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明》 第一章 索饷 “正哥，赶紧起来，我们准备继续启程了！” 陈正在睡梦中被旁边的人踹了一脚，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抬头看了一眼尚未完全亮的天，再看看自己穿着的一身破旧的甲胄，不由苦笑了一声。 “果然不是梦，我是真的穿越了……” 他叫陈正，是一个刚穿越不到两天的穿越者。 穿越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接受社会的毒打就赶上了穿越的末班车。但显然这车的方向不对，这根本不是去幼……根本不是去天堂的，而是直接把他送到了明朝末年。 确切的说，就是崇祯二年十一月，这个吃人的乱世！ 虽然不是历史迷，不过陈正还是多少了解过明末有多么乱。 而陈正穿越的身份倒不是普通人，稍微有一点身份。他是一个大明卫所的小旗，手底下有十个士卒，全都隶属于大明九边之一的延绥镇，是大明少有的精锐。身为边军，他有甲胄有武器，虽然破旧但都尚能使用。 而现在陈正所处的地方并不是卫所，而是前往京师的路上。 崇祯二年十月，后金大军攻破大关口，突破蓟镇大明守军，兵锋直指大明京师。京师告急，朝廷紧急下达命令要求边军勤王。于是延绥镇集结兵马上路，急行军前往直隶勤王。 而陈正现在就跟随着部队在朝着京师行进。 “正哥，还在发啥呆呢，出大事了”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士卒急匆匆的走过来，拉住陈正急忙说道。 他是陈正的发小李和，也是陈正的下属士卒之一。他和陈正关系很好，平时和陈正就是以兄弟相称。 “发生啥事了，让你这么惊慌？”陈正听到李和的话，回过神来，皱了皱眉问道。 “刚才总旗大人说军粮紧缺，这几天早饭不吃了。”李和苦着脸对陈正说道。 “取消早饭？”陈正愣了一下，随后猛然想起了什么。 历史上延绥镇边军就是在勤王的路上，因为干粮吃光了，沿途县城拒绝提供粮秣导致溃散，最终到达京师的部队不足三分之一。 显然现在自己刚好遇到军队开始缩减士卒口粮，这倒是让陈正没想到。 自己这刚穿越不久就摊上这种事情，也是真幸运。 “这怎么能行，本来就吃不饱，要是再少吃一顿，大家怎么去勤王。”陈正想到这里，顿时站了起来，眉头皱成了一团。 “不行，总旗大人在那里，我得去问问。” “在那边被大家围着呢，很多人都感觉非常不满。”李和无奈的指了指不远处，一群刚睡醒的边军士卒们都有些懵。 “怎么回事？” “总旗大人，早饭不吃了吗？那我们怎么去勤王啊。” “难道想让我们饿着肚子去勤王吗？” ………… 此时陈正的上司，李总旗正被一大群士兵询问。因为李总旗也是个好人，平时跟戍卒们关系不错，所以即使士兵们情绪激动不过还能稳定住。 “冷静一点，我也没有办法。”面对士兵们的诘问，李总旗也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士卒们道。 “千户大人说带的干粮已经撑不了几天了，附近县城还拒绝向我们提供粮秣，只能缩减口粮。” “接下来我们估计都得勒紧裤腰带行军了。” 总旗的这一番话早饭彻底坐实了消息。边军士兵全都乱了起来，大家都非常不满。 作为大明少有的精锐边军，他们的待遇已经差到了连流寇都不如了。从天启年间开始，延绥镇士兵的军饷就停发了，即便朝廷有拨款也都进了军官的腰包。这些年下来，延绥镇欠饷已经高达删上百万了。 至于卫所的田地，从他们当兵开始就没见过，早就被乡绅地主侵吞完了。 这些都还勉强能忍受，起码还有口饭吃，边军士兵就忍了。 而现在呢，连饭都没了，那他们当这兵还有啥意义？ 一时间士卒们群青激奋，连陈正的好兄弟李和也是反复询问陈正消息是不是真的。 “tnnd，不干了！”终于有士兵忍不住了，他把手上的武器往地上狠狠的一扔，不满的道。 “老子当兵七年，军饷一文钱都没发到过，现在饭都不给吃了，我忍不了了！” “对，不干了！让那些大人自己拿着武器去勤王吧！” “不干了，我要回家！” ………… “诶，各位先冷静一下！”总旗连忙试图安抚士卒，看到陈正过来的时候，神情愈发苦涩。 “陈小子，你也来了？快来帮我安抚一下大家，可不能出事了。” 总旗是和陈正关系很不错，平常在军中也很照顾陈正，算是陈正的长辈。这年头卫所的长官好人也不多，这个总旗算是少有的好官了。 “总旗，我估计这么安抚没啥用。”陈正看了一眼群情激奋的士兵们，摇摇头。 “本来大家都吃不饱，现在在少吃一顿，肯定会有人饿死的。” “但没办法，军中是真的没粮了。”总旗老脸写满了苦涩，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为士兵在发愁。 “沿途县城没一个愿意按照规定提供粮秣的，大家都得饿肚子。上面的又催得紧，要我们加紧速度不能耽误时间，这不是要底下的人的命吗。” “这不对吧，我记得昨天还看到千户大人在和几个军官们喝酒吃肉呢。”陈正回想了一下，提出了一个质疑。 “咱们都是小人物，千户大人肯定不可能吧他的口粮分给咱们的。”总旗摇摇头，叹息道。 “那这不是在为难我们吗？”跟在陈正后面的李和就不满了， “为啥他们喝酒吃肉，却要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人饿肚子？”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千户不可能在乎我们这些大头兵的。”陈正耸耸肩，带有几分嘲讽的说道。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陈小子你竟然还会吟诗？早知道应该让你去考科举了。”总旗看了陈正一眼，有些惊异的说。 “总旗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士兵们可是要哗变了。”陈正指着士卒们，提醒总旗道。 总旗沉默了，他目光闪烁的看了士兵们一番，又想了想大家少的可怜的口粮，最后狠狠的一咬牙。 “那就干脆点吧，陈小子，去把士兵们集合起来，我们一起去找千户大人那里索饷！！” 第二章 总旗被抓 此时在千户的军帐里，几个军官正快活的吃着肉扯着淡。 相比吃不饱饭的大头兵，这几个军官日子就舒服多了。他们都带着自家的家丁，更何况军中负责携带军粮的马骡都是优先装载他们的东西。别说粮食了，这些军官连酒肉都带了一大堆。即便是全军干粮极度缺乏，他们这几个也没饿着。 “不过千户大人，这样取消早饭，真的不会有问题吗？”一个百户虽然吃着饭，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一群卑贱的戍卒而已，怎么可能敢闹事呢。”千户丝毫不慌，他根本没把那些士卒们放在眼里。对于他们这种世袭高官，压根看不起底层小兵。 “而且这件事也不能怪我们，谁让那些县令油盐不进呢。粮秣缺乏是事实，我也没有办法。” 对于千户恬不知耻的话语，几个百户们很配合的没有说话。 就当几个军官吃饱喝足准备启程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声。 “怎么回事？谁在闹事？”千户听到喧闹声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站起身带着家丁走了出去。 而此时，军帐了外面，总旗带着不满的士卒们披甲执锐，窝着一肚子火围住了军帐。陈正跟在总旗身后，同样是全装贯束。 陈正瞥了身后的士卒们一眼，微微点点头。 边军终究是边军，哪怕是卫所兵也是精兵。虽然大多都饿着肚子，不过气势方面并没有落下。 而且相比很多其他卫所的士卒都开始典当甲胄，起码他们卫所的士卒甲胄还算齐全。这种状态的士兵要是哗变了，肯定会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很快，千户就走了出来，然后看到总旗之后神情非常傲然。 “李总旗，你这是想干什么？难道想造反吗？”千户脸色冰冷，盯着总旗道。 “千户大人，属下并无造反打算。但属下的将士们都是为朝廷出生入死的，现今奉诏勤王连饭都吃不饱，说出去恐怕要让大家寒心了！”总旗沉着脸，直接顶了上去。 “属下恳请千户大人发放口粮！” “对，我们不能饿着肚子去打仗！” “我们也要活着！” “我们要吃饭！！” ………… 后面一众士卒们义愤填膺的大喊着，响应着总旗的话。气势之大让千户脸色顿时一白， “等等，都给我安静一点，你们难道真想造反吗？”千户后退了两步，心底有些发毛。前几天就有听闻隔壁部曲有士卒因为缺粮逃亡，今天这伙人该不会想一步到位直接哗变吧。 “属下恳请千户发粮！！” 总旗再次沉声说道。 随着士卒的哗然声，又有许多士卒被吸引了过来。整个千户千余人都因为没早饭极为不满，看到有聚众要饷的，立即加入了进来。 结果不大一会，千户军帐前哗然的士卒越来越多，让千户有些心慌了。 “等等，有话好好说！”千户很快就认怂了，他看着越聚越多的闹事兵丁，连忙开口道。 “之前本千户未能考虑到大家感受，很快今日的口粮就会发放给你们的。” 千户二话不说认怂，底下的士兵们顿时欢呼起来。 不过陈正对此表示怀疑，他估计着这就是缓兵之计。毕竟大明自建国以来，面对所有闹饷事件可全是零容忍。 不过陈正说了不算，总旗显然是满意了。他拱拱手向千户行礼道谢，随后就下令离开。 一场规模不算大但很凶险的闹饷结束，千户缓过神来之后，目光顿时盯上了几个手下。 “你们几个是干什么吃的，看看你们带的兵都tm敢来逼我了！”千户脸色漆黑，尤其是盯着其中一个百户怒道。 “尤其是你手下那个总旗，经过敢零头闹饷？真是没有王法了！” 几个百户被骂的头也不敢抬，任由上官一通怒喷。不过显然千户感觉喷这几个人不够尽兴，他转头看向了刚刚散去士卒们，眼底闪过一丝狠辣。 ………… ………… ………… 显然千户这一次要怂了，很快就把早饭的口粮发了下来。虽然吃不饱，但好歹能垫一垫肚子，不至于饿死在路上。 有早饭吃，士兵们就开心多了，所有参与闹饷的士卒都围在总旗旁边欢呼。 “正哥，这是总旗大人给你的赶紧吃吧，估计一会我们就得继续上路了。”李和帮陈正领下来干粮，向陈正道。 “估计我们距离抵达京师还要很长时间呢。” 陈正点点头，接过干粮也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他们边军携带的军粮质量很差，甚至还掺着一点沙子，只要是在后世陈正看都不会看一眼，但现在确是救命的口粮。 “我们现在究竟在什么位置？距离京师还有多远？” “不清楚，不过我们现在在山西境内，想抵达京师估计得再半个多月。”李和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也不算远了。”陈正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 现在是崇祯二年，清军此时在直隶大杀四方呢。而各路勤王的兵马抵达直隶根本得不到朝廷的钱粮就得直接上战场，基本上都是送死的活。 比如比他们先一步到达京师的山西边军，在抵达直隶之后三天换了三个驻地，就因为朝廷不想负担他们的军粮。逼着山西边军不得不劫掠百姓之粮才能活下来。 结果朝廷压根不管缘由，把山西总兵巡抚全部下狱，八千士卒集体逃亡。 如此操作，明军要是能打赢清军才有鬼了。 得了，我还是早点想办法脱离军队逃回陕西吧。至于究竟去哪里，陈正没想好，不过这直隶他是不想去了。 就当陈正在考虑该怎么逃离部曲的时候，突然听见不远处一阵喧闹声。 “嗯？发生什么事情了？”陈正抬头望去，只见远处还在欢呼的士卒们突然骚乱起来，显然遇到什么事情了。 就当陈正奇怪的时候，几个士卒跑过来惊慌的向陈正喊道， “旗官，总旗大人被千户的家丁给带走了！” “什么？总旗被带走了？”陈正脸色骤然一变。 第三章 哗变 “总旗被带走了？”陈正顿时脸色一变，一下子阴沉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眼睁睁的看着带你们要回口粮的总旗被带走吗！” 总旗是个好军官，从他敢带着士兵索饷就可以看出来。加上记忆里，他也经常关照陈正，陈正对这个长官还是有点好感的。 起码和那些腐败不把士兵当人看的千户百户好。 原本陈正还打算跑路的时候把总旗叫上，尽量别去京师送死，结果现在就被千户抓走了！ “正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个士卒非常着急的询问道。他也是陈正的下属之一，名为苏五。 “还能怎么办，赶紧把总旗大人救回来！”陈正有些气结，看样子没个领头的，光这些边军自发行动，顶多就是逃跑了。 陈正沉吟了一下，看向六神无主的士卒们，眼底略微一闪。 要不把这些边军裹挟上，直接哗变吧？ “弟兄们，总旗现在被抓走了，难道我们就要在这里坐视不管吗？”陈正站起来振臂一呼，把所有边军士卒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 看到士卒们全都注意到他了，陈正大声喊道。 “刚才，总旗为了大家能不在路上就饿死，顶着压力带到家闹饷。而现在呢，那个千户报复回来了，他把总旗押走，甚至有可能处死总旗！” “而且大家也看见了，我们并不缺军粮，千户以及那些大官现在都在喝酒吃肉，却让我们饿着肚子赶路，这完全没把我们当人看！” “总旗大人把我们当兄弟看待，带着我们索饷，现在他有难，难道我们能坐视不管吗？” 陈正的一番话让六神无主的士卒们顿时激奋起来。 “对，总旗大人是好人，不能被处死！” “救出总旗大人！” “绝对不能让总旗大人被那些人带走！” ………… 鉴于总旗的良好声望，士卒们纷纷表示愤慨。在陈正的鼓动下，士卒们全都义愤填膺，集体要求救出总旗。 “李和，你怕死吗？”这个时候陈正转头看向自己的发小，拉着他询问道。 “正哥，咱们边军哪有怕死的，你就说干啥，我永远服从你的命令。”李和立即回答道。 “那就行，拿上你的武器，跟我走！”陈正冷静点点头，转身朝着士卒们喊道。 “刀在手，跟我走！” “杀贪官，救总旗！” ………… ………… ………… 一百多边军士卒一齐拿起武器，哗然着拥向千户的营寨。 明朝时期，士卒家丁化是常态，每一个将领都有不少精锐的家丁。当陈正等人抵达营寨前时，就被千户的家丁拦住了。 “干什么的？不回去整理行装继续上路跑这里干什么？”守卫的家丁看到这么多士卒，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继续嚣张跋扈的说着。 “我们是来找千户大人的。”陈正假装平静的说着，暗搓搓向李和使了个眼色。 李和立刻心领神会，当靠近到一定距离时猛的抽刀扑了上去。 显然能成为千户的家丁，多少是有点水平的。那个偷袭的家丁瞬间下意识拔刀试图格挡，险之又险发挡下了李和的偷袭。 然而这个时候，陈正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刀囊进了家丁的腹部。 两个人同时动手，当场格杀了最前面的那个家丁。而在后面家丁尚未反应过来时，陈正就冲着身后爆喝一声。 “干掉他们，救出总旗！” 陈正的一声爆喝引爆了士卒们的怒火，他身后的士兵们一起拿起武器朝着那些蒙圈的家丁就冲了上去。 一个千户的家丁本身就不多，再加上这么多士卒一起动手，根本反应不过来。在几声惨叫之后，守门的家丁统统变成了尸体。 “跟我冲进去，救出总旗！”陈正见到解决了挡路的，立刻大喊道。 一众士卒们共同杀进了营寨，几个军官的家丁根本拦不住。 然而当陈正一马当先冲进去，却赫然看到了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没错，就是被带走的总旗。 显然千户并没有耐心审讯什么的，总旗被带来之后就被当场处决了。 当看到总旗的尸体时，士卒们一下子全都沉寂下来。 总旗这么好的一个人，只是带他们要回属于他们的口粮，就这样被处决了。 这就是明末，好的军官活不下去，只剩下了最狠最自私的军官。 陈正脸色也非常难看，这个总旗相当于他的长辈了。这样一个关心下属的基层军官，就这么毫无道理的杀了。 他能感受到悲哀，毕竟前身对这位长官非常尊敬。 这大明可真是烂透了！ “辛辛苦苦为朝廷卖命，到头来却因为一个索饷被杀，这tm当兵还有什么意义。”陈正脸色冰冷，冲着身后的士卒们喊道。 “跟我走，我们去找那个千户，让他给总旗偿命！！” “为总旗大人报仇！！” 这个时候，人群之中一个士卒跟着陈正愤怒的大喊了起来。 这一句话引爆了士卒们的怒火，早就窝着一肚子火的士卒们一齐怒吼起来。 “为总旗报仇！” “杀了混蛋千户！！” “报仇！报仇！！” “陈旗官，带我们去为总旗报仇！” 这已经算不上普普通通的士卒闹事了，愤怒的士卒们在陈正的引导下，一场哗变已经无法避免了。 而此时，千户还在和百户们悠哉悠哉的准备继续启程。 然而他们还没等拆完军帐，就看到了一群杀气腾腾的哗变士卒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什么情况？”千户脸色一变，瞬间感觉不对劲了。 “这伙丘八是想干什么，快，给我拦住他们！” 千户的家丁连忙停下手上的行动，试图拦住士卒们。 “给我死！”还没等家丁拿好武器，陈正猛的扑了上来，狠狠的一刀贯穿了最前面的家丁的心脏。在前身记忆影响下，陈正杀人非常果断。 “啊！！”家丁惨叫了一声，接着被陈正踹倒在了地上，化作一具尸体。 陈正冷冷的摔了摔刀刃上的献血，充满杀气的眼神盯上了躲在最后面的千户。 “狗千户！我要你血债血偿！” 第四章 杀官造反 陈正冰冷的眼神让千户脸色愈发煞白起来。 他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战场，死人也都是边军常客。但是这一次不一样，眼前这个人是真有能力杀了自己！ 千户看了看自家这边只有不到十个家丁，而对面哗变的士卒反而越聚越多。不少闻讯而来的士卒听闻索饷哗变，也都加入了进来。 “我……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谈一谈，你们……你们这样哗变是会被朝廷镇压的！”千户一边流着冷汗，颤颤巍巍的说着，试图说服哗变士兵，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寻找跑路的机会。 “谈一谈？你把总旗大人处决的时候怎么没和总旗大人谈一谈？”陈正语气冰冷，眼底闪烁着愤怒的精芒。 “至于朝廷镇压？不管有没有，你是不可能看到那一天了！” “杀狗官，报血仇！” 这个时候李和恰逢时机的大吼起来，早已经在爆发边缘的士卒们一起咆哮起来。 “杀狗官，报血仇！” “杀狗官！报血仇！” “杀狗官！” ………… 越来越沸腾的局面让千户很快明白靠嘴皮子已经没用了。现在这伙人一门心思想弄死自己，根本不会在乎后果。 那还能怎么办？只能跑路了！ 千户咬咬牙，冲着自己的家丁喊道。 “给我拦住他们！” 说完，千户转头就跑，丝毫不管自己家丁的安危。不过他的家丁显然还是比较尽责的，彼此无奈的对视了一眼，还是拔刀拦在了哗变士卒面前。 只不过，仅仅这几个家丁面对上百的哗变士兵，又能干得了什么呢？ “杀了贪官的走狗！！” 李和爆喝一声，二十多个士兵举着长枪跟着他一齐冲了上去。 随着几声武器碰撞铿锵声和利器到肉的声音，几个家丁就被捅成了筛子。不过他们的努力似乎并没有白费，因为那个千户已经跑出去几十步远了。 “这个混蛋，跑路的速度可一点都不慢。”陈正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可惜，终究还是得留下。” 说着，陈正扭头下令道。 “弓箭手出列！” 在陈正的口号下，十几个弓箭手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走出了队伍。 “列队，瞄准射击！”陈正看到这一幕，心中微微一喜，这说明哗变的士卒已经默认他是领袖了。 十几个弓箭手彼此对视了一眼，旋即举起弓瞄准。虽然卫所士卒大多训练没有职业士兵好，但是在几十步距离瞄准一个人还是不难的。 “嗖！”“嗖！”“嗖！” 十几只箭矢呼啸而过，迅速追上了逃窜的千户。其中有四只箭矢命中了千户，其中一只更是直接贯穿了千户的大腿。 “啊！！”千户这下跑不动了，一头栽倒在地上。 还没等他爬起来，陈正就已经提着刀追了上来。 “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杀了呢这个混蛋！！”陈正毫不留情的一刀砍了上去，直直的看向千户的脖子。 然而看到一半，刀刃就卡主了，可怜千户死都死不安生，睁大着眼憋屈而亡。 “咳咳……狗官已死！总旗大人的仇得报了！” 陈正轻咳了两声，立即大声喊起来。 “胜利！” “陈旗官威武！！” ………… 处于愤怒的士卒终于欢呼起来，陈正趁着这个时候连挥两刀，直接把千户的脑袋砍了下来。 “这就是那个狗官的项上人头！”陈正一脚把千户的头踢到面前，冲着士卒们继续说到。 “但是，仅仅只杀千户还不够。这个狗官底下的那几个百户也是混蛋，就是他们跟着千户一起克扣我们的口粮，杀害总旗大人，不能放过他们！” “对！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杀了他们！” “一个不留，为总旗报仇！！” ………… 情绪化的士卒们立刻被煽动起来，一起大喊着要杀光所有上官。 不过这场哗变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那几个百户并没有走太远，很快哗变士兵们就追了上去，连同他们的家丁一起处决了。 仅仅一个时辰，千户连同几个百户甚至一些对士卒不好的总旗都被杀死。哗变士兵从最开始的一百多人扩大到了所有人。士兵们听闻一直压迫他们的上级被杀死之后，除了部分害怕朝廷追责之外，其他大部分士兵都欢呼起来。 中午午时，近千名延绥镇士卒集中在了校场。此时陈正等人已经稳定了局面，凭借着杀官赢得不小的声望。 “兄弟们，今天千户以及几个百户贪污克扣了我们的口粮，还逼着他们继续上路。现在，我们已经把他们全部处决了！” 陈正淡淡的踢了踢地上的几个人头，对着下面一众士卒们说道。 “不过我不认为我们是错的，毕竟这些随意克扣我们口粮，贪污我们的军饷的贪官，不杀还留着过年吗？” “对！这种混蛋必须死！” “那个狗百户，前天我兄弟因为没睡醒慢了一步，就被他吊起来抽了十几鞭子，死有余辜！” “旗官做的对！必须杀了他们！” 不少平常经常被欺负的士卒激动的喊着，痛骂着已经死了的几个军官。 “没错，他们死有余辜！”陈正点点头，对着士卒们继续喊道。 “但是，现在我们杀掉了他们，朝廷已经不可能放过我们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继续上京师勤王只会自投罗网。” “朝廷不可能会原谅我们的哗变，即便我们是在争取我们应得的也不行。朝堂上那些大官是跟着贪污我们军饷的人站在一起，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陈正这一句话让士卒们顿时沉寂下来了。当热血退去之后，士兵们就面临摆在面前的最严重的问题。 他们是杀官哗变，这绝对是朝廷不能容忍的。 换句话说，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过，弟兄们，既然朝廷不能容忍我们，我们为何还要怂下去？”就在多数士兵发现前路迷茫的时候，陈正站出来对士卒们说道。 “我们为大明，为了皇帝在边疆出生入死，艰难戍边。但我们得到了什么？每日只能勉强吃饱点伙食以及欠了十几年的军饷？” “那些大官都跟我们说，这是天灾导致的，让我们理解朝廷。但凭什么天灾来了我们就要吃糠咽菜，动辄挨饿受冻而那些大官就可以高高在上，喝酒吃肉？” “为什么我们的朋友袍泽，兄弟儿女就要在天灾里饿死，而他们就可以享受富贵？” “为这样的朝廷拼命，值得吗？” 第五章 整编部队 人人心中都有一把称，用来衡量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受到压迫所带来的怒火不一定会爆发，但绝对会积压着。直到怒火积压到忍无可忍的时候，老实人也会变成疯子。 延绥镇的边军士卒这些年受的气是非常大的。他们大多从年轻时就开始当兵，常年在大明边境卫戍。 但这些年天灾不断，整个明朝的粮食产量都在不断下跌。但不管是卫所的军官还是县城的官员，都不打算让这损失从自己的那一部分里扣。最后所有的压力全都得最底层的士兵来负担。 自从天启年间开始，延绥镇官兵的军饷就开始被克扣拖欠。本来就是常年徘徊在生死线上，这下军饷又不发了，这可就欺负人了。 不过为了继续吃饱饭，士卒们生生忍下了这个口气。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便是温饱也开始成为奢侈。不少军官因为天灾受损失，就把怒火转向士卒。地主为了不让自己的收益下跌，就更加努力的想办法侵吞边军的军田。 这一切，边军士兵都看在眼里，积压的怒火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直到现在，陈正的一番话，士卒们对朝廷，对那些欺压自己的人的怒火最终压不住了。 “不值得！！” 开始有士卒愤怒的喊起来，只要有一个喊起来，就会有越来越多士卒发泄起情绪。 “不值得！” “这样的朝廷灭了也罢！” “杀光这群狗贼！！” ………… 陈正非常满意，他义正言辞的对着士卒们道。 “没错，不值得！我们曾经为朝廷出生入死，凭什么要受如此委屈？” “这不公平！” “所以既然朝廷给不了我们应得的，我们就自己去拿！这天大地大，安能没有我等的容身之地？” “为了我们明日的温饱，为了我们以后的生活，为了不再被那些贪官污吏欺负，大家跟着我反了他娘的！！” “反了他娘的！” 士卒们也一起高声喊起来，即便人群里有胆小怕事的，但想想自己也没有退路了，也只能跟着一起呐喊起来。 自此这场哗变就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果。 ………… ………… ………… 借着杀官哗变，领导造反的名望，加上整个部队的高级军官基本死绝了，陈正名正言顺的当上了老大。而陈正当上老大之后，立刻就把军中的口粮分了下去，稳定了士卒的军心。 随后就是清点人数，除去来的路上走散失踪的一些士兵，现在陈正麾下共计九百余人。 这可不是手无寸铁，战力不如鸡的流寇，而是装备齐全的边军精锐。 不过想真正控制住这只部队也不容易，首先陈正就要解决的问题就是部队的领导层。 “从现在开始，李和你就是百户了，我会划十个旗的部曲给你统领的。”陈正拍了拍自己的发小李和，笑着发出了自己的任命。 “谢谢正哥……不对，谢谢将军，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李和兴奋的和个孩子一样，要知道仅仅一个上午他就从一个小卒变成了百户。 “好好干，帮我把军队带好了。”陈正点点头，毕竟这是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了。 陈正不打算和其他穿越者一样修改军中的编制，那样的话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估计一时半会都接受不了。不过陈正还是厚颜无耻的直接把自己的职位从小旗升到了将军，以表现自己的地位。 这要是放在后世，他高低得和那些奇葩小国的领导人对比一下了。 “不过这其余的百户，我该怎么任命呢。”陈正看了看手下的军官缺口，不由有些犯难。 他把自己带出来的十个下属全部升了官，最次也是个小旗。 不过百户职位还是不能随便任命，如果贸然把自己亲信全安置成高官，指定是不可能服众的，没准底下的士兵明天就得闹事了。 早上他才把千户的脑袋挂到旗杆上，他可不想明天自己的脑袋挂上去。 不过任命原先的军官，也不一定会服众。陈正必须小心谨慎，在创业初期，任何一个小的动荡都有可能覆灭整只队伍。 “对了，既然要服众，不如干脆让士卒自己选自己的长官吧。”陈正很快想出了一个解决的办法，立即开口道。 “传令下去，各级军官不限身份，都由士卒自己选。” “他们自己选举并接受的军官，我都会任命，从小旗到百户都是如此。” 李和对陈正的命令有些搞不懂，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能多说什么。 “是，将军。”李和向陈正行礼道，然后转身下去传递命令。 下达这个命令之后，陈正重新坐下，开始考虑军队下一步该干什么。 选举军官估计不到一天就可以完事，接下来陈正需要为他们这只义军想出路了。 当上这个将军，陈正就拿到了他们所有的粮秣数据。不出所料，粮秣仅剩下了七天的分量，即便是把千户百户的财产全算上，也维持不了多久。 并且因为陈正需要稳定军心，已经把半数的粮秣发下去了，现在估计最多撑四天。 如果陈正无法在四天之内找到办法补给，那这只军队同样会溃散。 唯一让陈正感到幸运的就是，他们这一千户的兵马行军速度很慢。周围一同前往勤王的部曲已经离他们很远了，短时间不用担心有人前来镇压。 “看样子得看看附近有没有大户人家，等明天去找他们拉拉赞助了。”陈正想了想，叫来一个士卒，命令他们在附近找几个村民，询问一下当地的情况。 ………… 陈正的命令传达下去之后，大多数士卒都觉得不可思议。 投票选长官，这才他们认知里还是第一次。 有些士兵觉得这不靠谱，不过大多数士兵还是很愿意自己选自己的长官的。 一个小卒听到之后，非常满意的笑着说道。“我就说那个陈旗官……” “叫将军，现在他是我们的领袖。”他旁边的朋友立即提醒他道。 “哦对，陈将军是个好人啊，有他领导我们，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被欺负了。”那个士兵反应过来，纠正道。 “那我们该怎么选？”另外一个士兵道。 “选贺旗官吧，大哥的好可是我们有目共睹的。”有士卒开始起哄道。 “贺大哥做我们的长官，我们也放心。” 第六章 借粮 被士兵称呼大哥的那个旗官名为贺洪武，也是一个基层军官。与陈正一样，他对于士卒也是非常友善，且是整个百户出了名的老好人。 于是当有士兵提出选他当百户的时候，迅速得到大部分的支持。 “贺旗官要是成了百户，绝对是个好长官。” “我选贺旗官做百户，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我们只认贺大哥！” 这个时候贺洪武被士卒从人堆里推出来，一脸懵逼的被士卒簇拥起来。 推举很快就结束了，毕竟只有一个候选人选拔还是很快的。 其他百户倒没有这么快，不过他们毕竟都是袍泽数年了，谁是好人谁是混蛋还是看的比较清楚的。在当天下午，各部曲的士卒们就推举上来自己的长官。 陈正并没有食言，很爽快的把这些军官召集起来，任命为百户。 虽然他们不一定会有足够的领导才能，不过起码这样的军官士兵更能听话。而且因为军官对士卒知根知底，除了啥事也能尽快解决。 军官的事情暂时解决了，那么陈正就可以动手了。当天夜里陈正就下令明天一早拔营启程。 至于目的地，则是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家地主家。 ………… ………… ………… 陈正他们现在正处在山西岚县附近。与他们一同奉诏书勤王的友军基本都到太原了，这附近暂时没有可以威胁到陈正的。 陈正的最终目的是回到陕西，不过军中的粮秣并不足以支撑他们回陕。所以陈正打算找当地的大族借点粮秣和军饷，以资军用。 他的目标是范家，是岚县附近的大地主。 当陈正率领兵马出现在范家庄视线里的时候，范家的家丁急忙报告给了家主。 “家主，庄外来了一大群兵，皆穿着官军的装束。”家丁找到还在后院晒太阳的范家主，急忙汇报道。 “一群丘八来了？他们来不会还是要借饷吧？”范家主从椅子上站起来，听到这个消息神情非常不好。 “这群丘八，自己带不够粮食就来找我们借？哪有那种好事。” “出去告诉他们，我们这也没有余粮，让他们去找别人的。” “可是家主，我看他们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好像来者不善啊。”那个家丁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对自家家主说。 “来者不善？” 范家主的神情僵住了，顿时感觉到不对劲了。 “不对劲，去看看的。” ………… ………… ………… 范家主跟着家丁来到庄门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围在了庄外。这些士兵虽然穿着的都是明军的甲胄，但各个杀气腾腾，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这绝对不是常规卫所明军，那些丘八面对他们头的不敢抬的。 “我是范家家主，不知你们的千户是哪位？”范家主额头上渗出了一丝冷汗，不过还是露出几分友善的笑容说道。 “范家主，我是这只队伍的将军陈……反。”陈正走出来，神情平淡的向范家主道。 “将……将军？”范家主立刻听到了这个僭越的词，一个小小的千户可不会自称将军。而底下的军官士兵没有一个反对，也就是说…… 这伙人不会是哗变的叛军吧？ “那……你们的千户呢？”范家主小心的问道。 “他因为贪墨士卒的口粮军饷，已经被我杀了。”陈正漫不经心的说道。 “现在大家推举我为将军，我想范家主能明白。” 此话一出，顿时范家主彻底慌了。 他能看不起那些边军最大的原因就是明朝重文轻武。文官的地位大多比武官高很多，一个千户甚至地位不如县令。而他们范家和当地县令关系很不错，所以没必要害怕一个千户。 但对面要是一伙哗变的乱兵就是另外一个说法了。 对方可不会害怕他背后的势力，惹急了对面他会被杀，会死。 他可不认为凭借自己庄里百十来个家丁就可以和这伙装备齐全的边军打。 “那个……这位陈将军，不知今天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范家主硬着头皮看向陈正，小心翼翼的问道。 “自然是来找范家主借点东西。”陈正拱了拱手，表现的非常礼貌，不过说出的话却让范家主心里一抽。 “在下希望向范家主借粮三千石，白银万两。” “什么？”对于陈正的狮子大开口，范家主差一点被一口口水噎死。 粮食三千上石，白银万两？这抢劫都没有这么狠的。更何况这几年天灾不断，要这么多和要他范家命差不多了。 “陈将军，我范家是小户人家，这么多东西估计是拿不出来”即便不满，但范家主还不敢顶回去，生怕惹急了对方。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陈正立刻转头，冲着士卒们喊道。 “将士们，动……” “等等，等等！陈将军我们还可以再谈一谈。”范家主吓的脸色煞白，急忙叫住陈正道。 “三千石粮食和万两白银就算抽干我范家也拿不出来啊。不过看各位军爷远道而来都不容易，我送给将军一千石粮秣，五千两白银以资军用，不知如何？” “这显然是不行的，范家主。”陈正神情冷淡，撇了他一眼说道。 “你不会以为我手上就这点人吧？一千石粮食甚至不够兄弟们吃十天的，就算我同意，我手下也不会同意的。” 范家主心里一沉，这是最让他担心的。 哗变的士兵大多杀了军官就跑了，谁也不敢多停留。如果粮食不够顶多去抢劫一下好欺负的平民，对于豪强大多比较畏惧。 但对方敢明目张胆的来勒索他，实力指定是不小的。 一千石粮食不够吃十天，那他起码有三四千人。这个数量的乱兵，估计岚县都不一定挡得住，更别说他这小小的一个庄了。 想到这里范家主彻底怂了。 “既然将军有要求，说什么借不借的，范某愿送与将军三千石粮秣。”范家主态度一转，立即痛快的开口说道。 “只不过现在范家是真的穷，估计只能拿出六千两白银，某愿全赠与将军。” 第七章 回到陕西 事实证明，勒索豪强比打劫百姓高效多了。陈正一番吓唬和威慑之后，范家就乖乖的把粮秣白银全部送了出来。甚至因为粮饷有些多，陈正又勒索了相应的骡马。 显然近千的士卒压迫力非常大，起码对于这种没有自保能力的小豪强，威慑力不是一般的大。 “将军，三千石粮秣，外加六千两白银，我们发财了！”当真的从地主手上勒索出粮饷的时候，李和兴奋的脸色涨红。不费一兵一卒，只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拿到粮饷，这种好事他从没见过。 “将军英明！”贺洪武几个百户也不得不赞叹这个领袖真厉害。 要是让他们来领兵，估计要不了几天粮秣就耗尽然后不得不落草为寇了吧。 不过陈正并没有兴奋，他反复查看了一番，确定范家主并没有在粮食上敢掺假，这才点点头。“这些粮秣够我们三个月用度了，这样一来回陕西也更有底气了。” “至于这白银……”陈正沉吟了一番，继续开口道。 “给士卒们没人发二两作为军饷，以后将士们每月都要发一两白银做军饷。旗总每月军饷二两，总旗五两，百户十两。” “告诉下面的士卒，只要他们还跟着我，这军饷就一直发！但凡拖欠一个月，他们可以随时离开！” 陈正的这一决定让李和贺洪武等人全都愣住了。 “将军……您说的是真的吗？我和下面的士兵都可以领到军饷吗？”贺洪武反应过来，惊喜万分的问道。 “当然可以领到！我保证绝对不会拖欠将士们一天粮饷。”陈正点点头，毫不犹豫的说道。 “将军英明！！”贺洪武真心实意的向陈正行礼，这不仅仅是给他发了军饷，还给信任他的士卒们都发了粮饷。 军饷啊，他们自从当兵开始就没见过军饷长啥样。百户好歹借助权力还能捞到点，他们这么多年来基本粮食都拿不到。 现在不仅能领到足额口粮，还能领到军饷，这样的老大可不多见了。 其他几个百户反应倒没有贺洪武那么大，不过也都极其兴奋。 很快，粮饷就发到了下面士兵手上。不出陈正所料，这一批粮饷发下去之后，整只部队的精气神都上来了。 同时他的威望也一下子立了起来，大部分士兵开始真心尊敬起他来。毕竟这位将军领到他们不到两天，就能给他们发足粮饷，这样的大人岂能不是英明神武之辈？ 靠着一波粮饷发放，陈正的地位坐稳了，士兵们舒服了，这就是一波双赢。 至于大冤种范家，则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粮饷皆充足之后，陈正也不打算继续拖下去，立即下令回陕西。九百多士卒这个时候各个干劲十足，在新军官领导下排着整齐的队形行军。 这阵仗之整齐，加上他们的装备依然是官军的，导致过往路人，也只当他们是朝廷派往陕西剿匪的精兵。 陈正一行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回到了陕西。 ………… ………… ………… 从岚县到回陕西并不远，但是需要经过一个黄河渡口。 不过这年头消息并不畅通，渡口的明军压根不不知道陈正等兵马已经是叛军了。在粗略看了一下他们的旗号之后就直接放行了，公文都没看。 陈正一伙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越过渡口，回到了陕西。 “将军，现在我们已经进入陕西境内了，要不了多久就要到延川县了。” 在了解到他们所处在的方位之后，李和对陈正汇报道。 “延川县……虽然不算大，但估计府库之粮够我们补给的了。”陈正点点头，他们现在是叛军，延绥镇肯定说回不去了，只能想办法攻占一个县城补给。 而延川县显然非常符合陈正的目标。这里距离九边不远不近，且处在陕西山西的边境，一旦陕西这边来镇压他二话不说就可以钻回山西。 很快九百多兵丁就接近延川县了，陈正望见延川县不高的城墙，沉思了一番说道。 “通知所有人，准备好军备，我们要打一场硬仗了。” “只要能拿下延川县，我们就可……” “将军，外面有人要找您。” 就这个时候，一个士卒从前面跑了回来打断了陈正的话语，他向陈正汇报道。 “有人找我？”陈正神情一凛，连忙问道。 “他是何人？” “不知道是什么人，不过穿着像一个小吏，看样子像是延川县的官吏。”士卒老老实实的回答。 “他找到我说，要见你们的长官，有生意要谈。” 听到这一句话，陈正眉头皱成了一团。 从延川县出来的小吏，十有八九是县令的代表。不过他延川县的县令找我一个叛军头子干什么？ 难道他也想叛乱？ 不过当陈正眼睛瞟见自家士兵整齐的甲胄和明军的旗帜时，他好像明白了。 对啊，我还没表现出我是叛军呢，更何况这年头消息传递这么堵塞。在县令视角看来，他们就是一只官军路过了。 不过很快陈正又有些奇怪，就算是官军路过，文官平时拽成那样估计也基本不会理他们吧。今天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小约翰追到女神了，竟然有文官主动来联系他们。 这么想着，陈正便叫人把使者带上来，同时嘱咐李和等人道。 “一会你们不要叫我将军，改口叫我千户演一出戏。要是运气好的话，估计我们就不用打仗了，直接无伤拿下延川县了。” “遵命！”几个百户应道。 很快，一个小官吏模样的人就被带了过来。 “我是陈反，这里的千户。”陈正对这个小吏道。 “见过陈千户，我是延川县的一个书吏，现在奉县令之命前来拜会您的。”书吏连忙拱手行礼，虽然他有些疑惑陈正的年轻，不过想想自己来的目的，还是正事要紧。 陈正听完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照常回礼道谢。 不过这个书吏的态度让陈正更加肯定，这个县令绝对找自己，或者说找自己这只军队有事。 果然，书吏在一番客套之后就向陈正说道， “陈千户，县令大人邀请您到延川县，大人已经在县里为您设下宴席。” “届时县令大人有生意要和大人您做。” 第八章 延川县 “做生意？延川县县令要和我做生意？” 陈正非常意外，要知道常规的县令见到官军路过恨不得把大门关上，如果躲避贼匪一般。而这个县令不仅不躲，还派人来邀请他们到县城做生意？ 这……不会是个陷阱吧？ 陈正心底警铃大作，看向那个书吏的眼神多了几分提防。 不过书吏并没有注意到陈正的提防，而是恭恭敬敬的回答。 “没错，做一笔非常值的生意。” “不好意思，我们可是有任务在身，估计没时间和你们做……。” 陈正沉吟了一番，出于谨慎，他决定拒绝。不过书吏连忙开口打断道， “千户大人不要着急拒绝，不会耽误他们太多时间的。实不相瞒主要是最近因为上面要求，延川县不少驿卒闹事，县令大人需要您的帮助……” “无需消耗您多少时间，而县令承诺会给能让您满意的酬劳的。” 说到这里，陈正猛然想起了什么。 崇祯二年好像就是大规模裁剪驿站的时候。着名的闯王李自成也就是这个时候失业，这才下岗开始搞起副业来。 不光李自成，大明被裁剪的驿卒好几十万，地方有闹事是很常见的。 想到这里，陈正才慢慢减削了几分戒心。不过他依然不能完全相信，毕竟他并不能确定县令知 不知道他们是哗变的叛军。 现在就是一个赌博，要是赌他，他就可以不折损一兵一卒轻松夺取延川县。要是赌错了，他这好不容易组织的造反就要夭折了。 显然陈正不打算就这么放弃，他犹豫了一会，最后咬咬牙。 “赌了。” 旋即陈正露出一番贪财的模样，故作迟疑的说道， “既然这样，我先去延川县询问一番，如果时间不长不影响军令，我可以跟你们县令做这个生意。” “那太好了，陈千户这边请。”书吏很高兴，这下任务可以完成了，他立即走到前面准备给陈正等人引路。 陈正等到书吏走远了之后，立即转过头向李和等人吩咐道。 “去命令士卒做好厮杀的准备，警惕有埋伏。如果察觉这是个陷阱，立即调头撤退。” “不过如果这个书吏说的是真的，那我们得到的估计就不仅仅是延川县了。” “遵命，将军！” 几个百户应道。 ………… ………… ………… 很快陈正的兵马就抵达了延川县城下，而几个延川县官员正在门口等着。 这个时候陈正悄悄的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附近并没有埋伏，而几个官员也没有丝毫紧张的神情。显然这并不是一个陷阱，延川县县令真的是打算和他做生意。 只不过那个县令并没有亲自出来，或许是看不起军官，他只派了县丞前来迎接。 陈正和县丞虚伪的相互客套了一会，陈正迅速询问起要做的生意。县丞并没有提防陈正，立刻向陈正解释了一番。 在听完县丞一番添油加醋的话之后，陈正也明白发生炸了。 延川县这个动乱主要的锅还是得崇祯来背。崇祯二年大规模裁剪驿站，大量用于送信的驿卒下岗。延川县附近的驿站基本上就被全部裁了。 但驿站这数百多驿卒，县里压根没有对他们有什么安排。而当地的几个士绅大族还趁火打劫，与官员联手想榨干这些驿卒最后一点价值。 结果就是，逼的彻底活不下去的驿卒联合起来造反了。两百多驿卒趁着夜色偷袭了附近一个村庄，杀死里正。随后这些驿卒裹挟了部分佃农在延川县附近开始到处抢劫。 因为这伙驿卒人数不少，延川县的怂包县令和县丞全都不敢出兵镇压。但是这伙流寇赖在延川县附近不走了，一直不镇压的话上面肯定会问责。 这才有了县令派人邀请陈正做生意这件事。 在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陈正眼底闪过一丝兴奋。 这可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啊。 “事情基本就是这样了，那群刁民现在正在延川县周围不停的劫掠百姓。”县丞添油加醋的说完之后，最后说道。 “县令既然是一方的父母官，自然需要为民除害了。但县城仅有衙役数十，尚不能自保，只能请千户助我等一臂之力了。” “原来如此，延川县竟然遭遇如此大劫，实乃百姓之苦啊。”陈正也像模像样的表演了起来，他故作悲哀的说了两句，然后拉着县丞的手义正言辞的说。 “既然如此，我等遇到此事自然不能作壁上观。” “陈千户实乃百姓救星。”县丞被陈正拉着手，感觉非常嫌弃。不过想想自己还有求于对方，还是故作高兴的附和道。 “不过有个事，还请县丞帮我。”陈正话锋一转，旋即一本正经的说， “我们是奉命要前往西安，参与镇压陕西流寇造反的。我们一路赶来，现在士卒大多疲惫不堪，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吃早饭。” “不知县丞大人可否允许我们进城稍作休息，等士卒休整一下呢？” “什么？”县丞顿时脸色一变，连连摇头道。 “陈千户，这是不符合规定的，大明根本不允许军队进城休整。” 县丞一听连忙摇摇头，二话不说就否决了陈正的请求。 “不管什么时候，明军都不能进城，防止扰民。” “这……好吧，那可否先给我们点干粮，我我们的粮秣已经基本吃光了。”陈正故作无奈，随后看向县丞道。 因为来之前陈正已经命令人把携带的粮秣藏起来了。所以县丞在看了一番发现这只部队的确没多少粮食之后就一口答应下来。在回头命令人运粮出来的时候还感慨，这官军意志真强，都吃不饱了还维持这么旺盛的精力。 很快，就有几个民夫推着一车干粮出来。就当车子抵达城门口时，陈正猛然抽出刀，二话不说就架在了近在咫尺的县丞脖子上。 “李和，动手！！” 陈正一声令下，早已经准备好的李和立即拔出刀，直接冲上去砍倒了两个还没反应过来的衙役。 “兄弟们，跟我冲进去！！” 第九章 占领县城 “冲！！” 贺洪武也拔刀跟了上去，撂倒了旁边一个衙役。其身后的士卒们早就忍不住了，一窝蜂的拥了上去。 城头的衙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关闭城门。然而这个时候运送干粮的车刚好卡在城门旁边，根本关不上。而陈正的士卒们近在咫尺，这要是还抢不下一个城门就好笑了。 “杀！” “冲进去！！” “干掉他们！” ………… 这些领了饷还吃饱饭的边军士兵肯定不是几十个衙役挡得住的。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门口的衙役不是吓的逃跑就是被杀死，延川县城门一瞬间就易手了。 而此时县丞才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感觉到脖子上冰冷的触觉，县丞吓的差一点栽倒在地上。 好在他还算见到点世面，勉强没有栽倒，而是颤颤巍巍的看向陈正道。 “千……千户大人，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们这是……是在造反啊。” “县丞大人，你先在这里待着吧，等我们占领了县城，再来处理你。”陈正淡淡的说道，随后转头看向自己的亲兵队长苏五， “苏五，看好了我们的县丞大人，可不能让他跑了。” 像延川县这样的小城压根没多少县兵，仅有几十个衙役当班。不过这些衙役欺负欺负平民还行，对上装备了齐全的正规军就坐蜡了。当明军攻入城内之后，他们除了逃跑什么都做不了。 没过多久，县城里的那点衙役就被解决掉了，士卒们很快攻入了县衙。 城里的百姓大多被这场面吓呆了，见到流血死人之后吓的连滚带爬到处往家逃。 可怜延川县的县令，还在差人准备酒席准备宴请陈正的。结果几十个杀气腾腾的士卒提着刀就冲进去了，一股杀气和滴着鲜血的刀刃吓的县令当场失禁了。 只可惜当时士卒们都杀红眼了，压根没注意他是县令，直接就是一个手起刀落。 延川县就这么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被陈正的兵马完全占领了。 “将军，现在整个延川县已经是我们的了。”陈正抵达县衙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了，李和在门口向陈正汇报道。 “延川县六十多个衙役除了十来个投降，几个逃跑之外已经全部被杀了。延川县的所有官员没有一个能跑的掉的，全都被控制住了。” “干的不错！”陈正点点头，满意的称赞了一句，不过很快他想起了什么说道。 “尽快去叫其他百户过来，得尽快约束好军队，绝不能让士卒劫掠城里的平民！” 在大部分时候，士兵攻下城池之后都会有劫掠百姓。区别是有的将领选择约束军队，有的将领选择放纵军队。 陈正可不想放纵这些士卒，一旦劫掠成习惯了就真的成**子了。到时候军中的纪律会慢慢崩坏，一只正规军最终会变成贼寇的形状。 更何况陈正可是给士兵发粮发饷了，根本不需要劫掠来提升士气。 想要一只好的军队，纪律是最重要的。 陈正很快就在延川县内设立好各个百户的驻地，然后命令他们所有人全部待在驻地里。除了必须用来警戒和巡逻的士卒之外，其余士卒禁止乱跑。 做好这些之后，陈正才放下心来，安心进入县衙。 一个县城能夺取的这么快，还是有些出乎陈正的预料。 不过这也得感谢崇祯送上的助攻。要不是他裁撤驿站，那驿卒就不会闹事，没有驿卒闹事，估计这延川县县令从看到他们开始就把大门紧闭了。 所以还是得感谢皇帝陛下赏饭吃啊。 “对了，把县丞大人都带上来吧。”陈正想起被俘虏的两个大官，虽然县令被杀了，不过县丞还活着呢，于是他吩咐士卒把县令和县丞一起带上来。 很快，几个士兵就把被抓起来的县丞带了上来。 “大人看样子是受惊了吧。”陈正看着下面怂货，嘴角扯起淡淡的嘲讽。 “不过也真是要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拿下延川县也不会这么容易。” 一听到这话，县丞颤颤巍巍的开口道。 “你……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是在造反！这是要杀头的。” “我当然知道，而且就在几天前，我刚用这把刀杀了我们的混蛋千户。”陈正微微一笑，把自己的刀放在了桌子上，对着县丞笑呵呵的说道。 听完陈正这一句话，县丞顿时明白了。这tm是一只叛军，自己竟然就这么打开城门把他们放进来了。 看到县丞一脸懊悔的神情，陈正淡淡的指了指桌子上纸墨笔砚道， “县丞我知道你不想死，现在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把你和县令这些年所有的罪责全部写下来，再写一份认罪书，我可以放你一马。” 陈正的话让已经考虑自己遗言是什么的县丞顿时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你不杀我？” “我还需要一个在明面上稳定县城民心的人，所以你很幸运。”陈正耸耸肩，并没有多说什么。 事实上陈正也是没有办法，毕竟现在普通百姓对造反还是很抵触的。更何况延川县靠近九边，一旦被发现造反，延绥镇那边很容易就能派兵马前来镇压。 这种情况下，陈正想安稳的控制县城，就需要隐瞒消息，同时在平民面前摆出自己是朝廷派来的模样。 好在得益于驿站被裁撤，现在整个陕西的消息非常闭塞，只要陈正操作得当，瞒他个几个月不成问题。 这个县丞很快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要是写下认罪书他肯定是要和叛贼绑定了，但是要是不写，估计他活不过今晚。 只要不傻，基本都知道该怎么选择了，好死不如赖活。 想通了的县丞拿起笔，很快慢吞吞的开始写自己和县令的罪行。 不过让陈正震惊的是，县丞竟然洋洋洒洒写了五六张还没写完。其中一张是他自己的罪行，其他的全都是写县令和其他各级官员的。 不愧是大明的官员，这操作属实让陈正没想到。 第十章 笼络民心 对于陈正来说，攻下言传县主要的目的就是夺取府库里的粮饷供给部队。 所以陈正攻入县城的时候，第一个目标就是占领府库。 不过当士兵拿着刀胁迫小吏打开府库的时候，看到的却让他震惊了。 这延川县的府库粮秣大多陈旧，甚至还有腐烂的。仔细清点一番发现，总数甚至还没有陈正从一个地主家勒索来的多。 但从县衙里，陈正却搜到了一个箱子，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清点一下发现足足五千两。 “就这？你们在延川县当官，自己吃的盆满钵满，然后就给府库留下这点东西？”陈正非常不爽，原本他还以为县城里的存粮会很多呢。结果他还是小瞧了大明官员的贪腐程度。 “咳咳……这都是县令他干的，他把每年收起来的新粮卖给那些商贾，并且卖的钱全部进了他一个人的腰包。”县丞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反正死人不会说话。 陈正懒得跟他们掰扯，这种py交易肯定是全官场一起伸过手的。 瞧瞧这大明官场，能维持到崇祯十七年真tm是个奇迹。 “不过我怎么看到这县衙有白银五千两呢，你们这是从哪捞的？”陈正指了指士卒刚从县衙里搜出来的一堆白银问道。 “这是准备用来给你们的酬劳的，前几个月收起来的剿匪税。”县丞沉默了一下，然后犹犹豫豫的说道。 “不过只有其中的八百两是预定的酬劳。剩下的是当地士绅捐的，这些钱到最后是得原封不动还给他们的，县令还有不少官员还得分一杯羹。” 陈正：“……” ………… ………… ………… 对于延川县的平民来说，这一天过得有些心惊胆战。一群穿着官军装束的兵马重进县城里，杀了平时耀武扬威的衙役，冲入了县衙里。 随后这群士卒又迅速控制了县城的各个城门和城墙，并且直接封禁了整个县城。整个县城都开始许进不许出，不少士卒在街道上四处巡逻，吓得普通平民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不过在第二天，县里的平民们就被一阵敲锣声吸引到了县衙。只见一个年轻的军官正站在最前面，而他们身后则是好几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官老爷。 “百姓们乡亲们，我是朝廷派来的军官。我们接到命令，延川县县令伙同县里许多官员贪污腐败，鱼肉百姓，我等奉命前来将其正法！” “现在欺凌百姓的县令已经伏诛了，至于这些则是他的同党。” 说着，陈正指了指身后那个县令的尸体以及那好几个被绑起来堵住嘴的官员。这些都是从县丞交代的罪状里面挑出罪名最严重的几个，作为笼络民心的替死鬼。 现在延川县百姓大多都被这些官员欺负过，当听闻陈正是朝廷的命官，立刻都放下戒心。 “他们都是罪大恶极的人，现在我们交给大家来审判。”陈正义正言辞的喊道， “乡亲们大胆点，把他们曾经欺辱你们的罪行都说出来，不必害怕。这些人最后都会上断头台，为乡亲们解解气！” 陈正的话倒是鼓动了不少百姓，他们平时可是被欺负的很惨。不过处于对官吏的畏惧，过了好久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出来检举。 不过终究还是有人胆子大，终于一个人站了出来，指着其中一个喊道。 “就是他，前两年勒索了我家的救命钱，逼得我家儿子生病了都请不起郎中，只能病死在家中。” “还有此事，记上。”陈正转头看向身后颤颤巍巍的书吏，淡淡的说， “罪加一等。” “顺便给受害者，” “是。” 陈正的态度给百姓们吃了一个定心丸，这个大官的确和这些人不是一伙的。随后才开始逐渐有人 “我认得那个混蛋，就是他去年欺负我家的女儿！” “还有他，前年把我的儿子硬拉去徭役，最后都没活着回来！” “杀了他们！！” ………… 陈正让书吏把所有检举的罪名全部记下来，然后放当众宣判他们所有人死刑。有的绞刑有的斩头，还有几个需要直接腰斩弃市。 说实话要不是陈正手下没人会刀法，陈正高低得安排一个凌迟。 不过陈正这一番操作的确换来了大部分百姓对他们的拥戴。尤其是在陈正干掉这些贪官污吏之后并宣布之前县令设置的那些赋税全部免除，只留最基本的人头税，更是让百姓欢呼雀跃。 “对了，乡亲们，现在这个县令还有一些同党混在县城里。所以这些天我们还是需要戒严封城，还请乡亲们理解。”陈正最后说了一句，已经解气的百姓基本都表示理解。 这么一个好官那可是在世的青天老爷，怎么可能害他们呢。 这样，延川县的百姓大多都被安抚住了，短时间就不会出什么乱子了。不过陈正并不太担心县城里的问题，他主要还是担心城外的豪强。 事实上陈正现在位置并不是很好，他北边就是大明的军州。虽然现在九边自顾不暇，但他们捅老窝捅不了，想碾死他个几百人的小贼还是很简单的。 而真正想瞒住消息，没有城外的豪强配合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以陈正现在的资本，显然想满足士绅的胃口是不可能的。相反，为了粮饷，陈正还必须得对这些豪强下手。 陈正并不是很了解当地的士绅情况，于是陈正还得叫来县丞询问。 “将军打算找那些士绅要粮吗？这估计很麻烦啊”县丞听到陈正的要求，沉默了一会，老老实实的回答。 “城外士绅大族有六七家，其中势力最大的是王家，能和三边总督杨鹤搭上关系。其余的就是赵家，孙家，卫家几个，都是有头有脸的大族。” “不过这些人都吝啬的不行，将军想找他们要东西估计很麻烦。” “是吗？”陈正沉吟了一番，旋即开口问道。 “那他们之间关系如何？” “大多相互联姻，彼此互为亲家。”县丞摊摊手，不过很快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而开口道。 “不过真要是涉及到利益，他们一个个下手比谁都黑，彼此摩擦也是常有的。” 第十一章 拉赞助 延川县出问题了，城外的几个士绅豪强都心知肚明。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几个士绅大族都做了一定的防范。 对于县城出现啥问题了，几个大族都做出一定猜测，估计是被流寇攻下了。 不过过了好几天县城除了封城之外风平浪静，丝毫没有流寇劫掠的迹象，让几个大族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真是奇怪，县里这么久了一点动乱都没有。要是流寇攻下城池估计现在城里已经血流成河了吧。” 赵家的家主摸着胡子，站在自家庄子里望向县城的方向，极其疑惑。这些天他派进城了不少人，但是没一个能回来报信的。根据家丁所述延川县门口有官兵把守，许进不许出。 现在整个延川县透露着古怪，让人分不清是官府动手还是流寇夺城。 就当赵家主思考的时候，赵家主的儿子赵文源走了上来。 “父亲，刚才来了个县丞的人，说有县丞的信要给您。” “县丞的信？”赵家主顿时一愣，有些吃惊的问道。 “他竟然还活着？” 难道自己真是多虑了，这只是官府在搞什么秘密行动？又或者说是县丞通贼搞出来的陷阱？ 在思索了一下大明和筛子一样的保密工作，赵家主感觉还是后者可能性更大。 “把县丞的信拿上来看看。”虽然有些担心这是陷阱，不过赵家主还是打算看看县丞说了些什么。 很快下面的家丁就把书信拿了上来，递到赵家主手上。赵家主拆开看了一番，神情逐渐有些凝重起来。 信件的字迹的确是县丞，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信中并没有细说延川县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表示今日晚上延川县新的领袖会拜会赵家。 “新的领袖？这延川县怕是变天了啊。”赵家主沉默了一会，神情有些微妙。 “看样子县令已经没了啊。” “爹，那怎么办？”赵文源一副白白净净的书生模样，听到这个有些担忧。 “要不我们尽快关上大门，防备城里的流寇来偷袭我们吗？” 赵家主沉默下来，眼底闪烁着思索的神情。他的确不想和造反的贼寇纠缠在一起，毕竟那是反贼行为。 不过在沉吟了一会之后，赵家主还是开口道。 “派人去回信，就说我们赵家欢迎延川县新领袖前来造访。” “通知后厨，摆好宴席，等着宾客来访。” “是。”家丁拱拱手回答道。 等到家丁出去的之后，赵家主看向了自己的儿子赵文源。 “看样子你很不理解我的做法，对吗？” “全凭父亲做主。”赵文源拱拱手，恭恭敬敬的回答。 “唉，我知道你疑惑，但这也是无奈之举。”赵家主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重新看向了县城方向。 “就是不知道这是哪方的势力的人……神一魁？王左贵？亦或者是高迎祥？” “总之不管是谁，敢在军州附近闹事，显然所图甚大啊。” 身为一家之主，赵家主是见过世面的。以这几天他对县城方向的了解，这些控制县城的势力绝对不简单。 纪律性非常强，且对县城严格把守，一般的流寇刚起家绝不可能有这么高的纪律性。所以赵家主怀疑这伙人估计是乔装打扮的流寇老营。 至于为什么要封锁县城，许进不许出，赵家主只能想到一个猜测。 延川县位于军州附近，按理说是绝对安全的。所以这个方向明军大多属于防范，防备力量并不强。而在今年，流寇刚在韩城被洪承畴杀了个大败，继续向东的倾向遭遇打击。显然流寇还想渗透到山西的话，就得换个方向了。 延川县这个时候如同天降叛军一般冒出来这么一只反贼，赵家主估计这可能就是流寇的先遣队了。 这种情况显然是不能和他们交恶的，不然届时流寇主力来了随时可以碾平他们。 反正这么做也没有什么风险，最差最差也就损失点银子。大明王朝对士绅一直是温和政策，即便是通敌也不好被审判，这给了赵家主勇气。 不过他倒没想对自己儿子多说什么，还是让他自己去悟吧，什么时候悟透了他也就可以当家主了。 ………… ………… ………… 陈正之所以选择赵家，最大的原因就是这是除了王家之外最大的豪强。而且根据县丞所述除了王家又能力搭上杨鹤的线，其他的豪强大多都只能和县令搭话。 这就给了陈正的机会，只要有机会分化豪强让大部分人支持自己或者小范围合作，那就够了。 在下午，陈正就带着一个百户的人马列队前往赵家。当抵达赵家的时候，陈正看到赵家庄围墙上不少如临大敌的家丁。 不过他们并没有动手，在交涉了一下之后，赵家的家丁很快打开了大门。 “在下是赵家家主赵金河，见过大王。”赵家主见到陈正走在最前面，后面一众士卒整齐列队，不由的惊艳了一下。 这等军容实际上明军也有，但绝对不是普通流寇能拥有的，这伙流寇绝对不简单。 “我是这只兵马的领袖，你可以叫我陈管队，也可以叫我陈将军。”陈正不想透露太多，于是随口说道。 老管队是流寇里面的军官的称呼，论管辖人数也相当于一个千户了。 “我想赵家主应该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吧？现在我希望和赵家主聊一聊。” “自然可以，不过某已经在家中备好宴席了，陈将军可否赏脸一会？”赵家主恭恭敬敬的邀请道。 “可。”陈正点点头，不过他临走前给贺洪武使了个眼色。意思就是，我要是出不来了，你们就立刻对赵家发起进攻。 陈正带着亲兵进入赵家，这份胆量让赵家主更加确信他背后有人。 进入宴席之后，陈正与赵家主相互客套了一番，随后陈正就说明来意了。 “赵家主，现在我军中尚缺粮饷，不知延川县各位士绅可否支援一点粮秣？” 陈正的要求赵家主并没有和面对官兵一样一口拒绝，而是沉吟了一番，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知陈将军需要多少粮秣？” 第十二章 流寇伏击 “估计得需要粮秣上万石吧，至于白银我需要三万两。”陈正一次性狮子大开口，索要的东西让一旁听着的赵文源都是直皱眉。 要这么多东西？把我们赵家当冤大头宰呢。 然而赵家主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沉吟了一番轻轻点点头。 “若是陈将军需要，我等会想办法为将军凑齐粮饷的。不过粮饷庞大，还希望给某一段时间筹集。况且这些粮饷仅我赵家一家承担有些勉强，某还得去和其他大族密谈。” “无妨，无需着急，最近一个月还是没那么缺粮的。”陈正点点头，面不改色的说道。 “不过过几个月就不一定了，那个时候延川县人可能就有点多了，我手上的粮秣就不够用了。。” 赵家主立刻就听明白了，陈正这是在暗示他背后有人。 “放心，陈将军，这些粮秣我等会尽快筹集齐的。”赵家主轻轻拱拱手，向陈正承诺道。 “对了，赵家主，关于我们进驻延川县的事情，希望当地士绅可以替我们保密，我不想有任何事情破坏我们的计划。”陈正张口就来，现在他估计赵家已经相信他背后有人了，正好做戏要做全套，陈正煞有其事的说道。 “如果有人破坏了我们的计划，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只能有刀剑处理掉。” 赵家主听出陈正语气中的杀气，心中微微一颤。他也不是没听说过流寇的习性，所到之处，试图反抗的富户可统统都被灭门了。 “放心，陈将军，我会约束好族人管住嘴的。”赵家主连忙说道。 赵家这边谈妥之后，陈正才起身离开。当陈正离开之后，赵家主沉思了良久，转头看向赵文源。 “文源，你觉得这伙人背后是否有其他贼寇势力？” “全凭父亲做主，孩儿不敢妄言。”赵文源依然是恭恭敬敬的拱手回答。 “这是我在问你问题，不必担心回答错了。”赵家主也没有在意自己儿子这态度，而是摆摆手说道。 一直到父亲的逼问，赵文源才沉吟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 “从刚才那个人的话语中不难看出他背后的确有站台的，否则绝对不可能如此胆大。而且从他带出来的部曲素质来看，其身份地位也并不会太低。” 赵家主轻轻点点头，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 “说的不错，不过结果也不能下的这么武断。” “请父亲明示。”赵文源行礼道。 “你没注意到这个陈管队显然还是有些太年轻了吗？他刚才一番话大多都有意无意的提起他背后的势力。” 赵家主笑了笑，反而有些放松下来。 “虽然这显然是秀肌肉的行为，不过我估计他背后势力不会太强或者压根没有势力撑腰。他敢直接来访我们家的全凭自身的胆气。” “这么说父亲不认为他们是其他流寇的人？”赵文源沉吟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好说，也可能是我看错了，毕竟人心隔着豆肚皮，谁有能知道呢？”赵家主摆摆手，脸上逐渐露出几分笑意。 “不过不管他是不是大有来头，都是值得利用的。他的要求和他的部曲可是能帮我们大忙。” “派人去请其他家族的人来我赵家一聚，就说我赵金河有大事要与他们相告。” “尤其是王家，一定要请到场，这可是之后的主角。” 赵家主不傻，也不可能完全肯定陈正的身份。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刚才一番详谈他已经确定了陈正的实力足够。 这就够了！ ………… ………… ………… 在回城的路上，陈正一直是一脸的无奈，眉头一直紧缩。 “将军，您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已经谈妥了吗？”李和看到陈正一路上一直很郁闷，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谈妥了，但是露馅了。”陈正无可奈何的摊摊手。 “我还是演技不够啊，想骗人老成精的老狐狸还是不容易。” 陈正能感觉出自己的表现有问题，走之前他就感觉赵家主开始怀疑他了。但是没办法，陈正即使穿越之前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不管是城府还是演技都还太稚嫩。 唯一得到的好消息就是，赵家虽然怀疑但是依然愿意和他合作。看模样估计赵家有自己的算计，不过陈正一时半会却难以了解他们的想法。 所以陈正心底里已经开始做起逃亡的准备了。一旦发觉北方有明军南下，就立刻弃城而逃。 陈正还在懊恼自己表现有问题的时候，却突然感觉不对劲。 “不对，那边林子有问题！”陈正眼角突然瞥见远处一片漆黑的林子里闪过一丝亮光，顿时警铃大作。 “结阵！有敌袭！” 随着陈正一声令下，身后跟随的士卒立即反应过来，开始结阵。可惜虽然这些士卒发了满饷，但终究平常训练疏松，现在一着急显得非常乱。 不过好在，对手反应也不快，等到陈正这边阵快摆好了，对方才反应了过来。 只听一声呼哨声，上百个黑影从丛林之中突出，朝着陈正这边冲了过来。他们的速度很快，陈正看的很清楚他们多数人都骑着马匹。 “这伙人不会就是那个县令请我们围剿的驿卒组成的流寇吧。”李和看着对方来袭的身影，有些紧张的说道。 陈正很快反应过来，立即转头下令。 “对方是骑兵，换拒马阵！” 这个年代明朝士兵普遍练习的都是鸳鸯阵。不过鸳鸯阵一般对付的都是轻步兵，面对骑兵就用处不大了，必须换成拒马阵。 事实上对付骑兵用偏厢车才是最好的选择，不过陈正根本没有战车，只能用拒马阵凑数了。 这一伙由驿卒组成的流寇速度飞快，很快就冲到了陈正的军阵前。 最前面一排长枪兵立刻把长枪一横，锋利的枪刃在黑夜之中晃的刺眼。而流寇所骑的驽马在碰到枪阵之后，在本能的驱使下向两边躲避。 这样骑在马背上的流寇一个控制不住就栽了下来。 摔下马的流寇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后面的步卒就跟上将其了结。 驿卒和边军终究还是差不少。 第十三章 劝降 这一批夜袭陈正的流寇显然没多少正规打仗的兵，主体还是下岗失业的驿卒。他们战斗力虽然比饥民强，不过说穿了也就那么回事。 陈正这边在最开始的惊慌失措之后，很快部分士兵就稳定下来。虽然不少士兵还有些慌乱，不过已经可以勉强组成一个战阵了。李和亲自下去带着士卒组成拒马阵用以阻挡突袭而来的流寇。 在士卒的防备下，流寇一波冲锋瞬间被干掉了二十多人。剩余流寇看到碰到硬茬子也不敢继续进攻，在黑夜里勒马不前。 “看样子这被县令畏惧如虎的流寇也不怎么样。”陈正眯了眯眼睛，放下心来。显然边军和普通流寇还是有区别的，在战力方面自己这边还是碾压。 不过陈正重新看向在黑夜里停滞不前但是还不想离开的流寇们，眼底闪烁起思索的精芒。 这伙流寇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不过基本全都有马匹，机动能力很强。如果能将其收编，陈正不仅可以得到骑兵，还能以此为基础建立夜不收来侦查。 所以陈正在沉吟了一番，亲自走了出来，冲着黑夜里那伙流寇喊道。 “你们应该就是最近横行延川县的义军吧？我是现在延川县的新县令，我希望和你们的老大见一面。” 陈正的一番话引得流寇一阵骚乱，在混乱了一会之后，一个中年大汉骑着一匹搜瘦弱的驽马出现在陈正视线内。 “听你说，你是延川县的新县令？”中年大汉一脸狐疑的看着陈正，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 “我是兄弟们推举上来的头，以前是驿站的老什长，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听闻你们因为官府裁撤驿站，导致下岗失业，又遭受当地豪强和官府一起压榨，迫不得已才造反的对吧？”陈正问道。 “岂止如此？但凡你们官府能给我们一条活下去的路子，我们又何必靠抢来糊口？”老什长冷哼一声，眼睛里满是怒火与敌意。 “本身我底下大部分兄弟就因为这该死的天灾逼得只能借高利贷过日子。很多人卖掉了家里的田地，卖掉了儿女妻子，现在连最后一份工作也没了，我们还能怎么办？” “咳咳……这位什长，你大可不必对我充满敌意，毕竟事实上我也是一个反贼。”陈正听着老什长怒意满满的咆哮，不得不开口道。 “我叫陈正，出身延绥镇，是我底下这些兄弟跟着我一起哗变，杀官造反的。就在几天前我刚带着兄弟们攻下了延川县，成了延川县的新主人。” “所以实际上我们不是敌人，是朋友。” 陈正的话让什长一下子愣住了，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陈正和老什长就这么对视了良久，最后老什长才开口打破了沉默。 “所以延川县那个混蛋县令已经被你们杀了吗？” “是的，现在延川县已经归我了。”陈正点点头回答道。 “我也是个反贼，我也是一个造大明的反的义军，我们不是敌人。” “事实上我想我们更应该合作，否则要是官府的兵马前来，我们只能抱头鼠窜了。” “我信不过你。”老什长摇摇头，极其警惕的说道， “如果我和我的兄弟们相信了呢，但你转头把我们卖了怎么办？” 好吧，猜疑链已成。 对方信不过陈正，而陈正也没办法去证明自己对他完全无恶意。在这乱世里，人心隔着肚皮，谁也不敢完全相信对方。 陈正知道多说无益，只是轻轻拱拱手道， “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也不强求了。什么时候你们愿意和我合作，就直接派人来延川县和我合作吧。” “如果你们有什么人愿意投靠我，也可以直接来县城加入我，我会每月足额粮饷供给的。” 说完陈正挥挥手，如临大敌的士卒们慢慢聚拢起来，准备继续上路。 老什长也没有下令突袭，毕竟以他们驿卒的实力偷袭陈正的兵马还是很勉强。双方就这么接触了一番，相互试探了一下就分开了。 不过陈正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伙流寇会自己上门的。 谁能拒绝包吃包住还有钱拿的生活呢？ 如果有，那肯定是给的不够多，把这些人赶走剩下的就拒绝不了了。 ………… ………… ………… 在次日，延川县的士绅大族的家主都来到了赵家会谈。 “赵兄，你今日找我们来究竟为了何事？”孙家家主率先开口道，他们家离赵家最近，也是和赵家关系最好的。 “当然是为了大事了。”赵家长淡淡的坐下，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王家家主，随后说道。 “昨天，延川县来人找我了。” “什么？延川县来人了？” 几个家主全都神情一变，紧张的看着赵家主。 这些天他们可都在想办法打探城内的消息，可惜除了知道有人在封城之外啥也不知道。 “没错，而且他们还带着县丞的亲笔书信。”赵家主继续说道。 “来的人是一个自称陈管队的军官，表示现在延川县已经是他们控制了。至于县令已经死了，而县丞估计也从贼了。” “也就是说，现在延川县已经被一只流寇控制了。” “什么？真是太可怕了。” “竟然还有此事？我们得赶紧去找官府。” “我回去就给杨总督写信求助……” “各位，难道你们不想想为什么会有流寇出现在这里吗？” 赵家主轻轻的拍了拍手，神情平淡的说。 “这里距离延绥镇如此之近，流寇还敢盘踞于此，背后岂能没有依仗？” 赵家主的话让几个家主沉默了下来，很快孙家主开口说， “莫不是南边那伙流寇准备北上了？” “十有八九是这样。”赵家主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那又如何？我们可以直接请边军前来剿匪，难道那伙流寇还敢跟边军碰一碰？” 王家家主丝毫不慌的说道。 只不过他的话在座的没几个愿意回应，都是继续看着赵家主。 找边军来剿匪？那还不如让这伙流寇继续待在这里呢。他们这些地方豪强没啥背景，那些**子抢劫起来可一点都不心软。 第十四章 士绅之间的算计 “就我个人看来，他们无非就是想要粮要钱，只要不是太过分给他又如何？”这个时候，吴家的家主突然开口说道。 他们吴家是所有士绅里面最弱的，顶多攀上了县丞的关系。现在县丞从贼了，他是几家里面最害怕的。 “吴兄说的对，我觉得些许粮饷，破财消灾也无妨。”孙家家主接到了赵家主的暗示，立即也开口说道。 “就是不知道这伙流寇要求过不过分，毕竟这两年收成都不好，也拿不出多少来。” “那个自称陈管队的向我开口要借粮一万两千石，白银四万两。”赵家主微微点点头，旋即开口说道。 “这些是要我们几家一起筹集出来的，他表示只要给了从此就与我们秋毫无犯。” 赵家主说出的这句话，让大部分士绅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总共八九大族呢，平摊到每个人手上也不是很多。 要是官兵来了，估计除了王家，其他几家都得破费上万两白银。要是遇到军纪差的，估计都会顺便抢他们一把。 “既然要的不多，那就破财消灾吧。”一旁的吴家主率先提议道。 “对啊，没必要去找官府了，我们就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就这么着吧，我们总共九家，平摊下来不算多……” “不行，这样可不行。” 然而王家家主却固执的摆摆手，直接打断所有人道。 “这就是一伙流寇，如果他们要我们就给，那岂不是助长贼寇之气焰？要我说我们就联起手来一起对付这伙流寇，然后我禀报官府请朝廷天军前来镇压。” 王家家主这么刚自然是有原因的，他家大业大，更是有杨鹤的关系。即便是边军来到，也会畏惧他的背景不敢对他下手。 可惜其他地主士绅并不赞成他的观点，他们害怕官兵比害怕流寇更甚。 匪过如梳，兵过如蓖，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最终一行人敲定，既然陈正要的不是很过分，就凑一凑给他得了，就当结个善缘。 “你们如此胆怯，真是让我无奈。”王家家主见没人愿意跟着他一起，非常不满。他已经下定决心，只要回到家，就立刻安排人去给杨鹤送信，每年给上官送了那么多银两不能白送。 只不过王家家主却并没有注意到，赵家主不留痕迹的扫了他一眼，眼底充满了冰冷。 ………… ………… ………… 当天晚上，王家庄后门，几个身影骑着几匹马，从小道一路向南奔驰。他是王家的家丁，奉命把王家主的信件送到杨鹤手上。 然而其中家丁刚走过一段崎岖的小路，突然马匹就遇到了绊马索。在完全没准备的情况下，这个家丁一头就栽了下来。 “抓住他！” 两边草丛里迅速跳出了十几个身影，把还没爬起来的家丁给按住了。这伙人极其娴熟的吧王家的家丁绑起来，从他怀里搜出了那封信件。 “就知道你们想通风报信。”领头的那个冷笑一声，轻轻摆摆手， “带走！” 其他几个信使也都遇到了相同的情况，全都被伏击抓了起来，携带的求救信全被搜了出来。 “父亲，您布置在各个路口的人手已经把王家所有的信使全都抓住了。他送的求救信我也看了，全都是他亲笔写给三边总督杨鹤的。”赵文源拿着一堆信件来到赵家主面前，恭恭敬敬的汇报道。 “其中全都着重强调了我们这些士绅通贼，隐瞒不报。” “是吗？那可就不要怪我们心狠了。”赵家主并不意外，他们这些士绅大部分都是利益关系，而且彼此矛盾还不小。而王家是唯一一个可以在官兵来之后独善其身的，自然和他们聊不到一起。 “去把这些信和抓起来的信使，找个机会悄咪咪的送到延川县陈将军手上吧。如果他能灭掉王家，那他就有实力和我们合作。” “顺便通知家丁们，继续在路口守着，把王家庄盯紧了。” ………… ………… ………… 此时陈正对士绅的勾心斗角并不知晓，他现在正在为怎么练兵发愁。 虽然他麾下这些都是边军士兵，满饷之后战斗力的确发生了质的飞跃。不过数量总归是太少，仅有九百多人根本不足以让陈正在这个乱世立足。 现在陈正必须要想办法扩军，在官府发觉之前让自己有自保的能力。 陈正面前摆着两条路，第一条就是大规模聚拢饥民，靠人海战术打仗。这个并不难，整个陕西已经两年大旱了，难民遍地都是，只要想聚拢很容易就可以聚起一大批饥民。 但饥民战斗力得不到保证，在战斗中被官军杀百十来个人就会溃散。而且数量庞大的饥民本身就是个活靶子，被官府盯上是必然的。 第二条路就是走精兵路线，招募少量的新兵进行集中训练，培养出数量少但极其精锐的兵马。 不过这样虽然不容易被官府注意到，但损失一下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补充上来。最主要的是，精兵需要高强度的训练，而如果补充不上足够的营养，高强度的训练无异于自杀。 第一条路很快被陈正否了，他并不想混成流寇，被官兵追的到处跑。所以陈正选择第二条路，虽然成本高昂，不过陈正感觉还是可以接受的。 “张贴告示，就说我们官兵准备征募新兵四百人，每月粮饷满额发放。”陈正下定了决心，对旁边的贺洪武下令道。 “尽量不要招流民，体格健壮的优先，要是有当过兵经历的可以直接录取。” “对了，将军，现在延川县牢里尚关押着一百多人，不知是否收编进部队？”贺洪武接过军令，想了想向陈正询问道。 “不行，审查一下要是被冤枉的释放就行，有罪者直接处决。”陈正对这个要求坚决的拒绝了，他可不想一群进狱系人才进入他的部队把军纪败坏。 “顺便把县丞叫过来，我有些事情想问他一下。” 第十五章 夜袭王家 很快县丞就被叫了上来，这位被强迫从贼的人现在已经习惯了。昨天甚至他领路去查抄了县令在延川县的所有财产。 “将军，找某有什么吩咐？”县丞恭敬的行礼道。 “对于南边的延长县，你可有了解？”陈正看了他一眼，指着地图上位于延川县南边的一个县城询问道。 虽然才刚占据一个县城，甚至还没完全站稳脚跟，不过陈正还是希望提前布局一下。北边已经不能继续前进了，否则很容易引起军州的注意，所以陈正就打起了南边延长县的主意。 听完陈正的询问之后，县丞沉吟了一下，随后老老实实的回答。 “我对延长县的了解并不多，不过我半年前听闻延长县换了新的县令。新县令似乎来头不小，一上任就狠狠的敲诈了当地士绅一笔。延长县士绅告状一直告到延安府也没有任何用，只能忍下这口气了。” “哦？这么说来，这个延长县县令还是个关系户？”陈正有些意外，这陕西穷山恶水是，怎么看也不像是关系户会来的地方啊。 不过敲诈过当地士绅显然是个很好的突破口，陈正已经开始考虑怎么渗透延长县了。 不过这个时候苏五走了进来，向陈正汇报道。 “将军，赵家的长子赵文源求见，他还带来了还几个被绑着的人。” “赵家来人了？这么说起来他们愿意合作了？”陈正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道。 “让他进来吧。” 赵文源被苏五带进来之后，见到陈正立即标准的行礼。 “某乃赵文源，家父承诺将会为将军筹集粮饷，不过出了一点小问题，派某来与将军禀报。” “什么问题？”陈正问道。 “家父为了给将军筹集粮饷，召集了延川县各方士绅一起筹款。大部分士绅都愿意为赠与将军粮饷结交，只有王家家主看不起将军，拒绝参与。” “昨日晚上，王家派了数名信使，试图给明军通风报信。所幸被家父算到拦截，今家父嘱咐我将这些信使和信件交与将军处理。” 说完，赵文源就退后，低眉顺眼的等待陈正的答复。 赵文源的话属实让陈正惊到了，随后就是一阵大喜。他的确没猜错，这伙士绅并不是立场统一，彼此都有自己的算计。 至于赵家为什么要这么做，陈正不傻，稍微想想就明白了。 驱虎吞狼，就是利用王家不愿意合作的态度，挑拨陈正对王家动手，顺便见识一下陈正的实力。 如果陈正赢了，他们可以趁机吞并王家的资产，赵家可以趁机取代王家的地位。要是陈正输了，他们也就没必要害怕陈正了。 “不愧是老狐狸，这算计我估计得学两年了。”陈正心底暗自感慨了一句。 从赵文源手上接过王家的求救信，随意翻了一下，陈正便点点头说道， “我知道了，敢于破坏我们计划的人我会处理掉的。你们先回去吧，几天之后我会送给赵家一个大礼的。” “是。”赵文源很自然的回答，最后又向陈正行礼道别才招呼自家家丁离开。 “去把李和和其他所有百户叫过来，我们估计有仗要打了。”陈正等到赵文源走了之后，吩咐道。 “做好准备吧，王家我们估计得灭掉了。” ………… ………… ………… 王家是延川县最大的豪强，实力肯定也是首屈一指。 王家家丁约有近百人，装备尚不清楚，不过多数家丁战力不会弱。而本族的族人也有二百多精壮，要是算上佃农，人数就更多了。 以陈正的兵力，硬啃倒不是啃不下来，不过损失就太大了。更何况陈正不可能吧所有兵马全部调出去打王家，所以陈正更倾向于发起一次偷袭，在王家没反应过来之前攻下王家堡。 不过陈正提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贺洪武提出了一个疑问。 “将军，如果要夜袭的话，不打火把士卒根本看不清路。但是王家庄防备严密，我们一出城就容易被发现，夜袭也就无从谈起了。” 这个年代，士兵普遍都有夜盲症，夜晚不拿火把根本看不见路，即便陈正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不过陈正显然已经有准备了，他指着地图淡淡的说道。 “王家在延川县西面，我们可以从东门出城，绕一圈从王家北面发起偷袭。” “不过这样需要极其考验行军的速度，尽量避免有士兵掉队的，而这些则是你们需要做的。” “记住，这一次行动一定要快，准，狠！我们没有失败的机会！” “是！”几个百户同时回答道。 ………… ………… ………… 陈正对这一次夜袭准备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的一个没有太阳的晚上，发起了夜袭行动。 半夜三更，陈正五个百户共五百多士卒吃饱喝足，聚集于东门。 得益于陈正强硬的封城，几个士绅对城内的状况一无所知，而这是陈正最大的优势。 五百多士卒裹甲衔枚，打着火把静悄悄的从东门而出。 五百多士卒在夜色之下，在短短一个时辰一口气绕了二十多里路，成功绕到了王家的西面。 当陈正抵达王家的西面时，已经接近四更了。这个时候本身就是防备最最弱的时候，而王家更是压根没防备西面的袭击。 陈正看到王家围墙之上就零零散散两三个家丁在打瞌睡，心中不由大喜。 “今晚，王家就此除名吧！”陈正冷冷的一笑，旋即对贺洪武一挥手。 贺洪武立刻领会，迅速传达命令。 “弓箭手出列，解决掉城头上的弓箭手！” 经过数日的磨合，陈正的部队已经稍微有点配合了。各百户的弓箭手迅速出列，在黑夜中瞄准了城头上偷懒的家丁。 “嗖！”“嗖！”“嗖！” 数十只箭矢从黑暗中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射向城头。几个负责站岗的家丁在瞌睡中就被箭矢射穿，话都没说一句就倒在了地上。 “进攻！先攻入庄内者记首功！” 第十六章 王家覆灭 王家显然没有想到，陈正带着一票子精锐部队还选择绕那么一大圈偷袭他。此时王家大部分岗哨都布置在东面的围墙上，根本注意不到西面的偷袭。 直到已经有数名士卒爬上城墙了，才终于有巡夜的家丁发觉不对劲。 “等等，有敌袭！”巡夜的家丁发现西面不对劲，连忙预警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王家的家丁们才反应过来。所有岗哨的家丁连忙朝西面围墙狂奔，试图阻拦陈正的部曲攻入庄内。 只可惜，当第一个士卒登上城头开始，他们就已经输了。 “将士们，跟我冲！”贺洪武披坚执锐，冲在最前面，接连砍杀两个家丁。 “为陈将军而战！！” “为陈将军而战！！” 在贺洪武的引领下，士卒们一齐呐喊着在狭窄的城头上与王家家丁厮杀。 刀光剑影，锐利的刀锋在黑夜中显得如此刺眼。在不断的武器碰撞的铿锵声里，夹杂着被砍倒士兵的惨叫声。 面对装备齐全的边军，王家的家丁依然没有完全落败，凭借自身武力勉强维持。然而这终究是困兽之斗罢了，根本无法坚持太久。 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卒爬上城墙，这点家丁护院宛如在大海浪潮面前的一页扁舟，随时都会覆灭。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王家已经有人反应过来了。在这个宗族的地盘上，本族精壮基本上都是一呼百应，只要再拖一会，估计王家的那些族人就要赶到了。 “给我让开！！”贺洪武红着眼，顶着四五个家丁的围攻恶狠狠的冲了过去，一下子撞散了家丁的阵型。 “给我冲！敢有后退者立斩！” 贺洪武此言一出，他麾下的士卒也发起狠来。这位百户虽然对他们很好，不过对军令的执行也是极其的严酷。 在士兵们拼命的冲锋下，数十个家丁终于被杀散了。士卒们如同潮水般冲进了庄内，开始了对整个庄园的占领。 而此时王家家主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没穿好衣服就看到管家惊慌失措的赶到他面前， “家主，贼寇攻进来了！护院们已经快被杀完了，我们赶紧跑！” “什么？”王家主脸色一下子煞白起来，他很想知道为什么贼寇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打进来，不过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这个家主在这个时候以最快的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一把拉住管家。 “老王，你做我的管家已经十五年了，你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现在我最后请你帮我一个忙。” “家主您别多说了，我们赶快跑吧。”管家听到外面越来越近的厮杀声，急的恨不得把王家家主扛起来就跑，不过王家主反而镇定起来。 “老王，你现在立刻去把我两个儿子带上，从后门出逃。我和延安府的韩家尚有关系，你带着我的儿子逃到延安府可以去投奔他们。” “记得告诉我儿子，如果能活下来，不要忘了为我报仇！” 说完，王家主一把把管家推到了屋内，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平静的走出了门外。 此时大门外，庄园内的佃农和王家的族人都在惊慌失措的逃跑。当王家主走出门外时，看到的则是满地本族精壮的尸体。 “我是王家的家主，给我住手！！”王家主眼底闪过一丝后悔，要不是他疏忽，又岂能让贼寇如此嚣张。 “不要再杀人了，老朽有话要说！” 听到王家主的话之后，士卒们都反应过来，迅速包围了上来。 “我要见你们的管队。”王家主神情古井无波，看着周围杀气腾腾的士卒开口道。 “我是百户贺洪武，你找我有什么话要说？”贺洪武从人群中走出来，拿着刀刃淡淡的问。 “我想知道，你们的管队是否想要整个王家所有的财富？”王家家主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奔主题， “王家数代积累的财富都藏在一个地窖里，而地窖的位置只有我知道。” “我可以把带你们去地窖，把所有的财富拱手相让。” “你的条件是什么？”贺洪武不清楚陈正的想法是什么，所以不敢随便下命令。 “放我们王家那些无辜的族人一条生路。”王家家主叹了口气，看上去仿佛衰老了几十岁。 “这不可能，我们将军不可能同意。”贺洪武立刻拒绝，如果这些王家族人全放了，他们占据延川县的消息肯定瞒不住。 “那……不知可否放过我妻小一条生路？无需放他们离开，让他们在延川县当一小民即可。”王家主旋即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这个……我还需要请示将军，无法立刻给你答案。”贺洪武沉吟了一下，淡淡的说。 “无妨，老朽可以等。”王家主轻轻咳嗽了两声，看上去已经认命了。 然而还没等贺洪武把消息传过去，就听到一个士卒急匆匆的禀报。 “百户大人，有数名护院保护着三个人从东门逃出去了，据佃农所说是王家的管家和两个嫡子！” “什么！”贺洪武脸色一变，骤然看向了王家主，只见他嘴角已经勾起一丝笑意。 “后继有人，死得其所也！”说着，王家主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刀刃，直接捅穿了自己的喉咙。 王家主自尽速度太快了，完全没有给贺洪武反应时间。 “该死！这个混蛋在这里拖延时间！”贺洪武反应了过来，气的怒火中烧。 “将士们，继续进攻，整个王家庄一个人都不能再放走！” “是！” ………… ………… ………… 虽然由王家主拖延时间，导致几个人突围逃走，不过剩下的王家族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失去主心骨的王家庄彻底沦陷，陈正的兵马迅速占领全庄。 延川县最大的士绅家族王家就在这么一个时辰的时间彻底覆灭。 控制住王家庄之后，贺洪武带着士卒找到了王家的粮库和钱库。显然王家主之前在虚张声势，王家所有的钱粮全都光明正大的摆在库房里，并没有多少藏匿。 松了一口气的贺洪武在嘱咐士卒看守住，自己专门去找陈正请罪。 第十七章 收获颇丰 “将军，我前来请罪。” 贺洪武亲自来找到陈正，拱手请罪道， “因为我的疏忽，导致王家的嫡子和管家趁乱从东门逃出去了。据某估计现在已经是追不上了，因为我的原因导致将军您的计划失败，某有罪。” 陈正听完微微沉默了一下，旋即拍了拍贺洪武的肩膀。 “既然这样，就罚你三个月的军饷吧。” “下次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我们可没有失误的资本了。” “谢将军！”贺洪武点点头，向陈正恭恭敬敬的行礼。 “行了，汇报一下损失吧。”陈正询问道。 “禀将军，我们一共牺牲了十七个士卒，还有四十多人受伤。共斩杀王家护院上百人，多夺得了王家的所有钱粮。”贺洪武立即回答道。 “现在尚不知钱粮夺得多少，不过数额绝对非常大。” “不错，这一次你作战很勇猛，并且是第一个登上城头的，记首功，赏银五十两。”陈正赞赏的点点头，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赏罚分明，不能让任何士卒军官有感觉不公。 不过王家庄有人逃跑了的确是让陈正有些无奈，早知道应该多派点人把王家所有大门都围起来了。现在有人成功逃走，估计他在延川县是要瞒不住了。 ………… ………… …………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家的管家带着王家主两个尚未成年的两个儿子在几个护院的保护下一路逃窜。这附近小路不少，他们随便找了一条通往延安府的路，他相信这些外乡人抓不住他们。 然而显然老天不想让他们离开，在刚走过一个树丛的时候，突然从丛林里射出了数支箭矢。在没有防备之下，几个护院被箭矢射中，当场毙命。 “什么？有埋伏？”管家脸上露出几分绝望，难道贼寇连他们走那条路都算到了吗？ “杀了他们！不能让他们离开！” 七八个壮汉从树林中冲了出来，将管家和两个孩子围了起来。这些拦路者没有任何的怜悯，根本没给管家说话的机会，上来就是两刀。 临死之前，管家在月光下勉强看清了动手的人的脸，但看到的那一刻他无比的骇然。 怎么会是赵家的人？ “走好啊，王管家。”领头的正是赵家的护院头子，在杀死管家和两个孩子之后，他擦了擦刀淡淡的说。 “这件事我们赵家参与了，所以不能让你们把消息透露出去。” ………… ………… ………… 陈正覆灭了王家之后，打开王家的府库清查了一下，才不由感慨一句士绅真tm富。粮秣足足有四万多石，白银更是十几万两，这还只是一个县级乡绅的存货。要是换成那些朱家宗室，这钱粮估计还得高好几倍。 怪不得李自成在崇祯十二年复出的时候，打下一个洛阳，抢了一个福王就能养得起百万饥民。 而且陈正所得到的不光是这些钱粮，还有不少王家自己养殖的牲畜。虽然数量不多，不过陈正估计用于练兵还是够了。 “大明国库亏空的老鼠进去都得哭着出来，每年都得皇帝从自己钱包里掏钱补贴军费，而地方的士绅却随便一个能有十几万两的身家。这样的国家，要是不灭亡反倒是不合理了。”陈正想到历史上崇祯为了打仗找大臣借钱，总共才借到了二十万两白银，大臣勋贵一个比一个能哭穷。 但结果是什么？这些大官都是富可敌国，身家百万。这样的国家已经被蛀空了，灭亡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了。 “将军，对于剩下这些佃农，以及王家那些地产，我们该怎么办？”贺洪武询问道。 “王家那些土地我估计是别想了，赵家那几个士绅都盯着呢，我顶多捞一点屯田，大头还得让给士绅。”陈正摆摆手，平淡的说道， “不过王家城里那些店铺估计就归我了，明日派人照着账本去找，把王家所有的店铺全部没收即可。” 现在陈正实力尚弱，还是得跟士绅合作才能继续在延川县种田。只有等到他实力足够强，已经足够抵御明军，牢牢的守住地盘，才有资格和士绅抢利益。 不过王家的钱粮和店铺已经让陈正很满意了，这下他下一步的扩军计划就有指望了。 “就是不知道那些驿卒流寇思考的怎么样了？要是他们不愿意合作还继续赖在这里不走，也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 ………… ………… 王家在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被覆灭了，这个消息无异于炸雷，吓到了延川县周围的所有士绅。这代表着即使城内的流寇没有背景，也足以对付他们这些豪强了。 延川县最大的地主没了，剩下的士绅谁也不想走他的老路。心怀鬼胎的士绅放弃了作死的念头，全都老老实实的跟赵家凑粮。 当然在筹粮的同时，一众士绅看到陈正对王家的土地佃农没啥兴趣，立即悄咪咪的吧王家大部分良田全部瓜分了。毕竟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他们几个都是当家主的人，都是明白事理的。 很快士绅们就凑出了比陈正要求的多一倍的钱粮，由赵家运到延川县赠与陈正。 负责交接的依然是赵家的公子赵文源，他依然是一副书生的模样，行为举止得体，一切都小心翼翼。 “陈将军，您索要的钱粮已经筹集齐了。总共粮秣一万七千石，白银四万两，皆赠与将军。”赵文源行礼道。 “有劳赵公子了，还多亏了你们赵家，替我向你们家主道谢。”陈正点点头，回了一礼道。 “不敢，这是我等应该做的。”赵文源小心点回答道。 “对了，这几天某刚刚占据延川县，不过尚缺文人管理，不知赵公子可愿帮某？”看到这么老实的一个书生，陈正突然有了将他拐回去的想法。 要是能把赵家的嫡长子拐走，大概率是能把赵家一块绑上自己的战车的。 可惜赵文源只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这个某做不了主，还得家父做决定。” “行吧，那这件事以后再说吧。”陈正无奈的打消了这个念头，等他实力强了，这些士绅早晚会主动投奔他的。 现在他该尽快扩军练兵了。 第十八章 练兵 延川县的长官招募士卒的告示很快吸引了不少人，尤其是很多曾经有过当兵经验的人极为心动。 每月有满额军饷，还能吃饱肚子，这在乱世已经是非常优厚的条件了。在经历了多年旱灾的陕西，大部分百姓根本吃不饱饭。 陈正要求的四百人的名额很快就招满了，但依然有不少精壮希望加入军队。不过陈正坚决不允许招募过多的新兵进入军队，有一千多精兵比有三千多流寇强。 新兵的训练开始了，按照陈正的安排，老兵与新兵一同训练。每个百户老兵七成新兵三成，新设四个百户，百户直接由陈正任命。 至于训练的内容，陈正决定继续沿用大明边军的训练模式，只不过把训练强度提上来并加上了训练纪律的军训。 明朝时期士卒训练已经自成体系了，尤其是明朝后期，戚继光的练兵模式更是被整个大明沿用。戚继光的《练兵实纪》大明军官人人都有，连陈正杀死的那个千户都随着带着一本，只不过他从来不看罢了。 这样的专业练兵模式肯定比后世的那个简化版的军训靠谱多了，效果也更显着。 不过还是一个问题，高强度训练士卒的营养必须跟上，否则会死人的。而明朝可没有那么多钱养九边几十万职业部队，所以边军大多也是三天一练或者一周一练。 而陈正现在对士卒的要求是天天训练，那么光靠是粮食是不可能补充好足够的营养了。所幸从王家拿到的还有不少牲畜，陈正便将其全部调配给军队，给士卒每日一碗肉汤。 这一套流程下来，不仅让刚加入的新兵惊讶的不行，之前说老兵们也无比惊喜。 “天哪，活了二十多年了，我还能喝到肉汤。”一个老兵在领到一碗羊肉汤的时候，感慨道。 “是肉的味道，我记得我小时候在百户家里干活的时候偷喝过一口，我永远也忘不了。” “太香了。” 老兵们的反应尚且平静点，有不少新兵们就激动的热泪盈眶。 都是穷久了的人，喝点肉汤在他们看来是无比的幸福。不过几个总旗还没忘记自己的职责，他们立刻下去四处巡查，果然发现有新兵只喝了两口就不喝了，试图把汤藏起来。 “你们几个，给我全部喝光！”总旗黑着脸，训斥到。 “要是让我看到有谁敢私藏，我接着就把他给踢出去！” 最后还是在总旗的监视下，新兵们才老老实实喝完。 “记住，跟着将军走，好日子不会远，以后没准可以顿顿有肉汤喝呢！”总旗满意的点点头，看样子自己的军饷不会被扣了，随后才教训道。 “将……将军？不是千户大人吗？”有个稍微识字的新兵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们不是……” “小子，多说话是会被踢出去的！”总旗脸色一黑，盯着那个新兵道。 周围几个老兵也都看了过来，吓的这个新兵不敢说什么了。 显然这不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新兵，总有几个新兵感觉招募人们的这只部队不大像官军。不过面对优厚的条件以及严苛的纪律，他们吧自己的疑惑放下了。 算了，不管是明军还是贼军，能给口饭吃，那都不重要了。 ………… ………… ………… 随着新兵与老兵掺杂起来训练，陈正的练兵计划就开始了。 然而练兵一开始，花销就远超陈正的估计。短短半个月的训练，陈正计划可支撑一个月的口粮就消耗完了，就这样还有部分士兵感觉脱力。尤其是宰杀的牛羊，消耗速度飞快。 “这消耗速度有点惊人了啊，最多两个月，我刚抢来的牛羊就吃光了。”陈正看着每天高强度训练之后，如同流水般的花销，肉疼的不行。 这和我穿越前看的那些小说不一样啊。 穷，一直弥漫在陈正的身边，让他都感觉快要喘不动气了。 好在手上白银还不少，与当地士绅做一下生意，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 不过这庞大的花销，确是把陈正的种田计划打乱了。 “真够艰难的，尤其是这样的训练……估计得持续三四个月，这些新兵才能磨合好。”陈正越想越头疼，不过为了精兵强将，再肉疼他也得坚持下去。 但愿这些付出是有成效的吧。 陈正还在头疼的时候，延川县守门的士卒却给他带来了一个好又不太好，坏有带那么一点好的消息。 “将军，城外一伙骑着马的流寇求见，他们说是来投奔将军您的。” “好家伙，又多来了一百多张嘴。”陈正嘴角抽了抽，感觉心头都在滴血。 “不对，不光一百多张嘴，他们带的马匹消耗粮秣更多……” 当然说归说，这伙驿卒投奔陈正还是很满意的。这样一来他就有一只擅长骑马奔袭的部曲了，虽然不能当骑兵，不过稍微训练用来作为夜不收也是可以的。 很快，驿卒的什长就被士卒带了进来，向陈正拱手道， “属下洪良臣，见过将军！” “看样子什长你想通了？”陈正带着友善的笑意扶起什长，乐呵呵的询问道。 “这年头，有一口饭吃谁也不想当流寇，更何况将军为我们铲除了县令和王家，为不少兄弟报了仇，我等自然愿意为将军卖命了。”洪良臣拱拱手，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属下骑马驿卒共八十九人，步卒三十七人，皆归将军麾下！” “甚善！”陈正非常高兴，“正好某尚缺夜不收，现在可由你们来暂时担任部队的夜不收了。” 洪良臣点点头，欣然接受陈正的安排，不过很快开口问道。“对了，将军，不知您的外号是什么？也好让我们在外面有个旗号。” “外号？什么外号？”陈正这下有些懵。 “自古反贼皆不能以真名示人，还是多以外号相称，将军难道不知道吗？”洪良臣挠挠头，不解的看着陈正。 “第一次当反贼，没经验。”陈正有些尴尬，不过想想的确如此，明末那伙流寇基本上都有自己的外号。什么闯王，混世魔王，马上飞，薛平贵，一只虎…… 不过这不重要，作为反贼，即便他现在在蛰伏，陈正也得有一个响亮的外号。 “嗯……不如叫穿山甲如何？” 第十九章 合作 “快！给我跑起来！谁敢偷懒就不要给怪棍棒无情了！” 延川县的士卒们每天早上，除了必要的岗哨之外，所有士卒都需要围着城池跑步。陈正给予了他们极高的军饷的同时颁布了比明军更严苛的军法。 陈正完全复刻了戚继光的军法，甚至比戚继光更严。一旦有士卒偷懒将立刻棍棒伺候，或者浸水的鞭子赏两下。每天的训练计划如果完不成者，整个百户都不能吃饭，必须完成了才能开饭。 这样严厉的军纪别说新兵，老兵都感觉有些受不了。不过让他们离开部队，这些士卒也舍不得，这年头已经没有能付军饷的了，更何况顿顿有肉汤喝，甚至隔三差五还能吃到野菜。 在如此高强度的训练和大量的营养补充，原本就底子还不错的士卒们迅速成长起来。仅仅过去一个月，老兵和新兵就磨合的大差不差了。 按照陈正想估计，在训练两个月，他就不用担心军州的边军镇压了。依靠城墙和储备的粮食，即便是边军来个几千人也能被他磨的主动退兵。 在与附近士绅确定了合作关系之后，陈正暂时的开放了县城，毕竟城里的百姓还用出城砍柴烧火。不过陈正依然花了大力气在城门审核，一旦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抓起来审问。 延川县在陈正的统治之下变化不算太大，而训练的士卒也都是边军装束，所以过往行人都没注意这个城池已经不再是大明的领土了。 这个时候洪良臣带领的夜不收训练也恢复过来，可以投入使用了。这个时候陈正就派他们出去往四面八方打探情报，了解一下陕西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是崇祯三年了，京师方面已经分出了胜负。皇太极带着清军在北直隶一番烧杀抢掠之后，扬长而去。而辽东总督袁崇焕则因为通敌罪被崇祯扔进了监狱，估计也活不了几个月了。 在这一场着名的己巳之变之中，九边派往京师勤王的部队都损失惨重。延绥镇出动的勤王部队只有三分之一抵达了京师，多数都在半路上和陈正一样哗变的哗变，叛逃的叛逃。 这一场大战下来，给本身就出气多进气少的大明王朝又是一记重拳。 当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大明被清军爆锤了一顿的同时，陕西这边贼寇愈发猖狂。三边总督杨鹤主张边剿边抚，却没有足够的粮饷，导致大多数流寇都降而复叛，不断的给他这个总督添堵。 虽然杨鹤麾下尚有洪承畴贺虎臣几个能打的将领，但依然难以完全扑灭四处乱窜的流寇。 可以说现在整个西北都乱成了一锅粥，明军四处救火却无济于事。而且因为大量驿站被裁撤，消息流通非常慢，有时候一个县城被流寇攻破需要半个多月他们才会拿到消息。 这些消息大多都是陈正找夜不收打探的情报以及从过往路人商贾那里询问到的。 “崇祯皇帝现在估计心情比我还差吧，不知道他会不会想着坐敞篷马车出去转转。”陈正心中不无恶意的揣测着。 “不过让这个宅心仁厚的皇帝离开皇宫可不是一般的难。” 这个时候，亲兵走了进来，向陈正汇报， “将军，赵家家主给您叫来了。” “请他进来。”陈正点点头，挥挥手说道。 赵家因为和陈正多次的合作，双方已经有点友谊了，虽然不多。赵家需要和陈正合作从而捞好处和地位，而陈正则需要通过赵家与附近的豪强对话。 所以这一次陈正请赵家家主来县城时，赵家主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老朽前来拜见陈将军，陈将军这些天身体尚可否？”赵家主一进来就向陈正客套的问候道。 “身体尚可，多谢赵家主挂念了。”陈正也假惺惺的客套，这种客套话虽然说着肉麻，不过也算是增进感情的一点手段了。 相互一番商业互吹之后，赵家主才落座，稍微喝了杯茶，赵家主直奔主题。 “不知陈将军此次叫老朽亲自前来，是有什么命令吗？” “命令倒是说不上，只是想请赵家主帮个忙。”陈正回答， “我想赵家主也知道，两军对阵时，箭矢非常重要。但是我军中羽箭消耗巨大，已经非常缺乏箭矢了，所以我想……” “将军如果有需要，某愿意赞助将军箭矢三千只，要是甲胄有需要，某也可以帮您解决。”赵家主立刻开口道，他们赵家的当铺可是收了不少边军的装备，而且都是低价买来的，用来交好陈正再好不过了。 不过陈正却摇摇头说， “不，我此次请赵家主来并不是要武器的，而是希望合作。” “我希望在延川县建一个军工坊，专门用于生产箭矢和武器。这样的工坊我是需要许多熟练的工匠，包括铁匠木匠都需要，但我在此处人生地不熟，所以……” 陈正说到这里就停住了，他知道赵家主明白他的意思。 赵家主当然明白陈正的意思，不过真因为明白赵家主才犹豫起来。 这要是同意了，被官府发现真有可能给他们赵家打上一个通贼的罪名。不过他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陈将军，我赵家也没多少工匠，很难支持将军的大业。不过我倒是认识几个技术高超的工匠，我可以介绍他们给将军。” 说完，赵家主还补充了一句， “他们和我们赵家没有任何关系。” 陈正秒懂，立即开口说道， “那就多谢赵家主的鼎力支持和介绍了。” “不过制作箭矢的羽毛和木棍，我们都需要就地购买，我觉得赵家是一个可以合作的对象。而且前些天我没收的王家在城内的店铺，我军中没有人有经商之才，估计都需要贱卖，不知赵家……” “某愿意全盘买下。”赵家主眼前也是一亮，对与陈正的合作很满意。这起码是一个愿意把利益分给你点的人，交好没坏处。 如果说，他有能力抵挡朝廷的围剿，倒也不是不值得投资一番…… 第二十章 陕西乱状 次日，赵家家主就派人带着十几个工匠前来见陈正。按照赵家所说，这几位都是延川县有名的工匠，技术高超。与工匠一起来的，还有一批造箭矢的材料，赵家主表示这些材料直接赠与陈正。 “见过陈将军，某名为韩究。”领头的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大的工匠向陈正拱手行礼，恭敬的说道。陈正注意到他手上的茧子极为厚，右臂比左臂粗壮很多，可以一眼看出是一个老成的铁匠。 陈正随意的客套了两句，就直奔主题，他对韩究询问道。 “现在我需要的不止是箭矢，很多武器甲胄都需要打造，不知韩究先生可有能力打造其他？” “刀剑枪箭，甲胄装备，只要有材料，我等都可以打造。”究自信的回答， “我们几个曾在榆林卫打过铁，为官兵造过兵器。不过后来因为官营工坊缺饷少银，不得不逃离榆林卫。” “现在明军所使用的武器甲胄，某都可以造。不过要大量打造估计我们几个不一定够，还需要多点人手。” “放心，我会想办法给你们招一些人手帮你们的。”陈正点点头，很快提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不知韩先生可会造火枪？” 陈正的问题让韩究迟疑了一下，他看了陈正一眼，有些疑惑的询问道。 “难道将军想要某造鸟铳吗？” 按照韩究看来，火枪那玩意不仅难造还容易炸膛，成本极高，显然不是个实惠的东西。有那资源还不如多造点箭矢甲胄，更能提升军队的战斗力。 “没错，我想知道韩先生可有能力打造鸟铳？”陈正作为一个穿越者，同样对火器有一种迷恋。 不过让陈正失望的是，韩究摇了摇头回答， “鸟铳我并不会造，那个东西实在是太精密了，即便我造出来也很容易炸膛。我顶多会打造三眼铳，而三眼铳这个需要大量铁，非常不实用。” “那还是算了。”陈正无奈，看样子想提前准备火器的想法是要落空了。 不过这个时候，韩究指着地图上的延安府，向陈正说， “不过，虽然我不会，但延安府有人会造。在延安府，有一个官营的火器工坊，不仅可以造鸟铳，还有能力打造火炮。” “我在榆林卫就听闻，整个延绥镇各卫所需要的火炮三分之一都是延安府提供的。如果将军能拿下延安府，那应该就可以找到能打造火炮的人了。” “延安府还能造火炮？这个真是个惊喜！”陈正眼前顿时一亮，既然这样，他可就有盼头了。 不就是延安府吗？早晚给他打下来。 随后陈正又询问了一下这位韩究先生一些问题，这个老工匠都一一做出了回答。 就这样，在赵家的帮助下，陈正成功把自己的小作坊给开起来了。终于可以自己生产箭矢兵器，陈正装备短缺的问题终于可以缓解了。 这些问题全都解决了，陈正的计划总算是步入正轨了。 现在就是漫长的练兵时间，等军队成型了。 ………… ………… ………… 当陈正非常满意的在延川县练兵休息的时候，三边总督杨鹤日子就没有这么好过了。 这两年的总督生涯对杨鹤来说绝对是一场折磨。原本他只是上书向崇祯建议对流寇实行以招抚为核心的应对策略，结果糊里糊涂的就成了这三边总督。 但一当上三边总督，杨鹤才发现他面对的局势是多么的烂。整个陕西流寇有十几万，不仅有流民饥民，还裹挟着不少逃兵。而明军方面兵力不足流寇的十分之一，且严重缺乏粮饷。 杨鹤麾下还有几个名将名臣，比如洪承畴，贺虎臣等人。在初期的剿匪过程还算顺利，明军接连在韩城，盘谷登地击溃流寇。 不过随着时间的发展，杨鹤发现流寇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崇祯元年崇祯二年，陕西接连大旱。大量百姓士卒活不下去，就只能加入流寇去抢饭吃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杨鹤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一边围剿一边安抚。 “总督大人，麟州方面送急报前来求援，贼首王嘉胤聚贼数千攻城，麟州危在旦夕。” 这个时候，洪承畴从门外走了进来，紧急的向杨鹤禀报道。 “麟州又被包围了？这伙流寇难道想绕开韩城向北进攻吗？”杨鹤皱着眉头，他摊开地图小心翼翼的看了起来。 麟州接近延安府，与延安府仅有甘泉县一县之遥。而且甘泉县在去年七月还传闻有驿卒作乱，一旦让王嘉胤攻下麟州，那延安府就危在旦夕了。 一旦延安丢了，那这流寇肆虐的范围就更大了，估计得需要好几年的时间围剿了。杨鹤不确定自己这个总督还能不能当到那个时候了，不过麟州肯定是不能丢了。 “彦演，救援麟州还得你去一趟，绝不能让麟州沦陷了。” “是！”洪承畴点点头，立刻接下军令。 虽然王嘉胤有数千人，不过洪承畴一点也不把他看在眼里。这一年多的作战，洪承畴已经看穿流寇肾虚的本质了。 他们就是一群饥民逃兵攒起来的贼，甚至能打的精壮也就十之二三。将这些精壮干掉，剩下的流寇自己就会溃散。 不过洪承畴很快就想起什么，转身对杨鹤询问道， “大人，朝廷的粮饷什么时候到？我营中只有半个月的粮秣，支撑不了多久了。” “那个就别指望了，我估计到我手上能剩下三四千石就不错了。”杨鹤叹了口气，摆摆手对洪承畴道。 “更何况现在到处要需要粮，贺虎臣的部曲已经快断粮了，我这边实在没有足够的粮秣供给了。” 一般朝廷会给杨鹤拨款运粮，一般一开始数量都是足额的。不过杨鹤对朝廷内部那一套也门清，自从魏忠贤之后，朝廷官员都习惯了雁过拔毛。 比如这个朝廷给杨鹤的三万石军粮，到杨鹤这个总督手上能剩下十分之一就很不错了。要是换成赈灾的粮秣，再往下多两级官员盘剥，最后能剩下粒米都是奇迹。 “没有粮秣我怎么去打仗啊？士兵可不能饿着肚子跟贼寇厮杀。”洪承畴也是无奈，他打仗再猛也不可能带着士兵不吃不喝吧。 “还能怎么办？照这个糜烂局势，且剿且抚吧，能省一点是一点。”杨鹤无奈的摇摇头， “看命吧，但愿今年年景能好一点。” 第二十一章 寻粮 洪承畴是一个文官，并不是纯正的武将。不过虽然出身文官，洪承畴却不是书呆子，打起仗来也是很有才华的。他练出来的洪兵战力就非常强，可以轻松碾压流寇。 但这都是有个前提，那就是必须得满饷满粮。要是没有粮食，洪承畴都不能保证自己的洪兵会不会哗变。 “没有办法，实在不行你就去延安府借粮吧。”杨鹤无可奈何的摊摊手，对洪承畴说道。 他的确拿不出足够的粮饷了，仅有的一点还得精打细算。他希望诏安这些流寇也是希望最低成本的解决叛乱问题。 “要是延安府也没有粮秣，就拿白银去找士绅买粮吧。我这里还有陛下给我的一点白银，我给你五千两携带着吧。” “那些士绅也着实不行，他们粮仓储粮即使发霉也不愿意拿出一点来支援军队。”洪承畴一说到这个就更不满，这些天的镇压活动里，他就没见有士绅主动拿出粮秣支援的。 “算了，说这些也没有用，尽快出发吧。”杨鹤叹了口气，开始提笔写起了文书。 “顺便把这个免死文书拿上，要是能招抚了王嘉胤最好。” 洪承畴眉头紧锁，他实在不是很理解杨鹤的想法。 现在官兵的粮食都这么缺，哪还有多余粮食赈灾？而这些流寇大多都是因为吃不饱饭才造的反，你轻飘飘一张免死文书就能凭空变出粮来吗？ 更何况你也没地方安置这些流寇，想让他们回去务农也没地方。要知道整个陕西大部分土地控制在士绅手上，朝廷几乎没多少土地。 这就形成一个死局了，就算他们迫于形势投降了，等到没饭吃之后还是得造反。所以还不如一劳永逸，直接把这些流寇全杀了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不过洪承畴没有继续和杨鹤理论，他清楚跟杨鹤是说不通的。他只是要求杨鹤给他文书，让他有权力从延安府要粮，防止有人卡他脖子。 如果实在不行，洪承畴就得考虑劫掠民财和勒索小地主的可能性了，毕竟士卒比几个百姓更重要。 ………… ………… ………… 当天洪承畴就带着自己的部曲和一些卫所士卒出发了。 洪承畴的嫡系兵马只有两千多，不过各个披甲执锐，体格健壮，一看就是精兵。他们无论是吃的粮食还是装备都是最高规格，战力更是响当当的响当当。 而随行的卫所士卒就差远了，大多面有菜色，装备都不全，有的甚至只穿着布衣，全无军队的模样。洪承畴也知道他们实力不行，只安排卫所士卒负责运送后勤。 洪承畴并没有直奔麟州，而是首先绕开流寇进入甘泉县。在甘泉县附近驻扎，随后派人去延安府面见知府张辇，要求他给洪兵提供粮秣。 而张辇也是直接，他带着使者大摇大摆的走进延安府的府库，指着空荡荡的粮仓对使者道。 “不知这些可够？” 洪承畴的使者沉默不语，完全不知道怎么说。 本来延安府就穷，更何况这两年天灾人祸，延安府也是入不敷出。而且这段时间知府张辇还一直调兵配合杨鹤剿匪，府库那一点存粮早就消耗殆尽了。 而现在，张辇一直靠着找士绅借粮和加税才能勉强维持。 至于支援洪承畴？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如果想要粮秣不如去各县去问问吧，你们有三边总督的书信应该没人会拒绝，我延安府已经什么也拿不出来了。”张辇最后对使者建议道。 “没有受贼寇波及的县城应该尚存一点粮秣，够不够我就不知道了。如果还不够，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好吧。”使者也是无奈，但事实证明延安府的确没粮可以支援，只能回去给洪承畴覆命了。 使者回到甘泉县，如实的向洪承畴禀报了延安府无粮的消息。洪承畴听了直皱眉， “延安府都没有粮食了？那这让我拿什么跟流寇打？” “知府跟我说可以去北边的县城要粮，没遭遇过贼寇的县城应该尚有存粮。”使者小心翼翼的说道。 洪承畴无可奈何，他沉吟了许久，突然开口道。 “去把守备贺人龙叫来，我有要事商谈。” 很快，一个穿着一身将领甲胄，看上去一看极其彪悍的将领走了进来。 “大人，您找我？”贺人龙向洪承畴恭恭敬敬的行礼问道。 “人龙，现在我需要你去执行一个任务。”洪承畴打开地图，向贺人龙道。 “现在军中粮秣尚可支十天，如果在十天之内我们找不到粮秣估计军中就乱了。”洪承畴指着地图上的麟州说道。 “而现在我需要你带人分头行动，拿着总督的命令前往附近县城索要粮秣，能做到吗？” “能！”贺人龙毫不犹豫的回答。 现在的贺人龙刚刚成为洪承畴的下属不久，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不传的守备。不过能在这个时候委以重任也能看出洪承畴对其的信任。 “那就行，速去速回。”洪承畴摆摆手，疲惫的坐下。 “但愿天佑大明吧。” ………… ………… ………… 贺人龙接下命令之后，立即带着一哨的士卒出发了。他把底下几个什长分开，分别带着命令前往北方几个县城。 而贺人龙自己则带着一什的人手骑马直奔延川县。 在他看来北方自从去年王子顺等贼寇被收降，就没多少贼寇敢冒头了。所以贺人龙觉得自己就带着这点人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带着这样的想法，贺人龙只带着十来个轻骑一路直奔延川县而来。 贺人龙抵达延川县的时候是下午，天色渐暗，陈正的部曲已经训练回城了，所以贺人龙没发现什么异常。不过看到延川县附近并没有出现一点流民，百姓也稍微有点活力，让贺人龙有些意外。 “没想到啊，在这偏远的小县城竟然有能干实事的县令了。”贺人龙打量了一番延川县，发现还有不少民夫在修缮城墙，不由感慨起来。 “但凡大明多几个这样的县令，哪还有这么多事啊。” 当贺人龙感慨的时候，守门的士卒也注意到了他们。 第二十二章 围攻 陈正安排的守城士卒还是比较机灵的，当看到贺人龙一行人的时候顿时感觉不对劲了。 “旗官，那伙人怎么穿着官兵的衣服？不会是官兵的夜不收吧？”其中一个士兵小心翼翼的指了指贺人龙一行人，警惕的跟小旗说道。 “不好说，看他们中间那个人的模样倒像是个大官。”小旗皱了皱眉，心底有些不确定。 “难道这两天你们把守不严实，把官府的细作放出去，把官军引来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先去禀报百户大人，尽量别打草惊蛇。” “是。” 士卒紧急禀报百户，随后百户又紧急向陈正汇报了此事。 “什么？有官军的骑兵出现在城外？”陈正神情一凛，心中微微一沉。 还是没躲过去吗？这么快明军的夜不收就来了？ 陈正立刻扔下一切公务，带着亲兵紧急走上城墙，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打探他们的情报。不过当他走到西门的时候，陈正就发现已经没必要了。 因为贺人龙已经进城了。 贺人龙只在城外稍微感慨了一番就准备进城索粮，不过当到达门口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对劲了。 按理说延川县不属于军州，县城内顶多是几十个衙役守城。但是贺人龙所见，光那十几个把守城门的士卒就清一色的边军甲胄。但贺人龙很清楚，现在延绥镇根本没派兵，所以这只部曲就很来路不明。 于是他就做出了一个让人智熄的操作——他决定亲自去问问。 没办法，这伙士卒外观完全和常规边军差距不大，且附近百姓生活稳定完全不像是贼寇的模样。所以贺人龙估计这是哪只出去勤王的部队，又或者是延川县县令自己请来帮忙的部队。 不过门口守卫的士兵坚决不让他们进城，十几个士兵尽职尽责的拦在了他们身边。 “没有上面的命令，谁也不允许进城。”小旗带着下属拦在了贺疯子面前，跟贺人龙对峙起来。 “你们是谁的部曲？为何会出现在延川县？”贺人龙看到士卒们拦截他，眉头紧锁。 “无可奉告。”小旗淡淡的回答， “不过在上面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谁也不能随意进出城。” “我是延绥镇守备贺人龙，去把你们的长官叫来，我要亲自询问他。”贺人龙疑心大起，索性也不进城了，只是对士卒道。 就当贺人龙和士卒对峙的时候，陈正到了，听到了这一句话。 “贺人龙？”陈正眼前一亮，这位的威名在后世也是挺响亮的。作为洪承畴的下属，贺疯子在明末可是战功赫赫，属于极其能打的猛将。 这样的人才，可不能放他跑了。 陈正迅速反应过来，眼睛闪烁了一下，拉住苏五轻声嘱咐了两句，让他尽快去安排一下。随后陈正整理了一下衣装，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明军千户。 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嘱咐了一下身边亲兵别露馅，陈正就走了上去。 “是何人敢在县城门前喧闹，难道不怕死吗？”陈正一副极为不满的模样从城内走了出来，大模大样的说道。 “你就是他们的长官吗？怎么这么年轻？”贺人龙看了一眼陈正，感觉有些奇怪。 哪怕是边军高官的后裔，也不该这么年轻就能当上千户了吧？更何况这只部曲看上去训练不错，显然是有人训练的。 此处有问题。 “我就是他们的陈千户。”陈正点点头，摆摆手故意问道。 “你又是何人，为何与守门士兵起争执？” “我是延绥镇守备贺人龙，现在奉命来延川县调粮支援前线。”贺人龙沉声说道。 “不过在此之前，陈千户你得解释一下你和你的部曲为何会出现在延川县？” “回守备大人，我之前奉命去直隶勤王，回来的路上路过延川县，而延川县县令请我来帮其剿匪。”陈正立刻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 “不过延川县附近的贼寇非常狡猾，城内还有他们的细作，我不得不带兵寻找细作。” “是这样吗？”贺人龙皱了皱眉，陈正的话说的似乎滴水不漏，不过贺人龙还是感觉不对劲。 “是的，大人。等到我们镇压了此处的贼寇，就立刻领兵回卫所。”陈正拱拱手，故作恭敬的说道。 这个时候，从城内跑出来一个士卒，走到陈正耳边汇报了一下，陈正眼前顿时一亮。 “最好是这样。”贺人龙虽然还是怀疑，不过想想自己的任务，贺人龙还是觉得取粮更重要。 “现在紧急军令，洪巡抚领兵将于麟州击破贼人王嘉胤，现我奉三边总督之命调各县粮秣支援前线，切莫有误！” 说着贺人龙从袖子里拿出盖着杨鹤印章的命令，对陈正说道。 “现在立刻带我去见县令，我的时间紧迫。” 听到贺人龙的话，陈正神情却变得有些为难。“守备大人，见县令估计有点麻烦啊，他现在已经不在城内了。” “延川县县令不在城内？那他在哪里？” “他已经下地府了！”陈正语气平淡的说道。 “什么？”贺人龙微微一愣，旋即脸色大变。 此处有鬼！ 然而这个时候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因为陈正的布置已经好了。 “动手！”伴随着陈正一声咆哮声，从城门后面猛然冒出来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卒。与此同时，从两边冒出来大量士卒迅速对贺人龙发起围攻。 “该死，他们是叛军！”贺人龙这个时候哪能看不出来，这伙人绝对不是官兵。敢对他们动手的，除了贼寇就是叛军了。 “快撤！” 然而贺人龙等几个人还没转头，数十只箭矢就朝着贺人龙等人射了过来。箭矢并没有瞄准贺人龙的身体，而是朝着他胯下的马匹。 猝不及防下，贺人龙的马匹被直接射成了筛子，把贺人龙甩了下来。他身边几个士卒也被重点照顾，马匹统统被射杀。 “该死，被暗算了！”贺人龙爬起来，看到埋伏已久的士卒将其围了起来，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停止射箭，给我活捉贺人龙！” 第二十三章 俘虏贺人龙 陈正的准备的埋伏打了贺人龙一个措手不及，射杀贺人龙的马匹之后，步兵迅速冲上去将其包围了起来。 不过陈正准备这些肯定不是杀了贺人龙，想杀他不需要这么费劲。陈正的目的是活捉了贺人龙和他的下属，不仅仅是惜才，更重要的是为了情报。 在陈正命令下，士卒们缓缓收缩包围圈，警备万分的盯着贺人龙。 贺人龙也知道叛军想活捉他，作为大明忠臣，他显然是不肯就此受辱。 “将士们，是我麻痹大意害了你们，我贺人龙对不起你们了！”贺人龙苦笑一声，对身后的士卒道。 “我死之后你们可以投降叛军，我先走一步了！” 不过贺人龙拔刀的动作却被他的亲兵们按住了。贺人龙平时对亲兵们很好，他们当然不愿意老大就这样自刎。 “大人不要轻生，还是有机会的！” “守备大人，你不能死啊！” “大人，忍一时，等以后还有报仇的机会，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几个亲兵们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按住了贺人龙的手，疯狂劝说他。 就在这个空挡，周围的士兵迅速围了上去，把贺人龙等人的武器抢了下来，将他们按住了。 就这样，一代名将贺人龙就这样在一个小城门口被一群叛军俘虏了。 ………… ………… ………… “你们这群叛贼！朝廷早晚会把你们全部镇压！！” 贺人龙最终还是被俘虏了，无论他多么不服，他终究只是一个人。 不过虽然被俘虏了，贺疯子嘴上可不饶人。从被俘虏到关到大牢里，他一直骂骂咧咧，根本停不下来。 “叛国逆贼，你们的所作所为全都会付出代价的。可怜朝廷养你们这么久，却全都是一群白眼狼……” 贺疯子骂骂咧咧说的只让这些士卒翻白眼。 “你可闭嘴吧。”一个士卒有些忍不了，冷哼的说了一句。 “朝廷但凡给我们一条活路，我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对啊，朝廷甚至不如陈将军十分之一的好。”另外一个士兵哼哼唧唧的说着，言语极为蔑视朝廷。 “我自从当了边军以来，整整七年没发过军饷。日常的口粮也经常被克扣，你管这叫朝廷养我们？” 几个士卒的话让贺人龙有些反驳不了，身为守备，延绥镇这些年的问题他也清楚。即便他想尽办法让自己下属生活好一点，但依旧是杯水车薪。 但他并不因此感到大明应该灭亡，他更希望改良大明而不是推翻。对于任何扰乱大明的叛军，贺人龙总是非常有敌意。 很快，几个士兵粗暴的吧贺人龙推着进入县衙。在这里，贺人龙又见到了刚才那个下令抓捕他们的年轻千户。 “你好啊，贺守备。”陈正看着被士卒按的死死的贺人龙，微笑的说道。 “我们又见面了，现在容我介绍一下，我就是这只义军的将军陈正，或者你可以叫我的外号，穿山甲。” “穿山甲？”贺人龙冷笑一声，轻蔑的对陈正道。 “你还不如自称老鼠呢，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 “不要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贺守备，曾经我们也都是延绥镇的兵，算半个袍泽了。”陈正并没有生气，只是微笑着说。 “至于我们为什么要造反，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原本是前往京师勤王的部队，结果一路上县城拒绝给我们提供粮秣，而军官还克扣士卒口粮。如果我们不哗变，我们到不了直隶就会饿死。” “想想吧，我们这些延绥镇的边军，为朝廷出生入死，最后饿死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岂不是很好笑？” “更何况即便我们抵达直隶，会得到什么我想已经被处决的山西总兵与巡抚最有发言权了。” 陈正的一番话说的贺人龙沉默了，要是换成他，部队也指定会哗变。 不过贺人龙并没有放弃对大明的忠心，在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 “我看你练兵还算有章法，且这些士卒都比较推崇你，算是个人才。如此人才就这么落草为寇终究是可惜，不如接受朝廷诏安吧。” “你们原本就是明军且保留原来的军制，我想三边总督很乐意将你们纳为心腹的。” “接受诏安？接受诏安我和将士们就能吃饱饭了？”陈正挑挑眉，对贺人龙说的话感到好笑。 “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是延绥镇巡抚洪承畴的下属吧？而你来延川县的目的就是调粮，这么说杨鹤连洪兵的粮秣都快给不起了，我又能得到什么？” “更何况，大明自建国以来对闹饷行为一直采取镇压策略，难道我会傻到头伸出去让官府砍？” 陈正的话不无道理，因为明朝对闹饷从来都是零容忍。其中最大的一次就是宁夏镇，数万人闹饷被朝廷明令镇压，最后导致宁夏镇减员了三分之二。 更何况陈正压根不想给朱明卖命，这种毫无好处还背一身骂名的任务狗都不干好吧。 “反倒是你，继续给没前途的大明卖命真的值得吗？还不如加入……” “别说了，我不可能背叛大明。”贺人龙立即决绝的说道。 “我是延绥镇守备，绝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如果让我有机会逃出去，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不要着急，你可以在延川县慢慢想，等到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说。”陈正并不着急，他可不相信通过一番话就能说服一个名将投降于他。 “往后我会向你，向你这样的大明忠臣证明，你们的忠心是多么的悲哀。” ………… ………… ………… 命令人把贺人龙软禁起来之后，陈正开始思索起来下一步的行动。 显然陕西的流寇已经让杨鹤疲于奔命，难以压制了。而朝廷的腐朽和天灾，导致即使是杨鹤嫡系下属洪承畴都开始缺粮。 连洪承畴都开始出现一定程度的缺粮，那其他明军就更别说了。 最让陈正意外的是，现在陕西的流寇已经发展这么恐怖了吗? 第二十四章 讨论扩张 北方的流寇兵马已经打到了麟州了，南方更是进逼韩城了。这也就代表着陕西大半已经陷入战乱，流寇已经要蔓延到山西了。 这种情况下，陕西明军估计被骚扰的焦头烂额，短时间是无暇顾及北方了。 同时陈正也从审问贺人龙的亲兵了解到，自从去年延绥镇出兵勤王，结果三分之二的兵马溃散。直接结果就是，北方军州的卫所士卒大幅度减员。之前洪承畴的兵都是从延绥镇直接征召训练，现在甚至开始从平民招募了。 这些情报一开始陈正是不知道的，直到这时得知之后，陈正才对自己处境有了一个认识。 “这么说，我已经没必要那么担心延绥镇方向的明军对我的威胁了？”陈正摸了摸下巴，不确定的自言自语道。 延绥镇总共兵力约四万多，自天启年间就出现士卒逃离的现象。崇祯年间更甚，两年天灾和大肆土地兼并，卫所减员更甚。去年的京师勤王更是直接让延绥镇丢了上万兵员。 在这个情况之下，尽管延绥镇近在咫尺，不过对陈正的威胁似乎并没有那么大。而且他练兵已经一两个月了，新兵需要一场战斗磨合，也是时候动手了。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贺人龙在延川县失踪，这件事肯定是不可能瞒住的。堂堂一个守备，尤其还是洪兵的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失踪，明军肯定会派人寻找。 这个时候再继续隐藏下去用处已经不大了，倒不如趁最后时机抢下一大笔利益。 陈正比较果断，在下定决心出兵，给明朝背后捅一刀子之后，陈正立刻派人去把百户全部叫来。陈正清楚自己不是天才，个人独裁还是很容易出问题，所以陈正更喜欢和关系亲近的百户们一起讨论战术和策略。 当然所有重大决议，最后做出决定的依然是陈正。不过在训练，后勤调配等小事情，可以由百户讨论之后授权执行。 事实上像前世那样把所有士卒全都动员起来，让士卒也集思广益的做法陈正也考虑过。不过那样非常麻烦，且思想工作统一不了，陈正最后只能放弃。 很快，李和贺洪武等十五个百户来到县衙，一起向陈正拱手行礼。 “见过将军！” “都坐下吧，我想你们应该都清楚今天发生什么了。”陈正点点头，把桌子上的地图推到中间，对百户们道。 “现在明军主力在麟州与陕西南边的流寇纠缠，派人来整个延安府求粮。而因为必要的原因，来延川县的明军已经被我们俘虏了，过不了多久明军必定察觉不对劲。” “也就是说，我们已经隐瞒不了多久了，必须要动起来了。” 说着陈正指了指自己已经标画好的地图，能让文化水平不高的百户也看懂。在一众百户们基本了解现在状况之后，陈正才开口道。 “接下来我们的目标有三个，北上，西进，又或者南下。分别是北边清涧县，南面延长县，西面安塞县，各位觉得我们应该打哪个方向？” 陈正给出这个话题之后，百户们沉默了一会，才开始开口说了起来。 “将军，我觉得西面的安塞县距离最远，且离得延安府很近，附近还有卫所，进攻难度很大，西进并不现实。”首先开口的是贺洪武，他指着安塞县，认真的说道。 “南面延长县倒是离我们很近，且倒是容易夺取。不过这里距离明军太近了，一旦进攻此处，明军立刻回察觉反制，所以也不合适。” “所以我的想法是先对北方清涧县动手，那里并无卫所，且交通闭塞，优先夺取此地才是最合适的。” 贺洪武一番分析下来，的确有几分道理，陈正轻轻点点头。 “说的不错。”陈正赞赏了一句，不过点头示意剩下的百户继续说下去。对于这种会议，在所有百户没发表完意见之前陈正不会表明自己的态度，不然那样后面的百户就全跟着自己赞同一个方案了。 很快下面一个百户也开口提出自己的想法，不过分析并不是很好，平平庸庸。这也正常，陈正这几个军官都是一千人里推举出来的，要是全是ssr那就有鬼了。 李和也站出来提出了他的建议，目标则是南下夺取延长县。 不过在第四个百户站起来的发言让陈正眼前一亮。 “将军，据我看来，我们应该一路南下。”这个百户名为武衡阳，是一个新设立的百户。他指着地图说道， “正如贺百户所说，安塞县太冒险，并不合适，而清涧县则是最稳的选择。不过现在按照将军所说，我们的暴露是必定了，所以我认为求稳是不合适的。” “延长县距离我们最近，且位于延水以北，是非常理想的目标。而且我认为，这一次应该南下快速夺取延长县，然后越过延水继续进攻，兵锋直接进逼云岩镇甚至宜川县。” “这样在麟州的明军的注意力会因此分散，那样麟州的流寇可以撑的更久一些。而明军要对付我们，也能有一段缓冲区域，届时拖延明军步伐，最后在延水阻挡明军。” 武衡阳的建议就显得非常大胆，甚至有些太冒险。不过多了一条新的想法，更何况还有合理性，陈正也表现赞赏。 这一次会议一直开了一个时辰，所有百户全都提了一遍自己的想法之后，才开始讨论环节。陈正比较支持南下的方案，毕竟他这些天夜不收主要就是探查延长县的情报。 不过，北边清涧县陈正也有探查，也的确是有机可图。 按照县丞解释和夜不收探查，因为清涧县穷的不行，没啥油水可捞，所以压根没有几个官员愿意去哪里当官。现在清涧县压根没有县令县丞，只有几个本地的秀才监生代管。 这种情况，县城官府啥状态不用说也知道，基本上都是可持续性的摆烂。进攻清涧县估计都不用打仗，城内的衙役自己就开门投降了。 不过究竟往哪个方向进发，最后还得陈正拍案。 第二十五章 南下 “清涧县难度并不大，不过不需要现在进攻。”陈正沉吟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选择南下的计划。 “如果我们选择北上夺取清涧县，南方延长县很容易察觉，到时候想南下就不容易了。” “而延长县方面，夜不收侦查两个月，已经了解非常清楚，更适合作为目标。我们完全可以夺取延长县，进而越过延水，给毫无防备的明军背刺一刀！” 经过一下午的会议讨论，陈正拍案决定了南下的方案。最终一众人制定了南下进攻延长县的法案，清涧县则设为备选。 至于究竟怎么打，陈正这边的方案则是发起奇袭。 陈正手上一共十四个百户外加夜不收，一共一千五百人。不过这些兵马不可能全都派出去，毕竟延川县也是需要把守的。而且留守延川县的必须得有自己的心腹，他可不想自己出去之后家没了。 “这一次需要留下四个百户的兵力驻守延川县，李和就任延川县的驻防总督。”陈正沉吟了一番，开始分配兵力。 “延长县的守军只有百余，没有什么困难。不过我们最终的目标是越过延水继续南下，所以需要出动的兵力需要多，动作要快。” “这一次由贺洪武和武衡阳为先锋，总共十个百户参与战斗。洪良臣的夜不收在前面侦查路线，探查附近是否有意外状况。” “夜不收尽快传信给陆家，告诉他们我们准备动手了。” “遵命！”一众百户同时拱手答应道。 各个百户们带着陈正的命令回到自己的驻地，迅速开始准备起来。 现在陈正的威望在军中已经极其高了。上至百户总旗，下到普通小卒，全都对陈正发自内心的拥护。所以这个时候陈正的一切命令都可以得到绝对的落实，上下军队凝聚力非常高。 在陈正的命令下，当天各部兵马就迅速做好准备了。 士卒们在旗官的带领下开始站前动员，打点行装。后勤开始打开火炉，全力制造行军所需要的粮秣和行军炖肉汤所需要的熏肉。 没错，即便是行军，陈正也要求必须给士卒供应上肉食。要不是现在地盘太小家底太薄，陈正还想尽快成立医务兵。 毕竟这些士兵人均培养成本都高的离谱，非战斗减员实在是太亏了。 一千多精兵整装待发，只等陈正一声令下！ ………… ………… ………… 延长县和延川县并不远，而陈正更是直接让士卒轻装上阵，以最快的速度奔袭。早上天刚亮，陈正就率领兵马直奔延长县，在天色渐晚时刻，兵马就已经抵达延长县了。 延长县比延川县富饶一点，城墙也看上去更完好一些。这里位于延水下游，良田更多，位置比延川县好的不止一点。 最主要的是，当陈正率领义军抵达城下时，延长县的衙役都没人注意。而县城的大门此时洞开，城门只有两个衙役模样的人在警惕四周！ 经过两个月的情报渗透，陈正对延长县的情况已经了如指掌了。 这位延长县县令是陕西巡抚的亲戚，靠着这一层关系，加上出钱买官才当上的这个县令。 而延长县县令用来买官花的钱是从晋商手上借的钱，利息高的离谱。所以一上任他就用这种手段抢士绅，压榨百姓。地方士绅不满，告状到了延安府，却都被压了下来。 虽然现在陕西巡抚耿如杞已经被崇祯扔下大狱，不过并没有影响他。延安府那边还给他一点面子，他依然能在延长县嚣张。 在他英明的治理下，延长县混乱不堪，甚至有时候城门都不一定及时关，导致时常有大盗入城抢劫。而其不断的抢钱加税，也让他在延长县人人喊打，哪怕是士绅也对他恨之入骨。 至于城门为什么开着，陈正还要感谢当地的士绅陆家。 陈正一个多月之前就联系上了延长县最大的地主陆家，并与他们达成了合作。这伙士绅对县令恨之入骨，非常想把他挫骨扬灰，当知道延川县有义军盘踞之后，立刻就邀请陈正来攻克延长县了。 所以当陈正率领兵马准备出征的时候，派夜不收立即通知了陆家。而陆家也兑现自己的承诺，动用他们在县城的势力悄咪咪的把县城大门打开了。 看到陈正等兵马来了之后，两个属于陆家的衙役如释重负，直接掉头就跑，把城门让给了陈正。现在的延长县就像一个富有且慷慨的少女，诱惑着陈正等人。 “将士们，随我攻入城内，占领县衙，胜利在向我们招手！”陈正亲自骑着马匹，对着士卒们大声吼道。 一千多士卒杀气腾腾的列队，装备齐整，威风凛凛。夕阳的余晖照耀在士卒的甲胄上，焕发出亮眼的光芒。 在三个月前他们还只是混日子的官兵罢了，而现在他们从气势到素质已经脱胎换骨了。 没有衙役的阻拦，义军轻而易举的就攻下了城门，并迅速控制了城头。直到义军攻入街道，才终于有衙役发觉不对劲，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士卒们打着火把，沿着街道攻入县城，面对这只部队，县城的那点衙役二话不说就掉头鼠窜。 几文钱的工资玩什么命啊，喊两声预警一下对得起官府发的工资就可以了。 因为根本没人抵抗，士卒畅通无阻的打到了县衙。 而县令此时毫无防备，等到县衙外出现喧闹声的时候才发觉不对劲。然而义军都打到脸上了，要是这能跑，陈正这兵练的就毫无意义。 好在这一次领头攻入县衙的总旗没有太莽，找到县令之后立即抓了起来，并没有让热血上头的士卒找到机会砍了他。 不过要说无人抵抗，那肯定也是不对的。在义军打到县衙的时候，就从县衙偏室冲出来十几个装备精良的明军士卒，二话不说就跟陈正的士卒打起来。 相比陈正的兵马，这十几个士卒战力更强，且彼此配合默契。好在人数并不多，很快就被后续赶到的士卒围了起来。 而他们的身份也很明显，他们是洪承畴派来调粮的洪兵。 第二十六章 威胁陆家 县衙里十几个洪兵拼死抵抗，给进攻的义军不小的麻烦。好在人数不多，很快就被义军正义的群殴，最终多数被俘虏。 不过这一次小意外让陈正心中警惕心一下子就上来了。显然他训练两个月的士卒依然无法和洪承畴的部队媲美。 毕竟洪承畴的兵已经打了一年年半的仗了，再打一年就能凑齐一坤年了。而陈正的士卒并没有经历真正的战争，素质相对较差。 不过这样一来，陈正估计自己短时间还是不能很洪承畴硬碰硬。 “看这作战素质，明军还是和我们有区别的。”陈正不由感慨了一句，想要精兵不上战场还是不行。 到第二天天明的时候，义军已经彻底控制了延长县了。不过陈正并不满足，他的目标是继续向南。 在继续向南之前，陈正得先稳定住延长县，把这里彻底控制。而陈正动作不能太慢，否则南面反应过来，很快就做好防备了。 就当陈正思考该怎么控制延长县的时候，陆家就找上门来了。陆家主派了次子前来向陈正祝贺其拿下延长县， “恭喜将军推翻了当地官府的暴政，还了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某此次特意代表当地百姓来向将军道谢。”陆家次子陆川表现的感激不尽的样子，不断向陈正道谢。陈正对此并没有做出什么表态，毕竟漂亮话压根没意义。 陆家在请他们来延长县的时候，是做出过承诺的。只要陈正天兵一到，他们会赞助多少多少钱粮，并配合天军的行动什么的。而现在他已经夺取延长县，也是该陆家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不过陆川绝口不提此事，仿佛之前的承诺都是不存在一般。这个态度陈正很清楚什么意思，这就是说他们想赖账了。 看样子不刺激他们一下是不行了。 “你们陆家不要着急道谢，我并没有做什么事情。”陈正故作叹息的说道， “我的部下无能，并没有成功在县衙抓住那个混蛋县令。据说他从县衙的暗道逃跑了，似乎坐着船往延安府跑的。” “这样我估计明军很快就会前来，我需要带着我的部曲尽快离开了。” “真的？那太……太糟糕了。”陆家的这个次子差一点就要笑出来，不管县令有没有被抓住，反正这延长县他肯定回不来了。而现在陆家他们巴不得陈正赶紧滚蛋，他们正好趁着延长县权力真空继续渗透呢。 至于报酬啥的，能不给尽量不给，反正对他们来说脸并不值钱。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必须得回延川县防备了。”陈正长叹了一口气，随后故作无意的说， “当然只是让县令跑了倒也没什么，主要是我的士卒有人嘴漏了，让那个县令听到我是和你们陆家合作的消息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之后我估计得严格约束……” “等等，将军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陆川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他着急的开口问道。 “县令知道我们陆家有参与？这你们竟然还让他给跑了？你们这是……” “没错，他已经跑了。”陈正突然神情一收，淡淡的看着陆川，冷笑一声道。 “而且我不知道他都听到了多少？没准他连你们陆家给我们打开城门，资助我攻城造反的事情都知道了呢？这有谁知道呢？” 陆川不是傻子，他很快就明白陈正的意思了。 现在县令并没有死，他显然已经被陈正抓住了。但是陈正随时可以放了他，并且把是他们陆家把流寇引到延长县的事情告诉那个县令。 他究竟怎么做，全在于陆家的的态度了。 虽然大明对士绅很温和，但那是对于有背景的士绅来说的。 而他们陆家，根本没有多高的背景，不然也不至于被一个关系户逼成这样。这而这种引流寇夺城的行为，已经可以被判为通敌了。加上一个稍微有点背景的县令添油加醋一下，等到明军重新打回来会怎么处置人们陆家……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了都。 陆川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重新回过神来之后态度立即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对陈正恭恭敬敬的说。 “将军放心，之前承诺的一切钱粮我陆家都会加倍赠与，绝不会赖账。至于延长县附近的士绅，我陆家也会想办法帮大人您劝说，让所有人支持您的统治。” “延长县还需要您，我们绝对支持您在延长县的统治。如果您需要什么，可以尽管向我们陆家开口。” 看到陆川如此上道，陈正轻轻的点点头。 “那这样我就放心了，至于县令的事情，我想也没必要着急。我已经派人去追捕他了，他一个人我想跑不了多远。” “不即便抓他回来，我也暂时不能杀他，一时半会我留他还有用。” 至于有啥用，陆川全都心知肚明，不过他也不敢有啥意见。 事实上陆家此次是想过县令被抓住了可能出现的问题，所以他们也有安排人直接刺杀县令，到时候嫁祸给陈正就好了。可惜县衙有十几个前来调粮还没走的洪兵，导致他们派刺客根本进不了县衙。 结果就是，现在县令被陈正绑了，而他们陆家下不了车了，只能任由陈正威胁。 不过陈正并没有太过逼陆家，而是在威胁了一番之后，继续开口道。 “不过，现在明军势大，我不一定长久控制延长县。不过陆家是我的朋友不是吗？在我撤离之后，这个赶走贼寇的功劳就归陆家了。” “至于那个县令，他不可能活到那个时候。” 陈正的意思很明确，只要我还控制着延长县，你就给我老实点。不然明军打回来，陈正拍拍屁股就跑了，你陆家就在这里等死吧。 陆川最后沮丧的离开了，不过他再三表示一定会让陆家早点吧承诺的钱粮尽快奉上的。 靠着一番威胁，陆家最终低头了。摆平了士绅，陈正控制延长县的难度就大幅度下降了。 第二十七章 路遇流民 陈正带着精兵夜袭了延长县，迅速控制了延水背面的两个县城。不过这样的行动已经不可能像之前夺取延川县那样无人发觉了。 当陈正攻占延长县之后的第三天，延安府接到了消息。有一个官府的小吏死里逃生，逃到了延安府汇报。 “从延川县方向来的贼寇？这怎么可能”延安府的知府张辇听闻之后感觉难以置信。去年二月他刚出兵在延川县附近赶跑了一伙贼寇，结果这半年不到那边又出贼寇了。 最主要的是，他什么消息都没接到，延川县方面一切正常，这伙贼寇宛如从天而降。 “没错知府大人，贼寇就是从北而来，而且城内绝对有敌人的内应！”小吏神情惊恐万分，他哭诉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清楚。”张辇神情凝重，不过还是冷静的问道。 这个小吏显然是吓坏了，颤颤巍巍的回答， “三日之前的黄昏，从城外出现了一大批装备齐全的贼寇。他们人数很多，我估计起码得两千三千人。” “他们黄昏时出现在延长县北门，打进城内的时候无人发现。但是当时分明我亲手把北门关上的，不知道什么人给贼寇打开了城门。” “我在城头上躲了半个时辰，眼睁睁的看着贼快打着火把宛如长蛇一般冲向县衙。我一直等到贼寇全都冲进城内之后才侥幸逃了出来。” 听完小吏的话，张辇感到了几分阴森。 一伙贼寇，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攻陷了一个县城，要不是有侥幸逃出来的他甚至不知道。 因为多年以来，陕西官吏缺乏，很多县城有时候压根没有县令。这也导致延安府对各县城联系薄弱，几个月没一点通讯都是常有的事情。尤其是这两年战乱频发，交通闭塞，张辇甚至不清楚自己底下还有几个县城听话。 也就是说，实际上对于他这个延安府知府来说，大半延安都属于战争迷雾。得知有这么一只神出鬼没还有内应的贼寇出现，张辇是非常恐惧的。 “知府大人，要不要调兵去镇压他们？”这个时候延安卫都司艾穆立刻提出了建议，由卫所士卒前往镇压。延安卫此时兵力尚可，战力还算不错，所以都司想出兵多捞地阿门战功。 “你要打，你们卫所自己出粮，延安府拿不出一点来。” 知府张辇二话不说就给拒绝了，毕竟他可拿不出钱来供给延安卫打仗了。去年延川县剿匪，已经把延安府的府库打空了，就算他想出兵镇压，没钱没粮也调不动部曲。 更何况这一次贼寇数量可不少，两三千的贼寇，怎么着也得动用四五个百户的兵力去镇压吧。而他现在一个百户的钱粮都拿不出来。 一听知府说这话，都司立刻把嘴闭上了，亏本的仗他也不想打。 不过，现在问题并没有解决，延安东面出现贼寇这一危险是需要处理的。张辇沉吟了许久，拿起笔写了一封信。 “派人把这个送到甘泉县，一定要亲自递到洪巡抚手上。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一个府能处理的掉的了，一会我还得写奏折上报给总督。” ………… ………… ………… 陕北出现贼寇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不过这显然没有陈正的动作快。 当延安府还没把消息传递给洪承畴的时候，陈正已经准备好南渡延水了。 延长县最大的地主陆家最终选择低头，他们别无选择。在第二天陈正拿到了他索要的所有钱粮，陆家代表承诺绝对拥护陈正的统治。 当然这种话听着乐呵一下就行，谁信谁是白痴。为了正常拿捏陆家，他直接派人把那个县令押送回延川县，不给陆家下黑手的机会。 解决掉这些事情之后，陈正留下了贺洪武和两个百户守卫陆家，率领剩余部曲南渡延水，开始继续南下进攻。 接下来陈正计划夺取云岩镇，然后打扰明军的剿匪计划。只要南方流寇势力做大，杨鹤就更没心思来对付他了。 等他在陕北发育个一年，直接兼并整个延安府，正式割据一方也是可以的。 不过当陈正度过延水没多久之后，他就走不动了。 走不动的原因倒不是士卒累了，而是前面出现一大群人堵住了行军的路线。 “将军，前面是一大批难民正在逃荒。”夜不收前往探查了一番，回来向陈正解释道。 “他们大多都是妇孺老弱，很多人都饿的不成样子了。现在他们正朝着山西方向逃难，路过此处堵住了我们的路线。” “是流民吗？”陈正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道。 “带我去看看吧。” 陈正穿越过来之后就是军官，并没有见识到多少流民的情况。而现在，陈正沉思了一下还是打算亲自看看，防止以后想当然。 陈正在夜不收的保护下脱离大部队，抵达了前方不远处的丛林。而陈正也在这个地方看到了那些逃难的流民队伍。 这些流民都是最穷困的农民家庭，衣服破烂，步履蹒跚。他们基本上都骨瘦如柴，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饿了很长时间。 他们所到之处什么都没有，草皮，树叶，甚至树皮都要撕下来啃两口。但即使这样，也根本填不饱肚子，在陈正视线里，就有好几个人倒了下去，随后再也没起来。 这样的逃荒队伍在陕西非常常见，在未来的轮番天灾之后，这样的流民还会越来越多。这些根本没有任何活下去希望的饥民，最后除了饿死，也就只有造反一条路子可以走了。 陈正心底是非常沉重的，这是情况是以前他从未见到过的。 与他们比起来，以前卫所的生活都tm是天堂。 最主要的是，这些百姓原本是不用成这样的。只是因为朝廷死活不愿意免此处之税，用来赈灾的银两全都贪没了，最终导致这么多人来逃难。 “天下兴亡，底层百姓都是最苦的。”陈正沉默了良久，才叹息了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流民家庭看到了陈正一行看似是大官的人物，很快就有一些人聚拢了过来。 第二十八章 奇怪的义军 当陈正还在悲哀时代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流民围了上来。不过他们自然没胆量对陈正抢劫什么的，而是来乞讨的。 “大人，赏口饭吃吧！” “军爷，您身边缺丫鬟吗？我们家女儿芳龄十四，只需斗米就行。” “军爷，我们家女儿只需要半斗米，您看看，绝对面容姣好。” ………… 一个个流民围上来，低眉顺眼的向陈正和夜不收士卒乞讨。他们只讨要一口饭吃，以便能让自己活下去。 洪良臣不忍他们的悲哀处境，沉默了一会，直接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所有铜钱，扔给了离他最近的几个难民。有几个夜不收士卒也不忍心，纷纷把自己攒下的军饷施舍了出去。 这些陈正并没有说什么，虽然会给自己带来一些麻烦，但影响并不算大。事实上陈正倒也有些想施舍，可惜他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去做。 “我不收丫鬟，你们的女儿我也不会买的。”陈正开口对围过来的难民说道。 “不过你们里面有擅长木工或者打铁的匠人吗？又或者是会识文断字秀才。如果有，可以带着家属跟我来，我将会给你们一份糊口的工作。” “至于剩下的……我也无能为力了。” 陈正自己的军队都快养不起了，自然也没能力赈济难民。他顶多收容一些工匠，那也是给未来自己的发展铺路。 陈正的话让大部分难民眼底黯淡了下去，只能继续回到逃难队伍里。 “若儿，江儿，我们有活路了。” 不过听到陈正的话之后，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兴奋的差点要跳起来，只不过太饿了又摔倒在地上。好在身边一个少女和少年连忙将其扶了起来。 “扶爹过去，爹会识字，绝对可以养的活你们……你们娘也会感到欣慰吧。” 说着都哽咽起来了，反应大的让士卒看到都吓了一跳。 不过跟他反应差不多的有一些人，这些都是有一技之长的人。他们原本都是要饿死在路上的，现在终于有活命的机会了，对他们宛如死里逃生一般都喜悦。 不过陈正还需要尽快南下，他也不可能留下来继续安排这些人。所以陈正不得不又留下了一个旗的兵马和分出一小部分粮秣，让他们带着这些工匠回延长县。 剩下的那些流民，陈正再也不敢看一眼，虽然早晚这些事情他会见多，然后逐渐铁石心肠，但现在陈正依然做不到。 等到这一伙流民走过去之后，陈正率领的兵马继续开始前进。他们越过光秃秃的树林，朝着云岩镇发起偷袭。 云岩镇是延长县和宜川县之间的一个镇子，也只是个偏远的小镇罢了。原本陈正计划迅速占领这里，然后骚扰宜川县来骚扰明军的注意，顺便找机会背刺洪承畴一刀。 结果当陈正率部抵达云岩镇的时候，却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了。 一个小镇子飘扬着明军的旗帜，很显然有明军已经驻扎于此了。 “在路上耽误太久了，让明军有所反应吗？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陈正皱起了眉头，看着镇子里那一杆明军的旗帜自言自语道。 不过武衡阳眼尖，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向陈正禀报道。 “将军，不对劲，这一伙人我想应该不是明军。” “不是明军？何以见得？”陈正愣了一下，迟疑的问道。 “镇子里的士卒多是粗布麻衣，而且全无士卒的样子，相比士卒，我感觉他们更像是流寇。”武衡阳挠挠头，有些不确定的回答。 “那可不一定，明军很多卫所士卒也是这个模样。”陈正摇摇头，并不认可。 明朝后期卫所士卒也是很惨的，尤其是非边军卫所。大部分卫所士卒世代耕种的军田被侵吞，还饱受军官压迫，为了生存只能卖儿卖女，典当武器盔甲才能继续活下去。 所以在陕西就会出现很奇怪的现象，有时候明军的装备还不如流寇。而朝廷用来剿匪的军队大多都是边军，还需要重新训练。 不过既然知道这伙士卒的装束不强，陈正也稍微放下心来。如果只是战力不强的卫所兵，他还是有机会抢下镇子的。 陈正带着士卒小心翼翼的从丛林中摸向云岩镇，试图偷袭云岩镇。 然而镇子里这伙军队虽然装备不大行，不过却异常警惕。陈正的兵马还没走出树林，就被镇子上的哨兵发现了。 “有敌袭！有敌袭！快去禀报李管队！”哨兵察觉有敌人立刻预警，随后迅速把消息上报。而城头上原本在休息的士卒们听到预警，立刻站起来防备，让陈正的偷袭计划破产了。 这迅速的反应时间，以及比较高的纪律性让陈正有些意外。他立刻明白，这一伙军队绝对不是常规的流寇或者明军。 “将军，我们要不要强攻！”武衡阳没发觉什么问题，而是跃跃欲试的询问道。 “只等将军您一声令下，我立刻带着属下冲上城头，为将军您拿下此地！” “不要着急，我们先跟他们接触一下，万一他们也是义军，相打起来可就不好了。”陈正摇摇头，做出了决定。 “全军摆好防御阵型，缓慢运动到距城七十步的地方，警戒周围！” 在陈正的指挥下，军队迅速变阵。因为对手是同样是步兵，于是士卒们迅速展开形成鸳鸯阵，缓慢向前推进。 在陈正这边从树丛出来，开始一步一步逼近的时候，镇内的兵马也在防备。他们把弓箭手和弩手集中在城墙上，步卒陈正没看见，估计是到城头后面列阵了。显然对方也是有两把刷子的，虽然相比正规军来说刷子上没毛。 气氛剑拔弩张，陈正也极其紧张。如果对方真是明军，他现在的行为就是在让战机白白流逝了。 不过好在，城头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年轻的身影。这个人一出现，周围的士卒立刻靠拢过去，将其保护起来。 “我乃不沾泥的部下，城下的兄弟，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第二十九章 李自成 “城下的兄弟，我们是不沾泥的人，你们是哪部分的？” 城头上，一个年轻的管队冲着城下喊道， “不要紧张，我们不是明军，我们也是义军！” “这么快就判断我不是明军？”陈正挑挑眉，这一次他并没有继续打着明军的旗帜，不过装束依然是明军的装束。对方是这么快判定他们也是义军，不是瞎猜的话就有点东西了。 “我是陕北义军，你可以叫我穿山甲。”陈正沉吟了一番，还是选择谨慎一点。他一边继续维持防御阵型，一边开口喊道。 “你们是不沾泥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北边也有义军吗？那可太好了。”对方显然有些意外，他们从没听说北边还有义军。 “我是不沾泥麾下的老管队，我们是奉命前来策应王嘉胤的。” 双方互通了一下身份，陈正这才了解到南方的流寇已经联合起来了。包括高迎祥，不沾泥几个大贼寇聚拢起一众小贼，共同结义拜把子，宣誓一起推翻大明。 而王嘉胤围攻麟州，洪承畴领兵前往时，不沾泥也派了部分兵力支援王嘉胤。而这一伙人就是不沾泥派到云岩镇策应王嘉胤的。 在互聊了一番，确定对方不是明军之后，城头上那个管队立刻下令打开大门。陈正也摆摆手下令收阵，不需要过于警惕了。 这个管队很快在几个随从保护下来到了镇子外面，坦诚的向陈正拱手说道， “穿山甲兄弟，我介绍一下，我叫李自成，是不沾泥大人麾下的人。” “你是李自成！！”陈正猛然反应过来，瞳孔微微一缩。 好家伙，原来这是大顺皇帝啊，怪不得胆识如此高。 这个时候李自成尚未投奔高迎祥，似乎尚在不沾泥麾下。一直等到不沾泥投降明军之后，李自成才带着部曲投奔了舅舅高迎祥。 说起来李自成也是个传奇，一个驿卒起家，最后一直当上了大顺皇帝。要不是碰见战力比他更强的清军，估计这又同样是一代明君了。 “我叫陈正，现在控制着延川县和延长县。”陈正反应了过来开口道，同时向李自成大体透露了一下自己的势力，也好到时候和流寇们合作。 不过显然陈正手上仅有不足两千人的兵马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强，李自成听了都觉得陈正太弱了点。 “陈兄，你现在这些部曲估计在陕北很难坚持下来，要不尽快南下吧。”李自成这个时候还是个真诚的年轻人，他直接的向陈正建议。 “我们在南部聚众十余万，足以和明军抗衡，如果有你加入我们优势会更大。” 陈正当然不会答应，虽然加入流寇很安全，但他也就失去供养军队的据点了。没有稳定的地盘，陈正可养不起手下这些精兵。 被拒绝的李自成也没说什么，而且邀请陈正跟他们一起对抗明军。 按照李自成的说法，这一次麟州之战是有说法的。他们计划在麟州聚集重兵，依靠人数优势把洪承畴的明军堵死，然后一路北上攻占延安府。至于他们会不会成功，李自成是相当的自信，十万打三千，那必然是优势在我。 而知道历史的陈正，只能笑笑了。而面对李自成一起围堵官军的邀请，陈正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李管队，我想你们有些太过轻视明军了。”陈正淡淡的一笑，说道， “哪怕明军数量如此之少，但他们也是精锐部队。他们全都披重甲，士气高昂，有时候即使全军覆没也不会有溃散。而我们义军，精壮仅有十之一二，且只需战死几百人就会溃败，想对抗明军还是太麻烦了。” 李自成比较支持陈正的说法，他对精兵培养也很上心。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输，毕竟他们这些流寇刚刚达成联合，数量庞大到足以让人绝望的地步。 陈正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就点到这个份上了，以后大顺皇帝会自己悟道的。 陈正率领兵马进入了云岩镇，与李自成的管队分开驻扎。双方暂时结为盟友，约定共同对抗明军，等到战争结束要是可以，陈正会找机会与一众义军头领会面。 ………… ………… ………… 陈正领兵抵达云岩镇，达到了自身的战略目标。但是三边总督杨鹤那边可就要疯了，他完全没想到在他认为安全的北方怎么又出问题了。 这咋南边的火没扑灭，北边又燃起来了呢？ “有确切消息吗？延长县一带究竟有多少贼寇？”杨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的询问信使道。 “大人，这个我们不知道，知府大人只说，估计有一两千人。”信使老老实实的回答。 “不过延安府方面已经无粮无饷了，根本无力出兵镇压。” “只有一两千人……那还好，不算太危险。”杨鹤微微松了一口气。 如果只有一两千流寇，而且还没和流寇大部队联络上，那威胁还不算太大。 这一年多整个陕西局势迅速糜烂，要不是杨鹤拼命把事情压下去，估计他现在已经在充军的路上了。为了保证自己的仕途，杨鹤绝不能让事态继续扩大了。 “麟州那边怎么样了？彦演处理完了吗？”想尽快处理掉北边新冒出来的流寇，杨鹤必须调兵镇压。然而他底下几大名将全都忙着，一时间根本抽调不出兵力来。 “大人，洪巡抚现在尚未回消息，不过麟州贼寇兵马已达万余，洪巡抚估计一时半会处理不完。”杨鹤的亲卫无奈的禀报道。 “那可来不及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杨鹤为难的不行，他只能想办法从别的地方抽调兵力前来镇压了。 但现在他手上所有精兵已经全调出去了，唯一还空闲就只有从卫所调来的兵马了。杨鹤对卫所士卒的战力很了解，这些士卒根本不堪大用。 不过现在啥时候了，杨鹤也没别的兵可以用了，而军情刻不容缓。要是这伙流寇和南边的流寇联合起来，那一切都完了。 第三十章 伏击 陈正来到云岩镇之后，迅速跟李自成混熟了。李自成见识到了陈正的练兵之法，不由惊为天人。 “陈将军，你这练兵之法甚是玄妙，要是按照这样练下去我们还怕什么明军。”李自成非常赞赏，他本人也对精兵训练非常重视。只不过他最高也只不过在甘肃卫当过低级军官罢了，也没太多见识，只能作罢。 “这精兵可不是光靠练出来的，你要是不给士卒吃饱吃好，精兵没练出来士卒就先练死了。”陈正摆摆手，耐心的跟李自成解释道。 “练兵不难，按照明军的训练策略练就足以了。但会练兵不代表能练兵，精兵所需要的资源多的吓人。” “我可是在延川县刮地三尺才凑起足够的钱粮来养这一点兵。” 听了陈正一番解释之后，李自成逐步了解练兵的重点。实际上也不难理解，如果饿着肚子，那猛烈的战斗和训练只会让人死的更快。而想让士卒变得强壮，就必须让他们吃饱饭。 很显然，李自成现在没有陈正这个见识，也没有根据地，他是很难复刻陈正的模式的。不过他还是将陈正教给他的所有知识全都记了下来，准备以后看看有可实行的机会吗。 李自成羡慕陈正的练兵模式，而陈正也对李自成的军队感到非常惊艳。他算是明白为什么陕西这些流寇来去如风，机动战速度那么快了。 仅仅李自成统率的这两百多士卒，就常备着将近三百匹马骡。粮秣辎重，统统由马匹装载，而步卒基本上都是轻装上阵。 有这配置，运动速度能不快吗？ 不过缺点也很明显，马骡需要吃草生存，如果没有草就必须拿粮食喂。在机动作战时，流寇有时候不得不拿自己最珍贵的杂粮来喂马匹以保证机动性。 对于陈正来说，他才不干这亏本的买卖，不过不耽误他感慨这伙人的创造力。有这一群人在陕西四处乱跑，明军的确该头疼了。 就在李自成和陈正讨论练兵的时候，陈正的夜不收突然从南边疾驰而回。 “将军，南面三十里外发现有明军朝我们这边而来。他们人数约五个百户，装备并不是很完善，应是卫所军队。” 夜不收迅速简短的向城头上的陈正汇报了一下探查到的情报，并询问道。 “请将军下令，是否继续探查。” “继续探，远距离侦查，看看他们是哪来的。”陈正眉头微微一皱，不过很快他下达了命令。 显然明军前来的速度比陈正想象的要快，看样子他在延安府闹得事让杨鹤急眼了。 倒也难怪，杨鹤历史上崇祯四年看被免职充军。而现在已经崇祯三年快过了一半了，陕西流寇遍地开花，这位总督的乌纱帽已经快保不住了。 “不过只派了五个百户，而且还是卫所士卒是不是有些看不起我了，要不就碰一碰。”陈正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淡淡的一笑说道。 “正好让我看看，训练这么久都士卒战力如何了。” ………… ………… ………… 背上的明军是杨鹤派遣的一只卫所明军，共有五百多人。这伙卫所士卒装备和状态都非常差，甚至有很多人毫无装备可言。糟糕的口粮和拖欠已久的军饷，让这些士卒毫无斗志。 当然他们也不是没有精兵，在各百户身边就聚拢着数十个装备精良的士卒。与普通卫所士卒相比，这些士卒装备完好，体格健壮，综合素质高上一大截。 他们是百户的家丁，也是大明军队里少有的精兵。 杨鹤也清楚，光靠卫所士卒估计很难有建树。他的想法就是，你们卫所明军战斗力再菜，牵制住别让流寇蔓延还是可以的。 至于延安府，杨鹤重新下令，逼着延安府想办法出兵配合镇压。即便钱粮缺乏，也必须想办法出兵，绝不能有所懈怠。 于是在杨鹤再三吩咐下，这五个百户的卫所士卒不得不北上前来剿匪。他们本身粮秣不多，军队士气一直萎靡不振。 “行军快点，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到达云岩镇了。”统领的千户不断催促着进军，逼迫士卒行军快一点。他当然不是为了早点去剿匪，只是单纯想早点找个镇子休整罢了。 在他的不断催促下，明军不得不加快步伐，原本还有点样子的阵型越来越拉跨。一些体质差一点的士卒都快跟不上了，开始与队伍脱节。 就当明军经过一片树林边上的时候，突然丛林之中惊起一片飞鸟。 这一次明军的千户还不算学渣，也有认真读过兵书。看到飞鸟受惊之后，他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不对劲，这丛林里怎么还有飞鸟受惊？” 警惕归警惕，他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注意了。还是早点前往前方的镇子休整更重要，自己可不想露宿野外。 当明军的侧翼彻底展露出来时，丛林之中猛然想起一声进攻的号角声。 “放箭！！” 刹那间，丛林之中齐刷刷射出一片箭矢，打了明军一个措手不及。许多压根没有披甲的士卒还没做出反应，就被箭矢贯穿的身躯。剩余的士卒也被吓的一下子乱了起来，让原本就脱节的阵型立刻散了。 “有敌人！丛林里有埋伏！” 这个时候千户才反应过来，顿时慌了起来。他连忙停下脚步，对着下面的军官下令。 “结阵，防备流寇突袭！” 只不过命令下的快，执行却非常糟糕。本身就士气低落的卫所士卒哪愿意继续听命，各自乱哄哄的乱跑。 而在箭矢射完之后，丛林之中冲出了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士卒。 陈正练兵两个多月，投入了的大量资源已经起到效果。士卒们迅速组成鸳鸯阵，在各自长官带领下直扑向乱成一团的明军。在高强度训练之后，义军彼此的配合虽说做不到默契十足，但比起明军来说还是好多了。 当然中间还是出现新兵脱节，以及太紧张走错阵型的情况。不过明军方面更加拉跨，甚至没有一点默契可言，所以义军这边些许骚乱并没有影响战局。 第三十一章 击溃明军 明军总共五个百户，而陈正为了防止出现问题出动了七个百户。 义军本身就准备充分，在从丛林中突出之后，迅速结成鸳鸯阵。在各旗官的指挥下，从侧面只扑明军。 而明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仓促之间根本组不成有效阵型。仅有几个百户的家丁们尚能维持秩序，但也仅限于保护长官。 两方比较下来，实际上已经分出胜负了。 一眨眼，义军就逼入明军阵内，对六神无主的明军展开进攻。明军一看到对方齐全的甲胄，完好的装备与整齐的阵型，战意瞬间崩溃。跟这种流寇打仗无异于送死，他们可不想为那一口饭吃玩命。 而义军这边士气正处于高涨时刻，杀气腾腾的朝着明军发起进攻。而当看到明军节节败退，根本不敢与他们抗衡时，义军士卒们愈发兴奋。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明军就被突入的义军撕成了两半。失去战心的明军士兵直接扔下武器，二话不说开始逃窜。 不过这个时候，明军将领的家丁的用处就显现出来了。他们立即追上了想要逃跑的士兵，干净利落的将其砍杀。 “后退者斩！” 百户的家丁干净利落的处决掉逃兵，震慑了不少明军士卒，让他们顿时不敢后退了。不过让他们向前进攻，去抵御装备精良的义军，他们也没这个胆量。 这个时候明军已经失去作战的能力了，连不远处观战都李自成都看出来，明军已经输了。随着义军缓步推进，彻底将明军切成两半，明军的后军没有统一的指挥，卫所士卒不是逃亡就是投降。 前军有几个百户的家丁震慑尚无大量逃兵，但是也已经被义军逼的节节败退。 这个时候，距离明军溃败只差一点。 “愿意缴械投降者，免死！”陈正赶到战场，冲着恐惧的明军士卒呐喊道。 这一句话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身已经绝望的明军卫所士卒，一听这话二话不说扔下武器就往义军阵前，跪地投降。 千户见局势不妙，骑上马匹就想开溜。反正他的亲兵也有战马，可以保护着他一起跑。 只不过他的动作被夜不收察觉到，迅速聚拢起来追了上去。 失去了千户的明军彻底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仅剩下几个百户以及他们的家丁在苦苦支撑了。 “你们跑不掉了，放下武器投降吧！”陈正骑着马匹来到阵前，躲着已经准备做困兽之斗的明军喊道， “只要放下武器投降，把马匹装备全留下，我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如果你们继续坚持反抗，我就只能下令将你们射杀了！” 陈正的劝降让几个百户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但他们不敢相信陈正，万一对方只是打算等他们放下武器再杀呢。 不过陈正不给他们迟疑的时间，轻轻挥了挥手，其身后的义军阵型一散，露出后面一排排早已经拉弓瞄准好的弓箭手。 “等等，我投降！别射箭！”一个百户终于忍不住了，连忙大喊起来， “你们几个，全给我把武器扔了，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他的家丁原本还想死战，结果一听长官这么说了，只能无奈的扔掉了武器。 有一个百户投降了，就带动着其他百户动摇，毕竟在生死之间他们还是更愿意选择生。 最终，五个百户全部投降，带着他们的家丁全都放下武器，被义军俘虏。 不到半个时辰，五百多明军就被陈正的兵马击溃了。如此效率让李自成不由感慨，陈正的兵马战力和他们简直有天壤之别啊。 当然陈正也损失了十多个士卒，以及有三十多个士卒受伤。对于逃亡的卫所明军，陈正只是派部分夜不收追上去劝降，要是死活不肯也不要硬追。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这伙兵马好歹也是训练过的明朝二线部队。 能不打尽量别打，自己的兵都宝贵的一批，死一个陈正都得心疼两三天。 至于那个千户，最终还是没能跑掉。夜不收追了上去，成功解决掉了他和他的几个亲兵。 战后清点，陈正共俘虏了明军士卒二百余人，真正干掉的明军顶多百人，大部分都是自己溃逃的。 “所有俘虏统一押回云岩镇看押，防止有人逃跑。”陈正下令道，指挥士卒打扫战场。 这一场战斗可以说是他第一次和明朝军队打，虽然只是最次的卫所部队。所以虽然看着漂亮，但陈正还是可以看出来，他的义军实力还是有待提升。 两个多月的训练仅仅磨合了一下，并没有完全把新兵练成精兵。现在更多的是，原先的主力，依然是之前的老边军士卒。 “看样子还是得优先招募明朝的卫所兵，直接招流民打仗训练周期太长了。”陈正有些无奈，这练兵还是比他想象中的更难啊。 “看来等我稳住自己的地盘，就得想办法从延绥镇往外挖人了。” “不过这些都得等我会延川县再处理了，现在看样子还有更难的仗要打呢。” ………… ………… ………… 麟州城外，遍地都是尸体，一部分是明军士卒，但绝大部分都是流寇的尸体。城外不断有民夫和明军士卒在搬运尸体，打扫战场防止瘟疫发生。 此时流寇王嘉胤已经退却，在与洪承畴对抗了十天之后，他就被洪兵打的打败。他不得不丢下一千多具尸体，灰头土脸的向南逃去。 “多谢洪巡抚前来解围，不然麟州这一城百姓皆落贼寇之手也。”麟州县令对洪承畴道谢道。 “还请巡抚大人进城稍歇，某已在县衙设宴款待大人。” 洪承畴轻轻点点头，抬头看向了流寇退却的地方，目光闪烁了两下。 好在在延安府各地调粮的兵马在关键时候把粮秣送到，这才让洪兵士气大振，击溃了贼军。 但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贺人龙却迟迟未归，前往延川县和延长县的士卒也没回来汇报，让洪承畴有些疑惑。 就在洪承畴准备进城休息一下的时候，洪承畴的亲兵就急忙赶来。 “巡抚大人，总督大人有紧急军令。” 第三十二章 洪承畴来了 “紧急军令？”洪承畴身形一顿，旋即转过身说道。 “拿过来给我看看。” 自从在韩城之战取得大胜之后，杨鹤就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经常洪承畴刚打完这场仗，紧急军令就把他调到另外一边去打下一场仗了。 这一次估计又是哪里出贼寇了，又得他赶紧赶过去镇压。 然而当洪承畴接过信看了一眼，眉头一下子皱成了一团。 “延川县和延长县出现流寇？而且数量有两三千人？” 洪承畴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近的地方又冒出来了流寇，现在这伙贼寇胆子都这么大了吗？ 随后洪承畴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部下贺人龙，好像就是前往延川县调粮，至今未归。难道说他们就是因为遇到贼寇叛乱，导致遇害了？ 洪承畴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不过他继续看完了军令。 杨鹤在心中表示自己已经派了一只明军北上，先与流寇对峙。 而洪承畴和延安府的明军自西向东进攻，想办法击溃这一伙贼寇，收复失地。 信中还说了是延安府最先发现的问题，所以消息延迟很高。也就是说，到洪承畴现在收到消息，那伙贼寇已经占据延长县七八天了，甚至现在贼寇进展到哪里都不清楚。 “看样子我没时间进城休整了，我得尽快上路了。”洪承畴看完书信之后，无奈的对麟州县令说道。 “巡抚大人，今日天色这么晚了，不如先进城休息一夜吧。”麟州县令非常想借着这一次宴席攀上洪承畴的关系，毕竟这位虽然带兵打仗，但可是货真价实的巡抚。 只可惜洪承畴不吃这一套，他立刻回答， “军情如火，耽误不得。” 只不过洪承畴还没来得及领兵出动，就又接到了一则急报。这一次急报是来自宜川县，宜川县的县令派信使快马加鞭前来求救。因为陈正此时已经击溃了明军，而残兵败将逃到宜川县，向宜川县县令禀报了流寇就在云岩镇的消息。 这可吓坏了宜川县的县令了，这要是流寇顺势南下，直接把他给打了怎么办。于是他急忙派信使去找洪承畴求援，求朝廷天军前来。 “那伙卫所士卒败的这么快吗？比总督的信使还快。”洪承畴不由有些无语，这伙卫所士卒真是废物到极致了。 不过这么说起来，那伙流寇现在应该已经渡过延水，盘踞在云岩镇附近了。云岩镇距离他并不远，行军只需要两天就可以到达。 “也好，省的我多跑那么多冤枉路。”洪承畴沉吟了一番自言自语， “传信给延安府，让他们出兵想办法收复延川县和延长县，我会在云岩镇歼灭流寇主力。” ………… ………… ………… 流寇方面消息很灵通，王嘉胤在麟州大败而归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在洪承畴准备西进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把消息传到云岩镇了。 李自成在云岩镇听闻了王嘉胤大败，感到有些震惊。而陈正则对此表示都在预料之中，要是洪承畴都打不过一伙农民军，就不配成为明末名将了。 相比于李自成，陈正更加担心洪承畴会不会转头来对付自己。 所以陈正当即下令，夜不收全部撒出去，侦查范围扩大到二十公里以外。同时士卒训练强度削减，开始布设岗哨防备明军偷袭。 陈正的这些举动李自成全都记在心中，相当于在把陈正当老师。而陈正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幸成为大顺皇帝的老师。 陈正的谨慎果然没白费，因为在休整两天之后，夜不收就发现情况了。 并不是发现敌人，而是有一队夜不收在西面丛林失踪。次日有其他夜不收前来寻找时，只发现了在草丛里的几具尸体。洪良臣估计这应该是遭遇明军的夜不收了，他们驿卒出身终究抵不过明军的正规夜不收。 明军的夜不收出现在这里，那代表明军也不远了。而陈正本意就是打算在这里和明军纠缠一番，再想办法扯到延水一北守卫，于是更抓紧准备。 原本陈正想让李自成率军离开，然后去说服流寇在南边搞事来策应一下他的。结果李自成却死活要留下来，并表示临阵脱逃不是他的风格。 至于南边流寇，李自成写了两封信，一封给上司不沾泥，一封给他舅舅高迎祥。 明军的速度比陈正预想的还要快，仅仅一天半，洪承畴的明军就出现了。陈正的夜不收探查到明军来袭，立刻飞报给陈正。 “将军，明军出现，正在急行军赶来。”夜不收的报告让陈正心中一凛然，虽然他已经做了一定的准备，但真要是面对史书留名的名将他还是犯怵。 陈正对自己的定义很准确，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只不过有后世的知识和现代人的思维罢了。行军用兵之道陈正也只是略懂，打仗兵法也并不精通。与这个年代最聪明的一群人比起来，他优势并不大。 所以面对这些名将，陈正必须小心翼翼，绝不能有一丝纰漏。 当陈正领兵赶到城头上时，洪兵已经到城下了。 洪兵与之前的明军就有很明显的区别，他们士卒人人披甲，装备精良。士兵各个脸色红润饱满，根本看不到虚弱的神色。最主要的是，他们的士气高昂，阵仗整齐，军队整体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这就是洪兵，也是明朝在西北的第一张王牌。 “这伙明军战力可真不一般，看样子遇到硬茬子了。”李自成也赶到城头上，看到城外的明军之后脸色微微一变。 “陈兄弟，这一仗可不好打啊。” 陈正并没有回话，而是专心的观察洪兵的动向。毕竟接下来就要和洪兵打仗了，陈正可不想因为自己疏漏而导致大败。 抵达城墙下七十步左右，洪兵停止了脚步，并在上官命令下开始迅速调整队形。 而这个时候，陈正就看到一个一身甲胄，但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中年将领出现在军队最前面。 看明军将领对他的恭敬的态度，他应该就是洪承畴了。 第三十三章 对战洪兵 洪承畴来到云岩镇城下，目光炯炯的打量起城头上的贼寇。 城头上大部分贼寇都穿着明军的装束，甚至是他延绥镇边军的装备。显然这些流寇并不是常规流民组成的，而是由边军叛党聚拢而成的。 这样的流寇比普通的流寇还是要强不是，不过对洪承畴来说也就那样。 “敌军并不多，不足为虑。”洪承畴打量了一番，很快下了这个结论。 “不过他们有千余党羽，据城而守也不容易攻占。先在城下扎营休整一夜，明日再考虑破敌之策。” 虽然有些看不起陈正的兵马，不过他也没有脑子坏掉现在就去攻城。云岩镇城头虽然很矮，但再怎么说也是个城墙。而明军行军一天，正疲惫的时候不适宜立刻作战。 于是明军在城下警戒一番之后，开始后退扎营。洪承畴亲率自己的家丁在一旁看着，静等流寇出城袭扰。 李自成在城头上看到明军开始扎营，有些蠢蠢欲动。只不过李自成想出城袭击的想法被陈正阻拦了，面对洪兵陈正不愿意冒一点险。 他一面下令，武衡阳等百户监督士卒，提高警戒，一面开始准备守城事宜。 洪承畴手上精兵两千多，还有两千多卫所士卒随行，总共近五千明军。不过卫所士卒战力陈正大体已经有数了，没有多大威胁。而陈正守城兵马也有一千五百多，其本部精兵八百，还不至于畏惧明军。 洪承畴就这样大摇大摆的抵达云岩镇下，在城外扎营休整。而陈正则抓紧准备守城战，避战不出。 次日，洪承畴的兵马休整一夜之后，开始准备攻城了。 洪承畴一开始派了几个士卒跑到云岩镇下挑衅辱骂，试图吸引流寇出城作战。然而陈正早有准备，直接派了一群士卒站在城头上跟明军对骂起来。 最主要的是，明军士卒骂不过这些经过陈正专门培训的喷子。不仅引敌出城的目的没达到，还让明军这边几个军官气的恨不得抄刀子冲上去。 没法引敌出城，自己的粮秣不多无法久战，洪承畴就只能选择强攻城头了。 洪承畴的攻城配置是，两千精兵在后，卫所士卒在前。又各部卫所明军扛攻城梯推着箱车先行，而洪兵则在后面跟随进攻。这样既可以降低精兵的损失，也能消耗流寇的箭矢器械。 至于卫所士卒伤亡，已经不在洪承畴考虑范围了，死几个卫所士卒总比死他的家丁好吧。 洪承畴的任务下达，明军开始打造简易的攻城梯，准备向前进攻。对付这种小镇子，只用造一些木梯子，配合着偏厢车使用即可，所以很快明军就准备完善了。 下午，明军准备完毕，组成阵仗开始攻城。 穿着简陋，面露菜色的卫所士卒走在前面，扛着木梯和填补壕沟的杂物向前推进。而后面则是装备齐全的洪兵，他们缓慢跟着卫所士卒前进，如果遇到逃兵，会毫不犹豫的将其处决。 正因为如此，卫所士卒即便知道前进会死，也不敢不前进。 在城头上，陈正和李自成的兵马已经将箭矢搭在弓弦上，就等一声令下收割明军的性命了。不过陈正坚持必须等明军放到五十步左右再射箭，不能有丝毫浪费。 值得一提的是，陈正注意到自己麾下的百户武衡阳看到明军逼着卫所士卒进攻的情况，气的咬牙切齿。他也是出身卫所，也受到过这种欺辱，不由感同身受。 当然感同身受也没意义，该动手还是得动手。 当明军进入五十步距离，陈正立刻下令道， “放箭！” 一声令下，大片箭矢飞射而出，在空中呼啸而过射向下面的明军士卒。 明军的普通卫所士卒动不动都没有披甲，或者只穿着一点布甲。贼寇的箭矢可以轻松撕碎他们那可怜的护甲，贯穿他们的身躯。 只这么一轮箭雨，底下的卫所士卒就倒了一片。 只不过洪承畴的兵马也不是啥也不干，当流寇放箭时，明军埋伏在车营后面的弓弩手也同时发起反击。大片箭矢同时射向城头，极其精准的射在探出头射箭的流寇身上。 “啊！！” “快隐蔽啊！” “救我！！” ………… 明军这一轮箭矢顿时射倒了三十多个弓箭手，其精准度让陈正脸色一变。 “这也太准了吧，仰射都可以射倒我这么多人？”陈正脸色微变，明军并不是花架子，光这箭矢精准度就很吓人了。 当然这还并不是最出乎意料的，明军在射完一轮箭矢之后，随后从后方响起一阵枪声！ 洪兵是有火枪营的，虽然数量不多，但大多都很精良。明军火枪的弹丸可以在二百步左右贯穿披甲的士卒，而这个距离下，只要被火枪射到，基本上绝无生还的可能。 明军的一轮反击，让城头上义军损失惨重，李自成一下子就减员了四十多个手下，而陈正也倒了二十多个士卒。 这下义军的弓箭手都不敢露头了，只敢躲在墙后面抛射，这样对明军打击有限。 这下明军卫所士卒的压力大减，他们动作立刻快了起来。云岩镇外面的壕沟很快被填平，快速打造好的木梯架了起来。 攻城战最激烈的时刻到了。 最先爬上城头的明军依然是卫所炮灰，顶着义军的箭矢滚石开始向上进攻。只不过他们的战力终究太弱了，都不需要陈正的士卒动手，李自成的部曲就足以把他们赶下城墙。 厮杀一会，卫所士卒丢下大量尸体依然无法向前一步。 不过这个时候，明军精锐上场了。 在城头上驱赶明军的流寇士卒首先发觉不对劲。一伙浑身披甲的明军，身手矫健的爬上城头，而他们手上的刀或者木矛戳在他们身上完全不痛不痒。 “杀！！”明军旗官身先士卒，砍杀挡在前面的几个流寇，一步跨上城头。后续的明军源源不断而上，逼得流寇不得不后退。 “明军上来了！给我冲！！”陈正察觉到明军精锐上城头了，立即下令道。 “全军进攻，后退者死！” 第三十四章 攻城受挫 在卫所士卒盯着义军的箭矢滚石逐步顶到城头的时候，明军精锐上场了。 此时义军已经无法难以继续用箭矢滚石等武器阻拦明军，导致明军精锐轻松登上了城头。 李自成的流寇士卒自然不是全副武装的明军的对手，他们的木矛甚至无法捅破明军的甲胄。而明军锋利的刀锋却可以轻松撕碎他们的布衣。 这个时候，陈正早已经准备好的士卒顶了上去。同样装备精良，养精蓄锐的义军士卒与明军士卒碰撞在一起。 在战争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点留情。 重伤倒地的声音，哀嚎惨叫的悲鸣，武器碰撞的铿锵，共同汇成了一段战争乐曲。身处在战场之中的士卒如同一个个乐符，为了活下去而拼尽全力。 显然陈正的兵马与明军精锐还是有差距的，单对单根本不是明军的对手。要不是城头狭窄，明军无法展开，陈正的兵马根本无法抵挡。 不过陈正的士卒依然是坚持往前冲，并没有像流寇那样士气大跌逃窜。偶尔会有几个害怕的士卒想后退，也被军官怒骂两句重新回到战场上。 而明军士卒虽然作战勇敢，经验丰富，但毕竟难以展开，一直被以多打少。随着时间推移，明军的体力被消磨严重，开始有士卒试图后退。 “兄弟们，给我杀光这群官兵！”武衡阳打的最卖力，作为一个百户亲自冲到最前面。即便是被明军砍了两刀，鲜血都流出来了也坚持不退。 “想想这伙官兵刚才干了什么？想想他们之前怎么对我们的！” “杀光他们！！” 武衡阳的怒吼声让士卒们回想起以前当卫所时的委屈，不由更加愤怒。战意大增的义军士卒让明军头皮发麻，终于撑不住后退了。 “快撤！这是一伙疯子！” 冲上城头的明军开始乱了，开始想后退，而义军的攻势愈发凶猛。李自成逃跑的手下也重新聚拢起来，加入了战争。 血战了半个多时辰，明军最终战意崩溃，被义军赶下了城墙。 随着最后一个木梯被推倒明军的攻城失败了。而流寇的旗帜，依然坚挺的屹立在城头上。 洪承畴在后面看到明军的溃退，眉头不由紧锁了起来。 “这伙流寇有古怪，打仗怎么会这么凶？”洪承畴脸色阴沉下来，眼底闪烁着思索的神情。 按照他之前的估计，只需要洪兵登上城头，流寇自己就会崩溃。毕竟这些流寇大多都士气低落，损失几个人就全都跑了。 然而现实却是，他带领南征北战近两年的精兵，被眼前这一伙流寇给赶下了城头。看到刚才城头上贼寇的反攻，看士气不比明军差多少。 问题来了，这样强的军队，怎么可能沦落为流寇？ 一般来说，会沦落为流寇的一般都是在明军里实在混不下去的逃兵。这些逃兵战斗力根本高不到哪里去，到流寇部队里也无伤大雅。 但这一只流寇就很奇怪，保留着明军的建制，战力比精锐差不了太多，简直是不可思议。 对此洪承畴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有一点他明白了，他不能硬啃云岩镇了。 洪承畴这两千多精兵是他全部的家底，一旦打光了他就再也补充不了兵力镇压其他流寇了。现在损失已经很大了，洪承畴必须停止进攻，他不可能为了攻下这么一个小镇把军队赔光。 “准备后撤围城吧，不能继续打下去了。”洪承畴沉思良久，不由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终日打雁，叫麻雀啄了眼，真是意外。” 随着洪承畴的命令，明军开始有序后撤。而城头上，义军士卒们看到明军后撤，一齐欢呼了起来。 他们战胜了官府，虽然是守城守赢的，但也是货真价实的胜利。 “陈将军，你的手下的勇气让我敬佩啊，什么时候我的弟兄也有此等勇气，我也就不用怕官兵了。”李自成回想起陈正手下那些士卒，根本不怕战死的情况就不由感慨。 “同样都是流寇，我们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羡慕？拿钱换来的。”陈正嘴角抽搐了两下，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他这可是每月一两银子雇来的士兵啊，士气能差吗？ 这一场战斗陈正的士卒战斗素质还是有点提升，不过士气和战意的确让陈正有些吃惊。当然中间军官督战队也有一定的用处，不过士卒自发的士气才是主要原因。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战的确不是吹的，起码士卒是真的敢死战。 这也从侧面表现出，卫所明军并不一定战斗力差，更大的可能是他根本不想死战。 不过……陈正看了一眼战场上尸横遍野，心底都在流血。 这得损失多少士卒啊，真可都是他烧钱训练起来的啊。而且死伤这么多士卒，他又得发放多少抚恤才够啊。 攒下的那一点白银估计又要见底了。 往后又要开始苦日子了。 ………… ………… ………… 洪承畴进攻云岩镇，不克，退数里扎营围城。 这一次让洪承畴一下子减员近二百精兵，还有五百多卫所士卒牺牲。二陈正这边，同样战死了近二百士卒，李自成更是没了一百七十多部下。 明军损失不小，洪承畴也不愿意继续啃这硬骨头。陈正这边也乐得清闲，在镇子里舔舐伤口。 不过，这么对峙了两天，洪承畴就感觉出问题了。 他休整围城主要是想等着城内流寇粮尽，逼着他们出城作战。但他发现，如果这样对峙下来，率先撑不住的有可能是他。 在麟州之战时，他的粮秣就已经捉襟见肘了，更别说现在了。他手上的粮秣仅够四日，而离他最近的宜川县都有一天的路程。他最多只能再坚持三天，而流寇那边，根据洪承畴观察显然没有粮秣将尽的迹象。 这就尴尬了，直到此时洪承畴才发觉，自己竟然拿这一伙流寇没办法了。 “这伙流寇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何一直没有一点情报？” 第三十五章 凯旋而归 在与陈正的兵马较量了一次之后，洪承畴开始好奇陈正的身份了。 可以带着这么多精兵当流寇，绝对不是一般人，洪承畴甚至怀疑这会不会是关外后金培养起来的。 只不过现在洪承畴很难查陈正的身份，他只知道这伙贼寇是陕北突然冒出来的。 在之后两天，洪承畴想了不少办法，试图吸引陈正等人出城。甚至到最后洪承畴都亲自到城下，试图引诱贼寇出来。只不过这些计策毫无用处，不管洪承畴怎么算计，城内的流寇就是不出城。 逼得没办法，洪承畴最终只能在两天之后拔营开始后撤。继续在这里耗下去已经没意义了，还不如后撤先休整一番，等搜集到足够的情报再做打算。 洪承畴率军撤退，让城内的士卒们欢呼了起来。他们作为流寇，在正面战场逼得明军不得不撤退，这绝对是一次巨大的荣耀。 而李自成更是兴奋不已，他和陈正一样，刚刚起义不久，在流寇里面还算小字辈。这一次跟着陈正打了一次战争之后，不仅学到不少东西，还取得了不小的荣誉，这可是双赢。 “陈兄弟，你的士卒各个都是勇士，我敬佩你们。”李自成对陈正拱手道，非常尊敬的说， “唉，损失太大了。”陈正是唯一没有高兴的，因为他的损失的确是太大了。好不容易扩军五百，这几次战役下来又快损失光了，再想练兵越来越难了。 陈正不得不承认，他虽然一再重视明军，但还是小瞧了明军的战斗力了。仅仅洪承畴都兵力就足以在攻城战里给他如此巨大的打击，这要是碰上了关宁铁骑…… 太可怕了，等回到延川县得抓紧练兵了！ “明军已经撤了，看样子短时间无法继续动兵了，目的达到了。”陈正派遣夜不收反复侦查，最后确认明军确实已经走远了，然后才放心了。 “李管队，仗打完了，我们也就此分别吧，我得回延川县了。” 陈正的话让李自成有些失望，他挠挠头询问道， “陈兄弟不打算跟我去和其他义军汇合吗？我们一起行动更加安全，人多力量大啊。” “我在山陕北还有基业，还不能放弃。”陈正轻轻摇摇头，遗憾的说道， “如果放弃了北边，我就没钱养军队了，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并不想放弃。” 陈正选择的精兵路线决定了他不可能像李自成一样流动作战。没有根基的精兵就是消耗品，死一个少一个。 李自成非常失望，他之前都开始琢磨找机会和陈正拜把子了，结果陈正选择了单干。 “既然如此，我也不说什么，我们就此分别吧。”李自成遗憾归遗憾，但也不强求，爽快的拱拱手道。 “如果陈兄弟撑不下去了，可以随时来找我们，我们永远欢迎你的加入。” “告辞！”陈正同样拱手，和李自成道别。 陈正与李自成就此分开，一个向南找大部队，一个向北回到自己的据点。 ………… ………… ………… 洪承畴在云岩镇虽然撞的损兵折将，但拖延了陈正数天时间。而延川县和延长县守军仅几百，如果延安府出兵很有可能直接把陈正的地盘给偷了。 然而，在洪承畴南边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延安府却压根没出兵。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延安府早就没粮没钱了，府库空的能饿死耗子。没钱发饷，那些士卒根本不会听指挥，这和上去送有什么区别。 于是延安府知府直接鸽掉了总督的命令，眼睁睁的看着陈正在云岩镇逼退了洪承畴，然后大摇大摆的回到了延长县。 回到延长县，陈正终于有机会休整一番了。这一次损失比较大，不过的确是将明军逼退，短时间延水以北便归陈正了。 回到县内，陈正很快将所有的将领全部召集起来，简简单单开了一个庆功宴。 “诸位，这一次云岩镇之战，我们成功取得了胜利，将明军主力逼的主动撤退，这也告诉我们明军不是不可战胜的！”陈正意气风发的对一众百户们鼓舞说道， “官府只不过是只纸老虎，徒有其表罢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有战胜他们的希望！” “将军威武！！”有几个百户立刻拍起马屁来，几个军官全都笑了起来。 显然这一次胜利让他们信心大增，对朝廷的恐惧都被削弱了一大截。 之前没有真正和明军交过手，这些军官都心里犯怵，毕竟这可是和造朝廷的反。而现在，大家都感觉明军似乎也就这样，好像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将军，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要不直接一路打到延安府，占领整个陕北吧。”武衡阳喝了两杯，感觉胆气都壮了一倍，不由大声建议道。 “没错，直接打到延安府，让整个陕北都成为咱们的地盘！” “延安府算什么，要我说就直接打到西安，早就听说西安的王爷有钱，打仗都用金剑。” “行了行了，都给我冷静点。”陈正不由嘴角抽了抽，无语的拍拍手道， “虽然打了一次胜仗，但你们可别给我飘了。虽然我们现在不害怕官兵，但终究兵太少了，不足以扩张太大，还是谨慎为妙。” “将军，您下命令吧，接下来该干什么，我们永远听您的话。”一个百户这个时候喊道，而其他百户们纷纷附和起来。 “我们除了您的话，谁也不听！” 要是之前陈正只是带来他们造反让他们吃饱饭值得敬佩，现在这些军官对陈正已经是崇拜了。 只不过陈正却是摇摇头，淡淡的对一众百户说， “我并非全知全能，我也会犯错，也会出现失误的情况。所以对于重大决议，我更希望诸位能和我一起做决策，共同讨论解决问题。” “只有我们同舟共济，齐心协力方能取得成功！” “所以现在，我希望听一听各位的想法，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第三十六章 新的扩军计划 陈正一如既往鼓励各个百户说出自己的想法，所有人一起讨论。毕竟他也不善军事，多几个人讨论也多一层保险。 在陈正的鼓励下，几个百户开始鼓起勇气，向陈正提起了建议。虽然建议大多难以实现，基本没有参考价值，不过陈正还是认真听完。 上司有这个态度，百户们大多开始踊跃发言起来。 其中多数百户的建议是，招募流民当兵，按照之前的模式与老兵一起训练。这样军队战斗力不会下滑太多，训练起来也简单，百户都认为这是个好办法。 不过也有几个百户提出了不同的建议，比如贺洪武就有不同意见。 “将军，我认为现阶段招募流民当兵，训练周期太长了，更何况我们老兵也不多，这样训练太慢了。”贺洪武基于之前练兵时亲自勘察之后的经验做出判断，向陈正说道。 “之前在训练士卒的时候，我可以发现，在明军卫所待过的新兵虽然素质差，但对训练尚有感觉。与老兵一起高强度训练时可以勉强跟上，战力也可以保证。” “而流民则是完全从零开始，难以跟上训练。他们大多都是破产的农民和小市民，根本没训练过，我估计最起码需要训练半年以上才能勉强堪用。” “所以我的想法是，直接将这一次俘虏的卫所明军收编，将其编入各部兵马。如果可以，将军可以主以招揽明军逃兵或者尚在卫所的明军士卒。” 贺洪武是之前训练新兵的时候亲自与士卒同吃同住，士兵的训练情况他是所有百户最了解的。在他看来，哪怕招募最差的卫所士卒，也比直接招募流民强。 流民虽然数量多容易招募，但他们终究是普通百姓，想将其练成一个士兵实在是太慢了。而卫所士卒哪怕再差，那好歹也是正规军，受明军训练过的。 所以贺洪武依靠自己的经验，迅速与陈正的想法达成了一致。那就是直接挖大明的墙角，用明军来对付明军。 “这个想法倒不错，那该如何实现？”陈正轻轻点点头，接着继续问道。 “这个好办，将军只需要派人四处宣传，将军这里招募士卒，满饷足粮，我想大部分流亡在外的逃兵都愿意来投奔将军的。”贺洪武点点头，自信的说道。 “尤其是去年的勤王，延绥镇明军据说溃散了大半。这些逃兵不敢回延绥镇，就只能流亡在陕西混日子，将军要是愿意出足够的钱粮招募，我想他们还是很乐意为将军而战的。” “好主意。”陈正非常满意，看样子贺洪武能被底下士卒拥戴推举成长官，的确有几分能力。 随后陈正又询问了一下其他百户有什么想法。而武衡阳和另外一个名为黄道梁的百户则建议直接夺取明军的卫所，这样可以直接收编明军卫所士卒。 当然这个建议只能保留，陈正现在还没胆量去打明军的卫所。 要知道明军的卫所的城堡可不是一般的坚固，而明军的家小大多都住在卫所里面。如果流寇围攻卫所，那些往日里一打仗就溃逃的卫所士兵也是会爆发很高的战意的。 定下了接下来的扩军策略，陈正就得继续解决钱粮问题了。这个他没法跟其他百户商量，只能自己来解决。 延川县那边各个士绅还算支持他，陈正估计这一次他取得对明军的胜利之后，延川县士绅会明白投资他的价值。不过想要延长县这边的士绅掏钱，陈正估计还得废点精力。 于是陈正立刻派人给延长县当地的士绅送信，请几位士绅族长前来县城一聚，商讨钱粮大事。 ………… ………… ………… 延长县的士绅地主和延川县大差不差，都属于本地有权，但向上无人。其中最大的地主就是陆家了，于是在接到陈正邀请之后，他们二话不说就来陆家商讨对策。 得益于陈正的胜利，这些士绅不敢看不起陈正和他的兵马了。而且因为消息不畅，这些士绅得到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 一个消息经三个人之口就已经变味了，偏离非常离谱，更别说这些士绅听到的是传了几次了。 总之他们都听闻，这个陈正天生神力，更兼鬼神相助。在云岩镇与明军碰上，陈正一个人冲进明军中杀了个七进七出。然后他的士兵各个都是鬼神转世，不惧疼痛，直杀的明军丢盔弃甲什么的。 消息很离谱，但几个家主都不敢大意，这可是可以正面击溃官兵的军队，对付他们还是很简单的。 所以士绅们都在讨论他们该怎么办，是反抗还是妥协。 “要我说，我们就应该反抗到底，他一个流寇还能反了天不成？”一个家主很不满的说。 “我劝你冷静一点，那个陈正连洪承畴都打败了，对付我们几个还不容易？”不过立刻有一个士绅反驳道， “我们几个家丁凑在一起，估计都被陈正一个人杀的，你难道想断后吗？”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么被他敲诈吗？我这几十年攒下的基业岂能拱手相让？……”那个家主怒气冲冲的问道。 “不用担心，他们不敢要求太过，要是没有我们配合，他不可能在延长县待下去。” 几个家主们不断争论，但是彼此都讨论不出啥来，有几个想妥协，有几个想要反抗。其中有两家的家主甚至看到了陈正的潜力，开始琢磨投资的可行性了。 “陆兄，别光顾着喝酒了，来给大家出出主意啊。”一个士绅看到陆家家主一直喝酒抽烟，根本不参与话题，顿时有些不乐意。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陆家的命脉已经被那个贼首捏在手里了。”陆家主苦笑一声，摆摆手说道， “那个混蛋县令据说已经被放走了，而我们陆家通贼的事情官府也知道了，官府不可能放过我们。” “所以我们陆家下不了车，只有和陈正合作一条路了，至于你们随意吧。不过那个县令非常小心眼，官兵打回来连带上你们也是有可能的。” 第三十七章 准备治理县城 陆家主的话让所有人都眉头紧锁起来，开始揣摩起后果。 之前的那个县令实在太过分了，所以他们巴不得贼寇来干掉他呢。至于给陈正的兵马开门的那件事，在场的或多或少都参与了，即使没参与也是知情的。 以那个县令小肚鸡肠的性格，以及官府这些年的行事，很难说明军打回来会不会找他们算账。 场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几个家主都感到进退两难。 “真的是，要不是你陆家提出借贼杀官的计划，现在我们岂能沦落到此等境地？”和陆家关系最差的一个大族族长不满的说道， “现在我们就变成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么多年来攒下的家底估计都要拱手相让了！” “行了，少说两句吧，对骂解决不了问题。”另外一个家主连忙和稀泥道， “现在我们需要商讨该怎么办，吵架的话就更麻烦了。” “所以老陆，你们陆家究竟想怎么办？” “自然是去赴宴了，现在我们好有其他选择吗？” 陆家主摇摇头，站起身准备离开， “顺便说一句，不管延长县里面那伙人是怎么取胜的，也不管那个县令会不会连带上我们，短时间明军是无法收复延长县的。所以究竟怎么选我想各位都清楚，陈贼想弄死我们还是挺简单吧？” 陆家主离开，剩下的家主也都不再说什么了。他们也都清楚，短时间自己的性命估计也在陈正手上，不可能彻底翻脸。 当然最主要的是，陆家选择了妥协，他们拿不准其他家族会不会也暗中妥协。要是公然发起反抗最后发现只有自己一个小丑，那可就糟糕了。 家主们最终散会，基本上所有人都准备去赴会。 谁也不知道，陆家在他们走之后，又派了次子陆川悄咪咪的摸进了城内。 “陈将军，我们已经说服其他大族士绅赴会，届时我们陆家一定会全力配合您的。”陆川重新见到了陈正，并恭恭敬敬的向陈正汇报道。 “根据我们陆家估计，士绅大多都很怂，根本不敢反抗，所以将军可以随意开口，只要不让他们伤筋动骨，他们不会拒绝。” “不错，还得感谢你们陆家原愿意配合我呢。”陈正微微一笑，对陆川说道。 “如果没有陆家配合，我还得多费不少功夫。” “多谢将军夸奖，这是我们活……应该的。”陆川一副汉奸模样的笑容，让陈正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太君。 好吧，太违和了。 “放心，届时你们陆家都只需要给一半即可，作为你们合作的酬劳。”陈正笑了笑，故作豪爽的给陆家画大饼。 “未来如果我能功成名就，身边的亲信只能有一家，而如果我被赶出了延长县，赶走贼寇的英雄也只能有一家，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明白，将军放心，我们陆家绝对会配合您的。”陆川连忙回答。 每一个地方的世家大族彼此都并非铁板一块，彼此都有自己的利益考量。所以有时候并不一定把他们全当成对手，适当拉拢几个也是很有效的。 在陆家的暗中配合下，延长县的各大士绅放弃了反抗，全都老老实实来到延长县赴宴。而不出陆家所料，所有士绅几乎都没有底线，陈正开口多大他们都不怎么敢反驳。 最终，陈正从每一家那里都榨出来了近万石粮秣和两万两白银，几个士绅的家底可谓阔气。而根据陆家给的消息，陈正还知道了那几家擅长什么，又从几个大族那里要了大量的马匹和牲畜。 这一下，陈正终于可以阔气一回了，手上的白银有二十多万两，粮秣好几万石，简直富的流油。可惜陈正并没有等到有士绅想反抗的，也没能打了大族。 有钱之后，下一步扩军计划的经费有着落了，陈正就开始考虑怎么治理他的地盘。 现在陈正总共控制着两个县城，人口都不算多，而且土地大多比较贫瘠。而即使在这么穷的地方，明朝政府依然维持着巨额的赋税。 比如延川县，每年百姓需要交的赋税高达十七种！除了最基本都人头税，还有粮税，宗亲税，财产税……而且因为官府机能低效，根本没有人去监督县令，所以县令可以随时编个理由再收一波税。 至于乡下，农民的赋税就少了一些，也就不过十三种而已。整个延川县在这么多年里向上呈交的税款寥寥无几，但百姓却被重税压的掏不起头来。 而且明朝实行的是士绅免地税税的政策，导致明朝最有钱的那一批人过得相当潇洒。而老爷不纳的税需要有人交，所以就只能以穷民待之了。 而且陈正好发现，延川县县城里登记在册的户籍完全不对，很多地方只有一两户人家，但却登记着有十几户。这也就代表这一两户人家需要交这十几户人家的税，能活下来真是奇迹。 于是在陕北，一般都是留者输去者之粮，生者承死者之役。如此行径，想要陕西安稳简直痴人说梦。 最开始控制延川县的时候，陈正根本没有心思去处理这些事情，一门心思在练兵抵御朝廷上。于是当时陈正就直接免除了市民所有的徭役和赋税，只留下人头税。 现在外部压力稍微缓解了，陈正就必须想办法处理内务了。对于内政，陈正必须谨慎小心，稍有不慎他这脆弱的地盘就要崩了。 不过陈正想改良内务首先得先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由谁来当官？ 这两个地方之前的官吏都被陈正砍的差不多了，也就延川县县丞还留着，不过陈正信不过他。如果陈正想整顿一下县城，那肯定得需要有人来当官。 毕竟你让一群打仗还打不明白的将领去当官，多少有些大可不必了。 但想找人当官，陈正就得寻找会识文断字的读书人，最好是可以直接效忠于他的落魄书生。 “嗯……对了，我记得好像之前从难民里带回来一些人来着？正好去问问他们。”陈正想起行军时，从流民里面带回来一些有一技之长的人。 正好从那里面看看，有没有可用之才。 第三十八章 流民举人 陈正在流民中招募而来的一些有一技之长的人才大多都跟着陈正来到了延长县。这些人并不少，有三百多人，都是穷兄极饿的饥民。 陈正将他们带回来之后，就暂时先设了一个粥棚养着他们。不过现在陈正已经腾出手来了，也是时候开始选人才了。 ………… ………… ………… 那些被陈正带回延长县的难民们被安排在县城里的一个粥棚。在陈正的亲自命令下，他们每日都可以喝到勉强温饱的粥。虽然用最差的粮食熬的，但起码饿不死了，流民们非常高兴。 在粥棚混了十几日，开始有士卒来到这里从他们之中招人了。 “都过来集合了，将军有命令了。”奉陈正的命令的一个军官带着士卒来到了粥棚，敲锣召集起难民来。 “将军大人招你们来并非是要白养你们，你们需要为干活的。现在我们需要招会识字的读书人，你们中间可有？” “如果有，可以来这边，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和我们一样有饷银拿。” 军官这一番话引起难民里一阵骚乱，很快就有几个人从人群里钻出来， “军爷，我读过书，会识字。” “军爷，我有功名在身，也曾是一个秀才。” “大人，我父亲曾经是举人，教过我识字。” ………… “好了好了，都过来排队，一个个来。”那个小军官推开围在身边的人，淡淡的说道。 “不要光嘴上说，带时候会测试你们的能力，如果有妄报或者乱喧哗的会立刻被赶走。” 这一下难民们不敢乱了，一个个老实的不行。在士卒的监督下，人群里会读书识字的难民出来，并向军官禀报自己的身份。 不得不说这流民里面也是卧虎藏龙，三百多人里面有有二十多个读书人，其中有十来个还是秀才。当然最让军官惊异的是，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中年男子直接向他报了举人的身份。 “你是举人？”这个军官也有点常识，不由多了几分尊敬， “既然都是举人了，不应该混成流民了啊，再怎么着也得是个乡绅级别啊。” “唉，一言难尽。”这个中年男子苦笑了一声摇摇头，看样子非常落魄。 “算了，我会禀报将军的。”那军官有颜色，轻轻点头说道， “我名为张山，有劳军爷了。” “没什么，如果你没骗我的话，你肯定会被将军重用的。”这个军官笑着回答。 这一消息很快也传到了陈正哪里，陈正听了之后也觉得不可思议。 举人在这个年代就已经是预备官员，且可以有免税田地了。所以在这个年代，读书人只要考取举人没多久，立刻就能成为地主。有些有土地的自耕农苦于重税，就会把自己的田地挂在举人名下来逃税。 这也是明朝为什么人口越来越多，但赋税越收越少的只要原因。 言归正传，有如此优渥的政策福利还能沦落成难民，这让陈正有些不敢相信。他立刻叫人把这个难民举人请过来，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军官很快把张山带到了县衙，面见了陈正。 “小民张山，拜见将军！”张山见到陈正，立刻打躬作揖道，礼数非常到位。 “听闻你乃举人出身？为何会沦落到此等地步？”陈正没有一点客套，直截了当的询问道。 “按理说有举人的功名，最次也得是个乡绅吧？” “将军，只不过某得罪了惹不起的人，被剥夺了功名。”张山面露苦笑，又向陈正作揖道。 “某也是出身书香门第，父亲就是秀才出身，可免粮役，曾在甘泉县有几十亩薄田。而某进过私塾，也考取了秀才功名。” “八年前，某参加了延安府的乡试，运气很好考取举人功名。不过在出榜之前，主考官竟向他我等索要贿赂。 “当时某年轻气盛直接拒绝了，结果被污蔑作弊，功名被革除。某多次想申诉，但主考官当时攀上了阉党的关系，延安府官员就拒不受理。 最主要的是，因为功名被革除，父亲病逝，家里无人能撑起来，仅有的家业也很快被周边豪强侵吞，最后就沦落到此等境地了。” “原来如此。”陈正不由怜悯的看了他一眼。 七年之前就是天启年间，当时魏忠贤正是权倾朝野的时候，只要攀上他的关系基本上举国上下无人敢得罪。而张山能在陕西这里碰到阉党，更被迫害成这样，也是运气真好。 不过自己运气还算不错，出个门招几个流民都可以招到一个举人。 不过可怜归可怜，陈正还是得测试一下他的能力如何。陈正叫人拿出文房四宝，让其写一篇文章来证明他的才能。 张山提笔开写，短短半个时辰看写好了。陈正略微一看，果然是工整而统一的八股文，从文笔来看的确有举人的样。 就是不知道这种读八股文多年的举人，在干实务上能力如何，读死书的文人究竟能不能做一个合格的官员？ “写的不错，除了格式有些死磕八股文之外感觉没什么问题。”陈正点点头，满意的说道。 “既然这样，不知张山你可愿意加入我的团伙？” “顺便我说一下，我叫陈正，并非是什么大官，而是一个造反抵抗朝廷的反贼罢了。也我和我的弟兄都是哗变的官兵，也是因为米饭吃于是杀官造反。” “所以说我们实际上都是流寇，干的是杀头的买卖，不知你可愿加入我们？” “陈将军，在我曾经愿意为官府效力，结果混成了一届流民，发妻饿死，儿女受苦。”张山并不意外，他早就猜到陈正等人的身份，所以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为这样的朝廷献上愚忠，某认为是不值得的。而将军在为难时给了某一条活路，让我的儿女能活下来，我自然这不值钱的忠心献于将军。” 说完，张山自己向陈正行了一个跪拜礼，吓的陈正一跳。 “只要将军能养活我的儿女，给我一口饭吃，某愿誓死追随将军您。” 第三十九章 收编降兵 “行，起来吧张先生。”陈正走上前将张山扶了起来，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谨，只要能认真干活什么都好说。” “谢将军。”张山这才起身。 “接下来我需要你作为延长县的县令，代理县中的大小事务，不知道你能否胜任。” “抱歉将军，我估计我无法胜任。”出乎意料的是，张山立刻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我虽考取过举人功名，但从未有治理经验，贸然治理这么大的县城显然不行。” 陈正听完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正常，一个菜鸟突然让他身居高位的确不行。 除了张山这个举人之外，还有十来个秀才也被招募过来。他们的经历没有这么离谱，大多都是被南方贼寇肆虐驱赶成难民的。这些秀才勉强可以胜任一些职位，但对陈正看来最重要的职位他们都缺乏经验。 要是陈正是一个大政权倒也无所谓，可以让他们慢慢培养能力。不过显然陈正不是，仅有两个县城随便一点问题都会影响他。 “看样子还是得想办法把延川县那几个大族一块拉上，起码在我没找到足够的寒门子弟之前，他们还是有用的。”陈正无奈的摇摇头，旋即修改了自己的决定。 “既然如此，我会从当地士绅那边寻找其他人选。不过我信不过那些是士绅，所以我需要有人给我盯着他们。所以你就作为延长县县丞，届时给我盯紧然后积累经验即可。” “遵命。”张山对此没意见，立刻接下了命令。 事实上陈正更希望安插自己的亲信去盯着，这样更保险。可惜他刚起家不久，手上就那么几个心腹，而且都需要替他管军队，就只能这样凑合了。 毕竟世间大部分事情都不可能十全十美，只要能达到大体目标，凑合着过就行了。 ………… ………… ………… 而此时，延长县城外的俘虏营里，贺洪武等几个军官已经奉命前来招降士卒了。 在云岩镇作战，陈正总共俘虏了差不多三百明军。这些士卒大多都是卫所士兵，士气低落毫无战心。不过既然被陈正俘虏了，陈正自然要想办法把这些人收编。 而对于这些降兵来说，现在是他们最惶恐的时候。这一伙训练有素的流寇将明军击溃，把他们一路押送到了北方。他们非常害怕这伙流寇会因为粮秣不够而杀了他们，毕竟长官就是这么说的。 不过，贺洪武等人比较温和的态度让大部分降兵们有些意外。 “兄弟们，不要太紧张，我们不会怎么样你们的。”李和负责留守延川县，那贺洪武就是陈正最信任的人，只能由他来主持收编。 不得不说，台下这些士兵卖相把贺洪武吓了一跳。虽然他也是出身卫所，不过因为延绥镇是边关，尚有朝廷补贴，所以日子再差也不至于饿死。 而这群降兵，十个人凑不齐一副甲胄，武器生锈都几乎没法用了。大部分降兵面露菜色，多数一看就知道经常挨饿。 这样的士兵，他们是怎么能忍住不哗变的。 贺洪武很难以相信，不过还是耐下心来跟普通士卒们说道。 “我知道你们是来自卫所，而我们也曾是卫所士卒。军饷被贪墨，口粮被扣押，田地被抢占，平日还经常遭人打骂。” “这样的情况你们就这么甘心吗？为何要忍气吞声，为这样的官府而卖命？古人曾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我们要一直这样受欺负？” 这个时候，武衡阳也顺带开口开始讲述起他们在卫所时的悲惨遭遇。从一开始当大头兵经常遭欺凌，一直说到勤王路上造反哗变。 因为降兵们虽然都是五花八门的惨，但日子都差不多，所以对武衡阳所讲的故事感同身受。当武衡阳讲到他们跟着陈正杀官造反的时候，不少降兵都露出一副痛快的神情。 这感觉就好像你是一个整天受欺凌的社畜，突然看到一本龙傲天小说一样，带入进去感觉舒坦的不行。 但这次对降兵不一样的是，这是一次真是发生的事情，而且当事人就在他们面前。一伙生活和他们差不多的人干了你不敢干的事情还没什么事情，现在邀请你一起来，你敢不敢？ “不用担心自己的家人受牵连，腐败的官府甚至不知道是谁造的反。”武衡阳讲完之后鼓动道， “之后你们会被编入我们，与我们共举大事。你们待遇一开始会稍差一点，训练时期没有饷银可拿。” “不过等到你们训练结束之后，你们会和我们一样，每月可以领一两银子做军饷。而且是由将军派人直发到手上，不用害怕被贪墨。” “难道你们还愿意回到那个卫所里，继续忍受将领的欺凌吗？不如加入我们，最后杀回卫所，将那些欺凌的将领挂到城头上！” 大部分士卒常年饱受欺凌，全都憋着一肚子火，只不过因为他们需要过日子，所以不得不忍下来。现在陈正这边给了更好的待遇，似乎也有更高的理想，显然更具有吸引力。 当然陈正并不给他们选择的机会，在收编会开完之后所有人都会被强制收编。开收编会只要是化解降兵的抵触心理，防止他们还没感受到这边的好待遇就偷偷跑了。 这些降兵虽然因为挨饿受苦身体素质不好，但好歹比流民强一些。而且他们也曾是明军，熟悉明军的训练模式，训练速度也更快速。 与此同时，陈正也在延长县打出了名声，周遭大部分地方都开始传言延川县延长县盘踞着一伙贼寇。他们各个以一敌百，足以抗衡官府的正规军队。如此传言让不少对官府不满的人心向往之，而随着陈正这边士卒的待遇传出之后，不少当过兵的人顿时就按捺不住了。 这可是堪比边军的待遇啊，任谁都心动。 短短半个月，就有上百人跑来延长县投奔陈正，希望加入陈正的队伍。 第四十章 杨鹤的无奈 陈正这边声名鹊起，仅仅靠着一次阻挡明军，声望一下子起来了。陕北不少流亡在外的逃兵都跑到陈正那里请求入伙。 而南方的流寇们也从李自成嘴里得知陕北又冒出来一个新的流寇。他们训练有素，纪律严明，却与朝廷势不两立。 这个消息对流寇头领来说绝对是好消息，这相当于明军自己后院又起火了。他们都是反贼，干的是株连九族的买卖，自然要朋友越多越好，就算失败了也能多拉个垫背的不是？ 只不过在对于陈正的态度上，几个流寇头领产生分歧了。 不沾泥希望领兵北上，绕开延安府从陈正的地盘攻入陕西。而高迎祥则认为那边太危险了，位于延绥镇附近很容易遭到明军伏击。所以秉持着安全的原则，高迎祥希望李自成劝陈正南下来与他们回合，然后彼此配合一起击败明军。 而张献忠的想法就比较简单了，派人送个信交流一下就完事了。陈正在北边可以吸引明军大量注意，他们这边行动也就更轻松了。 几个流寇头子讨论好久也讨论不出啥所以然，只能暂时先派人联系一下，等之后太说。 如果流寇这边是开心，那明军这边就难过了。 其中最难过的，当然要属三边总督杨鹤了。 他原计划在击溃流寇于麟州之后，就想办法进行招抚政策。但是北方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伙流寇，把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他折损了千余兵马进去，可谓是损兵折将。 “彦演，连你也无法击败这一伙流寇？他们这么厉害吗？”杨鹤看着前来请罪的洪承畴，难以置信的询问道。 “禀大人，那伙流寇虽然的确比大部分流寇强，但依然无法和明军匹敌。”洪承畴恭恭敬敬的行礼，随后缓缓开口道， “但是那个流寇的首领非常谨慎，根本不给我军野战的机会。在攻城战之中，其贼寇士气很反常，往往视死如归的进攻。” “不过我全力攻城，的确有能力攻下城镇，覆灭他们。” “那为何不全力攻城？”杨鹤挑挑眉，他倒不相信洪承畴故意放水，这位老部下肯定有他的理由。 “因为损失过大，不能硬攻。”洪承畴轻轻摇摇头，解释说， “我麾下的精兵已经是延绥镇最精锐的部曲，也是用于镇压流寇的主力之一。如果我将兵力投入到毫无意义的攻城战之中，我将会损失惨重。” “如果我的部曲损失惨重，紧靠贺虎臣的兵力我们很难抵挡南方流寇的攻势。所以不能以贪小利而吃大亏，这样是得不偿失的。” “我原本想围城逼着贼寇出城应战，但却因为我的军粮率先耗尽不得不退兵。” “原来如此，你做的很对。”杨鹤沉吟了一番，对洪承畴所说表示赞同。 现在陕西明军都精锐并不多，除了洪承畴的两千精兵之外，也就贺虎臣，杜文焕等几个人还有精锐了。其余的就是地方卫所士卒了，他们虽然比普通流寇强一些，但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还是有限的。 所以几千明军精锐是杨鹤用于镇压的本钱，损失太大杨鹤根本承担不起。 不过杨鹤还有个奇怪的问题，这伙贼寇是哪来的？ “这一伙贼寇不简单啊，彦演查到他们的来历了吗？”杨鹤有些头疼，自从他上任以来，整个陕西局势是越看越差了。 “还没有，不过我可以确定他们肯定是出自延绥镇。”洪承畴语气肯定的说， “他们装束皆为边军的札甲，素质和纪律也绝不是一般卫所士卒可比的。虽然我不清楚贼首穿山甲究竟是怎么煽动这些士卒悍不畏死都造反，不过我可以确定这伙贼寇肯定是参与勤王的军队，中途哗变造反了。” “只是在勤王路上失踪的部队实在太多了，安全回到延绥镇的军队仅有四千多人，不足四分之一。所以想查清他们的身份很麻烦，一时半会估计是没消息了。” “去做吧，此事就交给你了。杨鹤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说道。 “现在贼寇已经遁逃回延水以北，据其县城而守，贸然进攻很可能损失更大。我现在已经命令延安卫安塞卫最好防范，谨防贼寇袭击，如果没有足够兵力的话就先把贼寇围在那里吧。” 原本杨鹤还三次命令延安卫出兵收复县城，结果延安府死活抗命不从，把杨鹤气的够呛。然而他是主管军务，没权力过问延安府，只能就此作罢。 “遵命，某会尽快查清贼首的身份，并想办法剿灭他们。”洪承畴拱手接令道。 洪承畴与陈正的梁子就此接下了，陈正不仅抓了他一个守备，还让他损兵折将，洪承畴不可能忘记这个仇。 “比起北边那一伙流寇，我还是更担心南边。”杨鹤摇摇头，轻轻的在桌子上了陕西摊开地图，看着上面标画的各流寇的运动方向，老眼里满是疲惫。 “我分明用尽了能做的一切，为何陕西局势愈发糜烂了。现在流寇遍地乱跑，整个陕西被打成这样，估计好几年是恢复不了了。” “大人，不是听闻朝廷将会派重兵前来支援镇压流寇吗？他们何时前来？”洪承畴想到前几日朝廷那边发诏书下来，表示因为陕西状况越来越糜烂，将要从辽东抽调精锐前来镇压。 “还没有消息呢，也不知道来不来，真要是来了，估计粮秣压力估计更重了。”杨鹤摆摆手说， “就这样吧，你先下去休整吧，现在这个糜烂局势和这么多问题，一天两天是解决不了的。” ………… ………… ………… 杨鹤的话说的倒没错，陕西的积弊多年，在这个天灾之际全面爆发出来了。随着流寇蔓延陕西大半区域，已经不是镇压可以解决的了。 如果现在陕西突然来上一年的风调雨顺，让百姓能饿不死，那也许还有救。 但老天爷会给气数已尽的大明这个面子吗？ 第四十一章 路遇非法收费站 陈正在延长县收编了降兵三百余，在短短一个多月里又有二百多流亡在外的逃兵投奔而来。 因为前来投奔的人比较多，于是陈正在延长县重新整编了军队。他将现有的八百多士卒重新整编成了十二个百户，每个百户里老兵数量都占主导。之后再从前来投奔的新兵里选出素质最好的士卒编入老兵营里，跟随老兵一起训练。 这些老兵的待遇依然是原样，每日高强度训练，每月有军饷有肉汤，维持最高规格的标准。 至于剩下的新兵，陈正将其编入了新兵营，抽调有才能的军官领导训练。他们的训练强度比老兵少，也没有肉汤喝，每月仅有几十铜钱的安家费。 他们就作为陈正的预备队，作为陈正的后备兵源。当一个新兵训练半年多，身体素质可以勉强跟上老兵之后，才能转为正规军队，待遇才能好起来。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你们还没转正，不享受医疗保险。 这一项制度可以有效保证了陈正的骨干军队的战斗力，也可以防止出现精兵补充不上尴尬局面。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样太消耗钱粮了，这么多新兵训练半年多基本上全是亏本的。不过为了长久的精兵强将，陈正认为这样做很有必要。 这项改变一出，少部分前来投奔的人不满意了，闹着要离开。不过大部分人选择了接受，老老实实的接受陈正的整编。毕竟即使新兵营的待遇也不错，比在外面四处流亡可好多了。 经过一番整编，陈正仅在延长县的兵力扩充到了一千七百多人，其中老兵营一千两百余。如果算上在延川县留守的由李和负责指挥的五百士卒，陈正的兵马已经超过两千人了。 去年年末哗变，今年还没过一半，底下兵力就扩充了一倍有余，这个发展让陈正非常满意。如果再给他一两年发展时间，保不准自己可以连延绥镇一块占下来。 不过现在陈正还需要回延川县一趟，他需要回延川县继续拉投资。 于是，暂时让张山勉强监管一下延长县，陈正带着亲兵就准备赶回延川县。 因为延长县和延川县现在已经属于自己了，附近的豪强士绅全都暂时屈服，陈正不认为会有什么危险。而且为了赶时间，陈正并没有带大部队，只是在三十多个亲兵的护卫下准备赶回延川县。 结果，在中途的路上，陈正就被一伙土匪拦住了。 “此处是我们家的地盘，想要从此处经过，必须留下过路费！”几十个装备捡漏，但是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土匪拦在了陈正的前面，其领头的极其嚣张的说道。 “你们的地盘？”陈正被拦住了倒不害怕，他三十多个装备精良的亲兵，这倒威胁不到他。不过显然陈正没想到自己两个县城之间竟然还有土匪盘踞。 “没错，这延川县和延长县之间的道路，向来都是我们黑狼寨的地盘。所有经过此地的商贾都要向我们付过路费。”土匪头子摆摆手的说道，语气突然软了下来。 因为他这个时候接着月光也发现了陈正那边的人清一色的札甲。从装备和人数上来看，这一次劫的人可能有点强，于是他有些怂了。 “不过看你小子身边亲卫不少，估计是新来的高官吧？我这一次就给你个面子，不收你银子让你过去，不过下次就没这么好了。” 说着土匪头子开始小心后撤了起来，看的陈正差点笑出来。 “黑狼寨？有点意思啊。”陈正看着逐渐让出道路的土匪们，嘴角略微抽搐了两下，心中疯狂吐槽起来这伙土匪的胆量。 也就欺负欺负护卫少的小商贾了，一看到硬茬子就怂。 不过自家地盘中间竟然还有一伙土匪长期盘踞，陈正心里有些不满意。自己就这么点地盘都不稳定，那以后地盘扩大了可就不好办了，必须想办法办了他们。 陈正的亲卫装备非常好，训练有素，这伙土匪显然不敢强要陈正过路费。陈正带着亲兵就这样大摇大摆，安全的抵达延川县。 在路上，陈正还派人拉住几个行人，询问了黑狼寨的情况。 黑狼寨的土匪据说曾经也是正规明军，因为实在混不下去了，一百多人杀官逃亡。只不过他们胆子小，不敢硬钢官府，而是盘踞在了两个县城之间，勒索过往的商贾行人。 因为黑狼寨的地盘是两个县城之间，属于三不管区域，加上两边也都没什么兵力，也就没管他们。官府的无视给这伙土匪更大的胆量，经常大白天拦路抢劫。 “让新兵营训练两个月，就直接调兵力剿灭这伙土匪吧，老是让他们占在这里实在是影响交通。”陈正明白前因后果之后，很快下达了结论。 这延川县和延长县是我的地盘，哪怕是建收费站也得是我来建。一群土匪非法的在我的地盘收取本该属于我的银子，完全不可饶恕！ 带着这样的怒火，陈正已经给这一群土匪下了死亡判决。 到达延川县城下，李和已经在门口迎接了。作为陈正最信任的人，李和完好的替陈正镇守住了县城。 “将军，恭迎将军回归！”李和态度端正，拱手说道。 “不用这么拘谨，放开一点。”陈正笑了笑，拍着李和的肩膀道。 “你没辜负我的信任，并没有让延川县出现大的骚乱。” “还得感谢附近士绅配合，不然我真不一定能行。”李和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也笑了起来。 “将军，你出发之后延川县有两个家族有图谋不轨之意。可惜因为赵家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于是强硬的把他们覆灭了。” “是吗？这么说你小子在我不在的时候带人去打土豪了？”陈正笑呵呵的说。 “土豪不至于，不过的确缴获颇丰。”李和老老实实的回答。 “之后听闻将军您逼退明军的消息之后，延川县就没人敢闹事了。最近半个月不断有人前来投奔，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只是暂时收拢起来，等您回来做决定。” 第四十二章 士绅下注 “前来投奔的有多少人？”陈正并不意外，肯定有很多人来延川县投奔。 “得有两百多人吧？”李和挠挠头，沉思了一下回答。 “当然更多的是流民，自从得知我们这边有粮食吃之后，每天延川县外都聚拢大量的流民。” “他们堵在门口不愿意离开，有不少人饿的皮包骨头。因为我看府库粮秣还算充裕，所以我就擅自开了两个粥棚先赈济流民了，还请将军责罚。” “没事，你做的很对。”陈正并不生气，他轻轻的拍着李和的后背道， “流民前来乞讨，如果不施舍点他们很有可能暴乱，你的做法是对的。” “多谢将军。” “不过这么多流民，我估计一直这么赈济也不是事啊，消耗太大了。”陈正看了一眼粥棚的方向，发现流民数量似乎有些庞大了。这些流民居无定所，四处逃难，是一个很不稳定的因素。 而且陈正手上余粮虽然还有，但是未来消耗粮秣的速度回非常快。所以陈正不能一直白赈济，他必须得把这些流民调动起来，哪怕是修修道路也比这样吃白食好。 “对了，将军。”这个时候，李和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向陈正禀报道。 “自从您战胜明军，夺取延长县的消息传回来，赵家主就天天派人来询问您什么时候回来。就在昨天他还派人前来询问，表示等将军您回来之后，必有大礼。” “大礼？”陈正愣了一下，旋即沉吟起来。 “既然这样，你派人去通知他一声吧，就说我陈正又回来了。” ………… ………… ………… 赵家来的速度出乎陈正预料，陈正刚到县衙坐下，水还没喝一口，赵家的人就已经到了。领头的正是赵家主，身后还跟着赵文源等好几个赵家的族人。 “陈将军，某前来祝贺将军旗开得胜，战胜了明军。”一见面，赵家主立刻恭维起来，态度非常友善。 “不过是小打小闹，明军主力尚在，对我的威胁还是很大的。”陈正淡淡的回答，他的确打不过洪承畴，要不是洪承畴粮尽退兵，那完蛋的可就是他了。 “这一次我的兵力损失也不小，估计得需要休整一段时间。” “哪有哪有，将军披坚执锐，伐无道，诛暴明，岂有不胜之理？”赵家主带着笑容，恭恭敬敬的说道。 “将军为天下黎民百姓而战，我赵家愿意助将军一臂之力。虽然家业甚薄，但依然有些许余财，某愿献出半数家产支持将军，之后将军若有什么命令，可尽管吩咐。” 这让陈正有些惊异的看向赵家主，这一番话可不简单啊。 一下子献出半数家产，还表示陈正可以尽管吩咐他们。赵家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们要与陈正绑定，在陈正身上下注了。 没想到自己死守了一波城池，把洪承畴逼退之后让这些地主态度完全大转变了。 当然这还没完，赵家主很快继续说道， “当然将军要干大事，只有我们赵家肯定不够。延川县附近的士绅都认为将军是能干大事的，我们共同筹款筹粮，将军之后有什么吩咐，都在所不辞。” 好家伙，士绅下注都喜欢拉帮结派是吗？ 不过赵家前来效忠倒是让陈正省下不少麻烦。原本真正都打算再聚一次士绅，然后吓唬一番让他们加入。结果自己这边还没开口，士绅自己就挤上车了。 “既然赵家主有此意，某也不寒了大家的心，我正好有几件事情想麻烦各位士绅。”陈正也不客气，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 “我现在正在招募天下义士，准备大扩军队，正缺甲胄兵器，不知赵家主可有路数？” 赵家主沉吟了一番，旋即回答道， “我赵家甲胄也不多，不过我会联系所有士绅一起给将军捐赠。不过将军若是扩军数量巨大，倒不如直接从晋商哪里买。” “晋商？”陈正微微一怔， “赵家主可认识晋商的人？” “有一定的合作，要是将军想要与其合作，某可联系他们。”赵家主回答。 这个时候山西的晋商已经发展很庞大了，在大明各个地方都有商会。而且晋商完美的阐述了，什么叫真正的资本家。 对晋商来说，他们是没有国籍的，只要能赚钱的买卖，他们都是来者不拒。他们常年通过偷渡的方式把大量稀缺资源卖到后金和蒙古，又从关外偷渡稀缺资源到关内卖。他们时常会把粮食卖给流寇，只因他们手上可以赚到银子。 一句话，不管你是外族还是流寇，只要你能让他们赚钱那就是他们的朋友。 而晋商可以说所有商贾里面最强的，走私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所以陈正认为自己可以和晋商联系一下。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赵家主帮忙了。”陈正点点头，随后开口继续说道。 “现在是已经拿下延长县城，过不了多久我将会北伐占据清涧县。但是现在忠于我的官员并不多，我希望士绅可以有子弟来给我帮帮忙。” “这个好办，将军需要我等必定会完成。”赵家主回答。 陈正之后又提了几个要钱粮的小要求，赵家主统统答应，豪爽的态度让陈正都惊异不已。 延川县的士绅们看样子铁了心要押注陈正，不惜大出血赞助陈正。这样也正好，有了士绅的人脉和资源支持，陈正发展也更迅速。 手上有钱有粮了，陈正就可以把自己穿越者的优势发挥出来了。 ………… ………… ………… 从陈正那里出来，往赵家庄园走的时候，赵家主瞥了赵文源，淡淡的开口道。 “文源，估计你应该很奇怪，为什么我在得知陈正击败官兵之后，立刻要这么快下注吧？” “全凭父亲做主。”赵文源依然是一副带孝子的模样，非常顺从的说。 “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跟你说一下吧，毕竟，要是押宝押错了，我们赵家就要万劫不复了。”赵家主这一次没有继续隐瞒下去，而是准备详细跟自己的儿子解释一下。 “这该死的世道，终究是要赌一把的。” 第四十三章 银子大于一切 “这该死的世道，终究是要赌一把了。”赵家主微微摇摇头，赵文源看到父亲神情上带着疲惫。 “这几年老天爷不给活路的机会，年年天灾。我们赵家好歹还算有点家业，但也是年年收成不好，都有入不敷出的迹象了。” “我们赵家都这样了，这天下还会安稳吗？” “况且，自我当上家主以来，这官府越来越烂，整个天下也是愈发混乱。尤其是前几个月，陈正领兵逼退延绥镇巡抚洪承畴的时候，我就明白这大明啊，估计是真要乱了。” “接下来将会是一场乱世，而我们想要活下去，终究得赌一把。赌赢了，我们全都有从龙之功，家族可一步登天，如果输了，那就万劫不复了。” “父亲，我们尚未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想这么妄下定论……”赵文源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说道。 “我不是在质疑父亲的话，我只是……” “无妨，既然你好奇我也跟你说说吧。”赵家主摇摇头，表示没什么事情。 “洪承畴统率是整个大明少有的精锐，却在一个镇子附近被逼的退兵。无论陈正用了什么手段，他肯定是比南方那些流寇强的。” “连洪承畴都被逼退了，这官府一时半会也就拿陈正没办法了。” “陈正虽是一介流寇，但从其练兵之法和士兵对其的爱戴来看，他绝对是一个人才。更何况延川县现在就在他控制之下，除了他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按照陈正现在的实力，实际上不足以让赵家动心拼命下注。不过相比于锦上添花，雪中送炭自然更能赢得好感，所以赵家主决定赌一把。 想赌一把的并不只有他一个，延川县不少士绅都选择了下注。部分不愿意参与的家族，在看到王家的下场之后，也不敢独善其身。 当然，赵家主肯定不可能不留后手，他还得准备好如果失败了该怎么给家族留下一丝血脉。 “文源，这一次去太原联系晋商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赵家主沉吟了一番，做出了决定。 “我会给你足够的白银，届时你在太原置办一份家院，我会拜托晋商李掌柜教你如何经商。如果陈正失败了，赵家覆灭，你就是我们家族最后的血脉。” “如果陈正没有失败，反而越做越强，你在外也可以帮衬一把。” “全凭父亲做主。”赵文源回答道。 赵家主看着自家儿子，微微叹了口气，眼底闪烁着苦涩。 “接下来，就是赌博时刻了。” ………… ………… ………… 延川县士绅在几天时间，就把陈正索要的粮秣和白银送了上来。同时到来的还有几个大族凑出来的二百多副札甲和武器，虽然看上去很旧了，但终究还能用。 于是在延川县，陈正把前来投奔的两百多新兵也编入了新兵营，作为主力的预备队。如此一来，陈正的老兵营就扩充到了十八个百户，新兵营有七个百户，总兵力高达两千五百多。 当然不要以为兵力多就是好事，有时候可能是让你破产的诱因。 两千多士卒，每月光军饷就得发近两千两，数额庞大的让陈正心头都在滴血。同时高强度的训练让陈正粮秣消耗速度提升了三倍，从地主哪里要来的牛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每一天粮秣的损耗陈正心惊胆战。 而且因为人多了，陈正之前的不少短期政策都必须得修改了。 首先就是陈正需要另设两个千户，替他分担压力。不然他一个人负责管理二十五个百户，能直接把他累死。 千户的人选倒不难，陈正直接把李和以及贺洪武提拔为新的千户，各自管理九个百户。新兵营依然由陈正亲自管理，防止预备队出问题。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发军饷的问题，这是关系到陈正地位的。 之前发军饷都是陈正亲自监督下场监督各级军官发放。有陈正亲自监督，各级军官没几个敢在陈正眼皮底下伸手的，军饷也基本没出现贪墨。 但是现在总兵力有两千余，分别驻守在两个县城，陈正就没有那么多精力亲自去监督。 没有陈正亲自监督，下面的军官可操作的空间可就太大了。一旦军官开始从中捞钱贪墨军饷，那陈正的军队战斗力可就暴跌了。 为了防止让自己的军队和变成和明军一样，陈正必须得想办法开创新的打法。 历史上解决这个难题的办法有不少，最简单的就是成立一个专门负责后勤和发军饷的部门。这个部门直接听命于陈正，不管是发军粮还是发军饷，都由他直接负责管理。 这样一来，军饷可以直接绕开各级军官，直接发给基层士兵，让军官不可能有机会在军饷上伸手。同时在发军饷的时候，潜移默化的让士卒坚信，他们有军饷全是因为有陈正的领导，防止士卒跟随军官叛乱。 这和后世袁大头教育士兵他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坏处就是，一旦你没钱发粮饷了，那士卒也不用想别的，全是你这个领袖的原因。届时有野心的军官稍微煽动一下，军队哗变就很容易出现。 所以如果陈正要这样做，陈正就必须让军饷不亏空，绝不欠饷。 但是想做到这一点，仅仅靠两个县城的赋税肯定是不够的。说直白点就是，陈正 “赚钱啊，赚钱！现在银子大于一切啊。”陈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能理解钱的重要性了。在前世你没钱了，生活质量会大幅度下降，会遭人看不起，但现在要是没钱了，陈正可就真没命了。 当然陈正不是没想过像后世那样搞一只有信仰可以自主拥护自己的军队。但是想想自己现在的条件以及能力，还是赚钱更简单一些。 ………… ………… ………… 赵家派出长子赵文源带着几个随从出发，前往太原联系晋商。 事实上晋商有很多家，其中最着名的八家就是后来的满清八大皇商。 而很凑巧的是，赵家所联系的晋商，正是范家。 第四十四章 晋商谈判 赵文源来到了太原，并找到范家在太原的分部。 范家的商会分部遍布天下，而其商会总部在张家口。范家现任家主就是大名鼎鼎的范永斗，大明第一走私商人。 赵家曾与范家进行过走私贸易，将粮食卖给范家，再由范家走私到关外。这期间赵家主结识了范家商会在太原的总掌柜范文彦，彼此都有一定的联系。 赵文源的前来拜会一开始并没有引起范文彦的注意。他和赵家主虽然关系不错，不过也主要以商业关系为主。 不过赵文源带来的消息，让范掌柜一下子感觉到了商机。 “你是说，现在延川县和延长县已经被一伙流寇控制，而这伙贼寇希望与我范家做贸易？”听完赵文源的话，范掌柜微微挑挑眉， “我怎么知道，这个穿山甲是否真心与我们合作？你要知道，跟流寇做贸易是违法的，其中风险非常大。” “范掌柜放心，穿山甲绝对可以给商会带来可观的银子。”赵文源离开赵家之后，很快就适应下来，他见到范掌柜的神情之后立即说道。 “现在延长县和延川县士绅多与其合作，其手上银两岂止十万两。况且其麾下兵力足以对抗明军洪承畴部，未来有继续扩张的前途。” “是吗？”范文彦没表明自己的态度，不过赵文源可以听出来他正在思考这个建议。 “这个穿山甲想从我们这里买点什么？粮食？武器？又或者是官府的情报？” 范文彦沉吟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问道。 “这个我不清楚，我只是代之传话的。”赵文源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这个只有陈正自己清楚，连陈正的心腹也不清楚。 “此事重大，我做不了主，我得上报家族询问。”范文彦摇摇头道， “不过我想家主应该不介意多一个客户，只不过走私很麻烦，价格方面就比较高了。” ………… ………… ………… 范文彦很快吧这件事上报给了主家，没几天主家就回复了。 范家主范永斗可是一个一分钱就都不能少赚的主，自然直接同意了。范文彦被任命为去交涉的人，跟陈正谈妥贸易条件。 得到主家的准许之后，范文彦立刻带人马不停蹄的赶往延川县。 此时明军已经开始准备对陈正进行封锁了，只不过这些封锁对范家来说形同虚设。他们都可以买通边将，把粮食卖给关外的蒙古人，这点封锁算什么。 稍微花了几两银子，范文彦就顺利的进入了延川县境内。 当范文彦抵达延川县城下时，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他看到大量明军穿着的士卒在城池附近巡逻，城头上大量百姓正在修缮城池。在城池附近的田地里，有大量农民还在安心耕种，一副井井有条的模样。 这tm是流寇盘踞的地盘？怎么看着这么古怪呢。 范文彦心里犯嘀咕，该不会这几天时间流寇穿山甲被明军灭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范文彦随手拉住一个农民，向其询问情况。 “这位兄弟，此处可是延川县？”范文彦一副友善的笑容向老农询问道。 “自然是延川县。”那个农民有些不解的看了范文彦一眼。 “那现在延川县里是谁说了算啊，我是一个来自山西的商人，有些不了解情况。”范文彦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小心点询问道。 “自然是陈将军说了算了，难不成还能是哪个只会收税的官府吗？”这个老农冷哼一声，摆摆手说道。 “要不是陈将军，我们估计都得家破人亡。也就陈将军来了，免除了大部分苛捐杂税，还打了地主把土地借给我们这些小民，不然我们早就饿死了。” “对了，来延川县做生意，千万别说陈将军的坏话，不然城里那些士兵能把你打死的。” “是这样吗？”范文彦挑挑眉，沉思了起来。 看样子这个穿山甲在延川县威望不小嘛，而且地位非常巩固。 在沉思一番之后，范文彦才带人进城前去拜见陈正。在经过城门的时候，范文彦还听见几个站岗都士卒的窃窃私语。 “将军要把延川县的城墙再修高五尺？” “是的，我听我管理难民营的朋友说，将军的意思是把那些难民调动起来，不让他们一直吃白饭。” “至于为什么要修城墙，听说将军要打造什么刺猬什么的，咱们也听不懂。” “算了，将军那么伟大的一个人，其做事岂能是我们可以理解的？” “也对。” ………… “这个陈正看样子不是一般的贼寇啊，假以时日没准真能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呢。”范文彦仔细观察了一下延川县，不由自言自语道。 他也曾跟其他流寇做过生意，那些流寇所到之处，尽是奸淫掳掠，流寇内部几乎没有纪律，各个都是大盗悍匪，而陈正这边的场景却是少有。 观察了一番，范文彦就决定带人去县衙拜见一番陈正，看看这个能在明军眼皮底下割据的人是何方神圣。 范文彦的拜会传到陈正手上时，陈正正在规划城外属于自己的土地怎么耕种。 在几次打击反抗士绅的行动里，虽然大部分土地都被其他士绅兼并了，不过还是有不少土地归了陈正。在这几日，陈正将自己所有的土地借给贫困的流民耕种一年。 再往后就得需要交佃租了，而且种什么就全是陈正自己说了算。 在陈正规划的时候，守门士卒进来汇报晋商代表前来拜会。 “来的这么快吗？这伙商贾动作可真快。”陈正有些意外，立刻发下狼毫笔说道。 “请他们进来吧。” 范文彦很快被士卒带进下县衙里，然后看到了一个年轻的有些不像话的青年坐在正位上，显然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穿山甲陈将军了。 “某乃范文彦，是范氏商会太原分会的掌柜，受家主之命前来与将军商讨合作。”范文彦拱手行礼道，态度非常恭敬。 毕竟身为一个商贾，他自然需要对每一个客户都也极好的态度。 第四十五章 贸易 范文彦有非常好的态度，他一见面就对陈正一番流畅的恭维。 但凡做商贾的，只要不是搞垄断的，一般都是八面玲珑。作为商人如果不圆滑，那就很难有合作者，赚钱就更是痴心妄想了。 所以即便陈正只是一介小小的反贼，范文彦依然用最好的态度去交涉。 双方进行了一番恭维，先把关系拉的稍微近一点，之后才是谈论合作的事情。 这一次因为希望进行贸易是陈正提出的，所以陈正率先开口说道， “我想范掌柜也看见了，我这里地处陕北，土地贫瘠且稀少，非常缺乏粮食。所以我希望从范氏商会收购粮食，以准备过冬的储粮。” “粮食啊……”范文彦并不意外，只是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 “陈将军，我想您也知道，现在整个北方都极其缺粮，各地都在闹饥荒。整个北方粮价飙升，而从南方运粮过来成本太高，我们商贾在路途上损耗非常大……” “价格可以谈，听说你们也卖关外女真人粮食，我绝对可以出比他更高的价格。”陈正直接了当的说道。 整个崇祯年间，范氏商会把大量粮食走私卖给了满清和蒙古人，赚取了大量利益。这就出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大明北方分明饿殍遍野，而商贾却可以一马车一马车往关外卖粮。 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女真人给的太多了，让商贾心动了。 不过能出的起高价的不只是女真人，起码现在陈正也可以高价买粮。 陈正这个时候想大量买粮，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史书上记载，这几年陕北的天灾可能有点多。 前两年的陕西大旱就不说了，而崇祯三年，陕北依旧大旱。到了明年，也就是崇祯四年，夏季全陕大旱，冬季陕北大雪…… 这些天灾陈正是看得见的，并非是虚构。自从他控制延川县半年多，这里没下过一次雨，各士绅也曾向他汇报过，近几年天气过于干旱，加上土地贫瘠，粮食多年一直歉收。 虽然陈正已经打算想办法改革农业了，但是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成功。所以最好趁现在粮价还没贵到离谱的时候，拿自己还算宽裕的银子多屯点粮秣以备后患。 范文彦轻轻摇摇头，淡淡的开口说道。 “白米每斗一百五十钱。” 一听这个价格，陈正刚喝下的茶水差点喷出来。 白米一斗一百五十钱？这价格比现在北方的粮价高出了整整一倍，简直宛如抢劫。 同时范文彦还补充上了一句， “而且因为我们运送走私都需要成本，所以估计卖给您的话每斗米还得多加十钱。” 奸商！真tm是奸商！ 陈正心中已经把范氏商会骂了好几遍了，要不是他没别的选择，陈正真有可能忍不住叫人把他赶出去。 但是，现在主动权在范氏商会手上，而陈正的确必须要买粮。如果买的晚了，过上半年估计这粮价比这还高。 陈正倒是想讲讲价，不过范文彦却坚持不降价。其表示这基本就是他们卖给关外女真人的价格，实在不能继续降了。 “行，一百六十钱每斗米可以接受，我们买了。”陈正咬着牙接受了这么高的价格，感觉心头血都快滴光了。 “不过我还有个要求，是需要几种作物的种子，不知范氏可否卖给我？” “将军要买什么东西？没有我们范氏没有的东西。”范文彦谈妥了粮价，心情顿时愉悦起来，听到陈正的话立刻说道。 “我要棉花，玉米以及红薯的种子，这些都是我现在急需要的。”陈正道。 “玉米？红薯？将军所说的是玉蜀黍和金薯吧？”范文彦听到陈正的话愣了一下，不过见多识广的他很快反应过来，立刻说道。 明朝时玉米有各种称呼，棒子，珍珠米，玉蜀黍等。而范文彦曾见过此物，范氏称之为玉蜀黍，据说是一种产量比较高的作物。 至于红薯，是万历年间传入大明的，只不过现在只有南方部分地方种植。范文彦有些奇怪这么一个生活在北方，从未去过南方的人怎么会认识这两种东西？ “这两样的种子并不难搞，如果将军愿意付一定的银两，我保证可以给你安全运到延川县。”虽然不好奇，不过还是生意更重要，范文彦立刻回应道。 之后陈正还提出了购买甲胄，只不过范文彦给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资金感觉不大够的陈正只能作罢。 陈正与范文彦交涉了两个多时辰，主要就是围绕着价格问题争论。只可惜陈正终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面对一个经商十几年的老算盘，最后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陈正很无奈，他都恨不得直接抽刀砍了眼前这个老奸商。陈正所有要买的东西他给的价格都远高于常规价格。因为陈正没有其他的门路，也找不到自己走私的办法，陈正只能被他们拿捏。 果然资本家都是该上路灯的……呃，大明好像还没有路灯，也难怪资本家这么猖狂。 要不开创一下新打法，以后把资本家挂在城头上吧。 范文彦还不知道陈正已经开始考虑怎么给他们送终了。他对这一次谈判很满意，如果这一项谈妥了，将会是一笔十多万白银的交易。这对于整个范氏商会都算是很大的一笔交易了，范文彦甚至感觉自己可以借此业绩在家族地位刚进一步了。 陈正就很不满意了，这购买的所有东西价格高的离谱。他好不容易存下的一点白银这一下就花掉了大半。 不过范氏还算要点脸，立刻承诺只要陈正要的货少一点，他们会双倍赔偿陈正。虽然不知道范氏会不会真陪，起码有一层保证不是。 商贸好不容易谈妥了，陈正就立刻询问范氏什么时候可以把粮秣运过来。要是范家拖个半年，届时粮价再次飞涨，很难说范氏会不会借此再敲诈一笔。 好在范文彦不会预知未来，他见到陈正心急，于是沉吟了一会说道。 “如果陈将军着急，正好我们范氏商会在太原还有现成的粮秣秣可以一个月内运到。” “至于其他的种子之类的东西，恐怕得等一段时间了。” “现成的粮秣？范氏在太原怎么还有现成的粮秣？”陈正有些奇怪的问道。 “哦……那是原本要卖给关外女真人的，既然将军急着要，可以让那群蛮夷多等几个月。”范文彦耳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第四十六章 冶铁承包 听到范文彦的话，陈正不由嘴角抽搐了两下。 自己抢生意抢到了皇太极头上，这……算是为民族做贡献了吧？ 只不过等到给皇太极交货的时候，估计粮价能飙升不少，皇太极估计得多花点钱了。 一想到可以让建奴多出点血，陈正顿时感觉非常满意。 不过对于晋商的宰客行为，陈正依然很不满意。但也没有办法，陈正现在需要晋商的商路以及人脉，除非陈正可以培养起一个独当一面的商会，否则他只能继续依赖晋商。 谈妥之后，陈正只留了范文彦一天，范文彦就带着人离开，尽快回去调派物资。在晋商走之后，陈正仔细算了一下，这一下子就花掉了大半的银两。而剩下的银两，陈正还需要省吃俭用，留下很大一笔银两来准备给军队发军饷。 现在花销大的吓人，而陈正的进项却很少。陈正要是不尽快找到赚钱的路子，要不了多久就得破产。 “棉花等作物的种子短时间可能用不上了，想要赚钱还得想其他的办法。”陈正沉思起来，这个时候他开始考虑自己前世有什么可以用的技术能现用。 很快，陈正就把目光看向了重工业的基础产业——冶铁。 在明朝时，冶铁技术已经相当发达，各地都有大量的钢铁冶铁工坊。即便现在是明末，明朝的钢铁产量依然是世界最高。 而陈正发展冶铁工业还有一定的优势，那就是地理位置。 陕西南部有很多铁矿，距离近且运输轻松，原材料易得。而其北面就是边关，关外的蒙古人对钢铁的需求趋近于无限。 只要能把钢铁冶炼出来，并想办法买通边关，把钢铁走私到关外，很容易就能从蒙古人手上卖个好价钱。 至于蒙古人获得大量的钢铁和武器之后会不会威胁明朝统治……短时间就不在陈正考虑范围内了。 一念之下，陈正当天就赶到兵工坊，找到了老工匠韩究来商讨扩大冶铁生产的问题。陈正向韩究提出了他打算扩大冶铁产业，并大量锻造钢铁的想法，而韩究却表示办不到。 “将军，这很难办到。”韩究连连摇头，并向陈正答复道。 “我现在的人手仅有几十人，也就勉强够维持现在的甲胄箭矢生产。根本腾不出足够的人手来扩大钢铁产量了。如果将军想扩大生产，我这肯定会耽误武器的锻造。” “我可以多拨给你足够的人手，你可以培养更多的人手来锻造。”陈正摸了摸下巴，思索着说道。 “培养学徒也是需要时间的，我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啊。”韩究有些无奈，他摊了摊手道， “更何况即便能培养起那么多学徒，我也未必指使的过来，短时间想扩大生产还是很麻烦……” “好了，我明白了。”陈正点点头，基本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他沉吟了一番，拉住了韩究的手询问道。 “我记得你曾经是榆林卫的官营工坊的工匠吧？按照这么说你曾经是官府的工籍，地位应该不算很高吧？” “是，某祖上三代都是铁匠，将军问这个干什么。”听到工籍，韩究就有些不高兴，不过面对顶头上司还是硬着头皮回答。 “那不知道韩究先生可有光宗耀祖的想法呢？”陈正挑挑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 “光宗耀祖？将军的意思是？”陈正的话让韩究宛如革命后的路易十六，摸不着头脑。 “我现在就宣布，你韩究，之后就是我穿山甲的冶铁承包者了。”陈正露出一副笑意，淡淡的说道。 “从现在开始，我将拨给你白银五千两，而整个工坊现在就交给你来管理，工匠任免都由你来说了算。不过这个是有期限的，你只有三年的管理期限，我称之为承包。” “这三年里，我将不再过问你任何生产，只会给你提供铁矿石并收取钢铁和甲胄。” “不过这中间的提供和收取，我不会白拿，我会给予你分成收益。你每生产一斤熟铁，其收益都有两成归你工坊所有。” “工坊可以归你承包三年，只要你的冶铁足够好，我甚至可以给你延续时间。” 陈正的一番话信息量非常大，让这个老工匠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他一直等到陈正说完小半天，还呆愣愣的没回味过来。 但等韩究反应过来，理解陈正的话之后，韩究差一点昏过去。 整个工坊三年内全都由他管理，陈正还无偿给他提供初始自尽最大，基本上是把整个工坊要白送给他一个人了。 当然最让韩究难以置信的是，原材料，初始资金全都是陈正出，无偿借给他管理，等到收益的时候还给他分成？ 冶铁炼钢向来都是暴利行业，尤其是他们靠近边关，卖到关外根本不愁销路。而陈正甚至愿意把这庞大的利益分他一部分，绝对是前所未有的。 “将……将军，您说的是真的吗？”韩究难以置信，他根本不敢相信，这种情况他从未听说过。 陈正笑着拍了拍韩究的肩膀，淡淡的说道， “我知道你出身工籍，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是低贱之人。我相信你肯定也不愿继续受人歧视，一直以来只做一个劳苦的工匠吧？” “现在一个可以光宗耀祖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你可以选择悄咪咪的带着我给你的五千两白银跑路，远走高飞。 “只不过现在整个大明都乱成一团，五千两白银最多只能让你有几十亩田地。而大明的官僚腐败你应该清楚，你届时能不能守住这点家产都是个问题。” “而如果你自己用心去经营工坊，卖出多少你就赚多少，能攒多少钱全看你个人能力了。” “选择交给你了，明日我就撤回工坊的管理，差人把白银送到工坊。届时你究竟能多赚多少，全看你的选择。” 说完，陈正也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又拍了一下韩究的肩膀转身离开。 陈正走后差不多过了两炷香的时间，韩究才重新回过神来。不过这个时候他的眼神不再有之前的怠懒，而是变得炯炯有神。 “快，去请个识字的先生，我要给榆林卫的老朋友写几封信！” 第四十七章 欲望是第一生产力 “将军，您这样做，不害怕那个工匠带着银子跑路吗？”离开工坊之后，陈正的亲兵队长苏五在犹豫了半天，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五千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对于一个工匠来说诱惑还是很大的。万一他带着银子逃走了，我们根本抓不回他来。” “说实话，我也心里没底，不过我必须这样做一次。”陈正对待自己的亲兵心腹还是比较诚实的，他淡淡的回答道。 “的确，韩究卷款跑路的可能非常大，所以这些天我肯定得派人盯住他。不过只要他不选择跑路，那之后他会发挥自己最大的可能去生产。” “我……不懂。”苏五挠挠头，有些理解不了。 “不懂就算了，自己慢慢想。”陈正摇摇头，跟胎教毕业的士兵讲解这中间的逻辑，就好比给教母猪上树，困难相当大。 “总之你只需要知道，永远不要小瞧一个人的欲望就行了。” 这一次创新的搞出工坊承包政策也是陈正的无奈之举。他从韩究的话里可以听出来，韩究可能是有办法解决，但是不想去做。 毕竟韩究自己也只是一个打工人罢了，每天领着工资干活。 所以即便他这个老师傅教再多的学徒，给工坊创造再多的收益，他也得不到多少好处。若是之后太多学徒出师，反而他这个师父的饭碗要丢了。 更何况教一个徒弟实在是太累了，韩究可不想费劲去干没收益的活。 这也是陈正不得不选择承包制度的原因。 把整个工坊全部承包给韩究个人，把这个资深工匠从打工人提升为了老板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这样能赚多少钱全看韩究自己，这样韩究的积极性就上来了。 要知道，陈正一口气分给他两成的分成，这个分成足以让他完成阶级跨越。理论上只要韩究无限提高产量，他的收益就也就无限提高了。 当然，韩究也有可能带着初始资金直接跑路。毕竟哪怕只有五千两白银，对于一个工匠来说也是巨款。 这就是陈正抛出的两个选择，让韩究自己去选。只要他愿意选择接受陈正这个建议，自发去管理工坊，那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这是陈正的一次尝试，一次对制度的改良的尝试。 如果成功了，陈正就可以把承包制度复刻到其他方位。 而如果失败了，陈正就得老老实实去搞官营工坊了。 陈正坚信，欲望是第一生产力，无论是什么欲都一样。 即便在后世，有些青年为了找学习资料可以自己想办法找出几十种翻墙技巧，更何况是这古代，关系到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呢？ 显然韩究也并没有让陈正失望，他选择了赚更多。在当天晚上陈正就听说韩究开始差人写信，开始想办法联系自己之前的一些熟人了。 之后几天，韩究宛如永动机一般，开始疯狂干活。他短短几天时间招了一百多个学徒，白天打铁晚上教徒弟，每天干活一直到半夜三更才罢休。 这样的势头让陈正很满意，这样他就不需要付出大量精力去管理工坊了。不过陈正依然有很多事情要忙，比如官员吏治。 这些天士绅倒是出了一些常年在庄园村镇管理的子弟来到县城任职，只不过效果并不好。这些擅长管理庄园的人才并不适用于管理县城，县衙经常出现一团糟的情况。 “这伙士绅平时是怎么管理村镇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真是废物！”陈正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原本以为招募一些士绅就可以了，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而且陈正还发现，反而是被陈正认定为腐败官员的县丞可以完美的落实陈正的吩咐。很多让士绅手足无措的事情转给县丞之后，很快就迎刃而解。 这个奇怪的现象让陈正很奇怪，他因为不了解大明官场，所以很难理解这个现象的原因。 不过陈正不和其他上位者一样，陈正敢于亲自去询问。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县丞可以高效完成任务之后，陈正亲自找到县丞询问了一番。 县丞倒没敢隐瞒，而是全盘解释了他能把政务处理好的原因。 县丞能处理好政务并不是他自己能力有多强，主要还是靠着他手下的一班师爷。 明朝时期的官员大多是考科举上位的，一个县令一开始往往都是读死书的书生罢了。这种毫无地方治理经验的官员上位根本无法干活，所以大多数时候明朝官员都会养一班师爷来替自己处理政务。 师爷，相当于现在的秘书，这些人大多都是有当官经验，有一定专业知识的人。他们可能是落榜秀才，也可能是多年的小吏。 师爷不属于官府编制，但是却是最有用的官府成员。他们有管财政的师爷、记发条的师爷、辅助行政的师爷、甚至有的大官还有代写奏折的师爷。 毋庸置疑的就是，师爷才是明朝地方干实务的主力，而那些官员大多都只是做做决策就可以了。而这些都是明朝官府的潜规则，陈正压根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而这个县丞也是如此，他底下养着七八个师爷，这是他能轻松处理政务的主要原因。而那些士绅大多都是管理乡镇农民，自然没能力负责县城事务。 你给县长的活，让村主任去干肯定干不好啊。 在县丞的解释之下，陈正这才明白自己的问题所在。 “所以将军，您要是想找人干活，最好去找一些师爷来顶替。他们都有干活的经验和能力，比那些村子里的里正靠谱多了。”县丞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知道您想整顿吏治，不过以士绅的能力和那些落魄举人的能力，我想也的确办不成什么事情。” “也就是说，我需要找干活的官员，不应该找士绅，应该寻找师爷？”陈正摸了摸下巴，沉思良久说道。 他是之前还真不了解这些门门道道，要不是县丞告诉他，陈正这辈子都还在做蒙古人。 第四十八章 曹文诏到来 “的确如此，而且还需要是那些有经验的师爷。”县丞点点头，对陈正说道。 “如果将军想要招募师爷，可以从延川县延长县以及附近一个县城招募。那些师爷并无编制，只是受雇于官员，如果给足了好处，不愁他们不来。” “原来如此，看样子我之前的想法多有错误。”陈正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随后冲着县丞拱拱手。 “多谢刘县丞帮我解答这个疑问，受教了。” “将军使不得。”县丞挠挠头说道。 “我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了一下官场的一点潜规则罢了。” “只要对我有帮助的，那都是情谊，道谢自然是应该的。”陈正摆摆手说道。 陈正在平常对所有人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态度。不管是百姓，新兵，老兵，军官，官吏还是一些犯人，陈正态度都很好。 这一个态度让陈正在县城里赢得不小的声望，即便县丞也不得不承认，他虽然是个反贼，但的确是个君子。 当然他要是知道面前这个君子已经开始考虑怎么从隔壁县城绑票，他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 在明白了明朝官府的运营方式之后，陈正就得思考该上哪找师爷了。按照县丞所说，师爷都已经形成一套产业链了，大部分落榜秀才都去做师爷。 不过陈正在本地却搞不到师爷，或者说找不到称职的师爷。因为之前陈正不了解这中间的情况，所以在攻下城之后，他就把前面几个县令的师爷配套一块砍了。 即使没砍的，现在关在地牢里估计也快发霉了，陈正也不敢启用当官员。而延长县和延川县找不到几个师爷，陈正就只能从其他县城绑……请师爷了。 陈正在告别县丞之后，立即找来了夜不收百户洪良臣。 “良臣，今日叫你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来商讨。”陈正神情非常严肃，语气更是让洪良臣表情一肃。 “将军有何吩咐？” “现在就是考验你夜不收能力的时候了。”陈正严肃的说道， “我想你也知道了，现在官府在附近几个县城重兵把守，并封锁我们县城周围，只能他们兵力充裕之后前来灭掉我们。” “只是被动防守并不是我的风格，我希望在这附近对官府进行一定的渗透。但我手下人手奇缺，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刻。” “将军要我怎么做？尽管吩咐。”洪良臣有些不解陈正的意思，不过还是应道。 “首先，我会给你两千两白银，由你来负责贿赂延安府，安塞县几个地方的官府人员。”陈正摊开地图，指着地图上距离延川县较近的几个县城和卫所说道。 “要是可以，你也想办法贿赂一下这些明军卫所的军官。白银不够我可以多给，但是我要在半个月内看到效果，最起码要让官府对我们走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某一定会尽全力去完成。”洪良臣还是有些为难的，不过还是答应下来。 他之前只是一个驿卒什长，虽然识字但并不多，让他去干这一行的确有些麻烦。不过陈正现在的确没别的人可以用了，只能想办法培养心腹了。 “第二个要求就是，绑……请人。”陈正轻咳了两声，继续补充道。 “我需要你打听一下，附近县城是否有赋闲在家或者能力很强的师爷。如果有，那就将其请到延川县，他们将会是我们的新兄弟！” 陈正的吩咐让洪良臣微微怔了一下，很快就理解了这个请的含义。 “这个放心，某一定会完成任务。”洪良臣一本正经的拱拱手回道。 “最好以请为主，要连着他们亲属一起请过来。”陈正摆摆手，对洪良臣说。 “主要是利诱，毕竟威逼来的师爷要是摸鱼不干活，我们也没办法。更何况我也没法派兵一直盯着他们，他们想跑很容易。” “包在某身上，某绝不会辜负将军的厚望。”洪良臣再三承诺道。 这算是陈正吩咐他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了，说明陈正已经把他当心腹了。这老板难得重用自己一次，要是搞砸了他估计就一直要边缘化了。 ………… ………… ………… 在陈正绞尽脑汁，在延川县各种想办法过日子的时候，杨鹤迎来了朝廷的诏书。 这份诏书是崇祯皇帝对杨鹤工作不利的斥责，并要求杨鹤尽快拿出点功绩来。这诏书代表着崇祯的耐心已经不大够了，杨鹤地位岌岌可危。 当然这也正常，当初你杨鹤在朝堂上侃侃而谈，一番措词说的崇祯热血沸腾。然后崇祯二话不说把你提拔为总督，还从私房钱里拿出十万白银给你挥霍。结果镇压了两年，从陕北一路镇压到山西境内，这可不怪崇祯不给情面。 不过朝廷并不只送来了这一份诏书，随着诏书前来的是一只奇怪的兵马。 这一只军队和其他明军不同，他们是清一色的骑兵。骑在马背上的士卒皆披重甲，装束极其精良。所其的辽东骏马也披重甲，只露着四条腿。整只骑兵武装到牙齿，些许箭矢甚至无法穿透他们的甲胄。 不仅如此，这些骑兵所持的武器也不仅是马刀，还人手配备了一个三眼铳。 洪承畴一见到这一只部队的时候，就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整只部队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极其骇人，上至军官，下至士卒每一个人眼神里都带着坚定的战意。 这一只军队就是朝廷为了帮杨鹤镇压流寇，从辽东抽调的精锐部队，堪称明末第一精兵的关宁铁骑。 而这千余关宁铁骑的总兵，正是曹文诏！ “属下曹文诏，见过洪巡抚，拜见杨总督。”曹文诏翻身下马，向前来迎接他们的洪承畴和杨鹤行礼道。 “今奉诏入关讨贼，带本部关宁铁骑千余人，皆为总督所调遣。” 在曹文诏说话的之后，其身后的士卒纹丝不动，军纪严明。 杨鹤看到这一幕场景，心中不由微微舒了一口气。 有了这么一只精兵的加入，镇压贼寇就容易多了。 第四十九章 反贼抗灾 崇祯三年八月份，陕北天气越来越炎热，炽热的阳光照耀在这一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上。空气中的水分在炎热之下快速蒸发，让原本贫瘠的土地变得越来越干旱。 本来高温并不是最让人担心的，最让陕北农民担忧的是滴雨不下。 陕北自崇祯元年开始，就一直连年大旱。前两年因为气温还没有这么高，农民还勉强可以度日。但崇祯三年显然不是一个好年份，整个陕北在高温和干旱之下宛如一个大熔炉，吞噬着百姓的希望。 干旱的灾情在陕北迅速扩大，直到整个延安府都逃不了。本来被沉重的赋税压的都快抬不起头来的百姓，面对这种灾情根本扛不住。 按理说这个时候朝廷早就应该注意到，然后开始减租减息，同时发钱赈灾了。然而因为朝廷的过于拉跨，陕北再次大旱的消息根本没传到上面。 而陕北地方官府各个都穷的不行，哪有钱去自己赈灾。延安府甚至都快没钱给士卒发粮了，更别说救济灾民了。 于是这一场旱灾在朝廷无能的情况下，迅速走向了不可控。 自七月份开始，延安府各县城就开始出现农民逃荒的情况。随着气温越来越高，上天依然不肯下一滴雨，对未来开始绝望的农民都打算趁着自己还有点粮食，赶紧逃荒。 至于土地已经没用了，无法给农民产出粮食的土地，再眷恋也没有用。安土重迁的农民不得不开始背井离乡，逃避天灾。 只不过，这样的灾情并不是只官府在头疼，同样割据北方的陈正也受到了旱灾的影响。 延川县和延长县附近的土地本身就不富饶，贫瘠的土地在丰年也只能满足农民生活。而现在，旱灾一来，陈正地盘下的土地也在迅速走向龟裂。 这个情况在延长县还好说，因为背靠延水，随时可以引水灌溉，可以勉强撑下去。但对于北边的延川县来说，酷热和干旱就是是要命了。 延川县附近原本的几条小溪已经全部干涸了，仅有的水井根本不足以支撑灌溉，随着时间推移，干旱变得非常严重，如果不尽快想办法歉收是肯定的。 这件事各地的士绅地主最有发言权，他们急忙把消息传到陈正手上。 而此时在延川县的陈正也正在为这高温而发愁。 真正切身体会到这干旱，陈正才理解了史书短短的一句“崇祯三年，陕北大旱”的含义。就这天气，哪怕是坐在县衙里陈正都被热的不行，而陈正又不习惯叫人伺候自己，所以只能一边扇扇子一边办公。 “这炎热的天气，连士兵训练都会中暑昏厥，更别说其他人。”陈正看着县衙外炎炎烈日，不由感到一阵头疼。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士兵禀报，孙家的家主作为士绅的代表，来到县城拜见陈正。陈正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立刻让士兵请进来。 “小民见过将军。”孙家主向陈正拱手行礼，神情非常无奈。 “某此次是代表附近士绅，前来向将军汇报延川县附近的旱灾的。” “旱灾……的确很难处理啊。”听到孙家主的话，陈正摸了摸下巴说道。 “那是自然，不然我们也不愿前来麻烦将军您。”孙家主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这延川县半年多没下一滴雨，偏偏这天越来越热。我们几家仅靠着田庄里那几口水井已经撑不下去了，田地几度要龟裂。” “尤其是这附近越来越多流民聚拢而来，人数众多。如果不想办法赈灾，他们还会给田庄添麻烦。” “继续下去，我们田庄今年注定又要歉收，难以为继了。而我们几家力微言轻，根本无力抗灾，只能前来找将军您求救了。” 陈正沉默下来，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自己先思索起来。 中国自古就经常冒天灾，什么黄河绝口，蝗灾，涝灾之类的都是小场面。而崇祯年间更是天灾云集，任何一个天灾足以把地方农民逼死。 面对天灾的办法自然就是抗灾了，但具体怎么抗灾还有待商讨。 比如单纯的发粮秣救济，然后等来年碰运气。也有大修工程以工代赈，调动灾民的同时还能兴修不少设施。 如果单纯以节省成本来说，还是直接赈灾比较好。以工代赈无论是粮秣还是消耗的资源，都比赈灾高出一大截。 参考古代，大多数时候封建王朝都是直接赈灾，毕竟这封建时代也没有那么多特别重要的工程来修。既然无工程可修，以工代赈还多消耗太多钱粮，那还修他有什么意义？ 不过陈正这个时候却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单纯赈灾可以解决问题吗。 崇祯年间的天灾那可是相当的持久，未来几年陕北将会一直大旱。如果单纯赈灾，那要赈灾到猴年马月啊？ “看样子我得想办法在这附近修建水利工程了，最好可以解决这个旱灾缺水的问题。”陈正沉吟了一番之后自言自语道。 “天灾绝非一朝一夕就可以解决，为了一劳永逸我们要在延川县附近修筑水渠来抗灾！” 陈正的话让孙家主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问道。 “修筑水渠？将军要如何修水渠？难不成要引黄河之水？” “没错。”陈正点点头，肯定的说道。 “延川县靠近黄河，若是修筑一条水渠，引河水进延川县。然后再修筑小水渠将河水分到耕地附近储存，那就可以抗衡旱灾了。” 当然紧靠这样肯定是不够的，毕竟水渠只能解燃眉之急，不可能一直使用。 所以陈正之后还有一个更大的工程，准备在冬季农闲之时征调两县所有人修筑这一项奇观。 当然这些都是之后要做的事情，陈正并没有现在要透露。他只是向孙家主提出了修筑一条人工水渠，引水灌溉耕地的想法。 水利工程，孙家主并不反对，不过他也提出了他们作为士绅的难处。 “将军，修筑水渠的确是一项良策，但我们士绅已经无力支持了。” 第五十章 以工代赈 “士绅已经没钱了吗？”陈正并不意外，这些天这些士绅的确赞助了他太多了，没钱属于正常现象。 “没错，我们几个大族都没多少钱粮了。”孙家主摊摊手，叹息道。 “我孙家的粮仓只有本年之粮，白银只有几千两了。开挖水渠这种大事，我们根本没有能力支持了。” 几家士绅也算是赌上了一切了，陈正能迅速发展这么快，士绅的赞助功不可没。 “那这件事就由我来处理吧，你们士绅就组织本族精壮开挖一下分渠即可。”陈正没有为难他们，而是直接把开挖水渠的任务留下了。 几天前，晋商承诺的粮秣已经陆陆续续从黄河对岸走私过来了。虽然明军对陈正进行了封锁，不过那些明军军官大多有选择性失明，根本看不到走私的商队。 不得不说，商贾虽然没啥良心，不过效率是真的快。几天时间就给陈正运来了十万石粮秣，占陈正购买粮秣的四成。如此庞大的粮秣存储让陈正有了点底气，也敢搞这种大工程。 至于开挖水渠的劳动力，陈正并不担心。现在陕北大量百姓逃难，延川县附近已经聚拢不少难民了。只要陈正这边放出话要招人干活包吃住，肯定会有不少流民前来干活。 接下来就是水渠该怎么开挖，该从哪里挖。 送走孙家主之后，陈正立刻开始规划水利工程的计划。延川县距离黄河有十多里，开挖一个小水渠虽然不是大工程，但也不简单。最主要的是，陈正需要尽快挖成，不然今年他延川县附近就别想收田租了。 说干就干，陈正短暂的规划了一下水渠的走向。 因为没有此等专业的人手，陈正只能按照自己初中地理及格的水准，在地图上找勉强设计了一下水渠。虽然过于简单，不过用于引水灌溉还是勉强够了。 “行了，去把李和叫来，准备招募流民干活吧。”陈正规划好之后，找来了苏五吩咐道。 “还好现在是明末，没饭吃流民非常多，倒是不缺廉价劳动力。” “就是不知道日后这些廉价劳动力是否可以作为推动生产力发展的催化剂了。” ………… ………… ………… 因为陈正地盘不算大不大，陈所以对地方控制力非常强，陈正的命令可以迅速得到执行。陈正上午下达了命令，下午就开始有官员来到流民营发出征召。 “新军的将军要招人干活了，只要前来干活每日都可以吃饱，不用再继续喝粥度日了。”一个小吏在流民营，冲着一群面黄肌瘦的流民喊道。 “如果愿意干活的，就过来登记一下去那边领干粮，明日就出发去挖沟！” 官吏的话对这些整天只能喝稀粥勉强度日的流民来说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只要参与去干活，就可以每天都能吃饱，家人也可以不用挨饿，有谁不愿意呢。 几乎所有流民都拥了上去，想要登记去干活，乱哄哄的逼得官吏还得请来士卒维持秩序。 这种情况在延川县和延长县所有设立的流民营都在发生。很快附近的流民饥民都加入了开挖水渠的工程，仅仅只为了一口饭吃。 近万流民加入团队，在四个百户的士卒监督下开始了大号的工程。这些精壮顶着烈日，在炎热的气温下开始开挖水渠。 而陈正倒也没有食言，在流民劳累一样，干完活之后，负责监督的士卒也押运着满满当当的干粮前来分发。虽然干粮难以下咽，必须就着泥水才能吃下去，但总归可以吃饱。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因为陈正在军中的威望很高，大部分士卒都是发自内心的敬仰陈正。于是在发粮的时候，这些士兵时常会多嘱咐两句。 “好好吃，吃饱了好给将军干活！” “你要记住，这是陈将军给你们争取来的。没有陈将军你们只能饿死在外面，等着乌鸦来吃你们的尸体。” “陈将军才应该做皇帝，他比起那些破当官的伟大多了！” ………… 士卒们一边分发着口粮一边跟劳工们赞扬陈将军的美德。流民在可以吃饱之后，潜移默化的也开始感激陈正能赏口饭吃。 一番士卒自发的宣传下来，让陈正的威望刷刷的往上涨。 要是陈正有个系统，现在陈正应该可以看到自己头顶上疯狂飞升的威望。 “威望＋” 至于士绅，虽然陈正不需要他们参与，不过作为陈正的支持者，他们还是咬着牙让一些族人自备干粮参与。 有士绅的加入，工程开挖的效率加快了不少。而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卒不断往来巡逻监督，基本没多少流民敢随意偷懒。数千人在烈日下热火朝天的开挖出一条大号的水渠。 这一幕显得非常违和，因为按理说这应该是官府该做的事情。而现在，身为反贼的陈正组织人手建造水利工程，而其他地方的官府则在全境干旱时装死。 也就这个时候消息传达还不快，陈正的行动虽然声势浩大但传不出去。不然让陕北百姓全知道了反贼开挖水渠以保民，而官府坐视百姓饿死，估计陈正走到哪里，百姓都箪食豆羹以迎王师了。 这一条水渠开挖了差不多一个月，从崇祯三年八月份挖到了九月中旬竣工。一条深七米，总长十几里的水渠在万余劳工的劳作下开挖起来，在短暂的休整之后，黄河之水被顺利引到了延川县之下。 这一条水渠并没有耗费太长的时间，但对延川县附近农业的帮助是肉眼可见的。各大士绅的田庄的耕地迅速湿润起来，源源不断的河水灌溉入土地。 有了充裕水源灌溉之后，原本有些要枯萎的植物很快回复了活力。原本要龟裂的土地逐步恢复，因为旱灾取得了一定的缓解。 不管是地主还是自耕农，都非常欣喜的看到他们的农作物重新欣欣向荣的生长起来。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陈正的决议，解决原本足以摧毁当地农业的旱灾。这一次的举措让延川县的百姓对陈正更加感恩戴德，不少平民在私下里相互称赞陈正的能力。 一时间陈正在两县风光无限，属于众望所归的英雄人物。 第五十一章 宣传的重要性 “最近你听说了吗，有些平民都在私下议论陈将军呢。” 几个在县城里巡逻的士卒一边走一边在讨论城里的八卦。其中一个小卒神神秘秘的对袍泽们说道。 “谁敢非议陈将军？可别让我逮到他了，要是让我逮到他，指定没有他好果汁吃！”另外一个士卒很不高兴，立刻回答道。 “别着急，不是非议陈将军，是歌颂将军的伟大。”最开始那个士兵笑了笑，继续补充道。 “我前两天去县城最大的酒馆里喝酒，就听到周围每一个桌子上都有人在讨论将军的功绩。他们都说将军是老天爷派来拯救大家都人，那才是真龙天子。” “我还听着就几个人在拿将与朝廷皇帝做对比，皆称将军才应该做皇帝。” “你小子整天领到军饷就偷着去喝酒，一点也不给自己存下一点。”负责带着他们巡逻的小旗有些无语，语重心长的说。 “我劝你还是少鬼混，多攒点银两，没准以后还能取个良家子的女儿……” “咳咳，旗官你宛如我爹，三句不离娶妻。”这个小卒顿时有些尴尬，挠挠头吐槽道。 几个士卒都笑了起来，气氛非常活跃。 “说起来为什么要拿陈将军和皇帝做比较？那个毫无能力的皇帝比得上陈将军一个手指吗？”另外一个士卒有些不屑，漫不经心的说道。 “那肯定了，陈将军才是圣人转世。”最开始那个小卒乐呵呵的说道， “我去喝酒的时候还听见酒馆的说书人把将军带我们起义的故事编出来了。什么将军力大无穷，有张飞之勇，诸葛亮之才，掐指一算就能决胜千里之外。” “呦，还有说书的给将军编故事了。”旗官也有些意外，都几个士卒一边巡逻一边听起故事来。 “只听陈将军一声怒吼声，胆小如鼠的明军就被吓的屁滚尿流，其长官甚至直接跌下马来，惨死当场……” 那个士卒绘声绘色的讲起故事，听的同行的士卒都感觉热血沸腾。 “不愧是说书人，这故事编的宛如身临其境。” “是啊，咱们将军这么强，竟然一声咆哮吓倒十万大军。” “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不愧是陈将军，有勇有谋。” “是吗？陈将军这么强？” 这个时候混进来一个声音，让专注于聊天的士卒顿时一惊。 之间一个年轻的将领正站在拐角，一脸无语的看着他们几个。 “千户大人！”几个士卒连忙向千户行礼，队伍立刻规整起来。 “将军让他们来巡逻，不是让你们出来闲聊的。我都走到这么近了你们都发现不了，那你们这巡逻有屁用。”李和非常无语，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番这几个摸鱼的士卒。 几个士兵只能低着头听训斥，毕竟这是被千户抓了个现成。 “别让我再发现你们摸鱼，否则你们就给我滚去修城墙，别在军队里丢人现眼！” “是！” ………… 训斥了一番几个上班时间摸鱼的士卒，李和重新回到县衙准备向陈正汇报一下这件事。 李和把这件事给陈正一说，陈正嘴角不由一抽。 这酒馆说书人编的故事，不能说一模一样吧，也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陈正领导杀官造反这件事，只有他们内部老兵知道，外人并不知道陈正是怎么造反起义的。因为陈正在陕北一系列亮眼的表现，让不少人都认为，陈正的杀官造反一定波澜壮阔。 也只有陈正他们知道，事实上他们哗变的时候基本没遇到像样的反抗。全程陈正就下了几个命令煽动了几下，带着士卒就把军官给砍了。 “这故事，真是编的离谱。”陈正听完李和的叙述，露出几分无奈的笑容。 “我要是有这么强，现在早就领兵打进京师了。” “说书嘛，夸张是常有的事情。”李和摇摇头的说道。 “不过不得不说，这个故事非常吸引人。不光是百姓，就我底下那几个士兵都相信将军您是一个有张飞之勇，诸葛亮之才的英雄了。” “看样子这一点根据都没有的说书反倒是非常令人信服了。”陈正挑挑眉，有些好笑的说道。 “那是自然，不说县城的平民了，就当初我们还是边军士卒的时候，除了听说书人讲故事也听不到什么其他消息。”李和点点头，不由随意的感慨了一句。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李和原本只是感慨一下，这说书人的故事是多么有趣。然而陈正这个时候却猛然想到了一个事情，那就对百姓的宣传。 如果想让一个平民百姓支持你，那宣传肯定是必须的。只有宣传到位了，平民相信你是正确的领导人，才会发自内心的支持你。 而现在这是明朝末年，还不是后世那个互联网时代。这个时代很多百姓可能一辈子都听不到隔壁县城的消息，获得消息的路径只来自路人流言以及说书人编的故事。 那陈正正好可以直接买通说书人，让这些说书人有目的性的编故事。这样可以通过说书人定向编故事，比如一些宣传官府残暴，陈正义军清正廉洁，潜移默化的让百姓坚信官府才是真正的贼。 这样短时间肯定效果不大，但只要影响时间够长，那些百姓早晚会相信。届时一旦官兵来犯，畏惧官兵残暴的平民也就会自发抵御官兵了。 计划通，胜利女神在微笑。 “李和，去派人给我把全县的所有说书人全请过来，我有大用。”陈正没有犹豫，立刻神情一肃，看向李和说道。 “啊……是！”李和愣了一下，还以为陈正开玩笑要找说书人算账呢。不过很快看到陈正严肃的神情，显然不像是说着玩，于是立刻回答。 “顺便叫几个秀才书生过来，今晚连夜给我编故事！”陈正点点头，随后立刻补充了一句。 “如果有不愿意合作的说书，那他们只能存在于延川县的地牢。这个你能明白吧。” “了解。”李和心中一凛，旋即拱手应道。 “对了，顺便一会我还去趟地牢，得看看贺疯子被关的是不是发霉了。”说到地牢，陈正想起来几个月前抓住的贺人龙，自从打完仗陈正一直忙都把他给忘了。 也该劝降一下了，老是关在地牢也占空。 第五十二章 劝降 在陈正的吩咐下，已经被关在地牢好几个月的贺人龙终于被人拽了出来。 当士卒押着这个明末名将来见陈正的时候，陈正差点没被贺人龙身上的味给呛死。一股子人体排泄物发酵混杂硝石原材料的气味，即便陈正都有些撑不了。 “我不是说要照顾好贺守备吗？怎么给他混成这样了。”陈正脸不红心不跳的责备了狱卒一句，丝毫不提自己好几个月都把贺人龙忘了这件事。 之后陈正下令上座，让贺人龙坐下想跟他聊聊。 只不过贺疯子就是贺疯子，关押了几个月脾气一点都没变。他丝毫不睁眼看陈正，毫不客气的拒绝了陈正的好意。 “明之守备，不坐反贼之座！”贺人龙冷哼一声，神情冰冷无比。 “今日你找我出来算是白跑一趟了，我是不可能投降的。最好早点杀了我，否则一旦让我逃出去我必杀你。” “贺守备，不要这么着急下定论吧。我虽然是起义哗变，反抗官府，但这并不能说明我是一个反贼吧？”陈正并不着急，而且一边给自己续茶，一边说道。 “我这些天在延川县练兵赈灾，为了农民的收成可以大修水利工程。有我的存在，延长县和延川县起码有数万人得以幸存，这与官府比起来如何？” 陈正摆出自己的一番功绩，只不过贺人龙却听都不听。他直接了当的跟陈正说， “我乃大明之军将，万历年间进士出身，无论如何也不能背叛大明。更何况某之妻小皆在泾阳，安能叛国降贼？” “所以你也没必要在这里做这些努力，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贺人龙的一番话让陈正一阵皱眉，显然这劝降不是那么容易。 贺人龙作为大明的将领，显然对这个官府还是有很高的忠诚的。不过倒也正常，此时明朝虽然很多地方乱的不行，但绝大部分地方还是很得人心的。 但在陈正，贺人龙并非不能劝降。 “贺守备，不是万历年间大明的武进士，想必也有宏愿吧。”陈正挑挑眉，沉吟了一下突然开口说道。 “那是自然。”贺人龙点点头回应道。 “可惜运气不好，在此地被你俘虏。” “那你认为，你这样的将领给朝廷拼命，是否能让你扬名立万呢。”陈正继续说道。 “你忠君爱国，我敬佩你是一条汉子。但忠于朝廷，朝廷真的会爱你吗？” “你什么意思？”贺人龙眉头一皱，有些理解不了陈正的意思。 “辽东总督袁崇焕，兢兢业业守卫辽东。清军入关之后其率领关宁铁骑日夜兼程救援，拼死抵挡清军的攻势。然后呢，现在尸骨都凉了。”陈正轻轻摇摇头，不急不缓的跟贺人龙说道。 “山西总兵张鸿和巡抚耿如杞，在去年勤王时是到达京师最快的。结果两人现在都被斩首示众，临死都没留下什么好名声。” “这样朝廷，让你去给他卖命，被坑死了之后连个好名声都不给你留，你觉得值得吗？” “当然，你要是觉得值得，我建议你去嘉定，把那里那个大佛踢到一边，你坐上去。” 贺人龙没听懂陈正后面那一句话，不过眼神的确闪烁了几下，出现了片刻的犹豫。 “你举的这些人大多都因为有罪，朝廷才诛杀的。我并不认为大明会一直如此，朝廷并没有这么严酷。”贺人龙犹豫了一下，旋即摇头说道。 “更何况，即便你做的比朝廷好又如何，你终究只是一伙流寇罢了。” 听到贺人龙的话，陈正心里顿时有底了。只要他开始犹豫，那代表他就不是大明愚忠，还有劝降的可能性。 “大明究竟是不是这样的人，我想你自己看着就知道了。”陈正摆摆手，开口说道。 “现在我不会杀了你，不过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接下来的时间你就继续待在延川县，亲眼见证大明是什么样的吧。” “届时如果你想通了，我随时欢迎你加入。如果你最后还是不愿意，我就尊重你的意愿。” 尊重你一心求死的意愿。 “好，一言为定。”贺人龙沉吟了一下，知道自己也没谈判的可能，既然对方愿意暂时留自己一命，何乐不为呢。 甚至有可能过两天他就找到机会跑了也说不定呢。 “不过我这里不养闲人，即便你是软禁的俘虏也得干活。”陈正点点头，不过很快又补充道。 “我暂时不需要你领兵打仗，不过你需要帮我看一下新兵营。如果这不答应，你就自己绝食饿死得了。” 何人龙迟疑了一下，权衡利弊之后最终答应下来。 “可以，不过我不会帮你太多，而且我不保证我不会逃跑。” “那你就跑就行了，看看你跑的掉吗？”陈正耸耸肩，不以为意的说道。 ………… ………… ………… 在陈正劝降贺人龙的时候，他的夜不收百户洪良臣正带人悄咪咪的潜入延安卫。 延安卫是延川县和甘泉县之间的一个卫所城垒。延安府的卫所士卒大多都居住在此地，是陕北一个比较重要的据点。 洪良臣带人假扮成了商贾，大摇大摆的进入卫所。明面是做生意，实则是想办法收买卫所里的军官。 “百……大人，咱们该怎么去接触这里的军官？”洪良臣底下一个夜不收一边推车，一边小心翼翼的向洪良臣问道。 “这个不难，多看就行。”洪良臣摆摆手，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说道，仿佛胸有成竹。 实则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在这之前他已经潜入延安府县和甘泉县收买了几个小吏，在几个县城都有了眼线。不过这终究没多大用处，小吏根本权力不大，只能传递情报。 而陈正安排的绑师爷和开通走私商路的命令全都没完成。 没有别的办法，洪良臣只能亲自上阵，带人看看能不能渗透一下这卫所了。 他们一行人进入卫所，把带来的粮食摆出来，很快就吸引了一些卫所的人围上来。 第五十三章 收买军官 粮食是乱世的硬通货，越乱粮价越贵。 洪良臣带一车粮秣进入卫所，很快就有不少卫所的人围上来。他们其中有些看上去像是低级军官，更多的还是卫所士卒。 卫所士卒多么穷不用多说，一行士卒围上来只能问问价，或者询问可以抵押什么东西来买粮吗。对于这种要求，不是专业商贾的洪良臣只能摇头拒绝。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百户模样的军官带着亲卫走了出来，那些士兵立刻散开，给军官腾出一片地方。 “见过刘百户。” “见过百户大人。” ………… 听到士卒对那个军官的问候，洪良臣顿时意识到，他们的机会来了。虽然这只是一个百户，不过用来做引荐人也足够了。 “你们是从哪来的？哪里的商贾？”这个刘百户显然是卫所恶霸级的人物，在摊前非常蛮横的说道。 “这里想卖东西都得交钱，而你们交了吗？要知道现在延川县有叛贼盘踞，我怎么知道你们之间有没有叛贼？” 一开口就是要钱，这样的人渣才最适合买通。 “军爷，我们有眼不识泰山，需要交多少钱，我们立刻就交。”洪良臣立刻露出一副谄媚的神情，连忙说道。 至于洪良臣的手下们出身驿站，受得侮辱多了去了，这百户这点攻击力还不足以让他们生气。 “二两银子，这是对你们私自进卫所的惩罚！”刘百户伸出两个手指，狮子大开口道。 “好说好说，军爷这是孝敬您的。”洪良臣二话不说，拿出几两碎银就递了上去。 “某乃西安人氏，姓洪，只是一介市井之徒罢了，小本生意，还请军爷通融。” 这个百户拿到钱，态度顿时三百六十度大转弯，露出和善的笑意。 “洪贾人真是客气，你绝对是我们延安卫的朋友。我叫刘豹，是这里的百户，有什么困难可以尽管跟我说。” 洪良臣心中暗自一喜，有这一句话，今天这事就成了一半了。不过他还是装作为难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说道。 “有一件事我们的确比较困难，不过我想没必要麻烦刘百户了。” “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只要钱给够我保准给你办下来。”刘百户大大咧咧的说道，丝毫不在意附近卫所士卒。 在卫所，军官就是老爷，这些士卒在明末就宛如家奴一般的存在。军官在卫所里动辄打骂士兵，抢士兵的妻女，根本没人能管。 “我们是西安人氏，最近听闻铁矿在延川县可以卖个好价钱。所以最近我和几个同乡打算在南边收购铁矿卖到延川县去。” “只不过这最近不知为何，陕北各路都不允许商贾通过。我想如果延安卫愿意默许我们，没准会好很多。” “这件事我还真办不了。”刘豹立刻摊摊手，直接说道。 “禁止任何人前往延川县是上面总督的命令，我们没资格说什么。” “至于通融通融，我也想，只不过我并没有这个权力。延安卫主要还是上面几个千户说了算，他们不点头我也没办法。” “这个就是我们想您帮的忙，毕竟我们一介小民，也没资格见到千户他们。”洪良臣连忙说道。 “我们也准备了给千户大人的礼品，只需百户您引荐一下就可以了。” “原来是这样，这好说。”刘豹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瞅了洪良臣一会，沉思了良久才说道。 “我会把你们引荐给周千户的，至于能不能说服他们，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谢刘百户，我们先提前谢过力量。”洪良臣笑了笑，隐晦的又向刘百户递上了几两银子。而刘豹面不改色接过来，正色说道。 “没什么，这只是随手之劳罢了……更何况，向洪贾人这样的良心商贾，是不可能通贼的。” 在一番客套之后，刘豹就带着洪良臣前往周千户的住所。 延安卫的总兵是居住在延安府的，而且常年不来卫所。所以大部分时候，卫所的几个千户说话比总兵都管用。 而这个周千户就是其中一个，是刘豹的上级。在给洪良臣的介绍时，刘豹还似乎无意一般透露了周千户母亲要寿辰的消息。 有了一个百户的引荐，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很多了。洪良臣很快见到了这位周千户，并在孝敬了一百百两银子作为祝寿礼物之后，洪良臣与千户大人商谈甚欢。 这个周千户不比刘豹清廉，或者说这个时候大明所有军官已经没有不贪的了。 洪良臣提出要从延安卫走私的时候，周千户立刻否决。然后洪良臣又表示愿意每年孝敬周千户以及其他千户没人几百两银子之后，周千户立刻失忆，当即同意了洪良臣的请求。 至于其他的千户，周千户还表示愿意帮洪良臣去说服，保证上面发现不了。 仅仅一个时辰，洪良臣就拿着白银撬开了大明的封锁。虽然出很烧钱，但的确是在官府地盘上埋下了钉子。 离开卫所之时，洪良臣还接受了非常高的待遇。刘豹逼着一些卫所士卒给他们推车搬运，一副好哥们的态度。 “果然将军说的对，钱才是最重要的。有钱可以让鬼推磨，此话乃真理也。”洪良臣不由感慨了一句。 “就是这钱花的也太快了，不知道将军有足够的银子维持住吗。” ………… ………… ………… 当陈正这边正在种田，养精蓄锐的时候，陕西流寇也取得了不小的进展。 陕北的旱灾引发大量农民流亡，让这些劳动力成为了流寇的新血液。有了补充的流寇迅速在全陕蔓延，各起义军首领感觉自己又行了。 王嘉胤虽然进攻麟州失利，但这不影响流寇向北渗透。他们超强的机动性以及流寇的属性决定了他们并不是那么需要后勤。 在陕西大灾的背景下，流寇们开始了四面出击，对官府发起了进攻。 此时的农民起义军共号称三十六营，以王嘉胤为盟主。虽然组织松散但人数众多，经常可以利用人数优势四面出击。 一时间整个陕西重新烽烟四起。 第五十四章 明军来犯 “总督大人，保安县为贼寇八大王所破，延安府求援。” “总督大人，庆阳县被王嘉胤再度洗劫，流寇裹挟百姓正在向麟州方向运动。” “总督大人，宜川县求救，流寇闯王的兵马出现，宜川县危在旦夕。” ………… 各县告急的消息如同雪花般飘到杨鹤的桌子上，数量庞大到让杨鹤头疼。 这还还仅仅是告急信，是各县城逼得没有办法才上报的消息。绝大部分流寇的消息，比如流寇劫掠地方百姓，抢劫村落什么的，全都被地方自己压着。 这也是陈正占据延川县半年多杨鹤一点消息都没有的原因。 看着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告急书，杨鹤再盘算一下自己能指挥的那点兵力，不由头都大了。 如果让崇祯知道陕西局势已经糜烂成这样，杨鹤肯定得去充军了。为了自己的前途和性命，杨鹤只能把这些消息全部隐瞒下来。 现在大明朝廷已经变味了，因为崇祯的喜怒无常，只要听到一点不利消息底下官员就拼命的参你。 但一直这么压着也没用，要是杨鹤解决不掉主体矛盾，早晚崇祯会知道。 好在，虽然陕西贼寇四起，不过明军依然节节胜利。 洪承畴在率领洪兵接连取得大胜，更是在前段时间将流寇首领王左桂诛杀。贺虎臣在盘谷大败流寇，斩首七百余。与此同时，曹文诏以及杜文焕也不断四处追击流寇，驱赶着农民军四处跑。 这些明军不断的胜利，也是杨鹤的底气。他不断写招降信给各个流寇首领，劝说他们可以放下武器投降，他既往不咎。 对于流寇的招降，杨鹤也是做足了功夫的。只要投降他全给地方安置，即便没有地方也硬塞 这样的努力当然是没用的，除了被明军逼到绝路的农民军之外，没人会去接受杨鹤的劝降。即便迫不得已投降的，也在明军走之后没多久就降而复叛。 于是在杨鹤的英明领导下，明军四处救火，但是流寇确是越大越多。从一开始明军还有点富余到现在兵力开始紧缺，都快不够调派了。 不过值得一提的反倒是当坐寇的陈正，半年多没受到多少压力。明军将领达成了一个奇怪的共识，根本不愿意去找陈正的麻烦。 这主要原因是延川县和延长县附近的地主已经跟陈正绑在一起了。缺乏地方士绅的辅助，明军的夜不收很难探知陈正有多少兵力。 陈正有多少兵力，战斗力如何，有没有埋伏，明军全都不知道。他们唯一可以参考的，就是洪承畴在这伙家伙面前吃瘪，以及陈正对外号称的兵力。 明军大部分时候都是碾压流寇，逼得数倍于自己的流寇逃窜。而现在突然传出来，一只数量不明的流寇大破明军，甚至差一点活捉洪承畴，这就很吓人了。 洪承畴底下的兵战力如何是有共识的，那些卫所军官可不认为自己的兵比洪兵能打。既然打不过，而且上面也没硬逼着他们对付这伙坐寇，那还不如去追剿流寇来的实在。 而且陈正对外号称兵马十万，虽然明军将领知道这不可能，但不耽误他们猜。大多数明军将领都认为，此地盘踞了起码一万多流寇，不然他们不敢当坐寇。 在一系列情报缺失已经流言四起下，明军将领都有些不敢来搞陈正了。 毕竟他们追剿流寇时，军官可以通过勒索地主士绅赚到钱，而底下的士卒也可以靠着顺手牵羊赚一笔，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而要去啃陈正，损失多大不清楚，但最起码当地士绅不可能支持他们，他们只要打不赢就啥也捞不到。 这也让陈正死守两县数月，而整个陕西的明军都选择性忽略掉他的主要原因。 不过虽然大部分明军很精明，不想啃陈正这个硬骨头，不过还是有头铁的明军将领想来碰一碰。 崇祯三年十月，这个头铁的军官就出现了。 “将军，根据我们在安塞县的眼线所报，有数千明军正在向我们这个方向聚集。” 洪良臣接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向还在指导生产的陈正汇报。 “官府终于想起我来了吗？反应真是够慢的。”陈正有些意外，不过意外的不是明军来犯，而是来犯的这么慢。 从抵御洪承畴来犯之后，陈正就一直保持极高的警惕，随时防备明军前来。他一直动员流民修缮城墙，引水开挖护城河，就是为了防备明军。 但直到现在，才开始有人来围剿，而且似乎只有一个人。 “打听到他们的主帅是谁了吗？”陈正沉吟了一番询问道。 “不清楚，不过听说是一个姓杜的将领。”洪良臣摇摇头，他的情报系统还是太简陋了，搞不到这么精细的情报。 “不过听闻他们兵力强大，有约四千士卒，而且并不像是个弱旅。” “不过可以确认的是，洪承畴的兵马并没有来。前几日刚听闻洪承畴领兵奔袭庆阳，准备进攻王嘉胤。” “那看样子问题不大，应该不会太难打……吧。”陈正挑挑眉，心底迅速开始在思索起明军有那个将领姓杜。 这个时候明军能打的将领还不少，日后名震天下的也不少。 比如卢象升，左良玉，孙传庭，曹文诏…… 不过姓杜的……好像史书上只记载过一个人。 昔日万历年间总兵杜松的侄子，杜文焕。 杜文焕是榆林人，史书记载也就今年杜文焕被杨鹤启用，领导固原明军镇压流寇。其作战勇猛，善于用兵，多次击败流寇，是明朝一员猛将。 “竟然又来了一个史书留名的将领吗？看样子这一仗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陈正紧皱眉头，重新沉思起来。 虽然现在陈正兵力也不少，且士卒精锐，占据本地作战还有优势。不过陈正一直以谨慎为主，无论何时都要把对手无限拔高。 只有这样，面对任何突发情况陈正才都能准备好后手，防止被无耻的偷袭。 “继续探查，最好查清楚明军兵力如何。” “是。” 第五十五章 杜文焕来犯 陈正的夜不收多次出动，开始在安塞县附近活动，探查明军的情报。通过被买通的眼线，洪良臣获悉了明军的部分情报。 明军的军队数量是保密的，但找县城要的粮秣数量可骗不了人。安塞县被要求提供兵马十日的粮秣，总共近两千石的粮秣。 也就是说，明军最少也得有五千兵马，来势汹汹。 至于明军的将领，在反复确认之后，洪良臣也确定的确是明军将门之后的杜文焕。 杜文焕，陕西榆林人，总兵杜松的侄子，家族乃世代将门。正因为如此，地方的县令根本惹不起这个军二代，他要多少粮秣谁也不敢打折扣。 明军将领与兵力基本探明，虽然不知道其动向如何，不过想来已经不远了。 接下来就是调兵遣将，准备和明军大干一场了。 ………… ………… ………… 当陈正这边如临大敌的时候，明军这边倒没多少紧张情绪。 杜文焕统率明军四千七百余人，奉命自保安县东进来跟陕北这一伙坐寇碰一碰。 当然陈正不仅仅是他的目标，杜文焕另外一个目标则是已经祸乱到延安府附近的张献忠。甚至对杜文焕来说，张献忠的优先级可能比陈正还高一些。 杜文焕统率的明军算是边军的精锐部曲，其建制非常完善。这只军队的千户以上多为杜家的族人，因此整只部队凝聚力比较高。 “提督，根据夜不收所探，延川县的坐寇正在修缮城墙，似乎打算死守不出了。”杜文焕的堂弟兼千户杜文杰接到明军夜不收探明的情报，向杜文焕禀报。 “探明穿山甲部的兵力情况了吗？”杜文焕没有在意，而是直接了当的问道。 “提督大人，没有探明。”杜文杰有些为难，但也只能老实的说道。 “贼寇防备实在太严密，我们根本混不进去。而不知为何，延川县附近的农民也皆缄口不言，更有甚者直接向贼寇通风报信，我们已经损失十几个夜……” “都是借口。”杜文焕却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责备。 “这些都是借口，只不过是为夜不收的无能找的借口罢了。” “贼寇在我们尚未靠近就已经做出防备，显然他们的斥候早已经察觉到我们了。而你们呢，直到现在好不能搞清楚我们对手有多少人？长此以往我们怎么能打胜仗？” 杜文杰只能唯唯诺诺接受杜文焕的训斥，一句话也不敢说。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此话乃真理也。上级从来不在乎下面的难处，属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探查不到陈正的情报是正常现象，毕竟延川县附近的农民都被地主反复教育，敢有泄露任何消息的都会被浸猪笼。而且官府也不是啥好人，论其治理手段还不如陈正呢，平民当然不愿意给明军提供线索。 缺乏夜不收探知情报，杜文焕却并没有暂停前进的脚步。他依然指挥着明军进逼延川县，准备直接打到延川县，活捉穿山甲。 不过杜文焕虽然信心满满，但并没有太着急。他带着近五千明军经过安塞县，索要了足够的粮秣之后行军速度就开始降低。 五千明军结成紧密的阵型稳步前进，夜晚扎营也防备严密，完全不给陈正夜袭的机会。这让本来希望先发起一次偷袭挫败一下明军锐气的陈正，不得不放弃了打算。 明军就这样步步为营，在第三日终于抵达延川县城下。 杜文焕作为将门之后，有身份有背景，自然统率的军队也不能差。四千多明军纪律严明，火枪营，步兵营，藤牌手，长枪兵，车营一应俱全。 这只军队阵容工整，旗帜整齐划一，虽然比不上洪承畴的精锐，但也绝对是强劲的兵马。 最主要的是，他们人数远比洪承畴统率的洪兵人数多，这对陈正来说是最大的压力。 “李和，这伙明军……有我梦想中的一切。”陈正在城头上，远远的就能望见明军营中有不少士卒正在擦拭着火枪，看的他眼馋不已。 如此好的装备和分工明确的军队是陈正梦寐以求的。 “将军，早晚这些东西都是我们的，不必在意。”李和俗虽然也眼馋，不过没有陈正那么强烈。他一边看着城外明军的装备，一边跟陈正道。 “等到时机到了，这些东西我肯定会帮将军抢到手的。” “话说这伙明军有欠饷的情况发生吗？要是能把他们招降是最好的。”陈正对杜文焕统率的明军还是有想法，他转头看向洪良臣问道。 “这个不清楚，不过按照杜文焕的身份，我想他们应该不会缺饷。”洪良臣摊摊手，表示他也没办法。 “可惜了啊。”陈正不由有些沮丧，多好的装备啊，可惜不是自己的。 就在这个时候，陈正看到明军营中一伙军官模样的人骑着马就走了出来，陈正估计是想来劝降了。于是陈正立刻转头对李和耳语了两句，吩咐其见机行事。 “将军……这是不是有点……”李和有些懵，下意识想说两句，不过最后看了一眼陈正的神情，还是自己把话咽下去了。 “是，我这就去准备。” “准备充分一点，最好一击毙命。”陈正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谈话间，那几个明军将领已经到城下了，其中为首的将领大喊道。 “吾乃提督杜文焕也，谁是贼首穿山甲？” “你爷爷穿山甲在此。”陈正一见杜文焕这么嚣张，于是也站出来冲着杜文焕大吼了一句。 “你就是穿山甲？你糊弄谁呢？”城下的明军将领远远看到一个极其年轻的身影，根本不相信。 “莫不是穿山甲胆怯，不敢面对我大明精锐，随便从军中抓了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出来顶替？” 说着几个明军将领都大笑了起来，态度极其嚣张，看的城头上的义军士卒怒火中烧。 “敢侮辱将军，真该死！” “看我一箭射死他！” “这个混蛋，侮辱将军者必死！” 第五十六章 拥贼不拥官 看到城头上反贼一片义愤填膺，明军将领也意识到，这个年轻人该不会真是穿山甲吧。 不过穿山甲这么年轻，属实让人没想到。 “真是有意思，那个击败洪承畴的流寇首领，竟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明军将领大笑着说起来，虽然没啥威胁，但非常的膈应人。 陈正还好，只是觉得攻击性有待提高，不过底下的士卒就已经忍不住了。还没等陈正下令，就有士兵忍不了，朝着下面几个膈应人的明军将领射箭。 只不过这伙明军将领早有准备，周围亲兵立刻举起盾牌保护住了几个将领。气的陈正的士卒恨不得抽刀跳下去，把他们斩于马下。 这个时候，李和重新回来，向陈正禀报道， “将军，全准备好了。” “是吗？很好。”陈正挑挑眉，微微一笑站了出来，对着下面的明军将领大喊道， “没错，我就是穿山甲，就是我在云岩镇击败了洪承畴，要不是他洪承畴逃得快，早就被我活捉了。你们几个都还是洪承畴败军之将的手下，还不配跟我说话。” “你放屁，洪巡抚肯定是被你这等小人暗算了。”明军这边立刻反驳道。 “暗算也是一种艺术，战争是不讲原则的。”陈正耸耸肩，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说道， “就好比，现在你们明军的军营已经被我内应给扰乱了一样。” 陈正这一句话让下面几个将领顿时一愣，连忙扭头看向自家大营。 只不过大营一切如故，并没有任何异常。 “你搁着吓唬谁呢，胆小如鼠的穿山甲。”几个将领都骂骂咧咧的回过头来，冲着穿山甲就要破口大骂。 只不过还没等他们骂出口，他们就突然发现延川县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了。而门洞里站着数十名手持强弩的弓弩手，手上已经上弦强弩上架着的弩箭闪烁着森然的光芒。 “我c……” ………… ………… ………… “我说过了，暗算也是一种艺术，不懂艺术就不要乱说。”陈正看着慌乱的明军把几个几乎射成筛子的明军将领救了回去，轻描淡写的说道。 “随便乱亵渎艺术是会遭天谴的，你们还是下辈子注意吧。” 听到陈正的一番话，洪良臣等人不由一阵无语。 遭天谴？这不是你搞得吗？ 你的意思是你就是天……也不是不能，起码洪良臣都还是支持陈正当天子。 不过如此不讲武德的行为，属实给明军和义军开眼了。 “看什么，你以为他们明军就很正经吗？”陈正回头看到李和洪良臣眼神负责，没好气的说， “明军打我们义军可是出了名的不讲武德。当初李自成跟我说过，明军最喜欢的就是夜袭义军营地，逼得义军每次扎营都得派出大量夜不收侦查。” “更何况这伙明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一路上都干了什么你洪良臣应该清楚。要不是我早就安排城外百姓和士绅都藏起来，这伙明军的战绩可就还没开战就已经有数千斩获了。” “呃……这倒是。”洪良臣沉默了一下，不由点点头道。 杜文焕的明军的确不是啥军纪严明的军队，而是妥妥的匪兵。在经过村庄时，他们的士卒经常进村落抢良家百姓的妻女发泄，抢百姓粮食财产都是常有的事情。 尤其是听闻其在河曲打王嘉胤时，因为嫌斩获太少而杀了不少路过的流民冒功。 这些情况在大部分剿匪明军都有存在，不然靠着穷的叮当响的陕西县城，怎么可能养得起这些军队呢。 所以在陈正看来对付这种小人，你要是跟他们讲武德，就好比跟马西埃炫耀博士学历，在元首面前自报犹太人一样，自寻死路。 陈正的理念一时并不能被接受，不过陈正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会理解自己的。 ………… ………… ………… 被陈正这么暗算了一下，明军立刻就报销了五六个军官。不过好在杜文焕并没有去，阵前报他名字的只是他堂弟杜文杰。 然而这对杜文焕打击也不小的，要知道这几个军官全都是他的族人。仗还没开打，就因为他一个想羞辱对面的想法而死了几个军官，这让杜文焕气的不行。 不过杜文焕并没有被情绪支配，虽然他非常想立刻把陈正千刀万剐，但还是得冷静分析敌情。 这个穿山甲显然很得军心，反贼上下非常拥戴他。这样想从内部瓦解这伙流寇并不现实，只能从别的方向想办法。 于是杜文焕派人给附近的地主送信，要求他们弃暗投明，重新支持官府。杜文焕承诺只要帮助他干掉陈正，那他们之前的罪过将全部抵消。 然后，杜文焕派到各个地主那里的使者就全被斩首，地主死守家堡，理都不理杜文焕。 他们可是在赵家牵头下已经向陈正下注了，大部分家族甚至投入了半数的身家。骰子已经抛下，赌注已经上了牌桌，没有哪个赌徒会这个时候选择离场。 如果这个时候向官府服软，那之前的投资将血本无归，而且官府还不一定会信任你。所以各士绅地主早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必须拥贼不拥官。 不对，你们这些明军才是贼军，延川县将军陈正可是替天行道的天军。 于是杜文焕派了一堆使者，没有一个愿意支持官兵的。在大明自己的领土上，杜文焕有一种在异国他乡打仗的感觉。 “真是够混账的，这伙士绅也不想想他们能有现在的地位是靠谁？竟然通贼反抗官府。”杜文焕的堂兄，明军一个千户杜文彦气的破口大骂，极其愤怒士绅的作为。 “要我说，我们就直接灭了这些通贼的乱党，让他们知道反抗朝廷的代价！” “这可不行，我们还不知道城内隐藏着多少贼兵。万一我们去攻打那些士绅的家堡，城内贼寇出城偷袭，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杜文焕倒是还算冷静，虽然生气但依然理智的说道。 “我们现在处于孤立状态，四方无地主官员配合，必须谨慎行事。” 第五十七章 献贼来信 杜文焕这一次感到，自己前来剿灭这伙坐寇的确有些鲁莽了。他们与其他流寇完全不同，不论指挥力度，组织力还是在地方的控制力甚至比明军还强。 地方各士绅完全拒绝合作，杜文焕宛如孤军深入。明军撒出去的夜不收经常遭遇陈正的夜不收配合士绅伏击，导致杜文焕的监控范围大大缩减。 而杜文焕完全不清楚城内义军数量如何，他也不敢分兵去围攻士绅。这导致杜文焕的处境非常尴尬，进退不得。 要么发起攻城，尝试一波横推，要么就只能领兵撤退了。 杜文焕作为将门之后，对荣誉的看的非常重，就这么未战先退估计他们杜家的名望就完蛋。届时他肯定是杜家的罪人，辱没门楣的罪名他杜文焕可担不起。 所以杜文焕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发起攻城。 最起码也要做一个样子，让别人知道他杜文焕没有未战先怯。 杜文焕决心攻城，底下各部明军立即开始打造攻城器械。 杜文焕的兵马配备完善，军中都跟随着不少工匠，攻城器械非常容易打造。而杜文焕携带的粮秣比较充裕，也可以慢悠悠等着工匠打造完攻城设施。 在打造设施的时候，明军从附近抓到了一些来不及躲进县城的百姓。秉持着来都来了的精神，明军士卒毫不客气的把这些平民的财物全强光，然后扔到军中去干苦力。 等到仗打完了，再给他们换上反贼的衣服砍了，顺便多领点功，榨取所有价值。 真tm计划通，资本家闻而落泪，犹太人都觉有罪。 而这一切，都被在城头亲自监督守城准备的陈正看在眼里。 “去把那些县城的大小官员，士绅代表都叫上来，让他们看看。”陈正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 “让他们看看，曾经威震天下的大明军队，现在都在干些什么。” “是，将军。”李和非常鄙夷明军的做法，听到陈正的话立刻回应道。 “顺便把那些说书人也叫过来，我想他们的剧本有素材了。”陈正突然想到什么，猛然转过头来，神情严肃的补充道。 “说书人，秀才，甚至会画画的画匠也都带来。我会派士卒保护他们的安全，他们只需要在城头上好好观摩明军的所作所为，客观具体的把明军的行为全记下来！” “这……将军，明军要不了多久就要攻城了，整这么多闲杂人上城墙并不是什么好的做法。”李和不是很理解陈正的意思，他扶了扶头上有些歪的头盔，有些犹豫。 “这都是必要的，我需要让延川县的百姓明白，明军有多么残暴。” 这可是一次宣传的好机会，陈正可不打算错过。如果运营得当，由说书人亲眼看到编写的明军暴行剧本，外加上一些画匠画下来的画，普通的百姓将会对此深信不疑。 想要稳定后方就肯定得让百姓站在你这一边。当所有百姓都害怕明军来犯的时候，陈正抵御明军百姓就会自发支持。 “那……遵命。”李和沉默了一下，也没说别的。陈正已经证明了，只要他下决心要做的事情肯定有深意，只是旁人无法理解罢了。 可能这就是天才与凡人的区别吧。 李和走之后，陈正继续在城头上巡逻监督，时不时拍一拍偷懒的士卒，防止岗哨出现漏洞。在陈正亲自巡视下，义军大多都打起精神警戒，不给明军偷袭的机会。 “陈将军，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下吧，您已经在城楼待了三天了。”看到陈正不断巡视，亲卫队长苏五有些担心将军的身体了。这几日底下的士卒军官都是三班轮流警戒，只有陈正完全不休息。 “官兵都打到延川县来了，我不放心。”陈正摇了摇头，神情虽然也有疲惫之色，不过看上去依然精神十足。 “我带着你们造反哗变，自然要对将士们的前途负责。这要是因为疏忽让明军爬上城头了，那可就危险了。” “行了，抓紧瞪大眼睛给我看好了，一个明军都不能放过。” 现在延川县守军不过一千二，其中三百多还是新兵。用于守备一个县城还是太松散了，明军要是夜袭城头成功率并不小。 所以心里没底的陈正不得不亲自下场来监督。 好在似乎义军警惕心还算高，征召来的民夫也会自发帮助义军警戒，防守似乎固若金汤。 就在陈正紧盯明军动向的时候，东城门方向一个百户紧急赶到，向陈正禀报一个消息。 “将军，东门有一个信使要求入城，他称自己是八大王的义子，来为将军送信的。” “八大王的义子？”陈正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 “是张献忠的人？他的人怎么跑这里来了？” 张献忠也是个狠人，与李自成几乎齐名的人渣。他所率的流寇是农民军三十六营里最能打的一个，也是最暴虐的一个，被明军亲切的称之为献贼。 相比于李自成稍微有点底线的打仗，张献忠打仗就从来没有底线。在所有流寇里面投降次数最多的就是张献忠，最后他还凭借自身实力建立了短命政权大西。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问题是现在张献忠的人怎么突然跑到他的地盘上了。 “去把人带上来，盯紧一点。”虽然比较蔑视张献忠的为人，不过现在好歹也是一起造反的同行，还是应该见一下的。 要是可以，张献忠把明军引走了，不来祸害他了就更好了。 当百户带着几十个士卒把人带上来的时候，陈正不由感到意外。因为来者太年轻了，白皙的脸上还带有几分稚气。 “你就是八大王派来的信使？”陈正有些狐疑，虽然看别人年轻就怀疑的确不太好，但是这么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实在让陈正没法不怀疑。 “没错，在下八大王的义子李定国，奉命前来给穿山甲大人送信。”少年拱拱手，不卑不亢的回答。 “卧槽，你叫什么？” 第五十八章 合作 陈正看向眼前这个才十来岁的孩子，有些惊异。 李定国可是明末的名人，张献忠麾下四大将军之一。因为他也是出身贫农，被官府逼的家破人亡而加入张献忠的部队，也是张献忠最年轻的义子。 没想到张献忠会把李定国派来当信使，这是令人意外。 “没错，在下李定国。”少年拱手回答。 “我就是穿山甲，不过你也可以称呼我为陈将军。”陈正迅速反应过来，神色一正说道。 “见过陈将军。”李定国立刻说道，态度极其端正。 “某奉义父之命，前来给陈将军送信，邀请将军与我等共抗明军。” “共抗明军？八大王现在身居何处？” 听到共抗这一句话，陈正就意识到这献贼估计距离他的地盘不远了。估计张献忠就有北上之意，所以才派人前来联系他。 果不其然，李定国点点头回答。 “义父现在领兵于甘泉县附近，不日就会北上。听闻陈将军与明军对峙于延川县，所以打算领兵前来助阵。” “咳咳……这个就不必了，我们自己足以击败明军。”一听张献忠想过来，陈正二话不说就否决了。 延川县可是他的地盘，这要是让献贼来了，自己苦心经营这么久的延川县可就遭殃了。 一伙明军前来对地方的破坏就很大了，城外不少百姓流民都被明军抓去准备杀良冒功了。要是以劫掠着称的献贼再来了，他这延川县没几年是恢复不过来了。 所以陈正宁愿跟明军在这里对峙一年也不愿意张献忠来他的地盘待一天。 “你回去跟八大王说一下，我穿山甲别的不行，守城还是有一套的。当初洪承畴都被我打的屁滚尿流，区区一个杜文焕算什么？” “你们没必要来延川县助阵，可以直接去安塞县抄明军的后路。等到我击败明军之后，你们也可以趁火打劫。” 听了陈正的建议，李定国不是很理解，怎么还有主动支援拒之门外的。 “陈将军的建议我会向义父禀报的，不过即便如此，我想义父依然希望能与友军并肩作战。” “这点明军，我就可以料理掉，我还需要踩着他们的尸体威名大振呢。”陈正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故作不爽的说道。 “如果对付这点明军还需要别人帮忙，那天下人不得怀疑我打洪承畴有水分了？” “所以叫八大王别来给我添乱，来了我也不会提供粮秣的。” “陈将军我们可以自筹……”李定国年轻，还没听出来陈正的意思，依然想说什么。 “延川县附近的百姓都是我的百姓，他们是给我纳税种田的人。你们敢动他们，我就连着你们和明军一起收拾。”陈正斜着眼看了李定国一眼，淡淡的说道。这一次他语气彻底冷了下来，就差赤裸裸的说老子不欢迎你们了。 “呃……”耿直的李定国这个时候才听出陈正语气中的提防，不由沉默下来。 “所以你们还不如去安塞县，那边官兵数量少，城池矮小容易围攻。而延川县外面这伙明军就由我来对付就行，不劳八大王跑一趟了。”陈正见到李定国上道了，微微点点头，一个字一顿的说。 “是，某会告诉义父的，相信义父也能明白陈将军的意思。”李定国沉默了一会，最后点点头，虽然他很不满陈正的态度，但他还是冷静的回答。 “那就行，如果八大王缺乏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提供除一切支持。” 陈正这才满意了，只要张献忠别来祸害他的人就行，其他地方爱干啥干啥。作为一个坐寇，陈正提防流寇甚于明军。 毕竟明军还是有目的来打他，陈正打赢了可以抢到不少好东西。而流寇要是路过，追不上打不了，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地方又要被祸害一遍。 不过陈正还不想和农民军把关系闹得太僵。在崇祯三年，明军依然占据绝对上风，对所有流寇都是降维打击。 流寇嘛，说好听点叫流动作战，说不好听点就是四处逃跑。要不是这天灾导致四处都是流民，明军镇压不过来了，也容不得他们这伙流寇在这拜把子拉帮结派。 而作为陕西唯一的坐寇，陈正的地位就非常的微妙。 别看陈正现在当一个坐寇这么简单，又是种田又是挖渠没人管。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明军各部将领不想损失兵力且流寇做大的基础上的。 一旦李自成张献忠这些流寇势头被打压，暂时无法给官府造成太大影响的时候，陈正就会第一个被收拾。届时来揍他的可就不是这区区几千人还只携带一点火枪的明军那么简单了。 通俗来说，陕西这间屋子里到处都有老鼠在跑，各种破坏屋子里的家具。而陈正则是一只刺猬，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对于明军来说，这只刺猬是威胁最小的，也可能是最难对付的。暂时不打他影响不大，反正他们不四处搞破坏。打了还扎手，而且受伤了就没更多力气打其他老鼠。 但当其他老鼠不能牵制他太多精力的时候，那这只刺猬就没必要继续无视了。 所以老鼠的存在是刺猬生存的必要条件，逻辑就类似养寇自重一样。 所以陈正现在需要的就是流寇团体越强越好，强大到让明军甚至无暇看他一眼。 至于流寇是否可以反杀明军上位，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大明虽然气数将尽，但好歹还有几口气。 更何况现在小冰河期的天灾还没有强到逼得大明遍地饿殍。缺乏合适的基础，流寇就只能继续维持着现在的状况，再强大也不足以推翻官府。 所以陈正才可以放心的教李自成练兵，同时有心思和其他流寇合作。 如果现在是崇祯十三年，陈正恨不得亲手把李自成等人全砍了，防止他们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所以虽然陈正拒绝张献忠来延川县，不过对于援助张献忠这件事表示可以谈。 第五十九章 火器的威力 陈正开口说愿意给张献忠点支援，李定国自然不客气。他当场向陈正交代了，张献忠现在军中非常缺粮，哪怕是老兵营都开始饿肚子了。 如果可以，希望陈正能挤出一点粮秣来支援。 “要粮食吗？”陈正面露难色，这不是装的，他是真的为难。 他手上粮食暂时虽然宽裕，但是却都有用处。在未来一年里，陈正有大量的计划需要粮食，手上这点粮食都不一定够。 这个时候让他拿出粮食去给其他流寇，陈正肯定是不乐意的。 “我最多给你们一千石粮秣，武器甲胄我倒是可以分给你们一点。”考虑到不出点血，以张献忠的尿性没准自己就来延川县取了，到时候又惹上一身骚。所以陈正沉吟了一番之后才开口说道。 “不过这些东西都得在我击退明军之后，否则我也没法把物资运出去。” “这是自然，以将军的意愿为主。”李定国倒不着急，拱手向陈正道。 “不过战况紧急，定国就先行告退，立刻回去给义父传递消息。” 李定国送完信，得到陈正的准信之后就打算离开了。他虽然才十几岁，但在张献忠的部曲里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不能离开太久。 不过陈正还不打算让李定国这么走了，他还想多探听一下张献忠的虚实。作为张献忠四大义子之一，李定国知道的肯定不少。 于是陈正便开口挽留，随便找了一个现在城外全是明军的夜不收，你们就这么出去很容易被伏击的理由，硬是把李定国留了下来。 至于留下来，只要有时间陈正有办法从这个未成年人套出点消息来。 一瞬数日，明军的攻城器械终于打造完成了。数架云梯和吕公车位列于城外，就连投石车也搞了两辆。 不过只有这些还是不够的，明军很快给陈正开了个大眼。 一门火炮被明军从军中推了出来，黑洞洞的炮口瞄准了延川县。 “我c，佛朗机！”陈正一见到那个火炮，顿时脸色骤变。 佛朗机是明军常用的轻型攻防一体火炮，整个明军运用最广泛的火炮。不过这玩意一般都是用在边塞，用于打击塞外蛮夷的。 而现在，明军为了对付他一个小小的坐寇，直接掏出来一门佛朗机。 “真是好大的手笔啊，看来明军还是挺重视我的。”陈正倒抽了一口冷气，惊愕了好久才开口道。 “火枪，火炮，该不会明军手榴弹都准备了吧？” “列阵，准备攻城！” 随着明军各部令旗挥动，四千明军总共七个千户的明军严阵以待，准备对延川县发起进攻。 至于为什么七个千户只有四千明军……这个得问问大明的军官了，纸面上杜文焕应该有八千兵丁的。 但即便只有四千明军，对陈正来说也是巨大的压力。 古代军队多以令旗为号，明军各色令旗不断挥动，往来传递信息。而其中杜文焕的大纛就在明军军阵中心，整个明军士气汇聚于此。 古代的军队需要懂的也不少，不然就这令旗的用法就能难住很多人。 随着中央令旗一挥，各部明军开始发起进攻。 首先前进的是明军的车营，全副武装的士卒推着偏厢车向前推进。而明军的火枪营的士卒就躲在偏厢车后面，冲着城头上的义军仰射。 “彭！”“彭！”“彭！” 随着无数声枪响，浓郁的硝烟升起，遮挡住了明军的视线。不过城头上传来义军零零散散的惨叫声证明，他们的齐射显然是有效果的。 当然效果算不上大，毕竟这个年代滑膛枪的精准度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在明军火枪齐射之时，陈正这边也没闲着，也给明军准备了厚礼。 “上床弩，给我们的官老爷们来点喜庆！！”李和指挥着士卒，大声下达命令。在城头上早就准备好的两架床弩立刻瞄准了城下的明军。 这是明朝末年，这个时代攻城守城的器械已经达到了冷兵器时代的巅峰。 床弩的反击非常明显，迅速掀翻了明军的两辆偏厢车。这一变故让明军骚乱了起来，有些士卒犹豫起来，踌躇不前，逼得军官的家丁下场，鞭打逃兵才稳定住。 但明军迅速发起了反击，佛朗机发威了。 “轰！！”几个明军炮手校准了方向，冲着城头上的床弩开炮。 “彭！！” 炮弹砸在了城墙上，飞溅起大量碎石，不过并未对城头的义军造成太大的伤害。显然佛朗机的精准度堪忧，并不能做到精准打击。 只不过仅仅十几个呼吸之间，明军的第二发炮弹就轰击了上来。这一次砸在了城头上，十几个躲闪不及的民夫被炸死。 佛朗机为后装速射炮，由母镗和子膛组成，这项设计让其可以二十秒连射三发。虽然杜文焕带着的这门火炮比较破旧，但在几分钟里打上几炮还是可以的。 数发火炮落地，其中一发炮弹正中床弩，将来不及撤走的床弩轰的稀巴烂。溅起的木屑把周围的士卒击伤，甚至有几个士卒当场牺牲，这对守城士卒的士气打击极大。 看到这一番明军的炮火打击，陈正总算明白自己当初面对洪承畴有多么惊险了。 也就当时洪承畴连番作战，导致洪兵粮秣紧缺，重武器没带上。否则如果洪承畴当时是认真围剿，陈正估计就要创业未起步就中道殂了。 好在这伙明军只有一门火炮，弹药携带不多，仅仅只有六发。在毁掉陈正一门床弩之后，明军的云梯和吕公车开始推进。 这才是真正考验军队素质的时候。 “兄弟们，生死存亡就在此刻，杀敌！！” 李和等将领一起呐喊，给士卒们鼓舞士气。得益于陈正一直以来的厚饷制度，士卒们虽然有些害怕，但依然坚持顶了上去。 从城头上迅速射下一片片箭雨，如同飞蝗一般朝着明军反击。仅剩的床弩也不断瞄着明军前面的战车射击，能毁掉几个是几个。 双方的厮杀才刚刚展开。 第六十章 攻势受挫 明军的吕公车开始推动的时候，明军的火枪手已经准备就绪了。装备着统一火枪的明军在城墙一样高的战车上，与城头的义军对峙起来。 明军现在普遍配备的都是鸟铳，精准度虽然低，但威力不小。其射程完全不逊色于强弩，对义军的威胁是巨大的。 “彭！”“彭！”“彭！” 无数声枪声响过，城头上十几个倒霉的士兵应声而倒。对一百步以内的火枪来说，义军身上那札甲如同纸糊的一般。 不过在一轮齐射之后，浓郁的硝烟再一次遮挡住明军的视线。因为硝烟的阻碍，明军火枪手没法瞄准，只能等硝烟散去接着射击，让明军的打击速度降低了不少。 在明军火枪发威的时候，城头上的义军也在拼命反击。 强弩，弓箭，滚石，金汁…… 凡是能给明军造成伤害的武器，义军全都用上了。箭如飞蝗，将城下缓步前进的明军压的抬不起头来，前进脚步放缓了不少。 “啊！！” “快救我，我中箭了！” “好烫！我受伤了！” 明军不断有倒霉的士兵倒在地上，到底哀嚎了起来，也有士卒倒在地上直接失去了生息的。 不过随着明军距离城头越来越近，倒下的明军反而越来越少了。准备充分的明军迅速填平城外的壕沟，让云梯可以轻松抵达城墙边上。 “快泼火油，不能让明军冲上城头！”李和心急如焚，连忙大声吼道。 数缸冒着火焰的火油被抛下，砸在了地上。瞬间猛烈的大火跟随着火油蔓延开来，让猝不及防的明军士卒吃了大亏。 数十名来不及撤退的明军被大火吞噬，随后火焰舔上了明军刚推上来的云梯。 “他们怎么还有火油？按理说延川县这种小地方不应该有这东西啊？”在后军督战的杜文焕看到这一幕极其意外，没想到这么一个偏居一隅的小坐寇准备如此充分。 “果然是可以抗衡洪巡抚的人，的确不简单，这骨头估计是不好啃了啊。” 当然延川县是不产火油的，这些东西都是陈正高价从晋商手上买来的。虽然价格贵的吓人，但是看到对明军的打击，陈正感觉还是值的。 因为没料到义军有火油，明军并没有做好相应的反制。这直接导致几辆云梯在火海之中燃烧起来，彻底报废了。 前排的云梯被烧了，明军只能继续顶着守军的箭矢往前继续推攻城车。 天色逐渐阴沉下来，阴霾的云层遮住了阳光，给战场增添了几分压抑。 “将士们，先登上城头的士卒商银十两！”明军的军官一边大吼着鼓舞士气，一边带着家丁驱赶部分想后退的士兵。 而城头上，陈正也不断鼓舞着士气，鼓励着义军们抵抗。 “兄弟们，想想前几天看到的那些百姓的下场吧。如果我们输了，我们以及我们身后的所有人全都会死！”陈正亲临前线，完全不害怕城外明军火枪手的袭击。他这样不惧危险鼓励士卒也稳定了军心，义军们也安下心来。 当然陈正也发出了悬赏，每杀一个明军就赏银二两，多杀多得。 当明军最后几辆吕公车投入攻城的时候，战斗终于进入白热化。 杜文焕这一仗不想输，要是打不赢的话他们杜家的声望就暴跌了。而陈正则是不能输，他必须要这么一场战争来坐实自己很硬，让其他明军再也不敢来犯。 如果陈正输了，那即便推到延长县也没用，很快显露出实力的他就会被明军围追堵截，撕成碎片。 这个时候就极其考验军队的素质了，如果陈正底下是流寇兵丁的话，现在估计已经四散逃命了。对于流寇来说，他们终究只是为了吃口饭而已，为了这个去把命堵上肯定不划算。 而陈正的士卒就不一样，陈正不仅给他们满饷，给让他们生活质量大幅度提升。这些天不断的训练也让这些士兵战意比以往更坚定，起码不逊色于明军。 战争厮杀了一个时辰，义军的拼死顽抗以及充分的准备，愣是让杜文焕的明军无法把攻城车推到墙边。 直到最后一辆吕公车在火油之中熊熊燃烧起来，代表明军的攻势彻底失败了。 放眼望去，城下躺满了明军士兵，鲜血浸透了城下的那一小块土地。整个战场上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硝烟混杂着血腥的气味，让人闻着就犯恶心。 “呜~” 明军无法继续进攻，后军不得不鸣金，让进攻的明军撤回来。 本来只是撤退罢了，然而当鸣金收兵之时，地上躺着的明军突然又站了起来。 “打完了？” “要撤退了吗？赶紧起来。” “顺子，别装死了，我们要撤了。” “快起来，你这咋还睡着了呢。” ………… 地上躺着装死的明军一下子站起来一小半，转头就跑回自家军阵。而地上在这些明军一撤，一下子显得反倒是有些空旷了。 “这明军……真离谱。”陈正喉咙沙哑的在城头上看到这一幕，嘴角不由一抽。 怪不得自己刚才感觉明军离的越近倒下的越少，感情最开始躺下的那些都是装死的。 显然明军的士兵不是傻子，肯定不愿意送死。既然你不让我后退，前进又那么危险，那我受伤躺地上总行了吧。 孔子曾经说过，进亦死，退亦死，不如躺下装装死。 随着明军如同潮水般退却，城头上响起了惊人的欢呼声。累的不行的义军们欢呼着胜利，情绪喜悦无比。 “终于赢了，这伙官兵也就这样！” “tnnd我起码杀了四个，这仗赚大发了。” “我也杀了两个，真tm的爽快！” ………… “将军，明军撤退了。”李和也神色兴奋，对他们又击败了明军感到高兴。 “别高兴的这么早，明军只是暂时撤退而已。” 虽然全城头所有人都兴奋无比，但陈正却依然保持了冷静。他注意到除了那些装死的明军，其他明军士兵依然可以比较有序的撤走。 这代表明军还没有伤筋动骨，依然有再战的可能。而他们根据情报来看，军粮还能支撑大半个月，足以再维持一次攻势。 “这一下虽然打赢了，不过损失也不算小啊。”陈正摇摇头，看着明军撤退的方向，淡淡的吩咐李和道。 “去清查一下，看看多少士卒战死了，算一下我们的损失吧。” 第六十一章 讨论退敌 “将军，可怕损失不小。” 一提到损失，李和笑容顿时没了，开始心疼起来。 虽然打赢了，而且并不是险胜，但损失还是让陈正心疼不已。这一场守城战又让陈正没了近三百多士卒，置办下的那点守城器具用掉大半。 至于明军方面，估计也得报销了超过五百精兵。不过相比他这点家底，杜文焕也还有三千多明军，对陈正的威胁还是很大的。 好在陈正这一次有预备队，损失的兵力可以快速补充起来，不至于让守备力量下滑。 不过明军如果再来一次攻城，那就不好说了。届时如果损失太大的话，陈正都不清楚自己还能不能镇住场子了。 一旦出了什么乱子，陈正就只能放弃当坐寇的想法，去跟着李自成他们到处乱跑了。那种生活陈正想象就觉得疲惫，而且很难再重新聚拢起力量。 “现在的状况还是很糟糕的，必须得想办法破局。”陈正眯着眼睛沉思起来，同时开口向身边李和几个人说道。 “对现在这个情况，你们有什么想法没？” “将军，要不我们今晚出城夜袭明军吧。”李和沉思了一下，立刻给出了答案。 “明军攻城一天，肯定处于疲惫状态。我们若是发动一下夜袭，必定能给明军极其沉重的打击。” “届时即便明军还打算继续攻城，也肯定有所顾虑，不敢向今日这么气势汹汹，我们守城压力也会缓解。” “夜袭？”陈正沉吟了一下，眼底略微闪了一下。 夜袭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若是能趁着明军攻城疲惫之时重创明军，即可大幅度缓解守城的压力。不过这样做也要一点风险，若是被明军发觉很容易中伏击。 “夜袭明军倒是一条良策，不过诸位还有别的想法吗？”陈正揣摩了一下，继续问道。 在陈正的询问之下，洪良臣犹豫了一下突然开口说道。 “将军，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弄险，我想明军现在处境比我们好不了哪里去。” “何以见得？”陈正微微一愣，看向洪良臣问道。 “我这些天带着夜不收经常在附近县城收集情报，虽然有用的情报没找到多少，不过八卦倒是打听到不少。” “其中我就听闻，杜文焕实际上纸面上的部曲有七个千户，理论上有八千精兵，领的也是八千人的军饷。不过因为各种不能说的原因，他事实上只有这四千刚出头。” “吃空饷是吧？一口气吃三千人的空饷，他们可真胆大。”陈正嘴角抽了抽，不由吐槽起来。 “明目张胆的吃这么多空饷，他不害怕被发现吗？” “即便发现也没人会去揭发他，更何况杜文焕还是昔日杜松的侄子。他们杜家很有背景，也没多少明军将领愿意得罪他们。”洪良臣也有些无奈，继续补充道。 无论是陈正，李和还是洪良臣都是底层出身，那些腐败的高级军官的所作所为他们是很难想象到的。 贫穷和地位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虽然杜文焕有四千多兵马，但得干八千人的活。当初据说在河曲，就是因为其军队吃空饷吃的太多，兵力不够对付王嘉胤导致兵败。” “而现在一战让杜文焕损失五百多兵力，他肯定比我们还着急。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让自己损失过重，否则之后他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必惊慌，明军不会再发起进攻了？”陈正沉吟了一下，旋即问道。 “不一定，但某认为明军基本不会敢顶着巨大的战损继续进攻。”洪良臣没有把话说的太满，不过还是语气比较肯定的说， “虽然这些都是出自一些流言和传言，不过我想还是有一定参考价值的。” 听到洪良臣的建议，陈正陷入了沉思。 他所知的情报并不多，洪良臣的建议也只是建立在流言蜚语之上。如此情报的正确性有多高陈正不知道，而该不该参考都得陈正下决断。 作为领袖，陈正必须要具备能从真假难辨情报以及各式各样的建议里做出最正确的决定。这非常的难，但当你成为领袖的时候，却必须要做到，否则只会把自己和自己的部下带向深渊。 不过这个时候，陈正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丝光芒，一个绝妙的计划涌现了出来。 “我倒是有一个计划，倒是可以试一下。”陈正转过身，对李和与洪良臣等人轻声说了一番，让几个将领都眼前一亮。 “将军真乃天才也，这样做正好让明军胆寒。”李和非常兴奋，赞不绝口。 “不过这一个计划还需要附近地主的配合，不然想成功还是很麻烦。”陈正摇摇头，淡淡的说道。 “尽快派人去联系各个大族，让他们出人手来配合。” “是！” ………… ………… ………… 当日夜，明军大营里，杜文焕在军帐里发愁的睡不着。 洪良臣说的没错，杜文焕的处境不比陈正好多少。 多年来明军军中上下齐手，各种钻空子捞钱已经成了常态。而固原军作为油水最多的军队之一，军官自然也是巨贪。 吃空饷，倒卖军用物资，行贿受贿层出不穷。 杜文焕接手这只军队的时候，也打算整顿一下。不过很快他就放弃，因为下面的军官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他也打算加入。 这样带来的后果就是军队兵员不够，战斗力下跌。因为该拿钱的拿不到钱，不该拿钱的躺着数钱，明军上下战意并不强，今天攻城时不少士兵装死就很能说明问题。 也就在地方剿匪时抢钱的时候，这些士兵还能表现出点军人的样子。 曾经固原明军是比洪承畴的洪兵还强的军队，现在却沦落成这样。 今日的一战，把杜文焕精兵打掉了一小半，让他心疼的不行。现在继续攻城杜文焕肯定不愿意，但是就这么撤退了他的脸面就保不住了。 现在他就处于左右两难的境地。 “早知道这穿山甲这么难打，我还不如去甘泉打献贼呢。” 第六十二章 午夜袭击 “穿山甲这么难啃，来打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杜文焕现在非常后悔做出前来围剿陈正的选择，搞的他现在左右两难。 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杜文焕需要想办法做出决断了。 “去叫杜文彦过来，我需要知道我们具体损失了多少兵力。” 杜文焕在军帐里烦躁的转了好几圈，越想越难受。他派人把第五千户的长官叫过来，想再确认一下战损。 他七个千户里有两个千户已经名存实亡了，剩余的千户也都只有一半的人。再往下，有几个百户里总旗往下的没人了。 至于折损，高级军官倒没战死几个，就一个倒霉的千户在指挥火枪营的时候被炸膛的火枪波及到，其余的千户都还安全。 其中明军损失最大的要属步兵了，他们冲锋在第一线，受义军打击最大。之后就是车营，在义军打击下也有大量士卒受伤。 至于火枪营损失最小，除了部分士卒因为炸膛受伤之外，大部分还安然无恙。 最后算了一下，明军总共战死五百二十多人，还有三百士卒受伤。仅仅一场仗让明军八百多人失去战斗力，足以证明这伙流寇有多难啃。 “提督大人，现在整个军中士气低落，不少小军官都各种抱怨不该来延川县。”杜文彦在汇报完战损之后，又小心点禀报了一下现在军中的情报。 “不过这样的言论已经被压下去了，我也派人把那些抱怨的军官士兵抓起来了。不过以现在军中的低落士气，我想是没法继续攻城了。” 这样的大型消耗战也是在筛选明军的成分。这么一仗下来，敢打敢拼肯听命令的士兵损失巨大，活下来的全是战场摸鱼的。 这样会导致明军越往后战力越来越差，军队素质断崖式下跌。 杜文彦的这一番话意思很明确，就是提醒杜文焕要是还坚持打的话，明军可能就支撑不住了，他们只有撤退的选择。 不过杜文焕依然犹豫不决，他担心就这么撤了自己的声望会不会受到影响。 就在杜文焕犹豫不决的时候，明军营地外也来了一伙不速之客。他们接着微弱的月光，缓慢的摸到明军营地附近，而明军完全没有察觉。 得益于陈正拼了老底也给普通士卒喝上肉汤来维持营养，义军的士兵的夜盲症的症状普遍比明军轻。陈正这边精选了五百名士兵组成敢死队，开始了夜袭行动。 “明军看样子士气很低落啊，连站岗的士兵都在开小差？”这一次由陈正亲自带队前来夜袭，而他发现义军距离明军大营仅有五十步的距离，而明军的岗哨和夜不收却完全没有察觉。 “要是早知道他们都这么怠惰了，我也没必要脱裤子放屁，迂回这么一大圈。” 为了防止明军有埋伏，陈正带着军队绕了一个大圈子，一直绕到明军背后。结果明军上下怠惰无比，让陈正感觉即使他正面突袭，明军也未必察觉到。 不过既然都到现在了，说什么也没意义了，动手吧！ “什么人？”当义军眼看快摸到城边上的时候，明军的岗哨终于发现了问题了。 然而这个时候预警已经没有用处了，仅仅一瞬间，几个岗哨就被强弩点名了。 “给我杀！！”李和一马当先，大吼着冲向明军大营。 剩下的义军们也跟随而上，一起朝明军大营进攻。 “杀光官匪！天下属于陈将军！” 突如其来的夜袭让明军猝不及防，当义军冲进营内的时候，有些士兵刚刚脱下甲胄准备睡觉。义军杀到眼前时，他们要么还没拿起武器就被杀死，要不就扔下所有东西抱头鼠窜。 明军根本没想到陈正会迂回到后方夜袭，毫无准备的明军被完全冲散。而义军进攻的同时有目的的不断推倒营地的火盆，任由大火蔓延起来，让整个明军后营熊熊燃烧起来。 当杜文焕发现问题的时候，整个大明后方已经一片火海，浓烟滚滚下义军士卒不断追击明军。 “提督大人，后方有敌袭！”后营的一个千户连滚带爬从后方感到中军的军帐，语气带着浓郁的慌张。 “等等，不要乱！”杜文焕也脸色大变，一把抓住那个千户大声质问道， “敌人有多少人？是不是城内的贼寇？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的后方？后营损失如何了？” 在杜文焕连珠炮一般的质问下，那个千户都快哭出来了。 “我不道啊，啥也不知道。敌人从黑夜里冲出来，立刻就把我们给冲散了。” 千户慌张的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说， “他们人太多了，到处都是贼寇。他们宛如从天而降一样，我们根本反应不过来！” “是鬼神之术！这些贼寇都是魔鬼！” “给我闭嘴！”杜文焕脸色漆黑，恶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了那个千户脸上。 “瞧瞧你们这副样，还有什么脸自称是大明的军官？” “可是将军，后营已经乱了，彻底乱了，贼寇已经快冲到中军来了。”那个千户脸被扇的肿了起来，宛如一个马猴的半边屁股。但他不敢有所怨言，只是哭丧着脸说， “将军我们快跑吧，晚了就跑不掉了。” “给我闭嘴，滚去召集你的军队！”杜文焕虽然比较废，但好歹也是将门之后，有一定的心理素质。他清楚现在绝对不能乱，必须组织军队就地防守才行。 一旦仓促逃窜，军队在黑夜中被打乱了就彻底完蛋。 可以说杜文焕反应是非常快的，在陈正的兵马还在追杀后营明军的时候，他立刻组织中军就地防守。中军大部分军官都是杜家的族人，所以杜文焕的命令得到了迅速的落实。 义军此时建制都打乱了，在黑夜之中军官甚至找不到自己的手下了。除了李和带着一部分亲卫一路往中军打之外，其余士卒都乱哄哄的四处乱杀。 建制一乱，义军对明军的威胁就没那么大了，这给了明军喘息的机会。 第六十三章 抢火炮 李和带着亲卫直冲中军而来，一路上干掉了好几个想抵抗的明军。 不过即便如此，李和前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因为他发现跟在自己后面的义军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自己的亲卫家丁了。 其余的义军不是跟着自己的军官去烧火破坏，就是自己乱哄哄的跑去抢东西了。军队乱了，李和就只能靠着自己的亲卫去打仗了。 而明军虽然抵抗很零散，但还是有拖延作用。这导致李和领兵好不容易冲到中军的时候，明军已经有所准备了。 军官带着自己的家丁顶在了前面，任何敢往中军跑的统统斩杀。血腥的手段威慑住了逃兵，也把混乱阻隔在了外面，制止了蔓延。 李和兵少，不敢太过冒进，只能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看明军的防线，然后转头撤退。 既然明军有所防备，硬冲肯定说那只能从别的方向发起进攻了。只不过李和做不出决断，他得回去禀报陈正。 当然，明军中军的反应虽然快，但也是阻隔了明军的自己人。溃散的明军士卒无法逃到自家营地，在进退两难之下干脆丢掉武器投降了。 陈正带着亲兵营和一个百户的预备队在外围监督战斗，直到李和回来禀报才回过神来。 “建制又乱了？明军有所防备了吗？”陈正眉头皱了起来，对现在的战况有些不满意。 只偷了两个营地怎么行，这才给明军造成多大点破坏，顶多损坏了一点辎重。明军主要的火炮火枪以及粮秣全都没摸到，这夜袭了个寂寞。 “没办法，明军中军防备森严，我们的军队太少而且建制都乱了，没法继续硬冲。”李和低着头，头疼的解释道。 “我冲到半路就看到明军已经架起强弩和火枪，很多明军的溃兵都被狙杀了。” “这可不好办，还得再给明军一个更大的教训才能达到目标。”陈正连连摇头，语气不容置疑的说。 今晚虽然进展顺利，不过陈正有些不满足于现状。最起码火枪或者火炮得有一样搞到手，不然他是不甘心的。 “苏五，把洪良臣画的那一份明军营地图给我拿过来，顺便给我照一下。”陈正从苏五手上要过了夜不收之前勘探然后绘出的明军营地图，让苏五打着火把给自己照明。 “明军的火炮似乎在前军，而火枪营这在左翼，与车营相邻。” “火枪估计是别想了，那边戒备森严，去偷袭相当于是在送。”陈正仔细看了一下地图，重新构思起进攻的方向。 原计划是一路打到中军，最起码给杜文焕一个恐吓。现在中军有所防备，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已有的基础上想办法再整点活。 很快陈正就把目光盯上了明军的那一门佛朗机火炮。 这是明军唯一的一门火炮，不过因为白天炮弹已经打完了，所以并没有太严防死守。 “既然中军过不去，那我们就去抢明军的意大利……佛朗机大炮吧，那玩意我可是眼馋了好久了。”陈正在短短几秒钟就重新定好了计划，立即下令道。 “现在我们捅了明军的屁股，杜文焕已经伸手去挡了。这个时候他的前面肯定属于防范，我们绕过去再捅他喉咙眼。” “遵命，将军。”李和毫不犹豫的接下了命令，不过很快又停顿了一下， “对了，这些士兵怎么办？他们还在和明军纠缠。” “你派人把他们收拢起来，准备撤退吧。”陈正摆摆手说道。 “是。” ………… ………… ………… 杜文焕手上那一门弗朗机此时正安置在前军的一个营地。这个营地虽然比较靠里但是军队太少，仅仅有三个百户一百多个士兵驻扎。 当后营火起之后，各军官全都处于懵逼状态，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直到杜文焕的调令送过来要求他们支援中军，他们才如梦初醒，聚起军队就往中军赶。 这是封建军队普遍都有的现象，那就是下级军官主观能动性太差。一旦指挥没了，下面的士兵就一盘散沙，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 当陈正带着亲兵又绕了一圈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前军的营地几乎空了。这个时候陈正甚至不需要从明军营地的间隙穿插，直接无脑冲就可以了。 “给我冲！谁能抢下那一门大炮，赏钱五十两！”发现明军大营空虚，陈正顿时来了精神，立刻向士兵们下达高额悬赏。 此言一出，义军士卒全都生龙活虎起来，战意爆棚的快要溢出来了。只听陈正一声令下，他们就嗷嗷叫的往前冲了起来。 义军这边战意凛然，杀气腾腾，完全是一副虎狼之师。而明军那边就不一样了，当看到义军突然又从前面杀出来的时候，留守的那个百户留下了一个总旗，然后自己带着家丁溜了。 那个总旗发觉不对之后，又留下了一个小旗，然后也带人溜了。 最后留下的那个小旗倒是没留下一个人然后逃跑，而是等义军冲到营地门口之后，直接开门投降了。 “别动手，我们不打了，我们投降！” 那个旗官带着四个手下举着标准的法国军礼，打算向义军发起投降。结果几个人全被冲在前面的义军不耐烦的踹到了一边。 “好狗不挡道，要投降去一边等着，别耽误我们拿赏钱！” 说着士兵们继续你追我赶的去找火炮，留下几个明军士兵一脸懵逼。 终于，那一门佛朗机被义军找到了，而这个营地也被义军直接拿下了。 “将军，火炮找到了，不过夜不收禀报说后营的明军开始反扑了。”洪良臣此时去联系士绅了，只留下了夜不收副指挥小六子，他接到消息之后紧张的向陈正禀报道。 “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我们的虚实，那样可就……” “不用这么惊慌，我们还有后手怕什么。”陈正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对今晚的进展非常满意。 心心念念的火炮终于到手了，看现在的局势，还是有机会把这门佛朗机带走的。 “通知洪良臣，准备出动吧！” 第六十四章 我们要创造我们自己的历史 此时，杜文焕已经稳定了战局，制止后方骚乱的蔓延。 当一切不再混乱的时候，明军的将领们便发现，前来袭击的流寇数量似乎并不多。整个后营，更多的还是明军自己的逃兵。 于是感觉自己又行了的明军将领纷纷请战，要求杜文焕派他们反攻回去。 杜文焕在犹豫了一会之后，同意了各千户的请求。明军开始缓步反扑，准备把还在明军后方扰乱的义军驱逐。 这个时候，陈正的撤退命令传达，义军各部也开始逐步后退。不过这个时候义军的建制依然没恢复，整个撤退乱哄哄的，与普通流寇相差无几。 正指挥明军反扑的杜文焕注意到了这一点，他顿时心底产生了几分疑惑。 按照白天与城内的贼寇的较量来看，他们应该是比明军还纪律严明。但是现在这模样，贼寇乱的和普通的流寇相差无几，乱哄哄的后撤根本无人节制。 “这很奇怪啊，该不会有诈吧。”杜文焕摸着下巴，沉思了起来，直到手下请求追击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提督大人，前来夜袭的贼寇已经溃不成军了，我们现在追击必定能取得大胜！” 面对撤退没有章法的贼寇，杜文彦等人没有杜文焕想的那么多。他们立刻迫不及待的请求追击，只不过被杜文焕一口否决。 “不行！小心有埋伏！”杜文焕立刻摇摇头，语气带有几分慎重。 “这伙贼寇太狡猾了，现在突然后撤肯定有诈，我们不能上当。” “杜提督，您应该多虑了吧？他们都乱成这样了，那可能还有埋伏？”其中一个千户有些不以为然，他指着流寇撤退的方向说道， “他们现在都已经开始慌不择路往西跑了，怎么可能会有埋伏呢？” “小心为上，毕竟我们并不知道外面的具体情况。” 一提到情报问题，杜文焕心里就一肚子火。因为负责夜不收的也是他的族人之一，是家族出来镀金的一个后辈。 自从把夜不收交给这个后辈之后，明军就好像患上近视了一样。 曾经明军可以经常在晚上避开流寇的斥候，直直的偷袭流寇的营地。而现在，不仅找不到流寇的痕迹，自家还被贼兵夜袭了。 等回去不管怎么说都得把夜不收换个人，不然迟早得把整只队伍害死。 就当杜文焕还在迟疑该不该追击的时候，陈正已经帮他做好选择了。 退却的义军消失在明军视线没多久，黑夜之中就齐刷刷冒出来无数的火把。在黑夜之中，明军将领就看到无数火把蜿蜒绵亘，如同数条长龙一般朝着延川撤退而去。 从明军视角里，就好像他们陷入了千军万马的包围当中，给明军士兵军官心理压力巨大。 “提督大人，前军遭遇贼寇袭击，多个营地沦陷！” 这个时候前军的士卒快马加鞭赶过来禀报前军遇袭，却看到提督大人苍白的脸色。 “别管那么多了，紧缩防线，加强防备，贼寇的援军来了！”杜文焕脸色煞白，二话不说下令明军就地防守，防止被数量众多的义军一口吞并。 好在义军并没有想跟他们打的想法，而是直接朝着延川县而去。 等到所有火把大多消失之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让整个明军上下提心吊胆。 “贼寇的援军来了，估计是其他流寇前来支援。”杜文焕脸色铁青，他看向延川县城头有些无奈。 “本来我们就打不过，现在贼寇又有其他流寇相助，这延川县怕是拿不下了。” 这些流寇从西面而来，根据杜文焕估计，这应该是延安府附近的流寇闻到味了，准备过来掺和一脚。而以他现在的兵力，面对这个数量的流寇野战都不一定能赢，更别说他们还据城而守了。 “看样子得尽快撤退了，否则一旦流寇休整之后，我们可就走不了了。”杜文焕这一下不敢再去犹豫了，声望没了就没了，可别把命给浪没了。 “杜文彦，你带人今晚彻夜警戒，防备贼寇回马枪，其余的人清点损失，打点行装，明天一早我们就撤！” 说着，杜文焕重新看了一眼延川县的城墙，眼底里全是愤怒与痛苦。 “这伙贼寇，真tm的硬！” ………… ………… ………… 此次夜袭陈正大获成功，明军底下的警戒和反应速度让陈正大获成功。 回到延川县粗略估计了一下，他起码又给明军造成了四百人以上的损失。虽然没有缴获到火枪，不过陈正带人成功把那一门火炮给顺回来了。 战后清算一下自己的损失，有二十多个士兵受伤，尚有五十多人失踪。这损失并不小，不过相比明军的损失以及收获，陈正感觉自己赚大发了。 今夜的那些举火把的陪演是地方士绅的族人和佃农假扮。明军在遭遇连番袭击之后早就是惊弓之鸟了，哪有心情去辨别真假。 当然如果是洪承畴那种名将，没准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不过显然杜文焕不是名将，他最终还是选择认怂了。 “将军，这一次我们的胜利甚至可以写进史书里了。”李和作为整场战争的参与者，兴奋的热血沸腾。 “作为义军，可以和官兵打成这样，最后还能大败明军，我们绝对能称之为陈胜吴广之后了。” 这些天李和等人也都被陈正逼着读了点书，了解了部分历史名人。对比他们所作所为，李和感觉他们甚至不比当初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陈胜差多少。 “陈胜吴广？学他们干什么？”陈正却并不认可李和的话，他背着手走到城头上，看着天上的满天繁星，淡淡的说道。 “历史的战车已经走到了关键的时刻，在这个时候曾经的那些英雄人物都无法给我们合适的答案。” “我们无法成为陈胜吴广，我们要做的不是起义的人，而是这天下的主人。我们不会继续重现历史上的王朝循环，我们要创造属于我们自己的历史！” 第六十五章 仿制火炮 在次日凌晨，守城的义军士卒就发现，城外的明军迅速拔营而走。他们甚至连营地都没打扫干净就撤走，不少辎重留在了营地里。 看样子是真的被吓坏了。 消息传到县衙，准备向陈正禀报明军撤走的消息。不过这个时候陈正已经睡着了，陈正的亲兵全部拦在了外面。 “将军已经连续督战数日了，今日必须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吧。”苏五坚决不让任何人刀刀打扰陈正的休息，而其他军官也不敢随意叫醒陈正。 一直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陈正才醒过来，而这个时候明军已经走远了。 “这就撤走了吗？这将门之后的胆子还不如粮仓的老鼠呢。” 陈正早就料到明军会撤走，不过没想到跑的这么快。 “毕竟将军英明神武，神机妙算。他们不怕才是怪事呢。”洪良臣笑着拱手向陈正道， “良臣，你怎么也喜欢学那些人拍须溜马了？这一套在我这里可行不通。”陈正对这种称赞并不感冒，他只是笑了笑摆手说道。 “下次我希望你们能提出我的缺点，而不是对我一通无脑拍马屁。” “不过明军撤走倒是好事，这样城内百姓可以继续出城砍柴度日了。如果明军再不撤走，我估计城内百姓就得拆屋子烧火了。” 当然，即使明军撤走了，还是要小心一点，鬼知道明军会不会突然打一个回马枪。陈正吩咐洪良臣调夜不收盯着明军，一直到他们离开延川县境内。 “对了将军，那个张献忠的义子李定国前来请辞了。”李和突然插话进来，向陈正禀报道， “李定国吗？这么着急要回去？” 陈正挑挑眉，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感觉一下子要把这几天的疲惫全部驱散。数日的劳累让陈正眼眶都黑了一圈，浑身酸痛的不行。 看样子得稍微放松一下，不然在明末再猝死一次可就不好了。 “我去见一见李定国，李和去给我把韩究叫过来，我有事要找他。”说着，陈正大步走出县衙。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遵命，将军！” 陈正离开县衙之后，洪良臣突然拉住了李和，有些不解的问道。 “李千户，我刚才说的话很像拍须溜马吗？” “啊？啥意思？”李和愣了一下，挠挠头不解的问道。 “我刚才分明是说的实话啊，我不明白将军为啥认为我在拍须溜马呢。”洪良臣摇摇头，神情非常的认真， “在我看来将军这样才华横溢还体恤民情的人，才应该当皇帝呢。以将军的才华和计谋，明军畏惧而退不是应该的吗？” “我感觉将军误会我的想法了，我可没有拍须溜马。” “这倒是，不过也许是将军的谦虚吧。”李和拍了拍洪良臣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 “将军是一个正直的人，我跟他一起长大，他为人一向很谦虚。想来虽然我们说的是事实，但将军不这么认为吧。” “总之，我们只需要做好我们的事情，不要辜负了将军的信任才是。” 陈正不会想到，随着他的逐步的运营，他底下这伙人对他的崇拜已经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步了。 不光是李和洪良臣，包括远在延长县驻守的贺洪武等人也是如此。 ………… ………… ………… 这些事情陈正是不清楚的，他并没有意识到下面的人对他的崇拜指数飙升。 陈正面见了李定国，在简单的交流了一下之后定下的合作条款。 张献忠的部队不得进入延川县和延长县境内，不能让一兵一卒威胁到延川县的百姓。同时张献忠需要挥师北上对在延安一带的明军进行袭扰，迫使他们不能继续盯着陈正。 而作为交换，陈正将会支援张献忠一部分自己也很紧缺的甲胄武器以及粮秣。 陈正出钱，张献忠出力，一起给延安府的明军添堵。 这些本来也是张献忠的计划之一，顶多就是绕绕路还能拿到粮秣，他们肯定不会在意。所以李定国代表张献忠答应下来，不过表示部分条件估计还得回去跟义父商议。 谈妥了合作，李定国便向陈正请辞了，走之前他郑重的向陈正道。 “陈将军，您是一个正直且有才华的英雄，要是当初我家乡的官员有您一半的好，我估计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希望以后不要将军您兵戎相见。” 送走李定国后，陈正又得马不停蹄的去找韩究，讨论一下仿造火炮的可能性。 没错，陈正这一次的目标便是想办法仿造明军的佛朗机火炮，期望之后自己的军队也能配备上这么好的武器。 只不过，再次见到韩究的时候陈正被吓了一跳。这个之前看上去气色不错的老工匠现在满脸疲惫，黑眼圈比陈正还重。 “韩匠，你这是怎么了？”陈正有些懵逼，不由开口询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这几天失眠了而已，没任何问题。”虽然看上去疲惫无比，不过韩究眼神依然看上去炯炯有神，干劲十足。 “你这可不是失眠几天的事情吧？”陈正一脸狐疑，韩究现在这一副模样宛如一阵风就能吹倒。 就这还没什么事情？这放在前世都可以去icu喝小米，阎王都得夸你身体倍棒。 “咳咳……主要是这几日太忙了。”韩究也没敢向陈正隐瞒，老老实实的说道。 “毕竟想完成将军您的任务，需要太多学徒工匠，我这几日每天晚上午夜都忙不完。” 好家伙，自愿加班是吧？ 陈正顿时无语了，之前韩究给他打工的时候，只要没有强制命令永远天黑就走。现在好了，陈正不需要强调什么他就自愿加班到猝死了。 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工坊就能开起来，大批量冶铁炼钢了。 前提是韩究没有猝死的话。 “算了，先说正事吧。”陈正无奈的坐下，向韩究说道， “我这一次叫你来也是有事需要你来处理。” “昨日我击败了明军，从他们手上抢到了一门佛朗机火炮，向问问你们能否照着明军的火炮，仿制出新的火炮？” 第六十六章 铸炮的人选 “仿制火炮？”韩究愣住了，回过神来之后顿时苦笑了一声。 “将军，您太看得起我了，我顶多会打造甲胄和一些刀剑，火炮属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更何况佛朗机这种轻型火炮对技术要求很高，气密性，子母膛的尺寸，使用钢的质量都有极高的标准。稍微有一点不问题，造出来的火炮就非常容易炸膛。” “这么说你造不出来吗？”陈正顿时有些失望，韩究是他底下唯一的技术人员了，他要是都不会那的确没办法。 陈正虽然前世是理工男，但仅限于理论知识，真要是实践，韩究随便一个学徒都比他强。 所以陈正只能提出建议或者想法，要是下面的人做不到陈正啥也干不了。 看到陈正很失望的神情，韩究心中不由颤了一下，担心自己的说法会不会降低陈正对他的评价。 现在陈正是他唯一的老板，要是陈正对他失望了，之后找到新的承包人选反手把他踢了就不好了。 在犹豫了好久，韩究咬咬牙，突然开口道， “不过将军若是想仿制火炮，某倒是有可以勉强胜任的人选。” “你有合适的人选？你都不会铸造火炮，你的徒弟就会吗？” 陈正有些意外，淡淡的看着韩究，眼底带着狐疑。 “咳咳……不是我的徒弟，是我从榆林卫叫来的一个老朋友。” 韩究轻咳了两声，老实的解释道， “我曾经是榆林卫的铁匠，主要工作就是冶铁和铸造甲胄，对火炮方面了解不深。不过我有一个老伙计他之前在边军火器营，任务就是负责铸造火炮。” “前些天我邀请了他们来到延川县，最近他们刚刚来到，如果将军需要，我可以叫他们来帮忙。” “只不过这些年边军变化太大了，我不能确定他还会不会铸炮。” 自从陈正许诺他做承包商之后，韩究就拼了命的拉人入伙。 他几乎给自己在榆林卫认识的所有朋友写信，连蒙带骗的把他们全拉过来给自己打工。而这位会铸炮的能手就是其中之一。 “你把你之前的朋友请来延川县了？他们都愿意来？”陈正有些难以置信。 “将军好像也是边军出身吧？难道不清楚吗？” 韩究挠挠头，有些不解陈正为啥不了解这些内幕。不过想想陈正一直到造反的时候也才一个小旗，一切也都能说通了。 “我和我的那些朋友都是出身工籍，只能干工匠的活。而我们工作的地方也就是官营的工坊，由官府经营铸造军队所需的装备。” “但是从天启年间开始，我们的原材料和饷银被不停的克扣，但任务却完全没减少。上官经常把饷银克扣，然后不讲理的吧任务硬安在我们这些工匠身上。” “为了完成任务，我们这些工匠大多都得自己贴钱工作，一直到最后储蓄花光逼得不得不逃走为止。” “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从榆林镇逃出来的。” “所以我只需要写信，承诺他们这边有优厚的待遇，想拉几个人过来并不难。 “只不过，我那个朋友，据说他从天启三年开始就没再铸过炮，为了谋生一直在为民营工坊打短工，所以我不确定他还会不会铸炮。” “这大明这么黑了？都开始流行付费上班了？” 陈正不由有些咂舌，虽然在前世经常听有调侃可以付费上班，但是穿越了才发现。 tm的还真有人付费上班？ 果然，一个王朝末期的时候，积累的矛盾远不止看上去那么简单。隐藏在惊涛骇浪之下的，还有无数的漩涡。 看样子以后自己得需要注意这方面的问题，可不能让这些积弊也影响到自己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试试。”陈正沉吟了许久，最后开口道， “你哪位曾经的朋友在哪里？我希望见一见他。” “前几天刚从榆林镇来到延川县，将军若是想见他，我可以现在就把他叫来。”韩究拱拱手，然后小心翼翼的回答。 当然还有话他没敢说，这个朋友原本是他打算请来当助手，跟他一起炼钢发财的。陈正要是把人要走了，他估计就得想办法另请高明了。 不过这话他还是咽下去没说，毕竟他能否赚钱还得看陈正的脸色。 韩究叫了一个学徒，立刻这个朋友叫来面见陈正。 “草民吴厚，拜见将军！”一个看上去憨厚老实，和韩究一样一副打工人模样的中年男子冲着陈正跪拜礼。 “我听韩匠说，你曾经在明军火器营当过工匠？不知你可会铸造火炮？”陈正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老工匠，对比了一下他右手臂和左手臂的粗细之后，满意的点点头。 错不了，绝对是一个有多年打铁经验的老匠人。 “将军想要造什么样的火炮？”吴厚挠挠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佛朗机可会仿造否？”陈正询问道。 吴厚低着头沉思了一下，抬头回答道， “曾经在榆林卫给官兵打造过，难度比较大，不过应该我有能力仿造出来。” “当然若是有实物参考，那就更容易了。” “我这里刚从明军哪里抢到一门佛朗机，若是你可以防止出来，我就叫人把大炮拉给你。”陈正顿时眼前一亮，终于让他找到会铸炮的人才了。 “如果你能铸出火炮，我立刻派人给你做副手，由你专门负责我们的铸炮事宜。” “某尽力而为！”吴厚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只是小心点回答。 ………… ………… ………… 搞定了铸炮的人选之后，陈正立刻调人调资源，在延川县城内开设新的工坊，开始研究铸炮事宜。 只不过在这个时候，陈正才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 他的银子有些不够用了，剩下的银两只够给军队发三个月的饷银。 之前延川县士绅给陈正赞助了大笔白银，但陈正大量购粮，并给军队大笔发饷银，每日的小消耗就是个天文数字。现在又想造一个铸炮工坊，那些地主赞助的银两怎么可能够呢。 显然，陈正现在迈步太大了，似乎有些扯到裆了。 第六十七章 张献忠震惊 走出账房之后，陈正脸色非常的不好看。他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富裕，最起码现在不富裕了。 “怎么会花的这么快？我分明已经很节俭了。”陈正很头疼，一边回忆一边自言自语着， “两千多军队，几个月下来就是上万两白银的消耗。夜不收负责贿赂附近官员，发展情报网也得花钱，买粮买盐……” “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十几万两白银短短一年时间就花的一干二净。这样下去还了得？我不得破产了。” 陈正现在突然感觉，选择精兵路线当坐寇也不是个好的选择。天天不流动只据守一地，在还没有运营起来的时候只能坐吃山空。 计划做的再好，也得有资本等到收获的时候才行啊。要是等不到那个时候资金链就断了，那叫烂尾楼。 总而言之，陈正现在必须得立刻想办法赚钱，并且是短时间的收获。因为韩究的工坊尚未完成，而且商路也还没打通，没法短时间给陈正回血。 至于两县收的税，那不仅慢而且太少，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那么摆在陈正面前就只有一条路了。 打！ “派人去延长县把贺洪武叫来，我们估计还有仗要打了。” ………… ………… ………… 延安府，从延川县回来的李定国转了好几遍，才重新找到了张献忠的营地。 回到营地的时候，李定国看到兄弟们大多都面黄肌瘦，精神萎靡。虽然中间不少士兵也是边军出身，有些士兵还把当兵时的装备带出来了，但完全没有一个士兵的样子。 他们当了流寇之后，整天东奔西跑，除了勒索地主，洗劫村子之外没啥能干的。至于县城，他们有时候连县里的衙役都打不过。 这和他在延川县见到的陈正的兵马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李定国可以好不夸张的说，延川县的义军一个可以打他们这边五个人。 张献忠本人也当过士兵，同样会打仗。但是带着这样一群战斗力低下的军队，也只能跟明军玩躲猫猫了。 李定国回来，几个营里的管队立刻上来打招呼问候。李定国一一回应着，一直走到了张献忠的营帐。 “义父，我回来了。”李定国掀开脏兮兮的营帐走了进去，大声说道。 “定国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穿山甲扣住了呢。” 一个看上去有些苍老的汉子坐了起来，看到李定国非常的高兴。 “你要是再晚回来几天，我就得提兵去延川县找你了。” 他便是张献忠，看模样都得快四十了，但实际上他也才二十来岁而已。 要说张献忠也是个传奇，他务过农，行过商，当过衙役读过书，抡过大锤扛过枪。一直到崇祯二年，张献忠在军队里也混不下去了，最后振臂一呼，带着士兵造反了。 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显然张献忠的生活更加多姿多彩。 而张献忠也绝非是庸才，他麾下的流寇营虽然比不上陈正的兵马，但也是农民军响当当的王牌。 而且张献忠不同于陈正，他什么人都要，逃兵，逃犯，流民……只要你愿意跟着张献忠，他来者不拒。 能靠着这么一只成分复杂的军队打成王牌，张献忠显然不是什么水货。 当然性格和脾气不大好是真的，生气的时候杀几个人是常有的事情。 “义父，我跟延川县的穿山甲陈将军交谈了一下，他们并不欢迎我们。”李定国走进营帐里，坐到张献忠旁边淡淡的说道。 “是吗？那不重要，。”张献忠不以为然，他早就猜到陈正不欢迎，不过他还是要去。 “我们是去帮他们打明军的，他们欢不欢迎都一样。” 他的目标是向北打清涧县，然后想办法流窜到山西。 陕西这边又穷天灾又多，即使张献忠四处流窜劫掠，也快喂不饱手下的人了。 “明军已经败退了，是被穿山甲逼退的。”李定国一句话让张献忠一下子精神起来，神色顿时认真了起来。 “你说什么？短短几天时间，杜文焕就被击败撤退了？” 杜文焕的兵马张献忠是交过手的，他清楚那伙明军战力如何。 无论是装备还是士气，都比寻常的明军衙役高出一大截来。张献忠在被其追击的时候，往往需要绕一两天才能甩开他们。 就这么一只军队，竟然被一伙反贼逼退了？ “是的，他们是正面打赢了明军。”李定国虽然才十来岁，但此时已经比较成熟了，他脸上写满了凝重。 “我亲眼看着穿山甲的人在城头上与明军厮杀，他们彼此很有默契且完全不怕死。明军一直到最后都没能把云梯推到墙边。” “杜文焕没把他的火器营带上吗？”张献忠沉默了一下，突然开口问道。 “不，明军连火炮都带了一门，但依然没能打下城头。”李定国知道张献忠在想什么，立刻摇摇头，打断了张献忠的幻想。 “甚至在当天晚上，穿山甲亲自带着兵马夜袭，从杜文焕手上还把火炮抢了过来。” “从他们身上我看到，穿山甲的军队完全就不像是反贼，反倒像是正规的边军。” 张献忠听完李定国这一番话，顿时沉默了下来。 显然陈正给他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他得缓一缓。 沉默了许久，张献忠才重新抬起头，继续问道。 “你还发现了什么？比如穿山甲是怎么练兵的？他麾下的管队对他是否忠诚？” “其部下对穿山甲有一种极高的崇拜，至于军队，我听说他们士兵每月都能发一两军饷……” “好了，不用说了，我们说点别的。”张献忠立刻打断了下面的话题，停止探讨陈正军中的福利问题。 李定国立刻闭上了嘴，同时偏偏头，也看到了营中有离得近的管队已经好奇的看过来了。 “咳咳……那么，既然穿山甲不愿意我们去延川县，那接下来该往哪里走呢？” 直到那些管队离开了，张献忠才松了一口气，很快又有些愁眉苦脸了。 他原计划是打算去陈正哪里白嫖一波，然后顺路北上的，现在只能换别的路了。 第六十八章 北上 “穿山甲建议我们去安塞县，去哪里劫掠，他们愿意赠与部分辎重。”李定国回答道， “安塞县？去那边送死吗？” 张献忠摇摇头，冷哼了一声不屑的说， “这穿山甲给的可真是好主意，明军被逼退之后必定退往安塞卫。届时我们一路打过去，一头钻进明军的怀里可就有意思了。” 陕西跟延川县相邻的就那么两个县城，明军不来延安府，那肯定去安塞县了。他要是去安塞县，就要直面杜文焕的明军部队了。 他的部下可不是陈正那样可以硬刚正规军，去哪里纯粹是找死。 “行了，收拾收拾，我们直接往安定县吧，兄弟们的口粮只能靠抢了。”张献忠无奈的摇摇头，很快下了决定。 “义父，往安定县去，那样我们可就拿不到穿山甲承诺的粮秣了？”李定国提醒道。 “他承诺的？定国你也太天真了。”张献忠恶狠狠的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冷哼着说， “他的要求是让我们先去安塞县再给东西，这和放屁区别？我们往北一走就立刻遭遇明军，到时候我们直接完蛋，他正好省心了。” 张献忠说着，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老气横秋的教训起李定国来， “定国你要记住，这世界上没有不认识的好人，你要防备任何人。但凡你有一点天真，有一点疏忽，那些混蛋就会想方设法的从你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张献忠多年的经历让他根本不相信任何外人，他永远抱有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一旦让他感觉到对方有敌意，张献忠就会千方百计的干掉别人。 “是，受教。”李定国不是很理解，不过还是摆出一副受教发模样。 “总之，现在可以清楚，这个穿山甲也不是什么好鸟，以后要多加小心。” 张献忠拍着李定国的肩膀，语气带有教导的意味，不过态度温和了不少。 “你也得多历练一下，不然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很容易被别人暗算的。” “现在去传令吧，我们向安定进发。” ………… ………… ………… 陈正不清楚自己在张献忠眼里已经归到敌人了，当然知道了也不会在意。以陈正的性格，他在没有官府的威胁之后肯定第一时间要灭了张献忠。 现在陈正已经将自己的亲信全部叫了过来讨论，准备发起一次反击，夺取一块新的地盘回一口血。 这一次召集的除了两个千户之外，也没多少人。毕竟军队分驻于两县，陈正要是想把所有百户拉上的话，那指挥系统就要出乱子了。 事实上此次也没必要开会了，因为可供选择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北边的清涧县。 “北面的清涧县，比延川县和延长县都穷，同样也是明军基本放弃的地方。” 陈正指着北边的清涧县，对下面一众心腹说道。 “我们占据延川县一年多，安塞县，延安府，宜川县甚至黄河对面的山西都已经做好防范了。而北边的清涧县至今都无人关注，城内仅有几十个衙役，剩下的就是地方豪强的民兵了。” “所以想拿下清涧县并不算难，但依然不能大意。” “放心，将军，按照您的话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我们绝不会大意的。”武衡阳拍着胸脯，自信满满的说道。 “将军让我的百户做先锋吧，我保准是第一个登上清涧县的。” “去清涧县由李和的部曲负责，你我还有别的任务。”陈正摇摇头，否决了武衡阳的提议。 “虽然清涧县易得，但拿下来并不能给我们创造足够的收益。哪里的富家大户基本全跑光了，剩下没跑的也都是穷鬼一个，即使打下来也抢不到多少财富。” “所以我需要再派一只兵马，去山西境内发展一下业务！” 自从陈正在延川县明牌之后，清涧县的地主们大多都捐钱跑路了，就连秀才监生都跑了大半。剩下的不是穷的跑不了的，就是家业全在清涧县不舍得走的。 这样一个穷县，拿下来所创造的收益并不高，陈正真正的目标还是山西。 “去山西？将军这是打算往渡河东进吗？”贺洪武有些奇怪，立刻开口询问道。 “那是自然，仅仅靠我们现在的地盘，暂时是不可能养活这么多军队的。”陈正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洪武，我需要你分兵东进，渡过黄河去山西发展业务。” “不过我不希望你去劫掠平民，那样效率太低了，而且很容易败坏军纪。你前往山西境内，尽量以勒索士绅为主，想办法让利益最大化。” “至于东进的人选，就由武衡阳来吧。” “谨遵将军的命令。”贺洪武没有二话，立刻答应下来。 ………… ………… ………… 短暂的开会确定了目标之后，陈正的兵马迅速行动起来。 延川县出动五个百户的兵马北上攻取清涧县，进而控制清涧河上游，用于防备明军南下。而由武衡阳为先锋，从延长县出动七个百户想办法渡河东进，向山西进发。 山西虽然也比较穷，不过相比陕西来说，还是富饶不少的。陈正相信去那边劫掠，肯定会有足够的收获的。 崇祯三年十月，陈正亲率五百多义军北上进攻清涧县。 清涧县距离延川县不远，急行军一天一夜，义军就抵达了清涧县城下。 清涧县大门洞开，城头上空无一人，看上去非常的冷清。 “这是知道我们来，人全跑光了吗？”陈正不由感觉有些古怪，按理说再穷的县城不应该这么冷清啊。 “将军，看样子是那些贪官污吏害怕我们的威名，连夜逃跑了。”下面的百户都非常高兴，非常得意的向陈正说道。 “不行，后退五里，结阵警戒！”陈正仔细看了一番清涧县，怎么看怎么感觉不对劲。 谨慎为妙！ 数百义军迅速后退，后撤了数里地结阵警戒。然而一行人在冷风之中警戒了半个时辰，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清涧县依然是冷清无比，宛如一座空城。 “将军，好像城里真的没人。”一个百户挠挠头，向陈正禀报道。 “难道真是我多虑了？”陈正紧锁眉头，还是有些拿不准注意。 就当陈正已经要下决心进城的时候，突然清涧县里响起了一声炮声！ “轰！！” 第六十九章 突遇明军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整个清涧县瞬间活了过来。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城头上就齐刷刷站起了一排士卒。洞开的大门迅速涌出大批的明军骑兵，直扑陈正而来！ “果然有埋伏！”陈正脸色微微一白，迅速转头下令道。 “结阵！御敌！” 义军各部也出现了一定的骚乱，不过很快稳定下来。 虽然明军来袭的是骑兵，但是因为义军距离县城比较远。即便明军的骑兵快马加鞭向奇袭，但依然让义军可以丝毫不紧张的结好阵型。 当明军的骑兵冲到跟前时，义军已经结成拒马阵，严阵以待了。 “放箭！！” 陈正都等不及明军骑兵的来犯，结好阵型之后立即下令道。无数的箭矢立即飞出，在空中划过无数的抛物线，落在了明军身上。 立即有数名个骑兵中箭，掉下马匹，不过更多的还是身上扎着一只箭矢继续往前冲。 边军多年欠饷和腐化，不少士兵连甲胄都没有了，更别说马匹了。不过这一只明军骑兵显然有些不一样，他们装备精良，马匹健壮，士气非常高昂。 陈正兵马抛射的箭矢大多数都被他们的甲胄挡住了，只有几个倒霉蛋被射死。 “这绝对是某个军镇大族家的家丁！常规边军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装备！” 陈正这个时候瞬间下了判断，边军没有一点背景的军队连饭都吃不起了，更别说养马了。这一伙明军不仅有战马还有如此良好的装备，绝对是某个将门的家丁。 如果来的是延绥镇的边军士卒，陈正根本不会虚。但如果是这种有将门背景，装备精良的私兵，陈正就有些心虚了。 “左右组圆阵，防止明军迂回绕后！”缺乏骑兵，陈正只能把下令让步卒结硬营，防止被骑兵一波冲了。 这个时候陈正心底已经把洪良臣骂的狗血喷头了。要知道启程之前洪良臣还向他保证，清涧县绝对没有明军。 但这tm是没有明军的样子？明军都已经敢出城围堵他了！ 这情报工作，真是可以比肩德意志了。 好在这一伙明军似乎并没有死磕的想法，在发现义军旗仗工整，完全没有可乘之机之后就迅速脱离，游离在不远处。 “这伙明军，真不好对付！”陈正满是忌惮的看了看前面这一伙骑兵，危机感一下子就涌上心头。 好在陈正早就有准备，他们背靠着一片丛林，只需要稍微退几步就可以撤进林子里。而这伙明军因为大多是骑兵，进丛林里根本没法打仗。 陈正一面下令，稳步向后撤退，一面紧紧的盯着前面这一伙明军的动向。 这伙明军冷眼旁观，并没有追击而来，一直到义军完全撤入丛林，他们才收回了目光。 “这是哪一只流寇的兵马？怎么会这么强？”明军的骑兵领袖一直看着义军完全消失在视线里之后，才缓缓开口道。 “不清楚，应该是南边的一伙坐寇吧？”他的副将面无表情的回答。 “是吗？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那个领袖摇摇头，不由有些无奈。 “这伙家伙战力已经不亚于边军了，让他们就这么坐大对朝廷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要不是为了追剿入关的蒙古人，我都不清楚陕西的贼寇这么强了。” “那我们追上去干掉他们。”副将立刻建议。 “不行，骑兵是我们尤家的家底，不能随意拿出来挥霍。”明军将领二话不说给他否了，脸色不悦的说， “要是骑兵受到损失，我们拿什么守卫榆林卫？拿什么去抵御关外的蒙古人？” “围剿贼寇又不是我们的职责，让杨总督自己头疼去吧。” “更何况，相比于围剿这伙坐寇，我更希望跟他们聊一聊。”那个将领扯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意，轻声说道。 “相信，在边关出现这么一只势力强大的坐寇，上面也会多给我们点饷银吧。” ………… ………… ………… 陈正带着部队安全撤进了丛林里，看到明军不再进攻，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明军精锐真够顶的，自己这点实力显然是不够看。”陈正擦了擦头上流下的冷汗，紧张的浑身都打颤。 刚才那一伙明军骑兵是他遇到的最强的明军，比洪承畴的家丁还要强。但凡那一伙骑兵铁了心要灭陈正，估计今天陈正就得交代到这里来。 “这一伙明军从哪来的？怎么会这么强？”陈正脱离危险之后，才有心情思考起明军的来头。 明军在延绥镇总兵力约五万余，其中大多数都和陈正以前一样，是普通的卫所士卒。他们常年在边关军屯，偶尔训练，只有面对蒙古入侵时才会上战场。 即便如此，边军的卫所士卒是明军的主力，战力远比内陆的卫所强。 从陈正的兵马就可以看出来，大多数都是边关逃兵，只需要训练几个月，就可以跟明军五五开。 但作为一个国家的边境，肯定也不全是卫所士卒。比如在延绥镇的几个重要卫所，就驻有大量的常备军队。 常备军不事农产，不进行任何劳作，只需要不断训练即可。而且在明末，这些常备军大多都是将门的私兵，有明军将领不断出钱维护，拥有极其精良的装备。 一只常年完全脱产的军队，战力可比军屯士卒强大多了。 这种军队也只有边关大族养得起了，现在陈正都已经开始考虑让自己的军队一天农耕一天训练。 “距离这里最近的，应该也就榆林卫了，但他们来南边干什么？”陈正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他已经逼得明军要把边军调来镇压了吗？ 要是这样的话，陈正估计就得想办法跑路了。 但往哪里跑？难道要带着这两千兵马跑去当流寇吗？ “将军，我们接下来该去那里？”下面一个百户见到陈正一脸凝重，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还能怎么办？先找个地方休整一下，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陈正摇摇头，淡淡的下令道。 “等我回去，必须得让洪良臣给我一个交代！” 第七十章 将门的示好 虽然很奇怪明军的来路，但现在显然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整为上。 陈正运气很不错，在他附近刚好有一家地主的家堡。这一户地主在得知延川县有坐寇，官府一时半会围剿不了之后立刻卷钱跑路了。 现在地主的庄园里就一些佃农，根本拦不住义军。陈正领兵过去，轻而易举的就占据了这个地主家堡驻扎下来。 占据下一个据点，陈正才有心思派人前往附近打听情报。 在夜不收盘问了附近好几个农民行人之后，都不知道城内明军的来路。只有一个延川县的小商贾透露，这伙明军半个月前就已经来了，只不过经常夜晚出城。 好吧，罢免洪良臣又多了一个理由。 打听不到什么情报，陈正也不敢继续待在清涧县附近，打算立刻撤退。 只是，当陈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使者从清涧县而来，来到陈正占据的地方。 “我是榆林尤家的家丁，我有要事要见你们的头。”一个全装贯束的骑士出现在大门外，丝毫不害怕城头上如临大敌的义军。 “榆林尤家？” 站在城头上的陈正挠挠头，感觉非常古怪。 榆林卫就是延绥镇抗击蒙古的最前线，哪里精兵众多，也有不少名将。 尤家就是榆林卫里一个军将大族了，他们世代都是大明的大将，在边关很有话语权。 在明朝末年，尤家就出了三个贼能打的名将，他们就是着名的尤氏三雄。其中尤世威官至总兵，在辽东立下过赫赫战功。 这样的大户人家，怎么会突然看上自己这么一个小贼寇？ 带着怀疑的心思，陈正叫人把使者带了进来，打算聊一下。 这个骑士见到陈正之后，神情的轻蔑几乎溢于言表，非常看不起陈正的模样。 “你就是这伙贼……兵的头吗？真是年少有为啊。”这个骑士尽量不让自己的不屑流露出来，但在陈正看来还不如不掩饰。 “没错，我就是大名鼎鼎的穿山甲。”陈正面无表情的回应道。 “听说你是榆林尤家的人？你们不再榆林卫打蒙古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难不成……” “不用紧张，我们不是来打你的。”使者完全一副你配不上的神态，昂着头说。 “我们是奉家主之命，前来追捕一伙从边关流窜到这里的蒙古人罢了。” “不过前日我们的把总很欣赏你们，觉得你们这样的强悍的兵马不为国效力可惜了，所以派我前来劝说你们弃暗投明。” 陈正差一点被这一番话逗笑了，他扯了扯嘴角，冷笑一下说道， “那我想你要白跑一趟了，我穿山甲就是被官府逼得活不下去才投降的，让我再投靠官府？除非把皇帝的位置让我坐才行。” 那个骑士并不在意陈正的态度，他本身目的也不是劝降。 “既然你们咬死不投降，那就自求多福吧，官府不会容忍你们继续肆意妄为下去的。”骑士摆摆手，淡淡的说道， “不过我们把总非常欣赏你们，既然见面是缘分，把总私人送你们二十匹战马，五十副甲胄为礼物。” “我们把总也嘱咐了，如果你们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来榆林卫投奔，榆林尤家可以庇护你们。” “如果有什么请求啥的，也可以提一下，我们可以酌情帮一下。” 说完，这个家丁就做样子一样拱拱手，转身就离开。 “这是什么意思？大明的将门子弟要和我一个反贼做朋友？还上来就送我礼物？”陈正神情古怪的看着那个家丁离开的身影，眉头微微的一挑。 照这个家丁的话，陈正可以猜到这个将门子弟有养寇自重的做法。 这倒不稀奇，在明朝末年，很多将领都喜欢养寇自重。这样的情况甚至演变成了，两军交战之前，都要互通一下使者问一下要文斗还是武斗。 文斗就双方装装样子，文雅一点碰一下，然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只有少部分将领会选择武斗，双方不顾伤亡的硬打。 不过就光尤氏三兄弟的功名，就足以让整个尤家继续维持现在的地位了。按理说他们完全没必要去养寇自重才对啊。 “那将军，我们还要不要他们的东西了？”苏五适时的开口询问道。 “白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照收不误。”陈正理所当然的说道，同时眯起了眼睛，沉思了起来。 虽然不清楚尤家有什么打算，不过跟这样的大族有点联系没有坏处。 “不过不能光收礼，我也得派个人去通通气，看看这位明军把总究竟是啥意思。”陈正迅速做出决定，光一直等对面上门合作可不行，他得主动出击。 要是对方真有养寇自重的想法，那陈正日子可就好过了。届时他就可以专心对付南边来自陕南的威胁了。 当然要是能进行一些更深入的py交易，比如在九边给他开一条路，让他可以往关外走私就更好了。 “说起来，这大明可真够乱的，兵和匪有打仗，官和匪有联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想捋顺这其中的门路可真不容易啊。” ………… ………… ………… 当陈正在清涧县准备和边军将领谈合作的时候，八百多义军在贺洪武的统率下向东行进。 数百义军连夜奔袭，短短一晚上的时间就抵达黄河岸边。 守卫在铁罗关渡口的明军根本反应不过来，一触即溃。义军轻松占据了渡口，取得了渡过黄河的道路。 随后，贺洪武立即下令全军上船，以最快的速度渡过黄河。在山西的明军没反应过来之前，义军就越过黄河，流窜到了山西的境界里。 “兄弟们，此次进攻山西是将军给我们的重任，也是我们证明自己的机会。” 贺洪武站在一个山头上，对下面一众士卒大声喊道。 “将军待我们如亲子，带着我们杀掉贪官，让我们在这该死的世道里依然可以安稳的活着，我们不更应该用我们手上的武器为将军开拓道路吗！” “为将军而战！” 第七十一章 尖兵突袭 大宁县是山西最西边的一个县城，临近黄河。因为不靠近边关，所以这里并没有卫所设立，只有县内一百多个衙役。 然而这一天早上，大宁县的衙役们照常打开城门，然后去巡逻维持治安的时候，突然从远处来了一伙奇怪的百姓。 他们没有装货的马车，穿着宽大的布衣，不像行商也不像流民。不过衙役看他们只有几个人，也就没有在意。 当这伙人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几个衙役还迎了上去，想着有没有机会勒索一笔。 然而衙役迎上去，还没等说话，几个“百姓”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了刀刃，迎面就是一刀！ “噗！！” 几个衙役压根没有反应的机会，当场毙命。 偷袭者在干掉衙役之后，直扑城门方向，准备抢下城门。 城门把守的衙役被吓了一跳，不过发现他们只有几个人，立刻放下心来。 “几个悍匪也想偷袭？你们要为此付出代价！”县城的衙役虽然也都是持刀上岗，各个也都有点功夫在身，也不是太害怕土匪。 然而当他们跟这伙悍匪交手的时候，立刻发现不对劲。这几个人远比他们强，无论是力气还是功夫都压他们衙役一头。 最主要的是，一个衙役一刀砍在了一个悍匪身上，却宛如砍到铁了一般。在这几个匪徒宽大的衣服下面，隐约露出了金属的光泽！ 几个衙役只是穿着布面甲，面对全副武装的士兵根本不是对手，仅仅几个呼吸之间，衙役就全变成了尸体。 “干掉他们！”零头的那个大汉二话不说，抬手砍倒了一个衙役，同时大声吼道。 “尽快占领城门，给千户大人发信号！” “是！” 这几个士兵是贺洪武精选的尖兵，各个都是军队最能打的。他们的目标就是通过偷袭抢先占下县城的大门，后续部队在跟上攻占整个县城。 几个尖兵迅速拿下城门，并用爆竹做信号，向后续部队报信。 这个时候注意到城门被抢的衙役也开始向这边靠拢，准备抢回城门。只要把大门关上，城外即便有千军万马也无济于事。 只不过，无论是从战力还是装备，几个衙役都完全不能和义军的尖兵抗衡。几个尖兵死据城门，愣是没让衙役抢回大门。 后续的兵马抵达城下，衙役们一哄而散，大宁县被攻破。 “动作要快，给我冲进县衙，把县令县丞全部抓起来。”贺洪武见到县城已经拿下，没有丝毫犹豫，迅速下令道。 “一队人去占领府库，把县城里所有的东西全部抢下来，这是我们的战利品。” 贺洪武对这次的偷袭非常满意，这种尖兵开路，大部队跟上的攻城模式可以快速拿下城池。 不过也有缺点，那就是在大部队没跟上的时候，尖兵需要独自顶住官兵的反扑。如果官兵对此有所防备，想成功也不是这么容易。 义军很快占领了县衙，把县令县丞师爷什么的全都抓了起来。而县城的府库也被打开了，里面的粮秣武器还有银两统统归义军。 山西这边的县城比陕西那边富多了，不仅银两不少还有大量的粮秣装备。贺洪武只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这么一个县城府库的储粮就相当于陕西三个县城。 这还不算附近的地主士绅，这里相比陕北要好不少，天灾波及不大，地主老财各个富得流油。 如果把他们也抢了，估计直接一波肥了。 彼此对比之下，贺洪武顿时有种劝说陈正搬到山西这边的冲动。 “贺千户，大宁县的县令县丞皆被我们抓了起来，不知该怎么处置？”手下这个时候前来询问道。 贺洪武回过神来，略微沉吟了一下就做出决定， “去审问一下，看看他们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不，只要能证明他们的确搜刮过百姓，那就直接拖出去斩了。 “这样告诉那些贪官污吏，他们最好跑的远远的，别让我们逮到了。但凡有让我们逮到的，指定没有他们好果汁吃。” “顺便让各地的百姓知道，我们是来给他们伸张正义的。” 当然，仅限于斩贪官，贪官贪走的那些钱，就当替天行道的酬劳了。 “是！”副将立刻转身下去，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一阵嘈杂的求饶声，到最后在一声声惨叫里陷入沉寂。 不过贺洪武也没有忘记之前陈正一直想招揽师爷，于是他特意命令士卒把县城的师爷留下，绑回去。 届时怎么逼良从娼，就是陈正的事情了，贺洪武估计陈将军对这个非常拿手，应该不是问题。 “派人尽快把抢到的粮秣和银两运回延长县，尤其是粮食！其余的兵马在城内休整一天，明天启程向北进发！” 贺洪武盘算了一下消息的传递速度，估计最多两天时间明军的追击部队就赶来了。所以他必须在两天的时间，把府库有价值的东西全都带回去。 只不过，贺洪武的这个命令却让下面的副将为难了。 “千户大人，府库的粮秣和银两什么的，一天时间估计搬不完啊” “多余的送给城里的平民就好了，你只需要让百姓记住我们是好人，那就够了。” 贺洪武完全牢记陈正的命令，他们又不是来抢地盘的，多余带不走的粮食倒不如送给平民涨一下声望呢。 “你们只需要记住，咱们的任务是要把山西搅和成一锅粥。在混乱只尽可能多的抢到粮秣和银两，这些都有大用！” ………… ………… ………… 贺洪武带着八百多精兵在山西攻城略地，四处劫掠之时，陈正重新和清涧县城内的明军联系上了。 这一伙明军是尤家的私兵，总共三百多重骑兵，战斗力非凡。这一伙骑兵的把总叫尤文焕，是尤氏的子弟，负责领兵前来追捕一伙流窜入境的蒙古人。 关于尤家为什么要和陈正联系，陈正试图掏出一点消息来。不过尤文焕说的很含糊，并不打算透露太多。 不过陈正对此已经很满意了，起码他知道了他对明军一些将领来说是有价值的。 第七十二章 我还得谢谢他! 得知自身的存在对明军将领有价值的时候，陈正非常满意。 不怕你黑，不怕你贪，最怕你清廉正直。 对任何造反者来说，最大的敌人不是战功赫赫的名将，不是忠君爱国的名臣，最大的敌人是明君和清廉官员。 他们的存在会缓解百姓对官府的敌人，让反贼难以获得足够的支持。 所以陈正最希望的是自己的敌人全是贪官污吏。不管他们能力如何，只要他们够贪，那都是最好的敌人。 于是理清思路之后，陈正派人给尤文焕送信，希望约他聊一聊。尤文焕的回话过来，愿意跟陈正聊一聊，但是陈正必须前往清涧县聊。 这个要求立刻遭到陈正的亲信的反对，他们都不希望陈正深入险境。只不过陈正对此很淡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明军的要求。 “回去告诉尤大人，我会亲自前往清涧县拜会的。”陈正淡定的回应道，满意的送走使者。 “将军，我们不同意您去。”下面的百户们立刻提出了反对， “您是我们的领袖，万一明军扣押了您，我们该怎么办？” “不，这一次我必须去，这关乎到我们所有人的生死存亡。”陈正摇摇头，对此事态度非常坚定。 “这一次如果能说服他们给我们开放边境，我们之后才能继续存在下去。若是无法打通边关的关节，我们只能活活困死在延川县。” “更何况，明军也没必要这个时候扣押我，以他们的能力想干掉我简直轻而易举。” “当然了……” 这个时候，陈正却话锋一转，沉吟了一下补充道。 “如果我真的被扣押了，你们就立刻启程离开这里，逃回延川县，由李和代替我继续抵抗即可。” 这一次进城商谈也是一次冒险，不过却是不得不做的冒险。为了整个部队的未来，陈正必须得过去商谈一下。 所以陈正肯定得做两手准备，要是成了皆大欢喜。要是不成以他现在的威望，他的部下肯定会拼死抵抗官府，也未必不能给自己报仇。 安排好后手之后，陈正就带着十来个亲兵以及苏五一道骑着马匹前往清涧县。 陈正抵达清涧县，立刻被明军骑兵护卫起来，互送他一直抵达了清涧县县衙。而一个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明军将领正在县衙等着他。 “穿山甲兄弟，久仰大名！”尤文焕拱了拱手，漫不经心的说着瞎话，与陈正客套起来。 “尤大人，您的大名某更是如雷贯耳。”陈正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着，反正说瞎话鼻子也不会变长，多说点还能拉进关系，何乐不为呢。 陈正假惺惺的一番恭维，跟尤文焕聊的宛如亲兄弟一样。不过陈正也可以看出来，不管是尤文焕还是他的副将亲兵，看向他们的目光都带有几分轻蔑。 好吧，东方也有的表面笑嘻嘻，背后mmp的场景。 双方落座之后，略微洽谈了一番，双方就开始直奔主题了。 陈正一口气干下一杯黄酒，面不改色的开口说了起来， “尤大人对待我们如此厚道，我穿山甲无以为报，而现在某倒是真有一项可以赚钱的买卖，不知道尤大人是否愿意参一手？” “什么生意？我可说好，违法犯罪的事情败坏我尤家的门楣，我肯定是不可能参与的。”尤文焕挑了挑眉，似是无意般的提醒道。 你要是想让我帮你搞造反，那就最好别开口。 “那是肯定不可能的，我这可是正经的买卖。”陈正面不改色的说道， “我在延川县开设书家工坊，未来将会大量冶铁锻钢，打造不少铁器。某听闻铁器在关外很受欢迎，那些蒙古人经常高价收购铁器，某想……” “你想走私武器？”尤文焕一下子直起了身子，眼睛瞬间眯了起来，眼神也变得难以揣摩。 “穿山甲兄弟，你可知道我们是在榆林卫的边军啊，和关外蒙古人打的仗没有十场也得有九场之多了。” “我们可是和蒙古人是死敌啊，你们这样在我面前说走私武器，去资助蒙古人，这不是给我添堵吗？” “哈哈哈……尤大人此言差矣，蒙古人那些宵小岂能是大明边军的对手呢。”陈正立刻化身拍马屁战神，疯狂吹捧道。 “更何况我们贩卖的都是合法的铁器，比如铁锅，铁铲什么的，不会增长蒙古人的战力的。” “这个你也就骗骗下面的小兵吧，你觉得我会信吗？”尤文焕淡淡的一笑，突然转头看向副将， “都出去吧，我有要事要和穿山甲兄弟商谈。” “是！”下面的副将心领意会，带着亲兵直接走了出去。 而陈正也示意苏五，让他带着亲兵一块出去。 “行了，我也不跟你说废话，不知穿山甲这一单买卖，我尤家可以从中获利多少呢？” 尤文焕神情迅速严肃起来，紧紧盯着陈正道。 这些年找尤家走门路的不少，对尤氏来说也不差陈正这一个。不过尤文焕作为家族的人，必须了解能从中获利多少，值不值得他们冒这个险。 “三成收益，每年起码上万银两的收益！”陈正清楚，贿赂这伙人是最需要出血的，所以二话不说让出了三成收益。 只不过尤文焕显然不是很满意这个价钱， “这个价钱，也就勉强让我们家主点头吧。”尤文焕有些兴趣缺缺，似是无意的说道， “只不过对我来说，这件事并没什么……” “某愿意额外拿出一成作为礼物，赠与尤大人！”陈正咬着牙，立刻开口道。 “哈哈哈哈……穿山甲兄弟，你绝对是我尤家的好朋友！”尤文焕顿时换了一副嘴脸，非常满意陈正的表现。 “这样吧，我在家族还有几分势力，我给你优惠半成的利益，你只需要给尤家两成半就够了！” “多谢尤大人慷慨！”陈正嘴角抽了抽，还是昧着良心道谢。 现在地位低就是没办法，对面抢钱少抢了点，陈正还得低三下四的谢谢他。 早晚有一天办了你们。 第七十三章 私盐 对于尤文焕的慷慨，陈正是非常不屑的，这玩意抢钱还得让你说谢谢，要不是现在有求于他，陈正都想一刀砍了他。 只不过为了利益，陈正还得笑嘻嘻的继续跟他喝酒，称兄道弟。 双方有了共同的利益，尤文焕对陈正态度改变了不少，不过那淡淡的轻蔑依然改变不了。在酒过三巡的时候，尤文焕更是直接夸下海口，表示只要你能给足钱，边关啥事都能办。 宴席一直持续到深夜，陈正才得以离开了清涧县。 等到陈正回到驻地的时候，就发现他麾下的五个百户兵马全都枕戈达旦，全副武装。麾下将领全都表示，若是今夜陈正没回来，他们就派人回延川县报信，然后全军进攻县城救人。 底下的兵都这么勇，让陈正苦笑不得，只能连连安抚士卒，让他们可以去休息了。 双方谈好了利益，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在数日之后，明军接到消息称蒙古人在米脂县出现，于是尤文焕带领明军迅速撤离了清涧县。 在走之前，尤文焕还派人给陈正送信，表示准备送他一个礼物。 在明军走后不到两个时辰，陈正领兵进入清涧县，相当于直接从明军手上接收了一个县城。 收下清涧县，陈正就将自家领土扩展到了清涧河以北，距离李自成的老家米脂县就只隔着一个绥德州了。 在此期间，陈正还听说了张献忠的兵马袭击保安县。因为县令的疏忽，献贼成功攻入城内，一通烧杀抢掠，一直等到杜文焕领兵赶到，张献忠才撤走。 在南边，各路义军已经是全面开花，就连杨鹤劝降的几个流寇都开始蠢蠢欲动。 但这些跟陈正都没有多少关系，陈正只希望明军尽量别注意到自己。 在攻下清涧县之后，陈正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清涧县的地主士绅基本跑光了，城内县衙别说县令了，连衙役都剩不下几个。 至于城里的人，稍微有点钱的也都跑光了。清涧县几乎是一个空城，府库空的老鼠进去都得哭着出来叫pdd。 总而言之，除了清涧县周边一堆名义上已经无主的土地之外，陈正没弄到多少粮秣和银两。 这就让陈正的处境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他后方还有一大堆流民和军队需要养活呢。 “我要这一堆贫瘠的土地和这空城有个屁用，啥都没拿到。”陈正脸色漆黑，只感觉心情一下子跌落下来。 不过，就当陈正感觉心情一阵灰暗的时候，负责城内巡逻的士卒却向陈正禀报，他们抓住了几个细作。 “就是他们几个，鬼鬼祟祟在城里，被我们发现了还想逃跑，于是被我们抓起来了。”带人巡逻的小旗带着几个穿着布衣，被吓得脸色苍白的人走进县衙，骂骂咧咧的禀报道。 “要不是我们几个跑的快，真就让这几个细作给跑了。”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几个平民模样的人吓的浑身颤抖，立马跪下连连求饶道。 “我们不是细作啊，我们只是几个小商贩而已。” “小商贩？你们是干什么的商贩？”陈正挑挑眉，揣摩的眼神在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 被太阳晒的黝黑，衣服比较破旧，看这模样倒的确像小商贩。 只不过，这清涧县连普通百姓都跑了不少，怎么还有商贩没走呢？ “大王饶命啊！我们是贩卖私盐的，未曾听闻大王至此，无意顶撞大王！” 几个平民叩头叩到头上都快出血了，但是依然不管不顾的拼命磕头。在他们眼里陈正就是吃人不吐骨头，一晚上能睡七个闺女的大贼寇。 落到贼寇手上一般下场都不是很好，在他们看来，没准陈正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们扔到锅里炖了，然后蘸着盐巴当午餐了。 这可不是空穴来风，去年陕西大旱的时候，一些灾情严重的地方都有卖人肉的。 “贩卖私盐？这么说你们能搞到盐了？”陈正眼前一亮，瞬间嗅到了赚钱的气息。 陕北是不产盐的，这里百姓想吃盐都得从官府买官盐。 自从陈正盘踞两县之后，官盐就没有了，两个县城断盐很久了。 当然，这几个县城本身就很穷，大部分穷苦百姓饭都吃不起了，盐就更是奢侈了。所以断盐了这么久，除了地主家叫苦之外，也没别的大问题。 不过既然有私盐贩子能走到这里，那陈正就得好好唠嗑一下了，要知道盐税可是一个大头。 “你们是哪里人？能弄到多少私盐？”陈正叫人把几个私盐贩子扶起来，语气温和的询问道。 陈正温和的态度缓和了几个人的紧张情绪，不过他们有些拿不准陈正的意思。 “回大王，我们是关中人，这几年年景不好，不得已想已才和几个同乡一起贩卖私盐。” 领头的一个瘦干的黑脸汉子在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一边回答，还一边低眉顺眼的注意陈正的神情。 “我们此次携带了五石私盐，若是将军想要我们愿意赠予将军。” “五石？你们可真是勇气可嘉，这可是致死量。” 在古代，贩卖私盐可是重罪，哪怕只卖一石都要处以重刑。这五石私盐，足以让眼前这几个人死三遍了。 不过，大明的法律管我反贼什么事情，现在清涧县已经不是官府的控制区了。 “你们还能搞到多少私盐？或者说你们还能联系上多少私盐贩子？” 陈正尽量让自己的神情表现的非常温和，他面带微笑跟几个私盐贩子说道。 “我希望从你们手上，按照私盐的价格收购你们的私盐。如果你们还能搞到更多的私盐，我全都照收不误。” “如果你们还能介绍更多的盐商来，我还可以给你们银两作为介绍费用。” 在画大饼的同时，陈正立刻叫人按照私盐的价格，拿出足够的银两交给几个私盐贩子，以此来表现自己是正经做买卖，不会明抢。 可以说，银子的作用是非常明显的，拿到银子之后的私盐贩子立刻身子不抖了。 第七十四章 招抚穿山甲 “大人，您总共需要多少盐？” 几个私盐贩子手上拿到了银子，顿时感觉没那么害怕了。 “你们有多少盐，我就收多少盐，你们要是可以多介绍点人来，我还会额外给你们一部分银两做赏钱。” 对商人，陈正保证了合理范围内最大的慷慨。毕竟想让商人赌上命去给你干活，不给足银子是不可能的。 而这一招效果立竿见影，几个私盐贩子顿时看向陈正的眼神充满着敬仰。 “大王如此慷慨，我等感激不尽！” 领头的私盐贩子直接给陈正跪下叩头，感谢陈正的大恩大德。 几个私盐贩子很快就交底了，他们都是咸阳人，不过并不是所谓的村民。这几个私盐贩子干这一行已还几年了，林林总总卖出的私盐足够砍头七八遍了。 而干这一行的，他们几个多少也认识几个干走私的小商贩。在陈正重利的承诺下，一伙人全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为陈正介绍足够多的人。 陈正倒是比较满意，前几天成功搞定了商路问题，今天把盐的问题也搞定了。最晚在月底，陈正就可以派出走私队伍，对关外开始走私了。 “好了，也该回延川县处理一下事务了。” 几个私盐贩子离开后，陈正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 “不知道贺洪武那边干的怎么样了。” ………… ………… ………… 这边陈正的生意初见雏形时，那边杨鹤已经焦头烂额了。 就在九月份，大批义军围攻宜川县，县令死守不出，义军无力攻城只能在城外劫掠。而趁着明军完全脱不开身的机会，流寇奇袭了壶口渡，正式把战火烧到了山西。 张献忠引兵劫掠保安县，裹挟大量饥民向东北流窜，把明军绕的团团转。 而陕西南边一众义军四面出击，大部队攻城拔寨，小部队抢掠村寨，誓要把陕西全部拖入战火。 虽然这些战绩都不能给官府带来太大的打击，但是算是彻底把陕西的生产搞乱了。原本土地就贫瘠，旱灾频发，粮食就出产的少。现在农民受战乱影响，都不敢去耕种了，这对本来就穷的陕西更是雪上加霜。 这两个月来，各地的告急信和求援信犹如雪花般涌到杨鹤的案板上。而杨鹤一面拼命的吧这些事情压下来，不往上报，一面调兵全力镇压。 不过流寇机动性极强，明军很难把流寇全歼。基本上明军击溃一只流寇没多久，他们就死灰复燃，继续去劫掠。 而被流寇毁掉家园的百姓无地可种，无家可归，只能沦为难民。当彻底无路可走的时候，这些难民就只能成为新的流寇。 明军就这样连番胜仗，但流寇越打越多。 而这个时候，杜文焕的报告送到杨鹤手上。 “杜文焕打延川县都失败了吗？”杨鹤仔细阅读了一番杜文焕上报的“捷报”，脸色阴晴不定。 杜文焕上报自己进攻延川县，虽然未能攻下城池但斩贼千余。只不过因为粮饷缺乏，不得不撤兵了。 在之后，杜文焕还大大的夸耀了自己去保安县击溃流寇张献忠，斩首数百的事情。 杨鹤不懂兵，所谓斩首多少他没多少感觉，但他可以明白，杜文焕领兵八千去打一个坐寇，结果没攻下来。 “这伙坐寇这么厉害？不仅打败了彦演，连杜文焕都败下阵来。”杨鹤看的胡子都抖了抖，脸色非常难看。 原本对于穿山甲，他以为自己一个比较难啃的坐寇罢了。于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调了杜文焕的八千明军去围攻。 结果没想到这个穿山甲如此棘手，逼得杜文焕这么一个将门之后都只能去挑软柿子捏了。这样一来，下面那伙明军将领都知道了，估计也没几个人敢继续去打了。 不要以为杨鹤一个三边总督就可以呼风唤雨，说啥是啥。下面那些明军将领各个精明的和猴子一样，他杨鹤的命令都是选择性执行。 连杜文焕都败了，那杨鹤即便命令其他明军去进攻延川县，估计也没几个人敢去了。 “要不想办法把穿山甲招降，调他的贼兵去镇压流寇吧？” 杨鹤突然想到，这伙贼寇既然如此强悍，能不能将其招抚呢。 杨鹤一直奉行的政策就是恩威并施，围剿为辅，招抚为主。 比如去年，杨鹤就给降贼王虎、小红狼、一丈青、掠地虎、混江龙等颁布免死文书，把他们安置在延绥、河曲一带。 只不过这几个都辜负了杨鹤的好意，在地方上为非作歹，而地方官员敢怒不敢言。 对杨鹤来说，没有什么贼寇是不可以招抚的。以他的理论来说，这些都是大明的百姓网只不过是吃不饱饭才造反，不应该将他们赶尽杀绝。 只要妥善处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而陈正，在杨鹤看来，也是可以招降的良民角色。 “话说这个穿山甲究竟是哪里人？你们倒现在还没查清吗？”杨鹤眯了眯眼睛，有些头疼的开口道。 “大人，暂时还不清楚，只知道他们曾经是延绥镇的边军。” 下属老老实实的回答。 “算了，不管他是什么人，都得想办法招抚，在流寇里面立个榜样了。” 杨鹤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手下的无能非常不满意。他从桌子上拿出一张纸，提笔写起了给陈正的招降信。 招抚的信写的很简短，因为考虑到陈正作为一个贼寇未必认识太多字，所以杨鹤写的基本都是大白话。 大体内容就是，只要陈正投降，官府对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既往不咎。至于陈正占据的县城，杨鹤表示可以不交出来，但是必须接受官府的领导。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鹤估计好话说尽了，猜想穿山甲应该一定会同意吧。 “叫人给我把这封信送到延川县，试试招抚穿山甲吧。”杨鹤将信件封了起来，做好记号交给了手下， “如果穿山甲这都不肯的话，我只能想办法调边军全力镇压了。” 就当杨鹤打算把信送过去的时候，突然一个信使走了进来。 “总督大人，榆林卫来信！” 第七十五章 使者贺赞 “总督大人，榆林卫来信！” 信使气喘吁吁的赶进屋内，把一封信送到杨鹤手上。 “榆林卫来信？边境出问题了吗？” 杨鹤眉头微微一皱，感觉不大对劲，一般来说延绥镇几个军镇很少向他上报消息的。 杨鹤接过信件，拆开信件抖了抖，眯起眼睛看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里面的写的竟然是榆林卫尤氏的告急信。 榆林卫把总尤文焕领骑兵千余于清涧县追击蒙古流骑，结果碰上了延川县的贼寇。双方在清涧县附近大战数日，才勉强将这伙贼寇逼退。 在心中，尤文焕大大的夸大陈正兵马的强横，把他们成为能与边军精锐较量的部队。不过在信结尾，尤文焕又暗示最好将他们招抚而不是围剿，否则可能会造成巨大的伤亡。 这一封信让杨鹤把陈正的危险度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一伙贼寇竟然会如此强横？战力匹敌边军精锐？” 杨鹤眉头紧锁，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 原本他认为，流寇最具有威胁的应该是神一魁，王嘉胤等人，现在一看，还是这个穿山甲更难缠。 当然杨鹤的脑回路和其他的武将不大一样。 其他武将大多都是枪打出头鸟，震慑其余的流寇。而杨鹤则是希望把出头鸟招降了，这样也能带动着其他流寇一起跟风投降。 简称风投。 杨鹤沉思许久，重新提笔写了一封招抚信，把所有条件全都放开。只要陈正投降，杨鹤默认他占据的县城，只会派几个官员过去意思一下，地方依然由陈正说了算。 对陈正，杨鹤几乎没做什么要求，陈正只要再和官府作对，杨鹤可以给予他最大的容忍。 “去把贺赞叫来吧。” 杨鹤轻轻甩了甩笔，把信封起来淡淡的吩咐道。 贺赞是贺虎臣的儿子，是明军里面值得信任的小将。杨鹤此次就打算委任贺赞去送信，顺便打探一下这个穿山甲的虚实。 毕竟听底下的人上报多少次，都不如派心腹去看一次。 贺赞被叫了上来，见到杨鹤之后恭恭敬敬的行礼。 “总督大人，您有何吩咐？” “贺赞，我需要你去给我送一次信件。” 杨鹤神情古井无波，看着贺赞语气毫无波澜。 “延川县现在被贼寇穿山甲所盘踞，而我希望让其改邪归正。现在我需要一个人帮我把招抚信送到延川县，不知你贺赞能否做到？” “谨遵总督命令！”贺赞毫不犹豫的回答。 “好，很有胆气。”杨鹤点点头，露出一丝赞赏的笑容。 “不过此次送信不光需要给穿山甲送信，我还需要你去探查一下贼寇的虚实。” “如果你成功回来，我就晋升你为把总。” “赞绝不会让总督失望。”贺赞立即拱手回答，坚定的语气让杨鹤略微点头。 看样子是忽悠瘸了。 接下来就等着贺赞凯旋归来，然后他再找个理由搪塞一下就好了。 毕竟他杨鹤也没有把总可以给贺赞任职了。 ………… ………… ………… 山西宁乡县， 这个原本宁静祥和的县城现在不宁静也不祥和了。 全副武装的义军士兵义军冲进了县城，城内的衙役拿着武器在拼死抵抗。双方在城内展开了激烈的厮杀，鲜血一度染红了街道。 这个县城是贺洪武遇到抵抗最强烈的，县令在遭遇突袭之后不但不逃跑，还亲自带着衙役冲出来抵抗。虽然他们的抵抗宛如螳臂当车，但终究给义军添了不少麻烦。 经过半个时辰的厮杀，衙役不是被砍杀就是逃跑，而县令在无力回天之后当场拔刀自刎。 这样的刚烈的县令贺洪武还是第一次见，震惊之余命令士卒厚葬此人。 “这个县令也是个刚烈之人，好在他们终究是少数。” 贺洪武一面命人占据县衙，一面看着县令的尸体感慨。 要是大明全是这种刚烈而不畏死亡的县令，贺洪武他们也没法造反了。 好在大明现在终究是贪官污吏更多，尸裹素餐的废物比比皆是。有了这些朽木为官，西北才能呈现出这么一副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模样。 “贺千户，这个县城的府库非常充盈，我们赚大了。” 这时副千户武衡阳从县衙走了出来，乐呵呵的说道。 “这个县城的府库里大量新粮和银两，非常富裕，估计这个县令真是一个清廉的官员。” “可惜不能为将军所用啊，所谓明珠暗投也。” 当上将领久了，这几个武将也都多多少少读点书，时不时也能拽出几句词了。 他们已经不是之前只会卧槽的武将了，现在都会说牛批了。 “正好，把府库粮秣银两全部搬出来，带的走的全都装车，带不走的就分给城内的百姓吧。” 贺洪武点点头，沉吟了一下做出了决定， “顺便支出二十两银子，给这个县令置办一口棺材，走之前厚葬吧，做一个清廉的官员也不容易。” “我们在这边劫掠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好咧。”武衡阳非常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就去组织义军搬运了。 只不过，就当义军搬运的热火朝天时，夜不收突然赶来，向贺洪武汇报道。 “千户大人，西南方向突然出现数量不明的官兵，正在缓慢朝我们这边运动而来。现在距离县城已经不足十里了。” “估计又是平阳卫那伙狗皮膏药，追了我们一路了。” 贺洪武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感觉有些心烦意乱。 “他们这伙狗皮膏药可真是甩不掉了，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自从义军偷袭大宁县之后，山西的明军也来围堵。不过他们根本没啥战意，跟义军打仗也就做做样子就撤退。 而贺洪武目标是抢掠，所以也不想跟明军死刚。 只不过明军宛如狗皮膏药一样，一直尾随在义军后面，时不时偷袭一下，让贺洪武很是心烦。 “算了，马上也要撤了，为了防止在渡口撤退被偷袭，也该放开手脚，把尾巴剪掉了。” 第七十六章 偷袭明军 “衡阳，有仗打了，你过来！” 贺洪武转过头来，叫住正在指挥士卒搬运战利品的武衡阳，大喊道。 “干啥子？有仗要打了？” 武衡阳一听要打仗，立刻扔下东西，一溜烟冲了过来。 “没错，准备跟官兵干一架。”贺洪武点点头，拉住武衡阳淡淡的说， “现在一伙官兵一直跟随着我们，死活甩不掉。而我们马上就要撤回陕西了，让他们跟着就是一个危险，必须干掉他们。” “现在我命令你，带着四个百户的兵马出城应战，想办法把他们击溃甚至消灭。” “放心，我保证总旗往上，没一个能跑的掉的！”武衡阳宛如打了鸡血一般，大声吼叫道。 “兄弟们，拿上武器，我们去立功去！” ………… ………… ………… 此时，宁乡县南边的吴庄迎来了官兵的光临。明军在庄子外散漫的列队，看上去非常凌乱。 吴庄的村长大老远就看见这伙明军了，从他们的装束来看是卫所明军。村长可以看出他们军官数量应该是一个千户的规模，百户总旗都是满编。 然而，就这人数来看，怎么看也不够一千人，甚至连五百都没有，顶多三百人。 不过人数少归少，真要是给庄子捣乱，他们还是吃不消的。村长下意识给旁边的一个村民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做一下准备。 这个时候，一个千户模样的军官独自走进庄子，大摇大摆的朝村长走过来。 “这位将军，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村长连忙迎上去，脸上堆满笑意。 “这没什么，倒是应该我们来道歉。”这个千户倒是没有太蛮横，反倒表现的比较彬彬有礼。 “我等奉知府的命令，前来追击从陕西流窜而来的流寇。本来不应该打扰……实在是军中缺粮，还请里正海涵。” “这个好说，将军既然是为国而战，围剿叛贼，我等自当义不容辞。” 村长连忙说起漂亮话，尽可能说好话。 他们吴庄不同于那些士绅地主，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根本没什么背景。这些卫所士卒不敢去欺负有背景的士绅，只能来敲诈他们这些普通的村子。 “有里正这句话，某心里就踏实多了。”千户躬腰道谢道，倒是把态度放的很低。 “我这一千户的人马，现在也有四百多人。连续行军多日已经快断顿了，只能希望里正能补给一下，我等感激不尽。” “不求肉羹菜食，但干粮得管饱。” “若是办不了，旗兵就只能在村子里驻营了。” “几顿饭而已，我们出了。”村长哈哈一笑，故作镇定的说道。 “只希望将军和兵丁吃饱饭，尽力为国效力才是。” 只是多要了百十来人的干粮而已，算是给面子的了，咬咬牙也不是不能给。 官兵勒索村子早已经不新鲜了，正因为他们有机会从村子手上勒索财物干粮，这些士卒才愿意出来剿匪。 不然流寇又没有肆虐他们的家乡，没有威胁到他们的家人，谁愿意离开家乡去打仗。 当然，这个村长只看一眼外面的官兵就知道他们不可能剿匪顺利。一个千户只有三百人，且一小部分装备都不全，军纪散漫成这样，压根不具备打硬仗的能力。 他只想赶紧把这伙官兵送走，别来嚯嚯他们村庄就是大幸了。 然而，事情终究没法让吴庄的村长如愿了，因为义军找上门来了。 千户进村索要军粮，三百多明军就在外面散漫的休整。他们中间军官都快比兵多了，建制残缺不全，就别提有什么纪律了。 而这个时候，猛然间从附近的林子里响起一阵鼓声。 明军的副千户听到鼓声，立即察觉不对，腾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 “不对劲，这是进攻时的战鼓声！有敌袭！” “结阵！御敌！” 然而，如此散漫的明军显然没法一下子反应过来。有部分士卒连忙站起来，看到周围有不少袍泽不当回事，又慢悠悠重新坐下。 直到义军从林子里冲出来时，明军都没反应过来。 “将士们，跟我上！” 武衡阳一阵精良的明甲，手握着一把锋利的腰刀冲在最前面。 本来他作为陈正的心腹是有马的，可惜武衡阳不会骑马，所以直接把马扔到一边，步行冲锋。 有这么一个好战的军官，义军士卒各个战意爆棚。尤其是看到敌人完全没什么准备，纷纷争先恐后的冲了上去。 明军一下子就乱了，如此近的距离根本来不及结阵。当明军士兵才刚刚起身，义军就已经冲到跟前了。 在最前面的明军齐刷刷的被砍翻在地，武衡阳踹倒两个明军之后，嗷嗷叫着就往里面冲。他的亲兵也立刻跟上去，在武衡阳身后为其保驾护航。 从远处看，明军仿佛一块面团一样，被一块锥子直直的穿透。完全没有准备的明军被蓄谋已久的义军冲的七零八落。 当然即使有准备也没什么用，明军虽然着甲，但义军就是赤裸上阵吗？出身边军的起义军本身就比这些卫所兵强，偷袭也只不过加一点胜算罢了。 “别打了，别打了！我们没想跟你们拼个你死我活！” 明军的副千户急得团团转，连忙喊叫道。 他们此行就是来摸鱼划水，顺便勒索几个村子改善伙食的，谁知道义军会主动来进攻。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厮杀起来，义军谁管他们是不是来划水的。 别说今天你是来摸鱼了，就是来投诚的也照杀不误。 厮杀不到一炷香明军就撑不住了。几个手下没兵的总旗率先忍不住，掉头就跑。 他们一跑，明军全都没了战意，不敢继续和义军抗衡，转头就逃。 而他们本身就在吴庄外面，溃败之后自然而然的打算逃进村子里躲避。 此时村子里的千户也是一脸懵逼，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过，千户没反应过来，村长却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决断。 “吴刚，叫人把庄门关上，谁也不能放进来！” 第七十七章 凯旋而归 身为吴庄的里正，村长的反应是非常快的。 当明军遭遇义军偷袭的时候，村长立刻反应过来，下令关上庄门，谁也不能进来。 不管是溃兵还是贼寇，进村之后都是一个威胁，村长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几个村民反应过来，迅速冲了上去，要想办法关上大门。 而这个时候，身处村子里的千户也反应了过来。 “贼寇对我的旗兵偷袭？他们怎么敢的？” 千户立刻大呼小叫的想冲出去，打算带着他的兵马对抗贼寇。 虽然他的部曲人数不多，且装备非常差，但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输。 那些流寇他又不是没见过，一个个面黄肌瘦，骨瘦嶙峋。甚至不少饥民肚子大的不行，那是吃太多观音土的后遗症。 就这种流寇，对明军来说那可真是空军竹蜻蜓，陆军摇摇车，单手打他都嫌多。 所以根本没看到义军的千户非常自信，打算亲自出去立功。 然而吴庄的村民根本不给他机会，二话不说就把村庄的木门给关上了。这倒是客观上救了这个千户一命，如果他出去了，估计很快就死在乱军之中了。 然而，关在门外的明军们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本来阵型就被冲的七零八落，混乱不堪的明军就指望逃进村子里多躲避了。 现在大门一关，退路被彻底阻绝，明军逃亡的希望也彻底没了。 “救命啊！！” “别杀我！我投降！！” “给老子站起来，去杀敌！不许投降！” 仗打到这个地步，除了少数军官还在坚持抵抗，大部分卫所士卒已经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心思了。他们平时领不到军饷吃不饱饭，连几百块的工资都没有，玩什么命啊？ 义军倒是没为难投降的人，只要愿意放下武器投降就不再动手。而明军士兵发现，义军不对降兵动手之后，更多的士卒干脆利落的投降了。 战斗只持续了一刻钟就结束了，义军大获全胜。除了几十个外围的士卒在一打仗就跑了，其他义军没一个跑的掉的。 总共有四十多明军被砍死，其余全都被俘虏。不过显然武衡阳还是有些不尽兴，他把目光看向了旁边的吴庄。 “武副千户，不如我们顺便……”这个时候一个百户看到武衡阳的眼神，立即心领意会的建议道。 “算了，将军不喜欢我们去劫掠平民。” 武衡阳迟疑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否决了下面的提议。 “反正我们的任务就是解决掉追击的明军，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把俘虏全部押着，我们准备撤退吧，想来这一次之后，明军再想追击我们也该想想他们是不是我们的对手。” 数百义军押送着投降的明军士卒，慢悠悠的打扫起了战场。 面对义军的威胁，吴庄的村民都如临大敌，一刻也不敢放松。 “这伙流寇要是愿意，可以轻松把我们庄子一块覆灭！” 吴庄的村长眯了眯眼睛，脸色逐渐凝重了起来，感到危机感爆棚。 这伙贼寇非常强横，甲胄齐全，战力强悍，比官兵还要强。若是他们突然对吴庄感兴趣，他们的民兵简直形同虚设。 这个时候，村长的眼神看向了一旁的目瞪口呆的千户，眼底闪过了一丝厉色。 此时，这个千户还一脸愕然，完全不敢相信城外这伙兵马竟然说贼寇。 有这实力你去辽东打仗立功不好吗？造个锤子反！ 就在这个时候，千户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猛然回头一看。 只见他身后不知道何时聚集了一群手持棍棒的民兵。而此时，原本和善的里正，看他的眼神宛如在看猪崽一般。 “将军，借您的头一用。” ………… ………… ………… “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武衡阳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比较满意的点点头。 “你们做的很好，对付这种官府败类，就应该用棍棒刀剑解决！” “多谢大王夸奖。” 里正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想办法让武衡阳高兴。 “我不是大王，我只是一个下面办事的，最多也就算个小王吧。” 武衡阳漫不经心的摆摆手，直接打发里正回去。 “你回去吧，我们打扫完战场就要走了，不会对你们动手的。” “多谢大王的开恩。” 义军打扫完战场，押着俘虏便重新回到了宁乡县。 这个时候城内的义军还没搬完粮秣，依然在忙里忙外。这个时候武衡阳带着兵马回到县里，把贺洪武都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关公斩华雄都没你这么快？” 贺洪武看到武衡阳辉煌的战绩，挑了挑眉调侃道。 “我可堪比关公，奈何这明军连华雄都不如，简直一触即溃。” 武衡阳和贺洪武关系不错，开玩笑也是常有的事情，于是顺着梯子就往上爬。 “下次我要亲自领兵去跟那个……将军最忌惮的那个叫啥来着？” “洪承畴。”贺洪武无语的提醒道。 “没错，就是他，我会亲自领兵把他俘虏，押到将军面前的。”武衡阳点点头，眉飞色舞的吹道。 “你还是先考虑怎么当上千户吧，现在我们的处境可能不太好。” 贺洪武摆摆手，直接上来给武衡阳泼冷水道。 “以将军的才能，随时能拥兵数万，我只需要老老实实等着就好了，将军不会忘记我的。” 武衡阳丝毫不在意，反而信心满满的回答。 “那我就提前祝贺你了，武千户。”贺洪武不由笑了笑，拍了拍武衡阳的肩膀道。 “不过现在，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尽快把剩下的粮秣装车，准备回陕西吧。” “至少以你现在的战功，将军麾下的第三个千户应该是非你莫属。” ………… ………… ………… “这里就是贼寇穿山甲占据的延川县吧？” 贺赞带着十几个家丁一起来到了延川县外，神情凝重的看着这座沦陷了一年多的县城。 从城头上不断巡逻和车门口负责审查的贼兵装备来看，这一伙贼寇的确不简单。 第七十八章 百姓不向着官府 贺赞带着亲随在城外观察了许久，看着义军在城头城外不断的巡逻。 城门口就数十个士卒在审查过往行人，各个全副武装，警惕心十足。而城头上的士兵巡逻更是极其认真，口号喊的非常响亮。 他们的装束全都是明军边军的甲胄武器，遮住旗号完全看不出他们是一伙贼寇。但城头上有一面蓝色的旗帜，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新”字。 这是陈正给他的义军想的旗号，以新为军队的标志。 “这伙贼寇很强，对官府的威胁是非常大的。”贺赞眯了眯眼睛，轻声对亲随说道。 “尽快进城吧，我倒想看看这个穿山甲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一行人骑着马朝着县城就走了过来，不过他们还没到门口，义军就已经察觉了。城门口迅速有十几个士卒围了上来，充满戒备的把贺赞等人围了起来。 贺赞的亲兵们立即把手搭在刀把上，把贺赞保护了起来。不过贺赞倒没太警惕，而是直接朗声说道。 “你们不要紧张，我是代表朝廷来给你们头领送招抚信的。朝廷理解你们的处境，愿意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然而下面的义军显然不是很买账，他们聚集了更多的人把贺赞等人围了起来。对于这些义军士兵来说，官府就是敌人，是骗子，是屠夫。 若不是不知道陈正的意思，他们甚至想私自干掉这伙人。 好在，负责城门的小旗在派人围住贺赞的同时，也像上面传了信。消息传到李和手上，也让李和意外了一下，于是他一边下令把朝廷的使者带进来，一边去给陈正汇报。 这个时候陈正正在训斥洪良臣的极废的情报能力。因为洪良臣一直无法给义军提供合适的情报，让陈正非常不满意。 “将军，这件事是我的错，您责罚吧。”洪良臣态度倒是很端正，非常干脆的认错道。 他能力的确不够，作为一个驿卒出身的夜不收统领，让他去这么多情报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之后你还是只负责夜不收的统领吧，情报方面我需要重新找人。”陈正摇摇头，非常失望的说。 “是。”洪良臣低头回答。 这个时候，李和走了进来，向陈正汇报朝廷来信使的事情。 “来者带着十几个装备精良的家丁，现在已经被我们的人围起来了。”李和拱手汇报说， “如果将军不愿意见他们，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全都是尸体了。” “见，为什么不见。”陈正倒是没有犹豫，反而一副早有预料的态度。 现在三边总督还不是洪承畴之流，完全不给流寇说话机会的屠夫。现在的总督杨鹤在史书中就记载，他是一个以招抚为第一准则的总督。 陈正这一年里，在陕北声名鹊起，连续击败明军多次，以杨鹤的性格自然会起招抚之心。甚至陈正都嫌这朝廷的信使来的太晚了，要是早点来自己没准都没必要跟杜文焕打。 “去把信使叫进来吧，我正好跟他们聊一聊。” 陈正有令，李和自然不敢怠慢，立即转头下令去把贺赞等人带进来。 有了上面的命令，义军这才愿意放过贺赞等人。但是他们对朝廷非常警惕，一直围着贺赞到了县衙才停下。 这一副场景在延川县街头，引得不少百姓探头探脑。 “他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被将军这么重视？” “看样子……好像是官府的人？” “官府的人？他们那伙混蛋怎么进来了？” “一群屠夫！怪不得大将军要派人盯着他们，要是让他们有机会指定要对我们下手！” “骗子！屠夫！野兽！” 延川县的百姓普遍对官府的人印象极差，再看到贺赞等人之后恨不得上去给他们一耳光。 这个情况让贺赞有些震惊，他都完全没想到这些被贼寇裹挟的百姓，不仅不恨奴役他们的叛党，反倒开始敌视他们官府了。 这还了得？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贼寇了，这么能蛊惑人心的贼寇必须重拳出击！ 可惜贺赞只能心里想想，他现在只是一个信使，前来送招抚信的。 贺赞一行人就这样在义军如临大敌的眼神和百姓厌恶至极的目光中来到县衙。 陈正此时已经在县衙门口等着了，就当准备迎上去的时候，贺赞看到他，迟疑了一下来了一句。 “你们的头领呢？怎么还没出现？” “我就是穿山甲，你找我有何事？”陈正嘴角抽搐了一下，脸色平静的说道。 贺赞微微一愣，有些意外陈正如此年轻。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抽出杨鹤的招抚信，交给了陈正。 “我是贺赞，家父贺虎臣，此次代表杨总督来招抚你们的。” 陈正毫不意外，他接过招抚信，拆开抖开之后简单的看了一下。 杨鹤在心中表示不管之前陈正做了什么，现在一律既往不咎。陈正占据的县城可以暂时不比交出，官府象征性派出几个官员，地方依然由陈正说了算。 而陈正需要做的，仅仅就是维护地方不被其他流寇扰乱，并且保证不再和官府作对。 “杨总督愿意赦免我们的所有罪行？必不追究我杀官哗变的事情？” “是的，这是总督的意思。”贺赞点点头，冷静的补充道。 “总督认为，你们曾经都是朝廷的子民，为朝廷打过仗，流过血。像你们这样的人，只要改邪归正，所犯的罪行都是有赦免的可能的。” “是吗？那杨总督可真是善人也。”陈正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不仅善良，还是个白痴。 贺赞听不出陈正的意思，他只是点点头附和了两句。 “所以我想你们也没必要犹豫吧？只要愿意归降，总督既往不咎。” “这件事我还得跟我的兄弟们商谈一下，只有我做决定兄弟们难免不服气。” 陈正没有立刻答应，虽然他已经打算假装接受招抚，先苟一段时间，不过还是得和各将领商讨一下。 这样才不会被下面的人误解，决定才能得到最完美的落实。 “在此之前，贺将军就先在延川县休息两天吧，等我们商讨好了立刻通知你。” 第七十九章 李和的建议 陈正拿到杨鹤的书信，立刻安排人把贺赞带下去休息。 陈正着重提醒了一下贺赞，飞必要最好别在延川县乱跑，也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 说完，他就把贺赞打发下去休息，然后转头叫人召集心腹将领前来商讨。 只不过此时贺洪武等人尚未回来，陈正只能暂时召集现有的将领们商讨。等到贺洪武回来之后，陈正会派人直接给贺洪武完整解释，以保证上下所有将领保持高度一致。 “洪武和衡阳都还在山西，尚未回来，暂时只能由我们几个商讨此事了。”陈正对一众心腹开口道， “现在应该都知道了，三边总督杨鹤要招抚我们，只要我们不和朝廷作对，就愿意赦免我们。” “诸位有什么想法，都说一下吧。” “将军，不能同意，什么叫赦免我们，我们杀掉贪官污吏还能有罪不成？” 下面的将领们立刻炸开了锅，有一个百户率先激愤的站起来大喊道。 “没错，我们才是替天行道的人，凭什么要向官府低头？” “官府当初把我们逼得快要饿死，要不是将军您，我们估计现在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回事。凭什么朝廷一句既往不咎就什么都没事了？” 好几个激进的将领坚决反对向官府低头，坚决与官府抗争到底。尤其是这一段时间在陈正的领导下，义军多次击败明军，取得了非常辉煌的战绩，更加深了他们的自信。 其余的有部分将领倒是比较清醒，但也不怎么乐意向官府低头。他们担心要是向官府低头之后，官府可能会找机会暗中跟他们秋后算账。 陈正静静的听完所有人说完，才点点头，淡淡的说道。 “你们所说的一切都是可能发生的，一旦接受招抚，将会有很多后果。” “但是我也希望诸将明白，我们现在所占据的地盘不过贫瘠三县，拥兵不过两千。就这点兵力，我们不开启商贸，以本地的人力甚至无法养活这些兵力。” “如果我们拒绝了这一次招抚，迎来的很可能是更加严酷的封锁。届时我们的处境很可能比现在更加艰难。” 陈正的一番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让部分激进的将领有些失望。不过他们都相信，陈将军的想法一定是对的，所以在陈正开口之后所有将领基本上都停止了反对。 事实上这一次招抚，对义军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坏处。杨鹤基本上完全没给他们限制，对他们的要求也只是不要和官府作对，制止任何贼寇入境。 即便杨鹤不说，陈正也不会让任何一个流寇袭扰自己的地盘。至于不和官府作对，短时间明军只要不来对付他就好了，陈正也不想和官兵对峙。 现在陈正需要和平的时间发展，这期间尽量不要和明军打仗。 这样假意接受招抚才是最好的选择，只要接受一个名义上的投降，一直到杨鹤被撤职，陈正都能暂时和平。 对陈正来说这是一个赚大了的决定。 下面的将领虽然不是很喜欢，但对陈正的态度，所有人都很尊重。 基本上这件事就要这么决定了，然而这个时候李和却突然开口，首次提出了异议。 “将军，某觉得应该还有更好的办法。”李和站了出来，迎着陈正的眼神面色平静的说道。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陈正挑了挑眉，并没有生气，而是温和的询问道。 “某认为，我们实际上没必要这么着急跟给朝廷一个态度。以现在的情况来说，明军并没有精力全力来对付我们。” “从这个条件来说，可以看出来杨鹤非常希望招抚我们，只要有一点希望就不会放弃。” “所以某想，若是我们态度模棱两可，并不给官府一个准信，那官府就会继续想办法拉拢我们。在我们没有给出绝对拒绝的信息之前，三边总督杨鹤是不会对我们动手的。” “只要总督不发话，下面的将领就不会主动来动手，各县城也就不会对我们太过警惕。” “这样一来我们既可以让官府不再围堵我们，对下也可以给将士们一个交代。以我这些天练兵来看，若是我们明确接受招抚，很多士兵会非常失望。” 军队的凝聚力，这是对义军非常重要的东西。李和深知，若是陈正明确表明接受招抚，那陈正在士兵里的威望可能就受到影响了。 众所周知，给士兵一口饭吃，他们就会给你打仗。给他们一份军饷，他们就愿意死战。 若是你不仅给他们一份军饷，让他们吃饱饭，还给了他们一个美好未来的承诺，给了他们一个人生意义，他们就会誓死追随于你，无论是多么困难都无法动摇他们的决心。 现在陈正已经给了不少义军士兵美好未来的承诺。虽然他们处境并不好，但很多士兵依然开始相信，这个年轻的将军正在带着他们走向美好的胜利。 这也是现在陈正麾下义军凝聚力比其他流寇都要强，甚至可以抗衡明军精锐的一个客观原因。 若是这个时候，陈正突然表示要接受官府的招抚，就好比一个民族英雄突然要投降外族一样，对很多士兵来说是很大的打击。 所以李和并不希望陈正接受招抚，至少不能把态度表明的这么明确。 这些都是陈正没有考虑过的，直到李和现在说出来，陈正才反应了过来。 他可是被士兵推崇为伐无道诛暴明的英雄，若是这么爽快的接受招抚的确很毁人设。 “李和……说的很有道理，我的确有些考虑不周了。” 陈正眯了眯眼睛，沉默了一会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考虑有问题。 “这些天我一直忙着统筹和后勤，并没有了解到这些，若不是李和提出来，我想我就会寒了不少士卒的心了。” 陈正坦诚的承认自己的错误，并重新考虑起了接受招抚这件事。虽然现在士卒信念并不太强烈，但是若是这个时候就打断，那以后陈正也很难继续继续加强军队凝聚力了。 第八十章 宣传的力量 县衙里，义军诸将不断商讨对策时，贺赞则被安置在了延川县的一个客栈里。 因为县衙现在是义军的军机要处，陈正肯定不能让他们住在县衙里。所以陈正就随便安排人把贺赞等人送到一个客栈，又派士卒盯紧他们。 只要不乱跑，什么都好说。 贺赞倒是不在意住的怎么样，安排到客栈里也正好可以打探一下现在延川县的情况。 上午贺赞等人来到延川县的时候，城内百姓的仇视让贺赞百思不得其解。他必须打听清楚贼寇是怎么蛊惑这些百姓支持他们的。 其与亲随换上布衣，从客栈出来，找了一个较大酒馆打尖。 贺赞刚走进酒馆，还没等坐下就听见酒馆里面一个说书人正在一个角落唾沫横飞的说书。 这些说书人大多喜欢说添油加醋的描述一些小说剧情，然后吸引酒馆的食客给他们打赏。贺赞也曾听过说书，对这些说书人有几分了解。 然而，贺赞走近仔细一听，顿时感觉不对劲了。 “却说那官兵见以陈将军死守不出，于是便恶从胆生，决定拿城附近的百姓开刀。” 说书人一边比划着，一边绘声绘色的描述道， “他们把城外来不及撤走的百姓统统抓了起来，绑起来让他们跪在城外。这个时候那官府头目拿着大砍刀，对着陈将军威胁，若是不开门投降，他们就把这些从贼斩了。” “爱民护民的陈将军大惊失色，怒斥那个头目，名为官兵，实为官贼，竟然以百姓性命要挟。却不料那官府的头目无耻的一笑，直言不讳的称他们经常这么干。” “这tm是混蛋！” “官贼！” “没错，这样的官贼真tm该死！” 听着说书人讲故事的人们顿时义愤填膺，不由跟着说书人一起大骂官府起来。 “没错，他们就是官贼。” 说书人重重的点点头，继续添油加醋的补充道， “那些官贼还扬言，若是让他们攻破延川县，必定把城内所有的从贼全都杀了。届时他就可以拿着这数万首级去换大官做做，也体会一把总督的感觉。” “当时把陈将军气的怒火中烧，并亲自提枪上马，要出城与官贼一决雌雄！” 这个说书人越说越来劲，听的酒馆的一众百姓宛如身临其境。他们并不清楚朝廷会怎么对付他们，他们唯一获得信息的方式就是听这说书人讲故事。 至于这故事是真是假，没多少人清楚，或者说他们也不打算去了解。 但贺赞却听的脸色青一会紫一会，看上去非常的难看。 “胡扯！你这是胡扯！” 贺赞听到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道，他义正言辞的怒道。 “朝廷之兵以保境安民为己任，前来延川县收复失地，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暴行？” “你这是在造谣！赤裸裸的造谣！” 贺赞的话显得非常突兀，把全酒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不过贺赞并不胆怯，他眼神锐利的盯着那个说书人，冷声说道。 “你凭什么随意污蔑朝廷的清白？” “清白？什么清白？我当时在城头上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然而，这个说书人也是见多识广，同样不害怕的回答。 “当时是陈将军亲自带我们上的城头，我们这么多人在城头上亲眼见到所谓前来保境安民的官兵把上百个百姓的头砍下来，难道这还有假？” “其中有好几个无辜的人我都认识，他们死在我眼前还能有假？” “而且，城南的画匠老吴当时也在城头，他当时还把那一场景画了下来，就摆在他店门口，这还能有假？” 说书人的一番连珠炮的反驳让贺赞噎住了，有些不知道怎么回话。而这个时候酒馆的人都被情绪调动起来了，一起大骂起朝廷的混蛋来。 “当时这么多人亲眼见证还有人质疑？真是喝多了。” “我儿子几年前被抓去徭役，至此杳无音信，不会也是被杀良冒功了吧？我可怜的虎儿啊！” “我tm也想起来了，当时我还被陈将军调去挖坑埋尸体，那应该就是呗官府杀良冒功的人吧？” “混账官府，要不是有陈将军，我们估计都会成为他们的战功吧。” “骗子！官贼！屠夫！” 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贺赞心中不由的泛起了一丝冷意。 “这位小兄弟，看你的模样也是大户人家，你又是凭什么认为官兵不会这么做的？” 这个时候，说书人确是话锋一转，直接诘问起贺赞来。 “当然是……我也亲眼见过！” 贺赞想说自己就是官兵的将领，不过想了想这酒馆的人们激动的情绪，只能改口说道。 “你也亲眼见过？可有凭证？” 说书人冷笑起来，阴阳怪气的说道。 “我反正有凭证，当时很多乡亲都看到我被陈将军叫上城头，而且城南老吴店门前那一幅《官贼屠民图》就是我的凭证，你那什么来证明？” “空口无凭可不行，乡亲们谁会信呢？” “不信！！” “谁会相信？要是他们能让我的虎儿回来我还能信，现在就去tm的吧。” “老子恨不得生吃那伙官贼的肉！” “以后要是官贼再来，不用陈将军招呼，我肯定会上城头死守！老子可不想让妻小成为官贼的战功！” 酒馆里的百姓非常统一，都表现出对官府极大的敌意。 这一番反驳，让贺赞哑口无言，什么都说不出来。不光乡亲不信，这么一番下来连贺赞自己心里都泛起嘀咕来了。 不会真有友军杀良冒功，然后被发现了吧？ 虽然杀良冒功这件事贺赞做不出来，但是他真不清楚其他明军会不会做出来。回想一下那些将领仅凭哪点兵力就可以斩首数百，显然不太合理。 一番回味下来，贺赞就动摇了，变得有些犹豫不决。不过说书人并没有继续管他们，而是继续往下开始讲起陈将军为百姓与官贼厮杀的故事。 “陈将军万岁！” 酒馆里的欢呼声络绎不绝，在这欢呼声里，贺赞阴沉着脸，带着亲随灰溜溜走出酒馆。 “走！我们回去跟总督大人禀报吧。” 第八十一章 假意投降 回到客栈的贺赞脸色一直很阴沉，阴晴不定的脸色让亲随大多有些担心。 “大人，我想您没必要跟他们计较，他们只不过是被蒙蔽了而已。” “我知道，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这非常的有用。” 贺赞摇摇头，眼底闪烁着凝重，语气非常不好的说， “我并不清楚那个说书人究竟看到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他绝大部分是在胡说八道。” “但即使这样，却有如此强的煽动性，很多平民百姓都被他们蛊惑，开始极度仇视官府。长此以往，整个延川县的百姓都将会被贼寇所蛊惑，届时我们再想收复失地就不容易了。” 贺赞的担心亲随们并不理解，其中一个亲随有些奇怪的问道， “一群百姓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即使这伙贼寇能煽动全城百姓跟着闹事，也未见得能抵挡我们的大军吧？” “届时等到朝廷重新收复延川县，百姓也只能选择服从，并没有什么意义。” “穿山甲的兵马本身就不好打，其战力甚至比我父亲的部曲还强。现在盘踞县城，高垒不战，估计也就榆林卫的边军能打得过了。” 贺赞叹了一口气，虽然知道和这几个家丁说没有意义，但是还是开口解释了两句。 “若是城内百姓被蛊惑，拼命支持贼寇抵抗，那朝廷的镇压将会遇到很大的困难。” “那我们该怎么办？” 家丁大多都似懂非懂，只能明白如果不尽快解决穿山甲，后果会很严重。于是有人建议贺赞不招抚，尽快回报总督灭掉穿山甲。 “我会这么做的，但是招抚的事情我做不了主。”贺赞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卑微的职位不由有些无力。 “杨总督并不想在剿匪上有太多的损失，所以想让他下定决心覆灭穿山甲估计很困难。” “不过我回去之后会想办法跟父亲联系，若是父亲能联合其他将领一起前来镇压，那是最好的。” 贺赞嘴上说的轻松，不过自己心里也开始泛起嘀咕了。 那个说书人说的绘声绘色，显然是真的看到了一些东西。虽然没有他说的那么离谱，但没准明军杀良冒功的事情真的存在。 如果真是这样，那即使父亲出面邀请其他军将前来剿匪，估计也没几个人会真正出力。 这样可就糟糕了…… ………… ………… ………… 县衙里陈正与一众将领商讨良久，最后决定按照李和的建议，选择态度暖昧但不表明态度。 于是陈正重新找到了贺赞，并“遗憾”的表示因为有不少人反对，暂时没法给杨总督回话。不过陈正还给朝廷画了一个大饼，表示他的亲信马上就要从山西回来了，届时虽然无法正式接受招抚，但他会约束新军不再对外劫掠。 陈正的承诺贺赞根本不在乎，他只是点点头就拱手请辞。 既然已经得到穿山甲的态度了，自己也探查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也该尽快回去复命了。 “既然这样，我也请辞，回去给总督复命了。”贺赞面无表情的回答， “请便，不过请把这封信给杨总督，代我向杨总督道歉。” 陈正假惺惺的说了两句场面话，并把一封信交给贺赞。 “我会的，就此告别。” 贺赞收起信件，神情古井无波，不过眼底还是闪烁着几分敌意。 “下次见面，估计就要在战场上了，我可很期待和穿山甲的义军过过招。” 一直等到贺赞离开之后，李和再走上前，向陈正询问了一句。 “将军，刚才那个家伙对我们敌意这么强烈，难道您不打算把他留下来吗？” “留下来干什么？为了一个无名小卒去引得朝廷对我们更加警惕吗？” 陈正摇摇头，淡淡的说道， “不用担心，他的敌意对我们来说毫无威胁可言。只要杨鹤不下决心要剿灭我们，我们的处境就非常安全了。” “当然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要求的第一批走私商队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对陈正来说，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走私商路的事情。如果可以通过榆林卫的关系向关外走私，那陈正现在头疼的军饷什么的统统不是问题了。 “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李和立刻回答道， “现在延川县的冶铁作坊已经把第一批成品打造出来，同时我们还购入大量私盐，只要能成功卖到关外，应该能赚到大量的银子。” “那就快去准备吧，派几个信得过的人负责，这可是关系到我们生死存亡的事情。” 陈正很不放心，要不是他没太多精力，陈正都打算亲自下场了。 ………… ………… ………… 贺赞离开延川县，很快回到了固原，向杨鹤汇报陈正不接受招抚但愿意不再与官兵作对的事情。 不过贺赞还表示，就他看来陈正的威胁远大于表面。 “末将在这期间在暗中探查了一番延川县的情况，发现事情非常不对劲。城内百姓大多都被贼寇用各种办法蛊惑，变得非常敌视朝廷。” “而贼寇的兵马大多装备非常精良，甚至比不少官兵还强。以末将看来，招抚这样的贼寇无异于养虎为患，应该尽快剿灭。” 贺赞的建议杨鹤压根没听进去，他只是摸了摸胡子，淡淡的说道。 “既然穿山甲有苦衷无法明面接受招抚就算了，我回头派人把赦免书送到延川县得了。” “这期间就别去刺激穿山甲了，我们兵力缺乏，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现在部分流寇已经流窜到山西了，杨鹤的工作量立刻暴增，所以非必要杨鹤并不想去打穿山甲。 只要穿山甲别再给他添乱，杨鹤倒是乐于让陈正一直在那里待着。 贺赞微微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先下去吧，等有空余的把总我立刻会让你走马上任的。” 虽然贺赞完成了任务，但是杨鹤并不打算去兑现空头支票，只是漫不经心的敷衍了过去。 无奈的贺赞也没说什么，只能走出总督府。 “跟这些人一起，要是能剿灭流寇有鬼了。” 第八十二章 教导营 崇祯三年十一月，陈正派往山西的所有部曲全部回到黄河西岸。 贺洪武，武衡阳领兵在山西横行三个月，总共攻陷了四个县城，给陈正抢回了数万白银以及大量的粮秣。 当他们领兵回到延川县，陈正立刻设宴给他们洗风接尘。 “将军，这一次我们没有让您失望，收获颇丰！” 回到延川县，武衡阳率先向陈正请功道。 “末将领兵接连击溃明军数次，俘虏了上百个明军士卒。贺千户用计攻破了四个县城，还俘虏了不少师爷……” 陈正随意发笑了笑，走上前拍了拍武衡阳和贺洪武的肩膀，赞赏的说道。 “你们做的很不错，这一次贺洪武记为首功！” “至于武衡阳，副千户就别当了，我有更重要的职位给你。” “将军尽管吩咐，某绝对服从安排！” 武衡阳向陈正行礼，虽然非常高兴但依然严肃的回答。 “你这么说就好，这个职位可没那么容易当。” 陈正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武衡阳的肩膀。 “我需要你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从我们全军上下精选一百多人，组成一个教导营，用以培养精锐士卒。” “教导营？只要一百多人？” 这个任命让武衡阳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挠挠头询问道。 “将军要什么样的士兵？这个教导营又是干什么的？” 陈正并没有立刻回答武衡阳的话，而是转头看向了贺洪武， “这一段时间我观察军队发现，基层军官大多都拉帮结派，形成一个个小团体，我想贺洪武也意识到了吧？” “这个……的确存在这个问题，我底下不少总旗小旗都有拜山头的意思了。” 贺洪武沉默了一下，旋即点点头承认道。 “这些总旗大多都是下面士兵自己选上去的，基本上和普通士兵一条心。有时候我下达的命令下面会偶尔消极执行，以保证他们在士兵之中的影响力。” “虽然这种情况不严重，但正在有恶化的趋势。” “没错，这个问题是非常严重的。” 陈正点点头，然后才看向武衡阳，淡淡的解释说道。 “我需要的是一只绝对听从我命令的新军，而不是一个拉帮结派的贼兵。所以我需要让一些真正忠于我的军官，这些都是得从头开始培养的。” “教导营就是用来培养军官的军队，也是我用于培养心腹的地方。” “接下来一个月，我需要你从全军上下几千人里选出一百多个足够忠心且骁勇善战的士兵。而你则需要把这些士兵统筹起来训练，把他们每一个人都培养成合适的军官。” “当然了，教导营也不是全由你来训练，我届时会亲自去教导士卒。你只需要负责平时的统领和日常训练即可。” 陈正这些天，除了自己观摩，还有李和的汇报，发现军中存在不少问题。 比如他推行的军官选举，这样下面的士兵的确和军官的关系缓和了，但是却让军队内部开始拉帮结派，严重影响执行力。 长此以往，陈正赖以生存的军队很可能快速腐化分裂，这是陈正绝对不能允许的。 所以陈正就打算参考后世近代军队的训练模式，组建军官团，直接培养基层军官。而作为领袖的他更是需要亲自去抓军官的思想，让这些军官知道自己需要效忠于谁。 这方面可以直接参考袁大头，建立了军校直接教导学员，培养出一大批忠于他的基层军官。 这样可以有效的阻止军队军阀化，保持军队的高度凝聚力。 当然教导营还有另外一个用途，那就是用于实验新的武器。 延川县的兵工坊已经建起来了，不少熟练工匠已经开始尝试铸造起火炮。等到火炮火枪铸造出来出来之后，都需要有军队来实验学习，这些都是教导营的活。 陈正的一番话让武衡阳顿时感觉有些压力。虽然不知道这个教导营是什么意思，不过显然陈正是打算培养一群心腹。 而负责训练这些心腹的将领，就是他武衡阳了。 不过有压力归有压力，武衡阳还是毫不犹豫的接下了这个任务。 “将军，末将保证完成任务，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 ………… ………… 崇祯三年，十一月，陕北天气开始逐步转冷。来自北方的冷空气南下，给陕北带来了寒冬。 随着杨鹤的赦免书送到延川县，陈正虽然名义上不是投降，但在明军各部看来总督大人已经不打算继续打他了。 于是在延安府，安塞县以及宜川县的各部明军纷纷松懈下来，不再继续巡逻。对延川县的封锁放松下来，商路也就此敞开了。 在成功买通绥德卫的明军将领。换取了他们对走私商队的无视之后，义军的走私商队正式北上。 用于走私到关外的物资大多是铁器，只有这玩意陈正是暂时不缺的。虽然也携带了部分私盐，但是数量还不算多。 商队从清涧县出发，首先抵达绥德卫，在给当地军官交了通行费之后继续向北。 此时绥德以北的各县城都非常乱，很多地方连县令都没有，并没有阻拦住义军的商队，整个商队一路抵达了榆林卫。 榆林卫是大明王朝九边中极为重要的军镇之一，是抗击关外蒙古人的前线。这里民风彪悍，全民皆兵，整个延绥镇大半精锐都聚集于此。 想通过这里可不容易，虽然榆林尤家那边同意了，但其他几个大族还没点头呢。 陈正派出的商队就在榆林卫被一只明军拦住，打算好好检查一番。 “你们站住，待在这里别动，我们需要审查你们是否有携带违禁货物。” 领头的明军百户命令士兵把商队拦住，大摇大摆的走到商队前面说道。 “这位将军，我们是有官府许可的商人，可不是走私，不会有什么禁品的。” 负责商队的是陈正之前从流民里面招揽进来的一个破产商人，名为韩素。他在陈正底下干了几个月之后，陈正认可了他的能力和忠心，于是让其负责这一次行商任务。 第八十三章 走私边关 “我管你是什么人？这里是榆林卫，我们有权力检查你们的货物。” 这个明军将领丝毫不给面子，蛮横的挥了挥手，冷冰冰的说道。 “咳咳咳……这位将军，我们也是小本买卖，行个方便吧。” 韩素非常无奈，他小心翼翼的拉过这个将领，不留痕迹的拿出一个布袋递上去。 这个明将面无表情的接了过去，随意的掂量了一下，突然脸色一变，哈哈大笑起来。 “行方便倒是可以，我看你这商贾面善，显然也不是什么坏人，放你们过去倒也无妨。” “不过这一次放过你们，下次我还是得继续审查的，眼睛擦亮点吧。” 说着，明将挥了挥手，两面的明军都散开让出了道路。 “多谢将军通融，一点小意思。”韩素在破产前是很了解官府那一套的，你给足够的钱他们就什么都能干。 考虑到陈将军以后打算长期做生意，显然多给点钱打点好关系更好。 摆脱了这一伙明军，商队没走多久就又被另外一伙拦住了。不过他们在看到商队带着尤家的信物之后，立刻让开了道路，没再为难他们。 整个榆林卫各部明军都有所属，只听命于固定的家族。这一伙明军就是尤家麾下的兵丁，所以也不敢拦。 不仅不敢拦，这伙明军的百户还主动给他们指路，推荐他们走出榆林卫，向西行进。那边是跟大明关系没那么僵的蒙古部落，去他们那边没有太大风险。 在被明军拦了四次，多次盘问之后，商队终于越过榆林卫。虽然花了不少钱，不过也是值得的，在榆林卫附近甚至雇了一个向导。 在向导的带领下，商队一路向西，在行进数日之后找到了一个蒙古人的营地。 这个时候延绥镇对抗的蒙古人日子也不好受。小冰河季的到来让草原上气温大降，不少牛羊直接冻死了。 同时因为大明的封锁，无论是铁器还是食盐，都是他们急缺的。 而韩素带着的商队就在这个时候来到了蒙古人的营地。 “你们是什么人？” 在韩素到营地之前，蒙古人已经发现他们了。不少蒙古人骑着马匹从营地冲出，把韩素等人团团围住。 “我们只是大明的商人罢了，前来做点小生意。” 韩素并不怯场，看着问话的那个头领模样的人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商贾？这么说你们是出来贩卖货物的？”蒙古头领眼前顿时一亮，立即招呼手下先放下武器，旋即询问道。 “那是自然，铁器，食盐，棉布我们都有，只要大王给个好价钱，我们日后还会带更多的东西来。” 韩素点了点头，不急不缓的补充道。 听到韩素说他们携带的东西，蒙古头领眼底闪过一丝贪婪。只不过听到韩素所说，后续还会继续和他们做生意，他迅速忍下了贪婪。 虽然他可以直接干掉这一伙商贾，抢走他们的东西。但是之后大明很可能不会再有商人来做生意了。 杀鸡取卵的事情蒙古头领并不愿意做，所以还是老实点好。 之后的讨价还价是少不了的，不过韩素清楚这一趟成本很高，所以定价也很高。 简单来说，铁器的价格是成本的十倍，私盐价格是成本的七倍。 不过即便如此，蒙古人确是一口答应下来，因为这比一些其他商贾的价格还便宜。 只不过蒙古人手上并没有多少银子，只能用他们自己的特产做交换。这恰好给了韩素机会，他立刻想尽办法压价，以保证利润最大化。 一番唇枪舌剑，双方才终于谈妥。蒙古头领愿意吃点亏，但是之后韩素继续回来行商必须只卖给他们一家。 这个蒙古头领发誓，如果韩素敢违约，他就绝不让他们有命再踏出关外。 “这位大王，和我们合作一定是您做过的最好的生意，我们绝不会让大王您亏本。” 韩素堆满笑容，一副良心商人模样的说道。 “你最好是。”蒙古头领冷哼了一声， “否则我巴特尔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 ………… ………… 就在走私商队完成走私，准备返程的时候，延川县的民兵哨所也建起来了。 自从贺洪武回来之后，陈正就继续开始扩军行动。通过贺洪武从山西劫掠而来的银两和粮秣，陈正又招募了七百多人的新兵。 同时陈正也发现，精兵训练周期太过漫长。而有时候，民兵用于守城也是挺有用的。 于是陈正设立了五个民兵哨所，重新从流民中招募了三千多人为军屯户。其主要任务就是在城外屯田耕种，但是每十天需要前往哨所训练一日。 这样一来，陈正就可以在老兵营和新兵营之外，组一个民兵营。他们战斗力可能不太强，但是作为辅兵和守城还是勉强够用的。 这样，陈正麾下总兵力直逼七千，号十万大军。虽然只有其中两千多是真正能打的精兵，但用于拱卫三县还是够了。 除了民兵营之外，陈正计划的教导营的人手也齐全了。武衡阳花了半个多月时间，从老兵营里抽调了一百多人，其中包括不少基层军官。 这其中，尤其是贺洪武底下的人被抽的最多，气的贺洪武恨不得跟武衡阳真人一对一。 武衡阳按照陈正的意思，把征调来的一百二十人编成了教导营。 不过关于教导营具体该怎么训练，需要做什么，还得陈正亲自来。 ………… ………… ………… “将士们，我是你们的大将军陈正。” 在教导营成立当天，陈正就丢下了所有事情，亲自来到营中给这些士兵训话。 “你们都是我们军中最优秀的人才，所以我才命人把你们选拔出来，成立这一个教导营。我同样坚信你们是我最忠诚的部下，所以我将以对待国士一般，对待你们每一个人！” 漂亮话陈正说了一大堆，而成效显然不错，至少这一百多个将士各个神色骄傲，看上去非常高兴。 当然要是他们知道接下来需要面对什么，可能他们就高兴不出来了。 第八十四章 教士兵识字 教导营的一百多人在第二天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们的训练强度一下子高了一大截。 他们不同于老兵营，他们是实打实的吃到了炖肉，而不是那点可怜的肉汤。但是与之相对的是，老兵营训练至下午就会休息，而他们则是从天亮直接练到天黑。 这期间陈正让武衡阳全程跟着他们，保证没有一个人去偷懒。如果有一个人偷懒，整个教导营训练时长将会延长半个时辰。 这个训练效果立竿见影，当天下午就有好几个士兵练吐了。然后被送到郎中那里，休息了一个时辰继续训练。 当然，最让士兵们愕然的是，在训练到黄昏，终于熬到营官武衡阳宣布训练结束，他们却并不能去休息。所有人都被要求收拾好装备，县衙去学习识字。 没错，陈正的目标就是教这些教导营的士兵学会读书识字。 陈正早就想教士兵识字了，只有士卒会识字了，军队素质才会上去。 然而陈正手上压根没有足够的文人来教士卒识字，他甚至县衙的官员都还没凑齐。没有足够的秀才来教学，而因为手上兵力分散且数量众多，陈正也没法亲自下场教他们识字，就只能把这件事搁置下去。 不过，虽然陈正没有能力教三千士卒识字，但是拉着张山等几个心腹教这一百人识字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要这些准军官学会识字写字，届时就可以影响军队，大幅度提升军队的战斗力。 所以，教导营的将士们虽然训练的快要虚脱，但依然得坚持来到县衙学识字。陈正狠下心来一人一个有灯，拉着心腹连夜加班来教导将领识字。 “这个字为“忠”，也就是忠心的忠。身为军人，要明白自己忠于何人，自己忠诚的将领为什么值得追随，认识了吗？” 陈正指着一个大大的“忠”，淡淡的对着下面一众将士说道。 “大家津津乐道的关羽千里走单骑，就是一个忠臣最好的表现。尽管曹操给他很好的待遇，但侠肝义胆的关将军依然忠于刘皇叔，不远千里去投奔刘皇叔。” “这才是真正的忠将，也是每一个将领士兵的榜样。” 陈正一边讲着，一边招呼张山等人吧准备好的字帖拿下去，挨个人士兵们认字。每一个士兵若是无法完成当天的任务，就绝对不允许休息。 虽然是教识字，但是具体教什么字，陈正还是有所选择的。 比如，陈正主要教了“忠”，“勇”，以及“汉”这几个字。并且，陈正还在在教学的时候顺便跟士兵讲不少引导性的故事。 比如诸葛亮鞠躬尽瘁，关羽千里走单骑，岳飞为民族而战………… 这样一天效果不明显，但是长久下去会潜移默化的改变士兵的想法。 在其中，陈正还不断给士兵描绘他作为领袖，将会带着将士们走向多么美好的未来。 他将会惩办贪官污吏，逼着地主交出土地给百姓，让耕者有其田。他将会给军中配备郎中，让忠于他的将士受伤可以不必绝望的死去。他还会让每一个忠于他的将士都能有一个家庭，不再被压迫…… 总之，陈正给这些士兵们描绘了一个极为美好的未来。并且努力法让教导营的士兵相信，他们正在跟随陈正走向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知识可以给人拓展视野，也让人能拥有更大的理想。 你给一个老农去描述这个，他估计听都听不懂。但是给这些士兵描述，却可以让他们为此着迷。 当然，这有一个前提，就是你得先表现出一定能力，让他们认可你的能力才行。如果本身能力不行，甚至无法给士兵吃饱饭，那随便谈理想就成笑话了。 毕竟，同样是惩办贪官污吏，你让海瑞来说和让魏忠贤来说，那效果肯定是不一样的。 显然陈正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足以说服教导营的士兵们。在教他们识字的时候，陈正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很多士兵的状态变了不少。 当然在教书的同时，陈正时常还把李和，贺洪武几个拉过来，让他们把行军打仗的心得讲述一下。有时候陈正还把贺人龙也拽过来，逼着他也说两句。 总之，这一百多人陈正就是冲着军官去培养，每个人最起码也要有领导一个总旗的能力。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教导营的一百多士卒，白天高强度训练，晚上还被逼着去县衙读书。陈正每天都坚持前来亲自教书，并跟他们讲不少故事。 “将军，我想您没必要这么劳累吧，我们几个来教他们读书写字忙的过来。” 张山看着陈正作为大将军，还得亲自去教一些学不好的士兵，就有些不解。 “别的都可以交给别人，但是教导营的教书，我不亲自来是不行的。” 陈正对此坚决的摇摇头，虽然他自己也累的一批，但还是坚持亲自来。 教导营可是用于培养未来军队骨干的，这些人的思想工作可不能交给别人。只有陈正亲自下场，他才足够放心。 张山劝不动陈正，只能老老实实退了回去。不过张山也是厚道，在之后的工作里暗中多分担一点陈正的工作，让陈正能多休息一下。 教导营的所有士兵成为了陈正的第一批学生，甚至不少士兵还跟陈正行个拜师礼。 这都快就要成为陈校长了，要是陈正是个光头，就更多几分优势在我的形象了。 陈正熬夜培训教导营一个多月，走私商队回归。 除了带回从草原换的牛羊之外，还给陈正带回来了巨额利润。除去分给尤家，工坊，以及乱七八糟的损耗，陈正依然获利了百分之二百。 这是绝对的暴利，也让确认了陈正的想法，只要扩大规模，走私是足以养起陈正现在的兵力的。 这个发现让陈正非常高兴，这代表他可以继续长久的做一个坐寇，而不是被迫去流动作战。只要能长久驻扎于此，陈正相信自己能以此为根基，逐渐割据西北乃至覆灭整个大明。 第八十五章 铸造火炮 “都给我跑快一点，谁要是掉队，全队加跑一圈！” 武衡阳骑着高头大马，督促着教导营士卒加快速度，时不时停下训斥两句偷懒的士兵。 他们每天需要从天亮训练到晚上，然后晚上还得学习识字，可以说是整只军队最累的。 即便是老兵营，也是训练半天，站岗半天，民兵都是每七天训练一次。 当然他们的待遇也是最好的，一百多人顿顿有肉吃，餐食完全无限量供应。为了培养绝对忠心的下属，陈正也是尽全力了。 站在城头上，看着这一块县城稳定下来，自己的军队越来越多，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现在处境依然不好，但起码比最开始起家要好不少了。若是继续坚持下去，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这个时候，兵工坊也传来了非常让陈正惊喜的消息。 “将军，吴匠派人来汇报，将军所需要的火炮已经出炉了。” “终于把火炮造出来了吗？”陈正对这此惊喜万分，这可是他等了一年多才等到的好消息。 火炮，这是一个足以改变战争法则，把战争推向热武器时代的东西。 在明朝时期火炮已经开始普及了，不少县城都配备着一两门土制炮。然而陈正占据的这三个县城太穷，并没有配备火炮，导致陈正非常被动。 比如杜文焕带着明军来攻的时候，一门弗朗机就把陈正压的抬不起头来。要不是弹药不够，陈正可能得付出更大的伤亡。 而现在，陈正自己开设的兵工厂终于能铸造火炮了，这可让陈正喜出望外。 陈正立刻带人直奔兵工厂，打算亲自看看铸造的火炮如何。 来到兵工坊，陈正就看到一群学徒正在忙里忙外，各个都在努力干活。而吴厚则带着几个学徒正在测试最新铸造的火炮。 “吴匠人，这就是你所铸造的仿制弗朗机吗？”陈正走上前，看到一门崭新的火炮，卖相和缴获的弗朗机一模一样，不由微微点点头。 “没错将军，幸不辱命！”吴厚擦了擦站在脸上的黑粉，憨厚的笑了笑说道， “某想尽办法铸造三个月，终于把大炮仿制成了。” 说着，吴厚开始给陈正介绍弗朗机该怎么使用。 弗朗机是西班牙人发明的，是一种速射型轻火炮。而当时大明不同于大清，对外交流非常密切，对国外的技术都有学习。 大明嘉靖年间引进弗朗机火炮，最开始是在和西班牙海战之后打捞上来的。但是在大明工匠钻研之后，没过多久就复刻出了弗朗机火炮。 其分子母膛，可以完成速射，且重量较轻可以用于行军，所以深受明军喜欢。 不过这玩意需要的技术真不低，吴厚表示在测试火炮时，炸膛了七次。好在没有人员伤亡，所以也没影响最终的进度。 “不过陈将军，某打造的这一门弗朗机为了保证不炸膛，对炮管和子膛都进行了一定加厚。这样虽然不再炸膛了，但是却重量变沉了两成，估计不利于转移。” 吴厚在介绍完他仿制的弗朗机优点之后，也没敢隐瞒缺点，一五一十的补充道， “而且为了防止炮管漏气，我还调整了子母膛的口径，在使用过程中还有可能卡膛。” 吴厚也是没办法，弗朗机这种火炮仅凭他一个人的确很难完美复刻，只能适当削减一些性能。 不过吴厚倒是实在，他在补充完缺点之后，怕陈正失望还立刻说道， “不过将军没必要失望，虽然弗朗机不适合行军打仗，不过我们可以使用更加轻便的虎蹲炮。” “虎蹲炮？” 陈正还没看完弗朗机，一听这话更加意外。 “你还会铸造虎蹲炮？” 虎蹲炮是中国古代的一种远程火器，为戚家军装备的火炮。为了便于射击，把炮摆成一个固定的姿势，很像猛虎蹲坐的样子，故得名。 这玩意类似一个大号迫击炮，用于行军打仗非常合适。 只不过陈正并不是很了解火炮这方面，所以一开始都没想到。 吴厚有些挠挠头，神情有些古怪的看了陈正一眼。 “虎蹲炮的设计非常简单，甚至比三眼铳还好造，某自然会造。” “只不过这玩意射程不高，威力也算不上大，所以不少明军都看不上这玩意，我想…………。” “不用说了，我对你们的成果很满意。” 陈正感觉惊喜的不行，原本只想造个守城的火炮，结果还多了一个赠品。 诚然，虎蹲炮射程很近，最高射程只有五百米，一般打散弹只有百米射程。但是只要数量足够多，虎蹲炮威力也不是一般的大。 这如果能投入战场，足以大幅度提升新军的战斗力。 “弗朗机炮你们每月可以铸造多少门？虎蹲炮又能铸造多少？” 陈正虽然高兴，但是还是比较清醒。火炮虽然好，如果无法量产就等于白瞎，几门火炮还不足以改变战场规则。 “弗朗机炮管只需要四天时间，但是后期处理需要一个月时间。” “现在我的人手不够，一次铸造一门火炮都有些紧缺，而且还很容易报废。运气好一个月最多也只能铸造一门弗朗机，不可能再多了。” “不过若是换成虎蹲跑，全力铸造运气好的话每月可以铸造三门。” “这么麻烦？那可不好办。”这个速度陈正很不满意，不过考虑到整个兵工坊算上学徒也就二十来个，好像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算了，先尽量铸造弗朗机火炮，你们想办法培养更多人手吧。” “不过既然只造一门火炮，那就把质量给我搞好，我可不希望我的士兵还没上场杀敌就被自家大炮炸死了。” 现阶段还是弗朗机更重要，可以用于守城防守。虎蹲炮虽然适合野战，不过终究不如弗朗机来的实在。 “放心，将军，只要我铸造的火炮有一门炸膛，某愿受重罚！”关于这一点吴厚却是非常自信，陈正给他的原材料足量，吴厚可以把炮管加厚到绝对安全。 “那就行，我希望你可别给我偷工减料。” 第八十六章 神一魁投降 在得到兵工坊的准信之后，陈正把从南方走私来的铁矿的半数调拨到了兵工坊。 不管如何，全力铸造高质量火炮，保证不炸膛的情况下提高性能。 这个举动让韩究有些不满，还亲自来找陈正抗议。 陈正控制的三县是没有铁矿煤矿的，陈正的铁矿全都是靠走私。凭借走私，其数量自然不会太高，之前维持工坊冶铁出售勉强有点富裕，要是用来铸炮显然就有些缺了。 陈正现在走私关外的所有铁器都是由韩究的工坊冶炼出来的，而韩究也因此赚了不少。这半年来韩究拼上了老命去扩张规模，结果陈正现在却把本来就不大够的原材料送到了兵工坊。 这让想赚大钱的韩究怎么可能甘心。 只是陈正下定决心要军工业优先，自然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韩究抗议了半天，最终只能无功而返。 不过要是说一点用没有倒也不是，陈正虽然不能给他分铁矿，但身为穿越者，指点他改进一下技术还是可以的。 陈正就推荐韩究可以用水力作为动力，将其用在铸铁上。这样可以大幅度节约人力，降低成本的同时还能提高产量。 不知道韩究听没听进去，反正陈正是不可能停止全力铸炮的步伐。 记下来就是全力发展，依靠走私和练兵，尽快强化自身实力吧。 ………… ………… ………… 崇祯四年一月，杨鹤来到了宁州，接受流寇神一魁的投降。 在崇祯三年，神一元领兵攻占新安，接连对明军发起反击。然而在打到保安时，神一元遭到了总兵张应昌的顽强抵抗。 流寇打硬仗一如既往的不行，几千人不仅没啃下县城，神一元自己还被明军杀死。 在神一元死之后，他的弟弟神一魁继续领兵攻城，并最终攻克多个县城，兵围庆阳。 庆阳是陕西一个重镇，杨鹤可不敢怠慢，亲自带着大军准备前来结尾。 结果，神一魁听闻明军主力冲着他来了，还没等杨鹤到宁州，他就派人去找杨鹤表示投降。 此时大多数明军将领都认为，一个该死的流寇应该赶尽杀绝，其中以洪承畴最赞成。 他一度建议杨鹤派他为先锋，他可以以接受投降为名设鸿门宴，兵不血刃干掉神一魁。 但是杨鹤却拒绝了各大将领的建议，一意孤行要接受神一魁的投降。 按照他的理论，若是他这样干掉了神一魁，其他的流寇将会害怕而不敢投降。届时明军与他们作战，流寇就只敢死战而誓死不降了。 结果在杨鹤坚决的态度下，一众将领只能命令军队停止进攻，咬牙切齿的跟在杨鹤身后接受流寇的投降。 “罪人神一魁，拜见杨总督。” 神一魁被命令亲自来宁州城内投降，不得带亲兵。虽然神一魁不打愿意，不过在明军围攻下也不得不低头。 见到杨鹤的时候，神一魁走一步磕一次头，态度恭敬到了极致。 “神一魁，你可知罪？”杨鹤打量了一番神一魁，发现这就是一个穿着破旧衣服，憨厚老实的庄稼汉，一点也看不出像穷凶极恶的贼人。 这让杨鹤更加肯定心中所想，这些人肯定是被天灾逼得不得不造反的良民。只要妥善安置他们，他们早晚会变回良民的。 “我知罪，只是希望总督大人看在草民知罪的份上，不要治草民死罪。” 神一魁害怕的全身都在颤抖，冷汗在疯狂往下流，把怕死写在了脸上。这一副怂样让不少明将偏了偏头，不愿意去看他。 我们就被这么一个怂包牵着鼻子走，追杀了两年多都没干掉？ “神一魁，虽然你杀官造反，本应该是死罪。但是我大明陛下心怀仁义，愿意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所以念在你认罪态度良好，我杨鹤今日就代陛下赦免你的罪过。” 杨鹤点点头，一脸正色的看着神一魁，不急不缓的说道。 “你先起来吧，现在你已经是无罪之身了。” “谢总督大人！谢总督大人！” 神一魁连连叩头，表现的非常高兴。 “神一魁！我要杀了你！！” 这个时候一个明将从外面冲了进来，拔剑就朝神一魁砍了过去。好在周围有明军士兵站岗，连忙把他拉住了。 “杜文焕！你想干什么？我可是才赦免了神一魁的罪名！” 杨鹤看到那个发疯的明将，脸色顿时变得不是很好看。他脸色阴沉下来，看向那个明将怒斥道。 杜文焕死死的盯着神一魁，眼底的杀机几乎凝聚成实质。 “神一魁！你和神一元攻破宁塞，于城内大肆屠戮。我杜家上百族人惨死与你手，你真当我会放过你吗？？” “今日如果我不亲手杀了你，我杜文焕誓不为人！” 杜文焕的族人大多都在宁塞，而神一魁在围攻宁塞时杜家族人大多都主动参与守城。在攻破县城之后，神一元直接下令把所有守城者统统杀死。 杜文焕的大部分族人全惨死神一元手上，也难怪杜文焕要发疯。 这个时候，皮球就踢到了杨鹤脚下，该做出抉择了。 要不就顺着杜文焕的意思，让杜文焕把神一魁杀了，不过招降也就告吹了。要不就按住杜文焕，强行赦免神一魁的罪行，以此来向其他流寇表达朝廷招降的决心。 显然杨鹤不是主战派，他只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做出了决定。 “给我把杜文焕拉下去冷静一下吧，今日招降大计可不能就这样被破坏了。”杨鹤摇摇头，沉吟了一下就慢悠悠开口道。 此言一出，不光是明将，连面如死灰都神一魁都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了杨鹤。 这个总督竟然为了招抚一个流寇，浑然不顾朝廷大将感受？ 杜文焕听到这一句话也是难以置信，他看向杨鹤，眼底里全是不敢相信。 “总督大人，神一魁只不过是一个流寇，但杜文焕可是杜松总兵的侄……”洪承畴连忙上来，附在杨鹤耳边想劝两句，却被杨鹤打断了。 “我已经代陛下赦免了神一魁的罪行，现在让我判他该死，这不是打陛下的脸吗？” “我意已决，把杜文焕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