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年代文里被莽夫娇养了》 第一章 穿越遇到莽汉 江绿,哲学系的研究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但是最近发生的一件事,就让她挺尴尬的——她竟然穿越了。 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课上,她正耗尽全身最后一丝理智和周公进行着撕扯,哲学老头那不紧不慢的语调最终送了她一程,睡死过去的最后一瞬间,她隐隐约约听见老教授说:“…目前还有诸多无法解释的现象……” 如今她就成了这无法解释的一部分。 但是她现在最棘手的不是这世界是唯心主义还是唯物主义,而是眼见着时间过去了五分钟,那个鲁莽的汉子随时都有可能来和她困觉。 就在刚刚,他已经硬来了一次,却被突如其来的便意打断了,男人捂着下腹冲去了茅房,她则像是被人生生换了个脑仁般,涌进来一大堆不是自己的记忆。 还没整理出头绪,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很快又关上了,屋内瞬间多了一个人。 江绿全程睁着眼睛,愣是没看清男人是怎么进来的。 “干啥不开灯?”男人浑厚的声音响起,然后就开始脱裤子。 “你干什么?”江绿瞪大眼睛喊道,也顾不得害怕了。 “你这话问的新鲜,自然是睡觉,不然我脱裤子和你聊天啊。”周春禾痞里痞气的调调又出来了。 “我觉得……聊天挺好的,咱聊聊吧,你看月色这么好,正适合说话唠嗑……”江绿的声音越说越小。 “老子再给你来两斤瓜子,给你泡壶茶?”周春禾偏着头,眸子里透着寒光。 “也,也不麻烦了,干聊就可以。”江绿咽了咽口水。 “少废话,老子还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九九,看不上我,可怎么滴,你还不是嫁给了我,既然嫁给了我,就得跟我睡觉。”周春禾整个人就压了上来。 “我来大姨妈了!”江绿叫出来。 “什么玩意儿,你哪来的大姨妈?”周春禾压在江绿身上抬起头。 “我说的是那个……”江绿词穷了,八十年代难道不叫大姨妈? “哪个?”周春禾头又埋了下去。 “月经,月经,我来月经了。”江绿一双手死死拽着裤头,好歹是想起来了,阻止了正往衣服里探的大手。 “真的?”周春禾睨一眼。 “嗯~嗯?……”江绿话音还没落,只觉得下身一阵凉意。 这个畜生,竟然扒了她的裤子来验证!!! 江绿握着拳头,也不管打得赢打不赢,雨点般朝男人身上打去,哭成了泪人。 这下换周春禾慌了。 他是稀罕这个媳妇的,不然当年也不能那样费尽心机娶到她,奈何这媳妇从头至尾没拿正眼看过他,他也不是没自我检讨我,比如:爱耍横,不喜欢讲道理,总喜欢以武服人,多多少少有些村霸的感觉……这些他都深刻认识到了,只是,他不是很想改。自认为自己的日子过得还是挺滋润的,至少队上从不曾少过他一个工分,而且都是一等工。 即便他对所有人都不是很客气,但对她,从未动过粗,也未曾说过粗话啊,娶回来小半年了,怎么就讨不到她的欢心,还一天到晚想着逃跑呢? 他都要憋疯了,每次都不能尽兴。想他正是虎狼的年纪,这样下去,他迟早得英年早逝。 旁的他都不怕,就怕她哭,哭得他心肝都颤了,却又恨得牙痒痒。 奶奶的,实在不行,打晕了再来? “你别哭了。”周春禾心先软了。 “虽然我已经嫁给了你,但是你也不能硬来,我可以告你的。”江绿警告着他,满眼满脸的泪。 奶奶的,还是打晕吧,还敢告自己的男人,闻所未闻啊! 周春禾的拳头又捏了起来。 江绿意识到那句话把他惹毛了,倏地缩在了床尾,死死地抱着枕头。 “都已经是我的人了,一次和很多次又有啥区别呢?”周春禾有些无奈,有些无解。 “什么?已经是你的人了?”江绿睁大眼睛,忘记了哭。 “不然呢?咱结婚都半年了,你当我是菩萨呢?”周春禾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黑暗里摸索着火柴。 屋子里顿时明亮了,晃得人眼花。 江绿不叫了,也不哭了,呆呆地愣着,她还以为自己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呢,原来都睡了半年了,那还挣扎个毛线啊! 没有意义了。 她不挣扎了,周春禾也没兴致了,抽了烟,脱了鞋,就睡觉了。 背对着江绿,赌气似的。 江绿倒是松了口气,就在另一头睡下了,实在哭也是累人的活,她晚上又没吃多少。 迷迷糊糊正要睡着,突然什么东西顶了上来,下一秒,她整个人被一双大手捞了过去。 江绿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毫无下限,毫无原则的男人。 “睡觉!”周春禾却像啥事都没发生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那头钻到了这头,然后搂着媳妇睡觉了。 江绿简直惊呆了。 可事实是,这一世里,她的确是周春禾明媒正娶、且上了户口本的媳妇,周春禾和她睡觉天经地义! 她穿越的这个人也叫江绿,是她看过的一本年代文里的人物,要胸有胸,要臀有臀,在王家坝村,是所有光棍臆想的对象,也是媒婆们伸着脖子想要拿下代理权的人。特别是,她还念到了初中毕业,要不是因为母亲病逝,后母进家门,她非得念到高中去。如此资本,她本指望着嫁给一个干部,当个官太太,没想到她那个后娘带来的姐姐突然病重,在医院眼见着就要停了药,狠心的后母为了救亲生女儿,也不知道吹了多少耳边风,愣是让她父亲同意,只要有人出得起300块钱的聘钱,就把女儿嫁给他。 周春禾也就是这个时候,趁机而入,一举拿下她的。 听说他为了凑齐这300块钱,差点连祖宅都卖了,他娘死活不同意,以死相抵,最后把亲戚朋友借了个遍,把家里卖了个底朝天,这才勉强凑齐了钱。 但是,原主并没有因此感动,而是觉得自己不甘心,一心想要找机会逃出去。她不仅恨爹和后母,还恨周春禾。嫁过来后,没回过一次娘家,也没下过一次地,想着让周春禾主动和她离婚。好几次,周春禾的拳头都已经捏起来了,却还是没落下来。 这婚始终没离成,原主却开始作践自己,和村里好几个光棍撕扯不清,最后竟然还和有夫之妇睡到了一张床上,被人家老婆当场抓住,打得半死。周春禾把她背回来,拳头捏得咯咯响,扔在床上让她自生自灭,再也不管她了。 半年后,她和人去了南方,走进了红灯区,再无音讯……而周春禾下场也不好,抽烟喝酒赌博,还不到中年,就得病去了。 脑海里电影般过了一遍原主的一生,还未经历过人事的江绿缩在黑暗里瑟瑟发抖,汉子的胸膛火烧似的滚烫,烧得江绿的脸一半火热,一半冰凉。 她的唯物主义,躲进云层,不见了。 第二章 以不动应万动 第二天,江绿还在倒穿越的时差,被外面一阵叽里呱啦的声音吵醒。她睁开眼,就看到头顶灰黄的土墙,上面还结着几张蜘蛛网,那蜘蛛正挑衅似的看着她。 江绿腾一下掀开了被子,爬了起来。 果然,她的穿越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生无可恋的江绿四下瞅了瞅,屋子倒是比她的宿舍大一点,可是除了一张饱经沧桑的桌子和一个脸盆架,几乎就没啥家具了,镜子挂在土墙上,衣服就摞在一个木箱里,那木箱半开着,露出来几件极具年代感的花衣裳。 江绿挑了件还算干净的袄子穿上,正扣扣子呢,门又被推开了。 “你就不能敲门吗?”江绿一张小脸气得青绿青绿的,差一点就被偷看了。 “敲啥门?我进自个的屋子敲啥门?”周春禾大着嗓门道,放下手里的暖壶,就开始脱衣服。 “你想干什么?”江绿后退两步,这厮不会大白天还想干那事吧? “你!”周春禾吐出来一个字。 江绿一时没晃过来,等晃过来,周春禾已经在一旁偷笑了。 “你,简直不知廉耻!”江绿气急败坏。 周春禾就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 江绿没来由地心底发毛。 周春禾想,这娘们就是欠x,逮个时机,他再也不心软,让她下不来床,看她服不服软! “你出去。”江绿声音低了下来。 “放心,你换你的。”周春禾把热水倒进脸盆里,“要干也是晚上。” “你说什么?”江绿好像听到了不文明字眼。 “赶紧洗脸吃饭。”周春禾说完,放下脸盆,就出去了,还不忘把门带上了。 有些神秘,好像有事瞒着她。 外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了。 江绿扒在那破旧的门上,透着那门缝,将外面瞧了个清清楚楚,就见原主的婆婆和后母皆叉着腰,打着口水战,就差动起手来。 听着,好像和她有关?不下蛋啥的…… 江绿正勾着身子听,外面就点着名叫她了。 “江绿,你这死丫头,都几点了,还不起来,赶紧给老娘滚出来。”骂人的正是江家后母饶爱云,指着这边屋子骂。 江绿知道这骂的不是自己,可是这听着咋就那样难受呢?算了,忍一忍。 那饶爱云却越发的骂开了,越骂越难听,连对手亲家婆婆都听不下去了,偃旗息鼓站在了一边。 周春禾却不干了,拿着笤帚就上来赶人,“一大早哪来的乌鸦喳喳乱叫,晦气得很,都给我出去!” “我说姑爷,可是你娘上门请我来的,怎么滴,你们老周家就是这样的礼数?”饶爱云抓着话柄使劲捶。 “我娘找你来,你同我娘讲话便是,扯上我媳妇干啥?她如今是我的人了,还当她是在你江家好欺负呢?我和你讲,不好使了。”周春禾一米八几的大个,居高临下看着一米五几的饶爱云,又看了眼他娘。 周家婆子闪到一边,装作没看见。她本意是找饶爱云要个说法,半年了,儿媳妇肚子还没个动静,那三百块钱的聘礼可还让她肉疼着,没曾想,让饶爱云先发制人了。 饶爱云连手带脚就要来抓周春禾,却像个跳梁小丑般,压根够不着他。 画面甚是滑稽。 屋子看得真真切切的江绿不禁笑了,没想到这周春禾并不是一门心思想着睡觉的,还挺爷们的。 这一笑,乐极生了悲,那门不经靠,自己开了,江绿被迫上场了。 饶爱云见她出来了,一把上来就要揪住她,要把刚刚受得气全撒回去。 江绿也着实是怕了,下意识就往周春禾那投去了眼神。 周春禾立即会意,两步上前直接就挡在了媳妇面前,保护了个严严实实。 饶爱云眼见着不占上风,不依不挠,哭天喊地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娘,你自己请来的瘟神,你自己送走。”周春禾扔下笤帚,拉起媳妇的手就进屋了,也不管他娘处理得来否。 周家婆子见这阵仗,想,她也不是吃素的啊,演戏她不带怕的啊,早些年她还跳大神呢,如今是不让搞了,才没咋跳了,今儿个正好练练手。 就见周家婆子火速进屋端出来一碗水,走到院子里,大大地喝了一口,然后噗地全嗞在了江家后母身上,也不管她要杀人的眼神,自顾自跳起大神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小路断了行路难,十家上了九家锁,还有一家门没关…… 那逼真程度,饶爱云都要以为自己真疯癫了,赶紧起了身,站直了,不哭也不闹了。 周家婆子这才停下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笑道:“亲家好了?” 饶爱云瞅着自己落了下风,没脸了,连走带跑逃出了院子。 周家婆子看着她消失在视线里,猛地想起来,正事还没办呢,一拍大腿,“你回来,我是要退婚的啊,你把聘钱还回来,把人带走……” 江绿喝下去一碗粥,胃里舒服多了,才想起饶爱云是周家婆子请过来的,便问道,“你娘在计谋什么?” “打算把你休了,拿回礼钱。”周春禾一点不掩饰,大大方方就说了出来。 噎得江绿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怎么,你不是想听实话吗,这就是实话,你想逃,我娘还想休了你呢。”周春禾笑道,没心没肺像个二愣子。 “那你怎么不听你娘的?”江绿好久才说出一句话。 “你是我花了300块娶进来的,你看看我家还剩下啥,为了娶你,家都空了,要是就让你这样走了,我岂不是亏的很,我这人啥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你早点死了这心。” “光吃不下蛋留着过年哪,这事,你必须听我的!”不等江绿回答,周家婆子一脚踏进屋里来,余光瞟了一眼儿媳妇,满是嫌弃。 江绿便不作声了。 “娘,这事你说了不算,你要再提这事,我就和江绿搬出去住。”周春禾不急不慌地说道。 气得周家婆子连捶胸口。 江绿看着都疼,递了个眼神给周春禾:要不你还是劝劝? 周春禾却是最了解他娘的,碗口舔了一圈,放下,道,“娘,你这功夫也就能骗骗江绿,能瞒得过我?我可是看着长大的。” 周家婆子就不捶自己了,一拳头打在了自己儿子的背上,轰一声,把江绿吓一跳。 “以后别耍了,还有那大神也别再跳了,吓着我媳妇。”周春禾就说道。 “你个不孝子孙,周家三代单传,到你这就要绝户了啊,那好看能当饭吃啊,瞎了灯不都一样……”周家婆子毫不避讳,点名道姓埋怨道。 “我,觉得你娘说的挺有道理的。”江绿决定帮一帮老太太,难得这一把年纪,还要如此卖力的演出。 “想都别想。”周春禾看破了媳妇的诡计,一口断了她的后路。 江绿心里拔凉拔凉的,同时又有那么一丝丝窃喜,这汉子旁的不好说,对她是真稀罕。她这也回不去,要是真被离婚了,回到了娘家,指不定被后母再卖一次,还能遇到周春禾这样一门心思护着自己的人吗? 可以说,哲学家江绿在并不长的时间里,迅速理清了自己的处境,并且权衡之下,找到了一种最安全的出路,那就是——以不动应万动。 第三章 当我是摆设 周家婆子还在嚎着,她恨江绿这个儿媳妇牙痒痒,可是她也不敢动手撒气,一来儿子宝贝得紧,二来万一打坏了,就更下不,呸,怀不了娃娃了,她还指望着明年抱上孙子呢。她看着江绿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菩萨,香火供奉多日,一点效果没有,想扔,又不舍得,也不敢,主要还是不敢。 周春禾由着她娘哭号,也不劝阻,扛起锄头就要下地去。 江绿一看这局面,呆在家也不合适,赶紧叫住了男人,顺手拿起个篮子,准备一起去。 “你干啥?”周春禾狐疑地看着她。 “下地啊。”江绿理所当然道。 周春禾打量着她,抿着嘴笑。 江绿心里毛毛的,这厮不会见色起意了吧? “走吧。”周春禾打量了一会,就拉着江绿的手朝田畈上走去。 江绿给甩开了。 周春禾也不恼怒,只是说道,“你要是想逃跑,我是不介意来一场田畈运动的。” “什么运动?” “呵呵。”周春禾只笑不说话。 江绿瞬间明白过来,把篮子往手上一挎,离周春禾远远的。 她往哪里逃? 一路上,路过的人都好奇地看着她,看完他,又看看周春禾,好像看两只猴。 “他们看啥?”江绿就问,摸了摸自己的脸。 “看你好看。”周春禾笑道。 江绿一个圆眼怒睁就过去了。 “你从未下地干活,他们自然是好奇了,你不愿意他们看,我让他们别看就是。” 江绿还来不及阻拦,周春禾就大声道,“看什么看!再看工分全记我头上。” 吓得那些人扛着锄头耙子的赶紧收回了目光,有人甚至闭上了眼睛,抓瞎着向前走,就怕周春禾真找他们麻烦。 周春禾是真做得出来这事的。 江绿看着虽然不解气,但是解恨啊,这些人总算是不议论她了,至于周春禾自个得罪的人,日后他自己去请罪吧。 到了地里,江绿彻底傻了眼。上一世她是正儿八经的北方姑娘,又生在大城市,家里唯一能见到土的地方就是她妈养的仙人掌的陶盆里,她哪里懂得犁地松土呢? 放眼望去,这一块块豆腐块似的田地收拾得比她身边的男人还要齐整呢,她不敢轻易下手,怕耽误了来年的收成。 “我在前头挖坑,你就往里撒种子便是。”周春禾说道,“累了就歇息,甭管队长说啥,身体是自己的。”又不忘交代一句。 江绿随便应了声,把装种子的袋子放进篮子里,跟在周春禾身后。 第一下她就犯了难,这一坑放几颗合适呢? 周春禾手脚块,干活又不是很精细,刨好几个坑已经走到了前头,甩开了江绿一段距离。 江绿便看着旁边的一个人,学着他的样子撒种子。 周春禾感觉到身后的安静,回头一看,就见自己的媳妇正和别的男人统一步调,还时不时往男人那里看一眼。周春禾的火蹭一下就上来了,这油菜还没长出来,他头上眼看就要绿了啊。 扔下锄头,周春禾气势汹汹朝江绿走来。 江绿还浑然不知,刚摸到了点门路,越干越上手了。周春禾来到她的面前的时候,她一头就撞了上去,男人精壮的胸膛硬梆梆,让她瞬时眼冒金星。 “你干啥?”江绿气恼道,揉着脑袋。 周春禾刚想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他好看?” “什么?”江绿不明就里。 “他!”周春禾指着王有根直接道,“哪里招你稀罕?” “神经病,我又不是看他。”江绿忍不住骂了一句。 “你还说不是看他,我都看见了。”周春禾对于媳妇这种睁眼说瞎话的狡辩功力是越发的佩服了。 “我是不会下种子,我看他怎么弄的,你说是吧,大哥?”江绿冲着王有根就说道。 吓得王有根头也不敢回,也不管坑里有没有撒到种子,一溜烟跑到老前头去了。 “不会你问我,我是摆设吗?”周春禾理直气壮,气得脸都绿了。 江绿扑哧一声笑出来,“哦。” 周春禾见媳妇服软了,那气立马就消了一半,抓了一把种子手把手教江绿怎么放,临了,不忘说一句,“不准看别的男人,再看就让你下不来炕。” 江绿在风中凌乱,这厮这话是跟谁学的?王家坝村也没有炕啊!而且,他播的还不如自己呢。 不管怎样,威慑的作用是起到了,江绿还真是挺怕他来真的,再也不往那边看了。 还不到晌午,日头才上头顶,江绿这腰就直不起来了,从来也没今天这样频繁地弯腰。 周春禾看出了她的吃力,又扔下锄头走了过来,“你到田埂上坐着,剩下的我来。” 江绿看着别人都弄的差不多了,他俩这还差老大一截,有些惭愧,还想再撑撑,周春禾却不依,说反正是集体的地,干多干少都一样。 “你们这怎么还没分田地呢?”江绿拿着手帕擦汗,随口问了句。 没想到周春禾惊喜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都八十年代了,全国各地不都分田到户了么?”江绿心想,好歹她是上过大学的研究生,还能不知道这个? “媳妇,你真是牛人啊,我跟你你说,”周春禾索性一屁股坐下来,说道,“过了这个年,一开春,我们村也就要分田地了,土地都丈量好了,今年是最后一年集体劳动,你连这个都猜到了,是不是牛?” 江绿呵呵着,话锋一转道:“我如果说我是穿越来的,你信不信?” “从哪儿穿越来?”周春禾拽下一根狗尾巴草,在嘴里嚼着。 “大概三十多年后吧,二十一世纪了。”江绿看着他,突然发现,这厮的侧脸轮廓刀刻般,怪好看。 周春禾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起身拍了拍屁股,转过身一本正经对江绿说道:“我也是穿越来的,我来自外星,你可得替我保密。” 江绿怔怔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来一句话。 “行了,你歇着吧,都累迷糊了。”周春禾说完,迈着吊儿郎当的步伐,重新投入了劳动。 头顶的太阳热辣辣地照着,江绿敞开了棉袄的扣子,这天气哪里有一点冬天的感觉?这袄子也不能真的抵御严寒的冬天吧。 江绿在太阳下昏昏欲睡,就有人看不顺眼了,既然来了,占着茅坑不拉屎,还要占工分。但是他们敢怒不敢言,怕周春禾这个痞子削他们。 但是,难免弄出点动静来,这不,一块土疙瘩一不小心就飞到了江绿的身上,让那件本就破旧难看的袄子是越发的难看了。 第四章 勾引我男人 土块砸过来的时候,江绿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护住了胸部。 下一秒,一阵风似的就刮来了一个人,正是周春禾。 “是谁,是哪个王八羔子往我媳妇身上扔土的?”周春禾立着锄头在地上,扫视一周。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大家都不吭声了。 “是不是你,王家婆子?”周春禾指着王有根的媳妇问道。 “不是我,不是我,你可不能乱冤枉人,春禾。”王家婆子连连摆手。 “你看到是哪个王八羔子了吗?”周春禾回头问道。 江绿本来还有些把握,看到周春禾这副吃人的样子,当即就摇了摇头,“没看到。” “我说狗娃,在地里干活保不齐就有飞起土块的时候,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也值得你这样气急?还是你那媳妇金贵得像个瓷娃娃,连碰都碰不得,得一日三炷香地供起来不成?大伙说是不是?” “哪个在那里喷粪?!”周春禾循声望去,看到了村里的寡妇刘杏花正怵在那看戏。 江绿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个女人,刚刚那土块就是从那飞来的。 “怎么滴狗娃,你这横的连话都不让人说了,你有能耐倒是来堵我嘴啊。”刘杏花把胸前的两坨肉一挺,仗着胸器大,口无遮拦,自个就送上前了,挑逗着周春禾。 听得江绿耳朵都红了,但是她是真佩服这女人能把这话说得这样理所当然,还配上肢体语言的。 “堵他嘴,春禾,就堵她嘴!”男人女人起哄道。 “你就不想说两句?”周春禾看着自己的媳妇道,完全不顾他人的起哄,看热闹看得还挺起劲。 “我,我说什么?”江绿有些心虚,这瓜不错,她听得挺入迷的,还想再听听。 “没心没肺的娘们……”周春禾说完,朝刘杏花走去了。 这一下,田埂上除草的,地里正耙地的都停下来看热闹了。 而那刘杏花守寡了多年,早觊觎相貌身材都很不赖的周春禾好久了,这会周春禾当着全村人的面办了她才好呢。 眼见着周春禾就到了跟前,刘杏花舔了舔那厚厚的嘴唇。 大家都秉着呼吸,生怕喘气大了影响了好戏的进度。 江绿突然泛起一阵恶心,别过了脸。 众目睽睽下,刘杏花心潮澎湃,多年的祈祷终于要实现,比她第一次嫁人还要激动,“狗娃,你尽管来吧,我看你有啥本事。”那嘴嘟得更高了。 周春禾俯下身子,迅速抓起一把湿泥巴,不等刘杏花反应过来,就往她脸上糊了上去。 上下其手,左右开弓,刘杏花瞬间成了一个泥人。 “让你逼xxx!”周春禾双手使劲一甩,泥星子又溅了她一身。 “哈哈哈哈哈哈……”笑声不绝于耳,充斥在整个田野上,乘着那山间的风,让这个本寡淡的冬天多了抹浓艳的色彩。 “你个挨千刀的,看老娘不咬死你。”刘杏花此刻就像那灰不溜秋的土狗,发着狂。 周春禾捏一把泥巴在手里,另一手拿起来镰刀,一动不动,等着刘杏花冲上来。 江绿见俩人都红眼了,担心刘杏花真蒙了心冲上去送死,一把拉过来周春禾,挽了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身上。 周春禾被江绿靠着的半边身子酥了,那镰刀差点就掉到了地上。 “刘杏花,你要调戏我男人,也不看我答应不答应!”江绿声音不大,但是字字有力,不怒而威。 刘杏花一愣,半路杀出个江绿?!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还有把自己送上门要x的,我都嫌你丢了我们女人的脸。”江绿就说道。 “你,你才不要脸,”刘杏花已经不理智,话也说的不顺畅了。 “谁不要脸,大家伙看得清清楚楚,你要睡我男人,我男人还嫌弃你脏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算飞禽还算走兽?”江绿大脑飞速运转,搜索着自己看过的小说里面的台词。 “你,你,你,我打死你个不下蛋的小娘们。”刘杏花扑了上来,要和江绿决一死战,她已经觉得自己非战不可了。 只可惜,江绿面前还有个周春禾。 本来周春禾听到江绿一口一个“我男人”已经心神荡漾,无心应战了,却好死不死对方还要动他最稀罕的女人,可不就是找死么。 周春禾一把按住刘杏花的脑袋,任她双手双脚在那扑棱,活像旱天里的鹅,仰着脖子想叫又叫不出。 竟然没有一个人上来劝架,那些村妇们恨不得周春禾把她掐死才好呢,这样自己家里的那个也就安生了,这刘杏花勾引了多少汉子不好说,但是村子里几乎是没几个她没试过的了。 “都住手!”这时候,一声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是村长。 “支书,您可别来当好人,您要是执意,我可保不齐把不该说的该说的都给您抖搂出来。”周春禾一句话堵死了村长的嘴。这支书可没少往刘寡妇的小院里钻。 “咳咳,狗娃,别弄出人命来。”村长小声道,不敢大劝。 “老子早都改名了,不叫狗娃!”周春禾已经忍了刘寡妇一次,村长又提起了,他就忍不了了。 这时,江绿拉了拉周春禾的袖子,“行了,松手吧。” “就这样放了她?”周春禾确认道。 江绿瞅了眼刘杏花,“你下次还乱嚼舌根不?” 刘杏花连手带脚摇摆着。 “好了,知错了,谅她以后也不敢了。”江绿就说道。 周春禾手一松,那刘寡妇一屁股坐泥地上,拍着胸口大喘着气。一点威风也不见了。 “走吧,回家吃饭。”周春禾转身捡起锄头、镰刀,拉着江绿回家了。 待众人缓过神来,夫妇二人已经走出去好远。 女人们羡慕不已,要是这辈子能有个这样护着自己,又事事以自己为先的男人,就是死了也愿意啊。 一路上,江绿任由周春禾牵着手。 “刚刚说的是真的吗?”周春禾突然问道。 “什么?” “你说我是你男人。”周春禾偷偷看一眼江绿,发觉他这媳妇越加的好看了。 “不过是吵架的话,有什么当真的。”江绿嘟嘴道。 周春禾却不干了,站在那里不走了。 “又怎么了?” “你这女人到底嘴里有没有一句实话?”周春禾有些恼。 “我饿了,要吃饭。”江绿甩开周春禾的手,自顾往前走去。 第五章 没脸了 周春禾看着媳妇那跌跌撞撞奔跑的样子,觉得刺激极了,简直太令人兴奋,这是春天要来了啊。 江绿是真肚子饿了,可一推开门,哪里有半点饭菜的香味,再去厨房一瞧,灶台也是冷冰冰的,她就知道,这饭还没着落。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 后脚跟进来的周春禾见状,就叫起了娘,吼了几嗓子也没听见回应,心里就猜得了八九不离十,他这老娘八成是尥蹶子了。 “今天中午是吃不到老太太的饭了,自己做吧。”周春禾把刚放下的袖子又卷了上去,动作迅速地生起火来。 “我不会做饭啊。”江绿心虚道。 “啥?”周春禾像是听了天方夜谭,“你不会做饭?” “的确是不会。”江绿这会也觉得自己多少有些丢人了。 “你那后娘养你到现在,竟然都没让你做过饭?”周春禾觉得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你听过捧杀没?”江绿试探道。 “啥玩意?”周春禾把一截柴火扔进灶膛里。 “就好比我不想让你成为很厉害的人,就让你啥也不会干,啥也不让你学,等你长大后,种地种不过人家,修院子也修不过人家,就连最简单的生个火可能你都不会,总之就是干啥啥不行,做啥啥不会。”江绿尽量浅显地解释道。 “亲娘欸,你后娘是要把你养成个废物?”周春禾如梦初醒。 江绿脸一阵尴尬,她怎么能是废物呢,“幸好,我比较聪明,自学了不少东西,不过就是做饭不大会。” “不打紧,今天开始学,我教你。”周春禾乐观道。 可他本身也就是半桶水的水平,教江绿都不够,俩人在灶台上手忙脚乱好一阵,总算是把米下锅了。 “这么多水,会不会米搁少了?”江绿看着这半锅水,不确定道。 “那就再放一把。”周春禾说道,就从米缸里抓了一把放了下去。 “你刚刚洗米了吗?”江绿怔怔地看着周春禾。 “没有。”周春禾说完,麻溜地盖上了锅盖。 江绿:“……”罢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等一锅粥终于起锅的时候,周家婆子就回来了,时间刚刚好。 江绿先听见的动静,就推了推周春禾,“你娘好像回来了。” “这娘们,我娘不也是你娘么。”周春禾大着嗓门说道,十分介意江绿不把自己当成这家人。 江绿没理他,自顾打着碗里的鸡蛋,菜是没啥菜,好歹炒个鸡蛋,也算是见荤了。 鸡蛋下了锅,一阵噼里啪啦,吓得江绿退了好几步,看得周春禾直想笑,他这媳妇还真是不一样,不像个村妇。 周家婆子鼻子灵敏,围着香味就过来了,就看见了一锅正冒着泡泡的鸡蛋。 当下心疼得恨不得跳进锅里把鸡蛋捞出来。 “你这败家娘们,这是我留着赶年会去换油盐的蛋啊,我的蛋啊!”周母哭嚎开来。 周春禾示意江绿靠边,江绿识趣地退到了一边。 周家婆子狠狠看了一眼儿媳妇,“多大的人了,还嘴馋,分不清轻重。” “娘,是我想吃。”周春禾说道,“再说了,就算江绿想吃,也没啥不行,吃个鸡蛋还能吃出罪来了。” “你个白眼狼,娶了媳妇忘了娘,你护着,有你好受的时候。”周家婆子气鼓鼓走了,连饭都不吃了。 “你要不去哄哄?”江绿嘴里说道,眼睛却是盯着锅里的鸡蛋。 “不哄,别人家的男人要哄也是哄媳妇,哪有成天哄老娘的。”周春禾高调道。 “那你自个掂量,日后落你娘埋怨别怪我就成。”江绿也无所谓道。 周春禾一把揪住媳妇的辫子,“你说啥呢?” “我说啥了?疼!”江绿不明所以。 “别人家的媳妇恨不得自己的男人护着自己,咋就是你老让我去哄我娘,你还是想逃。”周春禾总结道。 “你要我说真话?”江绿双手护着辫子。 “废话少说,赶紧的。” “我先把鸡蛋盛上来。”江绿却话锋一转,不说了。 “哎呀我去,你这娘们真是欠x。”周春禾没忍住又爆出了心里话。 江绿白他一眼,“放手。” “你说还是不说。”周春禾铁了心要听。 “说也无妨,这话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以我没法体会你们这些家长里短,更加不明白婆媳有啥好争的,不都是一家人么。”江绿嘀咕道。 听得周春禾那是一个有气无处撒。 “这话你说了一次也便罢了,怎么地,你还打算装傻充愣了?你是我300块娶进来的媳妇还想赖账了不成?” “不赖账。”江绿坦荡道。 “那就麻溜地给我生个儿子。”周春禾大声叫着。 “哼,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江绿就看了眼周春禾的下半身,那意思已经够明显了。 就在那临门一脚的时候,院子里的门吱呀一声响,进来一伙人,江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周春禾,把衣服的扣子扣上了。 “先人唉,唉呀妈呀,羞死个人。”刘杏花的娘忙捂着眼睛出去了,顺带着把自己的女儿刘杏花也扯出去了。 刘杏花叫来的大哥也就被挡在了外面。 这是刘杏花在田里受了气,回去越想越咽不下,一气之下回了娘家,搬来了救兵给自己出气来了。 周春禾不慌不忙地系着裤腰带,江绿早已背过身,羞得没脸了。这一会,甭管她有理没理,甭管是不是她愿意的,她在王家坝的名声都要在外了。 白天里和男人在厨房干那事,她真的会谢谢周春禾! 第六章 你只是野,哪里是花 说实话,周春禾心里也慌,但是面上没显出来,既成事实,不如大事化小,才能化了。 刘杏花却是好这口的,手被她老娘拽着,眼睛却往这边偷瞄了好几眼,试图引起周春禾的注意,奈何阴差阳错,对上了江绿的眼睛。 江绿一步上前,挡在了周春禾前面,大声道,“穿上!” 周春禾本来还挺懊悔的,听媳妇这一吼,倒是心里一阵欢喜。 穿戴好都出来了,来者何意也就明了了。 “这事你家必定给我妹一个说法,她一个人,咋能以多欺少。”大哥刘贯山绷着脸,半天憋出来一句话。 “你们想要啥说法?”周春禾站在太阳下,衣衫披着,嘴里说着话,眼睛却是看着自己的媳妇,漫不经心的样子,连个正眼都不给刘杏花。 “知道你周春禾厉害,在村里霸道出了名的,可是你看你把我女儿脖子都掐红了,差一点这人就没了,我苦命的女儿啊,老娘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给你讨个公道回来,我就不相信这王家坝就没个讲理的地儿了。”刘家老太太搂着自己的女儿哭道,很快,刘杏花明白过来,也抹起眼泪来。妥妥的一个受害者形象。 江绿这又上了一课,人前背后的两张脸竟像是唱戏般,转换自如。但是她还不打算插手,她想看周春禾咋弄。 显然,她高估了这厮的耐心。 “说吧,来文还是来武的。”周春禾直接道。 “啥文武的?”对面三个人懵了。 “来文的,我们就去村里找村长,再把今天在场的人都叫过来作个证,看是谁动手的先,来武的就容易了,就这里,打一架吧,谁赢谁说了算。” 刘家大哥后退了一步,还能这样解决问题? 江绿觉得挺有意思,没想到这男人还能有这样的谋划。 “谁不知道你惯是不讲理的,我们去找村长。”李家老母就说道。 却被自个的闺女拉住了。 “娘,今天我已经够丢人的了,要是再去被那些人评头论足一遍,我,我还不如去死了算了。”刘杏花哭道。 “要死出去死,别死在我家院子。”周春禾不失时机就给补了一句。 刘杏花看他一眼,眼泪哗哗就流了下来。 “春禾媳妇,这事你怎么看?”刘婆子突然转向江绿,想着这事无论怎样,作为媳妇的,看到自己的男人和别人勾三搭四,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 “我听他的,这事横竖咱家不吃亏,你女儿那样主动扑上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没见过男人呢。”江绿镇定道。 这话一出,在场的四个人都僵住了,包括天不怕地不怕的周春禾,什么叫他们不吃亏呢?他很委屈的好不好! “大哥,你倒是说话啊。”刘杏花猛地拉了一把她大哥。 “是她说的那样?”刘贯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种地是把好手,不像她妹那样花花肠子多。 “哥!你到底是哪边的?”刘杏花一跺脚。 “就是,自个的妹子你还不了解吗,指定是周春禾这泼皮见色起意。”刘家婆子也帮腔道。 春禾就笑了。 笑得其他人瘆得慌。 “你笑啥?”刘婆子颤抖道。 “来来,媳妇你过来一下。”周春禾招呼道江绿过去。 江绿没驳他面子,大大方方走了过去。 “老婆子你看清楚了,这是我媳妇,那是你闺女,你觉得你闺女从头到脚哪里有一点比得上我媳妇了?你是老眼昏花看不清楚,我可是看得明明白白,刘贯山你也看看,总不该一家人都瞎了吧。”周春禾拉着江绿到刘婆子跟前道。 刘婆子眼神闪躲了几下,刘家大哥压根不敢直视江绿。 “那,那也说不准的,老话说,家花不如野花香。”刘杏花突然爆出一句。 刘家大哥恨不得上前给她一个耳刮子,刘婆子也没脸听了。 “你是野,却不是花,顶到天,算一根草,还是狗尾巴草。”周春禾毫不留情。 刘杏花当场气得差点背过去。 胜负已见分晓,刘杏花却死活不肯走,既然得不到周春禾这人,就是讹点钱也是好的。 僵持着,周婆子回来了。眼神坚定,直接冲着刘杏花而来。 江绿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又很兴奋,感觉终极boss降临。 “啪!”刘家人还没反应过来,刘杏花脸上已经遭受了一记响亮的耳刮子。 打人的正是周婆子。 “你干啥打人?!”刘婆子心疼地看着自己的闺女,冲到周婆子跟前护道着,刘家大哥也上前来了。 “不要脸的狐狸精,勾搭人勾搭到我家门上来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周黄氏以前是干啥营生的,你得是不想后半辈子安生了就来试试!”周婆子一点不带怕,怒目圆睁冲着母女三人,战斗值爆棚,连周春禾都成了多余的了。 “这到底是咋回事?”刘贯山越听越糊涂,看着自家妹子问道。 刘杏花被打了一个耳刮子,又见周婆子胸有成竹的样子,就蔫了下来。 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 “老姐姐啊,本来我们都是同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杏花也着实是命苦,才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可是不论别人咋样说,我们娘俩可是从来没在人后嚼你们的舌根,没曾想啊,杏花这样不懂事,我今天也是出去听他们说,那难听的呦,得亏我家媳妇大度,不然这打光棍的可就是我家春禾了呀!试问哪家闺女能做到这样子啊,当着人家媳妇的面勾引男人。”周婆子拍着大腿叫道。 刘婆子听出了七八分,彻底瘪气了,刘贯山更是羞臊得恨不得钻到裤裆下去。这事搁在以前,浸猪笼都够了。 “回家。”刘贯山抬脚就走。 任凭他妹子刘杏花怎么叫都不回来了。 “这事弄的,大妹子,你看真是误会了,杏花哭着回来也没把话说清楚,我就看着她脖子上红肿了一大块,我这做娘的心里心疼啊。”刘婆子抹着眼泪道,都是道行不浅的老狐狸。 “是啊,你守寡的女儿都有人疼,我这刚过门的媳妇没娘疼,我这个做婆婆自然要为她作主,不然显得我老周家对媳妇多不好似的。” “哪里哪里,”刘婆子脸上讪讪道,“那既然是误会,我就带着杏花回去了。” “回吧。”周婆子一样没看一眼刘杏花,从头至尾。 江绿这一顿看下来,比上教授的哲学课学到的都多,姜还是老的辣,她终于深刻体会到了。而周婆子的最后那几句,她怎么听着还有些小感动? “进屋。”人一走,周婆子又恢复了吊脸。 看来,是错觉。 第七章 盐是咸的 “周黄氏,高啊!”一进屋,周春禾就对他娘竖起了大拇指。 “少贫,没大没小。我饿了,去把饭端来吃吧。”周婆子说这话时,看了眼江绿。 拿人手短,谁让刚刚周婆子说她好话了呢,江绿就去了。 周婆子瞅着江绿出了门,拉过儿子道,“听说你媳妇今天在田埂上替你说话了?” “不止这样,她还差点跟人动起手来了。”周春禾骄傲道。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媳妇突然良心发现了?”周婆子也是知道她这个儿媳妇嫁进门的时候那态度的,那是相当的不情不愿。 “太阳倒是没从西边出来,但是您这儿媳妇的确是向着我了,所以,以后她吃您几个鸡蛋,您可别再舍不得,再说了,她吃鸡蛋,养的还不是我儿子的娘的身体,您也能早点抱上孙子。” 周婆子很是捋了捋,才知道是被周春禾给绕进去了,“你呀,就惯着吧。” 话音才落,江绿就进来了,刚才门口那番话,她可都听见了。 周婆子暂时闭了嘴,一家人吃起饭来,都饿惨了。 “这鸡蛋你炒的?”周婆子问道。 “我和春禾一起炒的。”江绿不动声色,估计婆婆是要找茬。 果然,周婆子把碗一放,用筷子敲着碗道,“齁咸,你当盐不要钱呢?” “盐是你儿子放的。”江绿不卑不亢,又夹了一块鸡蛋到碗里,咸就多吃饭便是了。 “是我放的,谁知道这盐那样咸。”周春禾坦白道。 “我……”周婆子一口饭卡在喉咙里,这要不是他儿子,她非得好好给他上一课不成,让他祖宗三代都知道知道,盐!就!是!这!样!咸!的! 江绿就给婆婆碗里夹了块茄子干,干干巴巴的,说道,“您吃这个,不咸,年纪大了,是不能吃这样咸的,容易得三高。” “啥高?”周婆子就问道。 “三高,就是高血糖,高血压、高血脂。”江绿一五一十说道。 “啥意思?”周婆子还不是很理解,她只听过高血压。 江绿看了眼在座的两位,都好奇地看着她,又开口道,“简单说,就是容易短命。” “妈呀!”周婆子一把丢掉了手里的筷子,这饭瞬间就不香了,“这么严重?” “一点都不唬您,得了三高就很危险了,治都治不好。” “那岂不是癌症啊。”周婆子想到自己之前就好咸口的菜,虽说没有今天这鸡蛋咸,但是那盐也没少放啊,主要是,不咸它不下饭啊。一时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周春禾一直不吭声,看她媳妇表演,三高他虽然也不是很明白,但是他知道村长就有这毛病,人家也没咋地,还不是活的好好的,就知道是她媳妇危言耸听了。 不过他这老娘天不怕地不怕,吓吓也好,以后也不会总使唤他媳妇干活。周春禾甚至在心里给了媳妇一个大大的表扬。 以前江绿在老周家,做什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不管菜是咸了,淡了都照样吃,吃完就下桌,一句话都不说,周婆子那叫一个悔不当初,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没拦住儿子娶她进门。 如今这媳妇在外会帮他说话了,而且还能和婆婆打下太极,甚好,这日子就有了烟火气,就有盼头了啊。 周春禾很满意,前所未有的满意。 要是江绿再给他生个大胖小子,他这一生就算是圆满了。 想到这里的周春禾在饭桌上笑出了声。 江绿看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 “又抽啥风?”周婆子还没从三高的恐吓里出来,又见儿子魔怔了,很是担忧。 周春禾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媳妇,说道,“娘,你以后别跳大神啊,吓到江绿。” “你这话不是和我说过了吗?多大个人了,还吓到,又不是小鸡小猫。”周婆子对于儿子这种全方位的护着媳妇,很有意见。 “我不怕的。”江绿澄清道,周春禾越是护着她,婆婆越是看不惯她,这道理她这个未经人事的人都明白,这二头青咋就不明白呢? 愁人。 “看让你咸吃萝卜淡操心,拍到马蹄子上去了吧。”周婆子没好气地剜一眼儿子,白养了。 “挺好,本来就没啥怕的,还有,你既然跳大神都不怕了,就更不用怕我和我娘了吧?”周春禾又说道。 江绿一口鸡蛋噎在嘴里,讪讪地笑了一下,“不怕。”是原主怕,她有啥好怕的呢。 周春禾看着媳妇通红的脸蛋,发自肺腑地觉得舒坦,这日子就该这样过,一家人有打有闹的,才能把日子过活了不是? 他也不是真的不懂事,而是他这个老娘他明白得很,她和别人的娘的不一样,暗示没用,就得拿在桌面上,说敞亮说明白了,她才会放在心上,不然准不认账,揣着明白装糊涂,所以,他才要告诉他娘,他的媳妇他一定会罩着,就是老娘也不能欺负。 这一次,周婆子是真的放在心上了。 吃了饭,按照以往的惯例,周春禾是要眯一会的,但是看着江绿帮忙收拾碗筷,他就睡不下去了,这媳妇都开始好好过日子了,他是不是也该再加把劲,让这把火红红火火的烧起来? 收干就干,打了声招呼,背着手就出门去了。 “去哪儿?”周婆子里屋问道。 “有正经事。”周春禾只说道。 他说的正经事就是把他要好的两个兄弟全集结在了村东地头,一人给了一个鸡蛋,让他们把他家的自留地给翻一遍。 “老大,你这自留地可不少。”大满缩着脑袋反抗道。 周春禾瞥他一眼,“要是地少,我还至于浪费这俩鸡蛋?我自己吃不香吗?” “可是这一个鸡蛋也不够啊,这老大块的地。”喜牙也附和道。 “别废话,今天干还是明天干,给个痛快话。” “今天……”俩人反应过来,这厮压根就没给不干的选项啊。 “我也同意今天干,那就麻溜地,操起家伙下地吧。”周春禾揽住两人的肩膀,三个人排成一列,大摇大摆朝地里走去。 不怪周春禾威逼利诱,这下地的活他实在是不大精通。好在他脑子灵活,看过几次也就会了。这日子要好好过了,就该有个好好过的态度不是。 第八章 寡妇都嫌弃 队上的地油菜籽都已经下下去了,周春禾家的这块还没动静,所以周春禾才有些急,要是下的太晚了,迎来了打霜起冻,这来年的油菜花可就开不出来了。 “你们抓点紧,都别贫了。”周春禾又嘱咐了一遍喜牙和大满。 这俩人却不当回事,嘻嘻哈哈有一下没一下,下一秒,周春禾手里的土疙瘩就准确无误进了俩人的脖窝里,冰凉冰凉的。 “别逼逼了,赶紧的。”周春禾喝道。 “这太阳是打东边出来了吧,这厮竟然对地上起心来了。”大满小声嘀咕道。 “不对。”喜牙严肃道。 “哪里不对?” “太阳本来就是打东边出来的。” “是嘛?”大满有些不确定,又好像有些确定,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二十来年,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眼一横“我说的是这事吗?!” 目前,俩人都还是光棍,王家坝的资深光棍,地位难以撼动的那种。 “当初咱仨说好一起娶媳妇的,老大却先把嫂子娶进门了。”大满有些不满。 “就老大那媳妇,有啥羡慕的。”喜牙嘿嘿道。 知道的人当是娶了媳妇,不知道的还当是娶了祖宗,不下地不干活,连个崽都怀不上,在王家坝人看来,要是女人怀不了娃娃,不如养头老母猪。 “怎么不羡慕,好歹是个女的,活的。” 喜牙就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好歹咱也是个人,你能有点追求么?刘寡妇也是个女的,也是活的,你咋不要?” 大满不说话,哀怨地看了一眼喜牙。 喜牙咋舌,“你丫的还真找了刘寡妇?” 大满还是不说话。 “哈哈,哈哈哈,你个怂货,连刘寡妇都看不上你,哈哈哈……”喜牙笑得花枝乱颤,大满恨不得一锄头锄在他脸上。 “老大,老大,大满找了刘寡妇,刘寡妇还不要他!”喜牙又把这个令他高兴的消息报告给了周春禾。 “早就劝过你,你个傻货。”周春禾看着大满,恨铁不成钢。 他忘记了,他也是才成刚的。 “老大,你早知道这事?”喜牙就问道。 “嗯。”周春禾实话道。 “你俩,可真不够意思。”喜牙把锄头往地上一扔,罢工了。 “捡起来。”周春禾远远地命令道。 喜牙迫于压力,乖乖又捡了起来,“我不管,老大,我也要娶媳妇。” “就你,下辈子吧,家里穷得只剩下蟑螂做亲戚了。”大满挖苦道。 “你家好,小偷来了都会给你留点钱。”喜牙也不甘示弱。 周春禾扛着个锄头大步流星走了过来,二人赶紧闭了嘴,埋头苦干起来。 还得是武力解决! 一下午时间,一块自留地总算是刨好了。 回去的路上,周春禾顺道在河边洗了个脚,河水冰凉,可是这正值壮年的汉子却一身汗如雨下,一点不觉得冷。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夜色,他的眼前又浮现起媳妇今天在地里维护他的样子,他得好好洗洗,干干净净的,这样媳妇才不会嫌弃他,才会让他上床。 洗好手脚,他又把脸洗了一遍,确保全身都干净了,他才扛着锄头朝家里走去。 心情很是愉悦,好久都没这样盼望一个黑夜的降临了。 江绿的心却随着这黑夜的迫近而愈发的紧张起来,她已经是人家明媒正娶的妻子,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就算这身体不是她自己的,可是这感觉,这情绪都是她自己的,她做不到灯一黑,眼一闭,就滚到一起去。 说实话,通过这两天的相处,她发现自己并不排斥周春禾,相反,这厮护起犊子来的那种狠劲是她从来未曾体会过的,让她有些惊喜,只是她是那慢热的人,做不到一拍即合。 眼见着天就暗了下来,王家坝村家家户户点起了油灯,昏暗的灯光穿过窗户,透过屋顶,点缀在这乡野人间,别有一番味道。 “我回来了。”周春禾标志性的大嗓门响起来,江绿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天都擦黑了,这又是去哪儿逛了,赶紧让你媳妇端了菜吃饭。”周婆子如出一辙的大嗓门应了声,她这话不是问句,并不需要儿子的回答。 江绿听见了周春禾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了。 门吱呀一声,周春禾就出现在了她跟前,这么冷的天,他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里面是一件深蓝色卫衣,胸口处写着为人民服务的字样,裤子也是深蓝色的土布裤,已经洗得褪色,裤腿有些短了,露出了脚腕。脚上是一双解放鞋,看得出来,已经穿了好几个年头。 这身打扮实在谈不上时尚,土里土气的,穿在周春禾身上,因为裤脚略短的缘故,还显得有些滑稽。江绿看着,却鼻子发酸,有些心疼,这样的感觉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她自己都还穿着打补丁的袄子,怎么还同情起别人来了? “你怎么了?”周春禾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这里距离县城远不远?我想去一趟县城。”江绿想也没想就说道。 “你问我远不远?”周春禾笑了。 “对啊,有什么好笑的?”江绿心里毛毛的。 “你一个月去三五次,你问我远不远?”周春禾想,这娘们心里准又是憋着啥坏水。 “我去三五次?”江绿麻了,这娘们果然不省心,裤兜比脸还干净,去县城是当路人甲吗? “这不是年底了吗,我想去买些年货回来,我们也过个像样的新年。”江绿解释道。 “你真是这样想的?”周春禾头一偏,痞痞地看着江绿。 “就是这样想的。”江绿抬头,就对上了周春禾那痞帅的眼神,霎时,心里跑进来一头牛,顶着两只角,没头没脑地乱撞。 江绿心虚地别开了眼睛。 “我就知道,你还想着走。”周春禾讪讪道。 江绿看出了他的失落,他是真的很在意她。 “不是,我就是想买件新衣裳,过年了,总要有个过年的样子,要不你陪我一起去?”江绿就说道。 “真的?”周春禾眼里泛出光,眼眸里映着江绿的模样。 “你不相信就算了,反正也没钱,去了也白去。” “谁说没钱了,你等着。”周春禾就要出门去。 “等等,”江绿一个着急,起身忙拉住了他,“着啥急,先吃饭。” “对,对,先吃饭,我把这事给忘记了。”周春禾傻乐道。 第九章 我不抢,我偷 吃饭的时候,周春禾就开口向他娘要钱。 没有任何的理由,就是硬要。 “你要钱作啥?”周婆子没当回事,儿子不当家的,要钱准没啥好事。 “过年了,我和江绿寻思着去一趟县城。”周春禾不动声色道。 周婆子警惕起来,看了看儿媳妇,漫不经心道,“要买东西?” “嗯,想买件衣服,娘,给你也买一件吧。”江绿笑笑,出其不意地叫了声“娘”。 “我,我有衣服,况且家里哪里有那么多钱,我都攒着等小宝出生好派上用场呢。”周婆子听到这声娘,有些找不着北。 “着啥急,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先紧着眼前用。”周春禾就说道。 周婆子就不乐意了,“八字拢共就两撇,你俩这么个大活人,一人一撇就完事了,哪里就那么难?别人家一年一个,三年抱俩也没见多难,不过是两腿一蹬,身子一抖一激灵的事,怎么到你们这比登天还难。” 江绿听得一愣一愣的,男女间的那点羞涩的事到周婆子这里,就成了脱裤子放屁那么简单,还一点不脸红,果真高手在民间。 周春禾也意识到他娘说的太露骨了,怕吓到了江绿,接过话茬道,“你当年怎么也就生了我一个,要是我有个兄弟姐妹您也不至于总盯着我一个。” 周婆子拿着手里的筷子就敲了过去,“放你娘的狗屁,我那是不想生吗?你爹没了呀,我一个人咋生?!” 周春禾没躲,硬生生挨了他娘两下,周婆子见状,终究舍不得再打了,看着儿子,欲言又止,好像心里藏着无限的心酸事。 “娘,放心吧,保准让你报上大孙子。”周春禾哄道。 “少废话,赶紧吃饭滚回去睡觉。”周婆子放下筷子,下了桌,气饱了。 “正好,这红薯你吃了去。”周春禾没拦着他娘,把剩下的最后一个红薯放进了江绿的碗里。 “我够了。”江绿说道,这玩意吃多了放屁,她可不想晚上的被窝里奏起交响乐。 “那我吃。”周春禾就拿到了他的碗里。 江绿皱了皱眉,还不如她自己吃。 江绿吃好的时候,婆婆已经甩手走了,只剩下她和周春禾,这洗碗的活自然就落到她的身上。 这个时候的碗也不难洗,没啥油水,热水冲冲就干净了,问题就出在,婆婆为了省柴火,锅里一点热水都没有,天这么冷,江绿的手冰冰凉凉的,压根没勇气把手伸进去。 江绿站在厨房,就开始蹲下来生火烧水。 “你干啥呢?”周春禾进来说道。 “生火,这么大块的木头怎么烧得起来?”江绿嘀咕道。 周春禾拉了江绿起来,“笨,用这个。” 说完就扬了扬手里的稻秆。 江绿笑了笑,可不是自己笨么,她也没干过这事。 一个在灶台前生火,一个往锅里添水,远远看着,这画面琴瑟和谐,男俊女俏,充满烟火气,怪不得大满和喜牙都吵着要媳妇。 “钱的事你别担心,包在我身上。”周春禾觉得场面有点安静,找了话说。 “你娘要是偏不给,你还能抢不是?”江绿随口道。 “那不能,自己的娘咋能抢,我可以偷!”周春禾说道,“我娘藏东西的地儿我门儿清。”还不忘补充道。 江绿哑口无言,这真是亲娘俩啊。 “放心吧,我娘也不是真舍不得,只要你没别的心思,早晚这个家是你当。”周春禾看了眼江绿,说道。 江绿就明白了,这还是防着她逃跑。 “我不会当家,我也不稀罕。”江绿实话道,管家多费劲,这家的家底一眼就看穿了,在江绿看来,谁当这个家谁是傻。 可是周春禾听来,以为是江绿还有旁的心思,一时间,谁都没说话了。 水烧好了,周春禾又给把凉水提了桶进来,也不叫江绿的名字,对着灶台说道,“我出去一趟,你先睡。” “你……”江绿想问问他这么晚去哪里,可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也好,她本来就怕和他共处一室,这样最好。 江绿抓紧时间洗碗,然后又用多余的水给自己泡了个热水脚,最后想了想,还是给锅里又添了些水,盖上了锅盖,才去自己那屋睡觉了。 她把屋子里仔仔细细找了个遍,没发现第二床被子,看来只能和周春禾同床共被了。 已经是腊月的天气,虽说南方的温度低不过北方,但是没有炕火,床上就像个冰窟窿,保暖全靠抖。江绿鼓足了勇气爬上床,然后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全身蜷缩着,勾成了一个球。 就这样,手脚还是冰冷的,这一点和她上一世一模一样。 周春禾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刚刚听江绿说了那话,心里还不大痛快,又想起有些日子没去二爷那里了,干脆出来了家,去看二爷了。 二爷是村里的绝户,小时候是王家坝村的少爷,如今八十多岁了,成了王家坝村的孤老儿,谁都不愿意和他结成小组,是周春禾拉着他进了二队,和他一起。 二队的人都不大乐意,但是碍着周春禾的面,都不敢说。 周春禾象征性瞧了瞧二爷家破旧的柴门,就推门而进了。 “是狗娃吗?”二爷在屋里询问道。 周春禾走进去,耷拉着个脸,不乐意了,“你这老头真行,都说了我早改名了,就您还敢这样叫。” 二爷从床上做起来,乐呵呵道,“二爷我岁数大了,记不住那些个,就记得你叫狗娃。” “行吧,行吧,在外面可别这样叫。”周春禾警告道,看了看四周,冷冰冰的。 “晚上吃了?” “没呢,这一天也没动弹,少吃一顿也没啥。”二爷依旧笑道。 “你可真行。”周春禾指着二爷怪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大冷天的,谁管你后事,还不是麻烦我。” 骂骂咧咧着,周春禾就看到墙根处有一筐子的红薯,拿起来几个就去了柴房。 “狗娃啊,你可当心点,别给我点着了。” “你还怕烧死呢?”周春禾回道。 “我是怕自己没烧死,柴没了,那不是得不偿失么。”二爷笑道。 周春禾彻底无语,也就二爷敢和他犟。大概是老头子仗着救过他一次命,所以对他有恃无恐吧。那会他才十一岁,下河摸鱼,鱼没摸着,腿抽筋,要不是二爷路过,他早见了阎王。 所以,周春禾默认二爷叫他狗娃,也默认二爷的倔强。 第十章 我就是你的火炉 周春禾别的不会,烤红薯一流,没多大会,那就拿着几个烤熟的红薯回来了,那香味飘荡在这并不大的屋子里,勾人馋虫。 “这一闻味,还真有些饿了。”二爷说着就要下床。 “你还是别折腾了,就在床上吃吧,给。”周春禾递过去一个红薯,又递过去一个碗。 爷俩就一坐一站吃起红薯来。 “过两天我要去县城,你有啥要带的没?” “要带的有很多,细一想,又觉得不必要了,呵呵,倒是县城,很久不曾去过了,也不知道那老徐家包子铺还在不在。” “老徐家包子铺?县城有这家包子铺?”周春禾仔细想了想,也没想起来。 “咋没有,就在桥头,他家用料讲究,用的是正宗的五花肉做馅儿,一点不掺假,就是价格贵了点,一个铜元也买不了几个。”二爷一边吃着红薯,一边絮絮地说着。 周春禾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二爷,这都新中国了,哪里还用铜元?” “哦,哦,对,瞧我,记岔了,人老了,这记性不行了,眼前的事倒是记不得了,以前的老事却越来越清楚,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说话间,二爷已经吃下了一个红薯。 周春禾又递过去一个,还是热乎的。 “吃完这个不能再吃了。”周春禾嘱咐道。 “怪好吃,狗娃,你让二爷吃个够。” “那不行,这玩意吃多了胃里泛酸,别到半夜闹肚子,你一个人咋弄?” “不打紧,二爷难得吃对胃口。” “好吃明天我再给你送来。”周春禾没妥协,剩下的一个他用报纸包着,揣进了兜里。 “带回去给媳妇吃?”二爷猜道。 “嘿嘿,让江绿也尝尝。” “你这小子真是没看出来啊,混账一样的东西,对媳妇却是这样的细心。” “那是,三百块钱娶回来的呢,能不供着吗?”周春禾不怕人家开他玩笑,也不介意人家说他怕老婆,他在意的是自己能不能养活媳妇和老娘。 “瞅着这天气,该是要过年了?” “可不是,日子过得真快,啥也没干一年就又过去了。”周春禾若有所思道。 二爷笑了笑,“你小子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这是心里有事了?” 周春禾一哼,“我能有啥事,肚子吃饱心里安稳,昨天的问题绝不带到今天,我才不藏事,自寻烦恼。” 二爷看他一眼,不辩驳。 他又摸了摸二爷床上的被子,“明天日头大,拿出去晒晒。” “行了,你赶紧回去吧,外头天都黑透了,家里该着急了。” “呵,才没人惦记我。”周春禾嘀咕一声。 “你说啥?” “没啥,你睡吧,我回去了。” 出来给二爷把门带上,周春禾缩了缩脖子,这晚上的温度比白天又降了好几度,他也有些扛不住了。 “这是要下雪了?”周春禾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语道。 江绿在床上已经躺了好半天,下半身还是冷飕飕的,越缩越紧,整个人都绷着,难受极了,她想念她的暖气,想念她的空调,想念她的暖宝宝。 正当她想得厉害的时候,门吱呀一声,一股冷空气闯了进来,冷不丁让她打了个寒颤。 “把门关上!”江绿缩在被子里,叫道。 “还没睡呢。”周春禾问道,随手把门关上了。 江绿一阵懊恼,怎么就叫出声了呢!大意了。 周春禾见她没回答,正要把油灯点上,火柴都拿出来了,又放了回去。 江绿没听见声响,不知道周春禾在干什么,有些紧张。 “你家还有其他被子吗?”索性问道。 “干啥?” “太冷了。” “哦,等着。”周春禾说完,开门又出去了。 江绿心里有些激动,这就要实现分褥子睡的愿望了? 等了好一会,才又重新有了动静,门开了,又被关上了。江绿正要起身看看,一条人影就压了下来。 “你干啥?”江绿猛地叫道,紧紧拽着手里的被子。 “不是你说冷么,我就是个火炉,什么被子也比不上我暖和。”周春禾理直气壮道,一扯,就掀开了江绿死死护着的被子。 江绿的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她不是这样想的啊! 又一次被一个男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她没法对那火热的躯体下一颗燥热的心跳熟视无睹,她明显地感受到了身体的主人的生理反应。 她不敢动,怕动一下,她就不是她了。 “媳妇?”周春禾粗哑的嗓音闷闷地响起。 江绿没吱声,不敢吱声,她很危险。 “我知道你没睡,别装了。”周春禾揭发道。 “我睡了,你放开我。” “骗子,睡了你还能说话?” “我,我就要睡了。”江绿词穷,上了那么多年书,也没老师教过这种情形下应该怎么做。 “我刷牙了,也洗澡了。”周春禾的手已经开始游走。 完了,完了,他来了。江绿心里直呼救命。 “周春禾,我们聊聊。”江绿扣住周春禾不安分的手。 “不聊。”周春禾没给她退路,动作又大了些。 唔~嗯?江绿感受到自己的体温的升高,还有那该死的生理反应,不!她没脸了!! “乖,配合我。”周春禾低声哄道。 “怎,怎么配合?” “这样……” 事后的江绿脸埋在周春禾的胸膛里,滚烫滚烫,她再也不感觉冷了。无论她的理智有多清醒,她还是没能抵抗得住这个男人火一样的热情。她承认,那一瞬间,她沉迷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还有发丝里散发出来的草木香味,都让她无法自拔,她感受到了一个雄壮的男性健康的体魄。 而她就是他的妻子这个事实,成了她妥协的最后一根稻草,好像,也没必要那么矫情了,既然名正言顺,既然彼此吸引,何不及时行乐呢? 及时行乐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她压根没法下床。 两条腿疼的不行。 “外面冷,你再睡会。”周春禾背对着她穿衣服,说道。 “你娘肯定不乐意。” “你睡你的,她也就说说,不敢对你咋样。” 周春禾就出门去了。 江绿却睡不着了,被窝里还有他的温度,火一样的滚烫。 第十一章 小白兔 江绿起来的时候,周婆子正在院子里喂鸡,家里就两只下蛋鸡,周婆子宝贝得跟自己的儿子一样,冬天还特意给鸡窝里铺了厚厚的稻衣,好让它们暖和别冻着。 看到江绿出了房门,她赶忙放下了手里的鸡食,上前道,“锅里还有粥,我给你盛上一碗。” 江绿诧异,说道,“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行啥行啊,你坐着吧,仔细腿疼。”周婆子一脸笑意地打量了下儿媳妇,笑盈盈进厨房盛粥去了。 留下江绿在原地,恨不得捡个地洞钻进去,这指定是周春禾对他娘说了昨晚的事,所以周婆子才这样的态度的。 八成是觉得她这次肯定怀上了。 一时间,害羞、难堪、愤怒全都涌上了心头,这还吃什么粥,气都已经气饱了。 吃饭的时候,周婆子坐在旁边,欲言又止的样子,江绿横竖不点破,让她自个好奇猜去。 “娘,我吃好了,我找春禾去。”江绿就说道。 “啊,下地啊,春禾说你今天就在家歇息,外面怪冷的。”周婆子语气柔和道。 “天气不错,去地里干干活,还能热和点。” “也是,那你当心点,地上的冻土可滑。”周婆子又嘱咐道。 江绿哪里是想去干活,她是要去找周春禾对质,让他明白不是啥事都该和娘分享的。 走到半路,对面走来一个人,江绿只觉得眼熟得很。 “呦,这不是我那不下蛋的姐姐么?”万雪阴阳怪气先打招呼道。 江绿就想起来了,这是她妹妹,后娘带过来的拖油瓶,害她嫁给周家的罪魁祸首。 “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那药罐子妹妹啊,你病好了?今天是不是还没吃药呢?”江绿关切道。 “你才药罐子,你全家药罐子,都被婆婆退货了,还有脸在这胡咧咧。”万雪最恨人提她吃药的事,她吃过的药渣都能推成一座山了,把药当水喝。 “可惜啊,春禾疼我得紧,不仅不让我下地,眼见着这天冷了,连洗脚水都端到我跟前呢。”江绿本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原则,忍着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和万雪较劲着。 “你等着吧,总有一天,姐夫有烦你的时候,你那点狐媚子功夫总有露出破绽的那天。” “这你可错了,我们家春禾就好我这一口的。” 万雪气得牙齿咯咯响,听不得江绿一口一个春禾春禾的。 气势汹汹往前走去,路过江绿身边的时候,特意偏了下身子,怼了一下她。 江绿正要一脚踩回去,迎面走来了周春禾,就在万雪的身后。 江绿顺势一偏,退出去几步,在周春禾的视角看来,这就是媳妇被欺负了。 没多想,也不需要想,周春禾一把就推开了万雪,把媳妇拉在了怀里。 万雪一个大趔趄,差点没栽地上,正要破口大骂,抬头看见周春禾,脸色立马缓了下来。 江绿看在眼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春禾哥,你看姐姐,我不过是走路不小心碰到她。”万雪委屈巴巴道,眼里湿润了,“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路这么宽,你非得走她这里,离她远点,还有,好好说话!”周春禾没给她面子,他看得清楚,就是这小姨子怼他媳妇的。 万雪眼泪就掉了下来,“我是个病弱的身子,哪里怼得了她,姐夫你可别冤枉人家。” 江绿一阵鸡皮疙瘩,打了个抖。 “怎么,撞疼了?”周春禾赶紧问道。 江绿抿嘴点头,故作娇羞,“嗯。” “赶紧给我滚!”周春禾对着自己的小姨子咆哮道,“下次再让老子看见你,别怪老子六亲不认。” 万雪见状,一跺脚,捂着脸跑开了。 江绿从周春禾怀里正了正身子,理了理头发。 “没事,你再靠会。”周春禾却还沉浸其中。 “万雪以前喜欢你吧,不,现在还是喜欢你。”江绿说道。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周春禾意外道。 “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当初她生病,是想让你拿钱救命,她好以身相许的,怎知你一根筋,非要姐姐。”江绿似笑非笑道。 周春禾心里麻麻,这媳妇咋什么都知道?知道还不说,藏了这么久,城府够深啊。 不过他喜欢,这样才不容易吃亏。 “所以刚刚你是故意试探我的?”周春禾喉结滚动,眼里隐隐有了怒意。 “也试探她,一举两得。”江绿磊落道。 周春禾有些生气,“你这娘们果然事没心没肺,昨晚还像个小兔子在我……” 话未说完,江绿上前捂住了他的嘴,“不许说!” “#¥就说@#”周春禾含糊不清地回道。 “今天晚上你去别地儿睡。”江绿真的生气了。 “别,别,我不说了。”周春禾闭了嘴,这可是顶天的大事。 “那丫头来王家坝村干什么?”江绿一时想不通。 两家隔着一条河,半座山,并不在一个村。 “管她干啥,只要别来招惹你,我就不管。”周春禾说着就拉起了媳妇的手,放进自己的手心暖。 “你这手太冷了,得多穿点……” 万雪来王家坝村并不只是路过,她是特意奔着江绿来的,年关到了,她娘饶爱云让她来探探虚实,看江绿在老周家还有没有分量,她们也就好决定今年送年该要求啥东西了。 从刚才的情形来看,江绿的确在周家还是有分量的,还不轻,只是看着她心里堵得慌,当初要不是她娘擅自做主,答应了春禾哥的条件,说不定现在嫁过来享福的就是她了。 为这事,她跟她娘置了好长时间的气,村里人只知道周春禾霸道,喜欢武力解决问题,只有她明白,这男人疼起人来那是往骨子里疼的,她随着母亲改嫁过来,就和周春禾在一个学堂念书,每次有人拉她辫子,往她书包里扔虫子欺负她的时候,她都是找周春禾解决的。 可以说,对于初来咋到,人生地不熟的万雪来说,周春禾就像是她的救世主一样给她安全感。 万雪的心里,早就认定了周春禾这个人,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周春禾没看上她。 回去的路上,眼前还浮现着周春禾护着江绿的画面,万雪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从来都是她想要啥江绿这个姐姐就得让给她啥,哪里有江绿抢她东西的份,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第十二章 儿女双全,子孙满堂 王家坝的规矩,女儿出嫁头一年,年前和年初都要给娘家送年,而且还是大送,不仅要活鸡,还得要整个的猪头,另外年糕二十条,活鱼五条,再加上其他零零碎碎的玩意,没有一百块钱下不来。 周婆子最近就在为这事发愁,这钱她是真的拿不出来。就算能拿出来,她也不乐意,半年了,儿媳妇肚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村里的闲话都传了一箩筐了。可是她又怕落下个不识礼数的坏名声,愁人得很。 这天吃了晚饭,周婆子就提起了这事。 “江绿,你看能不能跟你娘打个招呼,猪头不要了?等我们手头宽裕点了,再一起补上。” “娘,”周春禾就叫了声,他知道他娘打的啥主意。虽然当初结婚把家底掏了个底朝天,但是他家的家底他明白的很,根本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就他娘的嫁妆,都还有好几样压着箱底呢。 他不想让媳妇为难,就算不动用他娘的体己,钱的事他也可以想办法借到。 “叫我干啥?叫我也是这话,家里实在是没钱了,总不能这一点钱都拿去送年了,我们自个过年喝西北风吧?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小时候盼着你长大,长大了又盼着给你娶媳妇,以为娶上媳妇了,我这把老骨头总算是可以歇口气了,哪曾想,日子还越过越不如从前了。我要知道这样,当初你爹没了的时候,就该扔下你改嫁,我过我自己的日子去,你是好是坏横竖都和我无关,省得像个讨债鬼一样,一件了了又来一件,我这辈子还有几年,都活不出头了。” 周婆子也不知道咋的,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越说越来劲,越说越心酸,最后眼圈红了,声音也哽咽了,这一弄,周春禾在心里想好的话就说不出口了,这是他亲娘,说不孝顺那是假话,平时他和他娘的关系也是没大没小惯了的,但是真有事,他还是顾着他娘的。 “娘,我……”周春禾正要说几句软和的话。 江绿打断道:“我不送年。” “不送年?!”周婆子和周春禾同时惊讶道。 “有啥惊讶的,他们都把我卖了,我还上赶着送啥年,以后横竖我也只有这一个家了,娘,你放心,我绝不会吃里扒外。”江绿笑道,宽慰着她。 听着也是让人心酸。 周婆子前面铺垫那么老长,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上讪讪的,动了动嘴唇,“娘也不是让你和娘家断绝关系,只是手头的确不富裕。” “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他们要是上门来讨要说法,我也是这话,决不让他们误会是您的意思。” “本来也就不是我的意思。”周婆子小声道。 “你真想好了?”周春禾确认,“钱的事你不要考虑,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你只要告诉我你心里咋想的就行。” “嗯,想好了,送多少是个头呢,你见过谁家娶媳妇要聘钱300的?这就是把我卖了。既然如此,我就当我自己没有娘家人了。”江绿已经下了决心,一开始还只是犹豫,今天万雪的那一番作为让她彻底下了决心,这样的娘家就是无底洞,对付这样的泼皮无赖,就得看谁狠,谁豁得出去。他们做了初一,就别怪她做十五。 更何况,她对那边也没啥感情。 “行,我听你的,你高兴就好,省下的钱给你买衣服、买吃食,总之,你做主。”周春禾就笑道。 “那,那还是省着点好。”周婆子赶紧说道。 “娘,我和江绿打算明天去一趟县城,给点钱吧?”周春禾趁机说道。 周婆子起身,“我灶上还有碗没洗,就是,该洗碗了。” “娘!”周春禾叫住周婆子。 “一定要去吗?”周婆子不死心,又问了句。 “娘,你放心,春禾也一起去,他看着我,我绝不乱花钱。”江绿保证道。 “就是他跟着去我才不放心呢,他还不是啥都依着你的。”周婆子嘀咕道。 “咱也过个像样的年,钱不当吃不当喝的,花了还能再挣。”周春禾乐观道。 周婆子这才掏出一个布袋,打开,露出一角手帕,手帕打开,才看到纸票,叠得整整齐齐的,不多,但是应该有十几块。 “十块够不够?”周婆子抽出十块钱。 “再给十块。”周春禾就伸手过去。 被周婆子一拍,递给了江绿,“你拿着,他那个大大咧咧的,丢了都不知道。” “行,我拿着,保准丢不了。”江绿笑道。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二十块钱如此宝贝,恨不得揣在胸口,捧在手心,乐呵得像个傻子。 “好了,赶紧放好吧,瞧你那财迷样。”周春禾嘲笑道。 “你不喜欢钱?”江绿随口一怼。 “哎,我真敢说,前还真不是我最看重的。” “那你最看重的是什么?” “当然是你,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娘们。”周春禾顺势捏了捏媳妇的脸蛋。 江绿弹开,“娘还在呢。” “娘看不见,放心吧。”周春禾笑道,这几天看自己的这媳妇是越来越顺眼了,本来他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只要她留下个一儿半女就放她走,就算不是儿子他也认了,总好过天天面对着个木头人,他这暴脾气实在受不了沉闷的局面。 但是现在好了,她的媳妇好像活过来了,他的日子又重新有了盼头。 “走,睡觉去。”周春禾暗戳戳道。 江绿下意识摸了摸还隐隐作痛的双腿,“你先去。” “当然是一起!”周春禾一俯身,竟然拦腰抱起了江绿。 江绿吓得双手赶紧抱住了他的脖子,厉声喝道,“你放我下来。” “不放。” “不放我可咬你了。”江绿威胁道。 “你咬。”周春禾无所谓道,“待会我会咬回来。” “你个无赖……”江绿彻底没辙了。 正所谓,莫使匆匆云雨散,今夜里,风月也妖娆。江绿的一双腿更疼了。 周春禾是个莽夫,乡野糙汉,唯独在江绿这里,心细如发,他怕她凉着,就一直用自己给她当着人肉垫子,事后她出汗了,他又拧上事先就准备好的温热的毛巾,给她细细地擦拭身子。 黑暗里,江绿蜷在周春禾火辣辣的怀里,沉沉睡去,她做了个好梦,梦里她儿女双全,子孙满堂。 第十三章 上县城血拼 说去县城说了好几天,终于是去成了。 周春禾从村长那借来自行车,让江绿坐在后面,还特意在后座上绑了布垫子,“这下就不冷了。”他说。 江绿感动周春禾这样的周到,但是冬天的风霸道又撒野,玩了命似的往脖子里钻,甭管围巾围了多厚,都抵挡不住。 再看周春禾,手上连双手套也没有,就那样直挺挺地迎面挺着,江绿也就不好意思再提冷的事了。 心里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落忍,就给他把衣领子拉直了。 “冷吗?”周春禾大着嗓门问道,感受到后脖子传来的一阵冰凉。 “冷。”江绿实话道,她实在撒不了这谎。 “那我慢一点,风小一点。”周春禾说道,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把手伸进我的后背取暖。” 江绿听清楚了,张着嘴任由风呼呼地灌进嘴里,这个男人让她把手伸进他衣服里取暖,她的手冰凉,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江绿没作声。 约莫半个小时后,俩人终于到了县城,俨然成了两个冰墩墩,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周春禾把车停在百货商店门口,僵硬地拉起媳妇的手就进去了。 好一会了,江绿这脸上还是冷冰冰的,鼻头红红的,更别提周春禾了,脸都紫了。 江绿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雪花膏,她觉得自己过年宁愿不吃肉,也得来这样一瓶擦脸的,她才二十啊,可不想这么年纪轻轻就成了黄脸婆。 显然,这二十块钱里不包括雪花膏的预算。 “同志,那件棉衣多少钱?”周春禾指着一件枣红色的女士棉袄问道。 “十二块。”服务员回道。 周春禾看了眼媳妇,“我看着不错,你觉得呢?” “还行吧,也就那样,一般。”江绿无所谓道。这件袄子放在后世也就她奶奶那辈人才能看上一眼,但是这一世的人来看,那就是顶级的时尚了,领口处还有一圈小绒毛呢。 “姑娘你这眼光可真高,这衣服才从广市那边过来的,刚挂上就卖出去了两件,你们要是想要啊,可得抓紧,保不齐一会就没你的尺码了。”营业员半讥讽道。 “行,就它了。”周春禾当即就要拿下。 “不要,我们再看看。”江绿给拦住了。 拢共才二十,一件袄子去了十二块,还剩下八块能干啥? “我看挺好的,你穿着指定好看,就它吧。”周春禾说道。 “不要,咱再看看,听我的。”江绿就推着周春禾出来了。 那营业员看他们的眼神充满了不屑与嫌弃,“没钱还来逛商场,乡巴佬。” 这话被周春禾给听见了,捏着拳头转身就要进去找她理论理论,叫江绿给拦住了。 “狗咬你,你还咬狗一口不成。” “不然呢?甭管人和狗,谁咬我我就咬谁。”周春禾拳头捏得咯咯响。 “等咱有钱了,把钱甩她脸上,这才解气呢。”江绿安慰道。 “你真觉得咱能有钱?”周春禾突然严肃问道。 江绿一时有些不适应。 “当然,人勤地不懒,日子总能越过越好。”江绿回道。 周春禾放下了拳头,看着江绿,说道:“媳妇,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到时候咱把这钱甩她脸上。” “行,我等着。”江绿笑道。 二人出来,转道去了供销社。 供销社东西也不少,样样齐全,价格却比商场的东西便宜不少,让江绿开心的是,现在很多东西都不会票了,特别是那布,有钱就能买。 “同志,我想买做棉衣的布料,麻烦给我看看。”江绿对着服务员客气道。 那服务员见她挺客气,就给了拿了好几种布料来看。 最后,江绿要了那藏青色和枣红色的,“藏青色我要3尺,枣红色我要6尺,多少钱?” “要这么多?”周春禾第一反应就是多了。 “给娘也做一件。”江绿就说道。 “行。”周春禾呵呵道。 9尺布一共花了不到十块钱,就能做出来三件衣服,江绿觉得自己太会过日子了。 “你会做衣服?”周春禾却有些不大确定。 “当然会。”江绿自信道,她没法和他解释,上一世她爱玩cosy,那些样式复杂的衣服全都是她自己做的,一开始做得不成样子,后来就越做越上手了,她那会甚至还买了一个缝纫机,就为了给自己和姐妹做衣服。 周春禾见她如此笃定,也就不泼她冷水了,是谁说,后娘要把她养废,啥也不让她学来着?她还能做衣服? “再买两斤棉花。”江绿想到。 “可是,咱没有棉票。”周春禾提醒。 “还要棉票啊?”江绿以为都不要了。 “自然是要的,同志,早几年您买这么些布,还需要不少布票呢。”那服务员见江绿就有好感,又格外说了句。 “同志,你见多识广,你看我们这还有啥法子能买到棉花吗?我等着做过年的袄子呢。”江绿奉承道。 “这,法子也不是没有。”那服务员眼神飘忽。 “你说。”江绿赶忙道。 那服务员瞧了瞧周围,见没啥人,就从柜台探出半边身子,说道:“如今政策松了,这棉票也可不要,我这倒是有几斤的权力,可以给你匀一斤。” “真的?”江绿眼前一亮,她记得棉票就是继布票后取消的,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果然是没错,“我给你折成现金。” “不用。”那服务员爽朗道,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见江绿谈吐不凡,很是吸引她,就想帮她这个忙。 “那不行,这块钱你拿着。”江绿塞过去一元钱。 “不行,这太多了,都赶上这棉花的价格了。” “不碍事,你拿着,保不齐下回还有事麻烦你。”江绿坚持道。 周春禾见此场面,自动就闪到了一边,这样的事他是干不来的,对媳妇的敬佩又多了一分。 那服务员推脱了一下,终于收下了,“那你下次还需要再来找我,我姓付,名培雅。” “好名字。”江绿发自内心地赞美道。 周春禾听成了胚芽,直佩服他媳妇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一个胚芽还能是好名字了,还不如胚胎呢,但是嘴上啥也没说,脸上也是客客气气的。 江绿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付培雅也就算是她来这认识的第一个人了,挺投缘。 周春禾见俩人聊得火热,自己压根插不上嘴,有些酸酸的。 “雪花膏你就买这个,我自己也用这款,你皮肤又好,保准好用得很。”培雅热情地推荐道。 “行,听你的,来一个。”江绿也豪爽道。 然后,她又买了香皂、洗发水,这会的洗发水并不是瓶装的,全是一袋一袋的小包装,她没敢买多,先来了五包。 眼瞅着这二十元钱就快没了,江绿看了看周春禾。 “你别担心,想买啥就买。”周春禾就说道,虽然他已经看不懂他媳妇买的这些东西都是作啥用的,但是只要媳妇需要,就是刚需。 “大哥,是您这钱不大够了。”付培雅笑道。 周春禾抓了抓头,“你们这能赊欠吗?我回去就给您送来。” “怕是不行。”付培雅为难道。 “逗你玩的,都买好了,还剩下两块多,给你买包烟。”江绿这才说道。 周春禾这才舒出一口气,“吓死老子了,不用,给你买糖吃。” 这话一出,付培雅就笑了,“大哥这是把你当成馋嘴的娃娃了。” 江绿笑了笑,尴尬又害羞地低了头。 第十四章 货真价实的包子 自然,糖是没买,江绿给买了一斤瓜子,过年没有瓜子,哪里还像过年呢,除夕夜,没有电视,没有短视频,全靠瓜子来撑场面。 回去的时候,俩人的口袋还有一块多钱。 “我要去趟桥头老徐家包子铺,你和我一道吧。”周春禾说道。 “买包子吗?”江绿猜道。 “嗯。” “行。”江绿也好久没吃包子了,早就听闻这个时代的包子货真价实,想必味道也是不差的。 二人穿过两条街道,路边已经有不少的铺子,初代个体户已经初见模样,虽不成规模,但是开放的风已经吹起来,商机已经在大街小巷涌动起来,江绿看着这人潮如流的街道,脑子里有了些想法,她最是知道这会做什么能一本万利了。 周春禾这会车骑得慢,迎面的风也没那么刺骨了,几个孩子手里拿着炮仗,在街角大人看不见的地方,炸一切能炸的东西,就是那粪坑也没能幸免。 江绿捂着嘴巴看着他们恶作剧后惶恐的样子,拉了拉周春禾的衣角,让他看。 “呵,兔崽子,和老子小时候一样调皮。”周春禾笑道。 “你小时候就这样不务正业了?” “哪个娃娃小时候就有正业的?没有撒过野的童年还叫童年吗?”周春禾理所当然道。 江绿竟然差点就被说服了,也是,人这一生禁锢太多,小时不撒野,更待何时呢? “到了。”周春禾在一家包子铺前停下自行车,单脚落地,一手反从身后扶着江绿下车。 这一举动又让江绿愣了一下,细节感直接拉满,“我自己能行。” “我知道你能,我就是想扶。” 江绿:“……”敢情她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老板,来四个肉包子。”周春禾立好自行车,对老板说道,“还是来五个吧。” 包子铺不大,老板正打开一屉包子,热气腾腾的雾气霎时间盈满整间铺子,年迈的老板穿梭其中,给顾客拿着包子。这是洱水镇上一间老字号包子铺,听说乾隆年间就开始营业了,而它也是在不久前,才迎来二次营业,其间关闭过很长一段时间。如今,老板人已经从青年小伙变成了老大爷,店门口的招牌已经油光发亮,饱经沧桑。 江绿注意到,这家老徐家包子铺生意不错,除了老板老俩口,还有一个学徒在忙活。 “来,同志,你的包子。”老板把包子递过来,用纸包着。 周春禾接了过来,又递过去一块钱,“您看够不?” “正好。”老板笑了笑。 菜包子一毛,肉包子两毛一个,江绿看着着这巴掌大的包子,还是惊呆了,这一个包子都能吃饱了吧。 “老大爷,您这包子铺可要一直开下去。”周春禾突然说道。 “这话怎么讲?”老板好奇道。 周春禾挠了挠头,“我家里有一老头,就惦记您家这口。” “那敢情好啊,承蒙大家抬爱了。”大爷笑着,眼角的皱纹堆在了一块。 周春禾正要走,老大爷又叫住了他,递过来一个白糖馒头,“给,拿着。” “我没买这个。”周春禾说道。 “不要钱,给你家里的那个老头,年纪大了,我反而喜欢吃甜的了,希望他也喜欢。” 周春禾看了看江绿,又看了看老板,“那我就不客气了。” “甭客气,希望下次能见到你口中的那位老头。” “一定,下次我一定带他过来。”周春禾拍着胸脯保证道。一高兴,顺手又帮老板把两屉包子从蒸笼上端了下来。 江绿猛然意识到,周春禾所谓的霸道不讲理,不过是不屈于权威,不听人摆布罢了,他这样爱憎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的性子因为太稀少,反而显得不正常,非正道。 这世道,本来就无所谓真,无所谓假,大多数人的想法就是主流。但是周春禾偏偏不,他活得既不委曲求全,也不趋炎附势,要是道理讲不通,就用拳头来维持自己的主张,这才成了所谓的地痞无赖。 江绿这会看周春禾的眼神是复杂的,毕竟几个小时前,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走,咱吃面去。”周春禾一手扶着车子,一手拉着江绿的手,两个人中,他好像才是那个来自后世的人,大胆而又无所顾忌。 “两毛钱吃什么面?”江绿有些纳闷,买了包子,就剩下两毛钱。 “包你吃饱。”周春禾神秘道,朝前头走去。 直到周春禾把一碗白花花的面条端到她的眼前,她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周春禾,“两毛钱?” “就两毛钱。”周春禾说道。 “这酸菜,这豆角,都不要钱?” “这些都是配料,喏,自己放。”周春禾指了指面馆前的一张小桌子。 江绿肚子本来就饿了,闻着这酸菜的味道,那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吃吧。”周春禾递过来筷子。 江绿拿起筷子,就要吃,可是不对,“你吃什么?” “两毛钱只够买一碗面。”周春禾实话道,并没有撒谎说自己不饿。 江绿就又拿了个碗,把面一分为二,端给他一碗。 “我不吃,你吃个饱,不然两人都不尽兴。”周春禾把碗推回去。 “我倒不是怕你饿,而是你不吃点东西,待会没力气踩自行车,受罪的还是我,这天寒地冻的。”江绿又把碗推了过去,埋头吃起面来,不再理会他。 周春禾咧嘴一笑,恨不得扑上去吧唧一口媳妇,这刀子嘴里藏的豆腐心他看明白了,没再推脱,端起碗,就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他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包子,放在了江绿的碗里,“还是热乎的,趁热吃,其他的我要给二爷送去,下次我一定让你吃个够。” 江绿从面碗里抬起头,又将包子一分为二,扔过去一半到他碗里。 周春禾就急了,“我说你这娘们咋总喜欢和我分东西呢,多不吉利。” 江绿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还迷信这个?”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周春禾理直气壮道。 “吃你的,我吃饱了。”江绿喝了口面汤,是真饱了。 “下不为例。”周春禾拿起那一半的包子,一口吃下了。 吃完了包子和面,他又朝老板要了碗面汤,原汤化原食,再好不过。 江绿看着他一气呵成做着这一切,恍若隔世,上一世她也喜欢这么做,她是个北方人,好的就是这一口原汤原食。 莫名的有些触动。 “你也喜欢吃面?”江绿忍不住问道。 “我啥都吃,不挑食。”周春禾嘿嘿道。 第十五章 第一场雪 第一场雪扑向田野,扑向地头,扑向王家坝村各家房檐屋顶的时候,地里彻底没了活,王家坝村的大锅饭时代也终于落下了帷幕,个别人还流了几滴泪,他们的好时代过去了,属于大多数人的好时代来了。再也不能干多干少一个样,一切需要凭本事了。 散会后,大满和喜牙缩着脖子,双手套在袖管里,冻得两条大腿不停地抖动,眼巴巴看着周春禾,他们自认的老大。 “看啥?我可没地给你们找媳妇去。”周春禾先发制人道。 “不是媳妇的事。”大满嘟囔道。 “那是什么事?”他实在想不到这俩人还能惦记什么。 “老大,往后自己干自己的了,我们怎么办?”喜牙满面愁容。 “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周春禾说道。 “不是,就我们这三脚猫的功夫,指不定是我们种田,还是田种我们呢。” “瞧你那点出息,我们世世代代农民,看都看了几十年了,种地那点事还能愁死你?”周春禾满不在乎。 对于种田,他虽然不是王家坝村的首席,但是也算是熟练技工了,他往常是没啥动力去拼命、下苦力,如今他的生活有了盼头,他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等着他去开辟大好的河山。 这一亩三分地哪里够他干的,完全不在话下。 总之,他信心满满,大于实力。 大满和喜牙像是看着外星人看着他,“那你上次还让我们去给你刨地?” “那不是充分利用剩余劳动力嘛?再说你俩也没啥正经事,平白赚一个鸡蛋吃,多好的事,要不是自己兄弟,这样的好事还轮不到你俩呢。”周春禾笑道。 “那我俩还得谢谢你?” “谢谢就不必了,往后多给我刨刨地就行……” 大满和喜牙没听他讲完,就跑了,那叫一个快。 周春禾这会的心里美滋滋,无所畏惧,在他看来,只要媳妇和自己一条心,就没什么攻克不了的难题,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有胆量去蹚一趟。 年三十头一天,老周家的门口来了一个人,准确地说,应该是两个,江绿那个妻管严的爹缩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江加福,你老江家是没给你生胆吗?自己闺女家的门都不敢进了?!”饶爱云的耐心用尽,扯着嗓子骂道,一为出气,二来,她想引来王家坝村所有的人来看热闹。 果然,这一嗓门喊出去,隔墙有耳的就都来了,把江加福挤在了外面,成了局外人。 饶爱云便拽着自家男人,连拉带扯到了院子正中间,成为c位。 江加福见人正多,赶忙用几根黑黄的手指头耙了耙头发,笑了笑,“大家都忙去吧。” “别呀,既然大家都来了,就让大家伙评评理。”周婆子见乡亲们都来了,面子已经丢出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了。 “老周家的,亲家都上门了,咋还不给让个座,倒个茶的。”人群里有人就说道。 江绿刚洗了衣服回来,周春禾前头拎着一桶衣裳,人群自动就让开了一条道,都等着看好戏。 江绿注意到刚说话的正是王友顺家的陈琴,也是个刚过门的媳妇,没往娘家少拿东西,就连家里蒸锅红薯,都要捎过去一两个,为此,王友顺的娘没少在村里吐苦水。 “我家不比你家大业大,啥都能往娘家拿,既然嫁了人,就是婆家人,却啥事都想着娘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卧底来着。”江绿不动声色道。 王友顺的娘一听,像是遇到了知音,上前就拉着江绿的手说道,“这话在理,是个明事理的说出来的。” 饶爱云见事情跑偏了,拽了拽江加福,咳嗽了两声,语气故意缓和道,“闺女啊,娘知道你们也有难处,可闺女嫁了人,难道就连规矩都没有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连年都还没送,这难道是周家的礼数?还是王家坝的礼数?” 此话一出,人群一阵唏嘘,乡下人对这些礼节看得是很重的,都觉得丢了王家坝村的脸。 “婶子,当真还没送年?”陈琴逮住机会问道。 “可不是,我命苦啊,还要腆着脸来提醒自个闺女这事,也怪我,太惯着她了,但是这事关系到老周家和我老江家的脸面,我这个做娘的也只能腆着脸上门来了。”饶爱云哭诉道。 江加福被媳妇一煽烀,也觉得没脸极了,指着江绿就要开骂。 被周春禾一把钳制了手臂,“爹,趁着我还叫你声爹,咱先礼后兵,我都还没动手呢,你确定要先动手?” 周春禾的语气平淡,脸上还挂着笑,江加福却吓得差点瘫下去,抽了抽手,抽不动,脸上的表情滑稽又可怜。 “实在是闻所未闻啊,哪有头年出嫁的闺女不上门送年的,这莫非是周家的规矩?”江加福懦懦道。 “老子卖女儿也是闻所未闻啊,爹。”江绿转过来面对江加福。 “什么卖女儿?我何时卖过女儿!”江加福激动了。 “不是卖女儿,那你收人家300块钱干啥?”江绿一语道出。 “那是聘钱。”饶爱云接话道。 “聘钱?那怎么还立字据的?”江绿追问道。 饶爱云脸色僵了僵,“不知道你说啥,那就是聘钱。” “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娘,劳烦你找出来提醒一下他们。”江绿对周家婆子说道。 “对,对,是有这么个玩意,我这就去拿。”周家婆子被媳妇这么一点,想起来了。 饶爱云余光瞟了瞟江加福,“你倒是说话啊?” “那,那就是聘钱,春禾你当时可是自己答应的。”江加福结巴道。 “我是答应给你300块,你就把女儿嫁给我,爹,这好像还真是卖女儿啊,而且那钱你们也没给江绿带回来一分一毫吧?” “那不是江绿的妹妹病重,给她看病了么?” “哦,原来是为了给江绿无血缘关系的妹子看病了,大家伙听听,这像话吗?那妹子又不是亲妹子。” 大家听到这里,总算是听明白了,矛头一转,又指责起江家人的不地道来。 “不是啊,这姐姐给妹妹治病不是天经地义吗?” “哪门子的妹妹?我娘就生了我一个,我一无兄弟,二无姐妹,哪里来的妹妹?”江绿冷冷道。 “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娘走的早,还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给你养活的,你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真是怪我自己太惯着你了啊……”饶爱云拍着大腿堆在地上骂道。 这场戏大家看得津津有味,饶爱云奉献了影后级演技。 “找到了,找到了。”周家婆子举着一张纸跑了过来,没注意到地上的饶爱云,一个趔趄,一百四十斤的身躯栽在了她身上。 饶爱云直接被砸了个眼冒金星,差点呜呼哀哉。 周围笑声一片。 第十六章 过年酒事 “你倒是扶我起来啊!”饶爱云瞪着江加福道。 江加福这才晃过来,拉起了自己的媳妇。 那张字据,也就被大家传了个遍,“还真是卖女儿啊。” “怪不得300块呢,哪里听过这么高的聘钱。” “就是,我嫁过来还不到50块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现场一片沸腾,目光所至,皆在饶爱云江加福夫妇身上。 “所以,以后我都不可能送年,不仅是今年,就是明年,后年,大后年……都不可能送年了,你们既然把我卖了,我也就当没这个娘家。”江绿义正言辞道。 “丫头,你真狠心不管爹了?”江加福有些哽咽,大多数时候,他都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爹,但是现在面对自己的亲闺女要和自己断绝关系,他还是伤心了。 “是你先不要我了,我娘是生着病走的,就为给你多留几个钱,自己的病都不舍得花钱看,你却在她尸骨未寒之际,就把这个女人领进了家门,我问过你狠心吗?这些年,你晚上都睡得着,每顿都吃得下吗?”江绿有些动容,原主的情感她竟然也能感同身受。 “爹有难处啊,我也难啊,叫我一个人咋带娃娃,还要下地干活,我这也是为了咱这个家,老江家不能在我这垮了啊。”江加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道。 江绿眼睛也红了,背过了身子。 “行了,大伙戏看完了,也该散了。”周春禾终于发话了,这个了断轰轰烈烈地做了也好,省得日后再生事端。 众人见周春禾放下脸赶人了,没再敢停留,都出去了。 “走吧,还杵着干啥?她是真不认我们了。”江加福突然间像是生出了脊梁骨,有了骨气。 饶爱云一身狼狈,哪里就肯从此一别两宽,见人也走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顺势抄起地上的一把笤帚,朝着江绿雨点般打过来,“我打死你个白眼狼……”捞不着好处,打几下也是出气的。 就听“轰”的一声,被周春禾一脚踹出去好远,又一次趴在了地上。 周春禾瞪着猩红的眼睛拿起脚下的棍子就走了上去。 “别呀,女婿!”江加福扑到饶爱云身上。 周春禾举起棍子就要往下打…… “让他们走!”江绿叫出了声。 那棍子举在半空中,遗世独立,好像嗜血的催命符,一棒下去,就是不要一条命,也能要去半条。 “滚!”周春禾冲着地上的两个人喊道。 片刻,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打到你了吗?”周春禾扔下棍子,几步上前把江绿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没,还没碰着就给你截胡了。”江绿笑道。 周家婆子见状,也不管儿子疼媳妇了,早溜进了屋里。她这一次可是省下挨了好大一笔钱,这么大便宜,让儿子哄哄儿媳妇不成问题。 年三十这一天,周家婆子掌勺,江绿打下手,一共做了四个菜:豆腐炖肉,肉没切,是一大块炖的;清炒土豆丝,按照江绿的要求,额外加了醋和辣椒;再就是一个酸豆角炒黄豆,一碗花生米。 还蒸了一大锅的米饭,正月里头几天不兴生火,有条件的人家,饭菜都是备得足足的。 周春禾就在院子里忙活,对联贴上了,有些歪,福字也贴上了,不够歪,管他呢,用周春禾的话来说,有就行。最后是放鞭炮,硝烟弥漫了整个院子,那呛人的气味和劈里啪啦的声音终于带来些过年的喜庆。 过年了。 周春禾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铜壶的米酒,已经烫好了,拎着壶把就往碗里到。 “哪里来的酒?”周家婆子就问道。 “大过年的还不能喝点酒了?”周春禾反问。 “少给我打岔,我问你哪里来的?”周婆子逼问道。 “大满给我的。” “哼,大满不让你接济都谢天谢地了,还能接济你酒?”周婆子看破点破。 “你不相信还问啥。”周春禾倒满了自己那碗。 “你俩也来点?” “我不喝白酒。”江绿忙拉过自己的碗,她是最不能喝酒的。 “少来,咱结婚那日,你可喝的不少,把喜牙都喝得抱着桌腿直亲了,那酒量我们可都看呆了。”周春禾揭穿道,要不是她那天喝多了,那洞房未必有那么顺利圆了呢。 “我那么能喝?”江绿尴尬了,她上一世可是滴酒不沾的,一沾就脸红,再多一杯,就死醉。 “来点。”周春禾就给倒上了。 周婆子自然是不拦着的,她还指望这俩人多失去点理智,最好锁死在床上不要下来才好,那样她的孙子才有着落呢。 “娘,你也来点。” “别给我倒,那糟老头子的酒我才不喝。”周婆子第一眼见那铜壶,她就认出来了这是谁家的酒壶。 “你说人家二爷都解释过好多次了,咋还就过不去了。”周春禾摇摇头。 “过不去,除非我死了!”周婆子气呼呼道。 “行行行,过不去过不去,人家好歹还救了你儿子呢。”周春禾小声道。 江绿听得一头雾水,隐隐觉得这里面大有乾坤。 果然,周婆子见儿子还替老头说话,把筷子一放,“抵消不了!” “行,外公的命贵,你儿子的命贱,行了吧?” 周婆子的筷子头就落了下来,啪啪打在周春禾背上,那是真打,江绿看着触目惊心。 周春禾不躲也不闪,让他娘出气。 打累了,周婆子终于停了下来,累得够呛。 “娘,吃饭。”江绿说了声,故事虽好看,但是那碗肉更加诱人啊。 这充满坎坷的一年终于过去了。 因为周婆子的反对,这顿饭周春禾未能尽兴,趁着他娘进屋去的时候,拎起酒壶就要往外走。 “你还去哪儿?”江绿喊道。 周春禾看了下灯下缝着衣服的媳妇,一拍脑袋,“走,跟我走。” “去哪儿?我这袄子还差个袖子就好了。”江绿说道。 “你还真是能耐,那几块布到你手里还真成了衣裳了。” “那有啥,要是有那缝纫机,这三件袄子都能赶上过年,这会是不行了。” “正好,带你找缝纫机去。” “真的?”江绿眼睛亮了,这灯下做衣服真是费眼睛得很,要是现在谁给她一台缝纫机,说啥都能答应。 “你男人啥时候骗过你。”周春禾顺手把桌上剩下的花生米又倒进了口袋里,遭来江绿的一记白眼。 “呵呵,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第十七章 除夕夜的旺火 整个王家坝村,到处是灯火通明,虽然那蜡烛、煤油灯光照有限,但是抵不住数量的庞大,在静谧的山坳里,狠狠热闹了一把。像是银河遗落下凡间的一颗星,泛着幽深的光。 二爷家门前有一棵大樟树,不知道具体多大年纪,据村里的老人讲,二百年以上,只多不少。 二爷喜欢坐在樟树底下抽黄烟丝,以前他自己种烟叶,现在不种了,买来抽。他的那点钱几乎都用在了抽烟。 “你个老头,恁晚了,坐在这里不冷么?”周春禾老远就看见树下一个黑影,走近一看果然是二爷。 二爷抬眼望过来,没多大用处,他的眼睛已经看不大清楚了,又是这样昏沉的夜。 “是哪个人在那?”二爷敲了敲烟杆子,烟杆也是他自己做的,用那老熟的竹鞭,鞭头掏个洞,再把竹鞕整个掏空就成了。 二爷的根烟杆用了多年,已经包浆,是个老物件了。 “我的声音您都听不出来了?”周春禾就问道。 人已经走近了,二爷也瞧出了身形,“这大过年的你来我这干什么?” “自然是来喝你的酒的,赶紧的进来吧。”周春禾催促道。 二爷笑了笑,起身,吓一跳,“咋还有一个?” “我媳妇,跟你说过的。”周春禾憨笑道,只有提及江绿,这个怼天干地的魔王才露出些许的害羞。 “就是那个三百块的?”二爷凑近了周春禾身边。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小声了,但是因为他耳朵也不大灵光,说话声音大自己也不觉得,所以一字一句都传进了江绿耳朵里,清清楚楚,江绿想不听见都难。 “二爷,你小点声,我媳妇都听见了。”周春禾提醒道。 “啊,她不会怪我吧。” “二爷,我不怪你。”江绿突然开口道,笑着看着眼前的两人。 二爷噎住,闭了嘴。 江绿看得出来,二爷已经很老了,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在退化,人活到这把年纪,还能图什么?不过是随心所欲罢了,她咋能剥夺。 而且人家说的也是事实。 周春禾在一旁笑得像个傻子,他终于把媳妇体体面面介绍给了他很尊敬的人。 进了屋,江绿才算见识到了什么是家徒四壁,这样一对比,老周家的已算是顶级了,这屋哪里有一丝过年的氛围呢?四条腿的桌子是全屋最豪华的家具,桌上连煤油灯都没点,月光倾泻,从窗子里溜进来,幸好月光是不嫌贫爱富的,不然二爷这屋里整个一黑洞。 周春禾不管那么多,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就给点上了油灯。 “二爷,咱爷俩喝点,不,今晚咱痛痛快快敞开喝。”周春禾没问二爷过年吃的啥,江绿猜,不是他心粗,恰恰是因为他心细,这个问题自打她走进屋里,她就猜到了,八成,二爷还没过年。 冷锅冷灶,屋里没有一丝饭菜的气味。 “媳妇,口袋里有两个鸡蛋。”周春禾对江绿说道。 江绿愣了愣,反应过来,“哦,我给你们炒个鸡蛋下酒去。” “炒啥鸡蛋,怪浪费的,有这花生米就很不错了。”二爷就说道。 “不行,今天不吃就坏了。”江绿几乎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 周春禾看了她一眼,二爷也看了她一眼。 “那啥,我说的是真的,这蛋是漏捡的,指不定趴窝里多少天了呢。”江绿找补道。 “对,你说的都对。”周春禾露齿一笑,极度赞同。 江绿扎进厨房,脸烫得像家家户户烤的焰火。 趁着江绿炒鸡蛋的间隙,周春禾帮着二爷把屋里的火也烧起来了。 王家坝村祖传的习俗,年三十这一天晚上,吃了年夜饭就要升起火堆来,俗称旺火,顾名思义,烧得越旺越好。 二爷家里没有火盆,周春禾干脆就在堂屋的泥地上烧了起来。大块大块的晒得干干的木头遇到一星半点的火花,不到一刻钟,那旺火通红,火焰蹿得老高,二爷这个简陋的屋子霎时间敞亮了起来,火光照亮了整个屋子,也照亮了二爷的脸,连着身子也都暖和了起来。 “这不是挺好的么,非得搞得大过年家里冷冰冰的。”周春禾说道,酒已经倒上,花生米已经装了盘,爷俩喝得不亦乐乎。 二爷家的厨房就在堂屋的后面,隔着半堵墙,什么都听得见,江绿听见周春禾要和二爷划拳,却接连输了两把给二爷,二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但是第三把,周春禾就赢了,二爷爽爽快快喝了酒。 江绿小心翼翼炒着这两个鸡蛋,不敢多放盐,也不敢放少盐,这是二爷最珍贵的年夜饭,她不能搞砸了。 等她端着一盘炒鸡蛋到桌上的时候,脸上略有歉意,“炒老了些,有些焦了。” “不碍事,二爷就爱吃老的。”周春禾替二爷说道。 “正是,二爷虽说牙齿只剩下三四个,但是鸡蛋还真就喜欢吃老的。”二爷高兴道。 借着旺火,江绿看到二爷脱了外面的棉衣,里面是一件毛衣,可是已经不成样子,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胸口和袖子处,都有散线的迹象,被二爷自己给打了死结,好歹是止住了继续恶化。 桌上那一盘花生米,二爷颤颤巍巍夹起来一个,好半天才能咽下去,干瘪的嘴唇咀嚼的样子,让江绿想起了自己的姥爷。别过头,不忍看了。 “二爷,今天过年了,我也敬您一个。”江绿端起周春禾的酒碗,敬二爷。 二爷端碗的手越发的颤抖,“这酒二爷得喝。” 一碗下肚,二爷丝毫没含糊,周春禾看得喉结滚动,眼睛红红的。 他看了眼自己的媳妇,眼里满是赞许。 “你们喝,我去烤火。”江绿就说道。 旺火越烧越大,屋子里也越来越暖和,江绿坐着小板凳,有些犯困,早知道就该把毛线带过来织才是。尽管只是那一口酒,江绿的脸也红了起来,她用手摸着,烫烫的。 “二爷,你屋里那缝纫机还在吗?”周春禾想起来这茬,赶忙问道。 “啥?”二爷听得不大清楚。 “缝纫机,还在吗?”周春禾加大了声音。 正打瞌睡的江绿一下就清醒过来了。 “在柴房搁着呢,你要就拿走。”二爷大手一挥。 “那我明儿个来抬。” “你自己决定就行,哪天都行,拉去了还省事了,碍手碍脚的。” 周春禾又陪着二爷吃了几杯酒,炒鸡蛋吃光了,周春禾几乎没怎么动,倒是花生米他吃了不少,眼看夜就要深了。 “你们等着,我取个东西来。”二爷突然说道。 “取啥啊?”周春禾扶他起来。 “就来。”二爷进了里屋。 “二爷干啥呢?”江绿也问道。 “说是拿个东西,神神秘秘的,这老头。” 第十八章 二爷给的见面礼 说话间,二爷出来了,手里拿着个东西。 是个银手镯,沉甸甸的。 二爷给江绿的见面礼。 江绿看着周春禾,不敢收。 即使她嫁到周家,也没有收到过这样体面的见面礼呢。 “老头,你这是作何?”周春禾问道。 “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周春禾打断,“就不爱听你这话,再说我可走了。” “不说,不说,”二爷笑道,“这是我娘传给我媳妇的,她没福气,走了,二爷我无儿无女无子孙,放那也是糟践东西,不如给了你媳妇,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二爷,这不能,我不过是顺道过来看看你,您可别有啥心里负担。”江绿赶忙推道。 “你们要是收下,二爷在这世间就还不算无亲无故,我也知道,我百年后,多半也是这小子给我送到山上去的,你们要是不收,往后这门也就别进了,二爷还不起。” “谁要你还了。”周春禾大着嗓门道。 “你要不要是你的事,我还不还是我的事,春禾,二爷一辈子活得清白,也不想在你这成了糊涂账。” “这老头……”周春禾骂道,却骂来骂去也骂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绿拉了周春禾坐下来,“二爷,那我收下了。” “你咋能收下呢?”周春禾看了媳妇,不能理解,这很有可能就是二爷的棺材本了。 但是江绿任凭周春禾瞪酸了眼睛,也权当没听见。 回去的时候,周春禾连媳妇的手都不主动牵了。 江绿由着他,也不解释。 周家院子两间屋子都亮着微弱的烛光,那是周婆子点上的油灯,今晚是要守岁的。 柴门一响,周婆子手里缝着袜子,就出来了,“是不是又去那了?” “娘,当年外公那事也不能全怪二爷,你咋就说不通呢?”周春禾喝了些酒,心里又有些闷气,对他娘也就有些不耐烦了。 “你个死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老娘的话都不听了是吧?让你别去,你还去,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周婆子歇斯底里地骂道。 江绿突然也就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婆婆如此看不顺眼二爷? “娘,我们先进屋,春禾喝了些酒。”江绿缓和道,就势搀着周春禾。 “我没醉。”周春禾甩开江绿的手。 江绿的两根手指头就在他的腰间捏了捏,用了点力。 周春禾就不说话了。 “进去吧,眼不见心不烦,完蛋玩意儿。”周婆子挥挥手,糟心道。 一进屋,江绿就松开了扶着周春禾的手,“你娘和二爷有过节?” 周春禾抓起桌上的茶缸,猛地灌了口水,但是天气冷,那水早已凉透了,周春禾一大口下去,心里的那股无名之火就地偃了三分,斜着眼睛睨着自己娇滴滴的媳妇,“想听?” 江绿看出来他眼里的欲望,下意识缩了缩身子,“也不是很想。” “说谎,明明很想。”周春禾笑道。 江绿咽了咽唾沫,“不勉强。” “不勉强,你亲我一口就一点都不勉强。”周春禾耍着无赖,凑了上去。 江绿伸出双手抵住他越凑越近的脑袋,一个转身,说道,“我去洗脸了。” 却被周春禾反手握住了手腕,一个重心不稳,倒在了周春禾怀里。 “咋比我还急?”周春禾一脸坏笑道。 江绿的脸红到了耳根,“松开我。” 周春禾哪里肯依呢,咬着媳妇的耳垂喃喃道,“你不知道,那有可能是二爷的棺材本了。” 江绿一愣,忍着浑身的酥麻,开口道,“我哪里不知道,正因为如此,你更应该让二爷放心、安心。” “啥意思?”周春禾舌尖的动作没停。 因为江绿不喜欢闻烟味,进来周春禾抽烟的次数少了,但是不在跟前的时候,他还是偷偷会抽一两根,不至于浑身烟味,这会那淡淡的烟草味就准确无误飘进了江绿的鼻子里。 这味道在这夜深人静愈显霸道,她就要沦陷了。 屏住呼吸,江绿说道:“二爷此生无人可依,无处可去,你若对他不见外,不生分,他自然也就能对你托付身后事,八十岁的人了,你当他还看重什么,不过是身后有人给他披麻戴孝罢了,但是你与他无亲无故,要是贸然让你来当这孝子,他心里终究是过意不去的,不如认下这门亲戚,日后二爷也便无所顾忌了。” 江绿说完的半晌,不见周春禾说话。 “我说的不对?”江绿问道。 “啧啧啧!”周春禾咋着嘴。 “嘴又怎么了?” “我记得你爹说你只上过小学啊,咋能说出这样有文化的话?”周春禾毫不掩饰钦慕。 “这才哪儿到哪儿。”江绿笑道,她还没和他分析人生的三大问题呢。 “那就收着吧。”周春禾总算说服了自己。 “那你跟我说说你娘和二爷的事。”江绿还是好奇。 “亲我一口。”周春禾没忘。 “滚!”江绿一拳打过去,老娘不发脾气当我是小绵羊呢。 “我说,我说。”周春禾服软了。 这媳妇他现在是越看越稀罕。 “那就赶紧的。”江绿催道。 “不亲,抱一下总行?”没想到周春禾又来一手。 这一次江绿直接一个眼杀就飘了过去。 “是这样的,我也不是很确定……”周春禾终于老老实实开讲。 原来,当年二爷的家里在王家坝村还是小有名望的大户人家,后来因为一些历史原因,没落了,家里的财产也被充了公。周春禾的外公那会就在二爷家里做长工(那会给人干活的分三种,按年结算工资的叫作长工,按日结算的叫做短工,只在繁忙的时候来帮忙的叫作忙月),其中放牛就是他一项主要工作内容。那会二爷还不大,是二爷的爹当家。有一次,外公放牛回来,才把牛赶回牛栏,人还没到家,牛栏里的牛就倒下了,没一会挣扎,竟呜呼哀哉了。 二爷家里打发人叫了外公过去问话,路上那人说漏了嘴,外公给当场就给吓尿了,他以为东家指定要把他送官了。他的命不值钱,连累家里可怎么办?于是他和那人撒了谎,说回去拿个东西,结果那人左等右等等不来人,返回去一看,外公吊在了自家的柴房里,人已经没气了。 “你外公就为这事上吊了?”江绿有些不敢相信。 “可不是,现在我们觉得一头牛不算啥,可是那个时候,就是一条人命也不见得抵得上一条牛命,外公是真害怕。” “你娘因此把外公的死记在了二爷家?” “不然呢?他们觉得虽然二爷家没有直接要了外公的命,可是外公的确是因为害怕自杀的。” “那会二爷还不大吧?” “和外公差不多年纪,只是养尊处优,同人不同命。”周春禾淡淡道。 江绿也不说话了。 过了会,“你为啥对二爷那么好?” “因为老头救了我的命,在我小时候,我下河抓鱼,鱼没抓住,脚抽筋了,幸好二爷赶来……。” 江绿一阵唏嘘。 第十九章 就想吃酸萝卜 江绿用二爷家废弃的缝纫机,做了两件衣服,周春禾穿出去的头一天,就被大满和喜牙扒下里里外外看了个底朝天。 “我滴乖乖,你这媳妇咋这么能呢?”大满的羡慕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废话,我周春禾的媳妇能差吗?”周春禾的嘴角咧到了天际。 “老大。”喜牙用眼神怼怼周春禾。 “干啥,有事说事!”周春禾怼回去。 “让嫂子给我也做一件呗?”喜牙试探道,看着周春禾。 “年都过了,你做衣服干什么?”周春禾就问道。 喜牙低着头,嘿嘿直笑,把周春禾和大满两个鸡皮疙瘩都笑出来了。 “有屁快放!”周春禾吼道。 “这不是我娘嘛,托人给我说了个媳妇,过两天就要见面了。”喜牙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扭捏。 “啥?!”首先表示不满的是大满,“你小子毛长齐了没,就娶媳妇了?” “咋没长齐,给你看看?”喜牙回过去。 “卧槽,没天理了,没有天理了。”大满直嗷嗷。 “是好事。”周春禾半晌说出一句。 喜牙喜笑颜开,抓着周春禾的手一顿摇晃,“老大,让嫂子给我做一件吧?” “做可以,得给你嫂子弄点补偿,不能累到我媳妇了,做衣服可费眼睛手了。”周春禾说出条件。 “没问题。”喜牙满口答应了。 大满看着喜牙得意忘形的样子,心里一阵堵得慌,连声哀叹这世界的不公平。 “叹气能管用,世上还有单身汉吗?赶紧的下地去赚老婆本。”周春禾一拍大满的后背,惊得这厮一个激灵,差点从树墩上摔到地上去。 “你俩……简直毫无人性啊……”大满嚎叫道。 过了年,各家各户正式实行单干,春雷还没响起,田垄里就到处是勤劳的农民的身影。 江绿踩着缝纫机,给喜牙做衣服,两天后就是他和人家姑娘见面的日子,可是喜牙拿过来的布料有些不够,他自己也知道,说是把裤腿做短一点便是。 江绿觉得这是喜牙人生的头等大事,又是他的第一次相亲,很有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就凭喜牙家的情况。于是她擅自做主,给喜牙的裤腿和袖管处拼接了一段别的布料。 喜牙拿过来的布料是灰色的,江绿给拼接上去的是藏青色的,视觉上不仅不违和,还挺和谐,像极了后世流行的款式。 江绿也没按照现在的样式,把裤腿做得肥肥大大,而是比着喜牙的身材,拉直了裤筒,既不贴身,又不过分大,这样最大限度的让穿的人身姿挺拔,不至于撑不起来,让衣服拉低了身高,喜牙本身也就不大高,典型的南方小男人。 这天是正月十五,过年的最后一天了,周婆子又把那碗大块肉端上了饭桌,江绿没来由地一阵恶心。 “娘,这都多少天了,咋还端上来?”周春禾就说道,瞅了眼媳妇。 “就因为是十五了,过了今天也就没啥人来拜年了,可以放心吃了,吃吧,可软乎了。”周婆子解释道。 江绿这才明白为何这碗肉自从年三十那天出现了一次,后面就再也没出现过,感情是婆婆留着装门面用的。 可是那肉已经糜烂得不成样子,她就是多看一眼都觉得直犯恶心,哪里还下得去嘴呢? “吃吧,吃吧。”周婆子拿起筷气就给儿子夹了一筷子,轮到江绿这里,江绿下意识就把碗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得,你不稀罕,我吃,这多好吃啊,下粥下饭都是顶好的。”周婆子缩回筷子。 “酱萝卜还有没有,我想吃。”江绿对周春禾说道。 “娘,酱萝卜还有吗?”周春禾对着娘说。 “还有几块,都酸了,有肉谁还乐意吃那个。”周婆子不以为意。 “酸了,还吃不吃?”周春禾转过头问媳妇。 “吃。”江绿点头道。 一碗饭,江绿吃了两块酸萝卜,旁的菜动都没动。 周婆子吃完抹了抹嘴,格外多看了一眼江绿。 饭后,她把儿子拉到一旁,问江绿的月事多久没来了。 “这我哪里记得。”周春禾莫名其妙道,最好别来,也就不耽误他办正事了。 “傻儿子,你怕是要当爹了。”周婆子掩着嘴笑道。 周春禾愣了一下,就明白了,那嘴又咧开了,“真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赶紧带你媳妇上卫生院看看吧。” 一刻没耽误,周春禾就上村长家借自行车去了。 碰上村长在杀鱼。 “叔,忙着呢?”周春禾上前笑道,递上一支烟。 “没看忙着吗?你小子又是来借自行车的吧?”村长没好气道。 实在是不想借,但是每一次都拦不住。 “您真是料事如神,我还没说呢,您就算到了。”周春禾就坡下驴,省去了开场白。 “不借。”村长就说道。 “怎么?又和我婶闹矛盾了?”周春禾就问道。 “哪一次你借自行车,不是我挨骂的,这一次说什么也不借了,自行车不在家。”村长干脆耍起了小心眼。 但是周春禾是多猴精的人,他已经看到了那自行车,就在屋里立着呢。 “回来给你一包烟,咋样?” “不咋样。”村长费劲地刮着鱼鳞。 周春禾二话不说,就拿过了村长手里的鱼和菜刀,麻溜地刮起鱼鳞来。 村长杵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我跟你说,不好使,就是你把我家的地都翻了,也不借。” “回来就给您翻地去,还有啥要求?”周春禾说道。 “你?…咋这这样泼皮无赖呢,说好了,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了。” 村长的话音才落,屋里一盆脏水就哗啦啦泼了出来,溅了俩人一身。 “你看,不是我不借给你。”村长懦懦道。 “不是我说您,您堂堂王家坝村长,咋能被一个女人拿捏了呢。”周春禾起身,就朝屋里去了,手里还握着菜刀。 没一会,又出来了。 “同意了,车我骑走了啊。”周春禾把刀一放,转身就去拿自行车了。 “鱼还没收拾干净呢?”村长忙叫道。 “我赶时间,回来再给您收拾吧,要是您不着急的话。”周春禾笑道。 “我信你个鬼,等你回来还有鱼?鱼骨头都没了。”村长捡起地上的刀,重新刮起鱼鳞来。 周春禾的车骑得飞快,脚上像是装上了风火轮,他们家三代单传,这事可耽误不得啊。 第二十章 不差钱的主 去卫生院的路上,周春禾的车慢了下来,稳稳当当的,没让江绿受一点颠簸。 江绿坐在软和的后座上,心情有些复杂,她主观意识上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宝宝呢,怎么能就怀孕了呢? 但是一想到周春禾压着她的那些夜晚,她又觉得十分的有可能了。 对于孩子,她并不期待,甚至还有点小小的抵抗,但是她知道,自己要是还不能怀上,真就像是王家坝村妇女口中的,成了不下蛋的铁公鸡,老周家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她为什么要在意老周家,这个问题,她现在也没想明白。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果然,是有了。 周春禾乐得像个傻子,抱着江绿,又不敢放肆,只是看着她,眼里竟然起了一层雾。 “你打住。”江绿制止道,看了看周围投过来的异样的目光,“赶紧回去吧。” “是要回去,这就回去。”周春禾笑道。 等他推来自行车,把江绿小心翼翼扶上去后,自己才跨上自行车,却在骑出去的那一瞬间,终于还是没忍住,大叫道,“我要当爹了!” 江绿好一顿捶。 自此,江绿在老周家的地位彻底稳了。 喜牙来拿衣服的那一天,周春禾狠狠警告了他,再也不能麻烦他媳妇了。 “嫂子,要是有人给你钱,你还愿意做不?”喜牙直接略过周春禾,问江绿。 “做。”江绿不等周春禾开口,就回答道。 “做啥做,听话,咱不做。”周春禾说道。 “是谁要做?”江绿问,不理周春禾。 “我叔的儿子,跃进。”喜牙也不理他。 “他能给多少钱?”江绿又问。 “我婶说,要是做的好,可以给两块钱工钱。” “有点少了,你回去问问,再加一块,能不能行,保证做得比商场里卖的还要体面。” “行,我去问问。”喜牙就应下了,然后才递上带来的一条咸鱼。 江绿闻着那味,当场就作呕了。 “赶紧滚!”周春禾正为着自己完全被架空这事耿耿于怀,又见媳妇这样难受,当时就搂不住了。 喜牙连滚带跑走了。 “你进去歇着,我出去一下。”周春禾就说道。 “你把那鱼拿远一点。”江绿捂着嘴道。 周春禾一笑,“其实这玩意闻着腥臭,吃起来可香了,就是有点费油。” 江绿又是一阵恶心。 周春禾忙给拿走了。 出门来,他是跑着走的,几步就追上了短腿的喜牙。 一把提溜住他的衣领,喜牙愣是被悬空了,打了几个扑棱。 “你小子现在是翅膀硬了,我的话都敢不听了?” “我哪敢?”喜牙缩着脖子抱着头,装糊涂。 “你还说不敢,刚刚没听见我说不做吗?”周春禾越想越气。 “不是啊,老大,这样来钱的事你咋不做么?况且这又不是多累人的活,嫂子平时地也不下,你也太惯着了……”喜牙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最后自己都听不见了。 因为周春禾的眼神要将他生吞活剥。 “我不差这点钱,听见了吗?以后别瞎几把操心。”周春禾警告道。 “老大,要不你借我点?”喜牙逮住机会道。 “滚!”周春禾手一松,喜牙囫囵个摔在了地上,他转身就走了,“记住了,别瞎操心。” 在周春禾看来,他的媳妇怀孕了,就该供起来,啥事也不能做,做衣服一做就是一整天,他媳妇咋能受得了呢?所以,是万万不行的。 至于钱,他的确没啥钱,但是他不能指望媳妇给老周家挣钱养家糊口。 这想法,后来的周春禾才知道有多打脸。 喜牙穿上江绿给他做的衣服去相亲的时候,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对方姑娘没相中他这个人,却相中了他身上的衣服,愣是拉着他问了好久,这是谁做的衣裳。 “要是我也给你做一套,你能嫁给我不?”喜牙就问道。 “那不能。”姑娘头摇得像拨浪鼓。 “给你做两身,不,五身呢?”喜牙最后一搏,摊出一个巴掌。 姑娘还真犹豫了下,喜牙的眼里闪过一束光。 “还是不能。” 那最后的一点光也黯淡了下去。 喜牙耷拉着脑袋回到王家坝村的时候,正碰到大满从地里回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有些不敢开口,怕对方说的话扎心。 “咋样了?”最后还是大满憋不住问出了口,捂着胸口的位置。 喜牙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用直哆嗦的手拍了拍大满的肩膀,“我想了想,还是不能抛下你一个人。” 大满晃了晃,随即叫道,“没成啊?” 明明是一个正常的询问,喜牙却像扎了冰刀般,不仅痛,还冷,关键还找不到伤口。 “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喜牙咬牙道。 “那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那种,走,上我家喝酒去,今天我给你炒个菜……” 江绿后面也疑惑过,咋喜牙就不来找她了呢?不是说好了要介绍人来做衣服的吗? 这个疑惑终于在一个月后有了答案,当喜牙的堂弟王跃进领着一个男人过来找她做衣服的时候,而王跃进穿着的正是江绿给喜牙做的那套西服和运动衣结合的休闲套装。 “江绿姐,可得感谢了你这套衣服,我才能娶上媳妇啊。”王跃进上来就给江绿抓了把喜糖。 “怎么个说法?”江绿这会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周春禾和周婆子下地去了。 “我相亲的姑娘在农机站上班,一见我这衣服,就觉得我气质不凡,这婚事也就成了。”王跃进骄傲道。 “单位上的人?恭喜啊。”江绿格外看了眼王跃进,没想到这小子福气不浅,“那这位又是?”江绿瞧着这位才是气质不凡的主。 “哦,他是隔壁村村长的儿子盛荣,也要去相亲,特意让我带来找你做身衣裳。” “江绿姐,我是盛荣。”盛荣文质彬彬,一看就不是泥腿子,该是上过学的。 “城里百货商店什么样的衣服没有,你能看上我做的?”江绿半认真半玩笑道。 “不瞒您说,我的确是去商店看过了,但都不是很合适,无意间看到跃进这身衣服,我觉得款式不错,所以才冒昧上门来了。” 盛荣有礼貌道。 “我俩是发小,小时候还一起放过牛呢,不过这小子比我有出息,如今在县城上班了,成了公家人,我都快高攀不起喽。”跃进大大咧咧道。 “别瞎说,不过是份工作而已,我还是我,无论走到哪,根都在这。”盛荣忙解释。 江绿觉得,这样年轻能说出这番话来属实不易了,对他的印象也就好了起来。 “你预算多少?”江绿就问道。 “啊,预算?”盛荣没想到在王家坝能听到这样新潮的字眼。 “对,预算,你应该知道什么意思。跃进身上的这身衣服只是基础款,我还能做出一些配饰,穿上后,只会更好看。” “能行,那太好不过了。” “但是活细了,也就更费劲了,所以这钱也就高了。” “明白,我的预算三十块以内,您看着办。” 江绿心里暗自一惊,果然是不差钱的主啊,旁边的王跃进倒吸一口气。 “那是你提供布料还是我提供?” “布料我都买好了,就我来吧,下次给您带来。” “那行,我就收你个加工费,你布料送来以后,半个月来拿衣服。” “一个星期能成么?” “那有点费劲。” “我加钱。” “可以!”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唯物主义的江绿,拥有崇高理想道德的江绿,要向粪土低头了。 第二十一章 两个女人统一战线 给盛荣做衣服这事,江绿没立刻告诉周春禾,她想生米做成熟饭,再告诉他,不然非得被他搅成夹生饭。 可是,盛荣来送布料的那一天,正巧周春禾扛着锄头下地。 一个衣冠整齐,光鲜亮丽,一个灰头土脸,穿着破旧,两个男人都长得不错,周春禾甚至比盛荣还要挺拔些,但毕竟人靠金装,这一局,王家坝村的村草输得彻底。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了。 像两只公鸡,彼此都抖了抖羽毛。 “让他走。”江绿及时制止。 周春禾略微偏了偏身子,绝对不超过五公分,满眼杀气目送走了盛荣。 人走后,周春禾也不下地了,来到江绿身边,沉沉的,一言不发。 江绿也不说话,研究着手里的布料,想着从哪里下手。 半晌,江绿注意到这厮还没走,就问道,“今天不用下地?” 周春禾索性往地上一蹲,“没意思。” “怎么就没意思了?”江绿一心看着手里的布料,别说,这料子还真是不错,供销社买的远远没有这个好。 周春禾见媳妇看都没看他一眼,就从口袋子掏出了烟,正要点上。 “你干啥?”周家婆子正端着鸡食盆出来,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江绿吓一跳,看见了周春禾手里的烟。 周春禾被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当下就心虚了,“我,我就闻闻。” 周婆子一把上前,夺过他手里的烟扔到地上,“熏着我孙子捶死你。” 说完,不忘往上面踩两脚。 周春禾张着嘴巴,像是从来不认识他娘。 江绿默默地笑了,这下好了,不用她亲自出马了,就算是不怀孩子,她也是闻不得这烟味的。 周春禾看着地上被娘踩得稀巴烂的香烟,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危机感,他有种预感,屋里的这个两个女人怕是要统一战线了。他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可是心里还是很憋屈,并且无处排解。 江绿看出了他的心思,把刚刚从盛荣那里接过来的十块钱在他面前亮了亮。 “哪里来的?”周春禾就问道。 “盛荣给的。”江绿说道。 “他还给你钱!”周春禾蹭地站了起来,捏着拳头,头上的草原更加茂密了。 “你蹲下,听好,这是我给他做衣服的报酬,我怎么不能拿?”江绿就说道。 “不是不让你接吗?” “那你给我钱。”江绿摊开手。 周春禾囧,“你要钱干啥?” “我肚子里的,还有我自己,哪个不需要钱?” 这是实话,周春禾蔫了。 “我去把村里荒置的地都开垦出来,绝不让你们娘俩受委屈。”周春禾语气软了下来。 江绿挺欣慰,至少这厮不只是恋爱脑,还知道采取行动。 “咱俩一起努力,让这个家更好。” 周春禾看着江绿,感动了,“媳妇你真好。” “行了,下地去吧。”江绿摸了摸他的头,给他顺了顺毛。 周春禾走到门口,又问了一句,“做件衣服真要十块?这都能买一件成品了。” “别人不要,你媳妇的手艺就值。”江绿笑道。 周春禾就放心下地去了,只要是做衣服的钱就行,不能是别的。 但是走着走着,周春禾这心里就沉甸甸了,媳妇做一套衣服就能赚十块,他一个月也不见得能挣这么多,他是要吃软饭了? 不能够! 这一天,周春禾没回来吃午饭。 一开始周婆子以为他又像往常那样,逛去了,可是路上遇到喜牙和大满都说没见到,她就有些慌了。 推开院门就问正踩着缝纫机的儿媳妇,“春禾回来了没?” “没看到啊。”江绿抬起头。 “能去哪呢?”周婆子嘀咕道,又看了眼儿媳妇,“你也别踩了,成天折腾那几块布料,再累着我孙子不值当。” 她并不知道十块钱的事,所以周婆子这会心里烦躁得很,在她看来,这个儿媳妇压根就不在意自己儿子的死活。但是她现在怀孕了,所以她不敢说狠话。 “去找找吧。” “这么大人,还能自己丢了不成,等下就回来了。”江绿就说道,继续埋头干起来,这衣服对方要的急,她得抓紧。 周婆子瞪了她一眼,就自己出去找了。 田畈,枣林,就连油菜地都没放过,村里子喊了个遍,可是还没看到周春禾的影子。 村里人听到周婆子的大嗓门,端着饭碗出来看热闹。 “周家婶子,这是找谁呢?”王家婆子问道。 “看到我家春禾没?”周婆子额头汗都冒出来了。 “春禾那么大个人,还要你这样找?还真是没断奶呢,哈哈……”王家婆子打趣道,旁边几个娘们一起附和着。 “没看到就别瞎说。”周婆子无心打口水战,继续朝前走去。 周婆子一走,那几个娘们就凑到了一起,“我上午去河滩洗衣服看到狗娃了。”私下里,她们还叫周春禾以前的名字,只是不敢当面叫。 “那你刚刚不说。” “着啥急,让周婆子再找找,敢情就她一个人有儿子似的。” 王家婆子对上次江绿在地里看他家男人播种的事,一直心存芥蒂,这次逮着机会了,可不得好好看个热闹,她巴不得老周家出了事。 “要不还是和她说说吧,看她急的。”银花就说道。 “别,我和你讲,你可别说,让她急急。”王婆子叮嘱道。 周家院子里,二爷在外叫了门就是不进来,江绿起身走了出去。 “狗娃在河滩开荒,让我和你们说一声。”二爷背着手说道。 “狗娃?哦。”江绿反应过来,“他不回来吃饭吗?”。 “说是干完再回来。” “好,我知道了,二爷,辛苦您了。” 二爷走了,江绿还是很纳闷,以她的记忆,周春禾可不是这样吃苦耐劳的人,地里的活他要是能干上瘾,也就不会用武力逼着队上的会计给他记满分了。 挺费解。 周婆子肥胖的身躯走不动了,气喘吁吁地在树下歇息。 二爷正好路过这边,周婆子看到了,转过了身子不看他。 二爷叹了口气,走远了。 第二十二章 八零年的邮票 江绿在河滩找到周春禾的时候,这厮正把自己泡在河水里,扎着猛子。 “周春禾,你疯了!”江绿在岸边叫道,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河边风又大,她站一会都觉得冷风直灌脖子。 周春禾干活出了一身汗,正痛痛快快在河里游了个泳,洗了个澡,就听见媳妇的在叫他,便应声道:“哎!在这儿。” “赶紧上来。”江绿招招手。 周春禾就上岸了。 走到跟前,江绿的拳头捶了过去,“这是唱的哪一出?” 周春禾嬉皮笑脸,“担心了?” “你就是不想让我好过,是吧?” “本来是没这样想过,但是看你这样,我这心里还挺好受。” 惹得江绿又是一顿捶。 “为什么不回去吃饭?” “干的太起劲,忘记时间了,你瞧,”周春禾手指过去,“都被我开出来了。” 江绿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河滩那头果然多出了一片翻好的地。 “你这大半天的时间都在这翻地?” “可不是么,我说过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委屈的。” 江绿哭笑不得,“等你这地出来粮食,我和孩子早饿死了。” “不许胡说!”周春禾警告道。 江绿笑笑,“你真想赚钱?” “废话。”周春禾拔一根草,嚼在嘴里。 “那你得换个思路,仅仅靠种田不能发家致富。” “什么思路?”周春禾随口一问。 “不种地,当个体户,自己做买卖。” “疯了吧你,好不容易今年我们分到了地,就不种了?”周春禾不敢相信她媳妇竟然说出这样败家的话,他们盼土地可是盼了多少年了。 “你的长处又不在这,和几亩地死磕干啥,也生不出花来。”江绿就说道。 “那你觉得我的长处在哪里?”周春禾热切地盯着江绿的身子。 江绿瞟了一眼这厮,猜到他心里想的啥,默默地挪了挪步子,都说干活和运动能让男人亢奋,她现在领教到了,但是他们家的这个也太强烈了,一点就着? 周春禾也跟着挪过来了点。 “你站那别动。”江绿下意识就扶了扶肚子,尽管他这肚子还没咋显怀。 “放心,我不会碰你。”周春禾被看穿了心思,干脆挑明了说,“就想听听你说我有啥长处。” “你不是有力气吗,种菜又不是你的长处,不如去贩菜。” “啥菜?”周春禾没听明白。 “就是倒腾菜来卖。”江绿解释道。 周春禾笑了,“你这娘们,我们地里种的那点菜还不够自己吃,哪里有卖的?” “你看这一大片肥沃的土地,等天地一暖,就都是绿油油的菜,你看不到吗?”江绿早就想到了,如今手里没钱,倒腾不了大买卖,得积累点原始资金,王家坝村别的没有,地是好的,有好地就能出好菜,把村民的菜收上来,卖到城里去,挣的钱总能比单纯种地多。 周春禾一拍大腿,当即就在媳妇脸上吧唧了一口,湿乎乎的,“媳妇,你真是能,怎么以前我没发现呢?听说现在也不怎么管了。” “说了我是穿越来的。” “那我便是外星来的。”周春禾嘿嘿道,他对外星的概念完全是在街上听说书的人说过一两次,留下了印象,他以为外星就是星星的名字,类似于牵牛星和织女星。 江绿也不辩解,她自己也没法证明,他不当真也好,免得吓到。 “咱就这样干。”周春禾兴奋的得像个二傻子,扔下手里的锄头。 “但是这地好不容易开出来了,就别浪费了,种上吧。”江绿说道。 “啊,还要种啊?”周春禾瘪了下去。 一周后,盛荣来拿衣服,还给江绿带来一盒巧克力,“就算是我订婚的喜糖了,别嫌弃。” “哪能,这样好的东西。”江绿笑道,这在乡里的供销社都买不到,就是县城也不一定有。 “你吃过这个?”盛荣惊讶道。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合适,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很多人都吃不惯这东西。” “算是吃过吧,很久以前,还不错。”不仅吃过,还吃过不少呢,江绿想。 盛荣一听,更加觉得江绿深不可测了。 “有个事想要劳烦你一下。” “请说。” “给我介绍介绍生意。”江绿笑道。 “自然,那是自然,你这衣服款式好看又穿的舒服,就是开店也没得说。”盛荣赞美道。 “那也得有那钱不是,我们靠天吃饭的农民,开个店可不是简单的事。”江绿说道。 “明白,但事在人为,还是有希望的。” “那就借您吉言了,也祝你们百年好合,琴瑟和鸣。” 听到这里的盛荣愣了一下,随机恢复了笑容,“真是高人不露相啊。” 江绿尴尬地笑了笑,琴瑟和鸣这词不该说,秃噜嘴了。 送走了盛荣,江绿这兜里的十块钱也就妥了,走路的底气都足了些。 周春禾从屋里出来,黑着脸,尽管媳妇已经提前给他打过预防针,但是听着两人咬文嚼字,心里还是很不爽。 “还让人给你介绍生意,你还想继续做呢?” “偷听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江绿心情不错,就打开了手里的巧克力。 “我在自己家怎么是偷听,这又是啥玩意?”周春禾一看那东西,黑不溜秋的。 “好东西,吃一个?”江绿递过去一块。 周春禾对媳妇向来言听计从,想也没想就扔进了嘴里。 下一秒又吐了出来,“太难吃了,苦的。” “没口福。”江绿看着周春禾这滑稽样,自己咬了一口,“不是挺好吃的嘛!” “媳妇,你确定这玩意真的能吃?”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我就是想让你别吃呢,谁知道会不会吃坏人。” “心放进肚子里去,下午跟我回趟娘家。” “哦,啊?你还回去?” “回去拿点东西。”江绿淡淡道,她记得原主有搜集邮票的爱好,不知道那些邮票还在不在,回去碰碰运气,要是有那80年的邮票,就算一枚也好,她也见识见识,也不枉一场穿越了。 “行,吃了饭就回去。”周春禾没二话。 第二十三章 我媳妇做什么都对 江绿、周春禾夫妇回到所子村的时候,江加福下地去了,只有饶爱云母女在家,万雪坐一条凳子,脚上搁一条凳子,磕着瓜子,晒着太阳,也是眼看二十的人,竟然闲成这样。 “你爹够呛。”周春禾看万雪那坐吃等死的样子,打趣道。 “他活该。”江绿同意周春禾的话,但是这是她爹自找的,当初原主的娘何等的勤俭持家,得病的时候,还想着江加福是入赘来的,怕他以后的日子不好过,愣是不肯用好药,江湖郎中的廉价药吃着,就这样磨死了。 “你们来干啥?”万雪发现了二人,惊呼道,从凳子上弹起来。 “这是我家,想来就来。”江绿淡淡道。 “妈!”万雪朝着屋里大声叫道,她觉得这样叫显得自己洋气。 饶爱云就出来了,“大白天的嚎……” 话还没说完,见是江绿两口子回来了,立马就咽下了没出口的话。 “你还有脸回来?是觉得我和你爹还没咽气再回来气气?”饶爱云咬牙切齿道。 “我回来拿东西,你们要是识趣,让我拿了东西就走,要是不识趣,春禾就招呼招呼你们,他下手没轻重,打伤打瘸了概不负责。”江绿说道。 饶爱云咽了咽口水,想起上次在周家院子的事,她相信打丈母娘的事,他周春禾是完全做得出来的。 “小雪,”饶爱云叫道女儿,“去和你爸说你姐姐夫回来了。”然后又给了女儿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 江绿抬脚走进了屋里,有周春禾断后,她十分的放心。 饶爱云就要跟进去,被周春禾挡在了外面,“江绿说了,她就收拾自己的东西,你们要是不识趣,”周春禾环视一周这院子,“屋子收回去也是可能的。” 果然,饶爱云就不动了。 江绿记忆里回来这个房间,还是出嫁前的那个晚上,虽不是原主,但是因为有了那些相同的记忆,她也像是经历了一般,心头顿生千万思绪,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这个房间,如今就是个杂物间了,堆放着乱七八糟的农具还有废旧物。 江绿费劲地在里面寻找,她记得有一个小木盒子,原主的邮票还有些小时候的玩意都在里面,可眼前东西太多,无从下手。 只得一件一件来找。 没到半个时辰,她就累得直不起腰了,想到自己还怀着孩子,江绿两手一摊,不准备硬抗了。 “周春禾!”江绿在屋里一叫。 “来了。”周春禾用眼神警告了饶爱云,就进屋去了。 果然,这体力活还得是周春禾来,就见他三两下就把屋子里的杂物清空了。 江绿找起来方便多了,终于,在床下的一个掉皮的箱子里,找到了那个小木盒。 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江绿轻轻吹了吹,正要打开,门外传来几声急急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说话声,是江加福回来了。 江绿看了看周春禾,“我爹回来了。” “你收拾你的,有我在。”周春禾给她一剂定心丸。 江绿就打开瞧了一眼。 “死丫头,你还敢回来,你还有来脸回来,我江家没你这号人!”江加福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人就进来了。 江绿啪地关上手里的盒子,直起身子正面对着她爹,“我原本就不是江家人,你本是入赘到我外公家,是我妈见你可怜,才让我随了你的姓,爹,你怕是忘了吧。” “你别叫我爹!” “好的,江加福!” ……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女儿直呼爹的名字,古往今来可是少有,江加福气得直跳脚,饶爱云在一旁也一个劲地添油加醋,只有周春禾觉得,媳妇这一声真是太解气了,反身一个赞许的眼神。 江绿回他一个眼神:收到! “爸,您别气,姐不认您,不还有我呢吗?我可不会不管您的。”万雪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来,挽着江加福的胳膊就说道。 “那你最好管到底,等他百年,给他披麻戴孝。”江绿冷冷道。 “爸,姐姐咒你死。”万雪指着江绿告状,余光瞥了瞥旁边的姐夫周春禾。 这眼神,是还不死心呢! 江加福本事没有,却死要面子,女儿当众喊自己名字,又咒自己,他感觉自己活不下去了,当场破罐子破摔,捶胸顿足,要死要活,指着姑爷道,“你也不管管她?” 周春禾一笑,“你都不认她了,我管不管她你又操什么心呢?我还就告诉你,我们家,我媳妇说了算,她今天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你们要是客客气气的,我们也便客气些,要是不识好歹,屋顶我都给你掀了,江叔!” 这声“江叔”又让江加福白眼一翻,“反了,反了,都反了天了,老天爷啊,你咋不打个雷劈死他们啊……” 江绿看着眼前闹腾的一幕,直反胃想吐,肚子又不舒服,就拉了周春禾的衣服,说道,“我想回去。” “那就走。”周春禾护着江绿,前头开路。 “这屋里的一针一线你都休想带走。”饶爱云扶着丈夫,气势汹汹挡在门口,仗着江绿气坏了她爹,就是乡亲来看热闹,这理也是在她们这边的。 “你确定要拦?”江绿直直地看着绕爱云。 “江绿,你瞪我妈干嘛?你再瞪一眼试试!”万雪出头道。 周春禾嫌聒噪,一个手臂给她挡到了一边,“你闭嘴,没你说话的份,没家教的东西。” 万雪心那个碎啊,被自己的心上人说了,还说得这样难听,稀巴烂了。 “你娘说得对,这屋里的一针一线你都休想拿走。”江加福平静了些,也加入了妻子的行列。 “那就叫上村长,这屋子我要正式收回了。”江绿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江加福和饶爱云都愣住了。 “你再说一遍?”江加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要收回去。”江绿又说了一遍。 “我打死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是我养大的,你要收走我的房子!”江加福扬着巴掌终于扑了过来。 叫饶爱云给拦下了,就是饶爱云没拦,周春禾也不会让她得逞。 “你冷静点!”饶爱云冲着丈夫叫道,“都是一家人,何必搞成这样子呢?” “你还替她说话,你看她都混账到什么程度了。”江加福是头犟驴,压根理解不了自个媳妇的用心良苦。 第二十四章 你歇着,我来 这屋子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江绿的外公家的,外公把屋子给了女儿,如今江绿的娘不在了,这屋子自然就是她的。以前的原主被饶爱云母女吃的死死的,什么也不敢争,什么都觉得不该争,最后被卖了还以为是为着她好,不让她受家里的连累。却不知道,饶爱云让她嫁给村霸周春禾,只是把她当作摇钱树,换个方式继续盘剥她。 所以,如果江绿要把这屋子收回去,是完全合法的。 饶爱云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没有轻举妄动,她深知,自己的那些伎俩对付要讲道理的人可行,对付周春禾这样的莽汉,完全没用。 “江绿啊,虽说我不是你亲娘,但好歹也养育了你几年,我应该还是可以说你几句的,你今天这些话的确不像是个女儿说的,太难听了些,你就给你爹道个歉,你爹也不会不原谅你。”饶爱云试图缓和气氛。 “我说的话难听?你们做的事不难看?我不过是说的难听了点,却什么也没让你们损失吧?你们呢?把我当作物品卖了,天底下有这样当爹娘的?你会这样对你的女儿?你要是敢说一样,我现在出五百块,你把她卖给我!”江绿有些激动,肚子也跟着不舒服了起来,却强撑着。 本不想动气,但是此情此景,她的理性也都不见了。 “不是卖,哪里是卖呢?你看这个烂包的家,让你嫁给周家,是去享福了啊,你看姑爷对你多好,事事顺着你的心意,对你一心一意的。”饶爱云一张嘴吧吧地说着,脸上还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江绿想吐。 “你歇着,我来。”周春禾也没了耐心。 他用脚尖勾起地上的一节木棍,一挑,就拿在了手里,然后往旁边的桌上一敲,瞬间那木棍就成了两截。 对面的三个人同时吓一哆嗦,“你,你想干嘛?” “痛快点,好狗不挡道,或者叫村长来,二选一。” “你们走,你们走!”饶爱云立马做出了选择。 江加福还想说话,愣是被饶爱云给按住了。 “我们先回家?”周春禾问道媳妇,觉察到了她的不对劲。 “嗯。”江绿点点头。 周春禾把江绿整个身子护在怀里,一步一步出了屋子。 一到门外,江绿“哇”一声,吐了出来,周春禾一把抱起江绿,朝家赶去。 “那木盒子是啥?以前怎么没看过?”饶爱云在屋里问到江加福。 “一些小玩意,都是白眼狼自己收集的,不值啥钱。”江加福说道道。 “那就算了,别气着自己,不值当,幸好咱们还有个女儿,现在知道谁才是一家人了吧?”饶爱云不失时机又夸了自己的女儿。 江加福捂着胸口,退出了房间,来到墙根处,掏出旱烟,吧嗒吧嗒抽了几口。 再怎么好,也不是自己亲生的,可是亲生的又能怎样,连爹都不认了。觉得委屈的江加福,嘤嘤嘤地缩在墙根,哭得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 他但凡有骨气一点,也不能活成这样,话又说回来,他但凡有点骨气,也不能入赘。 他从没反省过自己,自己是怎么样一步一步将女儿推出去的。 江绿被周春禾一抱回来,就躺在了床上,吓得周婆子以为出了啥大事,就要对周春禾兴师问罪了。 得知是在娘家受了气,周婆子这语调就有些阴阳怪气了,“你们家还真是奇怪,爹没个爹的样子,女儿没个女儿的样子,明明是一家人,却打生死架,这都是把人往死里气啊。” “娘,你少说一句。”周春禾给江绿漱了口,“你还是别说话了。” “不说就不说,要是伤了我的孙儿,我可找他们家拼命的,甭管谁,都不行。” 江绿知道婆婆这话不仅是说她爹那边,也说给她听的,婆婆只认他们家的孩子,至于她好不好,是不重要的。 江绿头一次意识到,婆媳间的这种微妙关系,是一家人,却永远也成不了一家人,她多多少少感觉到点悲凉了。大概是因为这肚子里的娃娃是她亲手怀上的,才能有此感受吧。 “我想睡觉。”江绿说道。 “好,我让我娘出去。”周春禾会意。 “你也出去。”江绿头一偏,朝里面去了。 “行,我也出去,你有事叫我,我就在门口。”周春禾推着他娘,一并出去了。 他虚掩上门,坐在门口,刚掏出烟想点上,猛地想起什么,又停下了,只是把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闻了闻。 他的心里憋屈得很,想要狠狠地发泄一场。 江绿迷迷糊糊中睡着了,等她醒来,天已经黑了,她肚子饿了,咕咕直叫,自从有了这孩子,她就饿得越来越频繁了。 起身出门没看见周春禾,江绿来到堂屋,也没见着他,就去了后边的灶房,周婆子正在里面做饭。 “娘,春禾呢?”江绿问道。 “不知道。”周婆子没好气道,为着下午儿子没给她的好脸色,也为着自己的孙儿跟着一起受苦了。 江绿就要出去。 “把那蛋花吃了去。”周婆子一把叫住了她。 江绿往灶台上一看,就见一碗蛋花摆在那,还冒着白气。 说实话,她不是很想吃,觉得腥得慌,上一世她就讨厌吃蛋花。 “我不饿。”江绿就说道。 “饿不饿的也要吃下去,不是给你吃的,是给你肚子里的娃娃吃的。”周婆子就说道。 “他吃不吃的我说了算。”江绿赌气道,就要走。 “娘不是那意思,”周婆子擦了手,亲自把蛋花端了过来,“你马上也就是做娘的人了,就是不为自己,也该为孩子想想不是,听话,吃了吧,这个有营养,怀孕是最亏人的。” 江绿看着眼前的蛋花,婆婆没有拿走的意思,只得接了过来,的确,她现在需要营养,她得保存体力。 “我放点糖。”江绿提出条件。 “行,等着,给你拿去……真够败家的……”后面的话周婆子说得小声,但是江绿都听见了。 等婆婆端来糖罐子,江绿自个就拧开了盖子,往里面加了三大勺,完全不给周婆子发挥的余地,把她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但是看在孙子的份上,她又忍下了。 第二十五章 冒头就得打 江绿喝完一碗甜滋滋的蛋花,胃里好多了,周婆子在做饭,江绿就在一旁给她添火。 “晚上我炒了酸菜,想着你这会正是好这口的时候,待会多吃点。”周婆子缓和道。 “我不想吃酸的。”江绿冷不丁说道。 “不想吃酸的?”周婆子拿锅铲的手都停下了,“那你想吃啥?” “想吃辣的。”江绿就说道,特别怀念上一世那火锅麻辣烫,牛肚虾滑猪大脑,光是想一想,口水都要流下来。 “不行!”周婆子直接打断,“怀孕的人不能吃辣的。” “谁说的?”她可从来没听过。 “娘是过来人,又算半个郎中,别人惊吓害病了都来找娘看病呢,你就听我的,咱就吃酸的,酸的开胃,辣的吃了娃娃不好看。”周婆子连哄带骗道。 江绿心里门清,周婆子这样迷信的人,指定是信了酸儿辣女。 “可我就是想吃辣的,娘,你给多放点辣椒。”江绿要求道。 周婆子哪里会依她,她这一辈子不仅做自己的主,还要做她儿子的主,现在儿媳妇的主她也要做。 但是江绿明显不想让她作主,酸菜起锅的时候,周婆子出去解手,江绿趁着锅还是热的,把酸菜倒进锅里,加了两勺辣椒,重新装进了碗里。周婆子进来也没发现那一晚酸菜已经回了炉。 吃饭的时候,周春禾回来了。 脸上一扫阴霾,轻快明亮,差点开出花。 “你干什么去了?”周婆子狐疑地看了眼儿子。 “没啥,去自家的地里看了看。” “把你能的,大晚上去地里,白天咋不见你那样勤快?”周婆子连声怼道。在她看来,教训儿子是不需要分时间和场合的。 好在周春禾不在意,从小就听他娘的骂,已经是他成长缺一不可的一部分了,要是哪一天他娘不骂他了,他还觉得少了点啥。 江绿也没啥意见,周婆子教训自己的儿子,她不想插手,而且她也觉得,周春禾这会下地里是不合理的,事出反常必有因。 可周春禾没有一点要解释的意思,喝着粥,就叉了一筷子酸菜到嘴里。 “哇”一下又全都吐了出来,“娘,你醋瓶子打翻了?这样酸呢?还这样辣!” 周婆子一个眼杀过去,“你这没见识的玩意,酸菜不是酸的还能是甜的不成?不过咋能是辣的呢?我没放辣椒啊。” “可是也不能这样酸啊?”周春禾大叫,捂着牙,猛灌好几口水。 周婆子自己也就夹起来一口,果然又酸又辣,她也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奇怪啊,我明明没放辣椒。” “你觉得呢?”周婆子看着江绿。 “我觉得还行吧,酸是酸了点,还不够辣。”江绿不动声色道,吃了好几口酸菜。 “不觉得辣?”周婆子不死心又问道。 “不会,我能吃辣,娘,再辣一点也没事,你们不用特别考虑我,真的。”江绿一脸无辜。 周婆子像是吃了苍蝇,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又咽不下,“你还当真喜欢吃辣的?” “喜欢。”江绿直白道,上一世就喜欢了。 周婆子的心凉了一大截。 江绿顾不得那些,她现在正是馋嘴的时候,只想吃美了。 只可惜周春禾,这个大憨憨,跟前两个女人的剑拔弩张他是一点没意识道,端着粥碗,喝得稀里哗啦。 吃完了,嘴一抹,舒服了,就想来根烟。 “出去抽!”两个女人同时叫道。 “出去就出去。”周春禾吓一跳,抬起屁股就来到了院子里。 这两个女人,他哪个都惹不起。 “晚上睡觉,你俩可注意点。”周婆子收拾着碗筷,突然间来了一句。 江绿愣了会,反应过来,笑道,“您嘱咐嘱咐您儿子。” “这事我给你说就是了,你是他媳妇,管着点他,不该做的事别做,不能儿戏。”周婆子就说道。 “他您也不是不知道,哪里肯依我?”要是依着她,也没有怀孕这档子事了。她一直以为自己还小,还不想成为孩子他妈。 “不依就想办法,过日子哪能由着男人的性子,该管还是要管,不然以后日子没了章法,他一冒头你就打,多来几次,也就乖了。”周婆子简单粗暴道。 江绿听笑了,“您这像打地鼠。”周春禾就是那冒头的地鼠,还有婆婆这样教儿媳妇的治自己的儿子的,真是开了眼界了。 “我不懂什么地鼠不地鼠的,你就记住了,男人得管,不然他就得上房揭瓦,保不齐哪天就能干出让你后悔一辈子的事。”周婆子眼神缥缈,像是有心事。 “娘,你觉得春禾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江绿问道。 周婆子努了努嘴,“他再怎么对你好,骨子里也是男人不是。” “哦,那我是得防防。”江绿一本正经道。 “不过,在外面子还是要给他的。”周婆子不放心,也怕自己的儿子受委屈。 周婆子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尿性,所以她希望江绿能管得住他,把他往好的方向带,但是又不想儿子活得太窝囊,总的来说,还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周春禾这尿性还真是被他娘摸得透透的,一上床,那手就不老实起来,不仅如此,还不满足,嘴上还啃着。 江绿被弄得浑身奇痒难耐,一脚踹开了周春禾,没曾想,周春禾一点没防备,就踹到了地上。 “你踹老子?!”周春禾正享受着,下一秒就到了地上,一股火蹭地就起来了。 声音难免就大了些。 “踹得好,就这样。”窗户外幽幽地飘进来一句话,是周婆子的声音。 “娘,你又干啥?!”周春禾头皮都发麻了。 江绿噗嗤一声笑出来,“以后看你还硬来。” 周春禾抱着脑袋,在地上不起来,心理生理的那团火无处发泄,心里直后悔,早知道就不该只砸江加福一块玻璃了,应该全都砸了才好! 这父女俩都是磨人的妖精! “草!”周春禾问候了一种植物,又跺了跺脚。 江绿不管他,翻身睡去了,今晚他应该不敢了,还有被自己的老娘现场恐吓有效的吗? 治治他也好,这厮每次只管自己满足了,不管她的难受。 第二十六章 买套房不成问题 就在江绿要睡着的时候,猛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那个木盒,自从拿回来,她还没打开细看。 这会夜深人静,周围也没啥人了,江绿从被子里起身,披上外套,重新点上了油灯。 周春禾哼了一声,心里还不痛快,正要睡着,又被吵醒了。 “你睡你的,我看个东西。”江绿说道,就取来了盒子。 周春禾咕哝几声,翻过身继续睡了。 江绿的心情多少有些忐忑,若里面是她想要的东西,那她的后半辈子都将有了底气,若不是,她今天就算是白折腾一场了。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就打开了盖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些小女孩的玩意,头花,蝴蝶夹子,还有几块叠得整齐的手绢。 拿开手绢,里面是一个封面破损的作业本,江绿拿了出来,翻开一页,纸张泛黄,已经有了霉味,江绿心里有些担忧。 又翻开一页,依然是泛黄的纸张,和一股子霉味,上面用铅笔写的字已经模糊,看不清楚了。江绿嫌太慢,索性拿起整个本子,快速翻动起来,终于,眼前掠过一抹别的影子,江绿慢下来,耐着性子翻回去,果然,那里夹着一版邮票,是一整版面。 江绿屏住呼吸,轻轻拿起来,数了数,80枚,是全版没错,那一只只小猴子正神情悲伤地看着她。 她可一点都不悲伤。 “不愧是大家手笔,真是栩栩如生。”江绿感叹道,她本对猴子无感,但因为这版邮票,她决定,从此刻开始,她喜欢猴子了,可惜,肚里的这个娃娃不属猴。 江绿把邮票放在一边,又翻了下作业本,里面掉出来个东西,竟然又是一版猴票。 “耶!”江绿忍不住叫了起来。 周春禾被吵醒了,蠕动几下,爬了起来,“大晚上你不和我睡觉,鼓捣啥玩意呢?” 这里的睡觉,自然是动词。 “你来看看这个。”江绿迫切想要分享一下。 周春禾用手指耙了耙头发,“什么东西?” “你看。”江绿就把那两版邮票摊在了周春禾面前。 “有病,这有啥稀奇的。”周春禾就看了一眼,又倒回去了。 “三十年后,这一张就能买套房,你信不信?” “信,赶紧睡吧,”周春禾敷衍道,还不忘补充一句,“又不是没房子住,这邮票买的房子能有巴掌大?能住人?真是能折腾……” 江绿不管他,细细地收好这两版邮票,再也不能随意夹在本子里了,她得找个机会去趟县城,买个邮册,这样才行。 这样想着,江绿甚至等不到明天了,恨不得当即就去县城买邮册回来保存这两版邮票。 等她把邮票和本子放回木盒子,又发现那下面还有一封信,怀着好奇的心,江绿打开了信封。 信很长,足足三页纸,江绿读完的时候,心里一阵唏嘘,原来原主在嫁给周春禾之前,给一个男人写过一封信,问他当初说的话还算不算数。信里便是细数了他们之前一起上扫盲班,一起劳动的点点滴滴。 这个男人是一个下放的知青,俩人几乎是一见钟情,暗生情愫,但是很快他就回去了城里,一开始俩人还通信,后面男人就再也不回信了。 等不到心上人的回信,自己的爹娘又逼得紧,原主彻底绝望了,她决然地嫁给了周春禾,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彻底放飞了自我,凭着自己不错的外表,为所欲为,不管羞耻,只管作乐。 江绿看着手里的信,尽管贴了邮票,但是信没寄出去,信里洋洋洒洒几千字,像是倾诉,也像是指责,更像是了断,和自己,和对方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江绿很奇怪,关于这个叫赵垒的男人的记忆,她一点都没有,就像是被人强行抹去了般。原主的其他记忆她多多少少都有些印象,这一次却无迹可寻,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不通,夜已经很深,江绿躺下,脑子里还是原主和那个叫赵垒的男子劳动的样子,若不是他的石沉大海,说不定一切都会不一样,说不定她也不会穿越过来。 可是这一切都发生了。 周春禾打起了鼾声,还不忘把江绿的脚抱在自己的怀里,媳妇不让他抱着睡,那就抱着媳妇的脚睡吧,还能给她暖暖脚。 众多不解,迷迷糊糊里,江绿睡着了。 黎明的时候,春雷再一次响起,瓢泼的大雨也跟着下了起来,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就变成了丝丝细雨,缠缠绵绵,将整个田野笼罩在一片烟雨迷雾中,王家坝的春天来了。 河里的水位噌噌噌往上涨,地里的菜苗也噌噌噌冒出了头,一日不见,长出了寸把长,几天不见,已经长出了叶片,一眼望去,绿油油分外惹人。 周春禾还记得媳妇江绿说的话,几天前,他就和人打好了招呼,只要这菜出来,就收到县城去卖。 今年是王家坝村单干的头一年,这股子兴奋的劲头还没褪去,挥锄头的手格外的有劲,就是那播种插秧的老汉都仿佛年轻了几岁,脸上是藏不住的欢喜。 可是,周春禾遇到了烦心事——村长不肯再借给他自行车了。 没有自行车,他怎么去县城卖菜?一着急,男人肝火又旺盛,嘴里都是泡,吃饭都不得劲了。 江绿看在眼里,知道他愁什么,只有周家婆子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怎么突然就食欲不佳,饭量骤减,只当他是欲求不满。 于是又暗地里叮嘱了江绿几次,帮帮忙可以,切不可以身试险,动了胎气。 江绿也真是佩服这婆婆,孙子还没出生,儿子就靠边站了,也不知道是真疼儿子呢,还是儿子只是得到孙子的一个工具。 这天,周春禾打水给江绿洗脚,江绿脚放下去的时候,立马就缩了回来,“烫!” “啥?”周春禾惊醒。 “你没兑凉水啊?”江绿眼泪都烫出来了。 周春禾就把江绿的脚抱在手里,使劲吹了吹,心疼道,“忘记了,这就放。” 凉水放下去后,江绿就正式问了周春禾发愁这事。 “我倒是有个法子,村长媳妇一定能同意。”江绿就说道。 “快说!” 第二十七章 砸得挺好,下次别砸 江绿却卖起了关子,“我饿了,还想吃点东西。” “你要吃啥?”周春禾急忙问道,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有啥吃啥。”江绿就说道,现在的处境她没法挑食。 “家里还有红薯,可是生的,也不好吃吧?土豆?也是生的。还有啥呢……”周春禾犯了难。 “就没点零食小吃啥的?”江绿不满意道。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零食小吃?”周春禾脱口而出。 江绿气鼓鼓地撇过脸,不看他了。 “祖宗,家里实在是没啥零食小吃,你这样,你告诉我,你想吃啥,我明天给你弄去。”周春禾一见媳妇生气,头皮就发麻,浑身不得劲。 “就现在想吃,饿了。”江绿很自然就说道,自己也没意识到她这是对周春禾撒娇。 显然,周春禾意识到了,咧着嘴直笑,“明天准给你备好,你想吃啥?” “那你听好了,核桃味的瓜子、奶油的花生、麻辣小鱼干、醋溜花生米、香辣豆干、鸭脖、鸭架、凉拌菜、还有开心果,暂时就这些。”江绿一口气说完,说完更馋,恨不得当下就能吃到嘴里。 周春禾前面还能听懂,后面压根就听不明白了,“媳妇,你说的这些都是人吃的?” “咋不是人吃的,还特别好吃。” “弄不来。”周春禾直接就表达了态度,没一点回旋的余地,这些东西他听都没听过,就是去抢,都不知道去哪里抢。 还有他很好奇,他媳妇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咋知道这些东西的?” “自然是吃过。”江绿幽幽道。 “什么时候?”周春禾追问。 “上一世。” 周春禾:“……”逗我玩呢! “好了,不为难你了,我告诉你方法吧。”江绿也知道,周春禾哪里去弄这些东西,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 “那你说。”周春禾给媳妇递过去擦脚布,又给她把洗脚水倒了。 “租。”江绿说出一个字。 “租?什么意思?”周春禾费解。 “给村长钱,一天五毛,让他把自行车借给你。骑坏了你包修,他准能答应。”江绿支招道。 “还给钱啊?”周春禾摸了摸头,不是很乐意,还没开始赚钱,就要先给钱,再说,这也不符合他的气质啊。 “以后咱做的都是正经的生意买卖,自然一切要合理且合法,你之前那鲁莽武力的一套不能再用了,你要答应我。” “一定要这样吗?”周春禾还想再挣扎一下。 “你想挣钱且有命花吗?”江绿反问道。 “想。”周春禾不傻,钱再多,没命花有啥用。 “那就听我的,非不得已,不要动武。” “行!”周春禾重重点下头。 “你自己说的话可要记住,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你要是出了事,我带着你的儿子给别人叫爸爸去。” “你敢!”周春禾说着就一把抱起了江绿,直接就给放倒在了床上。 “小心点我肚子……” “媳妇,我给你坦白一件事,你别怪我,你要是早跟我说这事,我兴许就不会这么干了。”周春禾从江绿喷香的身体里抬起头。 “你说。”江绿喘着粗气道。 “我把你爹家的玻璃砸了。” “砸了几块?” “就一块,我保证再也不冲动了。”周春禾发誓道。 “砸得挺好。”江绿说道。 “啊?你说什么?”周春禾怕自己听岔了。 “我说砸得挺好,不过下次别砸了,那屋子我迟早收了回来,砸坏还得我们自己修。”江绿笑嘻嘻看着周春禾,双手主动勾上了他的脖子。 “媳妇,你太馋人了,我可以……” “不可以!”江绿翻身睡觉去了。 她刚刚也是情到深处,露出了渴望,但是为了孩子,还得忍忍。 “苍天啊,还要多久?”周春禾仰面长叹,生无可恋。 “还有好几个月呢,且熬着吧。”江绿补上一刀。 “死了算了!”周春禾说道,起身朝外走去。 “干啥去?” “冲澡……” 江绿张着嘴,很是佩服这厮,这倒春寒的天啊,真的不会冻坏了吗?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是越发的中意这个男人了。虽然有些鲁莽,有些粗糙,但是做事果断,爱憎分明。特别是对她,那是疼到骨子里了,这些她都心知肚明,只是他好色这一点,苦了她。 周春禾果然去冲了个澡,回来,江绿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感受到一只大手把她捞了过去,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 男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江绿在他的怀里又拱了拱。 周春禾紧绷着神经,不敢动一下,他只期待着媳妇别再乱动了,不然又得洗澡去,但是,他又期待着媳妇再动一下,真是矛盾的结合。 过了些日子,地里的菜都长出来了,那禾苗也呈现出了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周春禾去村长家借自行车,江绿没啥要紧事,吃了早饭,就出门溜了溜自己,肚子已经显怀,走路也没以前那样敏捷了。 走到河边的时候,江绿见鞋有些脏,就想去擦擦鞋。 才蹲下身子,后面一个声音叫道,“你站着,我帮你。” 江绿抬头往后一瞧,是林文舒,村里会计王建国的媳妇,也是王家坝村唯一一个没有返城的知青。 “谢谢了,不过不用,我能蹲下去。”江绿笑道,对这个林文舒,她是有印象的,为了孩子,毅然放弃了回城的机会。这一点着实令人佩服。 “你别动,这看着没事,石板上还是有些滑的,这几天下了雨,长了青苔了。”林文舒说着,拿着刷子就挪了过来。 江绿一时有些窘迫,平日里并不和她很熟识。 “你别在意,我是生过孩子的,知道怀孕的不容易,你这身子也有些沉了,更要注意,还是头胎吧?”文舒宽慰到她。 “是的,第一个,的确是没啥经验。”江绿笑了笑。 “没事,谁都是从不会到会的,以后你要是有不明白的,可以问我,我就住在你家隔壁的。”文舒热情道。 “那怎么没怎么见过您?”江绿有些奇怪。 “白天我都在学校,吃饭时候才回来,我看你也是不大出门的,又是刚嫁过来,自然没怎么见过面。” “你就是村里的林老师?” “是的,代课老师。”林文舒笑了笑。上面一直说给她转正,却一直没有下文。 第二十八章 充满男性荷尔蒙 江绿见林文舒没啥恶意,又替她解了难,便好心道,“我听说别的村子的代课老师都转了正了,你这得去问问,以防出现变故。” “变故?”林文舒是个想法简单的人,上面让她等消息,他们两夫妻就真的老老实实在家等消息,一点没往旁的地方想。 “你想,当初你这个代课老师都不少人想要,何况是吃公家饭的正式老师呢?眼下一波高中生又要毕业了,保不齐就有那有关系过硬的空降。” “真有这样的事?”林文舒惊讶道。 江绿笑了笑,“可不是吓唬你的,你和会计两个多个心眼,不是坏事。” 林文舒赶紧收拾了东西,连声谢道回家了。 江绿看着她匆忙的身影,叹了口气,她这事八成已经被人顶了。 周春禾从村长家回来的时候,是骑着自行车回来的,江绿就知道,事情办成了。 “媳妇,你真是神了。”周春禾一脚跨下自行车,一脚蹬在自行车上,自觉很酷,向她媳妇展示着他充满男性荷尔蒙的身躯。 江绿这个后世的人看了,只觉得傻,浑身冒着傻气。 “你娘来了。”江绿提醒道。 周春禾以为他媳妇唬他,“我娘来了又怎样,自行车也是我借回来的。” 话音还没落,周婆子一掌就烀了上去,“毛长齐了吧,还这样幼稚呢,弄坏了你拿什么赔,下来!” 周春禾被他娘一掌烀得眼冒金星,一个重心不稳,自行车和人一起倒了下去,还是车压在人身上,脸丢大了。 “娘!”周春禾很有意见,大声叫道,“我都多大了,还动不动就打。” “你多大也是我的儿子,我也是你的老娘,这一点就是你到我这年纪也改不了。”周婆子一下没觉得自己错了。打自己的儿子还需要分时间场合吗? “那你得好好活。”周春禾揉揉膝盖,这下好了,裤腿剌了一道口子,里面的棉裤都露出来了。 这样的形象哪里还有一点酷?周春禾窘迫地看了眼媳妇,希望她别嫌弃才是。 江绿憋着笑,说道,“把裤子脱下来,我给你缝一下。” “别给他缝,就让他这样穿着,看丢谁的脸。”周婆子骂骂咧咧进了厨房。 “娘,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儿子?”周春禾怀疑道。 “不是!水沟里捡来的。”周婆子回道。 周春禾张着嘴,败下阵来,家里的女人咋一个比一个难搞呢? 还好,不是垃圾堆捡来的。”江绿再也憋不住,笑了出来。 周春禾一脸“你礼貌么”的表情。 “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就不费劲给你整这么些东西了。”周春禾从自行车的篮子里掏出一个包裹,用报纸包着的,拿出来又扔了回去。 “什么?”江绿好像捕捉到什么。 “算了,你这娘们一点不知道心疼自己的男人,不如给自己吃。” “零食小吃?”江绿猜到了。 周春禾不说话。 江绿就自己过来了,往周春禾跟前一站,软乎乎的手就摇着周春禾的胳膊,“真的不给我吃?” 周春禾正值壮年,又是好这口的,哪里经受得住,没两下,就缴械投降了,“那你给个态度呗?” “什么态度?” “就是那样。” “哪样?”江绿哪里能不明白,就是不想他太容易得到。 周春禾是个急性子,拽着江绿葱段似的手就拉到了怀里,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狠狠吧唧了一口。 因为过于心急,口水都拉丝了。 江绿就要抬手擦去,周春禾给了个警告的眼神。 江绿迫于他的淫威,暂且从了他。 周春禾这才满意地松开了手,大大方方把东西给了江绿,那神气的样子活像旱天里的大鹅下了水。 江绿打开看,里面是红薯干,还有南瓜干、茄子干之类的干货,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零食,都是下粥的小菜,远远比不上她说的香辣小鱼仔、鸭脖鸭锁骨,但是这是啥年代,周春禾能给他弄来这些东西也是有心了。 他肯定想了不少办法。 “吃吧。”周春禾投食成功,比自己吃到嘴里还要满足,已经忘记了他的棉裤还露在外面的事实。 “你从哪里弄来的?”江绿随口问道。 “就,就那样弄到的。”周春禾开始结巴,手还摸了摸鼻尖。 “是不是动粗了?”江绿停下咀嚼的动作,盯着周春禾看。 周春禾心里毛毛的,但是面上不显,“没有!” “那你说说哪里弄来的?”江绿不依不饶。 “哎呀,你吃得好不就行了吗?不是有句话说,英雄不问出,少年不问出身。”急得周春禾爆出了诗句。 “哎呦,不错了,周春禾同志,没想到你也有斯文的一面,是抢来的吧?” “真不是,村长媳妇给的红薯干,其他的是大满他们给的。” “大满和喜牙两人裤兜比脸还要干净,能给你这些?”江绿显然不相信。 “咋不能,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给了他们好处的。”周春禾一激动,秃噜了嘴。 “啥好处?” “我答应带他们一起卖菜了。”周春禾一股脑说道。 “真的是这样?” “真的,比你男人的那啥还真。”周春禾嬉皮笑脸道。 江绿瞪一眼,“仔细你孩子出生就学你说粗话。” “那有啥,老爷们不说粗话,还学娘们的轻声细语啊,那成什么样子了?”周春禾不以为然。 “要是个闺女呢?” “不能够,我娘都给算了,指定是儿子。” 江绿简直气死,“你娘那功夫你还真信?” “自个娘,算算又不要钱,不算白不算。”周春禾笑道。 “那要是个闺女,你们还不认了?”江绿突然问道。 “认,当然认。”周春禾也感觉到媳妇真的生气了,忙收敛了神情,“但这次应该是个男娃。” 江绿彻底无语,“不想跟你说话。”江绿抱着一包的零食进屋去了。 “你先吃着啊,我出去一趟。”周春禾说道。 江绿没理他,自顾进屋了。 周春禾去哪里了?履行承诺去了。 那些南瓜干和茄子干的确是大满和喜牙找来的,但是他们答应了人家要给人家挑粪浇地。 周春禾也很无奈,但是拿人手短,他得说到做到。 第二十九章 酒醉就想干点啥 乡野长大的人,大粪农家肥谁没有见过,就是十六七岁,半大人的时候,周春禾还和大满喜牙比赛过谁尿得远呢,所以,挑粪浇地他并不怕,怕的是回去媳妇闻到他这一身味。 东西是从三家凑来的,自然要给三家挑粪。正好,他们仨一人一家。 周春禾仗义,让喜牙和大满先选了,剩下刘杏花寡妇家,留给了周春禾。 周春禾把扁担往地上一横,“故意的是不?” “真不是啊,老大,我们也怵她。”喜牙缩了缩。 “她能吃人是怎地?”周春禾不是怕她,是烦她。 “不吃人,那你去么!”大满就说道。 “瞧你那点出息,还想着娶媳妇。”周春禾认命地用脚尖挑起来扁担。 “去了我怕更娶不到媳妇,老大,你反正都有媳妇了,你去吧。”大满躲在喜牙身后,怂恿道。 周春禾就拿着扁担去了。 刘杏花已在家里等候多时,还特意换了件衣裳,梳了个新发式,甚至还抹上了头油,擦了脸油,就等着周春禾上门。 周春禾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那门还没敲,就自动从里面打开了,自然是刘杏花在门缝里看到了,给开的。 “来了。”刘杏花半掩着面,眼神勾搭道。 周春禾看了她这副模样,吓一跳,“你没事吧?这天穿这不冷?” 刘杏花穿的单薄,薄薄的外套里面一件背心,外头扣子还没扣全,稍一低头,那背心都让人见着。 “不冷,这都开春了,暖和得很哩。”刘杏花赶紧说道,带上了门。 周春禾才不管她冷不冷,就说道,“门别关,粪坑在哪儿?” 刘杏花还是给关上了,“着啥急,我前几日去了趟县城,买了点酒和花生米,你来喝几口,暖暖身子先。” 还冲着周春禾猛挤了几下眼睛。 周春禾扁担横在肩膀上,饶有趣味地看着刘杏花,“下酒菜有没有?” “管够!”刘杏花心花怒放道,扭着腰就上前来了。 哪知周春禾一声大吼“大满,喜牙,进来喝酒吃菜,管够管饱!” 刘杏花还没反应过来,门开了,大满和喜牙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进来,“酒在哪儿呢?” “酒在哪儿呢?”周春禾转头问到刘杏花。 刘杏花哑然,结巴道,“屋,屋里呢。”奶奶滴,大意了。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周春禾笑道,转身对着大满,“别给人家添乱,直接拿走,咱田埂上喝去。” “能行!”大满满口应下。 “喜牙还愣着干嘛,去帮忙啊。”周春禾催促道。 喜牙一溜烟跑了进去。 “粪坑是在那吧,我去担粪了。”周春禾云淡风轻,一脸的无辜。 刘杏花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她的酒啊,她的花生米啊,还有她这涂的胭脂和头油啊,都白白地了。 刘杏花哭不是,笑不是,眼睁睁看着大满和喜牙抱走了她的酒和菜,又看到周春禾挑着粪从她眼前过去了。 一阵风吹过,那霸气的味道全钻进了她的嘴里,鼻子里,五脏六腑里,哇的一声,刘杏花吐了出来,着凉了不是! 周春禾出来院门,嘴角勾起,给他下套,他就给她来个套中套。 三个人把粪挑到地里,周春禾不知道刘杏花家的地具体是哪一块,问大满和喜牙,也只是知道大概。 “不管了,就这片吧。”周春禾随便指了块地,就开始浇了。 粪一洒,那味道随着风飘荡在广袤的田野上,混着稻秧青菜的味道,调和出了一种大自然特有的气味,没那么呛鼻了,反而有种原生态的清新感。 三个男人火速完成了任务,以天为顶,以地为桌,席地而坐,大口喝酒,大口吃菜起来。 用的是青菜叶子当酒碗,酒喝完了,菜叶子包着几粒花生米,也一起下了肚,一点没浪费。 “真特么舒坦啊,刘杏花这娘们真大方。”大满抹一把嘴巴,酣畅淋漓,过瘾了。 “咱们还不是沾了老大的光,不然刘杏花那寡妇能给我们这好酒好菜?”喜牙清醒道。 却遭来周春禾的一记板栗,“吃都堵不住你的嘴,记住了,今天就是刘杏花给我们仨的,谁问都是这话!” “知道了。” “记住了。” 两人连连点头,暗地里窃窃私语没想到老大也有怕老婆的一天。 晚上,周春禾就没怎么吃饭了,稀饭只喝了一碗就饱了,那菜压根没怎么动。 “不合胃口?”周婆子就问道。 要是他敢说是,周婆子都准备好了,筷子头就打过去,敢嫌弃她的手艺不好。 “不是,不怎么饿,你们多吃点。”周春禾没如他娘的愿,没招来那顿打。 “不饿,你在外头吃了?”周婆子又问道。 江绿也就竖起耳朵听。 “和大满和喜牙两个喝了点酒。”周春禾就说道,留了一半没说,他不想节外生枝。 “怪不得进门一身酒味。”周婆子嫌弃道。 “娘我真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媳妇,你说,我像她亲生的吗?”周春禾见江绿没说话,故意找话道。 “我哪里知道,这得娘来说。”江绿笑了笑。 “粪坑里捡来的。”周婆子端起碗出去了。 “咋又成粪坑了,昨天还是水沟。”周春禾叫道。 周婆子压根不理会他,端着碗串门去了。 “媳妇?”周春禾见娘走远了,叫道。 江绿埋头喝粥,今天的酸菜没有放辣椒,味道差了点。 “媳妇?”周春禾又试探一下。 “有话就说。”江绿这会脑子里在想火锅,毛肚,千层,虾滑…… “你看我喝了点酒,晚上咱能不能那啥?” “哪啥?” “就是那啥啊?”周春禾提高了嗓门。 “娘,春禾说……” “我滴祖宗,你和我娘说这个做什么?”周春禾捂住江绿的嘴巴。 江绿也没客气,一口咬了下去,疼得周春禾哇哇大叫,直跳脚。 “出什么事了?”周婆子听见声赶了回来。 “没事,凳子砸到脚了。”周春禾忙对母亲大人说道。 “是这样?”周婆子问到儿媳妇江绿。 “是吧。”江绿回道。 “那也活该,多大人啊,还能被凳子砸到脚。”周婆子嘴里说着,身子已经蹲下,检查起来。 “没事,娘,没砸断。”周春禾忙抖了抖脚,他娘这规格太高,消受不起。 “我看板凳儿砸坏了没有。”就听周婆子幽幽道。 周春禾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没点自知之明! 第三十章 上个态度 水光潋滟,晴芳尚好,周春禾终于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收菜。 平日里大大咧咧惯了,这到了正紧事,反而有些紧张了。 “其实,有个人,说不定能给你把把关。”江绿就说道。 “谁?” “二爷。” “二爷?”周春禾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二爷呢?他种了一辈子地,那地比他媳妇还要亲,准错不了。” “二爷娶过媳妇?” “娶过,我还见过呢。”周春禾就说道。 “哦,那人呢?” “不知道,娶回来没几年,就不怎么见到了,一开始大家还谈论,后来也就没人说了,二爷的说法是,暴病而亡。” “暴病而亡?”江绿看着周春禾。 “你看我作啥?二爷亲口说的,还能骗人不成?要说二爷也是命苦,他那媳妇我见过,比他小不少,二爷也挺心疼的,但是命苦,拦不住。”周春禾说到这里,也为二爷感到悲凉。 江绿心里落下个疑惑,往往暴病而亡,又突然消失的,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二爷就没再找?”江绿又问道。 “你以为娶媳妇是买只小猫小狗啊,哪里那么容易,娶一个都够呛了,还敢来第二次?”周春禾笑道。 “不过我觉得吧,是二爷心里留下疙瘩了。” “那依你看,二爷这人咋样?” “那自然没的说,顶好的人。”周春禾竖起了大拇指。 “怎么个好法?” “这样说吧,我在村里大家都躲瘟神一样避着我,但是二爷不,他不会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教我赶牛耕地,刨坑下种子,可以说,我爹没来得及教我的,二爷都给我教了。” “还救了你的命。” “对,那么冷的河水,二爷说跳就跳了,你能说这样的人不好?” “嗯。”江绿听着也觉得二爷再好不过了,但是又总觉得二爷这人神秘的很,像是藏着无穷的秘密。 “那你歇着,我去二爷那。” “等等。”江绿叫住他。 “怎么了?”周春禾停住脚步。 “你看二爷意愿,要是二爷不大愿意,你也别强求。”江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放心吧,二爷不是村长,我的事他保管一百个愿意。” 江绿还想再嘱咐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这么多年了,村里没人说二爷的不好。 “那你也客气点。”江绿就说了这句。 周春禾压根没放在心上,客气这活他还真不会。 周春禾前脚出门,周婆子后脚就进来了,一进来就问,“春禾呢?” “刚出去。” “找二爷去了?”周婆子警惕道。 “他没说,就说出去了。”江绿打着哈哈。 “你看着点他,别让他总去那儿,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他家。” “娘,你对二爷有意见?还是二爷做了啥?”江绿试探道。 “春禾没和你说么?”周婆子问道。 “说了些,但是说不明白,我挺好奇的,就想问问你。”江绿笑道。 “没啥好奇的,不是他做了啥,是他家里人做了啥,自己没管好人,害人害己。” “什么意思?”江绿越听越糊涂。 “没什么意思,都过去了,我去做饭了。”周婆子摆明不想说了。 到了二爷这,二爷正生火做饭,这几日都是阴雨绵绵的,柴火也难点。 “怎么不用稻秆?” “我给垫到床上当褥子了,别说,还真软乎。”二爷从灶膛前抬起头,嘿嘿道。 “您可真行,给你烧火,你拿来睡觉。”周春禾总算是见到比他还不着调的人。 “你来啥事?”二爷想起问道。 “我明天一大早要收菜去县城卖,你要没事和我一道吧?” “怎么,你自己搞不定?” “有点,怕看不准菜品。” “明天,没啥事,我和你一道吧。”二爷爽快道。 “行,早上挺早的。”周春禾又说道。 “知道,卖菜可不就得赶早嘛,二爷知道的。” 这事就算谈妥了,周春禾又站了会,见二爷趴着难受,索性自个蹲下给他生火,俩人折腾了好一会,这火终于烧起来了。 “等着吧,明天给你再弄点稻秆来。” “你娘能同意?”二爷笑道。 “不同意咋地,她又打不过我,况且我皮糙肉厚,打几下也不碍事。”周春禾不明白他娘为啥揪着外公的事不放,但是既然他娘放不下,也便算了,他也劝不了。 见二爷的饭做上了,周春禾也就回去了。 当天晚上,周春禾准备卖菜的竹筐,菜篮子啥的,弄到很晚,江绿这才发现这厮不仅对她细心,但凡他要做的事都能做得很好。自行车后座上结结实实绑上了两个大竹筐,以备装菜用。竹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比他自己还要齐整。 周婆子走过来,塞过来两块钱,“明天早,你去县城吃碗面。” 周春禾正要推脱一番,想起了什么,又收了回去,“得嘞,等我卖了菜,给你们带几个包子回来。” 周婆子就不乐意了,“还没挣到钱呢,先让你给花了。” 周春禾只管嘿嘿地笑,对着江绿打暗号。 晚上,周春禾搂着江绿磨蹭,“媳妇,你说咱这日子是不是要过起来了?” 江绿好笑,“照你这势头,怕是要成为村里的首富。” “真的?”周春禾被说得心花荡漾,感觉当下就是全村最富的崽了。 “迟早都会是,只要你肯干,再加上我这头脑。”江绿也配合着丈夫的想象,俩人一起憧憬未来。 “那就错不了,看来,我这300块花的还真是值得。”周春禾越想越觉得自己幸运。 “周春禾同志,别做梦了,赶紧睡吧,想是想不来首富的。”江绿适时制止了他。 “给上个态度吧?”周春禾炽热地看着江绿。 “上啥态度?你个南方人,说起话来像是北方的混混。” “我和之前的北方知青学的,他那说话样式贼霸气了。”周春禾学道。 江绿哭笑不得,又略感亲切,“仔细娘在外头。” 这一提醒,周春禾想起来,他娘的确干得出来,“行,再忍忍吧,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啊。” “不错,这话都会了。” “等着吧,等你生了,看让不让你下床……”周春禾暗戳戳说道。 第三十一章 大姑娘上花轿 鸡叫第一遍的时候,周春禾还抱着香软的媳妇在睡大觉,完全忘记了他今天要早起。 二爷的声音伴随着鸡叫的声音一同响起来的时候,周春禾还以为是鸡变异了。 “是二爷?”江绿吵醒了,推了推周春禾。 “二爷?”周春禾咕哝一声,“二爷?!” 这下醒了。 就见他手忙脚乱穿衣服,天还是黑的,一阵摸瞎。 穿好后还不忘给媳妇掖了掖被窝,“在家等我回来。” “路上慢点,你戴上我的围巾。”江绿探出脑袋说道。 “知道了。”周春禾冒着夜色,投入了清晨的阵阵寒意里。 二爷缩在墙根处抽旱烟,已经等了一会。 周春禾出去的时候,直拍自己脑瓜子,“二爷您看我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给忘记了。” 二爷敲了敲烟灰,起身道,“我料到了,所以我是提前了来叫你的,走吧,来得及。” 周春禾见二爷穿得单薄,把自己身上的一件军大衣让给了二爷。 “也不用,待会就热乎了。”二爷说道。 “热了再说。”周春禾就把衣服给二爷披上了。 二人朝着菜地里走去。 到的时候,地里没有一个人,但是并不安静,不时的就有各种的虫子和鸟飞过,所以说,田野是最不缺热闹的地方。 “先收我地里的菜吧。”二爷就说道,把烟杆别进了裤腰带里。 “你还种了好多菜?”周春禾惊讶道,以为二爷只是种了自己吃的菜。 “知道你要收菜,我就把山脚下的那点地也挖出来了,种了点,因为好灌溉,倒是长的还不错。”二爷就说道。 “你这老头,你还费那劲干啥?”周春禾埋怨道,八十来岁的人了,瞎折腾。 “我挣棺材本呢,你管我?”二爷也嘴上不饶他。 “我不管,我如今谁也管不了,哪个都是我的老大啊。”周春禾自个把自个说笑了。 二爷山脚下的那块地并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以前曾是一片沼泽,有不少暗漩涡,没人稀罕,怕丢了性命。但是二爷把王家坝的这些土地都摸得透透的了,所以才敢下手,一旦开垦出来,就成了肥沃的金疙瘩。 借着微弱的天光,周春禾看到一片绿油油的叶子菜,已经成熟了。 “都是大白菜嘛?”周春禾就问道。 “不只是,那两畦是菠菜和韭菜,我听说城里人喜欢吃这玩意。”二爷介绍道。 “我滴乖乖,你连菠菜都种出来了,咱村可没人种这个吧。”周春禾俯下身子,近距离观察了一下,果真还是菠菜。 “往后就有人种了。”二爷怜爱地看着自己的这片菜地,打理得比自己的床还要平整软乎,恨不得躺上去试试温度,含在嘴里尝尝湿度。 只要周春禾蹚出来这条路,往后种菜的人肯定多。 二爷这边的菜收了一部分,周春禾就听到那边地头有声音了,都是事先约好的农户。 约摸一个小时后,两个竹筐都装满了,都是二爷看过的。周春禾心情很激动,这将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做买卖,以前那种强买强卖的都不算。 他感觉自己的命运头一次要发生改变了。 “春禾,真能卖出去?”王建国还有些不敢确定。 “卖不卖得出去,得先卖了才知道,横竖不会让你们赔了本。”周春禾就说道。 “那你赔本我们也害怕啊。”王有根就说道。 都当周春禾是村里的霸王,若他做了赔本的买卖,自己怕是也逃脱不了。 周春禾听出来王有根的话外之音,就要按照老风格怼回去,媳妇的话却在耳边响了起来,忍了忍,改口道,“放心,不管卖不卖得出去,都会按照说好的价钱给你们。” 只不过当下他手里真的没有那么多现金,所以才欠着,这也是大家伙心里没底的主要原因。 当初应下,一半也是迫于周春禾拳头的威力。 周春禾就要出发了,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 这里的大多数人是怀着凑热闹的心情的,就算没卖出去,就算周春禾不给钱,他们也亏不了多少,横竖半畦的菜。村民们还是想看看周春禾这个浪子能不能回头,正经做起买卖来。 甚至有人暗地里拿这个打赌,赌资还不小,一包牡丹香烟呢。 “我走了,二爷,回去吧。”周春禾跨上自行车,挥挥手,“都回去吧。”意气风发地蹬开了步子,很有港风大片中大哥要一个人英勇就义的感觉。 众人离去,二爷还没走。 “二爷,怪冷的,回去吧。”有人叫道。 “就回。”二爷说道,身子没动。看了看天边,就要天亮了,去县城最早的一班班车就要出发了,脚程快一点,说不定能赶上县城的早市。 周春禾骑在自行车上,呼呼的风从耳边刮过,没有在擦黑的清晨里骑过车的人,永远不会知道,风也是会刮人的,像刀割一样,一刀一刀不见伤口,却刀刀割在肉上。 周春禾这样粗糙的汉子,都有些挡不住了。幸好后半段路,身子暖和了起来,手脚也暖和了起来,他解开了脖子上的围巾,迎着朝阳,迎着晨曦,一刻不停地踩去。 到了二爷给他说的地方,他傻了眼,不知道找谁卖。 这是县城的一片郊区,上面盖着个简陋的竹棚,来自全县各个地方的菜贩子都在这里交易。但是显然,买的人和卖的人都不是很多。 周春禾身子又开始发冷了,不停地跺着脚取暖,“奶奶滴,这要卖到什么时候去?” 他看着身边来来去去的人,看他一眼又走了,问都没问一下他的菜。 来时的那股要改变命运的热情被初生的太阳盖住了光芒,躲进了云层。 “老弟,你是卖菜的?”终于有人过来问道。 “对啊,大哥。”周春禾服软了一次,给人叫大哥了。 “你这哪像卖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兜风的呢?”那人无情地嘲笑道。 周春禾捏了捏拳头,“那什么样子才像是卖菜的?” “看到没,把地上空出来,摆上菜,吆喝起来啊,像你这样大姑娘上花轿,娇羞羞的,站到天黑也卖不出去。” 周春禾心里那个憋屈啊,听别人说他是大姑娘还是头一回。 一不做,二不休,周春禾使出了杀手锏。 只见他从兜里掏出烟盒,打开,就给那人递了一根,“大哥,您教教我。” 那人嘿嘿一笑,“是个通透的,行,我跟你说,这个简单,你看……” 那人烟叼在嘴上,给周春禾当起了老师。 第三十二章 保护费收到他头上 周春禾给那人一连递了三根烟,那位大哥才算是教给了他些皮毛,一顿操作下来,总算是有了个摊铺的样子,可还没等开张呢,收保护费的先来了。 为首的是个光头粗脖子的人,腋下夹一个公文包,身后跟着两个小弟。 “新来的吧?”光头大哥指着周春禾说道。 周春禾正摆弄着自己的菜,以为来生意了,应道,“对,你要点什么菜?” “这人有意思,问我要什么菜?”光头大哥笑道,后面两个小弟为了烘托气氛,哈哈哈笑了起来。 周春禾毛了,抬眼,看到了眼前的这么三个人,长得都跟被驴踢过似的。 “有事吗?”周春禾就问道。 “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光头大哥叼一根烟在嘴里,眯着眼问道。 “啥规矩?”周春禾真的不知道。 “来,给他上一课。”光头大手一挥,后头的两个人就上来了。 “听好了,来这摆摊的都得先交保护费,这就是规矩。” “我不需要保护,就不需要交了吧?”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媳妇教的,周春禾就问出了口,生平头一次遇到有人向他要保护费的,还真是新鲜。 这时候,旁边有个大婶就开口了,生怕引火上身,“大兄弟,你还是交吧,我们都交了的。” “听到没,麻溜地。”另一个小弟说道。 周春禾看大婶一眼,“这里是有妖魔出没还是有人抢劫?为啥要交保护费?” 光头大哥显出了不耐烦,把烟头往地上一扔,又上脚在上面磨了磨,“这片是我们罩着的,让你交就交,不然就给我滚蛋,哪儿那么多废话呢?” “我要就是不交呢?”周春禾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道。 他们这才看清楚了周春禾这人,真高啊。 “不交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光头大哥吓唬道。 “你们现在也不客气啊。”周春禾直白道。 “小兄弟啊,交吧,就当破财免灾。”旁边的大婶看得直冒冷汗,大概没见过这样直性子的人。 光头三人等着周春禾的反应,这会心里也有些没底,希望大婶把他劝住。 但是周春禾虽然不挑食,但就是不吃硬,更不怕威胁,就见他摇了摇头,“不交。” 光头三人组懵逼,头一次有这样吃眼前亏的人。 “你知道我刚从哪里出来吗?”光头双手抱胸,脸一横,肚子突了出来。 “哪里?”周春禾淡淡道。 “铁窗,明白?” “哦,铁窗?”周春禾哦道。 “怎么样,交不交?”光头以为唬住了周春禾。 “巧的很,我虽然没进过你说的铁窗,但是我倒送过不少人进去,我不介意再送一个的。”周春禾笑道,看着光头,像是一盘娃娃菜。 光头舔了舔嘴唇。 “大哥,他说把你送进去。” “闭嘴!”光头怒了。 “兄弟,要不这样,你随便交点,我也不管数目,你只要交了就成,我够给你面子了吧?”光头给了个台阶。 周春禾柱子一样,“不交!” “哎呀我这暴脾气,你是真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光头抓抓头皮,暴躁道。 周春禾轻笑一声,对面这三个人他不用一刻钟就能放倒,就是不想糟蹋了自己的菜。 “选个地吧。”周春禾说道。 “大哥,他无视你。”神助攻小弟又开口了。 光头大哥暴跳如雷,啪就上了摸头杀,“要你说!” 周春禾往前走了两步,把摊子挡在了后面。 “你们可以一起上。”周春禾勾勾手指。 光头三人相互看了看,几乎是出自本能地就往后退了两步。 “你先上!”光头命令那个多嘴的小弟道。 “大哥,我不……”多嘴小弟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大哥往前推了一把,直直地朝周春禾扑去了。 周围的人见这边打起来了,纷纷围过来看热闹,他们都希望接着周春禾这个初生牛犊的力量杀杀这伙人的威风。 但是他们只看热闹,没一个人上前帮忙。 周春禾出其不意地伸出一只脚,就把扑来的人绊倒在了地上,啃了一嘴泥,霎时,嘴里就流出了血。 “大哥,牙齿,牙齿没了……”多嘴小弟捂着嘴哇哇叫,趴地上干脆装死,不起来了。 “再来?”周春禾请到。 剩下的俩人又相互对视一眼,另外一个小弟预判了大哥的预判,先远离了他,叫他推不着。 “你等着,小子!”光头一声喝到,就要走。 周春禾哪里是这样好讲话的呢,就见他一个转身,截断了光头逃跑的路。 “呃!”人群一阵唏嘘,吓跑光头三人组已经是不得了了,竟然还主动找茬。 “小兄弟,他们可不止这三人。”这时候大婶又提醒道。 “正好,全叫来,老子今天一起会会,送一个进去是送,送一群也是送,就当是为民除害了!”周春禾大声叫道。 光头的双腿略微打颤,“兄弟,你真的要搞成这样难看?” “不是你们先搞的吗?”周春禾对着光线,眯着眼睛道。 “行,今天的钱不收了,行了吧?” “明天的呢?”周春禾问道。 “明天的也不收。” “以后呢?我可是天天来。” “以后再说。”光头看了看人群,“你给我个面子,以后哥给你面子。” “不行,我喜欢说敞亮话,你给个痛快的。”周春禾转了转手腕。 “行,”光头痛下决心,“以后也不收你的。” “你说话能算数吗?不会后面又来个二哥三哥四哥吧?” “当然算数,我刀疤说了不收就不收。”光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大着嗓门道,想要为自己讨回点脸面。 “大家伙都听到了,要是今后他们再敢来,我只会比今天出手更重。” “我只答应了不收你的。”光头忙澄清道。 这个时候,众人终于发出了声音,殷切地看着周春禾。 周春禾不傻,这些人刚刚看热闹,把他当枪使,这会又想从他这里捞好处,他也不干。匡扶正义,除暴安良就交给警察叔叔去吧,他不能抢了人家的饭碗。 见周春禾不说话了,光头提了脚就跑,两个小弟跌跌撞撞跟在身后,一并逃了。 第三十三章 牡丹饭店 周春禾一下成了早市的风云人物,他的摊位也就成了热点,来批发菜的卖菜的纷纷过来转了一圈,那些菜没一会就卖完了,而且买的人都不讲价。 周春禾数着钞票的时候,心里美滋滋,那三人倒帮了他大忙,本来他还愁不知道怎么开张,看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是不会错的,今天这事也怪不得他,不是他先动手的。 就在他数着纸票的时候,二爷一头大汗赶了过来。 把周春禾吓一跳,“你咋来了?” “来看你小子卖得怎么样?”二爷平息了呼吸,云淡风轻道。。 “都卖光了,一片不剩。”周春禾骄傲道。 二爷已经看到了,一颗菜都不见,看来是真卖光了。 “倒是我多虑了,还怕你卖不出去。”二爷笑笑。 “走,请你吃面去,再给你讲个好玩的。”周春禾收拾了筐子往自行车上一搭,拉着二爷往前走。 “同志,请留步。”一个人挡在自行车前。 周春禾看那人一眼,没好气道,“有事?” 那人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片,“我是牡丹饭店的采办,今儿个早上的事我也看了,觉得您这人不错,当然,主要是菜也不错,想问下你,有没有意愿和我们饭店合作。” “怎么合作?”周春禾问道。 “要不我们找个地方细说?” 周春禾看了看名片,“就在这说吧。” 那人尴尬地笑了笑,“您这还是不相信我,要不我们直接去我们的饭店看看。你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不必了,你先说怎么合作?”周春禾有点不耐烦,肚子饿得紧。 二爷见状,开口道,“同志,您别误会,他就这脾气,人是好的,你刚刚说的合作是怎么个合作法,您就直接和我们说,我们路远,还要赶回家的。” 采办这样一听,也释怀了,“就是你们给我们饭店提供菜,我们付钱,但是因为我们饭店用量比较大,所以你们要保证足量送到,就这么回事。” “多大的量?”周春禾再问。 “50公斤一天至少。”采办摊出一个巴掌。 周春禾倒吸一口气,他今天费这么大劲,也不过是二三十公斤的菜。 “有问题?”采办见周春禾不说话。 “量没问题,不过这种类……”周春禾担心道。 “种类不必说死,常规的几种你给我供应上,其他的可以看地里出的,只要是新鲜的就行。” 周春禾有些拿不定,主要是他心里没数,就看了看二爷。 “听着没问题,但是这事比较突然,你容我们谋划谋划。”二爷就说道。 “当然可以,这上面有我的电话,你们要是想好了,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来牡丹饭店找我,我叫杜勇,这上面都有。”杜勇指着纸片介绍道。 “我看可以。”周春禾神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听出了商机。 “那我先走,二位下次来饭店吃饭,我请客。”杜勇客气道。 “谢了。”周春禾抱拳道。 杜勇一走,周春禾就拉着二爷钻进了就近的一家面馆,把手上的名片往桌上一放,“二爷,这事你看有谱吗?” “要我说?”二爷摸着胡子。 “要你说。”周春禾急切地点点头。 “我看有谱。”二爷点点头。 “那我就干!”周春禾咧开嘴笑道,无比灿烂。 周春禾一回到村子,就把那些人的菜钱给送到了各家各户,并且约定好了明天还要。 “春禾,你这真是赚钱了啊。”王家大叔笑道。 “不挣钱我给你们当免费劳动力啊,叔,您这话说的可真气人。”周春禾怼道。 “我不过随口说说,谁还敢不让你挣钱啊。” “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去种菜,你有多少我都给您卖出去。” “嚯,这口气,属实不浅啊。” “卖不出去您把我的头当球踢。”周春禾多多少少有些骄傲了。 众人一片哄笑,“谁敢踢你的头,活腻歪了他。” 回到家里,周春禾又从怀里掏出来一包干货,递到了江绿面前,“猜猜是啥?” “鱼干。”江绿想都没想就说道,避了避。 “你怎么知道的?” “打你进门我就闻到这味道了,还需要猜吗?赶紧拿走。”江绿就要吐了。 “不是你说要吃小鱼干吗?我就给你买回来了,问了好几家才有的。”周春禾委屈道。 江绿见他这样,有些于心不忍,“我说的小鱼仔不是你这鱼干。” “有啥区别?”周春禾打破砂锅问到底,就是不甘心。 这难道又拍到马蹄子上去了?明明就是小鱼干,咋还能不对呢? 江绿没法给他解释,想到这是他辛辛苦苦买来的,也就欣然接受了,“让娘做的时候多放点辣椒。” “所以就成了香辣鱼干了?” “差不多。”江绿笑道,“今天怎么样?” “我先把鱼干拿去灶房。”周春禾跑着去的,迫不及待想要和媳妇分享一下他的光辉战绩。 但是江绿听完,却皱起了眉头,“你这等于是给自己安了个定时炸弹。” “我不怕,谁来我都不怕,要是给了这保护费那才叫窝囊呢。”周春禾没想到媳妇并不赞同他的做法,有些生气了。 “我是担心你。”江绿无奈道。 “让我缩着脑袋活,不如死了痛快。” “又说这话,你死,你去!”江绿也急眼了,拍着肚子。 周春禾忙护在了前面,“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的。” “你再随口说说,这孩子我就真不要了,与其让他随时面临失去爹的风险,不如不要来到这世界。”江绿故意说道。 “你敢!”周春禾叫道,立马又软了下来,“以后不说了。” “你记住,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你不能光想着你自己痛快,你还得想着我,你的孩子,还有娘。” “我记住了,记住了。”周春禾笑呵呵道,摸着江绿的肚子,“儿子,不当真啊,你娘说的话不当真。” 江绿拍掉他的手,“要是闺女该不乐意了。” 周春禾吐了吐舌头,“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周初禾就把杜勇采办的事说了。 “你能弄到这些菜吗?” “没问题,隔壁村我也认识不少人的。” “那就能干。”江绿说道,眼神里有了异样的光彩。 第三十四章 签合同 这一天,周春禾忙得像个陀螺,这一辈子,他也没有这样脚不停歇过,为了凑齐那起步的100斤蔬菜,周春禾跑了三个村子。大家一听是他要收菜,一开始都很不相信,还是江绿支了招,可以先付定金,才有村民愿意。 只是太零散,好多家才凑齐这100斤。 “先这样试试,等稳定了,我们挑几家蔬菜质量不错的扩大种植,这样供货端也稳定了。”江绿计划着。 周春禾看她的眼神就充满了感叹号。 “是不是觉得你媳妇很厉害?”江绿笑道。 “何止,我都要跪拜你了,你咋这么厉害呢?”周春禾一点不掩饰自己的情感,也没觉得这事让他没面子。 “都和你说了,我是后世穿越来的人。”江绿瞅着周春禾,半笑道。 这一次,周春禾不笑了,“你说真的?” “你觉得呢?”江绿就问道。 “我不知道。”周春禾坦白道。 “你不是很能吗?怎么就不知道了?” “每次我感觉自己了解你的时候,你又让我很是陌生,我感觉自己又一点都不了解你了。”周春禾说出心里的感受。 “如果我真是穿越来的,你怕不怕?”江绿问道。 “有啥怕的,你还是我媳妇不是?” “还是你媳妇,这个变不了。” “那就没啥好怕的,只要你还是我媳妇。”周春禾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和勇气。 江绿笑了,笑得前俯后仰,笑出了眼泪,“骗你的。” 周春禾也笑了,“我也是逗你玩呢,你还当我真傻啊。” 但是,他缓缓呼出的一口气还是被江绿察觉到了。 他的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了吧。 既然已经找到了货源,那么这个合同也就可以签了,为了保险起见,这一次,江绿要和周春禾一起去。 “你确定你能行?”周春禾看着媳妇的肚子,不大放心。 这事他没经历过,不知道有没有风险。 “不能去,那么远的路,自行车上一颠一簸的,大人都受不住,何况娃娃。”周婆子一门心思就在孙儿身上,还是个未出生的。 “娘,放心吧,他没那么脆弱,在我肚子里安全得很。”江绿安慰道。 “那也不行,这事你让春禾去就行了,一个女人家跟着掺和什么。”周婆子又搬出来以前那一套说辞。 江绿看了眼周春禾,“你上。” 周春禾啥也没说,直接把自行车推出来,就让媳妇上车了。 “几个意思?我说的话不管用了?”周婆子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周春禾放下自行车,拉着老娘一旁说话去了。 “干啥,说哈我也不同意。”周婆子耍着性子。 “娘,我问你,你是我亲娘,我顶你两句你会真生气不?” “死小子,你想干啥呢?还嫌气不死我是不?” “不是,我就打个比方,你就说真气不?” “要是真气,我早投胎去了。” “那如果江绿顶你,你气不气?” “自然气。” “那就是了,你是我亲娘,你做我的主,我不会真生气,但是江绿不是啊,她不是你肚子里掉下来的啊,你俩得保持点距离,有句话不是说吗,什么距离会产生美丽,你别管她太紧,真被你气跑了,咱家还有几个三百块给你娶儿媳妇的?” 周婆子怔怔地看着儿子。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周春禾拍了拍他娘的肩膀,“周黄氏,你好好想想。” 转身,示意媳妇上车,出门去了。 周婆子半天晃过神来,一拍大腿,“我儿这是开窍了?” 周春禾这会也是一头冷汗,果然,讲道理比来拳头费劲多了,他真佩服那些满嘴跑火车的,下次再也不想说这么多的话,今天都不想说话了。 “你和你娘说了啥?”江绿戳着周春禾的后背道。 “我给她捋了捋咱家的关系。” “你怎么捋的?”江绿挺感兴趣,这厮嘴里能出来好话? “我和她说,在我们家,我娘管我,我管你,你管娃,这样很好,要是她打破了这种平衡,非要越权管你,那我就没人管了,就闲不住,就要出去闹事了。” “你管我?”江绿手指游离在周春禾腰际道。 “不是,我那不是唬她老人家的嘛,我管你,我……哪敢啊!”周春禾明显感受到了腰间的那只手在寻找最佳的下手位置。 “算你识相。”江绿的手就改成环抱了。 周春禾又是一头大汗,他倒是不怕掐,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就地把媳妇办了,这不是耽误正事么? 到了县城,二人一路问到牡丹饭店。 因为是早上,饭店没啥客人,杜勇很快就从里面出来了。 给让了座,还让服务员上了茶和点心。 江绿打量了下饭店,大厅二十来桌,还有包间,属于中型饭店,100来斤菜不是虚报。 “怎么样,二位考虑的?”杜勇就问道。 周春禾答道,“可以。” “那今天就把合同签了吧,然后你们就可以供货了。”杜勇就让人去拿合同了。 “杜经理,我想问下,您为啥就看上我们家了?”江绿不动声色问道。 杜勇看了眼江绿,“你们是夫妻?” “是。”江绿回道。 “那你是知青?” “不是。” “杜经理你有话直说。”周春禾搂过江绿,宣示主权道。 杜勇忙摆手,“误会了,没别的意思,我是看弟妹不像农村人,气质不一般哪,所以好奇问了问。” “杜经理抬举了,我就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江绿笑笑。 “不瞒你们说,我们之前也有供货商,但是蔬菜质量不是很有保证,那天,我看了你们的菜,青青翠翠的,很是新鲜,一看就是刚从地里拔上来的。” “早市上刚从地里拔上来的菜也不少。”江绿说道。 “所以让我下定决心的还是春禾的这个处事方法。” “啥?”周春禾像是听了个笑话,“我那天可是跟人干了一架。” “就是这个,你敢和地痞干架,不怕他们,我觉得你很有原则,坚持自己的主见,不随波逐流,相信也不会随随便便断货。你不知道,我们合作了好多家,要不就是菜不新鲜,要不就是供应不上来的,菜农不交菜,他们压根一点法子都没有,只会到我这诉苦,我听都听腻了。”杜勇连连叫苦,越说越激动。 “这你可以放心,我周春禾说到一定做到。”周春禾当即就拍了胸脯。 江绿拦都拦不住。 “那还有啥好说的,合作愉快!”杜勇伸出手来。 第三十五章 来活了 “杜经理,我想先看看合同。”江绿说道,不像周春禾那般草率。 “行,我去看看,怎么还没拿过来。”杜勇起身去了。 “媳妇,我觉得这人不错,对我胃口,就跟他们签吧?”周春禾一改之前怀疑敌对的态度。 “先别急,等我看了合同再说。”江绿摁住恨不得跳起来的周春禾。 “行。”周春禾应道。 杜勇拿过来合同,递给周春禾,说道,“一式两份,都是一样的,这个合同是保护我们这个交易的,你们放心,不会有什么问题。” 周春禾翻了翻,好几页,压根就看不进去。 “给。”周春禾递过去给媳妇。 “看来是弟妹当家。”杜勇就笑道。 “就是她当家,我听我媳妇的。”周春禾一点没觉得掉面子。 江绿仔细看了每条,合同还算正经,就是有一条,她提出了疑问。 “这一条,我想改一改。”江绿说道。 “哪一条?”杜勇看过去。 “乙方如不能按时保量交货,需得赔偿甲方十倍的菜金。”江绿指道。 “这一条有问题?”杜勇不明白。 “我是想说,不能按时供货也分很多种原因,如果是人为的,是我们自己的原因,那么我们认赔,如果不是我们的原因,这个我们就不能赔。” “能再说详细点吗?我不是很明白。”杜勇越听越糊涂。 “比如,洪水、冰雹、干旱等这些天灾,属于我们控制不了的,那我们可以免于赔偿。”江绿说道。 周春禾听得眼睛大大的,他万万想不到这一块。 杜勇听明白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这我要去和老板商量一下。” “那我们等您。”江绿说道。 杜勇又起身去了。 江绿喝了一口眼前的茶,周春禾忙给递了块红枣糕,江绿吃着不错,周春禾又给拿了一块,“喜欢就多吃点。” “反正不要钱。”江绿笑道。 “是这么个理,饿谁也不能饿自己的肚子。” “你也吃一块。”江绿拿过去一块。 “我不吃,齁甜的,不如香烟来得爽。”一不小心暴露了心里话。 “想抽烟你去外面抽。”江绿知道犯烟瘾的人是控制不住的。 “算了,等这边谈好再出去抽。”周春禾不想把江绿一个人留在这里。 好一会儿过去,杜勇还没回来。 “这小子不会走了吧?”周春禾拉着服务员问了问,对方也不知道。 “再等等,就算谈不拢,也不至于把咱们晾在这里。”江绿让他坐下来。 好在,杜勇总算是出来了。 周春禾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杜勇知道让人等急了,赔笑道,“我们商量了下,同意加上你说的那一条。” “我看看。”江绿伸手过去接合同。 果然,合同上面已经加上了那一条,这合同还是手写的,多多少少有些显得不够规范,但是这年代,知道签合同的,已经是很前沿了。 双方都在上面签了字,又按了手印,这合同也就生效了。 “预祝我们合作愉快。”杜勇向江绿伸出手。 周春禾接了过来,“合作愉快!”手上暗暗加了点力道。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杜勇还给夫妻两人打包了一份水晶肘子。 “算这小子还有良心。”周春禾看在水晶肘子的份上原谅他了。 “去趟供销社。”江绿说道,把合同揣在了怀里。 “坐好了!”周春禾踩着自行车就朝供销社去了。 江绿要去供销社买针线布匹,她还想买点零嘴吃,最近每到夜里,都饿得慌,特想吃那话梅辣条啥的。整宿整宿地想,梦里都馋。 供销社还是上次那姑娘,一眼就认出了江绿。 “有段日子没来了。”付培雅热情道。 “你每天接待这么多人,还记得我,真是厉害了。”江绿也笑道。 “人虽多,但是有你这样气质的可不多,想要记住也不难。”付培雅就说道,留意到江绿的腹部。 周春禾听着这话,熟悉得很,很快想起来,刚刚杜勇也说过,下意识就朝媳妇多看了几眼。 付培雅也注意到了周春禾,他今天穿的衣服是江绿做的,款式和店里卖的都不一样,眼熟得很。 “你这可有话梅之类的酸的辣的吃食?”江绿就问道。 “梅子是有,但是辣的就是干辣椒了,你要这个?” “梅子吧,干辣椒就算了。”江绿想,总不能把辣椒当零食吃。 付培雅给江绿称梅子的时候,外头进来一个人,江绿背对着没看到,周春禾却认出了那人。 “是你?”周春禾眉头皱了皱。 盛荣也认出了周春禾,“这么巧呢,春禾哥。” “谁是你大哥?!”周春禾偏过头,不认。 “你怎么来了?”付培雅眉眼舒展开来。 江绿也就转过了身,“盛荣?” 四个人面面相觑,一聊,才知道付培雅就是盛荣的未婚妻,那个订了婚的未过门的妻子。 付培雅也终于知道为啥看着周春禾的衣服面熟了,敢情盛荣订婚那身衣裳就是江绿做的。 “真是巧了。”付培雅拍着手笑道。 “是太巧了,我还吃了你们的喜糖呢。”江绿也笑道。 两个女人叙起旧来,剩下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 “家里还好?”盛荣主动开口。 “你家我不知道,没去过。”周春禾回道。 “呃?哦,对。”盛荣见天聊死了,主动闭了嘴。 “不少人问我,他那衣服哪里做的,我都想问他,还没来得及,这下好了,你就在跟前,姐,你还做衣服不?”付培雅就问道。 “做啊。” “方便吗?”付培雅注意到了她的身子。 “放心,一点不碍事,有人要做,你和我说。” “现在就有,我和你说……” 就这这样,江绿又接了两套活。 两个女人越说越来劲,两个男人越来越尴尬,周春禾已经把柜台里的香烟全部数完了,一共是五十八包,八种。 “同志,我要一斤白糖!”终于有顾客等得不耐烦,大声道。 付培雅这才放开江绿的手,给人称白糖去了。 要走的时候,付培雅从柜台里出来,塞过来一包东西。 “什么?” “怀孕喝了好的。” 江绿低头一看,好家伙,是一包奶粉。 “这个我不要,买不起。”江绿实话道。 “谁说要你钱了,当我给娃娃的见面礼。”付培雅说完,就回柜台了。 第三十六章 草垛上睡觉撒野 江绿和周春禾都忙起来了,江绿是忙得双脚离不开地,周春禾是忙得双脚不着地,周婆子一下成了家里最闲的那个人。 她看着江绿把那缝纫机踩得呼呼的,心里既高兴又担忧。 听儿子说,媳妇做一套衣服五块钱的手工费,两套就是十块钱,这得要她卖三个月的鸡蛋才能赚到,还得保证家里的那只母鸡不停歇地下蛋才行,这谁能保证?老母鸡是肯定不答应。 她哪里知道,五块钱一套只是最基本的款式,要是像盛荣那样的可就远远不止了,翻个几倍都是可能的。 周婆子也担忧,怕儿媳妇整天坐着,憋坏了她的宝贝孙儿。 怀着这样喜忧参半的心情,周婆子没事就在江绿面前晃荡。 “你咋不上茅房呢?是不是喝水少了?” “外头太阳正好,晒会太阳吧?” “江绿,给娘来烧个火……” 江绿一边踩着缝纫机,一边听着婆婆絮絮叨叨的叫唤,有些烦。 但是她没说出口,等周春禾回来了,她就拉着周春禾出去遛弯去了。 “娘,我出去走走。”江绿对着屋里大声喊道。 周婆子拿着手里的锅铲就出来了,眉开眼笑,“去吧,去吧,多走一会,饭且得一会呢。” 可是周春禾不愿意走,手里正拿这个饼子垫肚子,早上四五点就起床了,这会送菜回来,他累得像只狗,着地就能睡。 “我带你去个地方睡觉。”江绿哄道,她的确需要走走,肚子愈发的大了,不能总是坐着,可是她又不想一个人。 这大概就是女人天生的依赖感吧,爱粘人。 周春禾一听到睡觉,眼里冒出了光,“你确定要玩得这么野?” “你想成了啥?”江绿穿越过来,自己的北方口音也彻底带了过来。 “睡觉啊。”周春禾无辜道,刚刚媳妇说的不是睡觉嘛? “色狼!”江绿骂着,拽着周春禾就往村西去了,周春禾忙咽下了剩下的饼子。 村西头是一片荒地,很多人家里堆不下的稻垛,就堆到这里来了,所以这一片都是稻草垛子,地上散落着厚厚的稻草,是天然的大床。 放学回来的孩子都喜欢在这里玩闹。 周春禾一见这地儿,一刻不耽误,就开始脱外套。 把外套脱下铺在地上,他在旁边躺下,摆了个妖娆的姿势,拍了拍,示意媳妇过去睡下。 满怀期待。 江绿忍着没笑出来。 “你睡,我不睡。”江绿围着稻垛子,打着圈圈。 “逗我玩呢?衣服都脱了,你不睡?”周春禾怒了,感觉受到奇耻大辱。 “我嫌家里吵,不好说话,谁要跟你睡觉了,是你自己想偏了。”江绿挺着肚子说道。 “哎呀!”周春禾一拳打在稻垛上,呜呼哀哉。 “我有话跟你说,你听着便是。”江绿说道,脚下没停。 周春禾生无可恋地嗯了一声。 “你先把衣服披上。”虽然这天气已经不是那么寒冷,但是也还没到穿一件衣服的时候。 好的是,太阳出来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精壮的周春禾甚至晒出了汗,那衣服就随意地搭在脸上,挡日头。 “今天可还顺利?”江绿问道。 “嗯。” “菜够量嘛?” “嗯。” “明天的菜定了没?” “……”周春禾睡着了。 江绿慢慢蹲下来,给他把衣服盖在了身上,太阳越升越高,这汉子也越睡越沉,没一会就打起了鼾声。 远处巍峨的群山,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灿灿。江绿伸出一个巴掌,挡在周春禾的脸上,那里立刻就有了斑斑驳驳的影子。男人眉眼皱了一下。 江绿沐浴在阳光里,看着自己的丈夫,这个她被迫接受的男人,鼾声正浓,睡意正酣,再摸摸自己的小腹,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样的满足感是她考多少个第一名也比不了的,是拿多少奖学金也比不了的。她突然间像是长大了,不再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她的心依旧鲜活,却披上了盔甲。 周春禾醒来的时候,江绿已经走累了,靠着他休息。长臂轻探,就把媳妇揽进了怀里,“我睡着了?” 江绿一惊,随即反应过来,笑道,“还打了鼾。” 周春禾闭着眼睛,享受着江绿身上淡淡的味道,“怎么有一股味?” 说着,手就不老实起来。 江绿嗔怒,“学生要放学了。” “学生放学关我屁事?” 江绿轻喘,让他放肆了一把,这段时间的确是憋坏他了。 “满足了?” “不够。”周春禾又把嘴凑了上去,窝在她的颈项里。 江绿不能自已,这厮太会了。 一把推开他,“不管孩子了?” “摸摸也不行?”周春禾头一次嫉妒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媳妇是他的,谁都不能抢走,自己的孩子也不行。 江绿脸上一片绯红,隐隐腹部一阵悸动,“别动,娃娃踢我了!” 周春禾这才慌了,“真的?” “真的!让你再乱动。” 周春禾就趴在江绿的肚子上,贴着耳朵仔细听,“真的,真的,我听到了。” 兴奋得像个傻子。 马上又阴下脸来,“里面的兔崽子你听好了,别捣乱!小心我揍你。” 江绿一把推开他的脸,“别乱说,他能听到。” “小娘们,当我真没怀过孩子,这都能听见?”周春禾不以为意。 “胎教没听过吗?能听见!”江绿激动了些。 “好好,能听见,你说能听见就能听见。”周春禾服软了,怪不得别人说怀了孩子的女人最暴躁,一点不假。 俩人又这样靠着晒了会太阳,周春禾的身子简直可以当一张床,江绿靠着很舒服。 周春禾没忍住,又偷偷亲了几口。 “你天天起那么早,累不累?”江绿轻轻问道。 “不累,我是谁啊,阎王见着都得绕三圈。”周春禾笑道。 “别瞎说,去送菜,就在县城吃个早饭,别舍不得。” “舍得,我是那舍不得的人嘛。”周春禾撒着弥天大谎,他早上到现在就吃了一个饼子。 也不知怎么地,要搁以前,赚了两块钱他能花去两块半,从没有省钱这个概念,如今也没人提醒他,自个就会了。 第三十七章 给点甜头 照旧,周春禾吃了午饭要补觉,早上起得早,晚上睡觉他又忍不住要磨蹭一下江绿,所以都是白天来补觉。 江绿也睡了个午觉,也是被周春禾缠了一会,才睡着的。 起来的时候,江绿看了天边的日头,估摸着两三点了。 拿了颗梅子放进嘴里,又坐到了缝纫机旁。 才做了一个袖子,门口有人敲门,江绿见婆婆那屋没啥动静,便起身往门口走去。 却是林文舒,红着眼睛站在门口。 “这是怎么了?”江绿诧异道,把人让了进来。 林文舒一进门便拉着江绿的手哭起来,“果然是被人顶替了。” 这事她越想越委屈,想起上次江绿在河边提醒她的事,便鬼使神差地来了这。 江绿给她倒了杯水,“上边来通知了?谁跟你说的?” “都不是,是村长媳妇给我拉到一旁说的,说正式的通知马上就下来。”林文舒擦了眼泪说道。 江绿看着她,一个正经高中毕业的知识分子,又是城里人,竟然就被逼成了这样,“知道是谁吗?” “村长媳妇说是县里直接派下来的,他们也没辙。”林文舒一说到这里又想哭。 “你先别哭,哭能解决问题我陪你一起哭了。”江绿劝道。 林文舒这才止住了。 “你说村长媳妇给你说的?” “嗯。” “这事就蹊跷了,轮到谁也轮不到她来说才是,况且正式的文件又没下来。” “我也觉得,但是我又没有头绪,所以我才找你来帮我分析分析,上次你在河边给我说的话,果然就应了验了。” “优先安置不返知青这是有政策的,谁敢背道而驰,冒这样大的风险呢?你想想,除了你,谁还有可能来教书?这人也不可能是别的地方的人,指定还是王家坝村的。” “王家坝村的,能教书的,有一个人。”林文舒猛地想到。 “谁?” “王兴全。” “王兴全?”江绿没啥印象。 “就是刘杏花夫家大伯哥的儿子,我想起来了,他是读了高中的,可他还没毕业啊,正读高三呢。”林文舒觉得是他,又不像是他。 江绿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局面僵持的时候,偏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你怎么起来了?”江绿回头一看,是周春禾。 “吵死人,出什么事了?”周春禾眯着眼,显然还没睡饱,被吵醒了,这会一肚子气。 林文舒下意识就退了一步,“对不起啊,春禾,我们说话吵到你了。” “文舒和我说点事,你去睡吧,我们小点声。”江绿就说道。 周春禾嘴唇动了动,没再说什么,在门槛上坐下,也不进屋,点上一根烟腾云驾雾起来。 “要不我先回去吧,不打扰你们了。”林文舒看看周春禾,怕怕的。 “也行,这事你自己多留心,我也帮你留个心眼。”江绿就说道。 “知道,那我先走了。” 林文舒走出两步,江绿叫住她,说道,“正式通知没下来前,你就当啥也不知道,照常去教你的书,不要自乱了阵脚。” 江绿觉得村长媳妇过来和她通这个气,绝非偶然,也绝非善意提醒,倒像是试探。 “好,我知道了。”林文舒点点头。 周春禾坐在门槛上,一句话不说,看着她媳妇为别人的事出谋划策。 林文舒走远了,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开口道,“你怎么还给人当起军师来了?” “这不是找上门来了吗?林文舒是个老师,人又不错,娘家又远。”江绿就说道。 “所以你就当起了好心菩萨?”周春禾笑道。 “你笑话我?”江绿走过去。 周春禾撵了烟头,一只手伸向江绿。 “干啥?”江绿把手伸过去。 周春禾拉住江绿的手,在掌心摩挲几下,“真白!” 江绿脸红脖子热,试图抽出手,“你咋一睡醒就不正经?” 周春禾却牢牢地抓住,顺势把江绿拉了过去,“你不知道你越是这样我越是着迷,越是……” “打住!”江绿捂住他的嘴巴。 这厮就用舌头舔她的手心。 一道电流瞬间传遍全身,“周春禾,你!” 周春禾把江绿拉进怀里,“你不知道,这样的你有多招人稀罕,以前你可不会这样。”周春禾的思绪飘远了。 “以前我怎样?”江绿觉察到他的柔软,也不挣扎了。 “以前的你就像是一块捂不热的冰,无论我怎样揣在怀里,你都还是想着远离我。你不哭不闹,就是无视我,这个家里发生的任何事都好像与你无关,更不用说村里的事,就是老了人了,你也一点不在意,没心没肺,无情又冷血。” 江绿吓一跳,听周春禾用这样平静的口吻说出这些话。 “那样的我你还喜欢干啥?”江绿呵呵道。 “一开始是沉迷你的美色,后来你越是不待见我,我越是上头,总觉得我周春禾不能败在一个娘们手上,再后来,我也乏了,想着你只要给我们老周家生个一男半女的,也就算不亏了,可是万万没想到,你又转性了。”周春禾偏着头看江绿,眼底漾出水来。 “那你更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江绿问得小心翼翼。 “废话,自然是现在的你,现在的你,有温度了,捂在怀里再也不寒心了。”周春禾笑道。 江绿动容,眼里泪花闪烁,“周春禾。” “说。” “抱抱!” 周春禾一愣,看着张开手臂的江绿,“抱抱就抱抱。” 他抱得那样用力,江绿喘不过气来,咬了他的颈项。 周春禾嘶一声,“你是属狗的么?” “你是属乌龟的么?” “啥玩意?” “乌龟,超级缠人,缠住人死死不松口的玩意。”江绿解释道。 “乌龟是不是王八?” “好像是。” “那换一个。” “为啥?” “王八不好听。” “……”江绿无语,笑趴在周春禾身上。 周春禾任她笑了一会,才重新说道,“你们刚刚说的话我听了几句,这事不好弄。” “你知道什么?”江绿抬起头。 “昨天收菜的时候,在地里听他们讲,王兴全在学校惹事,被学校开除了,就要回村来。” “有这事?”江绿好像明白了什么。 “有没有说要回来当老师?” “这个不清楚。”周春禾摇摇头。 “你给问问呗?”江绿摇了摇周春禾手臂。 周春禾看着她,“给点甜头,嗯?” 江绿松手,“是林文舒的事,你要甜头找她去。” “我不认别人,就认你的甜头。” 第三十八章 偷到老子头上了 这世间事,周春禾都不放在心上,唯有媳妇江绿的事,哪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他也能牢牢记在心里,条件反射般。 这天早上在地里收菜的时候,周春禾推了推大满,“你知道王兴全在学校犯啥事了吗?” 大满正把一把菠菜捆上稻草,放进竹筐里,“那小子色胆包天,偷看老师洗澡,而且还不是第一次,被发现了,就开除了。” “敢情好色也遗传呢!”喜牙凑过来八卦道。 周春禾笑了笑,可不是么,王兴全的爹,王红堂,也就是刘杏花死去丈夫的大哥,和自己的弟媳,也就是刘杏花,早睡到一张床上去了,这在村里几乎是人尽皆知,但是刘杏花有染的男人却不只王红堂一个,村长就是其中一个。 想到这里的周春禾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就叫了声王红堂。 “春禾,啥事?”王红堂正在地里拔菜。 “叔,听说兴全要回来了,正好,你们父子俩合力多种些菜,有多少我要多少。”周春禾就说道。 “那哪能啊,兴全是念了高中的,当老师的料。”王红堂就说道,一点没防着。 “也是,高中生,教个书还不是玩儿似的,村里的老师是个外地人,要我说,还不如我们自己人来教呢。”周春禾继续诱导。 王红堂就凑近了些,“你真这样觉得?” 周春禾笑,“自然,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王红堂嘿嘿两声,“可人家也是知识分子,村长说了,上头也有政策,这事不好弄。” “叔,你就甘心?”周春禾惋惜道。 “不甘心,这不是想办法呢吗?春禾,叔向你要个态度。” “啥态度?” “要是这事让大家伙投票,你选我家兴全不?”王红堂低声道。 周春禾生平最讨厌这样的暗箱操作,一个被学校开除回来的败类还想回来祸害祖国的下一代,呸!不过,“当然,肯定选自己人。” “感激,感激!我替我家兴全先谢谢你了,往后我家的菜你开价,我绝不还价。”王红堂一个劲地作揖。 “好说,呵呵。”周春禾面上友善道,少有地阴了一把。 —— 把菜送到牡丹饭店,杜勇叫住了周春禾。 “这是这个月的尾款,还有下个月的定金,你数数,对不对。” 周春禾接过那一叠的钞票,尽量装作熟练地数起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使了多大的劲才没让手发抖,然而那手指头,却还是僵硬异常。 “正好。”周春禾笑道。 “行,这是下个月的菜单,你看看。”杜勇又递上一张纸。 周春禾把钱一把揣进口袋,看了看,“茄子?现在茄子还早吧?都还在打花呢。” “那你得想想法子,现在来吃饭的也讲究个新鲜,等都上来了,也就没人吃了,不然,干脆在家自己吃了。”杜勇说道。 “可是这的确一时半会出不来,要是我自己是茄子,我今天晚上就把自己催熟了去。”周春禾急了。 “那要不这样,我们先从别的地调些,给你缓一个礼拜,你看咋样?这是最大的宽限了。” 周春禾咬了咬牙,“行!” 这天,周春禾交了菜,没急着回去,他去农贸市场转了转。 果真发现有几家摊贩上已经上了茄子。 周春禾陷入了沉思,看来是他晚了,可是这蔬菜都有各自的时节气候,这些茄子还有黄瓜洋柿子啥的,怎么就能有了呢?再看那辣椒,翠绿翠绿的,就不该是现在的菜啊。 问题出在哪里? 周春禾百思不得其解,一双眼睛专注地盯着菜摊上的那些不合时宜的菜。 有一只手正悄悄地伸进他的口袋,这个正陷入沉思的汉子浑然不觉。 “嘿,大哥,买点啥!”突然后面有人大叫一声,周春禾下意识回了头,就看见一只精瘦乌黑的手正探向他的口袋处。 奶奶的,偷到他头上了。 那人就要跑,撞上刚刚大叫一声的那人。 周春禾迅速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抓住了那人的胳膊,扭成了麻花。 “疼疼疼!”贼人直叫唤。 周春禾将人扭到一堵墙上,右脚略微抬起,抵着那人的裆部,“你是活腻歪了,偷到老子头上来了!”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偷连连求饶。 “说,偷了多少了?”周春禾眼里冒着杀气。 那人要不是被提溜着,已经瘫痪了下去,“还没得手呢,就被您发现了,好汉饶命啊!” 周春禾就是一脚,就听杀猪般的哭叫声响起。 “还不说实话?!” “我说,我说。”那人忍着痛,从兜里抓出一把钞票。 周春禾余光一瞥,好家伙,一毛一块的都有,连大团结都有。 “拿来!”周春禾又是一吼,那人乖乖全塞进了周春禾的手里。 周春禾用脚死死地把人抵在墙上,空出一只手搜了他的口袋,又搜刮出一些毛票来。 “偷到老子头上来了,也算你倒霉。”周春禾全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那人眼巴巴看着,眼泪汪汪,一个不字不敢说,周春禾像一座大山一样压着他。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见一次打一次。”周春禾举起拳头挥了挥。 “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小偷双手合十认怂道,肠子都悔青了,今天不仅没挣到一分,还把老本搭进去了。他一定会记住眼前这张脸,以后看见了,十里开外就得跑。 “滚!”周春禾踹了一脚,松开了他。 那人连滚带爬溜了。 周春禾这才回头找刚刚提醒他的那人,原来是一个摊贩上卖菜的伙计。 这会正被老板训斥,怪他多管闲事。 农贸市场向来鱼龙混杂,买卖的摊贩们早就见怪不怪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知道,要是被这样的人盯上了,防不胜防,保不齐哪天的菜金就全被偷了。 “你,出来一下。”周春禾指着挨训的人说道。 那小老板见人高马大的周春禾,立马说道,“同志,这事可和我没关系。” “不是说你,他。”周春禾指了指。 那伙计便低着头出来了,周春禾一直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才停下来。 第三十九章 以牙还牙 “喏,给你,今天谢谢你了。”周春禾抓出一把钱递过去。 小伙子这才抬起头,“我不要。” “呵,挺有骨气,为啥不要,这是你该得的。” “你怎么不把他送警察局呢?”他并不赞同周春禾这种处理的方法,这和强盗有啥区别! “送警察也就是教育一下,还不如我自己教育呢,拿着吧,我还有事。” “我不要,你要你拿着吧。”小伙十分倔强。 周春禾这暴脾气就要发作,“你叫什么名字?” “小安。” “姓什么?” “付。” “付小安,我记住你了。”周春禾说完,把钱塞进他的口袋,转身就走。 付小安在他后面追,周春禾跑,俩人跑出市场,周春禾认真起来,三两下就甩了他。 付小安的拳头捏得咯咯响,周春禾在转角处看着愤怒的付小安,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我做错了?” 甩了甩头,周春禾大步走了出去,什么乱七八糟的,统统见鬼去,人都偷到他头上了,他还不能教育教育,顺便要点学费了? 付小安站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感觉受到奇耻大辱。 确定找不到周春禾了,他才转身跑了回去。 周春禾回到家,啥话也没说,就倒在了床上,闷头就睡,就连江绿叫他,也没应。 “算了,让他睡吧,累坏了。”周婆子说道,手里端着一碗饭走了。 江绿看着闷头大睡的周春禾,不对劲,他什么时候对她没反应过? “是不是遇到事了?”江绿坐在床边,轻声问道。 周春禾一把扯开被子,坐起身来,“我问你,别人打我,我打回去有没有错?” “你又打架了?”江绿想到的就是这。 “没有。”周春禾一口否认,“这次不是我挑起的。” “怎么回事?”江绿缓了缓口气。 周春禾就竹筒倒豆子般,全倒了出来。 “哦,这事。”江绿回应道,“小偷遇见你也是倒霉。” “点不在这啊,媳妇,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没错,但是也不值得提倡。” “那就还是错了。”周春禾得出结论,一把拉过被子,又做了缩头龟。 江绿好气又好笑,“你什么时候跟个受气娘们似的了,扭扭捏捏的。” “老子才没有!”周春禾在被子里咆哮,床都抖了起来。 “不好好睡觉,又在做啥?”门外周婆子的声音适时响起。 “草!”周春禾大大地问候了一下植物。 江绿俯下身子,隔着被子哄道,“不过,我挺欣赏你这种气魄,以牙还牙,解气。” “真的?”被子又掀开了,江绿的脸还来不及移开,对上了周春禾的脸。 想也没想,周春禾按着江绿的头,狠狠啃了几口。 “你这会又属狗了……”江绿拍打着手。 周春禾过瘾了,解气了,松开江绿,舔着唇看着她,意犹未尽的样子。 “爽了?”江绿气鼓鼓问道。 “嗯,爽了。”周春禾双手交叉扣住后脑勺,往后一靠,悠哉游哉。 “那你听好了,以后这样的事,你爽了后,还是要采取文明的解决办法。” “啥办法?” “报警啊。” “靠,你怎么和那小子一样?” “哪个小子?” “付小安。” “就是那提醒你的伙计?” “就是他,追我两条街还钱。” 这下轮到江绿陷入沉思,没想到还有这样正直的人。 “你记住了没?”江绿推了推眼前的男人。 “记住了。”周春禾仰天长叹,他的法子明明很好使,怎么就得不到认可呢? 管他呢,下次遇到再说吧。 “还有一件事。”周春禾突然想到。 “什么?” “杜勇说要茄子。” “茄子?”江绿眉头微皱,这会还没到出茄子的时候。 “说是要赶在上市前,不然就没人稀罕了,可是这时节压根还没到出茄子的时候啊。”周春禾想起这茬,就头疼。 “我早该想到的,反季节蔬菜才吃香。” “你说什么?”周春禾见江绿嘀嘀咕咕,纳闷道。 “春禾,我们得搭棚种蔬菜。” “大棚?啥玩意?”不怪他惊讶,他真是听都没听过。 种菜江绿也不是很懂,但是她知道后世反季节蔬菜卖的更贵,而且一年四季都能种植,如果他们要贩卖蔬菜,搭建大棚会是一个一本万利的选择。 江绿就给他大致说了一下。 “我滴乖乖,冬天能吃上西瓜?夏天能吃上萝卜?”周春禾的三观被震得稀巴烂,“那还叫西瓜和萝卜嘛?” “当然是了,而且价格更贵,利润更高。” “咋弄?”周春禾问到核心问题。 “我也不会。”江绿说道。 “完犊子,我们都不会。“周春禾摊了摊手。 “但是我们可以学。” “上哪里学?” “农技站。” 听到这里,周春禾总算是听到了一个自己还算明白的东西。 “你去学还是我去学?”周春禾小心翼翼问道。 “你知道,我向来不爱学习,上学那会,我的老师说我不用写作业,只要不往她课本里夹蛇皮就成。我的数学没考过两位数,我的语文一般只写名字,我最好的是体育,但那也不是老师的功劳……”周春禾絮絮叨叨一大堆。 目的只有一个:他不想学习。以前不想,现在也不想。 “那看来,只有我去了。”江绿总结道。 周春禾正要为自己得到特赦而欣喜,江绿又开口了,“农技站来学习的都是男人,我就算听不懂,也没事,请教一下男同学,以我这形象,嘴再甜一点,应该是有人愿意帮忙的……” “我去!”周春禾举手,被迫积极。 “不勉强,我去也是可以的。”江绿认真劝道。 “不勉强,我去!”周春禾答应得咬牙切齿。 “真的不勉强?”江绿再次确认。 “真的不勉强。”周春禾头如捣蒜。 “那明天就去报名。” 当周婆子听到自己的儿子要去农技站学习的时候,嘴里的稀饭都喷了出来,“你别再被老师赶出来,我这张老脸可不会再帮你兜着了。” 小时候周春禾上学那会,老师没少登门拜访。 “娘,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啥?”周春禾觉得自己一家之主的面子都丢尽了。 第四十章 磨人的小妖精 江绿给人把衣服做好了,让周春禾捎带给付培雅,正把衣服交给周春禾,林文舒又来了,这一次,眼睛肿成灯笼,想必是在家哭惨了。 周春禾心里一咯噔,上次媳妇让给打听的事他打听了,但是忘记汇报了。 “正式通知下来了?”江绿眉头拧了拧。 “嗯,给了王兴全。”林文舒抽动着肩膀。 “还真是他。”江绿这会也有些意难平。 “上头是什么说法?” “说村里的一应岗位,先安置本村人员,再考虑旁的人。” “放屁!” 江绿爆了粗口。 周春禾看得一阵惊喜,差点就鼓起掌来了。 “妹子,你还能有啥法子嘛?你帮帮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林文舒语无伦次道,眼睛却瞥了瞥周春禾。 江绿知道,林文舒来求他,实则是让周春禾出手,村里人都把他当混世魔王,觉得他有能耐搅黄任何一件事,殊不知,她已经不可能让他来浑的了。 “这事是上面的决定,我们一无官职,二无权力,实在是左右不了,你想想,有没有能走动的关系?”江绿也想帮,但是不能为了帮别人,把周春禾推出去当冤大头。 “没有,实在是没有了,建国家世世代代都是农民,当过最大的官就是他这个大队会计,如今也被架空了,我就别说了,和家里断了往来,就是有往来,家里人也早就不管我了。”林文舒意识到事情的无可挽回,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江绿看了看周春禾,周春禾挠挠头,这场面他可处理不来。 江绿又说了些安慰的话,但是都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林文舒也听出江绿的无能为力,擦了眼泪,回去了。 “我走了。”周春禾拿着衣服说道。 “等等,我和你一起走。” “你去干啥?送个衣裳你还怕我送不好?”周春禾对于媳妇这样的不信任很是介意。 “不是,我有旁的事找付培雅。” “哦。”周春禾好像有点明白。 路上,周春禾把那晚打听到的事告诉了江绿。 “你咋不早说呢?”江绿急眼,停下步子站在原地看着周春禾。 “你还真生气啊?为了一个外人?”周春禾这会可介意了,心眼变成了针眼。 江绿自知自己的情绪过激,又抬起了步子,“要真是让那样的败类当上了村里的老师,王家坝的将来都毁了。” “王家坝的将来毁不毁我不操心,我就操心我们自己好不好。”周春禾牵起江绿的手。 江绿任由他牵着,“你还真是活得通透。” “我娘说,操心死的快,所以你别总操心别人的事。” “我……”江绿噎住,“你娘说得对!” “也不全对,但是我觉得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古话说得好,管天管地不如管好自己。” 江绿竟无力反驳,“但是我想帮帮林文舒。” 不知怎的,江绿就是见不得坏人得势还挤兑老实人。 “而且你那些年没少威胁王建国给你记工分,就算还他一个人情吧。” “行,听你的,你说还就还。”周春禾暗暗庆幸,幸好媳妇不知道他所有干过的坏事,要是都一一让他还了,他保准连命都搭上。 真是磨人的小妖精,让他爱得惨,却恨不起来。 到了供销社,付培雅听完江绿说的这事,一时意难平,“这年代还敢有人只手遮天的?” “哪个时代都有。”江绿暗暗道。 “真是无法无天了,你放心,我下了班就和盛荣说说这事,他虽然官职不大,但是问一问总是可以的,只不过我也不能保证这事能扭转。”付培雅抱歉道。 江绿忙说道,“我也就是想让你问一问盛荣,到底上头的政策以哪个为主,旁的你们俩就别管了。” “行,我让他问问。”付培雅应道。 江绿又买了些梅子,针线类的,就要回去了。 “对了,我这又接了一套衣服,差点忘记了,你正好带回去。”付培雅进去里面,拿出来布和钱。 “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江绿笑道,接过来布。 “这钱你也拿着,尺寸都在布里面夹着。”付培雅把钱放在布上。 “我想了个法子,以后你帮我接一套活,我给你3块钱提成,你看咋样?” “我不缺你这点钱,等你真的富起来了,我再给你要好处。”付培雅笑道,推着江绿走。 江绿一时动情,“等着吧,迟早有那么一天。” “我等着。” 路上,周春禾一手拿着布,一手牵着媳妇。 “付培雅真是个好姑娘。”江绿突然发出感叹。 “那是,这世上有好人就有坏人,有我这样的人,就得有你和付培雅这样的人,不然还咋进步?”周春禾说道。 “你这话说的有水平,富含哲理啊,周春禾同志。”江绿笑着拍了拍周春禾的肩膀。 “媳妇教育得好。”周春禾嘴甜道。 江绿心情大好,胃口就好了起来,“买几个肉包子回去,给二爷也解解馋。” “走!”周春禾向来大方,更何况对方是二爷。 回程的路上,江绿顺道就去农技站把名给周春禾报上了。 周春禾拦都拦不住。 “都说了下次我自己来。” “等下次做什么,早报早学早挣钱,你不想早点成为有钱人嘛?”江绿看穿了周春禾的小心思,这厮一说到要上课学习,就犯头疼。 “想想想,必须想。”周春禾赶紧附和着。 江绿找盛荣帮忙这事,没立刻告诉林文舒,她想,要是事情有了转折再和她说,不然给了虚无的希望,更加伤人。 没想到,第三天的上午,盛荣托人给她带了封信过来,说,这事上头并没有指定谁来当这个老师,村里可以自行决定,也就是投票决定。补发文件很快就下发到村里。 江绿接到信,立马就赶去了林文舒家。 “你慢着点!”周婆子见媳妇着急忙慌出门了,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娘,春禾回来你和他说,我去找林文舒了。”江绿边走边说道。 赶在村里接到通知前,把这个消息告诉林文舒,让她做好应对,如果一切尘埃落定,再来推翻,就难得多了。 第四十一章 拉票 林文舒和王建国俩口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喜忧参半。林文舒拉着江绿的手,只是掉眼泪。 “你可别哭了,这几次我见着你都是哭,都快哭成林黛玉了。”江绿打趣道。 林文舒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话和他说的咋一样一样的?”林文舒说的他指的是丈夫王建国。 “我平时也说她,什么都好,就是这喜欢掉眼泪的毛病得改改。”王建国抓抓头,有些局促。 “那你们这事怎么打算?”江绿说到正事上。 “等投票吧,还能怎么办呢?”林文舒叹了口气。 “不是,你们就等着投票啊?”江绿有些惊讶。 “不然还能做什么?”林文舒看了眼丈夫。 “拉票啊,你看国外的总统选举要给自己拉票,村书记选举也要拉票,就是学校里你要当个班长,也要拉票,怎么能坐着干等呢?”江绿总算是明白了夫妻俩为何处处受人欺负了。 “这多难为情。”林文舒低了低眸子。 “被人拉下来更难为情,你自己掂量掂量。”江绿都要暴躁了。 “江绿说的有道理,我们的确得做点什么。”王建国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拉票你会?”林文舒就问道,直接把王建国刚刚燃起的斗志又浇灭了。 “不会。”王建国眼神暗淡下去。 江绿拍脑门,“你俩能走到一块到底是谁追的谁?”这也太不会来事了。 林文舒没意识到江绿这是个玩笑,红着脸半天不好意思说。 “你不用回答,我不过是好奇你俩这性子,咋能走到一块的。”江绿笑笑。 “那得感谢队上的那犁,每次他犁地的时候,都没人愿意给他扶犁,就我愿意,因为我干活慢,也没人愿意和我搭伴,久而久之,我们就……” 江绿听罢,惊讶之余也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奇妙,话说回来,要不是扶犁,林文舒怕是这会已经回城了吧,所以这段缘分是好是坏,不好说。 “你们自个好好合计合计,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能肯定的是,王兴全那边绝对不会坐等着开始的。”江绿说完,就回去了。 林文舒和王建国两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从何下手。这两个老实本分的人,多么渴望事情简单一点,再简单一点,给他们来个痛快的结果也行,而不是还需要发挥他们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去求一个有可能终究还是会让他们失望的结果。 周春禾比平时晚回来了些,江绿知道他要去农技站学习大棚技术,所以他一回来,江绿就给他洗了一个苹果,给他递过去。 周春禾没伸手接,而是问道,“你吃了没?” 这苹果是他专门买回来给她吃的。 “我吃了,你吃吧,这段日子你要受苦了。” “我,我还行,也不是很累。”不知为何,江绿觉得周春禾的眼神闪躲。 “衣服脱下来吧,我给你洗洗。”江绿又说道。 周春禾这下没犹豫,脱下衣服就递了过去,“让娘洗吧,你又不方便。” “没事,洗件衣服不是多难的事。”江绿笑着,拿着衣服就去拿盆了。 洗的时候,江绿发现衣服上面沾了些稻草屑,有些都嵌进布里面去了,费劲得很。 一边洗,一边咕哝着这厮肯定又跟人干架去了。 “洗件衣服还和它说悄悄话?是不是太想我了?”周春禾咬着苹果突然蹲下来,吓江绿一激灵。 “神经病啊,你这衣服怎么这么多草屑?”江绿把衣服怼道他眼前。 “这,脏衣服嘛,自然是脏的。”周春禾打着哈哈。 “说,是不是又和人打架了?” “天地良心,没有!”周春禾苹果咬在嘴里,发起了誓。 “那怎么这么多草屑?”江绿嘀咕道。 “行了,我自己来洗,你吃苹果。”周春禾把吃了一半的苹果往媳妇嘴里一塞,夺过了衣服,搓起来。 江绿就在一旁指挥着,领口、袖口、前襟…… 周婆子进门来的时候,正给人应着话,脸上笑嘻嘻的,一片祥和。 “周黄氏,谁在外头?”周春禾大声问道。 “我跟你们讲啊,”周婆子关上门小跑着过来,一百四十斤的躯体一颤一颤的,也不管儿子直呼其名,压不住的兴奋。 “你看这是什么?” “香烟啊。”周春禾就要伸手去抽一根出来,周婆子伸手就是一巴掌。 “活该。”江绿笑看周春禾。 “谁给的?”周春禾闷闷地问道。 “王红堂。” “他怎么给你烟?”还是一整盒的,周春禾纳闷道,这个铁公鸡。 “拉票呗,他儿子想要竞选村里的老师,这会正挨家挨户发烟呢。” “不好!”江绿暗自叫道。 “啥不好?我孙子不好了?哪里不好了?”周婆子紧张地问道。 “不是我。”江绿扶着周春禾的肩膀起身。 “那是谁不好?” “娘,你不能投王兴全的票,得投林文舒林老师的。” “为啥?人家给我们一包烟呢,又是乡里乡亲的,这多不好意思。”周婆子就说道。 “娘,听江绿的,王兴全是被学校开除回来的,这样的人咋能教书呢?这不是误人子弟嘛!”周春禾附和着媳妇。 “误人子弟又不是误我家的子弟,我家的子弟还得过个几年才能上学呢。”周婆子不以为然。 “周春禾!”江绿拉了拉他的衣角。 “我娘说的有道理。”周春禾一脸无辜道。 江绿瞪他一眼。 “娘,我们得看长远点,等我肚子里的孩子长大了,要上学了,还是王兴全当老师呢,这可是公家的正式老师,是一辈子的老师,到时候还得教您的孙子,您放心?”江绿说得口干舌燥。 周婆子犹豫了下。 “娘,王建国家同意给我一畦菜,不要钱。”周春禾干脆道。 “真的假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那行,投林文舒吧,投谁不是投呢……”老太太把烟揣进兜里,心安理得收下了。 这下就合理了,两个人都拉票了,就看谁的力度大嘛!很明显,一畦菜可是比一包烟更贵的。 看着婆婆走远了,江绿对着周春禾竖起了大拇指,“你真行!” “那就上个行的态度!”按着头,就是吧唧一口,顺手还抓了两把。 第四十二章 我作证,他是跑来的 江绿现在蹲下身子有点费劲,天气又愈加地热了起来,恨不得天天都洗澡。 但是周春禾不肯,就是周春禾答应,周婆子也会百般阻挠,在她这一辈看来,洗澡是要消耗元气的,况且她还怀着孕,所以能不洗则不洗,少洗为好,最好不洗。 江绿实在苟同不了,便磨着周春禾给她烧水。 “洗澡伤元气的说法是不科学的,勤洗澡才是对身体好。”江绿试图改变这个男人的人生观。 周春禾白她一眼,“打十岁起,我早就不信我娘那套说辞了,为啥,因为有一次我馋鸡蛋,我家鸡又不争气,连着好几天不下蛋了,于是我娘指着人家的鸡窝就说那里有污秽之物,得赶紧处理掉才能保一家平安,结果当天晚上,我就吃到了炒鸡蛋。后来,我又馋人家树上的大枣和地里的花生,我娘倒一碗水,烧一张黄纸就都实现了,那时,我就明白了,大概我才是嘴开过光的,想啥来啥。” 江绿捂着肚子笑,“娘听了非伤心死不可。” “她自己也没多信。”周春禾又说道。 “那你娘还请仙跳大神?” 周春禾少有地叹了口气,“我爹没得早,我娘怕半夜有人爬她床,所以给自己请了个大仙,这样一般人不敢轻易近身。” “也是被逼无奈。”江绿轻声道。 周春禾看她一眼,“可是没想到这一弄还上瘾了,我娘尝到这里面的甜头,再后来,就远远不是当初那个目的了,托她的福,我的生活水平提升不少。” “所以以后对你娘好点。”江绿嘱咐道。 “也是你娘。”周春禾纠正她。 “以后对咱娘好点。” “小娘们还挺上道,给爷亲一口!”周春禾色心大起。 “亲一口没事,你让我洗澡。” “那亲一口不够。”周春禾上下打量着江绿。 “让我洗澡,悉听尊便。”江绿豁出去了。 “您请好,小周子这就伺候您沐浴更衣!”周春禾捏着嗓子道。 “小周子?”江绿拍着手,“你要笑死我…” 江绿这边偷偷摸摸洗着澡,周春禾在外边鬼鬼祟祟放着风,好不容易洗好了,周婆子也从外面逛回来了。 “明早吃酸豆角下稀饭,我先把酸豆角拿出来。”周婆子就要去柴房找酱缸。 “娘!”周春禾正给江绿拿了衣服过来,一眼看见他娘就要推开门。 “叫魂啊!吓死老娘了。”周婆子拍着胸口。 “娘,刚刚王姨叫你。” “滚,我才从你王姨那回来。”周婆子手已经搭在了门上。 “娘!” “又叫啥?” “我饿了。” “饿了自己去吃土!”周婆子没了耐心。 “你去地里给我摘根黄瓜呗,正好帮我看看茄子咋样了,明早我要拿去卖的。”周春禾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就要兜不住了。 “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你王姨还欠我两根黄瓜,我得去问问。”周婆子终于收回了手。 吃啥不能吃亏。 周春禾,“那啥,我不是这意思啊!” 好歹是引开了。 江绿在里头裹着毛巾等着衣服,感受到了阵阵凉意。 周春禾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媳妇光着身子背对着他。 江绿已经是六个月的身孕了,从后面看,竟然没有一丝的赘肉,这不科学啊! 那身姿竟比曼妙的少女还要曲折,胸前明显的汹涌在毛巾下面若隐若现,周春禾要流鼻血。 就像第一次看女人的身体,另他心神向往,躁动不已。 “媳妇…”周春禾声音嘶哑,低沉浑厚。 “啊切!”江绿一个喷嚏,惊醒了周春禾。 “赶紧穿上衣服。”周春禾如梦初醒,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禽兽。 然而,江绿还是着凉了,头昏沉,嗓子干痒,要命的是还发烧。 这下完了,赶上潮流了,来自后世的江绿暗自道。 周婆子不让吃药,说是对娃娃不好,心疼的不行。像是孙子就要缺胳膊少腿。 江绿自责,早知道她现在这么脆弱就不洗澡了。她也知道吃药对孩子不好,想挺一挺。 周春禾也自责,要不是自己为饱私欲,忘记给媳妇及时穿上衣服,也就不会着凉了。 结果就是,一家人没一个安生。但是对不吃药达成初步共识。 可是夜里的时候,江绿烧得越来越厉害,两个脸蛋都烧红了,周春禾抱着她,就像抱着个火炉。 “去医院!”江绿对周春禾说道。 “不能去啊,听娘的,多喝水,用毛巾擦擦,能降下来。”周婆子拦到。 “去医院!” “不能去!” 周春禾脑袋都要炸了,两个声音在里面吵得不可开交。 “他娘的,不管了,上医院!”周春禾抱起媳妇朝乡卫生所跑去。 “我的孙子啊…”周婆子追了出来,叫道。 “娘,你告诉二爷,明天早上让大满喜牙给我送下菜……” 江绿迷迷糊糊,嘴角轻轻上扬,这个男人再一次选择了她。 从王家坝村到乡卫生所近3公里,以江绿的脚程,约摸需要半个来小时,以周春禾的脚程,大概二十来分钟。 可是江绿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周春禾激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气声一声声传进她的耳朵里,伴随着的还有呼啸而过的风。 周春禾抱着她,在跑。 怕她颠簸,又控制着自己保持平稳,实在太难两全。 但是周春禾做到了。花了不到20分钟的时间,江绿觉得,最多一刻钟,就到了卫生所。 “医生,医生……”周春禾还未到医院里面,就喊了起来。 江绿看到里头有医生冲了出来。 多少年后,江绿回想起这一幕,仍旧触动不已,这个粗糙的汉子在决定带她上医院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放弃自己的孩子、保自己媳妇的打算,他是真的觉得大人和小孩只能保一个。尽管他心痛不已,但是更加担心不已,所以他不是尽力而为,而是全力以赴奔跑到了医院。 医生给江绿用了药后,问他们怎么来的。 “就腿着来的。”周春禾衣服湿透,能拧出水来,头发丝上还滴着汗水。 “腿着来的?大晚上?从王家坝?”医生不相信,这太违背客观规律了。 “我作证,医生,他的确是腿着来的。”江绿看着周春禾,神情安详,目标坚定,她一定要给他生一群娃娃。 第四十三章 四个鸡蛋 下半夜,江绿的烧退了,周春禾睁着猩红的眼睛,在一旁给她喂水。 “你也趴着休息一下。”江绿有些心疼,声音哽咽。 “别管我,我没事,你赶紧睡觉,来,再喝口水,医生说了,你得多补充点水分……”周春禾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你像个唠叨的婆婆。”江绿轻轻笑道。 “那我娘可没我这会话多。”周春禾顿了顿,继续说道,“谁让你大半夜害我担心一场,还不能让我说说了?” “让,让,你使劲说。”江绿豁然。 明明是一个不善言谈的汉子,这一会却像是唠叨的母亲,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医生的话。 “来,再喝口水。”周春禾又给舀了一勺子水到嘴边。 水是温热的,难得这汉子这样的细心。 “你害怕了?”江绿抓着周春禾的手。 周春禾别过脸,“谁害怕,鬼我都不怕,怕这?” “我没事了,孩子也没事。”江绿不管他嘴硬,“以后我还给你生第二个、第三个。” “败家娘们,你这是要让老周家倾家荡产。”周春禾瞪过去一眼。 江绿这才想起来,这个时候只准生一个。 “放心,钱会有的,孩子也会有的。” “不会是烧糊涂了吧?”周春禾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纳了闷,“没发烧啊。” “我想睡觉了。” “睡吧。”周春禾给她把被子掖好,拍着她的被子,就差唱一首摇篮曲了,好一派慈母场面。 江绿气息均匀地睡着了。 “你可真是吓死老子了,我还以为我真的要失去你了……小娘们,以后你可要好好伺候老子……算了,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帮我忙了……”周春禾拍着媳妇,自言自语起来。 第二天,医生过来看了江绿,确定无大碍了,让他们回去修养。 “医生,确定没事了吗?要不要再住院观察几天?”周春禾问道。 这医生幽怨地看了眼周春禾,“同志,你媳妇已经没事了,昨晚你都问过我十几遍了,你要相信我,好吗?现在赶紧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 “医生,你要不再给……”周春禾还想再说。 “医生,辛苦您了,我们这就回去。”江绿掐着周春禾,不让他再说。 医生舒出一口气,实在是看着周春禾有点魁梧,不然早就给他怼一顿了。 回去的路上,周春禾还想抱着她走,江绿死活不肯了,路上的人纷纷侧目看着她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怀个孕要上天了。 进了村子,王家坝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飘出炊烟袅袅,田地里三三俩俩有人在干活。 “今天的菜咋办?”江绿问到周春禾。 “不知道,昨晚着急,让我娘去给二爷带话,也不知道我娘去没去。”周春禾心里也没谱。 推开院门,周婆子正坐在院子里,披头散发着,在发呆。 “娘?”周春禾连叫三声,周婆子才有了反应。 “我孙子呢?”头一句就是这。 江绿摇摇头进屋去了,周春禾眼神警告到他娘,“不该先问问你儿媳妇咋样么?” “她怎么样?”周婆子果然听话。 “没什么事,烧都退了……” “那我孙子呢?”周婆子不等儿子说完,就又问起了孙子。 “好着呢!”周春禾体会到了媳妇的无奈,转身离去。 周婆子一阵窃喜,当下便双手合十,对天拜了三拜。 “哦,对,你昨天和二爷说了没有?” “说啥?没说!”周婆子没好气道,就去敲江绿的门了。 “绿儿,娘给你煮两个鸡蛋,给你放多点糖,你待会吃啊。”周婆子全然不在意刚刚自己那副哀怨的嘴脸,亲切地叫起了“绿儿”。 周春禾做呕吐状,“娘,你真是修炼成精了。” “滚!有这样说自己娘的么!”周婆子一点不害臊。 周春禾不放心,自己跑了一趟二爷家。 二爷却不在家,一问,才知道二爷不放心大满和喜牙,自己亲自带着他俩送菜去了。 周春禾这心里感激不已。 他所缺少的父爱,在二爷这里都得到了感应。 却好巧不巧地,遇上了王红堂。 见周春禾往这边走来,王红堂赶忙从兜里掏出了烟,给周春禾递上一支烟,又拿出火柴划上了。 周春禾啥也没做,一根烟已经点燃在嘴里。 不抽白不抽。 “王叔,你看你这是做啥?”周春禾揣着明白装糊涂。 “今天晚上在村委,要让大家伙选谁做村里的老师,春禾啊,你没忘记那天在地里的话吧,你可说要选自己人的。”王红堂笑着提醒道。 “没忘,放心吧。”周春禾就说道。 “那敢情好,我就替兴全谢谢他哥了。”王红堂套着近乎。 以前背地里,没少拿周春禾做反面教材吓唬孩子,说不好好读书就和周春禾一样成为混混,遭人唾弃。 “好说好说。”周春禾笑笑,猛吸一口烟。 王红堂就把剩下的一包烟全塞进了周春禾兜里,“拿着抽。” 周春禾也不客气,这样的便宜他见一个占一个。 路上他又去地里看了自家的菜,他种菜手艺不咋地,种的菜总是赶不上别人家的茂盛,这个时候,他就总是感叹,要是有二爷一半的手艺就好了,可是无论二爷怎么教,他这菜就是种不过人家。 王家坝还有一个人种出的菜叫周春禾眼馋的,那就是刘杏花的哥,刘贯山。地到了他手里,那真是种啥得啥,就跟玩似的。 周春禾不得不服。 回到家,周婆子就派遣了儿子把一碗鸡蛋端过去给江绿吃。 “呦,四个鸡蛋,娘,不心疼了?”周春禾笑道。 “臭小子,排遣你娘是吧?我咋不心疼,可是为了我孙子,再多我也得舍得。”周婆子挑明了说,她这辈子胡话说过不少,鬼话都不怕说,还怕说真话不成? 有一段时间,她简直觉得自己都无敌了。 江绿早就醒了,只是不愿意起来,周婆子院子里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对这个婆婆也挺佩服。 不管怎么说,总好过背地里使绊子的人。 第四十四章 投票 周春禾端着鸡蛋进来,“你都听到了?” “嗯,想想怎么安慰我吧。”江绿努努嘴,表示一字不拉都听到了。 “安慰什么,我摊上这样个娘,谁来安慰我了。”周春禾把碗端到江绿跟前,表示很委屈,宝宝需要安慰。 “我想,最惨的还是你娘,儿子不孝,儿媳妇又不爽。” “那我们一起安慰安慰她老人家?” “你去吧,全权代表我。”江绿一把端过碗,大快朵颐起来。 别说,水煮蛋不好吃,剥了壳煮,放点糖,还真不赖。 周春禾看着,舔舔嘴唇,“好吃吗?” “好吃,你也尝尝。”江绿就把一勺鸡蛋喂到周春禾的嘴边。 周春禾果然不负混混的称号,嘴一偏,就咬在了江绿的嘴上。 “真甜!”还不忘回味一番。 江绿顺势就势,一口咬了回去。 “香!”周春禾捂着嘴一副享受其中的样子。 江绿吃了三个蛋就再也不肯吃了。 “败家娘们,老太太好不容易大方一次,你还不领情。”周春禾指责道。 “所以为了老太太继续大方,也为了不伤老太太的心,你替我吃了。”江绿冲他眨眨眼。 “行吧,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这一次,下不为例。”周春禾端起碗,一口吃掉了剩下的那个煮蛋,连汤带水全倒进了胃里。 喉结滚动,大口咀嚼,江绿觉得这一幕霸道诱惑至极。 “今天晚上村里就要投票选老师。”周春禾吃完喝净,捎带着说了一句。 “今天晚上?”江绿诧异,“这么快?” “行了,你歇着吧,我去河滩菜地看看明天的菜。”周春禾端起碗要出去。 “你等等。”江绿叫住他。 “舍不得我走?”周春禾坏笑。 “你去帮我给林文舒带个话。”江绿说道。 “我说小娘们,你还真是管上瘾了。”周春禾泄了气,自己的媳妇对自己还不如对一个知青上心。 “帮人帮到底,帮一半啥功劳也没有。”江绿拉过周春禾,在他耳边说了一通。 “这样能行?” “赌一赌吧,死马当活马医。” 周春禾走了,江绿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想,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总该没错。 五点钟左右的时候,村里那个许久不曾响起的大喇叭又传出了声音,人们一时恍惚,随即又激动不已,想起了当年那一起上工,一起下地,一起插秧割稻的大锅饭时代。 一去不复返矣! “村民同志们,村民同志们,各家各户早点吃饭,六点在村委召开大会,一家派一个代表参加,注意,娃娃不能算数,娃娃不能算数!”村长沙哑的声音通过破旧的广播,变得更加的沙哑,好像每个字都染上了铁锈。 “村长真有趣,谁家派娃娃去开会的。”大家伙听着广播,纷纷议论起来。 江绿也听到了,可惜周春禾不让她去,不然她还真想去看看这热闹的场面。 本来周春禾也不大想去,与其凑那热闹,不如在家和媳妇开会呢! 但是江绿让他去,不然不让上床,他就不得不去了。 “奶奶滴,敢威胁我,迟早让你下不来床……”周春禾一边扒着饭,一边气鼓鼓道。 “谁下不来床?”周婆子听到一嘴。 “没谁,娘,我去开会了。” “要不你在家早些睡觉,我去也成。”周婆子对于凑热闹这事,是相当认真的。 “不行,我去!”周春禾想都没想,就说道。 “你去就你去,谁还跟你抢似的,又没啥好处。”周婆子莫名其妙。 “我去,正好同他们说说收菜的事。”周春禾找补道。 开玩笑,上不了媳妇的床那可是天大的事。 六点钟,周春禾踩着点到的,村委坐着一片的人,大家伙很久没开会了,这次反倒是很积极,没人迟到。 “春禾,这边坐,有位置。”王红堂起身叫到他。 “我就坐这吧,不费那劲了。”周春禾摆摆手,在周围找了个树墩子,坐了下来。 他一坐,喜牙和大满就都凑上来了。 “哥几个都知道选谁吧?”周春禾就问了问。 “知道,不就是王兴全么?”大满哼哈道。 “谁?”周春禾就敲了过去,“找打是不?” “知道,知道,林老师嘛,早记住了,你都说八百遍了。”大满不满道。 “有那么多遍吗?也就一两遍吧。”周春禾自己都不记得了。 “老大,后面加个零还差不多,你怎么突然对林老师的事这么上心了?”喜牙好奇道。 周春禾叹口气,“我不是对林老师的事感兴趣,是对我媳妇感兴趣,谁让我媳妇和林老师要好呢?” “哦,我说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事,也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周春禾一个眼杀过去,“闭嘴。” 会议正式开始。 村长王友良看着乌泱泱的一片人,月亮已经上来了,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夕阳的余晖照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一切都好像披上了金色的纱衣。 王友良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静静,还没开口呢,先咳了起来。 “村长,你就别造势了,天都黑了,直接开始吧。”人群中有人坐的不耐烦了,提议道。 “就这一会会,就不耐烦了?忘记了以前读书学报的时候!”村长有些生气,本来随着大锅饭时代的结束,他这村长也就没多大威望了,好不容易今天借着这事,再忆苦思甜一下,还让人给搅黄,他怎能不来气呢。 人群安静了下来。 村长这才抖了抖肩膀,端起了扩音器,“今天啊,把大家叫过来,想必大家也清楚了,就是为村里老师一事,究竟啊,这个选谁,我也犯难,娃娃也不是我一家的娃娃,所以啊,大家伙一起来投票决定,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啊,大家伙一定要认真对待手里的这张票,不可儿戏,咳咳咳。” 村长说完,底下又是一片议论。 “静一静,我说你们咋就说个没完没了的了。”村长又发话了。 场面再度安静了下来。 村长就说道,“那就让竞选老师的两个人到前面来吧。” 此时,下面站着的林文舒手掌心已经捏出了水,那王兴全,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意气风发地就上去了。 第四十五章 一包烟引发的思考 王兴全有备而来,一上台就给大家伙鞠了个标准的90度躬,惹得台下的老少爷们哈哈直笑。 “别笑别笑,正经的。”王红堂在底下制止道,“听兴全说话。” 王兴全清了清嗓子,瞅了瞅局促的林文舒,往前走了一步,右手挥了挥,开口道:“各位父老乡亲,叔叔婶婶,伯伯大妈们,众所周知,我是正儿八经上了高中的,所以教你们的孩子是绰绰有余的。再说,我是自己人,我的弟弟妹妹们也在这个学堂里上课,所以我一定是会把他们教好的,让他们出人头地的。我都想好了,如果我当上这个老师……” 王兴全还在嘚啵嘚,喋喋不休,底下的人已经坐不住了。 村长见状,扬了扬手,“好了,兴全,今天就说到这里吧,往后你这些话留着给娃娃们说。” “村长,你怎么就知道这老师就是兴全来当了呢?这都还没投票呢?”人群中爆出一个声音,只知道声音来源,却听不出是谁的,像是被人捏着嗓子说话。 村长自知自己说漏了嘴,脸色讪讪,笑道,“我也就随口一说,下面让林老师来给自己拉拉票吧。” 林文舒绞着手,愈加的局促起来。 “要没什么可说,就直接投票吧。”村长想直接跳过这一部分。 周春禾就注意到,坐在前面的刘杏花朝村长竖了竖大拇指,猫腻! “村长,我有个要求。”林文舒终于举了举手。 “要求?这都要投票了,你怎么还有要求?”村长显示出为难。 “村长,人家还一句话没说呢,听听也不碍事。”周春禾就说道,这一次,他还特意站了起来说,顺便扫视了一周。 “对,听听。”大家伙赶紧附和,已经接收到周春禾的问候。 村长也就不好武断了,“那林老师你就说说,不要过分就行。” 林老师点点头,往中间挪了挪,细小的声音通过广播传了出来,“我自己没什么好说的,我来王家坝村那一天起,就在教书,我想让我的学生自己说一下。” 说完,就朝台下招了招手。 各家都纳闷呢,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见哗的一声,一群孩子排着队整齐地走到了前面的台子上。 看到自己的孩子站在上面,穿戴整齐的样子,家长们不由自护就露出了慈母般的笑,自觉就鼓起了掌,场面一下温馨了起来。 “林老师,你这是作啥?把娃娃弄上来干啥?”村长急了,就要让学生下去。 王红堂王兴全也上前来帮忙了。 周春禾怼怼身边的大满,“起个头,我们要听学生娃讲。” 大满会意,叫嚷着,“让娃娃们说说!” 大满这话一出,那些自家孩子在台上的家长也就想听听娃娃到底想说啥了,纷纷叫到要听。 “村长,孩子是最有发言权的,为什么不让他们说?”有人质问道。 村长大汗直冒,“这不是赶时间么,大家的时间都宝贵,娃娃们能说啥?” “我们不赶时间,让孩子说。” “对,听听孩子们说。” “这……”村长看看台下的王家父子,又看了看刘杏花这边。 “村长,莫不是你收了人家好处吧。” “瞎说!”王友良大喝一声,“说说就说说。” 场面终于又归于安静。 林文舒示意了孩子们。 就听学生们齐声道,“林老师不仅教我们读书认字,还教我们做人做事。” “我娘不认字,我的作业都是林老师教我的。” “我爹就会打我,林老师总是护着我,说慢慢来。” “林老师见我没扎头发,总是给我扎漂亮的辫子。” “林老师总把自己蒸的馒头拿来给我们吃。” “林老师上课有趣,总有说不完的好故事。” “林老师说要把我们送出大山去看看。” 轮到最后一个孩子,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喘一下,这是村里的残疾人刘卫兵的傻儿子,刘二毛,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口水不断,说话还不利索,娘也早跑了。 刘二毛睁着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大家,不知道自己为何到了这里。 他在寻找熟悉的身影。 “二毛,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林文舒轻轻走到刘二毛身边,蹲下来,一只手环着他瘦弱的身体。 “娘!”二毛叫道。 众人一片唏嘘。 “林……林老师好,像妈妈……我喜欢……林老师!” 底下的刘卫兵早已泣不成声。 良久,人群中安静着,沉寂着,大家都没说话,也没人起哄,这一刻,没人看不起刘二毛,也没人看不起刘卫兵。他们看着林老师把流着口水的二毛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们很羞愧。他们只是生养了这群孩子,却并未尽到教育的责任,现在,他们还要因为一包烟就要把孩子的好老师给排挤掉。 王家坝村的这些成人们,头一次认真思考孩子的教育问题,认真思考,到底一包烟重要,还是孩子的教育重要。 “那,那就投票吧。”村长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没了先前的气势,有些苍白无力。 现在,那个投票箱就在正前方,摆在一张桌子上,村民们手里握着两张纸片片,方形的代表王兴全,圆形的代表林老师。 周春禾是第一个走上前的,轻轻松松投下了自己的票,然后是大满,二爷,喜牙…… 会计王建国为了避嫌,不能唱票,大家推举二爷来唱票。 老爷子在万众瞩目下上前,一张一张把里面的投票拿出来。 “林老师一票” “林老师一票” “林老师再得一票” …… 结果公布,王家坝村117户人家,只有三票是投给王兴全的。 王红堂父子红着眼望着众人,就算是直系的亲戚,也不止三家啊! “我宣布,王家坝村的正式老师是林文舒!”村长王友良声音又恢复了洪亮。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离场的人一一和林老师握了手才离去。 林文舒则一个劲给大家鞠躬回礼。 等人都走了,林文抬起头,眼神寻找着周春禾的身影。 周春禾却早回去了,媳妇还在家等着他报告好消息呢。 第四十六章 打通任督二脉 周春禾背着手,回到家里的时候,江绿正坐在凳子上洗脚。 周春禾上前,责备道,“不是让你等我回来吗?” “结果怎么样?”江绿就问道。 “你这小娘们是没听见我说的话吗?让你等我回来洗脚。”周春禾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了,我问你结果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什么结果?”周春禾端着架子,装糊涂。 “今晚别上床。”江绿扔过去一句。 “林文舒赢了!”周春禾说得飞快。 江绿一笑,“你给我说说过程。” “这个过程就说来话长了。”周春禾故意卖着关子。 “不急,咱有的是时间,慢慢说。”江绿把脚盘在床上,又用枕头垫了垫后被,就等着周春禾开讲了。 “少点啥?”周春禾贼心不改。 “少什么?”江绿等得抓心挠肺的。 “臭小子今天踹你了没?胎动厉害不厉害?”周春禾顾左右而言其他。 “周春禾!”江绿叫到他的名字,眼里流露出警告。 “少点零食啊,听故事怎么能没有零食呢?”周春禾就把饼干盒子拿了过来,打开,递到江绿的眼前。 江绿没忍住,笑了出来,“算你识相。”抓了一把地瓜干,嚼了起来。 “我跟你讲,那叫一个惊心动魄,一波三折……”周春禾总算正经讲了起来。 “所以,大家就都把票投给了林老师?” “这还能不投吗?那也太缺心眼了。”周春禾瞅了瞅媳妇低垂的领口,天热了起来,怀孕的人体质本来就怕热,江绿穿一件睡衣,襟前几粒扣子开着,咳咳咳。 江绿吃着地瓜干,浑然不觉自己成了周春禾眼里的大餐。 “你说村长和刘杏花是不是有事?”江绿问道。 “那叫有事吗?那叫有一腿。”周春禾眼睛乱瞟起来。 “真是没看出来,村长那样怕媳妇的一个人,竟然还敢做那样的事。”江绿摇摇头,表示费解。 “那是你不了解男人,有几个男人能把持得住的。”周春禾挨着江绿边上坐下,右手攀附上她的后背。 “你是不是也把持不住?”江绿突然问向周春禾。 “把持不住。”周春禾想都没想。 “你干啥?!”江绿感受到身前突然的自由,随之而来的一片轻松。 这厮解开了她的…… “我说了把持不住的啊!”周春禾一脸无辜,一只手正探进来,被抓了个现行。 “拿出来。”江绿命令道。 “不拿。”周春禾觉得自己没错,天干地燥的,又是这样的夜深人静,还说着这样的话,眼前又是自己的媳妇。 他要是能忍住,都不是他周春禾了。 “我给你办成了这样一件事,不该奖励一下嘛?”周春禾半抱着媳妇,半边身子埋在她的身上,略微撒娇道。 真是活久见了,周春禾竟然能撒娇。 江绿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酥酥麻麻的,这厮是真会啊! 江绿不说话,周春禾窃喜,这就是媳妇默认了。 自然不需要客气。 况且已经过了头几个月的危险期,小心一点还是可以的嘛! 饼干盒子多余了,拿走。 油灯多余了,吹灭。 衣服多余了,rua…… 这一晚,周婆子睡得早,不知道这边屋子的春光旖旎。倒是屋外的狗像是受到了惊吓,叫个不停。 “周春禾,我怕!”江绿抓着周春禾,是真怕。 “草!等我。”周春禾不仅问候了植物,还顺便问候了一只动物。 终于,屋外静悄悄的,江绿却觉得整个世界热闹极了,像是被突然打通任督二脉,让她这个哲学系的研究生,顿悟了。 但是,她得实事求是地说,结婚真好! 嫁给他,不亏。 第二天,周春禾已经去了县城送菜,江绿起来的时候,肚子饿的慌,肯定是昨天晚上太累了。 一想到昨天晚上,江绿又觉得羞愧至极,觉得对不住肚子里的娃娃,要是这孩子出生一身白泥,她真的会谢谢周春禾。 掀开锅盖,江绿就看到一盘包子,足足四个,每一个都不小。 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娘?”江绿叫了声。 周婆子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把葱。 “这包子?”江绿问道。 “是学校的林老师拿来的,也是奇怪,从来都没和她说过话,今天倒给我们送包子来了。”周婆子嘀咕道。 江绿就明白了,这是林老师送来感谢她的。 正饿着,包子又是这样的馋人,不吃的是傻子。 “娘,你吃了吗?” “我不吃。” “为啥?” “芹菜馅儿的,我一吃芹菜就窜稀。”周婆子又看了眼包子,咽了咽口水。 江绿有些尴尬,她收回刚刚的那句话。 “那我吃了。” “吃吧。”周婆子叹口气,没口福啊。 江绿吃了两个,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剩下两个留给周春禾回来吃正好。 吃饱饭的江绿挺着肚子出门散步,周婆子怕她摔跤,硬要她带上一根棍子拄着。 江绿当然不愿意,哪里见过怀孕要拄拐杖的。 “防狗也是可以的。”周婆子又说道。 “防狗?”江绿就想起了昨晚的那只狗,也不知道咋样了,后面一直就没听叫过。 但是,她还是给带上了。 也不是真拄着走路,拿在手里敲敲打打,像个调皮的孩子。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村里的学校。 江绿自己也觉得好笑,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村里就一个老师,学生不是很多,但是活够繁杂的,既教语文,又教数学,既是校长,又是老师勤杂工,还跨年级。 这会,林文舒正教孩子们古诗,她教一句,学生们跟着念一句。 “松下问童子,” “松下问童子,” “言师采药去。” …… 朗朗的读书声从教室里传来,江绿站在门外听他们上完了一首古诗,也不知道这师父到底在云深何处?诗人最终又是否等到了隐者? 江绿也听得入了迷。 “你怎么在这?”林文舒下课出来看到江绿站在窗外。 江绿回过神,笑道,“听说林老师教得好,我也来耳濡目染一番。” 第四十七章 不要脸的遇见不要命的 林文舒招呼江绿到她办公室去坐,江绿没客气。去了,喝了杯水。 “如愿了,开心?”江绿端着水杯问林文舒。 林文舒拢了拢耳后的碎发,点点头,“开心。” 江绿环顾着这个称之为办公室的地方,问林文舒,稀罕这里的什么。 “我爸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可是一个女人有了孩子,孩子在哪心就在哪儿了,尽管我也想念爸妈,可是那种想是不一样的,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到,父母没有我可以,但是孩子没有我,不行。” “现在放开了,你其实可以有更好的活法。”江绿看着林文舒说道。 不是说老师不好,而是王家坝村的条件太让人绝望了,十几个学生,顿顿还是以红薯土豆为主。压根没能力来提升老师的生活品质。 林文舒笑了笑,“我哪里不明白,就是说服不了自己,可能我自己已经认定了,这一辈子就只能干这一件事,学生就是我的第二个孩子,只有看着他们,我这心里才踏实。” 江绿无言,这话要是放在后世,她不信,压根不信。她上学的时候,爸妈给班主任送水果,是一箱一箱送的。 但是现在她毫不怀疑。 林文舒看着操场上的学生,眼里清晰地倒映着他们的影子,她和他们是一体的。 “你上课吧,我再走走。”江绿起身。 “还有一节课,你慢点,放学了我去你家找你。”林文舒起身送到。 “你有事忙你的,不用来,还有,”江绿停了脚步。 “什么?” “你送来的包子我吃了,芹菜馅儿的,正对我胃口。” 林文舒舒出一口气,“那就好,下次再给你做。” “别,吃惯了该看不上别的了。” “那有啥,我时常给你做。”林文舒笑道。 江绿走过操场,那些学生娃挺有礼貌,见她是个孕妇,都绕着走,她看着他们活蹦乱跳地,都进教室了。 “江绿!”林文舒突然从教室里冲出来。 “什么事?”江绿疑惑。 “谢谢你。” “呵,去上课吧。”江绿一笑,冲着林文舒使劲摆摆手。 这一刻,江绿不觉得林文舒屈才了,也不觉得她可惜了。她眼里有光,心里有信仰,已经强过许多人。 比如万雪。 看着万雪直奔她来,江绿稳了稳自己,背靠一棵樟树上。 “江绿,我叫你没听见啊?”万雪跑得气喘吁吁。 江绿扯下一片树叶,“你叫我,我就得应啊?” “你,”万雪拍着胸口,指着江绿说道,“你爹病了。” “我哪里来的爹,不是给你了嘛?上次你还说给他养老送终来的,这不,机会来了。”江绿看着万雪,一点不生气,也不慌张。 “我没和你开玩笑,上吐下泻,这会还在医院躺着呢。”万雪龇牙咧嘴道。 “我也没和你开玩笑,谁认的爹谁伺候,你还不去当孝女?”江绿淡淡道。 “这样,你大着肚子,人不去也不要紧,钱总得出吧?” “哼!”江绿猜到了,打万雪一开口她就猜道了,“你当我还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那可是你爹!” “已经不是了。”江绿决绝,甩袖而去。 万雪见她要走,逼了上来,挡住她的去路。 江绿一手托着肚子,冷冷地看着她。 “你现在日子过好了,都贩上菜了,给点又怎么样?那毕竟是你的亲爹。”万雪不依不饶。 江绿只觉得好笑,“万雪,我要是你,我都不会来张这个口,树要活皮,人要活脸,你们一家三口,三个脑袋六只手,难不成都是废物?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吗?” 声音大了些,腹部隐隐不适,江绿抓着树干。 “我…女儿孝敬亲爹,天经地义!你是他亲闺女,你不出钱谁出钱?”万雪说不出新花样,来来去去就是这几句。 江绿烦了,她已经尽力克制自己不生气了,这会周春禾又不在。 “你让他自己来。”江绿不想耗下去,使出缓兵之计。 “他来你就给钱?”万雪一着急露出了马脚。 “他来我就给钱。”江绿笑笑,看周春禾不打断他的吃软饭的腿! 竟然又配合着别人来骗她的钱。 万雪意识到了不对,眼神飘忽,“他这会在医院呢,怎么来?” “我不管,不见到他,我一分钱都不会给。” 见事情僵持在了这,万雪看了看江绿,计上心头,“你身上带着钱吧?我先拿去应应急。” 江绿眉头一皱,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你是想来抢?” “不是抢,我是借。”万雪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步子已经挪向江绿。 江绿没想到万雪真能不要脸到这地步,心里有些后悔不该激她。 “你要是敢过来,我就叫了,周春禾就在附近干活。”江绿吓唬她。 万雪笑笑,脚下没停,“你叫啊,我那姐夫怕是还在县城呢吧,这会,大家都在地里,谁来?” 江绿咽了咽口水,遭天谴的,秀才遇到兵了。 “嘿,那不是小姨子嘛?你再走进我儿媳妇一步,我老婆子保准让你成为小筛子。” “谁?”万雪下意识一缩,眼睛警惕地搜索着目标。 江绿放心了,这样中气十足的声音还有谁?指定是她跳大神的婆婆。 “娘,我肚子疼。”江绿不失时机地助攻了一把。 “你血口喷人,我都还没碰到你!”万雪看着一百四十斤的周家婆子手里甩个耙子就过来了,瑟瑟发抖。 周婆子哪里还听得见她的辩解,直奔目标冲了过来。 一百四十斤啊,最近因为伙食稍微改善,又长了两斤,那每一步都是掷地有声,一步一个脚印的,就朝着万雪压了过来。 万雪吓破了胆,直接瘫软在地,压根没力跑。 周婆子佯装一个趔趄,一百四十斤肉全都压在了万雪身上。 “姐,救我……”万雪从肉堆里伸出一只手。 江绿往后退了退,她什么也没看见,也没听见。 周婆子不愧是拿周春禾练过手的,打人不打脸,专打那看不见伤口,却又生疼的地方,就是叫人说理也没处说去。 作为女人,一个经验丰富的女人,周婆子十分明白女人最后的尊严在哪里,周婆子瞅准了,往下就是狠狠的一拧。 万雪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再一拧,跪地求饶。 不到三个回合,万雪彻底被ko,捂着下腹连滚带爬咕噜走了。 第四十八章 前提得是善良 周春禾回来的时候,以为走错了人家。 就见自己的亲娘和自己的亲媳妇,俩人坐在院子里吃苹果,一个削皮,一个吃。江绿还时不时给周婆子嘴里递一块。 “我这是又犯错了?”所以她们又统一了战线? “是春禾回来了。”周婆子抬眼瞅了瞅。 “娘,我看要不就别说了吧,您都给解决了。”江绿说道。 “不说,”周婆子摇摇头,“不说我生儿子干啥?!” “呃?”江绿一脸错愕。 “你嫁男人不就是找人撑腰的嘛?我生儿子自然也是为了出气的。”周婆子振振有词。 周春禾听得胆战心惊,恨不得没回来过,听他娘的口气,这是要让他去拼命啊。 “娘,媳妇,你们要是没啥事,我先去躺一会,怪累的。”周春禾疯狂的试探。 “去睡吧。”江绿先开口了。 “先去睡。”周婆子也发话了。 周春禾得到特赦,唰一下冲进屋里,消失在她们眼前。 可是,睡不着啊: “刚刚可是危险,迟一步你就毁了。” “这不是您来的及时么?” 周春禾再也听不下去,蹭一下从床上弹起,推开门,“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们了?” “我提醒你把那个‘们’字去掉。”周婆子感觉受到了侮辱,自从她没了男人,她就成了王家坝的战斗机,谁敢惹她?阳间的不行,她就给他来阴间的那一套,乱拳打死老师傅,总有打中的。 “谁欺负你了?”周春禾对着江绿说道,目标明确。 江绿还犹豫要不要说,就听周婆子抢道:“还不是你那个小姨子,那个狠的呦,差点弄死你的孩子和你媳妇……” 江绿惊恐地看着婆婆,老婆子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功力实在了得啊。 再回头,周春禾不见了。 “娘,春禾呢?” “进厨房了。” “进厨房干啥?” 话音才落,周春禾从厨房出来,手里一左一右两把刀,左手持菜刀,右手握柴刀。 “儿呀,你要干啥?”周婆子从板凳上跳起来。 “娘,你说得对,我得给江绿撑腰。”周春禾目光如炬,一触即发。 “撑腰哪里就用得着拼命了?”江绿上前道。 周春禾拿刀抵在胸前,“别劝啊,今天,都别劝,容易误伤。” 江绿就看了眼婆婆,这火扇的,点到自己的头上来了吧。 “你倒是说点啥啊?”周婆子推了推儿媳妇。 江绿草了,“不是您让他去的么?” “我是宽慰你来着,哪里就真的让他去拼命了。”周婆子也委屈。 “就在一个院,哪能听不见。”江绿气道。 周春禾看着两个女人一来一回,把他这个主角晾在了一边,“行,你俩慢慢说吧,我先去了。” 提着刀,就往门口走去。 江绿见这厮是真有心杀人了,也顾不得合适不合适,张开双臂就冲上前,挡在了他面前。 “你答应过我的,不再动粗。” “前提得是人家善良啊,善良吗?你那妹妹。”周春禾眸子猩红。 “你杀了她一时爽,往后就等着吃牢饭,然后我带着孩子去牢里看你,对他说,看看,这就是害你不能当官,不能找个好单位好工作的爸爸。” “不能吧,还能影响他?” “怎么不能,有个坐牢有案底的爹,哪个正式的单位会要,敢要?那一辈子都是遭抹黑的,你的爽,让孩子来给你承担,你想想,真的爽吗?”江绿也怒了。 周春禾看了看身后的娘,“娘,你说句话。” 周婆子也是头一次听江绿的这套理论啊,一时分不清真假,但是有一点,她很肯定,那就是杀人指定是要吃牢饭的,她不能让儿子吃牢饭。 “听你媳妇的。”周婆子动了动嘴皮子。 周春禾矛盾极了,他看不得自己的媳妇受气,还被人欺负到头上来。这口气要是不出,他还当个锤子男人! “啊!”周春禾大叫一声,左手的菜刀和右手的柴刀兵刃相见,摩擦起火,砍了个风雨不透。 江绿看得一愣一愣的,搞不懂周春禾这是什么操作。 “哐当”一声响,两把刀同时落地,周春禾用手耙了耙头发,脸色稍微缓和了些,甚至露出了一抹笑,“我不动粗。” “这就对了,我去做饭了。”周婆子火速从地上捡起菜刀,又捡起柴刀,奔进了灶房。 周春禾转身打开柴门。 “干啥去?” “不来武的,来个文的也不成?” “你想好怎么做了?” “那倒没有。”周春禾耿直道。 “你来,我和你说。”江绿招招手,让周春禾过去。 一阵耳语。 周春禾听得眉毛起舞,“你是不是早想好了?” “嗯,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江绿笑道。 “受教了,为夫甘拜下风。”周春禾学着江湖人的左派,抱拳鞠躬道。 “好说,好说。”江绿一本正经捋了捋下巴。 “那我这就去。” 江绿就把自己的手绢从兜里掏出来递给了他,“去吧,”江绿挥挥手,“记住,沉住气。” “放心吧,就是她打我,我也不还手。”周春禾把江绿的手帕捂在胸口。 “也不能让她打到你。”江绿又叮嘱道。 “小娘们,还是心疼你男人。”周春禾怀着不错的心情,朝所子村去了。 路上,他先去了趟菜地里,那里的洋柿子正果实累累,果肉鲜红。 万雪回到家,痛得哇哇叫,却又不说哪里痛。 饶爱云一旁急得直打转,“到底是咋回事了?” “都是你,非让我去,我就说不去不去的……”万雪鬼哭狼嚎道。 “我这也不是为了你的工作吗?你想进服装厂,那不得找找关系,这找关系不得花钱啊。”饶爱云急得和女儿一起哭起来。 全家人只有江加福看起来正常点,缩在墙根一袋一袋抽着旱烟。 饶爱云看着就来气,一把扯过烟袋给扔在了地上,“小雪都叫江绿打成这样了,你倒是放个屁啊?” 老汉一缩,捡起地上的烟袋,吹了吹上面的灰,“我不过是个风寒,你们偏要说我快死了,被识破了,又来怪我,我横竖啥也没做。” “就是你啥也没做,你是一家之主啊,眼睁睁看着女儿在家无所事事,也不想个法子,你看我们家都过成啥日子了?这日子没发过啊……”饶爱云嚎叫道。 江老汉移了移步子,离饶爱云远点,嘀咕道,“打不过一个怀着娃娃的,怪谁……” 第四十九章 块打底 正当江加福蹲在墙根清净的时候,一块土疙瘩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砸中窗上的一块玻璃,那玻璃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却没碎,砸的人力度控制得刚刚好。 “哪个没长眼的,又砸我家窗户?!”饶爱云正心疼,提着鞋拔子就出来了。 才安好的玻璃啊,又碎了。 江加福也起身了,正要进屋去查看一番。 周春禾就在这时闪亮登场。 饶爱云拦住正要往里去的江加福,“他爹,你看。” “我是进去看啊,你拦着我咋看?”江加福就说道。 “不是,你看外头!”饶爱云使劲一扯丈夫的衣服。 江加福被迫转身,直接对上周春禾嗜血的眸子。 “你,你来干啥?”江加福结巴了。 “哼!”周春禾给了个提示。 可惜对方没看明白。 那就不要怪他了。 周春禾双脚站稳,气运丹田,抖着手上那块红迹斑斑的手绢,此时也看不出那是手绢了,大叫道:“所子村的人都出来看看,江家女儿要杀人了,到我们王家坝村,围堵我媳妇江绿,可怜她正大着肚子啊,万雪围着她抢钱,没抢到,就把我媳妇推倒在地,现在人都迷糊,不省人事了啊,流了这么多血,孩子指定是保不住了!” 周春禾嗓门何其大,吼到一半的时候,那所子村在家的都出来看了。 仔细一听,纷纷大吃一惊,也有些不相信的还在观望着。 这时候,周春禾又摊开了手里的那块手绢,满是红色,让人不相信都难。 就是饶爱云,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完蛋了,这丫头做过了啊! “江加福,你说怎么办?报官还是私了?”周春禾指着江加福问道。 江加福哪里还有主意,听到万雪把江绿打得孩子都掉了,早就没了主张,且不说江绿会把他们怎么样,就是这周春禾,就够他们吃一壶的了。 “我,我……” “周春禾,你胡说,我没有推她!”万雪从屋里踉跄着跑出来,披头散发。 “看,你这不是刚刚打斗完的样子吗?大家伙看看,我媳妇是个孕妇啊,还是你姐姐呢,竟然为了一点钱,竟然就下得了这狠手!” “胡说!又胡说,我压根没拿到钱!” 此时,群众们骚动起来,“真去拿钱了”“太过分了”“之前就是她姐给的治病钱……” 周春禾看着村民们的反应,满意极了。 万雪意识到自己口误的时候,已经晚了,跌坐在地,像一个疯子。 “不是那样的,大家伙听我说,是她爹病了啊,小雪是去向她姐借钱给她爹看病的。” “爹哪里病了,不是好好的站在那里吗?”周春禾直逼江加福,“哪有借钱连逼带抢的?!” “你倒是说句话啊!”饶爱云拍着江加福。 一边是亲闺女,一边是后媳妇,江加福的嘴张了几次,都发不出任何声音,干脆抱着头蹲在地上,任由媳妇处置了。 饶爱云举起的手又放了下去,温柔道,“他爹,你赶紧给姑爷澄清一下,说个话啊。” 周春禾见时机差不多了,开口道,“我咽不下这口气,现在就去派出所,我相信政府,相信法律会给她娘俩一个公道!” 说完,奋不顾身,转身就走。 饶爱云疯狗似的扑了上来,抱住了周春禾的脚,“春禾,一家人啊,咱是一家人啊,万雪还是个孩子,求求你不要报官,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爱女心之切,让周春禾都为之动容。 再看万雪,自己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伤到江绿了,以为真的酿成了泼天大祸,跪坐在地上,神情涣散,嘴里喃喃地叫着“娘,娘。” 周春禾蹲下身子,将那块帕子高高地在饶爱云头顶扬了扬,“我媳妇现在正躺在医院里,一人两命,生死未卜,你让我就这么算了?” 饶爱云看着头顶那红红的一片,只觉得眩晕,但是为了女儿,她强撑着,“春禾,只要不报官,你说啥都行。” 周春禾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即冷冷道,“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先给300块的医药费。” “300块?就是杀了我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饶爱云哭道。 “那就报官吧,300块只是个打底的,孩子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往后这身子的调养费还要花不少钱,我们周家算是栽到你女儿手里了,可怜我老娘,在家哭成了泪人,周家三代单传啊,毁了,全毁了……”周春禾难得露出这样悲凉的一面,那些妇人听了,都跟着掉起眼泪来。 饶爱云抬头,见到的是大家愤怒谴责的眼神,又识相地低下了头。 “家里目前只有一百块,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 “三百块一分都不能少。”周春禾决绝。 饶爱云看一眼窝囊的丈夫和吓破胆的女儿,咬了咬牙,“我去借,你容我一点时间。” “天黑前我看不到钱,就去报官。”周春禾算是松了口。 就见饶爱云拨开人群,踉踉跄跄跑着去借钱了。 周春禾没急着回去,在一棵大树下,找了块石头,坐下来,等饶爱云借钱回来。 人群慢慢散去,只剩下几个娃娃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在一旁没心没肺地玩滚弹珠游戏。 江加福进屋去了,万雪还坐在地上,没人叫她。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周春禾饿得前胸贴后背,心里直后悔,早知道就不说到天黑了。 那些个娃娃吃了饭又出来玩,其中一个四五岁光景的孩子,手里还拿着半个烧饼在啃。 那味道似有似无地飘过来,周春禾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冲着孩子就招手道,“小孩,过来。” “干啥?”拿着烧饼的孩子壮着胆子叫了声,看周春禾靠在树上,有气无力的样子,尽管人高马大,但是也没啥好怕的。 “烧饼好吃吗?”周春禾笑笑,尽量显得和善些。 “好吃呀。”小孩脆生生答道,又咬了一口,还吧唧嘴。 周春禾一个邪念闪过脑海。 “我不信,我尝尝。” 那孩子就要递过来。 “聪聪,别上当,他骗你呢。”一个大点的孩子就拦住了那个叫聪聪的孩子。 “我草!”周春禾恨不得上前把那孩子揍一顿。 “行了,都去别处玩吧。”一直没露面的江加福出来了,手里端着个碗,碗里两个煮熟的红薯。 第五十章 心思简单,想法独特 “饿了吧,先垫点。”江老汉把红薯递过去。 周春禾不会矜持,也不会亏了自己,拿起一个红薯就大口吃了起来。 江老汉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也拿起来一个吃,却被周春禾先下手为强。 “我一个不够。”理直气壮道。 江老汉的手悬在半空,收了回来,抓了抓黑白相间的头发。 “孩子真的流了?” “你当我逗你玩呢?”周春禾吃红薯,连皮都不剥,直接咬。 “那,那绿丫头人咋样?”江老汉问这话的时候,实在不自然,也是,他从来不是慈父,也不是那懂得心疼体恤孩子的家长。 周春禾红薯噎在嘴里,奇怪地看了看老丈人,“还能咋样,半条命都要没了。” 江老汉就把干枯的手伸进口袋,半晌掏出来一个布袋子,递到周春禾面前。 “啥?”周春禾没着急去接。 “我的体己钱,所有的都在这里了。既然人嫁给你了,生死都是你的,我无二话。”江老汉这话属实扎心,要真是被亲生的女儿江绿听到了,怕是不死也气死了。 但是他的这个举动,就让人有些捉摸不定了。 “干啥?我说了300块,少一块都不好使。”周春禾嘴里嚼着红薯,艰难地下咽着。 江老汉搓了搓手,“没让你少,不用少,你收起来,待会万雪的娘要回来了。” 周春禾这才接了过来,颠了颠,轻飘飘的,想必也不多。 “还不到五十块,你和她说,她这辈子做了我的女儿,是她倒霉了,我也不乐意给她当爹,我就不乐意当这个爹。”江老汉喃喃道。 端着碗,又回屋去了。 江加福没想过当个好爹爹,他也没能力当好这个爹。绝大部分的时候,他眼里只有自己,他可以为了自己吃饱肚子不顾任何人。可是当他听到江绿母子要不保的时候,他的心里涌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就像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见证就要没了,他再也找不出自己活过的证据,想到这里的他,全身发凉,无比害怕,比饶爱云要和他离婚还要令人害怕。 为了让自己心安,他奉献出了自己的私房钱。 周春禾扒开口袋,瞅了瞅,零零散散的,全是毛票。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饶爱云终于回来了,带回来的,还有两百块钱,加上家里的一百块,300块钱总算是凑齐了。 她一脸汗液,头发丝粘在脸上,叉着腰,喘着气,双手递上300块,生怕周春禾反悔。 “那就先不去派出所,如果事情恶化了,我还是要报官的,这钱只是给我媳妇和孩子的保命钱。”周春禾煞有介事地说道。 “知道,知道,你赶紧拿着钱回去带她上医院吧,去县城医院,那里医生多。”饶爱云催促道。 周春禾这才起身,往回走去。 饶爱云一直看着周春禾的身影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里,她才呼出一大口气,瘫倒在地。 等她缓一缓,再来找江加福算账,她今天吃的苦不能白吃,受下的屈辱不能白受! 周春禾把三百块钱摆在媳妇的面前,放在她的手心的时候,江绿还是被震撼到了,尽管上午周春禾出门,她就做了这样的预判。 “你这表情不对啊?”周春禾看着媳妇,抗议道。 “我该什么表情?”江绿反问。 “怎么也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抱着我哭才是。” “凭啥?”江绿想想那个画面都傻得冒气。 “我给你讨回公道了啊,你不该谢谢我?”周春禾不服气。 “主意是我出的,你最多算是狗腿子。”江绿笑道。 “啧啧,最毒妇人心,果然一点不错。”周春禾往床上一倒,眯上了眼睛。 江绿就给他盖上了被子,被周春禾一把抓住了手腕。 “以后都不用怕他们,有我在。”周春禾闭着眼睛说的这话。 江绿愣住,“我不怕。” “还有,这钱你自己拿着,不用给娘。”周春禾想起来嘱咐道。 江绿就笑了,“你今天闹得这样大,你娘又是那样的神通广大,你当我们瞒得住?” 王家坝村和所子村相隔一条河,下个地都能碰到。 “瞒不住就不瞒,这钱就是我给你讨回来的,你拿着,我娘那我去说。” “你能怎样说,还不是被你娘骂一顿。”江绿有时候真羡慕这厮,心思简单,想法独特。 “骂一顿又不少块肉,我娘不是你爹,她不会害我,说起你爹,倒有件奇怪的事。”周春禾坐了起来。 “什么奇怪的事?” “今天你爹没帮着饶爱云母女说话,而且还给了我这个。”周春禾掏出那个布袋。 江绿认出来,那是原主的娘在的时候给缝的,历经多年,布袋上面已经打上了补丁。 “这是唱的哪一出?”江绿一时不解。 “我看着不像憋坏,他还问了你的情况。” 江绿陷入沉思,江加福这前后矛盾的举动让人一时看不透。而她与他只是生物上的父女关系,对江加福,更多时候,江绿是理性且客观的。 周春禾熬不住,已经打起了呼噜,江绿把钱和布袋都收了起来。 吃晚饭的时候,周春禾还在睡,江绿想着让他多睡一会,就没叫他起来。 “娘,我爹那边赔了我300块钱。”江绿吃着饭,看似随口一说。 “多少?”周婆子提高嗓门。 “300块。”江绿一字一句道。 “我滴个乖乖,给了这么多!”周婆子喜形于色,当即笑出了几条皱纹,嘴里的饭都喷了出来。 江绿有些反胃,忍着。 “啥说法?”周婆子一点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问道。 “说是给我和肚子里的娃娃补的。”江绿说道。 周婆子干脆放下了筷子,手足无措,这样一笔巨款,她没拿到手上,是不会安心的。 “那,你想咋用?”周婆子试探道,毕竟这是江家人给的。 “先留着吧,等孩子出生了,用钱的地方多。” “对着,用钱的地方多,现在我们家看着是三口人,其实是四口人,你怀着娃娃就相当于两口人了,比平日里吃得多,又吃得好,比以前费钱多了。” “娘,你有话直说。” “要不把钱放我这吧!”周婆子脱口而出。 江绿笑了笑。 “我的意思是说,你平时出门不方便,放我这,要什么娘给你买回来。”周婆子解释道,刚刚自己说的太快,显出了野心。 “娘,我是想给春禾买辆自行车。”江绿就说道。 第五十一章 怀孕壮胆? 给儿子买自行车,这理由,让周婆子无力反驳,可以说被封得死死的,一丝缝都没有。 但江绿心里也是真这样想的,与其天天租用别人的车,不如省下这笔钱自己买一辆。 周春禾醒来,周婆子防止儿媳妇是诈她,就把这消息一刻不缓告诉了儿子。 饭桌上,江绿吃了一碗又是一碗,她这胃口是越加的好了。 “真给我买自行车?”周春禾就问道。 “今天这荷包豆鲜得很,放点青椒碎就更下饭了。”江绿舀了一勺豆子到碗里,拌饭吃。 “江绿,春禾问你话呢。”周婆子挑着碗里的饭,提醒了声。 “娘,你放心,我说了给春禾买就给他买,今天下午就把钱拿去,上县城看看。” “你当是买菜啊,说买就有,买自行车是需要票的。”周春禾笑道。 江绿没想到这一层,“那就等有票再买吧。” “那哪行,票的事,你们别管,我去弄。”周婆子赶忙接话道。 这钱不拿在她手心,又不花在她儿子身上的话,她睡觉都不踏实,毕竟之前儿媳妇可是天天想着逃跑的,如今又有了钱…… “行。”江绿倒是答应得爽快。 “娘,你能有啥办法,可别又去跳大神。”周春禾就说道。 “去,我有我的法子,你们别管。”周婆子说完,饭也不吃了,下了桌。 周婆子一走,周春禾就往江绿那边凑了凑,“你不用给我买,那点钱你自己留着。” “干啥?和我分家啊?意思是你卖菜的钱也没我的份了?”江绿故意说道。 果然,周春禾气得哇哇的,“你这没良心的小娘们,卖菜的钱不都给了你么?” 见他这样气急败坏的样子,江绿心情大好,又喝了半碗的汤,这下胃里是一点缝隙也没有了。 周春禾却不干了,撂下筷子,“你到底啥意思?不会还想着那知青吧?” “知青?谁?”江绿顿住。 “少来,这事我不提不代表我不知道,我知道你以前和一个知青好过,可惜人家早就飞回了大城市,哪里会留恋我们这样的小地方。”周春禾酸溜溜道,那口气炒个醋溜土豆丝都不用放醋。 “那你和我说说他的事呗?”江绿干脆说道。 周春禾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她,“你!” “咋了?”江绿无辜。 “变态啊!你让我跟你说你和别的男人的事,你不如直接给我一刀!” “我和他又没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江绿无所谓道。 “骗人!” “信不信随你,他长什么样,甚至叫什么名字我都不记得,要不是你提起,我都不记得有这号人。”江绿实话道,她是真的对这个知青一点印象都没有,周春禾刚刚提起,她才想起原主留下的那个木盒里的那封信里,提起过这个叫赵垒的知青。 周春禾高兴了,小心翼翼问道,“真的不记得了?” “所以让你说说,我好好想想。” “我有病啊,让你想起那个白眼狼!”周春禾愤怒道。 江绿笑笑,“你多提起几次,兴许我就能想起来了。” 周春禾捂住了嘴巴,做了个上封条的动作,“封死了!” “那自行车还要不要?” “要啊,媳妇给我买的东西怎么不要,不要的是傻子。” “我其实想给你买的是摩托车,但是我现在钱不够。”江绿不甘心的摇摇头。 周春禾一脸无所谓,“你真是敢想,你看整个县城,有几辆摩托车?” 这个时候的摩托车少则七八千,多则一两万,一点不夸张,还特别难买。 江绿看他一眼,“周春禾同志,以后咱家能开上小汽车,你信不信?” “小汽车?”周春禾哈哈大笑起来,“干脆,我开飞机带你和娃兜风。” “也不是不行。”江绿想了想,“不过,要考飞行员驾驶证。” 周春禾听着媳妇江绿的娓娓道来,瑟瑟发抖,“媳妇,你不是真被万雪那货吓蒙了吧?我草!” 江绿意味深长看他一眼,“等着吧,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心想事成。” 有没有的,她已经有两套猴票在手了。 “我去下菜地,你别再说了。”周春禾听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娘们咋怀个孕还魔怔了呢?怀孕还壮胆? 他得出去清醒清醒,别被小娘们带上天。 话说开飞机应该很拉轰吧?呸!我不想! 江绿要给周春禾买自行车的念头一点不假,决心也是百分百,但是她看周婆子带有色眼睛看她的样子,也是有些不爽,所以让她去出出力也好,万一真被她搞回来一张票,那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可是周婆子能去哪儿弄票?自然还是通过跳大神解决问题。 这是她的熟练工种,除了这个,旁的她也不会。至于儿子的交待,就当从来都没发生过一样。 周春禾这个儿子,此刻在她心里的分量不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们的周黄氏,朝着方圆十里最有权力的那户人家去了。 所子村,盛家老汉正在磨刀,刀刃在磨刀石上一来一回,很快就薄如蝉翼,削铁如泥了。 “我说你家这边算着咋有刀光呢,敢情是老大哥在磨刀。”周婆子颠着个臀,一摇一摆就走了上去。 盛老汉闻声抬头,见是周黄氏,立马就放下了刀,往里屋喊了媳妇出来,自己先迎了上来,“稀客稀客,贵客贵客啊。” 这时候,盛老汉的媳妇朱婆子也就出来了,夫妻二人热情地把周婆子请进了屋里,奉为上客。 “她婶,你来的正好,我正要砍两棵树盖个茅房,你给算算?”盛老汉就说道。 老汉虽有个在县城当干部的儿子盛荣,但是却是方圆几里最迷信的人。当初他家盖这间屋子就请周婆子过来算过,周婆子当时掰着手指,最后指着对面山上的一棵青松说道,“就朝那,保准子孙学业有成,功名有望。” 试问,这样的话谁不喜欢听?谁不会说呢?但是巧就巧在,屋子建成的第二年,盛家儿子盛荣就被提拔到了县政府上班去了。那一次后,周婆子在盛家就成了神一样的存在。 尽管盛荣自己并不觉得这事功在周婆子,也不肯他爹到外面去说,但是止不住盛老汉在心里这样觉得,打那以后,只要他夫妻见到周婆子,那都是恭恭敬敬的。 第五十二章 现在大多了 周婆子四下看了看,眼神带着点神秘,立马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这也不是建房立梁的,不用看。”周婆子推搡了一番。 “来都来了,这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劳烦您给看看。”盛老汉恭敬道,烟就递到了周婆子手上。 点上火,周婆子这大神也就上身了。 这一点,周婆子自己也费解,只要她进入了工作状态,就得来一根,吞云吐雾里,仿佛那大仙真就来了,连打嗝都透着三分仙气。 一百四十斤的体重,她扬扬手,说来了,就是来了,说安静,人家就得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等她肚里的“仙儿”发话。 这不,周婆子的手扬起来了,盛老汉和媳妇立刻就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只见周婆子嘴里念念有词,细听,哪一个都听不懂,烟夹在手上还在燃着。 过了好一会,周婆子的手放下来了,一根烟只剩下了个烟屁股。 盛老汉又给点上了一根。 周婆子拿着,也不吸,拧着眉不说话,小小的脑袋架在短粗的脖子上,像是借来似的。 “她婶,仙家说啥了?”盛老汉问的小心翼翼。 “动土宜早,家中有喜。”周婆子神秘地说出八个字。 “什么意思?”朱婆子问道。 “呀,你不懂就别说话,听仙家说。”盛老汉埋怨到媳妇。 “不碍事,就是说你这茅房要盖就要趁早,家里最近要添喜事了。”周婆子解释道。 “是什么喜事?”盛老汉好奇地探着脑袋,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天机不可泄露,你照做便是了。”周婆子的官腔是打得如火纯青,出神入化了。 “对,对,天机不可泄露。”可怜盛老汉俩口子深信不疑。 拉着周婆子的手就是一顿塞钱。 这一次,周婆子却是不要了。 民间里,请仙儿问路没有明码标价,但是怎么滴也是五毛起步,也看问的事情大小,但是盛老汉这样的家境的,一般给的都是一块以上,还会给烟。 见周婆子不接,盛老汉心里又发毛了,“这是为啥啊,婶儿?” 周婆子双手一抄,放进了兜里,眉头一锁,慢慢道,“实不相瞒,我最近也遇到了难事,问了仙,她说咱俩家可以互补一下,所以我今天才特意过来遇遇你的,我心里也没谱,这事你到底能不能帮上忙。” “还有我能互补的事?您一定说出来给我们这个机会。”盛老汉言重道。 “那我就说了?” “您赶紧说。”盛老汉都急坏了。 “是这样,我儿春禾想买一辆自行车,但是我没票……” “就这事?” “就这事。” “我能办。”盛老汉就说道。 “你怎么能办啊?又不是公社领导又不是村干部的。”周婆子故意道。 “我不是,但是我儿子是啊,她婶,你忘记了,我儿子当干部还是你给我们算出来的呢。” “哪里是我,是仙家娘娘。” “对对,是仙家娘娘,也多亏了您。”盛老汉生怕亵渎了,赶忙垂手道歉。 “这样说来,咱两家还真能互补?” “没问题。”盛老汉拍着胸脯道。 “那敢情好,这也就算是顺了天意了。” “顺天意了,没错。” 话说到此,周婆子心里的那块石头也就落地了,“那我就等老大哥你的好消息。” “我到时候给您送家里去。” “不用,您捎个信,我来取就行。” 免不了一番寒暄。 最后两家都心满意足了,一个欢欢喜喜走了,一个欢欢喜喜送了客。 周春禾正在地里摘了根黄瓜啃,就见他娘远远地从山那边过来了。 “嘿,周黄氏,你干啥去?”周春禾叫道。 周婆子先听见的声音,没见着人,吓一跳,再一看,见是自己的儿子在地里叫自己,火蹭地就上来了,顶着庞大的身躯就跑了过来。 “娘,你慢点,别踩坏我的菜。”周春禾忙说道。 周婆子摘下一根带刺的黄瓜就往儿子头上打去,“周黄氏也是你能叫的,没大没小!”实则是心里做了亏心事,害怕了。 “娘,你打我就打,糟蹋黄瓜是怎么回事,我明天还要拿去卖的。”周春禾抗议道。 说到这里,周婆子又来气了,“你说你卖菜也有几个月了吧,拿回来的那仨瓜俩枣的钱,还不如当初下地挣的工分多呢,这菜还有啥卖头,起早贪黑的,还不够塞牙缝的。”周婆子气得不行,拿起手上剩下的半截子黄瓜就往嘴里咬了一口。 周春禾摸摸头,捋了捋头发,“娘,你这就说昧良心的话了,以前咱家平时能吃上肉?能吃上干饭?能吃上顿顿的新鲜菜?” 这话在理,周婆子不能辩解。 “那也不够你这起早贪黑的。”周婆子觉得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你这老太太也真够贪心的。”周春禾笑道。 鼻子闻了闻,不对,“娘,你又给人跳大神了?” “不曾有过。”周婆子闭紧牙关,死不承认。 “还狡辩,你身上都有烟味了!”知母莫若子,对于周婆子的那点小癖好,周春禾打十岁起就牢记了。 “不是我抽的烟。”周婆子就一个原则,打死不承认。 周春禾就看着自己的娘在那死犟,“我终于知道我是随了谁了。” “几个意思?”周婆子没明白。 “我这打死不认的性子不就是随了您么?”周春禾说道。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回家了。”周婆子提脚就走了。 周春禾摘下一根黄瓜就往上跟,“说说,这次人家又是问的啥?娶亲?嫁女?生子?还是问男人在外有人了?……” 周春禾说他的,周婆子横竖不接话。 一进院子,江绿就看见周春禾和他娘搂肩搭背,像是哥们一样走了进来。 周春禾松了手,最后又叮嘱了一遍,“别再弄了,迟早栽上面。” “不知道你说的啥。”周婆子原则性强,不松口就是不松口。 “怎么了?”江绿见婆婆头一次怕自己儿子。 “又去跳大神了,死不承认。”周春禾说道。 “娘愿意跳就跳呗,只要不太过分。”江绿也说道。 “你不是不喜欢吗?”周春禾惊讶。 “我?”江绿指着自己,“你是因为我不让娘跳的?” “你那时说的,我们家没一个正经的,日子也过不正经。”周春禾回忆道。 “我,我那时还小,随口一说的。”江绿心虚了。 那压根不是她说的,原主说的。 周春禾就看了看媳妇,目光最后聚焦上半身,“的确,现在大多了。” 江绿注意到他目光的迷离,反应过来,“不正经。” “走,干正经事去。”周春禾一拉,江绿跌进了怀里。 “啥事?” “吃黄瓜……” 第五十三章 论黄瓜的几种吃法 黄瓜,有好多种吃法,比如,生吃、炒着吃、拌着吃、煎着吃,可以一个人吃,还可以两个人一起吃。 周春禾看着媳妇津津有味吃着脆生生的黄瓜,一口一口,那黄瓜眼见着就短了下去。 周春禾咽了咽口水,想象着那黄瓜就是自己……恨不得立马天黑睡觉。 “你那课上的咋样了?”江绿嚼着黄瓜,突然问道周春禾。 猝不及防,周春禾瞬间僵化。 “要结业了吧?那大棚技术你学得怎么样了?有听不懂的一定要问人家老师,知道不?” “知道,知道。”周春禾头如捣蒜,只要不问具体的,他就没事。 江绿看他一脸虔诚的样子,“不会逃课了吧?” “哪能呢!我天天都去报到的。”周春禾忙说道。 “别激动,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你可要好好学,做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这和螃蟹有啥关系,大棚种的是蔬菜,还能种出来鱼虾蟹?”周春禾一本正经问道。 江绿无奈地看他一眼,“怪我,这题超纲了。” “啥纲?”周春禾越听越糊涂。 “没啥,黄瓜挺好吃的。”江绿及时制止了这个话题。 “我这还有,晚上继续?”周春禾嘿嘿道。 “娘,春禾……” “没有,没有,就说黄瓜菜的事!”周春禾急忙打断道。 “真的?”江绿看破不说破。 “煮的!”周春禾看破了媳妇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伎俩,咬着牙恨恨道。 “到底,啥时候生啊?”周春禾仰天发出长叹。 —— 晚饭,桌上一盘炒黄瓜,一盘拍黄瓜,周春禾的脸都绿了,感觉看到自己的同类被端上了餐桌。 “娘,咱家没钱了?”周春禾问道。 周婆子瞥他一眼,“说的好像咱家啥时候有钱似的。” “不是,我昨天才给您十块呢?” “嗯,是给十块,我给存起来了,不然等我大孙子出来,喝风拉屁啊,大人吃点苦不算啥,不能委屈了孩子。”周婆子有意无意看了眼儿媳妇。 江绿明白,婆婆是为那三百块钱不痛快。 “娘,等买了自行车,多余的钱你拿去贴补家用。”江绿就说道。 “凭啥?”周春禾第一个叫出了口。 周婆子那个眼刀,恨不得让儿子立马闭嘴,“你还怕娘给独吞了?” “娘,您拿着这钱显得您多贪钱似的,这可是江家给江绿的保命钱。”周春禾抬举道。 周婆子努了努嘴,“那你有本事也别用啊。” 周春禾一个哑口无言,“您可真是我亲娘。” “你也是我亲儿子。” 江绿看着这母子俩,前世得是多大的冤种,今世才能凑成一家人? 母慈子孝在这一家就是个笑话。 周春禾没见着荤腥,扔下筷子不吃了。 “不吃拉倒,是忘记以前吃糠咽菜的日子了。” “娘,明天给做个红烧肉吧,我给你钱。”江绿就说道。 “你给钱?”周婆子正要说好,突然觉得不妥,摆了摆手,“不用,想吃了娘去买就是,偶尔吃一顿还是可以的,只要不是天天吃。” 江绿就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明天多买点,不吃肉孩子也长得慢。” “可是你这吃了也不见长肉啊。”周婆子看着江绿的腰身,愁的很,这要不是看正面,谁知道江绿怀了孩子,且八个月了呢? 江绿却是开心得很,“我努力再多吃点。” 周婆子收着碗,顺带就把五块钱抓进了手心里,动作之流畅,要不是亲眼发生在江绿的眼皮子底下,她都要怀疑自己有没有拿出那五块钱。 吃了饭,江绿又踩了会缝纫机,那一套衣服也就完工了,想着第二天让周春禾带去县城,交给付培雅。 起身的时候,林老师进来了。 “这么晚是有事?”江绿就问道。 林文舒看了看周围,“就你一个人在家?” “春禾在洗澡,娘去串门,你有事直说。” “今天做了点南瓜干,拿过来给你尝尝。”林文舒就把一包东西交给了江绿。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用茶油一炸,香到掉舌头。”江绿笑道。 “你这吃法也太费油了。”林文舒不敢想象,“我是想着你生了孩子,坐月子的时候,吃这个解解馋是可以的,我那会就吃了很多南瓜干。” “就这样干吃啊?” “那你要阔绰一点的吃法就是浸到茶油里,那能把隔壁的小孩馋哭了。”林文舒就说道。 “就这样决定了,到时候我就这样吃。” “你活得可真是肆意洒脱。”林文舒笑道。 在整个王家坝村,有几家敢这样吃茶油的呢?平日里炒个菜都不敢多放一滴,所以尽管王家坝村这个地方有河有湖不缺鱼,但是吃鱼的并不多,因为煎鱼太费油了。只有村长家例外。他那媳妇属猫,就爱吃鱼。 “可以说了吧?” “什么?”林文舒吃一惊。 “行了,我知道你有事,你直说便是,我喜欢痛快的。” 林文舒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犹豫了下,终于开口道,“我家那口子村里的会计如今没得干了,想另外找个营生。” “被人顶了?”江绿想到的是这。 林文舒笑了,“现在谁还顶这样的闲职,当下大家都自己干自己的,他这个会计形同虚设,村里给的补贴也就没了。” “是这样。”江绿明白过来。 “那你是想让他来种菜?”江绿猜道。 “正是。”林文舒终于点了点头。 “可以啊,你让王会计去种,有多少我们要多少。”江绿保证道。 “我们的想法是,要种就多种点,只是拿不准到底种啥菜才好,春禾是贩菜的,就想来问问你们。”林文舒终于说出心里的疑虑。 “我当啥事,你等等,我叫他出来。”江绿就进屋去了。 周春禾正把桶里最后的水往身上淋去,就见到媳妇过来了,顾不得穿衣服,先叫道,“你站那,别动。” “怎么?”江绿疑惑地看着他。 “地上滑,你别动,我过来。”周春禾走过来,毛巾随意地搭在肩膀上。 腹部肌肉的线条深刻分明,手臂粗壮有力,腰间竟然一丝赘肉也没有,刚刚洗过的头发丝上还滴着水,一双眼睛迷蒙着,就这样朝江绿走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江绿屏住呼吸,迷失在眼前这座行走的荷尔蒙里。 “嘿,什么事?”周春禾伸出手晃了晃,声音低沉。 “哦,是林老师找你。”江绿回过神,“就在前院。” “那走吧。”周春禾就打算这样出去。 “不行!”江绿拉住他。 第五十四章 好好补补 “不是林老师找我吗?”周春禾费解地看着媳妇,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你,先穿衣服。”江绿指着周春禾滴着水的上半身。 周春禾顺着江绿的手指打量了下自己,恍然大悟的一瞬间是抑制不住的惊喜。 “让林老师回去吧,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可是媳妇难得对他的身子表现出欲望,机不可失! 周春禾才不管什么林老师。 “你赶紧穿衣服出来。”江绿脸上微微发烫,逃离了这容易暴露人性的现场。 “小娘们。”周春禾窃喜,扯下腰间毛巾开始擦头发。 等他来到前院,就见两个女人各坐一条凳子,在聊天。 “林老师找我?”周春禾用手耙了耙头发。 “是,又来麻烦你们了。”林文舒起身道。 江绿没动弹,余光却往那边瞟了瞟,嗯,还算听话,穿着规范,不算暴露。 林文舒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周春禾刚刚洗过澡,有些口渴,拿过江绿手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江绿嗔怒,他自己像个没事人一样。 林老师则望向了别处。 女人本心细敏感,何况一个来自城市,一个来自后世,一个比一个心思缜密,都意识到了周春禾这个举动的亲密,只有他自己后知后觉。 “当下茄子豆角都大量上市了,再种这些指定不是最吃香的,倒是可以尝试一下叶子菜,像那卷心菜、大白菜、上海青都是下一批的应季菜,要是能提前种出来,价格肯定上得去。”周春禾分析道。 “那菠菜呢?”林文舒就问道。 “菠菜?菠菜也行,不过时的菜,城里人喜欢吃。”周春禾硬着头皮说道。 “那行,我心里有数了,我这就回去和建国说,又麻烦你们了。”林文舒谢道。 周春禾恨不得林文舒早点回去,他好趁着天色早办点正事。 江绿送走了林文舒就问道那菠菜是咋回事。 “什么咋回事?”周春禾揣着明白装糊涂。 “菠菜一直卖的不错,你怎么不推荐他们种呢?”江绿就问道。 “你和林文舒要好,我也有要好的人,二爷一直种着菠菜呢,要都种了,他该卖不起价格了。”周春禾嘟囔道。 护犊子的样子,活像只母牛。 江绿笑道:“放心吧,要是菠菜真是形成规模种植了,二爷不仅不会吃亏,还能吃一波红利。” “说人话。”周春禾生平最讨厌咬文嚼字的,就是媳妇也不能例外。 “要是王家坝村家家户户都把田地拿来种菠菜,那菜贩子就会自己找上门来批发菜了。”江绿解释道。 “那我岂不是被人抢了饭碗?”周春禾听懂了。 “所以咱们得在大家反应过来前,壮大自己的实力,成为这个行业的领头羊。” “又开始了。”周春禾眼一翻。 “算了,说这事还早,反正你现在就是赶紧学会大棚种植,那课不仅要上,还得认认真真上,你那笔记呢,给我看看。”江绿伸出手要笔记。 “看,天色都不早了,抓紧时间,不然都天亮了。”周春禾顾左右言其他,拉着媳妇就要睡觉。 江绿拍掉他不安分的手,“笔记拿给我看。” “还没学完呢,我放在农技站了。” “那明天带回来我看看。” “好,先睡觉。”周春禾就吹灭了灯。 “这说要拉电线都说好久了,到底什么时候来电?”江绿盼望着。 周春禾堵住媳妇的嘴,“咱能不能专心点?” 江绿害羞地别过脸,她不是不想专心,她是忘不掉刚刚周春禾洗完澡的那一幕,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毕竟一个孕妇老是惦记着一个男人的身体,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说,你刚刚是不是被我迷到了?”周春禾摁着江绿的手,让她无处可逃。 “没有。”江绿也上演着打死不承认的戏码。 “你咋和我娘一样,你们女人都这样吗,睁眼说瞎话,刚刚你那眼睛都嵌进我身体里了。”周春禾用词准确地形容道。 江绿被他说得笑了出来,“我发现你只有在这方面才能显示出那么一点文学气质。” “那我也算是个文人了?” “嗯,斯文败类的那一种。”江绿忍着笑。 周春禾听出这是骂人的话,毫不客气就啃了下去,“今儿个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败类。” 今夜偏知夏夜暖,蛙声穿透绿窗纱,是今晚最好的写照,青纱帐里,果实已经成熟,就要瓜熟蒂落了。 周婆子从外头串门回来,见儿子儿媳那屋的灯已经灭了,思索半晌,自己这是逛了多久,竟都熄灯睡了? 再一想,不好,这是要出事啊! “春禾,春禾,睡了吗?”周婆子一不做二不休,扯着嗓子叫道。 江绿累的才睡着就被吵醒了,正要应声,被周春禾捂住了嘴巴,窃窃道,“别出声。” “你娘叫你。” “叫的也是你,不用管她。” 江绿参出了这话里的言外之音,计上心头,掰开周春禾的手,叫道,“娘,没睡。” 周婆子警惕道,“那春禾怎么不吱声?” “他晚上没吃饱,白天干活又累了,这会都没力气说话了。”江绿说道。 周春禾明白过来,就给媳妇竖了个大拇指。 “那,要不我给他下碗面?”周婆子有些心慌,要真是虚到了可不行。 “他说不吃了,没力气爬起来,就不折腾了,明天还得早起。” “哦,那行,赶紧睡吧,明早我起来给他做早饭,吃了再去。” “知道了。” 外头没了声音,周婆子进屋了,心里满怀着愧疚。是她大意了,儿子这样操累,是应该吃些补的。 每次给江绿做的补品,她都是单独做的,没留儿子那一份。本意是怕他吃好了精力旺盛无处使,万一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使到媳妇身上,影响了她的孙子。没曾想,虚到了儿子,这可是万万不行的,她还指望着抱二孙子,三孙子呢。 深刻意识到自己错误的周婆子,就从陶罐里拿出来四个鸡蛋,明天早上全煮上,好好给他补补。 第五十五章 婆媳间的较量 这天早上,周春禾早起的时候,就看到厨房有光亮一点,一个胖乎乎的人影在墙上晃动。 经过媳妇的一顿操作,老娘终于良心发现,起来给他做早饭了。 等他洗漱好,周婆子的早餐也就好了,周春禾看着面条上拥挤的那四个鸡蛋,讲不上来是感动还是想笑。 “娘,我又不是就做你一天的儿子,留两个明天吃不行吗?”周春禾看着小山似的碗。 “明天我可不一定起得来。”周婆子实诚道,言下之意今天起来了,就一次性补够。 周春禾这刚热乎起来的心又凉了下去,气道,“你这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并不是真的疼儿子。” “你就说你吃还是不吃?”周婆子直截了当道,她还等着回去睡个回笼觉呢。 “吃!”周春禾干净利落,不吃白不吃,他娘有这样觉悟的时候可不多。 端起碗来大口造。 周婆子满意了,心里好受多了。 周春禾却有些撑,步子都不敢迈大,怕一不小心颠出了喉咙,慢吞吞去了菜地。 就遇到了正下地的王红堂。 自从上次投票事件后,王红堂就开始对整个王家坝村的村民心怀怨恨。 在他看来,这群人不仅说话不算数,收了他的烟不给他儿子投票,还严重破坏了王家坝村的团结。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自古如此,他们把票投给了一个城里来的知青,不就是搞分裂么? 他心里憋着气,到处撒,那些得了他好处的多多少少有些心虚,由着他阴阳怪气,但是周春禾就不一定了。 “叔,起这么早呢?”周春禾没事人一样和他打了招呼。 王红堂陷入两难,不想理,但是又不敢。 “嗯。”索性模糊应了一声。 但是周春禾却来了兴致,“兴全现在干啥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杀的王红堂整个措手不及,脸憋的通红,不得不一吐为快了。 “我说春禾,叔平时待你不错,你咋能这样糊弄我呢?”王红堂没敢如实说出心里的感受,还是讲究了一下措辞的。 “没有啊,什么时候的事?”周春禾一脸无辜。 王红堂气得双手背在后面,拽紧了拳头。 “那日投票你怎么不给兴全投?”王红堂叫道,声音难免大了些,惹来村里品种纯正的中华田园犬一阵抗议。 “叔,你看,狗都不同意您这说法。那日你给我一包烟,可是林老师的爱人可给了我一畦菜,你说我是个生意人,总不能分不清轻重吧?”周春禾笑呵呵说道,一点不霸道。 王红堂听到“生意人”三个字的时候,剧烈地咳嗽起来,周春禾算哪门子的生意人?可是他不敢当面反驳,对方拳头太硬,打不过。 “况且,那日就算我投了给你,你们也是寡不敌众啊。”周春禾又补了一句。 暴击!王红堂咳得更加剧烈,田园犬也叫得更加猛烈了。 王红堂几乎是逃一样跑了。 周春禾神清气爽,好久没有这样痛快的“好好”说话了,刚刚吃下去的那四个荷包蛋瞬间就消化了两个,胃也舒坦了。 天边微微露出了晨光,夏天日子变长,不过五点来钟,就要天亮了。 时节已经过了小暑,田野里的早稻正如一片金色的海洋,风一吹,稻浪一阵接着一阵,与菜地里绿油油的青菜相得益彰,此起彼伏。 周春禾走在田间,一手抚着已经成熟的稻穗,一手夹着烟,他想,眼见就要就要收割水稻了,今天送了菜,他要去供销社买点花生米和酒,好好犒劳犒劳大满和喜牙,毕竟,收割水稻,他俩也是主力军。 夏天是万物迅速生长的季节,夏天的菜,不愁长不快,这段日子周春禾甚至都不用到处收菜,王家坝村的菜就够数了。可是,一旦过了这七八月份,进入秋天,再到了冬天,那就要愁人了。 但是周春禾一向不会未雨绸缪,活在当下,及时行乐才是他的行事准则,所以这段时间里,他过得潇洒自在,以至于把要去农技站上课的事全抛在了脑后。 江绿起来看到床头的那套衣服,才想起昨晚被周春禾那厮一闹,忘记了正事。但是这衣服人家都是算好日子去付培雅那里拿的,所以今天一定得送到。 看来,只能自己送一趟了。 吃了早饭,江绿就和院子里择菜的婆婆把这事说了。 果不其然,周婆子像炸毛的公鸡,坚决反对! “你这都快生了,哪能去那么远的地方,不能去。”周婆子像大多数的婆婆,对儿媳妇充满不信任,但是她又不像大多数的婆婆,人家是背后反对,给儿子吹耳旁风,她不是,直接面对面反对。 对于这一点,江绿甚是恼火,但凡婆婆低调一点,阴险一点,这事都不会这样难堪。 “娘,要是晚给人家送去一天,是要赔钱的。”江绿说道。 “赔多少?”周婆子觉得顶破天五毛一块的。 “十块。”江绿不动声色道。 周婆子结结实实被打击道,跳脚道,“十块?咋不上天呢?” “春禾一天忙活到晚,也不过挣个几块钱,您看要不我去?”江绿晓之以情。 周婆子小眼睛滴溜几圈,大手一挥,下定了决心,“我去!” 江绿以为婆婆要同意了,刚想说她一定多加注意,快去快回,没曾想婆婆这样不按套路出牌,当场噎住。 “我给你送个衣服你还不相信我?”周婆子当场质疑。 “那倒不是,我是怕您不认路。”江绿实话道。 周婆子顿了顿,但还是坚决要自己去。 江绿的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这老太太太轴了。 “那就等春禾回来再说吧。”江绿不放心把衣服交给她,周婆子大大咧咧的性子,能不能送到不好说,万一真把自己走丢了,有个啥事,周春禾回来得捶她不成。 周婆子大概也看出了媳妇的不信任,那脸就拉下来了。 婆媳两个一时无话。 “周婶,在家吗?”此时外头一声叫唤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在呢。”周婆子隔着墙回道,朝外走去。 江绿一看,这是个好时机,拿上衣服就准备来个先斩后奏。 周婆子却进来了,前后还不到两分钟时间。 “算了,我有事,你自己去吧。”没想到周婆子回来就改变了态度,“不过一定要小心点。” “我会的。”江绿欣然允诺。 虽然婆婆这控制欲强了些,但是她不全是一己私欲,江绿也就忍了忍。看吧,等攒够钱了,她一定要再做个院子,和婆婆分开住。 第五十六章 婚期提前 周婆子去干嘛了? 去拿自行车票了。 来的人正是告诉她这事的,盛老汉因为手头有事,没送过来。 周婆子二话不说,嘱咐了儿媳妇就去所子村拿票了。 江绿从这事总结出一个道理,那就是人不能太闲,闲了容易找茬生事。等周春禾回来,得好好合计给老太太找点活干,别一天到晚盯着她。 江绿走到村口,上了大路没走几步,就听到背后突突突的拖拉机声音,回头一看,正是村长的儿子王自强开着车来了。 王自强长得不高,可以说是很不高,大概也就160公分,江绿站他边上,都比他高一点,这会他坐在驾驶座上,像是无人驾驶。 当时单干的时候,队上的这些东西也一并分了,拖拉机这样的大物件是折价卖给个人的。全村只有村长有这个能力,当时他用很低的价钱买了去给儿子。王自强就开着拖拉机给人到处拉砖赚钱。 有时也去城里拉粪。 “这不是江绿嫂子嘛?您上哪?”王自强就问道。 “去县城,你顺路吗?”江绿说道。 “顺路,顺路,上来吧。”王自强挺热情,他打小就跟在周春禾屁股后头,视他为楷模,只是到了后来,他那村长爹死活不让他再跟着周春禾混,俩人这才疏远了。 但是只要说起周春禾,王自强还是一脸的崇拜。 “我春禾哥呢?” “送菜去了,还没回来。” “嫂子,你们现在赚到不少钱了吧?”王自强又问道。 “你说啥?”拖拉机声音太大,江绿没听太清楚,二来,这个问题她不是很想回答。 财不外露,他们现在赚到的这点钱还经不起外界的推敲。 但是王自强不死心,拔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江绿无奈,只得回了句,“还行,勉强能吃饱饭了。” “那哪行,我开拖拉机也能吃饱呢,三天两头的,我家还能吃顿肉。要是卖菜不赚钱,还不如让春禾哥和我一样给人拉砖。”王自强热心道,是个耿直娃,看不得他的偶像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江绿哭笑不得,“我会转告他的。” 没想到村长那样精明的人,生出个这样憨厚的儿子。 拖拉机声音不仅大,还颠簸,江绿坐在上面胆战心惊,生怕颠到了肚子里的孩子,王自强竟然意识到了这点,开得慢了些,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愣是开了将近一个小时。 到了县城,江绿下车的时候,两条腿还在抖动,耳边还是嗡嗡嗡的。 “嫂子,要不你办完事再坐我车回去吧?”王自强再一次展示了他的热心。 但是江绿无福消受,怕真应验了婆婆的那话,是万万不敢再坐拖拉机了。 “不用了,我要晚点,你忙完自己先回去。”江绿谢绝了他。 王自强略显遗憾,突突突又开走了。 到了供销社,付培雅正靠在门边嗑瓜子,悠然自得,一点不像是上班的样子。 “今儿个这么闲?”江绿笑着上前打趣道。 付培雅一看,见是江绿,来了精神,把手里的瓜子递过去,“吃不?” “吃。”江绿不客气,抓起来就咬。 “你这是上班还是下班?”江绿磕着瓜子问道。 “别提了,自打放开后,我们这供销社的生意就越来越差了,街上突然涌出大大小小不少的铺子,硬是把生意抢走了一半。”付培雅垂头丧气道。 “那你得做好准备,往后你们这生意只会越来越差。”江绿看似不经意提醒道。 “不能吧?外面的那些东西能有我们齐全?”付培雅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能赚钱,什么弄不来?”江绿笑笑。 付培雅本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听江绿这一说,叹了口气,“这样看来,我这工作也不是铁饭碗啊,当初还削尖了脑袋进来”。 江绿吐出嘴里的瓜子壳,“别等下岗,你也可以自己单干,自己做老板。” “我的天哪,你可真敢想。”就是思想新潮的付培雅听到这话,也是吓一跳。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是趋势,你得顺应,任何抵抗都将是社会进步的牺牲品。” 付培雅看着江绿,像是看一个天外来物。 “你记住我说的话,早做打算。”江绿笑笑,就把衣服拿出来了。 “还有活吗?” “暂时没有,不过刚刚又有了。”付培雅摸着手上的衣服说道。 “刚刚?刚刚又没人进来。”江绿不大明白。 “我要做衣服。” “你?别闹啊。”江绿以为付培雅拿她寻开心。 “谁闹啊,我要结婚了,本来想买一套婚服的,就在刚刚,我决定了,让你给我做。” “你要结婚了?怎么提前了?”江绿听着也兴奋起来。 “因为……”付培雅欲言又止,看了看自己的身子。 “有了?”江绿大胆的猜测。 “嗯。”付培雅娇羞道。 江绿笑起来,“你这女子大胆得很啊。” 付培雅佯装生气,“这不是情到深处,不能自已嘛,况且我们已经订了婚的。” “没毛病,既然迟早是你的,为什么不提前行使权力呢?”江绿说道。 “你这又是哪里来的理论啊,怎么感觉你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付培雅惊喜又惊讶。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结婚了,而我决定送你一套婚服,算了,我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你两套,一套给新郎。”江绿豪迈道。 “那就谢谢姐姐了!”付培雅做了个谢礼的动作。 “别弯腰。”江绿忙给扶了起来。 两个都是头一次怀孕的人,相视大笑起来,新鲜又刺激。 “日子定在一个月后,所以你慢慢做,不着急,布料我托人给你送到家里去。” 江绿想了想,“一个月后,已经大热,你介不介意穿得新潮一点?” “多新潮?”付培雅眨了眨眼睛问道。 江绿就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暴露吗?”付培雅有些担心。 “那不会,不然叔叔阿姨都不饶我。” “那就行,你看着弄,我相信你的眼光。” 江绿就给付培雅量了尺寸,又叮嘱她需要什么样的布料。 “你确定不是给我做蚊帐?” “自然不是,等着瞧吧。” “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一下。” “什么?” “不能是以前那样的款式,就是那种凤冠霞帔的那种,我爸那个人吧,比较谨慎,怕被人抓住把柄。”付培雅不好意思道。 “明白。”江绿点点头,她知道这个时期还比较敏感,有些旧物旧礼都作废了。也是可惜了,要真能穿上凤冠霞帔出嫁,那是何等风光的事啊。 她能记一辈子,但是显然,她已经没机会了。 第五十七章 脸皮谁要谁吃亏 “对了,有个事还真得拜托你。”江绿临走的时候想起来。 “什么事?”付培雅问。 “你对象不是在政府上班吗,应该有这个门路,我想弄张自行车票,不白弄,我可以给钱。”江绿虽然是托人办事,但是也不想人家为难。 付培雅面露难色,“你要是早一天说都好。” “怎么?” “今天盛荣的父亲刚来拿走一张,说是托人办事用的。” “这么巧。”江绿感叹道,也只能作罢了。 “我给你留意着,下次再有就给你。” “行,劳你费心。”江绿重新笑道。 “你说这话我可就不敢让你做衣服了。”付培雅不满道。 “那你就赶紧的,我等着用。”江绿改口。 “这还差不多。”付培雅听着舒坦了。 江绿今天特意去买了两封糕点,她知道婆婆好这口,好缓和缓和婆媳关系。 拎着糕点的江绿沿街走着,看到了农技站就在前面,想着周春禾说不定这会就在里面上课,便突发奇想想要去看一看。 说走就走,江绿是个行动派。 她走进农技站,里面还真有十来个人在上课,隔着窗户就能望见。可她看了两遍,愣是没看到周春禾的影子。 江绿的眉头皱着,隐隐不安。 在外头等了十多分钟,里面下课了,学员陆陆续续走了出来。江绿抓着一个人问,认不认识周春禾这个人。 那人摇摇头,“没有见过。” “你们上的是大棚种植的课吗?”江绿又问。 “正是。”对方点点头。 江绿的心凉了半截,见那人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问他是不是笔记。 “是的,上课的笔记我都记在里面了。”那人笑笑。 江绿看他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看起来却比周春禾稳重靠谱多了。 江绿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周春禾这课是补不上来了,但是如果能看会笔记,也相当于上过一遍了,就是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借给她。 “同志,我本来也是报了这个班的,但是因为身子不方便,没有来上课,我看你笔记记得挺详细的,能不能借给我抄一下,我给你钱。”江绿诚恳道。 没想到对方立马就把笔记本递了过来,说道:“给,不用给钱,你有不懂的还可以问我。” 就在江绿双手接过来,并且伸手和人握手,正式地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天而降“那谁,你放开我媳妇!” 江绿的笑凝固在脸上,真好,还打算回家收拾这厮,自己提前送上来了。 付小安听见这声音一愣,再回头看看说话的人,整个人都不好了,“强盗大哥!” 我草!周春禾骂了句,气势汹汹跑了上来。 四目相对,看的不能再清楚了。 “是你!” “是你!” 周春禾和付小安同时叫出来。 “你俩认识?” “认识!”周春禾说道。 “不认识!”付小安说道。 “到底认识不认识?”江绿被两人彻底搞懵了。 “你敢说不认识?!”周春禾目光如炬,盯着付小安。 付小安没有周春禾高大,可以看得出来,他是有些怕的,但是不知道为何,他被某种力量支撑着,竟迎着周春禾的目光说道,“算认识。” 江绿一问,才知道眼前这小伙子就是周春禾那日在农贸市场遇到的好心人。 只不过这好心人付小安明显不屑于与周春禾“沆瀣一气”。 周春禾脸色难看,烦心事又被提了出来,本来这事他都已经想明白了,他没错! 现在又好像错了点。 江绿还是头一次见到能正面杠周春禾的人,对付小安就更加好奇了。 可刚一上前,就被周春禾给拉到了身后。 “你一直没来上课吧?”江绿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来,是温馨的提示,也是友好的警告。 周春禾一僵,像是被人点中了要害,不情愿地偏了偏身子,仍有半个身子挡在两人中间。 “你还愿意借给我笔记吗,付小安同志?”江绿友好地询问。 付小安看了看江绿,又看了看周春禾,有些犹豫。 “你放心,他会给你道歉,你的笔记我也会给你保管好,最多两天,我就还给你。” “我又没做错,道什么歉!”周春禾不服。 “不,你会道歉。”江绿笑着看周春禾。 明明是笑着说的,周春禾却在字里行间听出了杀气,他无力反驳的那种。 “是吧?”江绿再笑。 让周春禾寒毛直立。 “对不住,那天我太草率了。”周春禾快速又小声道。 “说慢点,声音大一点。”江绿提醒。 “对不起,那天是我太草率了!”周春禾大声道,然后鞠躬90度。 付小安下意识往后一站,“算了。” 周春禾立马就直起了腰,云淡风轻,好想刚刚道歉的人不是他。 “谢谢。”江绿诚心地接过笔记本。 随意翻开看了眼,还真是详细得很,有些地方甚至配上了插图。 “切,一个破本子有啥好稀罕的。”周春禾不屑一顾。 江绿就给了一眼刀。 “小安同志,我加紧抄好就还给你。”江绿转向付小安,笑脸盈盈。 付小安点点头,表示同意,就走了。 付小安一走,周春禾彻底蔫了下来,低眉顺目的,主动就把媳妇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 “回家。”江绿只这一句,听不出悲喜。 六月天,娃娃脸,二人走出农技站,天上响起一个闷雷,周春禾下意识把媳妇挡在怀里,偷偷说道,“别气了。” 江绿看了看天色,还未下雨,就走出了农技站,直接忽视了那刚刚闯了祸的汉子。 周春禾推了自行车就追。 一路上,江绿无论周春禾说什么,就是不上车。 “祖宗,要下雨了,我保证明天第一个来听课。” 江绿总算看他一眼,“还有两天,你们这个班就结业了,你是来参加毕业典礼呢?” “这么快?”周春禾万万没想到,想着上个学不都是好几个月,甚至半年的嘛。 “那我参加下一届。”周春禾又给自己找了台阶。 “老师去湖市考察了,一年半载回不来。”江绿又给他堵死。 “草,这么寸吗?”周春禾不想相信,却又透露着丝丝窃喜,“看来我还是不适合学习。” “我看你也不适合结婚生子。”江绿一句话怼过去。 周春禾把自行车一横,挡在媳妇面前,鞠躬九十度,“错了。” 他个子高,能弯成这样属实不易。 江绿抿着嘴不说话,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周春禾腿都麻了,野蛮的想法又滋生了出来,只见他抱起江绿,就往前走。 “自行车不要了?” “不要了,自行车哪有媳妇重要。” “我要坐自行车!”江绿服了。 果然,脸皮这种东西谁要谁吃亏。 第五十八章 你也有今天 今天的周婆子又一次到达了人生巅峰。 她到盛老汉家里的时候,盛老汉差点给她放一挂鞭炮,和媳妇两个夹道欢迎着她的到来。 “这是有好事?”周婆子阅历丰富,往往这种时候都是东家有大喜事。 “她婶,你可算得真准,我这茅屋按照您说得方位盖起来了,起来的那天晚上,盛荣就给家里报喜来了。” “升官了?”周婆子问道。 “老婆子,你说。”盛老汉兴奋地叫到自己的媳妇。 朱大娘过来,拉着周婆子的手一阵耳语。 “真的?”周婆子眼睛瞪得铜铃大,一拍大腿,“这可是好兆头啊。” “可不是,所以婚期也提前了。” “好事,大好事啊,还是你家小子有本事,这人还没正式过门呢,就给老盛家添丁加口了。” 二人说的正是付培雅怀孕的事。 在男方家里看来,这就是开枝散叶,人丁兴旺的好在兆头。 “她婶,这是自行车票,您拿好。”盛老汉从屋里出来一手递上自行车票,一手又递上一块猪肉,用棕树叶串着,目测两斤以上。 周婆子象征性推了推,最后盛情难却,高高兴兴收下了。 “在这吃了饭回去。”朱婆子挽留道。 “不了,春禾送菜也要回来吃饭了,我得赶回去做饭。” “那是要紧的,那下次,下次一定在这吃了饭走。” “行,下次我也沾沾你们盛家的喜气。” “您哪里还需要沾,你那儿媳妇就要生了吧?” “是啊,要生了,可能吃了,天天吃了饭还要吃零嘴。”周婆子就说道。 “能吃好啊,说明孩子长得好。” 两个婆姨聊起这样的话题,三天三夜也说不重样。朱婆子都送出来好长一段路了,再送,就该把人送到家了。 “回去吧,下次闲了再说。”周婆子提着肉,拽着票,挥手道。 路上,她这心里别提多美气了,自行车票弄到手了,儿子的自行车有着落了,那三百块钱成不了媳妇的私房钱,她也就不担心了,而且,还额外带回来一块肉,这买肉的钱又省了,这样看来,老天爷还真是站在她这边的。 心里顺畅的周婆子甚至哼起了歌,回到家,就把肉切成大块,准备做一大碗红烧肉。 江绿虽然暂时对周春禾妥协了,但是他旷课这事还没完。 回到家的时候,江绿径直进了自己那屋,周春禾把自行车立在原地,抓耳挠腮。 “咋去一趟县城还成猴了呢?”周婆子出来说道。 “娘,你干啥去?”周春禾突然问道。 “我去地里拔点葱。”周婆子不明就里。 “我去。”周春禾撒开腿就去了。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样积极?”周婆子嘀咕道,她看看天,“没太阳啊。” 周春禾出来给自己找灵感了,在他看来,打架打输了是丢人的,哄不了自己的媳妇更是丢人的,那都不配做男人。 这一刻,他的这种大男子主义发挥了极强的主观能动性,并且因为一时找不到方法而苦恼不已。 他在地里拔葱,薅了一根又一根,脚下已经散落了一地,自己却浑然不觉。 “嘿,不是自家葱不心疼是吧?”喜牙走过来,诧异地看着他。 更加心疼脚下的那些葱。 周春禾起来一看,一拍脑门,“搞错了!”错把喜牙家的地当成自己家的了。 “你说咋办吧,老大?”喜牙站一边,充满期待地看着周春禾,他知道老大这个时间应该刚刚从县城回来,口袋里有菜金,弄不好,搞包烟是没问题的。 周春禾低下身子,把脚下的葱归拢归拢,然后从中抽出四五根,剩下的全递给了喜牙,“正好,回去用葱煎个蛋,香掉舌头。” 喜牙到嘴的话憋住了,“就这样?” “不然还咋样?你不会想让我给你赔葱吧,就咱俩这关系?”周春禾笑道。 “咱俩什么关系?”喜牙不甘心,今天这包烟钱一定要弄到。 “好兄弟啊,你的就是我的,我的,” “你的就是我的?”喜牙接道。 “我的还是我的,你都还没成家,要那么多也没用。”周春禾理直气壮道。 “老大,真不带你这样的,没有难同当也就罢了,你现在有福还不和我们同享。”喜牙抗议。 “想啥呢?”周春禾一拍他脑门,“我媳妇也跟你分享呗?儿子也管你叫爸?” “我不是那意思……”喜牙一边躲,一边解释。 周春禾打累了,顺势坐在田埂上,“你说,女人们都喜欢啥?” “钱啊。”喜牙脱口而出。 “肤浅,我媳妇就不喜欢钱。”周春禾想,他卖菜的钱都交给媳妇了,媳妇也没见多高兴啊,还对他不依不饶的,可见不是最喜欢钱。 “那就是喜欢男人对她好。”喜牙又说道。 “还有人比我对媳妇好?我就差把脑袋摘来下给她当球踢了。”周春禾摇摇头,还不是。 喜牙乐坏了,“老大,你说你娶个媳妇把自己作践成这样,这不是媳妇,是取了个祖宗!” 喜牙的一句无心话说到了周春禾的心坎上,他可不就是把她当作祖宗供着吗?连这小子都看出来了,看来,有必要在外面树立一下他作为男人的威严了。 斜睨了一眼喜牙,周春禾决定不再和他聊下去,起身拍拍屁股,“回家吃饭。” “老大,你再说说呗,说不定我能给你出出主意。”喜牙挽留道。 周春禾瞪一眼,“我犯得着和你说吗,你这个千年单身汉。” 喜牙急眼,“不带人身攻击的啊!” “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周春禾挥挥手。 突然又折回来,看着喜牙认真道,“你小子是不是还是个童子?” “我……我……不是。”喜牙结结巴巴道。 “完蛋,看这情形跑不了。”周春禾充满同情地看着喜牙。 喜牙眼里憋出了泪花,戳到心病了。 “放心,包在哥身上,哥一定让你做个完整的男人。”周春禾拍拍喜牙的肩膀,然后又把那把葱放在他的手心,“回去煎个蛋,好好补补先。” “老大,你能做个人吗?”喜牙半天憋出一句话,今天这是怎么了?往常老大也不这样气人啊。 周春禾恢复正常,叹口气道,“我好像惹你嫂子不高兴了……难哄的那种。” “哈哈,你也有今天!”喜牙说完这话就跑了,那一雪前耻、扬眉吐气的叫声回荡在整个田野。 第五十九章 头悬梁 今天这个院里,除了周婆子心情好的不像话,其他两个人的心情都一言难尽。 江绿终于明白这厮的衣服为何总是沾满稻草屑,八成是为了拖延时间,去村西头的稻草堆里打发时间去了。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感化周春禾了,结果,她只是感动了自己,想起自己这大老远的穿越过来,跨越时空和地域的,她就觉得憋屈,如今还是个大肚婆,忍不住就朝肚子上拍了两下。 才拍下去,肚里的孩子就踢了她一脚。 “要是你和你爸一样混,我就不生你了!”江绿威胁道。 正好这时周春禾推门进来,就听进去了这话。 “小娘……” 江绿一个眼杀过去。 “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周春禾立马挂上笑脸道。 “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江绿就问道。 周春禾怼到刀口上,自讨没趣。 “娘叫吃饭了。”周春禾就说道。 “气都气饱了。”江绿别过脸。 “别呀,今天有肉,红烧肉。”周春禾诱惑道。 江绿不吭声。 周春禾也没多说,就退出去了。 江绿更加伤心,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 可是没过一会,周春禾又进来了,端着一大碗香喷喷的米饭,上面堆满了红烧肉。 别说在这个缺吃少穿的八十年代,就是在后世,饿了一上午,又奔波了一上午,见着这一碗肉,也得馋掉舌头。 江绿的内心在瓦解,意志力在消散。 “闻闻,多香,正儿八经的五花肉,肥瘦相间的,咬一口,满嘴都是油。”周春禾说着,怕媳妇还不够理解,拿起来一块,自己就吃了起来。 江绿当场被气死。 他洗手了吗就拿?他吃了她还吃个锤子! 周春禾吧唧嘴吃完一块肉,满嘴的油光,放下碗,强行掰过江绿的脸,说道,“媳妇,我真知道错了,你费尽心思让我学好,我却坚守阵地,我对不起你。” 江绿听着前半句还算人话,怎么后半句就成她的不是了呢?这厮还成仁人志士了? “你再好好说说。”江绿看着他,不苟言笑。 “我说错了?”周春禾心虚,他好不容易想出两个词,错了? 可是错在哪儿了? “我错了,说什么都是错了,媳妇,你要怎么惩罚我都成,我都认了。”周春禾决定还是不走那些弯弯肠子,来点直接的痛快点。 “周春禾,你是不知道我本该过着多潇洒,多舒服的日子。”江绿一出口,满是心酸。 “我知道,可是那知青回了城,虽然我用300块娶了你,可是你还是想着他。”周春禾说到这,也瘪了一半。 江绿看他一眼,压根不在一个频道。 “你说过要改变,要往好的改,你答应我的。” “我记得,可是狗改不了吃屎,你得给我点时间。” “这句倒是用对了。” “真的?”周春禾为着媳妇的这一句话夸,心花怒放。 “把饭端来吧。”江绿伸出手。 周春禾忙给递了上去。 饭很软,肉很香,江绿吃在嘴里,暖在胃里。再看眼前的男人,给她端茶倒水,忙前顾后的,她又满足了。就算在后世,她能保证自己能嫁到百分百如意的郎君? 既然已经成人了,再狗血的剧情都当作童话演了吧。 成人的世界,经不起推敲,一推敲,哪一件事都藏着辛酸和委屈。 周春禾,已经算是很好,至少他的100块,会把99块都给她花,然后留一块钱偷偷自己买烟。 周春禾见媳妇吃饭了,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落地,转身端过来一个更大的碗,大口吃起来,还不时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江绿。 “我够了。”江绿说道。 “不够,你多吃点。” 院子里,周婆子不乐意了,“我说这是唱的哪一出,有好好的饭桌不上,都到床上吃饭去了?” “你娘?”江绿指指外头。 “你别管,吃你的。”周春禾就说道。 周婆子得不到回应,继续说道,“大白天的,可别在屋里没了正形。” 周婆子想推门进来,又怕看到啥东西辣眼睛,但是又担心这两个,可谓操碎了心。 “你出去。”江绿下了逐客令。 “凭啥啊?我就爱和你在一块吃。” “你要不出去,我就吃不下去了。”江绿威胁道。 周春禾这才不情不愿出去了。 周婆子一见儿子衣冠整齐地出来了,也就放心了,“吃饭不在桌上吃,你媳妇怀孕,你也怀孕啊?” “娘,你这话就差了,我是怀孕那人的家属,我不得陪着么?” “我也是你家属,咋没见你陪着我?”周婆子一句话堵回去。 “娘,您可真逗,我要天天陪着你,那外头的那些个老大爷不该哭了吗?”周春禾笑道。 周婆子啥也不说了,抓起墙角跟的笤帚就开打,周春禾手里端着个碗,上蹿下跳躲着他娘。 院子里热闹非凡,江绿吃着饭,就当是下饭菜了。 周婆子打累了,周春禾也跳累了,娘俩一个蹲地上,一个扶着墙,直喘气。 “自行车票,弄到了。” “哪儿呢?” 周婆子就从兜里掏出了票,周春禾走过去,接过来一看,还真是。 “不错啊,周黄氏,有点能耐。”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周黄氏!” 娘俩又哈哈笑起来,母慈子孝,一点没有刚刚鸡飞狗跳的样子。 这样快的变脸速度,八成也只有这两位敢这样演。 下午,周春禾窝在家里抄笔记。还没抄两行,打起了呼噜。 江绿知道他白天都要补觉,就没叫醒他。 晚上,周春禾醒了,吃了饭,继续抄,江绿在一边做衣服。 没抄两行,周春禾又开始打哈欠,起身就往外走。 “你干啥去?”江绿问道。 “去拿个东西。”周春禾无精打采。 江绿疑惑地看他出去了,又疑惑地看他拿了根绳子进来。 啥话没说,就往自己的脖子上套。 江绿一惊,停止了踩缝纫机,“你,你干啥?” “我怕我又睡着,媳妇,绳子一头你拉着,我一趴下,你就拽,我就醒了。”周春禾就把绳子的另一头递给了江绿。 江绿哭笑不得,接过来绳子,“你确定?” “确定,拉吧,别舍不得。” 江绿整个笑死,这厮还给自己整成当代版的头悬梁了。 第六十章 锥刺股 事实是,周春禾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江绿无论怎么拉绳子都没用,最后还是用手上的绣花针扎他大腿,才醒过来。 这算是锥刺股也用上了。 周春禾睡得正香,感觉被什么狠狠叮了一下,从椅子上直接就弹了起来,拉扯到脖子上的绳子,吓了他自己一大跳。 江绿在一旁,看他自己演的这出大戏,有种过大年耍大猴的感觉。 待周春禾安静下来,看媳妇那样看着自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媳妇,我不是故意睡着的。”周春禾充满愧意道。 “我知道,让一个耍枪的去拿笔杆子,是为难你了。”江绿淡淡道。 “不为难,我这就重新开始。”周春禾重新坐在板凳上。 江绿开始给他数时间。 这次更绝,不到50个数,这厮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这一次周春禾自己也意识到了,伸出大长手拿过缝纫机上的绣花针,对着自己的大腿就是一扎。 江绿看得胆战心惊。 没到十分钟,又扎了第二次,就这样反反复复,一页笔记,周春禾硬是给自己扎了四五针。 江绿看不下去了。 就在周春禾要给自己扎下第六针的时候,江绿制止了他。 “干啥,还没抄完呢?” “算了,这秀才的活找个秀才来做。” “啥意思?”周春禾不解。 “你的能耐不在这,是我强人所难了。”江绿彻底认清了事实。 “别呀,我觉得我还能再坚持坚持,媳妇,你别放弃我。”周春禾还想为自己争取争取。 “往后你就负责贩卖和运输,种植的事,咱们找专业的人来做。”江绿说道。 周春禾送了这么久的菜,牡丹饭店从没有短过他的菜金,就是拖欠都没有,这才是他的本事所在,还有那些菜农都不敢以次充好,每次都是把菜弄得干干净净捆扎好送来的,这也是周春禾的本事所在。 现在看来,是得借借他人之力来下蛋了。 “你要找谁?”周春禾问这话的时候,有些小心,有些卑微,有些底气不足。 还有谁比他还厉害? “村里种菜你比好的还不多,不过我心里还真有两个好人选,你听听。” 周春禾把笔一扔,往床上一躺,舒展开身体,“说吧。” “一个是刘贯山,王家坝村头号种菜能手,这个你没意见吧?” “嗯。”周春禾模糊地应了声,事实不可否认。 “另一个王建国。” “王建国?”周春禾跳起来,“他一个会计,也就算数强点,也能比我强?” 周春禾表示不服。 “那你去他的地里瞧瞧,他的那些菜哪一株不是有模有样的?” “又不是绣花,要模样干啥?” “你就说是不是吧?他给你的菜是不是卖相特别好,杜经理也没少夸吧?”江绿问道。 周春禾就不说话了。 王建国这人也真是奇怪,每次送来的菜不仅特意洗了,还码得整整齐齐,哪里像是卖菜,分明是卖花。 “所以,咱们现在心平气和商量一下,让谁来种植这大棚菜,交给谁合适?” “二爷成不成?”周春禾突然说出第三人选。 “二爷要是年轻二十岁,指定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现在,他都八十了,你能忍心让他再给你种菜?”江绿反问道。 周春禾低下头,每次想到二爷年岁已大,不久人世这事,他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等我们挣钱了,有能力照顾二爷了,你好好敬孝,我绝不拦着你。”江绿又说道。 “那就刘贯山吧。”周春禾决定了。 “你的理由是什么?”江绿想知道这厮是不是随意点的一个名。 “大棚起步阶段,先是要把菜种出来,刘贯山擅长的就是这个,至于以后,真是形成规模了,我们再把王建国请过来包装也不迟。”周春禾说出心里的想法。 江绿就笑了。 周春禾今天还是头一次见媳妇对她这样灿烂的笑,有点瘆得慌。 “我又说错了?” “没有,你说的很对,说到我的心里了,我也同意让刘贯山来。” “真的?”周春禾今天格外的不自信。 “但是,刘贯山能同意来给我们种菜吗?” “他敢不答应!”周春禾捏了捏拳头,一不小心暴露了本性。 江绿看了眼他一眼。 周春禾立马松开了拳头,“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给钱,他还能不来?” “不一定,得足够有吸引力才行。”江绿思索道。 “这样,你明天找他谈谈先。” “我去?”周春禾有点不敢相信。 “嗯。”江绿点点头。 “你忘记了我和他上次差点……”周春禾说的是上次刘寡妇那事。 “就是因为这,才要你去,一是为了化解你和他之间的误会,二来去探探他的口风。” “你这娘们会的还真多。”周春禾又一次被自己的媳妇折服。 “所以,去还是不去?”江绿走到床边。 灯光下,江绿散下来的几缕发丝显得格外妩媚。 “上个态度就去。”周春禾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她。 “我可没说原谅你了。”江绿一转身。 周春禾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去,去!” 古话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古人真有先见之明。 第二天,周春禾精神焕发去送菜了,江绿也是满面春风出来吃的早饭。 周婆子更加纳闷了,这是做了还是没做? 做了,儿子不该是这样;没做,儿媳妇不该是这样。 这都不到两个月就要生了,可经不起造。 她得想个法子才是。 江绿在喝粥的时候,周婆子端着一碗刚刚炒好的酸菜就过来了。 “娘,我正想吃这个呢。”江绿笑道。 周婆子把碗放下,人也坐下了,端起碗道,“我昨天把自行车票给春禾了。” “哦,这事他和我说了,今天就让他去看自行车。” “嗯,早点买来早点用。”周婆子看着儿媳妇吃得津津有味,那酸菜大口大口往嘴里夹,自己忍不住也夹了一口,忒酸! 她吃不下去,偷偷吐了出来。 但是儿媳妇喜欢吃,她就比自己吃了还高兴。 “娘,你这票谁那里弄的?”江绿就问道。 “所子村的一个人,说了你也不知道。”周婆子说了个大概,并不打算说出具体的人名。 “盛荣家?”江绿一语中的。 周婆子一口粥含在嘴里,“你咋知道?” “我猜的。”江绿一笑,看来还真是对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张票还是到她手里了,要是付培雅知道,指不定多惊讶。 “我之前帮了盛老汉一个忙,所以他就帮我要了这张票。”周婆子解释道。 “所以说啊,远亲不如近邻,还真是一点没错。” “可不是嘛。”周婆子心虚道。 生怕江绿问她帮了什么忙。 江绿早就知道婆婆又去跳大神了,但是她不打算揭穿。老太太有个精神寄托,挺好。 第六十一章 三个苹果四个娃 第二天下午,周春禾才去找的刘贯山,略显消极。 “把这个带上。”江绿出来把一网兜的苹果递给周春禾。 “干啥?就这几步路带啥吃的?”周春禾有点感动。 “不是给你吃的,给刘贯山带的。”江绿说道。 “没有必要。”周春禾死活不接,他啥时候干过这样矫情的事。 “让你带着就带着!”江绿坚持。 周春禾拗不过,接了过来。 路上,周春禾四处张望,刘贯山那个妹子刘寡妇,没事就爱往娘家跑,谁知道会不会碰上她。他倒不是怕刘杏花,主要自己魅力太大,怕又让刘杏花给惦记上,还得费劲巴拉的去解脱。 干脆,周春禾一不做二不休,拐了个道拉上了大满。 “老大,干啥去?” “好事。” “啥好事?” “有吃有喝有女人,你说是不是好事?”周春禾神秘一笑。 大满一听,来了劲头,拽着周春禾的胳膊,就问道,“老大,得是给我相亲呢?” “差不多吧,看你表现了。” “你咋说我咋做。”大满拍着胸脯保证。 “待会我进去先和人谈,你在外面给我望风,要是有那不相干的人了,你就给她拦在外面。” “这听着不像是相亲啊?像是搞地下工作。”大满疑惑道。 “你懂啥,我不得先和人套套近乎啊。”周春禾胡诌道。 “也有道理,那你可得快点。” “王家坝村还有比我更快的吗?” “没有!”大满立刻表示了忠诚。 “那就是了。” “我看你这苹果不错。”大满盯着一路了。 “吃吧。”周春禾就递了上去。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大满一手一个,拿了俩。 周春禾看着他,“饿死鬼投胎呢?咱能注意点身份不?” “啥身份呢?”大满更加疑惑了。 “我,即将的爸,你,未来的女婿。”周春禾说道,心都操碎了。 “哦,这和我吃苹果有啥关系?” “这是给你吃的吗?给你未来丈母娘他儿子的媳妇的二姑的侄子吃的,你能得罪哪个?” “哦。”大满好像懂了,“那我就吃一个。” 周春禾欣慰地看着大满放了一个回去。 还好,四个苹果还剩三个。 二人并肩朝刘贯山家里去。 “老大,刘贯山有一个女儿我是知道,可是人家才上小学呢。”大满流露出不忍心。 待周春禾反应过来,反手就给了一个火栗子,“想啥呢!” “那你来这里做啥?” “刘贯山媳妇是媒婆你不知道吗?” “哦,哦,哦!”大满连连呼应,“看我把这事给忘记了。” 到了门前,周春禾也没啥开场白,直接就喊了声“刘贯山”。 “老大,你这样叫,人家容易误解为你是来寻仇的。” “那应该怎么叫?”周春禾看着大满。 “贯山大哥!”大满就地叫了一句,“学会了没?” 周春禾一笑,“叫的挺好。” “谁叫我?”刘贯山在家里正磨刀要去砍柴,先是听到了一声僵硬的叫唤,神经下意识就紧绷了起来,后又听到一声亲切的叫唤,那紧绷的神经又缓和了下去。 “我进去,你在门口守着啊,特别是女人勿近。”周春禾嘱咐道。 “为啥啊?”大满十分不解,不应该只要女人么? “你懂啥,女人容易坏事。” “哦。”大满不是很理解,但是他不理解的事多了去了,也不稀奇。 刘贯山见是周春禾,手里还提着三个苹果,就有些费解了。 手里刚刚磨得精光的柴刀就抖了抖。 周春禾举了举网兜,笑了笑,“贯山哥,我可不是来打架的。” “哦。”刘贯山就把柴刀放在了身后,“那是有啥事?” 场面有些尴尬。 周春禾瞅了瞅周围,在刘家的石磨盘上就坐了下来,正要开口,从屋子里窜出来四个孩子,从几岁到十几岁都有。 “这都是你的?”周春禾一时忘记了说正事,问道。 刘贯山笑笑,指了指一个挂着鼻涕的娃说道,“我有三个,那个是我妹子的。” “哦。”周春禾明白,妹子就是刘杏花,格外看了眼那个脸蛋紫红,挂着鼻涕的男娃。 孩子们是闻着周春禾手里的苹果味来的。 这下可好,三个苹果四个娃,周春禾在心里问候了大满这个孽障。 “给,你拿去给弟弟妹妹分。”周春禾把这个棘手问题交给了刘家最大的孩子。 那孩子正要伸手过来接,就被刘贯山给喝住了。 “大海!” “干啥呢?刘贯山,这又不是毒苹果。”周春禾生气了。 刘贯山有些局促,骨子里还是有些怕周春禾,忙解释道,“这东东西太精贵了,别让孩子糟蹋了。” “说的是屁话,苹果就是吃的,谁吃不是吃,拿去。”周春禾就把苹果又递了过去。 刘大海仍旧不敢接,看着他爹。 “让你拿着就拿着,这孩子,咋没点尿性呢!”周春禾自己动手,给一人手里塞了一个。 拿着苹果的孩子也不看爹的眼色了,直接消失,以防他们的爹截胡。 还有一个娃没分到苹果,就是刘杏花家的那个鼻涕虫,虎视眈眈地看着周春禾。 “小孩,没有了,你去找他们分点吧。”周春禾扬扬手里的空网兜,他承认,自己多多少少有点公报私仇。 孩子就是不走。 “猫蛋,去找大海哥玩。”刘贯山开口道。 被称为猫蛋的孩子还是不动,小小年纪想不通,凭啥他们都人手一个,到他这就啥都没有了呢? 周春禾耸耸肩,摊摊手,表示没有就是没有了。 还是刘贯山的媳妇出来给拉走了,地上愣是被这娃耙出两道印子。 好不甘心。 “孩子不懂事,让你见笑了。”刘贯山尴尬道。 “这有啥,咱小时候比他们还皮,这都不叫事。”周春禾满不在乎道。 “你刚刚说有事?”刘贯山问道,好不好的,孩子已经吃了人家苹果了,吃人嘴短,刘贯山也就不好再绷着脸,况且他绷着脸也不是生周春禾的气,而是他自己也为上次妹子的事感到害臊,他没想到周春禾还能上他家来。 “是这样,我想请你帮我种菜。”周春禾说道,收起了刚刚那玩世不恭的一面,认真起来。 “种菜?”刘贯山眼睛睁得老大。 第六十二章 降维打击 周春禾好一通解释,才用自己这半桶水的水平给刘贯山解释清楚了大棚种植。 “我听过大棚蔬菜。”刘贯山平静道。 “啥?”周春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听过大棚种植,就是反季节蔬菜么,我知道。”刘贯山再次平静道。 “大哥啊,那我刚刚给你解释半天,你咋不吭声呢?”周春禾感觉自己受到莫大的侮辱。 “我想听听你说错了多少。”刘贯山淡然道。 草!周春禾在心里默念。 “基本全错。”刘贯山补刀道。 草!草!草! 周春禾看刘贯山的眼神有了杀气。 “那你这是逗我玩呢?” “这不是你的专长,所以你们才想要找一个会的人来种,这不是啥丢人的事,就像我不擅长打架一样,我也没觉得丢人。” “我谢谢你的安慰啊!”周春禾真的会谢谢他。 “不过,我对大棚种植也只是听过,并未实际操练过。” “那你怎么知道我说的错的?”周春禾抓住他话里的漏洞。 “常识,凭着咱种菜多年的常识,我就能知道你说的不对。” ko!double! 这降维打击,周春禾实实在在被震撼到了。 “那咱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你愿不愿来给我种菜。” “不愿意!” “???”周春禾听出了女人的声音,看着刘贯山。 刘贯山也是一脸懵,“我没说话。” “老大,我拦不住了!”门外,大满气喘吁吁跑进来。 随之一起出现的是刘杏花。 “我去。”周春禾眉头一皱。 “你咋来了?”刘贯山上前问道。 “我咋来了?哥,你是不是特别怕看到我来?”刘杏花上来就气势汹汹道,“我要是不来,我娃一个人眼巴巴看着你三个娃吃苹果!” 周春禾适时往后退了退,“贯山哥,你有家事先处理,我先走了,那事你好好想想,我不白请你,我们给工资,保准比你现在种地赚得多。” “不做!”刘杏花再次吼道。 “又不是问你。”刘贯山终于怼了回去。 他看他这妹子也不是一点两点不爽了,但平时都忍着。 “哥,你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向着外人说话?”刘杏花指着自己大哥的鼻子骂道。 “我向谁说话了,你大哥我上有老下有小,每天睁开眼都要吃饭啊。”刘贯山气愤道。 “娘,娘,你赶紧出来看看你的好儿子啊……” 大满看得起劲,周春禾拽着他的衣领子就往外走。 “老大,再看会,从没见过刘贯山发飙呢。”大满意犹未尽。 “你见过我发飙吗?” “你发飙谁没见过,又没啥好稀奇的。”大满说着说着,感觉到了不对劲,一抬眼,周春禾正摩拳擦掌要收拾他。 “回去,回去,不看了。”大满抱头鼠窜。 俩人走出去好远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刘杏花撒泼的声音。 “这娘们真是作孽,看把自己的大哥这门亲戚断了,还能上哪儿作去。”大满幸灾乐祸道。 周春禾斜眼看着她,“我还没问你,你咋连个娘们都拦不住?” “我,拦得住她?”大满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你看她给我挠的。” 大满伸出胳膊和脖子。 周春禾瞥了一眼,“嗯,最多算有过抵抗的痕迹。” “我那是拼死抵抗好吗?这娘们就是属十二生肖的,啥都会。” 周春禾暗暗一笑,“也挺好,你这也算是尝过女人滋味了不是?” “呸,这样的女人送给我都不要。” “是人家不要你。”周春禾纠正道。 “我,我,忒没意思,下次再也不给你放风。”大满语塞,随即反应过来,“这就是你说的有女人?” “下次我也不找你了,我找喜牙。”周春禾不接招。 “喜牙还不如我。” “那就还你来吧。” “行。” “哎,不对啊,我咋又答应你了。”大满摸着脑袋犯迷糊。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再说了,你不是白吃一个苹果。”周春禾想起来刘杏花冲上来那个兴师问罪的样子,就觉得痛快。 刘贯山那三个娃也真是绝了,竟然都没分给刘杏花的孩子吃点。 可见孩子们是多馋,刘贯山答应他是早晚的事。 再加上刘杏花今天这一闹,等于是给他助攻了。 周春禾心情大好,吹着口哨,手里甩着空网兜就回家了。 “这是办成了?”江绿刚解了个小手出来。 现在这尿也太频繁了些。 “差不多了,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周春禾自信道。 “刘贯山咋说?”江绿就问道。 “没咋说。” “没咋说怎么能是好消息?” “没当面拒绝就是希望大大地啊,江绿同志,这点你看不懂?” “那也有百分之五十拒绝的可能。” “他敢,吃了老子三个苹果,哪能白吃!”周春禾把手里的网兜往桌上一放。 “怎么是三个,不是四个吗?”江绿问道。 “叫大满吃了一个。” “这里面怎么又有大满的事呢?”江绿被他绕晕了。 “媳妇我今天才知道,我娘没给我生个姐姐或者妹妹是多幸运的事。”周春禾笑道。 “怎么,你碰到刘杏花了?”江绿一听就猜到了。 “高,这都被你猜到了。”周春禾赞叹道。 “那刘杏花这次没对你表露点什么?” “哪里来得及。”周春禾说着说着笑起来,“兄妹俩忙着吵架呢。” “周春禾!”江绿厉声道。 “不是,媳妇,你容我先笑一会。”周春禾难得见刘杏花这婆娘这样憋屈,可乐极了。 最后江绿得知了真相后,心里也直呼过瘾,面上却没露出来,“总的来说,刘贯山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不管这事成不成,你以后别去惹他。” “我去惹他?我现在求他都来不及。”周春禾哼哼道。 “有你这态度,离成功就不远了。”江绿拍拍周春禾的肩膀,“大丈夫就是要能屈能伸。” “说得太对了,赶紧吃饭,咱床上好好练练这伸屈。” “滚!”江绿一点不留情面。 “知道了,这就滚。”周春禾放下碗,就出门找二爷了。 江绿最近在忙付培雅婚服的事,虽说时间很够,但是她的临产期也近了,保不定哪一天就发动了,所以得趁早做出来。 第六十三章 路边的野花采不采 二爷不在家,周春禾站在那棵樟树下,掐指一算,往山下一指,“准在那!” 果不其然,二爷带着个草帽,弓着身子在地里伺弄着他的一亩三分地。 周春禾慢悠悠走过去,也不出声,愣是走到了老爷子边上,二爷看见周春禾的鞋了,才发现他来了。 “二爷,你说你天天和它们呆在一起,咋也不烦呢?”周春禾蹲下,手摸在菠菜叶子上,说道。 二爷一把拍掉周春禾的手,“你天天和你媳妇呆在一块能腻?” “这话说的,这些菜能和我媳妇比?”周春禾不以为然。 “二爷我没媳妇,这些菜就是我的媳妇,甚至比媳妇还要亲,他们至少不会丢下我。栽在哪里就是哪里,哪儿也不会去。” “老头你嘀嘀咕咕啥呢?去哪里?”周春禾没听明白。 二爷起身拍拍手,“你找我有事?” “也不算啥事,我想种大棚菜,想让刘贯山来给我把持大局。” “你怎么不自己种?” “我不是这块料。”周春禾自嘲道,把手里的土块搓成了灰灰。 “你小子,别的一学就会,就是这种菜一点不开窍,出去可别和人说你是跟我学的。”二爷无情的嘲笑道。 周春禾幽怨地看一眼二爷,“行,我就说我是自学成才的。” “我看行。”二爷笑笑。 太阳已经下山,但是余温尚存,二爷和周春禾坐在树荫下乘凉,放眼望去,田野一片金黄。 周春禾口渴难耐,摘了片芋头叶子就去山脚下的泉眼处舀水喝,还给二爷捎了点过来。 “这水就是甜。”周春禾喝完,吧嗒吧嗒嘴,回味无穷。 “正儿八经的山泉水,自然是好喝,河水哪比得上。”二爷说道。 周春禾解了渴,靠在树上,就要睡着了。 二爷一个土疙瘩扔过去,“回家睡,睡着了我可扛不动你。” 周春禾惊醒,爬起来,拍拍屁股回家。 田野的风从山里吹来,夹带着一些草木香,吹进人的五脏六腑,神清气爽。周春禾张开手,让风肆意地耙过他的头皮、他的身体,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清爽起来了。 脚下田埂上,零星地开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周春禾突然间想到了“浪漫”这词,蹲下身子,就开始薅野花。 一路走一路薅,等到了村口,手里已经是红的粉的,蓝的绿的,白的紫的一大捧,它们盛开在周春禾的手里,把天边的云霞也比了下去。 周春禾扯来几根稻草,三俩下给绑成一束,捧着这束花,这个粗糙的汉子禁不住也温柔了几分。 走路都是飘的。 走进门,头一个撞见他娘周婆子。 “妈呀,花娘娘饶罪!”周婆子只见花不见人,以为冲撞了花姑子。 双手合十,一个劲道歉。 “娘,是我。”周春禾从花束后面探出脑袋,咧嘴一笑。 周婆子定了定神,睁开眼睛,见是自己这不着四六的儿子,手里的笤帚立马就派上了用场,招呼上了。 “娘,别打,打坏了花,好不容易摘的。”周春禾叫道,他皮糙肉厚打一下没关系,打坏他的花可没那么好说话。 留着哄媳妇的呢。 “滚远点。”周婆子骂道,眼不见心不烦说的就是这玩意儿。 江绿做衣服累了,起来活动身子,就把付小安那笔记又拿起来看了看。 想了想,还是得把这笔记抄完了去,这里面很多指导性的知识,都是以后用得着的。 而且,答应借两天的,明天就该还回去了。 周春禾一进屋,就看见媳妇低着头,在桌上写着什么。 “啧啧啧,你咋比鸡还勤劳,也不怕成鸡眼。”周春禾就说道,悄摸着靠前。 江绿就想借着最后一丝霞光多抄点,压根没理会他。 “媳妇?”周春禾试探着叫了一声。 江绿依旧埋头苦干。 周春禾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正要摆个妖娆的姿势,只听“咔嚓”一声,四条腿的桌子突然倾斜了。 “完蛋!”周春禾心底一凉,已经大概猜到了啥事。 江绿俯下身子往底下一看,四条腿剩下了三条,另一条桌腿活生生给折了。 “周春禾!”江绿大吼一声。 起身,抬头,屋子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周春禾的影子。 桌上却凭白多出来一大捧的花,摇摇欲坠。 江绿瞬间明白了,明白了这厮为何突然的骚情起来。 有点感动,却不敢动,桌子这会就靠她撑着呢。 “周春禾,你回来!”江绿叫道。 下一秒,周春禾被召唤回来。 “你躲啊,看你往哪儿躲。”江绿没好气道。 周春禾扬扬手里的铁锤和钉子,“不是躲,那不是我风格。”一把接过媳妇的活,用肩膀顶起了桌子。 江绿这才算空出手来。 周春禾就在屋里叮叮当当修起桌腿来。 江绿坐在床上,抱着花束,心花怒放。 从没有人为这些野花正过名,一首《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更是让本不招人待见的野花的地位雪上加霜。可是你看,那娇滴滴的玫瑰、国色天香的牡丹、还有香气怡人的百合,哪一个不是生在温室里,哪一个又禁得起这田野粗狂的风,六月热烈的阳光? 这姹紫嫣红的一片,都是她们生命的底色,不为惹人怜爱,只为给这天地间最伟大的母亲——大地,添上它们或浓或淡的一笔。 江绿此刻觉得,这小小的野花最是好看。 “这是你采的?”江绿明知故问。 大概这世间情侣,夫妻最为乐此不疲的游戏便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我已经知道的答案。 “不是,我吃饱了撑的摘这玩意。”很明显,周春禾不是常人。 江绿兴味索然,把花放在一边,“捡来的?” “不是。”周春禾敲着铁锤,依旧摇头。 “那你把这野花带回来干啥?”江绿气得一脚踹过去。 “咔嚓”! 刚给固定好的桌腿又折了。 “败家娘们,姑奶奶,祖宗,你别动。”周春禾求到。 “你修吧。”江绿不想看他,抽身出来散步了,“修好把那笔记抄完了去。” “草!还抄啊。”周春禾抗议道。 第六十四章 命运的低起点 江绿心里闷闷的,手里拽了一根狗尾巴草,就往河边去。 林文舒正扛着锄头从稻田里回来。 “才回来?”江绿上前问道。 “可不是嘛,明天就要割稻子了,田里的水要先放干。” “明天就要割稻子了?”江绿以为还有些时日的。 林文舒笑笑,“你看看田里,稻子都熟了。” 江绿一看,这才注意到,“还真是。”多少有些尴尬了。 她这个不称职的农民啊。 “不过,你是命好的,你家春禾疼你,不让你下地也不让你干地里的活,所以你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林文舒又说道。 “你别给我找台阶,我是怀孕怀傻了。”江绿自我嘲笑。 “你跟我回家走一道,给你拿点东西。” “啥?”江绿就跟着林文舒往前走去。 “枣干。” “你还有工夫晒这玩意?” “这东西又不是很费劲,等再过几个月,我还要晒柿子干,那也是好吃的。”林文舒笑道。 “你这农民当的可真是称职。”江绿佩服道。 “搁几年前,我也不相信我能这样能干,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林文舒边说边笑。 “我就不行,我倒是喜欢吃这些,但是一做就废。” 江绿说这句话的时候,猛然想到周春禾学种菜那事,敢情他俩是一样的。 说话间,就到了林文舒家里,江绿没进去,天黑了,里面没点灯,“王会计还没回来呢?” “他还在地里,这不我先回来做饭嘛。” “你俩倒是啥也不耽误。” “你等着,我进去拿。”林文舒就进去了。 这时候,屋里跑出来三个孩子,江绿认得其中两个是林文舒的孩子,王芳和王瑞,但是另外一个她就不认识了。 穿得尤其朴素,补丁摞补丁,缝缝补补好几层,主要那孩子嘴角一直在流口水。 看着江绿直笑,口水直流。 像是看到一盘好菜。 好菜?江绿有些瘆得慌。 “王芳,他是谁?”江绿拉过蹲地上捡石子的姑娘,问道。 “刘二毛啊。”王芳回道,小小的年纪看不出来江绿的窘迫。 江绿想起来了,周春禾和她说过这娃,在投票会上,这孩子还扮演了关键角色。 可是这会他这样看着她,让她有些后背发凉。 “刘二毛,天黑了,你咋还不回家?”江绿问道。 刘二毛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阿姨,竟然还跟他说话了,一时兴奋得哇哇大叫。 “二毛,二毛。”林文舒从屋里出来,见到这一幕,赶紧叫道。 二毛一听见林文舒叫他,又躲到她身后去了。 “没吓着你吧,这孩子反应有点迟钝,但不是坏孩子。”林文舒就说道。 “没有。”江绿回过神来。 林文舒把枣子干拿报纸包着,递了过来,“天要黑了,我就不留你了,你回去慢点。” 江绿把枣子揣进兜里,正要转身,摸到几颗奶糖,还是周春禾给她放口袋的。 “二毛,吃糖嘛?”江绿突然问道。 “吃。”二毛重新探出脑袋。 “来,给你。”江绿掏出口袋里的糖。 一共五颗,全给了二毛,“你给王芳王瑞分分。” 三个小家伙凑在一起开始分糖。 江绿没着急走,她想看看二毛怎么分糖。 只见他把一颗糖放进王瑞手里,“你,一个。” 又放一颗到王芳手里,“你一个。” 最后放一个到自己手里,“我一个。” 二毛手里还剩下两颗糖,江绿看了眼林文舒,以为二毛不会再分了,没想到他拿起一颗糖就放进王瑞手里,并且说道,“你一个。” 最后一颗糖了,他还会分出去吗? 果然,“你一个。”他给了王芳。 再看看自己手里,没了。 二毛好像这才意识到没有糖给自己了,眼里流露出了沮丧,但是他只是看了看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手里的糖果,就开心地把自己唯一的那颗糖放进了嘴里。 “二毛,还没剥皮呢。”林文舒柔声道。 “这孩子,挺好的。”江绿笑道,“他不回家?” “回,吃了饭再送他回去。”林文舒说道,“他爹八成也还在地里,要是回来了,会叫他的。” 回去的路上,江绿刚刚出门的那点闷气已经烟消云散,二毛清澈的眼神和嘴角的口水反复出现在江绿的脑海里。 他实在不是一个容易让人喜欢的孩子,却是一个容易让人心疼的娃娃。 命运给了他一个比别人低很多的起点,什么绝地反击的话,那是那些人都没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实,江绿只希望二毛的人生不要过早走向终点,纵使走得慢一点,也要尽可能多看一点这人间的好风景,尝一尝这人间的许多甜。 到家,天刚好黑下来。 江绿看到周春禾趴在桌子上,抄笔记。 因为身材高大,他弓着身子,显得有些费劲。 江绿凑近了看,有些惊吓,这厮学习不咋样,字也不怎么样,不像他的外表那么出众。 周春禾打媳妇进来就注意到了,一直憋着没吭声。 江绿四下看了看,没看到那束花。 “花呢?”就问道。 周春禾不吭声。 江绿走到他身旁,推了推他,“花呢?” “扔了。” “扔了?”江绿叫道,“扔哪里了?”就要出去捡。 “骗你的,没扔。”周春禾眼看媳妇就要出去了,说了实话。 “哪儿呢?” “喏。”周春禾往墙角一指。 江绿就看到那一大束的花被分成了两小束,插在了饼干盒子里。 这个时候的饼干盒子,长长的,方方的,里面容积很大,外面还画着美人的画像,就是有一点不好,容易生锈。 但是用来插花,正好。 江绿给抱起来,放在了桌上,房间里瞬间就明艳了几分。 “不是不稀罕野花吗?”周春禾就问道。 “谁说的?”江绿不承认。 周春禾没再问,继续抄写他的笔记。 “采花又不是啥丢人的事,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江绿说这话,看着周春禾。 周春禾动了动嘴唇。 “还有多少?”江绿问到正事上。 “不管多少,今晚一定抄完。”周春禾给自己下了死令。 “不要命了,明天还要送菜割稻子。” 周春禾这才抬头看了江绿,“现在知道心疼了?” 第六十五章 抢收 田间地头彻底热闹了起来。 天还没大亮,到处都是涌动的割稻子的人。 “说是拉电线,这都半年了,还没个动静。”周婆子黑暗里,在柴房里摸找割稻子的镰刀。 江绿今天也早早起来做饭了,这样的农忙时节,就是家里的一只狗也是有任务的,鸡都不用喂了,直接赶到外面的田里地里寻食。 小孩子也有任务,大一点的给大人递禾把,小一点的就在后面捡稻穗,女孩在家晒谷子做饭,总之,都有派遣,不能闲着。 江绿熬的粥,浓稠,周婆子舀起来一碗,边吃边心疼,越心疼越舍不得浪费,饭勺上的都刮下来吃得干干净净的,碗底也舔了,这才拿上镰刀,裹上头巾,下田去了。 “中午做饭,油看着点放。”周婆子临出门,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 江绿在屋里收拾床,看到了周春禾昨晚抄的笔记,压根没听见婆婆说了啥,随口应了句。 突然间掌勺的权利到了自己手上,她的唯一标准就是——做熟。 但是这抢收的时候,身体大累,还得做点扛饿有油水的才行。她已经叮嘱了周春禾,回来带点肉,至于旁的菜,她待会去趟地里看看,有啥做啥。 牡丹饭店,周春禾把菜送到后,杜勇还没来上班。 “今天送的早了些啊,春禾。”杜勇披着衣服,惺忪着眼睛问道。 “今天开始割稻子了,我还得回去抢收呢,杜经理你赶紧点。”周春禾看他一眼,心想这孙子真是好命,家家都在抢收,他还在睡大觉。 杜勇一拍脑门,“割稻子了,那你还能送菜吗?” “你要是能自己来取就最好了。”周春禾不管行不行的,先表达了美好的愿望。 “那自然是不行的,我哪里有车。”杜勇笑笑。 “我车借给你。”周春禾就说道。 杜经理词穷,拍了拍周春禾胳膊,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呢,还是得麻烦你自己送来。” 周春禾摆摆手,“你们这些资本家。” “代我向弟妹问好,话说,该生了吧?”杜勇转移了话题。 “问好就免了,上次那水晶肘子,你要是能再给我两个,明天的菜就能准时送到。”周春禾也笑笑。 “等着。”杜勇就进去了厨房。 出来,手里打包了两份水晶肘子,“后天也要准时送来啊。” “放心吧您。”周春禾拿过肘子,骑上自行车就飙出去了,愣是把一辆自行车开到了40迈,早起溜街的老头老太太只感觉一阵风从身边吹过,什么也没见着。 本来是要去买自行车的,但是这几天肯定是不行了,得先把粮食收上来再说。 周春禾受媳妇的叮嘱,去买了大肉,又去供销社买了些干货。 他只报上要买的东西,然后就在一旁等着,付培雅一样一样全给他称好并且打包好递了过来。 旁边一大叔眼睛都看直了,“别说,竞争多了,你们这服务是好了哈,来,姑娘,把我这个也给我拾掇拾掇。” 付培雅一眼白过去,“大叔,这我可帮不了您。” “咋不能帮,你都帮他弄。”大叔很有意见,指着周春禾,又不大敢放肆,蜻蜓点水快速指了一下。 “那是我姐夫。”付培雅就说道。 大叔一脸尴尬,拎着东西付了钱,赶紧走了。 “好了,齐活了。”付培雅把最后一包香菇干放进网兜里。 “谢了。”周春禾拎起东西就要走。 “等等。”付培雅又叫住。 “有事?” “你回去给我带个信,跟盛荣的爹妈说一下,他明天回家。” “回家干啥?”周春禾不以为然。 “自然是割稻子啊。”付培雅惊讶地看着他。 “哦,也对,他也是农民。”周春禾想起这茬。 “别忘了。” “这有啥好说的,地里遇到了就给你说。”周春禾挥挥手出去了。 “这性子也不知道江绿怎么忍受的。”付培雅看着周春禾爱搭不理的背影,说道。 回去的路上,周春禾又把自行车飙到了40码。 路边有三个人正人手一碗粉,蹲在那儿嗦,等着周春禾过去,三个人都注意到了他这车速。 “大哥,是那小子!”其中一个指着周春禾一骑绝尘的背影叫道。 “他奶奶滴,终于又见面了,兄弟们,给我追!”刀疤朝着周春禾方向下命令道。 他们正是周春禾第一次上早市,收他保护费,反被周春禾一顿打的混混。 这是混混上坟,遇到混混他祖宗了。 那口气,刀疤咽不下去,第二天就召集了一般兄弟去找周春禾算账,却一直没等到。 周春禾压根不知道后面有人追他,他骑的是自行车,后面三个人骑得也是自行车,只不过他们三人骑俩,哪里追得上他。 “大哥,他骑得太快了。”补刀小弟叫道。 “别废话,追不上今天你们就别想回去。”刀疤一百六十来斤的肉压在自行车上,也快不到哪里去。 但周春禾毕竟骑的是自行车,不是小汽车,飙太快了,难免就出故障了,这不,只听砰的一声响,爆胎了。 追击三人组正要放弃,见周春禾那边停下来了,顿时喜上心头。 “兄弟们,给我追!”刀疤下令。 终于来到周春禾面前。 “老大,他爆胎了!”补刀小弟指着周春禾的车胎哈哈大笑。 周春禾和刀疤同时抬头,“闭嘴!” 小弟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周春禾这才看清眼前的三人,有些眼熟,“修车吗?” “我不修车。”刀疤盯着周春禾,咬牙切齿道。 “不修车你干吗?”周春禾低头又看起自己的车来。 “修你。”刀疤就说道。 周春禾重新抬起头,站起身,仔细端详了这三人,“哦,手下败将。” 他想起来了。 “他奶奶的,上次是你运气好,这次你绝对不会再有那样的好运气。”刀疤叫嚣道。 “是吗?”周春禾一边把车立好,一边脱下外套,“我赶时间,你们三个一起上,但是我想来点刺激的,就不知道你们敢不敢玩?” “什么刺激的?”补刀小弟好奇道。 被刀疤一个眼杀瞪安静了。 第六十六 三个免费的劳工 “什么刺激的?”刀疤重新问道。 “国有国法,道有道规,今天我要是一个打你们仨,打赢了,你们得给我当免费的三天劳力。” “要是你输了呢?” “随你们处置,要杀要剐,决不还手。”周春禾笑道。 刀疤看看周春禾,又看看自己身边的两个兄弟,他体格健壮,两个兄弟虽然长期营养不良,但是三对一还是没问题的吧? 可以说,长期收保护费的成就感让他对自己的实力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就见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要是你输了,你得在早市跪着给我磕三个响头。” 周春禾斜着眼睛看他,“一言为定。” 刀疤拉过来两个小弟,一顿窃窃私语。 周春禾也活动活动手腕和脚腕,好久没动过手了,他都要憋坏了。 “来吧!” “啊……”三个人冲着他跑过来。 十分钟后…… 周春禾走向躺在地上的三个人,随脚踢起一根木棍,走上前。 “别,别,我们认输!”刀疤怂了。 “还记得我们的赌注吗?”周春禾把棍子放在手上垫了垫。 “三天苦力,你说吧,让我们干啥,但是说好了,不能是违法的事。”刀疤抱头道。 “呵,这话从你嘴里出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啊。”周春禾笑笑,把棍子伸向刀疤,“起来,跟我走。” “能问一下,你要让我们干啥嘛?” “割稻子。” “割稻子?”三人惊呼。 “嗯,割稻子。”周春禾心里乐开了花。 他家的那点稻子,有这三个人,保准能成为王家坝村最先完工的。 打一场架,得了三个免费的劳动力,这买卖不亏! “有两点你们听好了,第一,我不包吃,所以你们得自备干粮,二,要是别人问起,你们就说是我的朋友,自愿来帮忙的。” “老大,我娘也叫我回家割稻子啊。”小弟哭诉道。 “闭嘴,别给我丢人。”刀疤教训道。 周春禾见人安静了,继续道,“身上有钱嘛?” “有点,不多。” “够了,去买些馒头烧饼吧,这就是你们的午饭。”周春禾指着前面的一家早餐店。 媳妇做三个的人饭已经够累了,他舍不得她更累。 周春禾把自己的自行车放在修车店补,约好第二天来拿。 就这样,四个人,两把自行车,浩浩荡荡朝王家坝村骑去。 周春禾直接把人带到了自家的稻田里,一句寒暄话没有,直接开干。 三个人很卖力,像是为了证明,他们虽然打架打不过他,但是也还是讲江湖道义的。 只是,两个小弟偶尔也会恍惚,明明是在路边吃汤粉的,怎么就到了稻田里,手握镰刀给人割起稻子来了? 只能说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啊。 周婆子那头割着稻子,下一秒眼前这稻子就自动倒下了,吓她一大跳,嘴里念念有词,求菩萨保佑。 一看,是自己的儿子站在眼前,正冲她傻乐。 “你啥时候下来的,吓死人。”周婆子拍拍胸口。 “娘,你要是累了,就歇息一会吧。”周春禾说道。 “哼,说的轻巧,我休息,你让你媳妇来?”周婆子醋道。 “那不能。”周春禾笑笑,“我叫了人来帮忙。” “我滴乖乖,我说这稻禾咋会自己倒下去,你还有朋友?”周婆子惊讶道。 “谁还没个朋友了,朋友,你说是吧?”周春禾冲不远处的三个人叫道。 “是的,我们是周春禾的朋友,来给他割稻子。”说完,三个人又埋头苦干起来。 周婆子把儿子使劲拉到一边,“真是你朋友?” “比黄金还真。” “老天爷,我终于算是享到我儿的福了。”周婆子把镰刀往周春禾手里一放,“我回去做饭,一定招呼好你的朋友。” “不用,他们自己带了干粮。”周春禾就说道。 “这是什么神仙菩萨朋友?”周婆子开眼界了。 “我的朋友一向通情达理,你要回去帮江绿做饭也可以,不用做他们的。” “好好,娘知道了。”周婆子拿着周春禾买回来的肉菜,麻溜回去了。 “朋友,加把劲。”周春禾喊起口号。 别人只看到周春禾这边的一口田半天功夫就割完了,正疑惑,看到田里四个男人在劳作,一时间,羡慕的、嫉妒的、眼红的,都有。 周春禾叮嘱了三人几句,就回家扛打谷机了。 他并不怕他们逃跑,因为他直觉他们不会。 况且,就算他看走眼了,他也没啥损失。 回去的路上,他去了一趟二爷的田里,让他别着急,他那边弄完了就来帮他。 “你可别来,我听不得你娘唠叨。”二爷说道。 “你耳朵不是不好使吗?你就当她红薯吃多了放屁。” “这孩子,咋能这样说自己的娘。” “老头你悠着点吧,打谷机等我用完了给你用。” “知道了。”二爷说完,又俯下身子去割稻子了。 江绿正第九次尝试生火,哪知才起来又灭了。脚下是一堆的火柴尸体,稻草也用完了,挫败感拉满。 “绿儿,我跟你说,春禾叫了朋友……”周婆子还没进厨房,就忍不住说道,却看到儿媳妇一脸挫败地坐在那儿,“这是和自己打了一架,还打输了?” “娘,你刚刚说啥?”江绿问道,继续点火。 “别点了,我来吧。”周婆子一把抢过江绿手里的火柴盒,不剩几根了已经。 总算是着了。 “看,有多难?你娘咋能把你养成这样?”周婆子不满道,要是个物件,她指定退货。 “我娘哪有您这样勤俭持家。”江绿给了个彩虹屁。 “也不是说我多贤惠。”周婆子扭捏了一下,“算了,赶紧做饭吧,春禾回来了。” “你刚刚说他带了朋友干啥?”江绿在心底呼出一口气,为地上的火柴梗默哀三秒钟。 “给咱割稻子呢,还自己带了干粮,说不用管饭。” “这样好?您认识吗?” “我不认识,他有朋友我都很吃惊,不过,管他呢,我看他们割稻子倒是在行的,又不管饭,但是茶水我们还是管一管吧,不然人家说我们不懂礼数。”周婆子果真贤惠道。 江绿憋着笑,这老太太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但是这样好的朋友她怎么不知道呢? 第六十七章 给我留点 周春禾回来抗打谷机的时候,江绿正在柴房抱柴火。 “别动,放着我来!”周春禾一个箭步上前,把江绿手上的柴火接过来,又添了一大摞,抱去了灶房。 返回来的时候,江绿还在柴房等他。 “干啥呢?”周春禾多多少少有点心虚。 “笔记本还回去了没?” “笔,笔记本?”周春禾一拍大腿,“忘记了!” “自行车呢?”江绿又问道。 “今天这么忙,哪里来得及买自行车,等收完稻谷吧。”周春禾回道。 “啥也没成。”江绿讪讪道。 “那不能,你看我给你带啥回来了。”周春禾从兜里掏出水晶肘子。 “你不是给了娘了吗?咋还有?”江绿刚刚在厨房看到了。 “杜勇给了两份,这一份你拿着当零食吃。” 江绿就接过来,扒开外面的纸,啃起来。 周春禾见了心里乐滋滋的,瞬间身上有了上百倍的力气,轻而易举把打谷机背在了背上。 “你吃,我去田里了。” “三个朋友咋回事?”江绿突然问道。 周春禾觉得背上的打谷机重了点,“就是朋友来帮忙的。” “我得去看看,这是什么朋友,简直是神仙。” 周春禾拦不住,他知道他媳妇的尿性,干活不是很在行,但是脑瓜子贼聪明,更要命的是,还有反侦察能力,套他的话那是分分钟的事。 到了稻田里,就见那一口田的稻子全都放倒了,三个人正坐在田埂上歇息。见周春禾过去了,刀疤忙起身,“这边割完了,还有哪儿?” “不急,先把这些禾把的谷子打下来,这个会用吗?”周春禾拍拍手里的大家伙。 “当然。”刀疤骄傲道,试图挽回刚刚被打趴在地的颜面。 江绿站在一边,看他们说话。 “她是谁?”刀疤就问道。 “我媳妇。”周春禾大声道。 “你都有媳妇了?”补刀小弟惊讶得跳起来。 “怎么,你也有?”周春禾就问道。 “我没有,大哥都还没有呢?”补刀小弟指着刀疤笑道,压根不知道他已经捅了马蜂窝。 “干活,废话那么多!”刀疤吼过来。 “让你话多。”另一个小弟无奈,捞禾把去了。 “累了,歇一会也行。”周春禾出于人道主义关怀道。 “不用,说好三天就是三天,少一分钟都不行。”刀疤就说道。 “有骨气。”周春禾给点了个赞。 “你们是春禾的朋友?来,喝口水,歇会。”江绿在边上看了会,就走了过来,手里提着水壶和一个缸子。 “是,是。”刀疤见到江绿,有些局促。 “大哥,真漂亮。” “闭嘴!” …… 尽管他们说的小声,江绿还是都听见了,自然周春禾也听见了,那眼神已经警告了过去。 “我叫缪康。”补刀小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绿,做自我介绍。 “你啥时候叫缪康了,你不是叫麻子吗?”另一个小弟疑惑道。 “你管我,缪康是我大名!”补刀小弟瞪眼过去。 “那我叫陈凯。”陈凯学着兄弟的样子,也报上了名字。 “你明明叫串子。”麻子揭穿道。 刀疤见自家的两个兄弟在一个女人面前口无遮拦,失了分寸,一时间颜面全无,一声喝道,“都去干活!” “你好,我叫史明明。” 周春禾本来已经很不耐烦,听见这名字,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当真的?明明?” “就是叫史明明。”刀疤面不改色道,心里慌得一批。太久没说这名字,自己都有些陌生了。 “挺好,明明同学,抓紧时间干活吧。”周春禾手在刀疤的肩膀上拍了拍。 四个人重新投入了战斗,如火如荼,两个人踩打谷机,两个人递禾把,好一幅热火朝天的抢收图。 “史明明,缪康,陈凯,辛苦你们了,待会给你们送饭。” “不用了,我们带了干粮。”三个人齐声道。 江绿感觉不对劲,看了眼周春禾,这厮正踩得起劲,没看她。 “那哪能呢,给我们割稻子,还让你们自带干粮。你们想吃啥,跟我说,回去给你们做。”江绿试探道。 三个人不为所动,看都没看她一眼。 “那我就看着做了。”江绿笑笑。 周春禾见媳妇走了,松了一口气,总感觉这娘们在套他的话。 “哥,哥,嫂子还有妹子吗?”麻子趁着捞禾把上来的间隙就问道。 “没有。”周春禾简单干脆。 万雪能算吗?显然不配。 刀疤把一把打完稻子的稻秆抽过去,“出息!” 麻子就灰溜溜走了。 江绿这边回去,见大满和喜牙也在田里,想了想,走了过去。 叫来两个人问,“你们认识那两个人吗?” “嫂子,不是你家亲戚吗?” “周春禾这样说的?” “嗯嗯,说是干完活就回去,嫂子,你们家这亲戚真够仗义的,很亲的吧?”喜牙羡慕道。 “嗯,挺亲的。”江绿胡乱应道,这厮果然是骗了他。 再看那三个人,一个胖得像蛋,两个瘦得像油条,加在一起就是一顿早餐,怎么看都不像啥正经朋友。 况且,周春禾的朋友,喜牙和大满却不认识,说不通。 抢收时节,在地里劳作的大多不回家来吃饭,省去来来回回路上的时间,争取早点收割完,好种下二季稻。 周婆子把饭做好了,让江绿送到田里给他们吃,江绿顺路去菜园子里摘了几根黄瓜,给他们当饭后水果。 虽然她现在还不明白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但是人家勤勤恳恳劳作是真的,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田畈上的机器声渐渐小了下去,大家都蹲在稻草垛子下、树荫下吃饭。 江绿把饭送到的时候,就见麻子、串子正人手一个馒头,生咽,麻子都噎得翻白眼了,又饿又累,吃得急了些。 “来,这里有菜。”江绿忙把菜篮子放下,把里面的饭盒拿出来,一一打开。 “老大,有肉诶!”麻子沙哑的公鸭嗓子叫道,喜出望外。 刀疤就看看周春禾。 周春禾装作看远方,喝着水不接话。 “没吃过肉吗?没出息的东西!”刀疤就说道。 “行了,别装了,吃吧。”周春禾终于开口。 三个人像饿惨了的狼一样扑上来。 周春禾拉开媳妇,“你离远一点。” “你过来。”江绿趁机说道。 “给我留点。”周春禾跟着媳妇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道三人。 第六十八章 三个活宝 “你吃了吗?”周春禾把头上的草帽拿下来给江绿遮荫,只要一和媳妇独处,他就成了小奶狗,恨不得趴下摇两下尾巴,以示忠诚。 “别打岔,我有事问你。”江绿严肃道。 “什么事?”周春禾看了看那边吃饭的三个人,可别吃光了啊。 “你这三个朋友太能吃了,今天菜没买够。” “都说了不用管他们仨,我们自己吃就行。”周春禾就说道,看那三人的吃相,今天中午的菜好像很不错。 “那怎么好意思,人家特意来个给你干活,不过,我看那史明明真是不错,干活力气大,吃饭又有味。”江绿故意道,眼神望过去,没收回来。 “几个意思?看上人家了?”周春禾有些恼。 “不能够了啊,”江绿拍拍自己的肚皮,笑道,“你说你俩要是打一架,谁能打赢?” “我们是朋友,朋友哪能打架?”周春禾立刻说道。 江绿一笑, “串子说你们是打牌认识的,你还输了史明明十块钱。” “放他娘的狗屁。” “那就是二十块,麻子也作证了。” “他俩胡说八道,我和刀疤明明是卖菜认识的,他俩就在场!”周春禾逐渐失去理智。 “不是亲戚?” “哪门子亲戚?!” “也不是朋友?” “当然不是…” “周春禾?”江绿叫着他的名字。 周春禾:“草!” 他是如何一步步落入媳妇的陷阱的? 周春禾不得不招了,但是他死活没说最后这次打架的事,一口咬死他和他们仨就是在早市不打不相识,成了朋友,然后昨天在县城遇上,他们仨就来帮忙了。 “他们家自己不用抢收?” “人家早就收完了。” “那么好心来帮你?” “这你就不懂了,像我们这样外表粗造的人,大都内心善良,哪像你们外表看着像小白兔,其实心里藏着巨大的野心。”周春禾爱恨交织道。 被自己媳妇套了话,端了老窝,他不要面子的啊? “真的?”江绿抱有怀疑。 “真的,媳妇,我再不去,真被他们仨造光了。”周春禾央求道。 “去吧去吧。”江绿终于挥挥手,让他走了。 对于周春禾这群所谓的朋友,江绿并不打算喜欢,但是周春禾的那句话不无道理,外表粗糙的人,内心不一定也是粗糙不堪,这一点,在周春禾对二爷身上,是最好的验证。 而且,她历经两世,没见过周春禾这样反差大的人,粗糙的外表下面,是一颗心细如发,温柔体贴的心。 周春禾终于如愿加入了干饭队伍,他和那三个人大口吃饭,大口吃肉,情深意重的样子,就算真的还有隐瞒,也一定是无伤大雅的事。 正吃着,大满和喜牙人手一个红薯啃过来了。 “老大……” “滚!”大满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春禾骂了一句。 “我说啥了?”大满不解,推推喜牙,“你说啥了?” “我也没说啊。”喜牙一脸疑惑。 周春禾起身,把大满和喜牙拽到一边,“谁是你们的老大?” “自然是你啊。” “叛徒!”周春禾骂道。 “咋了?”喜牙都要哭了。 “我问你们,你们嫂子是不是找过你们问他们仨?” “对啊,然后我告诉嫂子是亲戚啊。” 周春禾扶着脑门,“亲戚亲戚,我自己的媳妇还能不认识自己家的亲戚,来问你们?你们说啊,这脑袋架在脖子上是干啥的呢?摆设啊?” 大满最先反应过来,“哦,我知道了,嫂子来套我们话的!” “真是聪明。”周春禾竖起了大拇指。 “可是为啥啊?”喜牙不明白。 “因为啥自己回去想去!”周春禾撇下两人,走了。 “为啥呢?这又不是女人,难不成嫂子怀疑老大是?” “是啥?”大满不明白。 “就是电影里演的那种,哼!”喜牙一咬牙,眼一瞪,一嗲气,然后拽着拳头,高高地举起,轻轻地落在大满的肩膀上。 大满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你离我远点!” “是不是啊,老大是不是……”喜牙追上去问。 下午,江绿安心在家里给付培雅赶制婚服,不同的布料拼凑在一块,撞击出来的火花,是周婆子一点也欣赏不来的美。 的确,没看到成品,江绿也不待见。 “也不知道这姑娘哪里来的勇气,让你给她做结婚衣裳,也不怕搞砸了。”周婆子怕人家找上门来要她儿子赔偿。 “娘,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去,绝对不会连累老周家。” “说得轻巧,我孙子还在你肚子里呢,就不能正儿八经给人家做件衣服?” 江绿摇摇头,无奈地笑笑,付培雅要是需要正儿八经的一套礼服,压根不会找她了。 这个时代人结婚的衣服大都是松松垮垮的中山服,要是能来一条牛仔裤那都是顶了不起的了。 而她现在她要给她做的这件礼服,不仅现在的市面上买不到,就是在后世,也不一定有。 缝纫机的声音不绝于耳,太阳慢慢开始西斜,晒谷场的稻谷已经蒸发干了水分,显出了黄澄澄的颜色,一眼看过去,就像是给地上铺了一层金色的地毯。 两天时间,周春禾家的稻谷在刀疤三人组的齐心协力下,圆满完工。他们家人少,分到的田也少,周春禾还用了一半的地来种菜,自然没多少谷子收。 第三天,周春禾带着难兄难弟三人,直接干到了二爷的田里,一天时间,二爷的那一亩三分地也给干完了。 直把二爷看的目瞪口呆。 “春禾,你说,咱接下来干哪里?”刀疤干出了自信,还想接着干。 周春禾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阳,说道,“今天到此结束,你们承诺我的也算兑现了。” “就这样?”麻子还有些意犹未尽,正割得高潮呢。 “这里有些菜,你们带回去,虽说是愿赌服输,但是我周春禾也要对你们说声谢谢,往后再见面,咱就是哥们。” “真的?”串子惊喜道,早就想认下周春禾这个兄弟了。 “真的,骑上自行车回吧。”周春禾挥挥手。 “要不把地也给你刨了吧?”刀疤觉得占了便宜。 “不用,分得清草和菜嘛,再给我把菜刨了。”周春禾谢谢道。 于是,三个人,多多少少怀着些不舍,一人拎着一篮子菜就回去了,那里面有洋柿子,黄瓜,辣椒,茄子等,满满的一大篮子,反正没空着手回去。 “周春禾这人挺讲道义的。” “他娘做的肉真好吃。” “还有,他媳妇真漂亮……” …… 二爷背着手,来到周春禾身边,“你从哪里招来的这三个活宝?” “打架打来的。”周春禾嘿嘿道,“可别和我媳妇说。” 二爷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走了。 夕阳下,三人的背影越拉越长,越来越远,周春禾也觉察出他们的可爱了。 第六十九章 跳大神的儿子被吓到 周春禾正往家里背打谷机的时候,刘贯山来了,没见着周春禾人,就见一双大长腿在底下走。 刘贯山就默默地在后面给他搭了把手。 周春禾正得意,自己这身体是越发的强壮了,三天前这打谷机都还没扛得这样轻松的。 那自信随着脚下的步子,一步一见长。 到了家门口,周春禾正要进门呢,背上的打谷机却不动弹了,像是被人定住了般。 “我想好了,给你种菜。”刘贯山突然开口道。 “妈呀,何方妖孽!”周春禾作为跳大神的儿子,惊讶的方式都与旁人不同。 “刘贯山?”江绿听着周春禾鬼哭狼嚎的声音出来,就见到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丈夫旁边站着一个淡定的刘贯山。 二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刘贯山?”周春禾探出脑袋,看清那人,的确就是刘贯山。 “你丫啥时候来的……” …… 院子里,周春禾看刘贯山的眼神还是充满不爽。 “春禾,对不住,我真不是有意的。”刘贯山继第六次道歉后,第七次道歉道。 “甭管他,就这点胆,说出去我都嫌丢人。”周婆子骂道,掩饰不住的嫌弃。 “娘!”周春禾大叫一声。 “干啥?”周婆子大声回道。 “我渴了。” “哦。”周婆子应道,径直走出了院门。 “娘,我说我口渴了。”周春禾脸上就要挂不住,耐着性子又叫了一遍。 “我知道了。”周婆子继续走。 “你倒是给我倒杯水啊。”周春禾要跪了。 “娶媳妇干啥的,让你媳妇倒!”周婆子脚一提,跨出了门槛。 “贯山哥,喝水。”江绿端着杯水经过周春禾,把水给刘贯山递过去。 “我的呢?”周春禾就问道。 “你要喝水?”江绿问道。 “嗯呐。”周春禾点点头。 “你要喝水自己倒去。”江绿说道。 周春禾的心,碎了。 “春禾,要不你喝我这杯吧?”刘贯山心里过意不去了。 “不用。”周春禾有骨气道,起身进屋了。 “贯山哥,我们谈谈这里面的细节……” 江绿正说着,周春禾从里面出来了,手里端着一个大瓢,咕咚咕咚大口喝着水。 “你少喝点,过来和贯山哥聊聊。”江绿笑道。 “需要我聊吗?”周春禾生气了。 “当然需要,你是一家之主,我听你说。”江绿给足了周春禾面子。 “这还差不多。”周春禾把手里的瓢往媳妇手里一放,“去把我的笔记本给我拿出来。” “好。”江绿乖巧地应道,就去了。 “弟妹性子真好。”刘贯山由衷地说道,他家里的那个就略显泼辣了。 “还行吧,女人嘛,就是要管,管管就听话了。”周春禾见媳妇还没出来,赶忙说道。 江绿故意等他威风了一把才出去的,把笔记本递上去。 刘贯山翻了翻,“这,大概我都能看明白,但有些地方我不是很确定。” “不碍事,你把这个拿回去研究研究,如果可以了,咱就开干。”周春禾就说道。 “贯山哥,我看要不这样,你去农技站再去学学问问,不管学习几天,我们都给你算工钱。”江绿提议道。 周春禾就拉了拉媳妇的衣服,江绿装作没听见。 “这样不好吧,我不干活就拿工钱有点那啥。”刘贯山不大好意思。 “应该的,学扎实了才能种出好菜,春禾,你说是吧?”江绿笑着询问周春禾的意见。 周春禾本意是不同意的,但是媳妇这张笑脸他有些招架不住,鬼使神差也就答应了。 “那行,我明天就去。” “行。” 自此,周春禾有了第一个正式的员工,这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知道他以后的多少桶金里面,都有今天作下的这个决定的第一桶金。 “明天把这个笔记本给付小安还回去,再把这个给他。”江绿把笔记本和一直钢笔放在一起,交代了周春禾。 “干啥还送钢笔呢?”周春禾看不明白。 “你这答应人家的没按时送回去,不该表示一下啊?”江绿就问道。 “可是,一支钢笔也太贵重了吧?送点菜不行吗?”不是他小气,是钢笔这玩意真不便宜。 “既然要送,就送点能显示诚意的,你放心,我保证不让你白送。” “他还能帮我抓小偷是咋地?”周春禾嘀咕道。 “让你送就送。”江绿不想再解释,坐了一下午,有些累,“我要出去走走。” “要我一起去?”周春禾试探道。 “不要,你洗澡去吧,一身的汗,换身干净衣裳。” “这就嫌弃我了,小娘们?” 她要是敢说嫌弃,他就敢现在把她绑上床,把汗沾她一身。 江绿却没回答他,直接忽视了他这个问题,出去遛弯去了。 周春禾整个欲哭无泪。 古话说,冤家路窄,江绿这会也不知道这算不算。 就见刘杏花迎面走来,旁边还有一个人,正是上次选老师落选的王兴全。 “呦,兴全,家里给你说亲了吧,婶子给你讲,你可要擦亮眼睛,别什么女子都领进门,有些人啊,看着人模狗样,却是会榨干你的血,吃光你的肉,害你一辈子不走运的。”刘杏花意有所指道。 “那不就是扫把星吗,婶子?”王兴全笑道。 江绿想起上次差点被万雪算计的局面,这一次并不想和刘杏花起正面冲突,况且刚刚她说的话声音不大,她要是不仔细听,也听不大明白,于是就往另外一条路走了。 偏偏王兴全没个眼力见,也往这条路走来。 就走在了江绿的身后。 “江绿姐,借过,我尿急!”王兴全边跑边说,就冲了过来。 江绿忙退到了一边。 王兴全擦着江绿的手肘过去的,“我和我婶子不一样。”还留下这句话。 江绿回过神来,人已经跑远了,刚刚那句话是王兴全说的?怎么感觉这小子刚刚蹭了她的手臂? 想到这里的江绿,有些恶心,毛才刚长齐,敢吃她的豆腐,真是不知道周春禾三个字有几笔几画。 周春禾这会在家里睡得正香,压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而江绿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决定,这事,她先不说。 第七十章 筹建大棚 刘贯山同意给周春禾种菜的消息终于还是被刘杏花知道了,她去大闹了一场,在她大哥家的门前哭得死去活来,痛斥大哥的亲情罔顾。 刘贯山叫他妹子哭得眉头都扭在了一块,一点章法都没有,最后还是自己的婆娘把门一关,把刘杏花的哭声挡在了门外。 “咱是不是做得太绝了?”刘贯山把脸埋在巴掌心里,愁眉苦脸道。 “你给我打住。”媳妇朱春娘把猪食从柴锅里舀出来,又添上凉水,“与其可怜你妹子,不如先可怜可怜你三个娃娃。” 为了要个男娃,家里已经罚得不剩啥,还欠下不少外债。眼瞅着村里的别家都陆陆续续盖起了新房子,他家还是五口人挤在一张床上。 “你这种田的手艺人家能给你开出那样的工资,算是老天爷开眼了,你要是自己再作没了,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可那毕竟是我的亲妹,孩子的亲姑啊。”刘贯山痛苦道。 “那又咋样,命都快没了,你还要维护你妹那张脸面?况且,咱家日子过成这样,你妹子接济过我们吗?还不是我们隔三岔五接济她,就她那个孩子,几乎都是我们给养大的。”春娘越说越来气。 刘贯山沉默了,媳妇说的都是实话,虽说掺杂了些个人的情绪,总的来说,还算是实事求是。 “所以,泥菩萨过河,咱先自保,等我们的日子好起来了,自然有接济她的时候。”朱春娘又安慰道。 “就这样吧。”刘贯山不再动摇,决定了,“我明天要去农技站学习,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他们管饭吗?”朱春娘就问道。 “管饭,还算工钱。” “真不赖,你安心去吧,以后家里的地我来种。”朱春娘难得露出了笑。 刘贯山鼻头一酸,不敢看媳妇。 周春禾如今卸下了学习的重担,本以为以后就是送送菜,结结账啥的,会轻松很多,没曾想,媳妇又给他安排了新的任务——核算大棚搭建的成本,以及筹备搭建大棚。 初中没毕业的周春禾,本身知识就匮乏,如今这样专业的问题摆在他面前,让他的处境雪更是上加霜。 但是,总不能扔给媳妇去做,人家马上都要生了。 周春禾,咬咬牙,接受了任务。他虽然不大懂,但是他知道该去找谁,这就也算是一种能力了。 江绿正是看中了周春禾这一点,这厮懂得借力造势,好好培养培养,能成大事。 这天,周春禾送了菜,提出请杜勇喝一杯。 “这大早上的,你请我喝酒?”杜勇吓一跳。 “这不是赶上了嘛,那就喝茶也行。”周春禾就说道。 “去哪儿喝?”杜勇很好奇。 “我倒是带了茶叶,你要是不嫌弃,我从你这借个水,咱就路边喝一杯。”周春禾笑道。 “那我还是回去睡觉吧。”杜勇摆摆手,不约。 “逗你玩的,跟我走吧。”周春禾招呼到杜勇上车。 “你这小子咋还没换车呢?不是说弄到票了嘛?” “就换,这不最近忙嘛。”周春禾说道。 周春禾还真没骗人,把人带到了一个茶馆,“看,是正经喝茶的地方吧?” “你这是有事求我?”杜勇猜到。 “进去再说。”周春禾打头先进去了。 来了一壶茶,叫了几盘糕点,烟也点上了,氛围感拉满,周春禾像模像样给杜勇倒了杯,递到跟前,说道,“杜经理,请喝茶。” 杜勇一下把翘着的二郎腿拿下来,“你这一正经,我怕被你喝走了。” “哪能啊,这是茶,又不是毒药。”周春禾就说道,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尝了尝,“还不错,挺解渴的。” 杜勇笑笑,“你喝吧,我还不是很渴。” 周春禾也是头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他真是有点渴了,不然也不能提议来喝茶,就是这杯子太小,喝着不够过瘾。 眼见着一壶的茶周春禾喝去了一大半,杜勇开始坐不住了,“兄弟,你找我到底啥事?” 周春禾看了眼他,放下杯子,“也没多大事,就是想向您打听打听。” “打听啥?” “您认识做建材的人吗?” 杜勇一惊,“准备盖房子了?” “那倒不是,我准备建大棚,种菜。” “种大棚菜?”杜勇一下就猜到了。 “正是,你可认识这方面的人?” “不是,你们自己种得好好的,干嘛要建大棚啊?”杜勇不解。 “不是你大冬天的要茄子,大夏天的要萝卜嘛,我建大棚也是为了更好的服务你。”周春禾就说道。 “真是这么想的?” “不然我建大棚玩呢?”周春禾反问道,又喝了一杯。 “那如果你大棚建起来了,不能给我涨价吧?” “咱不是签了合同的嘛,你怕啥,一切按照合同的来。”周春禾笑道。 “是有合同,可是咱这合同不是快到期了么?” “你放心,涨谁的也不能涨您的价,要是你帮我把这成本压下来了,我还会额外补贴你的。”周春禾就说道。 “怎么个补贴法?”杜勇看着周春禾问。 周春禾心里就明白了,这货是想私下捞点好处。 “你说,我要是觉得合适,一定答应你。” “我要你把菜价往上提10%。”杜勇就说道。 “往上提?” “是合同上的菜价往上提,其实不变。” 周春禾一笑,“成交!” 一个小时后,周春禾结了帐,整整十二块,心疼不已,今天的菜算是白送了,幸好那茶他让续了两次水,喝到后面愣是成了白开水了,也算扳回点本,要是杜勇给他的信息不值这个价,他一定拿桶让他喝到撑死为止。 “你这自行车要不要我也给你支个招?”杜勇出来指着那辆旧自行车问道。 “不用了,我已经看好了。”周春禾礼貌地笑道,打杜勇提出那样的条件,周春禾就明白这人不宜深交。 “行,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杜勇挥挥手,转身朝饭店走去。 “龟孙子,等着吧!”周春禾骂了一句,朝另外一条路骑去。 到了农技站,却没看到付小安,那一期培训已经结束了,付小安也只是过来听课的,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遇上。 刘贯山这时正好从里面出来,叫了周春禾。 “都结束了,要不一起回去?”周春禾问道。 “你先回去吧,我再和人请教请教。”刘贯山说道。 “你认识里面的人?”周春禾问道。 “嗯,正好他也能跟我讲一讲,我估摸着明天就可以开始着手了。” “这么快?”周春禾有些不大相信。 刘贯山笑笑,“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弄成了,先开始,一步一步来。” “靠谱。”周春禾难得地表示了同意。 第七十一章 第一辆车 周春禾这次没隐瞒,回去就和江绿实话说了,没遇到付小安。 江绿说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周春禾不大明白,可惜没能再见一面? “可惜不能再见一面。”江绿一语验证他心里的疑惑。 周春禾睁着眼睛,半晌,说出一个字:“草!” 江绿拿过笔记本和钢笔,收好。 “那小子有啥好?”周春禾不明白了,还没发育完全的样子,小鸡仔一样。 江绿睨他一眼,“男人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你这小娘们很是嚣张啊,明明知道我压根不爱思考,还净说难懂的话。”周春禾捏着江绿的收碗,略一施力,江绿就动弹不了了。 “我欣赏的是付小安的头脑和精神,以后我们要做大,需要他这样的人。” “开什么玩笑,就他那一根筋轴到底的人?” “不正好和你放荡不羁的性子形成互补么?” “放屁,和我互补的是你,不行,我们现在就试试!”周春禾作势解腰带。 江绿哭笑不得,连手带脚踢过去,“自行车买了没?” “你自己去看看。”周春禾就说道,趁机在媳妇脸上捏了两把,进不去,占点便宜也是好的。 “不早说!”江绿有些兴奋,这可是他们家置办的第一个大件。 就见周婆子已经在那里欣赏半天了。 “娘?”江绿走过去叫道。 “我滴个乖乖,真的是凤凰牌的,你看这凤凰,多显眼。”周婆子摸着那商标赞叹道,“多少钱来着?” “不少钱。”周春禾已经重新系好皮带。 “不少钱是多少钱?”周婆子执着。 “二百五。”周春禾说出一个数。 “二百五十块?”周婆子一下起身,“这么贵呢?我打听的都是一百多啊。” “娘,我这和他们不一样,最新款式的,大规格。”周春禾解释道。 周婆子的拳头就捶上来了,一边打一边骂,“老式的不能骑嘛?干啥买最新的,这么大个家伙,跨上去都费劲。” “娘,那是你费劲,你看我。”周春禾说着,一脚就跨上去了,不费吹灰之力。他一直嫌村长家的自行车小,骑着憋屈呢。 “当真二百五?”周婆子又确认了一遍。 “真的二百五。”周春禾一脸真诚。 “拿来吧。”周婆子伸出手,接受了现实。 “啥?”周春禾看看媳妇。 “剩下的五十块!”周婆子原想着怎么也得剩下一百块的,平白少了一半,好像用的是她的钱似的,心疼了半边。 “给你,给你,我媳妇都没说啥,你这个老太太,就是个老财迷。”周春禾佯装生气,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 “真的二百五啊?”周婆子总觉得太贵了些。 “真的,真的。”周春禾不耐烦道。 周婆子捏着五十块,骂骂咧咧走了。 老娘一走,周春禾坐在自行车上的屁股也没挪下来,勾了勾手指头,对江绿说道,“小妞,上车,哥带你去兜风!” 江绿看刚刚周春禾和他娘演了一场戏,憋得直想笑,一屁股坐上自行车,“哥哥这自行车当真二百五?” “那不能,也就二百块。” “真的要二百块?”江绿的手挠着周春禾腰间的肉,似有似无。 周春禾哪里受得住,全招了,“一百七。” “你娘知道了得吐血。” “我不说,你不说,她哪里知道?”周春禾笑道,“坐好了,出发。” 二人沿着村里蜿蜒的小道,一直兜到去县城的大道上。呼啸而过的风,吹乱了江绿盘好的发髻,周春禾在平坦的大道上,把自行车开到最大码,庆祝他这二十来年里拥有的第一辆车。 回去的时候,周春禾倒是骑得慢了些,路上走过的村民见周春禾买了新车,纷纷上前赞叹了番。周春禾的虚荣心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到家,周春禾将车立好,放在屋檐下,不让它晒着一点儿太阳,然后看了下四周没人,从口袋里掏出八十块递给江绿。 “你拿着吧。”江绿却说道。 “我要这么多钱干啥?”周春禾惊吓,这一定是媳妇在考验他。 “明天不是要去买搭大棚的材料嘛,你这点钱还不够呢。”江绿就说道。 “哦,还有一件事我得和你说。”周春禾觉得还是要和媳妇说一下。 “什么?” “我今天请杜勇喝茶了。” “应该的,做买卖也要有个人情往来。” “花了十二块。”周春禾继续道。 江绿眼眸抬了抬,“没事,以后都能挣回来。” “他要我们给他在合同上作假。” “这孙子想干啥?!”江绿忍不了了。 “我还以为你会同意呢,反正这事我们不亏啥。” “这是违法的,你真想让我带着孩子去大牢里看你?” “所以我这只是缓兵之计,我想了想,等我们大棚搭好了,我重新去早市批发去。” “那可辛苦得多。”江绿就说道。 “那我就答应那孙子了。” “你敢!” 这事,周春禾这次是和媳妇意见一致的,犯法的事不能干。 但是牡丹饭店的确是一块肥肉,丢掉了这块肥肉,周春禾安逸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一季稻的收割已经完成,整个王家坝村又投入了二季稻的播种,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才过中午,就下起了瓢泼的雨,田里到处是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插秧的人们。 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水坑,落在稻田里,激起一圈圈的涟漪,电线杆的燕子都没了踪影,不知道飞去哪个屋檐下躲雨了。 周春禾和刘贯山正费劲地牵着薄膜,往搭好的大棚上盖,第一个大棚眼见就要完工了,周春禾舍不得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恨不得连夜把菜籽种下去,好把这些成本赶紧赚回来。 刘贯山也是个实诚人,并没有觉得自己只是拿一份工资的打工人,就磨洋工,他比任何人都要热爱这一片土地,希望看到它们结出丰硕的果实。 周婆子如今也有事忙活了,在江绿的建议下,她拿着买自行车剩下的钱买了两头小猪仔回来,如今不是在采猪草的路上就是在煮猪食的路上,用周春禾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家的猪都要比他的地位高一些。 第七十二章 是故人否 转眼到了月底,付培雅结婚的日子到了,头一天,江绿就让周春禾把衣服给送过去了。 付培雅穿上礼服的时候,站在衣柜前,照着镜子,半天缓不过劲来,喃喃道,“这丫头要是去做服装生意,还有那些店啥事啊!”简而言之,这衣服做得惊为天人,前所未有。 上半身合身下半身是蓬松的裙子,很好地掩饰了她的小肚子,而且还是蕾丝布做的,有点像简化的婚纱,不至于夸张吓坏父老乡亲。 付培雅简直爱得不能自已,恨不得原地大转三百回合。 第二天,江绿大着肚子不便折腾,就让周春禾给她送到了所子村,等着盛荣把新娘子接回来。 这边的规矩,嫁女酒席是中午,娶妻酒席在晚上,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新娘子接回来了,首先就给拦狗洞包的娃娃撒了一场红包雨,红包里面的钱不多,五分一毛的,图个喜庆和热闹。 新娘子被喜婆带到了新房,江绿在周春禾的护送下,也进去了。 乌泱泱的全是人。 周春禾怕媳妇给撞到,一直用手护着,好容易到了新娘子跟前,付培雅忙伸出手把江绿拉过去坐。 “你去找他们玩吧,我和培雅说会话。”江绿对周春禾说道。 “有事叫我,别让娃娃碰到你。”周春禾不大放心,又警告了屋子里的娃娃。 江绿拉着付培雅的手,好好打量了一番,笑道,“衣服好看,人更好看。” “你不知道,今天盛荣过来接我的时候,那嘴半天都没合上。”付培雅偷偷说道。 “被你迷住了。”江绿打趣。 “说我,你看姐夫,恨不得把你绑在腰上才好。” “也烦人,太粘了,一点自由都没有。”江绿摇摇头。 “你可打住,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人。” 付培雅抓起一大把糖果,就往江绿手里塞。 喜婆这时候进来叫,出去拜天地了。 娃娃们听了,一阵兴奋,全部往门口挤去,江绿已经很小心的躲避,还是被一个孩子给撞到了,眼看着就往前扑去。 “小心!”一个男性的声音响起,拉了江绿一把。 “谢谢。”江绿站稳脚,谢道,回头却见那人已经走出了房间,留下个背影。 是江绿不曾见过的人,想必是盛荣的朋友或者同学吧,江绿想。 “看什么呢?”周春禾来到江绿的身边。 “没什么,走吧,我们也去看看。”江绿就说道。 吃饭的时候,江绿又看到了那人,他的发型和衣着都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透着一股高贵和优越。 他跟在盛荣身后,给他挡酒。 “盛荣,这是谁啊?”几位婶婶伯娘见了这样的青年才俊,忍不住打听起来。 “是我同学,人家可是了不得的商业奇才。”盛荣喝了些酒,有些兴奋。 “叫啥名字呢?”那些人又问。 “赵斌,是吧?”盛荣突然问道身后的人。 “正是。”那个叫做赵斌的礼貌性笑笑。 “是盛荣同学啊,有对象了没有,婶子跟你说……” 周春禾也注意到了这个叫赵斌的人,问江绿,“看着挺眼熟的,媳妇,你有印象吗?” 江绿摇摇头,低头吃菜,“没有。” “奇怪了,咋觉得见过。”周春禾疑惑。 盛荣和付培雅敬酒到这桌的时候,赵斌跟在后面,手里端着酒杯。 “你叫赵斌?”周春禾直接就问道。 “嗯。”赵斌点点头。 “你认识赵垒吗?”周春禾突然问道。 江绿愣了一下,看着赵斌。 “不认识。”赵斌神色自然,没有一丝的犹豫。 “你俩认识?”盛荣就问道。 “不认识。”周春禾见状,重新坐了下去。 “我想也是,我这同学是头一次来我们这。”盛荣就说道。 “第一次嘛?”周春禾端着酒碗喃喃道。 “是第一次来。”赵斌对着周春禾举了举杯,视线移到江绿这边的时候,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江绿也点了点头,对于眼前这个人,她的确不认识,即使听到周春禾提起赵垒的名字的时候,她仍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来,今天我结婚了,感谢大家来捧场,我们一起喝一杯。”盛荣就说道。 “那可不行,新郎官敬酒哪有一杯敬一桌的,怎么也得一个一个来才能添喜舔子,幸福美满啊。”有人就说道。 “叔,您饶了我,我实在是喝不下去了,后面还有那么多桌呢。”盛荣求饶道。 “那就让你同学来,人家今天可不就是给你挡酒的嘛?”周春禾提议。 “他,他酒量也不怎么好。”盛荣忙说道。 赵斌却站了出来,“没事,难得你今天结婚嘛,让大家伙喝高兴才是,我替盛荣喝。” “是个汉子!” 这一桌,除了一个娃娃,其余的七杯酒全让赵斌喝了,周围看热闹的人爆发出一阵喝彩,特别是那些未出阁的姑娘,都上前来一睹这个城里来的小伙子的风采,期盼着被他看上,从此飞出山窝窝,成了金凤凰。 一众热闹的场面里,没人注意到江绿皱起的眉,和她额头上冒起的汗珠。 “周春禾!”江绿抓着周春禾的衣襟,沉着声音叫道。 “怎么了?”周春禾注意到媳妇的不对劲。 “我肚子疼。” “肚子疼?”周春禾大脑空白了一两秒,随即满场子找起娘来。 周婆子过来一看,就明白了,“这是要生了,赶紧回家。” “不回家,上医院。”江绿说道。 “回家,娘找稳婆给你接生啊!”周婆子拍着大腿叫道,村里一大半的孩子都是这样生的。 “去医院!”江绿死命抓着周春禾的衣服。 “上医院!”周春禾再一次听从了媳妇的选择。 “上医院那么远路呢,孩子哪里等得及?”周婆子不肯,抓着儿子的手不放。 “我有车,我开车带你们去医院。”这时候赵斌突然出来说道。 “对,赵斌有车。”付培雅忙说道。 周春禾愣了一秒。 “那就麻烦你了。”江绿已经做出了决定。 “让一让!”周春禾一吼,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周春禾顾不得那么多,甩开他娘的手跟着赵斌走去。 第七十四章 满月酒上的贼 江绿坐月子的头一天,周婆子手起刀落,把家里的那只小公鸡给宰了,江绿一时挺感动,来老周家一年多了,终于是吃上鸡肉了。 可是到吃饭的时候,江绿左等右等,没等来鸡肉,等来一碗血渍呼啦的醪糟鸡血汤。 江绿生生给看吐了。 “喝吧,绿儿,这个下奶。”周婆子眼巴巴看着江绿,一步不挪动,要看着她喝下去。 “娘,我待会喝。”江绿忍着恶心道。 “凉了不能喝,现在喝。”周婆子像是看穿了江绿的心思。 江绿看了一眼周春禾。 “喝吧,下奶。”周春禾也附和道。 “娘,你给我放点糖。”江绿妥协道。 “那行,我去拿。”周婆子屁颠屁颠就去了。 才一出门,江绿立马叫道周春禾,“你,赶紧喝掉。” 周春禾愣住了,“我喝?” “不喝就倒掉,我反正不喝,你们要是逼我,我就洗头洗澡吃辣椒。” “你这娘们,这是给你下奶的!”周春禾草了。 “你娘就要来了,我说到做到。”江绿语气坚定,目光决绝。 周婆子的脚步声已经在门外响起,周春禾心烦意乱。 江绿定定地看着他。 “我去!”周春禾一把端起碗,掀开尿壶,倒了进去,盖上盖子,一气呵成。 江绿露出了笑容。 周春禾气得牙痒痒。 “给,糖拿来了。”周婆子推开门进来,正看到儿子手里端个碗。 江绿擦了擦嘴,“喝完了,娘。” “不要糖了?”周婆子纳闷。 “口渴了,干脆喝了。”江绿笑笑。 “这就对了,就该这样,坐月子哪能由着自己的胃口来。”周婆子宽心了,接过儿子手里的碗出去了。 江绿拍了拍床边,示意周春禾过去坐。 “干啥?”周春禾还有些没缓过劲来。 “给小宝取个名字吧。”江绿说道。 说起这事,周春禾来劲了,脸色总算缓和了下来。 “你说叫啥?”周春禾凑过去。 “姓周,叫周天吧,小名就叫天天。”江绿早就想好了。 “周天?”周春禾惊呼,“你怎么不叫周末?” “也行。”江绿说道,她没意见。 “不行,太俗气了。”周春禾坚决反对。 “那你说叫什么?” “解放、冠军、英雄,哪个不比你的周天好。”周春禾就说道。 江绿呵呵,“周天,周末,选一个。” 周春禾有些不敢相信,“你来真的?” “比真金白银还真。” “要不考虑一下永强吧?”周春禾商量道。 “你要是敢叫他永强我就能不让你上床。” “行,就周天!” “不改了?” “不改了。” 周春禾心里是抗拒的,但是他好像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孩子总会长大,媳妇是陪着自己一辈子的,所以权衡一下,还是上床更重要。 “周天,小天天,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江绿逗着儿子,小家伙像是听懂了般,一动不动盯着江绿。 “我去地里了。”周春禾说道。 “嗯。”江绿应了声,没回头,继续逗儿子。 “我去了?”周春禾不死心,又说了一遍。 “嗯。”江绿仍是一个字打发他。 “臭小子,你爹我走了。”周春禾大声道。 “小点声!”江绿拍着天天的被子道。 周春禾讪讪地,推门而去。 他这一家之主的地位好像出现了松动,在媳妇心里,好像也不是第一了。 真是令人挫败的发现。 好在大棚起来了,蔬菜也下种了,他有了新的活计,每天不是在送菜的路上就是在大棚里,和刘贯山捯饬菜,不特意去想,他就还是老周家最靓的仔。 江绿整个月子里,每天都在掉秤,掉得周婆子心惊胆战,见她连奶水都见少了,别人见了还以为自己虐待了儿媳妇。 “鸡都吃了好几只了,咋不见长肉反倒越来越瘦了呢?天地良心,那些鸡我可就只尝了尝味。”周婆子对天发誓道。 “娘,我又没说您啥,鸡是我自己吃的,我心里都明白呢,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呢。”江绿笑道,自己虽然一天天瘦下去了,但是小天天却是日渐的圆乎了起来,这就是她最想看到的。 “这哪行,还得多吃点。”周婆子大概觉得没成就感,她养了一个月的猪都肉眼可见地长了好几斤肉了,怎么这儿媳妇越发的瘦,不科学啊! 实在不行,她就准备杀猪了,不能让孙子没奶喝。 儿子周春禾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周婆子又愁眉苦脸地把这事告诉了他。 “得想个法子,可不能饿着了天儿。”周婆子最关心的还是孙子。 “不是说鲫鱼汤下奶吗,我待会就去河里抓鱼去。”周春禾说道。 “那哪能说抓就能捉到,这法子不靠谱。” “试试再说。”周春禾就拿着竹篓子去了。 江绿其实对自己目前的恢复十分满意,现在不管是从正面,背面,还是侧面,都看不出她是个生了娃的女人。不像别的妇女,她不仅没有隆起的小肚子,也没有松垮的皮肤和斑点,反倒是胸围长了一个尺寸,身材更加前凸后翘了。 这个月,她也没闲着,除了奶孩子,她也想了以后的出路,现在孩子生了,她就可以放开手脚干了,借着这股子春风,她要好好开花结果。 江绿出月子的时候,老周家摆了满月酒,这一次,她才认清了老周家有多少亲戚。 之前周春禾为了娶她,把亲戚都借了个遍,那些亲戚见着周春禾都像是看见瘟疫般,老远看见就躲起来,今天才算是又都认回来了。 但是江绿娘家没来一个人,尽管早已经预料到会是如此,可真的一个没来,江绿这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 宾客散去的时候,老周家的门口隐隐约约出现一个人影,那人影畏畏缩缩,探着脑袋往里瞧,想要进去又有所顾忌的样子,举棋不定。 活像一个贼。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说起来,作者君虽然已经有几百万字的写书经历,却是第一次在阅文写书,更是头一次发表在qq阅读,没想到,短短一个月时间,已经收获了粉丝三四,书评八九,这当然算不上好成绩,但是我在这里算是“白手起家”,所以真的万分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与爱护,在此,小痩跪谢宝子们了! 还记得开始发文的时候,玥玥.ae给我投的第一次月票,那心情比周春禾亲上媳妇还要激动,然后就有了书友的月票,隔壁老王_林沉的月票等,以及嘻哈903几乎每章的评论,小痩真的都有认真的关注和阅读,再次跪谢宝子们的投票和评论。 当然,更多的书友享受纯净式阅读,不喜欢评论互动,小痩也同样的感谢。看着每天变换的数据,我就知道还有很多人在默默的看小痩的文,这让寒冬里码字的我倍感温暖。卡文的时候,我拿起手机刷大家的评论,寻找灵感,毫不夸张地说,我因为热爱写文来到这里,但却是你们的支持,才能让我坚持写下去,所以,我要感谢所有书友们对本书的阅读 马上就是新年了,你我素未谋面,却又像是多年故友,我要为你们送上我最真挚的祝福,希望书友们所见即所想,所得皆所愿,希望我的文带给你的不仅仅是一笑而过,还有人世间那些被隐藏起来的美好,都能一一展现在你眼前。 承蒙厚爱,感谢不弃,宝子们,希望在最后的最后,那里不仅有周春禾,江绿,我,还有你们…… 小瘦许愿:收获五星书评多多,评论多多,推荐多多,月票多多,希望我的书友们兔年财运亨通,赚钱多多,嘻嘻! 兔年要快乐呀!当然也要记得来阅读哦(●v?v●) 西风瘦 第七十六章 一个父亲 周春禾喝了些酒,尿多了起来,正出门撒尿,一道人影窜出来,吓得周春禾差点尿失禁,浑身打了个激灵。 “是我。”江加福赶忙从墙角的阴影处站出来,刚刚差点被嗞一身尿,他也后怕。 “你躲这里干啥呢?”周春禾没好气道。 “江绿呢?”江加福没回答周春禾的问题,反问道。 周春禾看了看周围,看样子是一个人来的,“等着,给你叫。” 周春禾进去传话的时候,直接说道,“江加福来了。” “江加福?”江绿正在喂奶。 “你爹,我老丈人。”周春禾解释一番。 江绿把衣服拉下来,又把周天递给周春禾,走出去两步,又转过身,抱走了周天。 周春禾像个道具人,愣在原地。 江加福见了女儿抱着外孙出来了,反倒往后退了两步。 “你来干什么?”江绿问道。 “今天是小宝满月,我这个做外公的也来瞧瞧。”江加福壮着胆子上前两步,伸出手想拉一拉小周天的手,终究是没伸过去。 “空手来啊?”江绿问道。 “那不能。”就见江加福从内袋掏出一个银手镯,就要往周天小手上套。 “哪儿来的?”江绿接过来,镯子明显是成人的款式,还是女款。 “你娘的,我从你饶姨那里拿了过来,给外孙子,你娘也安心。” “偷来的吧?饶爱云知道了不跟你翻脸?” “翻脸就翻脸,又不要命,她骂两句也就是了。”江加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不是,你现在是打什么主意,你直接挑明了说。”江绿看不懂父亲的这一系列操作。 “我能有啥主意,”江加福干枯的手指头耙了耙头发,“我是你爹,我还是希望你好的。” 江绿怔怔地看着他,“你把我卖了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可不就是这样想的么,你在我那个家混不出头,不如另寻个地方找个出路,我真是为你想过的,但是你也得明白我的苦衷,我也要活命的。”江加福一着急,又耙了耙头发。 “行吧,东西我收到了,你回去吧。” “那啥,你有没有钱,给我点,我买烟丝,干活也有劲。”江加福眼巴巴看着江绿。 江绿冷冷地看着他,果然,这老头总有法子败自己好感。 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票,江绿递了过去。 “再给一块。”江加福死乞白赖道。 “拿上走人,以后别来了。”江绿又甩过去一块钱。 江加福得了这三块钱,喜形于色,忘记了自己是来看外孙的,连孩子都没瞧一眼,就屁颠屁颠走了。 江绿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她这一世的娘到底是看上这个人的什么,怎么就嫁给了他? 怀里的娃娃哭了,江绿转身进了屋,门后的周春禾趁机追了出去。 江加福正朝河对面走去,周春禾健步如飞,三步并作两步,不费吹灰之力追上了老丈人。 江加福吓一跳,下意识就把手伸进了口袋,紧紧拽着江绿刚刚给的三块钱。 周春禾往那放钱的地方瞟了一眼,江加福几乎断定姑爷是来把钱拿回去的了。 敌不动我不动,俩人僵持在这。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天边的火烧云像是杀红了眼的恶魔,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一切。 江加福看了看满天的云霞,吞了吞口水。 终于,江加福憋不住了,开口道,“你想干啥?春禾。” 后面那个称呼叫得生硬,明显是为了套近乎临时加的,身后就是哗啦啦的河水,凭周春禾的体格,把他扔下去就跟玩似的,而凭他的家庭地位,多半不会有人找他。总结起来就是:这个世上多他不多,少他不少。 现实很残酷,但是他不得不承认。 周春禾笑了笑,又往前走了一步。 “你有话直说,别再过来了。”江加福伸出一只手阻止道。 “我知道你是来找江绿要钱的。”周春禾缓缓说道。 “我,我是来看我外孙的,要钱不过是顺道的。”江加福声音越来越小,心虚了。 “你说你要不做后面那件事多好,非得给自己招黑。” “什么事?” “要钱那事。”周春禾指明。 江加福嘴唇蠕动,他也知道自己不该扫女儿这兴,可是没烟抽的日子太难熬,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不能委屈自己。 那就只能委屈一下女儿,他一向是这样的选择。 周春禾的拳头拽着,又上前了一步,江加福心里直呼完蛋,今天估计这顿揍免不了了。他死死地拽着口袋里的三块钱,打一顿也好,只要不拿回这钱。 可是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女婿的拳头。 江加福睁开眼,周春禾就直直地站在他的面前,嘴里叼着一根烟,点上了。 周春禾眯着眼睛,越过江加福看着身后欢腾的河水,吐出一个烟圈,开口道,“以后别向江绿要钱,实在缺钱,你找我,当然我不一定能给,但是万一呢,要是江绿心情好,我保不齐能给你仨瓜两枣,要是你给江绿添了堵,那就不是仨瓜俩枣了,三拳两腿也是可能的,更或者,我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周春禾说得不轻不重,烟雾缭绕里,江加福早已吓破了胆,跌跌撞撞跑了…… 时节已经是夏末秋初,午后的太阳虽然热辣,但是不会烧着人头皮发麻,白霎霎的阳光透过树枝,在地上投射出斑驳的暗点,大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江绿穿着枣红色外套,下身穿着黑色的土布九分裤,不像别的妇女那样穿着宽松,裁剪得当的衣服把她的身材衬托得玲珑有致,乡亲们惊叹之余,都来问江绿这一身衣服是哪里买的。 “我自己做的。”江绿笑笑。 “啧啧啧,老周家的人个个都有能耐。”妇女们称赞道。 “下次我在乡里摆个摊,各位阿姨婶婶来捧场,我不收大家手工费。”江绿把消息散发出去。 周春禾听得一愣一愣,拉着媳妇就问,“你要摆摊?” “嗯,不过还得等等。” “小娘们,咋想一出是一出呢?” “我不仅要摆摊,我还要开店呢。”江绿笑道。 “疯了吧?还是喝醉了?”周春禾只当媳妇是开玩笑。 第七十七章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满月一过,林老师就上门来了,手里还提着一罐子的茶油。王家坝村的规矩,女人坐月子期间,是不宜见外人的。 “今年的新茶油?”江绿老远就闻到了香味。 “哪能啊,今年的茶籽还在树上呢,需得霜降了才能摘。”林文舒笑道。 江绿笑笑,“那你这油保管的挺好的,透着一股子香气。” 林文舒就抱起小周天,说道,“给你熬过了,是熟的,所以散着香味,你不是说要用茶油浸南瓜干么。” “难为你还记得这事。”江绿感慨道。 “那不能忘,你帮我稳住了工作,这点事我要记不住,就枉为人师了。” “奶水可还够?”林文舒又问了一句。 就见江绿苦笑一番,“不咋够。” “我猜也是,你这做了个月子,眼见着瘦了不少,奶水要是够才奇怪,用那黄豆炖猪脚试试,兴许有些用。”林文舒把自己当初的经验传授给了江绿。 “可别再提猪脚黄豆,我现在做梦都是猪脚。” “试过了?” “嗯,春禾基本每次从县城回来都带回来一只猪脚。” “你这待遇在王家坝村也是独一份了。”林文舒就说道。 “卖菜的那点钱几乎都用在了催奶上,把我婆婆愁的,又不见我长肉,都要急死了。”江绿自我打趣道。 两个女人说话的时候,周春禾回来了,手里果然提着一只猪脚,一进院门就开始叫江绿。 “那行,你先养着,我回去了。”林文舒起身。 “你家那菜种得咋样了?”江绿想起来这茬。 “没种了,春禾没和你说?”林文舒叹气道。 “没有啊,怎么不种了?”江绿诧异。 “也不知怎么的,种下去的菜总是不成气候,不是枯死就是连根烂掉,同样的天和地,别人家的菜都好好的,就我家这样。”林文舒苦笑。 江绿接过孩子,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说道,“别着急,好好找找原因。” 林文舒走了之后,江绿还在想菜不能成活的事,王建国种菜的手艺虽说比不上刘贯山,但是比村里的大部分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周春禾都能种成活,他种不成活? “媳妇儿,娘问你今天的猪蹄你是想吃红烧的还是炖汤?”周春禾推开门就问道,顺势坐在床边逗儿子。 “能不吃吗?”江绿一脸苦相,三天就有两天吃这玩意,她都快成猪蹄了。 “不能。”周春禾只顾着逗儿子,连头都没回,“来,给爹笑一个。” 小家伙却不领情,被周春禾一逗弄,不但没笑,反而哭了。 周春禾抱起来哄,小家伙越哭越大声。 “给我。”江绿接过去,还真是奇怪,一到了娘怀里,就不哭了。 “我再试试。”周春禾伸手过来,不死心。 可是一到他怀里,周天又开始哭起来。 江绿又接了回去。 周春禾气恼,“小子,我是你爹嘞,你还能不认爹?” 不服气,又接了过去。 反反复复接过去几次,周天就反反复复哭了几次。 “爹,你是我爹!我不碰你了,行不?”周春禾缴械投降,彻底死了心。 “这哪是生了个儿子,生的是祖宗。”周春禾又喃喃道。 江绿在一旁早乐得前俯后仰,“天天还得是我的军大衣。” “不行,你再给我生个小棉袄。”周春禾撅嘴道。 “自己生去,我是不生了。” “我自己生?我和谁生?” “爱和谁生就和谁生,我反正是不生。”江绿抱着儿子挪到一边,背对着周春禾。 “话说,你已经出了月子了。”周春禾灵机一动。 “是又咋样?” “今晚让周天和他奶睡。”周春禾嘿嘿道。 江绿就猜到了这厮肚子里盘算的是啥,“不行,他晚上要吃奶。” “吃奶再抱过来。”周春禾铁定心要从儿子手里夺回媳妇。 “他还这么小,你这当爹的忍心看他折腾?” “那你忍心看我折腾?”周春禾眼巴巴看着媳妇。 江绿就有些于心不忍了,这段时间他的确是憋得—— 但是, “再忍忍吧。”江绿权衡后还是牺牲了娃他爹。 “小娘们,有了儿子不要丈夫,和你过一辈子的可是我。”周春禾往儿子脸蛋上捏了捏,以泄私愤。 “来日方长,还望夫君慎重。”江绿一把拍掉周春禾的手。 “哼!”周春禾起身,顺手在媳妇臀上拍了一下,又掐了一把,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吃不到,摸一摸也是好的呀。 哪曾想,夜里江绿喂了奶,周春禾抱着孩子哄睡着了,就给放到了另外一头,又给掖好了小被子,然后火速掀开媳妇江绿,一骨碌爬了进去。 “天天呢?”江绿问道。 “睡着了。” “在哪里?” “那头。” “怎么能……” “别说话。”江绿还没说完,嘴就被堵上了,周春禾高大的身躯俯身而下。 月亮偷偷地爬了上来,躲在树梢里,窥探着屋子里的一切。 “唔……”江绿快要窒息的时候,想起一件要紧事。 “又怎么了,祖宗,你让我弄完。”周春禾箭在弦上,迫在眉睫。 “刚刚忘记换尿布了。” “等会再换。” “不行,会红屁屁。” “草!”周春禾头一次当着儿子的面爆了粗口。 江绿就要起身,被周春禾一把按了回去,“你保持这个姿势别动,我来。” 江绿哭笑不得,看着周春禾迅速爬到那一头,先把干净的尿布塞进被子里捂暖,然后轻轻掀开儿子的小被子,慢慢地扯下尿布,再把那已经捂暖的干净尿布给换上,最后还细心地把尿布整理好,重新给周天盖上小被子。 整个过程,小天天睡得香甜,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见此情景,江绿突然想到一句话: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她没看错,这厮粗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细致入微的心。 “呼,搞定!”周春禾做完这一切,窃喜,回头看着媳妇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那舒展开来的两条腿在向他召唤。 “继续!”周春禾用口型说道。 江绿心神荡漾,芳心大开,通过刚刚那一幕,她已经被眼前的汉子完全给迷惑住。 俯身而上,十指紧扣,恰似两尾鱼,交缠在一起…… “啊!”一声惊叫划破长空。 “叫啥?”他还没进去呢! “不是我!”江绿惊慌道。 “草,有人!” 周春禾直接翻身而下,连鞋都来不及穿,直奔屋外,就见一条人影,仓皇而逃。 “是谁?”江绿也赶出来问道。 “你在家关好门窗,我去会会。”周春禾边说边追了出去。 江绿拢了拢披着的衣裳,正要转身进去,看到窗户下横着一条板凳,凳子的旁边,静静地躺着一只鞋,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清光。 一阵寒意袭来,江绿下意识拉紧了衣裳,“会是谁?” 第七十八章 你说了不算 今晚的月色皎洁得诡异。 那黑影一瘸一拐,显然是刚刚摔下来的时候,崴到了脚,这会他正瘸着腿,拼了命往前跑。 可是他选错了方向,往村西的荒地去了,大概是想藏身进稻草垛子里去,可周春禾是谁,扒层皮都能蹦跶三百回合的泼猴,更别说这平坦的荒地了。 几乎是不到一刻钟,周春禾单方面宣告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结束,接下来就是看猫怎么收拾这只偷腥的老鼠了。 一把扯过那人捂住脸的双手,周春禾看清来人,正是王兴全!那个在学校偷看老师洗澡,被开除回来的高中生。 “春禾哥,我错了,我认罚,您要什么我都答应,只要别打我。”王兴全此刻像个八爪鱼瘫软在地上,求着周春禾别打他。 “你说了不算!”周春禾举起的拳头雨点般落下,但凡这小子能表现出一点读书人的斯文,周春禾都不至于如此迫不及待。 想到媳妇娇羞又大胆的样子有可能被这小子看在了眼里,周春禾心里的愤恨噌噌噌往上涨,直击脑门,那一瞬间,周春禾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丧失了理智,精壮的躯体化身钢铁巨人,每一拳都打得王兴全生不如死,招招致命,却又不能立马要他的命。 作为身经百战的街溜子,周春禾十分明白如何折磨一个人最是痛苦,立马要了他的命都是轻的。 于是那拳脚就落在了王兴全的背上、腿上、脸上……王兴全几乎没了人样,蜷缩着身子,在地上苟延残喘。 远处几点星火移动,正朝这边走来。 周春禾只是望了一眼,又继续手上的动作。谁来都没用! “春禾!”江绿发现了周春禾,跑过来,抱住了自己的男人。 再打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 “儿呀,兴全,兴全……”王红堂赶来,扑在儿子身上,叫着儿子的名字。 赶来的人越来越多,见到这个场面,大家都沉默了。 “放开我。”周春禾冷冷说道,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王兴全,其他的人压根不在他的眼里。 “春禾,春禾,我是江绿。”江绿死命地抱着周春禾,试图用她的声音和体温唤回丈夫的理智,在他耳边一遍遍说道,“想想我们的儿子,你要是打死了他,咱儿子就得受他一辈子拖累了,你想想……” “春禾,得饶人处且饶人,莫搭上自己的性命。”二爷也上前劝道。 终于,周春禾看了看媳妇。 “好好想想,为了这种人,不值得搭上我们一家人的幸福。”江绿看着他热切地说道。 “啊!”周春禾大喊一声,一拳打在旁边的一棵枣树上,惊得无数的鸟扑簌着翅膀,仓皇而逃。 江绿忙用双手握住周春禾的拳头,一片温热,他的手在流血。 王红堂见周春禾住手了,忙叫自己人给儿子抬了起来,先是远离周春禾,然后朝家里飞奔而去。 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敢说周春禾一个不字,不仅仅是因为他平日里威严的做派,更是因为这一次,王兴全的所作所为太令人作呕,完全不值得任何的同情,甚至不少人在心里大呼过瘾,早就有人想这样收拾一下王兴全这样的人间败类了。 江绿用自己的衣裳裹住周春禾的腥红的手掌,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回家。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王红堂总算是多吃过几年粮食,多走过几座桥的。第二天天刚亮,他就亲自上周春禾家的门道歉了。 手里还提着不少的东西,整条的香烟,还有酒,一众的干货,都是平日里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堆在院子里,很是惹眼。 周春禾不愿搭理他,连床都没下,朝外面说道,“让你儿子自己来。” 王兴全面露难色,“兴全这会还躺在床上,他实在是来不了,春禾啊,看在叔的面子上,你饶恕他这一回,等他好一点,能下地了,我让他立马来给你认错。” 话音才落,周婆子一盆水从里面泼了出来,“是谁这么一大早说这生了孩子没屁眼的话,你和你媳妇被人偷看了,你家被人翻墙了,你能善罢?” 王红堂脸上讪讪的,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解释什么,就见江绿收拾好,开门出来了。 “江绿,你替叔给春禾说说。”王红堂病急乱投医。 “叔,我现在还叫你一声叔,并不是因为你值得尊敬,而是我是个有教养的人,昨晚就算是春禾把王兴全打死了,这事也说得过去,我们这叫正当防卫,不信你去问问派出所的人。”江绿把事实稍微夸大了点说,王红堂不能真去问派出所的人,她很有把握。 “是,是,所以叔过来感谢你们的不杀之恩。”王红堂勾着身子,卑微道。 “实话和您说,这事我们也处理不了,想了想去,还是报警处理,对你我都好。”江绿就说道。 “对,就该报警。”周婆子立马附和道。 “报警?”王红堂脚一软,差点跪下去,“别呀,老大姐,侄媳妇,能不能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不要报警啊。” 王兴全作为一个资深的农民,他最怕的就是当官的和警察,他觉得,只要是报警,儿子一定玩完,这一点,哲学系的江绿,在修心理学这一门课程的时候,早就门清了。 所以,她临时决定,报警! “江绿,别和他浪费功夫,等天一大亮,就去报案。”屋里的周春禾听到外面的媳妇说要报警,本来还纳闷,他可不想就那样便宜了那小子,但是转念一想,人已经被他打得半死不活,这会报警,好像也可以了,于是大声说道。 听周春禾也这样说了,王红堂面如死灰,张着嘴,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他颤颤巍巍走出老周家的院子,紧跟着,身后一声巨响,就见他带去的拿些东西被周婆子扔了出来。 王红堂绝望地看了一眼,失魂落魄地朝家走去。 把儿子藏起来?他不是没想过,可是能躲到哪里去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要是儿子上了通缉令,这一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猛然间,王红堂又打起了精神,他想起一个人,兴许还能有一线转机。 想到这里的王红堂,踉踉跄跄朝前跑去。 宝子们,加更了,大家新年好!我都加更了,求张月票过分吗?(●vv●) 第七十九章 年轻人够野 王红堂一走,周春禾就出了房门,“你啥时候决定要报警的?” “就在刚刚。”江绿说道,又看了眼他的手,“手还痛吗?” 周春禾扬了扬,“这点伤不算什么,就是胳膊腿有些酸,昨天踢得猛了些。” “你还知道,要不是我及时赶到,真就要出人命了。”江绿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怕。 昨天她见周春禾那样出了门,越想也不对劲,便叫起了婆婆,把孩子塞过去,她就去王红堂家里了。 原本她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要是王兴全在家,他就打算让王红堂父子去帮忙抓人,可是去了那,王红堂说儿子不在家,说是出去耍朋友了。 等她拿出那只鞋,王红堂一见,跌坐在地上,江绿就啥都明白了。紧接着,王红堂叫醒自己的婆娘,就跟着江绿出来找儿子了。 知子莫若父,王红堂见到那只鞋就知道出事了。 “吃了早饭,就去派出所。”周春禾说道。 “不着急。”江绿回道。 “怎么,你又有啥想法了?”周春禾发现这娘们除了打架和做饭不行,其他的是哪儿哪儿都行,特别是脑子,特别活泛。 “你相不相信,王红堂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的。” “他不坐以待毙又能怎样?他儿子现在是犯法了。”周春禾分析道。 “你还记上次万雪上次骗我那次吗?” “怎么不记得,反赔了我们三百块。” “你觉得王兴全这事要是私了,值多少钱?”江绿看着周春禾。 周春禾瞬间悟了,既惊喜又兴奋道,“你想故伎重演一次?” “不,我什么都没想。”江绿摇摇头,“这事主要看王家什么态度,无论是报警还是私了,我都可以接受,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让王兴全受到应有的惩罚,以及不敢再犯。” 周春禾看着谜一样的媳妇,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聪明的娘们呢?” “三百块值了吧。” “那必须值!”周春禾搂着媳妇就是吧唧一口。 周婆子出来倒尿壶,就看见了这一幕,吓得又转身回去了,实在想不通,昨天回来还是一副冷若冰霜要吃人的样子,今天怎么就笑得像朵花似的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会玩了吗? 想她当年也是够野的,不然也不能倒追上周春禾的爹,想起周春禾的爹,周婆子眼神暗淡了下去,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想一个想不到的人,白瞎功夫,不如多吃饭,多跳几次大神。 王红堂去了哪?去找村长王友良了。 这会村长王友良抽着王红堂刚刚拿过来的一条烟,眉头紧锁,甚是为难。 “你这娃是太能折腾了,从学校就因为这毛病被开除回来,还敢在村里兴风作浪,关键是,那是周春禾的窗户,他也敢趴!” “是,是,我已经骂了他了,村长,您是我们的一村之长,又是我们王家的长辈,可不能见死不救啊。”王红堂打出了亲情牌。 “不是我不救啊,实在是兴全自作孽,不可活啊,上次为着他选举老师的事,差点就被大家伙看出来了,我这次再要是替他求情,那我这村长也当到头了,你也替我想想,做人不能太自私了。”王友良义正言辞道,这会摆出了官威。 实在是这次情况特殊,对方是周春禾,他不能不三思而谨慎啊。 “村长,你放心,我也不让您为难,您就在中间帮我递个话,缓和一下,我们愿意私了,你看周春禾有啥要求。” “私了?”村长没想到王红堂打的是这主意,“我看悬。” “怎么?”王红堂心里一咯噔。 “换做是别人,可能还会看上你的仨瓜两造,可是对方是周春禾,那是个天不怕地不怕,阎王爷来了都要掰掰手腕的周春禾,他能同意私了?”村长不相信,打死他也不相信。 “行不行的您帮我去问问,我不能眼见着兴全去吃牢饭啊,他才十八岁。” “哼,十八岁干着八岁娃娃的混帐事,白吃了十年饭。” 王红堂不敢反驳,对此,他也无力反驳。 见他这副模样,王友良态度缓了缓,“那我就豁出去这张老脸给你问一问,不过你得答应我个事。” “您说。”王红堂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忙说道。 王友良招呼过来王红堂,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能行?” 王红堂咬了咬牙,“行,我一定给你办到。” “那我先等你消息。”王友良就说道,要是王红堂真能把这麻烦给他解决了,也算是不白惹这一身臊。 “劳烦您了,我这就去。” “对了,你给我透个底,你最多能拿出多少私了?”王友良又问道。 王红堂咬咬牙,狠狠心,比出三个手指头。 村站一笑,“行啊,你小子还挺有家底,行,我去给你问问。” “您尽量给我谈一下,这是我们全家的底了。”王红堂又拜托道。 “我看周春禾都不一定答应私了,等他答应了再说吧。”王友良压根对这事就不抱啥期望,“你现在抓紧去办那事,你那边办妥了,我这边才能去。” “我这就去,就去。”王红堂一溜小跑走的,朝刘杏花家去。 王友良让他去办的事,就是让刘杏花别再来纠缠他,他已经为此焦头烂额,招架不住了,家里那个母老虎也是他受不住的主,光是她三个弟弟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刘杏花正在家里洗头,头发还湿着呢,见大伯哥王红堂进来了,也不避嫌,把刘杏花这胆肥的娘们也整不会了。 “大哥,兴全出事了?”刘杏花以为是王兴全不行了。 “呸,净说丧气话,兴全没咋。”王红堂吐了一口唾沫。 “那是咋了?”刘杏花不解。 “是这样,你以后别去找村长了,你要是再去,这屋我们王家就收回来,不给你住了。”王红堂一股脑说道,也不讲究啥策略了,他只想速战速决,好回去给王友良回话。 “凭啥啊?”刘杏花气得一甩头,甩了王红堂一脸的水。 “不凭啥,你既然还为我弟守着寡,就不要败坏我王家门风,你和那些人的那些事,族里的人都知道,早就让我来和你说这事了,今天这是最后通牒,你好好掂量掂量。”王红堂说完,一溜烟又走了。 刘杏花湿着头发杵在原地,有些恍惚,刚刚是有人来过? 再一想,“奶奶滴,凭啥啊,人都死了还要我守活寡吗?”刘寡妇破口大骂道。 王红堂可以保证的是,短时间内,刘杏花指定是不敢再去麻缠村长了,因为她没地去,要是王家不容她,她那个娘家也未必肯要她,为啥?就凭最近这一段时间,她就和娘家的哥嫂吵了两次架了。 村长得到了王红堂的准信,心情大好,笑眯眯履行约定去了。 “友良哥,拜托您了。”王红堂给深深鞠了一躬。 昨晚到现在,他的腿都跑细一圈了,可谁让他摊上这么个孽障的儿子呢? 说话算数,爆更了!宝子们,我去看春晚了( ̄▽ ̄)\" 第八十章 要一块地 村长王友良笑眯眯过来的时候,江绿和周春禾还在吃早饭。 “吃着呢?”村长打招呼道。 “村长有事?”周春禾屁股也没抬一下,就问道。 王友良清了清嗓子,给自己打了打气,每次到周春禾面前,他这村长就略显底气不足。 “吃了吗?叔。”还是江绿客气道。 “吃了,吃了,你们吃。”王友良自己就找了个凳子坐下来了。 看两口子喝粥,周春禾吃了一碗又加了一碗。 村长也不说话,就那样干坐着。 江绿瞧出来这里边有事,但是不说破。 喝完两碗粥,周春禾抬头,见村长还在,便说道,“叔,你坐着,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村长立马站了起来。 “派出所。”周春禾直接道。 “去派出所干嘛?”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昨晚那事闹得那样大,您不知情?连二爷都知道了呢。”周春禾故意道。 “不是,我知道,我不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吗?”王友良装不下去,只得挑明了说。 “给王兴全走后门?叔,我和你说,你免开金口,今天谁来也不好使。”周春禾激动道。 王友良看了看江绿,尴尬道,“这事是王兴全错了,说破天也是他错了,我今天也不是给他来求情的,是王红堂求到我门上,让我这个做村长的来递个话,你看,春禾,给叔个面子,让我把话说完?” “啥话,你快点,我赶时间。”周春禾就说道。 江绿在一旁给孩子喂奶,听着这边俩人的对话。 “王红堂说愿意拿出三百块私了,只要你们不报警。”王友良一出口,直接报的就是底价,压根没把王红堂的话放在心上,这会他直觉还是不要试探周春禾的好。 “三百块?”周春禾看了眼媳妇。 江绿起身抱了孩子出来,给他拍嗝,接话道,“村长,三百块可不够。” 周春禾又看了眼媳妇,说句心里话,这钱比他想的要多,他以为王红堂那小气的顶多拿出一百块。 “我也给你们交个实底,他家就只能拿出这么多了,王红堂亲口对我说的。” “那就拿地来抵偿。”江绿又说道。 “地?你们要地作啥?” “我们是种菜的,自然要地。”江绿说道。 “对,种菜的哪能嫌弃地多。”周春禾虽然不知道媳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听媳妇的准没错。 “你要他哪块地?我去问问他。”村长就说道。 “我们也不要他的甲等地,就村西头的那块荒地吧。” “堆稻草垛子的那块?”村长诧异道。 “就是那块。” “那可是块丙等地,你们确定要那里?”村长还是不相信,村西距离河道远,灌溉不方便,一直是块荒地,还是王家祖上就传下来的,被闲置在那好些年了。 “好的地我们也不要,毕竟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但要是被他三百块就了结了这事,那这犯罪的成本也太低了,别人会怎么看我们?王家坝村的后辈又会学什么好样?本来,我们说什么也是要报警的,但是村长您上门来说这个情,我们作为晚辈的,不能不领您这个情,这就是我们的态度,不管他们王家答应不答应,我们都不在意,大不了就公事公办,所以,要是这事最后上了派出所,村长您也不能怪我们。”江绿条理清晰道。 周春禾早已听得目瞪口呆,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怪,不怪。”村长也忙说道,压根找不出江绿话里任何的不妥,反而还得感谢江绿两口子给了他这个天大的面子。 可以说,村长王友良完全被江绿给捧得飘飘乎,忘乎所以了。 “我这就回去和他说,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 “叔,不满足也没关系的,我们就去报警。”周春禾就说道。 “这孩子,多学学你媳妇说话吧,多通情理。”村长就说道,出了院子。 村长一走,周春禾就问道他媳妇怎么不要王红堂最好的那块地。 “想知道?”江绿勾了勾手指头。 “你赶紧说,憋死我了。” “我口渴了。”江绿就说道。 周春禾立马就倒了杯水出来,恭敬道,“您请喝茶!” 一看,媳妇手里抱着娃,就把水缸直接递到了江绿嘴边,“您请喝。” 江绿觉得这服务不错,赏脸喝了一大口。 “首先,村西那块地够大,其二,那里距离大路近。”江绿说道。 “所以我们可以在那搭大棚,还方便运输。”周春禾接着说道。 “正确!”江绿笑道,表示赞赏。 周婆子进门来又看见这两人笑在了一块,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怎么家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他俩倒像是个局外人呢?敢情就她一个人尴尬?这可是被人偷看了啊?! 她现在出门都不敢在村里停留,生怕人家问她,到底昨晚儿子儿媳妇在屋里干啥,王兴全又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对于此事,江绿想得很清楚,已经是既成的事实了,就别必要再纠结,这个时候很有必要发挥一下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精神。况且,昨晚是熄了灯的,那窗户又高,王兴全最多听到了什么,并不能真切地看到什么,所以,到头来,还是他一个人的意淫。 至于周春禾,他就更不在意了,他一向对自己的技术感到满意,男人们在一起讲荤段子的时候,啥都讲,也只有王兴全那个二货这样傻,他要是来问他,保不定他能当个故事讲给他听!他生气的不是王兴全有这心,而是他有这胆,敢趴他家窗户,怎么地也得让他大出血。 王友良还没到家,王红堂就迎了上来。 “你咋还在这?”王友良吓一跳。 “我就没回去,咋样?”王红堂着急道。 王友良背着手,沉默着不说话。 “到底咋样了,村长,您倒是说话啊。”王红堂都快急秃顶了。 “这事好办,也不好办。”王友良深沉道。 “哈意思?” “我去的时候,周春禾夫妇正要去报警,但是我给拦下了,经过我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终于这夫妻俩给了我好一大面子,答应可以私了。”王友良神乎其神道。 “真的?”王红堂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是,除了三百块,他们还有个条件。”王友良又说道。 “啥条件?” 今天会加更哦,勤劳如我(●vv●) 第八十一章 鹅鹅鹅 等村长王友良把江绿要村西那块荒地的条件一说,王红堂迟疑了。 “怎么,舍不得?”王友良问道,“我跟你说,现在人家能跟你私了你就该烧高香了,就这,还是我腆着这张老脸给你说下的情,你小子可别不知好歹。” “我知道,咋能不知道呢?只是那地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我这要是给了出去,不是对不起祖宗吗?”王红堂为难了,并不想做这个不肖子孙。 “那你就让兴全去坐牢吧,你家祖宗得从坟堆里爬起来找你算账,看你教的好子弟。”王友良气愤道。 王红堂一听,吓得心里直突突,要是王家出了个吃牢饭的,那真是辱没先人啊! “咋样,行还是不行,你给我个准话,我得回去给人回话。” “容我再想想能行?” “这还有啥好想的,一块荒地重要还是你娃的前程、你王家的颜面重要?孰轻孰重你心里咋没个数呢?”王友良气得血压都高了。 王红堂紧锁着眉头,看着西边的方向,终于,他点了点头,“行吧。” “那我和他们夫妻俩说下。” 王友良一刻没耽误,直接转身就往周春禾家去了,一点没给王红堂反悔的余地。 王红堂蹲在原地,双手抱着脑袋,恨不得此刻把儿子拉起来打死了算逑。 但是自己生的儿子,就算是个混账,也是护着的。 下午,老周家的院子里来了一众人,分别是村长王友良、二爷,还有王家的几兄弟,王友良和二爷属于作见证的人,王家的几兄弟则是来签字画押的。 白纸黑字,把村西那块地划给了周春禾,一并奉上的还有三百块钱,就在双方要在和解书上签字的时候,周婆子突然站了出来,按住儿子的手,“不能签。” 周春禾诧异第看着他娘,这是唱的哪一出? 江绿也看不懂婆婆的这波操作,王红堂更是紧张得双腿打斗,怕周家又反悔了。 “嫂子,您还有啥要求?”村长开口道。 周婆子扫视一周,视线落在王红堂身上,“我还要加上三只大鹅。” “鹅?”众人惊讶,压根没想到周婆子提出来这样不正经的要求。 周春禾和江绿两个相互看一眼,捂着脸,他们这娘真是太能作了。 “对,我的要求就要再加三只大鹅,不然我不会让春禾摁下这个手印。”周婆子早就眼馋王红堂婆娘养的那一群大鹅了,不仅能下蛋,还能看家护院,而且过年还是一盆好肉,关键是王家婆娘已经把那鹅养成型,开始下蛋了,她只要接手过来就是一天一个蛋的赚。 她也不贪心,三只而已嘛! “这,春禾你看?”王友良这个中间人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程咬金,半路杀出个要大鹅的。 “这家还是我做主,你问春禾没用。”周婆子直接让儿子没有了开口的机会。 周春禾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王友良又看了看江绿,江绿一脸无奈,表示爱莫能助。 “要不从三百块钱里扣十块钱,也算双方都退一步?”王友良从中间斡旋道。 周春禾耸耸肩,没意见。 “娘,您怎么看?”江绿问道婆婆。 “我只要大鹅。”周婆子也表明了态度。 “那就这样吧。”王友良头冒虚汗,总算是敲定了。 王家老二回去牵鹅了,王红堂颤抖着双手把地契交给周春禾。 那鹅赶来后,在院子里“鹅鹅鹅”叫个不停,小周天觉得新鲜得很,看着三只大鹅摇摇摆摆的样子直乐。 院子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原本那严肃悲凉的气氛冲淡了一半。 王红堂一家也就回家了。 村长也回去了。 剩下二爷,就要走,被周春禾叫住了。 周婆子赶着她的大鹅去了后院,她不乐意见到二爷。 二爷也知道这事,今天要不是春禾这要紧事,他是万万不会踏进老周家的门槛的。 “二爷,你们说话,我去做饭,晚饭就在这吃。”江绿说道。 二爷连连摆手,“那倒不必,我就回去,别给你婆婆不痛快。” “二爷,我和我娘分开吃了,你在这吃,她不一定知道。”周春禾就说道。 “分家了?”二爷惊讶。 “不是的,就是分开吃饭,我们吃饭的口味不大一样,所以分开吃了。”江绿解释道。 “哦,”二爷明白过来,又瞅了瞅后院,“你婆婆能同意?” “她挺通情达理的,好好和她说就行。”江绿这会没落井下石。 周春禾心里暗自惊叹,媳妇这格局就是大。 但是二爷还是拒绝了在这里吃饭,说心里话,他也挺怵这周婆子。 江绿也就没强求了,进屋拿了些吃食让二爷带回去。 “二爷,这烟丝你拿上,上次买的,一直忘记给你了。”周春禾从屋里拿出来一包烟丝。 “这个我就收下了,旁的留给娃娃吃。” “二爷,你看我儿子才多大,能吃这些玩意?”周春禾乐了,就把媳妇拿出来的那些吃食全都塞进了二爷怀里。 这时候后院响起一阵鹅叫声,二爷只拿了烟丝,就出去了。 周春禾看着二爷仓皇而逃的背影,幽怨第看了眼后院,周黄氏,真是嚣张得很啊。如今三只大鹅傍身,更是目中无人了,横行霸道了。 奈何,他也不敢造他娘的次,唯有看周黄氏横着走了。 周婆子如今有了两头猪,又有了三只大鹅,尽管她从没听过“人生巅峰”这个词,但是她现在的心情基本就是这四个字了,她一边喂着猪,一边又养着鹅,觉得自己是王家坝村最富有的婆娘了。 就是村长夫人也比不上。 王兴全在家躺了小一个月,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可是还不大敢出门,尽管周春禾已经保证过,此事就此算罢,可保不住他心虚啊,他做了很多混帐事,万一被周春禾知道了哪件,他都免不了一顿胖揍。 于是,王兴全给自己找了个出路——他在家里供了一位神仙,日日三柱香,晨昏三叩首,以保他平安。可以说,现在的他无比的相信有神论。 王红堂看着自己这不像话的儿子,直叹气,看来他这入党积极分子是永远也成不了预备党员了,他都要六十了啊! 发完这一章,马不停蹄给大家加更中……我这大年初一咋这么忙捏,,,, 第八十二章 宁送不降价 王家坝村又归于平静,江绿在家奶孩子,没事就坐在缝纫机前做衣服,除了付培雅那里给她介绍的生意,周围也断断续续有人过来找她做衣服。江绿一律价钱要得高高的,尽管因此丢了不少的生意,可是江绿有自己的打算,宁送不降价。 周婆子很有意见,在她看来,一件衣服两三天就做好了,少一两块也能挣够本了,又是乡里乡亲的,为啥不能便宜点呢,话说,五块钱的手工费,还真是高得离谱的。 “娘,乡里镇上做衣服的不少,为啥她们偏偏找我来做呢?”江绿就问到婆婆。 “自然是你做的好才找你做的。”周婆子不傻,这点看得清楚。 “那就是了,我的手艺就值这个数,我宁愿给他们少做几套,也不能降价。” “可你这样人家都说你绝情,不讲情面,一个地方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周婆子把外面有些人传的话说了出来。 “娘,您看着吧,我就是一块钱一件,也会有人嫌贵的,我的目标就不是她们,所以您就别操心了。”江绿笑道,终止了这个话题。 周婆子想破脑袋也想不清楚,为啥儿媳妇要跟钱过不去,可惜她没这本事,不然谁还喂猪啊。 说起这个猪,她又该去打猪草了。 周春禾是等他娘出门了才回来的,江绿看他一眼,说道,“你娘要是不出门,你还就不进来了?” “说啥啊,我才从地里回来。”周春禾伸手就要过来抱儿子。 江绿拍掉他的手,“洗手去。” 她看得很清楚,周春禾早就回来了,在门外听了一阵,就是不进来。至于为什么,江绿大概也能猜出来。 周春禾是个心思活络的人,对于这一点他很有自知之明,他娘和媳妇,哪一个都对付不了,所以干脆装作不知道。 江绿对他的这点小心思了解得很,也不主动挑明。 “看我给你带啥了。”周春禾把一个竹篓子递上去,神秘兮兮道。 江绿探身过去,倒吸一口气,“蛇?!” “不是,这是黄鳝,可是大补的玩意儿。”周春禾澄清道。 “你赶紧拿走。”江绿只觉得是蛇,心里直突突。 “你看,真的不是蛇,蛇的皮不长这样。”周春禾甚至伸手进去把黄鳝抓了出来,在江绿眼前晃了一晃。 江绿吓得不轻,鞋没脱就往床上钻了。 周春禾见状,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媳妇,你看,娘出门了,儿子也睡着了,这大中午的,是不是适合干点啥?” “你先把那东西拿走!”江绿发出尖叫声,又怕吵醒儿子,压制着声音。 今天的太阳很大,正午的气温尤其高,江绿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裳,这会弓着身子往前倾,领口处春光乍泄,而她还在喂奶阶段,可见一斑。 江绿这样想发火又压抑的样子,在周春禾看来,可爱又透露着野性。 刺激,周春禾作为一个正常男人,欲壑难填。 “拿走就依了我?”周春禾很懂得借势。 “都依你。”江绿头皮发麻,这会脚都发软了,她见不得这样软骨的东西,光溜溜的,滑腻腻的,光是想想都打寒颤,更何况此刻就在眼前,近在咫尺。 周春禾一把扔回了竹篓里。 触底的那一瞬间,江绿那黄金比例的大长腿就踹了过来。 “嘿嘿,没踹着,我就猜到你没那么乖。”周春禾一把抓住媳妇的小细腿,预判了她的预判,另外一只手顺势而上。 江绿干脆压了下去,活生生给表演了一个一字马。 “高!”周春禾惊呆。 江绿故作镇静,笑道,“你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周春禾已经预知了自己的结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嘴亲了一下江绿。 “功夫不错,我去大棚了。”跑了。 “你倒是把我先扶起来……”江绿喊道。 距离上一次劈一字马得多久了?恍若隔世啊,真是隔世了,她感觉自己的尾骨都顶到头了。 周春禾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江绿再一瞧儿子,小家伙竟然提溜着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周天,今晚给你爹上个态度咋样?”江绿摩拳擦掌道。 “嘿嘿~嘿嘿。”小家伙看着自己花一样的娘傻乐。 午睡起来,江绿照例去溜娃,就见王兴全手里拿一把菜从地头上来,见到江绿,直接从田里走了过去,压根不敢上来打照面,和上次相遇判若两人。 江绿看到他走路的姿势有些怪,想必是那晚跳下窗户脚崴了,还没好透。 看着地里的菜,江绿想起上次林文舒说菜总是夭折的事,便想着去找刘贯山问问,就往自家的大棚走去了。 个把月没来,江绿着实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道,大棚里的世界和外面截然不同,全是绿油油的一片,格外的茂盛。 “你怎么来了?”周春禾在棚口看到了媳妇,以为是找他来算帐的。 “我来找贯山哥的。”江绿笑笑,又格外看了眼那厮,意思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刘贯山一听是找他的,放下手里的活计,走了过来。 江绿就把林文舒家菜的是一说。 刘贯山一时也好说。 “这样,我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那我去跟林老师说一下。”江绿就说道。 “去啥,王建国就在那稻田里喷农药呢。”周春禾往西边一指。 江绿出了大棚,就喊了两嗓子王建国。 王建国背着农药箱就过来了。 “啥事这样急呢?” 周春禾挡在了王建国和媳妇中间,“王建国你站远一点,身上背着农药呢。” 江绿看他一眼,没想到心挺细,自己也后退了两步,把娃朝后抱了。 “去你菜地看看,听说你那菜总种不活。” 说起这事,王建国直摇头,苦恼道,“也是奇怪了,别的菜都没事,就我要往外卖的菜成片成片的枯死。” “走,前头去看看。”刘贯山率先走出了大棚。 菜地里,王建国的那一片菜黄不拉几,没几片是绿的,和周围别的人家的菜显得格格不入,泾渭分明。 刘贯山蹲下来,掰开了土闻了闻,又揉了揉叶片,眉头紧锁。 “咋样,贯山?”王建国问道。 “你这是用肥过度,烧死了。”刘贯山就说道。 “用肥过度?”王建国瞪大眼睛,“我压根没施肥啊。” 掐指一算,又有人作妖!话说,你们大年初一都干啥呢?有啥特别的吗,分享分享嘿嘿。加更完毕,是不是该被夸夸(^o^) 第八十三章 蚯蚓水 王建国盯着这一片菜地,陷入了沉思,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回去的时候,周春禾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拿着铁锹,江绿跟在后面,俩人一路无话。 晚上吃饭,老周家的饭桌上又出现了令江绿可怕的物种,不过是换了个样子,被切成了段,被葱姜蒜辣椒包裹着,可是只要稍微一细看,那条纹,那皮肤,还是能很清晰辨别出那就是黄鳝。 “尝尝,这玩意可不多吃。”周春禾夹起一块就往江绿碗里送。 江绿把碗瞬间拉了过来,“你自己吃。” 那一惊一乍的样子倒把周婆子逗笑了,“这东西可是大补,春禾吃也行。” “是吧,娘,那我是得补补。”周春禾笑道。 江绿总觉得这笑里藏着些阴谋,他大补看她作啥? “你不吃黄鳝,就吃这个吧。”周婆子从大锅里端出来一碗汤。 “啥?”江绿有不好的预感,那水浑浊不堪,看不出来是什么熬的。 “下奶的,米酒熬的,喝吧。” 听说是米酒熬的,江绿便放松了警惕,加之自己的奶水的确是不怎么够,没多想,捏着鼻子就喝了。 喝完也没尝出啥味道,一点点的腥味,但是能接受。 “好喝吗?”周春禾就问道。 江绿摇摇头,“谈不上好喝,说不上来的味道。” “那是,蚯蚓水能好喝到哪里去,但是也不难喝吧……” 江绿拿筷子手僵住,嘴里停止了咀嚼,下一秒,她跑了出去,哇一声全吐了,不仅是刚刚喝的蚯蚓水,就连上一顿吃的猪蹄啥的全都吐了出来,最后没啥吐的,还直干呕,胆汁都吐没了。 周春禾端着水在一旁待命,给她拍着后背,可是怎么哄,都止不住媳妇的哭声。 江绿委屈至极,从未有过的委屈,要是她的娘还在,也不至于吃这样的黑暗料理,但凡她的娘家硬气一点,婆婆炖这汤的时候也得三思。 她这是妥妥地被拿捏住了,只要孩子有奶喝,她这婆婆是不用考虑的,好吃不好吃不说,能不能吃都不管了。 活了两世,她真是闻所未闻——喝蚯蚓水下奶的! 这会,她杀人的心都有。 “娘,你这不是胡来吗?!”周春禾指责到自己的娘。 “我听人家说这个管用,想着蚯蚓也不是啥毒物,鸡鸭鹅吃了都没事,就想着试试。”周婆子缩在门后辩解道。 看着江绿吐成那样,她也有些后怕了,但是她没觉得自己错了,最多算是不严谨,欠考虑了些。 周春禾把江绿扶进屋里,江绿躺在床上,床前放个盆,只要一想起,她就吐,吃啥吐啥,喝水都吐,更要命的是,江绿的奶更少了,小周天压根不够吃。 周婆子在外面听着孙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急得直跺脚,可是无论她端啥进来,江绿都不吃了。 “春禾,你赶紧给劝劝,娘不是存心恶心她的,看在孩子的面,还是得吃东西,不然没奶啊。”周婆子拉着儿子到一旁说道。 周春禾看了看老娘,叹一口气,说道,“这事不怪江绿,娘,你这次可算是错得彻底了,我估计江绿不会原谅你。” “我又没做啥杀人放火的事,咋就给我定这样重的罪了,不原谅我,你们还能和我分家啊?”周婆子跳脚道。 周春禾也不回她,就看着她娘周黄氏。 “不能够吧?”周婆子讪讪道。 “不知道。”周春禾心烦意乱地耙耙头发,“不过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如果你媳妇因为这事要和你分家,我是站在她那一边的,你是我的娘,永远都是,但是这一次,我支持江绿。但是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 周春禾说完,就进屋看老婆孩子去了。 周黄氏呆呆地站在原地,琢磨着刚刚儿子的话。 江绿这会胃里剜着痛,一点存货都没有了,又吃不下去,儿子又在一旁嗷嗷的哭,一时无法的她也无奈地跟着流下了眼泪。 周春禾一进来,看到媳妇儿子哭作一团,忙上前问到怎么回事。 “宝宝应该是饿了。”江绿把周天抱过来,小家伙轻车熟路找到了位置,猛吸几口,却啥也没吸着,便更加用力地吸着,最后干脆变成了咬,江绿痛得眉头都挤在了一块,忍着痛让小宝吃。 周春禾一开始没弄明白是咋回事,就见媳妇痛苦的样子,等他看清楚了,忙用手指抵在了儿子的嘴边,趁着孩子松口的间隙,把娃抱了过来。 一看,媳妇的***已经被咬破,流血了。 “臭小子,那可是你娘,你真下得去嘴!”周春禾心疼道,忙拿来热毛巾给江绿敷。 “我看一时半会这奶水是回不来了,得想个法子让周天吃饱。”江绿就说道。 “让他饿一饿。”周春禾还在气儿子把他娘咬出血的事。 “他才多大的人,啥也不懂,怪他有啥用。” “我都舍不得,他小子倒是一点不心疼。”周春禾抬起巴掌,佯装在他屁股上拍了几下。 小周天以为他爸和他做把戏,停下了哭声,看着他爹乐开了。 周春禾整个一哭笑不得。 “这儿小一点,除了母乳,他还能吃啥?”周春禾恢复了理智。 “今天晚了,给他熬点米汤吧,明天你上县城送菜的时候,给他买两包奶粉回来。” “行,先这样吧,我去熬米汤。”周春禾把娃放下。 “你自己去熬,别走开,可别再让你娘放旁的东西进去。”江绿心有余悸道。 她知道有些老人家会在孩子的奶粉里偷偷放白糖,甚至酱油的,出发点不坏,但是真误人子弟。 周春禾一笑,“我知道,我亲自熬,一步都不走开。” “行,去吧。”江绿这才放心了。 周婆子在那屋打着转转,想着儿子说的那话,见周春禾过去了,又拉住了他问要干嘛。 “熬米汤。” “给周天吃?” “嗯,江绿的奶彻底没了。” 周婆子一惊,“不该啊。” “该不该的这就是事实,娘,你去睡吧。” “熬米汤你会?还是我来吧。” “不用,这个我会,你去睡觉。” 周婆子看着儿子进去了厨房,她呆站在原地,半天才缓过劲来,她这是被嫌弃了? 第八十四章 小分家 论打架,周春禾在王家坝乃至整个洱水镇,都是数一数二的常胜将军,甚少尝败,可是要论做饭,他要认倒数第一,没人能跟他争倒二,所以今天晚上为了儿子的一口米汤,周春禾算是豁出去了。 光是淘米,就洗了五遍,直到那水清澈无比,粒粒大米清晰可见,就是不知道这米熬出来的汤汁还有味没有。 反正是干净了。 周春禾也就奇怪了,咋都半个小时了,这米汤看着还是不浓稠呢?于是他又洗了两把米,同样是五遍,同样是清澈见底,又过了半个小时,好像比刚才浓稠了些,但还不是他想要的样子。 可是,不能再加米了,那水都要收汁了,来不及了。 怀着未解之谜的周春禾把一碗米汤端到了儿子的嘴边。 小家伙愣是一口没赏脸。 气得周春禾拳头捏紧,就要揍下去。 “拿勺子来喂。”江绿发话了。 “人不大,事真多。”周春禾嘴上说着,身体却诚实地去拿勺子了。 哄着,好歹是喝下去小半碗,不哭了。 江绿尝了一口,“这米汤咋这样寡淡?” “我也奇怪呢,以前我娘熬的米汤浓稠得上面能接结一层米皮,我这就不行,不过我对天发誓,我啥也没多放,就是米和水。” 江绿放下碗,也理不出头绪,好在周天不哭闹了。 “剩下的要不你喝掉?”周春禾就问道。 江绿摇摇头,捂着嘴。 “又想吐了?” 江绿点点头。 “周黄氏这次太过分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轻易原谅她。” “那你说咋办?”江绿问道。 “要不把她赶出家门吧?老太太一天到晚折腾这,折腾那的,我也烦她。” 江绿笑笑,“我没意见。” “不是,真赶出去?”周春禾小心问道。 “不是你自个说的么?”江绿反问。 “行,那就赶出去。”周春禾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行了,你丢得起这人我还丢不起,赶出去是不必的,但是我不能再吃她做的饭,有阴影了。”江绿认真道。 周春禾故意把事情往大了说,就是让她不好意思再说,这一点她看得明白,婆婆这事也不是死罪,她不能把事情做绝,但是很有必要借着此事把以后的生活改善一下。 “那你说咋办?我站你这一边。” “和你娘分开吃,或者她和我们一起吃,但是我来煮饭。” “你煮饭?”周春禾惊呼,“你不是被饶爱云当成废物养的吗?” “慢慢来呗,自己做的总归心里有谱,当然,你娘要是吃不惯我做的,也可以自己吃自己的,我横竖不会赶她走。” 周春禾听完,点了点头,“嗯,仁至义尽,无微不至,堪称儿媳的楷模。” 江绿被他捧笑,“你也可以自己选择,和你妈吃一锅还是和我吃一锅饭。” “我还有选择权?”周春禾受宠若惊。 “当然,我又不是那霸道的人。” “媳妇儿,你还是霸道一点吧,我唯你马首是瞻。” “那你这是选了我了?” “不然呢?那必定是选你啊。”周春禾这彩虹屁吹得满天飞。 “那这事你去说还是我去说?”江绿问到关键点上。 “我去吧,做儿子的无论怎么说,我娘都不会真生气,就算是生气了,他打一下,骂一下就过去了。” 江绿看着周春禾,莫名地红了眼。 “这又是咋了?”周春禾伸手过去给她擦了擦眼睛。 “周春禾,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我都不好意思了。”江绿哭道。 “傻瓜,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你和我娘,我都会拼了命去维护的,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要是你有了媳妇忘了娘,我都不能答应,只是我现在对娘的菜有心理阴影了,你让我过度一下。” “我明白,都明白,我支持你。”周春禾搂着媳妇,亲吻着她的额头。 夜深了,灯光暗淡了下去,周天玩累了也睡着了,一切水到渠成。今晚,周春禾没有使出浑身解数,就抱得了美人归,他细细地疼着江绿的每一寸肌肤,这种感觉,不是初见江绿那种惊艳,想要占为己有的感觉,而是发自心底的疼爱,恨不得揉进身子里,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第二天,周春禾把分锅吃饭的事告诉了他娘,周婆子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天天呢,还让我抱吗?”周婆子问道。 “当然,你是他奶奶,江绿也认同的事实。”周春禾就说道。 “那就行,你们自己潇洒快活去吧,我老婆子不给你们添堵。”周婆子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 但是她心里清楚得很,儿子蒸个饭都半生不熟的,还能做饭?至于儿媳妇江绿,上次差点把灶台点着都没能把火生起来,她也不相信她能坚持很久,所以,等他们尝到这里面的难处了,又会求着她来做饭的。看吧,这一天很快就会来到。 周春禾见她娘站那傻笑,问道,“周黄氏,你想啥呢?” “没啥,我做饭去了,”周婆子回过神,“不用做你的了吧?” “我不吃,要去送菜了。”周春禾就说道。 怎么看他娘还挺兴奋的呢?终于摆脱了他的拖累,要走上人生巅峰了? 周春禾瑟瑟发抖,周黄氏果然不同于常人啊。 但是周婆子怎么也没想到,儿媳妇第一天的操作就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生不来火,江绿干脆不生了,她直接去买了个炉子回来,又买了100个煤球,人家给送到她屋里,给她码得整整齐齐,临走的时候,还约好了下次送货的时间。 周婆子看着江绿把煤炉子架起来了,崭新的锅摆上了,就连锅碗瓢盆都重新置办了一套,“太败家了!”周婆子发出感叹。 “娘,你帮我看下周天,我做个饭。”江绿和善道,一点不像有嫌隙的样子,“春禾待会要回来吃饭。” “哦。”周婆子应一声,接过来孙子,也不走,就看江绿怎么操作。 江绿听过一句话,但凡是做肉,只要煮熟了,放些盐,味道就差不到哪里去,所以江绿今天要做的就是炖肉。买的时候她就让人给她切成了块,然后葱姜往里头一扔,就准备开炖了。 “不焯水啊?”周婆子看得一惊一乍。 “还要焯水?”江绿没想到。 “不焯水有腥味。”周婆子就说道。 “算了,下次吧,我多放点料酒。”江绿就把那黄酒倒了小半瓶下去,又盖上了锅盖。 周婆子抱着孙子逃也似的走开了,再看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动起手来。 今天更新有点晚了,有一章被审核卡了五个小时,然后修文【生无可恋\/(tot)\/~~】明天开始还是早上十点更新,当然,如果被审核卡住了,就会延迟,作者君以后再小心一点,尽量不开车,开车必隐蔽【无奈╮(╯▽╰)╭】话说我也没写书啥啊…… 第八十五章 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周春禾现在去牡丹饭店送货,再也不用东奔西跑收菜,自己的大棚里长出来的菜足够了,而且想要啥就种啥,真正实现了反季节蔬菜的自由供应。最重要的是,江绿交代他不准施化肥,用的都是农家肥,是真正的有机绿色蔬菜。 “啥叫有机?”周春禾不解,刘贯山也不大明白。 “就是好的,有营养的菜,城里人都喜欢这个,以后还会越来越喜欢。”江绿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知道,你难道还不信我?” “信。”周春禾点点头,也不大信,转身又问道刘贯山,“你信吗?” “信吧?”刘贯山也不确定。 最后两人还是决定保持观望态度,但是对于不施化肥和农药,刘贯山是同意的,他也觉得那玩意没多大好处,周春禾也就没啥意见了。 收了菜,杜勇笑眯眯地拿出两份水晶肘子,递到周春禾面前,提醒道,“咱们的合同是不是可以重新拟定了?” “着啥急,不是要到年底么?”周春禾点上一根烟,吸了几口,吐出几个烟圈,就是不去接那水晶肘子。 “是,年底也快了,不过几个月时间,你现在供应的大棚的有机菜,重新拟定合同也合情理,这一点你不要有顾忌,我会和老板提前说好。”杜勇笑道。 周春禾从杜勇嘴里听到了“有机”一词,就知道这玩意应该是个噱头了。 “走了。” “你的肘子。”杜勇叫道。 “吃腻了,你自己留着吃吧。”周春禾摆摆手,自从认清了杜勇的真实面目,他就不大待见他了。 周春禾不待见人,藏不了,掖不住,几乎全挂在了脸上。杜勇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但是他丝毫不放在心上,仗着自己有牡丹饭店这个靠山,肆无忌惮地进行搜刮,中饱私囊。他觉得,这些菜贩子对他感激还来不及,是不会中断与他的合作关系的。 这一次,他大错特错,周春禾已经再做二手准备了。 头一次未雨绸缪,放长线钓大鱼,还真不是他的风格。 江绿炖好了肉,尝了味道,没皱眉,没咂舌,还真是不赖,对于第一次做肉就能做成这样的她来说,极度满意。 看了看门口,婆婆抱周天出去逛还没回来,江绿想着干脆去地里拔点葱,她想做包子,当早餐也是极好的。 还没出门,先进来一位不速之客,江绿看着眼熟得很,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你好,我是盛荣的朋友赵斌,我们在盛荣的婚礼上见过。”赵斌有礼道。 “哦,是你!”江绿想起来,“我就说见你眼熟得很,还是你送我上医院的,真是多亏了你。”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赵斌看着江绿,笑意缱绻,风度翩翩。 “进来坐。”江绿客气道。 赵斌没客气,进了门,坐在院子里。 “你坐,我给你倒水。”江绿一直想找个机会感谢一下这人,没想到他自己来了。 赵斌四下打量了下院子,不算阔绰,勉强称得上舒适罢了。院子里三间瓦房,外加一个猪圈,两头猪正在里头哼唧哼唧。 “快请坐,喝水。”江绿递过来一杯水。 赵斌看了看杯子,是干净的,对江绿笑了笑,“我是慕名而来,找你做衣服的。” 江绿就看了他一眼身上的衣服,虽然没细看,但是也能瞧得出来做工细致,剪裁得体,绝非是商铺里挂在那里出售的,定是量身定做才是。 “盛荣给你说的吧?” “不是。” “那是谁?” “盛荣的妻子,付培雅告诉我的。” “害,我当是谁呢,这不和盛荣跟你说一样嘛。”江绿笑道。 “不一样,盛荣是盛荣,他妻子是妻子,谁也不能代替谁。” “哦,呵呵。”江绿有些尴尬,没想到赵斌这人这样轴。 “其实你和培雅说就行,哪里还用得着亲自走一趟。”江绿就说道,她更好奇的是为什么她都有了自己的裁缝,还来找她做衣服。 “不一样,是我要做衣服,自然是我上门来说,况且你也不知道我的尺码。”赵斌认真道。 江绿只得笑笑,对于恩人也不好反驳。 “那我们量一下尺寸。”江绿起身去拿皮尺,不管怎样,人家上门来做衣服,她就是做这个的,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知怎的,江绿在给赵斌量尺寸的时候,总感觉赵斌不对劲,他看她的眼神,像是故人,在寻找着什么。 “我们之前见过吗?”江绿不禁问道。 “你觉得我们见过?”赵斌反问道。 江绿摇摇头,“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 赵斌淡淡一笑,“也许吧,很多人都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也许我们以前真的见过,只不过又消失在茫茫人海。” 江绿完全没法接,匆匆给他量好了尺寸。 “你对款式有什么要求?”江绿问。 “我是个商人,所以你给我做西装便是。” “西装?”江绿又一次诧异,这年头,还是在王家坝村,要求她做西装的,赵斌是头一个,这个时代大家熟悉的都是中山装,列宁装。 很多人连西装是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西装,做两身吧,布料我也没带,你帮着我一起买。” “那颜色?” “眼色你看着定,我相信你的眼光。”赵斌仍然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和这个院子的风格格格不入,和整个王家坝村的风格更是大相径庭。 “行,那我就看着做了。”江绿说道。 “多少钱?一百块够吗?”赵斌说着就从衣服的内袋里掏一沓现金,全都是崭新的十元大团结。 作为后世人,江绿见过不少的百元大钞,但是亲眼目睹这一沓的大团结还是挺震撼的,目测得有好几百块。 这个年代,人们恨不得把一角钱掰成十份花,能一次性拿得出这么多现金的少之又少。 看来,这个赵斌不简单,非富即贵。 赵斌数出十张递过来。 江绿从惊讶里晃过神来,拒绝了。 “你那天送我们去医院,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这次的衣服就算是谢礼了,不用给钱。” “那不行,出一趟车值不了那么些钱。”赵斌笑道,坚持给。 江绿摆手,“你得让我们为你做点啥,我们心里才好过,不然总感觉欠你啥。” 赵斌又露出了彬彬有礼的笑容,“那就免一套吧,不然我就不做了。” 赵斌抽贵去五张。 “那也用不着这些,两张就够了。” “我要求高,还得你多费心,所以五十块不贵,做不好我可是会让你返工的。”赵斌语气轻柔,却是不容置喙。 江绿看看门口,估摸着婆婆也快回来了,便收下了,“保证给你做满意。” “我很期待。” 话音才落,周婆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是我婆婆回来了。”江绿说道。 周婆子一进门,见院子里立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一时忘记了怀疑,光顾着欣赏了。 长得实在是忒好看了,简直和儿子周春禾不相上下,但是要比这风度,他儿可就远远比不上了。 神秘人物出场 第八十六章 不速之客 周婆子欣赏了一番,才想起应该怀疑点啥,那眼里的桃花瞬间就变成了虎视眈眈。 江绿觉察到了这细微的变化,说道,“娘,你不记得了,这是周天的救命恩人,那天在盛荣家带我们上医院的那人。” “哦,哦。”周婆子连哦两声,是想起来了,有这么一个人。 可是怎么会出现在他们家?来让她算一卦的?毕竟盛荣的前程也是她算到的。 “那啥,你先坐一会,我准备一下。”周婆子把孩子交给江绿,说道。 “大娘,不要客气,我不在这吃饭。”赵斌赶忙说道。 周婆子脸色僵在那,“吃饭?不是让我问问仙家前程的事吗?”毕竟她是凭借这个在老盛家站稳脚跟的。 “当然不是。”赵斌笑笑。 “娘,他是来做衣服的。” “找你的?”周婆子实力的确不容小觑,瞬间抓住了核心。 “对。”赵斌回道。 “哦,那你俩聊吧。”周婆子又把小周天抱了进去。 江绿看着婆婆一点不慌的表情,深刻领悟到一句话: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吃了饭再走吧,我还有一个菜就好了。”江绿说道。 “也行。”赵斌连客气的第一回合都没给,爽快地答应了。 江绿却愣住了,他听不出她那是客套话?妈耶,周春禾这厮还没回来,她一个女的,和一个男的,能一起吃饭? 事实是,周春禾这厮还真没那么快回来,他去农机站买种子了。 买了种子,肚子饿得难受,他就顺便在街上找了个面馆,刚坐下,要了碗汤面。 江绿知道农村的流言有多可怕,此时她家门前停着一辆小汽车,已经让人足够猜疑了,这车在她家门口多停一分钟,那谣言的可信度就会多加一分。 她最担心的还不是这流言,毕竟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她莫名地有点怵赵斌,完全说不出任何理由。 “那,你坐坐,我去烧菜,”江绿说道,“但是我做饭是新手,可能不大好吃。” “没事,就当换换口味。”赵斌毫不介意。 江绿无话,硬着头皮扎进了厨房。 周婆子后脚也跟了进来。 江绿见着婆婆,一计上心头。 “娘,你帮我看一下周天,中午就在我这吃饭。” “不用。”周婆子想都没想就说道。 “为啥?” “我没吃过没焯水的肉,怕反胃。” 江绿看着她,愣了两秒,“娘,你这是怪我呢?” 周婆子动了动脸上的肌肉,摆正了态度,“也不是,那没焯水的肉我是真的不大敢吃。” “比起蚯蚓水呢?” “那不是为了周天有奶喝么,我们做大人的做啥都还不是为了孩子。” 江绿叹口气,“孩子重要,他要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您也给他摘?” “那我没那能耐。” “就是,多大本事干多大事,我奶水不够,他还可以喝奶粉,一样能长大成人。” “你真敢想,那玩意儿也是我们能喝的?” “怎么不能喝,我们周天就低人一等了?” “穷人家的娃哪有那命,非折腾死他老子。” “娘,我也一样挣钱的,您知道我今天做赵斌一套衣服多少钱吗?” “多少钱?顶破天十块。” “五十。”江绿摊出一个巴掌。 周婆子吓到,“五十?他也能给?” “人家识货,知道我做得好,自然愿意给。” “世道真是变了。” “所以娘,我不是只会生孩子奶娃的人,我有本事挣钱,甚至比春禾还要挣得多,您要是好好支持我们,做好我们的后盾,我保证您晚年幸福美满,是王家坝村所有老头老太太羡慕的对象。” “幸福美满?”周婆子有些心动。 “绝对的。”江绿保证。 “其实娘也没啥坏心思,就有时候吧,觉得咱们女人在家伺候好男人,照顾好孩子就成了。” “您要这样想,咱这个家铁定幸福美满不了。” 周婆子听这话,又是一愣,随即说道,“还有啥菜?” “韭菜炒鸡蛋!” “能行,将就吃两口。” 江绿笑了,她这婆婆的确有点可恶,也有点可爱。 于是,午饭还是三大一小,不过是周春禾换成了赵斌。 周婆子甚至觉得,没有儿子的餐桌消停多了。 “肉不行,淡了,”周婆子浅尝说道。 “韭菜也不行,炒焦了,你看颜色都黄了。”周婆子没一个满意的菜。 “还是这酸菜下饭。”酸菜是周婆子早上炒来下粥的。 江绿忍着,婆婆不懂事,她不能再不懂事,让外人看笑话。 事实是,赵斌还真笑了,笑着说,“可能老人家重口味些,我吃着这菜挺好,少盐少油,不容易得三高。” “三高?”周婆子恍惚,这词好像听过,对了,就是儿媳妇说的! 奶奶滴,咋越看越觉得这两人才是一对? “吃好了吗?吃好了我洗碗,你做饭我洗碗,公平。”周婆子起身道。 “娘,赵斌还没吃完。”江绿笑着提醒道。 “我吃饱了。”赵斌扒掉碗里最后的一口饭,放下了筷子。 “霍,吃得还真干净,你们城里人都这么珍惜粮食的?”周婆子问道。 “当然,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赵斌掏出手帕擦了嘴。 这该死的风度! 周婆子主动闭了嘴,不是因为赵斌说的话她听不懂,而且赵斌说了句她也能听懂的诗句,俗话说,不知者无畏,她都知道了,就不能再这样横眉冷对小孙儿的救命恩人了,至少不能明着来。 江绿看着婆婆自导自演的赶人走,她既不阻拦,也不拱火,一切让婆婆来操盘,向着她想要的目标而去,多好! 她也是希望赵斌快点离开的呀! 吃了饭,赵斌没有任何再呆下去的理由,自然得打道回府了。 “衣服做好了我来取。” “不用,我让春禾带到县城供销社,你去那里拿更省事。”江绿体贴道。 “好。”赵斌意会,不勉强,“谢谢你的午餐,我很享受。” “粗茶淡饭,你客气了。” 周婆子站在屋檐下,抱着孙子,看着两人客套,一步也不离开。 临走前,赵斌又从口袋里数出一百块来,递到江绿眼前,“给孩子的见面礼,别嫌弃。” 江绿:“……”这是哪一出?这么现代吗? 被婆婆抢先一步,“哪能嫌弃,你真是太客气了。” 赵斌就把钱塞进周天的小手里。 “不要,哪能要你的钱?”周婆子嘴上推脱点,手却没行动。 江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哈哈,不要,不要(口袋拉开) 第八十七章 一百块都不给我 周春禾提着两包奶粉回来的时候,媳妇江绿正包包子。 “啧啧啧。”周春禾忍不住咂嘴。 “有话就说。”江绿头也没抬就说道。 “媳妇儿,你也太贤惠了,这饺子一看就好吃。” 江绿终于看他一眼,“我这是包子!” “包子?”周春禾傻了眼,大脑快速运转,随机应变道,“我就说嘛,饺子哪能这样厚的皮。” “奶粉买回来了?”江绿不追究他的有眼不识包子。 “买回来了,付培雅给推荐的这款。” “她说的准没错,你去给周天泡一杯。” 周春禾去拿热水的时候,在厨房遇到他娘。 周婆子拉过儿子,朝院子里看了看,低声问道,“你今天咋这么晚回来?” “这不是给周天买奶粉去了么。” “真买回来了?”老太太有些抗拒。 “那不然呢,饿着他啊?” “多少钱?” “五元。” “这么贵,我滴亲娘欸,这是喝奶还是喝金子!”周婆子心尖都打颤了。 肉疼。 “就这还是付培雅的关系才买的着。”周春禾说道。 “我再问你,上次开车送咱去医院的那人你还有联系吗?” “谁?” “就是你媳妇生产那次,在老盛家喝喜酒来着。” “哦,他,没有。”周春禾果断道。 “你可记住,下次遇着人家当面谢谢他,这种事别让你媳妇出面。” “我知道嘞,我一直惦记着这事,可一直也没遇上。” “你放在心上就是。” “还有事吗?” “暂时没有了,你走吧。”周婆子挥挥手,“对了还有一件。” 周春禾正转身,又停住了,“娘,你有事一次性说完。” “你媳妇今天接了笔大买卖。” “什么大买卖?” “我不多这个嘴,你去问你媳妇。”周婆子挑起一半,不说了。 “你可真行,周黄氏,说话说一半,以后没……” “闭嘴!”周婆子怒了。 周春禾硬是把“老伴”两个字给生生吞了下去,怪他,欠考虑了,他娘不一直没有老伴么? “对不住了娘,以后我注意。”周春禾笑呵呵给自己圆了过去。 “滚!”周婆子骂道。 周春禾拿着奶过来,江绿让他试试温度。 周春禾端起杯子就要往嘴里送。 “你干啥?”江绿叫道。 “试温度啊?”周春禾吓一跳。 “就这样试啊?”江绿问道。 “不然呢?我买个温度计来?” 江绿就接过奶,然后滴了一滴在手背,“行了,可以吃。” “就这样?”周春禾看呆。 “就这样。” “媳妇儿,你咋这么有经验,你真是头一次生孩子?” “我是不是头一次生孩子你心里没点数?周春禾同志?” 周春禾一笑而过,“有数,有数,还记得那是一个乌漆嘛黑的夜晚,我洗了澡,你也洗了澡,我于是脱了——唔……” 江绿把一个面团剂子塞进了周春禾嘴里,堵上了。 周春禾吐半天,才吐干净。 “谋杀亲夫啊,你。” “正好,我找个嘴上有把门的给周天当爸爸。”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江绿怼道。 周春禾无可奈何,举起拳头舍不得打,张开嘴舍不得骂,只得一把抱起儿子来喂奶,一勺喂过去,没想到,小周天压根不领情,牙关紧闭,任由他爹怎么撬,都不张口。 “这下完犊子了,十块钱白瞎了。”周春禾后悔道。 “饿了自然吃,等会再喂。”江绿捏完最后一个小葱大肉包子,收拾干净台面。 “那我先去一趟大棚。” “你吃饭了没?”江绿想起来问这个,锅里还给他热着饭菜。 “吃了。” “还有,今天送我们去医院的那个赵斌过来找我做衣裳了。” “给了很高的价格?” “你怎么知道?” “娘刚刚跟我说了一嘴。” “娘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就说你今天接了个大买卖。” “这样。”江绿疑惑婆婆怎么没说赵斌在这吃饭,并且夸她厨艺好的事。 一般来说,婆婆不都喜欢给儿媳妇穿小鞋,给儿子打小报告的吗?婆婆这是故意没说还是没放在心上? 江绿觉得后者可能性不大,不然她也不能“目送”着赵斌离开。 要是故意不说,那这个婆婆就不简单了,说一半留一半,不就是试探她的么? “所以,到底他给了什么价?”周春禾随口一问。 “五十。” “五十块?” “嗯!”江绿点点头。 “还真是出手大方啊。” “不仅如此,他还给了你儿子100块见面礼。” “一百块?”周春禾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快把自己个的耳膜震破了。 但是这个不能怪他,这太反常了。 “我不想要,但是你娘收下了。”江绿实话说道。 “这个老财迷,无事献殷勤,非贱即盗这理她不懂吗?”周春禾恨得牙痒痒道,这会是真怪自个的老娘贪财了。 “看吧,等有机会咱们还了他这个人情。” “那小子结婚了没有?” “不知道。” “你下次向付培雅打听打听,要是没结婚,得赶紧撮合撮合,还了这个人情。”周春禾暗自揣摩道,他不怕人害他,但是独怕人家对他好,好像惦记着他啥似的,提心吊胆。 “知道了。”江绿应道。 周春禾去了大棚,而这件大事也就在江绿的和盘托出里,变得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本来她就不想有啥关系,只是好奇赵斌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特意来找她做衣服。 说她技术好,这个理由她只能信一半,像他那样有钱有品的人,还没见过好的裁缝?那么他接近她的目的是什么?或者目标是周春禾?周天? 都不大可能,老周家没有金山银山,只有绿水青山,可这个时代的人也不兴这一套啊。 江绿打算,明天就去供销社找付培雅了解一下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周婆子在那屋听半天,一开始还有些动静,后买你就悄摸无声了,甚是奇怪,便走了出来查看究竟。 “娘。”江绿逮个正着。 周婆子吓一跳,心虚道,“是周天哭了吗?” “不是,春禾说赵斌给天天的一百块到时候要还给人家的,所以那一百块您得给我。”江绿伸出手,笑着,十分的温顺贤良。 “一根筋,人家给周天的,还回去干啥。” “那不好,拿人手短,万一他以后让咱做啥我们能力以外的事,不是很被动?” “春禾真是这样说的?” “不信他回来您问他。”江绿还是笑着。 周婆子这才极不情愿把手伸进裤兜,掏出了那一百块。 一百块都不给我,哎! 大过年的就要热闹,宝子们留个爪子啊 第八十八章 忘记放盐的包子 周春禾往大棚去,王兴全从正前方过来,所谓的冤家路窄,不过如此了。 见着周春禾,王兴全远远地就掉转了头,又走回去了。 “王兴全,你跑啥呢?”周春禾却不干了,这小子还敢当他是空气? 王兴全硬着头皮停下来,“春禾哥。” 周春禾上去围着王兴全转了两圈,“不错,还知道叫哥呢?这还是长了记性的,见我跑啥?” “没有啊,我想起来我娘让我拔点葱回去。”王兴全说道。 “呵,编,继续编。”周春禾睨着他,要不是看在西郊那块地的份上,他还得给他长长记性。 “哥,你抽烟。”王兴全见躲不过,干脆认怂,抽出一根烟。 周春禾不客气,一根烟叼在嘴里,点上,“你小子是不是又做啥亏心事了?” 王兴全连连摆手,“没,没有的事,哥,我已经改好了。” 但是他下意识看了眼左右边的那块地。周春禾记得很清楚,那块地是王建国家的。 他相信王兴全此刻的反应是出自本能,肢体语言往往比出口的话更诚实。 “真没有?”周春禾本来不过随口一问,也有一半调侃的成分,现在看来,倒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赶巧了。 “真没有。”王兴全一个劲点头。 周春禾没再问,径直走了。 等他再回头,哪里还有王兴全的影子,早跑得没影了。 “指定有事!”周春禾无比确认道,可是他能对一块地做啥? 晚上,江绿终于蒸上了大包子。包子出锅的时候,味道不知道咋样,但是那香葱大肉味倒是飘了出来。 周春禾拿起一个包子,揪了一小撮,就要往儿子嘴里送。 被江绿一个锅铲差点没拍晕,“你这是实力坑娃啊,周天才多大,能吃包子?” “咋不能吃?还能吃坏人不成,这样好的东西。”周春禾印象里,大肉包子那是过年都吃不上的美食。 江绿捡了四个装在碗里,递给周春禾,“给二爷送去。” “还有二爷的?” “从你的那份里扣除。”江绿就说道。 周春禾先下手为强,拿了一个叼在嘴里,端起碗出去了。 江绿看着他大小孩似的疯跑的背影,着实感受到了生命力的旺盛和勃发。 周婆子那屋闻着包子的香味,一点没掩饰想吃的欲望,就走了过来。 “娘,我正要叫您呢,尝尝这大肉馅儿的包子。”江绿就递过去一个。 “还真被你蒸熟了。”周婆子这话脱口而出,完全不顾忌她现在吃人嘴软。 儿媳妇嘛,不就是拿来孝顺自己,顺便练练嘴的么? “这包子皮是不是太厚了些,这得废多少面粉啊。”周婆子一边吃一边心疼道。 “娘,我自己买的买面粉。”言下之意,您可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不然就走您。 周婆子站着看了会孙子,捏着大半个包子就踱回去了。 “娘,再拿两个去吃。”江绿叫道。 没想到,周婆子竟然摆了摆手,“够了,你自己多吃几个。” “我蒸屉里还有呢。”江绿又说道。 “真不要了,娘还是喝自己的稀饭对胃口。”周婆子说道。 江绿好像意识到什么,拿起一个包子一咬,呃,她好像忘记放盐了。 怎么办,还给二爷拿了四个过去,这下丢人算是丢到家了。 江绿看了看儿子,暗暗发誓,等周天长大了,一定要让他吃上像样的饭菜。 二爷的屋里,周春禾正在调汤底。他倒了一碗热开水,依次放入盐、味精、葱花。 “咸了。”二爷吐了吐。 周春禾又加了点开水。 “还行,可以了。”二爷制止到还要继续加水的周春禾。 “二爷,吃吧,就着汤吃。”周春禾笑笑。 “嗯,这下有味了。”二爷笑道,心满意足,“你媳妇可真舍得,看,肉不少呢。” “那是,我周春禾的媳妇能是那小气的人嘛?”周春禾不失时机地夸了自己。 “春禾,你得对你媳妇好点。” “这话怎么讲?” “你没觉得,你自从娶了媳妇后,生活水平都跑到王家坝村的前头去了吗?”二爷提醒道。 周春禾嘿嘿一笑,“我知道,我这媳妇是个旺夫的。” “我看可不止这么简单,你这媳妇有生意头脑,又有谋略,要搁以前,能当个参谋长。” “嚯,二爷,您把她抬举得这样高?” “说不定还说低了。” “照您这样说,我还是高攀了。” 二爷就笑了,“以前未必,今后还真不知道,你得跟上你媳妇的步子。” 周春禾陷入了沉思,二爷一向为他着想,今日这一番话绝非戏言,倒像是给他提醒来的。 “二爷,您吃着,我也回去吃饭了。” “行,给我带个话给江绿,说包子好吃,二爷吃了。” 周春禾回来把这话原封不动说给了江绿听。 “二爷真是这样说的?”江绿不敢相信。 “一字不差,句句属实。”周春禾发誓道。 “二爷是个好人哪。”江绿感动极了,就这包子还能被二爷夸出花来,不能不说二爷是个难得的人间清醒,别人送的东西,甭管好坏,都是心意,不能践踏了,否则,以后没人再送。 “明天早上我就吃这个。” “还是算了吧,我给你做别的,这个又不好吃。” “谁说不好吃的,除了淡了点,其他的都堪称完美。” 江绿被逗笑,“你和你娘还真是不一样。” “周黄氏说你这个不好吃了?” “也没有,但是娘一个都吃不下去。” “老太太吃惯了咸口的,是吃不了这个淡口的,你别往心里去。” “我不往心里去,的确是做的不好吃,我一个都吃不下。”江绿实话道,“本打算给林老师拿几个过去尝尝的,也不必了。” 周春禾听到林老师,想起了在路上遇到王兴全的事,“你有没有想过,王建国的菜是有人故意陷害的?” 江绿一怔,“怎么,你有线索?” “今天我看王兴全那小子鬼鬼祟祟的,直觉这小子又干了不法的勾当。” “上次我也见他从林老师家的地那头过来,就是没啥确凿的证据。” “什么时候的事?” “挺久了,在我们那事之前。” “有没有的,试一试就知道了。” “你想干啥?” “放心,这样的事我最有法子了。” “别弄出人命。”江绿叮嘱道。 “那不能。” “也别给人弄残。” “我有分寸。” 周春禾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是他生平最恨这样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人渣,何况对方是王兴全,这就是天意啊,这小子再次落到他手里。 第八十九章 干点见不得人的事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吃屎,王兴全好色这个缺点,迟早会要了他的命。 上一次趴周春禾家的窗户那事,本意他是觊觎江绿的美色,自己搞不到手,就想过把眼瘾,没曾想,被周春禾打个半死不说,还损失了他家一块地,赔了三只大鹅。但即便如此,他也没彻底改掉吃屎这个毛病,只是不再做违法的事而已,可不敢保证不做违德的事。 今天夜里,月明星稀,那月光比油灯还要明亮,西边的稻草堆里,正铺了新下来的稻秆,踩上去软软乎乎,打几个滚,撒几个泼,一点声响都没有。 正适合干点见不得人的事。 周春禾抱着一个稻草人,直奔西村稻草堆,那如今可是他的地盘了。 还没走进,就见两个人影叠在一起,断断续续传来几声娇喘声。 周春禾屏住呼吸偷听了一会,很快发现不对劲。 “草!”禁不住爆了粗口,他想起了媳妇,想起了上次他们也在这里打滚的情景。 要不是今晚有任务在身,他真想此刻跑回家,借着良辰美景,做点羞羞的事。 等着吧,这事迟早得做。 王兴全忘情地啃着身下的人儿时,对周春禾的到来毫不知情。 周春禾悄摸着走进,偷偷拿掉了二人散落在地的衣裳,这两人竟然一点不察觉,可见王兴全这功力实在了得。 周春禾抱出那个与他一般高的稻草人,立好,然后在它身后站定,推着稻草人缓缓向前走。 月下,一个通体洁白的人向地上的二人飘去,周春禾穿的是一身黑衣服,站在稻草人身后完全被挡住,远远地看,那白影脚不着地,像极了鬼魂。 王兴全正在兴头,抓着底下女人的肩膀,突然感受到背后发凉。 “你……看……看……”底下的女人抓着王兴全的背,见一个白影正向他们飘过来,已经去掉半条命,哪里还有力气做运动呢? 王兴全咒骂一声,循声望去,刹那间从女人身上跌下来,下意识把女人抓住,挡在自己的面前,“你,是人是鬼?” 周春禾看到了女人的躯体,又微微移开了焦点,这女人下垂得厉害,年纪应该不小了,王兴全这狗东西竟然也下得去嘴?真是给男人跌份! “王兴全,你往林老师地里下毒的事阎王爷已经知道了,特命我来索你命,今晚你阳寿已尽,速速与我去地府报道。”周春禾捏着鼻子说完,迅速地把稻草人往前推了好大一步。 女人惊吓得当场晕死了过去,王兴全仅留最后一丝理智,摸找他的衣服。 “是不是找衣服呢?他们已经先去地府等你了,来吧——吧——”周春禾还给了个颤音。 “我,我不过,是下了点肥料,咋就能要我命,况且那都是好久的事了,饶命啊!鬼差大哥。”王兴全跪在地上胡乱地磕头,光着的身子在月光下瑟瑟发抖。 妥了,就是他!周春禾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接下来就是他替天行道了。 王兴全这会一个劲磕头,压根不敢抬头,周春禾把稻草人立在那,掏出一个大麻袋,上前往王兴全头上一套,就是捶! 捶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那月亮也躲进云层,不见了。 给周春禾提供了充分的便利。 周春禾这一顿舒展,一个字,那就是——爽! 新仇旧恨一起报。 月光重新普照在大地,天地恢复了宁静,一切美好得不成样子,除了那被打得猪头一样的王兴全。 他踉踉跄跄怕回家的时候,还一心以为自己得罪了神明,往往像他这样心术不正的,最是相信牛鬼蛇神的。 这也是周春禾能吓唬到他的根本原因所在,要是像他媳妇江绿那样的无神论者,他还真不能这样成功。 王兴全爬到家,把他爹王红堂吓了个够呛。 “儿呀,是你吗?”王红堂颤颤惊惊问道。 “爹,我得罪阎王了。”王兴全用尽全身力气,嘶喊道。 “啥?”王红堂不敢相信儿子刚刚说的话。 “我得罪阎王爷了啊,爹,你得给我想想法子。” 王兴全的娘霎时就跪了下去,朝着大门口,“小儿不懂事,还请阎王爷高抬贵手啊,做牛做马咱都答应。” “你起来!”王红堂好歹是个入党积极分子,忙把门关上了,这要叫人看到了,传出去,不要说阎王收拾他,王家坝村也容不下他了。 但是,他多多少少相信儿子这是惹到邪气了。 “明天就找王婆婆算算。”王红堂神色凝重道。 “嗯!!!”王兴全重重地点头,心里踏实了点。 但凡他在学校少看点那五颜六色的,多看点正经的,都不能闹出这样的荒唐事。 老天会长眼,人间有正道,说的就是这。 江绿得知了这结果,恨不得自己也在场,好上去踹两脚。 “媳妇儿,下次我一定光明正大再把他揍成猪头。”周春禾觉得这样偷偷摸摸的还是不够解气。 “看吧,人在做天在看,他的下场不会好。” “我能让他变得更糟。” 江绿睨他一眼,“想想你儿子,想想你老娘,你还能冲动?” “咋不说想想你?”周春禾不满意。 “想这两个就够了。” “不够,你这娘们咋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呢,该罚!”周春禾上来,抱起媳妇,要把刚刚想而不得的事完成了去。 “周天还没睡呢!”江绿嗔怒。 “他能看懂啥?没事。”周春禾一手掐灭了油灯。 徒手掐的,江绿看得目瞪口呆。 一晃神,本就穿的不多的衣服已经被周春禾那厮给扒了。 小小的周天,如果能思考,想必有很多疑问,为啥爹娘会干架?为啥爹会咬娘?为啥娘哭叫却还让爹咬? 小朋友,有很多问号,长大了,一定要找爹好好问问! “生命在于运动,我和你娘是在运动。”估计,周春禾会这样回答。 或者,直接把儿子打一顿: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 期待周天的长大吧。 这一晚,可谓是几家欢乐几家愁,王兴全躺在床上,一整个晚上,不敢熄灯,可是那油灯倒映在墙壁上,像极了影子,吹灯不是,不吹灯也不是,他的内心备受煎熬,只盼着天明快点到来。 江绿起来给儿子喂了一次奶,这几天兴许是吃的好了点,也或许是心里安定了些,她的奶水又来了些,只是不够周天吃,便混着吃,小家伙已经切换自如,给啥吃啥,一点不挑食。 众筹把王兴全再光明正大打一顿的+1 第九十章 反常的赵斌 周春禾自从贩起了菜,天天起得比鸡早,夏天还好,冬天那是真考验人的意志,他挣工分都没见这么积极过,但是看着媳妇和儿子,他又睡意全无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这人称不上啥好人,但是对自己在意的人,那是往死了好。 江绿看在眼里,早上也是早早起来就给他做饭,让他吃饱了去干活。 第二天早上,江绿给做的煎包,用的就是昨天没放盐的包子做的,她小心翼翼控制着火候,还放了一点盐进去,煎至两面金黄的时候,周春禾提着裤头被吸引了过来。 正要伸手拿,被江绿一把拍掉,“你那手刚刚干了啥你不知道么?” “我又不是拿手擦的。”周春禾振振有词,“太香了。” “不行,去洗手。”江绿毫不妥协。 周春禾把裤腰带一系,乖乖去洗手。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上次不是对喜牙说,要树立他做男人的威严的嘛?怎么洗不洗手他都不能自主决定了呢? 周春禾四下望了望,还好喜牙不在,不然这小子还得嘲笑他不成。 “吃吧,配上这个汤吃。”江绿端上来一碗汤。 “这么丰盛?!”周春禾心里一江春水荡漾,感动了。 “明天早上吃蛋炒饭成不成?”江绿想到。 “行,太行了!”周春禾连连点头。 “待会我和你一起上县城。”江绿也坐下来吃。 “有啥东西要买吗?” “嗯,去买布料。” 周春禾咬了口包子,“你别累着自己,家里挣钱有我。” 江绿笑了,“我知道,但是不够,你不知道现在这机会多难得,只要找准了门道,挣钱不是啥难事。” 周春禾看着说大话的媳妇,有些担忧,“你要那么多钱干啥?” “钱多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但是你一个女人成天想着挣钱,就有些……怪。”周春禾尽量说的委婉。 江绿听懂了,还是这厮的大男子主义,以及那传统的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作怪,“咱伟大的领袖都说了,妇女也能顶起半边天,你还敢瞧不起妇女同志?” “话是那么说,还真能当真是咋地。” “那我可就要让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了,看我顶起的这半边天比不比得上你撑起的那半边天。”江绿发出了挑战。 周春禾猛地想起二爷昨天对他说的话,一时心里直突突,好像错了,可是错在哪里,他不知道。 江绿把孩子抱给婆婆,让她看一上午,周婆子接过小周天,说道,“去吧,别惦记他,把事情办妥了再回来。” 对于这个孙子,周婆子无二话,就是天天抱在手上也愿意。 “娘,他饿了,给她冲奶粉喝,我都放在桌子上了。” “知道,知道,放心去吧。”周婆子催着两人。 “娘,泡好了试试温度。”周春禾提醒了一句。 周婆子一眼瞪过去,“我还能让自己的孙子烫了不成?” “当我没说。”周春禾立马认怂。 江绿却是给他点了个赞。 夫妻两个坐在新自行车上,一起出村子的时候,被村长王友良看了个正着,“这小子还真混出人样来了。”村长摇摇头,不敢相信。再看看自己儿子突突的拖拉机,好像还没挣到一辆自行车呢,问题出在了哪里? 老村长百思不得其解,那边看着刘杏花远远地招着手过来了,王友良做贼似的夹着尾巴赶紧走了。 刘杏花这寡妇,让人销魂也要命啊,特别是王兴全落选村里的老师后,刘杏花愣是把这笔帐算在了他的头上,说是他出尔反尔,不给帮忙,三天两头威胁他要闹到他媳妇那里去,王友良只得拿钱拿物来堵她嘴。 可是,他不是让王红堂警告她了么?这才消停了几天!看来,还得给王红堂再施加点压力。 刘杏花招呼着王友良,他却转身跑了,气得刘杏花直跺脚,“你个王八孙子,缩头乌龟,别再落到老娘手里。” 一转道,去找他哥刘贯山了。 刘杏花直接去的大棚,刘贯山正给菜翻土。 见到自家妹子出现在了大棚里,大吃一惊,“你怎么来了?” “我咋就不能来,哥,这地儿还能吃人不是?”刘杏花阴阳怪气道,还为着她哥哥帮着她的对家种菜耿耿于怀。 “你来这里不好,有事家里说去。”刘贯山就说道。 “我没啥事,顺道过来的,哥,你别说,这菜长得还真比外面的好太多,味道咋样?”刘杏花问着,就动起手来拔菜了。 “杏花,这不是我的菜,你不能这样。”刘贯山走过来,就要制止自己的妹子。 刘杏花动作迅速,说道,“这么多菜,你不说,谁知道少了。” “我知道!”刘贯山脸红脖子粗拉住了妹子。 “哥,你脑子是不是施肥了?你看清楚,我才是你亲妹子,你命苦的妹妹,你不接济我就行了,还不让我沾沾你的光,怎么,我是高攀不了你们老刘家了嘛?”刘杏花说着,委屈了,掉下几滴猫尿。 刘贯山被说得满脸通红,找不到话来反驳,他本是不善言谈的,如今面对着自己的妹子这样的咄咄逼人,更是不知道该咋说。 “你把菜拿走吧。”刘贯山妥协道。 “这还差不多,不就几颗菜么,你给他们种得这么精心,就是天天拿点回家吃也不为过。”刘杏花得了便宜还卖乖。 “您赶紧走吧,别让人看见。”刘贯山催促道。 “放心吧哥,我懂。”刘杏花抱着菠菜和几个萝卜终于向大棚外走去。 刘贯山眉头紧锁着,他的清白看来是要栽在自家的妹子手里,生平最痛恨这样的事,偏偏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偏偏对方还是自己的亲妹子,割断不了的亲情。 唉! 江绿和周春禾是分头行动的,她想要快点赶回去,不出意外,今天的王家坝村是要有一场好戏上演的。 供销社里,付培雅看上去比上次更加的悠闲,这次她没有嗑瓜子了,改吃酸梅子。 “喜欢吃酸的?看来也是个儿子。”江绿笑道。 “呀,稀客啊,你咋来了?”付培雅忙起身。 “怪我来少了?我这是不得空么,今天来买些布料,待会还得赶回去。” “这么着急?还想着留你在这吃了饭回去,我带你上国营饭店吃。” “你对我可真是不赖,但是今天的确不行,你把你们铺子里最好的布料拿出来我看看。” “最好的?这是要做什么?”付培雅放下手里的零食,拿布去了。 “给赵斌做西装的,他来我这定了两套。” “赵斌?哪个赵斌?” “你不认识?盛荣的同学啊,你们结婚他还来吃了酒的。”江绿说道。 “是他,他来找你做衣服?”付培雅提高了声音。 “你也很惊讶吧,我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据我所知,他的衣服可都是海市那边找老裁缝定制的,上次盛荣结婚问过一嘴他这事,那价格报出来,吓得盛荣再也不敢提了。”付培雅回忆道。 “是吧?”江绿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能把盛荣吓得不敢多说一句的得是多贵。 “你还知道啥,跟我说说。” 第九十一章 少吃多餐,不变肥猪 付培雅就从柜台里面出来,给江绿端了条凳子,给自己又端了条,抓了把梅子,分了一半给江绿,俩人就此坐下,开始八卦。 “我也是听我家盛荣说的,说赵斌这人来头不小,家里是省城的,高干子弟,可是他偏偏没有从政,反而南下经商,听说几年前就已经是万元户,如今不知道是几个万元了。”付培雅把所知道的毫无保留说了出来。 “那他是干啥的?” “那我倒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倒腾东西吧,把南方的东西倒腾到北方,又把北方的倒腾到南方,甚至还做到了国外。” “境外贸易?”江绿喃喃道。 “对对,就是这个,你咋知道?”付培雅惊讶,这词在洱水镇可还没流通起来。 “我也只是听说过。” “听谁说的?” 江绿愣住了,没想到付培雅能打破砂锅问到底。 “哈哈,忘记了也没事,我随口问的。”幸好付培雅自己又接了回去。 “的确是忘记了,兴许是电视上看到的。” “你们村都有电视了?”付培雅再次惊讶。 江绿暗自懊悔,咋就能碰到付培雅这样的好奇宝宝呢? 得慎重了。 “有。”江绿硬着头皮说道,有没有,她也不知道,但是她能确定的是,一年内,她指定能买上一台,让小周天赶上首播的《西游记》。 “话说回来,你看人家赵斌都开上小轿车了,都是人,怎么差别这样大呢?”付培雅感叹道。 “羡慕了?”江绿笑道。 “说不羡慕的那是假话,不知道有这样的人的时候,我对自己的生活相当满意,如今知道了,就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不够好了。” “这就是人的欲望,欲壑难填。” “所以有时候,人痴傻一点也挺好,至少没有啥烦恼。” “那你愿意痴傻嘛?” “当然不愿意。” “那还是的,但凡有选择,都不会选择将就。” 二人突然陷入沉默。 “行了,给我把布裁好,再给我称一斤的瓜子和奶糖,我得赶去和春禾会合了。”江绿吐出嘴里的核。 “得勒,你现在可是我们这里的大顾客,我得给您服务好了,这样我才能不下岗。” “这话我爱听,哈哈。”江绿大笑道。 “有件事我还真是纳闷。”付培雅托着腮看着江绿。 “你说。” “怎么你生了个孩子就像下了个蛋,啥也没影响呢?还愈发的——”付培雅双手比出s曲线。 “这话我也爱听,哈哈哈。”江绿更加的高兴。 “有啥诀窍?”付培雅问道。 “你想干啥?”江绿谨慎道,“你现在可别想着减肥啥的,孩子重要。” 付培雅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我真担心自己生了娃就成了大肚婆。” “放心,你就算那样了,你家盛荣也不会嫌弃你的。” “不行,我自己都不能忍受!”付培雅认真道。 “送你八个字,少吃多餐,不变肥猪。”江绿就说道。 “你就是这样做的?” “嗯。”江绿点点头。 “那行,我记下了,真不在这吃饭?”付培雅又问了一遍。 “留着下次。”江绿说道,临了又嘱咐了一遍让她好生养胎,别胡思乱想。 “话说你这生意真的冷清了,咱说了这好一会话,一个人都没有。”江绿想起来。 “诶,别提了,被你料到了,我这铁饭碗估计早晚得丢。” “还是那句话,早做打算。” “先这样吧,我现在啥也不想,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付培雅说道。 江绿笑笑,不再劝,付培雅相比于大多数人,已经是人生赢家。她是浸泡在蜜罐里长大的,父亲虽然不是啥大官,但是衣食算是无忧,嫁了盛荣,也是强过别人很多倍的,所以她有偷懒的资本。 她其实也可以有,但她绝不允许自己那样做。 从供销社出来,江绿往牡丹饭店走去,没走两步,就见周春禾往这边来了。 等周春禾过来的时候,江绿示意他骑慢点,然后把布料抱在手里,就跳上了自行车后座。 “可以呀,身手不错。”周春禾有点小惊讶。 “这算什么,孩子我都敢生,还怕跳个自行车?”江绿自豪道。 “也是,光是这一点,我就甘拜下风。”周春禾难得地谦虚道。 “这词用得不错,师傅,去农技站吧。”江绿一拍周春禾后背。 “去那干啥?”周春禾心里隐隐不安。 “自然是去还笔记本了。”付小安的笔记本还在她这里。 “人家说不定早就忘记了。” “那是人家的事,我们得还给人家。” “可是他也不一定在那。” “那就去农技站打听打听,我们给人送过去。” 周春禾无言以对,只得朝农技站骑去。 果然,付小安不在,而且已经很久没来了。 “付小安就住在郊区的枫林村,距离早市挺近,你们去那里问问。”农技站的人说道。 “同志,谢谢您了。”江绿感谢道。 “现在去吗?”周春禾问道。 “今天晚了,先回家,改天再去。”江绿想起来家里的那场大戏,不忍心错过。 “不晚,现在估计还不到九点呢。”周春禾纳闷道,“你今天好像特别赶时间啊?” “回家吧,有好戏看。” “啥好戏?还不到年底,也没唱大戏的下乡来。”王家坝村的习俗,每年的腊月里,都有文化馆的人送戏下乡,一唱就是好几天,那是全村男女老少最开心的时候。之前因为某些原因,好些年不曾唱了,这两年才又恢复了。 周春禾以为的是正儿八经的登台唱戏。 江绿也不解释,“回去看吧,你就知道是谁唱了。” “你这娘们,神神叨叨的,还瞒着我。”周春禾不乐意了,为着自己没能得到媳妇的特别对待。 周婆子正带着小周天采猪草,她把周天放在背篓里,然后给了个拨浪鼓,小周天完全不介意自己和猪草混为一谈,胖乎乎的小手捏着拨浪鼓,一个劲地摇。 “那是娘?”江绿远远地看着,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坐在猪草笼里,那竹篓可是有不少倒刺,小孩子皮肤嫩,抓一把有可能就被刺伤。况且,那里面还有不少带泥的猪草。 “就是娘。”周春禾停下来,看清楚说道。 也算有过别样的童年了。 第九十二章 众人围观 “娘?”周春禾隔着一条田埂叫道。 周破子一惊,下意识看了眼猪草笼里的孙儿,手疾眼快就把周天给抱了出来,然后没事人一样转过身,应了声,“回来了!” 周春禾正要说教一番,江绿给拉住了,“回去再说。” “娘,回去吧。”江绿笑道,接过来周天。 “回去,就回去。”周婆子忙背起猪草笼,回家去了。 三大一小才到家没过一会,就有人敲门进来了。 “谁呀?”周婆子把猪草放下。 “周姐,是我呀。”就见王婆子神色匆匆进来。 “啥事?”周婆子问道。 “请你去救个急,我怕是整不了。”王婆子跳大神的那一套是照着周婆子学来的,私下里,王婆子视周婆子为师父,对外则说是师出同门,但是王婆子只能应付一般的怪事,稍微复杂一点的,她就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了。 眼下,就有一个棘手的,只得来请师父了。 “走,去看看。”周婆子对待尊敬自己的人还是很热心的,擦了手,把围裙解掉,就和她出门了。 “你猜王婆子那边的人是谁?”江绿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看着自己的婆婆和王婆子出去了,就问到周春禾。 “王兴全?”周春禾第一反应就是此人,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你要不去看看?” “是你自己想看吧?”周春禾坏笑道。 “我抱着周天,不方便,你去吧。”江绿也笑道。 “行吧,那为夫的就去看一看,等我消息。”周春禾伸出一个手指头,猝不及防地挑了江绿的下巴,顺势又摸了一把。 “你只管看,别影响你娘发挥。”江绿嘱咐道。 “你太小看我娘了,她认真起来,压根没人能干扰得了。”周春禾说道。 “还有,路上你顺道去一趟林老师家。” “告诉她这事?” “她应该知道真相,这一次该怎样处置应该由他们来决定。” “要照我的意思,先打一顿再报警,上次还是太便宜他们了。”周春禾实在没想到这厮坏事做尽,竟然尽到这程度。 “自作孽不可活,这次估计他没那么容易翻身了。”江绿若有所思道。 王红堂家的屋前已经聚集了一小波人,把王兴全和王红堂父子围在中间,就见王兴全六神无主,目光无神地坐在凳子上,他娘就在一旁抹眼泪。这会,王红堂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再三嘱咐王婆子别说出去,还是被围观了。 更要命的是,她还把周婆子,村里的头号仙家请来了,可是他儿子才得罪了老周家,这下不是撞到枪口上来了吗? 周婆子走进人群,得知要请仙问路的人是王红堂后,那高兴的神情都掩藏不住了,这不是冤家路窄,落在她手上了么? 她好像听到了王家养的那群大鹅嘎嘎嘎的声音,那声音真是悦耳动听。 “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王婆子出面说道,“这种事还是不参与的好。” 大家听了这话,有些人就回去了,但还是有些胆壮的,坚持留下来看大戏。 王红堂悄悄拉过王婆子,低声道,“您怎么把周婆子叫来了?” “这次情况有点复杂,我找个帮手,争取给你一次问清楚,一次搞定,我这也是为你好,咋,你还不乐意?”王婆子反问道。 “不是,不是,真能一次搞定?”王红堂犹豫了。 “那自然是,仙家还有搞不定的事?”王婆子唬道。 王红堂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恭恭敬敬把两位请上去了。 周婆子上前,手持一碗水,手指沾了香灰,蘸着碗里的水向王兴全脸上一洒,就见那王兴全抽动了下。 众人见状一阵唏嘘,不相信的都有些相信了。 实则是王兴全余光瞥到了周春禾的身影,正从对面走来,身旁还站着王建国。 如今这两个人,就相当于他的索命大师,他哪个都不敢面对,才有了那一哆嗦。 “爹,爹,我要进去,让我进去!”王兴全突然大叫道。 周婆子和王婆子见状,相互看一眼,通力合作了起来。 围着王兴全,周婆子跳,王婆子念,大家是一句话听不懂,跳的是啥也不知道,可就是觉得阴森森的,瘆得慌。 突然,周婆子指着王家侧屋的鹅圈道:“就在那里。”那声音显然已经不是她自个的声音,大家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喘一下。 “还请仙家明示。”王红堂小心翼翼道。 “污祟之物就藏在那里。”周婆子用着不是自己的声音说道,听着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的声音。 王红堂胆战心惊向鹅圈跑去,就见那里面已经躺着四只巨大的鹅蛋了,而刚刚都还不曾有的。 王红堂心提到了嗓子眼,捧着那四枚鹅蛋走向周婆子。 周婆子给王婆子使了个眼色,王婆子就把随身携带的布袋打开了,示意王红堂放进去。 这时,周春禾和王建国已经走到了人群,来到了王兴全面前。 王建国上前一步,就要揭发王兴全。 “再等一等。”周春禾摁住王建国的手。 “为啥?”王建国一分一秒也不想再等。 “让我娘弄完,不然你吃不完兜着走。”周春禾友好提醒道。 王建国还真就不动了,虽然他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套,但是周婆子不好惹,还是让她弄完吧。 周婆子用香灰水在王兴全额头点了一下,然后把手指浸在水里,把碗递到王兴全面前,让他喝下去。 王兴全双眼死死地盯着周春禾和王建国,这两人也死死地盯着他,周春禾双手插在口袋,还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儿呀,喝下去就好了。”王红堂哄道。 王兴全突然就端起碗,一咕咚全喝了下去。 “行了,晚间用米茶给他喊喊魂,连着喊三天就成了。”周婆子恢复了声音说道。 王红堂赶忙给两位仙家递上了香烟,又给她们口袋各自塞了一个红包。 “现在可以了。”周春禾松开手,说道。 王建国走上前,指着坐着的王兴全叫道,“我地里的菜就是你下肥烧死的!”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就连王红堂也愣住了。 看这场好戏如何收尾。 第九十三章 摆烂 王建国菜地的事终于真相大白,王兴全面如死灰,怔怔地看着远方的田野,眼神却没有聚焦。他爹王红堂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 “谁让她抢我老师的,本来那老师就是我的,我没有错。”王兴全突然就说道,没羞没臊。 此话一出,人群炸开了锅,纷纷谴责王兴全的心术不正。同时又庆幸没把孩子交到这样无德无品的人手里。 “红堂叔,这次你打算是私了还是公了?”有人借机打趣道。 王红堂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儿子,一声不吭进了屋,转身就关上了屋门,任由自己的老婆子怎么捶打愣是不开门,那神情,万念俱灰。 王兴全终究被民警带走了,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 王兴全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次,他的父亲没有选择私了,而是主动把他交了出去,并且再三恳求民警同志,一定要严加教育他的儿子,让他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很快,结果出来了,王兴全被判处赔偿王建国所有毁坏的菜,折合人民币七十六块,并且拘留十五天。 接连两次的赔款,王家彻底散尽了财产,反倒欠下了不少钱,他们家再也不是王家坝村的上层人家了。 王兴全这事落下了帷幕,村长王友良那边的事却还没办妥,于是他又找上了王红堂的门。 哪知王红堂听完,一个字也不说,王友良急得想打人。 “你倒是说句话啊,上次不是说办妥了吗?” “管不了了,村长,实在不行,你也让人把我抓走吧。”王红堂像是换了个人,任你咋说,就是办不了,挣扎都不挣扎一下,直接摆烂! “扯淡,这事要是能报警我还用得着找你?”王友良气得半死。 “那你就该咋办就咋办吧?反正我啥也没有了。”王红堂一副任由处置,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完蛋玩意!”王友良拿这样的人也没啥办法,跺了跺脚,起身回去了。 王红堂望着村长离去的背影,阴冷地笑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着吧。” 现在有了地,手上又有了些闲钱,江绿和周春禾就打算再建一个大棚。 “眼下天就要冷了,地里的菜越发的少,这个时候建大棚正好赶上过年那一波,正好赚一笔。”江绿说道。 “那就干。”周春禾不喜欢思考,但是他做决定很干脆果断,“我明天就找刘贯山说这事。” 可是下午,刘贯山自己就上门了。 吞吞吐吐,一副别扭的样子。 “贯山哥,你是有事?”江绿看出刘贯山的窘迫。 “嗯,有事。”刘贯山站在院子里,也不坐。 “正好,我们也有事找你,你先说。”周春禾大大咧咧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 “还是你先说吧。”刘贯山犹豫道。 “那我就先说,我们打算再建一个大棚,还是由你来种植。”周春禾就说道。 “再建一个?”刘贯山惊讶道,虽然他知道周春禾这大棚真的赚了些钱,但是又建一个大棚这速度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活会比之前多不少,我们给您加工资。”江绿补充道。 “我不是这意思。”刘贯山赶忙解释。 “我们是这个意思,应该的。”江绿笑笑。 “你是啥事?”周春禾是个急脾气,见刘贯山半天张不开口,催问道。 刘贯山搓着衣角,看了看夫妻二人,“那天我妹子到大棚拔了些菜回去,我是来给你钱的。” “你妹子刘杏花?”周春禾大声道。 江绿拉了拉他,笑道,“几颗菜,不用给钱。” “不行!”周春禾不干了,“要是你自己吃,多少我眼都不眨一下,可是你妹子刘杏花不行。” “所以我来把这钱给你,当时也没有称,不知道多少斤,我估摸了一下,大概七八斤左右,我给你两块钱吧。”刘贯山摊开手心,那里躺着已经被汗水打湿的两块钱。 “我要你的钱作啥,又不是你吃的,你让她把菜给我还回来,钱我一分不要。”周春禾恶心刘杏花,压根不会做她的买卖。 刘贯山更加窘迫。 “这会吃都吃了,人家怎么还回来?你这不是为难贯山哥么?”江绿打圆场道。 周春禾那人,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才说出这样作难人的话。 “贯山哥,你别介意,春禾不是那意思。” “不,我也打心底不赞同杏花这样的做法,当时我没拦住,这钱你们一定要收下,不然以后我也没脸拿你们工资了。” 江绿心里一阵感触,同样的爹妈生出来的孩子,怎么一个要死要活就是不要脸,另一个却是不顾生死只要脸面呢? “那行,我们拿一角,也算是你给我们买的了,不算偷也不算抢,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江绿说完,从刘贯山手心拿出一角钱,收进了口袋。 刘贯山看着这一切,惊讶得结巴,“一,一角钱怎么够?” “贯山哥,就这样吧,我们知道你是本分的人,意思到了就行,往后还要指望你给我们种出更多的菜。”周春禾这次也说出了文明的话。刘贯山是个老实人,他周春禾不会欺负,就是便宜了刘杏花那娘们。 “那是自然的。”刘贯山眼底蒙上一层雾气,没想到他妹子接二连三做出那样的事,江绿和周春禾还能原谅她。 “不过下次你妹子再进我的大棚,我课不会饶她。”周春禾再次表明态度。 “我已经说过她了,下次她再来,不用你出手,我把她赶出去。”刘贯山就说道。 “那你们聊聊大棚的事,我去做饭,贯山哥你晚上在这吃了饭走。”江绿邀请道。 “饭就不吃了。”刘贯山不好意思。 “你最好听她的!我都不敢不听。”周春禾小声在刘贯山耳边嘀咕一通。 刘贯山一愣,畏惧道,“那就劳烦弟妹了。” “不过你别抱太大的希望,我媳妇做饭目前处于试验阶段。”周春禾提醒道。 “我不挑食,能吃就行。” “待会,我们喝点酒,我还有一些花生米,下酒就够了……”周春禾的酒瘾犯了。 求评论,推荐(^o^) 第九十四章 豪横起来 王兴全从拘留所出来的那一天,也正是江绿和周春禾第二个大棚建起来的那天,这个大棚比之前那一个要大两倍,看着甚是壮观。 天上下着雨,王家坝村的人打着伞来看老周家的大棚,有羡慕的、嫉妒的,也有佩服的,没曾想当初的街溜子,真的成了正儿八经的菜农。周家在王家坝村从根上讲,属于外姓人,祖祖辈辈一直低调做人,到了周春禾这一代,才豪横起来。 可是,周春禾以前的豪横在别人看来,就是个笑话,大家把他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如今周春禾的豪横在他们看来,就有了羡慕和敬佩的成分,大家把他当作艳羡的对象。羡慕他找了个神通广大的媳妇。 现在,王家坝村人最喜欢说的一句话便是:永远不要给一个活人定棺盖论,一切皆有可能。这话在周春禾和江绿身上都得到了最好的验证。 王兴全把一个黑布包顶在头上挡雨,灰溜溜回村的时候,就遇上了周家建大棚的盛大场面,那棚还是建在他们家地上,原来是,现在却不是了。 他的心里多多少少觉察些凄凉了,缩着脑袋,就想悄摸着避过人群,却事与愿违,被人抓了个正着。 “那不是兴全么?” “兴全回来了?” 大家笑着和他打招呼。 王兴全的脸上火辣辣的,讪讪地笑了笑,跑了。 江绿也看到了王兴全,那仓皇而逃的背影,经过这些事,得到了这些教训,希望他真正重新做人吧。 雨越下越大,人们呆不住,纷纷回去了。 “你赶紧回去,这儿有我和贯山哥就行。”周春禾把雨伞交给江绿,叮嘱道。 “那你们当心点,弄完了就回来。”江绿接过伞说道。 回到家,看见儿子周天正抱着一个鹅蛋,婆婆在一旁喂给他吃。 “天天!”江绿叫了儿子。 小周天听到声音,小脸就转过来了,见是娘,眼睛笑成一条缝,张开双手要江绿抱。 “娘去洗了手就过来。”江绿就说道。 小家伙不依,当下就要到娘的怀里。 周婆子被他弄得没法子,就抱着过来看江绿洗手。 “天天,叫妈妈。”江绿逗道。 周天就咿咿呀呀发出了一串火星文。 “这说的是啥?还得找个翻译。”周婆子也被孙子逗笑了。 “来,妈妈抱。”江绿伸出手,接过了周天。 “妈妈妈妈总是怪怪的。”周婆子嘀咕道。 “娘,往后的孩子都是叫爸爸妈妈了,不信您出去打听打听。”江绿就说道。 “别人我管不着,我就听着还是娘好。” “那就让周天自个叫吧,叫啥都行,我都是他妈妈。”江绿豁达道。 和周天逗了会,江绿把他哄睡着了,就坐在缝纫机前开始做西服。 赵斌的两套西服也已经进入收尾阶段,明后天就能拿去给他了。 这一次,江绿还挺想和赵斌聊聊的,上次听付培雅说他是做贸易的,要是他能帮着牵牵线,她能少走不少弯路。 所以,江绿这两套衣服做得格外的精细,就连那扣子都是她托付培雅的关系,让人从海市专门买回来的,不仅仅是因为赵斌给的大价钱,还因为她想给人家留下好印象,要是以后能成为生意伙伴,也是不错的事。 当天晚上,江绿在油灯下缝西服上的扣子,周春禾见了,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是滋味。 “我的女人给别的汉子缝衣服扣子。”周春禾抱着娃看着江绿手上一进一出说道。 “我男人种的菜到了别的女人的餐桌上,我说不舒服了吗?”江绿反问道。 “你这样一说,我就平衡多了。”周春禾笑道,心里敞亮多了。 “你把灯芯给我挑一挑,不大亮了。”江绿说道。 周春禾就一手抱着娃,一手挑了灯芯,“明天我去问问啥时候拉电线。” “你还能管这事?”江绿诧异。 “不管能不能管的,问一下总没啥错吧?” “你去哪儿问?” “自然是乡里。” “那你就去问问,不过可不能来横的。”江绿有点担心他和工作人员呛起来。 “哪能,人家那可是政府。” “你怕政府的人?” “不怕,但是面子上总要装装的。”周春禾实话道。 “还有个事,咱得去办了。”江绿咬断线头,抖了抖衣服,总算是完工了。 “啥事?” “去找一下付小安。”江绿就说道,这是她心里一直的心病,总觉得是自己违背了约定。 “我就知道这事不解决,你心里总有块石头压着,这小子也不知道有啥能耐,让你这样惦记。”周春禾感慨道,这一次没吃醋,因为他知道他媳妇喜欢的是他这一款。 付小安就算给她当弟弟,他都觉得小了。 “明天就去?”江绿试探道。 “那就明天吧,一次性全解决了去。”周春禾应下。 第二天,当周春禾和江绿一起去牡丹饭店送菜的实话,杜勇总算是又再次见到了江绿,那眼睛简直看直了。 上一次江绿是孕妇,挺着大肚子,他就觉得这女子气质不凡,如今没了大肚子,竟一点也不像是生过孩子的,说是学生也不为过,可是眉眼间又有些成熟的美,清纯与性感并存,杜勇脑海里一闪而过这个词。 周春禾敲了敲桌子,提醒他结款。 杜勇这才收回了目光,可惜了,嫁给了一个农民,就江绿这模样的,就是当县长家的媳妇也是绰绰有余的啊,就算是嫁给他也比嫁给一个泥腿子强。 当然,这些话,杜勇只敢在心里说,周春禾不好惹,他很明白。 “咱们的新合同啥时候签?”杜勇又提起了这事。 “不是还有一个月吗?”周春禾说道。 “得提前做打算了,一个月可是很快的。”杜勇口气温和道。 “最近大棚那边有点事,过段时间再说。”周春禾打着哈哈。 江绿也点点头,表示真的。 “怎么了,不会是出啥问题了吧?” “也不是啥大问题,就是最近这一茬菜出的慢了些。” “那我这边的供货没啥问题吧?”杜勇谨慎道。 “当然,我这不是天天都保量给你送来了吗?不管怎样,我都会先紧着你这边的供货。”周春禾煞有介事道。 “可一定要保证啊,这年底快到了,可是用菜的高峰期。” 周春禾笑笑,“我一定尽量。” “我不是要尽量啊,我要一定,我这里可不能耽误的。” “反正,我一定会按照合同来,就算我大棚出不来菜了,我也会想方设法给你凑齐。” “那就好,按合同来。” “对,杜经理,我们一定会照合同来。”江绿再次强调了合同。 第九十五章 可以辛苦,但不能窝囊 付小安家在枫林村,那儿距离县城不远,就在早市边,江绿和周春禾到那里的时候,枫林村的人正在收割晚稻,比王家坝村要晚点。 这个时节收割晚稻已经有些冷了,好在干活的人是不觉冷的,也就早上受点罪。 周春禾走到田埂上,问一老汉付小安家在哪儿。 “小安啊,小安家就在那头,沿着这路直走,到了尽头有栋茅屋的就是他家。” “茅屋?”周春禾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不就是茅屋么,这孩子命苦,无父又无母,端午时候,和他相依为伴的爷爷也走了,在我们村,算是顶可怜的了。”老汉说道。 江绿听着老汉的叙述,唏嘘不已,感觉小说里写的情节出现在了眼前,还真有这样可怜的人。 可是他还那样的有骨气,不接受意外之财。 “走,去看看。”江绿就说道。 两个人一直走,约摸走了十多分钟,终于见着了那老汉说的茅屋。 准确来说,是茅草屋。 土坯的墙,茅草盖的屋顶,纸糊的窗户,孤零零的一座房子在山脚下,遗世独立地存在着,就是再往前两百年,这样的房子也毫不违和。 “还真是茅草屋!”周春禾指着说道。 茅屋的后面有一棵榛子树,高大而粗壮,高出茅屋那么多,显得茅屋更加的矮小瘦弱,仿佛一阵风吹来,那榛子树上落下的枯叶都要把茅屋给压倒。 “你们找谁?”一个声音打断江绿的思绪。 江绿和周春禾同时回头,看见了付小安。他正挑着一担谷子往这边走。 不过十七八岁的肩膀,挑着稻谷的步子还有些蹒跚,他太瘦了,一看就是长期的吃不饱饭。 “是我们,来还你笔记本的。”江绿笑道,善意地打着招呼,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 付小安显然也已经认出了他们,十分的意外,局促道,“我家里有事,没和你们说就回来了。”好像这是他的错。 周春禾直接走了过去,付小安站着没动,不知道周春禾要干啥。 周春禾啥也没说,只是轻而易举接过了付小安肩膀上的扁担,挑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带路。”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付小安更加紧张,就要过来拿回扁担。 周春禾要做的事没人拦得住,付小安压根拿不回来。 “他力气大,就让他来吧,你说放哪儿?”江绿就说道。 “就放那儿就行。”付小安边说边走,指着前面一个破旧的谷笪(一种用粗竹篾编成的席子,多用来晒稻谷)。 周春禾走到那,卸下担子,又把稻谷给倒在了谷笪上。 付小安就拿着谷耙把刚刚倒下去的谷子耙开来,以便晾干水分。 “这么大水分,你田里是湿的?”周春禾就问道。 “嗯,我那田比较涝。”付小安回道。 因为有人在等,付小安没细耙,只是大概推开了,并没有推匀。 “没事,你弄完再说。”江绿说道。 付小安却过意不去,不好意思让人等,还是停了下来,给他们俩端来了凳子。 “怎么,不让我们进去坐坐?”周春禾问道。 付小安露出为难,“家里简陋,又黑又暗,就不让你们进去坐了,对不住大哥大姐了。” 江绿听着这声大哥大姐,很是接地气,就笑了笑,说道,“你没在农贸市场卖菜了吗?” “东家说我爱管闲事,是个危险分子,不敢让我再干下去了。”付小安说这话的时候,挠了挠头,语气轻松。 “这样的东家怂到家,不跟也罢。”周春禾打抱不平道。 付小安看了眼周春禾,意味深长。 江绿猜付小安是想说,你比那东家,也就是半斤八两,好不到哪里去。 江绿郑重地把笔记本递过去。 “姐,这是你的笔。”付小安以为是江绿弄错了。 “是你的。”江绿就说道。 “给我的?为啥?”付小安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耽误了你这么久,是我失约了,没按时还给你,况且,你这笔记帮了我们好大忙。”江绿解释道。 “你们的大棚建起来了?” “不仅建起来了,还建了两个。” “两个?!”付小安惊呼,“也太快了些。” “想做就去做,事情也就不难了。”江绿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周春禾在茅屋前溜达,他坐不住,早就站起来活动筋骨了。 “姐,大哥真的会种菜?”付小安小声道。 “不是他种的,我们请了人专门给我们种,这不,第二个大棚搭起来了,又需要人手了。”江绿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看了付小安。 “这样。”付小安低着头,看不出啥表情。 “周春禾,你过来。”江绿叫道。 周春禾接收到媳妇的呼唤,大步走了过来。 “啥事?” “我想让小安去给我们种菜,你觉得怎么样?” “我?!” “他?!” 两人同时叫出来。 “姐,我没种过大棚。” “有人带你,我们已经种出来了,就是让你去给师傅搭把手的。”江绿说道。 付小安很激动,他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你种过菜吗?”周春禾开口道。 “种过。” “那你说说包菜和卷心菜的区别。”周春禾现场出了一道考题。 江绿期待地看着付小安,说实话,这题搁在以前,她也答不上来。就是现在,也说不大清楚。 “他们虽然都是圆形的,但包菜更紧实,卷心菜相对松散一点,而且叶片薄一点,口感上包菜软烂些,老人孩子都可以吃,卷心菜则是鲜脆,做凉拌菜就很不错。” “土壤呢?”周春禾又问。 “这个倒没有什么区别,粘壤土和沙壤土都适合种植。”付小安镇定自若回答道。 明明很怵周春禾,可是就是能表现得云淡风轻,江绿觉得这孩子是个信念感极强的人。 “说得对吗?”江绿问道。 “对不对的你翻下笔记,我记得里面有写。”周春禾就说道。 “呃,你考半天,考的是笔记?”江绿想骂人。 “不,我考的是记忆力。”周春禾一本正经道,毕竟付小安都这么久没看到笔记了。 果然这厮从不按套路出牌。 江绿翻了翻,也没翻到。 “给我试试。”付小安伸出手。 江绿递过去笔记本,没过一会,付小安准确无误就翻到了那,又递还给江绿。 江绿瞥了一眼,全对! “都对。”江绿说道。 “那我这就算过关了。”周春禾摊摊手,面试结束。 江绿有些哭笑不得,她以为周春禾能问点实操性的问题的,这也太儿戏了些。 “就算不看笔记,我也能回答,我自己平时吃的菜都是我自己种的,有时候还能富余一些送给村里人吃。” “我这也没问题,所以付小安,你呢,你愿不愿意来给我们种菜?”江绿合上笔记本,问道。 付小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江绿给他抛出那个橄榄枝的时候,他就心动了,就见他点了点头,回道,“我愿意!” 活到现在,命运好像一直在和他开玩笑,并不怎么眷顾他,就连爷爷的去世,也让他的处境更加的雪上加霜,他没钱下葬爷爷,几乎借了村里一半的人,才把钱凑齐,如今命运给了他一个机会,他直觉他得抓住,他可以活得辛苦,但是不能活得窝囊。 第九十六章 耍宝 “但是你这里距离到王家坝村有些距离,你有自行车吗?”周春禾想到这个问题。 付小安摇摇头,“没有,但是我可以走路去。” “走路?那得一个多小时,还得是脚程快的。” “没啥,我走路快,我也喜欢走路。”付小安憨憨一笑。 “那你看?”周春禾看向江绿。 “那就先这样吧。”江绿目前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老周家并没有多余的屋子给付小安住,就算有,她那个婆婆也是个事多的,付小安住的也不会舒服。 “就这样挺好。”付小安腼腆地笑道。 “这小子是不是傻?呵呵”周春禾顺手摸了一下付小安的脑袋,笑道。 付小安尴尬地看着他,不喜欢,但是表现出了容忍。 “春禾,你来开工资吧。”江绿就说道。 “工资……”周春禾想了想,“一个月四十,如果做的好,下个月就五十。”他想的是刘贯山现在的工资是八十,管着两个大棚,理应比付小安多,人家还是十分有经验的师傅。 付小安听到这个数字,面露惊讶,直接就从凳子上起身了,“不行。” “少了?”江绿问道。 “不是少,太多了,我之前在农贸市场,老板给的是二十五块。”付小安实话道。 “真是傻人,我们哪里知道你在那的工资。”周春禾笑道。 “我自己知道,我不能骗你们。”付小安说道。 “那就先四十吧,等你做上手了,熟练了,就五十。”江绿拍板道。 付小安嘴角抽动,想要说些感谢的话,可是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够,半天也没说出来。 江绿看出他的激动,笑道,“那你明天就过来上班,到了王家坝村,路上你就能看到我们的大棚。” “好,我记住了。”付小安终于说道。 为了表示感谢,付小安非要给他们摘些榛子回去,江绿说不要都不行。 就见他噌噌噌就爬上了榛子树,那样高的树,江绿光是看着都心惊胆战,更别说在树上打榛子了。 周春禾的不羁的性子被勾了出来,脱下外套交给了江绿,也要上树。 被江绿一把给拉住了,“你别去。” “怎么,担心我?”周春禾笑道,心情大好,“放心,我爬树掏鸟窝的时候,这小子还在吃奶呢,我绝不差于他。” “我是怕你这体格把树压断了。”江绿实话道。 “没良心的娘们,等着瞧吧。”周春禾本来还只是想玩玩,现在是一心求胜了。 周春禾就给江绿表演了一场徒手上树,脚下像是生了钩子般,攀着树,就上去了,不一会儿,他就坐在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开始拿棍子在上面打榛子。 江绿就在下面捡。 两个男人都卯足了劲,暗暗较着劲,江绿蹲在地上,压根来不及捡完落在地上的榛子。簌簌的果实雨点一般落下,好几次都打在江绿的头上,生疼。 衣服已经兜不下了,付小安和周春禾终于下了树。 “我去拿个篮子来。”付小安就说道。 “这东西怎么吃?”江绿问道走过来的周春禾。 周春禾笑了笑,“想知道?” “嗯啊!”江绿充满期待。 “不知道。”周春禾就说道。 江绿:“……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怎么吃又不在我的管事范围内,你咋弄我就咋吃。” 付小安提着一个竹篮子过来,江绿又问了他一遍。 “煮着吃,放点盐下去就可以,也可以加点黄豆,或者炒着吃,香香的,磨成粉也行,做成榛子糕。”付小安随口说道。 周春禾脸都绿了,怨恨地看了眼付小安,“你一个大老爷们,成天研究吃的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研究,打我记事起,就一直是这样吃的。”付小安委屈道。 江绿笑不活了,他这男人好像每次在付小安这里都吃败仗,无力反驳的那种。 “行了,走了,走了。”周春禾催促道,就不愿意和付小安说话。 付小安低着头送他们离开,不知道周春禾生气的点在哪里,他说的都是实话。 路上,周春禾吹着口哨,时不时单手骑自行车,偶尔还放开双手,吓得江绿那一个惊叫连连。旁边就是水田水沟,要是一头栽进去,自己都拔不起来自己。 周春禾天生是野性子,又带着自己的女人在后座,不炫一下车技实在是对不住这田野,这秋色,这丰收的季节。更主要的,他发现,这样一来,后座的女人搂他就更紧了,那柔软的身体贴在他的后背,只要稍微加点想象,他就能高… 嘿嘿,正大光明耍流氓,相当于公款吃喝,多美的事。 到了供销社,江绿下车头一件事就是对着周春禾,连捶三拳,外加三脚。 “呦呦哟,这是咋了?”付培雅靠在门框上,欣赏着这一幕。 “打是疼骂是爱,我媳妇这是疼我呢。”周春禾嬉皮笑脸道。 “去给我们买两个烧饼来。”江绿打累了,吩咐道,刚刚在路上,她就闻到了那馋人的香味,又叮嘱了一句,“要辣的。” “喳,小周子这就去。”周春禾也不管街上人多,弯腰打哈恭敬道。 把付培雅乐死,捂着肚子直笑。 “你担心点,可不能那样笑。”江绿提醒道。 “你这日子过得太有滋味了吧?”付培雅定了定,问道。 “还行吧,也就洱水前三。”江绿面不改色。 付培雅又是一阵乐,“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江绿拿出赵斌定做的衣服,交给付培雅,“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你让盛荣帮我一定交到他手上。” “不巧。”付培雅面露难色。 “怎么了?” “他好像去广市那边谈买卖了。” “广市?”江绿喃喃道,“广市那边的家具不错,再就是服装和外贸了。” “那就是了,他就是做贸易发家的。” “我也想做服装生意。”江绿突然说道。 “你不是早就开始了嘛?”付培雅疑惑道。 “这个不算,我想做服装贸易,有店面有公司的那种。” “我滴个乖乖,公司?你想开公司?” “谁想开公司?”周春禾提着两个大烧饼进来问道。 付培雅指了指江绿,“你家夫人。” 感谢依依,欣零的打赏,感谢大家的阅读 第九十七章 绝地反击 “你别吓着他,我只是有这个想法,先开个店吧。”江绿就说道。 “你就折腾吧,反正不管你咋折腾,我都支持,别败光家产就行。”周春禾把一个烧饼递给付培雅,然后把另外一个从包装纸里面抽出来一半,再递给江绿。 “你们俩这恩爱是给谁看呢?欺负我一个人是吧?我不吃了!”付培雅不满道。 “抗议无效。”周春禾直接怼回去。 这下轮到江绿乐翻,“你没给自己买一个?” “我配吗?”周春禾卑微道。 “你不配,所以退下吧。”付培雅替江绿说道。 “那我去买些种子,待会过来接你。” “行,那农具你也看着买一些。” “得嘞。”周春禾跨上自行车就去了。 “你给我说实话,每天面对着这样的活宝,是不是可乐呵了?”付培雅笑道。 “别那样说你姐夫,”江绿抗议道,“但是,是的。” “唉,我就不该问。” “怎么,你家盛荣不够幽默?” “幽默?完全没那细胞,昨天晚上我跟他说我想吃点辣的,你猜他说啥?” “什么?” “他一本正经跟我说,孕妇体制热,再吃辣的容易火结,长痔疮!” “哈哈,他一定是个理工男。” “不管啥男吧,反正我昨晚想了一晚上的辣椒,愣是没吃上。” “你也知足吧,哪能事事都被你占了,我就问你,现在让你和别人换一个男人,你愿意不?” 付培雅托着腮想了想,“算了,还是他吧。” “看,我就知道。”两个女人笑到了一块去。 “言归正传,这两套西服你帮我带到。” “放心吧,一定完成任务。” “那奶粉再给我来两袋。” “上次的就吃完了?” “差不多了,周天现在胃口也大了起来,我这奶水是越发的不够了。” “我听说个法子,你去试试?”付培雅神秘道。 “说来听听。”江绿好奇道。 付培雅就在江绿耳边一阵嘀咕。 江绿听着听着耳根发热,脸就红了。 “真有用?” “有用没用的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这奶粉贵不说,还没有母乳营养,要真成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行,今晚就试试。”江绿下了决心。 “这儿还有两套人家要做的衣服,你今天正好一并带回去。” “行。” 周春禾过来接江绿的时候,又给两位女士带了新玩意——两根糖葫芦。 他以为她们会喜欢,这酸酸甜甜的口味,可是这会,两位女士看着他,像是看猴。 “你怎么会觉得我们还会喜欢吃这玩意的?”江绿问道。 “我看小孩子都争着买,大人不买还哭闹打滚,想着你们应该也喜欢吃。”周春禾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那是人家小孩啊,我们都是孩他娘了。”江绿哭笑不得。 付培雅在一旁又笑弯了腰。 “就是娃他奶,在我这里,你也是个丫头片子。”周春禾怼过去。 “……”江绿不会了,这土味情话太齁甜,比这糖葫芦还要黏糊。 付培雅捂着耳朵躲进了柜台里,“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 “我说的是事实……” 江绿上前捂住周春禾的嘴,“你别说话了,咱要善良。” 周春禾就更费解了,“我怎么不善良了,我一没打架二没吵架,这又不善良了?还给你们买糖葫芦!” 周春禾可憋屈了。 “我们回去了,培雅,奶粉钱给你放柜台上了。”江绿推着周春禾就往外走。 “赶紧走吧。”付培雅在柜台里直向外挥手,感觉心里受了一万点暴击。 “差点忘记了,这个榛子分你一些,坚果吃了对胎儿好。”江绿想起来道。 “啥玩意?”付培雅没听大明白。 江绿就把榛子抓了三捧给她放柜台了。 路上,周春禾还是禁不住问道,“你这朋友是不是有毛病?” “得亏你这话刚刚没问,不然她踹你一脚我都不带拦的。”江绿回道。 “我又不傻,这种话怎么能当着人面问。”周春禾自我骄傲道。 “你是不傻。”只是憨!江绿心里暗暗说道。 “对了,今天洗澡洗头吧?” “洗啊,哪天不洗?”周春禾回道。 细想,不对,媳妇从没关心过洗不洗澡啊。 “干啥?”周春禾试探道。 “没啥,就是问问。” “问问?是不是晚上有节目?” “啥节目,就睡觉!”江绿想起付培雅跟她说的话。 “睡觉,你想今晚怎么个睡法?”显然,睡觉在周春禾这里一向是动词。 “看你表现吧。”江绿给了个希望。 果然,周春禾从自行车座上起身,站得老高,转过身子问道,“说话算数。” 江绿又是一阵惊吓,“你好好骑车!” 看来,这泥田水沟她迟早要亲密接触一次。 得了希望的周春禾浑身像有使不完的劲,脚下蹬得更用力了,恨不得立马就到家,立马就天黑,然后他就可以……嘿嘿。 江绿看他这打了鸡血的样子,有些担忧,要是晚上周春禾知道,他只是个工具人,不知道这厮会不会弄死她?! 不管了,儿子的粮食最重要。 骑到王家坝村的那条路的时候,周春禾慢了些,不对,是慢了很多。 “咋了?”江绿问道。 “你看那是不是王兴全?”周春禾问道。 江绿侧着身子往前一看,可不就是王兴全么!身上还搭着一个布袋,像是要出远门。 自行车到了王兴全这边,王兴全装作没看见,往路的边边走,周春禾也没跟他打招呼,骑过去了。 “这小子看着有事。” 江绿回头看了看王兴全勾着脑袋的样子,说不上来是坏人得惩后的高兴,还是一个高中生的堕落的悲凉,要知道,这个年代培养出来一个高中生多不容易啊,他本可以是整个王家坝村的骄傲。 到了村里,不少人在村口的樟树下闲聊,江绿听了一耳朵,才知道,王兴全这是出去打工了。 “说是家里呆不下去,村子里也呆不下去了,他爹就给他指了这条出路。”周春禾说道。 “是条出路。”江绿说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王红堂还是做不到不管儿子的。 可以说,出去打工这条路,在这个年代,并不是无路可走的绝路,只要王兴全心思摆正,他绝对可以绝地反击。 第九十八章 但凡拉跨一点都不依 今晚,周春禾动作格外的快,吃了饭他就马不停蹄地去洗澡洗头了,还把儿子周天的奶喂了,尿布换了,甚至换下来的尿布都洗了。 江绿看着如此积极的他,有些于心不忍,要是让他知道她是另有所图,不知道…… 算了,周天也是他儿子,应该能理解。 可是,周春禾不是一般人,当他脱了衣服上床,一脸期待地看着媳妇也脱了衣服,并且在他身旁躺下来,却告诉他只能动手,不能动嘴的时候,他草了。 “那你要我干啥呢?你自己不是有手么?”周春禾不情愿道。 “需得父亲的手才行。”江绿哄道。 “我不管,我要动嘴,还要进去。” “那你先给我按摩了再说。”江绿就说道,缓兵之计。 周春禾窃喜,“讲究手法吗?” “不讲究,它发热就行。”江绿指了指胸前。 “那我就自由发挥了。”周春禾压抑着心底的涌动,先把自己的双手使劲搓了搓。 “你这是干啥?” “搓手啊。” “不应该往这搓吗?”江绿看了看自己。 “手凉,搓热了再按。” “哦。”江绿恍然,脸跟着红了。 “你说这正经不过的事,你害羞啥?”周春禾就说道。 江绿被他这一说,脸不仅红了,还发烫了,想着速战速决,便催促道周春禾快一点开始。 “等不及了?”周春禾侧身躺在江绿身边,一只手撑着头颅,用低沉的声音诱惑着江绿。 就是这个侧颜,让江绿屏住了呼吸,坚挺的鼻梁显得异常性感。 “嗯……”江绿闷声气喘,才意识到是周春禾开始了。 …… 后来,江绿才明白,在那样的情况下,她的那些三规四律都是一纸空谈,但凡周春禾表现得拉跨一点,她都不能依。 按摩的办法到底能不能让她奶水多起来,还未可知,但是她肯定的是,这个夜晚,很愉悦,身心皆是。 “媳妇儿,为了儿子能吃上母乳,我觉得我们还得努努力。”周春禾搂着媳妇,声音嘶哑道。 “你指的是?”江绿用手指在他的胸前有意无意画着圈圈。 “像今晚的运动啊,多来几次,最好每晚都来。” 江绿迷糊着眼睛,累得困死了,就要睡着。 “你觉得呢?” “嗯,你决定吧。”江绿迷迷糊糊道。 “那就再来一次……”周春禾抓住江绿打圈圈的手,倾身而上。 今晚,周天又是那个充满问号的小朋友。 第二天,周春禾起晚了点,要不是江绿叫醒他,他还在大梦周公。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周春禾睁开眼看到的又是媳妇,他梦里的女主角,拉过来,继续做梦。 “今天付小安要来你忘记了?”江绿嗔怒,推开他精壮的上半身。 “他来就来,我还得衣冠整齐接待他么?”周春禾不以为意。 “那我去接待他。”江绿故意道。 周春禾腾地起身,“你敢,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最好保持这个姿势别动。” “行,你快去吧,保准你回来我还是这个姿势。”江绿半躺在床上,一双脚还踩在地上,这个动作很是考验腰身,但是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周春禾出门的时候,略微扶了扶腰,江绿忍不住回想,昨晚几次?看来今天得给他炖个腰子补补。 周春禾回头,见媳妇盯着他的腰看得入迷,忍不住浮想联翩,“等我回来。” “滚!”江绿一害羞,骂道。 周春禾果真就屁颠屁颠滚了。 江绿想,还是不炖腰子了,不仅不炖腰子,这几天都不要给他做肉吃。 付小安来到大棚,正式开始他的第一天上班,大棚里却一个人也没有,来早了。 然后刘贯山来了,仍然没见着周春禾和江绿,付小安这心里有些打鼓,不会是大哥大姐后悔了吧? 这一想,付小安就有些惆怅了,这份工作他很稀罕。 “你是来买菜的?还是?”还是来偷菜的,这是刘贯山没说出口的话,他没见过付小安,又不是本村人,顿时心生疑惑。 “我是来种菜的。”付小安赶紧澄清道。 “种菜的?”刘贯山就费解了,那他干啥?“我就是这里种菜的。” “您就是刘师傅吧?”付小安上来就一把抓住了刘贯山的手,使劲的摇了摇。 刘贯山要是再瘦弱一点,都得被付小安给甩出去大棚,站定,回道,“我是。” “我是江绿姐找来给您打下手的。”付小安就说道,下意识避开了周春禾,虽然接受了他的工作,他还是不能认同他的某些行为。 “哦,哦,好。”刘贯山似乎恍然大悟,实则啥也没听明白,“那你忙吧。” “我该干啥?”付小安就问到刘贯山。 刘贯山一向是闷头干活的,突然要他安排活,还真不适应。 “要不你等东家来了再说吧。” “哦,好。”付小安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 他看着刘贯山开始给菜剔黄叶,于是也跟着做起来。 等刘贯山从那头剔到这头,一抬头,看见了付小安,吓一跳。 “我见您这样干,我也就一起做了。”付小安摸摸头。 “挺好,挺好,就是这样。”刘贯山赞赏道。 “刘师傅,这些黄叶是拿回家喂猪还是堆肥?”付小安又问道。 刘贯山很是意外,重新打量了付小安,“你还知道这个?好多人都直接扔了。” 付小安仍是一笑,“那哪能啊,这些菜叶子都是宝。” “你叫付,付小安是吧?”刘贯山就问道。 “是的。”付小安态度谦卑。 “好好干,这家东家不错,待人不薄。”刘贯山说出掏心窝子的话。 这边前辈后辈寒暄完,东家周春禾就闪亮登场了,照旧略微扶着腰。 “呦,来了,这么早?”周春禾看着付小安问道。 “还行,我四点半出发的,到这里也就六点左右。”付小安回道。 周春禾一个趔趄,差点栽下去,“四点半?你干啥,我是让你来种菜,又不是让你来偷菜的,明天不准早于七点半上班。” “哦,知道了。”付小安低着头听训。 刘贯山却是听明白了,用手肘怼了怼付小安,“我说东家不错的吧,呵呵” 感谢软糖,软软,书友,海梦女,幻影妖孽,姬烟,嘻哈903,想念sky等宝子送的推荐票,还有依依的打赏,期待与大家多多互动,讨论剧情也行 第九十九章 那个泥人 江绿在院子里把谷笪摊在地上,上面又垫了层被子,然后把周天就放在了上面,晒被子的同时,也晒晒儿子。 小周天哪里肯安守一床被子的地方,就见他整个谷笪地爬着,快乐得像一匹小马驹。 江绿在一旁做衣服,时不时瞅一眼儿子,见他自个玩得自在,也就放心了。 周婆子采猪草回来,就见孙子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再看一眼他娘,只顾着忙自己的,就有些意见了。 “来,天儿,到奶奶这里来。”周婆子的猪草篓子还没放下,就打算来抱周天。 江绿不吭声,看着婆婆的这一波操作。 果然,不出所料,周婆子一百四十几斤的身躯压根不允许她做这样高难度的动作,腰还没弯下去,人整个就倒下去了,正好倒在谷笪上,那猪草洒了一席子。 周天坐在一旁,笑得咯咯叫,以为奶奶又发明了啥新游戏。要是他会说话,一定会拍着手说:“再来一个。” “娘,周天在谷笪上玩的挺好的,您去忙您的吧。”江绿起身,把婆婆扶起来。 周婆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猪草,看着周天,可怜道,“一个人还是太孤单了,别人家都是兄弟姊妹成群结队的,就他一个人,小时没伴,长大没兄弟,可怜。” “他爹不也是一个人么,不照样长大了,兄弟也不少。”江绿就说道。 “那哪能一样,大满喜牙能比上亲兄弟吗?真有事了跑的比谁都快,打虎亲兄弟,还得是亲兄弟才能靠谱。”周婆子就说道。 江绿知道婆婆这是在催生,她就当听不懂,横竖不接话。 “绿儿,你看天儿眼看就一岁了,你和春禾再生一个?”周婆子不管媳妇儿听懂没听懂,她反正是挑明了。 江绿就烦婆婆这样的,防不胜防! “娘,我和春禾商量好了,就生这一个,这也是响应国家政策啊,再生可就得罚钱了。”江绿就说道。 “你们种菜做衣服的不是挣了些钱么,正好拿来生孩子,人家没钱的也一样生呢,你只管生,到时候我给你弄到我娘家大哥那边去坐月子,保准没人知道。”周婆子已经想好了逃跑的对策。 要不是亲耳所听,江绿真不敢相信还能这样操作的。 “那生下来的娃娃能瞒得住?”江绿就问道。 “那就在那边先带个几年,等大一点再回来,我对外就说是亲戚家的孩子。” “是不是还得管我叫婶儿?” “叫姨叫姑都行,这个不重要。”周婆子大手一挥,好像这事就要成了。 江绿的三观震得碎一地,直接拒绝道,“娘,这事我干不来。” “又不需要你干,你负责把娃生下来就行了。”周婆子说道,咋这么简单的事情媳妇儿竟然听不懂呢? “我说的是在别人家生孩子坐月子,还让自己的娃叫自己婶,这事我做不出来,不能接受。”江绿发现和婆婆沟通,一点弯角都不能拐。 “哦。”周婆子噎住,一下子就兴味索然了,背起猪草就走了。 周天还等着奶奶再表演一次,却见奶奶不和他玩了,拍着手嗷嗷叫。 周婆子愣是头也不回就走了。 “周天,来,妈妈抱。”江绿哄道。 “娘!”突然,后院传来一声叫,却只有一个字,听声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周天赶紧躲进了江绿的怀抱,不闹了。 江绿更加坚定,她就生这一个,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生了。 婆婆给她甩脸子也没用,她这个现代女性还能让一个老古董给拿捏住了? 江绿抱着孩子就出门遛弯去了。 那枣树下一个孩子正在那里捏泥人,江绿好奇走了过去。 却是刘二毛。 “二毛,你怎么没去上学呢?”江绿问道,现在还没放假,又不是周末啥的,这孩子怎么在这里玩泥巴。 二毛听见有人叫他,抬头一看,竟然是上次的漂亮阿姨,就呵呵呵笑开了。 那口水又流了下来。 “二毛,你怎么没去上课呢?林老师该找你了。”江绿又问了一遍。 “爹说在这里等他。”二毛就说道。 “你爹不让你上学了?”江绿更加的疑惑了。 二毛却不回答了,把捏好的泥人就要送给江绿。 江绿哪敢接,可又怕伤了孩子的自尊,就用几片树叶包着,接了过来。 可是接下来一幕就彻底叫江绿无言了。 就见二毛脱下裤子,就开始往跟前的小土堆上撒尿,江绿压根来不及捂住周天的眼睛。 后来一想,不对啊,周天也是男娃,应该捂的是自己的眼睛。 可是已经不必要了,人家二毛尿完了。裤子一提,冲着江绿傻乐,蹲下又开始捏泥人。 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泥人,江绿默默放下了,心里念道,孩子,可不是她不领情啊,主要是这礼物太贵重了。 好在二毛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仍然乐此不疲捏着手里的泥人,一双枯瘦的手也看不出原本的肤色了。 江绿四周看了看,没看见二毛的爹刘卫兵,也不知道这孩子说的是不是实话,想着还是先把他带去学堂,问过老师再说。 “二毛,你跟我去学校找老师好吗?”江绿就问道。 奈何二毛摇摇头,“在这里等爹。” “你爹去哪里了?” “在这里等爹。” 江绿就知道,是问不出来了。 “那你在这里等爹。”江绿抱着娃起身,想着自己去学校问问林文舒是咋回事。 才起来,就看见刘卫兵走过来了,走得却并不快。 同样干瘪的身材,这寒凉天气却还只是穿着一件单衣,因为只剩下一粒扣子,腰间用一根麻绳绑着,顺带充当了裤腰带,再看脚下的一双鞋,脚后跟漏在外面,一只鞋还开口了,怪不得走不快。 刘卫兵,刘二毛,一看,就是一家人,从长相到衣着。 江绿对他礼貌性笑了笑,刘卫兵畏畏缩缩从江绿旁边绕过去了。 “二毛怎么没去上学?”江绿就问道。 “我要带他出门一趟,今天就没去学堂了。”刘卫兵小声道。 “怪不得他一直说等爹过来呢,原来是真的。”江绿笑道。 刘卫兵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拉起地上的二毛就走了。 父子俩的背影,一高一低,都一样的骨瘦如柴,江绿下意识就搂紧了怀里的小周天,亲了亲他软乎乎的脸颊。 第100章 错失的机会 江绿还是去了村里的学校。 林文舒这次在上美术课,她教学生们画中国地图。 江绿盯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看了好久,如果她去到那里,会遇见故人吗? 可是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穿的是一本书,本就是虚构的,何曾来的故人呢? 黑板上写着当天的日期,距离那个日子,又快了,江绿晃了神。 “哇~”周天感受到了娘突然的安静,哭了出来。 江绿赶忙拍着后背哄孩子。 这一哭,在上课的林老师也就听到了,向窗外看了眼,随即示意江绿等一等。 林老师下了课,一刻没耽误,直接向操场这边坐着晒太阳的江绿奔过来。 “你慢点。”江绿笑道。 “怎么来学校了,有事?”林文舒问道,江绿平日里并不常来学校。 “刚刚在路上,我看见了二毛,他家里有事?”江绿就问道。 “二毛?”林文舒惊讶,“我正找他呢,这边又有课,一时走不开。” “他爹没给你请假?说是要带他出门一趟。” “没有啊,这个刘卫兵,总是分不清轻重缓急。”林文舒眉头锁在了一块。 “兴许是有事吧。”江绿安慰道。 “八成又是带孩子搬砖去。”林文舒气恼。 “搬砖?啥意思?”江绿没大明白。 “你不知道,刘卫兵现在在一个砖厂给人搬砖,他就想着带上儿子一起去,多挣个几毛。” “二毛能搬几块砖?这个爹真是拎不清。”江绿摇头,再摇头,怪不得刚刚刘卫兵眼神闪躲,不敢看她。 “不行,放了学我还得去做个家访。” “刘卫兵能听你的?” “当时能听,过后就不一定了。” “这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可是我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你主意多,给我想想?”林文舒求着江绿。 江绿苦笑,“我哪有啥法子,况且对他们我也不大了解。” “也是,你看我,病急乱投医。”林文舒怪罪到自己,唐突了。 “不过你也别太着急了,尽力就行。”江绿知道林文舒是一个称职的老师,她不仅管学生的学习,还尽量照顾他们的生活,可是那么多学生,每一家的情况都不一样,哪能管得过来呢? “我明白,我也知道自己的能力压根管不到他们,可就是不想看他们在我眼皮底下受罪。”林文舒淡淡道,对着周天笑了一个,“我看周天倒是被你养得不错。” “要不是我奶水不够,还可以更好。”江绿笑道,转移了话题。 “就这已经够好的了,你看整个王家坝村,哪有几个娃娃喝得起奶粉的?”林文舒说着,向周天伸过去手。 周天却把头扭开了,直扑进江绿的怀里。 “这孩子认人,他爸都不咋要。”江绿解释道。 “爹都不要?这真是头一回听说。”林文舒也笑了。 “可不是,他爹没少为这生闷气。” “也该有个人治治你爹是不是?”林文舒逗着周天。 “行了,你去上课吧,我也回去了。”江绿起身道。 “晚饭来家里吃吧,我今天蒸芋头吃。”林文舒想起来。 “我倒是想来,可是还要做他爹的饭,还是在家吃吧。” “把春禾一起叫上就是了,添双筷子的事。” “还是算了,你家本来人就多,我们再一去,非得闹腾死不可。” “随你,不来我就给你端一碗。” “你要有的多,就给我端一碗来。”江绿笑道,她一向不会假客气。 回去的时候,江绿特意绕路去了趟大棚,今天是付小安头一天上班的日子,也不知道适应不适应。 到了大棚,就见刘贯山正带着付小安下种子,却不见周春禾。 “江绿姐!”付小安见着江绿,格外的亲切,热情地打了招呼。 “咋样,还适应吗?”江绿就问道。 付小安抓抓头,“还行。” 刘贯山就接话道,“江绿,你们两口子哪里找来的帮手,很是不简单啊。” “是吧,贯山哥,劳烦你多带带。”江绿笑道。 “没问题,小伙子肯学,我就肯教,不过我看他也不需要怎么学,好多他都懂。” “小安听到没,好好跟刘师傅学,他可是十里八村种菜最厉害的能手了。”江绿奉承道。 “我一定好好学。” “你春禾哥呢?”江绿问道。 “上县城去了。” “还没回来?”江绿嘀咕,今天去的有点久了。 周春禾实际早就送完了菜,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熟人,是他小学同学,之前在公社上班,如今在乡政府,还当上了主任,名叫沈庆辉,告诉他一个招工信息,问他想不想去。 周春禾有了两个大棚,显然是去不了了,但是他想到了大满和喜牙,就先要了两个名额。 这会他就在大满家,喜牙也在那。 “真的不去?”周春禾又问了一遍,攥起的拳头恨不得把对面坐着的两个怂包揍一顿。 “不去。”大满和喜牙坚定地摇了摇头。 “为啥啊?当煤矿工人,工资高,还是国家单位,相当于你们就是有正式单位的人了,你们挖一年煤炭,保准就能娶上媳妇,盖上新房。”周春禾又解释了一遍。 “我听说挖煤会死人的,要是矿井塌了,活活压在里面,不被压死也被吓死,我不去。”大满就说道。 周春禾睨他一眼,“你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还有啥怕的?留着这条命你不去拼,不去闯,你留着它有个屁用,还怕死!我看你们活着都费劲。不如拿去拼一拼,况且那煤矿事故都是小概率事件,那么多煤矿工人呢,不都活得好好的吗?” “老大,你咋不去?”喜牙就问道。 “我,我不是种菜吗!”周春禾白一眼过去,“要是我没这大棚,我指定去。” “要你你去,我反正是不去。”大满坚决摇头。 “我也不去。”喜牙立马附和。 周春禾气得一脚踢过去,俩人躲开了,周春禾就把凳子踢倒了,骂道,“没胆的怂包,就穷死你们算了,打一辈子光棍!” 扶不起来的阿斗,周春禾此刻好像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的穷是有原因的,不值得同情。 可是,他是真的希望大满和喜牙能把日子过气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过一天是一天。 周春禾走后,大满和喜牙看着他的背影,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错失了怎样的机会。 “老大怎么了,挖煤这样危险的事还让我们去做。”他们指着周春禾的背影说道。 “就是的,对了,你昨天不是说挖了土豆么,赶紧拿出来烤了吃,我跟你说,烤过的土豆贼香了……” 我不气你无权无势无背景,也不气你没钱没颜没靠山,但是你要啥没啥,却还摆烂躺平,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感谢宝子们阅读!最近书排名落后了些,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第101章 不跟爹亲(二月求月票) 周春禾被大满喜牙两个气得哪儿哪儿都不顺,路上拿路边的野花野草野石头撒气,就听前面“哎呦”一声,周春禾抬头,看见了王建国,正捂着脚,痛得龇牙咧嘴。 “伤着你了?”周春禾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走上前。 “这石头跟你是有多大的怨啊,你这样踢人家。”王建国捂着脚道。 “害,别提了,正烦着呢。”周春禾说道,好不容易从人家那里拿来两个指标,结果大满和喜牙不去,这会他上哪里找这两个人去? “还有啥烦心事能进得了你的肚子?”王建国开着玩笑。 周春禾猛然意识到,眼前不就站着一个合适的人选么? “安平县煤矿招工,你想不想去?”周春禾脱口而出。 “算正式工人吗?”王建国就问道。 “当然,有编制的,正儿八经的单位。”周春禾就说道。 王建国嘿嘿一笑,“真的假的?” “你别磨叽,就说去还是不去?” “去呀,听说煤矿工人的工资可不少。” “那是,抵你种田种地的十几倍吧,兴许还能更多。” “去,去,”王建国满口应下,“这样,我这会有点事,晚边你来我家吃饭,我们详细说说。” “吃饭就不必了,待会你忙完了来找我。”周春禾想着媳妇在家里做了饭,让她一个人吃怪孤单的。 “你不知道,我媳妇也叫了江绿过来吃饭的,正好,晚上都上我家来。” “这样啊,那行吧,在哪儿吃不是吃呢,不过我得喝酒。” “有,有。”王建国高兴道,要是能成为一个国家的正式工人,不要说周春禾要喝酒,就是喝他的血,他都舍得割一碗给他喝。 眼看解决了一个名额,周春禾心情好了一半,脚步轻缓了许多,朝家里去了。 周春禾前脚进门,江绿后脚抱着孩子进来的。 “小天子,来给爹笑一个。”周春禾没正经道。 周天身子一扭,屁股朝他爸。 周春禾就一个大巴掌拍了过去,“臭小子,咋就跟爹不亲呢?” “你好好跟你儿子亲近亲近吧,我去做饭。”江绿说道,把孩子递给周春禾。 “王建国让我们晚上去他家吃饭。”周春禾接过来说道。 “你应下了?”江绿问。 “不是说你已经应下了吗?我是随意,你在哪儿吃我就在哪儿吃。” 江绿笑道,“你被他骗了,我怕林老师忙不过来,没答应去吃呢。” “那你来决定吧,我都可以。” “既然人家夫妻都这样说了,我们就去吧,不然显得不近人情。” “去吃也没啥,我刚给他介绍了一工作呢。”周春禾显摆道。 “啥工作?” “煤矿工人。” “挖煤的?”江绿惊讶道。 “你可别小看挖煤的,他们的工资可不低,待遇还不错,而且是正式的编制的,退休后还可以让孩子顶替岗位。”周春禾就说道。 “你着啥急,我又没说煤矿工人不好,只是这活有点脏,又有风险。”江绿缓和道。 八十年代,工人的地位相当高,很多人都为成为一名工人感到骄傲,特别是煤矿工人,因为脏,又有风险,所以工资待遇比别的工种高不少,而且吃住都在矿上,就是很多城里的子弟兵都会选择来煤矿镀镀金,以此作为跳板,谋划到更好的岗位。 而且煤矿工人招聘的要求比较苛刻,有些地方甚至会要求城市户口,即便是初选通过了,正式上岗前还有身体检查这一关,但凡其中一个指标不过关,都是进不去的,所以能成为一名煤矿工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天选之子,需得背景清白,身体过硬的人才能进去。 “王建国答应了?”江绿又问道。 “答应了,一下没犹豫。”周春禾就说道。 “那就让他们自己选择吧,兴许是个转折。”江绿说完,就进屋做饭去了。 周天放了一个屁,然后就是一串的扑哧扑哧声。 “媳妇儿!”周春禾大叫。 “咋了?”江绿探出脑袋。 “这小子好像拉屎了。”周春禾双手把儿子悬空举起来,离得远远的。 “那你给他换尿布就是了。”江绿说道,没打算插手。 “那,行吧。”周春禾生无可奈何,换尿布他是在行的,可是这沾了粑粑的尿布就让人作呕了。 但谁让他是自己亲儿子呢,周春禾憋着气,开始给儿子换尿布。 周天却不打算给他爹这个面子,嗷嗷地哭着,双手双脚蹬个不停。 也不知道小小年纪的他哪里来的那样大的力气,好不容易让他爸扯下尿片了,却把粑粑弄了一地。 呕~周春禾的早饭差点都吐了出来。 还是江绿给端出来一盆热水,给周天擦洗干净了。 周春禾已经是一头大汗。 “这小子你给他吃啥了?这么大力气呢!”周春禾指着周天的脑袋,责怪道。 “这估计跟吃啥没关系,是遗传,一身蛮力。”江绿意味深长看了眼周春禾。 “啥意思?我给遗传的?” “你也就这点优点,让他给继承了。”江绿憋着笑道。 “不是,我还有帅气的外表不是也给他继承了么?” “这么小哪里看得出来帅不帅的,保不齐就长歪了。”江绿泼一盆凉水。 “他敢!”周春禾威胁道,“就你和我这样的长相,他要是敢长成那歪瓜裂枣,我就敢不认他。” “小心老了他不养你。” “我有你就够了,不差他。”周春禾厚着脸皮道。 “我也会老的。”江绿就说道,“还不一定谁照顾谁呢?” “相互照顾,你给我端屎,我给你端尿。” “那还是我吃亏。”江绿委屈道。 “那就换换。”周春禾大方。 “换换就换换,行,换好了,抱他去玩吧,你俩培养培养感情。”江绿把孩子重新交到周春禾手里。 周婆子一直躲在屋里没敢出来,这小两口聊得太重口味了,她老太婆胃浅,差点吐了出来。 可是,恶心归恶心,儿子好像还挺享受其中的,看在儿子喜欢的份上,她就暂且忍了吧。 周婆子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装作若无其事,可是一开口,就暴露了她偷听的事实,“生个闺女,你俩都有人照顾了。” “娘,你在跟我说话吗?”江绿不确定道。 何谓家人?是希望你更好,不好也没关系,也会不离不弃的那群人。 第102章 地位连猪都不如 周婆子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赶着三只大白鹅,出门遛鹅去了。 “是母鹅就得下蛋,不然谁稀罕,鹅啊鹅,你说是吧?”周婆子一边赶着鹅,一边嘴里碎碎念道。 江绿想说点什么,婆婆已经出了门了,得,自己这又是被催生了一回,还连累了三只鹅。 做饭的时候,江绿想到一件棘手的事:付小安午饭怎么解决? 说棘手,是因为依付小安那性子,指定不愿意来她家蹭饭,但是不吃饭,这一天怎么扛得过去呢? 她决定找周春禾商量商量。 周春禾抱着小周天正是去了大棚。 可怜周天才被娘从大棚抱出来,又被爹抱了进去,还真是名副其实种大棚家的儿子。 刘贯山已经回去吃饭了。 周春禾在棚口观望了一会,付小安一个人在里面,非但没偷懒,还十分地细致,把一畦菜伺候得整整齐齐。 “中午打算怎么吃?”周春禾就说道。 付小安回头一看,见是周春禾,起身道,“我带了馒头过来。” “就打算天天吃馒头?”周春禾拧了拧眉。 “吃馒头挺好的,我喜欢吃馒头,以前还吃不上这白面的馒头。”付小安满足道。 “中午去我家吃饭,就这样说定了。”周春禾通知他,不是商量。 “我还是吃馒头吧。”付小安不愿意过去打扰。 “吃好才能有力气干活,我这是为我自己着想,就这样说定了,你收拾收拾,现在就跟我回去,我今天带你认认路,下次到点了你就自个去吃。” “一定要去吗?”付小安局促了,“我吃馒头真的可以的。” “我不可以,让别人说我周春禾虐待给我的伙计,我的脸面往哪里搁?别废话,走吧。”周春禾抱着周天率先走出了大棚。 付小安跟在身后,走出了历史最慢。 周春禾感觉到身后静悄悄的,回头一看,付小安还在老远。 “付小安,你是娘们呢?跑起来!”周春禾叫道。 付小安这才硬着头皮跑了过来。 江绿正洗菜,就见周春禾带着付小安回来了。 “我让他来吃饭,这小子准备啃馒头呢。”周春禾一回来就告状道。 “我吃馒头挺好的。”付小安不死心,仍然想要争取争取吃独食。 “小安,听你大哥的,以后中午就在这里吃,别拘束。”江绿招呼道。 付小安不说话了,站在院子里,浑身不得劲。 江绿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叫到付小安,“我去看看锅里,你帮我把这些洗干净了拿进来。” “好的,姐。”付小安像是得了特赦令,立刻就过去蹲下洗起了菜。 “这下倒挺快了,你这小子也是个劳碌命。”周春禾哈哈笑道。 付小安接受不了吃白食,他只有劳动了,才能心安理得享受劳动成果,现在让他洗菜,他觉得比坐着休息舒服多了。 可是到了吃饭的时候,付小安的不自在才是发挥到了极致。 江绿给他盛一碗饭,他就低头吃饭,也不夹菜。 “这孩子是咋地?对我家菜不满意?”周春禾一恼,廉价的东北口音又出来了。 “吃菜,小安,姐的手艺不咋地,你将就吃。”江绿就说道。 “嗯。”付小安应一声,就往跟前的盘子里夹了片萝卜,萝卜旁边的辣椒炒肉他是一点没动。 江绿摇头,这孩子也太社恐了点,没办法,她得亲自上手。 直接端起盘子,江绿就把辣椒炒肉给拨过去了三分之一,付小安惊恐万分,说不出话来。 “吃了,别浪费。”江绿嘱咐道。 于是付小安就可着这一个菜,扒了一碗饭。 “再来一碗。”江绿说道。 付小安却捂着碗死活不加了,“吃饱了。” “开什么玩笑,你一个大老爷们,一碗饭也就是垫垫底而已,怎么也得来三碗才行。”周春禾说道,就要过来拿付小安的碗去盛饭。 “春禾哥,我真的吃饱了,我从来没吃这么饱过,嗝~”付小安说完,打了个嗝。 “真饱了?”周春禾有些不确定。 “真饱了。”付小安连连点头,“大哥,姐,你们还有啥活干没?” “不用了,你坐着歇一下就行。”江绿说道。 “你要实在闲不住,就帮我把鞋刷了。”周春禾故意道,本想逗逗他。 没曾想,付小安百分百当真了,走到门口,拿起鞋就往外走。 “吁——放那!”周春禾一惊,“这孩子咋听不出玩笑话呢。” 江绿怼了怼他的手臂,低声道,“他真会当真。” 转而对付小安说道,“那院子角落有些柴火,你要闲着没事,给姐劈了。” “好。”付小安终于放下手里的鞋,一刻不耽误,拿起斧子劈起柴来。 周春禾端着碗,坐在门槛上看着付小安劈柴,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这小子孤僻成这样,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看还得想个法子才是,不然他吃得不安心。”江绿思考道。 “啥法子?” “要不咱收点钱吧?”江绿突然想道。 “我看你这娘们是想钱想疯了吧?” 江绿却不管,走到付小安旁边,示意他停一停。 “小安,你既然怕欠着我们,那就这样吧,明天开始,我一顿饭收你两毛钱,我们吃啥你吃啥,怎么样?” “两毛钱不够,五毛。”付小安说道,他是知道街上的物价的。 “姐这手艺姐心里有数,值不了五毛钱,就两毛。”江绿说道。 付小安不说话。 “你要是给高了,我还得天天想着给你做啥好菜,你给我两毛,姐心里没负担,做多做少,做好做坏都是这样,成吧?”江绿分析着。 付小安终于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明天开始啊。” 付小安心里不安的石头落地,他挥着斧子的手都更自如了些。脸上也有了笑意。 江绿和周春禾互看一眼,终于是给哄好了,竟比哄儿子周天还要费劲。 劈了柴,付小安没闲住,去大棚了。 江绿知道他在这也待不住,任由他去了。 “这孩子咋能这样轴呢?”周春禾直摇头。 “你和他一比,也甘拜下风了吧?” “我和他比这个干啥?要比,我也得和他比媳妇,儿子啥的。” “好像这都是你一个人功劳似的。”江绿努努嘴。 “那不能,我再努力,也生不出儿子来,你说我们要不要再努力努力,生个女儿?”周春禾嘿嘿道。 “周春禾,你当初咋说的?”江绿生气了,一天里同时被婆婆和丈夫催生,她不要面子的吗? “不生,坚决不让媳妇再遭一次罪!”周春禾立马表明了态度。 “是不是你娘给你说啥了?”江绿就问道。 “我娘天天忙着她的猪和鹅,哪有时间管我。”周春禾哼道,现在在他娘看来,他这儿子连猪都不如。 嗯,连鹅也不如! ps:一觉醒来,二月了呢,书海相遇,属实不易,感谢宝子们的阅读,还请多多疼爱 我以后做婆婆,就要做个不管不问不操心的婆婆,有那时间不如多码字加更,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还会有人看我写的书吗呼呼 二月了,明目张胆求月票(^o^) 第103章 掉进了水沟 周婆子把鹅赶到田里找食,如今这稻子都收割完了,整个田野灰蒙蒙一片,像是脱下衣裳的老汉,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那鹅却不去田里,而是一头扎进了水沟,周婆子赶不起来,骂了一阵,干脆在原地扯起猪草来。 王家坝村养鹅的有几家,却没听过放鹅的,只有周婆子这样干。 原因也很简单,这鹅不是周婆子自己养大的,总觉得会跑。 周婆子撅着屁股在水沟边薅了半天,也没弄到多少猪草,心里就烦躁起来了,抬头一看,二爷正牵着一头老黄牛在前头吃草。 周婆子那火都不需要点,已经燎原。 “我说咋一点草都没了呢,敢情是那不长眼的吃了,真是缺德到家,一点也不给人留,这又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周婆子絮絮叨叨地骂着,二爷一开始没听见,后面看到了周婆子,又见她那吃人的表情,就明白了,拍了拍黄牛的头,二爷牵着它走了。 周婆子见打出去的拳头没得到回应,心里又是另一种的窝火,继续骂道,“这少爷也放牛,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二爷听不大清楚,此刻,他很是庆幸自己的耳朵不大灵光,但是他并不恨周黄氏,甚至还有点同情她,如今的她有多么的泼辣,二爷就有多愧疚。 原本的周黄氏,做闺女的时候,也是十里八村的一朵花,和周春禾的爹那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不然周春禾也不能生得这样一表人才,可是后来发生的事,他也很无奈。 他也很无奈,尽管不关他的事,可是他总觉得对不起周黄氏。 走了没两步,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扑通”,声音很大,二爷都听清楚了,一回头,就见周黄氏栽进了水沟,正费劲地往上爬。 二爷赶忙走上前,却被周黄氏喝住了。 “不用你!”周婆子争气道。 二爷站在上面,看周黄氏的鞋子、衣服都湿透了,不忍心,但是又怵周黄氏。 时令已过小雪,那水已经是彻骨的冰凉,周黄氏半边身子卡在水沟里,动弹不得,又不想二爷插手,死要面子活受罪。 那三只鹅却像是应景般,嘎嘎嘎地叫个不停,周婆子甩了把泥巴过去,想让它们闭嘴,却没甩到,当下气得浑身发抖。 付小安这时候从周家往大棚走,碰到了这一幕。 “快,快,小伙子,救人。”二爷忙说道。 周婆子终于不犟了,拉住了付小安伸过来的手。 “小子,你可用点力。”周婆子提醒道。 付小安一时没明白是啥意思,就把周婆子往上拉。 奈何一动不动。 “让你用点力啊。”周婆子急了。 “你得用全力。”二爷小声提醒道。 付小安这才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婆婆,好家伙,原来沟里的是那样巨大一团。 使出了吃奶的劲,中午吃的饭算是吃对了。 周婆子被拉了上来,浑身滴着水,还不忘她的三只大鹅,“小伙子,你帮人帮到底,再帮我把这鹅赶上来行吗?” 付小安又下去把大鹅给赶了上来。 于是,湿漉漉的周婆子赶着三只嘎嘎叫的大鹅回去了,显然,三只鹅还没耍够,一路上伸着脖子嗷嗷叫。 二爷笑了笑,看向付小安,“以前没见过你,你是来走亲戚的?” 付小安也笑笑,“我是来这里做工的。” “做工?做啥工?” 付小安就往周春禾的大棚一指,“我在那里种菜。” “给周春禾和江绿两口子?”二爷问道。 “正是,您认识他们?” “呵呵,何止认识啊。”二爷笑道,就和付小安说起了周春禾的事。 付小安这才知道眼前这老头竟然和东家是那样好的关系。 “那你从枫林村过来,晚上还赶回去睡觉?”二爷问,枫林村他是知道的,十几年前,身子还硬朗的时候,他还去过几次。 “晚上回去,早上再过来。”付小安回道。 “那路可不近啊。” “没事,我走路快,也就一个多小时。”付小安口气轻松道。 二爷听了这话,重新打量了付小安,很是欣赏,“年轻人能吃苦,是好事。” 江绿刚把碗洗了,正嘀咕没有洗洁精还真是不方便,林文舒就进来了。 “嘀嘀咕咕说啥呢?”林文舒笑道。 “这碗,总感觉油腻腻的,你觉得不?” 林文舒就上前摸了摸那碗,“不会啊,很干净了,你还想咋干净?” “是吗?总感觉油腻。” “就没见过你这样讲究的。” “你来的正好,我做衣服少了白线,你那里有不?” “有啊,待会我让王芳给你送来。” “行,那我就等着了。”江绿不客气道。 “被你一打岔,差点忘记,晚上别做饭,来我家吃饭。” “知道了,春禾回来也和我说了,你看这事弄的。”江绿想起来就觉得可乐。 “所以下次,你就直接答应了,别推推拖拖,兜兜转转还是得去。”林文舒略微责怪道。 “行,下次绝不推脱。”江绿欣然允诺。 俩人正说笑着,一阵嘎嘎声传了进来,然后就见周婆子一身湿哒哒进来了,浑身发抖。 “娘?”江绿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就是婆婆。 “快,帮我,把,把鹅赶进去,我得去换身衣裳。”周婆子哆哆嗦嗦说道,嘴唇都紫了,脸上还有泥。 “好,你快去换。”江绿赶紧说道,接过婆婆手里的竹枝,把鹅赶进了后院。 “你婆婆这是怎么了?”林文舒等江绿从后院出来,问道。 “八成是掉进沟里了,身上还有泥巴和草。”江绿推测。 林文舒不敢再多问,周婆子这性子是全王家坝村都知道的,要是被她听见有人在她背后嚼舌根,指定炸毛。 “记得晚上来吃饭。”临走还不忘嘱咐道。 林文舒一走,江绿进了厨房,掀开了炉子上的铁片,准备给婆婆煮一碗姜糖水。 为了疗效好,江绿切了不少的生姜片进去,红糖也放了不少,看着那浓浓的一碗,江绿很有信心地给婆婆端去了。 周黄氏这一次总能被感动了吧?江绿心想。 请期待江绿的姜糖水,嘿嘿 第104章 报复性煮汤 周婆子裹着被子在床上,还没缓过劲来。 “娘,我给你煮了姜糖水,您赶紧喝了。”江绿推门进来说道。 “你还会煮姜糖水了?”周婆子颤抖着手过来端。 “那是,这还能有多难。”江绿笑道,把碗端了过去,“慢点,有点烫。”还给细心地吹了吹。 周婆子刚刚才从冰冷的水沟里爬出来,就见儿媳妇给她端来了热乎滚烫的姜糖水,心里有些触动,她没有女儿,儿子是不能做到这样细心的,想到这里的周黄氏,眼角微微湿润了。 接过碗,就喝了一口。 哇~呕~ 周婆子一口姜汤含在嘴里,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这味道,不好说。 “娘,味道咋样?”江绿期待地看着婆婆。 周婆子是那样干烈直接的一个人,这会愣是被自己的儿媳妇整得有苦难言了。 憋着气,周婆子咽了下去。 “咋样?”江绿再问。 “味道,味道很多,你到底加了啥进去?”周婆子就问道。 “红糖、生姜啊,对了,我还放了点葱和蒜叶。” 周婆子惊掉下巴,“为啥要放葱和蒜叶?” “我看平时咱打个汤,最后都要加点葱来提味么。” “那又为何要加蒜?”周婆子抽丝剥茧问道。 “蒜杀菌解毒啊。”江绿有理有据道。 “呵呵,难怪了。”周婆子恍然大悟,看着一大碗的姜汤水,这是喝还是不喝呢? “娘,赶紧趁热喝了吧,感冒了还得吃药。” “对,还得花钱。”周婆子想到这,端起碗,连喝好几口,全程一口气不敢喘。 “娘,还有呢。”江绿指着碗底剩下的一点,“都喝干净了。” “娘等会喝吧,先放这。” “不行,娘,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周婆子囧着眉看了眼江绿,热的也不好喝啊,不过没说出口。 “感冒了更不好受,您赶紧喝了。”江绿催促道。 周婆子于是端起碗,快刀斩乱麻,一口闷了,那个味道充斥在五脏六腑,一言难尽,丰富多彩啊! 江绿见婆婆终于喝完了,端着碗贤惠地出去了。 周婆子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像极了她让江绿喝下奶汤的样子。 原来,你以为的好并不一定是真好!周婆子终于明白了。 要说江绿这是报复,那是胡说八道,她本意还是为婆婆身体考虑的,只是她这厨艺的确是有限,又想抄近路,所以才出来这难以描述的味道。 难吃是难吃了点,但是对身体好啊,总比蚯蚓水那玩意好太多,不仅难吃,还无益。 周婆子这一摔,也算有点教育意义了。 江绿坐在那裁剪布料,时不时隔着门窗问问婆婆咋样,只要听见了婆婆的声音,她也就能放心做衣服了。 做过了赵斌那样讲究的衣服,其他的衣服做起来,得心应手,那粉笔在她的手上画横画竖,一件衣服的模样就出来了,江绿拿起剪刀,轻车熟路就把布料裁剪好。 因为付小安还要走路回去,周春禾让他下班得早了些,对此,刘贯山非但没有一点意见,还很赞同。 “你家里远,先回去吧。”刘贯山就说道。 “还剩下一点,我和你弄完再走。”付小安心里过意不去,执意要做完再走。 “赶紧的回去,再不走,明天别来了。”周春禾直接威胁道。 付小安立刻放下手里的耙子,朝棚口走去。 “记住,早于七点半,别来。”周春禾又威胁道。 付小安费解地看着周春禾,还是点了点头,没办法,他是老板。 看着付小安走了,周春禾也就回去了,刘贯山不需要他操心,他把这大棚当成自己的娃,尽心尽力。 周春禾回去的半道上,林文舒的女儿王芳也往周家走,和周春禾就碰到了一起。 “你是王建国的女儿?”周春禾见过这丫头,长得秀气,模样周正得很,就是个头不咋高,随她爸。 周春禾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见谁都是矮子。 “你是江绿阿姨家的周春禾?”没想到王芳学着周春禾的口气反问道。 “我先问你的,你先回答我。” “我是小,你是大,大人得让小孩。” 周春禾:“……?”现在小孩都这么能说会道了? “我是。”周春禾面对人类幼畜,老实了。 “我也是。”七岁的王芳有礼有貌道。 “嘿嘿,有意思,小丫头,你去哪里?”周春禾伸手就要捏一捏王芳的脸蛋。 王芳给躲开了,“我去江绿阿姨家。” 周春禾见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受创,这丫头不待见他? 他非得让她待见了不可。 “我认识你说的江绿阿姨,我带你去呗?”周春禾套着近乎。 王芳仰着头,盯着他看,充满疑惑。 周春禾怕她脖子痛,蹲了下来,可谓是绅士了一把,“你看啥?” “我觉得你说话好奇怪。”王芳就说道。 “哪里奇怪了?”周春禾被一个丫头片子挑起了好奇心。 “江绿阿姨不是你媳妇吗?” “是啊。” “那你还叫江绿阿姨。” “敢情只有你能叫呗?”周春禾笑不活了。 “反正你不能叫。” “那我该叫什么?”周春禾虔诚地请教道。 王芳认真想了想,没回答。 “想不出来?”周春禾忍着笑道。 小姑娘倔强,不肯认输,说道,“这是你的事,你自己想。” “哈哈哈,你乐死我了,走吧,去江绿阿姨家。”周春禾捂着肚子直笑,伸出了手。 王芳无奈地看一眼周春禾,大概在想,这人是没得救了,竟然叫自己媳妇阿姨! 她也不牵周春禾的手,自顾自往前走了。 周春禾这个暴脾气就上来了,勾着身子就想去牵小丫头,心里就那么一想:要是自己有个女儿多好! 就这么狗到了家。 “你认识我家?”周春禾惊讶道。 “江绿阿姨!”王芳直接忽视了周春禾的问题,拉开嗓子叫到江绿。 “是谁呀?”江绿在屋里听到王芳的声音,已经听出来是谁了,故意说道。 王芳就朝江绿跑了过去,江绿给接住了,“叫阿姨啥事啊?” “娘让我叫你去吃饭,然后把这个给你。”王芳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白线。 “有没有叫我去吃饭?”周春禾忙上前问道。 “你是周春禾就叫了你。”王芳认真道。 “那你怎么证明我就是周春禾?”周春禾故意道。 江绿就瞪了他一眼,“别糊弄孩子。” “听听丫头咋说。”周春禾玩性大开。 王芳证明不了,憋着气,红着脸,就要哭了。 江绿就搂过她,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你自己证明,证明不了就不要吃饭了。”就听王芳说道。 “行,我自己证明。”周春禾转身掰过媳妇的脸,就亲了一口。 江绿和王芳同时惊呆了。 忠告:1.不要惹人类幼畜, 2.不要惹周春禾。 3.求推荐评论月票… 第105章 吃肉的机会 周春禾为他的放荡不羁和为老不尊付出了沉痛的代价——今晚不准上床! 江绿抱起床上的周天,往周春禾怀里一塞,就牵着小王芳走出了家门。 周春禾抱着儿子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不敢太靠前,也不敢太落后。 到了林文舒家,饭桌上已经摆上了两盘芋头米粉,里面零星的还能见着一两块肉,再就是一碗酸菜炖豆腐,配的是米饭。 江绿见林文舒还在厨房里忙,卷起袖子,打算去帮忙。 “已经弄好了,没啥菜,你们今天将就一点吃。” “大米饭配芋头米粉可是过年的配置了,这还低?你们家王会计是赚到钱了啊。”江绿笑道。 “你也拿那我打擦。”林文舒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桌,就叫到吃饭了。 “王会计呢?”江绿看了一周,没见着。 “去买酒了,说是今天高兴,要和春禾喝两杯。” “高兴?得是去煤矿的事?”江绿猜道。 “就是,”林文舒把围裙脱下,“先坐吧,他就回来了。” 江绿看了林文舒这个家,一个屋子里摆着两张床,还有一张吃饭的桌子,除此之外,再就是些农具,零零散散的东西,既是卧室又是堂屋,怪不得他们对于要成为工人这事是那样的引以为荣,怪不得林文舒的父母得知女儿要留在乡下是那样的反对,不惜以断绝关系相逼。 只能说林文舒内心的信仰过于强大,让她忽略了一些物质的东西。 说话间,王建国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烧酒。 “来了。”王建国笑着对门口的周春禾打招呼道,“赶紧进来坐,今晚喝两杯。” “两杯可不够。”周春禾笑道。 “你说喝几杯就几杯。”王建国难得地爽朗道。 大人纷纷落坐后,王家的姐弟俩站在桌边,一人端一个碗。 “丫头,上叔叔这里来坐。”周春禾拍了拍身下的凳子,邀请道。 林文舒和江绿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要知道,周春禾在外的名声可是街溜子,能和小孩子吃到一块去? 没人相信。 “芳芳,去不?”王建国问女儿,把一包花生米倒在了碗里。 “不去。”小丫头又一次无情地拒绝了周春禾。 “王瑞来。”周春禾面子上过不去,招呼到王芳的弟弟,没等他说话,就抓了把花生米把孩子引了过来。 果然,王瑞看在一把花生米的份上,屁颠屁颠在周春禾旁边坐下来了。 一大一小坐着相隔十万八千里,谁也不理谁。 江绿和林文舒挨着坐,林文舒就拉了拉她的衣袖,“咋回事?” “发女儿梦了。”江绿就说道。 “那你赶紧给他生一个。” “不生。”江绿面上笑道。 “来,春禾,我敬你一个。”王建国已经把酒倒上,站起身就要和周春禾喝一个。 “走一个。”周春禾爽快地就碰了杯。 “你再跟我说说那招工的事。”王建国显出了迫不及待。 周春禾把一个花生米扔进嘴里,“这事也简单,明天你就和我去县城,先把名正式的报上,然后就等通知,到时候会有煤矿的车把你们一起接过去。” “就这样?”王建国觉得太轻巧了些,不可思议。 “就这样,不过到了矿上,还得做体检,体检合格了才能真正成为一名矿工。” “还要体检啊,严格不严格?” “你没啥毛病的吧?”周春禾就问道。 “我是没啥毛病,啥毛病也没有。”王建国赶紧澄清。 “那就行,本来我这还有一个名额,现在看来是没啥用了。”周春禾随口道。 “还有一个名额?”林文舒就问道。 “嗯,林老师有要推荐的人?” “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不过他有一只眼睛是狗眼睛,不知道能不能行?” “狗眼睛?”江绿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是这样,他一只眼睛没了,为了看上去不那么吓人,就安了只狗眼睛上去。”林文舒解释道。 “还能这样,这人是谁?”江绿问。 “刘卫兵,二毛的爹。” “是他?!”江绿惊呼。 “这事有点棘手,他这属于残疾了,怕是难通过体检。”周春禾就说道。 “可是他有一只眼睛是完好的,看得很清楚,不影响看东西。”林文舒连忙解释,想帮一帮刘卫兵。 “你今天下午去二毛家了?”江绿猜测。 “嗯,”林文舒点点头,“去了,傍晚时候去的,果真是被他爹带去搬砖了,所以我想要是刘卫兵也能成为一名工人,二毛就不用去搬砖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二毛他就算上学又能上几年?”江绿不忍心打破这看似的祥和,可这是摆在眼前的,即将面对的现实。 “不知道,”林文舒叹了口气,“能上几年是几年吧,尽量让他多认一些字,这孩子除了反应慢一点,其实脑瓜子不算最笨的,特别是他还画的一手好画,画啥像啥。” “这倒是老天爷赏赐了。”江绿默默道,“以后可以往画家这方面培养培养。” “可是我又不懂画画。”林文舒就说道。 “总会有机会的。”江绿宽慰着她,把这事放进了心里。 “明天我再去问问我那同学吧,但是我不保证一定能成的。”周春禾也就说道。 “行,问问就很不错了。”林文舒有了笑意,比自己的男人要当上工人还要高兴,“来,我们一起喝一个。”林文舒提议道。 四个人,都为着即将要到来的工人身份而有了些兴奋。 “你们吃肉。”林文舒把芋头里的几块肉挑了出来,夹在江绿和周春禾的碗里。 江绿却递给了王芳,“拿去和弟弟一起吃吧。” 王芳看了看娘,不敢拿。 “让孩子吃吧,不然我也吃不忍心。”江绿说道。 “拿去吧,谢谢姨。”林文舒开口道。 王芳这才把肉接了过去,招呼了弟弟下去吃。 “等等,”周春禾叫道,“把这几块也夹走。” 王芳看了看爹,见爹也点了点头,便欢欢喜喜端起碗带着弟弟下桌了。 两个孩子吃着肉,觉得今天是过年了。 “往后他们吃肉的机会还多着呢。”江绿看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儿,又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儿子,憧憬道。 昏黄的油灯下,光圈不大,却圈住了一屋子的人,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对未来的信心与渴望,看吧,黑暗总要过去,光明终将来临。 第106章 满心满眼的都是媳妇 吃饱饭回家,周春禾被王家小子拉住了衣角。 “干啥?”周春禾还没学会跟孩子相处,出口就是同辈人的语气。 王瑞瑟瑟发抖,缩到了他姐身后, “我弟弟想让你再吃颗花生。”王芳就说道,有姐姐的样子。 “哦,想看我吃花生?”周春禾蹲下身子,换上笑脸,和刚才判若两人。 江绿直摇头,这人还真是一点不掩饰喜恶。 “嗯。”王芳点点头,身后的弟弟也探出了好奇的脑袋。 “等着啊。”周春禾起身从饭桌上抓起来一颗,放进了嘴里。 “不是这样的。”王芳直摇头。 “那是咋样?”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 “这样。”王芳就拿起一颗花生米,往上一扔,可是没接住。 “小芳,不能没有礼貌。”林文舒呵斥到女儿。 周春禾出手制止住,“小孩子嘛,哪里懂什么是礼貌。” 又抓了一个花生米,这一次,他往空中一抛,然后用嘴接住了。 王瑞哈哈大笑,王芳见弟弟开心了,也就高兴了。 “挺懂事。”周春禾伸手拍了拍王家丫头的脑袋。 “这会又懂事了?”江绿笑道,敢情这厮的标准一会一个样。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周春禾对待姐弟俩的态度压根不在一条线上。 “看来你不生都不行了。”林文舒窃窃私语道。 江绿无奈地摇了摇头。 谁又能保证她再生一个是丫头呢? 回去的路上,江绿问周春禾为什么那么喜欢丫头,“当初你说要生的可是儿子呀?”江绿不懂这人变脸咋变得那样快。 “我没有,生儿生女都一样。”周春禾就说道。 “没有?刚刚你对林文舒的女儿和对王瑞是一样吗?”江绿拆穿道。 “有吗?没啥区别啊,女孩家家嘛,总要温柔一点,别吓坏孩子。”周春禾是这样解释的,“但是我可绝对没有重女轻男,让儿子听到不好。” 江绿看着周春禾一脸无辜的样子,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这厮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女儿的偏爱呢? 往往爸爸喜欢女儿的多,不然也不会有女儿奴这样的说法。 异性相吸,这是从基因里就注定了的。 “你看我做什么?”周春禾见媳妇都盯他看好久了。 “没啥,就是想到你可能会有一个一辈子的遗憾,有点心疼你。”江绿叹气道。 “啥遗憾?” “一辈子也成不了女儿奴的遗憾。”江绿道明。 周春禾一怔,“都说了儿女都一样,还说这话,儿子,咱们不听?” 周春禾捂住儿子周天的耳朵,不让他听。 江绿也不同他辩解,让他做个糊涂的人也挺好,人生难得糊涂嘛。 晚上,江绿对着那一篮子的榛子陷入沉思。 “它是佛祖还是咋地,能让你顿悟?”周春禾笑道。 “我是在想,这些榛子是炒来吃还是煮着吃。”江绿严肃道。 “那简单,一半炒一半煮。”周春禾就说道。 “同意,拿去吧。”江绿笑道。 “我拿去干啥?”周春禾就不明白了。 “剥皮啊。”江绿说道。 “还要剥皮?那还是别吃了。”周春禾直接弃权。 “我要吃。”江绿眼巴巴看着周春禾。 周春禾心跳慢了半拍,“艹,我去剥。” “好!”江绿甜甜地笑道。 拿捏这厮,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盘子里还只有十二颗稀稀拉拉的果肉,且每一颗都沾上了周春禾的口水。 “算了,直接炒。”江绿决定了,就像炒瓜子那样,兴许也能成。 “媳妇儿英明。”周春禾立刻表示了赞同。 江绿拿出一个笸箩,倒了一笸箩榛子出来。 “这是要炖着吃?”周春禾问道。 “这个给林老师家里拿去。”江绿笑道。 “不去!”周春禾抑制住媳妇一叫就摇尾的下意识。 “行吧。”江绿不求了。 “几个意思?”周春禾觉得事出反常。 “我记得今晚你是不能上床的,去哪儿睡呢?娘那屋,或者柴房,想想,娘那里不合适,还是柴房最好。”江绿体贴地分析道。 “不是,就这么点事还叫事么?也值得你——就拿这个吗?” “就这个。” “给我留门,马上就回来。”周春禾拿着笸箩就走了, 江绿觉得周春禾这厮越来越可爱了。她真不是有意考验他,实则刚刚去吃饭忘记这一茬事了。 江绿给小周天洗了脸,又洗了脚,还没来得及穿袜子,周春禾回来了。 “那啥,媳妇儿,还有啥活?” “喏,把他哄睡吧。”江绿指了指儿子。 “是得睡,小孩子别熬夜。”周春禾打横把儿子抱在手里,哼着五音不全的调子,试图把儿子糊弄睡着。 江绿就去洗榛子了。 回来,儿子眼睛瞪得老大,他爹周春禾哈欠连连。 呵,典型的耍猴的被猴耍了。 江绿走过去,怼怼他,“快去洗吧。” “啊,睡着了。”周春禾看了眼儿子,大失所望。 “草,咋还没睡!” “嘿嘿嘿嘿”周天看着他爹像看猴。 周春禾眼睛一瞪,凶道,“赶紧睡,别耽误你爹的正事。” “嘿嘿嘿嘿”周天只是笑。 “祖宗,你倒是睡啊…”周春禾就差跪了。 “你先带着儿子睡吧。”江绿说道。 “你呢?”周春禾警惕地看这着媳妇,天都要黑了,除了干那啥,还能干啥? “我再去做会衣服。”江绿说道,今天白天没做多少,晚上赶个工。 “不行,一起睡。” “你要这么说的话,你就去柴房睡。” “抱着儿子?”周春禾质问道。 “也行。”江绿说道。 “狠心的娘们,果然最毒妇人心。”周春禾幽怨地看一眼媳妇,再看一眼儿子。 “我们睡,你娘疯了。” 江绿做了得有一个多小时就过来准备睡觉了,油灯下实在费眼睛。 她悄悄摸摸爬上床,怕吵醒他们爷俩,才爬上去,就被周春禾压在了身下。 “你怎么还没睡?”江绿惊恐地看着他。 “没办法,上瘾了,没你睡不着。”周春禾也很无奈。 只要一看到床,想的就是媳妇。 脱衣服,想的也是媳妇。 熄灯,那更是媳妇。 媳妇,媳妇,满心满眼的都是媳妇。 江绿成了他戒不掉的瘾。 看到你的样子,才想起这世间的美好。 第107章 娶了个败家玩意儿 第二天,江绿腰疼、腿疼,浑身疼。 该死的周春禾是要往生闺女上造,还是江绿眼疾手快,关键时刻,一脚踹了他,朝外了。 为这,周春禾今天早上起来都是背对着她,赌气不和她说话。 江绿不管,想让她再经历一次生产之痛,打死也不依。 周婆子赶着大鹅回来,见儿媳妇还在睡,那吃咸了的心又开始忍不住操起来了。 “这都日上三竿了,也就是我家现在种菜不种田了,不然哪家的女人能睡到这个点的,黄花菜都要凉了。” “娘,哪里有黄花菜,我得去摘点。”江绿在床上听到婆婆说黄花菜,搭了一嘴。 周婆子一愣,黄花菜,她说黄花菜了? “绿啊,你看人家银花家的油菜都要开花了,咱家的田地荒废在那,可惜了,要不咱娘俩去种上油菜,来年开春了不仅能赏花,还能吃上菜籽油呢。”周婆子试探道。 等了一会,屋里没回应,周婆子以为是江绿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里头面壁思过呢,推开门—— “呀,你起来了?” 江绿已经穿好衣服。 “娘,你刚说啥?要用菜籽油炖大鹅?” “我,我啥时候说炖大鹅了呀?”周婆子下意识看了一眼子自己的三只大鹅,还好,一只不少,都在那里。 “那我刚刚听见菜油了,娘,你看这鹅也大了,是一碗好菜了,我最近正研究了一下这大鹅的吃法,有清炖、红烧、煲汤……” 嘎嘎嘎! 周婆子赶着三只大鹅赶紧走了。 “娘。我还没说完,您别走啊。”江绿追道。 周婆子走得更快了,“疯了,都疯了,还想炖我的大鹅……” 江绿看着婆婆仓皇而逃的背影,嘴角略微上扬,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她可是都经历了两世了,还能对付不了一个农村老太太? 大意了吧! 可是,等江绿要炒榛子的时候,还真就需要请教一下这个农村老太太了。 她不确定放多少的盐合适,就叫来了婆婆。 周婆子警惕地看着江绿,“这玩意你也吃?” “这不能吃吗?”江绿就问道。 “能吃,就是太费牙了。”周婆子讪讪道,一口牙已经出现松动的迹象,她是不敢碰这玩意的。 这个时代还不流行补牙,掉了就是掉了。 “我打算炒来吃,娘,你说我这些该放多少盐?” “娘不好说啊,放多了你待会说要得三高,放少了不够味,我这不好说。”周婆子还记着刚刚炖大鹅的仇。 江绿就一笑,“娘,这榛子可是个好玩意,不仅美容养颜,还能延年益寿,像您这样的老太太吃了,都得容光焕发,白发变黑丝。” “这么玄乎?”周婆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可不,坚果,又称树上的人参,人参你想,多滋补。”江绿天花乱坠的编,三分真,七分假。 周婆子摸了摸自己黑白混杂的头发,心动了,“那就尝一尝吧。” “放多少盐?”江绿就问道。 “一把吧,一把差不多。”周婆子抓了把盐撒在了锅里。 江绿炒榛子的时候,周婆子抱着周天,还帮江绿看着火候,婆媳两个有说有笑,俨然一幅母慈子孝的场面。 约摸半个小时,榛子终于炒好了。 江绿腰更酸了。 “拿这个铲点给我就行。”周婆子笑道。 江绿一瞅,这叫铲点?就见婆婆端着个盆过来,要分走一半。 “娘,你先尝尝,好吃不好吃,能吃动不?”江绿先稳道。 不是她小气,万一老太太压根就吃不动,拿这么些走不是暴殄天物么? 周婆子顺手就从锅里拿起来一颗,放进了嘴里。 “能,能吃。”烫嘴的嘞! “娘,还没剥皮呢。”江绿好心提醒道。 “哦,哦,我说这硬呢。”周婆子尴尬道。 江绿想笑又不好当面笑,既然婆婆要吃,给她是了。 周婆子把孙子交还给江绿,端着盆心满意足回去了。 江绿捡起来一颗,吹了吹,剥了皮,扔进嘴里,香香的,脆脆的,还真不赖。 周天可是馋坏了,眼巴巴看着他娘动着嘴皮子,小手直巴拉。 “你不能吃,还没长牙呢。”江绿逗道。 小家伙不管,伸着手就来挖江绿的嘴。 江绿左右躲,周天没吃到嘴里,哇哇哭了。 周婆子跑了出来,“周天咋哭得这样凶?” “他要吃榛子呢?”江绿解释道。 “你这当娘的也真是,和自己孩子抢吃的,他要吃你给他不就是了。”周婆子说完,就要过来抱孙子。 江绿深感不妙,后退了一步,“娘,你不会是想给周天吃这个吧?” “你不是说这是好东西嘛,给天儿吃正好。”周婆子理所当然道。 “他还没长牙呢?”江绿惊讶。 “我给他嚼碎了吃。”周婆子一本正经。 江绿脸都绿了,果然,传说中嚼饭喂孙子的奶奶上线了。 “不行,他太小,不能吃,况且,您嚼过的也不能给他吃,太不卫生了。”江绿坚决反对,且不带任何的委婉。 “咋就不卫生了?他爹就是我这样喂大的,不是长的挺好的嘛!”周婆子也来气了。 江绿默默地同情了一秒周春禾,她光是想想婆婆从嘴里拿出食物塞进周春禾的嘴里,就不寒而栗,现在还要塞进她儿子的嘴里,她怎么也不会同意的。 江绿抱起周天就进屋了。 “孩子还哭呢?给他吃点咋了?”周婆子跺脚道。 “我给他泡奶粉。” “奶粉,奶粉,又是奶粉,他爹挣的那点钱哪里经得起这样造!”周婆子嘀咕道。 江绿没搭话,自顾给儿子泡起奶粉来。 “吃完这包奶粉不买了。”周婆子大手一挥,决定道。 “娘,这个您可做不了主,看在您是周天的奶奶的份上,我和您打个招呼,免得日后您见了堵心,周天这个奶粉我是一定会让他喝下去的,等断了奶,我还要给他定鲜奶喝,长大了还要喝纯牛奶,一直喝下去,喝到老。” 周婆子吓坏了,已经数不过来这需要多少钱,就觉得儿子种一辈子菜也供不起,何况她老了还要靠儿子养呢? 指定连渣都不剩,哪里还有她的份? 周婆子瑟瑟发抖,她这晚年不会还要流落街头吧?娶了这么个败家玩意儿! 来自所有婆婆的杞天忧人,妄想被害症,哈哈 第108章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江绿多多少少能猜到婆婆此时的心理活动,但是不知道竟然是这样的丰富。 周婆子看着孙子大口大口吸着奶瓶子,心越发的凉了,等儿子回来,她一定要好好说说今天这事。 婆婆回屋了,江绿心里还有些后怕,说不定婆婆早就喂过儿子吃嚼碎的食物了,一想到这里,她喝蚯蚓水的那感觉又回来了,直恶心。 等周春禾回来,她一定要让他同婆婆好好说说,不能这样喂饭。 周春禾这会左右眼皮直打架,是昨晚没睡好吗?也是,一夜几次,是挺累的,但是他很享受。 打算今晚继续。 江绿上午完工了一件衣服,伸了伸腰,有些倦怠,突然下腹一股热流涌过。 “完蛋!”江绿已经意识到发生了啥事,直奔茅房。 果然,来月事了,怪不得这一上午肚子都不舒服,还腰酸背痛的。也是奇怪,以前她毫无感觉,生了周天后,每次月事都浑身不舒服。 这会的江绿就想往床上一趟,啥也不想干了。 可是,付小安待会还要过来吃饭的,江绿强撑着,去洗米。 中午就打算炖一个萝卜骨头汤,这年代,骨头没有肉值钱,正好江绿就喜欢吃这大骨头,再炒两个青菜就是了,实在下腹坠胀得厉害。 周春禾今天送完了菜,还去早市转了转,如今大棚的菜供给牡丹饭店已经有余,特别是第二个大棚菜一出,就有很多菜剩下了,所以他得另找销路。 他已经找到了一家小菜馆供菜,对方一听他这菜是供应牡丹饭店的,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周春禾也爽快,给的是牡丹饭店同样的价格。 去到早市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算早,卖菜的小贩很多都收摊了,还有些零散的守着一堆菜等着买家。 一些老头老太太就喜欢这个时候来捡便宜,他们算准了菜贩子这个时候会降价。 周春禾走到一家摊贩前,拿起那菠菜问了问价格。 “两毛。”那人报了价。 周春禾吓一跳,“抢钱呢?就这蔫不拉几的要两毛?” “同志,这菠菜不好种啊,都是大老远运过来的,光是运输费都快赶上这菜价了。”那人诉苦道。 “那你怎么不就近批发?”周春禾就问道。 “您可真会说笑,就近哪里有啊,这些都是城里那边弄过来的,我凌晨两三点就得去。” “怎么没有,我就有。”周春禾冷不丁道。 “你说啥?”那人不相信,“你要有,我就去你那批发。” “说真的?”周春禾就说道。 “真的,你有多少我要多少。”那人还以为周春禾是说大话。 周春禾笑了笑,“你要不了那么多。” “你真的有?”那人有些动摇了。 “明天早上五点,你来王家坝村找我,我叫周春禾,我给你看菜,你要多少有多少。”周春禾报上家门。 “别呀,现在就去看看。” “现在?” “怎么,只能明天早上有?”那人一笑。 “现在就现在,走吧。”周春禾一口应下。 那人为啥要现在呢?他怕周春禾唬他,明天早上要是没菜,他压根来不及再去别地批发。 “兄弟,怎么称呼?”周春禾就问道。 “叫我洪冠全就行。” “行。” 二人骑着自行车就往王家坝村去了。 江绿这肚子是越发的不舒服,好不容易做好三个菜,就想上床歇息,午饭都不想吃了。 付小安这时候过来,说中午周春禾要带一个人回来吃饭。 “真行,偏偏赶上今天。”江绿把脱了的鞋又穿回去,问道,“是谁?” “好像是要批发菜的。”付小安就说道。 “行,我知道了,你让他半个小时后带人回来吃饭吧。”江绿回道。 “哦,好。”付小安就出去了。 江绿撑着腰想,加个啥菜?家里只有腌的萝卜和酸菜了。 总不能再做一个腌萝卜吧?已经有一个萝卜大骨头汤。 听着外边婆婆养的鸡,江绿心生一计,做个酸萝卜炒蛋皮,简单又下饭! 可是家里鸡蛋不够了,得去找婆婆借。 就这么寸,刚刚和婆婆拌了嘴,江绿试探着过去叫了两声“娘”。 周婆子终于极不情愿从屋里出来了,也不说话,就靠在门框上。 “娘,借两个鸡蛋,明天就还给你,春禾要带个人回来吃饭——” “没有。”周婆子不等江绿说完,两个字给她打发了,进屋去了。 江绿感到下腹又是一阵热流,吸了口气,转身朝院子外走去。 从林文舒那里借了两个鸡蛋来。 江绿做这菜的时候,身体不舒服,心里也不舒服,这住在一个院里,就是不得劲,啥事都还得看婆婆的一记眼色,就今天这事,江绿不想再忍第二回。 哪里有这样谱大的婆婆的?要换在现代,两个鸡蛋都不借的婆婆,儿媳都掀桌了。 菜刚上桌,周春禾带着洪冠全正好回来,后头还跟着付小安。 “回来了,吃饭吧。”江绿勉强扯出一抹笑道。 “姐,我帮你。”付小安忙过来给摆碗筷。 “这是我媳妇,这是洪冠全,来买菜的。”周春禾介绍道。 “劳烦弟媳了,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洪冠全笑道,有些拘束。 “别客气,坐下吃饭。”江绿客气道。 摆好碗筷,周天又哭了,江绿就抱着孩子出去了。 “你去哪儿,来吃饭啊。”周春禾叫道。 “你们先吃,我还不饿,抱着周天出去玩会。”江绿就说道。 实则是自己想去林文舒家坐会。 周春禾狐疑地看了一眼媳妇,碍于还有客人在,没再说啥。 江绿抱着儿子才走出家门,就听见周春禾叫他。 “你怎么出来了?”江绿问道。 “你没事吧?”周春禾问道。 “我没事啊,你回去吃饭吧,我去林老师家里玩会,你赶紧回去。” “真没事?” “真没事。”江绿笑道。 “那你就回来,他吃了饭就走的。” “你们慢慢吃,不着急。” 看着周春禾走了,江绿这心情好像好了点,刚刚的那一份委屈瞬间就淡了下去。 她知道是自己敏感了,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她就特别的容易多愁善感,但是周春禾,她的男人,觉察出了她的异常,仅此一点,就抵过婆婆给她的窝火。 自古,婆媳关系是一道难解之题。 第109章 吃软饭 林文舒正收拾碗筷,江绿去了,往凳子上一坐,也不说话。 林文舒看一眼丈夫,示意他先出去。 “这是怎么了?” “肚子难受。”江绿蔫答答道。 “那你咋还坐这,上医院啊。”林文舒就过来接了孩子去。 江绿苦笑,“不是病,来月事了。” “哦,原来还真有痛成这样的。”林文舒以前不大相信,现在看到江绿,相信了。 “那你得躺床上休息休息才是,咋还往外面跑?” “这不是家里有客人嘛。”江绿就说道。 “瞧我这记性,忘记了。” 两人没说一会话,周春禾进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江绿惊讶道。 “来接你们回去,我们吃完了,人都走了。”周春禾就说道,看了眼媳妇。 “不是让你慢慢吃么,没赶人家走吧?” “不能,都吃饱了,你也赶紧回去吃饭。” “你还没吃饭?”这下轮到林文舒惊讶了。 “没啥胃口。”江绿笑笑。 “我们先回去了。”周春禾对林老师点了点头,过来抱孩子。 路上,江绿走的有些慢,周春禾一只手扶在她的腰际,轻轻推着她走。 回到家,周春禾把孩子放下,就去盛饭。 “我现在不大想吃。”江绿拉住他。 周春禾摸着媳妇无力的手,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问道,“你怎么了?” “就是来月事了,肚子不舒服。”江绿坐在床边说道。 周春禾二话不说,伸手就把儿子推到了床里边的位置,然后抱起媳妇的双脚放在了床上,给盖上了被子。 “睡一觉。” 江绿看着缩在角落的儿子,哭笑不得,伸手抓了抓儿子的小手。 “你别管他,赶紧睡觉。”周春禾命令道。 “霸道。”江绿嘀咕道。 “我就是霸道,你最好听话,不然……” “不然你还能怎么样我?”江绿就问道。 “你猜我能怎么样你?你心里没点数?”周春禾给她盖上被子。 “流氓,我都这样了。”江绿把头蒙进被子。 “所以让你听话,啥事都没有。” 江绿也的确乏了,乖乖躺着,暂且就遂了这厮的愿吧。 周春禾又看了眼儿子,起身出去了。 回来时候,手里就多了碗热水,弓着身子翻箱倒柜。 “找什么?”江绿看了一会,问道。 “家里没红糖了么?” “你找红糖干啥?” “我刚刚去问我娘了,她说喝这个好。” “你娘给你说的?”江绿意外道。 “嗯,还有吗,红糖?” “就在桌子上那罐子里。”江绿指道。 周春禾找到,给放了三大勺到碗里,端到了江绿跟前,“喝了它。” 江绿抬身一瞅,“这么黑呢?” “放多了点,更管用。”周春禾说道。 江绿喝了一口,甜的发苦。 “不好喝。” “不好喝也喝光。”周春禾命令的口气,不容置疑。 江绿看他一眼,“怎么你们娘俩都喜欢逼人喝东西。” “那没办法,遗传了,谁让你嫁了我。”周春禾耍赖道。 “又不是我主动愿意嫁的。”江绿小声道。 还是被周春禾听到了,犀利的眼神盯着江绿,也不吭声。 “我喝!”江绿理亏,端起碗一口干了。 “这还差不多。”周春禾就用自己的手指擦了擦媳妇的嘴,再自然不过。 江绿却有些愣住了。 “你睡觉吧,我抱周天出去。” “外面这么冷,你上哪儿?” “去我娘那屋也成,反正不打扰你睡觉。” 江绿想起上午和婆婆拌嘴的事,也好,看周黄氏怎么和他儿子告状。 周春禾抱着儿子出来,看到洗衣盆里泡着一双袜子,显然是媳妇还没来得及洗的,把儿子抱到娘那里,就出来给媳妇洗袜子了。 周婆子正纳闷儿子这样火急火燎的干啥,踏出门槛就看到儿子蹲在地上洗袜子,还是双女人的袜子。 那火蹭地就上来了。 “你咋啥都听你媳妇的呢,洗袜子是你一大男人该干的活吗?”周婆子一出口就是火药味。 江绿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没吱声。 “我就愿意了。”周春禾头也没抬回道。 “她让你扎茅坑你扎不扎?” “她没让我扎,要是让我扎我就扎。”周春禾平静道。 周婆子一听这话,彻底燃着,抓起笤帚就往儿子身上打。 周春禾拿着袜子就躲。 一个打一个躲,后院的三只大鹅又叫了起来,一时间,老周家的院子老热闹了。 最后,周婆子叉着腰,累得气喘吁吁,指着周春禾半天说不出来话。 “娘,你歇口气,等我晒完袜子再打。” “我,我就多余生你。”周婆子气恼道。 “那不成,我还挺愿意你当我娘的。” “那你媳妇都和我对着干了,你管不管?”周婆子靠在门框上告状道。 “管,肯定管。”周春禾毫不含糊说道,“我们进去说,您慢慢说。” 外面冷飕飕的,周春禾想进屋。 江绿听到这里,外头突然没了动静,听不到声音了。 她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这对母子着实有趣。 她也一点不担心婆婆会说自己坏话,因为她一定会说,但是周春禾听不听就不一定了,对于这个,她有信心,她不相信他能同意儿子吃婆婆嚼碎的食物,也不相信他能断了自己儿子的奶。 周春禾跟着他娘进了屋,周婆子先是抓了一把榛子塞到儿子手里,然后才开始的诉苦。 周春禾一边剥着榛子,一边点头,以示在听。 “你说你媳妇是不是不想给我养老送终?不想让我安享晚年?”周婆子告完状,总结道。 “娘,你刚刚说嚼碎了给周天吃?” “是啊,你也是我这样喂大的啊。” 周春禾下意识就呕了一下,惹来他娘的一记火栗子。 “娘,下次别再做了。”周春禾摸摸头,明令禁止道。 “行,你说不做就不做,但是你媳妇这败家的手法你可得管管。” “你说咋管?”周春禾吐出嘴里的壳,“大棚是她娘家赔回来的钱建的,主意是她出的,第二个大棚的地也是她争取来的,她还做衣服,那一套衣服的价钱够我卖一星期的菜了,你说我咋管?” “我滴乖乖,你这是吃软饭啊?”周婆子惊呼。 周春禾面露赧色,“您知道就好。” 今天是元宵,过了元宵这个年也就过了,宝子们吃好喝好,然后开工的开工,上学的上学!嘻嘻(˙︶˙) 第110章 野兽捧花 江绿在床上睡着了,醒来时候已经是傍晚,如今日子短了,天黑得快。 不见周春禾,也不见周天,难不成还在那屋听他娘训话?江绿也不管,身体舒服多了,穿衣起床。 付小安干完活,收拾了农具准备回家,走出大棚,看到二爷在挑水,走几步歇几步的,于是付小安几步快走,上前去帮忙。 “是你啊,小伙子。”二爷也认出来付小安,笑道。 “二爷,我叫付小安,这水我给您挑回家里去。”付小安上前道。 “不耽误你?” “不耽误,下班了。”付小安挠挠头,腼腆道。 二爷也就不客气,把扁担交给了付小安。 “二爷,您这么大岁数了还来挑水,可得慢着点。”付小安就说道。 “我也不常挑,春禾经常来帮我的。”二爷就说道。 “你和我们东家熟?” “那可熟了去了。”二爷乐呵道。 “他们是好人。” “你也不错。” 付小安又不好意思笑了。 到了二爷家,付小安把水给倒进了水缸,才告辞。 “你还要回枫林村去?”二爷就问道。 “嗯,回去睡觉。” 二爷看了看渐黑的天色,“等你走到家,天都黑透了。” “不碍事,我也没啥事,二爷,我走了。”付小安呵呵道,抬脚离去。 “小安,你要不睡我这里?”二爷突然说道。 付小安反应过来,婉言拒绝了,“二爷,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我一个人,冷冷清清,你要是住下,还热闹了。刚好也剩下一间房空着的,你要是不嫌弃就自己拾掇拾掇住下来。”二爷诚恳道。 “不是嫌弃,二爷,我怕给您添麻烦。”付小安说出心里话,要是能有个地儿住下,免去了他一来一回路上的折腾,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我一个糟老头子有啥麻烦的,你要是嫌弃这儿又脏又乱,我也不勉强你。” “不嫌弃,哪能嫌弃呢,二爷,您言重了。”付小安忙解释道。 “那就这样说好了,明天你就带上东西过来住吧。”二爷拍板。 付小安挠挠头,有些犹豫,“二爷,我没啥报答您。” “那你就给我挑挑水,没事听我唠叨唠叨。” “那行!” 两人相视一笑,达成一致。 付小安一走,周春禾就过来了。 二爷在朦胧的夕阳里,眯着眼睛看走来的周春禾。 “老头,看啥呢?我都不认识了?”周春禾说道。 “是你啊,我当是小安回来了呢。” “付小安?他来干啥?”周春禾疑惑。 “刚刚给我挑了水回来,我让他明天过来住。” “啥?”周春禾眼睛瞪得老大,“把我的活都抢了?” “又不是啥好活,争这个干啥?”二爷笑道。 “不行,这小子忒不地道了,这是打入我内部了啊。”周春禾不服,气愤。 “我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基地,你来给我穿个针。” “补啥?”周春禾进了屋。 “袜子。”二爷说道。 “袜子有啥补的,明天我去县城给你买十双。” “十双?!穿一辈子都穿不完。” “那不够,怎么也得一百双起步。” “哈哈,那我得活成老妖精……”二爷爽朗地笑道。 周春禾在二爷这说了会话,给他把火生起来了,又给他把袜子拿来补,他知道,二爷是不会扔掉这袜子的。 周春禾把油灯拉过来,小心翼翼穿针引线,一针一针缝着,细细的线,拿在周春禾宽大的手上,就像野兽捧花,明明一点不搭,却又有股莫名的喜感。 “老头,这次说好,再破了就要扔了。”周春禾叮嘱道。 “行。”二爷答应道。 “给,好了。”周春禾用牙齿把线头一咬,有模有样,然后把袜子递给二爷。 二爷拿在手上,摸着那补过的地方,一不小心,那手指头就戳了过去,“这是补个啥?” 周春禾一愣,拿过袜子,“你也不小心点,刚给补好的就破了。”嘿嘿一笑,随手一扔就扔进了灶膛里。 “咋给扔了?”二爷就要去捡。 周春禾一把拦住,“老头,那可是火!” “还能穿的。”二爷讪讪道。 “补不好了,明天给你买新的来。” “那我给你钱。”二爷就去掏钱袋。 周春禾倏地起身,往外走。 “等我拿钱给你。”二爷叫道。 “就不爱和你说话,谁要你的钱,走了。”周春禾不等二爷出来,投身进了微凉的夜色。 江绿下午起来,做了会衣服,周婆子就把孩子抱过来了,也不说话,放下孩子就走。 “娘,春禾呢?”江绿问道。 “不知道。”周婆子僵硬地回道,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周天要吃奶粉就给他吃吧。” 江绿一愣,反应过来婆婆说的是啥,笑了笑,回道,“要吃的。” 周春禾回来的时候,江绿正做饭。 一个箭步上前,周春禾凶道,“你干啥呢?” “做饭啊。” “回去躺着,我来。” 江绿看着他笑了笑,“我饿了,你做的话我啥时候吃上饭?” “煮点面条吃,简单。” “我不想吃面,我想吃肉。” “肉,肉那就你做吧。”周春禾软了软语气,“还是你教我做,以后我就能做给你吃。” 江绿鼻子一酸,从后背环住周春禾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 “又不舒服了?”周春禾手里拿着锅铲炒着菜问道。 “没有,就想抱抱你。” “保持住这个心情,媳妇儿,我赶紧弄,吃了就上床。”周春禾激动道。 江绿伸手到周春禾的衣服里,找准位置,一把拧了下去。 “啊!”周春禾跳脚,“谋杀亲夫啊!” “你做吧,加水炖就行了,我去收衣服。”江绿松开手。 那双袜子正在风中摇曳起舞,虽然皱皱巴巴,干不干净也不知道,但是江绿的确感受到他的温暖了。 “开饭了!”周春禾一声叫唤,打断江绿的思绪。 “好,就来了。”江绿应道。 周春禾已经把饭盛好,就等媳妇上桌吃了。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第111章 自导自演的苦情戏 这一晚,周春禾承包了所有,哄睡觉,换尿布,泡奶粉,还给江绿端来了洗脚水。 “这水怎么这个颜色?”江绿看着那黑红黑红的液体。 “我放了艾草。” “艾草?哪来的?” “门口就是,要多少有多少。”周春禾指了指。 “哦,摘下来就能用?” “那还要咋地?已经放锅里煮沸了。”周春禾大着嗓门说道。 江绿垂了垂眼眸,“哦,我不懂,就问问。” 周春禾听她这样一说,以为自己刚刚口气重了,又哄道,“放心,没毒,泡吧。” “你刚刚是凶我?”江绿委屈巴巴,打算逗逗他。 “没有!”周春禾极力反对,“我说话就是这样。” 江绿就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好,好,我下次注意。”周春禾蹲下,压着声音,给江绿试了试水温。 这一下,江绿全身都暖了。 第二天,周春禾起了个大早,也不让江绿起来给她做饭。 “我都已经好了。”江绿说道。 “天气冷,你带着儿子多睡会,我泡个汤饭吃就行。”周春禾却不打算领情。 “今天是有人过来批菜?” “嗯,就是昨天来家里吃饭的,他是菜贩子。” “哦,这样也好,你还不用去送菜。” “我也是这样想的,等咱这的名气出去了,压根不用我送出去,那些菜贩子自己就找上门了。” “牡丹饭店的合同快到期了吧?” “也就这个把月了。” “那正好。” 他俩已经商量好,不跟杜勇续约了,这样的人永远也喂不饱,江绿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与这种人的斡旋上。 周家大棚的这个早上,分外的热闹,洪冠全还带了两个人过来批菜,周春禾叫来了刘贯山,还叫来了大满、喜牙帮忙。 看着几筐的菜运走了,周春禾他们也累趴了,就地坐在田埂上——抽烟。 “老大,今天还去送菜吗?” “送啊。”周春禾无力道。 “你这得挣多少钱啊?”大满就说道。 “怎么,羡慕了?”周春禾吐着烟圈。 “羡慕,当然羡慕。”大满毫不掩饰。 “往后你还得接着羡慕,不仅羡慕我,还得羡慕王建国和刘卫兵。” “羡慕他俩干啥?”大满不解。 “是呀,老大,王建国也便罢了,刘卫兵有啥值得我们羡慕的?”喜牙问道。 “他俩马上就要成为正式的煤矿工人了,你们知道工资是多少吗?” “多少?” “六十。”周春禾就说道。 “那,那也没啥好羡慕的,又脏又累,还危险。”大满犟嘴道。 “就懒死你们,穷死你们算了。”周春禾恨铁不成钢,掐灭烟头,拍拍屁股送菜去了。 周春禾一走,喜牙就拉着大满说道,“你说咱们是不是真的错过了好机会?” “啥好机会啊,等着瞧吧,不出一个月,准得回来,挖煤我是知道的,我家有个亲戚就是挖煤的,听说矿井里又深又暗,要是排到夜班,连觉都没得睡。” “还要上夜班?”喜牙惊讶道。 “那可不,你愿意不睡觉去挖煤?”大满就问道。 喜牙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愿意。” 周春禾一上路,就下起了雨,还没到县城,那雨越下越大,连路都看不清了,只得在人家屋檐下歇了个脚。 等雨的间隙,周春禾就在想待会怎么和杜勇说不续这个约,看到这瓢泼的雨,他突然有了主意。 也不等雨停了,向人家借了张塑料皮,周春禾披着就去了牡丹饭店。 到了饭店,人已经淋成落汤鸡。 杜勇一看这场景,让人给周春禾拿来了毛巾,还泡了一壶茶,上了两盘点心。 “杜经理,您有事直说,我还得赶回去呢。”周春禾着急道。 “你看把你忙的,我这个经理都没你忙。”杜勇笑道。 “那不一样,你的忙是忙别人,我是正儿八经的自己忙。”周春禾也笑道,用毛巾擦了擦头发。 杜勇被说得不好意思,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我们那合同现在是时候签了吧,你看都年底了。” “哦,合同的事,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周春禾把毛巾放在一旁。 “你说。”杜勇竖起耳朵。 “我大棚那边出了点事,怕是供应不上来这边了。” “咋回事?上次不说小事吗?”杜勇惊慌道。 “是呀,我也没想到越闹越大,搂不住了,昨晚一场大雨把这大棚都给摧毁了,菜坏了不少。今天一大早,村里人看到大棚没了,都过来找我还钱,我哪里拿的出来那么多钱,他们就开始抢菜,我好不容易才抢出这些菜出来给你送来。我估计呀,这个年我都得出去躲债了。”周春禾皱着眉,喝下一口茶压压惊。 “兄弟,你可别吓唬我,我咋觉得你这事不像真的呢?”杜勇试探道,“昨晚也没下雨啊,今天早上才开始下的。” “你这没下吗?我们那山窝窝里都下疯了,天塌了似的,一直下到现在,后半夜那河堤就崩了。”周春禾惊魂未定道。 杜勇看着周春禾,信又不想相信。 “那你说,我骗你有啥好处,我干啥放着你们这生意不做?”周春禾分析道。 杜勇就不说话了,他也想不出来周春禾不和他合作的理由,觉得自己是个香饽饽,人人都争着要。 “那咋办,这个月你可得送完,我们签了合同的。” “我这是天灾啊,杜经理,合同里可是说得很清楚,天灾不能算作违约。” “可是你这是人为把菜抢了,哪能算天灾?”杜勇红着脸道。 “我这就是天灾引起的人祸啊,杜经理,你不能这样不讲情面吧?”周春禾也激动了。 “我不管,你这不能全算是天灾,你就得按照合同给我供菜。”杜勇这会无情地换上了一副嘴脸,丝毫不讲人情。 周春禾见时机差不多了,瘫坐回椅子上,“那我回去给你想办法吧。” “按照合同,你们这菜得送到这个月月底,少一天都不行。”杜勇重申道。 “这个月月底,行,我去想办法。” “你可别拿不好的菜过来充数。”杜勇提醒道。 “我保证和之前送的一样,行吧?”周春禾装作认怂道。 “和之前一样就行。”杜勇一副打算看好戏的样子。 周春禾就拿起塑料皮,重新给绑在了脖子上,走出饭店门,冒着雨,推着自行车走了,他还故意弓了弓背,低了低头。 那背影一定相当的凄凉酸楚。 杜勇看着这样凄惨的周春禾,再也不提那新合同要让他加价百分之十的事了。没想到他还是看走了眼。 周春禾自导自演了一场苦情戏,虽然有些憋屈,但是结果正是他想要的,这一次,他没有通过武力来解决问题,他觉得自己成长了。 大家都开工了吧?还是开学了?想想,上学的那几年虽然艰苦,但是回忆真是美好,苦的也能成为甜的。 还记得一个周末,我们毕业班要补课,老师却因为中午吃饭喝了酒,在宿舍睡过头了,班长也没去叫他,我便和几个同学怂恿着全班同学罢课,并且在黑板上写了联名信,所有同学都签下了大名,然后我们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那一刻真的是意气风发,好像天塌下来了都不怕。 可是第二天,老师暴跳如雷地教训我们,我们还是怂了,不敢让家长知道。老师说我们是优生,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呢?可正因为我们是优生,所以在漫长的乖巧的岁月里,我真庆幸自己叛逆了一次。如今,我记得深刻的都是我那些犯错误叛逆的时候。至今未后悔。 第112章 赵斌的信 周春禾按照惯例,把媳妇做好的衣服送到了供销社,又要了十双的袜子。 “买这么多袜子干啥?”付培雅不解。 “给人带的。”周春禾就说道。 “正好,我这也有个东西你带去给江绿。” “又有人做衣服?” “不是,是封信。”付培雅说道。 “信?”周春禾惊,“谁的信?” “赵斌给江绿的。” “赵斌给我们的?” “不是你们,就是江绿一个人的,所以你可别偷看。”付培雅故意道。 周春禾抽了抽嘴角,“谁稀罕!” “那就好。”付培雅就把那封信交给了周春禾。 这一路,周春禾再没把自行车骑到40码,甚至30码都没有,他心里揣着心事,随意地骑着车在街上慢悠悠走着。 兜里的那封信像是火炭似的,烧着他的胸膛。 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写信,能说啥?还是那样优秀的男人给那样美丽的女人写信。 不行,他得看看。 周春禾一把捏住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迫不及待从兜里掏出那封信,就要撕开,手却悬在半空,停住了。 他应该相信媳妇才是,她不可能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对,应该相信她。 想到这里的周春禾心里安稳不少,同时羞愧不已,把那封信又揣回了兜里。 撇开自行车立脚,重新出发了。 可是不是二十米,他又停下了。 江绿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可是保不住赵斌那小子做苟且的事啊,还是得看。 周春禾动作迅速地把信又掏了出来,撕开了上面的封印。 拿出了信纸。 就要展开,又停住了。 对面过来一个熟人,村长的儿子王自强,他小时候的跟班。 王自强看着周春禾,像是看到了救星。 周春禾把信又揣回了兜里。 “春禾哥,太好了,在这遇到你,你带我一程回去吧。”王自强欣喜若狂跑过来。 “你拖拉机呢?”周春禾就问道。 “唉,别提了,坏了,拿去修了。”王自强懊恼道。 “那,那就上车吧。”周春禾捏了捏车把,暗暗松了一口气。 此刻,他也不知道王自强的突然出现,是好还是不好。 “春禾哥,你种菜挣钱不?”王自强热切地关心道。 “还行吧,混口饭吃。”周春禾漫不经心答道,心里还在想信的事。 “要不你和我开拖拉机拉砖吧,旁的不敢说,三天两头吃顿肉没问题。”王自强再次邀请道,上次和江绿邀请了一次,没了后续,这次再和本人邀请一次,王自强觉得自己很是重情重义。 显然,周春禾不打算领情,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自己开吧。” 王自强急了,以为周春禾是抹不开面子,说道,“春禾哥,你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我能混到这样是因为我爹是村长,你又没爹,所以没啥好自卑的。” 周春禾眉头拧成结,要不是从小认识这孩子,知道他是个实诚心眼不坏的人,他这会非得把他拉下车揍一顿不可。 “春禾哥,你好好考虑考虑吧。”王自强还是不死心,觉得自己有义务拉一拉昔日的偶像。 “你别说话了。”周春禾终于吐出一句话,加大了脚力。 王自强在后面吹着北风,那叫一个酸爽。 只要王自强想要开口说话,周春禾就加速,硬是把这娃的满腔热情给生生浇灭了。 到了王家坝村,王自强和周春禾都不成人样了。 头发统一方向向后倒去,双颊冰凉冰凉,嘴唇只打哆嗦。 “春,春禾哥,我回去了,谢,谢你的车。”王自强哆哆嗦嗦说完,颤颤悠悠朝家里走去。 周春禾捂紧外套,充满同情地看了一眼王自强,挺好的娃,干嘛要长一张嘴呢? 手往兜里一揣,草!那信还在。 神情复杂地回到家,媳妇果不其然还在做衣服,儿子就坐在竹编的婴儿车里,玩着毛线球。周春禾嘴唇动了动,叫了儿子的名字。 “回来了,我还没做饭呢。”江绿就说道。 “不急,还不饿。”周春禾走过去,坐在儿子旁,看着的却是江绿。 “怎么了?”江绿见他神色不对。 “我问你个事,你老实回答我。”周春禾憋不住了,得问出来。 “你说么。”江绿脚下踩着缝纫机,没停。 “你觉得赵斌咋样?”周春禾问得小心翼翼。 “挺好的啊。” “怎么个好法?” “有钱又绅士,挺好。” 周春禾一听,心里凉了半截,这两个他好像哪一个都不占优势。 “那你觉得我咋样?”周春禾装作若无其事道。 江绿听到这里,从缝纫机上抬头,看了眼周春禾,“说实话?” “当然是实话?” 江绿摇摇头,“实话说,不咋地。” 周春禾拳头就捏紧了,“哪里不咋地?” “鲁莽粗糙还懒惰。” “草!”周春禾爆了粗口。 “你看你看。”江绿忙捂住了儿子周天的耳朵。 “不是,我就没一点优点吗?”周春禾有些急了,眼泪都要流下来。 “你先告诉我你问这个做啥?”江绿放下衣服,正经问道。 “我这有封信,赵斌给你的。”周春禾说出实情。 “哦,信呢?”江绿摊出手。 周春禾就极不情愿地掏出了那封信,交到了江绿手上。 极不自在,眼神闪躲,手脚无措。 江绿当着他的面,拆开了那封信,嘀咕道,“咋皱皱巴巴的。” 下一秒,江绿就发现那信封是开的。 “那啥,不小心弄破了。”周春禾心虚道。 “哦,不小心。”江绿心知肚明。 “天地良心,我可没看。”周春禾下意识就举起右手发誓了。 江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周春禾同志,你紧张啥?” 周春禾舔了舔嘴唇,“没紧张。” 江绿就摊开了信纸,并且读了出来: 周春禾、江绿同志,我在广市有个做服装批发的朋友,有大量库存积压,你们可有意愿接手?价格优惠。请尽快告知。 江绿合上信。 “没了?” “没了。” 周春禾一身轻松,“那啥,时间还早,我抱周天出去遛遛。” “你怎么说?还要回信给人家呢。” “你决定吧。”周春禾大度道,给了江绿充分的自主权。 江绿知道,这厮刚刚是自卑了,也害怕了。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赵斌千般好万般好,都不及周春禾是周天的父亲这一样好。 我们一生如果无限延长,可能会爱上很多人,心动很多次,但是都不及那个第一个让你爱上和心动的人。这大概就是宿命。 如果不考虑道德和法律因素,你觉得你这辈子爱过几个人?爱是唯一的吗? 我觉得出场顺序很重要,可以心动很多次,但是结婚的那个人却只有一个,就像胡大明星,最近也官宣当爹了,但是我总是私心地觉得,他只是选择了目前适合他的,而不是他最喜欢的。 你自己呢,有不可言说的意难平吗? 第113章 你是唯一 江绿当即就给赵斌回了信,她当然要这批服装,她早就准备要自己做生意了,如今机遇来了,哪有放走的道理。 只是她一时拿不出那么多的钱,就算把家里所有的存款都用上,也不一定够。 回信里,她也把这一情况如实跟赵斌说了。抛开别的不说,赵斌这个人,莫名地让她信任,加上他又是盛荣的同学,所以,江绿没啥顾忌的。 机会与风险并存,只要有胜算,八十年代的这股大浪,就值得上去搏一搏。 写好信,江绿还是觉得太慢,打算直接去拍电报快一点,说干就干,她打算下午就去。 周春禾抱着周天,嘴里哼着调子去了二爷家。 当他把十双袜子摆开在二爷家的桌上时,二爷看傻了眼。 “十双我哪里穿的完?”二爷心痛这钱。 “一天一双,十天就穿完了。”周春禾笑道。 “一天一双你也敢说,等着,我去拿点东西给周天玩。”二爷说着,进了屋。 出来的时候,却不见了周春禾的影,手里的那个银铃铛送不出去了。 周春禾知道二爷不喜欢欠人情,进屋指定是要拿精贵的物品给儿子,他哪能要?所以不等二爷出来就走了。 抱着孩子溜了一圈,回到家,就被他娘周婆子叫进去了。 “啥事,娘?”周春禾问道。 “不知怎的,今天起来这手腕疼,洗不动衣服了,你帮我洗了吧。”周婆子转转手腕,说道。 周春禾往地上一瞥,那个偌大的木盆里静静地躺着一双袜子。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啥,能给你媳妇洗,不能给你娘洗?”周婆子面不改色,尽管心里慌得一批。 “能,咋不能,等着啊。”周春禾就把周天塞进了他娘的手里,端着盆去洗袜子了。 正巧江绿在后院洗菜,夫妻两个就此遇上。 “盆里是啥?”江绿就问道。 “你都不敢相信,老太太能想出这一出。”周春禾无奈道。 “啥?” 周春禾就把盆端过去,给媳妇瞧了一眼。 江绿就地笑了出来,“让你受苦了,不过你这真是亲娘。” “不是亲娘,也不敢这样折腾自己的亲儿子,但凡我是那捡来的抱来的,都不能这样使唤。” “你说你娘是不是见不得你对我好?”江绿问道。 “我看不见得,她是见不得我对我媳妇好,而不是你。” “你媳妇不就是我吗?”江绿懵了。 周春禾撸起袖子,摇了摇一根中指,“媳妇是一个身份,我娶了任何人她都会这样,这是注定的,但是你是唯一的,你就是你,你可以是我媳妇,也可以不是我媳妇,这是一开始不确定的,后来通过我的努力才确定的。” “这样说来,你娘针对的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所以你无需生气。” 江绿才想起来,她本应该是生气的,被这厮一解释,她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很荣幸了。 反正就是生不起气来。 “我来洗吧。”江绿说道。 周春禾连连摆手,“你别动,我来,我自己的娘我自己受着,我活该。” “也是我娘。”江绿就说道。 “你有这话就够了,不用行动。” 这大概就是周春禾最大的魅力所在,糊涂着别人的清醒,清醒着别人的糊涂,不活稀泥,不强人所难,疼她,宠她,不强迫她,当然除了床上那件事。 “好好洗,洗干净点,我去给你做肉吃。”江绿鼓励道。 “好。”周春禾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周婆子趴在墙根都快把耳朵竖到天上去了,也没听清楚小两口说了啥,就见他们又笑又闹,江绿看上去一点也不糟心啊。 难道自己错怪儿媳妇了? 周黄氏陷入了沉思。 周天和奶奶一起扒墙跟,时间久了,无聊了,哭闹了出来。 “娘,你在那呢?”周春禾就问道。 “哦,我带周天来洗个手。”周婆子信口胡诌道。 “这水冷,娘,进屋洗吧。”江绿也不拆穿,因为周春禾的可爱,连着婆婆也可爱了起来。 “也行。”周婆子做贼心虚,抱着孩子进屋了。 周天现在长出了门牙,逮啥咬啥,江绿就像给他弄个磨牙棒,可是这年代,她还真不确定有这玩意。 “磨牙棒?干啥的?”周春禾惊奇道。 “自然是磨牙用的,不容易咬破,但是又解馋。”江绿解释道。 “你不是有现成的吗?”周春禾说道。 “什么?”江绿想不起来。 “红薯干,又硬又难咬,不是正好。”周春禾笑道。 江绿也跟着笑了起来,“说得对。” 于是,周天吃上了人生中的第一根磨牙棒,两只小手抱着一根红薯干,啃得不亦乐乎,口水流了一胸襟。 他爹周春禾像个傻子似的在旁边看着,也不给擦擦。 付小安过来吃饭的时候,见到这个场面,进不是,不进也不是,甚是尴尬。 “小安,你来吃你的饭,别管他,坑娃的爹,仅此一个了。”江绿埋汰道。 “哦。”付小安侧着身子进来。 周春禾这才注意到付小安来了,问道,“你去二爷那里住了?” “嗯,二爷说那里有空房。”付小安诚实道。 “也好,老头一个人太孤单了,你去给他做个伴,晚上睡不着就陪他说说话,把他哄高兴了,兴许能赏你一口酒喝。” “我不喝酒。”付小安就说道。 周春禾看他一眼,“一个大男人不喝酒算什么事?不会喝就学着喝,中午让你姐整瓶酒来,咱哥俩练练。” “行么,家里就有现成的。”江绿没意见。 “不成,下午还得干活。”付小安就说道。 “不喝多,再说,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忙,不碍事。” 付小安奇怪地看着自己的这个东家,一点也没有东家抠门的劲,不正常。 于是,酒就喝上了。 这一喝,才知道,付小安是谦虚了,二两白酒下肚,一点异样也没有。 周春禾接着倒,付小安又给一干到底了。 眼见着半斤喝下去了。 “你这叫不喝酒?”周春禾麻了。 “不喝。” “你都喝半斤了,你知道吗?”周春禾摇着空瓶子。 “都半斤了?那不能喝了。”付小安收了酒杯,盛了碗饭,大口扒起来。 一碗饭吃完,步履稳定,付小安去了大棚。 “你说这小子还有啥是我们不知道的?”周春禾谜一样看着付小安离开。 “像小安这样的人,你越是处得久了,就越发现他的能耐来,看吧,还有让你惊喜的。” 周春禾百思不得其解,“不懂,不懂。” “春禾,春禾。”门外有人叫。 江绿见周春禾喝了酒,就起身去应了声。 是隔壁的王友顺。 “乡里的沈主任让春禾下午去一趟。” “沈主任?”江绿不明白是谁。 “应该是春禾认识的,话我带到了啊。”王友顺说完就走了。 “谢谢,劳烦了。”江绿谢道,还是想不起来沈主任是哪个。 第114章 当面牵起手 周春禾一听沈主任,拍了大腿,“沈主任,沈庆辉,应该是王建国他们下煤矿的事有消息了。” “那下午去一趟,正好我去发电报。” “给谁?” “赵斌啊,我决定把那批服装买下来。” “这么快就决定了?”周春禾听到赵斌这个名字,底气就有些不足了。 “不是你让我决定吗?你还有啥想法?” “我没有想法,你决定就行。” “这可是要花不少钱。”江绿说道。 “咱家的钱都在你那里,你看着办就行,不要饿着儿子和娘,我就这要求。” “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把这钱败光了?”江绿试探道。 周春禾就端起碗,把那最后的一点酒喝了下去,然后指着江绿说道,“要搁以前,我肯定不会给你,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给你我放心。” “真有可能会赔的。”江绿实话道。 “做生意嘛,哪有稳赚不赔的,但是我媳妇能有这样的魄力,敢于折腾就已经很不错了,说实话,我这大棚也是你的主意,所以我们家挣的钱其实都是在你的带领下,才能有的今天,媳妇儿,我这里,”周春禾指了指心脏的位置,“都清楚着呢。” “你是不是喝醉了?”江绿看着他。 “再来一斤,还是这话。”周春禾笑笑。 “吃饭,吃饭吧,先吃饱饭。”江绿拿过周春禾的碗,给他盛了饭。 周春禾一点不含糊,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把那剩下的一点菜和汤一股脑全倒进了碗里,拌了拌,全下了肚。 江绿看在眼里,想起一句话,触摸不到的爱情,犹如在黑暗中行走。以前她不能理解柏拉图的这句话,如今她好像有点明白了。周春禾的爱,可感可知,不在言语,在于身体力行。 吃了饭,周春禾眯了会,就完全清醒了,如果说付小安是隐藏的高手,那么周春禾则是明处的高手,他和付小安的酒量,尚不分高下。 夫妻两是带着小周天一起去的乡里,小家伙差不多半岁了,咿咿呀呀开始学说话,一看到新鲜事物就兴奋,喜欢到外面去,不喜欢呆在家里。 趁着这个机会,江绿想带周天去转转。 周春禾这次没炫耀车技,速度慢了下来,稳的一批。 江绿用头巾把周天严严实实包裹了一圈,不让他吹到寒风。 却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江绿就想,等她有钱了,一定要把小汽车安排上,先去看看上一世火的一塌糊涂的网红打卡地,再去那目前还没有大火的旅游景点看一看,然后等网络普及了,第一时间注册一个账号,开始直播,她觉得她能成为初代网红,红遍大江南北,海内海外的那种。 光是想想就很刺激,光是想想就笑出了声。 还没想完,就到了。 周春禾在乡政府门口停下车,带着老婆孩子直奔的沈主任办公室。 沈庆辉坐在椅子上,看着周春禾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女的,抱着个娃。 “这是我媳妇江绿,那是我儿子周天。”周春禾大大方方介绍到,肉眼可见的我骄傲我自豪。 “这是你媳妇?”沈庆辉推了推眼镜,不敢相信全写在了脸上。 “就是,我结婚那会不是还让大满和喜牙通知你了吗?不过你没来。”周春禾记得这事。 “那我不是让他俩给你带了我的心意了吗?” “是,一块香皂,到现在我也没找到那香皂搁哪儿了。”周春禾毫不客气实话道。 “呵呵,那肯定还是在你家,坐,都坐。”沈庆辉尬笑两声,转移了话题。 说实话,当年他是看不上周春禾的,在学校和人打架那还能说是懵懂,可是直到结婚,他也是一副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样子,不止是他不看好周春禾,当时班上所有的同学都看不上他,当然,除了个别大胆的女同学,纯粹冲着周春禾的长相去的。 可惜那会太小,不能结婚,不然周春禾也不至于等到后来,名声在外而没人敢嫁。 江绿注意到周春禾的这个老同学对她的特别的“关注”,那眼神自打她进门来就一直没离开过,若有若无,似浓似淡,像是在深挖和考量什么。 “弟妹怕是还不知道你当年的那些事吧?”沈庆辉笑道,也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随口一说。 “难道春禾当年还进去过不成?”江绿开玩笑道。 “别瞎说,我最多也就是不守规矩,哪里就构成犯法了。”周春禾反对道。 “误会了,我不是这意思。”沈庆辉也赶忙澄清道。 “呀,你有话就赶紧说,不是还有正事呢么?”周春禾不喜欢兜圈子,痛痛快快,直接说完不就是了。 “看,我说的就是这事,你看他这性子,像是鞭炮,一点就着,人家还不能说,当年为这,没少和人打架。” “那是,你也没少挨我揍。”周春禾笑道。 沈庆辉佯装喝水,掩饰尴尬。 “沈主任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他在学校什么样,性子什么样,我都清楚。”江绿就说道。 “要不说还是你小子有福气,就这都没把弟妹吓跑,哈哈。”沈庆辉自认为幽默,笑了起来。 周春禾江绿两个静静地看他笑,完了周春禾才问道,“叫我来是煤矿招工的事有消息了?” 沈庆辉又喝了口水,再次掩饰尴尬,回道,“是那事。” “怎么说?” “后天煤矿的车就来接人,你让他俩准备好,带上衣服被子啥的,反正带齐了最好,到这里来集合。” “刘卫兵那事?”周春禾就问道。 “这事我也和那负责人打了招呼了,他答应尽量照顾,实在不行,就让他干面上的活,不下矿便是。” “靠谱,这事办的漂亮,我欠你个人情。”周春禾笑道。 江绿也暗自惊喜,刘卫兵总算是有了一条出路。 沈庆辉就扫了一眼江绿,“那简单,下次我去你们村,你请我吃个饭便是了,也尝尝弟妹的手艺。” “你来了我亲自给你下厨。”周春禾就说道。 “谁稀罕你的手艺,我说的是弟妹的手艺,况且你的厨艺我早就品尝过了,只能说谢谢,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行,沈主任来了,我就献丑露两手。”江绿不动声色道。 “会说话,一听就是文化人,至少是高中毕业吧?”沈庆辉抬举道,他自己就是高中毕业。 “初中。”江绿向周春禾靠近了些,不卑不亢道。 周春禾也意识到了空气中的微妙气氛,把儿子递给媳妇,往前站了站,“那就这样吧,我后天让他们来。” “后天上午九点。”沈庆辉这才想起抓抽屉里的几颗糖塞给周天。 周春禾没让他有这机会,“牙都没长,吃不了这玩意。” “那弟妹吃。”沈庆辉又给江绿。 “我也不爱吃糖。”江绿礼貌地拒绝。 “我吃吧。”周春禾顺手接过来,一个多余的字没再说,牵起江绿的手出了主任办公室的门。 沈庆辉愣在原地,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当着他的面,竟然就把手牵起来了?! 是啊,就把手牵起来了,气死你 第115章 一毛钱的臭豆腐 “你这同学也非善类啊。”一出来办公室,江绿吐了吐舌头。 “正常。”周春禾不意外,还觉得理所当然。 “哦,你知道他今天会这样?” “不说全知道,一半一半吧?” “这又是为何?” “一为羡慕,二为不甘。” “人家是主任,羡慕你什么?” “你呀,羡慕我媳妇长得俊。” “那不甘什么?” “不甘心我媳妇比她媳妇长得俊。” “你还认识他媳妇?” “呵呵,想不认识都难。” “为何?” “他媳妇的爹是县里的干部,结婚的时候,为了给我们显摆他从此飞离鸡窝成凤凰,挨个通知我们去喝酒,全然不顾自己是入赘的事实。” “他还是入赘的?” “不然人家那么好的条件,咋能同意嫁给他。” “那不是挺好的么,他还不甘心什么?” “呵呵,这就是戏剧化的地方了。” “别卖关子,赶紧说。”江绿掐了周春禾一把。 周春禾一闪躲,差点摔了手里的周天。 江绿瞪了一眼过去,“说!” “他媳妇结婚的时候不过百八十斤的样子,哪曾想,结婚一年,生了个娃,直接干到一百六十斤,足足胖了一倍,人都变样了。”周春禾边说边笑,控制不住。 还学着人走路的样子,像个螃蟹。 江绿撇撇嘴,“这就是你们男人无情的地方,女人不好看了,即使还是当初那颗心,也不再可爱了。” 周春禾后知后觉,还不知道江绿话中有话,继续说道,“怎么可爱得起来,有次我们碰到,他请我和大满喜牙喝酒,多喝了几杯,就跟我们诉苦,说晚上想跟她媳妇亲热一下,愣是找不到下嘴的地方,一双手伸出手,抱不全他媳妇,当场他就歇火了,你说还怎么可爱得起来?” 周春禾说完,代入了画面,笑得停不下来。 江绿扫他一眼,径直朝前走去,让他自个在那笑。 周春禾就一个劲追,推着自行车。 “说沈庆辉的事呢,你咋还急眼了?”周春禾不解。 “要不说你们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那女人是为何胖起来的,还不是为了生孩子,你们爽过了,拍拍屁股,提上裤子走人了,让我们累九十个月,还要担心身材变形,脸上长斑,实在是没良心得很。”江绿越说越气,越发替沈庆辉的媳妇不值得。 “真生气了?”周春禾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我不生气,我有啥好生气的,身材变形的又不是我,照我说,你那同学就该打一辈子光棍,还嫌弃别人不好看,他还以为自己是潘安之貌呢。”江绿气鼓鼓说道。 “谁是潘安?又关他啥事?”周春禾本着不懂就要问的态度,虚心请教道。 “潘安就是潘金莲他哥,你说好看不好看?”江绿干脆说道。 “那要照这个标准,我那同学的确还差那么段距离,可是我还没说完呢,沈庆辉的媳妇胖成那样可不能怪我同学。” “那也不能怪她自己吧!” “他那媳妇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要说洗衣做饭,就是去溜个街,都是沈庆辉驮着去的,还特别喜欢吃肉,生完孩子,胃口大增,顿顿少不了红烧肉,一吃就是三大碗,吃完往那一躺,还是我同学收拾桌子洗碗,就连洗脚水都得是端到跟前才洗的,更别说半夜起来给孩子把尿喂奶啥的,全都不干。” 江绿听完,没想到竟是这样,“那,那是有点过分了。” “所以你说他今天看了你,能甘心吗?你这么美丽动人,善解人意,贤良淑德的。”周春禾总结道,趁机大拍马屁。 江绿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这样看来,你这同学倒是有点值得同情。” “可不是么,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要不是他喝多了酒跟我们说这些,我还真以为这小子过着天王老子一样的生活呢。” “下次你让让他,心里明白就行了,给他留点面子。”江绿就说道。 “行吧,既然我媳妇都发话了,我就给他留点面子。”周春禾腆着脸笑道。 “这次这事也是他给了你面子,不然这样的机会轮不到你。” “所以我不是答应下次请他吃饭么,放心吧,我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埋汰归埋汰,他真有事的时候,我二话不说,一定出手。”周春禾拍着胸脯道。 “还行,是我娃他爹。”江绿也笑了。 她发现,跟周春禾在一起,无论脚下是坑洼还是平坦,都能一路生花,笑得灿烂。 夫妻二人来到邮局,江绿跟里面的工作人员要了张表,填写电报内容。 “欲全买,钱不够。”江绿写道。 “就这,能说明白?”周春禾数着这还不到十个字。 “一毛钱一个字,省着点吧,应该是能看明白了。”江绿想着赵斌是个有文化的人。 “同志,标点符号也是算字数的。”里头的人提醒道。 “把这俩去掉。”周春禾指着那逗号和句号,果断说道。 “我看行。”江绿表示赞同。 于是,就成了“欲全买钱不够”,六个字花了六毛钱,江绿掏钱的时候,觉得真tm的贵啊! 上一世她买神仙水也没觉得这样肉疼。 “行了,事办妥了,接下来干啥?”周春禾抱着儿子站在街头。 “我饿了。”江绿说道。 “想吃啥?” “那个。”江绿往臭豆腐摊一指,实则是闻到了臭豆腐的味道,馋了。 周春禾眉头一皱,“你还好这口?” “你不吃这个?”江绿惊讶。 “不吃。”周春禾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吃!”江绿就先走了过去。 要了一份臭豆腐,里面竟然有十块,还给撒了葱花、香菜和芝麻,重点是只要1毛钱,江绿觉得真便宜! 要知道,在后世,这样的一份臭豆腐至少要卖到15块,江绿经常下了课去学校的后街吃,老板都能叫出她的名字了。 “再来一份,老板!”江绿细手一挥,又要了一份。 周春禾抱着儿子稍微往外挪了挪步子。 周天也是罕见的没争着要吃。 “你真不吃?很好吃的。”江绿夹起一块,试图诱惑周春禾。 周春禾又往后退了一步,“你自己吃。” “周天,你吃不?”江绿逗道。 小周天一见送上嘴了,就伸出手,要去抓。叫他爹给生生拽了回来,“儿子,臭东西,咱不吃。” 小家伙的嘴扁了扁,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街对面有卖糖葫芦的,周春禾去买了一根,也是一毛钱,拿着让儿子舔上面的糖浆,小家伙舔得不亦乐乎,看都不看他娘一眼了。 周天舔糖浆,周春禾就吃里面的山楂,父子俩分工明确,各取所得。 不知怎的,江绿看得入神了。正是午后,阳光雪白,天空湛蓝,街上人来人往,没有汽笛声,有的只是自行车的铃铛声,还有摊贩的吆喝声。是尘世,却不纷扰,是人间,充满烟火味。 今天这街,逛得值了。 你们记忆里最能代表童年的食物是什么?冬天的糖葫芦,夏天的雪糕还是秋天的野果子,春天的乌米饭? 第116章 成为首富 一家三口怡然自得地度过了一下午时间,回去的时候,江绿也没忘记婆婆,给她买了双冬天的棉鞋,尽管周婆子处处宣誓对儿子的主权,但是有啥用呢,周春禾宠她,简直无以复加。 另外,江绿还买了些棉布和棉花,准备给周天做过年的棉服。 “没有我的?”周春禾有些酸。 “没有,不打算买。”江绿想也没想就说道。 周春禾那样一个大男人,瞬间就觉得委屈了,要不是这会人多,非得掉下眼泪来不可。 “我给你做。”江绿又说道。 “你说的?不许反悔!”周春禾立马眼明心静,欢快道。 “我说的,说到做到。”江绿冲他一笑。 “那你自己的呢?”周春禾没忘记媳妇。 “我看不上这些,买了棉花,自己做。” “好是好,就是太费人了。”周春禾偏头想了想,他更愿意把这时间花在别的事情上,比如吹灯后的运动。 回到家,周春禾去找王建国说招工的事了,江绿则拿出那双棉鞋,给婆婆拿了过去。 “给我的?”周婆子不大相信,她最近实在没啥表现值得这双棉鞋的,这是有诈? “就是给您的,快过年了,应该穿点新的。”江绿说道,“衣服我也给您做一件。” 周婆子心里的疑惑就更大了:这是憋着大招? 江绿放下鞋子,就回去了。 “没,没其他事?”周婆子不确定地问了声。 “没事啊,就是来给你送双鞋。”江绿笑笑,出去了。 周婆子围着那双鞋,左看右看,鞋,走,这是要让她离开这个家? 妈呀,太可怕!周婆子动也不敢动那双鞋,好像穿上了就要滚出这个家一样。 可以说,周黄氏的内心戏真的很足。 晚上,江绿和周春禾两个盘着腿坐在床上,算他们今年挣了多少钱。 “两千四百五十,两千四百五十一!”江绿数完最后一张纸票。 “我们挣了两千四百五十一块?”周春禾抓着床上的那些钞票,流露出惊讶和窃喜,好像这钱是偷来的。 “嗯,一点没错。”江绿笑道。 “这保准是王家坝的首富了,首富,首富啊,媳妇!”周春禾抓着江绿的肩膀,无法淡定。 “你先冷静,马上我们就要进一批服装,还不知道够不够呢。”江绿提醒道。 “应该能剩下些吧,不过是些衣服。”周春禾乐观道,一向如此。 江绿也拿不定主意,赵斌并未具体说有多少衣服,也不知道样式,只能说道,“等赵斌回复吧。” 周春禾突然伸出手把江绿推了一把,江绿就倒在了铺满纸票的床上,周天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干啥?”江绿嗔怒。 “媳妇,今天肯定不一样。”周春禾挑了挑眉。 “有啥不一样的?”江绿气道,就要挣扎着起来。 周春禾一脚跨坐上去,双手按住媳妇的手腕,说道,“我想试试在这些钱上面是什么感觉。” 说完,周春禾还挑了挑眉。 江绿喷血!哭笑不得! “头一次见这么多钱,马上又要归别人了,你得让我过过瘾。” 周春禾说得委屈,江绿也没法拒绝。 “说好,先给按摩一下。”江绿强调道,她发现,付培雅教给她的这个法子还挺好用的。 “必须的,必须先把你伺候好。”周春禾满口应下。 江绿娇羞,捶打过去,“我是为了周天。” “对,你说啥都对,乖,先别说话了…” 周春禾压上来的同时,飞快地抽出一床小被子盖在了儿子身上,又拿一床大被子盖住了他和媳妇。 周天只看到被子在动,至于为什么在动他就看不明白了。 所以说,为什么孩子记不住三岁以前的事,这就是原因,为了让他们身心健康愉悦地发展,为了保住他们的童真与纯洁! 王建国和刘卫兵出发的这一天,王家坝半个村子的人都来送行,这其中有一半是来凑热闹的,甚至等着看笑话的。大家都有一个思想,一起穷没关系,咱是友邻善居,有难一起帮,但你要是冒尖了一点点,哪怕是稀饭变成干饭,我心里也不舒服,总盼着你出点事。 他们都没料到这事真的成了,尽管知道旷工危险又受累,可是工资高,且还是工人,这两条就抵得上万条的不足了。 大满和喜牙相互支撑着,想哭又哭不出来。 周春禾扫了他们一眼,就领着王建国和刘卫兵走了。 可怜二毛见亲爹背着包要出门了,还以为他是去赶集,抱着他爹的裤腿不撒手,争着要一起去。 刘卫兵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掰开儿子的手。 “二毛,跟老师回去,你爹过几天就回来了。”林文舒声音哽咽道。 “要去,爹,我要去。”二毛不知哪里来的劲,死死地拽着他爹的裤腿,就是不松手。 “二毛,我这有糖你要不要吃?”江绿就说道。 “是上次那奶糖吗?”二毛还记得那味道,甜到心里,香掉舌头。 “就是那个,我没带在身上,随阿姨去拿吧?”江绿撒了谎。 二毛犹豫了。 刘卫兵趁机就掰开了儿子的手,死劲挥了挥手,“二毛,跟林老师回去。” 就这样,二毛一步三回头,跟着林文舒和江绿回去了,围观的群众还想看点啥,直到周春禾带着他们都走远了,也没再发生点啥。 “你真的想好了?”江绿问道林文舒。 “不想好也没用了,他们都走了。”林文舒笑笑,打她决定把刘二毛收养在这里,她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最多就再辛苦一点就是了,她辛苦一点,刘二毛就能有个安身的地方,不至于风餐露宿。 “说真的,我挺佩服你的。”江绿笑笑。 “你佩服我?”林文舒也笑道。 “怎么,你还不能让人佩服?” 林文舒朝前走去,说道:“一开始,你提醒我去争取这个老师的岗位,后来你又给我出主意让我保住了这个位置,再后来,你和春禾帮我们解了菜地那谜团,还帮我们出了口气,你让我感受到这个世界那么多的美好,我没什么好回报的,就想着,把这种美好传播点出去吧,也算是回报了。” 江绿静静地听着,她没想过自己的无心之举,有朝一日能够影响他人做出善举,如果说发家致富是她穿越来的必定目标,那么这个传播爱让她的这趟穿越有了华丽丽的意义。 对,意义。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这都应该成为我们人生的一部分。人,总要有点喝鸡汤精神,喝饱了再喂喂别人。 周春禾:“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哪里?” 第117章 开门红 时间飞快,江绿收到赵斌回信的时候,也收到了那批衣服。 “衣服你先卖着,卖多少算多少。” 这是赵斌信里的原话,江绿看着,心里有些犹豫。 这人这样毫无保留地相信她,让她有些顾虑。毕竟她已婚,她得顾及一下周春禾的感受。 可周春禾完全不介意的样子,反倒夸赵斌这人够意思。 “你是不是傻,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懂?”江绿提醒道。 “这不就来了嘛!”周春禾笑笑,“横竖衣服在我们手上,就算他现在让我们给钱我们也不亏啥,况且价钱还没谈,给多少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呵呵。”江绿笑笑,他说的没错,但不是他想的那样。 但年关已至,江绿看着这一大堆的棉服,动心了,卖出去,这就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明天就去县城支个摊位,正式出摊。 索性,江绿也不做过年的棉服了,打算从这批衣服里选一件就是,南边过来的衣服,款式新潮,一点看不出是积压货。 周婆子看着这几麻袋的衣服,傻了眼。 “娘,你挑一件过年穿。”江绿就说道。 “我挑一件?”周婆子窃喜道。 “挑一件吧,周黄氏,看你媳妇多孝顺。”周春禾趁机说道。 周婆子向来不是客气的主,往常的不愉快也就忘记了,一头扎进麻袋里,挑起衣服来。 要不说老太太还是识货的,只见她拿了一件风衣,还有一条裤子。关键就在那条裤子,是条喇叭裤。 周婆子放在身上比了比,爱不释手。 “娘,你慎重,这裤子你要不得!”周春禾制止道。 “怎么要不得?我上街见好多人都穿这样式的。”周婆子反驳道。 “娘,没有你的码,拉链拉不上。”江绿就说道。 周婆子悻悻然,又比了比,不情愿扔了回去。 “这风衣你也穿不上吧?”周春禾真是亲儿子,童言无忌道。 周婆子瞪他一眼,“这也不能穿,那也不能穿,让我挑啥?!”生气了。 江绿就找出一件正儿八经的这年代的棉袄,墨绿色的,上面印着牡丹花的暗纹,端庄气派,就给老太太递了过去。 “试试这件,娘。” 周婆子看了看,也有些犹豫了,就往身上套了套。 “看,正好,衬得您多雍容富贵。”周春禾又炫他的文化储备。 “好看?”周婆子问向江绿,对于儿子的意见,她向来当做放屁。 “好看,不信您去照照镜子。”江绿也说道。 周婆子就乐哉乐哉去屋里照镜子了。 周春禾摇摇头,他娘这是完全没有一点自知之明,那风衣喇叭裤也是她能穿的? “这个我穿怎么样?”周春禾拿起牛仔裤就问道。 “我看行,再配个大头皮鞋,你就是这条街最靓的仔。”江绿赞道。 “真是浪费布料,这裤子谁穿都得当扫把扫地。” “你不用担心,你够高。”江绿说道。 “还是算了,我去地里不方便。”周春禾扔回去,拒绝了。 然而江绿并没有给他过多的选择权,第二天,她就让周春禾穿上了喇叭裤,还有里头夹棉的牛仔皮衣。 穿上这一身的周春禾简直不敢看自己。 “靠,就像电视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你看我这身咋样?”江绿走出来,问镜子前的周春禾。 “靠,靠,比电视里的歌星还要靓啊!”周春禾嗷嗷叫。 他是看过电视的,这时代那些港台明星开始影响大江南北的年轻人。 就见周春禾用手耙了耙头发,一手插进牛仔裤的口袋,一手指向前,唱道:“风继续吹,不忍远离,心里亦有泪,不愿流泪望着你。” 江绿一听便知道这是哥哥的《风继续吹》,当即就来了一首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周春禾听得眉头一皱,“你这歌叫啥名,怪好听的。” “我只在乎你啊,邓丽君的。”江绿就说道。 “她出了这歌了?我知道她的那首,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周春禾哼了哼。 江绿默默算了算时间,心里一咯噔:该死,她好像唱早了! 她是没想到这书里的世界竟然和真实的世界有交集! 她可以原地出道吗?即使没有邓丽君那样的嗓子,做个词作家也是可以的吧! 江绿在心里留了个心眼,她打算寄封信试探试探。要是成了,她还摆啥摊,卖啥衣服,直接人生巅峰了。 可是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的心就隐隐的不安起来,直到江绿心里作罢,那股不安感才平复下去。 真是邪门了,江绿百思不得其解。 “媳妇儿,你再唱唱,挺好听的。”周春禾又说道。 江绿却闭口不唱了,“赶紧的,还得去支摊,晚了没好位置了。” “那晚上唱给我听。”周春禾听上瘾了。 “再说吧。”江绿搪塞了过去。 到了县城,天才大亮,街上上班的人,买菜的人,骑着自行车来来往往,热闹了起来。 二人直奔供销社。 付培雅刚好过来开门。 “我远远瞧着像是你俩,没想到真是你俩!”付培雅走过来不可思议道。 江绿来不及客套,塞过去一套衣服,说道,“你换上我这衣服,给我宣传宣传。” “这些都是你的衣服?”付培雅瞪得好大眼。 “赵斌那批发来的,趁着年底,我得赶紧卖掉。”江绿和周春禾一边把塑料薄膜垫在地上,一边把衣服摆出来。 “这样不好,去我店里拿衣服架子,把衣服都支棱起来。” “其实最好是搭个棚子,但是今天来不及了。”江绿说道。 “等我地里那边忙完,我过来给你搭棚子。”周春禾自告奋勇。 “行,这个你在行。”江绿笑道。 江绿给付培雅的是一件背带裤和一件宽松的外套,即使她现在大着肚子也能穿。 付培雅穿出来的时候,江绿啥话也没说,就给竖了个大拇指,“好看,你就这样穿着,要是有人问你是哪里买的——” “我就给你带过来。”付培雅接着说道。 “就是这意思!” 付培雅才转身进店里,就来了个男的,指着付培雅身上的衣服说:“同志,你身上的外套给我拿一件,我媳妇正好也怀孕了,正愁买不到合身的衣服。” “喏,门口那里,我在那里买的。”付培雅一指。 江绿就这样开张了。 因为不知道进价,江绿就估摸着卖,外套十块起步,打底衫啥的就三块、五块,牛仔裤贵一点,二十块,她了解过,这个时候的牛仔制品是很贵的。 付培雅这一天自己没卖出去啥东西,全看江绿卖衣服了,比她自己卖出去还高兴。 不得不说,江绿是会做生意的,往那一站,就是活招牌,更重要的是,她懂搭配,不管谁来了,在江绿的帮助下,都能选到称心合体的衣裳。 而且,供销社这个位置处于两条大道的十字路口,来来往往的人都得经过这里,他们见了这时兴的衣服,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一看,问一问。 “明天我把缝纫机搬来。”江绿得了空隙说道。 “干啥?”付培雅不解。 “现场给买衣服的人改衣服,裤脚长了的免费剪。” “你真是豁的出去,那减一个裤脚两毛钱呢!”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都能回来。”江绿笑道。 第一天,江绿就卖出去三十二件衣裳,这个数目让付培雅瞠目结舌,江绿就知道这是个好的开头了! 第118章 赵斌出现 第二天江绿来的时候,是周春禾开着王自强的拖拉机送她过来的,还有那台缝纫机一并送了过来。 简易棚子已经支起来了,江绿又额外买了些衣架,把那些衣服都一件件挂了起来。 摊子才支起来,周围就聚过来一群人看热闹。 “这是干啥?搭戏台子?”一大爷就问道。 “大爷,我们这是卖衣服呢。”周春禾就回道。 “我滴天,卖衣服搭这样大的棚子?”大爷不相信。 “大爷,我们衣服多,你们过来看看,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质量保证。” “破了包赔么?”一小伙子就开玩笑道。 “七天内穿破包赔。”江绿还就接话了。 周春禾推了推她,低声道,“这话你也敢说。” “没事。”江绿笑笑,“我这弄好了你就回去忙你的吧。” 凭着江绿的一句话,那些看客果真就上来看衣服了。 付培雅也要过来帮忙,江绿没答应,让她穿着衣服子在一旁当个活体模特就好。 “同志,你身上这条牛仔裤有没有我的尺码?”一个姑娘走过来问道。 “还有我的。”姑娘旁边还站着一个姑娘,俩人一起来的。 江绿忙停下手里的动作,回道,“有啊,我给你俩找找。” “行。”姑娘在一旁等,又随意看了看其他衣服。 “给,你俩看看。”江绿递过去两条牛仔裤。 “这里能试衣服吗?”那姑娘又难为情道。 “这……”江绿看了看周围,都是开放式的区域,的确不大好试。 “能,试衣间在里面。”付培雅反应过来,把人引进去了。 江绿冲她一笑,用口型说了声“谢谢”。 等俩人试穿出来,其他都好,就是长了点。 “裤脚扫地上去了。”一个姑娘略感遗憾。 “这颜色款式还挺合适的。”另一个说。 江绿见状,上前道,“我这有缝纫机,可以免费给你们改短,你们看可以吗?” “免费改?”俩人异口同声道,从没听过这样的好事。 “免费。”江绿点了点头,再次确认。 “行,那就帮我们剪短一点吧。”两个姑娘高兴地答应了。 江绿麻溜地踩上缝纫机,手起刀落,穿针引线,动作娴熟自然,又给那牛仔裤重新滚边,好了后,竟一点看不出裁剪过的痕迹。 “同志,你这手艺真是太好了。”姑娘赞叹道。 “我自己平时也做衣服,改个裤脚不是啥问题,我这没有熨斗,你拿回去用牙缸装上热水烫一烫边,就一点看不出来了。”江绿笑道。 “行,行。”两位姑娘付了钱,临走的时候,还和江绿挥了挥手。 付培雅一旁看着江绿到手的四十块钱,着实佩服了,“你这法子还真行。” “还行吧,这就叫作服务。”江绿想,后世早就流行这样干了,她不过是借鉴一下而已。 路过的人见江绿这边摆着衣服,又摆着缝纫机,就问江绿这是干啥的。 “大姐,我卖衣服,衣服裤子长了,免费剪边。”江绿耐心解答。 “还有这样的好事,姑娘,你看看有没有适合我老婆子穿的衣服。”大娘问道。 “看您说的,哪里就是老婆子了,一点不老,再买件颜色喜庆点的衣裳,还是村里的一朵花。” 大娘被江绿说得心花怒放,当即就放下菜篮子,挑起衣服来,一挑就是三件,里里外外全都置办齐了。 “姑娘,你再帮我挑挑男款的,我男人大概这么高,”大娘比了比,“一百来斤。” “您看这件怎么样?”江绿拿出一件夹棉的中山装,“和您这身颜色正配。” “行啊,就它了。”大娘爽快道。 江绿给大娘把衣服全都打包好,又叮嘱要是不合身拿回来换,大娘付了钱,欢欢喜喜拿着衣服走了。 “真是没看出来,你对生意这样精通。”付培雅完全被折服。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家高兴了,这买卖也就成功了一半。”江绿一边理着衣服,一边说道。 “那另一半呢?” “那自然还得是产品质量过硬,什么人配什么衣服,不能推荐错了,不然人家拿回家也会回来退。” “你还给人家退货?”付培雅又一次惊呆。 “退啊,无理由退换。”江绿就说道。 “闻所未闻啊,江绿同志,你就不怕人家都给你穿一遍退回来?”付培雅都替她担心。 “我对这些衣服有信心,顾客穿的好看,怎么会来退?除非当时试穿的时候就不好看,被忽悠买下来了,一回家才会后悔,我这都是真心实意给人推荐合适的,人家怎么会退呢?”江绿笑道。 “高啊,实在是高。”付培雅连连称赞。 “想不想和我一起干?”江绿邀请道。 “我,还是算了吧。”付培雅摇摇头,“我这工作虽说没你这来钱快,但是旱涝保收啊,而且等孩子出生了,估计我也就忙起来了。” “让你婆婆来带娃啊。” 付培雅撇撇嘴,“我舍不得放老家带,我婆婆自己都收拾不清楚,孩子更加收拾不清楚了。” 江绿笑笑,“自己能带在身边是最好的。” 忙完这一波,江绿粗略算了算,已经卖出去二十多件衣服。 中午,付培雅就要请江绿去吃国营饭店。 “我倒是想去,可是我这摊子咋办?还是吃碗面吧。”江绿就说道。 “我不想吃面,今天就想吃点肉,我让他们打包过来吧?”付培雅建议道。 “也行。”江绿没意见。 付培雅就去点菜了,让江绿帮忙看一下她的铺子。 时间已近正午,街上的人少了些,孩子放学,工人下班,都行色匆匆朝着家的方向奔去,停下看衣服的就少了。 江绿看着远处走来一个挺拔的身影,一开始以为是周春禾,但是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念头,周春禾今天要带他娘回一趟娘家,这会是没有功夫过来的。 那人又走近了些,一袭风衣,梳着大背头,信步闲庭朝她这里走来。 江绿猛然意识到,这是赵斌! 他从南边回来了? 江绿还没回过神来,赵斌已经走到了她的摊位前,浅笑盈盈,问道,“生意可还好?” 赵斌回来了,我为啥莫名地激动?╮(╯▽╰)╭ 第119章 撩拨她 “还行,和预料的差不多。”江绿礼貌地回道。 “那你预料还挺准的,有这能力的可不多。”赵斌又露出了那人畜无害的微笑。 不知怎的,江绿觉得他话中有话,像是在赞美她,却又像是在——撩拨她! 撩她?!江绿被自己这个直觉吓一跳,果断摇了摇头:不可能! “头疼?”赵斌见她甩了甩头,问道。 “没有!”江绿回道,拉回思绪,“你这衣服多少钱?” “信里说了,等你卖完再说,不急。”赵斌就说道。 “你不说价钱,我心里没谱,也不知道该卖多少钱。”江绿实话道。 赵斌看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摆着的这些衣服,说道,“大件的五块,小件的两块,你看着卖。” “大件的五块?”江绿惊讶。 “你要是卖的多,四块也成,算出厂价给你。”赵斌说道。 江绿看了看周围,确定这会没人,才说道,“价格这么低,你确定吗?” “要是江老板赚了钱,多给点也无妨,我无所谓,多多益善。”赵斌这会又恢复了商人的口吻,打趣着。 “那不可能,我怎么能和赵老板比有钱。”江绿也笑道。 “那就这样吧,等你卖完这一批,要是还想继续做这一行,我们再商量商量长远的合作方式。” “听说你做贸易,做的就是服装这一块吗?”江绿早就想问这事了。 赵斌摊摊手,“服装行业是最近才开始的,之前都是做建材钢铁。” “那你这转型转的有点猛。”江绿咂舌。 “生意人,什么赚钱就做什么,没有规定只能做一行,是吧?” “那是,赵老板是这方面的行家,我才刚入行,不大明白。”江绿谦虚道。 “迟早都会明白的,只要你想了解。”赵斌看着江绿。 江绿转身,去整理衣服。 “我今天没带那么多钱在身上,你看哪天再过来,我给你。”转移了话题。 “都行。”赵斌依旧浅笑。 江绿怀疑,这人是不是没有其他表情,还是掩藏得太深?完全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都说久经商场,不是虎豹也是狼,这话真是一点没错。 “走了,你忙吧。”赵斌把手重新插进兜里,就要打道回府。 “培雅去买饭了,你要不吃了再走?”江绿问道,照理说,他和付培雅两口子的交情更深。 “不了,你们吃吧,”赵斌转身,又停住,“上次你给我做的衣服广受好评,我打算再做两套送人,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这个时间?” “有的,不过年前是赶不上了。” “年后也行,还是老样子,我只出钱。” “那尺寸呢?”江绿问到关键处。 “和我差不多体型,就照我的尺寸来做吧。” “行,做好了我还是让盛荣交给你。” “太麻烦了,你留一下我的电话,到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来取。”赵斌就递过来一张名片。 江绿记得,上一次他好像也给过一张,但是她不知道放哪里了。 “别再掉了。”赵斌突然说道。 江绿窘迫,以为他忘记了,没想到忘记的是她自己。 “放心,这次一定收好。”江绿就揣进了口袋。 赵斌走了,没等付培雅回来,也没说要带啥话给盛荣,他说自己只是路过,可是江绿总不相信他只是路过,太巧了。 正好她就在这摆摊,正好付培雅出去买饭。穿越过来的江绿自认为把一切都看得很明白,唯独在赵斌这里,她看不明白,还有点畏惧。 她有点想周春禾那厮了,不知道他这会在干啥。 周春禾这会也想他媳妇,想他媳妇苗条的身材,而不是他娘这样庞大的身躯,直接把自行车胎压到泥田里去了,费了好大劲才拔出来。 “周黄氏,我拜托你减减肥好吗?你看车都瘪气了。”周春禾一边清理着车胎,一边埋怨道。 周婆子抱着孙子,跳到一边,见儿子一身泥,躲得远远的,“真是新鲜,头一次听人说减肥的,你知道我这身肉来得多不容易吗?” “你再这样下去,得了三高,寿命缩短了,我看你怎么享你儿子孙子的福。” “你少吓唬我,从没听过得三高要人命的,村长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周婆子不是吓大的,一点不害怕。 周春禾见吓唬不到他娘,也不说话了,保存体力,待会还得骑车。 “还是你这车不行,花了那老鼻子的钱,买回来这样不经事的玩意,到你老舅家,饭都赶不上了。”周婆子就说道。 “娘,你能不能惦记点旁的,还惦记那一口吃食,看看你自己。”周春禾旁敲侧击,拐着弯提醒。 “我不惦记吃的,惦记啥?周天你听听你爹说的这话,人活着,不就是争一口吃食嘛?”周婆子理直气壮道。 周天眨着眼睛看他奶嘴巴机关枪一样突突突个不停。 很是向往,想看看那里面都是什么构造。 “呼,好了。”周春禾蹲得腰酸背痛,总算把车链条上好,把车轱辘里卡进去的草屑也清理干净了。 “上车吧。”周春禾招呼道。 周婆子不确定地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眼自行车,“不会再出啥错吧?” “只要您不乱动,就错不了。”周春禾无奈道。 “我能出啥错,成天给你们带个娃,我敢出什么错。”周婆子含沙射影道,埋怨江绿出去卖衣服不管孩子。 “娘,你打住,你身上的新衣服哪里来的?你顿顿的米饭大肉哪里来的?我跟你说,咱做人可不能没有良心,想要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哪里来的那么好的事。”周春禾严肃批评道。 周婆子瘪着嘴,不说话了,抱着娃一屁股坐在了自行车上。 周春禾只感觉到那车身一沉,心想:完蛋了。 果然,车胎瘪了。 “下来吧,走路去。”周春禾生无可恋。 “走路去?这倒霉玩意儿,看你二百五买的好东西!”周婆子暴躁了,一脚踹了过去,这下,连钢圈都歪了。 周春禾心里那个恨啊,要不是自个娘,他非得揍一顿不可,太气人了! 周婆子把周天往儿子怀里一扔,不抱了,自顾朝前走去。 周春禾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抱着娃追着他娘,得亏他身高马大,不然真操作不来。 加更完毕,求宝子们厚爱,推荐好评来一波可以吗? 第120章 熟悉的车牌 江绿没告诉付培雅赵斌来过。 他来了,又没等付培雅,也没啥话带给盛荣,江绿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说了。 中午吃了饭,付培雅就趴在柜台上打盹,她自从怀了这孩子,吃了就犯困,每天雷打不动的要午睡,得亏供销社现在生意不是很好,不然非得被投诉不可。 江绿坐在摊子前,晒着暖和的阳光,这会没人,也有些瞌睡了。 “老板,我们要买衣服。”突然,一声银铃般的叫唤惊醒了江绿。 就见一群十七八岁的姑娘正从对面的巷口涌过来。 江绿瞬间清醒了。 这个冬天的午后,在阳光的见证下,江绿做了笔大买卖,一口气卖出去8条牛仔裤,9件外套,外加7件的打底衫。 姑娘们只挑款式,不问价格,江绿有些不好意思,主动给她们打了八折。 “老板,你人真好。”一个姑娘就说道,她已经买了一件外套和一条喇叭裤,还想再买件给自己的妈妈。 “你们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吗?”江绿问道,看他们都佩戴着胸牌。 “是的,我们是师范学校的学生。”姑娘热情介绍道。 “师范学校?”江绿诧异,“那你们怎么知道我这里的?” 师范学校在县城的那一头,走路得小半个小时,属实不算近。 “听我们老师讲的,说这里的衣服质量好款式还多,还说是广市那边来的呢。”姑娘说道,“老板,真是广市来的?” “是的。”江绿肯定道,“你们老师怎么知道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几个姑娘纷纷摇头。 江绿很是疑惑,又问了句,“你们老师叫什么?” “赵晴清。” 不认识,江绿第一反应就是这。 “大概我们老师上你这买过吧,我见她就穿了条这样的牛仔裤呢。”姑娘猜想道。 江绿也就不想了,也许就是这样。 “你们看需不需要剪裤脚的,我免费给你们剪。”江绿问道。 “我不用。” “我也不用。”几个姑娘一齐摇摇头。 挑好了衣裳,她们分别付了钱。 “老板,你明天还在这摆摊吗?”一个学生问道。 “在的。”江绿笑道。 “那我让我妈妈明天过来,让她自己来试。” “当然可以,明天我给你妈妈打折。” “真的吗?那太好了。” “我回去也和我妈说。” 江绿心花怒放,脸上笑容没下来过,这样看来,今天做完这波学生娃的生意,明天还能做一波妈妈们的生意,她真想好好感谢这个叫赵晴清的老师,给她招来了这么多的生意。 付培雅醒来的时候,江绿已经在收拾摊子了。 “怎么要走了?”付培雅不解,天还没黑呢。 “今天带来的衣服都卖的差不多了,明天再来。” “都卖完了?”付培雅眨了眨眼睛,不相信,过来看了一眼。 “中午来了一群学生,买了不少。”江绿就说道。 付培雅看着空空的衣架,终于相信了,“你这哪是挣钱,这是抢钱啊。” “正好赶上年底,所以这生意是要好点。” “主要还是赵斌这衣服不错,我看百货商店也不一定有这些款式。”付培雅随口一说。 “那是,过年了我得给他包个大红包。”江绿笑道。 “他不缺这钱,你留着给周天买奶粉吧。” “说起奶粉,你给我再来两袋。” “等着,我进去给你拿。” 不等付培雅把奶粉拿出来,江绿已经进了供销社里,指着商品说道,“这个,这个,那个,各给我来两斤。” “不愧是挣钱了啊,豪气了,都两斤起拿了。”付培雅打趣道。 江绿笑笑,不说话,就把付培雅递过来的两斤的蜜枣和两斤的冰糖推给了她。 “怎么个意思?”付培雅不解。 “给你买的,我占着这样的好摊位,全因为你,我得贿赂贿赂你,以后还得继续摆。”江绿说道。 “你要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付培雅也说道,拿了包装纸过来,把东西一分为二,退还一半给江绿,“这些就够。” 江绿看着她,“你还跟我客气。” “不是客气,一时半会吃不完,时间放久了不好吃。” “也行,等我卖完了这些衣服,请你吃大餐。” “那我可要上饭店吃的。” “就去饭店吃。”江绿一口应下。 江绿回去的时候,一时兴起,绕道了师范学校,在门口站了站。 此时太阳开始西斜,不似正午那般热辣,照在身上,再舒服不过。江绿隔着铁门,看着校园里那一张张青春洋溢的笑脸,应该是下课时间,学生们手里抱着课本,有说有笑奔赴下一堂课。 曾经,这也是她的生活,再熟悉不过。上课的瞌睡,下课的后街小吃,还有深夜的茶话会,都历历在目,却已经恍若隔世。 江绿就这样站了一会,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学生时代。 “同志,你找谁?”一个声音打断了江绿的思绪。 江绿抬头一看,是门卫老大爷,正好奇地询问她。 江绿浅浅一笑,“我不找谁,大爷,我就走了。” “你要是进去,我给你开门。”大爷又说道。 “这里能进去?”江绿惊讶,大学能这么随意出入的吗?她记得她那会可复杂了,要登记,还得看各种码,外人还不能进入。 “当然能进去,我给你开门进去?”大爷像是无聊了,逮个人打发时间。 江绿摇摇头,笑道,“算了,下次吧。” 转身正准备离去的江绿又停下了脚步,她听到背后的大爷说,“下课了,赵晴清老师。” 江绿回头,就见看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士拎着一个包出来了。 “是啊,李大爷,今天天不错,我去商场走走。” “和对象吧?”门卫大爷果然是爱聊天的。 “哪里,和我哥。” “哦,你大哥回来了?有段日子没见他来接你了。” “回来了,我大哥在等我,回见,李大爷。”赵晴清挥了挥手,朝前走去。 江绿顺着赵晴清走去的方向望过去,看见一辆小轿车停在那里,是那样的显眼,赵晴清拉开车门,上了车,那车扬尘而去。 只是那车牌,江绿看着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是谁的车? 第121章 龙脉 江绿想不起来那车牌在哪里见过,但是她心里有一股不安的感觉,这一世,她就只坐过赵斌的车,刚刚那车是赵斌?赵晴清的大哥是赵斌吗? 想到这里的江绿不寒而栗。 这一切只是巧合吗? 江绿不敢再想下去,她去了邮局,郑重地把一封信投了进去,随着那封信跌落邮箱的一瞬间,她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同志,麻烦给我一版邮票。”江绿转身对工作人员说道。 “一版?”里面的人像是没听明白,又问了一遍。 “对的,我要一整版。”江绿确认道。 “给,九毛六分钱。”工作人员递出来一版耕牛邮票。 江绿付了1块钱,那人还给她找了4分。 原主这个集邮的爱好不错,她决定继承下去。 把邮票收好,江绿就去坐车了。 周春禾这一天累得像条狗,他娘给他甩了一路的脸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就他娘敢这样对他。 “周黄氏,你把周天抱回去。”周春禾憋着一肚子火,从舅舅家吃了饭回来,他就一手抱娃,一手推自行车,手都麻了,可心里还惦记着去县城接媳妇。 周婆子没搭理他。 “娘,我得去一趟县城,江绿还没回来呢!”周春禾又好声道。 “我要去喂鹅,我还得喂猪。”周婆子不甘示弱,意思她也很忙,没空。 周春禾躁了,冲着他娘叫道,“畜牲重要还是人重要?” “都重要。”周婆子不管不顾,推开了院门。 江绿正在里面剁猪草,叫了声“娘”。 周婆子吓一跳,看了看儿媳妇,又看了看身后正费劲推着车的儿子,赶紧溜进屋里去了。 江绿正疑惑婆婆这样的举动,周春禾狼狈地进来了。 “你回来了?”周春禾惊讶道,声音都哽咽了。 “这是怎么了?”江绿起身,赶紧接过来孩子。 周春禾一把放开手里的自行车,任由它翻到在地上,一把拉过江绿,紧紧抱住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江绿慌了,从没见这厮这样脆弱过。 “周黄氏太欺负人了!”周春禾带着哭腔道。 “你娘欺负你?”江绿想笑,又不好当场笑出来。 “嗯嗯!”周春禾头搭在江绿肩膀上,柔软无力。 “你先起来,压着孩子了。”江绿推了推周春禾,周天已经发出哼唧哼唧的反抗声。 周春禾这才抬起头,“你得给我作主。” 江绿忍着笑,“到底怎么了?” 周春禾也不说,进去屋里咕咚咕咚喝了好大一口水,又用冰凉的井水洗了把脸。 再出来,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神态。 “你怎么回来了?我还打算去接你的。”就说道。 这变脸速度,让江绿瞠目结舌,“没事了?” “我能有啥事,衣服呢?”周春禾看了看周围,没看到剩下的衣服。 “今天的衣服都卖完了,比昨天整整多卖出了二十件。”江绿骄傲道。 “厉害,厉害,来,奖励一个。”周春禾上前抱住江绿的脑袋,就吧唧了一口,一口不过瘾,对着嘴又来了一口。 上瘾,不舍得松开。 江绿差点窒息,连打带踹推开了周春禾,“儿子还在呢!” “憋死老子了,周黄氏今天气得我够呛,总算是缓过来了。”周春禾坐在椅子上,打开双手双脚,大大咧咧坐着。 “你和娘到底咋了?”江绿还是想知道。 “别提了,自行车被老太太压坏了,我不过说了她几句,就给我甩脸子,孩子也不抱了,好家伙,好几里地,我一手抱着娃,一手推着自行车就回来的。”周春禾一吐为快。 “你说老太太是不是该减肥了?”周春禾又问道。 “就为这?” “就为这!” “怪不得呢,娘回来就进屋里去了。” “她还有理了,下次我再也不带她出远门了。”周春禾愤愤道。 “我还不稀罕你那破车呢!”周婆子在屋里大吼一声出来。 江绿和周春禾对视一眼。 “看,还是这态度。”周春禾摇头。 “娘这个性子,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要是今天被娘气成这样那正常,你……” “你的意思是我活该呗?”周春禾总结道。 “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江绿笑道,又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今天衣服卖完了,晚上庆祝一下。” 周春禾一下就来劲了,“怎么庆祝?” “比如喝点小酒喽,然后该干啥干啥。”江绿卖着关子。 “赶紧做饭!”周春禾当即接过来孩子,满血复活了。 显然,该干啥干啥在周春禾这里,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开小会。 周婆子在屋里憋着气听外面俩人的对话,没听到儿媳妇说她坏话,反而还替她说了话,心情就好了起来,没事人一样走出屋子,捋了捋头发,端了猪食盆,进去煮猪食了。 “娘,你今天也别做饭了,在这边吃吧。”江绿邀请道。 周婆子余光瞥了眼儿子,“不吃。” 周春禾就放心了,他娘过来吃饭,准坏他的好事,“给她端碗菜过去就是。”周春禾就说道。 这两天江绿没在家,付小安都是在二爷那里吃的饭,这俩人现在吃睡在一起,俨然成了父子俩。 江绿让周春禾给二爷送点肉过去,是她回来时候买的。 周春禾拎着肉到了二爷家,就见付小安正生火做饭。 “二爷呢?”周春禾把肉放下,问道。 “大满喜牙刚刚过来喊他去了。”付小安就说道。 “他俩找他干啥?”周春禾转头就出去了,又说道,“这肉给你们吃。” “我们有菜。”付小安就说道。 “那咋地,我都拿来了还让我拿回去?”周春禾不悦。 付小安就不说话了。 周春禾在地里找见的二爷,正被大满喜牙两个求着找龙脉。 所谓龙脉,就是这一带的主要水源,传说找到了龙脉,打个井,那水就能源源不断涌出来,关键是这水甘甜无比,沁人心脾。 “你俩这又是打什么主意呢?”周春禾对着蹲在地上的大满和喜牙一人就是一脚。 二人摔了个狗啃泥。 “别闹,我们干正经事。”大满嘘道。 “老头,真找到龙脉了?”周春禾就问道。 二爷拍拍手,从地上起身,“下次你俩别这样咋咋呼呼把我拉出来,龙脉不在这。” 大满喜牙一听,瘪了气,“二爷,那您好好看看,这龙脉到底在哪儿啊?” “我要是知道在哪儿,自己不早挖了吗?”二爷笑道,这两人真是傻。 “那您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这龙脉干啥,不如便宜了我俩。”喜牙呵呵道。 “那你俩要这龙脉干啥呢?”周春禾抱胸问道。 “自然是拿去卖钱了。” “真是长本事了,村里祖祖辈辈吃这口水,你俩说拿出去卖了,看我不打死你们这不孝子孙!”周春禾就踢了上去。 二人抱头鼠窜,冬日沉寂的田野又热闹了起来。 相传每个村子都有一条龙脉,有了龙脉才有人气,小时候我就见过我们村里有一汪泉眼,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往外冒着水,那水甘甜无比,下田干活的人拎着水壶接了直接喝,如今那里打了一口井,很远的居民也开着车过来打水喝,说这水比矿泉水还好喝。 第121章 喜欢的人已经嫁人 接下来几天,江绿的衣服都卖得很顺利,许是年底的原因,大家都需要采购新年的衣服,也大概是因为江绿服务好,免费给人修剪,但是江绿还是觉得这衣服卖得太顺利了,几乎天天都是提早收工,当天带去的衣服都是早早卖完了。 之前师范的学生来买了后,化工厂的女工也集体来买了一次,再后来是食品厂的工人,都闻名而来,年三十前一天,赵斌寄过来的那两百件衣服全部卖完,一件不剩。 街上达到了空前的热闹,人挤人,大家都在置办年货。 天灰蒙蒙的,没有风也没有太阳,冷的人直发抖。 江绿呵着气收拾东西,周春禾今天拉了很多菜去农贸市场,待会就来接她回去。 “下雪了,下雪了。”有孩子叫嚷着,在街上打闹嬉戏。 江绿抬头往上一看,果然,天上星星点点,一片一片雪花落了下来,落在衣服上,头发上,还能分辨出是六瓣。 “下雪了。”江绿心生欢喜,用手去接那雪花,全然不顾双手冻得通红。 正当她陶醉在这一片银白的世界里,头顶的雪化消失了,江绿猛抬头,是一把黑色的雨伞撑在了头顶。 “下雪了,不进去躲躲?像个孩子。”赵斌儒雅一身,站在江绿身边,撑着伞。 江绿一怔,随即又看到了盛荣,松了一口气。 “你们来了。”江绿笑笑,然后就进了供销社里面躲雪。 两个男人也进来,里面的付培雅正忙得不可开交,要过年了,她这供销社终于迎来了人气爆满,平时一个店员就够应付,这几天都是两个。 盛荣很自觉就进去给媳妇帮忙了,又留下了江绿和赵斌两个。 人很多,江绿却觉得有些尴尬,只是尽量远离赵斌,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她从心里信任赵斌,可是赵斌给她一种压迫感,让她心生畏惧。很久以后的江绿才明白,这股压迫感并非她此刻所想的那种。 “衣服卖完了?”赵斌先开口道。 “嗯,卖完了,我把钱给你。”江绿就要去掏钱,这几天她都把钱揣在身上,好随时给赵斌。 赵斌按住她的手,“这里人多,改天吧。” 江绿就停住了手,扫了眼赵斌按在她手上的手,幸好赵斌戴了手套。 “明天都过年了,留到年后不好,要不我请你吃个饭吧,一直想要感谢你。”江绿就说道。 “也行。”赵斌笑笑,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兴奋,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接受这个道谢,但非必要。 “叫上盛荣和培雅一起,人多热闹点。”江绿补充道。 “都行。”赵斌依然一副宠辱不惊,淡然处之的态度。 二人一时无话,江绿的脚指头都要麻了。 “你认识赵晴清吗?”终于,江绿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你说什么?没听清。”赵斌问道,一手挡住耳朵,示意刚刚太吵了。 “没什么,我想问你喜不喜欢吃青菜。”江绿大声道。 “还可以,我不挑食。”赵斌笑笑。 “哦。”江绿不再说话,眼睛望着门口,周春禾说过要来的,应该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 望了一会,江绿终于在天地茫茫间,瞥见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周春禾冒着风雪飞奔而来。 江绿迎了出去。 赵斌站在原地没动。 “等急了吧?你先进去,我把这里弄好你再出来。”周春禾用手赶着媳妇进去避风雪,他一个大男人都冻得受不了了。 “没事,我和你一起弄。”江绿说道。 “听话,进去!”周春禾加大了口气,命令道。 江绿乖乖地站在了门口。 “再进去些,别吹着风。”周春禾又命令道。 江绿就往内又挪了两步。 周春禾这才麻溜地收拾起来。 “春禾人不错,知道疼人。”本来在里面的赵斌也走到了门口,看着外面忙着的人说道。 江绿没回头,只是回道,“的确不错,干活也利落,有担当。” 本以为赵斌不会再说什么,没想到他又说了两个字:“挺好!” 他是发自肺腑的欣赏,不是客套。 等周春禾收拾好了,江绿就拉着他一起进来了。 “呦,赵老板也在。”周春禾打招呼道,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出去一根烟。 赵斌没拒绝,接了过来。 周春禾点上自己的那一根,就把打火机顺势递给了赵斌,赵斌接过来也点上了。 江绿看到赵斌皱了皱眉,像是不习惯这烟味。 “你不是不抽烟吗?怎么今天抽上了?”盛荣出来看到,大吃一惊,说道。 “也抽,只是抽得少而已。”赵斌回道,淡然一笑。 “那你还是别抽了,我这烟烈,你要是不常抽,受不了。”周春禾提醒道。 赵斌笑笑,把烟夹在手上,不抽也不掐灭,任由它自燃。 “待会我想请他们几个吃个饭,顺道把衣服的钱给赵老板。”江绿附在周春禾耳边说道。 “应该的,我和你一起去。”周春禾欣然同意。 “嗯。”江绿顺势就往周春禾身上靠了靠。 赵斌看在眼里,没有异样。 供销社人少了点,付培雅就和同事打了招呼,说出去吃个饭,让他先看一下。 一行五人,走在大街上,只有赵斌是单身,其余的两位男士手上都挽着自己的妻子。 “赵斌,你条件这么好,怎么还不找一个?”付培雅向来爽快,有话就说。 赵斌笑笑,“还早,不着急。” “我们赵总的条件可高得很,一般姑娘入不了他的眼。”盛荣接话道。 “说来听听,到底是怎么个高法,我认识的姑娘也不少,很多也是顶顶优秀的,说不定能促成一段佳话呢。”付培雅好奇道。 赵斌不说话,只是保持着优雅的笑。 “你就别绷着了,今天没外人,就说说。”盛荣为了满足媳妇的好奇心,成了怂恿者。 “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须得是我喜欢的。”赵斌就说了一句,然后又像是叹了口气。 “呵,你这说了等于没说,谁还不是找喜欢的人结婚啊。”付培雅对于赵斌这个回答不满意,太敷衍了。 “难不成赵老板喜欢的人已经嫁人了?”周春禾一句话,让空气瞬间凝固。 看着他,其余四个人哑口无言。 “怎么可能呢!”江绿推了推周春禾,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不会吧?”付培雅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道。 赵斌加快了脚步,说道,“今天周老板请客,我可是要好好吃一顿的。” “没问题,想吃什么就点,别替我省钱。”周春禾大气道,拉着江绿的手跟了上去。 想听听各位看官的想法 勤劳的我,今天又加更了 第123章 给媳妇剥虾 江绿找了家很有派头的饭店,带旋转楼梯的那种。五个人中,只有江绿和周春禾不常来这样的地方,但是在江绿眼里,这样的高级饭店也就和上一世精致一点的餐馆差不多,所以她并不觉得有多稀奇。只有周春禾,是彻头彻尾的刘姥姥进大观园,好奇,但不多。 周春禾向来不怯场,服务员拿菜单过来的时候,他也不看菜单,直接问人家,他们的招牌菜是什么,一副大家风范的派头。 “你们有忌口的吗?”江绿又问道。 “没有。”三人皆回道。 “不要太辣的就行。”江绿就对服务员说道。 “你不能吃辣?”赵斌就问道,好像不大相信,他是尝过江绿做的菜的,不评价味道,但也能猜到她是个辣椒狂热分子。 “是孕妇不能吃辣。”江绿笑看付培雅说道。 “哦,原来如此。”赵斌颔首。 “别呀,我可以的。”付培雅早就憋坏了,今天就想破破戒。 盛荣搂住媳妇的肩膀,轻声哄道,“等宝宝出来了我们再吃。” 付培雅嘴一嘟,“生完了还得坐月子,还得喂奶,啥时候是个头,你们这男人的嘴啊!” “可别带上我,你问江绿,她想吃啥我都是依着她的,从不反对。”周春禾撇清了关系。 江绿就掐了掐他的大腿,明显盛荣已经面露尴尬。 “行吧,都不要辣,清口一点也好,免得得三高。”周春禾把菜单合上,递给了服务员。 “三高?”赵斌重复道。 “你不知道,我家江绿动不动就用三高吓唬我们,我娘那样个老顽童,都快被吓破胆了。”周春禾笑着解释。 “你知道三高?”赵斌转向江绿。 “听这口气,你也知道?”江绿就奇怪了,三高这会应该还不流行。 “三高是什么?”付培雅不失时机地问了这个问题。 江绿不回答,把机会留给了赵斌。 赵斌笑笑,随后说道,“我猜应该是身高、学历和收入?” 江绿释然,和她想的不一样。 “对吗?”付培雅见江绿不说话,追问道。 “我自己瞎总结的,不如赵老板说的这个有意思。”江绿打着哈哈准备蒙混过关。 “我倒是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周春禾补充道。 “去看看喝什么酒。”江绿推了推周春禾。 “白酒可以吗?”周春禾忘记了这茬。 “要开车,我不能喝酒,你们自便。”赵斌抱歉道。 江绿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 “又没让你喝趴下,”周春禾就说道,“不喝醉就行。” “还是安全重要,开车不喝酒。”赵斌婉拒。 听到这话的江绿眉头又皱了一下。 “这样说,那我骑自行车也不能喝喽?” “安全起见,还是不喝的好。”赵斌说道。 “我媳妇怀孕也不能喝,要不就来点果汁吧。”盛荣附和道。 “行,你们说了算。”周春禾叫来服务员要了五杯果汁。 菜上齐的时候,果真是一点辣椒也没有,江绿让付培雅吃些虾。 “吃吗?我给你剥。”盛荣温柔道。 付培雅点了点头,盛荣便夹了虾过来,细心地给媳妇剥壳。 周春禾看了看盛荣在做的事,不确定地又看了眼自己媳妇,“你吃虾吗?” “吃。”江绿想都没想就回道。 “给。”周春禾就给江绿夹了两只到碗里。 “你不给剥吗?”付培雅故意找茬道,想看周春禾怎么应付。 “你需要我剥吗?”周春禾问向江绿。 “不需要。”江绿夹起虾就往嘴里送了,马上虾壳虾脑就吐了出来。 “看,这速度不比我手剥的快?”周春禾骄傲道。 “江绿!”付培雅嗔怒,“这样显得我多矫情似的。”抗议! “你是挺矫情的,不过盛荣喜欢就行。”江绿呵呵道。 “我喜欢。”盛荣马上承认。 他们四个人说话开玩笑的时候,赵斌就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也不怎么吃菜,就喝着手边的一杯白开水,静静地看着他们四个打闹,眼睛偶尔往江绿周春禾这边瞟一眼。 “喝这玩意就是不痛快,改天,咱们还是喝白的,痛痛快快,那才有意思呢。”周春禾忍受不了这样不温不蕴的吃饭。 “赞同。”赵斌举着杯子,对着周春禾做了个碰杯的动作。 事实上,江绿这顿饭吃的也很别扭,菜也不大合胃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少了辣椒的缘故,总觉得少点味道,就是那道松鼠鱼,还算不错,她吃的比较多。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几个人也不敢再吃下去,不然回去都费劲了。 周春禾去结账,盛荣陪着媳妇去卫生间了,又剩下了江绿和赵斌。 江绿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一件事,就从包里掏出一摞纸币,递给了赵斌。 “一共200件衣服,大件的120件,小件的80件,七百六十块钱,你数数。” 赵斌看了眼那摞钱,没去拿。 “哪里不对吗?”江绿问道。 “我记得大件和小件的是对半的,你多给了六十。”赵斌回忆道。 “牛仔裤我是算大件的。” “裤子都算小件。” “那怎么能行,牛仔裤成本比较贵,理应算大件。” 赵斌也不争辩,抽出六十块推还给江绿,“下次吧,下次我算你贵点。” 江绿就笑了,“该多少就是多少,我挣钱也不能让你亏钱。” “那不能够,本来也就是你帮了我一个忙,就这,我还能挣呢,我那朋友还得感谢我,欠我一个人情,所以我一点不亏。”赵斌宽慰道。 “那我就不和赵总比阔了,毕竟我也实在比不了。”江绿笑,语气尽量轻松。 赵斌点点头,表示赞同。 “走吧。”这时周春禾结账回来。 付培雅两个也回来了。 “需不需要送你们回去?”赵斌起身,看着外头洋洋洒洒的大雪。 “是有点冷,你要不坐赵斌车?”周春禾没有顾及自己的面子,而是认真询问了媳妇。 “不用,用衣服围巾挡一挡,下雪也不是很冷,化雪才冷呢。”江绿就说道,这就是拒绝了。 “那就不用了,我们先走了,年后见。”周春禾很自然地拉起江绿的手,朝饭店外走去。 “我们也走吧,我先送你们俩回去。”赵斌目送着江绿坐上了周春禾的自行车,拿起外套,也走了出去。 写这一章,好压抑,我有一个大大的阴谋,现在还不能跟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