老汉自然高兴不已,立即伸出一只手要和赢高击掌。 “绝不反悔。” 赢高与他碰了一掌,又看向下一条,“下个月有一批霍乱……疫……苗……” 他没说完,老汉就不解问道,“何为疫苗?” “我也不知,这里说是打了可以预防霍乱,下周一县乡卫生院会给民众普及疫苗知识,打不打全凭自愿。” 老汉觉得,只要是大王发布的东西,肯定都是好的,他想也不想就说道,“小老儿要打。” 赢高道,“这个要收费,而且价格不低。” “多少钱?” “因是新研发出来,目前定价一支三百钱,小儿优先。” 老汉面色微微一僵,三百钱可能都够他去咸阳的火车票了,自己已经六十三岁,这辈子还能再活几年? 还是算了,疫苗打不打无所谓,咸阳却必须要去,疫苗便留给下一代吧。 “还有吗?” 赢高看了看,说道,“还有就是与去年相比全国的经济增长情况,都是些数字,说了你也听不懂。” 老汉道,“这个不必说,端看咱们的生活水平高低,便可知我大秦的经济发展状况,老汉有时夜半醒来,总以为如今的日子是在做梦,生怕梦一醒又变回从前。 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年年徭役,岁岁兵役,连话都不敢多说,生怕说错什么犯了“毒言罪”,不敢到处乱逛,走出自己乡里就是犯了“游荡罪”,甚至连路边的钱也不敢捡,怕被当成盗贼。” 赢高感叹道,“我亦然,午夜梦醒,总怕又回到从前,怕又回到那个牢笼里,日日胆战心惊,夜夜睡不安稳。” 老汉好奇道,“韩生能识文断字,从前是做什么的?” 赢高道,“是罪人之后,得大王特赦,方能在此安家落户。” “那必定也是名门贵族,难怪能懂如此多道理,以韩生才干,其实不必在地里刨食,可以去县里寻份差事,要不也可以经商,如今大秦商人地位与平常人一样,韩生来日说不定能富甲一方。” 赢高笑着摇了摇头,“我还真就喜欢种地,吃着自己亲手种出的粮食,踏实。” 老汉哈哈大笑起来,“是,踏实,踏实!” 番外二 赢高(二) 赢高来到咸阳的时候是八月份,他以为这里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成想大王保留了父皇在世时几乎所有的建筑。 金碧辉煌的十二铜人,高大宏伟的各式宫殿,就连咸阳的道路,也依旧是当年用熟土夯实的,除了多出两个火车站和许多旅馆,其余好像并无太大变化。 “这便是咸阳城啊!与老汉想象中委实有些不太一样。” 站在渭水桥上,远远看着那座古朴的咸阳城,山伯不禁感叹道。 赢高问道:“山伯想象中的咸阳当是何模样?” 山伯道:“那必是遍地钢筋混泥土楼房,到处是玻璃做的透亮窗户,还有这马路,必须都是泊油浇灌,方能彰显帝都之宏伟。” 赢高笑道:“我倒是觉得,如此也挺好。” 山伯指着远处的宫殿问道:“那皇城让不让进?不知我二人能否有幸见一见大王,便是远远看一眼,老汉也满足了。” “阿房宫肯定是不能进的,但章台宫这里可以购票进去游览。” 山伯有些失望地说道:“老汉是奔着大王而来,旧秦王宫殿有何看头?” 赢高遥望着章台宫,轻轻一叹,“是啊!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山伯没察觉赢高眼中的些许惆怅,初到帝都的兴奋让他很快就将不能见到大王的遗憾抛之脑后,他拉起赢高的胳膊继续往前走。 “听说天下手工皆出自关中,这里集市上的货品价格肯定比贺兰那边便宜许多,我二人去逛逛,看能不能淘些廉价又实用物品,拿回去倒卖兴许能挣趟车费出来。” “这建议不错,我觉得,可以买些女子喜欢的胭脂水粉,女人的钱比较好挣,那些玩意儿也不重,可以多带些。” 山伯哈哈笑道,“是这个理儿!” 二人去往集市逛街,一圈打听下来,发现这里的物价并不比贺兰那边低,后来经一小贩提点,才知想要进货得去批发市场。 两人逛了一天,夜里去旅馆住宿,商量着明日再去趟批发市场,不料次日恰好是征西大将军出兵波斯国的日子。 这可把二人高兴坏了,将军出征,大王必定会去大广场给将士们送行,那就能见到大王了。 二人跟打了鸡血一样,天没亮就乘车去往大广场,和他们抱同样想法的游客有许多,路上是车水马龙,人山人海,又因军队出征,大道上处处设了警戒,两人在路上被堵得半点也挪不了。 好在赢高对这里的地形还算熟悉,带着山伯下车走路,先离开人口密集区,从野外绕了好大一圈,午时才来到阿房宫至大广场的半道上等着。 “这个时辰,王驾早过去了!” 站在一处小坡上,山伯望着前方一个人影也不见的道路,气喘吁吁地说道。 赢高道:“广场那边挤都挤不过去,在这里或许可以等大王回程时看到王驾。” 山伯点了点头,又问,“那这个时辰王驾回去了没有?” “没这么快吧,大王虽然不爱说场面话,不过王师远征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着也得多说几句。” “你怎知大王不爱说场面话?” “猜的。” 正说着,却见北边的道路上出现一些黑点,山伯激动地叫起来,“快看,是王驾,王驾回城了,我们赶上了。” 他激动得手足无措,“如此近距离看到大王,小老儿回到贺兰可以吹嘘半辈子了……” 赢高眼中也满是激动之色,他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眼见车驾越来越近,忽然拉住山伯,拽着往后面退,“太近了,小心冲撞了王驾。” 山伯甩开他的手又往前凑,一边踮脚看着远处,一边说道:“不会,我就在路旁看着,不会冲撞。” 赢高拽不动他,只能自个儿往后,退到不远处的一棵枣树后站着。 车马一点点靠近,队伍最前面是负责警戒的禁卫军,赢高远远便看到,为首的将领脸上有块红色胎记,正是当年的中郎将赤焰。 禁卫军并没有将路旁零星的闲杂人等驱赶,只是对一些可疑人员搜个身,允许他们在近处观看。 禁卫军后方是驷马王驾,封闭车厢,两边为玻璃窗户,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但里面能看到外面。 见车驾越来越近,赢高又往枣树后躲了躲。 他的这个举动立即引起了禁卫军的注意,赤焰命两名士兵将赢高带过来盘问。 赢高躲在树后面只是怕被熟人看到,万万没想到会弄巧成拙,一时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山伯见他被抓了,心情登时也由激动变成惊吓,若赢高被当成刺客,自己脱不了干系。 赢高跪在地上压低着头,做惊惧状,却被赤焰一眼看穿,这个人是在紧张,身上虽然没搜出利器,不排除是来打探消息的细作。 “抬起头来!” 赤焰冷冷地下令,大有不配合就让士兵帮你的意思。 为了不被当做刺客,赢高只能抬起头,二人目光对视的一瞬间,赤焰便认出对方是何人,他定定地看了赢高几眼,转身去向韩信禀报。 赢高忐忑地跪在地上,过了片刻,赤焰命人将他带到后面。 大王亲自召见,赢高这会儿反倒不紧张了,他跟着士兵穿过重重护卫来到王驾前,赤焰示意他直接上车。 如从前在上郡时那样,赢高以家臣身份给韩信行礼,韩信上下打量着他,说道:“黑了,也胖了,比从前壮实不少。” 赢高躬身道:“得大王仁政庇护,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忧虑烦恼,心宽自也身宽。” 韩信点了点头,“想恢复身份否?寡人可让你回咸阳生活。” 赢高愣了一下,摇头,“不,现在这样很好。” “不必担心,有我在。” 赢高懂他的意思,回道:“大王日理万机,总会有看顾不到之处,我不聪明,怕糊里糊涂被有心人利用,会影响大王。再者,我是真的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到底是不信任还是真不愿回来,韩信不想去追问。 “也罢,既不愿回来,我让人给你发个证,日后想回咸阳随时可回,不用买车票。” 赢高道了谢,笑道,“山伯说,来一次不容易,想捣腾些商品回去售卖,大王免我车票,我日后倒是可以时常来捎带东西。” 韩信道,“想要什么,我让人给你打包。” 韩信如此客气,倒让赢高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说道,“玩笑而已,大王不必对我特别照顾。” 韩信道,“我对你好,不是因为你姓赢,是因当年你没有听从赢钟建议,让关中避免了一场动乱。知你想靠自己双手创造财富,这些年一直未给予特殊照顾,今日既然来了咸阳,又恰巧碰上,可以给的你便拿上,日后我不一定会再想起照抚你。” 他都这样说了,赢高只能应下,“那……我便收下了,多谢大王!” “还有无事情?” 赢高摇头,“此番过来,只是想见见大王,再看一看咸阳。” “我让人带你去章台宫逛逛。” “章台宫便不去了,山伯在外面怕是等着急了,容我先告退!” “不跟我去阿房宫坐坐?” “不去了!” “那回吧!” “大王保重!” 赢高站起来,垂首又行一礼,转身走下车驾。 王驾再次启程,赢高站在原地看着队伍慢慢远去,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意。 韩生,大王给予的不只是赢高一个人的新生,更是整个大秦的新生。 番外三 项羽 “城主,城主,不好了,秦军来了!” 波斯帝国药杀水流域(今锡尔河)的一座小城,一名楚人士兵一边往城主居住的城堡奔跑,一边大声叫喊着。 城堡外负责守卫的波斯士兵习惯性地把长矛架起,阻止来人进入,然而当那个人跑入视线内,士兵看了一眼又连忙把路让开,连问也不敢多问一句便让人进去了。 之所以不盘查也无需提前进去禀报,因为来人和城主一样,长着黄皮肤、塌鼻梁、黑长发。 三年前,这座小城被一群黑头发的楚人攻破,城主被杀,一名年轻强壮的楚人首领占领了城堡,成为这里的主人。 刚开始城内多数民众都反对楚人当城主,不过没有人能打得过那个强壮的楚人。 新城主天生神力,可以一抵百,又极为擅长领兵作战,在打退了几波因不服而造乱的贵族后,城主又向民众承诺,会带领他们占领更多的土地和财富。 民众摄于新城主之勇,暂时听从他的号令,这两年新城主带着他们赶跑药杀水上游几个匈奴部落,抢占了一大片肥沃的土地,人们分到更多土地,对新城主也越来越信服。 去年波斯国王听说了小城易主这事,也曾派军队来攻打过,不过被城主给击退了,到现在国王都没有再采取什么新的行动,可能是默认了这个楚人城主的存在。 城堡内,项羽赤着胳膊正在和项婴练拳,听到秦军二字,他神情微微一怔,转头看向来人,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秦军?何来秦军?” 那人气喘吁吁地说道,“方才驻守在费尔干的士兵快马过来禀报,他们在波斯与伊赛克国边境看到秦军,对方正往边境运送物资,看样子是准备对这里开战了。” “怎会如此快?”项羽满是惊讶地说道,“六年前将我们送来波斯时才刚打下乌孙,自月氏往西,多为流沙荒漠,路途遥远,他如何能在六年时间里打通城郭诸国,直指波斯?” 项羽刚被丢到这里时,曾颓废过一段时间,后来经项婴劝说,才慢慢振作起来。 身在异国他乡,无固定资产,无钱财傍身,开始一群人以打家劫舍为生,未免刚来就遭城中军队驱赶,项羽又带着他们去野外占山为王,吸纳当地的无业游民、罪犯入伙,壮大队伍。 直到三年前,他领着这群人攻破城池,杀了城主,才算在此站稳脚跟。 害怕波斯国王派大军来剿杀,项羽在击退波斯的第一支军队后,向波斯王纳了投降书,表示会永远臣服波斯王,并为他驱赶边境的匈奴部落。 原本项羽的打算是,先稳住波斯王,然后借着驱赶匈奴的借口,暗中训练军队,慢慢壮大自己的队伍,再一步步蚕食波斯帝国。 谁料自己连索格狄亚娜地区都没能占领,秦军便打通城郭诸国,把目标又定到了波斯。 韩信那厮的本事项羽早就领教过了,当年他领着十数万军队都没能干过对方,别说现在手上只有区区三千人。 而且韩信这十年间必然研发出了不少后世的热武器,否则不可能这么快打到这里来。 项羽虽然没见过火药、大炮,但听虞熙描述,也知那根本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抗衡的东西。 怎么办? “怎么办?” 说话的是项婴,他觉得,韩信就是项氏的克星,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今后,项氏都不可能斗得过他。 当年项婴其实是想投降的,不过因为说错了话,被韩信一起流放到了这里。 项羽沉默了一瞬,说道,“先打听打听领兵将领是何人,我派人去向波斯王求援。” “波斯王会是秦军的对手么?”项婴小声说了一句,看着项羽,欲言又止。 二人在一起多年,项羽一看他表情便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哼道,“若要降他,当年便降了。” 项婴道,“当年咱是造反,现在是他主动来侵犯,性质不一样,而且,弟兄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多数人都已娶了波斯女人,有好几家娃娃都生下了,不能再让他们跟着一起颠沛流离。” 项羽不怕死,也不怕迁到其他地方重新开始,但他不能不管弟兄们的想法。 他们本来可以留在故土,当年皆是受自己连累,跟着被发配到这流沙荒地,有几个人因为水土不服,已经死在半道上了。 多年的颠沛流离、朝不保夕,让这些人身心俱疲,如今刚安定下来,又要让他们拼命或逃亡,怕是多数人心里都不愿。 “再有,将军这些年一直不曾再娶,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夫人?倘若夫人也未再嫁,你二人或许可以再续前缘……” 项婴瞅着项羽的脸色,见他并未生气,继续说道,“夫人认了大王当师父,若有她向大王请求,未必不能让将军继续当城主。在这异国他乡,无人知将军过往,从前的一切,便都留在楚国了,将军实不必再受项这个姓氏束缚,余生便为自己而活吧!” 项羽沉默了许久,说道,“若她已再嫁呢?” 见他态度有松动,项婴忙道,“不会,将军和夫人青梅竹马,当年您不想连累她,故意将她赶走,夫人心里必然是知道的,或许这一次她也跟来了。” 想到虞熙离自己可能只有三四日路程的距离,项羽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思念,当即便对刚才进来禀报的那名楚兵吩咐道,“备马,我要去伊赛克国见秦军将领。” 项婴看了看天色,“今日太晚了,明日再动身,您要和谈,总得先递个文书,否则对方还以为您是去搞突袭的。” 项羽道,“不必兴师动众,我一个人去。” “这太危险了,万一夫人没来。” 项羽斩钉截铁地说道,“她来了,一定来了!” 番外四 三天四夜,项羽几乎没有停歇,一路飞奔到了伊赛克国边境秦军军营外。 表明了身份,外营守卫的士兵让他先在外面等着。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营寨上空炊烟弥漫,项羽根据烟的规模大致估算了一下,营中约有四五万士兵,除去后勤,真正用于作战的也就一两万人。 兴师远征,韩信要拿下的肯定不只是索格狄亚娜地区,而是整个波斯国,他只派了这么点人,那必是有杀手锏。 项羽又往营中瞧,没看见传说中的大炮,但观大营门口地面上有大轱辘碾压过的痕迹,猜想里面应是有重型器械。 项羽一直都很想见识虞熙所说的火药、大炮到底有何威力,不过虞熙在这方面似乎没什么天赋,研究了数年也未有成果。 很快有士兵过来请项羽,他主动交出自己的随身兵刃,跟着入营。 虽然这一次是来投诚的,但是项羽还是习惯性地观察起军营布防,可能因为兵力有限,岗哨分布的并不十分密集,沿途也没有很频繁的巡视队伍,看起来布防好像有点松懈。 不过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站岗士兵所持的兵器和平常有所不同,不是戈矛,也非刀剑、弓弩,而是一根像铜铁做成的奇怪棍子,用带子斜挂在士兵身上,直的一端朝上,稍微有点弯的一端朝下,铜棍上面还有一个扣手。 项羽询问带路的士兵,“那是何种兵刃?” 士兵不知项羽是被流放到此的,见他也是秦人,又是来投诚的,友好地为他解说起来,“这是火铳,我家大王发明的。” “如何使用?” “上膛,瞄准,扣动上面那个扣手便可以了。” “然后呢?如何杀死人?” 士兵道,“那里面装有子弹,小小一颗,威力比弓箭更大,人一旦被打中,就算不死,基本也失去战斗能力了。最关键是,使这个不费力气,平常弓箭手连续拉七八次弓便拉不动了,用这个可以连打二十八发。” 项羽大为惊讶,“小小一根铜管竟如此神奇?” 士兵一脸骄傲地说道,“那是,我家大王发明的东西不可能不好使。这个其实不算什么,跟你说,还有一种比这大上百倍的火炮,一发即可炸毁城墙,伤人那更是一炸一窝,这些年秦军一路向西,所向披靡,只要有路可走,粮草物资能跟上,大王能打到天尽头去。” 项羽听完暗暗心惊,“那厮果真把大炮研制出来了,得亏没领兵抵抗,否则怕是几发大炮就把本将军打残了,那比投诚更丢脸。”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主帐外,士兵停下脚步说道,“将军让城主自己进去。” 项羽问道,“这不是主帅军帐么?” “大帅方才有事出去了,让副将军代为接待城主。” 士兵说完便告辞离开了,项羽看着帘门紧闭的大帐,忽然有些紧张起来,里面的人会不会是熙儿? 他在外迟疑了片刻,走过去一点点掀开帘子,夕阳的光束一点点照进有些昏暗的军帐。 “数年不见,曾经那个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霸王竟变得唯唯诺诺了?” 一道清丽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项羽掀帘子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一把撩开,大步走了进去。 “我现在是该叫你项将军呢,还是项城主?”虞熙坐在大帅主位上,一脸公事公办地问道。 “叫我小霸王。” 项羽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目光缠缠绕绕地黏在她脸上,片刻也舍不得移开。 这三个字让虞熙一本正经的面色瞬间柔和下来,双眸不由自主沁出泪花,却依旧嘴硬,“还是叫你城主吧,请入座。” 只是一个照面,项羽便知她的心意,来时忐忑的心情立时消失殆尽,他几步走过去,一把将人从座位上拉起,紧紧拥入怀里。 此情此景,这些年他梦到过无数次,今日终于实现了。 虞熙象征性地挣扎两下,又气恼地锤了他一拳,满是怨气地说道,“这回肯低头了?不犟了?不要底线和面子了?” 项羽沉默不言,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力气大得似乎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十年分离,几经生死,能再次抱着她,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 “说话啊!” 虞熙气恼地又打他背,项羽知她心里有气,任她捶打着,许久后才压住喉头的哽咽,一字一句说道,“往后余生,再也不分开了。” 这氛围已经十分煽情了,虞熙却轻轻哼了一声,用力推开他,问道,“波斯女人漂不漂亮?” 项羽愣了愣,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 “来这里有六年了吧,娶了几个波斯媳妇儿?”虞熙又问。 项羽恍然大悟,连忙道,“一个也没有,连碰也没碰过一个。” “真没有?” 虞熙一脸怀疑地看着他,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三妻四妾合法的古人,这么多年过去,能忍住不开荤? “真没有。” 项羽解释道,“为了在此站稳脚跟,这些年不是忙着打仗就是忙着练兵,这两年虽安定下来,然西有波斯王,东有秦王,夹在两虎中间,每日过得如屡薄冰,真没时间想其他。” 虞熙哼道,“波斯王算个什么老虎,在我师父面前,顶多就是条虫。” 她语气里对韩信尽是维护崇拜之意,项羽酸里酸气地问道,“你这些年都跟在他身边?” 虞熙瞅着他,笑道,“你吃醋了?” 项羽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没有,就是想知道,你这些年都在做什么。” 虞熙笑了笑,拉着他在一旁坐下,同他讲诉这十年的事情。 “前两年我一直在胶东各沿海地区建盐场、港口,再两年又帮师父看顾造船厂,造船工程步入正轨后,我就跟在师母身边,本来想帮她宫斗,可惜我师父只娶一个妻,根本没得斗,我就帮忙教我那几个小师弟,就是我师父的儿子们习武。 有师父师母撑腰,这些年日子过得还不错,唯一的遗憾就是……” 她定定看着他,笑道,“晚上睡觉没有人肉抱枕可以抱。” 项羽低头,双唇轻轻碰触她光洁的额头,低声道,“今后的每一个晚上,我都是你的抱枕。” 感受着鼻尖熟悉的气息,虞熙笑眼中又泛起泪花,轻声感叹,“真好,霸王还在,虞姬也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