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朱元璋是我干爹》 第一章 开局,锦衣卫请我去喝茶 洪武二十二年,八月十六。 中都凤阳府。 黄昏将近,凤阳府衙外头却是涌满了人,灯火如昼。 府衙里,却是静的无声。 道试院内,宋怿陡然惊醒,脑子里的记忆猛的炸开,潮水涌动般迭来。 霎时间,头痛欲裂,浑身发冷,脑海里无数纷乱的画面划过,耳边尽是嘈杂,令人不适的翁鸣声。 潜意识里仿佛有股声音,催促着宋怿赶紧起来,继续进行道试,写完那该死的题目。 忍着剧痛,宋怿缓缓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位青衫男子,大抵是道试考官之类的。 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什么。 宋怿却是听不清,看着眼前陌生的画面,只是摆摆手,喃喃道:“不打紧的,不打紧。” 言罢,又是一阵剧痛。 宋怿双手下意识的捂住头,也不敢大口喘息,只是忍耐着。 那青衫男子又是劝了几回,宋怿也没听太清楚,仍是一个劲的摆手回绝。 见他再三坚持,青衫男子倒也没再絮叨。 这番动静,考场不免有些稀稀落落的嘈杂声。 “肃静,注意考场秩序与清净,有问题或不适的可以自行交卷离去。”那着绯色锦衣的考官厉声呵斥道,大抵是主考官。 顿时,整片考场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会,宋怿脑里恍惚的画面消散,耳边的嗡鸣声渐渐退去,总算熬过去了。 “呼,还真穿越了呐……”宋怿松下了死拽桌子的手,故作轻松的长舒了一口气。 原本属于那明朝少年的零碎记忆与肉体,渐渐与他融为一体。 宋怿,字子夷,中书舍人宋璲之子,明朝开国文臣之首宋濂之孙;如今,蜀王府上的一介书童。 洪武十三年,全家因牵连胡惟庸案被诛杀,祖父宋濂虽有太子朱标求情,也还是被流放茂州,途中于夔州病逝。 而宋怿,则被年仅十岁的朱椿带回了蜀王府。 “还有最后半个时辰,写完的可以交卷离开。”那主考官又是出声冷然道,脸上挂着不满的神情。 宋怿这才想起,原主的题还没写完呢,拿过考卷,还空着一题。 这一昏睡,至少过去得有一个多时辰。 “不是吧,都穿越了,还得替人写文章?造孽啊。”宋怿有点难受,感觉头又开始痛了。 他前世是个小助理,因为写得一手好文章,受到了领导的赏识,顺便给他画了一口大饼。 于是就从一位小助理,成了专职写文章的文书助理。 文章是越写越多,饼是越画越大,但工资是半点没涨啊。 后来想着,努力证明自己,改变现状,结果一不小心,努力过了头,把自己送走了~ 现状倒真改变了。 宋怿努力消化着记忆,看着题目却稍微有些愣了神。 这题,好像原主也压根不会,不然也不至于空的如此干净。 “这忙,我好像帮不了你了。”宋怿喃喃自语了声。 身旁众人却是稀稀落落开始交卷,胆大脸皮厚的,更是趁着交卷,一个劲的同主考官套近乎,至于效果,肯定是没有。 倒是有几个悄咪跟考官对了眼神,一看就是关系户,多半是稳了。 宋怿看着一个个离去,心里倒是愈发冷静起来。 慢慢打量题目,却是越看越顺眼。 宋怿突得想起了几天前替领导写的文章,貌似有那么亿点点可取之处。 还有上个月的那篇,好像也有那么亿点点的道理。 顿时文思泉涌,提笔写了起来。 …… 压着点,宋怿总算是写完了。 看着宋怿总算是起身,那青衫副考官也是长舒了一口气,他不过一个打工仔,可不想加班了。 宋怿起身,撇着那主考官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逼应该是收钱了,还是针对他的那种。 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宋怿是什么人都打过交道。对付这种人,只要不给他留下由头,他也奈何不了自己。 想明白,宋怿也不去在意那主考官,不紧不慢的上前。 “麻烦了,王学政。”宋怿笑着,躬身将卷子递给了主考官。 伸手不打笑脸人,那王学政倒也没再刻意为难,微微颔首道:“不麻烦,都是本分工作。”起身理了理衣襟,却发觉宋怿是半天没挪步。 正疑惑着,那青衫副考却是低声提醒道:“覆试,没覆试呢。” 宋怿倒也是微笑着,不出言不打岔。 王学政缓缓拿起卷子,打量了一番,还算中规中矩。 可没一会,面色却是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攥着卷子的手愈发用力。 待到看完,他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脸色变得苍白。 “姓氏名谁。”王学政平静下情绪问道,但他神色严肃的脸庞上,因为紧张与心虚,泛出一抹掩饰不住的青灰之色。 “姓宋名怿,字……” 没等说完,王学政便径直打断道:“行了行了,结束了,就这样。”转身便离开了考室。 “诶,王学政,这这…不合规矩吧。”那青衫副考官追出,想着劝说一二,却已不见人影。 没等解释,宋怿倒是先开了口,“没事的,先前谢过李学政了。” “没关系没关系,倒是不好意思了,王学政大抵是身体不适…”那李学政出言解释了一番,倒也转身离去。 发展至此,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多少也算了结一桩事,此时的宋怿脑子乱得很,只想赶紧回家躺着,消化消化。 可没等宋怿走出府衙大门,身后便传来阵叫唤声,听着宋怿是直哆嗦。 “阿怿,阿怿,等等我嘛。” 宋怿回过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个彪形大汉,声音与长相严重不符。 他穿着草绿的裰衣,头发被吹得凌乱不堪,有双充满智慧的眸子,一脸睿智相,气质是拿捏的死死的。 在宋怿脑海里,能有这种独特气质的,也唯有自己那位大兄了。 大兄名唤刘大同,是宋怿的同窗,年龄二十有余,算上今天,大抵是第四次来这道试了。 没等宋怿想出由头婉拒,那刘大同便伸手勾住了肩。 这光天化日,大男人搂搂抱抱的着实不合适,宋怿想着甩开,但看了眼刘大同那健硕的身形。 好兄弟,就应该勾肩搭背一起走,不是吗? “见过大兄。”躲是躲不掉了,宋怿只好低声问候道。 “今日如何。”刘大同端着兄长的身份,关切的问道。 宋怿也不知如何应对此人,便沉默着不语,毕竟做多错多。 刘大同自顾自的明白了些什么,打着哈哈道:“不提了,不提了,是兄长多嘴了。” 身旁却是传来阵阴阳怪气声:“听说,宋兄可是相当自信,在考室睡了整整两个时辰呢。” 寻声而去,是个身躯颀长的男子,穿着锦衣玉缎,打扮的还算人模狗样,可惜长了张嘴。 宋怿大致回忆了一下,此人叫张兴旺,是个“铁公鸡”,顿时没了兴致,不屑的扫了眼。 刘大同也是懒得搭理,又是安慰着宋怿道:“没事的,咱下次再来,我跟你说,这次就当熟悉考场了,凭我的经验……” 宋怿这番是招架不住,连忙开口道:“累了,咱们赶紧走吧。” 这大兄哪都好,就是嘴有点碎。 留得那张兴旺一人在风中凌乱。 两人快步走出府衙,总算是落得一丝安分。 宋怿绷紧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下来,出了门,应该是遇不上什么熟人了。 的确是没什么熟人了。 却是有几位身着飞鱼服的陌生人,一言不合凑上前,架起了刀。 “可是宋怿,有人举报你冒籍参考,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头子,亮了亮腰牌朗声道。 “你们干什么,我贤弟是清…白的。”刘大同连忙冲了上去解释道。 但刀剑无眼啊,半道又从心的后退了几大步。 宋怿看着这飞鱼服,心凉了半截,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飞鱼服,锦衣卫,胡惟庸案可是杀了三万人,他可是还半个胡党啊。 刘大同拉开了距离,嘴又坚挺了起来,用最坚毅的眼神看了眼宋怿,接着毅然决然的拔腿跑路,嘴里还嘟囔着:“别怕,我这就叫殿下来救你。” 宋怿愣了愣,对啊,万一只是请我去喝茶呢? 转而将目光看向了正看戏的张兴旺,一把拉住,“哥,兴旺哥,等一等。” 那张兴旺愣了愣,一脸懵逼的看着宋怿。 “有银两没,借我点。” 第二章 这个室友不太讲究 凤阳府,监牢。 “轻,轻点啊,兄弟。”宋怿颤巍巍的对押着他的几名锦衣卫说道。 几人也不搭理宋怿,推搡着便将他甩进了个“双人间”。 宋怿是发觉了,这几个锦衣卫是软硬都不吃,朱元璋你他娘教的真好啊! 一个个都这么“爱岗敬业”。 走一步看一步罢,宋怿心里劝慰着自己。 “呕。” 监牢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臭味,闻着着实有点泛酸,生理反应也是上来了,止不住的干呕了几声。 还有那扑面而来的臭味是怎么回事,这“室友”有点不讲究了啊。 还好宋怿今天也就吃了个早饭,勉强也吐不出什么。 “谁啊,嚷嚷什么呢。” 里头传来这阵粗犷的声音,给宋怿吓得是双腿一紧,希望这哥们是个正经人吧。 看着周围石块垒砌的墙壁,跑是跑不掉了,那高悬的方块窗,也爬不上去。 采光也挺一般,宋怿只能摸着黑,慢步走近。 抬头便看着了一个瘦骨嶙峋的大汉,坐在草席边上,恶狠狠的盯着宋怿。 宋怿打量了几眼,便回避了目光,找了块草席躺了下去。 这人骨架看着奇大,在外头应该是个魁梧的大汉,如今却是饿的只剩副骨头架子,就身体样貌而言,对方少说也在牢里呆了半年。 还有这诡异的气氛,不像是关押普通犯人的地方! 不对劲! 宋怿连忙立身坐了起来,摸了摸兜,银子还在! 没等宋怿开口,那大汉倒是先扯出由头道:“小子,犯什么事了。” 宋怿有些愣神,便随口扯了个谎道:“被小人污蔑了清白,忍不了,给他捅死了。” 那大汉却是笑出了声,“哈哈哈,倒是个直率的性子。” 笑面虎?胃口可更大呐。 宋怿掂了掂银两,心里有些打鼓,但愿够用吧。 …… 凤阳府衙内。 “王学政,这样真不合规矩。”那青衫李学政质问道。 见气氛不对,李学政又是接着说道:“文章我看了,当真不错。” 那王学政倒是茗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李学政啊,你还年轻,有些事,你不太懂。” “你舟车劳顿过来辛苦了,这里呐,有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王学政又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了过去。 见着此,李学政顿时变了脸色,怒斥道:“你…你怎么敢的,你怎敢贪污受贿,左右科考。” 王学政倒也不慌,冷然道:“话可不能乱讲啊,这明明是辛苦费,况且出了这门,谁知道呢。” “不敢苟同,王永年,此事我定然上报通政司。”李学政躬身别过,迈步想离去。 “给脸不要脸是吧,你莫忘了谁才是主考,这结果我说了算。”王学政看着此人软硬不吃,也是没有好脸色,猛的拍桌道。 “况且你我都是一家之言,你觉得上头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呢?” 接着又是拿起银票,塞进了李学政怀里,附耳轻声道:“小李啊,科考里面水太深,你把握不住的,拿在手里的,才是最实在的。” 王学政看着李学政缓缓远去的身影,不禁有些唏嘘,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但现实总是不如意的。 “只有爬上高位,才能改变这一切啊,我没有错,是你们太过迂腐了。” 一番折腾。 那青衫李学政是心灰意冷的走出了府衙。 迎面还遇着个鼻青脸肿的家伙,气喘吁吁的跑来,手里还提着礼。 那人看见李学政,连忙递了过去,恭敬道:“李学政好,审卷着实辛苦,您一定要收下。” 这鼻青脸肿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着宋怿“抢劫”一番的张兴旺。 他刚便是准备着送礼,可遇上那般事,也有点做贼心虚的姿态,爽快的就把钱借了出去,权当花钱消灾。 人是走了,可钱也没了。 张兴旺没得办法,只好又回府顺了些。 这才匆匆赶到。 李学政倒是无心搭理,婉拒着离开,却又想起回事,转过头同张兴旺问道:“你可曾见那宋怿?” “啊?学政也知道他出事了?”张兴旺疑惑问道。 那李学政本便在惋惜,这又遇见宋怿出事,顿时慌了神,急忙问道:“宋怿出什么事了?在哪?” “就刚刚,门口被人抓了,说是冒籍参考。”张兴旺倒是一五一十的说道。 李学政听着,顿时气愤的骂道:“这不胡扯,还冒籍,考生冒籍不冒籍我还能不知道了?” 拉着张兴旺便往监牢走去。 …… 与此同时,蜀王府外。 刘大同跑了好些里地,总算是瞅见了那两扇金碧辉煌的大门,楣上一扁,上书蜀王府三个鋶金大字,紫红油漆在阳光的照射下,鲜亮的泛着光芒。 “什么人。”两护卫倒是伸过手,拦下了衣冠不整的刘大同,看着就十分可疑。 刘大同是一路莽冲,倒是忘了这回事,连忙冲着两护卫谄媚道,袖里不停递着白花花的银两,“咱们见过的呀,有要紧事,通融通融。” 其中一精瘦的护卫,倒不情不愿的开了点门缝,顺手便将银子揣进了兜里,嘴里不停的嘟囔着: “我呀,还是心太软了,也是见你眼熟,不然这门我肯定不会开的。” “是是是。”刘大同低声的应和道。 另一护卫倒是十分爽快的拿过银子,提醒道:“进了门,你便从来没见过我俩,明白?” 刘大同会了意,又是应和道:“明白的明白的。” 进了蜀王府的门,刘大同倒是松了口气,轻车熟路的朝正殿走去。 到了门前一个拐弯,趴到了窗户边上。 眯着窗户缝再三确认,那浓眉大眼的的确是朱椿。 刘大同才摆弄整理了长衫,闻了闻,汗倒早已被风吹干了,不过稍稍有点味了。 …… 蜀王府正殿内。 古色古香的厅堂里,立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旁边架着张血檀交椅,那“蜀秀才”朱椿倒是四平八稳的躺在上头,有些少年老成的意味。 听得轻轻的推门声,朱椿才缓缓睁眼望去,见着来人,顿时便起身要走。 刘大同倒是熟练的一个冲刺滑跪,落在了朱椿跟前,紧紧扒着大腿。 “王爷啊,阿怿又被人抓走了,快去救救他。”刘大同挤眉弄眼的渗出点鼻涕泪,说道。 朱椿见跑不掉,是一脸嫌弃的推开了刘大同,冷然道:“怎么,又犯什么事了,说了别去那勾栏听小曲,偏不听。” “不是,是那穿飞鱼服的不分青红皂白……”刘大同气愤的说道,却是被朱椿径直打断。 “飞鱼服?锦衣卫?”朱椿本戏谑的神情变得凝重,急切的反问道。 刘大同呆愣的应道:“对啊,他们还说阿怿冒籍参考,这不胡扯吗,那阿怿同我一块入的书院,哪来冒籍这一说……” “行了行了,我会解决的,你回去吧。”朱椿听着,顿时变了面色,冷冰的回道,便招呼人要送刘大同回去。 “放开我,殿下,我还没说完呢。”刘大同不明所以,试图挣脱,嘴里喊着。 “送客,带他走!”朱椿冷然道了声,撇都撇没一眼,转身朝里间走去。 好一会,外头才传来敲门声。 “进来。”朱椿沉闷的说道,接着问道来人,“到底什么情况。” 那人微微沉声道:“确实是锦衣卫,但我感觉是诈。” “此言何意?” “看着不太像锦衣卫的一贯做法,更像是针对我们来的,那刘大同走的时候,身后吊着两尾巴,半道却又折了回来,瘦狐说,现在门口可是有着好几双眼睛。” “行,我知道了,你跑一趟,把宋怿人先带回来。” “可是…好的,我知道了。” 那人本想劝解一二,但不合时宜的献策,惹得朱椿一记眼刀,便自觉止住了话语。 “走吧。” 第三章 逃 “走?走什么啊,这可不想出去。”那吕鸿朗是摆了摆手,卷起银子,便坐回了草席。 吕鸿朗正是这宋怿的新“室友”,听他说,自己原先是个百户,孩子出生后,想着多攒点钱,听说走私后头有大官作保,头一热,便跑去贩私盐,尝了点甜头。 做是做大了,结果查起来,那大官是翻脸不认人,头一个就将自己抓了。 将他关在这监牢,为的就是等风头过去,好灭口。 周围关的都是些杀人放火,作恶的畜生,隔三差五就拎出去几个上路。 “行吧,那你得把银子还我。”宋怿嘴里漫不经心的回道,手却不老实,伸手便要去抢。 那吕鸿朗是连忙抓起银两,塞进了怀里。 抬头看着宋怿那恶狠的眼神,心里有点发怵,连忙找补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啊。” 宋怿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贪财,还有点情义,好办了。 “也行,那我打听点事。”宋怿甩开了手,问道。 吕鸿朗这倒是有了点好脸色,自信的拍着胸脯道:“这行,这我熟,想知道点啥。” “那不得看你知道什么。”宋怿笑道,递了几两碎银过去。 “想吃好喝好呢,你就找他。”那吕鸿朗指了指外头那油光满面的狱卒。 宋怿摇了摇头,又递了十两银锭。 “你想听听乐子,打听外边消息,就找他。”吕鸿朗又指了指另一瘦不拉几的狱卒。 宋怿还是摇了摇头,又是十两银锭过去。 吕鸿朗乐呵的笑了笑,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要想传话出去,等半个时辰,换下班岗,等来放饭的家伙。” 宋怿还是摇了摇头,开口道:“我找狱头,我得自己出去。” “他胃口可不小啊。”吕鸿朗倒是严肃了起来,正色道,接着补了一嘴:“我也是。” 宋怿便是幽幽的抬起头,沉声道:“他我不怕,你吃的下吗?” “撑不死胆大的,恰好我是。”吕鸿朗倒是不客气的说道。 宋怿也不含糊,直接掏出了银票。 吕鸿朗却是变了脸色,却又转而笑出了声,“张家的?果真本事通天。” 宋怿不言语,只是笑了笑。 吕鸿朗也笑了笑,还将银票递了回去。 “你这是何意。”宋怿不解的问道。 “不要钱,我也托你办件小事。”吕鸿朗这回倒是严肃了起来,沉声说道,“出去后,可否照拂我妻儿一二。”。 “行。”宋怿思索一番,还是答应了,赶紧出去为好,拖不得。 “谢过恩公。”吕鸿朗倒是讲究。 没等宋怿回话,转身便一拳打向了宋怿,嘴里怒骂道:“去你的,就你小子,你也敢跟本大爷叫板。” 宋怿愣了愣,又是挨了一拳。 这会他倒是清楚了形势,朝着腹部就是一脚踢去,吕鸿朗倒也没防备,硬接了下来。 宋怿更是不客气,又一脚,朝着三上路去,这倒有点出乎吕鸿朗的意料,连退了好几步。 趁着愣神,宋怿收腿立膝,膝盖直直的顶在吕鸿朗的脸上。 “嗒”的一声,是鼻梁骨断裂的声音。 “啊!” 一翻声响,惹得周围牢房的囚犯纷纷惊醒,有人起哄道:“呼,又有不知道死活的敢惹吕疯子哦。” “干他,干他呀,教训教训这吕疯子。” “别留手啊,吕疯子,弄他…让大伙再听个响啊哈哈哈。” “新人别簌他,攻他下盘啊,对对对。” …… 黑暗的牢房里各种嬉笑声传来。 宋怿倒没心思搭理,他有些后悔下手了,这吕鸿朗好像杀红眼了,越打越狠,这分明是要弄死自己啊。 他倒是部队练过几年,才转的文职,可这副身体是虚的很,才扛两下便没了力。 “难不成你要杀了我。”宋怿低声,冷冽的说道。 “放心,死不了,断个手脚才逼真嘛。”吕鸿朗倒是不客气,更是凶猛了起来。 走廊尽头,牢门处总算传来声响。 宋怿突得也泄了口气,正是此时,吕鸿朗抬起一脚,把宋怿踹飞出去,双手猛的掐向宋怿的脖子。 “呼…呼…呼。” 剧烈的,如野兽般的呼吸声响起。 吕鸿朗青筋猛的暴起,死死的掐住脖子,似要杀了宋怿般。 宋怿死命拉扯着吕鸿朗,想推开,嘴里不停的想说些什么。 黑暗里,各各牢房更是闹腾翻了,一个劲的起哄道,像是为吕鸿朗欢呼似的。 那狱头终于现了身,大骂道:“干什么干什么?活不够了是吧,吵什么吵。” 狱卒也连忙开了门,好几人围上来,才拉开了吕鸿朗,制服在地。 宋怿是大口的喘着气,往后退了好几步。 死死抵着墙。 狱头不动声色的撇了眼二人,拉着宋怿离开了这间牢房。 “散了,都滚回去。” …… 另一边,回到家的刘大同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想不通,又急匆匆的出了门,朝县府跑去。 没走出几步,便隔着老远,听到了张兴旺那家伙的声音。 躲在墙角打量了几眼,看着身旁那人像是李学政。 两人的方向是朝着监牢去的。 刘大同有些意外,便也悄悄跟在了身后,随了一路。 到了监牢外,李学政又带着张兴旺那家伙进去了。 没等刘大同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砰的遭了一闷棍,晕倒在地。 “这彪形大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啊,又钓到一条大鱼。”一满面油光的狱卒说道。 另一瘦了吧唧的狱卒倒是乐呵了,笑嘻嘻的说道:“看这小子鬼鬼祟祟,还跟着李学政后头,肯定有问题,先关进去算了。” …… 监牢里头。 “到底想清楚没有?”宋怿不满的问道。 “难不成你真觉得,我张家会犯这种事?”宋怿饶有意味的问了问,身子一步步的凑近,沉声说道: “非要闹个鱼死网破吗,若是真查出问题,锦衣卫饶不了我张家,难道张家绕得了你吗?” 没等他开口,一个狱卒倒是气喘吁吁的跑来,说道:“头,李学政来了咱这,指明要见你,还带了个叫张什么的。” 宋怿脸色稍变,脸色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色,转而又平静了下来。 那狱头吓得一哆嗦,顺势一巴掌抽打了过去,怒斥道:“我在审犯人你不知道吗,这可是那位抓来的人,你也敢偷听!” “赶紧滚!” 打发走了狱卒,转过身,附耳说道:“一刻钟后,会换班,守备最为松懈,这间牢房有暗道,你待会自己见机行事。” 接着又是一脚踢了过去,怒骂道:“狗日的,蹬鼻子上脸是吧,都听着,都特么别给这小子送饭,劳资活活饿死他。” 猛的关了门,拂袖离去。 宋怿啧了啧舌头,吐了口血。 “擦,一个个都是戏精,下手还这么重。” 过了好一阵,看着一个个狱卒朝外走去,宋怿觉得时机到了,四处打量了一番,摸了摸暗道。 抬头望着那窗外,已是月黑风高,越狱良机。 宋怿欣慰的笑了笑,此时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兼具。 可不经意间却又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正被一胖一瘦两狱卒拖着进来监牢,两人目光还死死的盯住了他。 径直将人甩进了他的监牢,当真是好兄弟,坐牢都来陪。 “我今天刚来,我还想活命,救不了你了。”宋怿自言自语了声,还是朝暗道走去。 没走两步,宋怿火气一下涌了上来,气火攻心,晕了过去。 “死人了,死人了。” 第四章 蜀王朱椿 “醒了,他醒了,殿下。” 一个清脆悦耳又动听的声音陡然间在耳边响起。 “是女人。” 宋怿心里猛的咯噔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眼前这房间让他感觉熟悉又陌生。 而床边坐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身着素衣,手里捧着一描花白瓷碗,那水灵的大眼,正柔情的望着自己。 宋怿看准了位置,缓缓伸出双手,准备自己来承担这份“苦难”。 双手用力,紧紧的拥抱住这份“苦难”,嗅了嗅,味道怪怪的。 再抓紧抱了抱,细细感觉了一番,宋怿有些诧异。 这背怪宽的,胸前还挺紧实,跟学习资料上说的不一样啊。 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自己搂紧的大…大同,熟悉的火气涌了上来,还伴随些心梗。 刘大同倒也反应了过来,尴尬的松开了手,连忙抢过少女手中的瓷碗。 “来,贤弟,喝药补补身子。” 宋怿却是同条件反射般,下意识的扯着被子退了半步,依着墙才有些安全感。 脑子里一个画面不停的播放着。 “大朗,该喝药了~” 这场面让人有点瘆得慌。 “这,这啥药啊?”宋怿颤巍巍的问道。 “这可是好东西,大夫说是明目健体,益气安神,滋阴补肾的。”刘大同突然笑出来声,显得异常猥琐。 不对,滋阴补肾??? 宋怿疑惑中带着一点恼怒的问道:“滋阴补肾?” “行了行了,我来吧,怿哥儿需要休养,你们都下去吧。”朱椿适时的接过瓷碗,轻声说道。 众人倒也熙熙攘攘的退去。 两男共处一室,气氛突然有那么一丝尴尬。 况且朱椿可是个正儿八经的王爷,这整的宋怿有些不会了。 “注意点身子,大夫说,你是纵欲过度了。”朱椿缓缓喂着药水,解释道。 “殿下,我自己喝吧。”宋怿急忙拿过瓷碗,让人喂着喝药,总感觉怪怪的。 朱椿倒是有些不乐意的说道:“还叫我殿下?” 宋怿这才想起,原主同朱椿关系极好。 两人认识第二天,就“臭味相投”,结伴去听了小曲,顺势结拜当了异姓兄弟。 缓过神,宋怿连忙撇了撇窗外,喝了口药,味道还不错。 “谁在那偷听,抓起来。”朱椿正声道。 那人才连忙推门,喊道:“别别,殿下,是我刘大同啊。” 宋怿倒松了口气,还好有我大同兄,总算糊弄过去。 看着两人在那扯皮,宋怿边喝药,边思索着。 眼前二人,是否可以信任? 应该可以,宋怿给下了结论。 他现在没钱没权,借的还是朱椿的势,人家图他啥;况且没朱椿,他坟头草可能得十米高了。 打发走了刘大同,宋怿也问起了正事,“所以那锦衣卫怎么回事。” “很明显,钓鱼执法。”朱椿正色道。 “我觉得不像,我感觉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宋怿若有所思的说道。 “此言何意?”朱椿倒是来了兴趣,问道。 宋怿理了理思绪,正色道:“我俩,貌似没什么可查的。” “他查你个没实权王爷作甚,至于我的身份,难不成能瞒过锦衣卫不成?我俩,怕是对赠品。” “那锦衣卫查什么,来凤阳府溜达一圈不成?”朱椿不解的问道。 “给过提醒了呐,查科考。”宋怿冷然道。 或许,查的还是胡党余孽,但宋怿没说出口。 朱元璋时隔十年后,又再次肃清胡党,必然是有在不断调查的。 朱椿也是会了意,但又面色凝重了起来,轻声道:“可能,没这么简单,你要小心…” “我终究是我。”宋怿摇了摇头,冷然道。 他永远都是宋怿,宋濂的宋。 要对付没功名没身份的他,有的是方法。 “要不,你先去蜀地吧,就当替我探探路。”朱椿又是提及此事道。 洪武二十三年,正月初二日,朱椿就藩于成都,时日,也并没有多少。 去了蜀地,便是他朱椿的地界,倒也没人能动的了宋怿。 “非去不可了吗?”宋怿问道。 “其实决定权在你手里,道试若中了,便那么多人敢动你?但要是落榜,便…”朱椿无奈的说道。 宋怿终究是半个胡党,朱元璋或许早已释怀他宋家,但总有见风使舵的家伙,想拿他做文章。 宋怿也是愣了愣,冷冰的说道:“那考官必定受了贿,难说。” “可有证据?”朱椿眼里突得闪光,急忙问道。 宋怿摇了摇头,微微颔首道,“没有,但有人能查出来。” “锦衣卫!”朱椿倒是很快会了意,说道。 宋怿也是笑了笑,“对,便借这锦衣卫的势。” “可有头绪?”朱椿问道。 宋怿没回话,心里暗暗称道,有,怕你不信。 毕竟,巧合,实在是太多了。 那李学政跟张兴旺,莫名其妙凑在一起,还出现在了监牢? 县府外被抓时,那张兴旺也在?并且一语便点出自己在考场上的行径? 那道试时,李学政假惺惺的关切着他,却放他任在考场睡了两个时辰?王学政莫不是出来背锅的吧。 锦衣卫恰逢其会的出现,莫不是有人通风报信? 一介冒籍,怎会同死刑犯关押一处? “有,但是先帮我办件事。”宋怿停下了自己的“推理”,对着朱椿说道。 “什么事。”朱椿说道。 “捞个人,吕鸿朗,就在那监牢里头。”宋怿说道。 后头还有半句,宋怿终归是没说出来,如果还是落榜,他定然可护我安全抵达蜀地。 倒不是我朱椿身边的人有问题,而正是因为他们没问题,宋怿才不敢赌。 “行。”朱椿轻声应了句,便起身要走了。 他倒有些诧异,还有点好奇,什么人能让宋怿这么重视。 可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郑重其事的说道:“办完,你得请我去听曲,不去勾栏啊,档次太低。” “行行,咱去秋水楼。”宋怿笑了声,若有所思的回道。 “还得是你。”朱椿笑骂着离开了。 秋水楼,蜀王名下产业。 …… 凤阳府,监牢外。 吕鸿朗是一脸懵逼的走出了牢房,还有个人神秘兮兮的给自己递了封信。 不过,他得先处理身后的尾巴。 某个乡野河道旁,吕鸿朗洗了洗衣裳,有些不悦的说道:“唉,破了,回去咋跟老婆交代呢。” 他简单拧了拧,挂在一旁树梢,接着从怀里拿出信,粗暴的撕扯开。 “不好意思,你拜托的事情属实太麻烦了,所以我想了最简单的法子,把你捞出来,然后你自己去照拂老婆孩子,不错吧。处理好,三日后,可来秋水楼找我,有要事相商。” 吕鸿朗笑了笑。将信点点撕碎,撒入河中,嘴边喃喃自语道:“有点意思,秋水楼是吧。” 本染红的水流,泛了些许墨黑。 第五章 画饼充饥 次日清晨。 蜀王府,正殿。 “查的如何。”朱椿悠闲的躺在椅上问道。 谋士微微躬身道:“那吕鸿朗倒没什么问题,但有些杂鱼坏事,要不…” 朱椿轻声说道:“不必管,我们只负责把人捞出来。” “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死也就死了。”眼里的狠厉一闪而过。 “明白,可宋怿最近是不是,有点奇怪。”谋士言辞闪烁的问道。 朱椿笑了笑,语气平静的说道:“可能去了趟监牢,想通了吧,他可是宋师的孙子啊。” …… 另一处别院里头。 “啊!你说,是李学政替我证明的清白?”宋怿皱眉道。 刘大同也习惯这宋怿一惊一乍的行径,不慌不忙的说道:“对啊,还有张兴旺在,不过他肯定没这么好心,多半是怕你死里头,就没人还他钱了。” 宋怿突然脑子有点乱,出问题,出大问题。 自己的推理,出错了。 或许李学政的确是好人,他甚至还救了自己的性命,但为什么是同张兴旺一块呢。 宋怿想不明白。 刘大同看着一愣一愣的宋怿,冷然道:“怎么,不相信我,那你直接去府上问得了。” “有道理,买点水果,咱登门道谢去。”刘大同的一句口嗨,瞬间将宋怿的思路打开了。 想不通,那去问不就完了? 刘大同却是有点跟不上宋怿奇怪的脑回路,又是问道:“真…去啊?” “那还能有假,水果你买啊。” …… 城北,李府门前。 “不好意思啊,我家老爷出远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那管家解释道。 刘大同倒有些不悦,毕竟,钱可是白花了。 “没事的,我们择日再来拜访。”宋怿也轻声别过,拉着刘大同离去。 难道卷款跑路了吗?宋怿有些看不透了。 此时正赶路去应天府面上的李学政,连打了好些喷嚏,嘟囔着:“你们做错事,要付出代价的。” 这一头的宋怿正思索着如何调查。 刘大同却是拉耸着脸,喃喃道:“不是说好的,有饭蹭,我才花这冤枉钱的。” 宋怿轻声安抚道:“不要慌,李学政不在,我们换个人道谢便是,张兴旺不也救了我们吗?” 李学政既然不在,便探探这张兴旺的口风。 刘大同看着贤弟坏笑的模样,大抵明白,这张兴旺是完了,彻底完了。 “那张兴旺会见咱俩吗?”刘大同若有所思的问道。 宋怿挠了挠头,迟疑的说道:“不知道,看大兄你面子够不够大了。” 接着又郑重其事的问了句:“张家有钱吗?” 刘大同不动声色的说道:“有钱,整个凤阳府唯二的盐引,他张家是其一;可张兴旺有没有钱,我就不确定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茬着,慢步往张府走去。 张府里头,却是相当热闹。 张兴旺同他爹正互相问候着对方,场面来看,还是父爱更“深层”一些。 张父时不时便给亲爱的儿子一顿“亲密接触”,这便是父爱如山的体现吧。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这温馨的场面,张兴旺连忙展现了自己的孝心,飞奔出去开门。 嘴里嘟囔着:“父亲别慌,我这就去讨要银两。” 见着来人,竟是宋怿跟刘大同,有些吃惊。 刘大同讪笑着,准备递上果篮,还没等反应过来,那张兴旺拽着宋怿就跑路了。 留下他一人提着果篮,在风中凌乱。 后头,又见着张父怒气冲冲的袭来,他突然有点庆幸,自己有个果篮。 “伯父好。”刘大同用自己毕生最温和的笑容问候道。 与此同时,宋怿同样有些崩溃。 身边这家伙,好像只会说两个字,还,钱! 从头至尾,念叨了一整路。 宋怿无奈,拉着他进了家酒楼,用食物堵住了嘴,这才消停下来。 眼前这家伙,却是跟三天没吃饭似的,一个劲的炫。 宋怿倒不心疼钱,毕竟现在花的还是从这家伙那借来的。 “张兄啊,不要急躁,咱们把格局打开一点。”宋怿无奈的解释道。 张兴旺仍旧埋头吃着,漫不经心的回着:“不听,还钱!” 宋怿又是解释道:“一分钱都没了,最后剩了点,也都在菜里了。” 张兴旺闻言,愣了愣,停下了筷子,苦笑道:“那我咋办啊,这可是我爹的棺材本啊。” “棺材本,你全偷出来了?”宋怿连忙追问。 张兴也绷不住了,顿足叹息道:“肯定不是啊,我只是想拿点钱办事的,要成了,我爹兴许能高兴高兴,可现在事也没办成,钱还没了一部分。” “办事?”宋怿暗淡的眼睛忽而一亮,眼底掠过一抹惊喜之色。 这张兴旺果然有问题。 张兴旺也发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高声辩解道:“没有没有,怎么可能,你听错了,是谈事,谈生意啦。” 宋怿却是自顾自的分析了起来,拿着这么多白花花的银两,站在府衙门口,等谁呢? 我就说你借钱咋这么痛快,细思极恐啊。 “兴旺啊,行贿科考官员,你不会不知道有什么后果吧?”宋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别,别啊。”张兴旺用着近乎谄媚的语气说道。 “别紧张,我又不会害你。”宋怿眼眸中的杀机一闪而过,接着露出灿烂的笑容。 随之沉声道:“但你我兄弟二人是不是应该坦诚一点呢?” 在宋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下。 张兴旺倒也含糊其辞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而宋怿关注的重点并没有停留在此,他盯上了张家的盐引。 贩盐,是真的一本万利。 “兴旺哥,那这个钱?”宋怿不动声色的说着。 张兴旺是连连摆手道:“你我兄弟二人,谈钱不合适,权当大兄我的一份心意了。” “那怎么行呢,我也不遮遮掩掩了,贤弟我虽然没钱,但我有法子,钱生钱。”宋怿故作神秘的说道。 “什么法子!”张兴旺连忙问道。 “我手里有,大量精盐路子。”宋怿言简意赅的说道。 张兴旺听得却是一哆嗦,连连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贩私盐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宋怿仍是不慌不忙的说道:“你张家可是有盐引的?你忘了?上了货架那不都成官盐了。” “那怎是我可以左右的,家父也不过府上一介旁支,平日还得看他人脸色。”张兴旺无奈的摇头道。 宋怿摇头而笑道:“那就更应该干了,兴旺哥,你就不想翻身做主人?咱把盐路安排好,日后这张家的话语权不都卡在你手里了。” “我有路子,你有票子,这事,好办的。”宋怿是继续怂恿着道。 张兴旺也听得有些心动,不说能挽回损失,还能狠狠赚上一笔。 同时,心中也忽然窜出一股无名火,对啊,凭什么就要看他们脸色。 “路子确定没问题吗?”张兴旺谨慎的问道。 “千真万确,咱俩什么关系,差点过命的交情,我能忽悠你?”宋怿正色道。 张兴旺急切的又问道:“量大吗?” 宋怿倒不慌乱,慢条斯理的说道,“钱到位,管够。” “好兄弟!大恩不言谢,我给你磕一个。”张兴旺激动的说道。 这…这就,忽悠瘸了吗?宋怿开始有点担心兴旺哥的钱包,万一被别人骗走,他会伤心的。 “不至于不至于,不过小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尽管说。” “就是,我还需要那么亿点点的启动资金。”宋怿支支吾吾的说道。 张兴旺又是爽快的掏出银票,“小事,一百两够不够。” 过了一会,可能觉得少了点,直接把兜底掏干,一股脑全递给了宋怿。 “明日午时,你带钱,我带货。”宋怿也是趁热打铁,继续忽悠道。 张兴旺点了点头,便潇洒的转身离去。 饼是画好了,该准备甜头了。 第六章 炼精盐 “不对,还是不对。”宋怿吐出口苦水,刚煮出来的盐还是不太行。 为了准备这点甜头,宋怿已经是炼了一整晚的粗盐,虽说盐是变细了,但口感依旧很差,杂质还是太多了。 “再加几层纱布,填满木炭,再试一回。”宋怿拿过自己做的简易过滤器,吩咐着一旁的刘大同。 宋怿身边,也就刘大同能够信任,还能使唤。 刘大同竟也没什么怨言,一整夜,他都快麻木了,但同时也看到了宋怿的进展,精盐,好像是真可以搞出来。 …… “还是不行,这种品质不够的。”宋怿又尝了一遍新煮出来的盐,口感稍好了些,但不够。 刘大同有些崩溃,迟疑的说道:“还不够?” 宋怿没回话,默默添柴,往简易过滤器上又是添上几层纱布。 刘大同也没再絮叨,又是扛起两斤粗盐,倒入研磨皿,一点一点,捣碎。 …… “出盐了。”刘大同看着慢慢浮现出来的盐说道,颗粒感仍旧很明显。 宋怿只是平静的回道:“倒了吧,我再想想。” 一遍一遍又一遍,宋怿可以看见,盐的品质在提高。 一步一步来,他觉得总能弄出的,但时间不等人,他得先忽悠住张兴旺啊。 拿起手边的过滤器,无非便是个竹筒,底部开打穿,铺纱布,再填入木炭,再不断铺纱布。 装置还是太瓦了,但宋怿,也就记得这点简单玩意了,高级的他哪会啊。 刘大同默默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如何开口,“阿怿,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宋怿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 看着刘大同那疲惫的身影,他也知道,大兄快扛不住了,现在全凭着那股劲在吊着。 但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宋怿脑子里仅存的那点化学知识,早被榨干了。 宋怿有些抓狂,可抬过头,看着那朦朦升起的日光,浮躁的心顿时又定了下来。 “只能赌了。”飘飞的思绪,让他想起了那无数个拼搏彻夜的日子。 好像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宋怿依稀记起种不太“科学”的提纯方法,来自舌尖上的中国,属于四川自贡的井盐开采方法,因为宋怿刷了好些遍,记得还算比较清楚的。 这种方法的重点便是在于,将黄豆磨成豆浆,放入滚烫的卤水当中去煮,从而吸附粗盐中的重金属元素。 “大兄,再去买二斤粗盐,二斤黄豆,要井盐,最好是四川的。”宋怿觉得总得搏一搏,万一单车变摩托呢。 宋怿又远远喊了声,“顺便再买二两青盐回来。” 也算是b计划了,希望能忽悠到“单纯”的兴旺哥。 他自己也没闲着,默默架起了火。 没一会,刘大同便气喘吁吁的跑来。 看着眼前疲惫的身影,宋怿如释重负的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抬手接过黄豆,放入石磨,一点点的磨取豆浆。 另一边,指挥着刘大同将弄好的卤水放入锅中煮沸。 待得豆浆磨完,卤水也早已烧开,再一点点的加入豆浆。 两人默默围在锅前,眼睛死死的盯着。 刚开始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很快,沸腾的卤水上开始出现一些黄白色的浮沫,接着这些浮沫越来越多,很快在表面形成一大片。 “有用,有用,央视爸爸诚不欺我啊。” 看到眼前这一幕,宋怿不免有些激动,呆呆的望了好一会。 “阿怿,这些浮沫不用撇去的吗?”刘大同一旁疑惑的问道。 “阿对对对,撇去,快撇去,都是杂质。”连忙拿起勺子,一点点将浮沫给撇了出来。 二人足足撇了好几分钟,锅里才渐渐没有了浮沫,宋怿又是加了些许豆浆,仍旧没有浮沫。 这说明杂质去除的差不多了,原本浑浊的卤水也逐渐清澈了起来。 这让宋怿多少有了些信心,紧皱的眉目也渐渐舒展开。 慢慢的,里面的水是越煮越少,宋怿也渐渐减小了火势。 宋怿用的锅是小锅,卤水不算多,烧起来也算快。 没一会,卤水便不再翻滚,大概是要开始结晶了。 两人是不约而同的朝前凑了好几步,靠在锅边,可没人开口说话,都死死盯着。 等到卤水只剩下中间一部分时,四周都开始结出层雪白色的晶粒。 刘大同不忍出了声,“盐,出盐了。” 宋怿也是顾不上烫,拿起锅铲铲起些许晶粒,尝了口。 结果给这刚析出的盐烫着了,味道没咋品出来。 但确实盐味很足,品相看着也不错。 “大兄你再尝尝,注意烫。”宋怿转而向刘大同说道。 刘大同抠下一点点,吹着气,眼睛瞪得像铜铃,仔细观察着:“好白,好细,味道也好。” 接着一口嗦了进去,表情十分享受。 两人将盐一并盛出,也就二两多点。 “你去将那二两青盐拿来。”宋怿说道。 接过刘大同拿过的青盐,抓上一把,比对了一番。 这炼出的精盐品相更好些,轻轻搓了搓,精盐相对于青盐也更为细腻。 口感上,还是让刘大同品尝了一番,味道上比青盐好了得有两三倍。 “足够了,只是不知道这甜头,兴旺哥喜不喜欢呢。”宋怿似笑非笑的说道。 又是这熟悉的笑容,刘大同默默心疼了某人三秒钟。 “这盐,我们要拿去卖吗?”刘大同问道。 宋怿白了一眼,轻声说道:“《大明律》:凡犯私盐者,杖一百,徒三年;你是想念监牢的床了吗?” 刘大同失望的说道:那我们费这劲炼盐作甚。” “蠢,我们不能卖,但有人能卖啊,我倒是理解大兄了,秀才这么多年未中也算有原因。”宋怿感慨万千的说道。 刘大同有些语塞,贤弟自从监牢里出来,便愈发毒舌,定然是跟人学坏了,害。 不再搭理刘大同,宋怿表示先跑为敬,回屋补上一觉,才是正事。 睡醒再沐浴更衣一番。 便可以准备,去宰…接客了! …… 。 第七章 收网 蜀王府外。 宋怿默默提着二两精盐,一脸幽怨中带着三分恼怒,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因素,他觉没睡好或者说压根便没睡。 后头撇了眼身后的尾巴,喃喃自语道:“得速战速决啊,不然就成人赃并获了。” 言罢,孤身往酒楼走去。 没一会,他便来到了酒楼前。 打听一番,那张兴旺却是早到了。 “这么心急吗?”宋怿又是增添了几分把握。 推门而入,看见的却不是张兴旺,宋怿有些慌了神。 眼前这男子,看着又有些熟悉,还挺像张兴旺的。 张伯父! 宋怿有了些许诧异,但更多的是安心,不是锦衣卫就成,起码还有的谈。 “见过张伯父。”宋怿微微颔首道。 “莫跟我耍把戏,我今日来,只为讨债,其他免谈。”张伯父是一点不给好脸色,厉声道。 宋怿也不吃这一套,朗声道了句:“兴旺哥,你不来,我可走了啊,机会只有这一次。” 良久,无人回应,宋怿也不打算再谈,眼前这架势,看着像是鸿门宴。 刚起身,那张兴旺却是屁颠屁颠跑了进来。 气得张伯父又是一顿闪电五连鞭,打的张兴旺嗷嗷直叫。 “这叫策略,你懂不懂。”张伯父附在张兴旺耳边轻声说道。 宋怿看着眼前大声密谋的二人,有些不忍出声打断。 好一会,两人可算是达成了共识。 大抵还是张伯父做代表,“事情当然是可以谈的,但是要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好说好说,还是那句话,钱到位,管够。”宋怿言简意赅的回应道。 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也不说话,都一个劲的绷着,场面顿时尬住了好一会。 “货?货呢。”张兴旺是绷不住了,这俩深情对视,也都不考虑他感受的。 宋怿一把将装盐的袋子甩上桌,正色道:“钱呢?” 张兴旺又是急忙开始掏钱,却被张伯父一把摁住,抢过话头道:“我们已经付出过一部分成本了,莫要得寸进尺。” “那没得谈咯?”宋怿语气挑衅的说道。 张伯父却是突然语重心长的说道:“要钱没有,年轻人,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吃亏是福。” 这一句话,一下给宋怿血压整上来了。 脑子里回想起昔日领导的话语,是越想越气。 “那就免谈了。”宋怿提起东西,便准备离开。 张兴旺连忙说道:“别啊,爹,东西一眼没看呢。” 张伯父却是突然笑出了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傻孩子,你当真以为他能有好盐?也就忽悠忽悠你了。” “今天就当给你涨涨教训。”张伯父伸手便要抢宋怿手里的盐。 宋怿一时没反应过来,拼命护着盐袋,却还是被拉扯下,开了个口子,撒出雪白的精盐。 “是好盐啊,青盐都少有的品相。”张兴旺感叹道。 张伯父露出一丝丝诧异,却又很快说服了自己,喃喃道:“那就是青盐,看那分量,也就二两。” “恰好,今日咱张氏盐行卖出的青盐,不多不少,二两。” 宋怿心里暗暗吐槽了声猪队友,这大兄,竟然跑去人张氏盐行买青盐。 宋怿倒也不想谈了,随声附和道:“是又如何。” 张兴旺顿时恼怒,正色呵斥道:“你…你骗我?” 宋怿也不再出言辩解,只是躬身别过张兴旺,作势要离开。 刚回过头,便被人拦了去路,摁回了位上。 那张伯父也是不紧不慢的走近,“骗了我张家的银子,还想走?” “你要如何?”宋怿冷然问道。 “有人花了大价钱,让我送你一程。正好也能弥补我们的损失,你觉得呢?”张伯父轻描淡写的说道。 没等宋怿回话,却是传来张兴旺的惊叹声。 不死心的张兴旺,仍旧打量着桌上的精盐,看着奇怪,便掂起几粒,嗦了一口。 顿时惊叹道:“天啊,这盐太好吃的,上好的青盐也比不得。” 张伯父闻言急忙冲了过来,掂起几粒,整个人眼睛瞪得巨大,两眼放光。 连忙打发了几人出去,讪笑着说道:“刚刚跟小兄弟开个玩笑,多有得罪,在这给您陪个不是了。” 宋怿却只是冷冷望着他,丝毫不掩饰心中的鄙夷,目光像刀一样直刺过去。 “不是说,有人花了大价钱吗?”宋怿干脆利落的说道。 张伯父却是似笑非笑的说道:“商人嘛,唯利是图,不要见怪,现在嘛,我觉得不值得了。” 见宋怿沉默不语,张伯父招呼着外头几人,抬了两箱银锭,径直砸在了桌前。 “小兄弟,不就是钱吗,都有的商量。” 张父满面笑容的说道:“这两千两,够不够。” 看着宋怿诧异的眼神,张伯父得意的笑了笑。 可宋怿诧异的不是此,他很好奇,这张家不怕死吗? 明朝,一个普通的商人世家,如此随意的拿出两千两,明摆着就是有问题。 他原本只是想借着这贿赂科考行事,查查这张家跟受贿的官员。 但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张家可能在勾结官员,走私贩盐! 宋怿默默吞咽了口水,正色道:“这凤阳府,可不止你张家有盐引。” 张伯父挥了挥手,又招呼人,抬进一箱,甩在桌前。 清了清嗓子,说道:“现在,可以谈了吗?” “可以。”宋怿平静的说道。 心里却是慌的一笔,再大些,可能收不住网了。 “我年长你些,便喊你声宋老弟,这三千两,算哥哥我的一份心意,老弟你替我引见一番可好。”张伯父开口说道。 宋怿倒是干脆利落回道,“不可能,老哥莫要得寸进尺了。” “老弟啊,有些时候啊,要学会见好就收,那阶下囚的饭可不好吃。”张伯父意味深长的说道。 闻言,宋怿猛的转头,眼神死死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透着强行压制下去怒气。 便是张家通知的锦衣卫吗?那我也什么可留手的了。 见此,张伯父招呼着护卫又是一拥而上,围住了宋怿。 “别想着喊人,你莫不是觉得哥哥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老弟你说个数,我尽量满足。”张伯父微微颔首道。 宋怿“气得”直咬牙,沉声道:“一万两,现在就给我。” “哈哈,我就知道老弟你是明事理的人。”张伯父大笑一声,招呼人有拿来些许银票,递了过去。 宋怿清点了一番,银票也就不过三千两,刚要说话。 那张伯父又是开口道:“出门在外哪带的了这么多银票呢,你体谅体谅老哥,改日我让兴旺给你送去。” “好,我信老哥。” 宋怿倒也明白,钱是不可能拿的到了,这张伯父多半要虚报上去,自己克扣下来罢了。 缓缓将银票塞进怀里,准备拿过那三箱银锭。 张伯父又是笑着拦过:“这种事情怎么能麻烦老弟呢,我让让替你抬着。” 宋怿抬过头,死死的盯着他,眼中的恨厉一闪而过,似笑非笑的说道:“好啊,那就谢过老哥了。” 那就怪不得我了,张老哥,你胃口实在是太大了。 宋怿走出房间,缓缓说道:“别送了,别送了。” 接着慢慢与众人拉开了距离。 这才扬手,朗声喊道:“可以了,收网!” 霎时间,数十锦衣卫涌窜而入,瞬间羁押住了张家那一伙人。 看这张伯父诧异的眼神,宋怿缓缓说道:“张老哥,你莫不是觉得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时间回到炼出盐的一刻钟后。 宋怿火急火燎的找到了朱椿,说白了,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自己单干。 朱椿的脸色从戏谑转而震惊呆住,说完后更是激动的扯住宋怿的双手道: “你…你一个人就制出了盐?还是全大明最好的盐!” 宋怿讪笑着,挠挠头,“害,也就一般,不一定比得了陛下的特贡盐呢。” 朱椿默默嘟囔了句,特贡盐,我都没吃过几回呢。 角落默默自闭了十分钟,才算恢复了平静。 “咱家的精盐呢,拿上来看一看。”朱椿开口问道。 宋怿这才缓缓拿出个小袋子,也就一两精盐的样子。 朱椿急忙接过,打开,轻轻搓了搓。 “这品相,色泽,细腻程度,可不比贡盐差。” 朱椿掂起几粒,品了一口。 更是激动的高声道:“这味道,比起贡盐,还要好上几分。” “错不了,这就是全大明最好的盐!” “用这当诱饵,他们张家也配?” 宋怿倒是不以为然,语气平静的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放心吧,盐他们也拿不走。” 见宋怿要坚持,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大力支持便是。 抬手便将蜀王府外的锦衣卫喊了进来,这每日进出王府,与这锦衣卫也算接触颇多。 朱椿也渐渐跟这锦衣卫熟络了起来。 那锦衣卫还没听宋怿说几句,便慌了神,不敢再听下去。 急忙联系了上级,顿时乌泱泱的一大片锦衣卫,落在了院子里。 锦衣卫是不怕事情闹大的,唯有这凤阳府越乱,线索才暴露的越多。 那人看着眼前的精盐,仍是有些发怵,他也怕搂不住啊。 宋怿倒是先客气了一番,“怎么称呼。” “赵隆。”那人是言简意赅的回道。 宋怿也不自讨没趣,不紧不慢的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自己完善且详备的计划——《关于抓捕张兴旺父子的方案策划书》。 指导思想,《大明律》。 基本原则,保证宋怿人身安全,保证精盐不外露,保证利益最大化。 具体安排,大到每一步,每一个流程应该怎么做。 小到每一块应该安排几个人,几分钟巡查一回。 大致就是你写给老板的策划,生怕遗漏了任何一点,更怕老板提出死亡反问。 主旨便是,完全渗透进酒楼。 保证外围完全锁死,一只鸟也飞不出去。 保证里面,从每一位工作人员,到每一位食客,除了自己人,还是自己人。 赵隆是听楞了,中途默默拿出纸笔,做起了笔记。 听完后,第一想法是,赶紧把宋怿带回锦衣卫,连夜安排入职。 朱椿默默在一侧旁听,全程一句话都没说,他比较庆幸,宋怿是自己人。 不过他仍旧有些心疼,这么好的盐,产量肯定不高吧,可惜了这二两盐了。 在锦衣卫的目送下,宋怿慢慢走出酒楼。 他挺想顺点银子走的,可全给锦衣卫当赃物扣住了。 抬头看了眼酒楼,惋惜了一番,缓缓摸了摸怀里的银票。 谢谢你的银票了,好兄弟。 可惜对不起啊,我是警察! 第八章 新仇旧恨 宋怿不紧不慢的走回了王府,刚进门便是刘大同那张大脸,扑了上来。 一脸兴奋的絮叨着不停,宋怿是半个字没听清。 连忙打断道:“停停停,你就说谈的怎么样吧。” 刘大同突的收敛起笑容,开口严肃地说道:“相当的顺利,那信国公竟然这么好说话,像是知道我们要来洽谈似的。” “那就好。”宋怿也算是放宽了心,长舒了一口气。 在他去面见张家父子时,刘大同也带着少许精盐,去信国公府走了一遭。 信国公汤和,便是这凤阳府另一位有着盐引的人。 至于能恰谈这般顺利,宋怿是没想到的,大抵是椿哥儿在其中下了番功夫。 言罢,便自顾自回了书房。 他得给某位大官准备封文书,手里一边研磨一边思索着内容。 讨他人“欢心”可不是件简单的事,立意得正,至少表面看起来如此,语言更得简洁,言简意赅即可。 这些官员最喜欢的便是那点到为止的感觉,美其名曰,朦胧感。 没一会,宋怿便提起笔,在宣纸上书写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宋怿总是写完了初稿,长舒一口气,这才猛然看见,身边多了位穿飞鱼服的男人。 “坐吧,赵兄,什么事啊?”宋怿不慌不忙的说道。 那赵隆缓缓坐下,冷然道:“已经坐实了,张家与官员勾结,贩卖私盐;但那位官员,目前没有头绪。” “你与张家父子的交谈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宋怿却是答非所问的回道:“我会查出来的,很快!” “那就好。”赵隆沉声应了句,便起身离去。 “这么相信我的吗?”宋怿倒有些不习惯,喃喃自语道。 “应该会是一个人吧。” …… 翌日傍晚。 城南,望花街,五柳巷。 “这凤阳的夜景,当真不错啊。”宋怿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感叹道。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 更是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凤阳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满耳笙歌满眼花,满楼珠翠胜吴娃啊。”朱椿撇了撇自己的骚包白袍,吟诗道。 宋怿不不知从拿顺来把折扇,风骚的展开,一字一顿的呛道:“你这风月之词背的可是滚瓜烂熟啊,蜀秀才。” 那朱椿想回击,便被宋怿打断了施法。 “美景当配美曲美人,莫在这耽搁了,走吧。”拉着朱椿便往那秋水楼里走去。 这秋水楼虽是朱椿名下产业,但他自个压根没打理过,也从没来过。 至于宋怿,白嫖那可是常事。 刚进这门,耳边便闻得阵阵莺声燕语,推杯换盏之声。 迎面更是位颇具气质的少妇老鸨,见宋怿进来,连忙招呼道:“公子您又来了,还是老样子?” “张姨你又漂亮了,那还是老样子吧。”宋怿打趣道。 “公子嘴真甜,那这位小哥?”那少妇接着问道。 朱椿若有所思的说道:“不用,我自己看看。”自顾自的便走了。 “账记我头上。”宋怿也只是意味深长的笑道,心里暗自吐槽了句,装,太装了。 “行,楼上左拐天水间,公子慢走。” …… 天水间。 “公子,怎么不喝酒啊,是妾身长得不好看吗?”女子妩媚着身姿的打趣道。 宋怿暗自咽了口唾沫,一本正经的说道:“姑娘可能误会了,我是正经人,咱两才第一次见面。” “好伤心,公子竟然把妾身忘了。”女子委屈巴巴的说道。 宋怿仍旧绷着脸正色道:“莫胡言。” “好吧,那我为公子奏一曲。”那姑娘眨巴着眼,可怜兮兮的说道。 这谁顶得住。 那白玉的脸蛋,眉下眼睛仿佛会说话,那乌黑浓密长发,细细看去这人便是妍姿艳质,那妖娆动人的身姿。 一步一颦一笑,勾弄着宋怿的心弦。 可惜这是正经酒楼,姑娘都只是卖艺不卖身,不然宋怿还真想试一试深浅。 他强压着躁动的情绪,将思绪慢慢拉回来,静待那吕鸿朗前来。 若没有前世诸位老师的调教,宋怿还真把持不住。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宋怿的思考。 “进。”宋怿也没多想,自顾自的认为,来的是那吕鸿朗。 但推门而入的,却是位年轻男子,身后还跟着几人,看着像是喝醉了般。 年轻男子还稍有礼节的躬身道:“吾闻这琴声颇为动听,想请这位小姐喝一杯,不知公子可否愿意。” 那女子听得动静,走了出来。 妖娆的身姿,绝美的容颜,顿时让这年轻公子愣了神。 宋怿却是笑着看向了女子,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全凭姑娘意愿。” “不去,几位公子请回吧。”那姑娘倒是强硬的回绝道。 那年轻男子摇了摇头,沉声道:“是我等冒昧了。”转身便准备着离开。 没等那年轻男子说完,身后另一蓝袍男子却是突然冒出,拉过奏乐姑娘的手。 “在下信国公府汤昱,不知可否有幸请姑娘喝上一杯,共赏这夜景。” 信国公府?宋怿感觉好熟悉,仔细着蓝袍男子,像是见过。 进门起,他倒有观察后头几人,闲言碎语中好像有谈到道试。 关系户!宋怿猛的想起,这几人便是在考室与考官对眼神的家伙。 穿着锦衣玉缎参考的也就那么几位,错不了。 信国公府,便是洽谈精盐生意的那一家,当真是巧了啊。 “新仇旧恨”夹杂在一块,宋怿着实有点忍不了,脸色不悦的说道:“她说了,不愿!” 那姑娘也是用力甩开了汤昱,躲在了宋怿身后。 “好个刚烈的小娘子,我喜欢,哈哈。”汤昱也不恼怒,笑道。 刚那年轻男子是出声劝慰道:“汤昱,不要惹事,小心惹了那不该惹的人。” 汤昱闻言,冷笑着说道:“李公子,我可不像你,这般假正经,况且凭我祖父的名声,在这凤阳府,还真没我惹不起的人。” 说完,看向那姑娘,带着一丝垂涎说道:“今日这小娘子,就该为本公子所得。” 言罢,便猛的向前,要将那姑娘拖走。 宋怿连忙上去挡了几回,比划了一番,有些吃痛。 那汤昱虽然也是个花架子,但总是好过宋怿这虚弱的身子骨。 “逞英雄,也是要付出代价的。”那汤昱趁着宋怿愣神,抄起凳子要往他头上去。 宋怿连忙双手护头,可凳子却好像迟迟没有砸下。 睁开眼,却是一道熟悉的身影挡在了自己身前。 接着一脚将那汤昱踹飞出去。 这强有力的飞踹,宋怿深有体会。 第九章 秋水楼风波 “就这?你很能打吗?”那吕鸿朗嘲讽道。 汤昱咬着牙说道:“敢坏小爷好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那汤昱对着身后的侍卫喝道:“来人,给我将这小娘皮抓过来。” 汤昱一声令下后,诸多侍卫也不含糊,纷纷上前,围住了宋怿二人。 看着这状况,宋怿连忙问道:“你能打十个吗?” 吕鸿朗皱眉应道:“打个屁,我替你拦一会,你赶紧跑,这种时候别管女人了。” “看样子你很能打哦?给小爷教训他。”汤昱大笑一声,对着侍卫们下令说道。 言罢,一把搂过那女子调笑道:“小娘子,这下我看你跑哪去。陪本公子好好喝上一杯,今晚咱便在这洞房花烛夜。” 吕鸿朗却是一边挨着打,一边朗声道:“兄弟,出来混要讲人情世故的,多个朋友多条路。” 那汤昱顿时讥笑道:“好啊,别说本公子不给你机会。” “你俩现在跪下,对在场所有人喊爹,让大家伙高兴了,都好说,哈哈哈。” “不至于不至于,汤少。” “汤少,这不合适吧。” 隔间。 朱椿对着面前正襟危坐的黑衣男子,悠悠笑道:“这你还不出手?” 那黑衣男子压了压自己的佩刀,似笑非笑的说道:“这可是蜀王殿下的地界,传出去可不好听。” 朱椿讪笑着,打趣道:“赵总旗,有心了。” 天水间。 宋怿脸色有些犯难,朱椿也不知道去哪了。 精盐生意也不是他去洽谈的,这汤昱怕是压根不认识他,还真有些无计可施了。 却是一声大喝,拉回了宋怿的思绪。 “放肆!什么人敢在秋水楼闹事!”那少妇老鸨匆忙赶到,呵斥道,扬手让护卫上去拦下了汤昱的人。 “你拦得住我吗?”汤昱讪笑了声,不屑的说道。 那那少妇老鸨是半点不簌,放缓语气说道:“想闹事,你大可以试试,你莫要忘了这是谁的地界。” “算你走运,有本事,你们别出这秋水楼。”那汤昱思索下,放开了女子,抛下狠话离去。 见此,宋怿脸色有些犯难,这少妇老鸨能来,想必是朱椿知晓了事情。 倒有些打乱计划了,鱼没钓对呐。 吕鸿朗却是跟了上去,嘲讽着挥手道:“慢走不送啊。” 宋怿是连忙上前拉过他,朗声道:“饮茶先,饮茶先。” “姑娘去奏一曲可好。” 琴声渐渐响起,便没人听得见二人的谈话。 吕鸿朗看着宋怿失神的模样,郑重其事的对着宋怿说道:“没事吧?要不我去弄死他。” “不必,小事罢了,我的人会处理好的。”宋怿摆了摆手,故作轻松的说道。 没等宋怿正经装完逼,那吕鸿朗是突的单膝跪地道:“草民吕鸿朗,谢过先前张公子救命之恩。” “害,顺手罢了。”宋怿又是故作高深的茗了口茶。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宋怿倒不着急,他还得等朱椿处理好事情呢。 而吕鸿朗却如同热窝上的蚂蚁,心里正纠结万分。 想了想,宋怿遇事不惊的模样,咬了咬牙,选择相信他的本事。 双膝应声跪倒在地,拱手道:“公子本事通天,草民吕鸿朗,唯有贱命一条,斗胆让公子护我妻儿安全。” “不必如此。”宋怿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连忙拉起他。 “到底何事,怎会如此?”宋怿郑重其事的问道。 吕鸿朗喟然长叹道:“仍旧是那大官,不愿放过我。” “若是只对付我,我定然是不惧,但他们竟然对我三岁的女儿下手,若不是我发现及时,便…” “越界了啊,祸不及家人呐。”宋怿皱着眉,表达自己的不满。 “那你可知晓,后头那大官到底是何人?” 闻言,吕鸿朗突然瞪着阴沉的眼睛,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杀意,“我做梦都忘不了他,忘不了他王永年。” “王永年?”宋怿若有所思的看了吕鸿朗一眼,这也恰好印证了他的猜测。 王永年,便是那王学政的大名。 宋怿不由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了。 又是王永年,又是汤昱,这凤阳府的水,有够深的。 我便来会一会这王永年。 咚咚咚。 “可以走了。”门外传来了朱椿的声音。 “行,你的事我便应下了,若想清楚,可来蜀王府找我。”宋怿转说道。 吕鸿朗有些犯难的回道:“我怕是出不来这酒楼了。” 宋怿却自顾自的收拾起东西,随口嘱咐了句,“待会记得找掌柜的,就说替我替买单,然后径直从正门出去便是。” “哦,对了,我姓宋,不姓张。” 出过门,他有些担心的问道:“椿哥儿,是不是有些打草惊蛇了。” “倒也没有,这后头的鱼,太能忍了。”朱椿喃喃道。 宋怿没回话,开始思索着今日这事,说白了,还是他没名没权,遇事只能任人拿捏。 朱椿为了保他,只能提前出手。 宋怿又一次感觉到了,曾经那般的无力感。 重活一次,他要改变,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拳,不动声色的说道:“忍得好有何用,我已经盯死他了。” “有收获便好。”朱椿随声附和道。 宋怿若有所思的问道:“对了,那家伙怎么处理的,他背景可不简单啊。” “我可没露面,但信国公多半还得感谢我,替他教育了孙子呢,不然得罪了你这个合伙人,那就麻烦了。”朱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汤和作为明初少有的,能善终的老臣,便是在于他告老后,仍旧低调做人,不以功臣自居,并且束缚子孙家奴,不授人以柄。 朱椿这番,也算得上是帮了他一把。 至于汤昱欺男霸女、寻衅滋事的“光荣事迹”,锦衣卫可都看在眼里。 交给专业人士处理,指定没错。 …… 与此同时, 应天府,通政司外。 “李百户,我们当真不管吗?”身着飞鱼服的男子附身问道。 那李百户摇了摇头,喃喃道:“时机未到,不可打草惊蛇。” 此时的通政司门口,李学政又是吃了一回闭门羹。 “通政,笑话罢了。”李学政看着那通政司的牌匾,怒声呵斥道。 无意间,却被旁人听去,一老者走进,躬身问道:“小友,为何如此愤慨。” “通政,通达下情。何谓通达下情?视不公不法之事于不顾?”李学政讥笑道。 闻之,那老者却是郑重其事的说道:“可否与老头子,言说一二。” 李学政倒是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不假思索的陈述着事情。 言罢,那老者脸色骤然一变,仿佛笼罩了一层冷霜,眉头紧锁,显得神色凝重,透露着一股令人敬畏的严峻之色。 李学政习惯性的脱口问道:“您可有办法?” 接着却是讪笑道,“习惯了,不麻烦老先生您,您就当听了回故事。” “小友不着急,我会回去调查的,定然解决此事。”那老者正色道。 李学政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的离开。 他麻木了,也习惯了,每一位都是如此,都是陷入沉思,接着惋惜,再然后表示自己回去再了解了解。 这般说辞,他已不知听了多少遍。 看着李学政离开,老者也没辩解什么,低头喃喃道:“已经烂到这种程度了吗?” 接着扬手挥了挥。 正潜伏着的两名锦衣卫立马是涌窜而出,拱手跪地道:“参见陛下。” 老者不是他人,正是明太祖朱元璋。 第十章 各怀鬼胎 第二天一早,宋怿便带上了自己的两份大礼,准备去拜见王永年。 他此时正站在都察院外。 抬头看着那都察院的牌匾,与王永年的行径相比,显得着实可笑。 见着有人上前,连忙表面来意,拱手道:“学生宋怿,前来拜见王学政,有要紧的事要禀告。” 同时,手里附带着他的“诚意”,一并递了过去。 “明白,还请去大厅稍等片刻,我去禀告。”那辅官的微微点头应道。 …… “王大人,有人求见。”那辅官的低声说道。 “不见,谁也不见,让他滚。”那王永年异常暴躁的回道。 就在刚刚,上头的人才来过一遍,因为李学政那家伙到处闹事,问责到了他头上。 再加上张家突然出事,更是让他坐立难安,他甚至连谁在弄他们,都不清楚。 他虽吩咐过张家,要把证据清理干净,但谁知道呢,这说出事便出事了,万一真留下点什么,后果他是想都不敢想。 他这官位,不知如何保得住。 那辅官的迟疑的补了一句:“那人叫宋怿,说是有要紧的事要禀告大人。” 王永年停滞了手中的动作,喃喃道:“宋怿,有些熟悉,擦,莫不是李学政那狗东西让人找上门来了?” “那便见了,我看他有什么要紧事。”王永年朗声回道。 缓缓跟着出来,刚到大厅,便见着那宋怿悠哉的喝着茶,莫名有些烦躁。 宋怿是等的百无聊赖,给自己灌了半壶茶了。 见着王永年前来,连忙上去躬身道:“学生见过王学政。” 看着眼前的笑里藏刀的家伙,王永年是打趣道:“挺喜欢这茶?” 宋怿是讪笑着,微微点头道:“的确不错,我挺喜欢的。” “那待会便带些走,咱去书房聊?”王永年温和的说道。 “好。” 一番试探,也让王永年稍稍放宽了心。 两人慢步走向书房,周遭是冷清的很。 王永年也直截了当的问了起来:“你是李学政的人吗?” “怎么可能,学政莫要羞辱我,他那般伪君子,文人败类。”宋怿却是突然正声喝道。 他的眸色一暗,眉头微蹙,凶狠的眼神里透露着一股恨意。 王永年绕有意味的看着眼前的宋怿,冷然道:“李学政那般惺惺作态的嘴脸,着实令人恶心。” 宋怿也是随声附和着。 两人沉默良久,总算抵达了书房。 王永年不紧不慢的泡上壶茶,轻描淡写的问道:“你要禀报何事,说来听听。” 宋怿心里估摸着,试探应该结束了吧。 不过还是谨慎的先致歉道:“先前考室里,多有得罪。” “不打紧。”王学政茗着茶,回应道。 宋怿皱眉说道:“我怀疑,李学政与张家勾结,买卖科考名额,我去李学政府上走了一遭,人已经不在了。” 王永年表面故作惊讶的问道:“此言当真?” 心里却是忍不住想给宋怿鼓掌,少年,这个想法很不错啊,他表示认同宋怿的猜想,即便宋怿的消息异常滞后。 “千真万确,道试结束那日,我便看见张兴旺在府衙门口,给李学政送礼。”宋怿一本正经的说着。 这般让王永年着实有些意外,故作镇定的应道:“我知晓了。” 心里对宋怿渐渐放下了防备。 开始思索着,如何将这脏水,全盘扣在李学政的脑袋上去。 顺便还能同张家划清界限。 宋怿看着王永年思索的神情,适时的拿出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文书,递了过去。 “我觉得,以李学政的作风,必然会颠倒黑白,将脏水往王大人身上泼,因此自作主张写了一封文书,望大人不要介意。” 王永年有些诧异,但还是慢条斯理的打开。 《歌凤阳学府书》 内容主题落在了学府上。表示凤阳府的科考成果,不断提高,科第牌坊也愈发多了起来,最重要的是风气愈发变好。 高帽给王永年牢牢的带上。 ??是为天时,太祖得天命为之。洪武七年,改中立为凤阳。太祖取丹凤朝阳”之隐喻,取“凤凰山之阳”之意。 ??是为地利,凤阳府之运势为之。中都凤阳,乃明朝风水宝地龙脉地气所在。 ??是为人和,学政育才有方为之。教导治理凤阳学府有方,对寒门子弟颇为照顾,改制,改风气,所营造,创造出来的好成果。 ??表民意,表民心,传民声,为学政贺,为太祖贺,为大明贺。 一下就戳到了王永年的心眼上,称上雪中送炭,也不为过。 王永年这般也是绷不住了,凄然一笑道,“不,一点都不介意,立意深远,用词简练,读之更让人胸臆舒畅啊。” “知我者,宋兄也。” 其实无非把他王永年抬高,好跟张家划清界限,转手赠与上级,还能博得几分支持,抬高话语权。 王永年这下是半点不敢含糊,生怕这文书便从自己手里溜走。 话语间,又给宋怿添了杯茶。 “能为王大人分忧,是我的荣幸。”宋怿依旧保持着谦卑的姿态,微笑道。 “不过,可否让王大人帮我一个小忙。” 宋怿此番话,打消了王永年最后一丝顾虑。 他本想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真有点不敢收这文书,怕的就是宋怿不安好心。 王永年又是故作纠结的朗声道:“你说,我尽量吧。” 宋怿连喝了几口茶,鼓起勇气,却又言辞闪烁着说道:“家父有个愿望,便是想在咽气前,看我考取功名。” 言罢,又是情绪崩溃的黯然落泪,带着哭腔道:“若不是没有了法子,我也不会麻烦王大人。” 王永年支吾着说道,“害,那我想想办法吧。” 王永年倒也看穿了宋怿拙劣的演技,但人际交往,是时候就要顺着台阶下。 况且唯有利益挂钩,合作才更为稳健。 宋怿收敛下眼泪,急忙掏出了第二份大礼,递了过去,“小子,也不能让王大人白跑,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你收下。” “你…你这样子,真不合适。”王永年作势推拉了一番,顺势将银票揣进怀里。 那可是三千两银票,王永年要不心动,肯定是假。 心里便是想着,眼前的小子当真懂事,格局很大嘛。 但是小心思太多了,得敲打一番,往后替自己办事,也还不错。 至此,宋怿还没捂热的三千两银票,便花了出去。 上好的文书,也送了出去。 心怀鬼胎的二人,目的全都达成了。 两人随后交谈的那是一个热烈,宾主尽欢,你一句,我一茬,称兄道弟了起来,就差选个黄道吉日,结拜罢了。 “诶,老弟,这茶叶必须拿着,不然是看不起哥哥我啊。”王永年是佯装生气道。 宋怿倒也没推辞,接了过来,茶也确实不错。 走到门口,又见到了那管事的辅官,宋怿点头回以笑容。 迈步走出都察院,微风拂过。 风中还透露着些许微凉,落叶片片从头上掠过。 “入秋了,也起风了。” 第十一章 我骂着玩的 宋怿往回走着,考虑着接下来的对策。 自己的好处,可是没这么容易吃的。 文书能把他王永年抬的多高,也能摔的多惨。 “也该见一见吕鸿朗了。”宋怿思索着说道,却总是觉着忘了件事。 还在蜀王府正殿等消息的刘大同:阿怿出马,秀才应该是稳了吧。 回府的宋怿,缓缓掠过了正殿,径直朝吕鸿朗的住处走去。 轻轻扣响门。 “来了。”里面传来的却是个女音。 开过门,眼前是位白布素巾的女子,大抵是吕鸿朗的妻子。 “见过嫂子。”宋怿微微颔首说道。 那女子也是反应了过来,连忙道谢道:“不不,谢过恩人呐。” 没等宋怿反应过来,又是扑通,便跪倒在地。 “没事的。”宋怿赶忙伸手扶起,心里不禁吐槽,真不愧是两口子。 抬过头,便看见了远处正大步踏来的男子,攥着一双拳头,胳膊上肌肉鼓起,宽阔的胸膛昂然挺起,比起以往,周遭多了丝威武霸气。 吓得宋怿是一哆嗦,不知道的还以为,自个抢他老婆了呢。 吕鸿朗慢慢靠近,停下了脚步。 宋怿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架势,好像又要跪。 连忙伸过手,想要去扶,却硬生生被吕鸿朗连带着跪倒在地——夫妻对拜,头碰一块。 …… 过了好一会,三人都围坐了下来,品着茶,气氛却有那么一丝丝的微妙。 宋怿先开口寒暄了一番,“住的可还习惯?” “挺好的,挺好的。”吕鸿朗呆呆的应着。 嫂子却是扭捏的开口道:“你就嘴硬吧,这房子真太好了,但我们这心里不舒坦,过意不去啊。” “没事,你们尽管住便是,也不算白住,吕大哥可得跟着我做事的。”宋怿安抚着回道。 那嫂子闻言,也算松了口气,正色道:“我家这口子,早就闲不住了,你要让他干啥,吩咐就是了。” “那就好,我便把吕大哥借走了。”宋怿拉过吕鸿朗,讪笑着说道。 嫂子仍旧满不在乎的说着:“去吧,你好好干,知道不。” 走出房间,宋怿也不再打哈哈。 正色道:“那王永年后头的走私路子,你可还清楚。” “自然清楚,不过变没变就不知道了。”吕鸿朗直截了当的说道。 宋怿接着郑重其事的说道:“不清楚,那就查清楚!” “那这凤阳府,除了王永年这一伙,还有没有其他路子。” “那倒没有,不过听说最近有批野路子,叫啥子精盐,盐是真他娘的好。”吕鸿朗挠着头,喃喃道。 宋怿却是小声嘀咕了声,“野什么啊,那是咱自己的。” “啊?”吕鸿朗却是耳尖,听着了,不可思议的惊道。 “当真啊?这路子你从哪整来的。” 宋怿不耐烦的回应道:“没路子,我自己制的盐。” “啊!”吕鸿朗又是震声喊到,却又故作镇定的安慰着自己,“莫拿我寻开心了。” 宋怿仍是不耐烦的回应,“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卧槽,你小子还有这本事,那便让哥哥来替你大展宏图吧。”吕鸿朗振振有词的说道,急忙便要跟刚刚失态的自己划清界限。 宋怿低声补充道:“这回不卖私盐,你自己去跟信国公府谈去,顺便把私盐路子全清理干净。” “我是没问题,信国公府可是跟咱有矛盾,上次那小子,我可还记得呢。”吕鸿朗谈到自己擅长的地点,总是这般自信。 “不要紧,看你本事咯,谈的好,他兴许还得叫你声叔。”宋怿打趣道。 “对了,还有件事,不过我觉得没什么问的必要了。”宋怿似笑非笑的说道。 吕鸿朗拱手回应,“那就免开尊口吧。” “过几日,我带你去指证王永年,记得准备准备啊。”宋怿认真的嘱咐了一番。 “放心,都记脑子里,必定让他,身败名裂。” 听到回应,宋怿才安心的离去。 …… 与此同时,应天府。 “进来吧。”里头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李学政是一脸懵逼的应道:“是。” 这两天大起大落的他有些遭不住,刚走出通政司没几步,他就被锦衣卫拦了去路。 李学政的心中不免悲愤与绝望,路途中却渐渐看淡了生死,对着便是破口骂道,“连锦衣卫都这般腐败吗?大明天黑了,彻底黑了。尔等大明的害群之马,不得好死,早晚要诛九诛,浸猪笼。” 可慢慢发现,去处好像不是荒郊野岭,也不是监牢,他不禁愕然,心里有些莫名的慌乱。 最后进了这紫禁城,入了奉天殿,他的眼神逐渐空洞,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心里翻腾着无数的念头,他想要大喊大叫,却又嘶吼不出任何声音,也不敢嘶吼出声响。 李学政跟着那太监慢慢走进,却不见有人。 两只眼睛紧张不安的转动着,打量着四周,眉头紧皱,不自觉的咬着嘴唇,两只大手不知道该如何放,他很清楚,来者只会是一个人——太祖朱元璋。 “莫紧张。”李学政后头突然传出阵声,吓得他不禁有些腿软。 “微臣,叩见陛下,先前有不敬,臣罪该万死。”他急忙转过身子,跪倒在地。 “起来吧。”朱元璋扶起了李学政,喃喃道。 李学政也不好不起,只是默默低着头,不敢直视朱元璋那威严的姿态。 即便此刻,他都还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老者,竟是太祖朱元璋。 朱元璋饶有意味的打量着,讪笑道:“怎么,我可听闻了,你朝锦衣卫破口大骂的姿态不是如此。” “不敢,不敢,辱骂朝廷命官,臣罪该万死。”李学政连忙跪倒在地,低声道。 朱元璋却是摇了摇头,正色道:“我觉得你骂的好,锦衣卫有屁用,凤阳府已是这般,吾竟然一点都不知情,一群吃干饭的家伙。” “爱卿快快请来,凤阳府这般,有锦衣卫的一份责任,更有我的一份责任。” 李学政不知所措的站起,双腿仍有些止不住的颤栗,“不不,是我等的责任,让陛下担忧了。” 朱元璋也没再深究,岔开话题道:“问题已经存在了,现在重要的是如何解决它,凤阳府已是如此,这天下各府又当如何?” “陛下,需要臣做什么。”李学政也是看清了形势,识趣的说道。 “蒋瓛,滚进来。”朱元璋声色俱厉的朝外头喊道。 看着眼前蟒袍飞鱼服的精壮男子,伴随那凌厉的眼神,李学政不由一哆嗦,后退好几步。 蒋哥,我就骂着玩的,您别当真。 第十二章 变故 锦衣卫驻所。 眼前这压抑的气氛,着实让宋怿有些喘不过气。 先前那赵隆找过他好些回,但都被些事情耽搁了。 这次他倒也不找了,直接喊人堵在了蜀王府门口,“八抬大轿”请他宋怿走一趟。 宋怿是前脚刚从吕鸿朗那出来,后脚便被人核善的,请了过来。 这他倒是头一回来这锦衣卫的驻所。 众人见着他,也不过点头示意,便又很快进入工作。 坐了好一会,那赵隆才匆匆赶来,双眼显得空洞无神,身形也消瘦了些许。 他不禁关切地说道:“你们这是,忙些什么呢?总得休息休息吧。” 赵隆却是径直白了他一眼,一副看弱智的神情,喃喃道:“忙什么,您不知道吗?” “还休息?抄了这整个张家,127口人,查都查不完。” 气氛突然便显得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宋怿熟练的选择用沉默消磨这份尴尬。 赵隆倒也直接,开口问道:“所以,张家后头那人是谁?” “王永年,王监察御使。”宋怿言简意赅的说道。 赵隆思索了一番,喊来一位下属,低声吩咐道:“今晚之前,把消息传上去,找李百户,不然来不及。” “是。” 吩咐完,皱眉看向宋怿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锦衣卫还关心这个?”宋怿干笑道。 “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他身败名裂的。” 赵隆只是平静的说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不要让人来搅局,谁都别来。”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进。” 那锦衣卫缓缓进来,看着眼前的宋怿,一下止住了话语。 “没关系,你说便是。”赵隆倒是不避讳,正声道。 那锦衣卫言简意赅的说道:“汤昱那伙人,好像有动作,明晚要在贤集楼开诗会,貌似声势挺大的。” 明晚,是放榜前的最后一晚,庆祝也说不过去。 不选在放榜后,偏偏在这个时候? 多半是,王永年也掺和进去了。 至于到底要干什么,不清楚。 “放出去了?”宋怿意味深长的问道。 赵隆也是直白的说道:“对,今早,信国公亲自提的人。” “有点意思。不过我希望再有变动,你亲自告诉我。”宋怿喃喃道了声,便转身离去。 …… 有点打乱计划了,出了监牢,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宋怿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只想一杆子,把敌人打的起不来地。 诗会会是那个变数吗? 发着愣,宋怿回到了蜀王府。 没等他去找朱椿,便迎面碰上了。 两人一句话没讲,便一块走去了书房。 朱椿轻描淡写的说道:“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做。” 宋怿挠了挠头,满不在乎的说着,“我不知道。” “他王永年为何如此不安分,我的东西,可是没这么好拿的。” “先混进去诗会吧。” “然后呢?”朱椿继续问着。 “明白他们的目的。”宋怿认真的回应着。 朱椿继续追问道,“接着呢?” “破坏他们的目的,顺便让他们身败名裂。”宋怿干脆利落的说道。 朱椿哑然一笑,“挺好的,问题解决了。” “不,没解决,我得,先,混进诗会。”宋怿冷然说道。 砰砰砰,猛烈有力的敲门声,将二人紧张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阿怿,在不在,在不在?”外头传来刘大同的呼喊声。 没等二人回答,他便推开了门,看见了宋怿。 急忙冲过来,拉紧了他的手,问道:“阿怿,我能不能中秀才啊。” 宋怿这才想起,刘大同出去时的嘱托,他咋把这回事忘了呢。 可能是跟王永年聊嗨了,真忘了。 “这个吧,我觉得以大兄的实力,必然是能过的,何必多此一举。”宋怿一本正经的胡扯了起来,接着更是给自己找补道: “如果大兄你没考上,必然是考官有问题。” 刘大同看着宋怿坚毅的眼神,果然放宽了心,拍了拍他肩,欣慰的笑了笑。 转身乐呵的要去放飞自我,突然想起点事,转头问道:“那信国公府的汤昱,说要开什么诗会,非要拉着我去。” “你俩谁陪我走一遭啊,实在不行就算了。” 听着此,宋怿与朱椿倒是相视一笑。 福星啊,问题解决了。 …… 翌日傍晚。 “阿怿?阿怿?宋怿!” 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将宋怿从睡梦中唤醒。 宋怿恍惚间,缓过神,应道:“啊,怎么了。” “你没事吧,殿下说你这一天,都没迈出过门。”门外头刘大同关切的问道。 “没事,让大兄担心了。”宋怿缓缓爬起,朝外走去。 刘大同刚推门要进,便遇上了刚走着门口的宋怿,被他一把推了出去。 “怎么,你小子金屋藏娇了不成。”刘大同看着眼前宋怿这衣衫不整的模样,打趣道。 宋怿清了清嗓子,正色辩解道:“大兄莫胡说,我的为人你是知道的。” “行,那咱走吧。”刘大同淡然说道。 见着宋怿迷茫的模样,他顿时提高了嗓门喊道:“去诗会啊!你莫不是忘了。” “那不能忘,天色还早,我再歇息一会。”宋怿是有气无力的回道。 “那怎么成,要是迟到了,你让大兄我的脸往哪放,况且,子曰,言而有信……”刘大同又开始碎嘴,念叨起来。 宋怿是招架不住,只能应和道:“好好,那我捣鼓一会,便来找你。” 宋怿指着自己邋遢的模样,打发走了刘大同。 这才缓缓进屋,连忙趴在了书桌前。 宋怿从那一团凌乱的纸堆里,找出了十数张,紧紧攥在手里,喃喃自语道。 “还好不是做梦,但也就只记得这么多了。” 这是他一夜的战果。 是从他为数不多的脑容量里,压榨出来的几首诗词。 接着宋怿稍稍收拾了一番,从中拿出几张宣纸,揣进了怀里。 再将其余宣纸小心的藏好,这才去找刘大同。 …… 那汤昱等人定的是贤集楼,在瓦屑坝,从蜀王府过去,少说也有二十里地。 不过好在凤阳府水路发达,总归还是好解决的,两人在边上小码头,雇上一艘乌篷船,吹着江风侃大山。 刘大同无意中便提起了王永年,沉声说道,“那王学政,貌似要升官了。” 宋怿闻言,迟疑的问道:“嗯?又发生何事了?” 第十三章 诗会 “听说好像有人巴结那王学政,写了篇上好的文书,这马屁可拍的好啊。”刘大同满是愤慨的说道。 接着看宋怿呆愣的模样,便又是解释道:“现在可在凤阳府传开了,那文书立意颇高,待传到应天府,讨得上头欢心,还不得升官。” 宋怿顿时是不知好气还是好笑,想吃瓜,却吃自己头上了。 不过文书是传开了,那就好。 宋怿也不回应,岔开了话题,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 渐渐,也就快到了。 待转过那贤集台,天色便也黑了。 不远处,那座屹立在贤才桥边的,就是贤集楼了,暮色下,闪烁着光辉,显得格外晃眼。 两人也仅是第一次瞧见,这般气派的酒楼。 “春江秋月十六楼,诚不欺我。”刘大同沉浸其中,摇头晃脑的喃喃道。 却听咕咕几声,宋怿是腹中作响,惹得他顿时没了兴致,催促着船夫道:“快划船,划快些。” 宋怿无言,毕竟从起来至此,他是半点东西没吃,着实遭不住。 船夫倒是见怪不怪,赶忙使劲划着撸,将二人送上了码头边。 上了岸,刘大同关切的指向了一旁的小草丛道:“去吧,我等你。” “啊不是,大兄误会了。”宋怿赶忙解释道,说罢眼睛便瞟向了酒楼去。 “肚中无物,忍忍便是,你催那船夫作甚。”刘大同会了意,连忙甩锅道。 话语间,两人便来到了贤集楼前,只见门口列着张长桌,桌上摆着宾客录,以及提名的笔墨。 两人坐在桌前,小声聊着天。 宋怿默默使了个眼神给刘大同,但刘大同好像会错了意,神色淡然,走上前。 “见过张兄,王兄,鄙人刘大同,贤弟宋怿。”刘大同指了指宾客录,拱手淡然道。 宋怿是一脸诧异的看着刘大同,这哪有上来就报名号的,万一给认出来了呢? “进门左拐,楼上天水间。” 那没事了,能进去就成,不用在意细节。 刘大同转过身,得意的朝宋怿笑了笑,领着他便进了酒楼。 天水间,贤集楼之最,居至最高,以之一层为一间,外有乾坤,内有洞天, 宋怿两人进来时,便瞧见,众人围簇着一位黑花缎圆领袍,头戴大帽举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盘膝而起,朗声道:“诸位盛情难却,我也不敢再做推辞,献丑了。” 围簇着的众人登时欢呼起来。 正好也合了宋怿的意,转过头寻觅起了空位,只是来的稍晚,位置已经不多。 宋怿不经意看向了角落,只有寥寥几人,身旁空闲的很,也适合自己低调看戏,便拉着刘大同过去落座。 几人微笑致意,宋怿望了过去,微笑的摆了摆手。 待到走进,才发现,角落几人,均穿着洗经发白的蓝色皂领襕衫,桌前尚无吃食; 而围簇一团的众人,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桌前佳肴美馔。 俨然不成一团,区别而待之,有些过分势利了。 没等宋怿上前质问,便听那中年举人高吟道: “天水秋云薄,从西万里风。 今朝群贤集,来日高峰会。” 登时满堂喝彩,跟请的拖是没什么差别。 宋怿是理都不理,可腹中已咕咕作响好几回,看着别桌的松茸茶干,什锦,松花鱼等,更是馋的不行。 正要起身发作,身旁刘大同却是先忍不住了,戳破了那帮“诗人”的雅兴。 他可是正主请来的,我大同兄可受不了这委屈。 “怎有宴会不予吃食的道理,莫不是要饿死同僚不成。”刘大同拍了拍桌子,冷哼一声,语气不善的说道。 正吟诗欣喜接受众人夸赞的中年举人顿时变了脸色,怒斥道:“哪里混进来的乡野村夫,诗会上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可刘大同是越怼越来劲,起身便准备好生“议论议论”,宋怿那是拉都拉不住。 没等二人对峙上,人群里便涌窜出一男子,穿着更是亮眼。 宋怿以为这帮人是准备以多欺少,咻的一下,也站了起来,替自家大兄撑腰。 “误会误会,是我的疏忽,王老爷吟诗颇佳,我一时便失了神,没能顾及好诸位同僚。” 男子一面向着宋怿等人拱手作揖致歉,一面不忘夸赞那王老爷——中年举人,言罢,便挥手示意伙计赶紧的上菜。 宋怿这会是看呆了,人情世故是被这家伙玩明白了。 他倒也认出了此人,便是那秋水楼遇见的李姓男子。 见此,刘大同也没再纠缠,拱手致意了回去。 没等宋怿坐下,男子便朝着宋怿走了过来,颔首微笑道:“在下李修明,咱们可是又见面了。” “幸会幸会,也是麻烦你了。”宋怿连连拱手谢道,时候未到,能低调便还是低调些。 “宋兄年轻有为啊,代家中长辈问候道蜀王。”李修明诚恳的说道。 果然,自己身份,在明眼人面前,都是幌子,宋怿冷然应道:“我不明白阁下何意。” 在宋怿看来,如今知晓自己身份的,九成九都是老阴逼。 “是我打搅了。”李修明淡定的回道,便退去。 宋怿这才坐下,可没等喘口气,刘大同便凑着脑袋过来道:“这人有够心机的呐。” “管人家作甚,吃菜吧,大兄。”宋怿头也不抬,敷衍道。 他的肚子告诉他,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低着头,举着双筷子,也不挑,看着啥便夹啥,能填饱肚子便是。 至于刘大同,更是不讲究,逮着盘子夹,身旁吃完了,便继续伸手去拿远处的盘子,这番吃相,像是饿了好些天。 宋怿不免都有些局促,害臊,捅了捅正胡吃海塞的刘大同。 “还说我呢,大兄你慢点吃,别噎着。” 刘大同倒是满不在乎,边吃边拎起桌上的酒壶猛灌起来,嘴里还不忘嘟囔着:“好不容来一趟春江秋月十六楼,这般好酒好菜,容我享受一番。” 宋怿只得心中暗叹,圣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诚不欺我。 刘大同总归是大兄,宋怿也不再劝,默默叹了口气,给自己也斟上一杯好酒,一饮而尽。 “这酒真不错啊。” …… 第十四章 都坐下,听我说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唠着。 宋怿时不时便能听见有人在议论着那《歌凤阳学府书》,心思也定了下来。 缓缓转过头,降下了音量,低声道,“大兄与吕兄见过了吗?” “见了,还挺会来事,把那汤家的人忽悠够呛。”刘大同慢条斯理的说着,嘴里还不忘吃上两口。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不说我还忘了,吕兄说汤家可能也不太干净,我是没听懂。” 宋怿闻言却是沉默了下来,又给自己斟上一杯。 …… “兴尽至此,那我们的诗会便开始吧。”那李修明是缓缓上去,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微笑着,面向众人讪笑道,“大家即兴发挥便可,不用拘束,我便抛砖引玉,与诸位共勉之。” 众人还是一样的捧场,听闻又要作诗,登时便欢呼了起来。 李修明自然的起身,端起杯酒,一饮而尽,朗声道: “梅经苦寒暗香至,剑自砺磨锋更利。 今朝饱尝耕案苦,来日贵名金榜题!” 一诗便赢得满堂喝彩。 虽说诗韵算不得上成,但抛砖哪来的这般讲究,气氛到了便可。 这李修明,文采倒还是有几分。 宋怿对这古代诗会是颇为向往,仔细听得那李修明作诗。 转头又见几位文人,举着酒杯,吟诗唱和起来,至于水准,倒有些许差强人意了。 没一会,宋怿便瞧见,正主登场了。 那汤昱不紧不慢的走上去,缓缓登台。 会场上,众人也齐齐停下了声响,静静待之,可唯有一人还搁那吧唧嘴,声音显得尤其大。 宋怿也听出些不对劲,这声音好像很近,回过头,才发现刘大同正一个劲的搁那胡吃海塞,吧唧着嘴。 赶忙伸手捅了捅刘大同,小声道:“别吃了别吃了。” 刘大同是满不在乎,一边大口的吃着香米饭,一边含混答道:“这饭不错,小宋你也吃啊。” 又是扒拉两口,抬头环顾一番,更是加大音量,像l向是对着众人道:“不用管我,继续啊,难不成还不让人吃饭啦?” 邻桌人,看着刘大同这般吃相,属实是忍无可忍了。 大家不都是早早赶来,天色从亮到黑,哪个不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只不过正听着作诗,自持身份,才没怎么动筷。 便见一花蓝景缎圆领袍的中年男子,猛的拍案桌,指着还没停筷的刘大同,冷喝道:“哪里混进来的饭桶,不知礼节,不知廉耻。” 临近几桌的也是纷纷望了过去,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中年男子同桌更是义愤填膺的呵斥道,呦喝着店家过来,将这混吃混喝,滥竽充数的穷酸家伙赶出去。 听得这般话语,宋怿着实有些忍不了,正要起身发作。 自己桌这几人却是拍桌站了起来,怒声道:“穷怎么了?招你惹你了?谁滥竽充数了,也没见你有多厉害,也没见你能吟诗作对啊。” 气氛逐渐不对劲,两方更是剑拔弩张了起来。 那李修明又是赶忙跑来救场。 宋怿顿时也冷静了下来,差点便坏事了。 “给吾一个面子,汤公子还在上头站着呢,都还没赋诗,若是都闹散了,我上哪说理去。”李修明开着玩笑,打趣道,不经意间递了个眼神。 中年男子倒是微微拱手,熄了火,“李案首的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 眼下直接无视了宋怿同桌那几人,一人仍是气不过,想上前去。 不过被宋怿一把拉住,小声道:“不至于同这般人置气。” 时机未到,再看看他们到底如何。 况且,那一不起眼的旮沓里,还藏着个王永年呢。 几人也倒听劝,坐了下来。 见此,宋怿才长舒一口气,听劝便好。 不过汤昱却是看见了宋怿,但身旁的刘大同,让他有些诧异。 李修明也再次走上台,朗声笑道:“发生了一点点小插曲,不过没关系,作为同乡,我们应当团结起来,以兄弟称之,手足之情待之。” 一番波折下,几人也没得兴致再吃,宋怿无聊的打量起四周。 眼睛有意无意的看向那王永年。 台上这会又多了一人,貌似还有些名气的样子,惹得台下众人一起欢呼,那人讪笑着,朗声高吟道: “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 草堂留今世,诗圣着千秋。” 宋怿听得前半句,已是准备起身喝彩,但下句一出,顿时皱起眉头。 格律竟然出错了,这是他没想到的。 在场众人也是脸色稍变,但没人提及。 只是微微有着几阵叹息。 汤昱微微躬身,向那人示意了一番。 便突然背向众人,又不知从哪抽出张宣纸,提笔写了起来。 貌似随手涂抹了一番,便转过身,朗声道: “文星为粲在天涯,龙扈德星不可酬。 带月旧约风雨变,林虚郎宿似凝愁。” …… “好!好诗哇。” 伴随着,也不知道谁带的头,场中爆发出了热烈的叫好声。 “好一个‘星为粲在天涯,龙扈德星不可酬’呐。”台下王老爷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激动的高声道:“哈哈,凤阳当兴啊,前有《歌凤阳学府书》,展我凤阳之风采,后有汤公子妙笔成诗,如若文曲星下凡。” 这番给宋怿整不会了,这也太能扯了,没等他吐槽出口,便听见身旁噗呲一声笑。 寻声而去,没错——又是刘大同。 惹得那王老爷是勃然大怒,冲上前质问道:“竖子,你笑甚?” “没事,你们继续,我只是想到了开心的事情而已。”刘大同敷衍着解释道。 那王老爷看这态度,顿时还要去理论一番,却是被汤昱拦了下来。 “诗会,意见相左很正常,有争议,才会有进步。”汤昱打着圆场,拉着王老爷一同下了台。 此时交恶了刘大同,对他来说没有好处。 随后却又是接二连三的开始“斗诗”,大同小异的戏码上演了多次,但诗会的气氛却是逐渐高涨。 宋怿默默当着自己的看客,胸中却是有股抑制不住的愤懑之情。 转过头,瞥见那王永年貌似心满意足的要离开。 他才渐渐沉下脸色,他慢慢也摸清了开诗会的意图。 汤昱等人的想法很简单,要借着诗会造势,抬高自己,洗洗他那臭掉的名气,确保自己明日中秀才,显得顺理成章。 顺便也能抬高他王永年,落得一个慧眼识珠的名头。 若是再借着宋怿那番文书,指不定便能更上一层。 但是,这群人,在宋怿眼前用这种法子,多少有些班门弄斧了。 这般把握舆论,引导风向,宋怿曾经每天得在营销号上见识无数回。 良久,待到那王永年终于起身离去,宋怿才长舒一口气。 抑制不住的情绪,得发泄出来,才有益身心健康。 拉过刘大同交代了几句,指挥着他去当那“刺头”。 宋怿则是自如的涌窜在人群里,边社交,边收集着“证据。” 刘大同迈着自己那六亲不认的步伐,缓缓走上台前,震声道:“静一静,都听我说几句。” 看着众人一脸茫然的模样,刘大同讪笑着说道:“都坐下,坐下听。” “对了,阿怿你先站起来。”刘大同不慌不忙的说道,转身又是拿起了台上那汤昱“写”过的手稿。 宋怿有些茫然,不对劲啊,剧本里没有这一段的。 却见他清了清嗓子,正声道:“就这首诗,我听的很认真,唯有两个字可以评价,垃圾!” “哦对,还有你们那斗诗,不,那些垃圾,也好意思拿上台面?” 台下众人顿时便沉下了脸色,那登过台的更是气得涨红了脸。 宋怿听得脸黑了半截,这大兄不讲武德,抢自己台词。 刘大同看着众人变化的脸色。 却是歉然一笑,谦卑的解释道:“啊,不要误会,我并非针对你们,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第十五章 五步成诗 闻言,那先前有过冲突的中年男子,是怒气冲冲的要上台。 但看着刘大同魁梧的身材,恶狠狠的眼神,自觉的隔开了距离,嘴炮道:“你什么意思?” 刘大同本想“刺头”到底,却被急忙上前的宋怿,拦了下来。 他打着哈哈解释道:“抱歉,他这人不太会讲话,一紧张就这样,可能表达意思有点偏差。” 接着清了清嗓子,郑重的说道:“我大兄绝不是针对诸位,他的意思是,大明诗坛的创作,都是垃圾。” “所以,四舍五入,你们写的也都是垃圾。” 让大兄一个人装逼,不合适。 刘大同本来还有些怪宋怿将他拉开,可现在这操作,让他看傻了。 不带这么开地图炮的呐。 这话一出,下边顿时炸开了锅,脾气暴躁的是直接冲上了台。 那中年男子也是欺软怕硬,一把扯过宋怿的衣襟,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宋怿却是不慌,以退为进,缓缓推开,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认同吗?那我问你们,这大明诗坛几十年,可有一首能比肩唐宋?” “不是垃圾,又是什么?”随之便是阴着脸色,沉声道。 那中年男子顿时也被宋怿的话喝住了,待看清宋怿的打扮后——明摆一穷酸小子。 他才不屑的冷笑道:“装什么,你懂作诗吗?知道何为韵脚何为格律,如何用典,化典你可懂吗?光张嘴谁不会。” 眼看震住了宋怿,又是接着嘲讽,“在场如此多的文人名士,缙绅,举人,轮得到你这一介布衣评头论足吗?” 旁人更是阴阳怪气,纷纷附和着说道:“就是,口气如此之大,有本事你写首诗来,让我们看看,你能写出何等好诗?” 双方是渐渐互呛着,架了起来。 李修明这万花油,又是冒头出来,当起了和事佬。 他打着哈哈说道:“我知道,你们这般年轻人,喜欢出风头,见着大家的风采,不免有些酸楚之味,很正常。” “先前也闹了些不愉快,但宋兄你这般做法,着实有些偏激了,这样吧,你们给诸位诚恳道个歉,事就算过去了。” 众人闻言,也消散了些火气,算是给那李修明几分面子。 目光齐齐注视着宋怿,想看他是如何“诚恳”的道歉。 宋怿却是一言不发,站在原地,缓缓整理起自己被扯乱的衣襟。 那李修明见此,脸色也有些挂不住,又是扯来由头劝慰道:“宋兄这般说的也不无道理,可这大明诗坛也才几十年,刚起步,若想兴盛,日后还得靠诸位共勉之,是吧。” 宋怿是半点不吃道德绑架这一套,转过头,自顾自的整理起“证据”。 汤昱见着宋怿这软硬不吃的模样,顿时来了火气。 若说刘大同,他还有些许顾忌,但宋怿,可就免了吧。 他猛的拍桌,不客气的呛道:“正是因为这般老鼠屎,才坏了整个大明诗坛的风气。” 众人见着宋怿如此不识趣,也是义愤填膺的骂道,推搡着宋怿,让他滚出去。 宋怿倒饶有意味的看着汤昱,拿出他份“手稿”,喃喃道:“汤公子别这样说自己,虽然我也觉得你是老鼠屎。不过你下次抄诗之前,能不能先看看啊!” “就这墨?刚写出来跟我家挂墙上十年似的。” 那汤昱顿时便涨红了脸,怒喝道:“你莫要血口喷人,空口无凭,污蔑人清白。” “我不同你辩解,大家自己看便是。”宋怿耸了耸肩,喃喃道。 接着将诗稿甩了下去。 “再看王兄诗稿,写出来的跟念的不一样呢?有意思。” “喔,再看沈兄的诗,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出自晚唐某位不知名诗人,抄的真够冷门呐。” 底下几人却是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反驳。 宋怿仍是一件一件的扒着几人的操作,接着更是杀人诛心的说道:“斗诗这几位呐,名气可都是不低,写个诗,竟然格律都出错?” “还有一点挺有意思,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他们格律都错在了第三句。这演技有些过于拙劣了,回去要扣钱的。” 那几位名人雅士,有的羞愧难当,有的急的涨红的脸,更有甚者更是愤然离席。 气氛顿时便微妙了起来,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一瞬间,所有矛头都转向了汤昱等人,大家好像都被他们当猴甩了。 涌上前去,一并围住了汤昱等人,想要个交代。 那汤昱却仍旧嘴硬道:“空口无凭,这般都是你臆造的。” “大家别信他的鬼话,他连作诗都不会,懂个屁,你有本事做首合撤押韵的诗出来看看。” “对,作诗!” “作诗!作诗!作诗!” 众人跟着便是起哄道。 矛头一下便又让汤昱甩给了他。 宋怿却是讪笑着,摇摇头,“我何曾说过我不会,作诗,又有何难。” 张口要背,却是紧张了起来,声色俱厉的吟道: “州县不须帘半卷,书上无用。 我爱须游猎,皆不不妨今气味。 料于杳冥无停待,十载中书浮水面。 人怪庄椿,所以无人解。 还二萱堂生翠浪。 但歌亦足无一事。” …… 他张口有些嘴瓢,不小心便念了首词,但气势一点没落。 一时间,便镇住了汤昱等人,众人也止住了话语。 旁人却是不小心嘀咕了声,这貌似是词,那汤昱几人也反应了过来,嘴硬着说道:“诗词都不分,谁知道是否是找了代笔。” 宋怿也不慌,见招拆招便是,“有趣,那我便再以一首,长诗,送给诸位。” 宋怿缓缓起身,一步道一句,五步恰成诗。 “水国寒消春日长,燕莺催促花枝忙。” 风吹金榜落凡世,三十三人名字香。 遥望龙墀新得意,九天敕下多狂醉。 骅骝一百三十蹄,踏破蓬莱五云地。 物经千载出尘埃,从此便为天下瑞。” 这一首再出来,众人脸上讥讽,看戏之色尽失,那刁难宋怿的中年男子更是面现惊异之色。 就连那王老爷也是一脸见了鬼的样子,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半个字。 第十六章 无题与黄观 宋怿是端坐在椅子上,饶有意味看着汤昱的表情变化。 汤昱竟然很快恢复了平静,笑着说道,“好诗,好诗。” 然而那笑意下,掠过一丝不容察觉的狠厉之色,虽转瞬即逝,却还是被宋怿察觉到了。 宋怿没去碰撞眼神,转而将目光看向了刘大同,示意他见机离开。 接着,阴阳怪气的向着众人说道:“不知,我可否有资格在此评论一二?” “口气比诗强,比肩唐宋,我可不认同。”依旧有人不服气的小声嘀咕着。 但场内附和的却成了少数,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沉默。 见还有人死鸭子嘴硬,宋怿也不惯着,看着眼前几人,喃喃说道,“行,那我再来一首,你们定体裁。” 话语间,锐利的目光横扫着全场,眼神闪烁间,透露出一股洞察一切的凌厉光芒,令面前的几人都心中一颤。 那人看着宋怿的目光,支支吾吾的说道:“那…那来个绝…绝句。” 闻言,宋怿默默转过身,从台上拿起一张空白宣纸。 刘大同也是便默默走上前,替宋怿研起磨来。 没一会,刘大同便自行退去,宋怿则是缓缓提笔,蘸墨。 举笔信手涂抹几下,身姿展而不夸。 笔迹流水行云,落笔如云烟。 举笔,落笔,收笔,是一气呵成。 随后,抬手将诗稿递了过去。 良久,竟然无一人敢上前拿过。 待到宋怿冷然道,“都不敢接?” 那王老爷才上前,拿过诗稿。 那王老爷举着诗稿,走到会场中央,清了嗓子,高声念了起来。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今” 那王老爷念到第二句,便一脸见了鬼的样子,支支吾吾的,不敢再念下去。 “至今,今什么,快念!” 脾气暴躁的是高声呵斥道。 可王老爷仍旧阴沉着脸,不肯读下去。 却不知道从哪蹿出个黄袍男子,一把抢过了宣纸,朗声道。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登时满堂鸦雀无声,那黄袍男子也呆在了原地。 …… “好,好诗,真他娘的好诗!” 良久,也不知道谁起的头,场内是接连不断的叫好声。 宋怿倒是听出来了,是自家大兄的声音,不过看破不说破。 “好一个‘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黄袍男子也是缓过神来,激动的感叹道。 双手更是高举着诗稿,振振有词的说道:“不朽之名句也,此诗当为今大明诗坛第一。” 宋怿若无其事的坐在一旁,肚子还又“咕”的响起。 他只好嘟囔着道,“可否再来些吃食,饿惨了。” 众人连忙吩咐着,又去点上吃食,心急的便直接端着自己桌的盘子,送了过来。 宋怿也不拒绝,闷头吃了起来。 再抬过头发现大兄已然离去。 那汤昱等人,也已经不在,还有那几位演技拙劣的“大诗人”,也貌似被一并带走。 可那李修明,却是并未离去。 宋怿是不在意,又自顾自的吃喝起来。 刚才那位黄袍男子却也凑了过来,递回了诗稿,自来熟似的坐在了宋怿旁边。 边聊边喝,身旁人是愈来愈多,众人不知不觉中便围簇在了宋怿身旁。 那黄袍男子直到与周围几人,都喝的尽兴,聊的愉快后,他才致歉道:“刚刚有些激动,太过冒犯,是我无礼了。” 言罢,给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又沉声道:“敢问此诗为何名。” 这是他好奇的,也是在场诸位文人所好奇的。 宋怿拿过酒壶,又倒了杯,慢悠悠的喝完,才摇头晃脑的说道:“无名。” “无名?好名字!好诗,先生为当代狂士也。”黄袍男子说罢,又饮了一杯。 宋怿愣了愣,缓缓拿过酒壶,同他斟上一杯,一饮而尽,算作罚了三杯,便当认同了黄袍男子。 同桌几人也是乐呵了,看着黄袍男子这般真性情,有意结识,便拱手问道:“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男子浅笑着说道:“认识几位,是我之荣幸,在下池州府许观。” 没等宋怿思索明白,邻桌的那几位秀才便猛的起身,震惊的高声道:“池州府,小三元的那位许相公!” 那同桌几人也是震惊,连忙说道:“不知竟是许相公,多有怠慢。” “不打紧不打紧,今宋公子才是主角,我比不得他之文采。”许观连忙摆手道。 “许观,很有名吗?”宋怿嘴边嘟囔着,没想明白。 正思索着,他便又听着耳边有人夸他,“吾对家师黄冔颇为敬仰,其之才,唯有宋兄可比拟。” “黄冔,这名字有点熟悉。”宋怿一旁又是自言自语道。 接着却是猛的起身,来了一句国粹。 宋怿死去的记忆突然复苏,就说这名字咋这么熟悉。 黄观,字澜伯,又字尚宾,早年从许姓,池州府贵池县清江金墩人。 师从元末明初学者黄冔,自幼勤学,洪武二十四年,黄观中会元,殿试仍赐黄观第一;明洪武二十九年恢复黄姓。 最重要的一点,黄观——明朝唯一的“六首状元”。 …… 与此同时,刚回府的王永年。 心情异常愉悦,近来诸事顺利,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去。 他也喜欢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张家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若是能像宋怿那般,聪明懂事就好了。” 王永年又是暗骂了遍,才躺回了床上,喃喃道,“不想这晦气的家伙了。” 心里思索着,文书,这会应该传到了应天府了吧。 明日《歌凤阳学府书》的名字,应该能传遍应天府。 不过那几位纨绔是真愚昧,张家都废了,还这般嚣张跋扈。 “差点坏我好事,要不是我王永年,略施小计,明日放榜,你们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王永年冷然说道。 刚刚若不是他眼神警醒了好几回,不知又得犯多少。 虽然依旧没按计划进行,东西也准备错了,但至于不会露出破绽了。 “明日放榜,便是我王永年高升之时。” 带着对明日的美好憧憬,王永年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十七章 锦衣夜行 贤集楼外。 附近的一处小巷子里,一青衣男子,后头领着数十侍卫。 不久,又走进去位年轻公子哥。 而巷子不远处,却是有着两名黑衣男子,静静观察着。 其中一人,却是不忍说道:“赵总旗,我们好像被蒙了,那刘大同不是说只跟走私案有关吗?” “这眼下,可不简单了啊,暗藏私兵,啧啧。” 另一人不是他人,正是那赵隆。 那刘大同是一出酒楼,就屁颠屁颠的找到了锦衣卫,说信国公府同走私案,可能有关联。 赵隆便急忙带着人前来。 眼下,看着的却是这汤昱与自家私兵会面的场景。 那锦衣卫又是开口问道:“总旗,我们好像搂不住了,又一队私兵进去了。” 赵隆没回应,只是默默看了看后头。 接着才冷然说道,“提刀,王虎。” “来多少,都得死。” 随后,带着那王虎,慢慢靠近了过去。 与此同时,巷子里。 青衣男子拱手上前,恭敬的说道:“公子,人齐了。” “好,那就位吧,今晚,便让他宋怿走不出这贤集楼。”汤昱说话声音不高,喉咙里滚动出一丝丝颤音,透露着难以掩饰的紧张与激动。 他父亲曾告诉过他,“有些人,你注定斗不过,若是不能为友,便在他尚未发迹时,除之后快。” “记住,一时的看轻可能就是祸端的开始,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决定好了便不要留手。” 汤昱看着侍卫散去,平静的自语道,“宋怿,我也不想的,是你三番五次出现在我面前,坏我好事,祸端,我不能留。” 可没等彻底散开,便听见了一声呼哨。 十数锦衣卫,忽然从四周草木间蹿出,迅速将他们团团围住。 “别着急走啊,诸位。”赵隆不紧不慢的走上前,打趣道。 “我请诸位去我那喝杯茶,不知方便不方便。” 汤昱缓过神,看着眼前十数锦衣卫,顿时讥笑道,“赵总旗,你貌似没搞清楚情况,这点人,好像请不动我。” 扬手一挥,一众侍卫便提刀围了上去,嘴里高喊着,保护公子。 那王虎顿时沉声问道,“赵哥,咱们还上吗?” 没等赵隆开口,身后却是缓缓走出一人,穿着一袭粗布衣,讥讽道:“什么时候,锦衣卫也这般胆小了?” 言罢,一个箭步上前,抽过那王虎的佩刀,直扑而上。 侍卫虽来不及反应,但还是横着身子上前去挡。 那布衣男子是丝毫不退让,抡起右臂,手里的大刀向着人群猛然劈去,出手又快又狠,刀风凌厉,呼呼作响。 一连砍死数人,硬生生空出条道,他看准机会,猛然冲出,向着汤昱袭去。 布衣男子再次抡起大刀,一刀从后至前,抡出一轮半月。 那沉重的大刀,自上而下,重重的向汤昱砸去。 汤昱那阴厉的脸色猛然一僵,却是一袭青衣提剑挡在了身前。 “呯!” 一声音重响,钢铁碰撞的声音有些刺耳。 那青衣男子只感觉手臂发麻,忍不住一阵龇牙咧嘴。 那布衣男子哪能就此放过,不等青衣男子喘息分毫,一脚飞踢而去,青衣男子来不及挡,歪斜倒地,身体在地上滑行飞出,直至撞到墙角。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他几乎听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响。 不过围在了人群之中,布衣男子也吃不着好,硬接了对面几拳,借着力倒飞出去,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狼狈的爬起。 赵隆等人也袭了上来,护在了布衣男子身旁,赵隆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也是讥笑道:“你这也不行啊,吕鸿朗,男人得持久一点。” 这粗布衣男子便是吕鸿朗,也是刘大同支棱来的,不过蜀王府那头远了些,这会才匆匆赶到。 吕鸿朗没回话,起身又是冲了上去。 那青衣男子,忍痛缓缓起身,看着眼前呆若木鸡的汤昱,高声道:“给我挡死了,来人带公子先走。” “怎么办,对面好像要玩命了。”那王虎又是出声问道。 赵隆也是不再淡定,连忙出声喝道:“狗日的李元白,别等了,你再不出来兄弟们可死完了。” 言罢,后头缓缓走出一身穿银白色飞鱼服的男人,拦住了汤昱等人。 嘴里叹息着说道:“赵隆啊,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沉不住气。” 言罢,只是将手一挥,身后几十锦衣卫,便各执利器,一涌而上,霎时间,便将侍卫抹杀了个尽。 看向汤昱,又喟然长叹了声,“为什么要反抗呢,汤公子。” “你,怎么会在这。”汤昱不动声色的回道。 李元白,便正是前些日子,赵隆让人去找来的李百户。 李元白没有回应,默默看向了赵隆。 “暗藏私军,汤公子胆子可真有够大的,跟我们走吧。”赵隆缓缓上前,掏出腰牌,朗声道。 “这你们为何会知晓,我不明白。”汤昱急切的问道,暗哑的声音,透着显而易见的愤懑与不解。 赵隆只是冷冰冰地说道:“锦衣卫办案,何需向你解释。” “还是轻视了,你宋怿是个人物,我认栽,哈哈哈。”汤昱凄然一笑,五味杂陈的说道。 见没人回应,眼神里倒多了一丝不甘与释然。 没人回应,那王虎只是默默上前,羁押下汤昱。 冷然说道:“走吧。” …… 酒过三巡,宋怿是喝得烂醉,迷糊着走出了贤集楼。 刚走出酒楼,迎面便是位彪形大汉,吓得宋怿一哆嗦,揉了揉眼睛,才看清,原来是吕鸿朗。 “宋先生,走吧,我护你回去。” 宋怿却是眼尖,看见了吕鸿朗衣裳又是破的。 一把上去搂过,打趣道:“吕哥啊,谈生意可得体面点啊,过几日,让大同兄给你置办几身。” 吕鸿朗是轻声应和道:“好,谢过公子。” 心里不免有些暖意。 宋怿想着便是吕鸿朗不舍得花钱,丝毫想着是遭人扯破的。 一路上,却意外的有些畅通,这有些出乎了宋怿的意料。 那汤昱的眼神,可没那么简单。 顾忌锦衣卫吗?果然,锦衣卫在,可太有安全感了。 宋怿迷迷糊糊着,抓紧了吕鸿朗,干巴巴的笑道:“吕哥啊,那信国公在这走私上肯定掺了一手,但你不能点明。” “椿哥儿还要在凤阳府待的,他汤和一日不死,这凤阳府便有汤家的半边天。” 吕鸿朗却是沉默着,不言语,汤家的天,可能要被汤昱折腾塌了,此刻宋怿却是不知晓。 “不必过多在意汤家,小心些王永年后头的人,王永年不过一枚棋子,信国公在这凤阳府也落脚不久,兴许也就成了他人的挡箭牌。”宋怿嘱咐着说道。 这一番也惊着了吕鸿朗,他也未曾想过,他只查出来,走私后头非常不简单,便顺势就想到了汤家。 可也未曾想过,他信国公,不过刚来这凤阳,如何能有如此盘根错节的脉络。 “谢公子提醒。”吕鸿朗惊慌着,拱手谢过。 宋怿这才郑重其事的说道:“明白就好,我们可以退让利益,要的是他信国公府不插手便是。” “这私路后头,我得给他查个底朝天。” 毕竟像李修明这般,躲在暗处,要针对他宋怿的人,可不会少。 ? 第十八章 头七 洪武二十二年,八月二十三。 应天府,紫禁城,奉天门外。 天微微亮。 文武百官便等候在了朝房前。 “詹御史,今日风头可得让你出尽了,那《歌凤阳学府书》写的确实好啊。” “大人说笑了,文书也不是我写的,我不过借花献佛罢了。” “哈哈,能讨陛下欢心便好,陛下如今对凤阳府是愈发重视了。” 虽说有着纪律,但文官们还是忍不住窃窃私语。毕竟在奉天门外,禁卫们也看得不算太严实。 砰,砰,砰。 三通鼓响,二门大开,一队队官军旗校率先进入排列。 文武百官也肃敬了起来,纷纷按照品级,在左右掖门前排队。 文左武右,随着钟鸣声响而入,在金水桥南,又等候鸣鞭声响起,在鞭声中依次过桥,进入御道两侧候立。 奉天殿外,文武百官聚集。 在百官身后,皆有校尉相向握刀布列。 这便是朱元璋和其他皇帝相比的不同之处,一般来说是文武百官在殿内等待,然后才是皇帝登上御座。 但在朱元璋这里,则是他先坐好,百官才进来。 不得不说,在朱元璋的注视下进入奉天殿内,臣子的压力那是相当大。 必须要时刻小心自己的走向,若是出现混乱,那自然免不了一顿训斥,甚至是挨打。 所以大臣们进入的时候,基本都是低着头的,不敢直视。 随着礼乐声响起,在一声鞭鸣中,一道“入班”喝唱声。 文武百官鱼贯而入。 纷纷进入御道行礼,山呼万岁后,礼毕谢恩。 奉天殿外,锦旗招展; 奉天殿内,百官肃立; 百官之前,太子朱标,恭王朱棡依次站立。 这时,唱奏事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 凤阳府,蜀王府门口。 今日是宋怿来此的第七天,四舍五入,便是“他”的头七。 宋怿正迷糊的打着哈欠,准备去府衙门口看榜。 昨日喝的烂醉的他,现在都没缓过神,早上也是在吕鸿朗搀扶下,才出了屋门。 不过这会倒是清醒了不少,他那迷离的眼神,貌似看见一人着急忙慌的朝自己走来。 揉了揉眼,才看清那是朱椿。 朱椿走上前,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说道:“昨晚那事,是你干的?” “什么事啊?等看榜完再说呗。”宋怿有些不耐烦的应道,头痛的很,不想回忆。 抬过又看着朱椿那急切的眼神,以为是诗会那摊子事。 便有气无力的说道:“应该是我干的吧。” “可你这就把信国公得罪死了呐。”朱椿激动的说道,接着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 “算了,毕竟不是你的错,我会想办法的。” 宋怿是半点没听懂,这诗会打了那汤昱的脸,就给得罪死了?信国公心气这么小的吗? 看着朱椿愁得像苦瓜似的脸庞,不解的问道:“咋了嘛,有这么严重吗?” 朱椿却是沉着脸说道,“那能不严重吗?怎么能叫锦衣卫去呢,现在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宋怿貌似听出了,这好像同自己想着的不是一回事。 他在朱椿疑惑的眼神下,仔细问了一番来龙去脉。 宋怿才明白,这是有人要搞他啊,这锅他可不背,应该是是背不起啊。 连忙开口解释道:“这事跟我没关系啊,我昨晚可是在酒楼喝了一宿,旁人都能作证。” 朱椿闻言倒是顿了顿,打量着宋怿的神情,若有所思的说道:“嗯~可以,这理由很完美,记住,不要让别人看出破绽。” 言罢,便急匆匆的转身回了府。 宋怿呆愣的站在原地,还是有些懵,在吕鸿朗的催促下,迷迷糊糊的上了马车,朝府衙去了。 宋怿在车上想了一路,总觉得这事怪怪的,眼神时不时的朝前撇,他感觉吕鸿朗今天有些怪怪的。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宋怿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 吕鸿朗是没回应,过了好一会,他才答非所问的说了句: “到了,公子。” 一语便将宋怿胡乱的思绪收了回来,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 这种时候分心,是要坏事的。 待调整好思绪,宋怿才慢步走下了车。 此时的府衙门头,已是围满了人。 因为里头不但有参考学生、家人和看热闹的,还有很多职业看榜的人。 所谓的职业看榜人,都是团伙作战,少的十几人,多的几十人。 各司其职,有负责挤进圈内看榜的,有负责在外围手持笔墨和红纸的。 一旦出了名字,看榜的人就将人名告诉执笔人,然后用红纸写下报喜的文字。 然后便有事先安排好的人在各条道路上交替接力,一路将报喜大红纸送到中试之人的家中,然后讨赏钱获利。 毕竟这道试结果可是要出秀才的,这可是正经的功名,当然会有很多人来趁机渔利。 看着时间差不多,宋怿也领着吕鸿朗,蹿进了人群,慢慢朝前头挤去。 可门前广场上的空地,人是越聚越多,一个个还都拼命的朝前挤。 压的宋怿是有些受不了,只好向吕鸿朗抛去求救的目光。 吕鸿朗也不说话,只是默默低头扫视了几眼,顿时,人群中便闪出一小片空地。 “呼,这王永年还不来,莫不是知道什么了吧。”得到几分空,宋怿才疑惑的说道。 可这话音刚落,那王永年便从那府衙里头,走了出来。 人群见着王永年出来,自动的闪出了一条道。 宋怿则仔细打量着王永年,看他那表情,还挺开心,应该是不知道诗会后来咋样了。 顿时便放宽了心,就让他多开心一会吧。 好一会,几声锣响,两行小吏从府衙大门中鱼贯而出,在众目睽睽下,将榜文张贴在了府衙照壁上。 张榜了。 见着张榜,人群是一并蜂拥而上,势要占据有利位置,抢一个头香。 榜文下一时间人头攒动。 宋怿倒不慌乱,贴着吕鸿朗,硬生生淌出一条路。 他觉得王永年应该不会给自己太好的名次,多半是在吊车尾那一块。 还没等上前头,便听见了前头高声喊道:“案首,汤昱汤公子!” 第十九章 道试放榜 这倒是在宋怿的意料之中,不过汤昱可没机会来了。 旁人好像也是察觉了,汤昱没来。 后头那几个看榜人,更是争抢着离开了府衙。 信国公府,那赏钱可少不了啊,至于有没有命领,那就不知道了。 宋怿还是跟着吕鸿朗,慢慢朝前面挪去。 途中,还听到阵熟悉的声音,貌似是昨日那王公子的书童,兴奋的从人群里钻出,高声道: “中了中了!是第三名,恭喜少爷进学。” 宋怿倒有些诧异,他怎么还有脸来看榜的,那王公子貌似也是瞧见了宋怿,连忙收敛了得意的神情,回避了目光。 宋怿只能说,回避也无用,既然来了,便别想走出府衙了。 快步走到最头,总算是瞧见了榜文,还挺符合他猜测的。 那汤昱的名字,高居第一位,一等禀善生员。 第二名,是昨日的沈兄,增广生员。 第三,便是刚刚那王公子,增广生员。 看下来,基本前十,都是在凤阳有头有脸的。 而宋怿自己,则掉在了十七名,要知道,此次凤阳县也只录取了十八人。 这余下八人里,多半也跟他类似,属于千两秀才。 宋怿倒是不太介意名次,反正能得到功名就够了。 如今他也算的上是秀才相公,是个真正的读书人。 户籍也能再次列入士籍。 他是一点不介意,可旁人却是看着榜单议论纷纷。 貌似争议还挺大。 “案首竟然是汤昱,不是听说他,诗会上造假,糊弄人呢?” “对啊,就这种人还是案首,我呸。” “小点声,别让人听着了,那可是汤昱,信国公嫡孙,所以你们懂得。” 身旁几人是边走边议论,一并被宋怿听见耳里。 “这榜也太假了,宋公子竟然排倒数第二,这不闹吗?那几个脸都被打肿的,全在前几名。”一穿着藏蓝锦袍的男子不忍出声吐槽道。 宋怿貌似有些印象,反正昨日诗会肯定是在场的。 “哦?兄弟说来听听,这宋公子又是何许人呐?” 那藏蓝锦袍的男子顿时来了劲,兴奋的说道:“宋公子那可太厉害了,那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我现在想想都还热血澎湃。” 那昨日在现场的,更是随声附和。 宋怿在后头,听着还有些不好意思,轻飘飘的说了句:“唉,其实也就一般。” 那男子顿时不乐意了,猛的回头要以国粹待人。 却突然,尴尬的止住了话,干笑道:“是是是,您说的对。” 宋怿倒也没说什么,微笑着拍了拍肩,从里头走了出来。 不过事情好像是越传越开,榜前头,时不时传来阵嘘声。 这种嘘声,王永年是见多了,一般都是眼红他人罢了。 震慑一翻,便没人敢蹦跶。 “吵什么吵,这是府衙,不是菜市场,都安分点。”王永年缓缓走上前,高声呵斥道。 可这回,貌似有些震不住民众。 “不要脸,收黑心钱的家伙!”一人缓缓走出,高声骂道。 顿了顿,又是继续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配不上一介案首?” “就是,这前头几个,哪个比得上宋公子?靠抄袭,糊弄人的家伙,凭什么敢摆在宋公子前面,怎么敢的呀?”又是一人愤懑着附和说道。 下面的嘘声更是大了起来。 王永年是越听越迷糊,净是些他没听过的事物。 昨日不是进行的很顺利吗?什么抄袭、糊弄人呐,莫不是造假被发现了? 这般情形,他也只能急忙解释着道:“静一静,这榜单是考官们深思熟虑后决定的,有着多方面的考量,结果肯定是公平公正的。” 场面顿时倒安分了一会。 可那领头的却是突然冲人群中,抓出个人,一把甩在榜前,竟是那王公子。 接着又是声色厉俱的说道:“就他这般公子哥,连作诗都是靠造假的,那科考是不是也能造假?” “就这般浑人,也能当秀才,他们配吗?” “不配。” 下边众人是齐声喝道。 “还有那汤昱,欺男霸女的家伙,他配当案首吗?” “不配。” 声音比刚刚愣是响亮了好几分,多半是有些恩怨在的。 宋怿默默看着民众的姿态,很是满意。 尤其是那领头人,他果然没看走眼。 这可是他从锦衣卫里头,精挑细选出来的,他打第一眼起,就发现他有这气质。 宋怿转过头,却发现吕鸿朗正死死的盯着那领头人,于是意味深长的说道: “他叫王虎,待会结束给你认识认识。” “啊?好。”吕鸿朗回过神,愣了愣,硬着头皮回道。 这人他可再熟悉不过了,昨天是又菜又爱玩,招惹了敌人,又打不过,便三番五次的往他这带。 典型的压力怪。 另一头,王永年听着下属说着事情缘由,可民众的嘘声是越来越大。 情急之下,他只好怒声呵斥着众人道:“闹什么闹,你们莫不是要质疑科考不成?护卫呢,莫不是吃干饭的,闹事的全抓起来!” 冲突再一次升级,激化。 宋怿见时机差不多,准备开始收网。 却猛然发觉,好像有道炙热的目光盯着自己。 望去,果不其然,是他王永年。 眼神凌厉,死死的盯着宋怿,面无表情的脸上,透着强行压制下去的怒气。 他理清了来龙去脉,才发现自己被宋怿给坑了。 宋怿没回应,转过头,朝吕鸿朗颔首示意,这种机会,便交给你复仇了。 府衙榜前,王虎挨了护卫几棍,没敢还手,对方却是更来劲,径直把他踢倒在地。 他狼狈的起身,却正好看见了吕鸿朗上前,搁那以一当十。 见此,王虎是直接不装了,一把夺过棍,反手便撂倒了几个护卫,嘴里高声喊道:“锦衣卫办案,旁人避让。” 王永年脸色顿时大变,指挥着护卫抵挡,嘴里喊着:“我是朝堂命官,没凭没据,锦衣卫也不能乱抓人。” 吕鸿朗却是笑出了声,不紧不慢的走上前,“行,那我来念念你的罪状。” 第二十章 我为凤阳流过血,为大明出过力 “你王永年,左右科考,公然贩卖秀才名额,这是一罪……” “枉顾公正,偏倚受贿,包庇恶人,这是一罪……” “勾结张家,挪用官银,走私谋利,从中骗取百姓钱财,这又是一罪……” 吕鸿朗是振振有词的说着王永年的行径,一点点的剥开了他的真面目。 言罢,下面民众更是群情激愤,怒骂了起来。 “抓起来,这种就应该抓了砍脑袋。” “老天真是瞎了眼,这凤阳府,还有公平可言吗?” “身为凤阳府的百姓,咱们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人,继续在高位作恶,伤害老百姓。” 王永年也认出了眼前的吕鸿朗,愤怒并诧异的说道:“你怎么会在这?” 他记得,他吩咐过人,去弄死吕鸿朗,近日被琐事缠身的他,便没去过问,以为吕鸿朗已经死在了某个荒野。 “很意外?拜你所赐,我还活得好好的呢。”吕鸿朗讥讽着说道。 王永年却是仍旧不放弃辩解,试图拖延一番,等着勾结的家族,能出来一个救他。 “你们这是虚张声势,想套我话,有本事拿证据出来啊。”王永年大声喊着,试图让民众信任他。 宋怿默默看着,挥手示意着辅官,可以出来了。 辅官便是宋怿在都察院认识的那位,自见过王永年后,宋怿便多次同辅官联系,晓之以理(武力震慑),动之以情(钱财诱惑)后。 两人很快达成了共识。 那王永年看到辅官出来,急忙上前拉住,让他替自己证明清白。 辅官没言语,只是缓缓将准备好的账本,材料拿了出来。 “这是王永年这些年,与各家勾结,买卖秀才名额的记录,他本想等自己离开凤阳时,再狠狠敲诈一笔的。” “另一部分是,王永年贪污受贿,包庇罪人的记录,他每隔几个月,便要拿着这个,又去敲诈一回。” 言罢,在场竟有数人,直接跪在了王虎面前,让他轻饶,其中便有那王公子。 见此,王永年瞬间呆住了,随后跳着脚大喊大叫道:“你们看看《歌凤阳学府书》,我是为了凤阳,为了大家好。” 可看着下面民众漠视的眼神,他有些绝望,就连一个个护卫,也离开了自己身旁。 王永年气得发疯,不知从哪抽出刀,要砍向辅官。 却是被吕鸿朗一脚踢的倒飞出来。 “哈哈,你吕鸿朗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个走私贩,在这装什么,你拿的出证据说我走私谋利吗?”王永年狼狈爬起,讥笑着说道,他想明白了,就算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闻言,下面的民众脸色稍变,变得有些微妙,这番话确实有些令人怀疑。 民众还真有喊着,要调查调查吕鸿朗的,还有喊一块抓走的。 见此,他更是兴奋,指着吕鸿朗的脸,怒声道:“他不过是一个走私贩,对,他就是个走私贩,不然你们以为他怎么知道这些;你们真当他是什么好人吗?” 宋怿远远望着,有些无奈,这一环他不是没想过,可一直没找到好的解决办法。 便只能按照原计划,让锦衣卫介入了,他转过头道:“李百户,差不多了吧,应该没有变数了。” 锦衣卫是早早的等在了府衙外,想看看有没有真敢来,救这王永年的。 不过可惜了,还真没有。 正准备挥手上去,却发现李修明走了出来,手里同样拿了一份账本。 他语气不善的说道:“这里边是王永年,勾结张家,走私谋利的证据,吕兄绝不是什么走私贩。” “吕兄高洁,敢于站出来指认,却差点遭你个狗官,污蔑了去。” 此时锦衣卫也到了地,羁押下了王永年。 “我为凤阳流过血,我为大明出过力,你们不能抓我。”王永年依旧振振有词的说着。 路过宋怿身旁时,王永年神情愈发魔怔,嘴里仍旧振振有词的说道:“你们所谓的公平公正有什么用,能让凤阳府好起来吗?没有我,寒门子弟连书都读不了。” “你们不懂,你们只会动嘴,不靠卖名额,从乡绅贵族手里拿钱,哪来的钱办学,开学堂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你们自以为自己是正确的,可得罪了乡绅贵族,哪来的好果子吃,我有什么办法,我得巴结他们啊,这么多年忍辱负重,我图什么?” “说我功利,我想升官?可升官了,才会有权力,我才能拿着证据,弄死他们,没权力哪来的能力!” “我没错,我是对的,是对的,你们才是罪人,哈哈哈哈哈。” 宋怿默默听着王永年的话语,不禁有些唏嘘。 或许,他只是在适应这个时代,但终究是用了错误的方式。 没一会,那李修明倒是迎面走了过来,喃喃道:“他不过是在逃避罢了,人总是喜欢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 宋怿没回话,只是岔开话题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我很欣赏宋学士。”李修明微笑着说道。 宋学士,指的便是他的祖父宋濂。 宋怿是没搭理,白了一眼,便要转身离去。 李修明却是连忙上前,讪笑道:“玩笑而已,莫生气,我不过想做个顺手人情罢了。” 宋怿疑惑的看着他,仍旧没说话。 看着他疑惑的表情,李修明哑然失笑,解释道:“王永年,没救了,便没有价值了;而我后头的人,并不介意抛弃,相反,早点划清界限,或许更好。” 顿了顿,又是继续说道:“还有便是我的一点私心,我是改变不了立场的,但我希望,若来日我被抛弃时,你能留我条性命。” 宋怿没承应下,不过才见过几回,他还拿不准李修明的这份善意。 只是抬过手示意吕鸿朗,待他过来,再平静的说道:“今日,是他帮你化解的危机,你要记着。” 言罢,便转身离开了府衙。 李修明在后头又是轻描淡写的说道:“若来应天府,遇事可以找我。” 宋怿没搭理,应天府,太乱了,他不敢去。 就连凤阳府的水,他都掺不透,如今,也才算的上搅动了几分。 …… 府衙不远处,小茶馆。 “便是他吗,昱儿输得不算冤。”一干瘦的老头,无奈摇了摇头,说道。 言罢,转身离开了茶馆,朝锦衣卫驻地走去。 第二十一章 老朱:是你逼我的 与此同时的应天府。 奉天殿内,早朝开的也是火热。 早朝的事情看似非常的繁琐,实际上是有具体的秩序和规律的。 早朝主要分为四个部分。 首先便是接见入京和离京的官员,鸿胪寺官员率先出班,对皇帝奏报入京谢恩,离京请恩的官员人数,这些人都是前一天在鸿胪寺报备过的。 这些人员,凡是在六品下,是没有资格进入到奉天殿中,所以在这个时候,皇帝就会选择召见或者不召见。 没被点到名字召见的,由官宦通传后,便在庭下或午门之外,遥行五拜三叩之礼,行礼之后便可以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其二,便是处理边关要务。 像是草原上,沿海上,包括大明其他边疆地区的军务问题,随着兵部,都督府提出,一一进行商议和处理。 当然,能够在早朝上讨论的,一般都是普通军务,加急的边关奏报,自然在第一时间,就到了皇帝手中。 这两个处理完后,就是常规意义上的上奏换环节了。 御座上,朱元璋目光扫视着群臣,意味深长的说着。 “诸位可还有事禀告。” 嘭,嘭,嘭。 却是传来一阵击鼓声。 刚准备站出来的詹徽楞了一下,瞥了一眼远处的蒋瓛,随即不动声色的退了回去。 朱元璋闻声,立马吩咐道:“宣击鼓者觐见。” 奏事太监又是高声喊道: “宣击鼓者觐见。” 只见一黑色飞鱼服的男子,冲了进来,跪倒在地,“锦衣卫总旗赵隆,传凤阳府急报。” “说。” “启禀陛下,信国公汤和,暗藏私军,意欲谋反。” 随着赵隆的声音在大殿里传开,众人脸上皆是诧异的神情。 朱元璋顿时瞪大了眼睛,猛的拍龙椅,震声道:“你说什么!” 接着转过头,看向蒋瓛质问道:“你可曾知晓此事。” 蒋瓛是连忙磕首谢罪,回道:“微臣不知,也是才听闻。” 朱元璋是着实没想到,他的老兄弟,会干出这种事情。 太子朱标却是连忙上前问道:“可曾查实?是否是信国公所为,亦或是旁人加害。” 蒋瓛也是愣了愣,急忙道:“对,快说详情。” 赵隆是头都不敢抬半点,沉声说道:“禀陛下,昨日戌时,信国公嫡孙汤昱……” 蒋瓛仔细听着,却是感觉这,同前日李原白与自己禀告的张家之事,会有一定联系。 朱标听完倒是打着圆场道:“儿臣认为,私军之称可能有失偏颇,大抵只是信国公府侍从,加上嫡孙有些骄横行事。” 朱元璋没回话,脸色稍有缓和,他好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这老兄弟,多半是遭人算计了。 眼睛微眯,打量起了那朝堂上神色各异的大臣,随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蒋瓛。 随后郑重其事的说道:“蒋瓛,彻查此事!我要一个答复。” 蒋瓛连忙拱手应道:“臣蒋瓛领旨。” 随后,便带着赵隆退去。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禀告。”朱元璋扶着头,不悦的说道。 闻言,一人是缓缓走了出来,拱手道:“臣詹徽,有喜事禀告。” 詹徽,左都御史,都察院最高官员。 “启禀陛下,臣受人引荐了一封文书,同样出自凤阳府,极为出彩,名唤《歌凤阳学府书》。” 话落,那詹徽缓缓从袖中拿出一封文书,双手托起。 朱元璋微微颔首,有些不悦的说道:“又是凤阳府?呈上来。” 一旁侍奉太监闻言,立马快步走下御阶。 接过近侍拿来的折子,递了过来。 朱元璋装作心不在焉的打开,他本想将此事就此揭过的,毕竟信国公的事发生的太过突然。 但这詹徽非要提及此事,便怪不得他了。 朱元璋吩咐着一名侍从,让他将那李学政从后殿带过来。 随后慢慢打开文书,扫了一番,在此之前,他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詹徽,意味深长的说道:“写的不错,但未免有些过于奉承,夸大,是否有些言过其实了?” 那詹徽是缓缓上前,应和道:“禀陛下,凤阳府于我麾下,我多有了解,其监察御史颇为尽心,所言应该属实。” 朱元璋微微颔首,凌厉的眼神死死盯着,喃喃道:“詹爱卿,对凤阳还这般关注,有心了呐。” 詹徽仍是没察觉异样,讪笑道:“不敢,微臣本分罢了,中都凤阳也是我大明龙脉地气所在。” “此番,太祖乃天命之子,我大明当兴啊。” 朱元璋却是微微扬手,微笑道:“詹爱卿,当赏,当赏。” 良久,却是不见封赏,唯有一人被缓缓带上。 见着眼前来人,詹徽有些疑惑,又觉得有些熟悉。 朱元璋倒是恢复了正色,说道:“此人来自凤阳府,恰好刚监考完道试。” 随后,指着文书的内容问道:“不知李学政是否认可此文书所言?” 李学政恭敬的上前,拿过文书,扫读了一遍,脸色愈发凝重与阴沉。 随后一把甩过文书,气愤的说声道:“禀陛下,简直一派胡言。” “凤阳府,就是有着这般官员,跟不知廉耻的行径,才烂透的。” 那詹徽正要开口辩解,朱元璋却自顾自的说道了起来。 “三天前,我在通政司外,碰见了李学政,他说他想陈不平,告不法之事,却被硬生生轰了出来,只因为他只是个底层官吏,没人相信他说的,甚至,没人愿意听他说。” “但通政司,创立的原则是什么,是凡四方陈情建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事,于底簿内誊写告诉缘由。” “什么时候,通政司成了这般模样,方文林,你告诉我!” 说到这里,朱元璋的声音难免大了许多。 朝臣也感受到皇帝情绪的变化,纷纷磕首。 “起来吧。” 在朱元璋的吩咐下,这才重新起身。 当然,这些都是朝臣早就训练过的礼仪,朱元璋的行径,他们大都习惯了,朱元璋在大怒,大喜,大悲的情况下,都是需要磕首的。 “不过我是不是得感谢你啊,方文林,若不是你通政司将他轰出来,我还不知道,原来有人敢在我眼皮底下,左右科考。” 那方文林是连忙走出,跪倒在地,求饶道:“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朱元璋没搭理,继续说着。 “我老朱是个农民,是从凤阳起家的。” “我落魄时,是凤阳的百姓给我口饭吃;我起兵自立时,是凤阳的百姓在后面支持我,我的一兵一卒,都是从凤阳带出来的。” “做人,不能忘本啊,可我老朱,对不起凤阳的百姓。” “可那李学政同我说,凤阳府的天,太黑了,穷苦百姓,寒门子弟,根本看不见出路。” “现在却还有人拿着一封文书,喊着《歌凤阳学府书》,好一个为学政贺,为太祖贺,为大明贺。是要跟我老朱邀功吗?要拿老百姓的血,来邀功吗?” “他王永年,你詹徽,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咳咳咳。” 朱元璋说到最后,有些抑制不住情绪,直接咳血晕了过来。 蒋瓛连忙扬手挥过,高声道,“拿下罪人詹徽,罪人方文林。” 朱标也是上去扶着了朱元璋,随后高声喊道:“宣太医,宣太医。” 群臣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 这凤阳府,乃至应天府,得要变天了。 第二十二章 朱家父子,八百个心眼 而凤阳府的锦衣卫驻所,却是迎来了位贵客。 那李百户,看着眼前干瘦的老者,冷然道:“不知信国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不知信国公来所谓何事,是要强闯劫人,还是要来荡平这驻所?” 汤和只是清了清嗓子,平静的说道:“来此,我只求一件事。” “带汤昱出去一趟,三个时辰后,我亲自送他回来。” 李百户没回应,只是默默抽出了刀,架在身前。 汤和也没说话,只身便往里闯。 眼下这数百锦衣卫,竟是无一敢拦,毕竟,他仍旧是这个国家的英雄。 看着眼前执着的老者,李百户无奈的叹息道:“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内,必须送回来。” 汤和默默拿过钥匙,朝里头走去。 那汤昱见着汤和走进,以为自家祖父也被抓了,顿时怒声喝道:“李原白!我说了,此事是我个人所为,与我汤家没半分钱关系,你把我祖父放了。” 汤和见着他这般模样,连忙解释道。 汤昱听过却是猛然摇头道:“祖父,我不去,我不能连累你们。” “你必须去。”汤和凌厉的眼神看着他,沉声道。 “我汤家不能绝后。” 他怕,皇上要汤昱的小命。 前些时日,他便听闻,又有几位老友丢了性命。 汤昱不只是汤家嫡孙,还是唯一的第三代。 顿了顿,又是继续说道:“那日,你父亲也是如此,我没能保住他,我对不住他。我便不能再让你重蹈覆辙。” 汤昱却仍是沉默不语,摇着头。 …… “快跑,快跑。” 正回到王府的宋怿,迎面便碰着了,正着急忙慌从里头跑出来的刘大同。 宋怿是示意吕鸿朗,一把将他拉下,接着问道:“怎么回事,大兄,这蜀王府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刘大同是有气无力的说道:“信国公来了,多半是来替汤昱报仇的,再不跑就完蛋了。” “对,你也是,跟我一块跑。” 宋怿一脸懵逼的看着刘大同,他压根没听懂,自己躲信国公干甚。 又是仔细回想起了,早晨朱椿的问的那件事。 不是吧,锦衣卫难不成是刘大同喊的,还真有可能。 正准备开口问,刘大同是正色呵斥着吕鸿朗道:“你拉住我干什么,你就不用跑啦?你还动手了呢,我可没动手,不跑等死吧。” 宋怿诧异的撇了吕鸿朗一眼,他就说,这吕鸿朗今天咋怪怪的,原来是心虚了。 没等商量出对策,便看见一名干瘦老头,从王府里走出来。 吓得刘大同是一激灵,想必应该就是汤和了。 吕鸿朗倒是不慌不忙的上去,平静的说道:“信国公来,所谓何事,若是要说精盐的事情,那便等改日,我亲自上门找您。” 那汤和摇了摇头,喃喃道:“我今天不找你,我找他。” 随后指着了宋怿。 吕鸿朗没回话,只是莫默默挡在了宋怿身前。 宋怿楞了楞,倒也在他意料之中。 缓缓推开了吕鸿朗,平静的说道:“我与信国公素未相识,找我何事,令孙的事情,我也很惋惜。” “但此事与我没关系,我昨晚可是在酒楼喝了一宿,旁人都能作证。” 汤和却是看着眼前滑头的宋怿,讪笑道:“你我不相识,没关系,你认识他就行。” 随后一把将身后的汤昱喊了过来。 宋怿心里是咯噔了一下,汤昱怎么会在这,锦衣卫不会被端了吧? 椿哥儿呢?出来救救我啊。 …… 东宫。 刚照料完老朱的朱标,一脸无奈的瘫坐在了椅子上,心力憔悴,配合老朱演戏可太累了。 “父王的戏,越来越差了。”朱标无奈摇头道。 他表面不戳破,但心里却是明白了,朱元璋此番的意图。 “父王到底何意,竟还要瞒着我,凤阳府又是何故?”朱标一脸疑惑的喃喃自语道。 可朱元璋不主动说,他也便只能装不知情。 自家父亲他还是熟悉,瞎掺和,只会惹得他恼怒。 “不过今日这早朝,倒有些意思。” 朱标顿了顿,想起些什么,又是继续说道:“凤阳府,椿弟可还在那呢。” 那写文书的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缓缓起身,招来了近侍,问道:“近日,可曾听闻凤阳府,有何异事。” 近侍思索了一番,喃喃说道:“禀殿下,倒听说冒出一种盐,叫精盐,说是比贡盐品相不相上下。” “微臣觉得,多半是夸大其词,顶多也就同上好的青盐罢了。” 朱标摇了摇头,心想,利益之争吗? 不太可能。 信国公那人,要是在乎钱财这般身外之物,便不会主动告老了。 为了点钱,也不至于。 转过头,微微颔首道:“还有吗,近一点的?” 那近侍苦苦思索了一番,突然眼睛一亮,貌似想到了些什么重要的事。 突然用着近乎谄媚的语气说道:“禀殿下,确有一事,今日才听闻,凤阳貌似出了位大才子,想必殿下定会喜欢。” “如何有才?”这倒引起了朱标几分兴趣,急忙问道。 “禀殿下,臣得知是个大诗才,其有一诗可比肩唐宋,说文曲星下凡,也不为过。” 这番话,更是引起了朱标的兴趣,好奇的凑近,问道:“何诗?念来听听。” 那近侍谨慎的问道:“陛下,那我便口述了。” 见没回应,便朗声念了起来: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朱标听到一半,本来半靠着的身体,一下子坐直了起来。 念到后两句时,更是浑身一震,看向近侍的目光,变得极为震撼,甚至极度的不可思议。 “好,好诗!取来纸笔,来誊一遍。”朱标语气激动的说道。 片刻后,又不禁问道:“这诗为何名,何人所作。” 那近侍是淡然一笑,接着毕恭毕敬的将誊好的诗,双手递了过去。 “微臣都已写在纸上,殿下请看。” 朱标抬手接过,看完不禁惊叹道:“好一个无名!好一个宋怿啊!” 朱标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这宋怿,可是我想的那位?” 近侍讪笑着应答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宋学士的孙子。” 朱标有些喜悦,还带有些诧异,这宋怿他也曾见过,一直便在自家弟弟朱椿那,一直没什么出彩,他也便没再关注。 可这一下,便给他如此大的惊喜,想必前些年,多半是给椿弟耽误了。 朱标不由有些“惭愧”,他竟然没有好好照拂老师的后人。 既然椿弟快要去蜀地就藩了,照拂宋怿的事也该交给他了,也算给朱椿减轻负担。 思索着,将近侍召来近处。 附耳吩咐道:“锦衣卫那边我信不过,传书一封给凉国公,让他去凤阳府走一遭,彻查汤和之事,顺便也能看看女儿女婿。” 此时,正是蓝玉风头正盛的时候,洪武二十一年,大胜回朝,封了凉国公;洪武二十二年,又受命督修四川城池,这可是份肥差。 言罢,朱标缓缓提笔写下信。 吩咐着去凤阳府的事宜,父皇身体不适,这信国公的案子,便得由他来负责。 便也顺便探探这宋怿,可是真本事。 至于椿弟,随便吧,不太熟。 第二十三章 巧合? 蜀王府。 正沏茶的朱椿,莫名打了几个喷嚏。 心想,这宋怿咋又骂我。 宋怿此刻倒是与汤昱一块,大眼瞪着小眼,朱椿也没嘱咐几句,汤和同样是如此。 看着眼前尴尬的气氛,汤昱先忍不了了,开口问道:“你昨日,为何会知晓,是不是有人卖了消息给你。” 这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 宋怿没说话,一脸懵逼的挠着头,大脑飞速运转想着,算是吗? 锦衣卫是刘大同喊的,但刘大同是被他喊走的,四舍五入,等于他通知了锦衣卫,倒也没毛病。 “我说,是个巧合,你信吗?”宋怿郑重其事的解释道。 汤昱脸上莫名多出几分不解与恼怒。 “真是巧合,我没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惯。”宋怿是一脸平静的说道。 汤昱有些崩溃,貌似宋怿真没理由纠缠自己不放。 毕竟,次次吃亏的都是他自己。 “那锦衣卫为何会在那?”汤昱仍是不解的问道。 宋怿没有言语,毕竟他也不清楚,刘大同是如何招呼来的,甚至吕鸿朗也未曾跟他提及过半句。 汤昱自顾自的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一路也只是,他在跟空气斗智斗勇? “你想不明白,为何你会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宋怿疑惑的问道。 “若是您信国公嫡长孙的气量,真只有这般小,那我也没什么可问的了。” 宋怿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他每次同汤昱相遇,总会发生冲突。 而大多数时候,他们的初衷都并非此,甚至双方都在一定程度上选择了避让对方。 汤昱却是一脸愤懑的回怼道:“是你朱家,不肯放过我们,我祖父已经告老还乡了,为何他朱椿还要如此。” “此言何意?”宋怿若有所思的说道。 “椿哥儿,可从来没有想过,要针对信国公,甚至,你信国公府一直与朱椿交好,不信你大可问你祖父。” 汤昱闻言,却是愣在了原地。 “莫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汤昱也立马清醒了过来,问道。 脑海里渐渐回想起了一些事,无论是秋水楼那回,还是贤集楼时。 冲突爆发的有些意想不到的顺利,更像是有人在他俩间供火似的。 他对朱椿的这般成见,都来自一人——李修明。 “李修明。”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宋怿是明白了,这便是汤和的用意吧。 要借他之手,把事实摊在汤昱面前。 只有汤昱自己不想求死,那汤和多少还能保下他的命。 汤昱也想起了与李修明初见时,他不经意说出的那句话,“陛下对功臣当真是关切,离了应天,还不忘让蜀王“照料”一番信国公呐。” …… 而楼上,朱椿也耐心的沏好了茶,给汤和倒上。 汤和茗了一口,说道:“谢过殿下,茶不错。” “汤伯,非要走这一趟吗,会惹得父王不高兴的。”朱椿却是岔开了话题,提醒道。 汤和没回应,他自己也知道。 只是指着宋怿,平静的问道:“这便宋大哥的孙子吧,精盐也是他弄出的吧,那刘姓小子看着就不像。” 朱椿刚要解释,便被打断。 汤和淡然说道:“那篇文书,大抵也是他写的吧,心思太多了,也不好,陛下不会喜欢的。” “真不是,汤叔,怎么可能呢。”朱椿连忙辩解道。 汤和却是没听见似的:“那诗更是一绝,年轻人就该这样的心气。” “但不得不说,是个妖才,汤昱输给他,不冤。” “这样的妖才,我只见过一个,便是陛下。” 朱椿讪笑道,“言过了,汤叔。” “告诉他,我汤家不会再插手凤阳府的所有事,包括他心心念念的走私路。”汤和思索了一番,郑重其事的说着。 接着便饮尽茶,倒杯。 朱椿看着缓步离去的汤和,轻声问道,“那您要他做什么?” “我希望他能放下恩怨,便够了,还有,让他小心些,走私路后头有刺的。”汤和不冷不热的说道。 “谢过汤叔,父王那边我会替您解释一二。”朱椿拱着手,谦卑的说道。 那汤和却是摆了摆手,讪笑道:“那便先谢过蜀王殿下了。” 言罢,交代了一番,便离开了蜀王府。 随后,朱椿也只是简单陈述了一遍,就转身离开了。 宋怿听着朱椿的言语,霎时间,有些敬佩这汤和。 恩怨,早就被扼杀在萌芽了。 但汤和借着自己,来敲打汤昱的行为,他让很不爽。 但宋怿也不愿意受人情,毕竟,一码归一码,他拉过吕鸿朗,嘱咐了一番。 他是不会为汤昱说话的,如何处置汤昱,是锦衣卫的事情。 他只会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包括刚刚同汤昱猜想的。 提醒锦衣卫,才是他要做的。 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如今王永年倒台了,他那后头的人,可能会愈发的针对自己。 他们想拿信国公做挡箭牌,便顺了他们的意。 一点一点把他们从暗处引出来,才能痛打落水狗。 …… 应天府,乾清殿。 朱元璋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李学政,你先退下吧。” “今后便留在京都,替我办些琐事。” 李学政愣了愣,情绪有些复杂的回道:“谢陛下赏识。” 李学政有些无奈,但也习惯了,朱元璋谨慎多疑的很,不会轻易信任旁人,唯有在他朱元璋眼皮底下,才能让他安心。 可打发走李学政没一会,外头便传来阵敲门声。 咚咚咚。 “陛下,是我。” 闻言,这熟悉的声音,朱元璋立马便坐了起来,“进。” 蒋瓛看着眼前生龙活虎的朱元璋,苦笑道:“陛下,何必呢?太子殿下也不是外人。” 朱元璋意味深长的说道:“戏要做全套,骗不了自己人,便会有破绽。” 杀大臣,也是门学问,杀得杀的顺理成章。 “臣受教了。”蒋瓛躬身道。 “好了,不谈此事,那汤和是怎么一回事。”朱元璋喃喃道。 蒋瓛毕恭毕敬的回道:“汤和之事,微臣觉得不简单,据赵隆的汇报,他们原本只是调查那王永年是否与汤家勾结走私。” “结果误打误撞,碰见了汤昱,领着侍卫,不私军。” 朱元璋冷冷的望着,目光像刀子似的直刺过去,沉声道:“碰巧?碰巧便能拿下的近百侍卫?碰巧就锦衣卫全出动了?还恰好赶上李百户抵达。” “莫不是认为我老朱好骗吧?你要当下一个詹徽吗?”朱元璋猛的拍桌,怒不可遏的呵斥道。 “还私军,他汤和要养私军,对上你们这群饭桶,以一当十都不为过。” “臣罪该万死,臣办事不利,监察不当。”蒋瓛连忙叩首谢罪道。 朱元璋却是微微眯起眼,平静的说道:“这赵隆有些意思,身后定然有人指点。” 蒋瓛连忙应声道:“臣现在就去拿下他,这赵隆欺君罔上,身后之人定然也有问题。” 朱元璋却是缓缓起身,撇了蒋瓛一眼,讪笑道:“抓了他?让你们这些饭桶能查出来什么?” “至于后头那人,为我大明除叛贼,何罪之有,这凤阳府的水,也该让人搅一搅了。” “升赵隆为百户,让他全权负责凤阳府事宜,彻查此案;你还是依旧跟着李学政,肃清这应天府。” 蒋瓛缓缓上去,应道:“臣领命。” “退下吧。” “是。” ? 第二十四章 聚焦凤阳 三日后,应天府。 早朝。 朱元璋拖着“尚未恢复”的身子,坐在龙椅前,吩咐着监事,宣百官“入班”。 礼乐起,鞭鸣响。 文武百官一并涌入,久违的看见了那伟岸的身影,不禁有些心安。 这几日的应天府,可谓是闹的人心惶惶。 “叩见皇上。” 大臣们纷纷行礼,山呼万岁。 仅仅是这段时间程序,总共下来约莫需要两炷香的时间,大概便是后世的半个小时。 结束后,朱元璋也没有多言,扬手招呼着黄门太监。 来者那马蹄衣袖青丝辫,身后跟随着两护卫,立在左右,黄门太监缓步上前,手里拖着圣旨,毕恭毕敬的朗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左都御史詹徽,亵读皇权、执法不直、故纵下属,即日罢官免职,流放三万卫。 起复凌汉,任左都御史,彻查十三道监察御史。 即日赶到凤阳,肃清监察御史王永年与其间勾结盈私的十七名官员。 左通政使方文林,欺谩、诬罔,亵渎皇权,贬官三级,罚俸五年。 任北镇抚使宋忠,兼左通政使一职,肃清通政司风气。” “臣宋忠\/凌汉,领旨!” 话音刚落,北镇抚使宋忠,以及才赶到应天府不久的凌汉两人走了出来。 一时间,朝堂大臣的脸色变得十分精彩。 精明的倒是反应过来,有些明悟。 反应慢的,也是眼观鼻,鼻观心,默默不言。 朱元璋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群臣,淡淡喧了一声散朝。 群臣恭送,礼毕,朱元璋默默撇了眼人群后头的蒋瓛,一言不发的起身离开。 汤和之事,朱元璋只字未提,通政使的位置,也是越过了蒋瓛这指挥使,兼任到了宋忠头上。 …… 半月后,崇明岛,一些过时的消息也传到了此。 “国公爷,公子来信。” “念。” “凤阳府有变,恐要再起风波,棋子皆暴露,已悉数抛弃;汤和惹得陛下恼怒,陛下对他怕是丧失了信任,自身难保,可尝试拉拢,蜀王就藩在即,无暇顾及,我等应该有可趁之机,请求加派人手。” 闻言,那被称国公爷的人微微起身,愣了愣,挥着手道,“去将文亮喊来。” 待下属走后,微微摸出信件的夹层。 里头只写着,“父亲要小心一人,名叫宋怿。恐成唯一变数。” “宋怿吗?靠着那些宋党余孽,可掀不起什么风浪。”那男子喃喃自语了声。 良久,门外才传来敲门声。 “进。” 只见一穿青衫长袍的男子推门而入,跪身拜安。 “见过韩,国公。” 这韩,国公,便是被胡惟庸案牵连,被发配到崇明岛的李善长。 李善长看着眼前几人,喃喃道:“机会来了,文亮,那个老,独,夫(朱元璋),就不配当皇帝。” “汤和这老家伙记仇的很,这番再去找他洽谈,定然会同意的。” “至于朱椿,他不生事,便不用去搭理,若他非要找死,那就送他一程。” 那文亮微微拱手说道:“臣明白了。” “退下吧。” 招呼走下属,李善长身旁却是多了一人。 他倒不意外,讪笑着说道:“山中先生,来的真巧啊。” “你大和的机会来了。” 那山中先生微笑着问道:“哦,是什么好机会,善长先生,还望直言。” 李善长故作神秘的说道:“我需要一千精兵,山中先生,跟着我的人,去一趟凤阳府,事成之后,你要的,我加倍给你。” “好好,大善,我给你准备两千,我大和武士,非常愿意为天皇献身,为祖国奉献生命,是他们的荣幸。”那山中先生毫不迟疑的应和道。 李善长又是客套了几番。 待送走了愉悦的山中先生,他才缓缓转身,沉下脸道:“呸,狗日的倭寇,还想要我大明的领土,做梦去吧。” 与此同时,收到朱标来信的蓝玉,心里有些犯难。 他的便宜外甥,多少有些不讲究,话里话外的,都是想让他去挖自家女婿的墙角。 毕竟汤和那老臣,他蓝玉也不敢动啊。 “还是随机应变吧。”蓝玉皱着眉喃喃道。 顿了顿,又若有所思的问道:“宋学士的孙子吗?若真有几分本事,倒值得我亲自走一遭。” …… 此时,躲在蜀王府已半月未出的宋怿,总觉得有人在惦记他。 “我都这么低调了,咋还有人惦记我。”宋怿喃喃自语道。 自上次送走汤和后,他便龟缩在了王府。 就连前几日,王永年问斩,他都没敢出去。 缓缓低着头,将想法继续写在了信上。 “汤爷爷,这凤阳府我只信任您,近来我又感觉有人要加害我,希望能找您借兵五千,保住小命。” 自从汤昱被流放去三万台后,宋怿便每日写上一封信,恶心汤和。 不是借兵,就是借钱。 虽然汤和一点不带搭理的,但宋怿只图写的开心,万一汤和当真了,他不血赚吗。 毕竟这凤阳府外头,最近可是杀疯了。 咚咚咚。 “宋先生,我又来看你了。” 闻声,宋怿连忙跑出去开门。 见来者,果然是黄观。 这半月来,黄观是时不时的就跑宋怿这来,宋怿本来也不想搭理的。 但他会带好吃的呐,这让宋怿如何拒绝。 黄观自觉的递过了食盒,宋怿表示很欣慰,颔首微笑道:“今日,买的什么好吃的。” “烧鹅。”那黄观微微颔首说道。 宋怿一听,不禁喉咙滚动,咽了咽口水,急不可耐的打开,扒上一口,皮酥里嫩,那肥廋相间的肉沾上酸甜梅子酱,仿佛是在舌尖跳舞。 又是嗦上几口,嘴边不忘嘟囔着:“老是这么油腻,不好,下次带素一点的,明白吗?” 黄观是连连点头,心里思索着,下次该带蒸鲜鱼,还是猪肘子。 这话他听了太多遍了,他还记得有一回,他真带了素菜,宋怿那“开心”的模样。 “宋兄,前天那几个问题,我还是不太明白,请您再讲一遍吧。”黄观也开始了正事,他也是偶然间发现,宋怿的思绪好像不正常。 他起初来时,只不过想再探讨一番诗文罢了。 可后来发现,宋怿是那般一个宝藏男孩,随口说出的一个小想法,都能颠覆黄观的认知。 宋怿是不情不愿的放下了烧鹅,不耐烦的解释道:“你脑子不要那么死板,我们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比方这个问题……” 期间,刘大同闻着味来了一趟,顺走了宋怿的烧鹅,黄观是发觉了,但没有吱声。 “好了,就这样,明白没。”宋怿有气无力的说道。 黄观点了点头道:“明白了,今日我又有几个新问题……” 还没说出来,便被宋怿打断道:“停,停,一个时辰过去了呐,今天不教了,我要吃烧…烧鹅呢!” 第二十五章 名单 他就知道,不吃快些,必然要被顺走。 宋怿一脸气愤的喊着,接着夺门而出。 外头也传来了一阵阵的“杀猪声”。 宋怿已经不是半个月前的他了,为了提升自己那么一点点的安全感,他找了吕鸿朗学武。 现在,对付刘大同这种虚假的魁梧大汉,已是不在话下。 收拾完,宋怿才慢悠悠的走回了房间。 发现黄观还是在这,他倒也不意外,自顾自的在一旁写了起来。 黄观却是凑近,看着上面《射雕英雄传》几个大字,放宽了心,自觉蹲在一旁研磨,眼神时不时的撇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宋怿总算是停笔,身旁却是一阵咬牙切齿,接着长叹一声。 黄观很难受,怎么偏偏断章在这了呢? 那刘大同却是急忙冲了过来,要看稿子,刚刚他便来晚了,被黄观占了位置,啥也没看着。 “不给,我留着存稿。” 闻言,刘大同失望叹息,一脸无奈的应道:“好吧。” 可身体却还是意外的诚实,猛的转身,趁宋怿不注意,一把抢到了手。 刘大同也乐呵的准备离开,却被人从身后,径直提了起来。 “吕兄,你怎么来了。”宋怿见着来人,问道。 吕鸿朗缓缓放下刘大同,将手稿还了回去,恭敬的说道:“还是锦衣卫那边,说是遇到困难了,想请你去指点一二。” 宋怿却是连连摆手道:“不去不去,太危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小命。” 这段时间,宋怿遭遇刺杀跟吃饭似的,基本一天一小刺,三天一大刺。 “要么你让他赵百户亲自来,护我过去,要么免谈。” 那赵隆,事情了结之后,也是升了百户,专门负责调查这走私。 吕鸿朗却是为难的说道:“好像是真有困难,说是线索断了,要查的人都莫名其妙死了。” 宋怿眼睛顿时发亮,可想了想,还是拒绝道:“算了算了,还是小命要紧。” 吕鸿朗也没再絮叨,无奈的摇头离去。 “行了,你们俩还不走啊。”宋怿朗声道,准备着送客。 黄观自觉的提着食盒离去,刘大同是再三纠缠,但最终也还是没拿到手稿。 打发走几人,宋怿才缓缓拉开了柜子,将那沓厚厚的文稿拿了出来。 稍稍整理了一番,喃喃道: “算上今日这份,应该能凑够一册了。” “是时候找个书局,印发一下,把我宋庸的名气打出去。” 言罢,手里却又是顿了顿,缓缓将稿子塞进了柜子,“算了,先避避风头,还得等这个月精盐分红拿着了,才有钱啊。” …… 应天府,奉天殿内。 “凌汉,你所言当真?”朱元璋猛的起身,怒声质问道。 那凌汉倒是半点没被气势压倒,正色应道:“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臣可以用性命担保。” 朱元璋没再询问,缓缓拿起了眼前这份折子,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沉默不语。 左军都察府:黄辂、王庚、寇闻。 右军都察府的王诚、聂纬、王铭、许亮。 中军都督府的谢熊、张政、陶文、祝哲。 金吾前卫指挥使姚旺、金吾后卫指挥使李澄、羽林左卫指挥使戴彬、羽林右卫指挥使严麟。 府军卫指挥使李贺、府军前卫指挥使武威、府军左卫指挥使张轩兴。 府军右卫指挥使袁德、府军后卫指挥使怀卓。 前通政使詹徽、礼部侍郎宗政世、户部侍郎傅友文。 吉安侯陆仲亨、延安侯唐胜宗、平凉侯费聚,南雄侯赵庸、袁明煦之子袁文轩、孙兴祖之子孙恪。 看到这里,朱元璋没有再继续仔细翻看,而是随手翻阅一下。 下面还有关于金吾诸卫、羽林诸卫、府军诸卫、虎贲诸卫等等。 然而这些名单,仅仅只是京师及京师周边有关的。 朱元璋感觉到了一丝深深的无力感,他想不通,为何会如此。 最为关键的,这些名单,大多都是老朱遇见李学政后,才开始在京师进行收集的,至今不过月余。 “宋忠。”朱元璋冷然喊道,想嘱咐些什么。 却又是顿了顿,继续说道:“算了,都退下吧。” 那正准备上前的男子愣了愣,还是应道:“是。” “将蒋指挥使唤来吧。”朱元璋清了清嗓子,说道。 良久,房间内的寂静才被一阵敲门声打破。 “陛下。” “进。” 朱元璋缓缓抬过头,望着进来的蒋瓛,身后却是还跟着一人,满头白发,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 见着来人,朱元璋凝重的脸色倒是褪去了几分,打趣道:“老哥哥,终于舍得来看看我了吗?” “不敢,臣罪人之身,愧对陛下。”那老者跪倒在地,磕首谢罪道。 “你汤和可我我大明的功臣,何罪之有,我怎么不知道。”朱元璋缓缓起身,正色道。 汤和闻言,也不说话,也不反驳,仍是默默低着头。 朱元璋却是缓缓上前,拉起了汤和,轻声说道:“不打紧的,怪不得你。” “陛下宽宏大量,臣不胜感激。”汤和也不再惺惺作态,顺势站了起来。 他虽看不明白朱元璋是何意,但他熟悉老朱。 无论如何,顺着朱元璋的心意,都是比较妥当的。 “老哥哥呐,你觉得我这个天下治理的好吗?”朱元璋喃喃自语的问道。 汤和没直接回答,而是沉思了一番,才不紧不慢的说道:“百姓日子过得很好。” 他避重就轻的回应着,过多的去讨论好坏与否,都是无意义的。 朱元璋吃的不是这套,言好言坏,都不顺老朱的心意,因为汤和知道,在朱元璋心里早已下了定论。 听到汤和的话,朱元璋有些顿住,若有所思的坐回了椅上。 沉思了许久,才抬过头,讲那封折子递给了蒋瓛。 蒋瓛有些疑惑的接过,低头看着折子的一刻,脸色骤变,他不可置信的看了朱元璋一眼。 眼里的惊慌之色难以掩饰,万千思绪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翻腾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只觉得心里一沉,整个人愈发的紧张不安,不由自主的冒出一身冷汗。 而身旁的汤和只是默默扫了一眼,脸色异常的平静。 默默看完,蒋瓛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汤和却是饶有意味的递上了一张泛黄的宣纸。 “这是?”朱元璋有些疑惑的说道。 汤和冷然回道:“禀陛下,这是凤阳府今年道试的一张答卷。” “凤阳府?道试?”朱元璋喃喃说了声,眼里有了几分兴趣。 这泛黄的宣纸,是汤和特意从学府拿出的,宋怿的那纸答卷。 他洋洋洒洒写下的最后一题策论。 阴差阳错下,到了朱元璋手里头。 第二十六章 好面的老朱 朱元璋疑惑的拿起那张宣纸,他倒是想看看,汤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开头洋洋洒洒写着几字,浅析大明军队变革路径。 惹得老朱不禁想笑出声,“这般好高骛远的策论,博人眼球罢了。” 然而,当朱元璋看见正文里军政分离四字时,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 虽是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朱元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大明军队如今的制度,是在继承蒙元的情况下,然后参照唐宋加以改良的。 军政合一的理念,一直贯穿古今,却很少有人在这方面提出什么建议。 所以当朱元璋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仿佛是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大门。 本就对军队极为熟悉的朱元璋,心中有一种预感,这四个字将会对现如今的大明,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 接着,便是宋怿洋洋洒洒写下的分析。 “太祖有德行有才能,事无巨细的批阅奏折,然而每日劳心劳力,却是处理些芝麻绿豆般的小事,要这一众六部大臣为何用?” “草民亦知,奏章也代表着话语权,即是权力的象征,若随意分配与大臣,也便相当于权力分化。” “吾时常想,世间真无两全之法?” “可仅以草民的眼界来看,此事确实没有两全的办法。吾祖父曾言,要学会换位思考,多角度看问题,于是草民又产生了一介疑问,我大明最初的权力,到底产生于何处。” “是文臣吗?草民不这样认为,我认为应该是武将,我大明王朝的建立,不是依托几介文人的吟诗作对,靠的应当是将士的强大,或者说基础国力的提升。” “通俗点来说,拳头大才是硬道理,把握住兵权,就把握住了权力本身。” “文臣即便有再大的权力,都只是虚无缥缈的,如空中楼阁,随时便会崩塌。” “好!”看到此,朱元璋都不忍叫好。 他发觉自己倒有些小看此人了,翻回首页,看着那名字,若有所思的说道:“宋怿?宋学士家那位?” “是的,陛下慧眼。”汤和微笑着说道。 朱元璋喃喃自语了声:“孺子颇有宋濂之风,打小我就看他聪明。” 下边汤和也识趣的没反驳。 蒋瓛看着眼前加密通话的二人,心里更是痒痒起来,到底什么策论能让陛下都叫好。 朱元璋没再说话,继续看起了那卷“所剩不多”的策论。 “因此,如何更好的掌握兵权,就成了问题的关键。” “而军政分离的作用便是,让将士们变得更为纯粹,不参与内政,由此掌握兵权。” “从此以后,帝王无需担忧文臣权力过大,也不会再陷入繁琐的批阅奏折之中。” “真正意义上实现,圣天子垂拱治天下。” 看到此处,朱元璋更是认同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翻开了下一页,只是……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朱元璋默默看着策论最后一页,那一行冷冰冰的大字,原本满心的欢喜陡然被浇上一盆冷水。 脸色愈发阴沉,脑门上如同印着一个大大的“?” 抬过头,看着台阶下的汤和,一脸不悦的说道:“就这?法子呢?” 汤和倒是一脸无辜的解释道:“据说此子”,在道试中倒头大睡了一个时辰,法子应该是没来得及写吧?” 说完,他还无奈的摊了摊手。 朱元璋皱着眉,难以置信的说道:“睡…睡着了?” 顿了顿,却是猛然拍桌,喝道:“蒋瓛!现在立刻马上,发兵凤阳,把这小子给我抓来!” 一脸懵逼的蒋瓛楞在原地,左看看汤和,右看看老朱,有些不知所措。 汤和倒也没再看戏,缓缓上前,打着圆场道:“陛下,军政分离,也没这般容易推行。” “蒋指挥使若去凤阳,容易打草惊蛇了。” 朱元璋倒是也缓过神,打着哈哈道:“汤老哥所言有理,刚刚是吾失态了。” 顿了顿,却是岔开话题道:“那汤老哥觉得,这些叛臣当杀吗,吾该不该念旧情?” 闻言,汤和倒是不紧不慢的说道:“陛下早已经仁至义尽,这些叛臣,皆是我大明的害群之马。” “大明已经“头重脚轻”,被这班自诩功臣的家伙拖累,为大明,当杀,为百姓,当杀,即便是为了杀鸡儆猴,也当杀。” 朱元璋没回应,只是转头又问了蒋瓛同样的问题。 “当杀。”蒋瓛也明白,这批大臣若尽数处死,后果不堪设想,但此刻,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言罢,蒋瓛还是想劝解几句,却被朱元璋径直打断道:“很好,朕倍感欣慰,那抓捕之务,便交由蒋指挥使全权负责了。” 随后缓缓将宣纸递了过去,正色道:“不要考虑后患,处理了这批叛臣,你再将此法推行出去,自能解决。” “可是……”蒋瓛刚要说话,又被一旁汤和再次打断。 “恐怕这后边,不止这些小鱼小虾,我们可以放点诱饵,试试。”汤和意味深长的说道。 闻言,蒋瓛脸色更是黑了半截,心里不禁骂道,就这小鱼小虾?这老匹夫,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朱元璋愣怔了一下,微微颔首问道:“那汤老哥觉得,何人适合当这诱饵。” 汤和轻描淡写的指了指宣纸,说道:“便是此人,宋怿。” “不够格。”朱元璋摇了摇头说道。 蒋瓛又是试图插话,却是被汤和抢先一步道:“这宋怿,不止于此,前几日名动凤阳的诗人,也是他。” “哦?可有此事?”老朱虽然不懂吟诗作对,但对文化人还是颇有兴趣的。 蒋瓛也连忙插上话道:“禀陛下,就是那位怒骂大明诗坛,数十年所作皆是垃圾那位。” “噢,说的倒的确是事实,这宋怿所作何诗,念来吾听听。”朱元璋正色问道。 老朱虽是农民出身,没什么文化,可如今毕竟是一国之主,在群臣面前,还是好面的。 那平常不就得多多收集素材,不然怎么在群臣面前装逼呢。 汤和倒也没戳破,只是似笑非笑的吟道: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霎时间,整个奉天殿皆尽沉默了下来。 “好…好诗。”朱元璋故作镇定的说道。 接着松开了紧攥椅子的手,缓缓起身,默默凝望着远方,眼神中又夹杂着一丝忧郁,显得迷离而遥远。 仿佛在遥望那流逝的葱茏岁月,目光里满是岁月风霜雪雨的痕迹。 不懂装懂,老朱可是专业的。 低头望着下边二人,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这才是文人风范呐,年轻人,就应当狂一下,直率些,比那鬼鬼祟祟写文书厉害多了。” “年轻气盛,有我年轻时几分风范了,想当年啊,吾领兵时也是这般……” 汤和是习惯了这絮叨,爱装逼的朱元璋,没搭理。 但这下可是被蒋瓛找到了话头,连忙插话道:“陛下,锦衣卫查出,那写文书的好像也是宋怿。” 朱元璋:???就你长嘴了? 第二十七章 妖孽宋怿 最终,老朱还是忍住了下去暴打蒋瓛的冲动,扭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望着汤和,随口问道:“文书,也是此子写的?” 汤和也是早有预料,轻声应道:“确实是,或者是,整个凤阳,都栽在了宋怿手中。” 闻言,朱元璋是猛的瞪大了瞳孔,示意汤和继续说下去。 “凤阳府张家倒台,陛下跟蒋指挥使想必都知道吧。”汤和不紧不慢的说道。 蒋瓛却是有些疑惑,开口问道:“此事我自然知晓,是我麾下锦衣卫兵不血刃,就拿下了。” 闻言,汤和却是凄然一笑,也没辩解,继续说道:“张家,确实是由锦衣卫查杀,但蒋指挥使不在凤阳,可能不知道,锦衣卫此番的行动有多么完美。” “恕我直言,尔等锦衣卫没这般头脑与能力,而后头谋划此事的,不出意外,便是宋怿。” “至于他们那详尽的计划究竟如何,我不知晓,但张家多半至死都不知道是宋怿卖了他们。” 蒋瓛又是想插话,却被朱元璋的一记眼刀镇住。 老朱转头继续看着汤和,心想,若只是这番,就值得你信国公夸赞不已吗? 汤和也过问,继续说道:“张家倒台,却只是第一步,为的便是引出王永年。” “张家勾结走私,倚仗的便是这王永年,张家一倒,王永年多半要乱。” “宋怿也借此“雪中送炭”,给他王永年塞去千两白银,附上一卷《歌凤阳学府书》,若设身处地王永年的位置,这宋怿还真是个好学生呐。” 言至于此,汤和也没再多说。 毕竟后头的事情,老朱跟蒋瓛是再清楚不过了。 一卷《歌凤阳学府书》,扰得应天,凤阳二府是“热闹”的很。 蒋瓛却是有些想不通,最后若不是陛下明白事情原委,可能还真被这些人将事情蒙混过去了。 “他宋怿就不怕替别人送了嫁衣吗?”蒋瓛不禁开口问道。 朱元璋没搭理他,只是默默撇了他一眼,老朱忽然觉得这指挥使是不是该换个脑子灵光些的。 汤和看着疑惑的蒋瓛,倒是开口解释了声:“那你觉得李学政是谁喊来应天府的呢?” 即便李学政没能在事前将原委告知陛下,也丝毫不影响凤阳府的行动。 毕竟,在老朱没发怒前,凤阳府一众锦衣卫已是“先斩后奏”,拿下了王永年。 老朱的人还没到凤阳府,凤阳府就被整顿完了。 …… 朱元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默默转过身子,缓缓坐回了龙椅之上,喃喃道: “其实吧,圆滑点好,做人也不能太轴,对待敌人,肯定不能心慈手软,特事特办嘛。” “文人得讲风骨,但对敌就没什么风骨不风骨的了,想当年啊,我……” 汤和则默默站在下边,用戏谑的眼神看着老朱,心想,我看你装到何时。 他可还有猛料,此番他来,也是带着些小心思的,不信朱元璋还能绷得住。 这倒有些太看得起老朱了,三番两次的冲击,震的朱元璋都有些腿软,就连此刻坐回了龙椅上,双腿都还是止不住的颤栗。 这宋怿要早出生几十年,这天下还不一定是他朱元璋的。 宋怿这小子,不…这狠茬子,套路玩的是真有够脏的。 而蒋大指挥使,这会也总算是听明白了。 猛然间,却好像发现了个盲点。 诗会好像也是这宋怿,在他知道的消息里,诗会可不止跟王永年挂上关系了,里头还有他汤和呢。 “信国公,据我所知,最后将王永年名声搞臭的,可不是这两件事吧。”蒋瓛缓缓上前,温和地说道。 闻言,汤和是猛的一怔,微眯着双目,眼角轻轻跳动了几下,扭过头,盯着蒋瓛,眼神里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森冷之色。 蒋瓛没说话,回以微笑,他蒋瓛可不是吓大的。 转过身,望着朱元璋继续说道:“宋怿在诗会上的风采,我可是听闻不少,怒嘲整个大明诗坛,还戳破数位公子哥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其中,可是有您信国公的嫡孙汤昱呐。” “有意思,有意思。”朱元璋感叹了声,这会倒是明白了,汤和反复推出宋怿的缘由,不过这私心,倒有些重了。 朱元璋也没绕弯子,直言道:“汤老哥,跟我还玩绕弯子这套,可就没意思了。” “吾知道你疼爱孙子,但公事之上,不该有私心的。” 汤和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陛下,我也不瞒你,微臣确实是有些私心,但如今这凤阳府,用他宋怿做诱饵,的确最为合适。” “这些叛臣,可是死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一但将宋怿的身份公之于众,那躲在暗处的家伙不可能干看着,总会有人按耐不住。” 闻言,老朱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边不禁念叨了几声,“凤阳,凤阳府?” 思索下,他猛然想到了一人——自家儿子朱椿。 “宋怿不就在吾儿朱椿府上吗?椿儿没参与一二吗?”朱元璋若有所思的问道。 汤和闻言却是愣了愣,朱元璋不说,他都差点忘了,蜀王殿下还在凤阳府呢。 看着上边朱元璋期望的眼神,他不假思索的回道:“蜀王殿下自然献了几分力的。” 言罢,默默低下了头,言外之意,别具体问了,真说不出来。 朱元璋倒也看的明白,无奈的摇了摇头,喟然长叹道:“蜀秀才?废材一个,废物。” 这凤阳府的浑水,貌似只能靠宋怿来搅动了,只能靠一介外人。 他不由想起了,那位于学无所不通的宋濂,“若是你在,总会有办法的吧。” 朱元璋望着下边二人,无奈的点了点头。 汤和还想再言,却是被朱元璋硬生生把话瞪了回去。 “退下吧,我一个人静静。”朱元璋冷然道。 两人齐声应道:“是。” 可走到门口,汤和还是忍不住,补了句:“陛下,微臣特意从凤阳带了几斤精盐,一会托人给陛下送来。” 闻言,朱元璋却是愣了愣,有点不明所以。 良久,二人退去,朱元璋却是猛然明白。 怒拍案桌,高声喊道:“蒋瓛!” 没走出几步路的蒋瓛,一脸懵逼的跑了回来。 “什么都不用管,现在就去凤阳,必须把宋怿给我带回来。” 言罢,如同泄了气般的瘫坐在龙椅上,嘴边喃喃道:“妖…妖才啊。” 即便是当年的他,也玩不过这厮宋怿。 …… 蜀王府,正啃着大肘子的宋怿,莫名打了几个喷嚏。 “怎么老有人惦记我……”宋怿自言自语的说道,低头不忘继续啃了口大肘子。 “惦记我的大肘子呢。” 第二十八章 各方抵达,宋怿出府 三日后,凤阳府城门外,一风尘仆仆的男子,满脸憔悴的望着城门上那凤阳府的牌匾,长叹了一口气。 “看什么看,要进城就赶紧进。”没等他驻足多久,便被城门口的士兵呵斥道。 若是见他长得精壮,怕是早被教训了。 男子也不敢出声反驳,低头应过。 这男子也不是别人,正是被朱元璋一声令下,喊来凤阳的蒋瓛。 丢点脸面跟丢小命,孰轻孰重,他蒋瓛还是分得清的。 毕竟太祖有令在身,“让他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护在宋怿左右。” 若此刻惹得事端,暴露了身份,丢的就是他蒋瓛的小命了。 就连来这凤阳府,他也是孤身一人,没敢带一兵一卒。 “大局为重,大局为重。”蒋瓛嘴边默默嘟囔了几声,强压下怒火,这才灰头土脸的朝城里走去。 他有些后悔没死皮赖脸跟着汤和,不然哪能受这委屈。 …… 与此同时,另一处城门外。 凉国公蓝玉领着一众亲卫,经过十几天的赶路,终于是抵达凤阳。 城门口那群士兵,那叫一个毕恭毕敬,半句话都不敢吭。 那城门将领也是识趣的说道:“凉国公路途辛苦了,我派人准备了酒宴,替您接风洗尘。” 蓝玉抬过头,看着渐晚的天色,谢绝了城门将领的好意,喃喃道:“接风宴就不必了,劳烦将军替我等兄弟,安排个住处就是。” “不麻烦不麻烦,住处早就安排好了,兄弟们大可放心住。”那城门将领恭敬的说道,言罢,还识趣的退了出去。 见着那将领理解,蓝玉也是转过头,拿出几锭银,甩给了下属,吩咐道:“总算到凤阳了,带兄弟们去好好潇洒一番。” “谢过国公。”几人倒也会了意,应和着离去。 潇洒是去潇洒,但主要目的是打探打探消息先。 毕竟蓝玉在昨日就能抵达此,但在路上,他特意控制,放慢了行程,卡在黄昏这个时间点才到。 因为只有在这个点到凤阳,才能够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便能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来了解近期凤阳府所发生的事情。 毕竟这会距王永年事件,已经是过去半个多月。 蓝玉此人,虽是有骄纵跋扈,但实际却又是谨慎小心的很。 打发走下属,蓝玉是了不紧不慢的进了城。 他自有去处,不过今晚,他还是准备先去看看老朋友。 …… 与此同时,蜀王府。 “说了多少遍,策…论不能这么写,你要去揣…摩,出题…人的想法。”宋怿边吃着肘子,还不忘对着黄观破口大骂道。 该说不说,这肘子是真香,宋怿这三天已经吃了好几回了。 一旁的黄观也不敢出言反驳,只是一脸幽怨的盯着宋怿手里的肘子。 宋怿是半点没察觉,不紧不慢的嗦完了肘子,才开始一字一句的解释道:“假如是太祖出题,你便不能过于偏激,驳斥了他的面子,你可能就要被拖出去斩了。” “也不能太假大空,过于迎合,你可能就落榜了。” “那应该怎么办。”黄观听得一脸懵逼,呆愣着问道。 宋怿刚想说,便被夺门而入的刘大同抢过话头道:“要学会自己悟,明白吗?就算告诉你标准答案又如何,换个题目,你又不会了,要学会透过事物看本质。” “对,还是大兄懂我。”宋怿笑着说道。 黄观却是越听越模糊,宋怿也不搭理,转过身同刘大同聊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肘子我已经吃完了啊。”宋怿说道。 刘大同一脸鄙夷的看着他,说道:“格局小了,阿怿,本来还想说带你吃顿大餐,可惜了。” “切,装什么啊,你能有这么大气?”宋怿不屑的说道,他大概知道刘大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刘大同没说话,径直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递了过去。 宋怿倒是异常淡定的接过,揣进怀里。 “你不意外吗?”见着宋怿没有一点诧异,刘大同感觉很难受。 宋怿不屑的撇了他一眼,喃喃道:“你想拿着我的钱?跟我装逼吗?”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钱必然是精盐的分红。 “分我点啊,我一张没拿。”刘大同说道。 宋怿慢慢上前,语气放缓道:“你真的,一张都没拿吗?” 刘大同作为被推出来的,精盐代言人兼“制作人”,光靠旁人给他送的礼,都能赚的盆满钵满了。 当然,这也是宋怿默许给他的,在外抛头露面的,贪心的人可太多了,风险可不小。 “开玩笑,开玩笑罢了,我还得分吕哥些呢。”刘大同讪笑着,回应道。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吕鸿朗急匆匆的跑来,说道:“锦衣卫那边,说有重大发现,好像是走私后头查出什么了。” 宋怿先没回话,只是小眼神,看了看刘大同。 刘大同也没料到有这出,不情不愿的上前,又是拿出一沓,塞给了吕鸿朗。 接着转头就跑路了,他怕还遇上个朱椿,又得出血。 吕鸿朗是一脸懵逼,问道:“这是?” 宋怿也是解释道:“精盐赚的,你也忙活这么久,拿着吧。” 看着吕鸿朗的为难,又补道:“拿着吧,也带嫂子跟孩子出去转转,买点好吃好玩的。” 吕鸿朗思索了一番,还是接了下来,“谢公子。” “锦衣卫那边,还是替我拒了吧。”宋怿说道,他总觉得今日风水不太好。 吕鸿朗却是不好意思的说道:“可,赵百户那边已经来了,这……” 没等他说完,便被闯进来的赵隆打断了话语。 “宋老弟,你这可就不厚道了,不是说好的,我亲自来护你,你便去的啊。”赵隆讪笑着说道。 宋怿愣了愣,有些意外,他着实没想到,赵隆真会亲自来。 “赵兄亲自来,我肯定去啊,容我准备准备。”宋怿微微颔首道。 总不出门,也不是个事,这事情也过去半个多月,外头应该安全些了,再有锦衣卫护着,能出什么事。 “好,等的就是宋老弟这句话。”赵隆微微拱手,离去。 宋怿抬手打发走吕鸿朗,去陪陪老婆孩子,自己也进了屋。 他径直走到桌前,翻出了那叠厚厚的手稿,抽出一卷,才转身出了房门。 第二十九章 尚北书局 蜀王府外。 “久等了,赵兄。” “没有没有。”赵隆起身应道,扬手招呼了外头十数锦衣卫,散在两人附近。 宋怿看着这满满的安全感,感叹道:“还没恭喜赵兄,升了百户。” “不用不用,也是托了宋老弟的福。”赵隆客气回道。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往锦衣卫驻地走去。 走到闹市,宋怿顿了顿,低声问道:“我去办件小事,可否麻烦赵兄在外守候一二。” “不打紧,宋老弟去便是。”赵隆说道。 宋怿这才缓缓上前,进了这略显破旧的尚北书局。 尚北书局,是朱椿推荐他来的,说这里肯定可靠。 “掌柜的,麻烦了。”宋怿缓缓递过手稿,轻声说道。 那掌柜的没回话,只是上前接过了稿子,自顾自看了起来。 没过一会,他那本暗淡无光的眼神,恢复了些许神色,手里攥稿的手也紧了起来。 眼前掌柜入迷的神情,倒是宋怿的意料之中,也便没去打搅。 待掌柜意犹未尽的看完,抬过头,与宋怿目光相交,急切的问道:“可还有吗?” 没等宋怿回话,他倒自顾自的喃喃道:“不该问,不该问。” 顿了顿,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惭愧的说道:“抱歉,有些失态了。” 宋怿只是满带笑容的说道:“不打紧,替我印发一番,不盈利,免费发放,我要传遍这凤阳府。” 接着递上银票,却是被掌柜硬生生拒绝了下来。 “不必,钱由书局出,我相信公子的这小说,必然红遍整个凤阳,不…风靡整个大明也不是不可能,彼时,还望公子依旧相信我尚北书局。” 宋怿也没拒绝他的好意,轻声谢过,便出了书局。 “这一介掌柜,倒有些魄力。” 事情还挺顺利,宋怿这一来一回,倒也没耽误多少时间。 刚出门,赵隆却是讪笑着说道:“尚北书局,确实不错。” 宋怿有些不解的问道:“赵兄可是知道一二。” 赵隆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两人也便继续朝着锦衣卫驻地前去,没再闲扯。 良久,赵隆才开口打破了沉默,沉声道。 “到了。” 宋怿微微转身,同身后护送了一路的锦衣卫说道:“辛苦兄弟们。” 待到宋怿转过身来,赵隆才开口说道:“走吧。” 此番也是宋怿第二次来锦衣卫驻地,这回却是没了先前那股压抑的气氛。 虽说众人依旧在忙活着不停,但感觉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模样。 “这规模越来越大啊,是准备赖着凤阳不走了?”宋怿缓和着气氛,吐槽道。 赵隆喃喃道:“忙完这一阵吧,便应该能休息了。” “锦衣卫可真难当。”宋怿有些感慨道。 “还成吧,你来试试便知道了。”赵隆颔首微笑道。 宋怿默默装不懂,岔开话题道:“说说吧,你锦衣卫到底查出什么了。” “不着急,咱进去聊。”赵隆说道,随后抬手领着宋怿,进了里屋。 赵隆招呼着旁人,沏上壶茶,缓缓给两人倒上,他才正色道:“近日,有府外人员,同留下的诱饵接触上了,对方表示手里有货,需要交易。” “对方没察觉?”宋怿思索着说道。 赵隆却是冷哼一声,不紧不慢说道:“察觉又怎样,这凤阳府下,他们只要敢来,便不必走了。” 宋怿点了点头,心想,倒也是这么回事,“何时,何地。” “两日后,城郊。”赵隆平静的说道。 宋怿却是摇了摇头,一针见血的说道:“城郊,变数太大,留人可是有难度,不过两日倒足够准备了。” “还是宋老弟懂我,这不特意请您来,替我们参谋参谋计划吗。”赵隆谄媚着说道。 宋怿是似笑非笑的说道:“参谋是假,先哄骗来,再让我全权负责怕才是真吧。” 赵隆却是悚然变了脸色,正色道:“哪能啊,我陪你一块合计。” “放心,不会让你白出力,安全方面也肯定保证好。”赵隆也看出来宋怿的担忧,又是补充说道。 闻言,宋怿也稍稍有些动心,毕竟,走私路后头,终究是个隐患,指不定哪天又要对付自己。 “我考虑考虑,给我份材料。”宋怿冷然说道。 赵隆却是异常爽快的拿出,看样子是提前准备好了,“给您,带回去慢慢考虑。” 随后嘱咐道:“记住,不能给其他人看啊。” 没等宋怿出门,却是一名锦衣卫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 见着宋怿楞了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宋怿是悄悄撇过头,嘴边小声嘟囔着,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也听不着。 赵隆挥手示意那锦衣卫不必在意,直说便是。 那锦衣卫缓缓上前,附耳嘀咕了一阵。 至于宋怿,怎么可能不看呐,悄悄凑近了几步,隐隐约约看到了赵隆诧异的神情,脸色也有些变化。 “咳咳,你下去吧。”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吓得宋怿是一激灵。 “何事,算了,当我没问。”宋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忍不住开口问道。 但感觉事情好像又不太对劲,连忙矢口否决。 那赵隆是什么人精,哪能放过他,“别,咱俩什么关系,我们之间不存在秘密,好吧。” 赵隆直接便是强买强卖。 事后,当事人宋怿表示十分后悔,怎么就嘴欠了呢。 赵隆简单透露了,又好像什么都没透露,总而言之,意思就是要他帮忙去信国公府跑一趟。 “提醒”信国公,近期安分些,不要节外生枝。 宋怿听得是头都大了,这不羊入虎口,万一被信国公一怒之下,砍了他怎么办。 写信口嗨他在行,见面他可就真从心了。 “不必了,赵兄,我近期事情太多了,都忙不过来了,这事吧,改日再议。”言罢,灰溜溜的就要跑。 “报酬加倍。” “真不是钱的问题,赵兄。” “再翻倍。” “这事吧,不太好办。” “莫要得寸进尺了呐,我派人送你,顺便再护你回王府,这回王府的路,可不好走啊。”赵隆是威逼利诱的说道。 宋怿也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之有钱不赚王八蛋,大丈夫能屈能伸之保命为先。 第三十章 凉国公蓝玉 “好吧,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出发吧。”宋怿面露难色的说道,一脸的“不情愿”。 一路畅通无阻,但宋怿的心情却像坐过山车般,格外忐忑。 …… 信国公府。 汤和心情同样有些复杂,他是刚落脚,这位便找上门了。 他是完完全全没有料想到,凉国公竟然会来凤阳府。 “今日多有叨扰,还望信国公莫介意。”蓝玉恭敬的说道。 对于汤和这位老臣,蓝玉还是颇为敬重的。 汤和却是有些皱眉,喃喃道:“不敢,凉国公能来,便是老头子我的荣幸。” “是陛下让你来的吗?” 蓝玉愣了愣,苦笑道:“信国公莫多想,我恰好经过,在这落脚几日,看看女儿女婿,顺便来看看您。” 恰好?汤和是半点不信,但不是陛下,会是谁呢? 他也没多问,顺势岔开了话题道:“人老了,差点忘了,蜀王殿下也在凤阳。” “就藩在即,照料一番也是应该的。” 蓝玉打着哈哈道,“朱椿那小子,还算让人省心,但我这做岳父的怎么也得帮帮,也算是心疼自家女儿。” “汤老哥在这凤阳府,还望替我照料一二。” 这话说的汤和还真没法接,照料?把自己嫡孙都搭出去了。 蓝玉也感觉到了些微妙的气氛,岔开话题道:“汤老哥,不知你可曾听闻一个叫宋怿的人。” 汤和闻言,却是愣了愣,心想蓝玉莫不是知道些什么,或者说,让他来的人,知道些什么。 毕竟,宋怿,他可太熟了。 …… 而此时杵在信国公府外的宋怿,不停的徘徊筹措着,不敢敲响门。 还好门口这会没护卫,不然早被人轰走了。 暗中观察的锦衣卫也没有出声,选择了让宋怿自己把控。 他尽力调整着呼吸,嘴里一遍又一遍的嘟囔着《大明律》,好一会,才轻轻扣响了大门。 良久,没有一人回应,也没有人前来。 稍稍大加了力度,又敲了三下。 “有人吗?”宋怿试探性的喊着,仍是无人回应。 “那我也没办法了,没人在啊。”他回头对着空气说道,锦衣卫总喜欢在暗处躲着的。 “那我回王府了?”宋怿试探性的问着。 锦衣卫却是无人应答,宋怿有些疑惑,但也顾不了这么多,就当他们默认了。 直觉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跑才是。 回头再确认了一番,却一眼望见了不该见的人。 他身后的大门是缓缓打开。 走出的是位健硕魁梧的男子,身材比上吕鸿朗都要大上一号,正站旁边的宋怿便好像瘦得能够被风吹倒似的。 “你是何人,敢挡本公的去路。”蓝玉不悦的问道。 宋怿瞬间就被蓝玉的气势怔住了,语无伦次的解释着,嘴里却是支支吾吾没说出话来。 里头的汤和是早便听出了宋怿的声音,特意走在了蓝玉后头。 “聒噪。”蓝玉这会没打听出消息,心情很是烦躁,怒声呵斥了声。 抬手一把将宋怿给推倒在地。 锦衣卫是齐唰的窜出,挡在了宋怿身前。 “哦?尔等锦衣卫要动手杀本公吗?”蓝玉这会倒来了几分兴趣,饶有意味的说道。 他倒想看看什么人,要锦衣卫亲自来护。 蓝玉缓缓抽出了佩刀,架在身前,虽在长袍遮盖下看不出全貌,但其中所蕴含的力量,却犹如精铁一般。 里头,汤和见势头不对,急忙跑出,解释道,“凉国公息怒啊,这位小友是我请来的。” 汤和是未曾想到两方都这么刚,他本意不过是想让宋怿吃吃苦头罢了。 那领头锦衣卫闻言,脸色大变,肉眼可见的凝重与慌乱。 攥刀的手都有些微微发颤,那他娘的可是凉国公啊,杀他们这般锦衣卫,不过点头耳。 宋怿仍旧没弄清楚情况,但他晓得,点头哈腰,躬身认怂,是肯定没错的。 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苟字诀。 蓝玉倒也没想把事情闹大,毕竟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那倒是我唐突了,不叨唠了。”言罢,蓝玉缓缓收起了佩刀,道别离去。 一众锦衣卫目光仍死死的盯着蓝玉,直到消失在视线中,才如释重负般的长舒了一口气。 汤和这回是直接沉下了脸,不客气的说道:“宋小友,找我何事?” 宋怿连忙顺杆往下爬,谦卑的递上了锦衣卫准备好的信。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他承认,自己一度有那么一些看轻汤和。 但这一下,可差点要了他的命,出门在外,还是得稳字当头呐。 汤和以为又是那般无聊的信件,便随手接过,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番,竟有些意外。 抬头撇了眼宋怿,又看向了锦衣卫,喃喃道:“不信任我?我承诺过宋小友,私路我一并不插手。” 那锦衣卫里领头的人,却是微微拱手道:“那凉国公为何来此?” “路过罢了,看看老朋友。”汤和正色道。 那锦衣卫只是微微点头,没有言语。 “宋小友,要不进来坐坐。” 闻言,宋怿却是同拨浪鼓般,连连摇头道,“我只是个送信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随后,急忙推着锦衣卫,慌忙离去。 外头太吓人了,还是回王府,才有安全感。 …… 另一边,与下属汇合后的蓝玉,阴差阳错下,开始打探起了“宋怿”。 “汤和那老家伙,能看上的都不是善茬。”蓝玉对着下属说道。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这个年纪的,更是不多,查的越清楚越好。” “是。”下属毕恭毕敬的应道,便退了出去。 没一会,蓝玉的房门再次被敲响。 “进。”蓝玉有些不悦的说道。 见着来着,脸色倒是稍有缓和。 “乌岳,可有那宋怿的消息。”蓝玉微微颔首问道。 那名唤乌岳的男子朗声回道:“禀义父,查出些底细,貌似是位大诗人,还下套将这凤阳府监察御史给拉下马了,听说那信国公府的嫡孙,也被这厮坑害到流放了。” “诗人?一群只会无病呻吟的家伙罢了,不过滑头的家伙,我可不喜欢,心眼太多了。”蓝玉有些不悦的说道。 他倒是自顾自明白了,汤和不愿意提及此人的缘由。 “退下吧,明日随我一同去蜀王府,我亲眼见一见。” “是。” 第三十一章 宋怿: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凤阳府,城北,尚北书局。 “不知蒋指挥使大驾,有失远迎。”那掌柜的默默抬头看着眼前来人。 若不是身形显眼,掌柜的还真认不出这风尘仆仆的家伙是蒋瓛。 毕竟会来书局的,大多都是文弱书生。 “客气了,近些日子可能得叨唠方先生了。”蒋瓛微微拱手道。 蒋瓛同此人共事时,可没少吃暗亏,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茬子。 那方先生却是呵呵一笑,慢悠悠的应道:“蒋指挥使请便,我方某人也不过一介掌柜罢了。” “方先生谦虚了,我想打听一人,不知方先生可曾听闻。”蒋瓛郑重其事的问道。 “何人。”方先生言简意赅的应道。 “宋怿,如今在蜀王府上。”蒋瓛正色道。 那方先生微微怔了怔,仍是言简意赅的说道:“不知。” 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没什么本事,也就只能顾着这一亩三分地了。” 闻言,蒋瓛也没再絮叨,默默上了楼,嘴边默默嘟囔着: “方孝孺啊,方孝孺,你留这凤阳府到底图什么。” 至于方先生说的不知,他是半点不信。 毕竟,方孝孺可是宋濂的学生呐,离开应天府时,那叫一个孑然一身。 况且连太子朱标都留不下的人,肯蜗居在这凤阳府,当一介掌柜? 望着蒋瓛上楼而去,那方孝孺却是默默嘟囔了声,“宋怿,在蜀王府上吗?有些意思。” 若是宋怿在此,大抵应该能猜出这方孝孺的想法。 此人特意从应天府而来,多半是考察椿哥儿罢了。 …… 蜀王府外。 “慢走不送啊。”宋怿望着身后,恭敬的说道。 送别了锦衣卫,再转过身,看着眼前熟悉的牌匾——蜀王府,他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光是看着这牌匾,我都安心好几分呐。”宋怿不禁感叹道。 却又突然顿了顿,看着眼前站着都能打盹的护卫,无奈的摇了摇头。 俩护卫,一个黑壮,一个精瘦,宋怿给他俩取了个亲切的外号,没头脑跟不高兴。 “别睡了,别睡了,殿下来了。”宋怿缓缓走近,打趣道。 那精瘦的倒是先清醒了过来,猛的拍醒了自己队友。 唰的便笔直的挺立在了门前,宋怿倒是饶有意味的打量着二人。 过了好一会,看着二人依旧认真的模样,宋怿是没绷住,不禁笑出了声。 迷糊的二人这才反应过来。 那精瘦护卫直接是一脸不悦的摆着臭脸,黑壮护卫倒是乐呵的挠着头。 宋怿倒也不再逗二人,掏出几锭银子,塞给了二人,宽慰道:“晚上早些休息,最近确实是辛苦二位了。” 宋怿也是走近了才发现,两人那黑眼圈着实明显。 不由想到,近些日子,盘踞在蜀王府边上的刺客一波接一波的。 他俩护卫肯定不轻松,压力也很大,这黑眼圈多半都是因为他而累的。 言罢,护卫二人也不矫情,直接便接了下来。 宋怿也自顾自的回了自己屋。 见着宋怿离开,那黑壮护卫倒有些不好意思,喃喃道:“瘦狐,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心里可知道,他俩的黑眼圈是哪冒出来的,昨夜笙歌的时候,确实属他俩玩的最嗨。 “给你钱,你就收着,哪这么多话。”那精瘦护卫,也便是瘦狐,恶狠狠的说道。 见黑壮护卫还是一脸“便秘”的扭捏神情,那瘦狐倒是放缓语气,语重心长的说道:“黑牛,他不知道,那你还不知道吗?我们每天护在谁左右,不就是他宋怿吗?” “况且,他宋怿那精盐赚了多少,这些对他来说,不过小钱罢了。” 那黑牛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心里不由嘟囔着,“也不知道谁最开始不乐意呢。” 自张家倒台后,朱椿也是彻底明白了宋怿的搞事能力,特意找了俩最放心的护卫,时刻守在宋怿身旁。 毕竟在朱椿看来,锦衣卫,终究是为自家父王服务的,什么时候把他宋怿卖了都不知道。 至于那吕鸿朗,只是个外人罢了。 …… 另一边,宋怿是慢悠悠的走回了屋,确认私下无人后,才缓缓打开了赵隆给的那份材料。 这回,这材料倒有些出乎宋怿意料的详尽。 “倒有些小看锦衣卫了。”宋怿讪笑了声道,毕竟在这一次又一次行动中,锦衣卫都没有给他看到什么特别亮眼的感觉。 可能唯一一点便是,执行力很强。 赵隆给他的那份材料,里头有四样东西。 一份城郊外的地形图,一份己方的大致兵力,还有一份便是诱饵与对方交谈的完整记录,以及一张啥也分辨不出的画像。 宋怿微微啧舌,赵隆给的还挺全,真不怕自己把他给卖了。 锦衣卫这般充分的准备下,若是没有外在因素的话,事情其实还挺好解决的。 但宋怿不同,他还是喜欢更稳一些。 毕竟苟道,才是真正的王道。 宋怿喃喃自语道:“出来混,靠的是后手,后手,还有后手,先发制人,都是骗老实人的。” 顿了顿,他又若有所思的说道:“明朝可不是法制社会啊。” 言罢,宋怿缓缓拿起了那份城郊的地形图,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城郊,变数还是太大了。”宋怿看着那地形,不由皱起了眉头,有些犯难道。 待得他仔细看清了地图上画红圈的交易处,不禁斥责道:“这赵隆,蠢材,怎么能选这地方交易呢。” 这波出问题,出大问题。 交易处,既远离城区,还四面空旷,不远处还有着片林地。 宋怿倒是明白赵隆的用意。 远离城区,杀人抛尸绝佳。 四面空旷,敌人无所遁形,方便一网打尽。 林地,可能是赵隆自以为是的后手,随便藏他几十\/个锦衣卫都不在话下。 可以说,非常贴切武夫的想法,再加上锦衣卫的自信,横竖就是一顿硬刚。 而宋怿也只能说,“这活他真干不了,爱谁谁。” 无奈下,他又是仔细确认一番,自己没眼瞎,也没看错,不禁更是头大,无力的摆手道:“这活,真干不了,爱谁谁吧。” 甩手地图一扔,躺平了。 良久,也没听到落地声,宋怿一脸平静的转过身去,果然是赵隆,算是在他预料之中了。 毕竟,你永永远远可以在蜀王府中,找到锦衣卫的身影。 第三十二章 布局郊外,隔空交锋 “别放弃啊,咱两一块合计不是。”赵隆讪笑着说道。 “怎么合计,这选址太差了,你这离城区这么远图啥。”宋怿声色俱厉的说道。 赵隆却是摇了摇头,正色道:“杀人抛尸啊,方便又快捷。” “四面空旷呢?准备包饺子?” “这不说你懂我吗,就这空旷的地界,敌人简直无所遁形。” “那赵兄对林地有什么展望呢?” “林地,那可大有讲究,悄无声息就可以藏下几十个弟兄,进可攻,退可守,随时可以增援。” 宋怿觉得,他被武夫的单层逻辑彻底打败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发生变故,离城区这么远,咱们支援来不了,跑路还跑不掉。” “诶,好像有点道理。” “那四面空旷,要是成了四面楚歌,你想过吗?准备让兄弟们自刎?” “可以突围啊,往林里跑,打伏击。” “去林地啊,妙啊,对方一把火全烧了,兄弟们埋一块吗?还是你考虑周全啊。” “啊这。” …… 城郊。 “山中先生,可有把握,那可是我们大明的锦衣卫,不太好对付。” “文亮桑多虑了,这可是天皇麾下的大和武士,我对他们很有信心。”山中先生毫不迟疑的说道。 山中先生看着眼前文亮担忧的模样,仍温和的问道:“文亮桑觉得,这凤阳府的锦衣卫能有多少。” 文亮稍稍思索的一番,喃喃道:“至多百来号人。” “那你看吾大和武士有多少,整整两千精兵。”山中先生闻言,不禁讪笑道。 闻言,文亮也没再絮叨。 山中先生倒是开口问道:“文亮桑,不知你家公子可否会来?” 闻言,文亮猛然变化了脸色,一脸不悦的应道:“公子他想来,自然会来,干好你们该做的事。” “是我多言了。”那山中先生倒也不恼怒,轻声致歉道。 文亮看着眼前这厮微眯着的笑容,不禁泛起丝丝寒意。 这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家伙,一笑便准没什么好事。 “文亮君,过来喝酒呐。”身后传来那群武士的喊声。 闻言,他也只好转化了脸色,勉强挤出几分笑容,看向身后那群武士,微微点头致意。 或者,用禽兽来形容,可能更为合适。 光是看着下面那群人,都让他不禁有些犯恶心。 自崇明岛来这一路,仗着有韩,国公作保,这些群所谓“大和武士”的行径,简直就是畜生。 路过村庄,一并烧、杀、抢、掠,最后再将恶行一并推给马匪。 这擦屁股的活,都是他文亮干的。 “文亮君,一路以来辛苦了,我敬您一杯。”那群武士中的领头者,提着杯酒,缓缓走出,轻声说道。 “不必了。”文亮倒没什么好脸色,语气不善的回道。 那领头者,闻言,却更是恭敬,一脸歉意的说道:“我…不太懂…你们明朝的礼仪,有…不对的地方,文亮君,多…多包涵。” 言罢,提酒一饮而尽,转身又跑进人群里,拿出壶酒,提高嗓门朗声道:“我…知道,你们的…礼仪,犯错,要自…罚三杯的。” 一杯接一杯的倒上,皆是一饮而尽。 此番,便将他文亮给架了起来,一众武士的目光,皆尽聚集在了他身上。 文亮这也才意识到,自己给这个小八嘎给套路了。 他倒也不含糊,抢过那领头者手里的酒壶,一饮而尽。 再递了回去,躬身别过。 却仍是被一群武士准备“请”回去。 这会那山中先生倒不看戏,急忙跑出,打着哈哈道:“文亮桑,应该有什么要紧事,大家的感谢之情,文亮桑都体会到了,对吧。” 文亮也只好是顺着他的话,点头应道:“是的。” 待得一次又一次的谢绝了这一众“禽兽”的好意,他才勉强从中抽身而出。 缓缓往城里走去,嘴边喃喃自语道:“国公,这样真的值得吗?” “我们,真的能成为英雄吗?” “我们,应该是罪人吧。” …… 蜀王府。 宋怿打发走了那单思维的赵隆,选择自己思考对策。 至少能图个清静。 他再次看向那地图上的交易选址,貌似也并非一无是处,只是变量太大了。 很容易便形成两种极端化的结果。 要么直接把对方一网打尽,要么反手被对方一网打尽。 宋怿不喜欢这种不可控的情况,除非在面临生死存亡下。 不然这种赌徒心理,是不应该有的。 但是现在事已经成定局,临时改变交易地点,更不可能。 没条件,那就创造条件吧,宋怿也忘了这话是哪个伟人说的。 如今,也唯有要将一切变量,考虑进去,让不可控因素变得可控。 放下地形图,宋怿大致扫了一眼那份己方兵力的资料。 就上述所说的兵力,只要对方不派一整支军队过来,都应该是够用的。 而从那份对话记录来看,对方明显是老油子,这点怕是有些难办。 至于画像,看了也是白看,就当今这般画工加条件,只能说是一言难尽。 宋怿简单罗列着问题。 其中最主要的,应该是在于如何安排人员,多少兵力布局交易点,多少兵力用来防范变数,从而保证,能够将对方一网打尽。 抓住问题,宋怿很快便开始了规划。 嘴里边嘟囔,手里边涂改个不停。 良久,天色都黑了半截,宋怿的详细计划书,总算是画上了休止符。 缓缓停笔,又仔细打量了一番。 “勉强算是个满意的初稿。”宋怿言简意赅的评价了一下。 其中最完美的,便是他刚设计完的那条退路。只要不是四面楚歌,全身而退应该都是小问题。 至于这凤阳府的不可控因素,应该是都被他除去了。 宋怿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便是将变数遏制在摇篮里,在行动开始前,就把隐患去除,如此便能够在行动中,投入最大的精力应对。 “不对,今天信国公府那人,便十分可疑。”宋怿猛的拍桌,想起了此事。 那人绝不是个善茬,恐怕会是最大的变数。 蓝玉:还算你小子有眼光。 宋怿又是缓缓提笔,推翻了自己的初稿,重新写了起来。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 第三十三章 蜀王妃蓝氏 翌日清晨。 “终于弄完了。”宋怿伸着懒腰,感叹道。 一夜未眠,总算是有了些成果。 望着眼前这份计划书,宋怿着实满意。 暂且不说行动的成功率会有多大提高,至少,宋怿可以保证,逃跑路径够多,跑路时绝对异常流畅。 若失败,损失肯定是能达到最小化的。 因为宋怿发觉,这城郊的水着实太深,他把握不住。 与其去预防那些谨小慎微的可能性,不如最开始便以最坏的打算来思考,想好自己应该怎么跑路。 毕竟不出意外,对方也跑不了,出了意外,起码保证自己跑得了。 “赵隆?赵百户?”宋怿试探性的朝周围喊着,却是无人回应,这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竟然不在,还得我亲自跑一趟呐。”宋怿虚弱的说道。 言罢,艰难爬起身子,霎时间,不禁有些头晕目眩。 来这明朝后,他的作息都异常规律,这猛的熬个大夜,身体都有些不适应了。 “不得行,这身子还是太弱了些,要不还是让吕兄跑一趟吧。”宋怿扶着桌才勉强稳住身子,无奈地摇头道。 还没等他缓过神,门外却突然传来阵敲门声。 宋怿以为又是黄观,不禁嘟囔了声,还真是勤快,这大清早的便来了。 “进。”宋怿有气无力的喊了声,心里正想着黄观又会给他带些什么,顺便也算补补身子了。 “怎么回事,阿怿,你这身子怎这般虚弱。”来人望着宋怿那疲弱的身子,关切的问道。 听着这尖锐的声音,宋怿有些诧异,女人? 抬过头,果然是位女子,身后还跟着几位婢女,宋怿上下打量了一番,还都有着几分姿色。 啊……不对,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宋怿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顿了顿,他试探性地喊道:“嫂嫂?” 那女子闻言,也是愣了愣,讪笑道:“许久未听人这般喊过了,都有些不适应。” “我今熬了些乌鸡汤,给您俩送来,椿哥儿已经喝过了。” 言罢,那几位姿色颇为不错的婢女,端着瓦罐,走上前来。 宋怿这番也是确认了,眼前这女子,不出意外的话,便是那传说中的凉国公之女蓝问雪,蜀王妃蓝氏。 也便是他好兄弟朱椿的媳妇,朱椿从不打理,过问自己名下产业,也是因为有着这般贤内助。 当然,朱椿也有可能,只是出于对凉国公的“敬重”,才将产业交由蓝问雪打理。 虽说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但宋怿觉得大抵不是如此,毕竟蓝问雪可不是什么善茬。 见宋怿没说话,蓝问雪便自顾自的揭开那瓦罐,盛上一碗乌鸡汤,缓缓递了过去,喃喃道:“阿怿,平常还是要节制一点呐。” “这乌鸡汤正好能补补气血,滋阴补……”蓝问雪轻声说道,可话说到一半也才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止住了话语。 宋怿也没客气,接过便自顾自喝了起来,还真别说,味道确实是不错。 表面上来看,两人倒是相处的挺融洽,宋怿是不紧不慢的喝着,那蓝问雪也是喃喃道,不着急不着急。 可这房间里,气氛却是逐渐微妙起来。 宋怿心里不禁有些打鼓,这蓝妃能替朱椿,有条不紊的打理着产业,多半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或者是,压根就是个狼灭。 在宋怿不多的印象里,这蓝问雪以往对他的态度,同今天可谓是天差地别。 曾经的蓝问雪可是这般那般的看不上他,甚至觉得,是他把朱椿给带坏了。 整的朱椿对读书不再上心,每天就光想着,跟他一块跑去勾栏听小曲。 对于这种诽谤的言论,宋怿想澄清一下,男人有点小爱好怎么了? 况且第一次可是朱椿付的钱。 不对,有点……偏了。 说回正题,这蓝问雪为了解决朱椿爱听曲这个陋习,她想出了个法子,给宋怿直接整不会了,这也便是宋怿称她为狼灭的缘由。 蓝问雪如何应当的呢? 她是直接拿出了自己嫁妆,找上牙行,毫不犹豫的盘下了这凤阳府最大的青楼——秋水楼。 全款拿下,一点不带含糊的那种。 至于宋怿如何知晓的?唯熟孰尔,毕竟秋水楼的业务确实好。 这不秋水楼去多了,总便能碰上那么几回的。 回过神,宋怿碗里的鸡汤也是见了底。 他缓缓抬过头,想把话挑明白,毕竟干喝着搁这尬起,他真受不了。 可宋怿这刚抬头,便又看着了那软绵绵的笑容,顿时便选择了从心,微微颔首道:“嫂嫂煲的太好喝了,可否给我再盛上一碗。” “你喜欢那便好,不像你椿哥儿,挑剔的很。”那蓝问雪似笑非笑的说道,顺带还不忘提上朱椿一嘴。 宋怿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心里很是清楚,笑里藏刀的女人,可都不好惹。 如今找上他这来,多半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 刚开始对你越好,而后所图便会越多。 思索间,宋怿手里汤又是见底,抬过头,都还没说话,就被打断了话语。 “汤没了。”那蓝问雪轻描淡写的说道。 宋怿也是愣了愣,不由嘟囔了声,你咋知道我要问这。 “怿哥儿你嘀咕什么呢?”蓝问雪也是敏锐的察觉到,故作疑惑的问道。 “没,没什么。”宋怿说道。 而后顿了顿,清了清嗓子,便也挑明道:“嫂嫂今日来,所谓何事,还望直言。” 长痛不如短痛,宋怿干猜也猜不出来,倒不如直接挑明了好。 闻言,那蓝问雪也是怔了怔,“椿哥说你变了,我起初还真不信,现在看来,倒是变了好,挺好的。” 感叹完,蓝问雪倒是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你也知晓,椿哥就藩在即了。” “这个我确实知晓。”宋怿言简意赅的回道。 蓝问雪点头应允,继续道:“那你又可曾知晓,椿哥儿近日在谋求能人才士,组建班底。” “过程有所不顺?”宋怿也是很快明白了意思,问道。 那蓝问雪微微点头,皱眉道:“岂止是不顺,压根便没几人上过门。” “很多人,都恐于你宋怿的威名,不愿,或者是不敢来投奔椿哥。” “这,为何如此……?”宋怿有些疑惑的说道,可话到一半,却又自顾自的明白了些。 顿了顿,苦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宋怿所做,并不愧对任何人。” 蓝问雪闻言,也是微微一怔,她未曾想过宋怿会是这般回答。 还真是不一样了。 她想了想,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世道,又有什么人算的上,真正的清呢?当真要论一个,出淤泥而不染吗?” “椿哥不会同你说这些,我也只是把这般实情告诉你,怎么做,你自己决定。椿哥支持你,我不会反对,但我不愿看着他这般劳累,苦恼,却又一无所获。” 闻言,宋怿也是有些动摇,他好像从来都没想过,朱椿一直在承担着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的无论做什么,后头都有朱椿替他兜底。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蓝问雪也没再多言,只是轻声嘱咐了句,“他让我告诉你,锦衣卫,终究是为陛下服务的。” “你待人真诚,没错,但有些时候,事事得留一手。” 言罢,蓝问雪带着众人便退了出去。 宋怿默默思索着这番话,有些恍惚,其实朱椿言外之意不难理解。 朱椿不过是在告诫他,自己过于高调了。 锋芒毕露,或许会是好事,但事物都有两面性,都是利弊兼具的。 吸引人认可的同时,也会有人嫉妒愤慨。 况且他做的这一切,也并不是没人知晓,至少有一个人——朱元璋,应该都已经看在了眼里。 但老朱却没有出来打断,有可能是赏识,但多半只是在利用罢了。 而锦衣卫也是军人,是要服从命令的,或许不知哪一刻,他便可能被人卖了。 低调,有时候并不是坏事,更多的时候,可能是好事。 …… 良久,宋怿房门外再次传来阵敲门声,可他却是半点没听见。 而外头那人等待许久,仍是未听到回应,便自顾自的推门而入。 这一进门,便看见了呆坐在床边的宋怿。 “公子,您没事吧。”那人挥着手,望着眼前失神的宋怿,粗声粗气喊道。 “啊,吕兄啊,我没事没事。”宋怿恍惚间,回应道。 这番粗犷的声音,也便只有吕鸿朗了。 在蓝问雪走后,宋怿还是招呼着人,将吕鸿朗给喊了过来,而他自己却仍旧陷入了沉思中。 “公子,你是不是有心事呐。”吕鸿朗看着眼前恍惚的宋怿,不解的追问道。 闻言,宋怿也终于是回过神,语气平静的说道:“没有的事,想些事情罢了。” 抬过头,看着眼前依旧疑惑的吕鸿朗,却是不禁讪笑了声。 “有这么明显吗?”宋怿哭笑道,心里却是有些无奈,连这木讷的吕鸿朗,都能看出来他有心事。 真有这般明显吗? 吕鸿朗闻言,也是呆呆的应道:“确实明显,就差…不,已经挂脸上了。” 随后,吕鸿朗又好像猛然想到些什么,愤然拍桌,怒声道:“是不是有人抢了公子的女人,我这就替你去抢回来。” “没有的事,你脑子里一天天都想些啥呢。”宋怿有些无奈,冷然喝道。 “可是,我上次看人如此,是我家二叔,被人戴绿帽的时候。”吕鸿朗仍是不死心,开口解释道。 “哦,还有那隔壁村的……” 吕鸿朗还想再说,却是直接被宋怿打断了施法。 “行了行了,别说了,喊你来有正事呢。” 这会,吕鸿朗也是恢复了正形,正色道:“公子你说。” “带上这份计划书,去一趟锦衣卫驻所,交给那赵百户,记住,要亲手交在赵隆手里。”宋怿声色厉俱的说道。 吕鸿朗也是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办事,你放心。” 交代完,宋怿也是送了口气,缓缓坐下,又思索起了刚才那蓝问雪的话语。 仍旧有些莫名烦躁,他挠着头,看着吕鸿朗离去的身影,心里不自觉的泛起几丝忧虑。 他不禁出声喊道:“吕兄。” 那吕鸿朗一脸懵逼的转过身,喃喃道:“怎么了,公子。” “嗯…等我一会,我还是跟你一块去一趟吧。”宋怿沉声道。 “好,我等您。”吕鸿朗说道,随后便自觉的转身,退了出去。 顺手带上了房门。 宋怿看着那吕鸿朗的身影,第一次有些不放心。 “我是不是有些过于信任,他们了。” 言罢,他还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颇为认可这番言论。 可他自己却半点没意识到,他好像不知不觉间,便被蓝问雪影响了。 ps:今日大章送上,祝各位中秋节快乐,无二更。 第三十四章 笑面虎和老实人 蜀王府外。 吕鸿朗是百无聊赖的蹲在门前,而今,离他从宋怿屋里出来,已是过去一个时辰。 路边行人都换了好几波,吕鸿朗跟前的铜板也是好几枚了,这还是吕鸿朗一直严词声明,拒绝的结果。 他不禁都有些后悔,早知道带个碗出来摆着,说不定今天饭钱都有了。 这不,耳边,又传来阵声响。 “不乞讨,不要钱。”吕鸿朗已是条件反射的回应道。 过了好一会,见来人仍旧没退去,吕鸿朗也只好起身,准备亲自“请”他离开。 他缓缓抬过头,也渐渐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手里的动作是自觉停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眼前,竟是那熟悉的身影,是那苦等未果的男人。 他不禁止住了嘴里的国粹,转而三分期盼七分幽怨的说道: “公子,您让我等的好苦……” 蓦然回首,宋怿总算是出来了。 没等他感叹完,宋怿便径直打断道:“让你久等了,走吧。” 闻言,吕鸿朗却是没有半分感动。 甚至还有些惶恐,毕竟这般客客气气的宋怿,他也只见过一次。 在牢里。 “不着急的,马车准备好了吗?”宋怿默默看着吕鸿朗惊慌的模样,仍是满面笑容,温和的说道。 闻言,吕鸿朗是猛的后退了半步。 嘴边不停嘟囔着道,错不了,那个熟悉的宋怿,又回来了。 吕鸿朗可是还清晰记得,认识宋怿的第一天,他也是这般笑里藏刀,笑着笑着,便将自己哄骗的底,裤都不剩。 想到此,吕鸿朗不禁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 那鼻梁骨被踢断的场景,可还历历在目。 这从良久了,他都有些忘了宋怿的本来面目。 那可是差点玩死他吕鸿朗的宋怿,能是什么善茬? 当然,他吕鸿朗也不是什么老实人。 “好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公子。”吕鸿朗这会也不敢调笑,毕恭毕敬的应道。 …… 而此时,门口的护卫二人组也没闲着,一个正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一个则是死死盯着宋怿二人。 待到宋怿二人上车离去,那瘦狐才忍不住开口感叹道: “今天,还真赶巧了,这刚收了钱,活就都来了。” 那黑牛却是没回话,看着要离开的宋怿二人,默默敲了敲身后的门杠。 没一会,王府里头便又走出两人,走在前头那人,朗声喊道:“换班了,吃饭去吧。” 那黑牛仍是一言不发,径直便朝王府里走去。 瘦狐倒是默默附在了二人耳边,寒暄了声道:“今日这人流还挺大的,看着点。” 言罢,迅速跟上了黑牛的步伐,朝王府里走去。 …… 锦衣卫驻所。 “公子,到了。” “嗯,好,你先下去吧。”宋怿轻声应过,吩咐着说道。 “哦对了,拿着这个。”宋怿想了想,还是叫住了吕鸿朗,缓缓丢过去一纸信封,里面是那份最新的计划书。 他这一路也是想明白了,多疑也得有个度,若是他连吕鸿朗都不再信任,那还有何人,他可信? 要知道,吕鸿朗可是他宋怿亲自挑的人呐。 闻言,吕鸿朗虽是有些茫然,但也还是照做了。 对于宋怿的指令,他还是言听计从的。 待到吕鸿朗缓缓下了车,宋怿却是同“做贼”般,鬼鬼祟祟的拿出了另一份计划书,揣在手里。 这是经椿哥儿提醒后,他才急忙改良出的略有保留版本。 拿好了计划书,宋怿也是不紧不慢的下了车。 可还没等他走两步,赵隆便是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一副“盼君已久”的模样。 那小眼神也不暇掩饰,直勾勾的便盯上了宋怿手里那份,计划书。 “舟车劳顿,辛苦了,东西我来帮你提着吧。”赵隆寒暄的说道,伸过手已经准备去接。 宋怿望着赵隆那小眼神,却是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辛苦,不辛苦,不过几张纸罢了,没什么分量。” 顿了顿,又是继续说道:“别光站着呐,咱进去聊,慢慢聊。” 闻言,赵隆却是一愣,这可不是他宋怿的作风啊。 主动提出要往驻地里去,这可是头一回。 不过赵隆也没空多想,清了清嗓子,恢复了镇定,沉声道:“进去,进去吧,慢慢聊。” …… 而在此不远处的小巷子里。 有两人却是一个劲的忙活不停。 “这葫芦娃救爷爷呢?咋一个一个的往这巷子里来。”又是处理完一波人,瘦狐缓缓放下了手边的棍子,瘫坐下来,感叹道。 “这位置确实不错。”黑牛沉声应了句,手边的棍子却是仍未放下。 这话音未落,眼前却又是涌出一波人,跟他们背对而向。 “前边来人了……”这还没等黑牛开口提醒,瘦狐便唰的起身,冲上了前。 他也没再絮叨,配合着老搭档,快步迎了上去。 一棍一个,两棍一双,敲闷棍,他俩可是专业的。 两人三下五除二,便又扫清了眼前众人。 “可惜了,不能见血。”瘦狐看着愈堆愈多的躯体,有些为难的说道。 “不见血一样能死。” “也是。” …… 另一边,几人也慢慢走进了驻所里。 这不刚进驻所,赵隆便朗声喊道:“王虎,赶紧的,沏壶茶,待会端进来。” 闻言,那王虎是急忙跑出,随口应和了声:“是。” 一个箭步,便从几人身旁擦肩而过,不经意间,与赵隆眼神相交,对视了一番。 可这一切,却是被吕鸿朗尽收眼底。 毕竟王虎是什么人,他吕鸿朗可太清楚了,这端茶倒水的活,可指望不上这厮。 莫名其妙喊这王虎来,多半是有蹊跷。 见宋怿没发觉,他也没点明,他倒想看看,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旁,宋怿却是真半点没察觉到,甚至还一个劲的宽慰道:“当真是辛苦王虎兄了。” “不辛苦,不辛苦。”那王虎远远的还不忘应道。 宋怿也没再客套,转身望着赵隆,又是主动开口说道:“那我们进去吧。” “走吧。” 三人缓缓朝里间走去。 可正走到门口,赵隆猛然停住了脚步,郑重其事的说道:“要不,吕兄您还是止步吧。” “我觉得,有些话,还是我跟宋兄单独说为好。” 闻言,宋怿猛然瞪大了双眼,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赵隆。 而一旁,吕鸿朗倒没什么反应,仍是一脸平静,身体却是自觉的站在了宋怿前头,眼神有意无意的朝外头扫。 那赵隆却是同没看见似的,默默伸出手,示意吕鸿朗,可以退出去了。 见此,宋怿面色唰的铁青凝重,脸更是黑了半截,眼神里满是凌厉,透着那阴冷的光芒,冷冷的望着赵隆。 霎时间,这门前的气压重的吓人,气氛更是十分微妙。 三人也皆尽是沉默不语。 啪~ 这突如其来的清脆响声,打破了沉默,细听不难分辨,这是瓷器落地的声音。 “王虎,你小子又摔碎我瓷杯了?”赵隆一下便听出了声响的缘由,径直冲了出去,怒声呵斥道。 吕鸿朗也是趁着空,打着哈哈道:“公子不必在意我,你同赵百户进去便是。” 闻言,宋怿却是轻轻点头应允,没再多言。 吕鸿朗懂他,明白他这番生气不过只是演戏。 还知道宋怿此番前来,可能目的不简单。 至于宋怿,虽然没听明白吕鸿朗的言外之意,但他也一样懂吕鸿朗,既然主动开口,定然是有了自己的打算。 好一会,那赵隆也是又走了回来。 宋怿二人则是默默确认了眼神,示意对方。 放心,血赚不亏。 锦衣卫,那什么跟他们斗? 第三十五章 你不要过来啊! 蜀王府外。 宋怿那是前脚刚出门,后脚便不知多少势力,围聚在了这外头。 有钓鱼执法的汤和,独自一人,准备登门拜访。 有雪中送炭的方孝孺,找来了几介儒士,投奔效力朱椿。 有日常蹲点的锦衣卫,准时上班,准时打卡。 有谨慎多疑的蓝玉,派了几介亲卫,暗中观察。 还有位宦官,人未到,声先至。 未入城门,便使得这蜀王府外众人皆尽退去。 毕竟,那可是黄门太监,携圣旨而来。 …… 与此同时,锦衣卫驻所外。 没赶上热乎饭的蒋瓛,眼巴巴看着宋怿进了自家地界——锦衣卫驻所。 而他一介锦衣卫指挥使,却是不敢出来露面,着实有些滑稽了。 陛下的命令,可是让他全权负责宋怿的安危,若是掉根汗毛,便要他的小命。 他正纠结着,便看见外头又是几队锦衣卫,走回了驻地,顿时放宽了心。 “这几十号锦衣卫在呢,应该出不了问题。”蒋瓛望着那熟悉的飞鱼服,也是放松下了紧绷的神经,微微笑道。 可又想起自己这干活第一天,就睡过头了,多少有些丢锦衣卫的脸面了。 正就在蒋瓛思前想后,顾及脸面之时。 嘭~嘭~ 两声闷响。 身后缓缓走去两人,一人一记闷棍,直接便将他蒋瓛,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敲晕在地。 见着蒋瓛倒地,身后二人脸色也没多好看。 “这人,不简单啊,我一棍都没能敲晕,要嘎了不。”黑牛阴沉着脸,缓缓去捡起那被震飞的棍子,冷冰冰的说道。 他也是头一回遇见这么壮实的大汉,不免费了十二分力气,生怕敲不晕。 “先补两棍吧,带回去审审再说,这人看着就怪可疑的。”瘦狐皱眉道,下意识摸了摸虎口,已经是被震的有些合不拢。 “行吧,听你的。”黑牛缓缓走近,应道。 嘭~嘭~ 嘭~嘭~ 俩人默契的各自补上两棍,毕竟眼前这人着实壮的吓人。 俩人都觉得,只是两棍下去的话,多少有些不稳妥。 …… 驻所内。 “算了,别试探了,咱两把话摊开吧。”宋怿有些心累,无奈的说道。 他与赵隆是互相试探拉扯了好几回,唠了半天,全是“无效信息”。 “呐,计划书给你。”宋怿微微颔首,直接摊牌道,抬手便将那计划书摆在了桌上。 赵隆却是看都不带看一眼,双眼依旧直愣愣的盯着宋怿,正色道:“我需要的不是计划书,我需要的是你。” “是你宋怿这个人。” 宋怿不禁“???”浮上了脸,你小子不对劲。 啊…不对,扯远了,正经书。 闻言,宋怿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的说道:“那我只问一个问题。” “你问。”赵隆回道。 宋怿这会也不再绕弯子,直言说道:“任务执行中,出现分歧,是以陛下为主,还是以我为主。” 听到此,赵隆不禁心头一紧,宋怿这是要一次又一次的突破他的心里防线呐。 额头也是少见的冒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额角流淌下来,贴在脸颊上。 这问题,他还真没想过,不知道怎么回答。 宋怿倒也不出言,只是默默望着赵隆,静等他的答复。 思索良久,赵隆无奈下,还是给出了答复:“不叛君不叛国的前提下,我只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 回答的算是相当直白,但说话过程中,赵隆却是不自觉的咬紧了嘴唇。 可见其有多紧张。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宋怿也不再藏着掖着。 正要开口喊道,让吕鸿朗将另一份计划书给送进来。 这门却是率先打开了,宋怿听着声响望去,发现进门的也的确是吕鸿朗。 他不禁想问,吕兄你是会读心术吗? 不过顺着目光继续看去,宋怿发现,吕兄好像不是一个人进来的,手下边好像还押着个人。 而一旁的赵隆,这会面色可叫一个“精彩”。 宋怿也渐渐看清,被羁押在底下的好像是那王虎。 顿时是心头一紧,急忙出声喊道:“吕兄,你在干什么啊喂?赶紧放了王虎!” 吕鸿朗虽是满脸疑惑,带还是照做了,眼神止不住的挑眉示意,你不是这意思吗? 宋怿却是懒得再搭理这厮,转过头,连声赔罪道:“不好意思啊,赵哥,我这兄弟打小就不聪明,做事就一根筋,我也不知道他会这样。” “谁不聪明了?你意思不就是,咱两兄弟,一内一外,拿下这驻所的吗?”吕鸿朗仍是半点没看清局势,高声辩解道。 闻言后,赵隆脸上神色,妥妥一蜀地非遗——变脸,脸色是一阵红一阵白,过了好长一会,才总算是恢复了常态。 宋怿则是连忙将吕鸿朗拉到一旁,解释着:“我是让你看着外面的人,别让他们进来。但你怎么能动手呢?” “那王虎死活非要进,我也没办法。不过,你不是要报仇吗?”吕鸿朗不解的说道。 宋怿更是一脸懵逼,问道:“报什么仇?” “当时不是锦衣卫把你关监牢的吗?你都记小本本里呢,我全看着了。”吕鸿朗急得高声喊道。 这话音落下,房间内四人都是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宋怿莫名也感觉到了背后一丝凉意与杀气,当机立断,便急忙推着吕鸿朗朝外头跑去。 《孙子兵法》有云,三十六计走为上。 宋怿倒也没完全当后边两人不存在,朝外头跑的同时,也不忘转过身,同赵隆轻声解释道:“不好意思了赵兄,打搅了,要不我们改日再约?” 言罢,他也不在意人答应不答应,反正趁着人还没反应过来,发作前,跑就对了。 可还没等宋怿二人走出门,门口便是唰唰冲进来,十数锦衣卫,朗声喊道:“遇袭,遇袭了吗?” “里面有没有人在。” 见状,宋怿猛的转过头,看着吕鸿朗,质问道:“你到底干什么了?” “我这不看着外头警备空虚,时机大好,便全给撂倒了,接着再冲进来给你报仇呐。”吕鸿朗倒是一脸骄傲,如数家珍的说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宋怿听得更是头大,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十数锦衣卫,他只能心里默默祈祷。 朝廷命官,应该不会胡乱杀人吧? 况且赵兄这么通情达理,应该会理解我们的吧? 他缓缓转过头,想要寄希望于赵隆,但看到的却是张与门口锦衣卫同款的“凶神恶煞”脸。 顿时,宋怿心就凉了半截。 同时,宋怿看见,赵隆的十指正向掌心蜷缩,用力的要攥紧拳头,指关节更是被捏得咯咯作响。 “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赵隆望着宋怿二人,声色厉俱的质问道。 话语间,一股难以掩饰的强烈怒意翻滚而出。 宋怿哪见过这场面,连忙摆手道:“都是误会,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可那王虎见着队友来了,顿时不再从心。 毫不迟疑的指着吕鸿朗,高声喊道:“对,就是他们,袭击锦衣卫,全抓起来。” 看着那锦衣卫步步逼近,宋怿急忙套着近乎道:“都是兄弟,别这样,别这样。” 可看着那锦衣卫没半点动摇,甚至有几人还直接抽刀,冲上前来。 宋怿只好用出杀手锏,扑腾倒地,大声喊道: “你们不要过来啊!” 第三十六章 害人终害己 驻所外不远处蹲守的两人,听得宋怿的这声大喝。 不禁有些“坐不住”,原本戏谑之色也尽失。 “真闹掰了?”黑牛不禁皱眉道。 瘦狐闻言也是愣了愣,迟疑的说道:“不至于吧。” “要不进去看看?” “那他呢?带着还是丢这。” “带着吧。” …… “别打脸,别打脸。”宋怿捂着头,出声喊道。 虽说有吕鸿朗挡在身前,十数锦衣这会也是碰都没碰着他。 但这做事不得图个未雨绸缪,提前出声喊,待会人锦衣卫揍他时,也能提前规划,避开脸部。 果然,吕鸿朗也没能撑住多久。 啪嗒一声。 咱吕兄的鼻梁骨又被踢断了。 嘭的又是一声。 吕鸿朗这两百斤的大汉直接被人踢的倒飞出去。 一直龟缩吕鸿朗身后的宋怿,也失去了掩体。 见吕鸿朗倒下,赵隆本想着就此停手。 可没等他开口,便感觉到了身旁一阵风刮过,一道黑影唰的就窜了出去。 宋怿望着眼前“狼狈”的锦衣卫们,正想开口求饶,毕竟大丈夫能屈能伸,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就连韩信来了,不也得夸他宋怿是“迷途知返”吗? 伸过手,想抱紧眼前最近的这位大腿痛哭,却一时间有点无从下手。 这一个个靴子都满是泥泞,一看就是连夜执行任务去了。 泥泞?执行任务? 难道说,这批锦衣卫是刚从城郊回来的? “等等,我有话要说!跟这次任务可能关系重大!”宋怿如同抱住了救命稻草般大喊道。 闻言,赵隆急忙大喊,“住手!” 可气氛都已经烘托到这,哪还刹得住车。 尤其是那首当其冲的王虎,是半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锦衣卫这一个个都还是血气方刚的小伙,看着有人领头,也都上来了血气,一心想的都是给兄弟伙出气。 听到赵隆的喊声,也只是顺手将刀一收,拳头是半点不拉落的要往宋怿脸上去。 还别打脸?打的就是你的小白脸。 啪嗒~ 一声脆响,好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嘭~嘭~嘭~ 随后,接连不断的闷响声,伴随着阵阵哀嚎,在这不打的房间里,回荡着不停。 宋怿听着声,更是不敢睁眼,默默跟着就是一个劲的叫。 虽然身上没有半点痛感,但他叫的却是比谁都惨。 良久,声音好像渐渐小了,宋怿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却是俩提着黑棍的男子,锦衣卫呢? 啊~啊~ 哀嚎声小了些,但依旧没间断。 打量了好一会,宋怿大致确认了黑棍男的目标,应该不是他。 这才缓缓起身,寻着声,看见了那倒一地的锦衣卫。 以及对面赵隆难以置信的眼神,嘴唇一动一动的在说些什么。 好像玩大了,怎么办。 宋怿远远的也是无奈的摊手,唇语回应道,不是你说十拿九稳吗?来条“鲨鱼”也一样拿下。 此番又是两人的钓鱼大业,不过这回,好像要翻车了。 至于两人闹掰?那纯属扯淡,男人间的感情,她蓝问雪懂个锤子。 这局自宋怿下车后,主动开口,要进驻所那一刻起,便开始了。 暗号不暗号的是完全不需要,宋怿一个眼神,他赵隆便会了意。 进门后,安排王虎也是俩人的共识。 毕竟只有王虎,他俩彻底信任,同时也能去点醒那搞不清状况的吕鸿朗。 随后,便是宋怿二人进了屋,拉扯试探中便是将被跟踪,监视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待准备就绪后,宋怿才是将计划书摆上台面,示意要“翻脸”。 而外头,王虎也是主动找上了吕鸿朗,两人合计着计划。 别看王虎那一脸无辜的模样。 敲晕自家队友的时候那可一点不手软,连这主意也是他出的。 用王虎的话说就是,“要的便是最真实的反应,不骗过自己人,怎么骗敌人。” 就连破门,王虎吕鸿朗二人都是卡着那执行队伍回来的时间点,制造出声响,吸引人过来,从而引发冲突。 此番,万事俱备后,便是看谁会趁乱出来,抢计划书也好,袭击宋怿也好,保护宋怿也成。 总之,他俩笃定了,会有人跳出来。 可谁能想到,这两人战斗力这么猛,堂堂锦衣卫诶,被人一棍一个,脸都丢尽了。 没等两人商量出结果,那俩提棍男子,倒是先开口了,“说了住手,偏不听,非要挨棍子吗?” 另一人却是转过身,看着赵隆喃喃道:“不好意思啊,赵百户,忘跟您打招呼了,我俩这擅自替你教训下属,您不会生气吧。” 两人一唱一和,给了宋怿一种熟悉的感觉。 越看是越不对劲。 “这背影好像有些熟悉,这声音也好耳熟。”宋怿不禁疑惑的自语道,脑海里疯狂思索着,可就是对不上号。 闻言,一旁赵隆是半点没脾气,连连应道不会,那头更是摇得同拨浪鼓似的。 身后吕鸿朗是一脸诧异的睁开眼,心里疯狂国粹问候着,不是说好的演戏吗,怎么锦衣卫兄弟全倒了。 这俩拿棍的未免太狠了吧。 “拿棍?”吕鸿朗缓缓走近,嘟囔着说道,好像是猜到了些什么。 越靠越近,吕鸿朗看着身形更像了,不禁试探地开口道:“没头脑?不高兴?” 闻言,俩人互相对视了眼,攥棍手猛然一紧。 锦衣卫不听劝也就算了,你吕鸿朗还来凑热闹,那就打! 俩人猛的转身,宋怿这回也总算是看见了正脸,脑子里可算是对上了号。 连忙开口要劝架,可还没等他开口,有人就又抢先一步了。 “别动手啊,都别动我吕哥,不然我嘎了他。”那王虎架着绣春刀,挟持着蒋瓛的躯体,朗声道。 王虎也不知是何时溜到了两人身后,发现了还有第三个人,下意识便以为是他俩的同伙。 “哦,那你杀了吧。”闻言,瘦狐倒是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的说道。 黑牛更是一言不发,撇了眼瘦狐,便又继续朝着吕鸿朗走去,意思是,解决这吕鸿朗,他一个人就够了。 王虎倒还是真不信邪,提刀准备砍下去,角落吕鸿朗也是正活动着身子骨,心里很是不满,单挑,他可谁都不虚。 “别!”宋怿跟赵隆却是异口同声的喊道。 一声大喝下,几人也是愣了愣。 赵隆是立马冲到王虎跟前,一把夺过了刀,破口大骂。 另一边,也总算是轮到了宋怿替吕鸿朗挡刀,他立在身前,誓死不让。 “不能动!”两人又是异口同声的喊道。 黑牛这边倒也听劝,提棍打宋怿的事,他也还干不出来。 另一边,王虎是彻底懵了,“咱俩不是一伙的吗?” 闻言,赵隆是气得直咬牙,指着王虎的脸呵斥道,“你要不看看,你怀里这是谁。” “不认识的话,自己去外头看看顶上那画像!” 言罢,王虎是左打量,右打量,反复审视着怀里的男人。 随后,他惊愕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了赵隆一眼,眼底的惊慌之色难以掩饰,急切的想要得到否定的答案。 赵隆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谁啊。”吕鸿朗附在宋怿身后,疑惑的问道。 宋怿倒是看明白了些,喃喃道:“蒋瓛吧。” “啊?啊~” 几人惊讶的同时,却还有一个人异常惋惜,嘴边不停的嘟囔道:“可惜了,可惜了呀。” 黑牛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自家搭档,点了点头,果然,他早就知道了。 第三十七章 有默契,但是不多 应天府。 “这会,蒋瓛应该到了吧。”朱元璋望着窗外,喃喃道。 “还有汤和,那老家伙,也不知道靠谱不靠谱,把宋怿玩坏了可不行呐。” …… 信国公府外,刚出门不久的汤和是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啊湫~啊湫~” 好一会,才缓过神,汤和揉了揉鼻子,皱眉道:“又是哪个老家伙不安好心,在背后骂我。” 言罢,继续朝着蜀王府的方向走去。 他倒是有听闻,城外来了人,这不巧了,撞一块更好,还顺了他的心意。 “有蒋瓛那厮在,应该能护着宋家小子了。” …… 凤阳府,锦衣卫驻所内。 六人是互相大眼瞪着小眼,都不说话,毕竟这局势,这关系,未免有些太乱了。 而那被被朱元璋跟汤和同时念叨的蒋瓛,正躺在下属怀里,迷迷糊糊的醒来。 王虎也是莫名感觉到了,身下好像有动静,低过头,便看见了蒋瓛正揉着眼,要醒。 吓得他是一激灵,连忙把蒋大指挥使,甩在了地上。 “哎呦。”蒋瓛迷糊着,便以头抢地耳了,头震得嗡嗡响。 王虎着急忙慌的拿起把刀,犹豫着,又是放下。 正不知所措时,眼前便窜出根黑棍,他也没空犹豫,一把接过,摁着那蒋瓛的头,梆梆梆又是三棍下去。 蒋瓛是眼都还没来得及睁开,便又昏了过去。 看着蒋瓛再次晕去,王虎是不禁长舒了口气。 “晕了好,晕了好。” 而一旁的赵隆,是人都看呆了,他不禁想问王虎一句,“你怎么敢的啊?” 倒真不是他王虎想敲昏自己的大领导,主要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一时不知怎么面对。 还有眼下的场面,感觉怎么解释都像在狡辩。 一时慌乱下,王虎觉得,您蒋指挥使还是晕着的好。 老前辈,就应该多休息。 而站角落的宋怿吕鸿朗二人也没闲着,一人拿出了长绳,一人掏出了麻袋,一并塞给了王虎,并且予以肯定的眼神。 未雨绸缪,提前准备嘛。 老话说,要以备不时之需,这不就用上了,不过原本应该是替瘦狐跟黑牛准备的。 这也是宋怿的苟字决其三,可以不体验一条龙服务,但一定要准备好一条龙服务。 吕鸿朗倒不是自愿的,但宋怿的经验告诉他,总有用的上的时候。 过了好一会,见王虎迟迟不敢动手。 宋怿只好上前,拍了拍肩,温和的宽慰道:“不差这一步了,好人做到底嘛。” 一旁,敲黑棍二人组,哪见过这场面,黑牛同瘦狐二人,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专业性,甚至是职业生涯。 并且,瘦狐的直觉告诉他,这玩意,可能差点就用在他身上了。 另一边,没等王虎动手,赵隆便一脸“不情愿”的走上前,拿起麻袋,将自己亲爱的指挥使套了进去。 四人没一会,便干脆利落的收拾好了蒋瓛。 “要不沉河?”瘦狐顺势,不禁发问道。 按流程,是不是应该如此了? 然而他得到却只有四人的白眼,以及齐声道的一句:“蠢货。” 言罢,四人便齐齐走出了房间。 顺手还把门给带上了,留下瘦狐黑牛二人在风中凌乱。 示意事情不是他们干的,人留给你俩了。 走出房门,唯有王虎还关切的问了句,“要不锁门。” “不好吧。”宋怿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关系,他们有路,哪里来的就从哪里走。”赵隆摊了摊手,一脸平静的说道。 至于吕鸿朗,默默拿来了一个大锁,后头连着几根锁链。 见此,几人也没闲着,合力便直接套了上去。 讲道理,几人默契还是有的,但是不多。 “要不,谈谈正事。”宋怿试探性说了句。 “走吧。”没等那俩说话,赵隆便抢过话头道。 赵隆随手又找了个房间,不慌不忙的端来壶茶,倒上三杯。 那王虎也是不客气,伸手就拿过一杯,自顾自喝了起来。 赵隆这才反应过来,这还有个王虎呢,立马就撂下挑子。 “倒茶!”赵隆冷冰冰的对着王虎喝了声,连带茶壶一起塞给了王虎,自己是慢慢坐了下来。 “刚刚你要说啥要紧事来着。”转过头,望着宋怿,立马又变了副脸,温和地说道。 这变脸文化,赵隆是彻底学到了精髓。 “哦,噢,好。”宋怿一时间,也是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说道。 这反差着实有点大呐。 顿了顿,宋怿又是继续说道:“噢,刚刚那批锦衣卫是不是,刚执行任务回来?” “害,别提他们,看着就来气,你也不用替他们开脱。”赵隆是越想越气,冷冰冰的说道。 这锦衣卫的脸是丢尽了,这还要一人外人,给他们找台阶,真替蒋老大丢人。 蒋瓛:别cue,别鞭尸,我也丢人。 见赵隆误会了,宋怿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意思。” “我主要想问,昨日他们是不是穿着这飞鱼服,就去郊外执行任务了。” 闻言,赵隆愣了愣,有些没听目光,挠着头疑惑道:“对啊,执行任务,不穿这飞鱼服穿什么啊?” “那坏了!坏事了呀~”宋怿是急着直拍桌,喟然长叹道。 “怎么了,你倒是说啊。”赵隆是半点没搞懂情况,听得干着急。 宋怿却是呵呵一笑,有些无奈的说道:“那我便问你,这飞鱼服显眼吗?” “这飞鱼服,绣春刀,数队人马去郊外探点,是生怕人不知道你们来了?还是生怕人不知道你们是锦衣卫,丢了脸面?” “!,该死!你怎么不早说。”赵隆这百户也不是混来的,闻言,自然明白了其中利害,恼怒的说道。 言罢,宋怿也不想触这眉头,不经意便把目光看向了王虎。 这一下,便造成了误会,赵隆都是气得只冒火了,哪还有心考虑宋怿这是有意无意。 一瞬间,差点就把王虎这生平几十年都回忆了个够。 突然间,他便猛然抽刀,抡起右臂,自上而下的劈砍而去。 多半是越想越气,没忍住,嘴边也是怒声呵斥道:“你冲这么快干什么,每次杀敌咋都见你这么快,打断人宋怿说话,你礼貌吗?” “呯!啪嗒!” 一声硬物碰撞,随之便是瓷器落地的声响。 吕鸿朗是眼疾手快的,一脚便将那茶壶踢飞出去,挡住了劈砍。 “放在战时,你这一者违抗军令,二者便是延误战机,都是死罪,你可知。”赵隆压着怒火,冷然道。 几道响声,也是镇定了赵隆的头脑,渐渐也算是理智了下来。 宋怿也是连忙出声道:“别慌,还有救。” 赵隆的目光也被这一语吸引,注意力也从王虎身上转了出来。 “说来话长,别急。”宋怿继续宽慰着说道。 “我去沏茶。”王虎是有眼力见的说道,顺便也能逃离赵隆视野。 第三十八章 你的梦想是什么? “都准备好了吧,那我开始了?”宋怿不紧不慢的喝上口茶,询问道。 有一说一,这王虎沏的茶确实不如赵哥。 “开始,快开始吧。”赵隆早已是按耐不住,连声道。 顺手还将原来宋怿给的那份计划书递了上去。 宋怿抬手接过,本想直接丢了,但出于尊重,还是扫了几眼,然后再撕碎了,才丢进垃圾桶。 “吕兄,把那信封给我。”宋怿也没解释,转过头,便对吕鸿朗吩咐道。 吕鸿朗也没磨蹭,兜里一掏,便甩了过去。 至于那赵隆,王虎多半也看明白了,宋怿留了心眼子,但也都没出声。 “首先,我很想问问,你锦衣卫不用培训就上岗的吗?”宋怿有些不解的说道。 “培训?是什么意思啊。”王虎直接便是摇了摇头,问道。 宋怿本想吐槽一下,上头锦衣卫都不管事的吗? 可仔细又想了想,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好像是蒋瓛,刚刚那个看着不太聪明的家伙。 他便也理解了。 也难怪,老朱把功臣杀完,便废了锦衣卫。 “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们普及一下,侦察兵怎么干。”宋怿无奈的扶着额头,冷然道。 “侦察兵,什么意思啊?”赵隆问道。 宋怿也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你可以理解为,非战时的斥候。” 赵隆应道:“大概理解了。” “那么我想问,赵百户,你认为侦察兵的主要任务是什么?”宋怿若有所思的说道。 他得先找个典型看看,这锦衣卫对侦察与反侦察的理解到了什么层面。 “侦察敌情,获取信息啊。”赵隆正色道。 闻言,宋怿倒是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起码有些基础在。 “所以,我们侦察的目的,便是在敌人未发现的前提下,获取对我们有利的信息。”宋怿解释着说道。 宋怿这才刚开始,下边王虎已经是昏昏欲睡。 至于赵隆,倒是强忍着困意,掏出了小本本,记着笔记。 宋怿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是有些高估这大明的锦衣卫了。 他得上课,从头开始上!所有人一起上! 当然,这倒不是他宋怿善心大发,他也是有私心的。 这穿越而来也有些时日,宋怿也逐渐明白,这真的不是法治社会。 什么靠山都是假的,唯有自身强大了,才是硬道理。 但是呢,光自己一个人强大,是不够的,得需要班底。 而这锦衣卫,便是他宋怿的目标之一。 这天子脚下挥锄头,妥妥灯下黑,谁知道呢? “醒一醒,醒一醒。”宋怿突然间停住了话语,猛的拍桌道。 王虎是猛然惊醒,一脸恍惚的说道:“敌袭,敌袭。” “啊对对对,敌袭了,快去把兄弟伙都叫进来。”宋怿也是懒得解释,直接便吩咐道。 王虎不知是没睡醒还是真信了,唰的一下就跑了出去。 “至于赵百户,能不能劳烦您跑一趟,把你们的蒋大指挥使,请过来。”宋怿是满面笑容,温和的说道。 闻言,赵隆是脸都黑了半截,疯狂摆手拒绝。 随后,在吕鸿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下,赵隆“一脸情愿”的去了。 见两人皆尽出去,吕鸿朗不禁有些担忧道:“靠谱吗?” “你不懂,语言的魅力。”宋怿是答非所问的回道。 闻言,吕鸿朗却是点了点头,不知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至于宋怿的自信,来自于他那一点点的成功学与传销经验。 曾经的他年少不懂事,误入歧途过。 啊,不是,咱们是有科学依据的,传销,给爷爬。 科学表明,上课的形式,更容易获取对方的认可与信任。 同时,夹带私货,也是更为方便和不易察觉。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宋怿的思考(意淫),将他又拉回了现实。 “进。” 言罢,稀稀拉拉的一大群锦衣卫皆尽涌了进来。 好些个都还捂着头,精神恍惚。 人群后面,还有两人扛着个麻袋,着实显眼。 看的宋怿都不禁有些心疼,出言道:“要不,把人放出来吧。” 黑牛瘦狐二人对视了眼,想了想,还真将那蒋瓛放了出来。 一个招呼了一巴掌,蒋瓛便清醒了。 见人来齐,宋怿撇了眼吕鸿朗,他便直觉的去关上了门。 这课,他宋怿上定了,耶稣都拦不住的那种。 “你们这批锦衣卫,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宋怿开口便是金句,丝毫不客气。 这话一出,下边顿时炸开了锅。 就连蒋瓛,听得这话,都清醒了好几分,迷糊的看着台前的宋怿,嘟囔着,“这谁啊,我怎么不认识。” 赵隆不禁呵斥道:“肃静。” 闻言,蒋瓛都不由自主的转过头,看了眼赵隆,打量着他身上的百户服,不禁想说句,“小伙子,你好大的官威啊?” 宋怿也不管下边如何,继续说着自己的,“昨晚去郊外执行任务的,自行站出来,让大家看看。” 那捂着头的十数锦衣卫,虽然没搞清楚情况,却迷迷糊糊的还是站了出来。 宋怿讪笑着说道:“看他们靴子上的泥泞,忙活了一晚上吧,真辛苦。” 突然便又停顿下来,冷笑道:“就穿着这飞鱼服,在城郊忙活了一夜,生怕敌人看不到你锦衣卫来过,是吧?” “到底是去侦察,还是显摆呢?” 言罢,下面是有人明白,有人迷茫,一个劲交头接耳着。 可蒋瓛那是听得太明白了,不禁惭愧的低下了头。 下面议论纷纷,宋怿是仍未停止输出,继续道: “或者我换个说法,你们懂侦察吗?” 闻言,下面是齐声愤慨道,“我们不懂,你懂啊?” 宋怿没直接回应,而是冷笑了声,自顾自的说道: “侦察,是为获取敌方与军事斗争有关的情况而采取的行动。”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敌人未发现的前提下,倘若被敌人尽收眼底,这侦察,便没有了意义!”宋怿有意无意的朝那站上去的锦衣卫望去,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谁不知道啊。”下面不禁有人出言道,脸上满是不屑。 “所以,侦察主要手段有哪些?” 那人却是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宋怿也不再等他回答,便同报菜名似的念道: “观察、窃汀(听)、刺探、搜索、暗杀、截获。” “亦或是捕获战俘、谍报侦察、调查询问、搜集文件资料等……” 言罢,赵隆是自觉的做起了笔记,不会、不懂都不算丢人;那不懂装懂、不肯学的,才丢人。 下面,众人脸上那调侃,戏谑的神情也是瞬间消失。 宋怿也是趁热打铁,继续输出道: “蒋大指挥使在这,我便把话挑明了些。” “锦衣卫,逮捕抓人,一流;审讯犯人,更是一流;可侦察探情,却是落了下乘。” 闻言,众人表情管理是直接失控,皆尽一副欲wc又止的模样。 前排几人,更是牙都要崩坏了,但也没敢崩出半个字。 宋怿转过身子,望着那一脸平静的蒋瓛,心想,你现在绷得越紧,待会垮的可就越狠咯。 “为什么?”宋怿将疑问抛了过去。 顿了顿,见蒋瓛没说话,便继续道: “是我大明侦察体系有问题吗?” 蒋瓛摇了摇头,宋怿也是默契的说道: “显然不是,若不信的,大去军中随意找个斥候,试问,哪一个不是侦察好手?” “可再想想,斥候有什么?凭什么?” “良好的身体素质跟心理素质?锦衣卫比他们强;敏锐的观察力?锦衣卫比他们更强;良好的军事素养?锦衣卫优中选优,更比他们强百倍,可为什么……” 说到这,下边已是静的无言,就连那蒋瓛都皱成了苦瓜脸。 “因为他们都是在拿生命侦察,更没有所谓的骄傲。” “对,你们是锦衣卫,是大明最精良的部队,是直属于陛下的,你们应该骄傲。” “但能不能,适当的放下你们的骄傲,看看自己,看清自己。” 说到此,原本愤慨不满的锦衣卫们,个个头缩得死死的,没脸反驳。 宋怿见得状态差不多了,不能再打压了,连忙转换了语气道: “不不不,抬起头来,昂首挺胸,面对我,直视我。” “我们可以反思,可以总结,但永远不要忘了那颗初心。” “你们是锦衣卫,你们面向的是敌人,是叛臣,永远不能,也不要向他们,低头。” “你们是锦衣卫,是大明的咽喉,是大明的门面,你们为大明杀过敌,为大明流过血,你们需要昂首,你们值得昂首。” “你们是锦衣卫,你们是全大明最优秀的那群人,所以连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都在苛求你们做的更好。” “因为,我相信你们,永远相信锦衣卫。” 一语出,如同醍醐灌顶般,“蛊惑”住了众人,下边更是齐声喊道,“不,您不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我们真诚的感谢您。” 闻言,宋怿没有回应他们,只是默默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忧郁的说道: “不贵于无过,而贵于能改过。” 闻言,下面又是齐声道:“谢宋师教诲。”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宋怿也不再铺垫,直接开门见山。(穷途见匕) 他可是没认可朱椿所言,锦衣卫确实听命于朱元璋不假。 但这是没遇到他宋怿之前。 宋怿坚信,只要锄头挥得好,皇帝也不是做不了。 回来正题,宋怿也是正式开始了他的“至理名言”。 我有一个梦想! “想一想,你们最初来锦衣卫时,是什么模样,你们的期许又是什么,那么你们达到了吗?” “或者,我换一个说法,你们有梦想吗?” “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第三十九章 我有一个梦想 蒋瓛看着面前少年如此真诚的表情,不禁有些动容。 但他不敢确信,仍是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他又想做什么? “曾经,我也有一个梦想,说来可笑,我曾经立志要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来太祖便把丞相废了;随之废去的,不只是我的理想,还有我的家。”宋怿的声音从声情并茂到渐渐平缓,慢慢便成了对往昔的追忆。 “我出身并不卑微,自出生那刻起,我便背负起了宋姓,宋濂的宋,好像注定我就应当做个文人墨客;不过恰好,我是喜欢念书的,我在应天府待过很多年,也见过了那紫禁城繁华的模样……这一切让我颇为向往,让我觉得那文人墨客,也倒不错,而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我为何不能当?” “可是故事并没有朝想象的那样发展……那一夜间,我的人生就变了。” “父亲着急忙慌的将我摁在了床底,让我不要出来,我很听话,所以活了下来,但我也在床底目睹了那群人,那群陌生人冲进了我的家,抓尽了我的亲人。” “过了很久很久后,祖父才发现了我,他带着我,便离开了应天府,他说,以后只有我俩相依为命了。” “路上,他总说,我吃饱了,然后再静静的望着我“大快朵颐”着白馒头。可我知道,那是祖父去做工,辛辛苦苦求来的,他舍不得吃的。因为做工,祖父的身子也一直不好,我们本来说,到蜀地就休息的,可他没有,没有撑到……就一个人去休息了,他总算是“自私”一回了。”宋怿是笑着说完这一句的,笑的很大声,很放纵,如同他的眼泪一样,放纵着流淌。 没有人出声,没有人打断,所有人都沉浸在了故事里,或是在追忆那只属于自己的故事。 “不过我是幸运的,祖父走的第二天,椿哥儿就发现了我,他带我回了凤阳,我也有了个新住处,那年,我刚满十岁。”宋怿拭干了眼泪,释怀的说道。 “后来啊,我依旧在认真的念书,毕竟祖父跟我说过,只要努力,一切都会好的。我也觉得学习是一个相对公平的世界,努力,肯定会有成果,十五岁,我考取了童生,我更加坚信,努力是有用的。” “再后来,我一路考啊考,总想着拿个功名,给祖父看看,你们说,他能看到的吧?可是啊,我在道试辛辛苦苦写的卷子,为什么考官看都不看一眼,为什么他连一个覆试的机会都不给我?我有一直在努力啊,可是考上功名的为什么是别人。我看着他们成了秀才,举人,可我一直一直是个童生……” “我才知道,这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但我依旧有梦想,我不甘心,我想争口气,于是我去写诗啊,他们说的,诗人也能考功名的,我信了,我把自己关了半个月,写了好几首诗……” “……” “……” 宋怿便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台上,走到了台下,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因为这里,压根就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 “我带着自己写的诗,跑遍了同乡的诗会,却被一家家的拒绝……可我不甘心啊,跟人争破了头,也要去吟诗,路过的几位公子看我可怜,才捎着我进去,我总算有了机会……” “我是一口菜都不敢吃,怕人赶我走,我等啊等啊等,迷迷糊糊间听到了有人喊我,我着急上去啊,直接摔了个底朝天,但我又要什么脸面呢,我着急忙慌的拿着诗稿,念了起来,生怕晚一秒就要被赶下来……” “我念了一首、两首、三首,不敢浪费一点时间,可没人说话啊,看见没人赶我,我又舔着脸,贪婪的念了一遍,然后就是一群人冲了上来,他们把我甩在半空中,喊我小诗圣,我才知道,我好像出名了,最重要的是,从头到尾,他们没有打我,我好开心。” “我也开始期待,第二天的放榜……” “好了,别说了,宋师。”众人齐声说道。 听到此,众人也都知道了后来发生的一切,看着宋怿那复杂的眼神,那可怜无助的模样,他们已是不忍听下去。 但宋怿哪能停,他没有听从众人的劝诫。 一字一句的,说到了最后。 “我始于卑微,命如蝼蚁,但我向往光明,愿能终于璀璨,愿能如飞蛾扑火,愿能散尽失光……” “听懂,掌声~” …… 一时间,房间内众人都已被宋怿感染,红着眼圈,激动地鼓掌。 蒋瓛也不由想起了那位,每日附耳在陛下身旁的老者,每每都要絮叨个不停,连陛下都拿他没办法。 他曾觉得老者是那样的“难缠”,那样的令人厌烦。 可抬过头,看着眼前这熟悉的面庞,不由有些怅然若失。 而那忧郁无奈的眼神下,好像蕴藏着一种渴望,一种期待被认可的渴望。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会尽全力。”蒋瓛不由心软,关切的说道。 宋怿没说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对着众人道: “我的故事,还在继续,况且,我已经迈出那一步了,不是吗?” 言罢,宋怿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更为疯狂的计划,貌似在他脑海里循环着……循环着…… 他不由轻声问道:“有…酒吗?” 闻言,赵隆顶着通红的眼睛,就冲了出去,“都别跟我抢,都别抢。” 没一会,他便顶着俩大酒缸,走了进来。 “我送诸位一句话,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酒,都斟上!”宋怿端起碗酒,嘶哑着喉咙道,音里还带着颤声。 “好!” “喝了这酒,我希望大家,能够真正把对方,当作兄弟。”宋怿朗声笑道,情绪好像那么一下,就上来了。 “敬诸位!敬兄弟!” “好!”众人也是恣意的放声大笑,又道了声好。 猛然的鼓掌也是响个不停。 “从现在开始……也就是此刻……” “也许,未来我们终将面临各种各样的困难与考验。” “也许,会有许多未知在等待着我们。” “也许,我们还会遭遇失败,陷入低谷,而无法自拔……” 宋怿不自觉的便又站上了高台,踏着桌子,立在高峰,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澎湃感。 “也许,你们眼前这个我…咳咳…实际上只是个大忽悠,只会空口无凭的说大话,什么谏言策论,什么诗词歌赋都是抄来的,甚至,你们眼前站的这人,都不是真正的我,甚至,我的心里一直有着一丝不安与悔恨,毕竟你们本就未来可期,拥有光明的,美好的未来……” 随后,宋怿不禁低下头,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甚至,我不知道我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看着宋怿热忱的目光,所有人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要迸发出来了。 一个个脸更是憋得通红,想要回答宋怿对自己的否定,却还是按捺住了躁动的心。 “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一点一点补上这残缺的不完美……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有一个梦想,我也知道,梦想是弥足珍贵的。正是因为我知道,我明白,所以未来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我们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能平坦一些……” 宋怿的情绪是彻底涌了上来,又是斟上一杯,一饮而尽。 下边赵隆也是跟打了鸡血似的,喊道,“听懂,掌声!喝!” “喝!”众人齐声道。 此时,宋怿的笑容,也是发自肺腑的涌了出来。 “虽然,我可能有点自不量力……” 虽然,我没什么才能……” “也许,未来终将黑暗,希望渺茫……” “但……无论如何,都请记住这一天,记住我们这一天,因为这一天,你我同在,相互扶持着,开启了梦想。” “敬,梦想!敬,明天!” 说完这句话,众人不约而同的端起了酒杯,等着宋怿说出那句。 “听懂,掌声!” 第四十章 成功学大师宋怿 赵隆望着王虎,王虎望着赵隆,两人默默笑着对方道,“你怎么哭了。” 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流了出来,可能是汹涌的热浪,是复杂的情绪,是那前所未有的“火焰”在燃烧。 就在这个时候…… 掌声突然便响了起来…… 房间内,有的可不只是锦衣卫,那黑牛瘦狐二人,本来不过只是看看热闹,甚至一度觉得宋怿的演技太过拙劣。 可那句,“我始于卑微,命如蝼蚁……”一出,俩人身体都不由自主的一颤。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这般意气风发,也曾想要乘风破浪。 但…… 梦想总是被现实打的支离破碎。 他们终归是缺了些勇气,终归是不愿跳出舒适圈,不敢求变…… 然后,就也这么泯为众人,然后在某个午夜,怅然回想,偶尔露出几分苦笑,唏嘘不已…… 青春不在……热血不在……终归是常态…… 可宋怿的每一句话,仿佛都在直击他们的内心深处,要挖出那蕴藏深处的记忆…… 望着眼前意气风发的人儿……不由让他们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在宋怿再次喊出那句,“听懂,掌声!”后,他们便情不自禁的鼓起掌。 “说的好。” “加油。” 宋怿听到那声“加油”,那一阵接一阵的掌声后,下意识便转过头。 然后,便看见了那红着眼圈的黑牛与瘦狐,在朝自己走来。 他愣了。 这可是真正一个打十个的主呐。 他想不到,自己即兴发挥出的东西,竟然打动了这么多人。 “宋师!我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 “宋师!我除了钱,一无是处,我该怎么帮你啊。” “宋师!请接下我的好意,不要拒绝。” …… 宋怿看着眼前这二人。 看着他们复杂的,满是通红的眼睛。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着希望,似乎渴望着看着什么成功事迹的慰藉。 身上似乎也燃起了一丝火焰,以及,一丝的感慨唏嘘。 他不由脱口而出道,“你们,想体验一下曾经的青春吗?” “我有酒,你有故事吗?” “我想听一听,嗯,你们的故事。” …… 府衙街边。 汤和慢悠悠的散着步,突然便感觉耳边是异常吵闹,寻着声望去。 依稀听见在喊着什么,听懂,然后便又是稀稀落落的鼓掌声。 不对,这声,他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慢慢靠近,是越听越熟悉,好像还不止一个…… 抬过头,看着眼前这没牌匾的大house(府邸),也很是熟悉,“好像是锦衣卫驻所吧这?” 汤和不禁嘟囔了嘴…… 随后,便是轰隆隆的几辆马车,停在了这府邸前。 没一会,便是一批接一批的捕快,走了下来。 汤和依稀听见几人嘟囔着, “听说是个邪教组织,聚众,高喊要反明复宋呢。” “这胆子也忒大了吧,敢在府衙旁边搞邪教,当我们不存在呢?” …… 汤和愣了,没说话,快步离开了现场。 “我不知道,我没来过,我准备去蜀王府的。” …… “不许动,都举起手来,想活命就老实点。”领头捕快是一脚踹开了门,朗声喊道。 “围起来……” “捕头,好像围……围不住……”后面小捕快,看着眼前这架势,对方人好像比他们还多一倍。 就连身形,都比他们要壮实一倍。 身后又是冒出一“睿智”的捕快,戳了戳捕头,出声提醒道:“头,他们穿的好像是飞鱼服,那刀好像……” 那捕头冷眼瞪了瞪那“睿智”捕快,“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飞鱼服,绣春刀,鸾带,除了那大名鼎鼎的锦衣卫,还有谁? 捕头慌忙的扫了扫,总是发现了个熟悉的身影,急忙轻声致歉道:“不知是您赵百户在此,尔等多有打搅,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 他慌忙的递上几张银票,看着那一言不发的赵隆,更是没敢再絮叨,“是我话多了,我这就带人走。” 他带着自家伙计,又是连连躬身致歉,才慌忙离去。 宋怿本来想喊上一嘴,等等~ 毕竟捕快也不是不行,这来都来了,也坐下上上课,洗洗脑,众生平等嘛,反正宋怿是不挑“食”。 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有节外生枝了。 他也是时候,回去了。 借着机会,宋怿也是挥了挥手,颔首微笑道:“差不多,我也准备走了。” “宋师!请留步,替我等指明大道。”宋怿可不是那小捕头,众人这已经被“蛊惑”的五迷八道,哪能这么容易让他走。 不过,宋怿,自有他的办法。 “来,蒋瓛,给我倒杯酒。” “啊……我给你倒酒?” “对,倒酒,我是你的命中贵人。” 这话就这么心安理得的从宋怿嘴里蹦了出来。 “……啊,好。”蒋瓛下意识便给宋怿倒上了。 他总感觉脑袋里同一团浆糊般,可能是没从刚才的情绪里抽出来,但每当他将目光看向宋怿,却是同醍醐灌顶般的清晰,眼前这个男人,仿佛每一句话,都蕴含着深刻哲理,每一举手投足间,都尽显着魅力。 下面的众人,多半也是一样的感想。 “很好!接下来的话,可能是一字千金,听了要记住,听懂要予以掌声,因为我要跟你们的讲的是,成功学!”喝上眼前这杯酒,宋怿感觉自己状态上来了,准备发挥十二成的功力。 这一套传销加成功学,不知道你们抗不扛得住。 “成功是什么?成就是什么?成就并不是普通人的必需品,是你们这些人,这批精英,国之栋梁,才需要获得成就,这是你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不是废物的价值你知道吗?听懂掌声!” …… “来,赵隆,给我倒酒,续上!” …… “什么叫命运?你改变了吗?不,你没有,成为锦衣卫并没有改变命运,你们成为锦衣卫是因为什么?因为你们起点比别人高。真正改变命运的是什么人,是积极向上,努力奋斗的人,而不是获得一点点成就,就沾沾自喜的你们。都说寒门难出贵子,那成材的那般贵子,才是真正逆流而上,改变了命运!听懂掌声!” …… 掌声轰隆响起,蒋瓛却是如同大家闺秀般矜持,有些不好意思鼓掌。 反而下面“蹭课”的数百锦衣卫,都是激动地鼓个不停。 他们听得宋怿的长篇大论,听得血脉汹涌,满脑子都是改变命运,取得成就。 宋怿所说的每一句,都有人记录在册,仿佛宋怿便是那孔子转世、当代宋子,在坐便是当代宋子的三千学生,在记录着千古名篇《论语》。 而蒋瓛,也是找到了新方式,开始主动帮忙倒酒,宋怿说一句,他是倒一杯。 蒋瓛,那可是打小就跟太祖打天下,听过的鸡汤那可是数不胜数,但从来都没有像这次这样,听得醍醐灌顶过。 宋怿的声音,仿佛有一股怪异的力量,吸引着他,又让他瑟瑟发抖。 …… 第四十一章 朱椿的态度 晌午。 艳阳高照。 在黑牛跟吕鸿朗的搀扶下,以及身后数百锦衣卫难以形容的目光中,由蒋瓛亲自扶着宋怿上了马车。 宋怿迷迷糊糊看着外头高照的太阳,嘟囔了句, “这就第二天了?” 进去是白天,出来咋还是白天。 “只过了三个时辰,还只是今日晌午。”吕鸿朗温和的解释道。 宋怿不禁哼哼唧唧的说道,“才三个时辰吗?也够了。” 毕竟再继续“上课”,可就是副作用了。 但锦衣卫们却觉得,这可,他们还能再听三天三夜。 而他们精心编纂的《宋言》,他们更是能捧读一辈子。 《四书五经》,? 《宋言》(成功学),? …… 蒋瓛望着宋怿几人离去的身影,目光中带着说不尽的炙热。 直到马车渐渐离开了视线,蒋瓛依旧待在原地,沉默了许久许久。 这次对于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尽管他早有预期,知道了宋怿是个妖孽,但这“一掌”成功学配上传销,少说也有二十年功力,他蒋瓛实在是扛不住呐。 想到此,蒋瓛不禁回想起了,临别时,朱元璋的那句叮嘱,再联想到宋怿的话语,不由心头一紧。 转过头,望向了远方,喃喃自语道: “陛下,若是扫尽叛臣,您真的会杀我们吗?” “没有价值,就要被抛弃吗?” 那是应天府的方向。 “我们可以改变命运!” “命运的车轮,就在我们眼前,宋师所言不会错的,功臣不能杀尽,我们需要有存在的价值,况且陛下需要的,只是巩固皇权,有武法便亦有文法。” “……” 赵隆不自觉便说出了宋怿说过的那番话。 蒋瓛又是一阵沉默。 “杀文不杀武,至少,蓝玉他,不能死。” …… “呕……呕……” 这踉跄的马车,震得宋怿狂吐不止,胃里跟翻江倒海似的。 他本便酒量不好,但他好面啊,蒋瓛一直倒,他就一直喝。 主要那酒还不上头,就是后劲有点大。 边吐,宋怿还边回想着,自己刚刚的行径。 情绪不禁有些失控…… “我特么干的啥啊……” “我不是去说计划的吗?怎么突然就开始传销配上成功学了,谁知道这威力还这么猛。” “靠!” “计划是半点没提啊,侦察跟反侦察也是没说完……” “还好计划书留下了……” 吕鸿朗则默默靠着车窗,看着眼前自言自语的宋怿。 心想,你竟然还记得自己开始的目的啊?说一套做一套可还得看你宋某人。 要不是我提前一个月认识了你宋怿,不然此刻,我就应该蹲在车底了吧。 “到了,到了。” “下车吧。” 前边驾车的黑牛瘦狐二人,已是没了原先那热忱的眼神,毕竟老年人嘛,燃不动了。 那股劲过去,也就瓦了,但多多少少,也还对宋怿有几分敬仰。 看到宋怿还能四平八稳的走下车,两人也倒放宽了心,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但宋怿也就表面看着还成,男人嘛,表子一定不能瓦。 而里子,问题可是大了去了。 下了车,脚也是落回了地面,那触感,跟踩在水里似的,软的宋怿是挪都不敢挪,生怕栽地上。 还有那头,昏昏沉沉的,宋怿甚至觉得自己的头,沉的能压死刘大同了,还有胃里,依旧是翻江倒海着,翻滚着不停。 见二人离开,宋怿不由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吕鸿朗。 可吕鸿朗哪管他这,见他脸色不错,便一溜烟跑了,毕竟兄弟,哪有老婆孩子热炕头重要。 无可奈何下,他把目光朝门口望去,毕竟,总会有护卫看门嘛。 可顿了顿,看着这空无一人的门口,不由破口大骂道:“这也太不靠谱了吧,诶不对,护卫好像是黑牛瘦狐,刚跑了。” “艹,明天就找俩锦衣卫来应聘上岗,给护卫轮个班。” 实在没得办法,宋怿也只好自力更生了,一手扶着墙,一手扶着腰,一点一点的往里头磨。 可没走几步,便听着里头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宋怿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快步靠近(相对而言,也就正常人慢走的速度),这会他倒是听清楚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蜀王朱椿,南风斯玄,俊秀笃学,颖才具备……” 听着这声音,宋怿连忙往旁边躲了躲,挪了挪,确认四下无人,才敢偷瞄到。 映入眼帘的是个盘领杉,贴里,蟒衣,金顶帽的宦官,也是此人正在宣读着圣旨,宦官身后,站着十数护卫,抬着赏赐的大小箱子。 而一旁听旨的,便是他的好兄弟朱椿,脸上也不知道在笑什么,看过去除了儒雅跟帅,简直一无是处。 “我擦,被发现了。”宋怿突得察觉到了朱椿的目光,笑的好像是自个,赶忙挪着步子,离开了现场。 洪武二十二年,九月二十三日,蜀王将就藩于国,命户部运钞三十万锭赴蜀府,以备赏赉。并赐其从官军士一千八百四十人,钞凡万二千七百余锭。 算是日子,也差不多。 …… “钦此。” 朱椿微微颔首上前,接过圣旨道:“谢过王公公,辛苦了,留下饮口茶水罢。” 那王公公倒是也不客气,讪笑着应过:“不苦,蜀王您就藩在即,这茶我肯定得喝。” 闻言,朱椿愣了愣,脸色稍变,嘴角也有些抽抽,他未曾想过,这老宦官还真能顺杆子往上爬。 “请。” “请。” 两人可便客套着,半推半就的入了厅。 …… 至于宋怿,一回屋,便瘫在了床上,昏睡过去。 中间刘大同甚至来敲了好几回门,都是无人应答。 直到半夜,他才被饿醒,迷迷糊糊的出去觅食。 …… 而蜀王府正殿里头,朱椿同那王公公是从喝茶,喝到了晚饭。 如今总算是酒足饭饱,宾主尽欢。 他才终于将王公公给打发走。 “王公公慢走啊,有空常来。”朱椿微笑说道,一字一顿的送走了王公公。 然后,关门,上锁,转身,动作一气呵成。 脸色瞬间也沉了下来,“这狗太监未免管的有些太宽了,脸都不要了。” “其实,王公公说的也不无道理……”身旁谋士恭敬的说道。 “就藩在即,不应再节外生枝,他宋怿就不能少惹事……” 没等他说完,便惹得朱椿一记眼刀,自觉的停住了嘴。 “我如何做,还容不得一个奴才说三道四。”朱椿此言,一语双关,既点了那王公公,同时也提醒着眼前的谋士。 “不要再言此事,我会解决的。”朱椿冷然道。 “是。” …… 而不起眼的小角落里,觅食途中碰巧路过的宋怿,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第四十二章 抉择游戏 蜀王府。 “啪~” 一声脆响,宋怿一个踉跄,手一抖,觅食工具就掉了。 惊得那谋士急忙大喊道:“护卫,护卫,有刺……” 可没等他话说完,便被朱椿堵住了嘴。 接着朱椿便转过头,望着那宋怿所在的方向,冷然道,“谁在那里,出来!” 闻言,宋怿也没法再躲,一脸坦荡的走了出来,解释道:“见过殿下。” 接着摸了摸瘪下去的肚皮,喃喃道:“太饿了,我出来找点吃的。” 他本想吃完瓜就跑路的,可这一着急,让地砖给绊了,手里觅食的瓷碗,也是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咳……没吃晚饭?那现在吃上了没?”朱椿见是宋怿,立马变了脸色,清了清嗓子,关切的问道。 “没,啥也没吃,正准备去厨房翻翻呢。”宋怿是无奈的摊手道,说完就作势要走。 朱椿连忙便拦了下来,喃喃道,“别去厨房了,没吃的。” 顿了顿,看着宋怿那失望落寞的样子,不禁补了一嘴,“去我那吧,我陪你再吃点。” 他刚刚光顾着陪那王公公喝酒去了,饭也没来得及吃几口。 言罢,便领着宋怿朝自己屋里去。 宋怿也没矫情,自然的跟在了朱椿后头。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没一会,便到了。 宋怿是着急干饭,一个劲的闷头往里走着,可朱椿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望着还吊在后头的谋士,冷然道:“怎么,你也想吃点?” “没没没,我这就走。”谋士看着朱椿那阴沉的脸色,瞬间也是明白了的意思,急忙躬身致歉,慌忙退去。 见谋士走了,朱椿才转过头,看着宋怿,若有所思的说道:“都听见了?” “路过而已。”宋怿讪笑着说道。 闻言,朱椿微微点头,笃定的说道:“那就是听见了。” “吃饭吧,我饿了。”宋怿又是答非所问的说道。 “行,吃饭。” …… 而此时,城门不远处的一家客栈里。 蓝玉是辗转反侧,有些睡不着。 他总觉得,这凤阳府,怪的很。 仿佛被云雾遮住了眼,让他看不透,看不清,他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咚~咚~咚~ “义父,睡了吗?”门外那人轻声的问道。 蓝玉倒一下听出了是乌岳,毕竟这个点还敢来找他的,也只有这厮了。 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清了清嗓子,说道:“没睡,进来吧。” 闻言,那乌岳才敢推门而入。 而后恭敬的跪在蓝玉身前,禀告道: “禀义父,那宦官离开蜀王府了。” “可算是离开了。”蓝玉不禁感叹道,若不是今日这黄门太监突然出现,他也该会会朱椿的。 想到此,他不由吩咐道: “记得备上份重礼,就藩可不是小事,明日辰时,你便随我一同去,也顺便看看你问雪妹妹。” “是,义父。”乌岳微微颔首,笑着应了过来。 想了想,又是继续说道:“还有一事,吾等打探到那厮的消息了。” “说。”蓝玉言简意赅的说道。 “今日辰时,那厮出现在了锦衣卫住所,直到未时才出来。”乌岳言简意赅的说道。 “三个时辰,可不简单呐,有些意思。”闻言,蓝玉是歉然一笑,饶有意味的说道。 顿了顿,他便继续追问道:“那他最后,又返回了何处。” “蜀王府!所以我们猜测,他可能便是那宋怿。”乌岳皱眉说道,他也是预料到了蓝玉会这么问。 “宋怿?锦衣卫?”蓝玉若有所思的喃喃道,这着实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锦衣卫,什么时候喜欢跟软弱书生混在一起了?是标儿安排的吗?”蓝玉自顾自猜测了起来,一时间,他很难将二者挂上联系。 可能也唯有朱标会喜欢这类书生罢了。 可接下来,乌岳的话语,便直接打破了他的猜想。 乌岳继续说道:“除了这位“宋怿”外,我们还发现了一人频繁出入了锦衣卫驻所,是个生面孔。” “长着张马脸,鹰钩鼻,身形异常壮硕,我觉得需要注意注意。” 听着乌岳的描述,蓝玉不禁笑出来声,这特征未免有些太明显了,他一听便知晓了是何人,不由喃喃道: “所以,是陛下您插手了吗?蒋瓛来了,倒不是什么坏事。” 蓝玉继续联想着,不禁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心里莫名有些瘆得慌,“所以对付汤和,也是陛下介入了?” 至于后面那半句,他是呢喃的无声,“汤和都不放过吗?那我可还有活路……” 想到此,他不禁有些失神,有些庆幸今日退回来了,“看来,还得再低调些。” 蓝玉转过头,看着眼前不明所以的乌岳,他不禁皱眉道:“明日,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去吧。” …… 与此同时,离开了蜀王府的王公公。 没有回那备好的客栈,而是径直朝城郊外走去。 独自一人。 那城郊外,可是有些好些人,在等着他。 …… 城郊外。 “畜生,你们这……群畜生,呸……”听声,是那文亮,在一个劲的破口大骂。 至于骂的谁,不出意外,便是那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东洋武士”。 “聒……噪,再乱叫,把你舌……头割了。”那武士是粗声粗气的说道,对着他就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仔细看,才是能够发现,文亮竟是被人摁在了地上,五花大绑着。 其他武士是一脸讥笑的看着挨揍的文亮,其中不少人更是直接加入了暴打文亮的行列。 没一会,那文亮便是鼻青脸肿的,身上更是青一阵紫一阵。 “行了行了,收,别打了。”又是那位领头的武士,缓缓走近,冷然道。 然后,他又看到了眼前目眦欲裂的文亮,不由打趣道:“文亮君,不要……生气嘛,吾给………你看点好玩……的。” 接着,他便从身后人群中指出两人,一者是颤颤巍巍的老翁,一者是不过七八岁大的孩童。 那领头的武士,指着眼前二人,望向文亮,似笑非笑的问道:“文亮君,我们来玩,抉择……游戏,老人还是小……孩,你选一个……” “选你妹,山岛,我草你大爷。”文亮怒目圆睁的看着那领头的武士,怒声道。 山岛,便是那领头武士的名字,全名山岛兴修。 “呀……文亮君,不要……生气,抉择游戏,很好玩的。”闻言,那山岛也不恼怒,假惺惺的劝慰道。 文亮仍是不吭声,死死的瞪着那山岛,若是眼神能杀人,可能眼前这山岛已是被千刀万剐。 见此,那山岛是失望的走开,缓缓朝那两人走去,嘴边嘟囔道:“呀……看来文亮君很是烦恼啊,那就让我替你选吧。” 言罢,那山岛缓缓抽出刀。 见状,那老翁不禁跪倒在地,请求道:“杀我,杀了我吧,放过那孩子。” 闻言,山岛却是刻意绕过了老翁。 第四十三章 隔阂与裂缝 “不,不要,你杀我,杀我啊……”那老翁紧紧抱住山岛的大腿,哀求道。 山岛却是同没听见般,径直削下了那孩童的脑袋。 嘭~ 再是回过身,抚摸着那老翁绝望的脸庞,说道:“老人家,你太痛苦了,我帮帮你。” 一刀削去,血直接便溅在了他的脸上。 嘭~ “呀……血溅的有些高了,不知道这……个选择,文亮君,满意吗?”山岛舔了舔溅到脸上的血,满面笑容的望向身后的文亮,问道。 “啊!你个畜生!山岛,劳资要杀了你。”文亮已经是彻底崩溃。 他失神的看着眼前倒地的尸体,那孩童脸上痛苦的神情,那老翁绝望死去的面容,都让他悔恨不已。 他如同疯了般,伏在尸体边,一个劲的嘟囔道,“对不起,对不起……” “你们……明朝人不都喜欢这样子吗?好像是什么,全……都要,对不对?”山岛更是装着一脸无辜,解释道。 “不要伤心,游戏……还在继续,文亮君,这次我们,来挑挑花……姑娘,嘿嘿嘿。”山岛走近拍了拍文亮的肩,“劝慰”道。 他又从为数不多的人群中,挑出了仅有的两个女人,那俩女人身上的粗布衣,如今已是残破不堪,遭遇了什么,已是不用去想…… 山岛眼神是直勾勾的盯着被拉出的两个女人,喃喃道:“老规矩,我们二选一,一个……归你,一个归我,嘿嘿嘿,文亮君你说不好。” 言罢,那山岛便耍着武士刀,边朝那俩女人靠近,嘴边自顾自的说道:“文亮君,这次你可得……选快些,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文亮没说话,看着那两女人麻木的神情,沉默的低了下头,他不愿去面对,也不敢再面对。 这时,那山中先生又缓缓走了出来,假惺惺的说道:“文亮桑,我建议你还是尽快选,能保护一个,算一个,是吧。” 文亮无奈的抬过头,苦笑着看着眼前的山中,或者说是“魔鬼”更为贴切。 这不过两日,城郊外的村民,流民,便是被眼前这个“魔鬼”一并抓尽,杀尽。 而山中先生,对此美其名曰为磨刀,一切都是为了计划,为了天皇,武士们的刀需要见血,要为明日杀尽锦衣卫开刃。 如今那武士身后的人群,便是仅剩下来的十数村民,老的老,小的小。 “山中先生,为什么?”文亮已经神色漠然,嘶哑着喉咙问道,试图向眼前这“恶魔”予以求助的眼神。 可山中先生仍旧是那句话,“一切为了计划,一切为了天皇,善长先生,会理解的。” 言罢,看着那文亮绝望的眼神,他不由来了几分兴致,讪笑道: “这也怪不得我们,谁让你们公子一直不出面,我们可没这么多的耐心。” “我们公子,自然有要紧的事在忙,抽不开身。”文亮高声辩解道。 闻言,山中先生确实笑着摇了摇头:“况且,我可不认为善长先生的承诺会全部作数,所以,我们得自……自力更生呐。” “自力更生,这个词语很……不错,你们明朝的文化果然深厚,所以你们明朝人,狡猾的很,用你……们俗语说,这叫防患于未然。” “我得有了谈判的资本,才能得到领土,扬我天皇国威。” 文亮正要张口反驳,那山中先生却是轻轻附在了文亮耳边,轻声说道: “况且,文亮桑,不是你一直在替我们“擦屁股”吗,这算不算是助……纣为虐。” 闻言,文亮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喃喃自语道:“善长,我们好像真的,做错了……” 而此时,山岛的询问声,再一次响起,那垂涎欲滴的声音,“文亮君,我再问最后一遍哦,我也想学……学你们明朝人,全都要。” 文亮却是缓缓抬起了头,强硬的挤出笑容,轻声道:“山岛先生,你过来,我告诉你。” 顿了顿,又是轻声道:“我知道一些,这等村妇的秘密,等她们露出那欲迎还拒的眼神,体验会更好喔。” 闻言,山岛顿时眼神亮了起来,急忙朝文亮走了过来。 “对,近一点,再近一点,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别给他们听见了。”文亮继续“蛊惑”着说道。 “她们啊……其实是,你妈,的!” “啊~啊!” “我呸,狗日的倭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文亮趁着那山岛靠近,凑到耳边便是对着猛的一咬,硬生生将山岛的耳朵撕咬了下来。 然后,随意的吐在了地上。 “八嘎,我要杀了你!”那山岛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耳朵,一手提上武士刀,作势要削了文亮的脑袋。 一旁山中先生,也是没做阻拦,文亮是生是死,如今都不会影响到计划。 甚至,死了会更好,文亮若死,那李修明可能就不得不露面了。 “刀~下留人。”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便响起。 那王公公,可算是到了。 可山岛早已丧失了理智,哪还顾得上他人言。 要拦,那便一并杀了。 山岛抡起右臂,手里的武士刀猛然向文亮劈去。 文亮也是躲都不躲,他早便,不想活了。 “呯!” 一声重响,钢铁碰撞的声音,异常刺耳。 那山岛的刀,更是直接被震的掉在了地上。 手臂也是止不住的发麻,伴随着耳边的剧痛,不禁一阵龇牙咧嘴。 山岛一脸不解的看着那挡在文亮身前的山中,恶狠狠的说道,“山中桑,为什么要拦我!” “理智一点,山岛,难不成,你准备连我也杀了我吗?”山中先生皱眉道。 “先止血吧。” 那王公公也是缓缓上前,微笑着看着山中先生,意味深长的说道:“山中先生,您们就是这样对待友人吗?” “不是的,王桑。”山中先生顿时变了脸色,急忙解释道。 “那还不放了文亮!”那王公公怒声斥责道声,声音尖利而刺耳。 随后,又转过身,看着那山岛,声色俱厉地说道:“武士刀,不是这么用的!” “你们的刀应该面向敌人,而不是朝着友人挥舞,希望明日面对锦衣卫时,你们能有这般勇猛。” 言罢,接过被松绑的文亮,便冷然离开了城郊。 …… 不远处林地里。 “冷静一点,汤伯,人已经救走了。”李修明轻声劝慰道。 而站他跟前的,便是去蜀王府未果的汤和。 半道被李修明截过,说有要事相商。 汤和本来是没有兴趣的,可李修明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让他有了兴趣。 “蜀王府您今就别去了,那王公公一时半会可出不来。” 闻言,汤和正想问句为什么,可想了想,好像没这必要了。 便点头应允,跟着李修明离开了,他倒想看看,这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鱼,貌似就要呼之欲出了。 然而,他李修明口中的要事,却成了有一道没一道的扯家常,弄得汤和也摸不着头脑。 良久后,李修明才又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去城郊吧。” “王公公离开蜀王府了。” 汤和听着这两句,简直毫无关联的话语,一阵愣神。 然后,他便跟着李修明,来到了城郊外。 目睹了眼前的画面,目睹了全程。 他有想过提刀冲杀出去,数次也都已迈开了脚步。 可李修明不经意喃喃道:“你若死在这,汤昱也完了。” 一语便又让汤和停下了脚步,也让他看清了自己。 “呼~呼~呼~” 不过这小跑的几步,就让他是狂喘不已。 现在的他,只是个年迈不堪的老头罢了,已不是那个可上阵杀敌的大将军。 “不要着急,汤伯,我有办法。”李修明又是缓缓走近,温和地说道。 “你就没想过要救他吧。”汤和红着眼眶,冷然说道。 那可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死在了他汤和的面前。 闻言,李修明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蝼蚁的性命有什么可在意的;至于文亮,他是家臣,奴仆,就应该做好牺牲的准备。” “我们也会尽量照拂好他的家人。” 汤和是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可当看见那李修明一脸漠然的神情,却是明白了什么。 讥笑道:“是我想多了,你可是他善长的嫡孙,只要目的达到,死人又算得了什么。” 汤和讥笑的不是李修明,而是他自己,他竟然会觉得与倭寇为伍的家伙,会在意这么几条“蝼蚁”的生命。 “你不救,我会让人来救的。”汤和冷然说道,转身便要离开。 他已是看清这伙人,一群畜生罢了。 李修明也是没做阻拦,只是轻描淡写的朝汤和说道:“我说的,依然作数,你若答应,我们会保住汤昱的性命,即便是陛下要插手。” 闻言,汤和却是猛然转过头,凌厉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他,泛红的眼珠几乎是要迸射出来,露出一股子毫不掩饰的凶光,不暇掩饰的泛出杀意。 李修明这话,是彻底触碰了他的红线。 李修明却仍是一脸平静的看着汤和,不动声色的说道:“汤伯,希望您好好考虑。” 话外之音便是,能保住汤昱性命,亦然也能要了他汤昱的性命,陛下一样拦不住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汤和收回了那凌厉肆意的杀意,夹着颤音,有些无力的说道。 一切,就当未发生过。 “也算是,少了个变数。”李修明望着那汤和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的说道。 良久,那王公公携着文亮也来到了林地。 王公公那刺耳的声音响起,语气不善的说道:“要不要,教训一下这些倭寇。” “事情,可还没有结束。”李修明意味深长的说道。 顿了顿,却有转过头,看着文亮,“关切”道:“没事吧,这次辛苦你了。” “谢公子关心,还死不了。”文亮颔首“微笑”着应道。 “那走吧。” “走吧。” 第四十四章 宋怿的纠结 “啊,你终于要走了?”蜀王府里头,宋怿突兀的说道。 而站在他面前这人,是蓝问雪。 闻言,蓝问雪“?”直接浮上脸,到底谁是蜀王妃? 宋怿这才意识到,好像人家就睡这,顿时尴尬的低下头,闷头干饭,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宋怿本来想的不过是,跟着朱椿回屋,能吃些好吃的。 可他哪曾想过蓝问雪会在这,不他应该想到的,人家是夫妻啊。 在也就在了,可主要的是,自他进来这一刻起,蓝问雪那眼神便死死的盯着了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蜀王妃出轨了呢,或者说,是蜀王出轨了? 朱椿在一旁却是跟个没事人一样,还一个劲的给宋怿夹菜,“来,来,多吃点。” 不过,这会,朱椿好像发现了点什么。 让他有些犹豫,又不禁开口说道:“问雪你也饿了吗?要不你也来,吃点?” 朱椿是发现了不对劲,发现了自家媳妇,老盯着人宋怿碗里的菜,多半是嘴馋了,还不好意思说。 见蓝问雪没回应,便当她默认了,自家媳妇他能不知道?喜欢嘴硬罢了。 “来来,这个鱼好吃的。”朱椿连忙伸手拿过碗,一个劲的给蓝问雪夹菜。 他也有些意识到,自己给宋怿嘎嘎夹菜,问雪多半是有些吃醋了。 蓝问雪却是一脸无奈的看着眼前,自作聪明的自家丈夫。 那沾沾自喜的表情,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打断。 “没事,椿哥,我自己夹就好,我知道的,你对我最好了。”蓝问雪轻声说道。 “不像有些人,总喜欢热脸贴冷屁股。” 朱椿听着这话,倒是颇为受用,一个劲的乐呵。 可这话到了宋怿耳边,却是有些不对味了,感觉就像是在含沙射影他。 但宋怿觉得,看破不说破,管好自己就够了,况且,他还没吃饱呢。 蓝问雪见着宋怿那平静中夹杂不屑的神情,更是上火了。 然后,又想起来早晨,自己刚上过门,好言提醒。 可宋怿呢?转头就跑了出去,找那锦衣卫厮混,这不纯纯抽她脸吗? 本便心情不好的她,不由爆发了,“宋怿,你到底是何意思?我同椿哥平日待你都不差,可这关键时刻,你非要坏事吗?”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已经答应过了,这事了结后,我可以不再跟锦衣卫接触。”宋怿也是退过一步,语气平缓的说道。 宋怿自己也知道,朱椿就藩不是件易事,况且,他也多半是要跟着去蜀地的。 “怎么,没你宋大诗人在,他锦衣卫就转不了了吗?要不让椿哥请,愿,把那蒋瓛卸任,让你去坐坐指挥使的位置。”蓝问雪仍是不客气的说道,阴阳怪气的劲着实是有些冲了。 而朱椿这会,也总算是听明白了缘由,可却是又陷入了两难。 他是知晓自家媳妇的心急,这黄门太监虽然来了,可近日这门客是一个没收纳到。 这下发的圣旨,突然间,便恍如一道催命符似的,蓝问雪这心烦意乱,也是在所难免。 而宋怿的行为,他都是知晓并默认的,他也并不觉得,宋怿的行为有影响到他。 说白了,自己本事不行而已,怪不得别人。 一旁,宋怿仍旧默默低着头,吃着饭,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一样。 其实他挺想抬过头,回怼一句,“我觉得行,让蒋瓛下台,我可以去试试,我相信蒋指挥使是没有意见的。” 蓝问雪见着无动于衷的宋怿,还是没有效果。 她又突然改变了策略道,“怿哥儿,就藩时日确实无多了,你这浪费一天,椿哥便又少了一天。” “你得为椿哥考虑考虑啊。” 闻言,宋怿不由望了眼朱椿,那脸上为难的神情。 让他也有些纠结了,其实,若不是今日刚笼络下了锦衣卫,他倒真能直接斩断联系的。 可现在这鸭子都煮熟了,他怎么丢。 “三天,给我三天时间,一切都能了结,可能还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宋怿缓缓伸出三根手指头,皱眉道。 “不行,今天我就要个交代。不然,你便准备搬到锦衣卫那去吧。”蓝问雪依旧喋喋不休的说道。 闻言,朱椿也是恼怒了,怒声呵斥道:“你发的什么疯,道歉!” 转过头,看着宋怿,喃喃道:“不打紧的,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宋怿却是默默放下了筷子,喃喃道,“不吃了,不吃了,确实是吃你们家大米了。” 接着便掏出了那提前备好的银票,递了过去。 见状,朱椿顿时不开心了,不解的说道:“你什么意思。” 顿了顿,又觉自己有些言重,于是轻声解释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说过的,咱两是兄弟,我爹就是你爹。所以你爹可是朱元璋,想做什么做什么,不要管他人看法。” 宋怿这才意识到朱椿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咱两肯定是好兄弟,有陛下做我干爹,我怎么会不乐意呢。” “这只是那精盐的分红,我想着,也该有你的一份。” “没有你,我也赚不了这份钱。” 言罢,也没等朱椿开口拒绝,便转身离开了。 总要给人夫妻二人留点私人空间,因为自己闹掰了,那可不适合。 …… 一边操心人夫妻感情,而宋怿自己却是失神的回了屋,躺在床上。 思索着,权衡着,兄弟情跟事业间,着实有些纠结。 不由又想到了朱椿,嘴边嘟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椿哥儿也确实不容易。” 转辗反侧了一番,他又想到了锦衣卫,“明天好像就要交易了,我好像都没告诉他们要如何做呢。” “算了,明日直接去督战便是,小问题。” “况且,那边还有蒋瓛呢,他可是有真本事的。” 渐渐,宋怿是饱饭思……思入梦乡了。 …… “开饭了,开饭了。” 而远在锦衣卫驻所,被众人念叨的蒋瓛,是才吃上晚饭。 毕竟今个这精神食粮吃多了,光消化就花了挺长时间。 第四十五章 绷不住的方孝孺 “喔~烫。”蒋瓛是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这是他今天吃的第一顿,也是他来凤阳府后吃的第一顿热乎饭。 不禁有些感动的想落泪。 回想起今日这番遭遇,更是感慨万千。 毕竟蒋瓛这一天,属实是有够离奇的,甚至称得上是一波三折了。 一大清早,他便迷迷糊糊的赶到驻所外,没等清醒,便遭了闷棍,昏了过去; 然后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总算清醒了些,刚睁开眼,就又挨了几棍,他倒还依稀记得,是在锦衣卫驻所里了,并且第二回劲没原来这么大,多半是换了人。 而后,是终于醒来,睁开眼便是看到宋怿,如同救世主般的出现,给他上来此生最为难忘的一堂课,全程高能,金句频出,输出不断。 仿佛是在这跌入谷底后,又再次被人救赎,拉上高点,这番大起大落,对于蒋瓛而言,冲击着实是太大了。 …… 嗯?不对劲,第二回是在锦衣卫驻所里被打了吗? 所以说,有内鬼! 蒋瓛这番边吃着饭边复盘,可算是发现了不对劲。 他不由低头,闷声连吃了好几口饭,顺便打量了一番周遭,这数百号锦衣卫,还真有几个心不在焉的。 吃饭都不专心,肯定有问题,内鬼,必然在这几人其中! 蒋瓛是肯定的点了点头,这红烧肉不错,配上大米饭简直一绝。 手边的筷子又是连夹了了好几块。 蒋瓛一脸满意的吃完了手中这碗饭,准备中场休息一会,顺便整个娱乐活动——抓内鬼。 好的,就决定是你了,蒋瓛将目光盯上了王虎,直觉告诉他。 这小伙子,肯定是个老实人。 蒋瓛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皱眉问道:“小伙子,你为什么不吃呐,这饭不合胃口吗?” 本便走神的王虎,听得这耳边熟悉的声音,吓得一激灵,猛然转过头,便看见了那个他最害怕的男人。 顿时脑子里的cpu直接烧坏了,一字一句的喃喃道: “我叫王虎,今年二十三,凤阳府本地人,前年入的锦衣卫,上司是赵隆大人,哦,对,红烧肉很好吃,我不是故意的。” 蒋瓛的一个平a,便吓得王虎直接把闪现大招全交了。 就差,自己主动进审讯室招供了。 蒋瓛是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的王虎,他着实是有些摸不透这年轻人的路数,可能是看见自己太紧张了? 不过想想也是,想当年,他第一次遇见顶头上司时,着实是丢人,甚至还不如这王虎呢…… 反正,这王虎长篇大段,蒋瓛是没听清多少,也就最后一句,红烧肉不错,入了他的耳。 蒋瓛不由点了点头,予以肯定,是个实诚的小伙。 “我问你呐,在那房间里,是谁拿棍敲了我。”蒋瓛缓缓走近,附在王虎耳旁,抬手指了指,再轻声问道。 王虎顺着那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是那第一次会面的房间。 不由心凉了半截,遭咯,被蒋指挥使发现了吗? 接着,猛然转过头,望着赵隆,不停的眨巴着眼,予以求助的眼神示意,“咱俩不是,上的同一条贼船吗?” 赵隆却是熟练的回避过眼神,不动声色地与身旁的人攀谈起来,尽量不与那王虎的眼神交上。 可蒋瓛是谁啊,锦衣卫指挥使呐,望着这俩那小眼神,不禁笑出声了。 这不纯粹蒋门弄斧了吗? 况且他们这点小伎俩,都一脉相承的,承的他蒋瓛学的脉。 “不要有负担,你只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蒋瓛看着眼前直冒冷汗的王虎,不由宽慰道。 可心里却是有几分恼怒了,果然是你赵隆,好大的官威啊,看来平常把下属压榨的不轻。 他也不打算再问,径直朝赵隆走去。 王虎却是以为要抓自己,连忙起身,自觉朝着审讯室走去,“别抓,别抓,我招了,都是我干的。” 闻言,蒋瓛脸色更是愈发凝重,心里思索着,凤阳府已经迂化到这个程度了吗? 当着他的面,都敢公然指使下属替自己顶罪? 至于王虎所言,“都是他干的?”,这不扯淡吗? 跟自己一样爱吃红烧肉的小伙,能有什么心眼子。 蒋瓛本来不过是想口头训诫一番,可如今,事态好像没这么简单。 于公于私,他都得查清楚了。 内部腐化,可不是小问题。 可赵隆看着王虎那惶恐的模样,不禁有些心软。见蒋瓛靠近,他也是自作聪明,打着哈哈说道:“确实是我们的疏忽,连蒋指挥使来了凤阳府都不知晓。” “明日我做东,请蒋指挥使去秋水楼,也算是给您接风洗尘了。” 言罢,蒋瓛才猛然想起,自己好像是偷摸来的凤阳府。 突然间,蒋瓛只觉得,桌上红烧肉不香了。 而赵隆刚抬过头,便看见那蒋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牙齿更是咬得“咯咯作响”,眼神里闪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蒋瓛看着这眼前的赵隆,嘟囔了句,“好你个赵隆,我记住你了。” 言罢,便急忙转身离开,走出了驻所。 留下,王虎赵隆两人是相顾而视,二脸懵逼。 …… 尚北书局。 嘭~嘭~嘭~ 急促的敲门声,吓得方孝孺是一激灵。 “门没锁,直接推开就行。”尽管被吓,方孝孺仍是温和地说道。 推门而入的,便是那着急忙慌赶回来的蒋瓛。 这倒有些出乎方孝孺的意料,他还以为蒋瓛是一去不复返了呢。 随后,他又注意到了蒋瓛那不太对劲的脸色。 不由轻声问道:“蒋指挥使可跟那宋怿,接触上了?” “那是自然。”蒋瓛顺口便应道。 方孝孺是继续引导着说道:“那蒋指挥使,觉得此人如何?可曾名不副实、徒有其名?” 闻言,蒋瓛却是不由想起那宋师的尊尊教诲,脸上满是痴迷与敬仰,“宋师,那是我的偶像,外界评价确实有些不实,吾认为,以宋师之德,可比肩朱子。” “可否,与详细说说?”方孝孺是继续引导着。 但这会,蒋瓛却是回过神来,发现了这厮在套话,连忙转换下语气,反客为主道:“方先生这般好奇?您是不是认识宋怿呐?” 可方孝孺哪吃这一套,连忙摆手道:“不认识的,外头传的名声挺大,略有耳闻。” 闻言,见套不出话,蒋瓛也是没了兴致,转身便去了楼上。 而方孝孺看着那蒋瓛离去的身影,不由对宋怿又多了几分好奇。 “蜀王府,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又意味深长的自语道。 今日,他派去的几位儒生,可也是出了些变故。 “礼没送出去呐,这可不成。” 方孝孺喃喃道,心里是打算着,明日亲自走一遭,他也顺便登门拜访一番蜀王。 毕竟这圣旨已下,宋怿也不是什么水货,倒也值得自己跑一趟。 顺便也看看,他宋庸这《射雕英雄传》,是不是真的没存稿,艹。 这其实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这三天,他已经是快绷不住了。 第四十六章 反常反常再反常的蓝问雪 翌日清晨,蜀王府。 宋怿是一脸茫然的坐在了床边,身旁还站了个刘大同。 一刻钟前,正是这个男人,猛的冲进了宋怿的房间,连哭带嚎把他摇醒了。 然后轻飘飘的说了句:“小心一点,今天谁都别相信。” 听得宋怿是一脸懵逼,摸不着头脑。 至于这话的来源,据“当事人回忆”,是今早六点去汤氏盐行交货时,那掌柜的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东家让我提醒宋公子,今日小心一点,另外,最好谁都别相信。” 所以汤氏盐行的东家是?汤和! 宋怿这才是想明白,主要刚只是人清醒了,魂还没醒。 至于汤和这话的意思,他还没太品出来。 “吕兄呢,怎么没跟你一块来?”宋怿抬头看着刘大同问道,他可是记得,自己安排着交货,是他俩人一块,顺便也能护刘大同一个周全。 “我俩分头行动了,我先回来,他……” 咚咚咚~ 没等刘大同话说完,便被门外一阵又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这大清早的,又有人来? 宋怿还正一脸疑惑着,身后便传来了自家大兄急切的喊声: “进,吕哥快进来。” 转过头,一脸平静的看向宋怿,“这不来了。” 闻言,吕鸿朗也是直接推门而入,手里提着好几份早餐。 刘大同是顺其自然的接过,喃喃道:“可算来了,吕哥,饿死我了。” 宋怿这才看明白,分头行动,是被这厮喊去买早饭了。 “宋公子,你也吃些,这家灌汤包挺有名的。”吕兄递过一份,微笑着说道。 “不着急,路上吃,你准备准备,跟我跑一趟锦衣卫驻所。”宋怿这会脑子也是清醒了些,汤和的提醒,多半是跟今日这交易有关了。 至于汤和是如何知晓,那不是他要操心的地方。 “是,公子。”吕鸿朗轻声应过,留下一份早饭,便自觉退去了。 …… 宋怿稍稍拾捣了一番,顺便把早饭也吃了,这才出了屋,去找吕兄会合。 “该死,折腾的有些久了,都怪大兄。”宋怿便出门,边吐槽着说道,这吃个早饭花了他好一会。 他本来是赶时间,不打算吃早饭的,可那刘大同在一旁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不免惹得他也嘴馋了几分,试上了一口,然后就上劲了。 吃的时候,刘大同还在一旁恶魔低语,“这灌汤包,应该先吸吮汤汁,然后再……” 这宋怿哪招架的住,吃着吃着便忘了时间。 “吕兄,让你久等了。”宋怿思索间,便慢慢走到了门口。 “走吧。”吕鸿朗没多言,只是轻声道。 …… 可没等两人走出这蜀王府的大门,便被一位“不速之客”拦住了去路。 这“不速之客”最近与宋怿多半是八字犯冲,总能遇上。 “嫂嫂好。”宋怿朝着眼前这“不速之客”问候道,无论何时,这明朝的尊卑礼仪总是摆脱不了。 拦住两人面前的也是那蓝问雪,身后站着些许护卫,多半是刚回来。 不过她今日倒是一改常态,见着宋怿要出门,竟是语气温和地说道:“怿哥儿,准备去哪啊?我派人送送你。” “不劳烦嫂嫂费心,吕兄已经替我备好车马了。”宋怿是笑着摇了摇头道。 事出反常必有因,况且还有汤和那档子事。 宋怿是觉得,谨慎些,总是没什么坏处的。 “害,你是不是还生嫂嫂气呢,那我再给你陪个不是,昨日的确是我失态了,话有些重,你也别当真。”蓝问雪仍是是温和地说道,话语中还得着几分歉意。 这真诚的模样,惹得宋怿一时间都有些不适应,只能是连连应道: “没有的事,哪能生嫂嫂的气呐,只是太麻烦您了。” “没生气就好,行了,吕先生今日就当休息休息。” 蓝问雪是招呼着身后护卫,迎了上来,半推着要让宋怿上自己车。 望着蓝问雪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宋怿是愈发觉得不对劲,起身要挣脱,却是被被护卫一把摁住。 “吕哥,吕哥救我!”宋怿连忙大喊着呼救。 可这会吕鸿朗也已是自身难保,几个护卫趁着吕鸿朗放松警惕那会,绕到了他身后,前后一合围,便把他擒住了。 “嫂嫂这是何意?”看着吕鸿朗也被擒住,宋怿是一脸恼怒的转过头,朝着蓝问雪质问道。 “怿哥儿别慌,嫂嫂不会害你的,我给您寻了个好姑娘,今带你去见见。”蓝问雪这会也是不再遮遮掩掩,直截了当的挑明了。 她昨晚是冥思苦想了一夜,觉得宋怿这躁动的内心,多半是还没成家立业,不懂生活的艰辛。 若是能有个好姑娘约束一二,必然会好很多。 “寻什么姑娘?我才十八呐,嫂嫂。”宋怿高声辩解着。 闻言,蓝问雪却是连连点头,有些羞愧的说道:“怿哥儿,你都十八了呐,还没成家,也都怪哥哥嫂嫂疏忽了。” 宋怿这才意识到,这旮旯好像是明朝,十八岁,讲道理都该有儿子了。 “要不明天,今我真有急事。”见狡辩不了,逃也逃不掉,他也只好打着哈哈道。 蓝问雪看着宋怿那惶恐的模样,心想,害羞了,肯定是害羞了,没想到怿哥儿也有这腼腆的一面。 “别怕,有嫂嫂在呢,我给你镇场子。”蓝问雪自顾自的明白了些,颔首微笑着道。 她轻轻挥手,便让护卫押着宋怿要上车,心想着,好人家可不好找,怿哥儿,以后你就会明白嫂嫂的良苦用心了。 吕鸿朗则是默默望着宋怿离去的身影,不禁有些感叹,“宋公子,也该到成家的年纪了。” “该死!该死!” 闻言,吕鸿朗猛的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刘大同的那张大脸,满脸的“开心”,身上的怨气更是快要溢出来。 “你什么时候飘来的,擦。”吕鸿朗恼羞成怒的呵斥了声。 “该死!该死!该死……”刘大同却是跟没听见似的,不停的碎碎念着。 吕鸿朗这才意思到,刘大同貌似也是跟单身狗,还是个大龄剩男,今年得有快三十了。 …… 然而,宋怿的相亲之旅途却是没这么顺利。 没等宋怿上车,便又是被一阵声音打断了下来。 “宋小先生,您这是要去哪?”蹲守在蜀王府门口许久的方孝孺,可算是看见了宋怿的身影,连忙上前问道。 他昨夜是想着那《射雕英雄传》的稿子,越想越兴奋,彻夜都没睡着,甚至又重温了一遍稿子。 直接就看到了天亮。 随手洗了把脸,便着急忙慌的出门,蹲在了这蜀王府门口。 他是打算等到辰时,再登门拜访的,毕竟这样不会打扰到宋怿的睡眠。 “您是?” 蓝问雪看着眼前这蓬头垢?、?裳不整,甚至还胡?拉碴的男人,不禁发问道。 依稀间,她倒是也看出眼前这人有几分气质,不然早便招呼护卫打发了。 看着蓝问雪那上下打量的眼神,方孝孺也是意识到了自己颓废的模样。 他慌忙整理了一下,才伸过手道,“鄙人方孝孺,不过一介书局掌柜罢了。” 闻言,蓝问雪不禁皱眉道:“书局掌柜?” 不过碍于宋怿的面子,他倒也没直接赶人。 转过头撇了眼宋怿,示意他自己解决。 “方……方孝孺?”宋怿默默嘟囔了几句,他总感觉这名挺熟的。 可没等他开口,便又被远处一道爽朗的声音打断。 “方先生,是方先生吗?” 宋怿闻着声音望去,却是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吓得他连忙从心,躲在了一众护卫身后。 是信国公府外见过的那个男人,是那比吕鸿朗还要壮上三分的男人,是那一根手指头就能弄死的他的男人。 “不过一点小冲突,至于寻仇寻上门吗?”躲在了一众护卫身后,宋怿才敢小声逼逼道。 宋怿又是抬头看了看,突然,就发现了盲点。 这可是蜀王府门口啊,兄弟,只身一人来寻仇?你怎么敢的啊! 忽然,宋怿觉得自己又行了。 我宋怿,依旧可以坚挺。 准备转过头,示意亲爱的蓝问雪嫂嫂,拿下这厮。 可转过头,却是看见震惊他一整年的画面。 他那亲爱的嫂嫂,直接朝着那个男人,飞扑了过去。 随后,异常娇羞的喊了一声, “爹爹!” 第四十七章 被人争抢的宋怿 “她爹?这是蓝问雪她爹?”宋怿从一脸的不可置信到神色崩溃。 “对啊,她爹蓝玉嘛,她都喊爹了,错不了。”刘大同是不知何时飘到了宋怿身旁,“机灵”的为宋怿解惑道,同时还露出那“不用感谢我”的神情。 “噢?凉国公蓝玉嘛?这身形果然健硕,感觉怕是能打十个我。”吕鸿朗也是飘到了宋怿身后,对着刘大同的话“捧哏”道。 两人是有一茬没一茬的唠着,在宋怿面前活生生演起了双簧。 闻言,宋怿脸是黑了半截,嘴边无声喃喃道:“不用提醒我,那是蓝玉,我知道,我都知道。” “但我接受不了啊。” …… “阿怿,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刘大同撇过头,发觉了宋怿的不对劲,关切的问道。 吕鸿朗又是触发被动“捧哏”道:“可能身体不舒服吧,总不能是得罪蓝玉了吧?” 宋怿:你俩这嘴不去演相声真可惜了,真的。 …… 而蓝玉见着自家女儿扑上来,却是平稳接过,领着便朝宋怿这边走来。 “小民拜见,凉国公。”方孝孺是毕恭毕敬的说道。 蓝玉却是走上前,搂过肩,笑骂道:“你小子,怎么开始对我客气了,咱俩是多久没见了。” “五年了吧。”方孝孺也是不再端着,若有所思的说道。 蓝问雪看着父亲与这书生攀谈,却是一脸疑惑的问道:“爹爹跟这位先生是旧识吗?” “这位方孝孺,方儒士,可是大有来头哦,想当年太子殿下,可是三顾茅庐都没能请来。”蓝玉是郑重其事的介绍道。 闻言,蓝问雪表示听不懂,但大受震撼,急忙挥着手,示意护卫去禀告朱椿。 而此时,看门的瘦狐都已经跑到正殿了。 自看见蓝玉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下意识便朝里跑了。 砰砰砰~ 瘦狐象征性的敲了敲门,便直接推门而入,也不管人里面朱椿应不应。 而里头正躺在那血檀交椅上思小惬的朱椿,直接被吓得一激灵。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冲进来的瘦狐,呵斥道:“干什么呢,着急忙慌的,有没有点规矩。” 昨晚他是被蓝问雪折腾了一整夜,就为了替宋怿挑个好媳妇。 “我错了,殿下,有急事。”瘦狐是言简意赅的说道,象征性的道了个歉。 “快说,快说。”朱椿也懒得计较,不耐烦的说道。 “凉国公来了。”瘦狐也是直接说道。 闻言,朱椿是立马清醒了好几分,本半靠着的身体,一下坐直了起来。 他瞪大着眼睛,望着瘦狐,提高着嗓门问道: “谁!” “蓝玉!凉国公蓝玉!”瘦狐也是不耐烦的说道。 “走。”朱椿也是不含糊,直接从椅子上弹射起来。 边朝外边走着,瘦狐又是想起了那方孝孺,于是又说道:“还有一位姓方的男子,说是什么书局掌柜,看着年纪不大。” 闻言,朱椿却是浑身一震,看向瘦狐的目光,变得极为震撼,甚至极度的不可思议。 “方?方什么。”朱椿是语气激动的说道。 瘦狐挠着头,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是……叫方孝孺吧。” 言罢,瘦狐便看见,朱椿的脚步突然间停下,嘴边好像在深呼吸。 没等他想明白,便是耳边一震。 “跑!用跑的!” 言罢,朱椿是一溜烟冲了出去,直接便消失在了瘦狐视线里。 …… 与此同时。 门口的宋怿也是挠着头,想到了些什么,自言自语道:“方姓,与蓝玉熟识,又与朱标熟识,不会是自家祖父那便宜徒弟希直吧。” 他依稀记得,祖父说过,“我所教之学生,成百上千,其中若论儒学,当属方孝孺第一,连太子殿下比之,都算是愚钝几分。” 可在宋怿的记忆里,方孝孺可是在汉中府任教授,待到朱椿就藩后,听闻贤名,才被请来当世子的老师。 “所以,因为我,时间线变了?方孝孺提前两年便来投奔了。”思索间,宋怿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掌柜的可是师从宋濂,宋学士?”宋怿是试探性的问道。 那方孝孺也是点头应允道:“是的。” 闻言,那刘大同是猛的冲上前,恭敬的说道:学生刘大同,拜见希直先生,恳请先生收我为徒。” 吕鸿朗也是不甘示弱,冲上去,同蓝玉说道:“鄙人吕鸿朗,仰慕凉国公已久,此番想入蓝家军一试。” 蓝问雪是愣在原地,越看越不理解,此刻她是希望,椿哥能赶快来。 “诶,冲出来那个,像不像是椿哥?”蓝问雪突然看见门口冲去一团黑影,不由向着身边护卫问道。 那可不就是朱椿吗,这说曹操就曹操就到了。 那黑影是直接停在了蓝问雪身前,一把便搂过了她。 吓得蓝问雪差点喊人,抓刺客。 不过待她看清是朱椿后,便没再挣扎。 “拜见岳父大人,不知道您前来拜访,小婿有失远迎了。”朱椿朝着蓝玉毕恭毕敬的问候道,顺便一脚一个,踢开了俩位路障。 闻言,蓝玉也没为难,轻声寒暄道:“不打紧,快就藩了嘛,忙些好。” “记得上回见你还是悦燫出生呐,这一晃你都要就藩了,时间过得真快。” 闻言,蓝问雪也是缅怀了起来,喃喃道:“悦燫呐,我也很久没见了。” 蓝玉也是同她一茬没一茬的聊着。 而朱椿见着父女聊的火热,自己也是抽出身,朝方孝孺那走去。 “久仰方先生大名,这番您能亲自登门,吾倍感荣幸。”朱椿热忱的说道,那对方孝孺的垂涎是不暇掩饰的表露出来。 “都是过往云烟罢了,此番叨唠还望蜀王殿下不要介意。”方孝孺却是客套的回应道。 闻言,朱椿是接过话头道:“不介意,哪能介意,快快请进。” 一旁,蓝问雪见状也是拉过自家父亲,一并往府里去。 而两人脸上却皆尽有些不情愿,视线都直直的朝一人盯去。 倒是那方孝孺先忍不住,不禁发问道:“宋小先生,不一块进去吗?” 闻言,蓝问雪是半点没明白言外之意,仍是解释着说道:“怿哥儿,自有要是要忙,就不一块进去了。” 她转过头,还撇了眼宋怿,眼神示意道,人一样要接待,但你宋怿今天这相亲,是逃不掉了。 一旁朱椿也是没出声,表示默认,他也觉得,宋怿是时候找个婆娘了。 然后,蓝问雪便挥了挥手,招呼来护卫,吩咐道:“来,把怿哥儿送上车,那边指不定等急了。” 可没等护卫动手,便是一声大喝。 “不行!他不能走!”蓝玉同方孝孺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他俩就奔着这宋怿来的,人走了,还拜访什么。 蓝玉甚至是直接冲上了前,将那宋怿护在了身后。 蓝问雪是仍旧不识趣的上前,轻声解释道:爹爹,怿哥儿约了人家姑娘家,今日要会面的,迟到会留在不好印象的,这可关乎他的人生大事呐。” “不行!”面对此事,方孝孺与蓝玉二人仍是异口同声的反驳道。 方孝孺见着僵持不下,也是不再遮遮掩掩,缓缓上前,径直说道:“不瞒殿下说,此番登门,我是冲着宋小先生而来的。” 闻言,朱椿却是楞了楞,心里不禁吐槽道,“那我呢?我可是蜀王呐,这么没排面的吗?” “我也是!”见机会恰好,蓝玉也是“搭上顺风车”,不动声色的说道。 毕竟此时不说待何时,这“热闹”他得要凑上。 闻言,蓝问雪是猛的转过头,看着自家父亲,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所以爱会消失吗,爹爹?” 而在一旁的朱椿,脸色更是精彩,红一阵白一阵的变换,许久,才恢复了常态。 他很想喊上一句,“我不要面子的吗?” 第四十八章 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朱椿 可那是蓝玉诶,是一句话,便流血千里的蓝玉,是大明全新版本的战神蓝玉,是他亲爱的岳父大人蓝玉。 他朱椿敢反驳吗? 不敢。 闻言,宋怿却是一脸疑惑,今日这怪事,接踵不断,莫不是有些太过蹊跷了。 只是,不知道刘兄那可否顺利,宋怿不禁有些隐隐担忧。 …… 与此同时,锦衣卫驻所外。 “赵哥,出发吧,宋师他……应该是有事耽搁了。”王虎是等的有些不耐烦,焦躁的说道。 闻言,赵隆却是冷声打断,一脸平静的说道:“会来的,宋师说过,他会来的。” 言罢,下面一众锦衣卫也是齐齐点头应允。 宋怿,已经在无形中,成为了这批锦衣卫的精神支柱,更是那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一旁默默观察的蒋瓛也是沉着脸,没有出声反驳。 毕竟昨日那宋怿便是当着面撬墙角,他也毫无办法呐。 …… 良久,却仍是无声响,无动静,无那熟悉的身影出现,而一众锦衣卫却是静默无声的矗立在驻所门前,无人言语。 “一刻钟。”蒋瓛不动声色的说道,没有出言解释过多。 因为这已经是极限了。 一分,两分……直至时间走完的那一刻,这数百锦衣卫都未曾动弹过一步。 他们都在等待,在期盼着,那个男人的出现。 可宋怿终归还是,没有出现。 唰~唰~ 是铠甲干脆利落的响声。 没等蒋瓛开口言说,这数百锦衣卫便是齐齐转过身,朝那蜀王府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便径直朝郊外的方向走去。 他们知道,必然发生了变故,宋怿,不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 深鞠一躬,是对宋怿的歉意,任务在身,恐是帮不了宋师。 本以为气氛要压抑不堪的蒋瓛,望着那百人前进的身影,想着出言劝慰几句。 可当他走上前,看见眼前数百锦衣卫的神色,那一脸“轻松”,甚至是强颜欢笑的神色。 便是一点再说不出那宽慰的话语。 过了好一会,他才是想明白,不禁苦笑一番。 “我竟然差点,便忘了宋师的教诲。”蒋瓛是摇着头,喃喃自语道。 他们可是锦衣卫,全大明最精良的部队,宋师不曾出现的时间里,不是依旧照常“东升西落”着。 宋师昨日的的话语,也依然回荡在他脑海中, “存在即合理,换一个层面,便是你应该存在,在于你应当有价值。这风口浪尖的命运车轮前,你们——锦衣卫,是最不缺乏价值与能力的那批人。” 他们从未担心过自身失败与否,在乎的只是那宋怿的安危罢了。 计划,照常执行。”赵隆望着这微妙的气氛,轻声说道。 他是未曾料想过,宋怿会来不了。 但宋怿的计划书里,却是料想到了,甚至写下了详尽的规划,与变动。 毕竟在宋怿看来,他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变数。 甚至与每一步的规划中,宋怿是反复提及,若他没能出现,便交由一个最有话语权的,予以管理布局,保证执行力到位,便能一切无差错。 人选上,宋怿留下了空白,可昨日以后,这空白便无需担心,因为能填坑的人已经出现。 蒋瓛讪笑着望向众人,朗声说道:“而今,便当是推动命运车轮的第一步罢了。” “开拨,启程。” …… 而被这数百锦衣卫惦记的某人,却是被两大汉纠缠的脱不开身。 “贤弟,苟富贵,勿相忘啊。” “你知道的,我一直很仰慕希直先生,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宋怿看着自家大兄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热忱之情都快溢了出来。 那止不住的鼻涕伴随着大脸,更是快要糊他脸上了。 他不由后退了半步,心里暗道了声,“演的未免太假了,还能不能有点底线。” 他还记得自家大兄的上一位偶像——王某年,现在已经是接受了朝廷的分配,过上了吃住全免的生活。 也是他宋怿帮的忙。 “包我身上吧,大兄。”想到此,宋怿也是欣然接过了刘大同的请求。 言罢,刘大同也是讪笑着收了声,那叭叭的大嘴也总算是闭上了些。 可宋怿这刚收一口气,后头便又是一人贴了上来,焦急的连声道: “我,我呢,我呢?” “怿哥儿,我俩同床共枕的情谊,你不会忘了吧。” “吕大哥,你是有家室的男人,说话要自重,你这样平白无故,枉我名声,污我清白,容我怎么找娘子呐。”闻言,宋怿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作势便要推开吕鸿朗。 毕竟这进退两“男”的局面,宋怿实在受不了,不光是上边透不来气,下边也老感觉怪怪的。 “怿哥儿,我吕鸿朗是个粗人,不太会说话,但是你能明白我心意就好。”吕鸿朗却是不退反进,径直贴了上去,紧紧握住宋怿的手,真情的说道。 顿时,宋怿面露难色,咬牙切齿的说道:“那自然,你我可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宋某人不会亏待自家兄弟的。” 这吕兄不讲武德,手里暗暗下劲,报复着宋怿。 言罢,宋怿是一脸苦笑的看着吕鸿朗,使劲的甩着手,想要挣脱,可那吕鸿朗旷野的大手却是直接搭上了肩。 附在宋怿耳边,假情假意的感谢着。 几人是友爱的拉扯着,可一旁围观众人却是有些站不住了。 倒是朱椿先耐不住,试探性的开口道:“要不咱进去聊?” “甚好。”方孝孺与蓝玉二人是齐声应道,他俩是早站不住,不过碍于客人身份,倒不好开这口。 闻言,宋怿也是连忙抽出身,迎向众人应和道,“好,好。” 这回,他总算是得了空。 径直便朝着蓝玉与那方孝孺走去,二人总归是来寻他宋怿的,多少也得顾及一二。 尽管他对蓝玉还有着那么亿丝丝的恐惧,但总好过身后那两道热忱的“目光”。 宋怿是无缝衔接的便插入了蓝玉与方孝孺之中,齐齐朝王府里走去。 拜师二人组也是屁颠屁颠的跟在后头。 而最先开口,打破僵局的蜀王殿下,却被独自晾在了自家王府门口。 不对,他好像还有个媳妇,朱椿也是意识到了这点,回身便要牵过自家娘子进府。 可没当他回过身,便在前头望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自家媳妇,已经是被人拐跑了。 他媳妇正牵着别的男人的手,身子还时不时往另一人男人身上凑。 朱椿虽是头顶不适,但仍是敢怒不敢言。 前一位是他的好岳父,后一位是他的好兄弟。 想到此,朱椿也是默默抬头,看了眼上头的牌匾——蜀王府。 不由便是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了心头,愁丝中伴又随着些许的疑惑。 朱椿:我是谁?我在哪? …… 第四十九章 入城与出城 凤阳府,北门阁楼。 “王公公,锦衣卫出城了,可要派人知会……” “不必。”一道尖锐的声音径直打断道。 “这狗咬狗的好戏码,可是好生有趣,文亮先生安心看着便是。”言罢,王公公便缓缓起过身,径直朝外走去。 “可是……” “聒噪!难道你要教咱家做事不成!”闻言,王公公是博然大怒,猛然转过身便呵斥道。 “来人,掌嘴。”王公公下意识便说道,一时间便忘了二人是在私会。 如今这阁楼,除了他俩,哪还有其他人在。 “喊你声先生,是给国公爷面子,莫要忘了,你这命,是咱家给捞回来的。”王公公也是擦觉了过来,语气稍有缓和的说道。 见此,文亮那本已铁青的脸色倒是稍有缓和,冷然应道:“刚刚是我冒失了,公公见谅。” 闻言,王公公也是没再驳斥,只是嘴边仍自言自语的喃喃着。 “那等倭寇可骑不到咱家头上,等戏唱完,人也不必留了。” 言罢,王公公倒是转眼瞧见了文亮那稍稍变化的神情,讪笑着便仰头离去。 朝城里头。 …… 城郊。 一干锦衣卫仍是浩浩荡荡的行进着,众人脸上却是稍显疲态。 “保持戒备,原地休整。”赵隆也是察觉到了状态不对,连忙下令说道。 他原本是打算一鼓作气,直达目的地的。 毕竟这路程也不算长,满打满算也就二十里地。 可这不到一个时辰里,便已是原地休整了两回。 赵隆倒是明白其中缘由,近日凤阳府着实不太平,把他们一干锦衣卫都折腾的不轻。 长时间来都不过强撑着,这番倒也把问题暴露了出来。 “这回把人抓下,也该让兄弟们休息休息了。”赵隆心想着,倒也没直接说出来。 转过身,便朝着后方走去,毕恭毕敬的朝蒋瓛说道:“蒋指挥使,眼下可有指示。” 蒋瓛却是如同没听见般,转过头,自顾自的喝起水来。 赵隆又是轻声问候了几声,这回倒是有些反应。 蒋瓛是冷哼了一声,目光径直朝赵隆身后望去,神情不悦的说道:“指示什么,即便下了指示,他们能承的住不。” “我看不如打道回府算了。”蒋瓛是越说越激动,声音不自觉的调高了好几个度。 言罢,蒋瓛挥了挥手,转身便要往回走。 赵隆也是一眼看穿他的意思,连忙上前拦了下来,接过话道:“属下近日疏于管教,失职严重。” “可眼下任务为大,还望指挥使三思。” 闻言,蒋瓛倒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淡然望着赵隆,心里默默思索,“你继续说,我听着。” “恳求指挥使拨乱反正,属下回去定当领罚。”赵隆也是明白了他的暗示,朗声说道。 两人这番一唱一和,声音是越嚷越大。 惹得一众锦衣卫都是坐不住,或者说,哪还敢坐啊。 能入锦衣卫的哪个不是人精,哪能不明白这戏是演给谁看的。 蒋瓛唱这一番,也不过要讨个由头,师出有名罢了。 虽说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可贸然说要直接夺过赵隆的指挥权,多少有点不合适。 毕竟正儿八经跟他们出生入死的是赵隆,真正信服的也是他赵隆。 而蒋瓛就像插入的第三者一样,虽说哪哪都比赵隆强,可人家是“原配”啊。 蒋瓛这回也是顺着台阶,便抢过话头道:“好一个拨乱反正。” “我只希望你们能认清自己的身份,锦衣卫,肃清过错之人,更容不得尔等自身犯错。” 言罢,一众锦衣卫也是神情坚毅,齐声应喝道:“是。” 闻言,蒋瓛心里倒是舒坦了些,可脸上倒是没半点变化,仍是板着脸,肃然吩咐道,“赵百户,带一队斥候,快马加鞭赶往林地,勘探敌情。” “是,是。”赵隆也得明白,蒋瓛在拿自己开刀立威,连忙应道。 他倒是没什么意见,一方面,人蒋瓛是指挥使,着实有实力;另一方面,赵隆选择无条件信任宋怿,宋怿于计划里让他交权,自然是有道理的。 “李百户,挑两个身手好点的换上便服,在交易地附近寻一处落脚,等我指示。”蒋瓛却是不知道这一层缘由,继续指挥道。 “是。”那李百户却是干脆利落的应下。 “王虎,可在。”言罢,蒋瓛又是想起点什么,朗声道。 “赵隆手底下那个。”蒋瓛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又是解释了句道。 可仍是没人出来应话,过了好一会,才有一道颤巍巍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王虎,他好像是找吃的去了~” 气氛顿时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尴尬,蒋瓛径直撂下一句,“其余人原地待命,不要闹出动静。” 便灰溜溜的跑了。 …… 而此时的王虎,正独自啃着鸡腿,望着天发愣。 “鸡腿好吃吗?”一道熟悉且令他不适的声音从王虎耳边略过。 “好吃。”王虎下意识便回道。 言罢,抬过头,却只见了一双直愣愣眼睛,死死盯着他。 “蒋……蒋……” 没等他惊讶完,便被眼前这人抢去鸡腿,喃喃道:“跟上来,随我执行任务。” 王虎是连忙起身,怒气冲冲的跟了上去,那蒋瓛说的话是半句没听清,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抢回鸡腿。 “换身便服,速度要快。” 这回王虎倒是听了清楚,神也回了过来,意识到了抢鸡腿那逼好像是指挥使,自己应该打不过。 顿时便找了个草丛,跳了进去,三下五除二的换了身衣服,屁颠屁颠的追了上去。 “我们去哪啊,蒋指挥使。”王虎望着蒋瓛铁青中带着一丝享受的神情,轻声问道。 铁青因为王虎,享受因为王虎的鸡腿。 “不知道。”蒋瓛是无心也懒得搭理王虎,不耐烦的回道。 “那我们执行什么任务。”王虎倒是没觉得啥,继续找话说道。 蒋瓛转过头,严肃的说道:“不该问的别问。” “嗯,我明白了。”王虎倒是认真的回道。 连番碰壁后,王虎急忙转动着没多少东西的大脑,思索了一番。 好一会,才憋出个话题,继续搭茬道,“指挥使,这天不错啊。” 闻言,蒋瓛竟是愣了愣,他也是头一回见脑回路这么清奇的。 他蒋瓛也不是没跟下属唠嗑过,那跟他唠家长里短,套近乎的是数不胜数。 这聊到天气的还是头一回。 蒋瓛也是认真的抬过头,打量了一番,考究的回应道:“嗯~可能要变天了。” “变……变天……好啊,阴云蔽日,好行事。”王虎愣了好一会,才是憋出句话。 言罢,两人却是相视尬笑了声,达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 第五十章 查人、抓人、杀人 一路上王虎算是绞尽了脑汁,有一茬没一茬的跟蒋瓛唠着。 如果让蒋瓛把时间倒回去,他必不可能再挑王虎。 他本来只是觉得王虎这小子单纯,踏实,想给个活提拔提拔。 谁知道竟是这副德行。 话痨就算了,主要他王虎光有一颗话痨的心,没那话痨的嘴呐。 “其实这天也不是非聊不可。”蒋瓛心里不禁感叹道。 光这些也便算了,主要聊天归聊天,王虎那眼睛老往鸡腿上瞟,这让他怎么安心吃的下去。 不过这鸡腿确实香,蒋瓛也是看在鸡腿的面子上才没翻脸。 等蒋瓛回过神,便看见了王虎一人偷偷搁后头嘀嘀咕咕,脸色还有些犯愁的模样。 蒋瓛不动声色的靠了过去,随之便听见了来自下属的肺腑之言, “怎么跟上司聊天,比审犯人还累啊。” 闻言,蒋瓛脸顿时黑了半截,正声打断道:“咳咳。” 没等王虎开口,他又急忙指着前方,沉声说道:“别说话,脚步放缓,听我指示。” 王虎转过头,朝着蒋瓛指的方向望去,是什么也没看着,只觉得这地莫名有些熟悉。 不过这回王虎倒是没开口,搁锦衣卫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可等他回过神,却是不见蒋瓛身影,只听见树上好像有些动静。 等他抬起头,便是中了招。 嘭,清脆的一声响。 王虎是直直的被撂倒在地,可见下手人力道之狠。 能有这番力道的,也唯有咱锦衣卫的指挥使大人。 待王虎抬过头,便看见那幕后黑手正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一脸无辜的说道:“滚,快滚。” 闻言,王虎是如同风沙迷了眼,cpu有点被干烧了,一脸茫然的嘟囔道, “滚,滚哪去啊?” 没等他多说,蒋瓛便是直接上手,扒拉着王虎原地打转。 待到王虎疑惑的起身,他才是不紧不慢的解释道:“邋遢颓废点,才好跟老乡接触,会本地话不。” 不过王虎却是没太听见,只是默默看着眼前场景,更是觉得熟悉。 这一摔,还真从他脑子里摔出点东西。 “这……这不会是交易点吧。”王虎凭借摔出来的记忆,有些迟疑的问道。 眼底里疑惑的目光死死望着蒋瓛,难以置信的扫视了四周,眼底里的疑惑是越来越重,眼神也愈发复杂起来。 闻言,蒋瓛却是轻描淡写的肯定道,“对啊。” 得到肯定答复,王虎是再也坐不住,踉跄着起身,将眼前这场景,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的确是。 想到此,他不由闭上了眼,脑子里也不停思索着。 此处落在半山腰坡边,树木草灌稍显稀落,地势偏平,在日头躲入黑沉沉的云层之后,平地也便起了风,扬起漫天尘土。 “由里可透外,而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模样。”王虎感受着脑子里的画面,不禁沉声说道。 蒋瓛大抵是路上便算计到了这些,也便敢堂而皇之的来到这。 如今敌明我暗,天时地利在,局势亦在。 而空气中,貌似浮着些许潮湿的气息,听声,树叶也在横飞,骤雨将至。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王虎缓缓睁开了眼,淡然说道。 而这坡边,还是不是真正的交易点,真正的交易点在那半山腰上。 此处,离着山腰约莫几百米。 此时,也不必去深究蒋瓛的用意,毕竟锦衣卫要做的从来都只有三件事。 查人,抓人,杀人。 “会不会本地话?”蒋瓛却是同没事人般,继续问道。 闻言,王虎回道,“会一点。” 蒋瓛思索了一番,才是淡然道:“那就装难民,记得少说话,少说少错。” “好。”王虎应道。 可走了没两步,蒋瓛又是回过头,郑重其事的说道:“难民的话还不够脏,再滚会。” 言罢,又将王虎“请”回了地上,这回是请的,不过力道没变。 …… 蜀王府,正殿。 “怿哥儿,怿哥儿。” 宋怿听得旁人的呼喊,连忙回过神,呆愣的应了声,“啊。” 听的这声,宋怿勉强能分辨出是个女的。 这回府半道上,他便一直思索着,如何把那蓝玉与方孝孺二人搪塞过去。 他可是着急出门,毕竟外头可是还有人等着他。 今天这麻烦事一件接一件的,着实让宋怿有些应付不来。 况且这一位位的,他宋怿还都得罪不起。 想到此,宋怿更是思绪烦躁了起来,缓缓抬过头,不出所料,是那蓝问雪。 毕竟在场的也就她一个女的。 宋怿本是不想搭理的,可看着她身旁挽着的那人,脑子飞速运转了一番,心想“搭理一下也没什么的,是吧。” “那,出去聊?”蓝问雪见宋怿回过神,也是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宋怿是象征的示意了吕鸿朗与刘大同,便跟着出了门。 两人也没太刻意遮掩,在门头便是攀谈起来。 蓝问雪是先开了口,微微颔首道:“昨日小女子是心情焦躁下,有些口不择言,还望怿哥儿谅解。” “那有什么,反正我也没听进去,权当你在胡说八道。”宋怿是毫不迟疑的说道,丝毫没给蓝问雪面子。 “可那门客依旧不没来,还是我的问题呐。”言罢,宋怿是刻意的阴阳怪气的补了句。 闻言,蓝问雪也是一愣,干笑了声,无奈的瞥了眼里边二人,强压下怒意,微笑着继续说道:“这方面怿哥儿就不用操心了,门客不来,纯粹是因为椿哥自己能力不行,这方面我会督促他的。” 而从门口屁颠屁颠追上去的朱椿,望着宋怿二人,以为又是吵了起来。 正准备冲上前拉架,便是听到此,不由停滞了脚步,愣在原地。 而蓝问雪倒是丝毫没没察觉身后有人,看着宋怿不言语,便又是找补了几句道:“至于怿哥儿想做什么,我都支持的,这个家我还是有发言权的。” 这话都说到这了,宋怿也没什么好驳斥的,只是随口喃喃了声,“我还是更喜欢你那副桀骜不驯的嘴脸。” 这算是宋怿正儿八经的心里话。 “啊?”不过蓝问雪是走了神,恍惚间没太听清,疑惑的问道。 可站她身后的朱椿,却是真切的听清楚了。 脸色不由挂上了三分诧异与七分敬仰,这话也就是你怿哥儿敢说。 “没什么。”宋怿讪笑着道了声,转身便自顾自的进了屋。 他这回是给了面子,不过给的是朱椿的面子。 “进去吧,别人客人等久了。”没再等蓝问雪开口,朱椿便是一把搂住了她,讪笑着说道。 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过来了便当是过去了。 …… 第五十一章 倭寇与变故 应天府,奉天殿。 “启禀陛下,臣昨日得到一个消息,是从海外番商那边传来的,近日倭国那边,可能会有大的动静。”那宋忠微微躬身,禀告道。 如今这蒋瓛离京,宋忠便成了最高负责人。 闻言,朱元璋却是神色淡然,不紧不慢的回应道:“倭国于我大明,不过疥癞之患,不必担心。” 而宋忠却是摇了摇头,神色严然,沉声说道,“现在的倭国,纷战已然结束了。据可靠消息,目前倭国中的战败者,组织了不少人马,实力不容小嘘。” “而下一步,怕是准备横渡东海,犯我大明边疆。” 闻言,朱元璋那镇定的目光也是了掀起一丝波澜,神情有些犹豫不定。 良久后,他才若有所思的说道: “如今大明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妄自开启战端,劳民伤财不说,也不利于政局的稳定。” “便先派遣人马,查探具体情况,内忧外患已经疲乏不堪,无暇顾及这么多。” “不过那等倭贼若真敢来犯,朕定然叫他有来无回。” “退下吧。” “是。”宋忠躬身应道,别过。 …… 蜀王府,正殿。 正殿里头,吕鸿朗与刘大同也是总算得机会独处,连忙打着“招待客人”的旗号,与蓝玉二人套起了近乎。 吕鸿朗是忙前忙后的端茶倒水,干些实在活,只图能在蓝玉面前留个好印象; 而刘大同却是没那么讲究,尽玩那套花里胡哨的虚东西,一口一个希直先生,喊的那叫一个欢,就差给人捧天上去了。 俗话说的好,人要脸面,但读书人不必。 而宋怿缓缓进屋,看着眼前场景,没好意思打扰,抬眼见,却是看见了一道熟悉却不应出现在此的身影。 或者说,是宋怿不希望他出现。 那人脸上也是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宋怿靠近的同时,神情也是愈发不安。 身子更是不自觉的往前靠,表现的异常急切焦灼。 宋怿是径直坐在了他身旁,右手靠着他肩,示意他镇定些,“冷静点黑牛,没多大事。” 如今坐在宋怿身旁的,便是那黑牛。 宋怿是一直放心不下出城的锦衣卫们,但自己却又实在摆脱不了蓝玉与方孝孺二人。 便在进府时,差遣走了这王府内唯二的亲信(没头脑与不高兴),去那城门口放哨。 唯有看见那成郊外燃起火光,便再来知会他。 闻言,黑牛也是稍稍缓和的神色,拿起桌上那茶壶,便是径直对嘴喝。 看来是真渴了。 “出事了?”宋怿也是没绕弯子,直接了当的便问道。 “是的,我一看见那火光,便急忙赶了回来,瘦狐已经在往那赶了。”黑牛也是放下了那茶壶,焦急地说道。 闻言,宋怿却是猛然拍桌,怒声呵斥道:“糊涂,他一个人去有何用,添乱吗!” 此言一出,倒是惹得在场众人,齐齐撇过身子望来。 这声音喊的那么大,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见状,宋怿也是赶忙找补(甩锅),冲着黑牛便是骂道:“这么点事,你嚷嚷这么大声干嘛。” 宋怿是恶人先告状,抢先说道。 言罢,又是转过头,向着四人拱手致歉,示意他们继续,当做一切未发生便好。 回过神,看着黑牛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又是抢过话头道,“火势大不。” 只要话题转移的够快,火便永远烧不到自己身上。 这一打岔,黑牛真忘了自己刚刚想说话,便也只好接过话头道:“看势头,不算大,大抵是起风的缘故,那火是逆着风烧的。” 闻言,宋怿却是庆幸找带着一丝惶恐。 火势不大证明还有挽救回来的余地,如今还算来得及。 可起风加逆风,这局势还真不算乐观。 宋怿两人是认真的聊着,丝毫没注意到朱椿夫妇二人入了正厅。 另一旁的四人组虽说看见了,可都没空搭理,便也没张口招呼。 毕竟你朱椿又不是客人,这蜀王府可是他家,谁没事跟主人客套的。 “来晚了,来晚了,怠慢了,岳父\/师兄见谅。”着急找回自己场子的朱椿,倒是丝毫不顾及这些,进门便是朗声笑道。 言外之意,这是蜀王府,是我朱椿的主场。 朱椿这一来,不巧了吗。 这正主到了,不得把舞台留给您蜀王殿下,宋怿也正好借机开溜。 “椿哥儿,我还有些事,出去一趟。”宋怿是直接上前,沉声说道。 朱椿见着宋怿那急切的模样,身后还跟着那黑牛,也便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放心去吧。”朱椿也是伸手拍了拍肩,宽慰着宋怿。 转过头,又是朝黑牛嘱咐道:“照拂好怿哥儿。” 这回,蓝问雪倒是在一旁没插话,也没反驳,宋怿嘱咐了几句,也是轻轻点头应允,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她都懂。 今日这一层接一层的,对她打击着实挺大,甚至有些让人崩溃认知。 她不禁又想起了昨日自己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精神崩溃,心态焦虑下,还将那门客不来的屎盆子,一股脑全甩宋怿脑门上。 此番着实是有些过分了。 况且这现实的打脸来的也是着实快,这翌日,门客便找上了门,还是因为他宋怿而来。 来的还是那远近闻名的方孝孺,摆底着姿态上门拜访,凑着逼脸瞎套近乎,只是为了巴结宋怿。 可这就算了,那自家的爹爹蓝玉,也竟是如此,重视宋怿已是深过她这个亲生女儿。 这让蓝问雪有些接受不了。 毕竟那可是蓝大将军,可是她蓝问雪的爹爹,可是她这辈子见过最伟大的男人。 虽说比起方孝孺的痴狂而言,稍逊了几分,可仍旧是遮掩不了,他蓝玉赶着往上凑的事实。 此番种种,着实让她有些信念崩塌。 “椿哥儿,这便是证明你价值的时候了。”宋怿倒是没在意这蓝问雪的心理建设,转过头,对症下药的朝朱椿“蛊惑”道。 闻言,朱椿却是怔愣了一下,这句话,着实有些蛊惑人呐。 “这是你表现的机会,椿哥儿。”见状,宋怿也是继续下着“猛药”,毕竟那门口的尴尬,宋怿可是看在眼里的。 倒不是他非要“鞭尸”朱椿,而是这两位的分量着实够重,也就朱椿与蓝问雪能够担待的住。 并且相对而言,也就朱椿的承受能力强些,多少也能应付一番。 至于蓝问雪,他是不敢再刺激了。 言罢,朱椿与蓝问雪是硬着头皮,往里走去。 可还没等朱椿两人开口呢,那方孝孺与蓝玉便是急忙起身,又是异口同声的问道: “宋小先生,您去哪?” …… 第五十二章 借兵 宋怿这滑头的名声,他俩是早有耳闻,这宋怿一起身,便是惹得他俩都有些坐立难安。 而宋怿却是打着哈哈道了声,“肚子不太舒服,方便方便去。” 还没等蓝玉二人反应,他便是急忙撒腿跑路。 见状,蓝问雪倒是率先迎上前,与蓝玉扯起家常。 “爹爹,望着你我又想起阿母了,不知道她身体可好……” 蓝问雪是借着话题,有一茬没一茬的寒暄着,问候着。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朱椿,也是急忙上前,与方孝孺有一茬没一茬的扯起了儒学,顺便谈着那宋濂。 毕竟,朱椿也算是宋濂的学生,算起来,他可还得叫方孝孺声师兄。 “师兄,濂师……” 而出乎朱椿二人意料的是,这一招,方孝孺与蓝玉是半点不买账。 两人是互相对视了眼,眼神交换了些许信息,便很快点头笃定了,“宋怿跑了!” 方孝孺倒是客客气气的,躬身拱手,准备别过,蜀王府他是可以加入,但前提是,必须得有宋怿在。 蓝玉也是简单的应付了番蓝问雪,便扯着由头要脱身。 这一番,整的朱椿与蓝问雪是没有半点办法,眼睁睁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 嘭~ 清脆的一声,宋怿又是自投罗网跑了回来,踹开大门,急匆匆的朝蓝玉走去。 “凉国公,小子想借点人走。”宋怿是刚出了门,便恰巧看见那蓝玉带来的亲卫。 那五大三粗的模样,感觉比锦衣卫还可靠些。 宋怿不由便生出人借兵的想法,毕竟就他与黑牛二人,屁颠屁颠的跑去,貌似也改变不了什么。 闻言,蓝玉那神色肃然的脸庞上,却是泛起的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宋怿,饶有意味的的道:“要多少。” “越多越好。”宋怿也是直接开口道,蓝玉敢问,他便敢张这个大口。 “凤阳府张家之事,可是你所为。”蓝玉倒是没介怀,径直便张口问道。 “不是的。”闻言,宋怿是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张家那事,他是这辈子不可能承认的,不可能。 蓝玉却是轻轻点了点头,颔首微笑道:“那就是了。” 宋怿没有言语,也没出声反驳,只是默默回避了蓝玉的目光。 见状,蓝玉也没深究,清了清嗓子,便是正色道:“去我府邸,那有我五百亲卫,门外,自有人给你带路。” “谢过凉国公,三个时辰内,小子定然一个不少的给您带回来。”宋怿是恭敬的谢过。 言罢,宋怿便径直朝外走去,路过方孝孺时,不忘轻点道了句,“方掌柜,待我回来,再去尚北书局寻您。” 走出王府外,却是见着蓝玉那几名亲卫,已是备好车马,等着宋怿。 “走吧。”宋怿也是收拾起情绪,平静的说道。 “来得及吗?”吕鸿朗思索了一番,说道。 一进一出,已是从两人成了四人。 他原本是并不打算再带上吕鸿朗与刘大同的,毕竟此回可是凶险未知。 可二人执意要去,他便也没什么理由阻拦。 “来不及,便替他们报仇,收尸。” …… 一个时辰前。 城郊,锦衣卫临时驻点。 “有声响,保持戒备。”放哨的锦衣卫听到马蹄声,便连忙报信道。 听那声响,只是单骑,那哨兵也是艺人高胆大,抽出刀,便是静步靠了过去。 锦衣卫,可个个都是玩暗杀的好手。 待靠近后,看清楚来人,那哨兵倒是缓和了脸色,连忙收回刀,恭敬的上前道: “见过赵百户,您怎是独自回来的,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不要多想,喊弟兄们过来便是。”赵隆冷然道了句,便是轻巧的下马,没多解释。 那哨兵也没多嘴,急匆匆便去招呼弟兄。 没一会,便是聚了起来。 休整多时,大家伙都是有些耐不住了。 见人到来,赵隆也是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树林那无大碍,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待李百户回来,我们便分批次转移。” 言罢,赵隆也是学着宋怿那成功学,随口来了几句。 毕竟计划早已是吩咐下去。 路上休整那几回,也是反复叮嘱了许多次。 毕竟说是休息,但也不能干休息啊,那未免有些奢侈了。 可这一回嘱咐完,锦衣卫们却是罕见的打足了鸡血,精神头忒好。 赵隆寻思,这宋师的套路,真这么好使的吗? 看来还真可以再请教请教。 可但凡他赵隆能抬抬头,便能看见那些锦衣卫写脸上的字。 “我不是混子。” 这一群崽子不过是不服气先前那蒋瓛的嘲讽,如今逮着机会,便急切的想证明自己。 吩咐完,赵隆也才想起,貌似没同蒋瓛打商量。 可抬过头,却是找不着蒋瓛他人,随手抓来一人,便才知道,蒋瓛竟同王虎一并出去了。 想到此,赵隆不由细品了一番。 “莫不是,露馅了?”赵隆皱眉道,毕竟蒋瓛可是实打实的挨了棒子。 想了想,又是追问道,“朝哪边走的。” 旁人也是随口应道,“东边,出去得有一刻钟了。” 东边,倒是有些熟悉。 可还没等他多想,便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大抵是李百户他们回来了。 赵隆也是放弃了盘问,回身打算迎接,也好同李百户商量商量计划。 这蒋瓛走的,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待赵隆赶到,却是只见零散几人,马也是同受惊般,闹腾的厉害,欲要脱缰而跑。 “李元白,出什么事了。”赵隆是急忙上前牵过马绳,摁了下了。 也唯有在急切下,赵隆才会去喊旁人的大名。 李元白这会也是镇定了下来,牵过赵隆,饶道一旁,才是沉声说道, “事态紧急,先莫要告诉他们。” 言罢,李元白也是言简意赅的说道。 “我们起先寻了个隐蔽的小村,村民住户都无人在,虽是疑惑,却是没去在意。” “待细细探查后,发现整个村字家禽牲畜全无,而有几户圈栏里却是满仓的饲料。” “圈栏里虽无血迹,但却杂乱不堪,不像是家禽踩踏的模样。” “时间紧迫下,也是破门而入了几户,简陋却不老久,同时屋子还伴随着一丝霉味。” “我怀疑此村是遭人押走或是屠杀。” 听到此,赵隆也是不禁开口打断道:“也有可能是山贼马匪不是,亦或是寻仇。” “老李,不要老是疑神疑鬼的,这说明不了什么的。”赵隆又是找补了句,大抵是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 闻言,李元白没言说,只是默默看着赵隆,神色复杂。 赵隆看着他那神色复杂的目光,似乎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投射过来目光的重量。 他们锦衣卫,有时候办案靠的便是那一丝直觉,那种在现场所感知到的氛围,是与旁人所言说不出来的。 那股杀人的气息,他李元白自然闻的出来。 第五十三章 坏了,我成孙子了 良久,李元白才是打破沉默道,“还不确定,我已经让其余几人,去他处探探情况。” “不过村户是落不下脚了,你那边情况如何。” 不管斥候如何回报,其他村落情况与否,他们都不可能再去村户落脚。 只要存在风险,即便是一点点,他二人都不可能去冒。 “林地无碍,便是上千人,也能藏的下。”赵隆正色应道。 这也是他赵隆的底气所在,林地,便是那宋师计划的根本。 “嘚嘚~嘚嘚~” “迂。” 又是几人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见着李原白,便是急忙上前汇报道。 “见过赵百户,李百户。” “赶紧,说正事。”李原白已是没有耐心,焦急的问道。 闻言,几人是齐声说道,顿时便是杂乱不堪,一句也是听不清。 见状,李元白也是怒声呵斥道,“急什么!慢慢讲。” 但也是他的急躁,感染到了几人,伴随着事情的严重程度,才让几人如此慌乱。 几人是你看我,我看你,顿时又无人言说。 见此,李元白又是恼怒,正要发作,却是被赵隆打断。 “一个一个来,左到右,简单说就行。”赵隆是适时的插过话头道。 这回,几人倒是没再抢拍。 “我去了西边李家村,情况类同,不过那霉味是重上一倍,甚至有些腐烂的味道。” “那东边王家村,村户里没人,但有些户还是家禽在,但饲料是吃空了,圈栏里更满是血迹。” “我还没到东边那张家村,便是见着里头有人,提着长刀,在村子里绕来绕去,像是在找些什么。” “对了,那刀还长得怪怪的。” 赵隆两人是越听越沉默,此事必然不再是巧合。 这也逐渐坐实了李元白的言论,大抵是遭人所杀。 “你二人先回去,三儿你留一下。”李元白也是很快下了决定,毫不迟疑的说道。 赵隆自是明白李元白的意思,见那二人离开,便是直入主题道:“什么刀,认识吗,刀长什么样?” “不认识,模样有点像唐刀,但是比唐刀稍长,刀身也是弯些。”那喊做三儿的锦衣卫,也是仔细回忆了一番,皱眉道。 “人长什么样,有没有看清。”李元白倒是换个问题,继续追问道。 “隔的太远,没太看清,我只记得那人脚底下穿的很奇怪,反正不是靴子。”三儿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也是有些不太确定。 闻言,赵隆与李元白倒是对视了眼,像是确定了些什么,或者说是笃定。 “那他后来往哪去了,你可记得。”赵隆也是不忘继续盘闻,郑重其事的说道。 “东边,好像还上山去了,我看他走了我才回来。”三儿这回是看的真切,异常笃定的说道。 闻言,两人却是齐齐朝东边那山望去,那地,他俩可太熟了。 赵隆二人默默交换了眼神,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行了,你先退下吧。”李元白放缓语气说道。 待三儿离开,李元白却是失去了那股镇定劲,他是如何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没想到啊,竟是倭寇。”赵隆是一字一顿,最后拖着长音说完了这句话,话里透出切齿的恨意。 倭寇,他赵隆可太熟悉了,他赵家庄一百五十七口人,皆尽死在了那倭寇手里。 如此这般,他能不熟悉吗? “怎么,你对那等倭寇可有了解。”李元白倒是听出赵隆这话里有话,便也是急忙问道。 “了解,我可太了解了。”赵隆是不紧不慢的说道。 言罢,他神色未变,还是那么漠然,可唇角却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显得高深莫测,令人不寒而栗。 “不行,兹事体大,我俩得秉承指挥使大人。”他声色俱厉地说道,李元白也是逐渐意识到,事情已经超出掌控。 有蒋瓛控场,也能给他俩添上几分底气。 闻言,赵隆却是无奈地摇头道:“指挥使大人不在驻点。” “说是出去执行任务了,朝东边去的,得有一刻钟了吧。” “东边,一刻钟,你确定吗?”李元白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些什么,一字一顿的问道。 赵隆却是有些疑惑,想了想,便是改口道:“而今怕是走了两刻钟了。” 闻言,李原白愣怔了一下,脸色也是阴沉下来。 抬过头,朝着东边那山望去。 去东边,还能有什么任务可执行。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交易点,可就是在那半山腰上。 而那倭寇,也是去了东边,山上。 赵隆也是顺着那目光望去,这才猛然醒悟,有些失神的喃喃道,“不会吧。” 心里不由骂道,“赵隆你?别惦记着那点揍人的破事了。” 如今害得可是自家兄弟的性命呐。 现在已是两刻钟过去,怕是指挥使同王虎,已经是到了交易点。 …… 城郊东,半山腰。 “山中先生,这明朝人也不守信呐,现在已经午……时,却是不见一个人。” 闻言,那山中先生却是摇了摇头,有些失望的说道:“这等蛮夷之人,真是不讲礼数。” “待会山岛桑,可要好生给他们涨涨记性。” “よし(嗨)”那山岛抚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右耳,沉声应过。 “这笔账,我可得好好算算。” 如今在这半山腰等着锦衣卫的,便是那山岛与那山中。 而被那赵隆与李元白牵挂的二人,倒是还在爬山。 途中那蒋瓛“公报私仇”了一番,也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两人搁山下也是瞧的真切,那半山腰顶多十几号人罢了。 用蒋瓛的话说便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含金量,你懂不懂啊,虎子。” “待会你记得把那走私的罪证拿好,其余人我替你挡着。”蒋瓛是严肃的嘱咐道。 说归说,可心里倒是半点没小瞧对方,在这大明朝时期,能干走私的,可都不是简单人物。 王虎倒是撇了撇嘴,不耐烦的道了声,“知道了,知道了。” 在王虎看来,不过几个走私贩子罢了,身手怕是还不如这山上的猎户。 “孙子兵法有云,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你明白吗,虎子。”蒋瓛也是看出了王虎的轻视,不由沉声嘱咐了声。 “明白。”听着蒋瓛这一套接一套的,王虎这才是有些郑重其事的应道。 若是赵隆在这,倒是不会被那蒋瓛蒙骗,他可是自诩为宋师的衣钵传人,成功学大弟子。 《宋言》可都是他起草的。 如果通俗简单点来说。 宋怿:坏了,我成孙子了? …… 第五十四章 猫鼠游戏,猎人或是猎物 凤阳府,北门。 “什么人,擅闯城门,知道什么罪吗?”城门守卫扬起长戟,拦下了意欲去城门的宋怿等人。 闻言,那黑牛倒是熟练的上前,掏出几两银钱递了过去,干笑道,“蜀王府办事,行个方便。” “没有指示,谁都不能出城。”那守卫拒接了银钱,义正言辞的说道。 看着眼前那守卫嚣张跋扈的模样,宋怿也是知晓,此番怕是遭人算计了。 城郊外的赵隆等人,怕也是凶多吉少。 “公子,要不……”身后的吕鸿朗是沉声道。 宋怿转过身,便是看见他那手里比着的动作,急忙摇了摇头。 “不行。” 没等宋怿几人思考出对策,那蓝玉的亲卫,便是跳下车骑,径直上前,一脚将那守卫踹出几米远。 见状,一旁的守卫也是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想要撒腿跑路,去报信。 却是被那亲信一把拦下,往怀里塞了块牌子,打趣道,“赶紧去,让李将军赶紧给劳资开门。” “晚了,我便带人剁了他。” 李将军,便是那日奉承巴结蓝玉的城门将领。 待那守卫离开,那亲信也是转过身,恭敬的朝宋怿禀道,“解决了,宋先生。” 既然蓝玉应下的事,他等也必然是竭力完成。 可没等宋怿开口,那刘大同便是抢过话头道,“你如此跋扈行事,是在给怿哥儿添麻烦,你知道吗?” “宋先生放心,那李将军,自然知道要怎么做。”那亲信却是无视了刘大同的呵斥,向着宋怿继续解释了番。 “辛苦了,还不知将军名讳。”宋怿倒也承着他的情,正色问道。 方法如何他宋怿不管,如今只要能解决问题,早点救人,都算是帮了他的忙。 “乌岳,宋先生不必承我的情。”那亲信倒是言简意赅的回道。 “这是您与义父的交易,属下只是个做事的罢了。” 一码归一码,这也是蓝玉教他的。 没一会,那城门便是打开。 “顺着火光的方向去,越快越好。”出了城,宋怿也是吩咐道。 每耽搁一点,便有可能逝去一条生命,他宋怿耗不起。 而宋怿身后的吕鸿朗,却是看着那异常的火光与方向,微微愣神。 宋怿的计划里,是有让赵隆放火烧林,可如今这起火的方向,却是同计划书里大相径庭。 …… 时间继续倒回一个时辰前。 城郊,锦衣卫临时驻点。 面对这种情况,赵隆与李元白都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而李元白对探查了解的最深,也最是明白对方的不简单。 能够悄无声息的将这城外这数千人抹杀殆尽,对方人马定然不在少数。 或许说,城中有内应,且必然地位不低。 如若贸然前往,损失怕是会无比惨痛。 赵隆见着那李元白犹豫的模样,也是咬了咬牙,有所抉择道,“来不及了,赶紧去救人吧。” 言罢,他也是不含糊,连忙起身上马,要招呼弟兄们走。 赵隆也不是不知道后果,但那又如何。 可没等他骑上去,便是被李元白一把拦下,“不知对方底细,贸然带着兄弟们前去,你便是罪人。” 一盆冷水泼了上来,赵隆也是顿时冷静下来。 思索了一番,赵隆又是开口道:“兵分两路,你仍旧带大部队去林地,我带人去接应指挥使。” “如若顺利,我会燃起火光,而后找你们汇合。” 闻言,李元白却是皱眉道:“还是太过冒险了。” “我觉得可以从长计议,如今任何行动都未执行。”李元白又是迟疑的说道。 他自是明白赵隆的意思,虽说是接应,接的下便是平安回来,接不下也能全身而退。 可说归说,谁又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袍泽,死在自己面前。 此去,大抵是回不来了,赵隆也从未有回来的打算。 “来不及了,时间不等人,我们必须去。”赵隆是直接戳破了李元白含糊其辞的话语。 李元白却仍是顾虑着说道,“倭寇,不好对付呐。” “无论如何,我都得去。”赵隆是轻声说了句,声音虽然不高,却口气强硬,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尔等倭寇,杀我大明子民,辱我大明国威,犯我大明国土。” “为了我的袍泽兄弟,我得去;为了死去的生命,我得去;为了这大明的国土,我得去。” …… 半山腰,交易点。 此刻赵隆已是在路上,只是不知,蒋瓛二人是否还等的到。 至于如今他二人,倒是没发什么什么奇迹。 不出所料的被山岛等人抓住。 不过两人是压根没反抗,自以为伪装的不错,便将计就计被抓了去。 不过两人是压根没反抗,自以为伪装的不错,便将计就计被抓了去。 “说吧,他们人在哪。”里头是走出一狗(走狗),字正腔圆的说着汉语,审问道。 “什么人呐,老乡,我们真是来抓鹿的。”蒋瓛仍是照着那口音,愣愣的说道。 他俩是自认伪装的很好,没有漏泄,殊不知对方打开始就知道来的会是锦衣卫。 这纵然再怎么伪装,能有什么用? 见状,王虎是自顾自的明白了点什么,连忙朗声说道,“老乡,我晓得,我晓得。” “好,那你说,还能少吃点苦头。”闻言,那人倒是走了过来,正色道。 待他走近,却是看见王虎搁那一个劲的挤眉弄眼,嘴是压根没张口。 “说话啊。”那人以为是遭了戏耍,勃然大怒,顿时就是一鞭子上去。 “啊~”王虎也是吃痛,这才张口,“老乡,我兜里有好东西。” 他刚刚也是被五花大绑着,实在掏不出来。 那人缓缓靠近,掏兜,却是掏出些许银两。 王虎倒是自信的笑了笑,有问题,一定是钱没到位的问题。 那审问的人却是不为所动,缓缓把银子揣进怀里,仍是不耐烦的说道,“自作聪明,赶紧招,我们可没有什么耐心。” 没一会,便是一人又走了进来。 那审问的见着来人,连忙递上刚搜来的银钱,毕恭毕敬的说道,“山中先生。” “好,退下吧。”那山中先生倒是掂了掂,神色淡然的说道。 虽说这钱跟正事无关,但谁又会讨厌呢。 闻言,那人也是急忙离去,嘴里倒是念念有词道,“还锦衣卫,真?的穷。 此时,那王虎本一脸拿捏的神色却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与寒霜。 “老乡,我们真是来抓鹿的。”蒋瓛却仍是神色未变,一口咬定着说道。 那王虎也是凭借着专业素养,保持住了镇定,内心喃喃说着,有蒋指挥使在,不慌。 “快说吧,蒋……指挥使,我可真没什么耐心。”那山中先生是顿了顿,温和地说道。 其实就是不会念瓛字。 听到此,蒋瓛也是愣怔了一下,脸上现出一种古怪的神色,甚至说是难以置信。 他俩也才知晓,从头到尾,他俩的伪装是有多么可笑。 敌明我暗,还是敌暗我明,蒋瓛不知道。 只是这猫鼠游戏里,他们一直都是那只老鼠。 第五十五章 最高礼仪 “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我带你们去看个好东西。”山中先生看着他们那凝重的脸色,不禁心中一喜,讪笑着说道。 锦衣卫,也不过如此罢了。 那李善长,未免有些太妖魔化了。 “不必了,山中先生是吧,要杀要剐,你随意便是。”蒋瓛说出这句话时,语调和缓,平淡,却又透露着一股不易察觉的严谨之意,字字如刀,不容置疑。 山中却是没言语,默默带着人,将蒋瓛二人押了走。 他要带蒋瓛二人去的,可是个“好地方”。 被他山中健次郎美其名曰,“天堂”。 也便是他们日本武士比拼杀人技巧的处刑场。 山中健次郎,也是某位畜生的大名。 “山岛,今日又是第一名呐。”山中先生是一进去,便指着墙上的排名,讪笑道。 山岛修兴,今日三十三,总计四百七十一。 蒋瓛二人看着这墙上的数字,却是有些不明所以。 “谢山中先生夸奖,我大和民族,定然骁勇善战。”闻言,那山岛却是手抵着胸脯,声色俱厉地说道。 寻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位身高中等,身材偏瘦的男子,看着年约三旬,眉宇间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兴奋,神色疲惫,但眼里却满是血色,说话声音有些低沉,却是透着无比的自信。 “山岛,我带他俩进去看看,你去准备准备。”山中先生说道。 “よし。(嗨)” 没一会,两人便是被押着走进去,不用言语,不用解释,他俩便是明了,外面那数字的含义。 尸横遍野,饿殍满地。 顿时间,王虎是愣倒在地,他的嘴唇不由自主的哆嗦着,嗓子仿佛被堵住了似的,说不出一个字。 蒋瓛却仍是神色未变,还是那么漠然,只有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显得高深莫测,又令人不寒而栗。 “喜欢吗?这气味,这色调,看看这溅飞的血液,这简直是一幅艺术品。”山中先生看着眼前场景,情绪是异常激动,兴奋的向蒋瓛二人介绍道。 “半年,不……不不,三个月后,我会用一整座城池塑造一幅伟大的艺术品,蒋桑,加入我吧,带着你的人。”山中那不着边际的夸张话语中,听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自得之意,其中不乏肆意戏谑众人的恶意。 山中先生来这凤阳的目的,从头至尾,便是只有一个。 接近,拉拢一位,真正有实权在握,有兵在手里的盟友。 至于李善长的那等口头承诺,他是从来没当真过。 在山中他眼里,李善长,不过是个失权失势的贵族罢了。 自日本北朝建立后,他等旧党余孽,便被足利义满赶了出来。 自此,他也深知兵权的重要性。 “山中先生,我有话说。”蒋瓛是顺着话语,几乎谄媚的说道。 可那谄媚的眼睛,却是直直的看向了王虎。 王虎虽说没看明白,但也是知晓,蒋瓛定然是有了计划,自己配合便是。 闻言,山中是顿时眼带笑意,“还是蒋……指挥使,明大局,懂变通。” “靠近一点,山中先生,这是你我的秘密。”蒋瓛仍是似笑非笑的说道。 不过山中虽说靠近,却是仍有警惕。 见山中不愿靠前,蒋瓛也没强求,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地说道,“山中,我草你妈b。” 蒋瓛是略带着口音,意味深长的说道,山中一时间也是没听懂。 连忙转过身,看着一旁的狗(走狗),示意他翻译。 一旁那人却是支支吾吾的,连连摆手,不敢说话。 “说。”山中是直接一巴掌给招呼过去,怒声斥责道。 “他……他在……问候您的母亲。”旁人也只好委婉的解释了一番。 听到旁人的翻译,山中先生是愣了愣,他倒是没见过这般“礼貌”的敌人,顿了顿,继续说道, “蒋桑,也代我想您母亲问好,明朝果然是礼仪之邦,吾受教了。” 在山中看来,这不过是蒋瓛委婉的接受罢了。 毕竟明朝人,不就是讲谦逊,委婉,这点倒是同他们大和民族一致。(山中个人觉得,跟作者无关) 见状,那旁人是急得跳脚,正要开口,便是被蒋瓛打断。 “这句话,也是我们民族国粹,是我们民族的传统语言文化。”蒋瓛出言极快,不加思索,抢在那旁人先前道。 “一般对外邦友人,已表达最崇高的敬意。”见那人被呛的说不出话,蒋瓛又是继续找补了句。 那山中却是听得真切,朝着蒋瓛便是一个鞠躬。 若是让蒋瓛晓得,他等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最高礼仪,怕是还得加大力度。 ps:日本最高礼仪,切腹自尽。(未查证) 第五十六章 逃跑 “这句话,也是我们民族国粹,是我们民族的传统语言文化。”蒋瓛出言极快,不加思索,抢在那旁人先前道。 “一般对外邦友人,已表达最崇高的敬意。”见那人被呛的说不出话,蒋瓛又是继续找补了句。 那山中却是听得真切,朝着蒋瓛便是一个鞠躬。 若是让蒋瓛晓得,他等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最高礼仪,怕是还得加大力度。 “噗嗤,噗~哈哈哈哈。”看着被忽悠到鞠躬的山中,王虎属实是有些绷不住,不禁笑出了声。 看着突然发笑的王虎,山中先生竟是一本正经的关心道,“他没事吧,蒋桑,要不要请医生。” 山中已经是开始畅想未来,从心底把蒋瓛当了自己人了。 “没事没事。”蒋瓛倒是表现的风轻云淡,替着王虎解释道,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笑容是会感染的,蒋瓛也是止不住的有些嘴角抽搐。 见状,旁人也是赶忙解释,急着他是直说日语,“いいえ、彼はあなたのお母さんを操ることを意味しています。”(不是的先生,他的意思是他要草你妈,的逼。) 虽然一旁的蒋瓛二人没听懂,但也晓得,那是在复述蒋瓛说的“国粹”。 “这翻译的未免有些太委婉了吧,没那味了。”压抑的气氛也是缓和下来,王虎也是锐评道。 一下便触到了蒋瓛的笑点,他也是彻底绷不住,发出一阵狂笑,笑得肆无忌惮,狂放不羁。 “啪~” 清脆的响声。 “八嘎。”听明白意思的山中,顿时勃然大怒,一巴掌给那人扇去。 紧接着,又是一脚踹去。 “诶,这句,有那味了。”王虎是边看着戏,继续点评道。 “哈哈哈哈哈。”蒋瓛这会也是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朗声笑道。 待山中转过身,看着讪笑的蒋瓛二人,更是怒火中烧,脸上是遏制不住的怒火。 “生气啊,有本事杀了我啊。”蒋瓛一字一顿,最后拖着长音说完了这句话,话里满是戏谑之情。 “你耍我,蒋桑。”山中沉声说道,可声音却是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透着些微恼怒之意,甚至个别字词的尾音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闻言,蒋瓛却是嬉笑着看着山中,声音里透着一股肆意妄为的无忌,也充满着对生死与否的蔑视。 满脸狂放的笑容里,透着讥讽,嘲讽,戏谑。 “山中,你知道,我什么不愿意加入你吗?”看着山中那猪肝般的脸色,蒋瓛又是刺激道。 一言一语下,山中的注意力是全盘集中在了蒋瓛身上,王虎也便是缓缓移动身子,向蒋瓛靠了靠。 “为何?”山中是半点没察觉,冷冰冰问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蒋瓛话语毫不留情,直戳他山中的痛处。 闻言,那山中先生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淡然问道旁人,“蒋桑说的什么意思。” “私たちのぶるい部类ではない、そのこころ心はきっとちがう违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人这回也是学了聪明,直截了当的用日语解释道。 见状,蒋瓛却是哑然失笑,“山中先生,我该想到的,尔等蛮夷之族,自是听不懂。” “或许一辈子,也不会明白这句话的深意。” 蒋瓛说话毫不留情,言辞激烈,直接戳到了山中的痛处,令他无能狂吠,咆哮如雷。 “蒋桑,你莫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山中是气得径直抽刀,声色俱厉地说道。 “来啊,你不会是不敢吧。”见状,蒋瓛是继续挑衅道。 越生气越好,场面越是失控,便越是遂了蒋瓛的心意。 已是在失控边缘的山中,也是气急败坏,抡动右臂,手里的大刀向蒋瓛猛然劈去。 见状,蒋瓛却是心中一喜,激将法,虽老套,但管用呐。 只见他双臂一紧,便是猛然挣脱绳索,双肩向后一靠,忽然发力,双臂猛然抡出,直击要害。 此时,山中的刀风也是将近,他看准时机,抬腿横扫,犹如重鞭猛击,将逼来的山中鞭扫倒地。 顺势,蒋瓛便是用腿夹住了山中的脑袋,双腿一紧,双腿猛然用力绞动。 只听咔嚓一下骨裂声响,山中脑袋一歪,气断声绝,猝死而亡。 “砰。” 是金属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便是山中手里那长刀掉落。 此时的王虎也已是挣脱押拷,双足一顿,便是俯身捞起掉落的长刀。 嘭~ 嘭~ 嘭~ 王虎干脆利落的解决了敌人,径直削下了脑袋。 三刀削去,血便是溅了他满身。 “解决了。” 此时,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咚咚咚~ “山中先生,在吗?”屋外传来那山岛修兴的声音,他倒是还礼貌的敲着门道。 听到此,蒋瓛倒是神色淡然,熟练的打开窗,几步冲到窗口,脚掌在地上一踏,身影窜上窗台。 脚下用力一蹬,身体凌空翻下,双臂轻展,便是如大鹏鸟般稳稳落在地上。 至于门外的山岛修兴,见无人回应,也是自顾自的推门而入,朗声喊道,“山中先生,人我带来了。” 带来的,自然便是那所剩不多的流民。 本是准备杀给蒋瓛二人看的,山岛修兴也是兴奋劲来了,便一股脑的全带了了,这便耽误了好些时间。 也便把山中先生的命耽误没了。 只能说,好死。 待山岛修兴进屋,映入眼帘的却是只见四具尸体,三颗脑袋。 少的那颗,恰好是他要找的山中先生。 愣怔了一会,山岛修兴才是随着蒋瓛二人逃窜的方向追出,跳窗而下。 自然是已不见踪影,可待他失望之时,却是发现地上残留了稀落的血迹。 那两人受伤了,这是山岛修兴下意识的判断。 翻身回屋,看着山中那少去脑袋的尸体,山岛修兴却是突然笑了一下,短促而毫无征兆。 一刻钟后。 “搜,不要放过任何一处角落,重点看看地上的血迹。”山岛修兴是沉声喝道。 他可是连山中先生的尸都未收,便是急忙喊来人,朝着那蒋瓛二人逃窜的方向追去。 “山中先生有令,拿下逃犯者,赏银千两;发现重要线索者,赏银百两。”言罢,山岛修兴又是借着那山中的名号吩咐道,他可是很需要,蒋瓛二人的脑袋。 他大和民族可是有项不成名的规定,替前统领报仇者,便是新的统领。 山中的死,他可是不想太多人知道。 吩咐完,他又是守在一屋前。 山岛修兴虽说没收尸,但也是掉了包,把山中那尸体的衣物皆尽换去,烧毁。 即便再是熟识,也不敢妄言判断。 没一会,便是几人欲要穿屋,却是被山岛修兴一把拦下。 “山岛,吾等要见旗本大人。”领头那人是正色说道,怒目而视。 旗本,便是那山中先生,山中健次郎,他们虽说战败流亡,但还是秉承着先前的称谓。 旗本,一般是指直接受主君指挥且属于直属部队的家臣,有别于国人众等独立于主君之外的私人军团所编成的幕下层。 他们便是主君落败而战亡后,被逐放出了本土。 “山中先生受了伤,你们还是不要扰他清净。”山岛修兴倒是毕恭毕敬的解释道。 这几人,可都是他的竞争对手。 那领头人却是讪笑着说道,“吾等自然是要事找旗本大人。” 言罢,便意欲强闯而入。 “我觉得,你们还是请回吧。”山岛修兴缓缓抽出武士刀,架在身前,意味深长的说道。 见状,几人却是不敢靠前,但仍是寸步不让,双方是陷入了一阵莫名的僵持。 “山岛大人,属下有要事禀告。”却是一道陌生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上来。”山岛修兴自是明白,下属秉承的会是何事。 那下属是附在山岛修兴耳边,沉声说了几句。 闻言,山岛是狡黠一笑,唇角轻扬,满意的掏出银两,递了过去。 随后,便是缓缓让出身子,右手扬了扬,向几人示意——请吧。 那张虚伪的脸上,嘴角视乎还荡漾着意犹未尽的笑意。 几人是慌忙的冲进了屋,山岛修兴却是若无其事的缓缓离去。 屋中自然是无人,那领头之人也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追出屋去,声色厉俱地质问道: “山岛,旗本大人是不是死了!” 山岛修兴是不屑的回道,“うるさい(别比比),我可没进屋,我又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还有,话可不能乱讲,要……” 言罢,山岛修兴手里比着那抹脖子的手势,看向几人。 可望向他的几人,却是神色淡然,眼神死死的望向了东边。 待会山岛修兴转过头,却是神色骤变,原本戏谑的脸色顿时面如死灰。 目光却是如刀锋般望向了身旁的下属,脸上的肌肉暗暗地抖动。 嘭~ 手里的武士刀却是用上了。 这阴云遮日下的天空,却是在他们那驻地的东边,燃起了一颗“太阳”。 那熊熊燃起的“太阳”,便是一个时辰前,那黑牛与瘦狐,在城门上所看见的火光。 第五十七章 风向、火势 凤阳府,北城门外。 “迂~” 赶往救人的宋怿等人,却是齐齐停下了脚步。 因为那原本燃起的火光已是看不见,或许是熄灭了,也或许只是火势小的看不见。 一时间乌岳等人也不敢擅做决定。 “宋先生,这……”乌岳也是回过神,询问着宋怿。 闻言,宋怿却是没说话,这倒是令他有些出乎意料。 但发生变故,必然是有原因。 他一边望着火光的方向,一边在脑海里快速映照自己写的那份计划,嘴边喃喃自语道,“火势,借林而燃,借风而起。” 想到此,宋怿是转过身,不解的询问道,“大兄,如今刮的可是什么风。” 闻言,刘大同倚地量方位,又是闭了眼,感受了番,肯定的回道,“西北风,西风。” “那林地便在西,顺风以借火势退敌,得以脱身。”宋怿记得自己是这般嘱咐道的。 “顺风的话,那赵隆等人不可能无端熄灭火的。” 如今也是照着计划在进行,火势一起,他们便能全身而退。 “宋公子,你莫不是糊涂了,那起火的可一直是东边,怎会是顺风呐。”先前一直在城门放哨的瘦狐,是不禁打断道。 此言一出,宋怿是诧异不已,难以置信的连声道,“东边!怎会是东边,那是何处。” 东边那是什么地界?点火的又是谁? 宋怿心中顿时疑惑不断。 他是一直闷头赶路,心里惦记的便是早点赶到,丝毫没有在意起火的方位。 况且宋怿对城外是颇为不熟,毕竟锦衣卫城外探点那会,他还在蜀王府中避风头呢。 众人是你看我,我看你,没人言语,这题未免有些超纲了。 “公子,东边,好像是交易处。”吕鸿朗想了想,却是适时的探出话道。 他这才恍然发现,在场好像只有他一个明白人。 宋怿坦白计划时,他在场,锦衣卫出城探点时,他也在场。 闻言,宋怿不禁头脑风暴,陷入思考。 现如今,起火点,在交易处,这是既定事实。 那放火的是谁?他又为什么放火? 这是宋怿需要想明白的两件事。 交易点,会有什么人,一者,已经在那等着的走私犯(暂定);二者,赶去执行任务的锦衣卫。 而前者不太可能放火,或者说没这个必要,两者相遇必然是短兵相接。 那放火的必然是锦衣卫。 放火的人可以确定,那锦衣卫又为什么放火。 宋怿打算从头理起,带着在场众人梳理,毕竟他一个人,总会有疏忽的地方。 “放火的必然是锦衣卫,但我暂时还没想明白,他们为什么放火。”宋怿是直截了当的说道,语速飞快。 他是言之凿凿的说着,这是一个结论,也是一个门槛。 没一会,便是有人抬过头,思索了明白,其中也是包括乌岳。 见状,宋怿倒是长舒了一口气。 乌岳要是不理解,还真会有些麻烦。 其实这个结论不难理解,宋怿开口言说,也并不是为了同这几百号人一同讨论,他需要的,是能够跟上他思路的人。 “所以,我们现在仍旧赶往交易处,如若中间思索出不对,立马掉头去西边林地。”没一会,宋怿便是对着乌岳,毫不迟疑的说道。 他们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这思考,这时间他宋怿耽误不起。 他们得有抉择,也得给自己留有改变的余地。 …… 与此同时,向着半山腰赶去的赵隆,也是看见了那火光。 可那位置,却是离了交易处老远。 他自然明白那放火的是蒋瓛二人,可为何,他们会往东边去,像是在避着他们。 想到此,赵隆顿时心头一紧,内心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他目光幽幽地看着那火势,望着那风起的方向,不由诧异道了声,“还真是西风,宋师莫不是诸葛孔明转世。” 他不由想起了,宋怿那计划书中的最后一环中写下的话语。 火势,借林而燃,借风而起。 待,西风起,诱敌入,环林而焚,逆风而出,方可全身而退。 而在话尾,宋怿还反复叮嘱了一番,声色俱厉地写道,“这法子,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要动用。” “一者,如若火势无法控制,容易误伤城外平民百姓;二者,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呐!牢底坐穿!” 若不是这句牢底坐穿,赵隆还真记不得那么清楚。 为此番,他特意去查了大明的律法,里头的刑律,是比牢底坐穿还严重呐! 《大明律·刑律》里明明白白的写着, 诸于山陵兆域内失火者、杖八十、徒二年。 延烧林木者、杖一百、流二千里。 而赵隆作为执法者,更是知晓这两个数字的概念,一百杖,两千里。 赵隆很难想象,杖一百后,如何还能活着流放两千里。 他不禁望着那熊熊烧起的大火,估摸起了量刑,“这火得是杖八十,还是一百呢。” “百户长,不对劲。”一旁的下属,望着那飘来的火势,急忙说道。 赵隆也是收回了飘飞的思绪,正色道:“怎么了,老张。” “这火好像在朝我们这边烧。”那老张也是出声解释道。 迂~ 闻言,赵隆是急忙停下了马,冷然道:“还真是。” “坏了,这?是东边烧的火呐。”这会他才是意识了问题,皱眉道。 他不由想到了宋怿曾在说计划时,那嘴边嘟囔的一句话。 “顺风已借火势退敌,得以脱身。” “如今,这是逆风,借火势杀敌?”赵隆是若有所思的说道。 可若是只有两人,那是杀敌,还是被杀?这是不难想明白的事情。 想到此,赵隆是心里一咯噔,脸色变得惨白,额头上更是青筋暴起,渗出一层薄汉。 这火,是烧给他们看的,已东而逆,已西而顺。 如今赵隆便是在这火光以西,王虎便是借得这西风退敌。 只不过,那退的敌,是他赵隆罢了,是让他们赶紧撤回去罢。 “不用顾火势,直接闯过去。”赵隆是一字一顿地说道,心里已然是有了抉择。 而赵隆等人是逐渐靠近,可火势却是愈演愈小。 这火势仿佛就像那王虎的生命,飘摇着,消散着。 “迂~” “迂~” “迂~” 赵隆停下了马,连同他所带来的五十骑人马,都是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一切都因为,他们在那半山腰上,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道本不可能出现在此的身影。 那人急忙朝着他们跑来,可赵隆等人却是无人上前迎去。 在最前头的赵隆,脸已经是憋的通红,双眉拧成疙瘩,双手是死死的攥着马绳,那胳膊上的青筋已是肉眼可见的暴起。 “蒋瓛,你为何在这?” 赵隆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透着遏止不住愤懑与疑惑,每个别字词的尾音都是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五十八章 抽丝剥茧 “蒋瓛,你为何在这?” 赵隆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透着遏止不住愤懑与疑惑,每个别字词的尾音都是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出现在赵隆他们眼前的,便是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蒋瓛。 闻言,蒋瓛是憋了半晌,却还是说不出一个字,只是微微叹息了声,“对不起。” 而蒋瓛出现在此的缘由,赵隆不敢想,也不愿想,但这并不难想。 “所以,你抛下了你的袍泽,对吗?”赵隆死死的盯着蒋瓛,双眼瞳孔猛然收缩,眼底里似乎要喷出炽热的烈火来,一双大手微微颤抖,手指蜷缩着。 他迫切的需要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从他蒋瓛的口中。 “对。”蒋瓛沉声应道,没有过多的解释,没有谈及其他缘由。 这是既定的事实,也是已经存在的事实,无论他嘴里能说出怎样的花。 都无法改变,他抛弃了王虎的事实。 “蒋瓛,你?还是个人吗!”赵隆跳下马,一把便是扯过蒋瓛的衣襟,怒声斥责道。 “你没有把握的话,为什么要带着我的人去,是你害死的王虎,你是罪人。”他怒不可遏的吼叫着,声音像是沉雷一样滚动,猛然爆发开来。 抨。 赵隆忍不住的抡拳打去,却是被老张硬生生接过,拦了下来。 “你这是以下犯上。”老张是皱眉说道。 没等赵隆开口,他便又是急忙嚷道,“艹,火熄了。” 闻言,赵隆是连忙转身上马,急不可耐的便要飞奔而去。 见状,蒋瓛是连声喊道,“不能去,你这是去送死,他们至少有上千人马。” 他是鬼门关走了一遭,自是知晓那倭寇的实力。 闻言,赵隆只是转过头,望向蒋瓛,答非所问的说道:“他可有交代什么。” “有。”蒋瓛言简意赅的应道。 “既然托付于你,你便替他把事办好。”赵隆沉声说道 又是思索了番,便朝旁人吩咐道:“老张,领二十骑,送蒋指挥使回去。” “可是……”老张想要出言劝解,却是被赵隆径直打断。 可赵隆从那临时驻点领出的,便是只有五十骑,这一下便是带走了近一半。 赵隆是抢过话头道:“送蒋指挥使回去。” “是。”老张也是没再反驳,应声道。 驾~ 听到此,赵隆也是扬鞭而起,策马离去。 只此三十一骑,誓欲闯贼营,救袍泽。 “走吧。”老张也是有些唏嘘的喊道,他虽然无心责备于蒋瓛,可语气里还是流露着一丝失望。 闻言,蒋瓛是转过身,乘上了马匹。 身子却仍是不由的向后望去,待赵隆等人的身影渐渐消散出视线。 蒋瓛是望着东边,嘟囔着说了句, “你看人真准呐。” …… 另一边,车马渐渐行进起来。 宋怿也是开始了他的推导。 “问题:锦衣卫为什么放火烧林。”宋怿直径摆出了他的问题。 言罢,他便立马是自问自答道: “这个问题有些空泛,第一步我们先给它具体化。” “锦衣卫此次任务是什么,是缉拿犯人。” “而锦衣卫最后做出的行动是什么,——放火烧林。” “因此,我们需要探寻的原因可以具体为,从缉拿犯人→(转变到)放火烧林的原因。” “理解吗?” 宋怿是直接跨出一大步,抛出第二道门槛,还是那句话,宋怿需要的是,能跟上他思路的人。 或许宋怿可以等他们慢慢理解,但是时间不能。 没一会,又是有人陆陆续续抬过头,不过人数却是不多。 宋怿也没多等,便又是继续引导道: “接下来,我们便从任务的根本,缉拿犯人开始分析。” “而缉拿犯人这个事情里面,能够拿出来探讨的,只有过程,缉拿过程。” 这倒是不难理解,众人也都是默默点头,没有打断宋怿。 说到此,宋怿也是不自觉的提高了语速,倒是他有些低估了众人的理解能力。 “缉拿过程中,通常可能分为三种情况。 一,任务顺利,锦衣卫已压倒性优势,直接拿下犯人;情况与既定事实不符,排除。 二,任务不顺利,锦衣卫与犯人势均力敌,短兵相接已搏杀;但结合具体情况分析,锦衣卫有数百人,势均力敌下,锦衣卫会补上增援,然后依旧已压倒性优势,直接拿下犯人;情况与既定事实不符,排除。 三,任务失败,锦衣卫反被捉拿,即对方实力远超锦衣卫,那么在某些特定情况下,锦衣卫可能会采取放火烧林的措施;该情况,存在一定可能性。” 说到此,已经又是有一大批的人脱节。 不过宋怿并未有停顿,而是猛的“调转枪头”,给下定论: “因此,我们可以得出,对方实力是大于锦衣卫的。” “同时,我们也可以明确一个中心点,那交易处,存在锦衣卫等着我们去救援。” 宋怿是径直抛出两个结论,言罢,也不给众人一点消化时间,又是继续输出: “结合,既定事实——交易处有火光,说明锦衣卫成功放了火;也可以变向理解,对方的实力并没有超出锦衣卫太多。” “说明救援的风险并不高。” “乌岳,直奔东边,快一点。”想到此,宋怿也是连忙转过头,朝乌岳说道。 言罢,宋怿又是转回话题,却是被吕鸿朗抢过话头道:“那么放火的锦衣卫是被抓的锦衣卫,还是外围的增援人员。” 一时间,众人皆是愣了愣,尤其是宋怿,他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开始替自己找补了。 “我的意思是,锦衣卫即便被抓,必然是具备逃困能力的;而且我觉得以锦衣卫的形势判断能力,大概率还会选择示敌以弱,佯装被抓。” 闻言,众人是齐齐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锦衣卫的专业素养,还是不容置疑的。 此时,宋怿也是插过话,分析道:“大概率是被抓的锦衣卫逃困而为之。” “一者,外围锦衣卫摸不透敌方实力,不可能贸然行动,更别说跑到敌军后方纵火;二者,敌方实力是大于锦衣卫的,哪能这边随便就让锦衣卫跑进自己的地盘撒野,还是如此长的一段时间。” 听到此,刘大同也是补充解释道:“而从内部逃困而出的锦衣卫,敌方是不知情的,且没有准备的,锦衣卫很容易就能寻到机会,放上一把火。” “不过放火的动机还是不清楚。” 行进到这个地步,还能跟上节奏的已是寥寥无几,不过宋怿身边几人,倒是都没掉队,这有些让宋怿出乎意料。 可他们毕竟熟悉宋怿的套路,并且每一个眼界,社会地位都是不低,想到此,倒是合情合理些。 旁人的打断,倒是令宋怿一下跳脱了出来。 如此再来思索问题,思路顿时便又豁然开朗起来,宋怿也是不由连声说道: “不打紧,继续加上限定词,划范围,缩小纬度。” “想象一下,一批执行任务,而后佯装被抓的锦衣卫,在什么情况下,会选择逃困出来。” 闻言,众人是七嘴八舌的嚷嚷,说着自己所认为的情况。 “酷刑?” “性命胁迫?” “美人计?” 闻言,吕鸿朗却是讥笑了声,冷然道:“他们是锦衣卫,不是你这些软骨头的家伙。” 此时,一旁沉默着驾车的乌岳,却是冷然道了声。 “身份暴露。” 第五十九章 弃车保帅 一旁沉默着驾车的乌岳,却是冷然道了声。 “身份暴露。” 直接的,中肯的,一针见血的。 只能说是,合理! 顿时,在场众人皆是变换了脸色。 有人陷入沉思;也有人一语中的,恍然大悟。 有人神色复杂,脸色是一阵红又一阵白。 也有人逐渐舒展开了眉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就连黑牛瘦狐那两张不苟言笑的面孔上,都是有些绷不住。 闻言,宋怿也是舒展开了紧皱眉头,脸上笼罩多时的阴霾也是一扫而空,神色也是忽得明媚起来。 突破口,已然打开了。 霎时间,宋怿也是恢复镇定,继续稳定着局面,正色道:“没错,思路是对的,我们已经快接近答案了。” 见状,那乌岳也是不由望向了宋怿,绕有兴趣的打量了起来。 “这便是被太子殿下青睐的人才,当真是有些本事。” 乌岳所欣赏的不是宋怿那聪慧的头脑,而是如今这股镇定,这能稳定局势的气魄。 但若是加上过人的头脑,简直是妖孽,这是乌岳打心底里恳切的评价。 “这批暴露身份的锦衣卫,选择杀敌逃困后,第一选择是什么。”宋怿也是顺着先前的话语,问道。 “找外围的锦衣卫汇合。”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寻声而去,倒是名不大认识的亲卫。 “汇合的目的是什么。”宋怿是望着那人继续问道。 见那人不言语,宋怿是继续引导道:“被抓的锦衣卫与外围的锦衣卫有什么不同。” 刘大同顿时反应了过来:“被抓的锦衣卫更了解敌方的情况。” “没错,汇合的目的,无非就是分析、汇报信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情报,情报,是战争中尤为重要的一环。”宋怿是清了清嗓子,说道。 “空城计,便是借由信息的不对等,而以弱退强。” “那为什么他们,不选择闯出去汇合啊。”听到此,刘大同是疑惑的问道。 “因为他们对敌方知根知底,所以才知道闯出去必死无疑。”一旁的黑牛是一脸无奈的解释道。 闻言,宋怿却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朗声道:“不,他们选了,他们只是没有选择直接汇合。” “连大兄都明白,他们手里掌握着情报与信息,那么这批锦衣卫,在逃困后,也只会做出一个选择。” “因此,他们所有行动的动机,都是只有一个——汇合与传递信息。” “包括放火烧林。”宋怿是笃定的说道。 “至于选择放火的原因,多半是被我所影响了,这批锦衣卫里,肯定有知晓我计划的人。”想到此,宋怿也是苦笑了声。 闻言,吕鸿朗便是冷然道:“赵隆,王虎,蒋瓛。” 锦衣卫里,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宋怿计划里的最后一环。 也只有他们仨,会选择放火烧林。 “他们放火图什么。”宋怿不禁疑惑道。 他仍是不断映照着脑海里的计划,嘴边嘟囔着说道:“林地于西,顺风以借火势退敌;逆风以借火势,引敌~” “敌人要想活命,必须得逆风而出,往东行进。”宋怿是继续顺着思路说道,答案便也随之而出。 “彼时,便是空隙。” 细思极恐呐,想到此,宋怿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闻言,一旁的众人,也是齐齐呆住了脸色。 “好计谋。”吕鸿朗是不禁喊叹了声。 一旁刘大同却是迷恋上了这推导,沉色道:“那闯出的人,必然也是知晓计划,空隙,可是稍纵即逝。” 乌岳也是若有所思,顺着刘大同的思路说道:“若是蒋指挥使的话,倒是不会出差错。” 唯有那黑牛,却是幽幽冒了句道:“可那放火的,是不是必死无疑了。” 听到此,宋怿不由心中一愣,喃喃道:“是啊,火熄了,他便也没命了,弃车保帅咯。” “放火,可是有讲究的。”宋怿是不由自主的说了句。 言罢,宋怿却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喝道:“乌岳,快,再快点,不会没命的。” 若保的帅是蒋瓛的话,那被舍弃的车,不是王虎,便是赵隆。 或者说,两人都被舍弃。 …… 半个时辰前,倭寇驻地以东。 王虎与蒋瓛是勉强摆脱了追兵,这会儿,蒋瓛才是抬过头。 “啊,我去。”映入眼帘的,却是颗血淋淋的脑袋,吓得他是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待再抬过头,便是看见,那王虎手里竟是提着一个血淋淋脑袋。 “你这是干什么,嫌命不够长吗!”蒋瓛是怒声责备道。 “蒋指挥使,你不懂他们倭国人的规矩。”王虎却是毫不在意,讪笑着解释道。 闻言,蒋瓛也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什么规矩。” “新统领要替旧统领报仇的规矩。”王虎也是微微颔首笑道,像是在思考着些有趣的事情。 “什么意思。”蒋瓛却还是完全摸不着头脑,追问道。 闻言,王虎却是岔开话题道,“指挥使,您有妻儿吧。” “有的呀,女儿都六岁了,很可爱。”谈到此,蒋瓛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 “爹娘身体可还好。”王虎是顿了顿,继续问道。 “那可是好的嘞,我家老头子,可还是整日舞刀弄枪的,哈哈哈。”言罢,蒋瓛也是开怀大笑。 多回忆回忆也是好的,毕竟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一旁的王虎却是默默望着蒋瓛嘴角那幸福的笑意,满眼都是羡慕。 苦笑了声,又是喃喃自语道:“所以呐,王虎,你做的对。” “蒋哥,想家人吗。”王虎微微颔首,问道。 “想啊,当然想啦,今天尤其的想。”蒋瓛是感慨万千地说道。 “那便回去见见他们也好,蒋指挥使。”王虎这会才是“摊牌”道,他甩了甩手边的人头,又是解释道。 “这是山中的脑袋,也就是他们的统领。” 蒋瓛顿时是陷入了沉思,有些不解的望向王虎。 “我说了,他们有不成文的规矩。”王虎却是讪笑着说道。 “刚刚敲门的是山岛修兴,他是个有野心的家伙,我看人很准的。”见蒋瓛那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也是继续说道。 “蒋指挥使,若你是山岛修兴,进门看见山中那无头的尸体,你会怎么做。”王虎是似笑非笑的问道,他自是明白答案。 蒋瓛是不假思索的说道:“隐瞒,追凶,然后带着我俩的脑袋回去。” 第六十章 宋·神算子·怿 蒋瓛是不假思索的说道:“隐瞒,追凶,然后带着我俩的脑袋回去。” “那山岛修兴若要隐瞒,定然不会闹出太大动静。”王虎也是点了点,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 “一起走。”蒋瓛却是沉声打断道,他自然明白王虎的意思。 闻言,王虎却是哑然失笑,“山岛修兴若是寻不到我俩的踪影,你猜他能瞒多久。” “贪欲的前提,也得看的到希望。” “所以,我一路留下了血迹,他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寻来。” 蒋瓛也是顿时明白了他的计划,抢过话头道:“人头给我,我去引开他们,你跑。” “别开玩笑了,蒋指挥使,你有家有业,有爹有娘的。”闻言,王虎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而我不同,我无亲无故,我的命不值钱的。” 这弃车保帅的戏码,倒是如同宋怿猜测般真切。 言罢,王虎便是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根簪子,塞进了蒋瓛手里,郑重其事的说道: “蒋哥,帮我个忙,好吗?” “帮我还给花琅酒楼的赵姑娘,怿哥儿知道在哪的。” “我……”蒋瓛欲要开口劝解,便又被王虎径直打断道。 “你不值当的。”王虎真切的说道。 王虎也是开着玩笑道,调和着气氛,“况且,你这拖家带口的,我可担不起,弃车保帅啦。” “好。”蒋瓛虽是内心沉重,却还是应声道。 “那就好。”闻言,王虎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顿了顿,又是继续说道:“说实话,我可没有把握逃出去;但你蒋瓛不同,你是锦衣卫指挥使,你肯定出的去的,对吗?” 言罢,王虎也是没给蒋瓛回答机会,又是急忙说道:“待会我朝东北走,你便朝西南绕回半山腰,不出意外,赵百户会在那接你。” “赵百户?”蒋瓛是一脸疑惑的问道。 “相信我,我说了,我看人很准的。”王虎却是自信的拍着胸脯,满口保证道。 言罢,他便是开始说起了自己的规划:“彼时,山岛修兴定然会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但其他小统领可不一定。” “所以,我会在十分钟后,放上一把大火,那时山岛修兴定然隐瞒不住,其他小统领也会被我吸引,当然,我可不敢保证,能吸引所有人呐,哈哈。” “听明白了吗?” 闻言,蒋瓛却是点了点头,目光幽幽的望着王虎,是欲言又止。 “你?倒是跑啊,十分钟内赶回半山腰,我不会等你。”王虎看着蒋瓛那神情,却是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去,嘴边骂骂咧咧的说道。 “现在立刻马上,跑起来。” 言罢,王虎便是一把钻进一旁的灌木丛,径直朝东北方向跑去,手里那血淋淋的脑袋是一晃一晃的。 “对不起了,赵姑娘。” “其实,我也想回去,但是咱爹咱娘都死在了倭寇手里,这仇,我得报呐。” …… 锦衣卫临时驻点附近。 宋怿等人的车马,却是偶然路过于此。 毕竟目的地一致,方向,路线,大抵也是一致的。 宋怿默默撇了一眼,脸色却是愈发沉闷。 刘大同倒是知晓自家贤弟的心情,也是吩咐着车马道:“快些,再快些。” 转过身,倒是朝宋怿宽慰了声,“没事的,说不准有奇迹。” 迂~ 可刘大同刚吩咐完,车马却是皆尽停了下来。 嘚嘚,嘚嘚~ 是马蹄声。 听着声音,是在东边,并且在不断的向他们靠近。 蓝玉这些亲卫,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对于车马的声音是异常敏感。 “下车,起阵,来多少给我杀多少。”乌岳是顿时朗声吼道,声震如雷。 闻言,一众亲卫是齐齐跳下马,摆起了拒马阵以迎敌。 见状,宋怿也是探出头来,毕竟这可是他们出郊外来,头一次看见人影。 这很奇怪,但宋怿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这个点。 没一会,却是只见寥寥十数骑,那状态,好像不大对。 宋怿也是寻声望去,着实怪的很,看那阵仗,马是好马,马背山的人也是身材魁梧,但却是让人生不起一丝害怕。 那种感觉宋怿一时间也没找到词语。 一旁刘大同是直接成了“嘴替”,锐评道:“这怎么蔫了吧唧的,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闻言,宋怿也是顿时睁大了眼,仔细打量着,那身影,那穿着,好像怪眼熟的。 艹,友军。 “收阵,收阵,那他娘的是友军。”宋怿是急忙滚下来马车,上前阻拦道。 没错,就是滚下来的,左脚拌右脚的滚了下来。 闻言,乌岳虽说有些疑惑,但也还是招呼道,“收阵,保持戒备。” 待那十数骑缓缓靠近,乌岳倒是先放松了下来。 看着那蔫了吧唧的模样,还能有什么威胁。 凑近了,宋怿也才瞧见,那两人一骑,走在最前头的,貌似是蒋瓛。 望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宋怿更是打心底认准了自己的猜想。 “蒋指挥使,发生什么了。”宋怿是言简意赅的问道。 “是宋先生呐。”蒋瓛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招呼道。 而那十数骑,见着宋怿,倒是有了些精气神,齐声道:“宋师好。” 一旁的乌岳,此时却是思绪万千,信息量好像有些大。 这便是蒋瓛? 这晦暗无光的死人脸,就是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吗? 蒋瓛那本就不苟言笑的脸庞,夹杂着颓唐,显得是忧伤淡冷,了无生趣。 而宋师又是什么鬼?上一次乌岳听到有人喊这,貌似还是那宋濂。 宋怿也是微微点头示意,便是转过头,直截了当的朝蒋瓛问道,他心里急切的想要验证自己的推导结果。 执行任务,失败,佯装被抓,? 身份暴露,杀敌逃困,? 放火烧林,弃车保帅,? 两人快速的攀谈下,倒是一一验证了宋怿的推导。 宋怿所猜想的起因、经过与结果,竟是完完全全的正确。 如此故事化,甚至戏剧性拉满的事情,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而参与推导的众人,皆尽沉默不语,甚至是有些难以接受。 但他们那诧异的神情,却是不约而同,且完全一致的表现在了脸上。 推导出结论是一回事,但这推导的?跟事实一模一样,这又是另一回事呐! 真?宋·神算子·怿。 而站在宋怿身后,听得真切的乌岳,脑海里除了诧异外,却是浮现出一个别样的想法。 “辣么大一个人才,不骗来我蓝家军怎么能行。” 第六十一章 新仇旧恨与赋诗助兴 站在宋怿身后,听得真切的乌岳,脑海里除了诧异外,却是浮现出一个别样的想法。 “辣么大一个人才,不骗来我蓝家军怎么能行。” 而宋怿也没背后长眼,自是不知道这乌岳危险的想法。 验证完自己的猜想,宋怿也是开门见山道:“还有多少人在那山上。” “二十二人。”蒋瓛木然应道,说话时眼神飘忽着,迷离着,视线又是不自觉的朝那山上望去。 望着望着,蒋瓛不由朗声说道:“王虎、赵隆、于朋、庄茂、耿功、郑岳……李承德、李承厚,二十二人。” “别在意,不是你的问题。”一旁的老张也是看出蒋瓛的不自然,出言宽慰道。 即便他蒋瓛不去交易处,也会有另一个李瓛,张瓛,或是王瓛去。 可事情是发生在他蒋瓛身上的,他怎么能不在意,那可是活生生的性命,你如何让他不去在意。 宋怿倒是丝毫没关注二人的对话,他又在头脑风暴着。 对宋怿来说,人数多少不重要,山上的是谁也同样不大重要。 只要有锦衣卫的人在,他便会去。 纵然是只有一人在那山上,他宋怿也会去,活着,便把人带回来,死了,便把尸首带回来。 一声宋师,他便得称的上这一声宋师。 宋怿继续问道:“对方是何许人也,有多少兵马。” “倭寇,约莫得有两千人。”蒋瓛是平静地说道,脸庞仍是沉静的如水一般,好似无悲无喜。 闻言,宋怿却是猛然变化了脸色,他倒是设想过许多答案,但是从来没料想过,竟会是日本鬼子(倭寇)。 “弹丸之地,也敢倭痍天下。”宋怿是一字一顿,拖着长音说道,话里话外都透着着切齿的恨意。 可谓是新仇夹旧恨,不过这新仇的在现在,旧恨在未来。 “锦衣卫乃天子亲军,这便是触怒天子的威严,是犯我大明的威严。”愤怒的情绪如狂潮般涌上他的心头。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宋怿怒不可遏的说道,他不由想到了那八百多年前,在应天府脚下那场血案。 闻言,刘大同也是愣了愣,他从未见过宋怿如此之愤怒。 从未。 见状,那老张却是连忙出言劝阻道:“宋师,不能冲动呐,冷静。” 蒋瓛却是没有再言语,他已然知晓,宋怿去意已决。 那般坚毅的眼神,他今日已是见过两回。 劝不到的人,也便不必再劝。 闻言,宋怿却是没搭理老张的话语,转过身朝着乌岳沉声说道:“此去怕是生死难料,尔等是可以选择不去的。” “国公爷吩咐过,一切都听宋先生安排。”乌岳是正色道。 言罢,乌岳却是自顾自的讪笑了声,继续说道:“况且,宋先生莫不是有些太小瞧看我们了。” “追凶之事,我们是不如锦衣卫厉害,但上阵杀敌,我蓝家军,若称第二,便是没人敢称第一。” 还没等宋怿回话,那锦衣卫里头,却是跑出一人,急忙上去,皱眉说道:“当真是蓝家军?” “还能有假不成。”听到此,乌岳身旁一人是上前应过,毕竟那说话的口气,可是有点挑衅的意味。 “三儿,回来!这不是你插话的地方。”那老张急忙上前,拉住了那锦衣卫,斥责道。 这急忙跑出的锦衣卫,便是先前那探查出倭寇的三儿。 老张转过身,又是朝着宋怿几人躬身致歉。 可宋怿却是看着,那三儿欲言又止的模样,定然是有着要紧之事。 他不由出声拦道:“让他说吧。” 那三儿也是急忙抽身而出,开口便是“直抒胸臆”的说道:“宋师,那等倭寇简直就是畜生。” 直抒胸臆——直接开喷。 闻言,众人皆是撇过脑袋,饶有兴趣的听了起来。 宋怿也是肯定的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不出意外的话,你们路上可是未曾见过人烟。”三儿是意味深长的说道。 闻言,宋怿等人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摇着脑袋。 仔细想来,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那又如何。”刘大同是疑惑的问道。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城外的百姓,怕是皆尽遭了倭寇的毒手,我们有去探查过一些村庄,但村里却是空无一物,财务,畜牧,包括尸首,皆尽不见。”那三儿是愤恨的说道。 “此事,我有向赵百户旁敲侧击问过,可赵百户并没有正面回答我;如此,结果也不难想。”他说话的声音不高,但喉咙里却是滚动着一丝丝的颤音,透着难以掩饰的紧张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呐,宋师。”那三儿是恳求的说道。 听到此,在场众人是皆尽变了脸色,惊愕地抬起头,两眼死死的看向了那三儿。 没有人会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宋怿却是神色漠然,这味,他可太熟了。 这不就是大名鼎鼎的三光政策吗?或许历史考究,可以尝试把三光政策的源头追溯于此。 没一会,宋怿又是忽然笑了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声短粗,那笑声里更是透着一股子古怪。 他笑的是自个,他竟然一度犹豫,要不要杀光这倭寇。 宋怿先前是觉得,后朝的仇,前朝报,说起来是有些离谱的。 但若是换个角度思考,却是能明白另一个道理;这倭国人,从前朝至后朝,好像都?该杀。 想到此,宋怿也是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倭寇,杀我大明百姓,犯我大明国土,辱我大明国威。” “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 闻言,一旁的十数锦衣卫,却是闻到了一丝不对劲,那是一种熟悉且让人上头的感觉。 蒋瓛是默默望了眼宋怿,他晓得,宋怿又要开始灌鸡汤了,硬塞嘴里那中。 毕竟这一开口就是,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 味太正了! 至于那批蓝玉的亲卫,别问,问就是在鼓掌了。 “听懂,掌声!”宋怿声色俱厉地说道,开始了自己的魔法。 言罢,掌声雷动,五百号亲卫是齐刷刷的鼓起了掌。 禁止在歪瓜面前使用魔法! “蓝家军,何在。”乌岳更是跟喝大了似的,朗声吼道。 “在。”众亲卫是齐声应道,声势震天。 一旁十数锦衣卫,却是以一副过来人的眼神,望向众亲卫,肯定的点了点头。 第一回,那感觉,确实比较上头。 第二回吧,其实也挺上头,手是真不受控制,想不鼓掌都不行。 “此情此景,吾便赋诗一首。”宋怿是趁热打铁道。 等打足鸡血,再去上阵杀敌。 “无首有身只自猜,左啼魂魄右啼骸。” “凭将志译传番语,看尔来生敢再来!” 他开口滔滔,语出惊人,说众人一时愣住,沉默片刻,忽然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众人轰然叫好。 “蓝家军,还请披坚执锐,随我杀敌。”宋怿一字一顿,真切的呐喊。 声音虽然不高,但却是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众亲卫应声道。 此番,倒是连蒋瓛听得都是有些热血沸腾,他不由向宋怿轻声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待起东风,诱敌入林,以箭为引,环林而焚。”宋怿是言简意赅的说道。 “逆风以候,灭溃败之军。” “是。”蒋瓛自是明白宋怿的意思,沉声应道。 不过其间的疑惑,蒋瓛却是未开口,这也不是他该思考的。 言罢,宋怿却是想到了什么,又是嘱托道:”把吕鸿朗跟刘大同也一并带去。” “启程。”宋怿转过身,向着乌岳朗声说道。 乌岳也是明白了暗示,声色厉俱地说道: “蓝家军,披甲!” 哗~ “执刀!” 哗~ “上马!” 哗~ “随我冲锋,杀敌!” 言罢,乌岳是一马当先,直冲而出。 宋怿却是仰首大笑,跟上前去,又是赋诗助兴。 “短剑随枪暮合围,寒风吹血着人飞。” “朝来道上看归骑,一片红冰冷铁衣。” …… “宋公时年十八,为布衣秀才,遇倭寇犯中都之地,将五百重骑出凤阳,闯贼营七进七出,天借东风,大溃倭贼。”——《明史》·卷一百二十五·列传第十三 第六十二章 活阎王 与此同时,倭寇驻地以东。 如今火光已是被完全熄灭。 一颗平平无奇的灌木丛里。 撕啦。 衣物撕扯下的声音。 “嘶~他奶奶的,下手真狠呐。”王虎从衣上撕下根布条,便是简单包扎了伤口。 钓鱼执法玩多了,他自己也是被钓了一回。 十分钟前,王虎放的那把火放,是顺着风,直接烧到了倭寇驻地。 顺带,王虎也把紧跟着他的十数倭寇,一并烧了。 至于结果如何,王虎可没空去看,只是听得那鬼哭狼嚎的,大抵是活活烧死了。 他可是蹲在逆风口,专心钓鱼。 每每看见那慌忙逃窜出的倭寇,王虎很是兴奋。 他总会在地上洒些血迹,毕竟,谁不是眼红那千两银钱呐。 待倭寇寻着血迹,兴奋之时,王虎便会从身后窜出,送上一程。 逐渐的,王虎是越杀越红眼,鱼也是越钓越大。 殊不知,他王虎可一直都是,那群倭寇眼里的鱼。 当倭寇发现一个人解决不了问题时,他们采取了最简单的法子,报团取暖。 不旧前,王虎便是照常尾随落单的倭寇,不经意时,在他背后捅上一刀,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可谁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王虎会玩诱饵,那倭寇难不成就不会? 人家也有诱饵,甚至玩的比王虎还大些,王虎拿血迹当诱饵,而倭寇却是拿人命当诱饵。 因此,王虎也是品味到,被人从身后捅刀子的滋味。 只不过,这黄雀貌似是个食素的,三打一,而后不出所料的被王虎反杀。 三个打一个被反杀,你会不会玩啊! ——怒吼天尊rotk 随后,王虎便是钻进了这灌木丛。 包扎完,王虎却是有些不知所措,再去尾随人家,貌似有些不太礼貌了。 况且,这背后捅刀子的事情,也不能老干不是。 可没等王虎思考出对策,外头便是传来了声响。 “锦衣卫大人,我知道你在里面。”听着声音,大抵是那山岛修兴。 王虎倒是没探头去看,也只是猜测。 这火灭了,倭寇的大部队也是迎了上来。 此刻,外面定然是围的水泄不通。 “缴械投降吧,我们保证不杀你。”没一会,外面那人又是朗声说道。 只是这话,也就骗骗他们倭国人了。 毕竟,他们可是那,动不动便会切腹自尽的民族。 不过王虎却是有些不理解,这上千号人,抓他一个人,还需要这么小心翼翼吗? 这倒是王虎小瞧自己了,换位思考一番,他们需要面对的,可是一位手刃了几十名大和武士的刽子手,谁又敢妄自上前去。 但凡不小心,便是物理降温,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并且在那倭寇的队伍里,已是给王虎传出了一道“活阎王”的名号。 或者说是,火阎王。 活活烧死十几号人,称声阎王属实不为过。 没一会,那道声音又是响起:“锦衣卫大人,我们来做个交易,我知道,你们明朝人讲究体面。” 听着声,方位比先前近了些。 王虎是挑起一丝缝隙,看清了来人,正是那山岛修兴出,距离也还算安全,这才沉声道: “什么交易,山岛。” 王虎是不经意的套起近乎,有心之人必然会起疑心。 毕竟以切腹自尽来证明清白的民族,岂会不生性多疑。 王虎是不介意谈判的,毕竟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谈判对他来说,其实是个好事,毕竟这谈判的一时半会,他大概会是安全的。 “很好,我们迈出了第一步,你可以信任我的,对吗?”那山岛修兴却是欣喜的应道。 言罢,他又是继续说道:“你把山中先生的脑袋还给我们,我们便给你留一个全尸。” “用你们明朝人的话讲,这叫礼……尚往……来。” “你给山中先生留下一点体面,我们也给你一点体面。” 闻言,王虎的脸上,却是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笑意。 王虎是个很实际的人,他向来只考虑性价比,体面可是个与他不沾边的词语。 毕竟,面子可不能当饭吃。 就像现在说话般,王虎得考虑怎样显得更亲切,却又无意。 “让我想一会,不会太久的,山岛。”王虎不动声色的提及着山岛修兴的名字。 第二次。 其实对方的目的性越明确越好,这样他才能思考出恰当的对策。 死是必然要死了,王虎只是打算死得更划算些。 他很贪的,即便是选择自己的死法时。 “我当真没看错你啊,山岛。”思索了番,王虎是一语双关的说道。 你果然很有野心,这后半句话,王虎却是留在了心里。 王虎是又一次提及了山岛的名字,语气也得愈发亲切。 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 没一会,他又是讪笑着说道:“我同意交换,山岛。” 言罢,王虎便是急忙抓起一颗石头,扔了出去。 想对策,也是需要时间的。 东西一出,外边便是抢成一团。 听着那声响,王虎是默默摇了摇头,拿起山中的脑袋,又是往后撤了一大截。 这灌木丛,当真能藏的。 这会,抢的头破血流的众人,也是总算发现了不对劲。 “你耍我。”山岛面目狰狞,怒声喊道,他可是废了老命才抢到的石头。 “别生气嘛,山岛,用我们明朝的话讲,这叫做投石问路。”王虎是瞎扯着说道,他还没想明白怎么应对。 言罢,他又是甩出一块更大的石头。 王虎觉得,他还需要那么亿点点的时间。 毕竟思考一个恰当的对策,必然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嘭~ 清脆的声响,是自由落体所发出的声响 石头,大抵是径直砸在了某位幸运儿的脑袋上。 “啊!”一声惨叫声响起,王虎大概能听出来是山岛。 他这是不幸的,又的幸运的。 被石头砸脑袋这种事,当然是不幸的。 可某种程度上来说,王虎拿到了石头,还是两颗,如果王虎丢的是脑袋的话,这便是连续抢到两颗脑袋。 这是一种何其幸运的表现。 “山岛,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点别急。”王虎也是胡搅蛮缠的说道。 “我们明朝有句古话,叫做事不过三,你相信我。”王虎也是扯着皮,嚷嚷道。 可没等王虎扔石头,外边却是内讧了起来。 这一刻,怀疑的种子发芽了。 他不由尴尬的放下了手边的石头。 王虎是挑起缝隙,默默的看戏吃瓜,因为隔的太远,倒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商讨后,大抵是山岛修兴妥协了。 反正最后的结果,是那山岛修兴往后退了好几米远。 “相信我,山岛。”王虎是最后逼逼了句,便是势大力沉的甩出了山中的那颗脑袋。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颗脑袋上。 他也是抓住这个时机,从灌木丛里窜出。 望着被甩下的脑袋,那前头的两人却是猛然后退,他们看着那势大力沉的下落姿态,便是吓破了胆。 唯有后头的山岛修兴,是一点没犹豫,看准机会,便猛然冲出。 “我看人果然准呐。”王虎是不由喃喃说道。 这山岛修兴的野心,可是比司马昭还显眼。 这山岛俯冲上前的姿态,倒是合了宋怿的心意。 等的就是你,山岛修兴。 杀人榜排名第一,山岛修兴,今日三十三,总计四百七十一。 六十三章 站着死 等的就是你,山岛修兴。 杀人榜排名第一,山岛修兴,今日三十三,总计四百七十一。 “我思来想去,果然还是杀你最赚,山岛。”王虎是朗声笑道。 他抡动右臂,手里的大刀向着那山岛修兴猛然劈去,出手快准狠,刀风凌厉,呼呼作响。 不过山岛修兴却是快他一步,抢先拿过了山中的人头。 不过待山岛低头时,王虎的刀也是到了。 山岛自是来不及反应,可下意识的本能,还是让他侧了侧身子。 王虎倒是想微调刀头,可那腰后的伤却是隐隐作痛。 若是转向,怕是会泄了力气。 虽是让山岛避开了要害,但那刀仍是实打实的劈在了他的背上。 换做平时,王虎这一刀下去,那山岛少说得折去半性命。 而今却说说不太准,况且没受伤的话,山岛也不会跑在他前头抵达。 不过如今,扯平了。 “啊~”山岛是借势倒飞出去,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狼狈地爬起。 不过王虎哪能就此放过,他双足一顿,便是靠了上前,再次抡起大刀,一刀从后至前,抡出一轮半月。 那沉重的大刀,自上而下,重重地向山岛砸去。 身姿比起那曾夺刀劈砍的吕鸿朗更为舒展,而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缘故。 那气势与力度,可是差了好些。 山岛那虚伪的脸庞上也是罕见的露出了惧意,他提起了手里的脑袋,护在身前。 砰~ 一声闷响。 却是阴差阳错下,刀没有劈穿脑袋,死死的卡在了骨头里。 山岛只感觉手臂发麻,那山中的脑袋却是被震得落在地上。 遭一旁的两人夺了去,刀也便被夺了去。 已是打到这种地步,王虎哪肯罢休,况且他早已没有退路。 他挥拳而出,猛然轰向山岛修兴,拳头带风,呼呼作响,一拳比一拳狠厉,猛攻对方的要害之处。 面对王虎的猛攻,山岛修兴却是有心无力,一记记沉闷的拳响落在他的身上,他渐渐招架不住,踉跄后退,直至身体倒飞而出。 直接撞向身后的树木,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他几乎听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响。 可阴差阳错下,山岛修兴也是倒飞出了外围,被人群围住,救了下来。 看着外围傻愣着的众人,已是奄奄一息的山岛修兴都是不由破口大骂道: “八嘎,放箭,放箭啊!射死他!” “可旗头他们,还在里边。”小队长却是指着里头那抢着脑袋的二人,犹犹豫豫的说道,有些抉择不定。 “クソブタ(猪头),替旗本大人报仇,才是最重要的。”山岛修兴是怒斥道,一点没留情面。 那俩家伙,要是死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没等他看到那场面,便是因失血过多,晕厥了过去。 没等那小队长做出抉择,便又有人焦急的跑来,却是看见了正好晕厥的山岛修兴。 见状,小队长是沉声说道:“跟我说也行。” 那人便是禀告道:“后营有骑兵杀来了,人数未明。” 闻言,那小队长却是有了抉择,朗声指挥道:“矢を放つ。(放箭)” 而从后营杀来的,便是姗姗来迟的赵隆等人,只此三十一骑。 赵隆倒没有妄自行动,他分出十骑留在了后营,特意营造动静,可谓是雷声大,雨点小。 可谁曾想,恰逢后方兵力薄弱,大部队皆尽被调走。 再加上那王虎的威名,这等倭寇便是早被吓破了胆,一见着飞鱼服便是诚惶诚恐。 一时间,后方这数百人的兵马,却是被十骑吓得慌乱不已,不敢出兵,不敢迎敌。 而另一边,赵隆倒是领着二十骑,跟随在了行进部队的后头。 待他们抵达前方,便是看见了漫天箭雨,那箭雨所向之处。 唯有一人,两尸。 两具满身是箭,倒下的尸体。 一人,浑身是血,站立着,身上插着些许的箭头,一手拿着把残破的大刀,一手拎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还裂开了个大口子。 刚才那会,杀山岛不成的王虎便是调转枪头,奔向了夺脑袋的两人。 可还没等他动手,那漫天的箭雨便是应声落下。 王虎拉过一人,贴在了他的身前,至于另一人,便是被活活射死在这箭雨中。 而被他挡在身前的那人,也是抵挡下了一波箭雨,才是硬生生的坠倒在地。 王虎亦是中箭不少。 而第二波箭雨,又是袭来。 便是刚刚赵隆等人所看见的那漫天箭雨,只为他王虎一人。 王虎想去再拉起那枚“挡箭牌”,可却已然是再生不出力气,。 无奈下,他耗尽最后一丝的气力,从那脑袋里拔出了大刀。 也便站着死罢。 第二波箭雨也是应声落下,无数的箭矢从王虎身旁呼啸而过,更有无数的箭矢直插进了王虎体内。 而王虎却是同没事人般,仰首大笑起来,那爽朗的笑声里,分明充满着一股苍凉之意,饱含着难以述说的忧思,又不乏对这岁月的眷恋。 只是没一会,那呼啸的声音又是从他耳边响起。 他已然是数不清自己中了多少箭,视线逐渐模糊,意识也慢慢模糊了起来。 他已是无力气说话,便只是心里思索着。 毕竟,这样没那么费力,“死之前总不能太痛苦吧。” 隐约间,王虎却是听见了赵百户的声音,不由思索着,“好像开始出现了幻觉。” “人死前都会这样吗?” “咦,箭不射了吗?我应该还没死吧。” 王虎再是抬过头,却是看见眼前有人呼喊着,但视线的,却是已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他不由思索着,“这人怎么那么眼熟,他是在喊我的名字吗?” 王虎想伸手揉揉眼,却是抬不起来,手好像被死死黏在了刀上。 “这样也好,好歹是站着死的。” “咦,怎么开始晃晃悠悠了,我不是用刀抵住的吗?” “这是要死了吗?” “刚刚好像又连累死了两个,山岛也是半死不活了,这倒是死得值,不亏。” “算起来,我得杀了五十七个倭寇崽子,不对,五十八,算了,记不清了,反正全家的本,劳资都赚回来了。” 王虎是尽力的睁开眼,想要再看看这世界,却是看见眼前那人又靠了过去,还抱紧了他。 “那人怎么抱住我了,好熟悉。” “这就是赵百户,我不会记错的。” 这一刻,王虎却是忽然听了清楚,看了清楚。 是赵隆在喊他,“虎子,虎子,你身体怎么这么冷啊。” “会没事的,我带你回去。” 王虎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问道:“你怎么在这,蒋瓛呢?” “蒋瓛我派人送走了,安全的很。”赵隆却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诶,你不要多想,只是我还有忙要他帮而已。”王虎倒也是解释了番。 言罢,他又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老赵,我今日杀了五十九个倭寇崽子,全家的本,劳资都赚回来了,你呢?” 他与那赵隆的父母,都是死在了倭寇手里。 王虎是急忙的炫耀道,毕竟,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 “行了,别说了,我带你回去。”赵隆是拭干了眼泪,强挤出微笑道。 “我还以为,我要身首异地了呢。”王虎是继续说道。 “真好,终于可以见到爹娘了。” “有机会的话,带我回台州府一趟吧,把我骨灰扬进海里,我怕他们找不到我。” “记得,偷偷的火葬。” …… ps:《大明律》规定: “其从尊长遗言,将尸烧化及弃置水中者,杖一百;卑幼并减二等;若亡殁远方,子孙不能归葬而烧化者,听从其便。” 第六十四章 回忆与问题根本 路途中,宋怿却是思索起来来时的一些事情。 倭寇之事情,定然没那么简单。 倭寇能进内陆,那沿海怕已经是情况堪忧。 此事若是找到朱椿,怕是也解决不了问题,朱椿即将调任蜀地就藩,这贸然参与沿海之事,怕是落人口舌。 于朱椿,于他,都并非好事。 若是寻蓝玉,那倒是有些越界了,此事蓝玉若是知道,那必然会去解决。 但他只是一个臣子,调动重兵,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随口套个造反的名号是一点不为过。 况且蓝玉现在这得势的样子,朱元璋怕是已经有了意见。 此番,怕是直接送蓝玉上路。 倒是有一人,定然可以解决的问题。 旁人也可以牵线搭桥上,那便只能说明太祖——朱元璋。 便是朱椿,便是蓝玉都能替他牵线。 可问题在于,朱元璋凭啥信的一个无名小卒。 片面之词吗? 如今明朝这状态,宋怿也是稍有耳闻。 贸然行兵打仗,是不可能的。 当然,朱元璋好打仗都是不假,但问题在于劳民伤财,若是一无所获呢? 宋怿拿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渐渐的,他也是越思索越远。 …… 方孝孺?蓝玉?朱椿? 想到与二人的接触,宋怿倒是摊牌了一番。 一个时辰前,蜀王府外。 那两人是拦下了他的去路。 “所以,方掌柜,找我所为何事?莫不是道听途说了些什么?”宋怿转过头,朝着方孝孺问道,至于蓝玉,他是不太敢看的。 尽管方孝孺是自己人,但宋怿还是觉得,能不暴露还是不暴露,多瞒一会算一会。 “啊?宋小先生此言何意。”方孝孺是没听懂,不禁问道。 闻言,宋怿脸上顿时多了几分喜色,不知道那就好。 可还能宋怿开口遮掩,好心人蓝玉便是抢过话头,解惑道:“明朝,宋姓可不多,能与蜀王殿下交谈甚欢的宋姓,更是不多。” 听到此,方孝孺才是恍然大悟过来。 可没等方孝孺回话,宋怿便是拱手作揖,抢先说道:“我听祖父提过方先生很多次,他还不禁夸赞您,儒学比之太子殿下,甚之。” “啊?啊!”听到宋怿口中肯定的话语,方孝孺不禁失声惊喊道。 他未曾想过,老师竟然还有位孙子,当年那案子可是闹的沸沸扬扬,老师命大,保住一命,可也病逝与返乡途中。 何曾想,老师竟然还有位孙子。 他急忙的冲下前,手忙脚乱的摸着宋怿的脸庞,打量着,嘴边喃喃道:“像,太像了老师了,这些年,苦了你了。” 言罢,便又放下了手,低头沉默。 而宋怿是趁着空,连忙抽出身,一脸尬笑着说道:“不苦,不苦,有蜀王殿下照拂着。” 言罢,宋怿便是缓缓上前,恶狠狠的盯着蓝玉,手里却是恭敬的添着茶,似笑非笑的说道, “你茶是我托人从蜀地带的花茶,也不知道合不合凉国公的口。” 闻言,蓝玉是爽朗的笑了,接过茶品了品,中肯的说道:“是正宗的花茶。” 见状,宋怿也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挥了挥手,招呼着吕鸿朗过来。 意味深长的说道:“吕兄,再是泡上一壶,给凉国公多添点。” 言罢,才是转过身,背着蓝玉,嘴边嘟嘟囔囔的不停,却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属于是敢怒不敢言了。 可心里那国粹是一句接着一句,“就你?叫蓝玉呐,话咋这么密呢。” “喜欢喝就多喝点,少张嘴。” “那方掌柜找我为何?”回过神,宋怿也是变了脸色,拾起微笑,岔开话题道。 闻言,那方孝孺却是沉默了好一会,才抬过头,神色淡然,其中又带着一丝欣慰。 嘴里答非所问的喃喃道:“这才合理呐,也便是老师的孙子,才能有如此风采,如此才干。” “颇有几分宋师年轻时的风采,或者说,更甚之也不为过,哈哈。”说着说着,方孝孺是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更多是,可能是欣慰,转过头,又是打量了一番宋怿,这才想起了人家问的,微微颔首答道: “其实吧,我这番来,是为了那《射雕英雄传》。” 言罢,他又顿了顿,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憨笑道:“我主要是想问问,那《射雕英雄传》的手稿,可有新的了。” “嗯……倒是有的。”这番倒有些出乎宋怿意料,随声附和着几声道。 “真的吗?”而听闻确切回答的方孝孺,顿时双眼瞪大,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 蓝玉上一次见到他这般惊讶与激动,还是在上次。 如果细细深究的话,应该可以具体到三分钟前。 没等宋怿开口答复,那方孝孺却是贴了上来,脸上伴随着一种极其微妙的目光,盯着宋怿,嘴边喃喃道:“黄蓉妹妹,我的黄蓉妹妹,杀郭狗,夺黄蓉。” 盯得宋怿都有几分瘆得慌。 宋怿甚至觉得,这方孝孺的眼神,比昨日他给锦衣卫“上课(洗脑)”时,那痴迷的目光还要微妙。 宋怿可是记得,第一次见到这种目光的时候,还是在上辈子。 某位领导给自己画饼时。 “那凉国公找我,所谓何事。”为了逃避那目光,宋怿也只好硬着头皮,看向了蓝玉,问道。 可两人对视下,宋怿却是有点不适,具体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如果通俗点的话,宋怿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连老底都看穿了。 闻言,蓝玉倒是没明说,而是岔开话题问道:“凤阳府张家之事,可是你所为。” “不是的。”闻言,宋怿是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张家那事,他是这辈子不可能承认的,不可能。 而蓝玉闻言,确实轻轻点了点头,颔首微笑道:“那就是了。” 闻言,宋怿没有言语,急忙回避了那蓝玉的目光,小眼神示意着吕鸿朗,动手!动手啊! 把他茶赶紧给我添满! 果然还是被看穿了,宋怿这回是可以给出肯定的答案了。 内心无奈的同时,不忘回避那灼热的目光,灼热到能把人看透的目光。 不过蓝玉可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宋怿不开口,自然有其他的突破口。 随后,他便抬手指了指一边的吕鸿朗,若有所思的说道:“一件事,换一个位置,你不亏。” 闻言,吕鸿朗却是没说话,摇了摇头,默默添上了茶。 蓝玉的意思他是听明白了,但有些东西可以应承,有些不能。 事,要的是宋怿的事,可位置,却是给他吕鸿朗的位置。 见状,宋怿倒是没太纠结,走上前,便沉声问道:“什么事,说清楚。” “不着急决定,想好了再来找我。”蓝玉却是同没听见般,径直无视了宋怿,朝着那吕鸿朗不紧不慢的说道。 言罢,便朝朱椿蓝问雪走去,寻宋怿是首位,但这毕竟是蜀王府,那也是自家女儿女婿呐。 宋怿起身要追,却是被吕鸿朗拦了下来。 “不着急,公子,其实去不去无所谓的。”这会吕鸿朗也是扭捏了起来,虽说嘴上嚷嚷着宋怿帮忙,不过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见此,宋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又望向了方孝孺与那继续拍着马屁的刘大同。 没等宋怿开口,方孝孺便是似笑非笑的说道:“一本手稿,可是不够。” 方孝孺倒是直接了当,双方都互有需求,并且需求都摆在了明面,也就不需要再打什么马路眼了。 闻言,宋怿却是没说话,比出一根手指。 方孝孺是摇了摇头,公归公,私归私,于他方孝孺而言,二者不可混为一谈。 而宋怿却是一字一顿地说道:“一部,一整部。” “成交。”方孝孺也是干脆利落的应道。 宋怿没去讨价还价,甚至于有些大方过了头。 不过他还是有些小算盘在的,毕竟付出的越多,那方孝孺也便能上心许多。 大兄的仕途之路也能走顺些。 方孝孺也是明白人,转过头,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手稿,若是能有人于我时不时送来,也能少折腾我这老胳膊老腿。” “希直先生,这活我熟,要不我来。”刘大同是急忙说道。 方孝孺倒是稍稍客气了一番,“不好吧,这也挺折腾人的。” “放心,年轻人就要多折腾嘛,尽管交给我。”刘大同却是拍着胸脯,满口答应道。 闻言,方孝孺也是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独自品起了那花茶。 面包解决了,也该谈谈理想抱负,诗和远方。 见状,朱椿也是迎了上去,总算是轮到他上场了。 这不,施展理想抱负的平台到了。 …… “走吧。”宋怿也是收拾起情绪,平静的说道。 那想到了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汤和。 应付这两位,可是费劲。 汤和的话倒是老交情了。 再加上锦衣卫,或者是蒋瓛,此事倒是并非不可为。 如今,他也是惦记起了出城干活的锦衣卫们。 也惦记起了信国公汤喝。 “怕是,来不及了吧。”吕鸿朗想了想,打断道。 “来得及,去城门口,等兄弟们,凯旋。”宋怿温和的说道,脸上有着一丝兴奋却又夹杂着失望。 “咦,下雨了,等等我,去拿伞。”刘大同望着天气,皱眉道。 而听到此,宋怿却是脸色骤变,仿佛笼罩着一层寒霜,眼神也变得冷淡起来。 “赵隆,你个衰仔,老天爷不帮你就靠自己吧。” …… 第六十五章 弯弓、搭箭、射之 迂~迂~ “乌岳大哥,前面有声响。”宋怿是耳尖的听到了前面的声响,急忙说道。 “不对劲,这声音像是马的嘶叫声。”言罢,宋怿又是补上一句。 乌岳倒也不含糊,轻轻挥手示意道:“速去探探,切莫打草惊蛇。” 闻言,身旁便是几人一窜而出。 “其余人,下马,牵绳。”乌岳又是吩咐道。 没一会,那几人便是赶了回来,一脸凝重。 “情况如何。”没等乌岳开口,宋怿便是急切的问道。 “禀宋先生,确是倭寇,人数众多,至少得有两千人马。”那探子倒是真切的回道。 “可有我们的人?”宋怿直截了当的问道。 闻言,那几人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这……属下不知。” 宋怿这也是才意识到,这蓝家军倒是未曾与锦衣卫打过交道,怕是认不清脸。 闻言,乌岳却是又挥了挥手,示意向前先靠过去。 借着灌木丛的遮挡,宋怿等人也是悄然行进着。 没一会,那探子便是开口道:“到了,掀开眼前这灌木便是能看见。” 宋怿倒是轻轻挑开,放眼望去。 映入眼帘的,倒是一片苍黑。 远山渐次葳蕤的植被燃烧成枯灰,连片葱郁的灌木林被火光削平。 而站于那一片苍黑下的,是乌泱泱一大片鬼子(倭寇)。 看那阵仗,里一层外一层的围堵着,一时间,宋怿也是没寻见锦衣卫的身影。 不过宋怿大抵知晓,能被这倭寇里三层外三层困住的,也便只有锦衣卫。 可没等他思索多久,耳边却是一道熟悉的笑声响起。 寻声望去,宋怿也是看见了那熟悉的飞鱼服,熟悉的绣春刀。 只是绣春刀已是断了刃,飞鱼服也是染了血。 那领头之人,身上已满是疮痍与箭矢,可脸上却是不见半分痛苦之色。 于他身后的锦衣卫,情况也是大同小异。 就连他们坐下的马骑,也是满身疮痍,止不住的哀嚎,止不住的流血。 领头之人,便是那赵隆。 至于赵隆身后的锦衣卫,却是只剩六人六骑。 便是这七人七骑,伫立在那包围圈中。 被那倭寇里一层外一层的包围着,水泄不通得围堵着。 赵隆朗声狂笑着,声音透着一股肆无忌惮,言语中更是对那倭寇的蔑视与嘲讽。 “这点程度,是不是在给小爷我挠痒痒。” “蛮夷之族,莫不是连拉弓射箭都没学明白,要不还是回尔等的倭国去吧。” “哦~差点忘了,尔等可是丧家之犬,回不去呐。” 赵隆是一字一句撩拨着他们的底线,言辞激烈,直直的朝着痛处戳去。 没等赵隆再开口,宋怿便是望见了一道“风景”,犹如那赵隆曾见过的一般,漫天箭雨。 朝着那七人七骑,直直的射去。 顿时,赵隆几人也是连忙四散开来,各种朝着倭寇的包围圈冲去。 无他,唯手熟尔。 见状,那倭寇也是熟练的列阵立盾,抵出钩鎌枪。 无他,…… 钩鎌枪是在枪头锋刃上有一个倒钩的长枪,又称“麻扎刀” 。 枪长七尺二寸,其中枪头为八寸。枪头上尖锐,其下部有侧向突出之倒钩,钩尖内曲。 枪杆长六尺,粗圆径为四寸,以木制成,杆尾有铁鐏,长四寸。 于博弈中,专钩马腿,从而迫使敌军落马,创造战机。 (可参考着名战役典故:宋江大破连环马) 可那倭寇纵然是列下阵来,也还是被锦衣卫硬生生的闯破。 不过人欲杀敌,马却是已然撑不住。 嘶~ 又是几骑,被硬生生的横割下马腿。 锦衣卫倒是当机立断,一抖马缰,便是喝出半分空当,看准机会,又是提刀猛冲而出。 一刀接着一刀,直击要害,纵是以伤换伤也是亦然不惧。 一个不亏,两个血赚。 一时间,在这锦衣卫的搏命下,倭寇的包围圈也是被生生撕开了缺口。 穷途末路的锦衣卫足够不要命,那倭寇也是足够惜命。 但只此七人七骑,撕开口子后,却是无力再突围。 见状,吕鸿朗却是忍不住,连忙要起身上马,赶往救人。 可没等起身,便是被蓝家军的人一把摁下。 “别冲动。”宋怿冷然说道。 言罢,他便是转过头,看见了那乌岳稍显为难的神色。 宋怿已然明白,那可是好几千人马,贸然冲锋,必然是会损失惨重。 不过他刚才却是注意到了一点,倭寇那好像没有主心骨的样子。 一者,射箭时,那箭雨虽然气势宏大,可却是稀稀落落,前后脱节很大;二者,两军交战,最先斩的便是逃兵,那倭寇见冲锋便躲的行径,无异于逃兵。 “意犹帅也,无帅之兵,谓之乌合。”宋怿也便意味深长的说道。 闻言,那乌岳也是舒开了眉头,若有所思。 思索了番,他还是转过头看向了宋怿,问道,“宋先生可有良计。” “不知,蓝家军可擅骑射?”宋怿言简意赅的问道。 闻言,乌岳倒是自信的回道:“自是擅长,哪有骑兵不擅射的道理。” “那便好,我倒有个不成熟的意见,不知乌岳大哥可否一听。”宋怿说道。 乌岳轻声应道:“愿闻其详。” 宋怿也是毫不含糊,直截了当的说道:“快、狠、准。” “快马轻骑,直破敌型;直插要害,解决危机;精准射击,退却追击。” 言罢,一波箭雨恰好散去,此刻便是最好的时机。 宋怿仍是目光幽幽的望向乌岳,乌岳也是有意识的回过首。 两人目光恰好相交,宋怿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乌岳已然是有了抉择。 他们的目的可是,救人,现在是。 “卸甲。”乌岳朗声喊道。 唰~嘭~ 那马匹身上的重甲应声落地。 言罢,乌岳又是正色道,“上马,冲锋。” “替我杀个七进七出。”宋怿讪笑了声,说道。 没等应答,乌岳便是提着长朔,领着那三百轻骑冲锋而去。 不过那声“好”却是干脆利落的道下,回荡在了远处。 至于剩下二百轻骑,便是与宋怿留在了灌木丛中。 宋怿可从没有梭蛤的习惯,他可忠诚的稳字决拥护者,有备无患向来是宋怿的代名词。 乌岳又是一声喝下,“杀!” “杀~”三百蓝家军齐声应下,气势已然是要重破云霄而去。 那倭寇自是来不及反应,所谓的拒马阵,钩鎌枪已然成了摆设。 三百轻骑顺利冲破阵型,直插那要害而去,也便是那弓兵营。 乌岳等人是手起刀落,一时间,便是染红了马匹。 见状,那包围圈里头的赵隆几人,也是冲杀而出。 一时间,摸不清对方底细的倭寇,也是被吓破了胆,不敢妄自行动。 而乌岳等人,便是顺势救下赵隆几人,潇洒退去。 见着乌岳等人离去的身影,那倭寇也是才清醒过来。 敌寡我众呐! “矢を放つ。(放箭)”恍然意识到的军官也是连忙喊道。 可当他们下令放箭之时,却是只有寥寥十数箭矢,无力的飘在空中,又无力的落下,插进土里。 不过这可不是顿足叹息之时,宋怿望着那倭寇落寞的神情。 不由讪笑了声,喃喃自语道:“放箭。” 那蓝家军三百骑兵,也是齐齐顿下了脚步。 赵隆几人不由疑惑着,那倭寇的神情也是出奇的一致,诧异中带着一丝不解。 “八嘎,彼は私たちを皮肉っている。(该死,嘲讽,他在嘲讽我们。)”那喊下放箭口令之人,又是自以为的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勃然大怒道。 一时间,那倭寇也是骂骂咧咧着,却是无一人想着支起盾牌,继续防御。 乌岳却是没有言语,弯弓,搭箭,射之。 三百亲卫,皆是一样的动作,一样的频次。 弯弓,搭箭,射之。 ? 第六十六章 回马枪 弯弓、搭箭、射之。 蓝家军的动作循环着,重复着。 一批,一批,又一批的倭寇不断倒下着。 可蓝家军手里的力度却是丝毫不减,箭篓里的箭是越来越少。 眼前倭寇的尸首却是越来越多。 砰~砰~砰~ 却是几声金属碰撞,那倭寇总算是搭起了盾,可蓝家军手里的动作却是未曾停止。 直至箭篓射尽,乌岳才是领着众人潇洒离去。 留下仍苦苦支盾的倭寇。 没一会,乌岳等人便是同宋怿汇合上。 “宋师。”赵隆倒是同宋怿招呼道,这会他才是知道,是宋怿带人来救了他。 这一路上他倒是还提心吊胆着,毕竟与这蓝家军,他是素未相识,更没有半点交情。 无故被人所救下,当真有些诚惶诚恐。 宋怿看着眼前已是仅剩三人的锦衣卫,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从何谈起。 可待他抬过头,便是真切的,近距离的看见了赵隆那满身的疮痍与箭孔,不由紧皱起了眉头,神色凝重。 “活着便好。”他有些无力的喃喃道。 纵然是千算万算,他也是没料到这番结果。 大几千的倭寇,便是这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天子脚下。 这是何等的荒谬与可笑。 如今便可在这凤阳府,在这中都翻云覆雨。 若是他日,是不是也能在那应天府,在大明的国都翻云覆雨。 或者说,改朝换代,可能更为合适。 “伤势如何,可还撑得住。”宋怿关切的问道。 闻言,赵隆几人倒是讪笑着,或许是强撑着应道:“乌岳兄替我们处理过伤口了,敷上药后,已然感觉好多了。” 不过宋怿却是没信,转过身,朝着乌岳问道,“伤势如何,严重吗?” “致命伤没有,可多处伤口大出血,虽然是止住,但怕是行动都困难。”乌岳倒是没遮遮掩掩,直截了当的便说道。 言罢,几人倒是也没出言反驳,毕竟乌岳说的都是事实。 宋怿也是真切的看见,那箭雨是直唰的朝他们射去。 “那便赶紧派些人,把他们送回去。”宋怿也是不含糊的吩咐道。 闻言,赵隆几人却是愣了楞。 其中一人不由疑惑问道:“难不成不回去吗?” 没等宋怿回答,赵隆便是幽幽说道:“这不是回去的路。” “那可是数千人,突袭能够成功一次,便算是幸运的了。”赵隆也是看穿了他们的意图,冷然说道。 言罢,赵隆又是继续问道,满脸疑惑与不解:“你们要干什么,宋怿,你图什么?” 宋怿倒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目的,讪笑着说道:“我要杀个七进七出。” 谁说这又不是目的呢?宋怿跟乌岳说这话的时候可一本正经,一脸严肃。 毕竟,帅是一辈子的事情。 但谁又说目的只能有一个呢? “学常山赵子龙吗?”赵隆身旁那锦衣卫又是幽幽说道。 闻言,宋怿倒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正色道:“自是如此。” 一旁的乌岳等人倒是一直没说话,他们救完人,便是径直朝东走去。 如今,便是等着宋怿的一声令下,杀他个回马枪。 更何况,那灌木丛里头,宋怿可是留着两百铁骑。 回马枪,不更得加点猛料吗? 听着宋怿不靠谱的回答,赵隆却是若有所思的问道:“赵子龙,七进七出为救主,你呢?”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宋怿也便没再隐瞒,微微颔首道:“收尸,替我的兄弟们收尸。” “很危险。”赵隆仍是劝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的家人需要一个交代,我得给他们一个交代。”宋怿轻描淡写地说道。 可此事,并不需要你负责,赵隆心里想着,却是没说再出来。 他已然是有私心,他自然也想把兄弟的尸首带回去。 见那赵隆沉默的模样,宋怿不由解释道:“你们称得我一声宋师,这责我便是已经担下,我要对得起你们,更要对得起自己。” 闻言,赵隆几人却是鞠躬以待,没再言语。 “掉头,顺便送赵百户回去。”宋怿也是转过身,同乌岳聊起了正事。 “不必,我们等着兄弟们,一块回去。”赵隆不动声色地说道,声音不高,却是口气强硬,恳切中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着甲,返程。”乌岳是冷然说道,丝毫没被宋怿二人的辩驳影响。 虽是回马枪,但对方已然是有防备,再想轻骑戏谑已然是行不通。 宋怿这回倒是没再出什么计策,重骑兵,便已经是计策。 无敌的计策,横推便是足以。 简单,直接,高效。 …… 与此同时。 火急火燎的蒋瓛等人,已然是回到了林地。 他们已经是着手准备起了“作案工具”。 这回倒是借了刘大同与吕鸿朗的帮助,才是得已如此顺利。 蒋瓛虽是明白了宋怿的想法,可要完整表达出来,却是另一回事。 可刘大同与吕鸿朗不用,二人可是与宋怿厮混在一块许久,自然是更能了解宋怿的想法。 二人便是一唱一和,便将宋怿的意图挑了明白。 “一万支箭够不够。”刘大同是朝蒋瓛问道,他对这些数量倒是没什么概念。 闻言,蒋瓛倒是点了点头,大概是够满足他宋怿的胃口了。 可一旁的吕鸿朗却是坐不住了,急忙打断道:“不够,不够用的,先五万打底吧。” 吕鸿朗可是见识过宋怿的胃口,他也记得宋怿所说过的话,杀尽倭寇,有来无回。 说到,他宋怿便自然会做到。 况且宋怿的嘴皮子可是厉害,这数千倭寇不说被他忽悠瘸吧,至少也得被打戏弄的晕头转向。 这一万支箭,可是烧不死大几千的倭寇。 刘大同虽是迷糊,但还是闷头去准备了。 宋怿所吩咐的是那火箭,便是没那么高要求,燃起来便是。 即便是折根树枝削尖,大抵也是够用的。 虽然这法子与那原先计划,说起来是大相径庭,可准备起来,却是没有什么不同。 至少“作案工具”相同,“作案地点”相同,只是说“作案目的”有点变动,从驱赶倭寇变成了屠杀倭寇。 这不挺好吗?屠杀倭寇不得比驱赶倭寇好太多吧。 只不过自然条件的要求有那么亿点点变化,西风得变东风,这很难吗? 当然不难,因为那是宋怿夸下海口的话,他们又不用准备。 况且怎么准备,开坛设法?还是学诸葛孔明借东风? 这种事情就得让宋怿自己来,用魔法打败魔法。 宋·诸葛孔明转世·怿(赵隆认证),还是有说法的。 诸葛孔明,人称小宋怿。 第六十七章 锋矢、鹤翼 城郊东边。 意欲杀回马枪的宋怿等人,又是故地重游了一回。 他们是再次躲回了那灌木丛,与那二百铁骑汇合靠拢。 至于灌木丛外头的倭寇,却是散落的七七八八,收拾起了残局。 向外望去,那泱泱一大片的倭寇都像是打霜的茄子般,毫无精气神。 也不能怪他们泄气,毕竟今日对他们来说,太过邪门。 先是首领被杀,而后又是大火烧了家,再是被活阎王的气势吓傻,最后还被人偷了一手菊花。 这谁受的了啊! 对倭寇而言,今日可是把他们折腾坏了。 “执刀上马,随我杀敌。”乌岳也是没再多犹豫,挥了挥手又指挥道。 不过没等他起身上马,便是被宋怿稍稍拦下,拉过一旁。 “我觉着不对劲,你便仍旧领三百重骑兵先行。”宋怿心底的直觉告诉他,这气氛不太对劲。 一旦事情发展的过于顺利,便是容易犯错的开始。 “好。”乌岳倒是也没驳斥,稳一点终归不会出差错。 言罢,便是领着那三百铁骑,如洪流般直冲而出。 然而,近处的倭寇却是同预料般,左右四散逃开,反而远处正收拾着残局的倭寇,是呆愣在原地,“毫无防备”,硬生生的被铁骑“碾碎”。 或者说,那远处的倭寇是弃子,是刻意装出的呆愣模样。 如此解释,倒才行得通。 毕竟以性命为诱饵,倒是那倭寇的老戏码了。 想到此,宋怿不由仔细打量起了,那远处倭寇的微表情。 脸上没有所谓的不甘心,更没有所谓的恐惧,像是一切了然如胸,像是视死而归。 更像是在引诱乌岳等人,再给乌岳他们下套。 而近处的倭寇,却是不约而同的深呼了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似的。 恍然间,宋怿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内心一怔。 他总算意识到哪不对劲了,情绪不对劲,非常的不对。 先前那倭寇脸上是摆满了颓废,结合今日这遭遇,倒还是解释的通。 可除了颓废,宋怿先前还感觉到了,有其他情绪的存在,整片被烧毁的苍黑荒土上,数以千计的倭寇,却是沉默得如同监牢般。 霎时间,宋怿也没判断出这种情绪是什么。 而现在,宋怿是揣摩出来了,那是紧张,甚至是紧张到有些害怕的模样。 毕竟若只是收拾着残局,能有什么可紧张的? “他们的意图会是什么?”想到此,宋怿不由喃喃自语道。 言罢,宋怿是不自觉的代入了倭寇的角度,如此遭遇后,倭寇第一时间会想干什么? 回去休养生息,还是找机会报仇? 这问题其实不回答,敌众我寡便回去休养生息;可敌寡我众呢? “守株待兔,请君入瓮!”顺着思路,宋怿是想到了倭寇的想法,不禁有些惊讶。 而今乌岳已是领着那三百铁骑,直插深处,一路是顺畅无阻,出奇的顺利。 待宋怿再是抬过头,便看见那外围的倭寇,竟是在慢慢形成包围圈。 顿时,那二百蓝家军都是有些站不住。 “不打紧,敌明我暗,先看着便是。”宋怿却仍是从容不迫,开口宽慰道。 那乌岳等人袭出之时,他们便是悄然饶到了倭寇的身后。 原本只是想打那倭寇个措手不及。 可如今,倒是起了大用;一方面,倭寇是正沾沾自喜,兴奋着形成包围圈,意欲围剿里头的乌岳等人。 可另一方面,换个视角来看,何尝又不是宋怿与乌岳前后合围,夹击住了倭寇。 待倭寇大意之时,便可里应外合,搅它个天翻地覆。 “日本鬼子(倭寇),格局小了呐。”宋怿不由喃喃说道,脸上更是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言罢,宋怿看着眼前倭寇的阵仗,却是不由笑出了声,又是熟悉的里三层外三层。 如此阵型,虽有合围之型,却是无合围之势。 看样式,像是学着八门金锁阵的势头,却怕是只有八门,而无金锁。 更何况,此阵型宋怿他们已然是破过一次,便是再来一遭又何妨。 至于直插深处的乌岳等人,倒是未曾注意到这些,仍是闷头寻着尸首。 宋怿也是悄然思索起了对策,前后夹击,或是里应外合,这都需要他与半里地外的乌岳,建立起默契。 没一会,乌岳等人也是寻回了十数锦衣卫的尸首,意欲返程。 可这一会间,倭寇便已是形成了包围圈。 见状,乌岳一时间也是有些慌乱,这倭寇的行径着实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没等他多想,那躲在敌军之中的弓箭手,便是总算探出头来。 弯弓,搭箭,射之。 没有一分一毫的犹豫。 见状,乌岳脸上那抹慌乱的神情反而退去,转而浮动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列阵锋矢,随我突围。”乌岳是猛然转变了神色,怒声喝道,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不过灌木丛中的宋怿,却是更为果断,震声吼道:“列阵鹤翼,杀!” 他们所需要的默契,已然是送上门了。 宋怿等的便是此刻,时间成熟,便是收网之时。 既然倭寇选择如此自信果敢,宋怿自是当仁不让,跟上便是。 另一边,乌岳已然是提起长朔,一马当先,铁甲兜鍪,也不避箭矢,手持点钢长朔,连劈带砍,径直杀出一条血路。 “杀!”乌岳也是震声吼道,回应着那半里外的宋怿。 言罢,三百重骑兵也已然赶到,霎时便迸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那最里层的倭寇,径直被吓的软了腿脚,不攻自破。 这一回,蓝家军可是动真格的了。 而这股气势,通俗点来说,叫作杀气,也被称作煞气,索命气。 外围。 宋怿领着两百重骑,亦是丝毫不惧,倭寇已然是后背相向,他又有何惧。 何惧之有! 宋怿是人未到,声先至,臂张弓弩直射百步。 “架弩,齐射!”宋怿是朗声喊道,箭箭直冲面门,每一声喊,便是一名倭寇中箭倒地。 二百重骑是宛若尖刀,直插“心脏而去”。 里应外合,前后夹击之下,再次打了倭寇个措手不及。 自信的倭寇,从把后背交由敌人之时,便是注定是失败的结局。 二百重骑,是宛入无人之境,径直碾压而去,无数的倭寇是生生被“碾碎”殆尽。 霎时间,宋怿等人便是杀到了那弓箭营的跟前。 宋怿本来只是打算拿回尸首罢了,已是不想再开杀戒。 可倭寇既然这么贪心的话,他也只好遂了他们的心意。 既然有这种心思,那也便无需再留。 倭贼挡道,杀尽便是。 ps:锋矢,顾名思义,就是在全军形成箭状的样子。主将的位置在最前面,所以适合战斗力高的勇将。由于最前面的部队非常密集,所以也是突击阵形。 请注意,所谓的突击阵形,并不是只有这种阵形可以突击,事实上所有阵形都可以下突击令。但是不见得能够做到突击效果(全军穿入敌阵不会被冲散)。 此外,此种阵形的后方是一平行队形,所以在山地的移动效果相当好,当然此阵防守也是很弱的(背后露出太多)。 鹤翼,古代战争常用阵形。此种阵形,主将位于阵形中后,以重兵围护,左右张开如鹤的双翅,是一种攻守兼备的阵形。 两侧是副将,两侧最好使用强的部队(骑兵为多),当敌人后方有我方部队出现时,两翼立刻可以拉长,跟我方部队会合,立刻形成包围。 三国志五代中有说到,是唯一可以积极攻击的阵形,其实严格说来,他说的就是要形成包围圈。 这种阵形的弓箭攻击力较不集中,所以不强。 第六十八章 破敌 倭贼挡道,杀尽便是。 不过等宋怿等人杀到时,第一波的箭雨已然射下,气势惊人。 可而今面对箭雨的,已不再是赵隆那等“裸奔”的锦衣卫。 那可是乌岳领着的重骑兵。 砰砰砰的声音,急促的,不断的响着。 箭矢是直直的射在乌岳等人的盔甲之上,不断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没一会,箭雨已然落尽。 可被包围下的三百重骑,却是没受丝毫影响。 寻出空档,便是突围而出,好不讲理的是直冲弓箭营去。 不过此时,见势头不对的倭寇,却是掉转枪头,直杀宋怿那伙而去。 见状,宋怿倒是也明白了倭寇的意图,他们打算逐个击破。 “挑我当软柿子捏吗?”宋怿喃喃自语,若有所思的说道,神色有些不悦。 毕竟宋怿所领着的蓝家军,终归还是少了些气魄。 “倒是有了些执行力,不过是谁在指挥?”宋怿又是想到了些什么,喃喃道,思索着。 倭寇此番定然是有了指挥,有了决策者。 “小心。” 没一会,一道熟悉的声音宋怿从身旁响起,他下意识的回过头。 便是一道寒光从耳边刮过,刀风呼呼作响。 随后,赵隆是飞驰而来,一刀了结了那个想要偷袭宋怿的倭寇。 此番,宋怿也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此番他倒也没再去责怪赵隆,为何擅自行动。 寻着那偷袭倭寇来的方向望去,宋怿便是发现了那躲在大纛旗下的指挥者,嘴边不停嚷嚷着,不停挥着手。 恍然间,那人倒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顿时便是与宋怿双目相交。 见状,那倭寇却是朝宋怿挥了挥手,随后,手却是落在了颈边,从左至右,划过。 做完动作,那人脸上更是透着止不住的笑意。 宋怿默默转过头,转首的瞬间,唇边隐约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虽然笑容转瞬即逝,但一旁的赵隆还是真切的看见了。 他自是知晓,这是宋怿极度愤怒的表情。 “那我便让你看看,这柿子有多硬。”宋怿冷然说道。 说话间,他的神色未变,还是那么漠然,只有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显得高深莫测,令人不寒而栗。 “列阵车悬,冲锋。”宋怿沉声又道了句。 闻言,二百重骑收弩换刀,突击而出。 霎时间,那敌军便是被冲散,战场径直被切割开来。 小半倭寇被宋怿等人截断开来,与那正冲锋而来的乌岳等人,形成合围之势。 顿时,敌营之中便纷乱起来。 那小半的倭寇,是被一面倒的屠戮。 而宋怿两人是打马向前,直奔那倭寇那大纛而去。 赵隆立于前头,一柄绣春刀便是开路,简易披了身锁子甲,便是连劈带砍,奋勇向前。 于后的宋怿却是左右开弓,直冲面门,大声喝退来敌,每一声喝下,便是随之倒下一名倭寇。 虽是只有区区二人,却是无人能拦得住,颇有势不可挡的气魄,直杀那大纛旗。 另一边,立于大纛旗下。 “速速了断此二人!”那指挥使是又惊又怒,于是连连呼喊,让他们大和武士上前。 “有杀此二人任意一个的,封大名加阶,这次我分的财帛也不要了,统统赏赐于你们。” 对于倭寇而言,尊卑有序,社会地位便是一切,只有大名,才能刮分领土,才能真正拥有领土。 银钱或许实在,那有钱拿,可不一定有命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指挥使如此赏赐下,倒也激得不少人杀兴四起。 而不顾生死的倭寇,逐渐拥了上来,本便负伤的赵隆,自然是招架不住。 在两人配合下,倒是又是斩下数人,可前头赵隆手里的绣春刀却是招架不住。 砰~ 金属断裂的声音,赵隆的绣春刀身是径直断裂开来。 本便有些残破的绣春刀,不断与那劈砍来的武士刀对撞,已然是承受不了。 一时间,赵隆也只好拔过腰间的匕首,但匕首过短。 那武士刀终归是一寸长一寸强,于群战中,赵隆的匕首表现的更是吃力。 几个来回下,赵隆便是被震的伤口开裂,止不住的开始流血。 正当宋怿慌乱之时,那乌岳已是领着三百重骑,杀至大纛旗下。 “倭贼!”乌岳是人未到,声先至。 只见他双腿一紧,轻叱一声,马缰一抖,纵马飞驰而去。 他利索的从背后取下硬弓,搭上长箭,手上使力拉动,简装的臂膀上肌肉绷紧,手上青筋暴起。 箭矢直冲那指挥使而去,吓得那指挥使是腿软倒地,阴差阳错下,却是避开了箭矢。 而此时的乌岳,已然赶到宋怿二人身旁,手里的已是换回长槊,连劈带刺,却是被眼前的倭寇用武士刀接下。 见状,乌岳脸上是难得出露出笑容,手里的长説却是抡至身后,自上而下,重重的砸下,抡出一轮半月。 砰~ 那倭寇的武士刀是硬生生被砸断,而乌岳长槊的尖矛是自上而下划开了此人半个胸膛,但他并未继续用力结果此人,而是转手一抽,用矛尖硬生生插起那倭寇。 而这名哀嚎不断外加血肉模糊的倭寇,被生生逼至那指挥使所站立的大纛下。 一路上,那着急领赏的倭寇是齐齐退让开来,所谓的杀性顿时便无了。 乌岳是不动声色的挑起那指挥使的衣角,手里的长槊立着那指挥使,如同展示艺术品般。 随后赶到的宋怿,是径直朝乌岳借过硬弓,搭上长箭,吃力的拉开弓弦,手上已然是青筋暴起,脸上是憋的通红,箭矢直直的对着那指挥使的脑袋。 嘭~ 箭矢射出,直直将那指挥使,钉在了大纛之上。 “无首有身只自猜,左啼魂魄右啼骸。” “凭将志译传番语,看尔来生敢再来!” …… 一刻钟后,倭寇驻地附近。 宋怿倒是第一回有了些犹豫,他是一路跟随着逃窜的倭寇至此。 在那苍黑荒地时。 那钉在大纛的尸首,是彻底让倭寇吓破了胆,四下逃窜而出。 随后,宋怿也是当机立断,跟了上去从。 不过临走前,宋怿倒是不忘带上弟兄们的尸首,绕着那被吓破胆的倭寇,转上一圈。 一者,便让兄弟们再看一看这时间,再等一等,等着三魂七魄而回,二者,让弟兄们看看这被吓破胆的倭寇,放下心里的执念,安心离去。 一圈毕,宋怿等人也是扬长离去。 表面上,宋怿等是领着尸首离去,可实际上,宋怿等人仍旧是紧跟着那些逃窜的倭寇。 如今把赵隆等人救下,又把尸首带回后,宋怿已经是没有半分顾虑。 他也总算是能放开手脚做事。 毕竟现在就收场的话,未免太多可惜了。 宋怿可还没清算够,他得一笔一笔的,跟倭寇好好算。 天未黑,风未至,宋怿可不打算就此收场。 杀倭寇的事,他可是从来不嫌多。 若要问为什么,历史总会给出答案的。 问问今人,问问沿海村落被屠杀的平民百姓,问问后入,问问那东三省丧失人权的时代。 问问他们,该杀多少倭寇才够。 可跟随至驻点后,宋怿却是才发现,身旁的蓝家军,已然是不再如先前那般。 这五百重骑皆尽身披好几处伤。 纵是身批重甲,可那箭雨是实打实的,刀剑劈砍也是实打实的。 敌军终归也是好几倍与他们,他们怎能不受伤呢? 而今没有死一人,便已是最大的幸运了。 路上,宋怿也是跟赵隆与乌岳摊牌了自己的想法,或者说,他早便已经说过了。 七进七出,他当真不是开玩笑的。 他便是要在那倭寇的头上撒野,雷区蹦迪,撩拨他们的底线,等到倭寇愿意倾巢而出时,便是宋怿收网的时候。 而下一步,便是在倭寇与驻地倭寇汇合之时,给他们送上一份惊喜。 可现在,汇合在即,他宋怿犹豫了。 “当真,有必要吗?”宋怿不由问道自己。 ps:车悬,不是指形态,指的是涵义。车悬是一种骑兵阵。军队排成不互相推挤的多列。 车悬其实也就是突击战术的威力加强版,但比突击要霸道很多,也不像突击哪样一窝蜂似的一拥而上,更注重各骑之间的间隔,(前后,左右,各兵器的使用,有时甚至还有意将横列的间隔拉得大一点,以使敌军有空隙可以躲,不至于堵住前军的路,留给后边的骑兵收拾)配合,等于一个骑兵版的锥行阵,不同之处在于宽度要更大一些,深度窄一些。 第六十九章 我有酒,等你们的故事 可现在,汇合在即,他宋怿犹豫了。 “当真,有必要吗?”宋怿不由问道自己。 至于赵隆与乌岳二人,自然是不知道宋怿的纠结。 不过当他们听到宋怿说出自己想法时,他们都觉得宋怿疯了。 他们印象里的宋怿,向来都是稳妥为先,先前可是从来没做过这般冒险的决定。 不过,一路尾随,两人倒也没说什么。 如今,也是未出声影响宋怿的决定。 思来想去,宋怿却是记起了,自己对于蓝玉的承诺。 说好的一个不差的带回去,那便说到做到。 这是他宋怿做人的底线。 “走吧,回城。”宋怿沉声说道,心里已然有了抉择。 不起东风,便是他把倭寇引去了林地,也是无可奈何。 不如当断则断,若倭寇有所图,他日定然还有机会再杀。 言罢,那乌岳也是长舒了一口气,他们又不是杀人机器,也是会觉得累的。 可正当宋怿等人开拨启程之时,那倭寇驻地外却是出了变故。 嘚嘚~嘚嘚~ 马蹄声率先响起,没一会便是散去。 抨~抨~抨~ 随后,金属所碰撞的声音接连响起。 闻言,宋怿等人不由停下了脚步。 乌岳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便是扬了扬手,示意旁人。 可没等那蓝家军派出人来,赵隆却是又顶着伤窜出。 赵隆仿佛是想起了些什么,脸色是又惊又喜,顾不得旁人劝阻,便是独自窜了出去。 他急切的朝那倭寇驻地外赶去,待看见那与倭寇起冲突之人,他不由愣了在了原地。 他的脸上神色复杂,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过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常态。 “怎么可能……”赵隆是诧异的喃喃自语道。 可没等话说完,他便是着急忙慌的跑了回去,嘴边一直嘟囔着,救人,救人,快……救人 待看见乌岳等人之时,便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切的要上前,一时间却是被石子绊倒在地。 没等旁人下马去扶,那赵隆便是自顾自的爬起,仍是那般慌乱。 满脸的泥,也来不及拍去,他便一把握住了乌岳的手,喃喃道:“救人,快救人。” “乌大人,帮帮我们,最后一次了。” 闻言,乌岳是半点摸不着头脑,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话。 “赵隆!你先冷静。”与此同时,宋怿是震声喝道。 他虽是不知道赵隆看见了什么,但至少得让他先冷静下来。 一声喝下,赵隆也是回过神来,急忙解释道,“锦衣卫,那驻地有,快救人。” 慌乱的情绪仍旧影响着他,说起来倒还是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 那几人便是被赵隆留在后头的十名锦衣卫,他未曾想,也不敢想,寥寥十人,竟是能在大闹倭寇驻地后,还保全性命。 甚至还能活到现在。 闻言,宋怿倒是听明白了,他虽是不知道锦衣卫为何在此。 但情况紧急下,倒也没时间多问。 径直便是上前,挑开遮掩的草木,却是看见了那熟悉的飞鱼服,绣春刀。 那几名锦衣卫,看着也确是熟悉,不像是陷阱。 确认完后,宋怿便是转过头看向乌岳,微微点头示意。 可他却是没开口,说已是说过回城,已是有了决策。 而今,救与不救,当由乌岳自己决定。 毕竟这可是倭寇的驻地,大本营,但凡踏一步出错,便是会有人在此留下性命。 “救人要紧,走吧。”乌岳倒是神色淡然,沉声道。 既来之,则安之。 “来都来了,总得干点什么吧,倒也不算白来。”乌岳是讪笑着说道,他表现得云淡风轻,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心里头,却是历经了天人交战,而今这决定,便是赌上一手。 无论这个决定对错与否,此番,他宋怿都会承自己的情。 走了一路,乌岳便已是观察了宋怿一路。 越观察便越能发现宋怿的妖孽,乌岳也是想把宋怿给骗进蓝家军。 乌岳算是想明白了,一个宋怿至少得顶一个师,纵然是惹得太子殿下不悦,也还是值得。 闻言,宋怿倒是有些意外,也便连声感谢道:“谢过乌岳大哥。” 他内心里对乌岳的评价又是提高了个档次——可以结交。 “那便,先派人先送赵百户回去。”宋怿转过身,便是吩咐道。 他是又看见了那赵隆裂开的伤口,多半怕是心急的又开裂了。 “我不回去。”赵隆是强摁着流血的伤口,倔强道。 闻言,宋怿却是转换了脸色,虽是温和说着,但语气异常强硬:“回去吧,带着兄弟们先回去。” 闻言,赵隆也是有些动容,他自然知道宋怿说是的什么。 他指的不是这剩下的寥寥三名锦衣卫,而是那与倭寇战到死的兄弟们。 他们等不起,他们应当回家了。 赵隆是默默转过身,望着那兄弟们的尸首,他答应过王虎的。 要替他火葬,要带他回家,要带他回台州府,要带他寻爹娘。 想到此,赵隆也是点了点头,跟着十数蓝家军的骑兵离去。 “先去林地吧,让伤员也一并随同吧。”宋怿正色道。 闻言,乌岳倒是一愣,不过还是挥了挥手,示意。 送上门的情意,他乌岳哪有不承的道理。 他自是明白,宋怿无非是找个由头,想让赵隆更安全离去,毕竟他麾下所谓的伤员,可都是些皮外伤罢了。 见状,宋怿也是拱手表示感谢。 送赵隆倒是一方面的理由,另一方面来说,宋怿的直觉告诉他,这样或许会有意外的惊喜。 待目送赵隆离开后,宋怿才是抢过话头,直截了当的说道,“速战速决,救人是首要目的。” 那所谓的驻地,吕鸿朗先前有跟他提及过。 言罢,宋怿倒是又解释道:“起伏大,有狭口,若是倭寇设驻地的话,怕是易守难攻。” “一旦时间一拖长,与倭寇纠缠不开,怕是会发展至巷战,那我们骑兵的机动性会大大削弱,优势也便会全然丧失。” “要知道,局面终究还是敌众我寡。” 闻言,一众蓝家军也是明白了其中厉害,齐声应道:“是。” 唯有那乌岳,沉静的脸庞似水一般平静,丝毫看不下出内心的波澜,好似无喜无悲,一脸悠然。 只是目光时不时的看向宋怿,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不过宋怿怕是不知晓,乌岳已经在思考用什么麻袋把他套走了。 “披坚,执锐。”乌岳是朗声说道。 那驻地外头已然是没有声响,那十名锦衣卫,不出所料的话,应当是被抓下。 闻言,一众蓝家军是熟练的批甲,提刀。 望着此情此景,宋怿不由内心澎湃,感慨不已,便是有这般将士,外邦才是不敢再来犯,大明才能如此之强盛。 “红油画戟碧山坳,金镞无光入土。”想到此,宋怿更是不由自主的吟道,声音不高,但吐字清晰无比。 “冷雨凄风秋几度,定谁拾得话今朝。”宋怿是一字一顿,继续吟道,声音是被情绪所牵绕,不自觉的提高了好几分。 诗上最后一句,定谁拾得话今朝,便是宛若一记重锤,砸在了蓝家军本已平静的“水面”(心间)上。 霎时间,便是掀起万丈波澜,或者说是滔天巨浪。 纵是乌岳,也是有些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直至宋怿拖着长音诵完了最后一字,那诗句却仍是在众人脑海里回荡。 毕竟,又有哪一位将士,或者是哪一个人,不渴望名垂千古,不渴望被话今朝。 红油画戟碧山坳,金镞无光入土消。 冷雨凄风秋几度,定谁拾得话今朝。 宋怿又是情绪饱满,朗声吟诵了一番,宛如那天在锦衣卫驻地般,慷慨激昂。 那日,宋怿谈说的自己的梦想,而今,宋怿便是替蓝家军把梦想挑起,用诗句表达壮志。 他们不禁想起了自己初入军营的那一日,披上戎马杀敌的那一日,凯旋而归的那一日。 乌岳也是不由想起了,那日自己被蓝玉救下,第一次进军营,也是第一次有了家。 “我有酒,你们有故事吗?”宋怿又是说出了那句熟悉的话。 简单,但是足够打动人,足够直接。 一众蓝家军抬眸望去,和他的目光相撞,宋怿便是感觉到了,他们那一双双眼睛里炽热的火焰,这炙热的目光他宋怿读得懂。 “我会备好酒,等你们回来,一个不落的回来,跟我聊一聊故事。”宋怿热忱的望着蓝家军们,讪笑着说道。 言罢,没等乌岳吩咐,众人便是齐齐翻身上马,蓄势待发。 一旁的乌岳,也是缓过神来,却是猛然察觉到自己的衣襟湿润,抬头望天,却是发现自己的泪水不自觉的溢出了眼眶。 他自己都不知道,眼泪为什么而流,可能是汹涌的热浪,可能是复杂的情绪,是那前所未有的“火焰”在燃烧。 “蓝家军,随我冲锋!杀敌!”乌岳是正色道,话语里满是对过往的回忆。 他还记得,义父(蓝玉)第一次带他上阵杀敌时,亦是如此。 第70章 心不在焉的朱家父子 应天府,皇城。 “标儿,今个是什么日子了。”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响起。 “回禀父王,今日已是九月二十五。”朱标倒是朗声回道,比之他父王,倒是少了几分威严。 至于大明太子朱标的父王,也便只有那明太祖朱元璋。 “可是近日有要事?儿臣愿为父王分忧。”朱标看着朱元璋那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开口问道。 闻言,朱元璋倒是若有所思的说道:“算算日子,蒋……王公公也该到凤阳府了,只是不知道顺利不顺利。” 老朱是下意识的便说到了蒋瓛,可话到嘴边也才想起,蒋瓛是被他偷偷派去的。 想到此,更是有些烦闷,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把人绑回来,真是懈怠了。 一旁的朱标,也是听到了凤阳两个字眼,不由想到了自家舅父,不知道顺利不顺利呐。 不过朱标的担忧却是没表现在脸上,他仍是云淡风轻,讪笑着回应道:“有父王庇佑,自然是顺利。” 可内心的思绪,已然是飘飞到千里之外,不过他朱标何许人,可是敢在朱元璋面前耍心眼子的。 这番倒是也没有在朱元璋面前露出什么马脚。 “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呐,十一弟都已经要就藩了。”见朱元璋仍旧沉思不语,朱标也是转移话语,感慨道,不过后面半句话,倒是没敢说出来。 十一弟便早日去就藩,也早日替父王分忧,这样宋师的孙子我也好照拂。 闻言,朱元璋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神,连忙找补道:“是呐,前些天,你郭母妃还跟我念叨呢,好些日子没看着椿儿。” “而后就藩一去,便是难见着咯,等入冬,便让椿儿早些回京,多陪陪他娘。” “儿臣知晓,等孩儿有空,便也去看看郭母妃。”朱标也是顺着话便往下说道。 言罢,见朱元璋仍在思索,朱标也是转移话题道:“过些日子,舅父应该要回京述职了。” 朱标这番话语倒是引起了老朱的兴趣,顿时,他也是想到了些什么,喃喃道:“回来好,待凉国公回京,我有要事同他相商。” 朱元璋是不禁想到了那军政分离的法子,他本来倒是有些拿不准,从哪开刀口,试试效果。 而今这蓝玉回京,问题倒是迎刃而解。 无论从什么方面来看,他蓝玉的蓝家军都是最好的刀口。 论能力,蓝家军自是大明之最。 论地位,蓝玉也已经是位高权重,坊间都是称得声战神。 况且,朱元璋可是对蓝玉忌惮已久,他虽说离开军营许多年,可仍是知晓手握兵权的危害。 若是能军政分离成功,倒是也算解决了他的心头之患。 更何况,此事对他蓝玉来说,也不是坏事,毕竟大明总是要交给标儿的。 如此,旁人也不敢再有闲言碎语,他蓝玉也能一心一意辅佐标儿。 “待凉国公回来,你也跟着一块来见我便是。”朱元璋倒是又思索了番,才喃喃说道。 军政分离的法子,也该让朱标知道,毕竟往后的推行与实施,还是得靠朱标。 他可是再帮不多久了。 朱元璋是越说越起劲,可正要谈起这军政分离之法时,却是哽住了话语。 他老朱手里头,也没有具体的法子呐! 这不,事情又绕回了原地,蒋瓛你?的怎么还不回来。 就算人不回来,得把军政分离的法子带回来吧。 朱元璋是越想越气愤,他的脸上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神情愈发不安,脸上的肌肉是暗暗抖动着,透着若有若无的凌厉之色。 “明白,那儿臣便不再叨扰父王,先行退去。”朱标也是看出了老朱的不对劲,识趣的应过话语道。 更何况,他也有些思绪飘飞了,这一声又一声的凉国公,让他都有些担心凤阳府的情况。 “退下吧。”朱元璋沉声道,他又何尝看不出朱标的不对劲。 只不过,看破不说破,父子俩自然是懂得看破不说破,都给对方留点面子。 这倒是父子二人的默契,不过二人不知道的是,他们还有另一层的默契。 毕竟,他俩可都是不约而同的将思绪飘飞倒了凤阳府,恰巧又是在想着同一个人。 朱家父子,八百个心眼子,这回却是算计到了自家身上。 也不知道,那位被整个大明地位最高的二人,所惦记着的男人,如今有何感想。 …… 与此同时。 城郊,倭寇驻地附近。 又是熟悉的某个灌木丛里。 “风,风来了。” 某位被大明朝地位最高的两人惦记着的男子,是没头没尾的说着。 如今,宋怿等人已然是救回了那十名锦衣卫,躲藏在此。 “起个风,你激动什么。”闻言,一旁的乌岳是有气无力的说道。 他已然是被宋怿折腾个半死。 他是未曾想到,宋怿在救完人后,又开始折腾了。 而今算起来,得有六进六出了。 真不愧是,宋·说到做到·怿。 “东风,这可是东风,你懂不懂啊?”宋怿是正色说道,话语中是激动不已。 闻言,乌岳却是苦笑了声,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你赵子龙还没当够瘾,准备转换身份,当诸葛孔明借东风了?” “那不然呢?”宋怿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声。 毕竟,帅真的是一辈子的事情。 不过,他是真没想到,东风竟是真来了。 “那你转换身份,倒是也学学诸葛亮的做法呐。”乌岳是干笑着说道,心里已然是没有什么期盼。 “那是自然。”闻言,宋怿倒是径直应道。 而今东风借来了,他自然有了更好的计划,只是不知道那蒋瓛等人准备的如何。 “走吧,打道回府。”宋怿倒是也不含糊,已然是有了决定。 对于蒋瓛他们,相信便是,无条件相信。 闻言,一众蓝家军却是没有半点喜色,曾几何时,这也是他们最想听到的一句话。 可现在,众人已经是被宋怿欺骗麻了。 他们是打死也不会再相信宋怿说的任何话,他的嘴已然是没有可信度。 从他宋怿嘴里说出的话,更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相信。 对于宋怿是而言,倒是没有这些世俗礼仪的思维限制,说一套做一套也不过常态化。 也是如今王阳明还没在,不然那盛行知行合一的心学背景下,宋怿怕得遭老罪。 至于蓝家军的遭遇,想想便是能知道。 六进六出呐,要知道,算上救回十名锦衣卫那回,也不过才三趟。 至于后面的三回是如何,宋怿也是不得而知,他不过是个动嘴的。 不过他倒是知晓一部分原因,大抵是宋怿给大伙一下鸡汤给灌爆表了。 这蓝家军过于激动,也便有了此六进六出的传奇事迹。 见众人没反应,宋怿又是解释了番道,“我说真的,回去了。” 闻言,众人虽是不情不愿,但还是服从了命令。 还有另一方面,便是乌岳开了口说道,“开拨,启程。” 毕竟他们也不能再停留,倭寇如今可就是在他们身后追着。 如今耗下去,迟早还是会被倭寇发现踪影的。 可还没等乌岳把话说完,宋怿便是一溜烟,跑路了。 可没等乌岳等人反应过来,那宋怿又是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你去干啥了?”乌岳难得的好奇心冒出,不禁开口问道。 “找倭寇通风报信去了。”宋怿是直白的说道,但其中又不乏一定的委婉。 毕竟他这个通风报信,可能不太文明,不太礼貌。 但绝对是最直接的。 与此同时,也顺便把第七进,第七出给完成。 乌岳:你是有kpi指标吗?不浪七回受不了是吧。 闻言,乌岳却是没搭理宋怿,在他看来,宋怿无非是上了个厕所罢了。 人有三急,他还是表示理解的。 可没过一会,宋怿又是没头没脑的说了声,“他们快来了。” “赶紧吩咐,卸甲……不,不,我听到声了,直接弃甲。”宋怿却是猛然变了脸色,急切的说道,脸上却透着一股子兴奋。 乌岳虽是一脸无奈,但还是招呼了下属卸甲。 直觉告诉他,应该相信宋怿的判断。 毕竟宋怿是又浪了三回,可却一次未出错,如今蓝家军仍旧是满员。 况且,他总感觉自己右眼皮在跳,左眼跳财,右眼怕是得有灾。 “快,快,上马。”宋怿又是急切的说道,其中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兴奋。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乌岳刚想絮叨几声,可却是猛然听见了后方的声音,止住了话语。 嘚嘚~嘚嘚~ “卸甲!不,丢甲!上马!”乌岳焦急的说道,眼神却是不禁向宋怿望去。 看着他那兴奋的表情,一切答案便是不必再问,乌岳心里不禁骂道,这个疯子。 还真?通风报信去了。 “回林地,信我。”宋怿却是转过头,热忱的望着乌岳,沉声道。 “西面,全速前进,给我跑到马断腿为止。”乌岳不由朗声喝道。 但凡他们慢上一丝,便是有可能被那倭寇团团围住。 他们可是见过倭寇的“包饺子”能力。 宋怿听着身后愈发接近的马蹄声,心里却是多了一丝惶恐,不过更多的还是兴奋。 他要的便是这种速度与激情,要的便是这种刀尖舔血的滋味。 他需得将倭寇全盘引出,便得吊着他们,让他们看到复仇的希望,让他们觉得自己能追上。 一旦引诱到林地,便是成功了一半。 东风已至,敌军将近,便看你们了。 …… 第七十一章 万事俱备,不差东风 城郊,西面林地外。 “赵百户,您可就别绕绕弯子了,回城的路,我们可是认得。”那易进沉声说道。 那倭寇驻地前,便是他领着赵隆等人先行退去。 闻言,赵隆也是摊了摊手,打着哈哈说道:“易进兄别多想,我这是肚子不舒服,想寻个地界方便方便。” “那你去吧,我替你守着弟兄们的尸首,别担心。”易进倒是淡然说道,他可是不着急。 这番,却是直接拿捏了他赵隆的命脉,赵隆也便是象征性的跑了一趟,而后是乖乖转过身,上马。 一众人便继续朝城门赶去。 不过赵隆仍是心有不甘,他不由想到了宋怿,嘴边嘟囔着说道,“此时,若是宋师,会如何破局呢?” 一旁的锦衣卫倒是幽幽道了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当然,这是高情商的,委婉的说法。 低情商的,直接的说法——忽悠人。 闻言,赵隆是不由眼前一亮,思路顿时贯通开来。 “易进兄。”赵隆是讪笑道,亲切的呼喊着易进。 “赵百户有何事。”易进倒是回过头来,慢条斯理的说着话,看着客气有礼,实则语气敷衍,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之意。 “若人有三急,我还是理解的。”易进是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 可言外之意已然很明显,不是三急之类的事,都别问,别来烦我。 不过此时的赵隆,已然是学到了宋怿的几分精髓,径直便是套起来了近乎,热脸贴冷屁股又何妨。 宋师曾曰: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易进兄,我看着你年纪不大吧,我便称你声易大哥吧。” “你不是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赵隆是自顾自的说道。 不要脸的第一步,便是能自言自语到津津有味。 言罢,赵隆却是才突显出了自己的目的,冷然道:“易大哥,可有想过,如今我们这进城去,可是会打草惊蛇的。” 赵隆这番话语倒是引起了易进的兴趣。 见易进撇过头来,赵隆不由心中一定,还真有戏。 赵隆也是顺着杆往下爬,将靠了过去,继续说道:“城中有倭寇的内应,易大哥应该知晓吧,而我们在这个节骨眼回城,怕是会打草惊蛇的。” “那人必然是会有所行动的,只不过,易大哥你想想,若你是此人,看着锦衣卫归来,眼看身份就要暴露,害怕惶恐之下,会做出什么。” “破釜沉舟,杀人灭口。”那易进是若有所思的说道。 闻言,赵隆也是肯定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进城内的我们,或许还算安全,可城外的宋怿他们呢?” “有乌大人在,出不了问题。”那易进是毫不犹豫的说道。 闻言,赵隆却是苦笑了声,无奈地解释道:“蓝家军的实力我自然认可,但他们要面对的是一群破釜沉舟的亡命徒,况且,此时的乌岳他们可还剩多少力气。” “那你有什么计划。”易进皱眉道。 此时,他的脸色已然铁青,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显得神色凝重,脸庞上透着一丝严峻之色。 “去林地,找我们的人汇合,先解决外患,再回城,处理内忧。”赵隆是淡然说道,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没有消息,城内那人定然不敢妄自行动;如此一来,我们锦衣卫也能有足够的时间,调查出内鬼。” 听到此,易进已然是被忽悠瘸,连连点头应着。 赵隆也是“乘胜追击”道,“林地便在不远处,朝西走,半刻钟不到。” 赵隆是自打从离开驻地起,便是规划好了路线,虽然大致方面仍是朝城门口,但经过他反复的“如厕”(借机绕路),却是不动声色的把方向偏至了林地外。 不过赵隆的“迷魂汤”已然灌下,易进是半点没听出来这话的不对劲,闷头便是往西走去。 一旁的锦衣卫是已经看呆了,这忽悠人的手法,倒还真是熟悉。 只不过,赵隆与宋师相比,他此番的话术,着实是有些拙劣了,甚至可以说是漏洞百出,也就骗骗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不像那宋师,长的又帅,说话又好听,时不时还会口吐莲花般吟诗作对,这任谁能不被忽悠呢? 宋怿:声明一下,这不叫忽悠,那叫成功学(也可以叫传销),懂吗?况且,他们都是自愿的。 …… 与此同时,西面林地里。 辛苦劳作一天的刘师傅,又是拾起了自己的数百枝弓箭,往一旁随意的一扔。 他双手已经快磨弓箭磨出血了,还有那削尖的功夫,也是老废眼了。 刘师傅不由揉了揉眼,可揉着揉着,却是突然楞在了原地。 神色诧异,有点像是偷懒的迹象。 不着急,再观察观察。 只见刘师傅默默闭上了双眼,可能要打盹? 但没过一会,他又伸出手来,感受起了风向,脸上更是挂起一丝喜悦的笑容。 他抬过头,望着那东边的方向,欣然笑道,喜悦之情已是溢于言表:“你小子,还真让你借来东风了。” “真不愧是我刘大同的好贤弟。”顿了顿,那刘师傅倒是还自卖自夸了起来。 言罢,他便是又急忙的,且热情饱满的投入工作,速度比之先前得快了三成。 而另一边,蒋师傅还在给老树刷绿漆,呸,刷油。 外围的林子,已经被蒋师傅打了一整圈油,远看倒是不明显,但凑近,却是能看见那油光发亮的模样。 这也是得涂第二遍的缘由,他们必须得把这种潜在的破绽抹去。 等到第二遍再涂上去,便是能缓和那发亮的迹象,不伸手摸的话,大概是察觉不出来的。 又是一桶油消耗殆尽,蒋师傅也是欣慰的抬过头,看着自己辛苦的劳动成果,不由笑了笑你。 目光是不由的从树根底下望至树梢上,可当他打眼扫去,看着那叶子飘动的风向,却是猛然凝固了笑容。 “东风,东风,真他娘的是东风,太邪门了。”蒋师傅嘴边是嘟囔着不停,可身子却是赶忙朝后跑去。 “不行不行,还得再快些,宋怿应该快要过来了。”蒋师傅是喃喃自语道。 当然,他在意的不是宋怿,而是宋怿引来的敌寇。 言罢,蒋师傅又是急忙开始了干活。 与张师傅不同的是,蒋师傅干劲更足,精神头更强。 通俗点说,这蒋师傅比之先前,效率高了足足六成,也就是两个刘师傅的提高幅度。 而林子最深处,还有着一位吕师傅,倒是还在测试着火箭。 他坚信着一句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这话是宋怿教他的,吕师傅听闻后,也是将此立为了自己生民立命之本,对其含义,倒是体会得当。 如今,他正测试的项目是,自制火箭与油树碰撞后的燃烧效果。 吕师傅自然是知道宋怿的要求,火势越大那是自然越好。 宋怿那切齿的恨意他可还是记得,那怒不可遏的面容,他也是仍然记得。 没多想,吕师傅又是点上根自制火箭你。 可正要拉弓射出时,弓弦却是猛然崩断,那箭矢的轨迹也是偏出。 顺着风向,直直的朝着东边飞去,与油树向碰撞的一瞬间,火势便是迸发而出。 用宋怿的话语,便可以解释到位,“借林而燃,借风而起。” 吕师傅则看着那迸发的火势,脸上不禁露出喜悦的神情。 果然,没有实践,便没有发言权。 想到此,吕师傅又是拿起一根粗糙的火箭,却是再次被风刮起,又是落在东边。 吕师傅这回倒没有着急去捡,他不是瞎子,自是能发现不对劲。 稍稍思考番,也是能发现问题的根本。 “风,起风了?倒也正常,不愧是宋公子。”吕师傅是冷然说道,没有过多的诧异。 自从被宋怿从牢里救出来的那一刻起,他便是彻底的,无条件的,完完全全的信任宋怿。 “起风了,便是宋公子快来了。”吕师傅也是意识到了这点,正色道,心里已然是有了决策。 他倒是没什么可着急的,继续测试这火箭的效果便好。 毕竟他三人,分工早已经划分明确,他也只需要负责自己的部分。 不过现在倒不是着急测试的时候,还得再去挖几个人来,试试齐射而出的效果。 仅凭单支的话,还是观察不出太多信息。 顺便,他还得去提货,顺便验验货。 这货,他还非得亲自提不可,毕竟,这可是他找牢里的哥们介绍的。 整个凤阳府市面上,最好的货。 更何况,这可是真正要送倭寇门上路的东西,容不得闪失。 “希望,路子还算干净吧。”吕师傅是轻声说道,声音虽然不高,却口气强硬,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言罢,手是不禁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嘴边喃喃道:“希望,用不上你。” “只是,这凤阳府,安守本分的人不多了。” 第七十三章 合理但有病 凤阳府,蜀王府邸。 “殿下,这天色不早了,书局诸事繁多,我还得回去处理一番,便先行告退了。”方孝孺拱手作揖,朝着眼前此人恭敬告退道。 闻言,朱椿倒也没阻拦,只是意味深长的又道了声,“那方先生,此事可就算是定下了?” “世子殿下聪慧过人,此番是我希直的荣幸。”方孝孺是微微颔首,微笑道。 听到此,朱椿是爽朗的笑了声,又是继续说道:“甚好,甚好。” 今日,他二人可是相谈甚欢。 虽说,今日这方孝孺所图不是他朱椿,但他方孝孺却是进了这蜀王府的大门,便也没那么好迈出。 朱椿这些日子,可是跟宋怿学了些没脸没皮的招式。 即便这方孝孺再难打动,再没法子对付,可至少他朱椿还有颗热忱的心。 宋怿还是给他留下了致胜的法子,——死缠烂打。 毕竟这方孝孺可是个大儒士,多少还是要点脸面的。 所以,在宋怿走后,他便是晓之以理,又动之以情,满是赤诚之心。 殊不知,方孝孺却也是观察他朱椿许久,对朱椿评价倒是颇高。 他今日来这蜀王府,虽说九成九是为了宋怿,但也有那么一分目的,是为了见见这所谓的“蜀秀才”朱椿。 此番,倒算得上是“郎有情妾有意”。 但是,由于这朱椿还未就藩至蜀地,所以二人倒是没谈到深处。 此番,便是借由一个世子之师的名头,巩固联系。 一来,朱椿之子已然快三岁,是倒是时候寻个名声;二来,他方孝孺也是名声在外的大儒士,同时还是明初三大家,开国文臣之首宋濂的学生。 因此,让朱椿长子朱悦燫拜他为师,也算是名正言顺。 言罢,朱椿也是缓缓起身,要送别方孝孺。 可没等二人出了正殿的大门,便是急匆匆一人,猛然冲入,撞开了大门。 把二人吓得不轻。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不知王爷在会客吗!”见状,蓝问雪是勃然大怒,震声呵斥道。 言罢,蓝问雪仍是不消气,又是吩咐道:“拖出去,杖打三十再进来。” 见状,朱椿倒是也没插话,只是拉过进来的家卫嘱咐了声,“下手看着点来。” 朱椿自然是明白自家媳妇恼怒的原因,也不好再多干涉。 且不说此等行为如何失礼,放平日,或许也就口头责备,便算是揭过了,可今日,这大殿里头,可是坐着她爹爹蓝玉。 凉国公蓝玉。 她蓝问雪自然是要脸面的,更何况再父亲面前。 更主要的是,她是蜀王妃,这府中大大小小事物都是由她操持。 而今,下人这般行径,便是在人前打她蓝问雪的脸。 更何况,还在在她父亲面前,在凉国公蓝玉面前,让人看去了笑话。 而一旁的蓝玉,倒是神色漠然的看着,心里却是默默盘算着。 “小雪这般做事的方式方法,虽是不妥,但等去了蜀地,倒不是件坏事。” “蜀地可是民风彪悍,如此也是能少吃亏,一柔一刚,与蜀王殿下倒也是互补,夫妻二人经营这蜀地,倒也是妥当。” 蓝玉此番来,也是给就藩的朱椿二人指点指点建议。 作为一个过来人,也能给朱椿二人,多分享分享些经验,毕竟这西蜀,可是与中原大有不同。 他这些年,可是没在蜀地少待,甚至可以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蜀地候着。 与此同时,那受完杖责的家仆,也是被扶了进来。 “说吧,什么事。” 见状,朱椿是抢过话头道,丝毫不顾那蓝问雪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自是知道自家媳妇,怒气未消,可事情同样重要。 那家仆急匆匆的模样,定然是有要事禀报。 “回殿下,府外信国公求见,说有要事相商。”那家仆是咬着牙说道。 只是,不知道是对刚刚忿忿不平,还是因伤疼的厉害。 朱椿倒是也没注意那么多,只是眉间微皱,迟疑的说道:“便……先请信国公进来吧。” 虽是有些疑惑,但一时间也是找不到由头婉拒。 若是随口把人拒之门外,更是失了礼数。 与此同时,在大殿里的蓝玉,却是缓缓起身,眼神幽幽的朝那来路望去,翘首以盼着。 要知道,蓝玉如今可是正得势之时,战功显赫,地位稳固,算得上是朱元璋眼下的大红人。 正因如此,能让而今这明朝大红人,翘首以盼的人,属实不多。 汤和,恰好便是其中一个。 追根溯源来谈,不难理解。 蓝玉是从小就视汤和为偶像,也是因为受到汤和的影响,他才决定从军,如此,才能有后来的新一代战神——蓝玉。 “快些去,莫然信国公就等了。”朱椿虽是没回头看,但也莫名的感受到了些什么,又是朗声嘱咐了句。 不过,他仍旧想不明白,也实在想不明白,信国公这会找他干什么。 汤和:想不明白就对了…… 没一会,便又是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朱椿眼前。 只是比之数月前,汤和那般失神的模样,是缓和了几分,精气神是足了些。 可鬓角的微霜,却又是多了几分。 这是蓝玉打眼便看见的,那汤和一进门,他便迎了上去。 “信国公。”蓝玉拱手作揖问候道,后头几人倒也是恭敬了问候了声。 言罢,蓝玉便是扶着汤和落座。 见状,方孝孺也是微微拱手,拜别众人。 不过没等他离开,又是被人拦下,不过此回,拦下他的是蓝玉。 “方先生,我看这天色已晚,书局便是营业,也没什么生意,不如留下吃顿便饭。”蓝玉倒是客客气气的说道,语调和缓,声音也不算高,可话里话外都是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闻言,方孝孺是愣怔了好一会,回过神后,是讪笑着应道:“盛情难却,凉国公邀请,是我的荣幸,臣却之不恭。” “便是叨扰殿下、夫人了。” 方孝孺也不是木讷之人,况且他凉国公的邀请,可不是谁都能拒绝的。 时间发展的有些太快,朱椿已然是没跟上自家岳父的思路,他还在思考,汤和找他的目的呢? 倒是蓝问雪急忙应过,“不打紧,都是家宴,先生不也是自己人,顺便也是见见悦燫吧。” 既然拜师之事已经定下,他方孝孺倒也是半个自己人,这家宴倒是也不算突兀。 “是呐,悦燫能得此名师,属实幸事,今日我便代犬子,便同先生饮上几杯,庆贺一番。”朱椿也是缓过神下,接过话道。 言罢,又是转过头来,目光不动声色的望向蓝问雪。 两人是快速交换了眼神。 “后厨还需准备一会,要不,我领先生您去看看悦燫。”蓝问雪是微微挥手示意了番,转过身,便是颔首微笑道。 “好。” 没一会,蓝问雪便是领着方孝孺离去。 此番,朱椿才是上前问道,他已是疑惑的不行,“汤伯伯,找我何事呐?” “我不找殿下您。”汤和是抿上一口茶,语气谈然的说道。 至于这茶,不出意外的话,是蓝玉泡的。 “怿哥儿如今不在府上。”朱椿快速应道,肯定的应道,这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一个可能性了。 “这茶不错。”汤和又是喝上一口,仍是不紧不慢的说道。 言罢,又是微微颔首道了声,“也不找宋怿。” 朱椿cpu一下又给干烧了,至于一旁的蓝玉,默默添上杯茶,才是坐下。 “信国公,可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了。”蓝玉是慢条斯理的说道。 尊重,敬佩是一回事,谈正事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在场没被提及的,也就他一个大活人了。 这番朱椿脑子才算是冷静下来,果然,想不明白是有原因的。 汤和:想不明白就对了,毕竟我又不找你蜀王殿下。 朱椿:来蜀王府不找蜀王,合理但有病。 七十三章 兵分两路 此时此刻,凤阳府城郊。 城外的宋怿,已然是在快马加鞭赶去林地的路上。 与此同时,他还带来了些“客人”,一些异常“热情”的“客人”,紧紧的跟在他们后边。 既然他人如此热情,那宋怿自然也要好生迎客,好生招待客人,便带他们去林地,看看“火树银花”之景。 “能甩得掉吗?”宋怿看着那“热情似火”的客人,已经是有些厌倦了,转过头朝身旁问道。 由此可见,太过热情,可不一定是好事。 这跟喜新厌旧,不外乎是一个道理。 闻言,乌岳倒是有些疑惑道:“能是能,不过有些麻烦。” “现在不需要吊着他们了吗?” “我得先去林地探探情况,必须得先甩开。”宋怿是沉声解释道。 “况且,都追到这里了,他们不可能放弃。”顿了顿,宋怿又是继续说道,声音不高,心底多少有些拿不准主意。 “甩开容易,但是想要再引过去,可就没那么简单了。”闻言,乌岳是皱眉道,有些难以抉择。 “只要给他们点奔头便好,他们都是狗鼻子,很灵的。”宋怿沉声道,可话语里已是有些迟疑,说起来虽是容易,但做起来可不简单。 言罢,宋怿又是在脑子里思考着可能性。 倒是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宋怿思索了番,才是放缓语气说道:“乌大哥,我教你两句话,待会我们分头跑。” “你便领着倭寇饶一圈,然后再朝着林地的方向跑去。” “分头自然是可以,可他们未必会跟着我。”乌岳是有些不放心宋怿的安排,不禁问道。 闻言,宋怿却是拍了拍胸脯,自信的应道:“放心,山人自有妙计,他们自然会跟着你。” “跟我学便是。” 宋怿这样说,自然是有把握的,想到此,乌岳也没再多问。 只不过,宋怿教的这两句话,怪拗口的。 乌岳自认是跟着义父(蓝玉)走南闯北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方言没听过,可这回,却是被难到了。 他是怎么都没料想到,这凤阳府的方言竟是如此这偏门,如此这怪异。 虽说像是同官话一路的,但这个路子好像异常新奇。 乌岳虽挠着头疑惑着,但时间紧迫,仍是死记硬背了下来。 “乌大哥,你来复述一遍看看。”宋怿正色道。 闻言,乌岳倒是含糊其辞地说道:“かす宰、负け犬の群れ、切腹して自杀したほうがいい(渣宰,一群败类,最好切腹自尽。)” “本当にろくでなしで、一生私に追いつけません(真是废物,一辈子都追不上我)” 大致是能明白意思。 闻言,宋怿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是指导了番,“待会,你就说慢一点,声音大一点,记住,气势一定要足。” 随后,又是郑重其事地说道:“靠你了,乌大哥,记住,一个字都不要读错。” 乌岳倒是一脸不在意,轻叱一声,马缰一抖,便是纵马飞驰而出。 见状,那倭寇倒是一脸错愕,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见那乌岳策马停在了倭寇前头,抑扬顿挫,颇具感情的背诵道: “かす宰、负け犬の群れ、切腹して自杀したほうがいい(渣宰,一群败类,最好切腹自尽。)” 听到此,一众倭寇是愣怔了一番,脸色是一阵红一阵白。 过了好一会,才是惊愕的抬起头,双眸死死的盯着乌岳,眼底是不暇掩饰的怒火与杀意。 不过这一切,乌岳都是未曾看见,落在倭寇眼里,仿佛就像是对他们的藐视。 至于乌岳,是丝毫没被外界事物干扰,仍旧是感情爆满,抑扬顿挫,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望着那倭寇气急败坏的模样,乌岳只是宛然张开了双手,激情的朗诵道: “本当にろくでなしで、一生私に追いつけません(真是废物,一辈子都追不上我)” 言罢,一众倭寇是皆尽变换了神色,瞳孔震大,双目死死的盯着乌岳,泛红的眼睛几乎快要迸射而出,透着浓浓的杀机,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与之对视上的乌岳,却是宛然不惧,他瞪着一双阴沉的眼睛,冷冷地逼视着对方,眼底充满了威胁之意,还有一抹毫不掩饰的杀机。 见倭寇越恼怒,他便是越兴奋,乌岳是缓缓伸食指,比在身前,摇了摇示意,你们追不上我的。 此时,国际化程度不够,倒是还不流行国际手势。 随后,他更是挑衅的提起长槊,直冲倭寇群而去,吓得前排是连忙立盾。 见状,乌岳却是潇洒的调转马头,领着大部分的蓝家军,不慌不忙的离去。 仿佛在挑衅,仿佛在等着那倭寇追来,不紧不慢。 随着乌岳的离去,宋怿也是领着百来蓝家军,悄然离去。 至于倭寇的选择,是显而易见的。 乌岳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谑着他们,这让自诩为大和武士的他们,如何能忍。 不过看着那倭寇恼怒的模样,怕死动了真火,宋怿也只能让乌岳自求多福了。 谁让他还自己加戏的,宋怿是拦都拦不住。 待宋怿等人甩开了倭寇,便是一名蓝家军靠了过来,恭敬的问道:“宋先生,竟是懂倭国语。” “略知一二。”宋怿微微颔首道,他实在没想到,搁这还能遇上懂行的,不禁有些尴尬。 “先生谦虚了,吾对倭国语颇有兴趣,因此想找先生讨价一二。”那人仍是恭敬的问道。 不过这恳切求学的模样,给宋怿整楞了,他懂个屁的倭国语啊,除了阿里嘎多,八嘎呀路,搜嘎,纳尼,哒咩,雅蠛蝶之外。 他还懂个屁哦。 先前教乌岳的那两句,都是因为骂人骂多了,唯手熟尔。 不过看着那名蓝家军炙热的目光,宋怿也不好意思不教两手。 清了清嗓子,宋怿便是开始了教导,“我先教你问好,该有的礼貌是必须得有的。” “倭国人之间,打招呼通常喊八嘎呀路,这样比较正式,但是口语一般八嘎就行。” 说到此,那名蓝家军是连连点头,脸色很是兴奋,眼里满是渴望。 宋怿这会也倒是明白,这蓝家军好像没听明白我教乌岳的话,心里也便放宽了心。 乌岳不懂,自然也不会找自己秋后算账了。 只是宋怿刚刚为了试探,是故意教错了,可现在这情况,他也不好停止,更不会意思坦白。 那便一条道走到黑便是,想到此,宋怿也是看开了,不由放飞自我道: “表示不知道,一般可以说搜嘎;而表示明白了,一般可以说纳尼。” “表示想跟人交朋友,尤其是异性,你可以说雅蠛蝶,别人要是接受了,会说哒咩,当然他们有时候会很矜持。” …… 与此同时,城郊,西面林地。 赵隆已然是领着众人来到了此处。 “人呢?”走到林地外,却是空无一人,赵隆不由朗声喊道。 可现在这般争分夺秒的时刻,谁还有空搭理他们。 便是听见了呼喊,也是懒得搭理。 毕竟,这一百来号锦衣卫,连同刘大同吕鸿朗,是皆尽在忙活着,手也不停的忙活着。 毕竟宋怿交代的事情,能动性未免太高了些。 既没有设定上限,也没有设定下限。 不过自蒋瓛回来后,众人也是清楚了形势,便是玩命干了起来。 为了那逝去生命的袍泽,同时也是为了自己。 “靠谱吗?”一旁的易进是幽幽冒了句,他已然是发现自己被忽悠了。 赵隆倒是无所谓,破罐子破摔,喃喃说道:“既来之,则安之。” 没一会,便是遇上了外出寻人的吕鸿朗。 “吕兄。”赵隆倒是仍客气的打着招呼。 见状,吕鸿朗也是撇过头来,看见了那批粗壮的身影。 他是眉开眼笑地冲赵隆等人打着招呼,眼里的真诚和热情,令人倍感温暖。 随后,他是笑着点了点头,一把勾着了赵隆的肩,正色道:“来,跟我走。” 劳力送上门来,岂有不用的道理。 至于姗姗来迟的刘大同,却是连点“剩饭残羹”都没吃上。 眼睁睁望着人被吕鸿朗拉走,却是无可奈何。 “算算时间,怿哥儿应当快到了,也该行动起来了。”刘大同望着东边的方向,像是预料到了些什么。 第七十四章 蓝玉的推断 凤阳府,蜀王府邸。 “你说什么!”只见朱椿猛然拍桌,难以置信的问道。 可没等他继续说着下文,便被蓝玉二人一道眼神喝退了下来,乖乖坐回椅子上。 见状,蓝玉又是撇过头,望了他一眼,冷然道:“蜀王殿下,记住你在旁听。” 他说出这句话时,语调虽然和缓,可却话里有话,弦外之音已然是表达的很明显。 不想听,可以出去,或者滚着出去。 蓝玉二人本来便是打算找个地密谈,可在朱椿的强烈挽留下,还是留在了大殿。 而朱椿也是死皮赖脸的留下来旁听,二人倒是也不好驱赶,毕竟这是他朱椿的府邸。 “千真万确,那王琅私通外敌,与倭寇勾结盈私。”汤和是正色道,此话是说给朱椿听得,也是说给蓝玉听的。 只是二人品出来的信息倒是截然不同。 王琅,便是那王公公的大名。 “这等宦官,莫不是嫌命活的不够长。”朱椿是声色俱厉地说道,愤慨之情已是溢于言表。 顿了顿,又是继续说道:“我要连夜回京,禀告父王,让他彻查这些该死的宦官。” 他已然是感觉,皇室的尊严被这等宦官践踏,心中已是怒不可遏。 至于一旁的蓝玉,倒是淡然许多,嘴边仍是不紧不慢的嘟囔着些什么。 见朱椿要走,也是没阻拦,他还能不知道自家女婿,装装样子罢了。 若是皇室都是这般没城府没头脑的愣头青,那他蓝玉觉得,倒不如让他来试试。 “宦官,怕是没那么大胆子。”蓝玉是一语中的的点穿道。 顿了顿,又是继续说道:“让我想想,什么人,会沦落到去勾结倭国人的地步。” “勾结异邦,外族,定然是极度仇视陛下呐,况且,能让王室心腹宦官倒戈,怕是地位很高,或者换句话说,原先地位很高。” “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勾结倭寇吧,哈哈哈。”蓝玉是毫不掩饰的讥笑道,对于用这般手段的人,他可是没什么好尊重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闻言,朱椿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蓝玉二人从头至尾是瞧都没瞧他一眼。 这让他怎么装的下去,索性破罐子破摔,摆烂,不演了。 这其实真不是朱椿演的不行,主要蓝玉与汤和常年打高端局,被那朱元璋已经是不知道演了多少回,好些次都是被卖了都不知道,还一门心思在替老朱数钱呢。 朱椿现在玩的这,都是些老朱玩烂的戏码。 蓝玉二人是打眼就看穿了,甚至都懒得瞧第二眼。 至于汤和,表面还是云淡风轻,可心里那跟弦是一直悬在半空,是提心吊胆着,生怕被蓝玉看出些什么。 而蓝玉,此刻已经是放空了大脑,完全视眼前这二人如无物。 因为,他每次深度思考时,都会喜欢放空大脑。 “能让一位位高权重的重臣,跌落谷底,怕是也只有那件案子了吧,不过熟悉那胡惟庸案子的人,倒是不在。”蓝玉仍是自言自语道。 或者说,那人可是胡惟庸案的亲历者。 不过此时,那人多半还在城外晃悠。 听到此,汤和已然是表情管理失控,他那张老的已经黯淡无光的脸庞上,仿佛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寒霜,神色是愈发凝重。 蓝玉是不经意撇了眼汤和,看着那微微变化的神色,又是想到了些什么,歉然一笑道: “能在这胡惟庸案中保住脑袋的可是没几个,若还是那等地位甚高的角色,也就是您信国公的几个老兄弟吧。” “让我想一想,谁最恨陛下呐,想来也就是那韩国公李善长了吧。” 蓝玉是直截了当的挑出了名头,宛如不顾汤和那阻拦的眼神。 言罢,蓝玉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道:“我没记错的话,韩国公可是被囚在了崇明。” “想来也是,那地界,与倭国可是隔海相望,那同倭寇接触也是尤为便利。” 闻言,汤和是彻底熄了火,他纵是百般暗示,可蓝玉却是油盐不进,熟视无睹。 其实吧,这事也并非不能挑明,汤和也做好了摊牌的准备。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不能摆在台面上说的呐。 如若在私下,纵是他二人在如何讨论,都是搬不上台面的,无法给定论。 可如今,二人身旁可是坐着一位皇子,不久后的王爷,正儿八经老朱家的子嗣。 而今,话已经说出口,此事,便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闻言,朱椿倒是内心诧异了好一会,不过再细思过来,却又是觉得合情合理。 而蓝玉只是望着汤和那落寞的神情,又是自言自语的嘀咕道:“信国公,可是陛下最为信任的臣子,自然是不需要同他李善长合作;而如今这般,怕是那李善长抓住了信国公的命脉吧。” “我最近倒是听闻,信国公家中出了些乱子,倒是有人闻着味来了,多半是将汤昱的性命拿来要挟?是吧。” 蓝玉是一点一点的抽丝剥茧道。 听到此,汤和却是沉默不语,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不知道如何的决定,才能保住汤昱,他从始至终目的,也都只是想保住汤昱的性命。 朱椿也是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冷然问道:“那如今怎么做。” 闻言,蓝玉都是没搭茬,又是一个个名字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串联起了几条线索。 思索了好一会,蓝玉才是开口道:“李修明,这个名字可是好生熟悉,我没记错的话,应当是韩国公的庶子,毕竟敢来淌这浑水的,也便是他李善长信任的人,应该也是这凤阳府的负责人吧。” 言罢,蓝玉是默默转过头望着汤和。 他在等汤和的一个答案,一个抉择。 隔了好一会,汤和才是微微颔首点头。 总算得到了首肯,蓝玉才是喃喃道:“那便先去会一会这李修明。” “还请信国公替我等引荐一番。” …… 与此同时,城郊外。 宋怿已经是抵达到了西面林地,他便是蓝玉三人口中的亲历者。 宋怿倒是没赵隆等人那么木讷,他早已经备人留下了暗号。 可待宋怿来寻时,却是半点痕迹没找着。 事后,根据凤阳府热心市民举报,大抵是蒋瓛干的好事。 根据当事人描述,蒋师傅在抹油的过程中,职业病犯了,不自觉的就抹去了记号。 不过宋怿怎么会是那般木讷的人,na行不通,他自然留了nb。 宋怿可是从不打没有后手的仗,光准备可是不够。 “嘘~溜溜~~”宋怿是径直吹起了口哨,这便是他留下的第二个暗号。 本来是打算见面后验证身份用的,现在倒是提前用上了。 没一会,便是好些人寻声而来。 又是那熟悉的飞鱼服,绣春刀。 可毕竟这林地里,剩的也只有锦衣卫了。 “宋师。”来人见着宋怿,也是连忙招呼道,可眼神却是直直的看向他后头,满是警惕之色。 见着熟悉的锦衣卫,宋怿也是神色肃然,沉声道,“江山代有才人出。” “我辈岂是蓬蒿人。”那几名锦衣卫倒是从容的应道。 闻言,宋怿才是笑着拍了拍肩,朗声道:“自己人,自己人。” “准备得如何。”他倒是没多寒暄,直截了当的便问道。 闻言,锦衣卫里头却是走出几人,快速交换了眼神,便是汇报道: “根据不成熟的统计,如今已准备箭矢,约三万八千七百支,现已经分散到各个放射点,预计……” “外三层树木的涂抹工作,已经是进入第三遍,大约在五分钟后结束……” “根据测试,从落点烧至整树树,大约需要二十秒,蔓延的火势烧至整根树,则需要四十秒左右,而……” 几人是详尽的说道,这番汇报,倒是再没出现先前那争抢的闹剧了。 闻言,宋怿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没一会,想到些什么,又是苦笑了声。 宋怿对于这个准备情况,着实满意,甚至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而宋怿感觉不妥当的,是他们这般汇报格式与模式,有些抓不住重点,还有一点乏味,他是差点听睡着了。 等回了城,培训一番,上上课,应该能缓解许多。 毕竟,锦衣卫的学习能力,他还是很认可的。 “很好,那便带我们去找蒋指挥使汇合。”宋怿朗声说道,悬着的心依然放下。 只不过,这心踏实了,可眼皮却是跳的异常频繁。 宋怿不禁停下了脚步,反复思索,像是忘了些重要的事情。 他是感觉自己忘了些什么,但又实在想不起来。 隔了好一会,他才是出声问道,“燃料,燃料可曾准备好,领我去看看。” 宋怿这才是想起,他那计划中的重要一环,没有燃料,一切都是白搭。 闻言,那几名锦衣卫却是面露难色,迟疑地说道:“燃料是吕兄负责的,我们都未经手。” 言罢,又是另一人沉声道,“几分钟前,我才看着吕兄领着一些人,出去林地外了,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 听到此,宋怿心里那根弦又是紧绷了起来。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事情发展,又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这是宋怿熟悉的感觉,但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太过顺利的时候,便是容易出纰漏,往往纰漏还不止一处,而这一切都会成为最终崩盘的导火索。 “我就说,应该是忘了点什么。”察觉出问题,宋怿也是释然道。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呗。 事情简单化。 …… 与此同时,林地不远处。 “有没有在意我啊,都没给留个信号,我怎么知道要带倭寇兜多久啊。” “快,乌大人快跑,又追上来了。” 第七十五章 猛火油与倒爷 此时的吕鸿朗,也是刚碰上头。 “老吕,这边,这边。”一道尖冷的声音在吕鸿朗耳边响起。 吕鸿朗寻着声望去,便是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又矮又胖,却是肌肤白皙,四方脸上满是横肉,淡淡的眉毛下,镶嵌着一双小眼睛,眼珠子泛黄,透着老鼠一般的贼光,薄薄的嘴唇边,还挂着一丝狡黠的笑容。 “老吕,几月不见,倒是长膘了呢?”那人是调节着气氛,打着哈哈道。 不过吕鸿朗自是知道时间紧迫,也是没得心思多聊,直截了当便是问道: “李翰海,我要的货呢?” 听到此,那李翰海却是微微眯起了眼神,意味深长的说道:“放心,跑不了,让你后头那些人,出来取吧,你一个人可带不走。” 闻言,吕鸿朗是猛然抬起头来,一双警惕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他,眼里凶光毕露。 手也是悄然搭在了刀柄上。 “老吕,诈你的啦,你还是那么开不起玩笑,我们生意人,出来混,肯定要谨慎一点的啦。”见状,那李翰海是干笑了声,便是谄媚着说道。 至于这李翰海话语里的真假,吕鸿朗已然辨不出来。 或许说,从始至终,他便没看透过这李翰海。 想当初,他进大牢时,这李翰海便是在里头。 没过多少日子,便是又看见那李翰海被抓了进来。 至于他如何出去,亦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吕鸿朗竟是半点不知。 只是每当那李翰海回大牢,便是数不清的牢饭朝他打探消息。 而后,他吕鸿朗离开时,又是看见这李翰海进去了一遭。 而今,不过月余,他李翰海又是出来了。 要知道,他吕鸿朗那大牢下,可是过半的死刑犯,能进去的人,不简单,能从里面出去的,更是不简单。 而李翰海这般,如同想进便进,想出便出的,他吕鸿朗实在是看不透。 也便是这牢里的几回,他同李翰海接触上了,根据旁人打听,与他自己所说。 这李翰海是个倒爷,倒消息,也倒物件,信誉向来都有保障。 见吕鸿朗不言语,他便是喃喃说道:“老吕,我跟你讲,这货我可是废老大劲搞来的,绝对是凤阳府最好的货,最好的燃料。” 言罢,还拍了拍胸脯,示意。 吕鸿朗是自顾自的明白了他的意思,朗声道:“价格不是问题,你要提价也行,但是我得先见着货。” “两百米外,那有个小村庄,进村,左手边第三间屋子,挂红灯笼那家。”闻言,那李翰海却是轻描淡写的说道,丝毫没再提钱的事。 顿了顿,他又是继续说道:“让你后头的人去吧,你大抵是不识货的。” 此番,吕鸿朗倒是没再握刀,挥了挥手,便是示意赵隆等人前去。 只要货能拿到,那暴露不暴露的都不重要了。 没一会,那赵隆等人,便是把燃料抬了过来。 莫约得有四五十罐。 见状,那吕鸿朗是迎上前问道,“里面是什么货。” “猛火油。”赵隆是沉声说道,他自己都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顿时,吕鸿朗是有些诧异的说不出话。 那可是猛火油,便是他锦衣卫都是不容易搞来,更别说四五十罐。 而一旁的李翰海,见着来人竟然赵隆,连忙上前招呼道:“啊~赵百户,竟不知道是您,都怪我,早知道把油便是搬过来得了。” “我俩,认识吗?”闻言,赵隆是有些疑惑的问道。 毕竟在他印象里,可是从来没有过此人。 “赵百户为凤阳府除害,乃我凤阳府的大恩人,我是久仰赵百户的大名啊,如今总算见到真人了。”那李翰海是毕恭毕敬的恭维道。 至于真假,也是辨别不清。 “应该的,应该的。”赵隆是语气敷衍的应道。 而回过神来的吕鸿朗,是连忙上前,将事情拉回了正轨,“说吧,你要多少银两。” “至于你的路子,我也不多问,我也知道,这猛火油弄来不容易,开个价吧。” 闻言,那李翰海却是微微比出一根手指。 “一百两?”吕鸿朗试探性的问道,不过他是没抱什么希望。 见李翰海不言语,又是开口道,“一千两,你也不吃亏。” 可李翰海仍是不言语,继续比着那跟手指。 这李翰海胃口着实有些大,吕鸿朗一时间却是有些两难。 不过,他难的是在想,杀人越货,还是抬高价格。 听到此,混在其中的蓝家军,倒是冒出一人,声色俱厉地问道:“可有猛火油柜。” 闻言,那李翰海那脸上的笑容更是添了几分,语调高昂的开口道,“嘿,这位爷懂行啊,这凤阳府倒是没有我李瀚海弄不到的物件。” “现货三台,多了也能谈。” 听到此,那蓝家军也是附耳同吕鸿朗说道,“那猛火油柜是好东西,吃点亏的话,可以谈。” 闻言,吕鸿朗也是只好搭茬继续道,“我们吃点亏,一万两,可以谈,只是这点货可不够,我们可以后续再交易。” 吕鸿朗已经是给出最大的诚意了,毕竟这猛火油确实是最好的燃料,也是宋怿所急需的,所以他吕鸿朗倒是肯让步一些。 不过,那李翰海的手指仍是竖得直直的,丝毫没有放下的余地。 见状,吕鸿朗是猛然抽刀而出,怒声喝道:“李翰海,你?别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 见状,那李翰海却是若无其事的说道:“我要一个消息,便够了。” “一个消息?”闻言,吕鸿朗是一字一顿的说道,满脸的不相信。 那李翰海倒是讪笑了声道,“吕兄怕是第一次跟我交易,不懂我的规矩,我李翰海的交易,从来不谈钱,只换消息。” “行行行,什么消息,你问,我知道肯定告诉你。”吕鸿朗是不耐烦的问道,他也没空去管人家怎么交易,反正能拿到猛火油就够了,还有那什么猛火油柜。 听到这恳求的答案,那李翰海才是正色道,“如今,凉国公蓝玉是不是在凤阳府?” 闻言,吕鸿朗等人确实突然哽住话语,场面是一顿陷入沉寂。 吕鸿朗是朝身后的些许蓝家军,给予求助的眼神,不过大伙是难得齐心,齐齐的撇过头。 吕鸿朗是左看看要看看,没有一个人愿意同他目光交视。 只是等他忧虑的时候,那赵隆已是上前应道,“是,确实在凤阳府。” 言罢,赵隆便是领着人,将那猛火油齐齐搬走。 得到消息,李翰海也是爽快的将那三台猛火油柜抬了出去,朝着那言说的赵隆正色道: “爷是个爽快人,待改日我再寻找猛火油柜,定然给您送到锦衣卫驻地去。” 言罢,便是连忙呼拉马匹,策马驰去。 “这李瀚海,不是什么好东西。”赵隆是喃喃说道,后半半句倒是没接上。 不过交易倒是可以进行,毕竟各求所需,各达目的。 吕鸿朗也是带上了猛火油。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第七十六章 以一对千 城郊,西面林地外。 望着那浩浩荡荡行进过的痕迹,,有两人是攀谈着。 “人进去了,把消息传出去,各自准备。”宋怿是沉声道。 他估摸着,迈入林地的倭寇得有一千余人,倒是也没倾巢而出。 倭寇还是保留了那么一丝丝理智。 不过留守营地的大抵只是些伤号罢了。 若是能将这一千余人吃干抹净,余下那伤的伤,残的残,也是没什么威胁。 “是。”一旁的蒋瓛沉声应道。 言罢,便是躬身箭步,脚下用力一蹬,便是上了树梢,悄然离去。 望着那蒋瓛离去的身影,宋怿心里不由落寞了下来,随口嘟囔了声,“多拖延一阵吧,总会等得到的。” 此时,也就是蒋瓛能替他分分忧,那不靠谱的吕鸿朗是至今未归。 乌岳也是领着倭寇直冲入了林地,一时半会也甩不开。 至于刘大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已经差遣人给送回城了。 只是希望,吕鸿朗能赶在火势蔓延前能回来,这般大家的付出也不会白费。 乌岳已然是尽力拖延了时间,虽说他还有着力气兜圈子,可马已是不行。 待宋怿派人接应下乌岳时,那马已经是跑到满蹄是血。 现在倭寇已经入林,最好的结果便是吕鸿朗及时赶到,大火焚烧死倭寇。 若是来不及,便也只能与倭寇兵刃相向,结果不是惨胜便是惨败。 无论如何,他们的步伐都已是不能够停止,但凡周旋过久,倭寇定然会生疑。 待引诱倭寇至深处时,便需要一气呵成,将这火势燃起,燃料到了,便是推波助燃。 即便没燃料,也能将倭寇阻隔一番。 本来在写计划时,宋怿是做不成此番决定,毕竟,放火烧山,可是牢底坐穿,牵连也是甚多。 不过而今这城外村民流民,皆尽遭倭寇屠尽,宋怿也是没了心里负担。 因果,是循环的,这把火,便该让倭寇来承受。 良久。 外围的箭手,已然是射下第一批箭矢,大都精准射在了外围,宋怿是特意安排了蓝家军在外。 射术相较于锦衣卫都是更甚。 不过,倒是雷声大雨点小,没大多动静,略微掀起点点火光。 目的只是为了释放信号,将消息传到林地深处,示意里层同倭寇周旋的那批锦衣卫,可以开始撤离。 呼~ 一阵急促的风,从宋怿耳边刮过。 老天爷仿佛在催促他,借的东风,得还了。 没一会,那最外层的锦衣卫便是撤出。 见状,宋怿才是挥下手,示意下一步行动。 撤出的锦衣卫倒是同外围的蓝家军汇合,齐射下第二批箭矢。 箭雨显得更为密集,直直的朝着一个落点而去。 要的便是火更直接燃起,迅速蔓延。 随着箭雨的落下,星火也从外层开始燃起。 第三批,第四批…… 接连不断的箭矢是分散开来,不断扩大着燃烧面积。 见状,宋怿也是继续挥手示意。 闻讯的蓝家军,也是换上了长弓,精箭。 搭精箭,拉满弓,迸射而出。 箭矢是直直的朝里层射去,箭矢后头的暗格里,都是压着“速撤”的字条。 …… 与此同时,林地里层。 “八嘎,被骗了,先离开此处。”一道沉重的声音呵斥道。 闻言,倭寇们也是齐声应道,比起先前松散的状态,倒是强了几分,有了些一致性。 若是蒋瓛在此,便能认出那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压死王虎救命稻草的男人——山岛修兴。 他先前因大出血昏迷了许久,倒是躲过了乌岳等人的攻势,侥幸活了下来。 然而等他醒过来后,家都是差点没了,听着下属汇报的噩耗,接连不断着,一个比一个的严峻,顿时也是坐不住。 之后,山岛修兴便是先让人擒下了驻地附近的十骑锦衣卫,不过很快就遭到宋怿的破坏。 没等他搞清楚情况,宋怿便已是领着人上门,他便是直接遇上了乌岳与宋怿的“七进七出”。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着他山岛修兴的底线。 山岛修兴是个武士道精神的极端主义者,将尊严与面子视如性命般重要。 这让他如何能忍,一言不合,便是领着所有家当杀出。 将仅有的一些老弱病残扔在了营地。 林地里层,焦急忙慌的倭寇,可是还没走出几步,便是遭人阻拦了下来。 “别着急走,陪我聊会。”那人是声色厉俱的喝道,一时间千名倭寇,竟是无人敢应答,也无人动弹。 或许是,凭靠气势,那人便将这近千名倭寇震了下来。 只此一人,二骑。 山岛修兴抬头望去,便是看见了一道只见一面,便念念不忘的身影;一道让他昏睡过去时,还挂记念叨的身影;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将会是他踏上首领的另一块拼图——蒋瓛。 这不是偶然相遇的巧合,蒋瓛是特意敢来的。 他在传递完消息后,便踏上了与锦衣卫截然相反的道路。 在整片林子的人都在慌乱往外窜时,唯有他蒋瓛逆行而入。 独自一人杀至此地,一人二骑。 他有份心结,需要做个了断。 至于山岛修兴,虽是半身不遂的瘫在马背上,可他却是领着数千精兵。 他如今需要一个脑袋,助他当首领。 如此仇人见面,是分外眼红。 没等山岛修兴发令,蒋瓛便是先声夺人,二骑一并杀去,手边架起长弓,搭箭,拉满弓迸射而出,直冲他山岛修兴面门而去。 山岛修兴倒是丝毫不显慌乱,先抓过一人,便是抵在身前。 而后微微挥手,便又的招来百人,团团护住了他。 外围的倭寇也是纷纷列下拒马阵,立出钩鎌枪。 “便先将你这马斩了,让你无所遁形。”山岛修兴是朗声喊道,他图的便是心理战,让蒋瓛畏首畏尾,害怕失去马匹。 如此,他便是赢定了。 而一旁的蒋瓛,倒像是顺了山岛修兴的心意,被“吓得”止住了步伐。 迂~ 可蒋瓛却是拉不住两骑,其中一骑脱缰而出,直直的朝山岛修兴撞去。 见状,山岛修兴是发出一阵狂笑,声音里透着一股肆意妄为的无忌,嘴里也是不禁狂喊着: “天助我也,天助……助我也。” 然而,正当山岛修兴懈怠放松之时,便又是射来一道箭矢,直冲他面门而去。 山岛修兴是下意识的躲开,可还没等弯腰,便是瞥见那箭矢泄了力,弧线直直的往下坠去。 “蒋指挥使,你这个射术,还是下辈子再练练吧。”见状,山岛修兴是毫不掩饰的嘲笑道。 而蒋瓛的目光,却是直直的看在那下坠的箭矢上,嘴边不停的喃喃道:“三、二、一,嘭。” 嘭~ 第七十七章 救一个还是一百个 嘭~ 猛然一声炸裂开来。 那马匹身上的携带物是遭遇箭矢的撞击,直接爆炸开来。 一时间,热烈的热浪将众人隔绝开来,爆炸也进而迸发星火,将山林燃起,这便是蒋瓛的目的。 拖,还是拖,拖到与这倭寇同归于尽。 他本便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醉翁之意不在酒。 毕竟会有谁,真的带二骑来杀人,来硬碰硬吧。 堂堂一介锦衣卫指挥使,也断然不会如此没准头,蒋瓛可是从始至终瞄准着那马匹后背。 那与鞍甲重叠之处,山岛修兴是断然不会注意的。 蒋瓛是佯装愤怒,寻仇,给山岛修兴设套。 那另一匹马,是装满了火药,装满的都是军火司遗弃的不稳定火药,一碰就爆。 而马匹的朝向,也只有一个,便是朝山岛修兴。 待到马匹靠近,他便一箭引爆。 霎时间,林地深处的火势是猛然烧起。 没一会,便是连外头都能看清。 那愈演愈烈的火势,都快要大过外围。 宋怿自然也是发现了不对劲,林地深处是莫名其妙的燃起大火,定然是人为。 “此刻是撤退的黄金时间,怎么还有人敢在里面逗留,不要命的啦。”此时,已经是甩干尾巴跑出的乌岳,不禁在一旁感叹道。 听到此,宋怿却是没言语,内心也是疑惑着,对啊,怎么有人敢的。 “当然有了,若是他,有何不敢。”愣怔了好一会,宋怿却是想到了什么,失神道。 嘭~ 又是一声巨响,不出意外的话,仍旧是火药爆炸的声音。 闻声,宋怿的身子是猛然一震,惊愕地抬起头,不由自主的直起身子。 那可不是什么火药爆炸,那?的是枪响! 既能拿出火药,还能拥有火枪的,也就只有他蒋瓛了。 宋怿望着那焚烧而起的树林,火势是愈演愈烈,可他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为什么啊?”万千思绪在他的脑海里不听话地翻腾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自觉得心头一紧,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不快之感。 “不值当啊,蒋瓛。”宋怿是沉声说道。 他想明白了,蒋瓛如此的缘由,可能在他清楚吕鸿朗可能赶不及时,便生出了如此想法。 想来也是,蒋瓛离去时可是步行,他难不成会不知道时间的紧迫。 宋怿自然晓得,他是步行过去牵马,然而,如此多此一举的行径。 他当时并没有疑惑,也是没心思疑惑。 蒋瓛多走这一段的缘由,不过是不想让宋怿看见他那满载火药的马匹罢了。 宋怿思索之时,那里层的锦衣卫便是陆陆续续的走出。 蒋瓛自然是算好时间的,所有人都是来得及逃出,除了他与倭寇。 待锦衣卫尽数走出,宋怿也是直截了当的吼道,“全体都有,张弓,射箭,放开了射。” 霎时间,外三层便被引燃,接着东风,猛然而起。 那涂抹的好几层油,也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他要让蒋瓛看见,这箭雨之势,他要让蒋瓛知道,所有人都已经逃出。 一旁的乌岳,这回倒是无所事事起来,拉过一名锦衣卫便是盘问道: “你们蒋大指挥使呢,帮我引荐引荐,刚刚太过仓促,可是没来得及说上话。” “我可从没跟锦衣卫指挥使打过交道,宋忠那厮倒是常在一块喝酒。” 闻言,那锦衣卫却是沉默着,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乌岳见那锦衣卫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他倒是先急了,挎着脸说道:“怎么,看不起我这从军的?” “我带着弟兄们,拼死拼活把你的人救出来,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此言一出,那锦衣卫是气着直涨红了脸,仍是支支吾吾着,但还是说了出来,“蒋指挥使,没……没出来。” “你跟我开玩笑呢,没出来难不成在林子里……”闻言,乌岳是一脸不屑的模样,阴阳怪气的说道。 可话说到半截,却是猛然止住,转过头,看着那林地,突然便是联系起了什么。 霎时间,乌岳便是冲到宋怿跟前,一把扯过衣襟,怒声吼道:“宋怿,你?的疯了吗?他可锦衣卫指挥使,朝廷命官!” “我知道,但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宋怿是一脸漠然的说道。 可在乌岳眼里,他那神情复杂的脸庞上,有着止不住的微表情,有些阴晴不定,令人难以捉摸。 但乌岳能从手里那紧攥着的衣襟,感受到,宋怿身上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颤抖。 为救一个人舍弃一百个人,还是为救一百个人舍下一个? 这问题,让宋怿如何抉择。 他也想过要救下蒋瓛,因为情谊,因为道德,因为那是一条性命,理由可以有很多很多。 但他找不到一个理由,来说服他,放下这外面的数百号人。 他不救蒋瓛的理由,却是只有一个,因为他蒋瓛是锦衣卫指挥使,或许会是整个大明身手最好的人。 也只有他,才可能在这般情况下,逃出生天。 因此他相信蒋瓛,相信锦衣卫指挥使的能力,相信他会创造奇迹。 也只有这个理由,宋怿能说服自己。 先相信,再质疑。 宋怿也想过停下箭雨,但无数次悬起的手,仍是淡然放下。 他也想派人进去接应,可那是蒋瓛自己做的决定,他若不想现身,没人能寻得找他。 “相信他。”宋怿沉声道了句。 闻言,乌岳也是松下了紧攥衣襟的手,淡然说道:“现在停下,让他知道,我们要回城了。” 听到此,宋怿也是愣怔了好一会,才是意识到不妥,急忙吩咐道:“停下箭矢。” 他好像未曾理解透蒋瓛的想法,直到乌岳一语中的,宋怿才是理解。 可毕竟宋怿是个书生,没法真正代入蒋瓛的想法。 不过乌岳却能,代入到蒋瓛的角度,既然他已经做出的这样的抉择,他还会打算活命吗?那还会选择逃跑出来吗? 答案是必然的,不会。 所以乌岳的做法也很简单,便是让蒋瓛重新生出活命的想法。 便是让蒋瓛知晓他们即将离去,彻底安全,那他自然是没了牵挂。 如此,谁又不惜命呢? 虽孟子说过,舍生而取义者也。 但现在义达到了,能有机会活命着谁去送死啊。 与此同时,宋怿身后也是传来道熟悉的声音。 “我回来了,公子。” 第七十八章 风在雨头 “我回来了,公子。” 吕鸿朗是气喘吁吁的喊道,他隔老远,便是看见了那熊熊燃起的大火。 闻言,宋怿也是转过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吕鸿朗,后头还有个赵隆,领着一伙人,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物件。 吕鸿朗已然是带回了猛火油,同时还包括那三个猛火油柜。 没等宋怿开口,乌岳倒是抢先问道:“什么物件,掀开看看。” 听到此,赵隆也是干脆,径直往林地里甩了一罐猛火油,直接便是掀起好些火浪。 吕鸿朗倒是没那般急躁,抬上去,解释道:“猛火油。” 闻言,乌岳眼神是止不住的闪着光,透着毫不掩饰的炽热之情。 “后头那是猛火油柜吗?”乌岳激动的问道。 “是的。”吕鸿朗正要应答,身后的蓝家军便是抢过应道,直接是抬了上来。 一旁的宋怿却是还没反应过来,猛火油,他也没听过啊。 他自顾自的拿起一罐,打量起来,猛的嗅了嗅气味。 “这?不会是石油吧。”宋怿猛然喊道,满脸诧异。 一方面这玩意可是稀奇的很,另一方面,这是可大宝贝,要是有矿,不得发家致富。 想到此,他不禁回想起,一些零碎的记忆涌入脑海。 《续资治通鉴》记载:“修楼橹,挂毡幕,安炮座,设弩床,运砖石,施燎炬,垂櫑木,备火油,凡防守之具毕备。” 他先前只是听说吕鸿朗有路子,没到这路也忒狠了。 回过神,他也是望着正激烈讨论的众人,疑惑的问道:“乌大哥,这什么柜是干什么用的?” 他看着乌岳那激动的模样,不禁好奇道。 “大杀器。”闻言,乌岳倒是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宋怿,又是故作神秘的说道。 “你知道在火枪火炮之前,何为攻城利器。”乌岳又是意味深长的问道。 “是这玩意?”宋怿是接过话头道。 说到此,乌岳倒也不再遮遮掩掩,正色解释道, “便是此物,宋朝时,这家伙可是狠呐,你看前边这卷筒,官话叫火楼。” “发射时用烧红的烙锥点燃火楼中的引火药,使火楼体内形成高温区,同时通过传导,预热油缸前的喷油通道形成预热区。” “然后用力抽拉唧筒,向油柜中压缩空气,使猛火油经过火楼喷出时,遇热点燃,从火楼喷口喷出烈焰,形若火龙,用以烧伤敌人和焚毁战具。” “借此物,城战中可攻可守。” 闻言,宋怿却是若有所思,思索着一些别样的可能性。 而一旁的赵隆倒是听着了“宋朝”的字眼,倒是想起些什么。 先前跟随京中锦衣卫去军火司观摩时,有谈及过,他还特意去查阅过典籍。 《武经总要》中记载,猛火柜以猛火油为燃料,用熟铜制成柜,柜有4脚,上有4个铜管,管上横置唧筒,与油柜相通。唧筒前部为内装引火药的“火楼”。使用时,烧红的烙锥点燃“火楼”中的引火药,然后用力抽拉唧筒,向油柜中空气施压,进而使猛火油从“火楼”喷出时燃成烈焰,以烧伤敌军及其装备。 见宋怿那满脸愁绪的模样,不由出声道,“军火司的那新鲜的枪管样式,便是借由这猛火油柜的实验型演变。” 不过他俩这科普,宋怿是半点没听进去,他是听明白了,“猛火油柜”实质上就是一个以液压油缸作为主体机构组成的火焰泵。 他所陷入沉思的是,现实这玩意,能派上啥用处。 火势的问题,已经不需要他解决了。 他抬过头,不由望着那树林,火势愈来愈大,可他却是有种不详的预感。 “md,这风怎么这么大。”一旁正收拾的猛火油的吕鸿朗,被风刮的是有些恼怒道。 风! 闻言,宋怿是突然意识到了,这风有些过于大了。 仰头望去,那天已然是被遮蔽的望不见日光。 先前,宋怿是以为那是猛火烧起的黑烟,这会他才是真正意识到,这是云啊。 想到此,他也是喃喃自语道:“风在雨头。” 大风过后,大雨也就不远了。 “乌大哥,你们何人会使的猛火油柜?”宋怿是急切的问道。 闻言,众人却是一时间无人应答,这可是老物件,或者是,这是被淘汰的物件,他们哪使的明白。 良久,才是两道声音响起。 “我跟义父在西域曾经缴获过,上手试过,这我可以尝试一下。”乌岳是喃喃说道,有些不自信,不确定。 还有一道,便是那赵隆,他便是去军火司时,远远看过那些人使了回。 他更是迟疑着,有些支支吾吾道:“我试一试?” “还有一台呢?”宋怿朗声喊道。 见无人应过,便是自己扛过一台,他不相信,他堂堂一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大拿,会玩不明白这玩意。 不过他肯定是扛不动的,便是喊过吕鸿朗打下手,干点力气活。 他可是脑力工作者,要技巧就够了。 “乌大哥,赵隆,我们各自寻个逆风方位,守着倭寇出路,一见着身影,便加大火势,阻拦下他们的突围。”宋怿是声色俱厉地吩咐道。 转过身,又是朝着刚回来的蓝家军吩咐道:“这玩意的原理,你们都明白了吧。” “你们便各自接过一罐,只要看见倭寇突围的身影,就给他砸进去。” 这倒是不困难,蓝家军也是齐齐点头应下。 分配完,三台猛火油柜倒是各自配上十罐油,便是分散而去。 “若是见风停了,便直接将手里的猛火油砸进去,不要犹豫,直接砸。”宋怿是嘱托了一声。 他得赶在雨下前,焚烧尽这火林。 “锦衣卫,继续放箭,齐射外三层。”看见猛火油的那一刻,宋怿心里已然是有了决断。 “蒋瓛呢?”乌岳还是不由问了句。 “顾不上了,老天借的东风要还了。”宋怿是冷然道。 他只能继续相信蒋瓛,相信那个锦衣卫指挥使的能力。 “便让你们好好看看这火树银花。” “倭寇,一个都别想出来。” “蒋瓛若是死了,便让这数千倭寇给他陪葬,蒋瓛若是活着出来,便是拿倭寇的命来庆贺。” 一旁的乌岳是听楞了,你真当自己诸葛孔明啊。 况且借东风,还有还的一说啊,当借钱呢? “风在雨头啊。”宋怿是自顾自的感叹了声。 一旁的吕鸿朗是一脸敬仰的看着宋怿。 果真是当代孔明,诸葛亮转世。 第七十九章 朱元璋,危! 凤阳府,城内。 “就是此处了。”汤和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沉声道。 闻言,蓝玉与朱椿二人是抬过头望去,映入眼帘的,倒是座高松的阁楼,颇具风调,横下暗金牌匾上,雕着凌云阁三个镶金大字。 可谓是,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 看着那两人逐渐偏离的目光,汤和一时间也是不忍心打断。 待两人情不自禁要抬上前去,汤和才是把他们拉回了现实,喃喃道: “不是那阁楼,旁边这个。” 闻言,蓝玉二人是愣了愣,不过倒也没什么神色变化,旁边而已,又不远。 可转过头望向隔壁,他们才隐约听出了,汤和那言外之味,话里有话呐。 一旁阁楼是那府邸竟是连快牌匾都没有。 坐落一旁的阁楼是雕檐映日,画栋飞云;另一边,却是破败荒芜,不是凶宅也该是荒宅了。 不过蓝玉倒是若有所思,喃喃道:“越偏越荒,才是越是奇怪。” 听到此,朱椿倒是认可的点了点头,“旁边这个阁楼,可是显眼,但也是能吸引注意力呐,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 闻言,汤和却是在心里敲响警钟,警惕的说道,“真要碰面了,你们可别冲动。” 朱椿倒是满脸不屑,讪笑了声,朗声道:“汤伯伯,这是凤阳府城内,你怕什么。” “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你不懂吗?” 听到此,汤和却是搭理,默默转过头,望向了蓝玉。 嘴边不由嘟囔了声,“也没见你朱椿压下了蓝玉呐。” 朱椿爱如何便如何,他都不在意,嘴上功夫罢了,不重要。 说的好听,朱椿是个王爷,说直接点,现在就是个无权王爷,没兵没权。 蓝玉这种手握重权的,一个句,一个态度,便是能杀人。 虽是声音不大,但朱椿可是老朱家的种,闲言碎语那是听得一个清楚。 不过朱椿倒也没恼怒,仍是嬉笑着说道:“这还不好,强龙跟地头蛇,都是你一伙的。” 闻言,汤和是呆愣了一番,才是苦笑着道了声,“我有些后悔带你们来这了。” “进去吧。”蓝玉倒是言简意赅的说道。 待三人刚踏入,便是恰逢上位着急忙慌离谱的将士,看穿着模样,三人倒是都有些熟悉,有些印象。 有些像城防军的将士。 可既然遇到了,朱椿三人也便不会让他轻易离开。 “去哪啊?小哥。”朱椿倒是率先开口道。 闻言,那城防军将士倒是半点没反应。 大抵是被惊吓的还没回过神,他一眼便是认出了三人心,要知道眼前这三人,身份地位是一个比一个高,他作为城防军而言,对着三人的样貌也是十分熟悉。 再加上心虚,那能不紧张,不诧异。 “怎么回事?要不上法子审审?”朱椿是不解的问道,求助于蓝玉。 听到此,那城防军是下出一声冷汗,急忙打着哈哈解释道,“巧合罢了,喝多了,走错地了,我搁旁边那凌云阁,同花魁喝酒呢。” “寻思找个地界方便,这府邸也荒的很,我便进来方便了番,这不遇上你们了。” 若巧合由头说的,怕是说服不了任何人。 闻言,蓝玉却是冷然道了声,“他问你去哪,没问你别的,你慌什么,心虚呐!” 听到此,那城卫军是急忙回避了眼神,蓝玉是直勾勾的看去,看着那不断调整变化的微表情,心里也是有了定数。 “直视我,崽种,回答我的问题。”蓝玉是神色漠然,一脸不悦的问道。 可没等那城卫军交代,便是被一道尖锐的声音打断,府邸里头也是有人窜出。 “三位大人,莫要欺负一介喝花酒的家伙了。” 寻声望去,不出所料,便是那王公公。 三人倒是对他的出现不感意外,可装还是得装一会的。 况且,他们眼神是直直的朝后头望去,那王公公后头,一块出来的便是那李修明。 “汤伯伯来了,可是想通了。”李修明是镇定自若的说道,时毫不掩饰,也不避嫌。 不过没等汤和开口,蓝玉便是抢过话头道,“城外可是有倭寇。” “这内陆怎么会有倭寇,凉国公果然同问父亲说的一般幽默。”闻言,那李修明却是似笑非笑的说道。 “没关系,蓝家军一起去了。”蓝玉是淡然道。 听到此,李修明却是未同预料般诧异,也未变化脸上神色,倒还是意味深长的道了声,“城外之事,我当真不清楚。” 彼时,那王公公却是颔首微笑着,朗声道:“若是真有倭寇,那蓝家军此次可是为民除害,驱除外敌,立了大公呐,我回京后定然在陛下面前替你表功。” “那就不劳王公公费心了,吾便先告退了。”闻言,蓝玉是猛然变化了神色,但很快便是恢复平静。 他朗声道了句,便是匆忙离去,王公公那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他可是品的出来的。 他们能如此自信,有如此把握,说明蓝家军怕是遇上硬茬了,那倭寇的势力惊可是小不了。 这让他如何还待得住。 一旁的汤和倒是听得真切,也便没去阻拦。 更何况,倭寇的实力,他是亲眼见过的。 “这就走了?”唯有朱椿还是一头雾水,满脸疑惑的问道。 闻言,蓝玉是撇都没撇他一眼,便是径直朝外走去。 见状,朱椿也是屁颠的跟着,比较那蓝玉可是他岳父,自然要作陪的呀。 不料,却是被蓝玉一把拦下,不过话语却是对着汤和吩咐道:“你们留这,能待多久待多久,别让他俩出去。” 汤和也是明白了蓝玉的用意,不由塞去一样物件,解释道:“去我府邸,把这给管家看,自然会有人马同你一块。” 蓝玉是淡然点了点头,便是仓促离去。 “汤伯伯,你玩真的啊?私军呐?”朱椿已然是信了半分,还是叫真看去了。 “遭了,遭了,老头子地位不保了。” “外邦都杀入了,里头还有造反的。” 第八十章 默契 城郊,林地里头。 “该死,甩不开了。”蒋瓛愤恨的斥道。 先前他对倭寇纠缠的有多恨,如今这倭寇要杀他的心便是有多重。 他本便是视死如归,又见着那火势越来越大,便死死纠缠着倭寇。 他倭寇逃,他蒋瓛便玩命追,射死一个算一个。 他倭寇要反击,他蒋瓛便拉着那倭寇兜圈子,恰好,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不过,倭寇可是着急着突围。 可谁曾想,这天公不作美,落雨了。 见雨势愈演愈大,蒋瓛也是准备脱身离开。 你走你的阳关道突围,我走我的独木桥跑路。 可谁曾想,那东面火势竟是突得猛增,硬生生逼退了倭寇。 看着那高燃的火墙,倭寇也是当机立断,一时间调转马头,抛弃阳关道,迈入独木桥。 恰好,便是遇上了还未脱身的蒋瓛。 这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纵然是蒋瓛熟悉地形,身法超然,可也耐不住对方人多啊。 他倭寇是咬定青山不放松,死咬着不撒口。 眼下,已经是快咬着屁股了。 “蒋……大人,你现在弃兵卸甲,我可以保你一命。”山岛修兴边追击着,也是不忘喊话道。 “好主意,山岛,要不你让你的下属先弃兵卸甲,我保证停下来。”闻言,蒋瓛是特意转过身去,打趣道。 砍是看不着了,蒋瓛寻思着能不能气死这个伤号。 听着前半句,山岛修兴脸色是缓和了几分,后半句,他也便没太听进去。 可旁人是早早的吸取过了教训,连忙翻译道。 闻言,山岛修兴脸色是生生青了半截,怒声喝道,“八嘎,蒋……瓛,你个奸诈的小人。” “可敢你与我撩阵单挑,将对将,誓死扞卫我大和武士的荣誉。” “山岛,你这计量也就骗骗小孩罢了,莫不是以为这老掉牙的激将法能让我上套吧?”蒋瓛是讪笑了声,脸上更是不假掩饰的嘲弄。 闻言,山岛是勃然大怒,震声驳斥道:“八嘎,尔等见识浅薄之徒,这是我大和民族优秀的古法,是吾山岛家族的祖训之法。” 听到此,蒋瓛却是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异常肯定的点了点头,认同的说道:“此言有理,我很认同您山岛家族的祖训。” “山岛呐,我推荐你去看一本书——《孙子兵法》,里面可能看到更多的古法,也能补全一番你山岛家族的祖训。” 一连串的话语,让山岛是听得迷糊。 一旁的翻译,一时间也是无从下口,这让他从何翻起? 这波属实是有些内涵。 不过,蒋瓛那顾你这些,趁着那倭寇愣神,径直便是拉弓,搭箭,直直朝着山岛修兴的面门杀去。 砰~ 箭矢自然是被挡去,蒋瓛是顺势提刀弃马,脚底猛的一踏,便是直冲而上。 山岛修兴是来不及阻拦,拉过旁人便是挡在身前。 不过这正好合了蒋瓛的意,长刀猛然劈去,身子却是顺势倒在了那被拉去旁人的马上。 不等抽刀,便是策马离去。 那倭寇已是快成型的包围圈,被一举冲破。 最危险的地方,也便是最薄弱,最易破局的地方。 第八十一章 城门之变 凤阳府,城门口。 一小吏正吃着晚饭,眼神却是止步的朝外头望去,头还伸的远远的,生怕错过了什么。 “诶,难民来了,别吃了。”一旁的官吏是望见了什么,的冷然道了声。 “难民?怎么可能,这大雨天,不怕落着病了?”那小吏是扒完口中的饭,才是不屑的应道,不过身子倒是习惯性的探了过去。 然而,一旁的官吏却是没了声响,身子也是一动不动的愣着。 若是能绕到前头,便是能看见那官吏惶恐的神色,目光呆滞中又带着一丝恐惧。 那小吏的目光也是随着望去,可映入眼帘的,却是黑压压的一片身影,看不太清,却是能感觉到些什么。 霎时间,小吏仿佛能清晰的感知自己的心跳,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惧意。 而在旁人眼中,二人是呆愣着失神,颈上青筋暴起,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 啪~ 随着一声脆响,那那两人才是猛然回过神。 摔碎的正是那小吏手中的饭碗,不过他已是无暇顾及。 回过神的一刹那,便是猛然转身,拔腿就跑,嘴边止不住的嘟囔道,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 城门外。 “公子,到了。”吕鸿朗是冷然说道。 言罢,便是缓缓退去,靠向身后众人。 闻言,宋怿也是抬过头,朝后头望去。 还是那深色调的飞鱼服,已是被大雨淋湿殆尽;还是那凝重的脸色,紧握的绣春刀,可握刀的手已是摁不住暴起的青筋。 但他宋怿,仍是众人的主心骨。 纵是仇恨累积至此,他宋怿仍旧可以一言堂。 “吕兄,禀告城卫军,放开城门,凉国公亲卫杀敌而归,誓昭告全城。”宋怿是声色俱厉地说道,言语间是不容置疑的厉色。 “是。”吕鸿朗是半点不含糊,正色应道,便朝着城门里走去。 “凉国公亲卫杀敌凯旋,还请放开城门!”吕鸿朗是震色喝道,像是憋了股劲般。 可城里头,却是无人迎出,那禀告要务的二人,先前便是被宋怿等人吓傻了眼。 隔了好一会,才是一人急忙跑出,左脚绊着右脚是差点摔个狗啃泥。 而另一人,已然是传递消息而去。 二人都是那王公公的眼线。 来人,也恰好是他们要等的——飞鱼服,绣春刀。 如今锦衣卫归来,也都还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不过,两人那般惶恐神色的模样,倒还真不是作假。 毕竟,映入眼帘的是锦衣卫,是身着飞鱼服,手持绣春刀,带着杀意的锦衣卫! 如今这禀明蓝家军回城,倒是让他一下恍惚着,没反应过来。 “稍等,小的这就去禀告城卫军,放开城门。” …… 良久,城门是缓缓拉下。 见状,吕鸿朗才是撤了下来,靠在宋怿身后,刚刚靠向锦衣卫是表态,而今靠向宋怿,是为了互他周全。 毕竟,那城卫军,可指不定会闹出些什么动静。 “蓝家军,随我回府。”宋怿是言简意赅的说道。 言罢,便是挥了挥手,领着乌岳等人便是朝城中走去。 而赵隆等人,却是停在原地,目光注视着宋怿等人缓缓离去的身影。 禀告的,是蓝家军,回城的,也是蓝家军。 宋怿予蓝玉之承诺,他说到做到。 至于锦衣卫要如何,他宋怿不干涉半分。 宋怿等人前脚迈入城去,后头的赵隆便是朗声喝道:“荣崇老贼,若有胆,便出城来,今日我赵隆定取你性命。” “定取你性命。”锦衣卫是齐声喝道,刀已是摁不住,便拔出来看看。 闻声,吕鸿朗是数次回过头望去,却还是摁住了性子,入了城,那宋怿的安全,才是首要。 而一旁听着声响的宋怿却是径直朝里头走着,头也不回的走着。 不过,领在最前头的乌岳,却是自顾自的寻到了那出城是遇见的城卫军。 “看见我回来了,很失望吧。”他是一打眼便瞧见这身影,望着眼前这凝重的面庞,乌岳是讪笑着打趣道。 顿了顿,又是继续说道:“脸色别这么难看,这样的死相也怪丑的。” 不等那城卫军言说,乌岳便是一刀削下了脑袋,嘴边是念念有词的说着,“这趟出城没备什么好礼。” 嘭~ 那城卫军的脑袋应声落地。 “帮我引荐一下荣将军,我跟他是见过的呀,就说,是我乌岳拜见,有好礼相送。”乌岳是缓缓捡那颗脑袋,一边擦拭着血迹,一边转过头去,朝身旁的城卫军说道。 可那人胆都是被吓破,哪还敢动。 他不过刚换班而来,甚至都不知晓同伴因何而死。 不过“贴心”的乌岳是又嘱咐了声,“一定要替我传达到位啊,不多不少九个字,一个字都不能落。” 言罢,他手是不自觉的往那城卫军身上靠,可没等碰着,那城卫军便是吓得狂奔而出。 也不知道乌岳是否忘了,那靠近的手里,可是还攥着刀。 眼前的纷乱的场面,宋怿是不想看也不行,血都是生生的溅在了他脸上。 不过宋怿已然麻木,甚至觉得这城卫军便该死。 “乌大人,凉国公可是还在府上等着呢。”宋怿是不痛不痒的道了声,也不催促,也不支持。 “宋先生,我乌岳可是好大喜功的人,这杀扣寇的功劳,自然有荣将军的一份。”乌岳是转移开话语,避重就轻着说道。 “若不是他对我等照顾有佳,我蓝家军哪能杀这么多倭寇,您说是吧。” “若不是荣将军,我们蓝家军哪能不损一兵一卒的回来,可不像那赵大人……”说到此,他是顿了顿,没再言说下去。 可宋怿能感觉出,乌岳那不着边际的话语里,满是讥讽,满是愤怒。 是啊,他蓝家军为损一兵一卒,可哪一个不是死里逃生,哪一个,又不是宋怿从阎王手里捞回来的。 闻言,宋怿是缓缓转过头去,望向身后的蓝家军,去时,便是他领着五百蓝家军出城;回时,亦是他领着这五百蓝家军。 一个不少的回来,也一个不少的,皆尽负伤。 宋怿也是松过口来,微微颔说道:“一刻钟,椿哥儿等着我回去喝花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