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之西风渐起》 第一章 永平 崇祯十七年,四月二十二日下午,永平城,内墙之上有一名身穿厚甲,高大健硕的青年正担忧望向山海关。 “大哥,既然担心,何不带齐兵马,杀过去立功!”一旁虎背熊腰的壮汉期待的盯着他。 “诶,别听王虓瞎说,那日激战之后,咱们蓝田营只剩下一千七百多人,已经是被打残了。还怎么去战场上立功?况且中权将军见我部伤亡惨重,给我们的命令是驻守永平!如今你却鼓动大哥违抗军令,是想害大哥吗?” 壮汉身侧的瘦高青年与王虓针锋相对。 “吴师麟,你别乱说话,我还不是为了大哥着想?要知道此前我等二十多场力战,竟换不来一个小小的爵位,只给大哥一个威武将军,这让我怎能甘心?况且此战乃定鼎天下之战,若错过今后可就没什么大好机会立功了!” 张鼎听着两人争执,脑中一团乱麻,因为他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他本是一名二十一世纪的社畜,干着朝九晚九的生活,只希望能在城里买一套房,好找个女朋友结婚,但他的身体终究不是铁打的,在一次深夜加班中,支撑不住,倒在了岗位上。 眼睛一闭再一睁就来到了这具新的身体中。 这些天为了不被身旁亲近之人发现端倪,他根据脑中的记忆碎片,一直在了解这具身体原主的过往生平。 原来此人与自己同名同姓,同样二十二岁,其父白手起家,是蓝田县远近闻名的富商,后来他为做生意前往应天府定居。 张鼎也随之而去,并且在此期间,他聪慧好学,十五岁便通过院试,入新正书院读书,并被书院的山长,原南京翰林院侍读学士梁乃田赏识,欲将掌上明珠梁念云嫁于他。 这梁念云虽不是什么豪门高族,但也是书香门第,仅十三岁还未长开,便生的清新秀丽。 因其容貌倾城,被南京户部右侍郎沈巍的儿子沈青坪盯上。 此人用计败坏张鼎名声,使梁乃田对其鄙夷,撕毁婚约。 更在之后指使推官将张家破门抄家,张鼎父母家人皆惨死于牢中。 只剩下他与两名幼弟在忠仆的保护下逃回老家,隐姓埋名数年。 直至崇祯十六年,李自成与孙传庭在郏县对峙。 张鼎因本地乡民对官府士绅愤恨,便抓住机会与一众兄弟亲朋带着乡亲们揭竿而起,集结了周围村镇两千多青壮,翻山越岭投奔李自成。 此番举动令闯王大悦,特令其归属于同为蓝田县的老乡,中营权将军刘宗敏麾下,并独领一部。 后张鼎在平定西北,进军山西,河北,北直隶的战斗中都奋勇杀敌,屡立战功,一路升到威武将军。 直至山海关之战,其部蓝田营与吴三桂部激战数日,损失惨重,张鼎也疲惫不堪,跌落下马。 幸运的是他平日里待人和善,对士卒赏罚分明,与民更是秋毫无犯,与一众其他义军形成了鲜明对比。 所以张鼎在大顺军中颇得士卒与百姓的爱戴,更是受到了制将军刘体纯的赏识。 于是制将军派自己手下的老郎中前来医治,救了张鼎一命,可惜天意弄人他醒来时已不是原本的张鼎了。 而就在张鼎胡思乱想之时,六百里之外的山海关主战场上,李自成正与朱慈烺还有永定二国公站在一片高岗之上看向下方战场。 此时八万顺军已将五万吴军团团围住,虽然经过几天激战,双方皆已疲惫不堪,但山海关北翼已失,吴三桂部身陷重围,已经是俎上鱼肉。 “宋王,此战之后,吴贼等人尽诛,尔等兄弟亲族也可安心待在京师里享福了,要知道朕可不是赵光义之流,不会亏待你们的。” 李自成挽须笑道。 “谢陛下!” 朱慈烺与永定二国公被风沙吹得张不开眼,但听闻此话赶忙向李自成拱手谢恩。 李自成满意的点了点头,却突然听到了一阵阵马蹄声从山海关内传来。 原来是多尔衮早就抵达山海关,只是为了消耗顺吴两军,一直在关内隐藏,如今见顺吴两军皆已疲惫,趁着大风渐止,多尔衮抓住战机急令阿济格、多铎各率两万精骑,乘势从吴三桂左右两侧出击,对阵直冲大顺军。 而他则率领四万多主力紧随其后。 一时间战场之上万马奔腾,飞矢如蝗,已非常疲惫的大顺军见八旗骤至,猝不及防,阵脚渐乱,以至伤亡惨重。 “怎么可能?建奴不是与朕立下约定井水不犯河水吗?” 李自成大惊失色,他此前天真的以为大顺与八旗并无仇恨。 李岩与宋献策多次警告他,可他仍旧不为所动,乃至遭逢此变。 随后李自成向下仔细观看,发现大顺军的阵型在重甲骑兵的冲击下逐渐不整,遂赶忙带着手下亲卫前去稳定局势。 可惜此次顺军终归只有八万人,而对面的吴三桂部还剩下五万人,加上八旗入关,带来了八万多精锐步骑。 毫不意外的,在吴军与八旗的轮番进攻下,大顺军终于抵挡不住,开始了溃败。 其中一些溃兵头也不回的骑着战马逃向了后方,剩下的大部分士卒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们在溃逃至石河以西二三十里的红瓦店处被八旗追至。 因不要俘虏,四万多大顺军将士被屠戮殆尽,暴骨盈野。 幸存下来的人则头也不回的逃向永平。 几个时辰后,永平城军营内。 “报!将军,刘安刘掌旅带领一队残兵,说要见你。” 从城墙下来,回到营帐刚躺下的张鼎忽然被一阵报令声惊得坐了起来。 这些天他一直都精神紧绷,除了害怕被周围人发现端倪之外,他还发现这个时间节点正是山海关之战前夕。 可他只知道山海关之战的结果,其余过程细节就不甚了解,所以非常担心。 “来人,带我去看看。” 张鼎也不墨迹,赶忙跟着传令兵前往城门口。 在路上借着微亮的光,张鼎向前望去发现这队骑兵浑身是血,神色萎靡。 其马队为首的掌旅官见张鼎过来,表现得非常羞愧,他立马跪下道:“张将军,属下有罪!” 吴师麟见张鼎有些懵,就在一旁向张鼎轻声介绍此人。 因为张鼎之前为防露馅,特意向几个亲近之人透露了自己因摔马而有些迟钝。 所以见张鼎突然不认识这刘安,吴师麟便解释起来。 这刘安乃汝侯刘宗敏的族亲,与张鼎一行人都出自蓝田县,大家都是乡党,平日里也关系甚近。 “刘安,突然行此大礼是何故?”张鼎知道了这层关系,忙将刘安扶了起来。 “不瞒张大哥,适才山海关下,就在我军鏖战之时,鞑子却突然杀出。我军猝不及防,被打的溃败,连我族叔都被箭射伤,我等因此与皇上他们失散,慌乱之余我便带着这百八十个兄弟骑马逃了出来。” 刘安依旧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什么?” “他娘的,你别胡说!” “大顺败了?” 此话一出,刘安身边顺军将校都一片哗然。 张鼎见此情形,忙命众人噤声,并强令众将不许将此事泄露出去以免影响军心。 “师麟,快派人去京城报信,让丞相速速准备援兵。”张鼎早知到了这个结果,所以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惧,反而长呼了一口气。 “来人,将刘安他们都带下去,先给他们包扎,再看管起来,待中权将军回来再审他们的逃兵之罪。” “张汉,你带领本部在城内戒严。孙谋,带几个人去打探消息,其余各部将领则加紧军备。” “是,将军。”众将齐应接令。 张鼎的官职是威武将军,此时在永平城内他的官最大,所以众将皆以他为首,听取号令。 这也让他有些飘飘然,曾几何时他只是在学校当生活委员时指挥过同学打扫卫生,如今却一下子指挥几千人,真是不一样的滋味。 发现自己想的越来越歪,张鼎连忙甩了甩脑袋,将杂念甩走,随后将亲信叫到了大帐之中商议。 “表哥,现在最紧要的便是逃命,山海关一失,关外的鞑子就会源源不断入关,我们永平城挡在京师前面,就凭这几千号人马是挡不住的,待建奴大军到来定会玉石俱焚。”陈觅第一个开口说话,就说到了张鼎的心窝子里。 这陈觅乃是张鼎的同村玩伴,也是表弟,他不希望在永平打一场不可胜的仗。 “可若是弃城而逃,岂不是成了逃兵,我等将在顺军再无立身之地。”吴师麟反驳道。 听闻吴师麟的话,张鼎同样觉得很有道理。他此前思考过,在这个时代自己只有在顺军中才有关系有势力有人脉,此时此刻脱离了顺军自己又能在这个乱世活多久呢? 而且手下士卒又大都是步行,想逃跑只能带着骑兵。 如此一来就要放弃步卒,让他们自生自灭,这是张鼎做不出来的事,况且这些将士大都是同乡,甚至部分人沾亲带故,他们是自己在明末这个残酷的时代活下去的根本。 有句话说得好,枪杆子里出政权。封建社会,这群由亲朋好友,结拜兄弟,乡党乡亲组成的军队不就是最忠心的枪杆子吗? “我觉得大家不必担心,咱们先干好应做之事,修缮城墙,整顿军备,收留残兵。这永平是山海关通往京师的必经之路,咱们可在此等待中权将军或制将军,他们都与表哥你关系不错,有他们保着也不必害怕被留下断后,到时可跟着他们一齐撤退。”陈觅也觉得话有不妥,思考片刻又说出了一个办法。 虽然此法有些风险,可相比于其他的还是能赌一赌的。 “不错,之后先想办法回京城,那里还有军师呢。” 吴师麟赞同的点了点头。 “对啊,京城还有先生,我怎么能抛下他呢?” 张鼎拍了拍脑袋,他曾想过直接南逃不去京城,如此一来火力都被李自成吸走,自己这群人定能安然无恙。 可他听到了军师两个字,脑中立马浮现出了一个英俊儒雅的面容,此人在张鼎仅剩的记忆中非常深刻。 他名叫柳锦城,是名书生,三十四岁,曾是县里有名的秀才,也是张鼎与吴师麟陈觅等人的恩师。 在张鼎回乡避祸之时,就是躲在他的学堂,被柳锦城庇佑,这才在数年的通缉中未曾被发现。 后来柳锦城觉得这样躲藏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趁着民心可用支持张鼎揭竿而起,投靠李自成,并在之后大大小小的战斗中出谋划策,鞠躬尽瘁。 刘体纯与张鼎几次想举荐柳锦城去李自成帐下听命,都被他婉拒,他最在乎的只有自己在蓝田营中的学生们。 因此,张鼎是断然不可能抛下他的。 在这个时代,若是成为一个不忠不义不孝之徒,基本上就是被判处了道德上的死刑。 第二章 清理 隔日,随着越来越多的溃兵抵达永平,顺军于山海关大败的消息也瞒不住了,各处都有士兵哗变。 并且永平守军除去张鼎部算得上嫡系,其余士卒大都是明廷地方降军或者新加入的平头百姓,他们在有心人的利用下很容易骚乱。 “将军,照此情形得赶紧下手了,兰真那群杂碎都是小人,大顺来了投顺,等建奴杀过来估计第一个投降的就是他们。”吴师麟在大帐中向张鼎进言。 “可是,我们没什么实质性证据,就要草草杀人吗?”张鼎还是有些没适应过来乱世的规矩,存有前世的观念。 “现在城中兰真那群降兵最多,足足四千多人,中营的嫡系也就咱们与罗云两部,加起来不到两千人。其余刚进城的溃兵就更别说了,他们精气神已经散了,没什么卵用。若是兰真等人夺城,搞得永平大乱,你我就成了罪人啊,大哥!” 王虓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他不明白自己的好兄弟受伤之后怎变得如此优柔寡断,没一点军事上的常识。 张鼎倒是被王虓一喝清醒了过来,现在可不是犯圣母病的时候,想自己当年看电视看小说怒骂主角优柔寡断,该杀不杀,没成想轮到自己,还真是该犯的毛病照样犯。 “表哥,已经查出来了,就是兰真,陈淮那几个降将在到处挑事,他们借着人心不稳,拉拢了不少头目。”就在这时陈觅从账外进来,向众人汇报了情况。 张鼎闻言,咽了口唾沫道:“兄弟们,刚才是我不对,既然他们想搞事情,那就别怪我等无情了!” 众人见他不再犯迷糊,也松了一口气。 随后张鼎听从陈觅的建议,先将自己人罗云叫过来。 “末将以为,可先假装弃城逃跑使其放松警惕,再趁夜色挑选精兵直接将兰真几人围杀在他们家中,没了主心骨,他的那群心腹想闹也闹不动了。”罗云出了一个主意。 张鼎静静思索一番,觉得很是合理,随即点头定下计策。 因为兰真,陈淮等降将与张鼎罗云不同,他们在前明时便是永平守军,所以在永平有大宅子,而张鼎等人平日里住在军营中,如此一来,斩首这法子有很大的成功率。 “我觉得,能够用到的力量都得用,那刘安还有其他大顺军的精锐,因为溃败没有士气,可终究可以挑出一些人,若是表哥能下令放他们出来,咱们也多出了几百可战之兵。” 陈觅也在一旁补充。 “兰真,陈淮这群货色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依我看还不如直接摆开阵势,一个冲锋就打垮他们。” 王虓听他们几人各种谋划计策不理会他,有些心急,便也献上一策。 “这与能不能打过没关系,大敌将至,我是怕城内大乱,得尽量保存自己的力量,死在自己人手中多不值啊。” 张鼎向王虓解释了两句,随后便让吴师麟分下军令,众人皆领命而出。 过了一会儿,永平城东最大的宅子,也就是兰真家中。 他们几个降将正在商议大事。 “张鼎准备溜了,刚才我找人盯了一会儿他的营寨,他的人一直在偷偷摸摸的收拾家当,还有那个罗云也是。” 陈淮小声的对其余几人说。 “那还挺可惜的,我本想找人说服他与我们一齐投降睿亲王。” “别想了,你是猪脑子吗?那张鼎是刘宗敏的老乡又是闯贼的嫡系,怎会反正?你若是找人游说,只怕打草惊蛇暴露了我们,届时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兰真毫不客气的将那人骂了一句。 “依我看,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那张鼎手下的蓝田营也是很有能耐,别看咱们人多,要我说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 陈淮抹了抹胡子哈哈笑了几句:“能耐有什么用?闯贼手下那么多能人还不是败给我大清睿亲王?况且自从跟了闯贼,不管是捞油水还是吃空饷都得小心翼翼的,怕被他抓住追饷,还不如反正加入睿亲王,享受荣华富贵!” 其实早在几年前松锦之战后,陈淮与兰真便已暗地里投降了后金,一直充当内应出卖永平附近各县镇的消息。 如今听闻李自成大败于山海关,他立马起了别样的心思:若能将李自成骗杀在永平,那他可就立了大功。 于是陈淮便在各处散布消息挑起动乱,借此惊走张鼎,如今看来计谋已然成矣。 “我听辽东的一位亲戚说,只要投降大清,再立几个功便可入旗当主子爷!” “那可不,在闯贼麾下大家过得很是憋屈,到了大清大伙都是主子!” “唉-真盼着大清赶紧来,到时哪怕他们看上我老婆,我也定会献上去,讨得贵人们开心。” “就你老婆那样,还不如把你女儿送给八旗大爷,哈哈。” 就在几人畅想未来之际,突然一阵阵的喊杀声从门外传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一队人马杀了进来,家丁们抵挡不住呀!” 一名仆人扑倒在兰真身前大喊道。 兰真有些反应不过来,还坐在那里发愣。 陈淮思考片刻,大叫一声不好:“完了,张鼎这阴险狡诈的狗东西,他是在骗我们!明里装作逃跑,暗地里早就知道我们的事了。” “快从后门走!逃入军营就安全了。”听到陈淮的话,兰真反应过来,赶忙带着几人向后门逃。 谁知没走几步,冲在最前面的陈淮就忽然向后倒飞,狠狠地砸在兰真身上,将他们几人压倒在地。 兰真仔细一看,正是张鼎,他早就摸清了兰府的构造,带着罗云从后门杀入。 “劲还真大。”张鼎踹飞陈淮后,跺了跺脚,他没想到这身体还真如王虓所说的力大如牛,他还以为只是身体素质不错。 “哼,几位将军好兴致啊,大晚上的在一起商讨什么阴谋诡计?”张鼎抱着手站在几人身前俯视他们。 “小人,奸诈小人,实话告诉你,我们几个早就投靠睿亲王了,是他的心腹。如今李闯败亡,你若敢杀我,待睿亲王知道,你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兰真怒视道。 张鼎闻言与罗云面面相觑,这兰真直接说出自己的罪行可还好? 陈淮此刻被踹的喘不过气,胸口一阵阵的刺疼,他本想求饶一番看能不能蒙混过关,却没想到兰真竟蠢如牛,笨如猪,如此愚蠢,直接将他们几人暴露出来。 他越想越气,渐渐感到呼吸困难,没一会便一命呜呼。 “抓住张鼎尚有活路!” 兰真见陈淮身死,为求得一线生机,猛地抽出随身所戴雁翎刀,与其余三人杀向张鼎。 事发突然,周遭亲卫忙提刀相助,谁知张鼎反应迅速立马拿起厚重的斩马刀,与四人战在一起。 没几合就斩杀了四人,尤其是兰真更是被他从右脖颈砍到左胸,差一丝皮肉就成了两半。 红的黄的腥臭之物撒了一地。 张鼎稳住心神提刀甩了甩,将上边的鲜血与碎肉甩到了地上。 也多亏了这具身体曾见识不少大场面,感官早就适应。 而周遭士卒也都见怪不怪。 随即张鼎将刀用陈淮的衣物擦拭之后,收回了刀鞘。 他吞咽了几下,禁不住心中感慨:自来到了这个时代后,唯一好消息,就是这具身体的素质很好,也非常高约摸一米八五左右。 其肌肉记忆都还在,拿起刀枪,就会战场杀敌之法,还有骑术,箭术无一不通,读书识字都没问题。 相比于别的穿越者,这已经是非常好了,在乱世,有一具如此强大的身体,真是保命的关键。 “报!吴都尉与陈掌旅已将诸营不听军令者斩首,各营寨皆已控制。” 就在张鼎处理兰家之事时,另一边早已派吴师麟与陈觅控制兰真陈淮等人的军营,将其中冒头的亲信斩杀。 “将这几个反贼的头颅砍下来,传阅诸营。” 为求震慑,张鼎命人将这几人的头颅送到吴师麟处。 “将军,这几个叛贼的家人老小怎么办?” 王虓带着一群哭哭啼啼的女人小孩走了过来。 张鼎思索片刻道:“将兰家家仆都带过来,让他们指认这些人的罪行,有大错的不管是女人还是老人皆杀之,剩下的清白人发一两银子,明早驱赶出城,他们的家产全部充公,其余贼人家中都照此举,王虓你亲自带人给我搜家!” “可将军,不斩尽杀绝,我害怕有人寻仇?”王虓看了看那群妇孺,又看向张鼎。 “此事我做的依礼尊法,他们几人都是卖国之人,不管是对前明朝廷还是我大顺,他们的后代若是真的没脸没皮想找我寻仇,那就欢迎他们再来寻死,我不惧也!” 张鼎豪气的说道,他思索半天,还是觉得依理办事,有罪者杀之,这也符合了他的本心。 况且以往的他就是一个遵循道理行事,不滥杀乱杀之人,这也是众人对他服气的一大原因。 处理了这件事,张鼎将其后收尾之事都交予王虓,自己前往城南与吴师麟会和。 而此时在军营中,吴师麟与陈觅两人也颇有手段,他们先将兰陈几人留在营寨的亲信擒杀,由于事发突然,吴师麟冲进营寨时,那几个小头目正在自己的帐中与窑姐欢乐,就这样不明不白丢了性命。 首恶伏诛,吴师麟忙派手下将营中士卒都集结起来,收缴兵器。 并且为了进一步肃清后患,陈觅在收到了兰真,陈淮几人的头颅之后,派声音相似之人假扮他们两个在营寨口大骂吴师麟与陈觅乱来,并要上告皇帝。 听见声响之后,营内还真有一些隐藏的亲信被钓了出来,他们偷偷在人群中鼓动暴乱。 可是还未等他们起势,陈觅就提着兰真,陈淮的头颅走到火把光亮之下。 众人看地一清二楚,顿时吓破了胆,忙将那几名亲信擒住交予吴师麟处理。 至此大势已定,整场兵变就死了几个头头。 张鼎到了以后,对此大加赞赏,他心想手下有几个能依靠,可信的人还真是不错。 “诸位都是我张鼎的同袍兄弟,我也不瞒着你们了,兰真,陈淮几人已早就背叛我大顺,投靠建奴,他们到时候是享福了,可你们呢?你们的妻女要被关外的建奴侮辱,你们的土地还没捂热乎,又要被夺去供人圈地跑马,甚至我还听闻,在辽东他们对投降的百姓颁布剃发易服令,这些你们都能忍受吗?” 张鼎让士卒们围在观台下方,自己在上首给士卒们讲话。 “哗-” 此话一出,台下士卒皆一片惊愕,他们不顾看守士兵,互相讨论了起来。 别的他们可能不知道,但建奴可是熟的很,因为他们这群北直隶人在这几十年间,对建奴可是恨之入骨。他们入关劫掠时的惨状仍然还在他们的脑海中,所以张鼎此番话竟很巧合的激起了大伙的同仇敌忾之心。 第三章 入城 本来张鼎也知道,对于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平民百姓来说,告诉他们家国民族大义根本没有用处。他们没真正经历过痛楚,是不会明白这些的。 就如同前世轨迹中,好多百姓就不管你所谓的民族大义,觉得只要能活下去就行,所以八旗入关后根本没怎么抵抗。 谁知道随之而来的就是投充,逃人,圈地,剃发四大弊政。 百姓这才发现,如此一来竟活的竟比前明还凄惨。 尤其是剃发易服,对于很多现代人来说觉得没什么,但对那时候的百姓,头发跟衣服可真比命还重要。 故而南北大地,刚投降的百姓再次掀起反抗。就算后来他们被镇压,乃至南明被灭之后,依然有许多百姓与起义军残部,南明残部混合在一起,联合瑶,苗等少数民族兄弟,在整个南部的深山中与满清对抗,持续了将近三百年,直至清朝灭亡。 甚至到了清中后期,依旧有明军与顺军后代组织的大型起义。 比如贵州江汉大明国,贵州黄兵起义,杜文秀起义,陕西洪门起义,顺天军,上海大明国,大成国,升平国,大洪国,延陵起义,东北关外大起义,哥老会大起义,广西会党起义,大明顺天国起义,萍浏醴大起义等声势浩大的起义,其他小型起义更是数不胜数。 如此这般,说明人体会到切肤之痛,可比无数次的宣扬有用的多。 这时就在张鼎胡思乱想之际,城外忽然响起了马蹄声。 “万岁!” “陛下回来了!” 一阵阵的山呼从城门处响起 原来是李自成终于带着三千亲兵与刘宗敏左营残存的两万多士卒撤回了永平。 张鼎听见呼喊声,忙令降兵回到自己的帐篷休息,自己则带着众将前去迎接。 谁知刚一出去,就看见李自成与众将直奔军营而来。 还未等张鼎拱手行礼,他们就无视几人骑马而过,直接停在大帐前。 其中一个亲兵,将张鼎的张字将旗降下,李字大纛升了上去。 随后李自成带着刘宗敏,马重禧,刘体纯、罗虎、李友、任继荣,李岩,等手下大将一窝蜂走进主帐。 他快步朝着营帐主位而去,待坐上椅子之后终于得以喘息。 而张鼎与吴师麟等人则在营口面面相觑不知做错了什么。 陈觅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君不知汉高祖直取淮阴侯大帐虎符呼?” 听到这活张鼎才明白,李自成是害怕大败之下后方人心有变,如此行为反而说明他对张鼎信任。若是不信,怕不是直接绕城而逃。要知道这样一座六千人守备的坚城,他三万多人没有器械是不可能攻下的。 想明白了这点,他们几人放下心来,径直前往大帐。 “陛下,威武将军张鼎求见!” “进来罢。” 刚到帐门口,亲兵便大声通告,账内也很快给出了答复。 于是张鼎卸下斩马刀,将其交予王虓并让他们在账外等着,他则一个人走进大帐。 进去之后张鼎眼睛快速扫荡一遍,发现账内两侧坐着十多个威武大将,其中有一些自己脑中有印象,比如刘宗敏,刘体纯等人,他们曾多次提携过自己,故而记忆深刻。 除此之外便是坐在主位的李自成,他不似民间传闻的颧骨突出,眼窝深凹,鹰般的眼睛,蝎般的鼻子,声音似豺狼。 反而就是一个普通老农的面貌,只不过他留有须髯,独眼锐利,身材高大,再加上一身银光闪闪的重甲,这才使他显得十分威严霸气。 “定邦,干得不错,替朕稳住了后路!城内的事我已听罗云禀报过了,你俩都有大功。朕已决定将你升为果毅将军,其余奖赏待回京之后一齐发放!”李自成抬手道。 听到嘉奖的话,张鼎也是松了一口气,因为账内众人都是沙场搏杀的大将,被他们盯着压力非常大。 如今李自成金口一开,众将皆放缓了面容,账内肃杀之气一空,刘宗敏,刘体纯等熟识之人也对着张鼎点头微笑示意。 张鼎回之以礼,随即从地上起来,绕到了刘宗敏身后站着。 刘宗敏此时也未与他叙旧,而是严肃地对李自成说:“陛下,如今山海关被建奴所占,可不会像以往那般劫掠一番便走,我怕他们会趁势占据河北。” 李自成长叹一声:“捷轩,此乃我之过也,我以为建奴与我大顺无仇,所以在京城耽搁许久,这才造成此等大败,唉,如今一统天下之美梦也---” 还未等李自成说完,刘宗敏连忙插话阻止他将此等丧气之语说出。 “陛下,当年我等遭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策。在潼关被洪承畴,孙传庭击败。只剩下你我一十八骑逃入商洛深山中,那时我们也没想到会有如今这样的声势。况且我大顺在山东,河北,河南仍有百万精兵,这可比陛下您当年在商洛的处境要好的多,所以请不要再说出此等丧气之语!” 刘宗敏一番话又激起了李自成的雄心,他大笑一声,尽去颓废姿态。 “是朕软弱了!正如汝侯所言,咱还有百万精兵,怎会怕关外建奴?” “来人,给我传令,让牛左辅将京城戒严,防止小人作乱。” “再令刘芳亮,谷可成、张能、田虎率左营精锐驰援京师。” “其余河北直隶各部都给我齐聚京师,朕要与建奴决一死战!” 李自成一连发出几个军令,待传令兵领命而出后他又说:“永平城小,不可久留,待麾下将士休整一番,明早我等速速前往京师!” 此话一出,令张鼎心惊胆跳,作为永平守将,他害怕被留下来断后送死,这差事可是十死无生! “定邦,你不要激动,你部伤亡惨重,却也建制完整,我要是让你留在永平那可就浪费你的才能,所以你得与我一齐回京师补充。” 李自成独眼向下扫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好似便秘,抿嘴严肃着的张鼎。他攥着拳头好像要说话,就以为他又像以往那般请求出战。 “哈?”张鼎忽闻此话,差点把舌头咬掉了。 原来前身在顺军中是数得上的勇猛,他曾多次主动请战,而被诸将认定为大勇之人,可他们不知道这具身体已不是原来的勇将张鼎,而是一个惜命的张鼎。 阴差阳错之下,反而令他逃过一劫。 “我已决定,永平城守备由罗云担任,他部损失惨重不成建制,就由他领着永平城四千守军断后。” 正松一口气的张鼎听到了罗云的姓名,又担心了起来。此人是他在这个时代除去自家兄弟之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很快,罗云便被召到大帐,他一脸坚毅,面容平静的接过军令。 “你不必担心,待朕赶回京师齐整大军再来救你,只要你守下永平就是大功一件。” “遵命!” 罗云慷锵有力的答道。 处理完一切,张鼎速命门口的陈觅为众人准备吃食,好让他们早点吃饱休息。 这时罗云叫住了张鼎请求道:“张将军,你我虽不是交情深厚,可我还是想求你一件事,我求你能将我儿子罗正武带在身边照料一二!” 随即他将身后一名十四五岁的小将推到前边。 那小将还有些懵,不知父亲为何如此。 “爹,怎么-” “闭嘴,今后张鼎就是你的世叔,所有的话都得听他的,不可忤逆。” “爹要死守永平,为大顺抵挡追兵,此差事非常危险,我不能留你在身边使我分心,你要懂事!” 罗云一番话苦口婆心,罗正武闻言委屈的点了点头,走到了张鼎身边。 张鼎看着一脸死志的罗云有些触动,他想说些什么安慰话,但看着他的眼睛却无从下口。 罗云向张鼎点了点头,拱手告别。 张鼎沉默片刻也拱手回礼,两人再未说话,就此分别。 罗正武依依不舍的看着罗云一步三回头,罗云却不理他,扭头就走向自己的营寨之中。 “师麟,陈觅,你们两个让大家整理随身财务,过于笨重的全部丢弃不要,接下来谁掉队了不会再等,生死存亡,我们要赶时间前往京师!” “是!” 张鼎的大帐被李自成占着,他只能去往吴师麟的副帐办事,安排撤离准备。 “只是那四千多降兵,我一番鼓动,如今却要留他们在这里送死,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刚坐下的他想到降兵有些不忍,这群人在精锐的八旗猛攻下还能活几个?此次入关,为了震慑,建奴不要降兵,他们想投降都没有机会。 “大哥,乱世就是如此,你我又能改变什么?大丈夫沉溺于哀痛,将来又怎能为他们报仇呢?” 张鼎没想到一向粗鄙的王虓竟安慰起人来,令他有些意外。 随后账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没一会儿又传来王虓微微的鼾声。 正等着他继续说话的张鼎笑着摇了摇头也逐渐睡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陈觅便火急火燎的将张鼎叫起。 “表哥,适才皇上竟答应吴三桂的求和要求,将宋王,永国公与定国公交予吴军,李岩将军多次反对被陛下训斥。 随着陈觅的讲述张鼎这才知道,原来是吴三桂手下一队骑兵赶到了永平城下,说要与大顺军讲和,只要大顺将三位前朝皇子送还,并退出北京城,他吴三桂就带兵返回山海关,帮大顺看守国门。 这种要求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答应,就连张鼎也看得出来吴三桂的奸计,得到了前朝太子,吴军与建奴的进攻不就更有借口与合法性吗? 可李自成竟然答应了,哪怕手下文臣武将如何劝导都没用处。 其实李自成本想多歇一歇,谁知道吴三桂与建奴追的那么快。一路上的城池就如泡沫一般被戳破,甚至连抚宁这座重镇也没坚守几个时辰,此事令他焦急万分,于是便失了智,连前明太子都让了出去 “大哥,皇上严令我部集合,与大军一齐撤离。” 紧随其后,吴师麟也进来通报了命令。 消息传至蓝田营,张鼎部早已收拾妥当,就等着上边的命令。 军令一下,他立马带着蓝田营跟在刘宗敏重甲营后撤出了永平。 骑马立在永平西门高岗之上的李自成,看着稀稀拉拉的人流,此前八万精锐过去,如今回去时加上逃兵也不过三万多人。 想到这里李自成心如刀绞,这些可都是多年积攒的精锐啊! 他南征北战十六载,这才打下了如今的势力,尤其是那中营,可都是原闯营的嫡系,都是他李自成的心头肉。 “唉~” 李自成暗叹一声,头也不回的逃离永平。 第四章 登基 “定邦,多亏了你将刘安这狗崽子拉一把,不然他作为逃兵定会被陛下斩了!” 在撤往京师的路上,张鼎骑马伴随在刘宗敏身边,听到赞赏,他连忙谦虚道:“将军折煞我也,大家都是乡党本就该念及同乡之谊互相关照,就如将军当年照顾我那样,我这也是像将军学习。” “你呀,人摔了一下,却摔得更活道了,哈哈。以前要是这么会说话,也不至于在军中落的人缘不好。” 刘宗敏抚须笑道。 张鼎闻言一惊,他奉承了几句话,这与自己人设不符。听刘宗敏所言自己应该是一个善待部下百姓却与同僚关系僵硬,不会说话的耿直之人,今后还得注意一下。 所以他也不敢答话只是干巴巴的赔笑了几句,随后张鼎回到蓝田营中不敢再乱跑。 就这样一路之上众人神经紧绷的急行军,休息时间也尽量压榨。 为了不耽误时间,李自成也未进丰润城修整,只是绕城而走,另派亲信入城掌管。 但就算这样大顺军还是用了三天才抵达京城东门。 而此时东门外,天佑殿大学士内阁左辅牛金星与开国大军师宋献策早已带着一众前明降官站在道路两侧。 李自成远远地发现之后,赶紧直了直身子,并将须发稍微整理,随即骑马缓步到他们身前。 “恭迎圣安!” 臣子们见大顺皇帝走过,都齐整的跪下行礼,可李自成却一脸不耐烦。 “好了,别整这些虚礼了,都回去吧,有事我再招你们。” 他本就对这群降官看不上眼,如今又大败而归,于是对他们更是没什么好脸。 在顺军中李自成只对牛金星,宋献策,顾君恩等几文臣颔首示意。 众降臣也不恼怒,只是站在城门处恭敬地等待着顺兵全部进城,随后才跟在后面窃窃私语讨论了起来。 当然这一切李自成都不知道,他也不屑于知道,他对这群狗官能搞出什么大事是持怀疑态度的。 “陛下,为今之计当迅速放弃京城,前往西京避难!到时关中有提督诸营权将军田见秀三万精锐,陕北有后权将军李过的后营七万精锐,南边湖广则有右权将军袁宗第的六万精锐,西边还有前营制将军辛思忠四万多人。更别提各处地方军队足有百万之众,我等不必死守在北京城!” 牛金星骑着毛驴赶了过来,连口气都顾不过来喘,便劝说李自成弃城南逃。 他身旁的宋献策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就说这货屁颠屁颠追过去干什么,没想到是来动摇军心的。 “陛下,微臣觉得左辅之策荒天下之大谬!如今京城内尚有两万精兵,北直隶各处守备则有二十万之众,更别提陛下带回来了三万中营精锐,并且制将军刘芳亮的左营五万精锐也正赶往保定,若是将这些兵力集合起来,定能与建奴一战。” 宋献策说完,还没等李自成回话,李岩也提出了建议。 “陛下,要知道京师这地方正是制衡关外的要地,前朝正因为此地才能在自身极度积弊的情况下与建奴抗衡良久。我大顺若能守住北直隶一带,接下来山西,陕西,山东,河南,湖广的各地援军便会源源不断的抵达。” “对啊,陛下!放弃京师我大顺军的军心就会一溃千里,再无重整之时矣!”吏部侍郎顾君恩也出言劝道。 “陛下,他们就是要害你性命!”牛金星见三人都与自己对着干,气的面红耳赤,随即开始人身攻击。 宋献策也不弱了气势,与牛金星对喷了起来。 “够了!够了!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两个位极人臣却如小儿一般丢不丢人!” 李自成被一左一右两人吵得头大,怒吼一声朝着宫殿奔去。 张鼎在一旁听得真切,他几次想进言,但碍于人微言轻不敢说一句话。 在他看来,这两个计策都有可取之处。 当然了宋献策之言其实更好一些,毕竟顺军此刻的军心已经达到了顶点。可之前遭遇山海关一败,若再放弃北京城这个政治意味极大的城池,那么大顺政权的士气定会一泻千里,各地投降的官员也会再次反叛。 介时大顺的统治将会全部崩塌。 而牛金星之策虽因他贪生怕死,夹带了一些私货。可也算得上老成谋国,毕竟若李自成镇守关中,以南边的湖广,北边的山西陕北为两翼,中路死守洛阳盆地,再派一偏师夺下天府之国,便可享秦汉山川之利,做一守成之主割据一方也不是不可。 但李自成偏偏在这两策之间徘徊,既想等刘芳亮的左营决一死战,又想逃亡西京。如此一来拖拖拉拉,导致大顺军被建奴抓住破绽,一路追杀无喘息之机,溃逃千里。 自山海关之败后,庆都之战、真定之战、井陉之战、太原之战、怀庆之战、榆林之战、延安之战、潼关之战竟九战九败,心气全被打散。 若李自成能早点决断逃回西安,将兵力集中也不至于后来凄惨的下场。 想到这里张鼎叹了口气,不再想这些烦心事,而是命王虓将蓝田营带到军营休整,他则带着麾下将领回到李自成赏赐的宅邸处。 “先生,我回来了!” 张鼎从原本身体中继承的记忆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碎片,可就算如此柳锦城也在其中占据重要位置。 并且身体本能带来的感觉,更是让张鼎对他非常亲近,难掩欣喜之情。 这也难怪,柳锦城与张鼎的父亲本是好友,张鼎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更别提隐姓埋名的那几年,都是被柳锦城庇护,真可谓是如师如父。 “定邦,你回来了。” 听到叫嚷声,柳锦城也惊喜的从厨房中出来,他身穿青色儒衫,头戴网巾,须发整洁,面如冠玉,显得很是儒雅威严。 “先生,不知您的病情?” 张鼎扶着柳锦城亲切地问道。 “早就好了,你看今日我偶有兴趣,便亲自下一回厨房,给家里的杂役们施展施展手艺。” 柳锦城笑眯眯的答道。 “先生!” 张鼎身后的吴师麟,陈觅等十来个小将都恭恭敬敬向柳锦城施礼。 诸将不管是出自蓝田县还是后来加入的,都曾在柳锦城手下被教习过。 所以众人也不客气,一窝蜂冲进厨房,拿起碗排队自己给自己盛菜。 “先生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老家的大烩菜吃着就是美!” “那当然了,你不知道,在你没来之前,先生除了掌管辎重以外,伙房也是他管的,我们这些老兄弟都吃过先生的饭。” “好了别贫嘴了,赶紧吃饭去吧,菜跟馒头管够,只是一会儿只能让张叔他们自己做饭了。” 柳锦城边说话边从蒸笼中将馒头放入碗中递给大家。 张鼎也不客气,他左手端着菜右手抓着馒头,走到大堂中随便找个地方就坐下开吃。 这房子原本是一大理寺左寺丞的,五品官的房子虽然不太大,但也很是精致。 可张鼎麾下将领们却大都是农家子弟,不管什么摆放位置,直接将几张小桌拼接在一起就开始吃饭。 而大烩菜,顾名思义就是用猪肉片爆炒出油,随后放入姜片,再将大白菜,木耳,豆腐,粉条等都放入其中,加入盐炖熟。 这味道,对大伙来说,简直算得上非常美味。 尤其是张鼎,他本想着古代调味料少,能做出什么好味道。可当他看见烩菜时便立马就移不开眼睛,因为他上辈子就是西安人,这辈子也是,关中大烩菜是他们共同的记忆,两世记忆夹杂在一起,好吃的都快让他哭出来了。 柳锦城见张鼎等人大快朵颐,自己也非常高兴,于是不再矜持,与众人一样大口的吃着馒头。 就在张鼎几人尽兴的吃饭之时,紫禁城承乾宫内,窦美仪处,李自成却没那么好的心情。 此次大败回京,他万般纠结于两位臣子给的不同计策。索性抛下一且沉迷在美人乡中,企图忘记烦恼,因为浪费了大把时间。 最后思考大半天,他决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再登基一次。 要知道此前李自成已在西京登基过,如今到了北京城这个原国家政治中心,他山海关大败之下就想再次举办登基大典以振奋人心。 毕竟在北京登基可要比西京登基更有政治意义。 说干就干,他当天就通告全城,将在四月二十九日,于武英殿登基。 可李自成没有考虑即将兵临城下,城内人心已散,那群文臣士绅都等着看他的笑话,所以登基的意义到头开没有丝毫用处,反而被认为是个丑角。 “定邦,我料定陛下还是会选择撤离京师,他心气已散,且流动作战的思想依旧在影响着他,故而陛下定不会死守京师,你可要做好准备。” 柳锦城捏着胡须愁眉苦脸,他其实早就担心建奴会趁机得利,因此对李自成怀有侥幸心理非常不满。 建奴虎狼也,怎会安心井水不犯河水? 他也曾告知宋献策他的担忧,宋献策深知此事之重,多次劝谏李自成。 可牛金星非要与宋献策对着干,大肆进献谗言,使得宋献策被李自成多次训斥。 “先生,你一会儿带着张叔,还有家里的杂役赶在晚上封城前出城,有我的手令,应该可以出去。” 张鼎记得历史上李自成此次撤退由于非常匆忙,刚到庆都就被八旗军追上。 此战大败,不仅蕲侯谷可成战死,连大顺军的部分家属女眷与一众跟随大顺军的文臣都被俘获。 也幸亏张鼎他们没什么家眷,也就家里的一些杂役。 “定邦你可别小看我,为师当年游历天下,一路上劫匪强盗什么没见过?况且为师跟着大部队可比我单独行动要安全。” 张鼎思考片刻也觉得很有道理,在这个没有联系方式的年代,最好还是一块儿,要不然真就可能一次离别就是永别。 “对了,那位姑娘你怎么处理,我想最紧要的是她吧。” 柳锦城对张鼎提醒道。 “姑娘,哪个?” 张鼎有些懵,他是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女人? 于是他仔细将记忆翻了翻,这才想起,此姑娘就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梁念云。 原来之前户部右侍郎沈巍带着儿子沈青坪与儿媳梁念云来北京述职,没成想碰到了大顺军进攻北直隶。 他们父子俩倒是溜得很快,只不过将梁念云丢在京师好友家中。 恰逢大顺军追饷,那好友将梁念云这绝色美人推出来抵罪,只求能放他们家一码。 搜索头目自然不会客气,他们见此女生的极为美貌有韵味,就想将他献于自家将军做个小妾。 幸亏张鼎撞见此事,他强行将梁念云救了出来,因此也得罪了刘宗敏麾下果毅将军王安。 可是他没有丝毫后悔,反而是欣喜若狂。 他为梁念云购置宅邸,并派人将其婢女家丁讨要回来。 更是对她百般疼爱,结果人家毫不领情,对张鼎冷言冷语,无视并鄙夷。 就算如此,张鼎仍旧心甘情愿保护他。 后来大顺军东征,张鼎为了她的安全就将梁念云安置在张家后宅。 想到这里,他尴尬的对师父说:“我这就去看看。” 随即带着王虓,前往自家后宅。 第五章 离去 在通往后宅的短暂石板路上,张鼎对着自己各种咒骂,他真乃纯纯一舔狗,人家对你都这样了还舔,真是太卑微了。 可真当他见到梁念云后,却立马转变为怦然心动。 因为这女子长得的确好看,如今二十岁,正是风华正茂。 与少年时相比,少了些青涩多了些韵味,真可谓是国色天香。 “若不是真的喜欢又怎么会舔呢?”张鼎心中感叹道。 “不对,不对,不管怎样做舔狗就是不对!”张鼎打断了心中的自我安慰。 自己又不是见色起意的人,怎会无缘无故就看上这梁念云!最大的原因其实还是这具身体遗留的感情影响到他,当然这只是张鼎自己认为的。 梁念云见张鼎尴尬的站在那里,她也不说话,只是面容冰冷淡然的望着他。 张鼎忍不住将她仔细打量。 这梁念云皮肤白皙细腻,面容标志,瓜子脸、杏眼、秋娘眉,琼鼻玉唇,风姿绰约。 她的头发分股,结鬟于顶并自然垂下,束结髾尾、垂于肩上,虽没有名贵的发饰,但却显得格外的娇俏。她身着素白色竖领襟衫,淡绿色马面裙,小巧美丽的脚上穿着一双白色布鞋,很是得体。 整个人就如同一朵百合,绝美却又淡然。 “咳咳,不知梁姑娘近来可好?” 张鼎摇了摇头清醒一下,打破了当下的僵局。 “不牢费心。” 梁念云也未废话,冰冷的回了一句。 看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张鼎身边的王虓实在是忍受不住了,他攥起拳头怒斥:“贼!这小娘皮,我大哥从小对你痴心一片,因为你搞得他家破人亡,如今却如此高傲,是何道理?大哥,跟她废什么话,要我说直接将她拉到后面---” “够了!” 张鼎在王虓的呜呜渣渣中也清醒了过来,急忙打断了他。 “梁小姐,我也分得清是非,我家人之仇都是那沈家造的孽,今后我定会与他们寻仇!这事与你无关,此前倒是张某一厢情愿了,如今城内乱起,你赶快带着你的仆从出城逃命吧。我给你下一道文书,有了我这文书,城内没人敢为难你,可是出了城就得小心了,外边兵荒马乱的。” 张鼎将文书交予梁念云。 梁念云见自己对他态度如此,可他还关切着自己,于是终于绷不住了,她强忍着泪水凄然道:“当年若不是你在青楼乱来败坏了名声,我爹怎会悔婚?若不是你父在南京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他们又怎会受到惩罚?如今你更是从贼,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希望你好自为之!” 张鼎听到此话嗤笑一声,也不解释,只是带着王虓与亲卫扭头而去。 “这下你该明白了,她根本没喜欢过你,你也该放下执念了。” 张鼎轻轻地对自己说了一句,也不知有没有用处,只觉得自己轻松了一些。 他哼着小曲前往军营巡查,就好像是丢掉了一个包袱一般轻松。 三天后,武英殿上,众人正肃穆的看着龙椅之上的李自成。 下首武将在左,以刘宗敏为首,文臣在右以牛金星为首。 此次登基大典是由牛金星全权办理,前朝降臣礼部侍郎相助。 由于顺军大将都在外带兵或镇守一方,张鼎以果毅将军之职站的非常靠前,可以清楚地见识登基大典全程。 可是大典举办的非常仓促,所以很是简陋,他还没看过瘾就结束了。 草草结束之后,李自成终于下达了皇命:“吩咐阖城人民,各自出城避难!” 放弃了京师,准备南逃。 众大臣好似早已知道这个结果,都未做声,一片沉默。 李自成见文臣一片寂静,一句话都没说,只有武将这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同,顿感非常失望,他终于明白了前朝崇祯的难处。 “丞相军师吏部侍郎留下,其余文臣都回去吧。” 他大手一挥将那群降臣都赶了出去,与自己人决定撤离方案。 过了一会儿,李自成终于下达命令,全军各营部依计划有序撤出京城。 待军令一一发出,众将一一领命,直到张鼎也接到了命令。 “定邦,此前你表现出众,朕欲将一重要差事交予你:待我军一撤,你立刻接管皇城,将紫禁城给我一把火烧掉,老子一砖一瓦都不要留给三桂小儿与鞑子!唉~只是可惜了这精美的宫殿。” 李自成愤恨的说道。 张鼎却有些不乐意,心想你的格局可真小,焚毁宫殿不正是告诉世人你没想着再回来吗? 可此时他人微言轻,也不敢反驳只能接令。 将命令传达后,李自成未敢耽搁一刻,立马带着高皇后与窦妃还有部分宫女太监逃出了北京城。 一部分认同大顺的降官也拖儿带女跟在李自成的车架后面,最后则是城内的军队一一开出城门。 “定邦,我观大顺气数已尽,我等要早早脱身啊!” 柳锦城站在紫禁城城楼之上看着乱哄哄的人群,禁不住发出感慨。 张鼎也不由得点头认同:“可现在还得先跟着他们,待到了关中便可脱身行事了。” 他大致了解这段历史,由于李自成仓促而逃,一路溃败,走到哪里敌兵就攻陷哪里,毫不给他留下喘息之机,甚至他连自己的老巢西安都没死守,而是仓皇逃亡湖广准备转进东南以作抗清基地。 到时张鼎便可向南往四川云贵或者向西前往甘肃西域,都有机会逃命,有这几千号嫡系,当个草头王没一点问题。 学李自成不注重地盘统治不注重根基,只是流贼本性,根本难成大事。 只有得到一块自己的地盘,才有资格割据一方或逐鹿天下。 想到这里,张鼎心中不由自主的意淫起来。 直到大队走远,柳锦城拍了拍他,这才将他惊醒。 随后柳锦城与张鼎两人走下城楼,与亲兵合力将大殿外空地上的柴堆全都点着,顿时浓烟四起,飘上天空。 “公公,快让其余各处宫女太监将我安置在四周的柴火堆点着。” 原来张鼎与吴师麟柳锦城等人商量半天,还是不忍烧掉这些宫殿,他们都是从底层起来又读了一些书,知道建造这么大的宫殿使用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建奴打过来,不会看到宫殿烧毁就气急败坏,返回沈阳。 他们也要享受,还是会在此搜刮民脂民膏来重修大殿。 烧毁宫殿阻止不了敌人,却能让百姓少受些罪,于是张鼎与柳锦城决定虚与委蛇,假装烧掉以此哄骗李自成。 柳锦城本来十分抗拒此事,他虽然也不想烧掉紫禁城,但他更害怕事情泄露之后张鼎会遭逢大祸,可最后在张鼎的执意要求下,他还是无奈答应了下来。 其实张鼎本人想过,他只要能拖到大顺船沉,便无事矣。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皇城内的太监宫女还剩下千人,他们都是不愿意跟着大顺走的,就留在了这里。 没成想李自成欲放火烧宫殿,到那时他们将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 幸亏遇上了这个心地善良的将军,救了他们。 故而众人都磕头致谢。 “你们要记住一点,待我走后,能留在宫里就留在宫里,别总想着偷些财物逃到民间,我料定接下来建奴会马上杀到,你们若是能待在宫里还可能作为私产被建奴王爷保护,若是带有财物逃到外城,那就有性命之危了,你们切记。” 张鼎说这些不是没有依据的,他听柳锦城说过,大顺军杀进北京城后军纪严明,宫殿中也是如此,因为那时李自成觉得紫禁城已是自己的地盘,皇城中的宫女太监皆是自己人,杀了不都可惜了? 建奴也是一样,他们也要人伺候,所以这些宫女太监还不如待在皇城,跑出城去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没命。 言尽于此,张鼎的任务也已完成,便带着麾下士卒撤退。 他们从承天门撤离,可刚走到了皇城大门,就有几个宫女与太监跟了上来。 其中两个宫女是双胞胎,他们皮肤白嫩很是细腻,鹅蛋脸,桃花眼,柳叶眉,小巧的鼻子与粉嫩嫩的嘴唇,长得甜美可人,只是一个面部温婉一些,一个面部英武一些。 他们两个扎着羊角髻,约摸十四五岁,身穿宫女服,背着小包袱,剩下的三个都是高大强壮的太监,年级不超过二十岁。 “你等有何要事?”张鼎问道。 “将军,我们姐妹俩的父兄皆在辽东战死,与建奴有国仇家恨,故而不愿从之,万往将军收留。” 那温婉女子率先开口,说的是斩钉截铁,随即跪了下去。 “小的几个也是,我们都是直隶人,父母皆被建奴残害,这才进宫,我们若是留在皇城忍不住暴露出杀意,今后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他们都将脑袋磕的梆梆响。 张鼎无奈本想拒绝,但还是觉得这种有家国荣辱观念的人留在这里送死有些可惜了,要知道大部分前明文臣武将可能都没这几个宫女太监更有家国情,他才不是看这俩宫女长得漂亮才心软。 “好了,别磕了。”张鼎下马,将他们几人一一扶起,并从怀中抽出手帕,递给两个宫女让她们擦拭额头。 一旁三个太监眼巴巴看着张鼎,可张鼎实在没有多余的手帕就装作没看见。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婢叫李南乔!”长相温婉的那个率先答道。 “婢叫李南戈。”长相英武的紧随其后。 她们的声音一个软糯一个清脆都非常好听。 “接下来一路千里转进,我不能一直保护你俩,你们要自己照看好自己。”张鼎说道。 “将军,我们姐妹俩小时学过武艺,骑马射箭都会一些,请您不必担心我们!”李南乔甜甜一笑。 “对啊,我姐姐剑法出众,我呢枪法更是一绝!”李南戈也不甘示弱的回道。 “哈哈,那今后本将可要好好见识了,只可惜军中马匹不多,你俩还是跟着后厨走吧。” 随后张鼎安排她们两个前往厨娘的马车中挤一挤,三个太监则与总管张叔挤在一个马车上。 “我们拖延太久了,得赶紧跟上大军!” 处理好这一切,张鼎再次命令开拔,于是待旗手撑起将旗,蓝田营直奔永定门而出。 他们加快速度,终于在一个时辰后追到了大顺军的后军并跟在后面。 张鼎仔细观察发现后军都在默默的行军,也未闹事慌乱,不由得点了点头。看来如今的顺军还是有一些纪律与战斗力的,他们的士气是在接下来一场又一场的大败中才逐渐消磨完的。 “有这样一支部队,后面的仗还能打成这样,真是,唉。”张鼎感慨万分。 就在这时,柳锦城从前方交待完成后归来,告知张鼎顺军撤退安排。 “陛下决定,我等经固安,涿州,定兴,安肃再到保定,在那里修整片刻,待与磁侯刘芳亮的左营大军会和之后,向南经庆都,新乐前往真定,并在此地分为两部。一部由陛下亲自带领,经过井径入山西,过太原南下关中。另一路是作为诱饵,去往邢台,邯郸经洛阳前往关中。此路最为危险,都是平原,很容易被骑兵追上。” “这条路线还可以,可安然逃往关中。” 柳锦城骑在马上与张鼎分析。 张鼎表面赞同,却未告知柳锦城,路线虽然正确,可李自成的战术却执行的一塌糊涂,连战连败,根本聚不起军势。 李自成不知道人家建奴可是把你看做大敌的,根本不不会给大顺军留时间修整,定会立马派兵追击。 想到这里,张鼎担忧的向后望去。 第六章 遭遇 “报!陛下,建奴已入京师,留守京城的前明降官将多尔衮迎入皇城,居入武英殿!” 传令小兵口干舌燥,他冒死将后方的消息传了过来。 原来是多尔衮不想给李自成喘息之机,急令吴三桂率麾下四万多士卒,与多铎阿济格的镶白旗,正白旗,蒙汉各旗两万多精锐骑兵,绕过北京对李自成穷追不舍,他本人则带主力入京师。 “额贼,这群鞑子,是要赶尽杀绝吗?” 敌军这么快便追了过来,令李自成非常忧虑。 “陛下,不必惊慌,前方不远就是保定,磁侯刘芳亮,蕲侯谷可成率领的五万左营精锐会那里与我们会和!待我两军合流,可战之精锐足有十万,建奴仓促而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宋献策见李自成慌神,忙进言稳定军心。 “军师所言甚是,他不是喜欢追吗?朕定要让这群贼子撞个头破血流!” 李自成听到自家军师宋献策的话逐渐稳定了下来,准备与追兵决一死战。 随即李自成急令军队加快速度。 没一会儿便抵达保定,而保定城的东门外,谷可成早已静待多时。 他见大军驶来,忙上前迎接。 “怎么只有你一人?刘芳亮呢?”李自成看着谷可成问道。 “回陛下,刘将军还在衡水一带,他怕陛下有危险,特令我率两万精兵星夜驰骋而来,刘将军则不日就到。” 谷可成恭敬地回道,他是一名老将,很早就跟随李自成。一十八骑入秦岭时,他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李自成也不好对他发脾气。 “可成,你辛苦了,接下来会有大战,我会派人催促刘芳亮的。” 说罢将军队安置在城外提前造好的营寨中,他则带着将领亲兵跟随谷可成进城休息,毕竟劳累了一路,追兵也不可能追的那么快。 可是李自成没想到就在大顺军两军会和之际,不远处的固城却已然沦陷。 多铎率领的三千镶白旗精锐与汉蒙七千骑兵已追至顺军身后不足百里。 “好了,随便抢杀一番就得了,还得追击闯贼。” 多铎不耐烦的看着正劫掠的麾下,此时他们正令安州城变为一片火海,犹如人间地狱。 时间向前,多铎本是跟吴三桂还有阿济格一齐行动,他们共有六万多军队。 但多铎立功心切,他怕李自成溜走,便脱离主力,带着手下骑兵急速去追,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安州追击到了大顺军的尾巴。 “主子爷,奴才探查到那闯贼正朝着保定方向驶去,只是奴才发现他们剩余的五万士卒颇为精锐,没有大乱。” 探听消息的牛录额真向多铎汇报。 “哼!怕什么,一群败军之将,人多又有何用?看我亲自擒住闯贼献给睿亲王!” 多铎对顺军不屑一顾,随即亲率大军冲向保定。 在经过安肃时被守军提前发现,遂快马加鞭赶去通知李自成。 李自成得到消息之后,赶忙召集众将为追击而来的敌兵做准备。 “根据安肃守军的消息,这部人马由建奴豫亲王多铎带领,人马皆披重甲,共万人。” 刘宗敏向李自成说道。 “此人还真是胆大,他还真敢带着万人就来追朕!” “陛下,末将请求出战!” “鞑子太猖狂,末将请战。” 听到八旗区区一万人就敢来追,众将愤而请战。 李自成见众人士气高昂,满意的点了点头:“朕听闻,前朝崇祯时文官贪财,武将怕死,遇到几百鞑子,万人的部队动都不敢动,如今看来我大顺胜其多矣!” 宋献策见李自成松懈忍不住泼了一盆冷水:“陛下,那建奴兵甲皆优于我大顺,还是小心为妙,别到时阴沟里翻船。” 李自成被宋献策这么一怼,他的脸猛地垮了下来。 牛金星见状,赶忙抓住机会嘲讽道:“宋军师,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莫不是已认定我大顺军要败于建奴?” 宋献策瞪着牛金星道:“我只是不想让陛下太过轻敌,你怎能胡乱曲解?” 见两人又要争吵,李自成摆了摆手:“唉,军师说的不无道理,要怪也只能怪前明朝廷,竟能将关外野人的军队送养的比我中原之人还要好……” 此时的大顺可以说很多东西都是直接继承自明朝的,包括军阵军备。 顺军普通士卒基本上都是布面甲或长短罩甲,头戴铁盔或者折上巾红笠,身上配件有束甲带,腰带,肩巾,护臂,行缠,腿甲,履。 小头目比普通士卒多两块铁臂甲,精锐可再一全身扎甲。 高级将领则大多都是穿着锁子甲或者鱼鳞甲,山文甲。 就比如张鼎,他先在身内穿上戎服,再套一层银色山文甲,戴上护心镜,束好腰带与束甲带,其余铁臂甲,披膊,顿项,护臂,腹吞,鹘尾,袍肚,卫足,马靴皆齐备,头上则立着凤翅铁盔,身外穿着红色袒肩宽袍,应有尽有。 可是像张鼎这样的将领虽与建奴大将相比没有差距,但顺军的普通士卒就非常不如八旗了。人家连马都有甲,八旗更是做到人手一两件全身扎甲,这在封建时代是非常恐怖的,甚至可以说是人形坦克。 而大顺军拥有的全甲兵少之又少,成不了规模,宋献策因此非常担心。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敌军将至,总是要碰一碰的,我大顺比他人多七倍,就算鞑子装备再精良又有何用?” 李自成站起身来,大声为众将鼓气。 随后立马带着麾下七万多将士卒出城而战,在保定城十里之外列下三叠阵对抗建奴。 三叠阵顾名思义,火铳手与各式火器盾兵在战阵最前方,执长枪长矛的步卒紧挨其后,中排为强弓和次强弓,后排为神臂弩,最后方为主帅及总预备队,骑兵位于两翼。 李自成听取顾君恩的计策,先将顺军中骑兵集合起来,共一万三千人。 他留下三千骑兵,分守军阵左右两翼,其余万人主力兵交予猛将谷可成,隐于主阵侧后方的树林中。 刘宗敏中营四万余人,抽其一万,待在主阵与他的亲兵一起做总预备队。 前方主战部队由刘宗敏亲自率领,刘体纯、李友、任继荣、张能、田虎等大将相助。 张鼎在帐中本想摸鱼,毕竟他的蓝田营被抽入总预备队不必担心伤亡。 可麾下骑兵却被集合起来统一指挥,张鼎非常放不下自己这最珍贵的一百五十多名骑手,便主动要求跟随。 “陛下,臣愿亲自带领骑兵在两翼掠阵!” 张鼎话刚一说出就后悔了,因为李自成忽略了他所说的掠阵,而是高兴的说道:“不错,难得定邦如此请战,朕特令你跟在谷可成身边,为他的尖刀!” 谷可成也笑着说“有定邦这员猛将相助,我也能少费些心了。” 张鼎本以为能带着麾下骑兵在两翼压阵,没成想因之前太过骁勇,每逢大战便身先士卒,冲锋陷阵。 于是他的话立马被曲解为张鼎的想做先锋,顿时赢得账内一片赞叹。 张鼎面如死灰,他领下军命回到原位,柳锦城气愤地在他耳边埋怨道:“不是我说你,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之前为立军功身先士卒可以理解,可如今身为主将却总是冲锋在前,定会犯下大祸矣!” 张鼎此时已经被众人的夸赞架起,没脸再退缩,听到柳锦城的抱怨只能苦笑着说:“我知道了,先生,这定是最后一次。” 随即待李自成安排妥当,便令各部各营开始列阵准备。 张鼎将蓝田营交予吴师麟与柳锦城照料。 自己则带着王虓和一百五十名骑兵,跟着谷可成隐在后方林中。 果真,没等待多久,多铎就率领骑兵从远方奔袭而来。 其军势如山一般,携着大势汹涌而来。 大顺军军阵前排的火铳手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唾沫。 “放!” 八旗也没耽搁以锥形阵直奔大顺军而来。 顺军则沉着应对,待八旗逼近三百米后,才令中后排的弓箭手万箭齐发。 可是利箭出弦却未对敌兵造成多大的伤害,只是有某些倒霉鬼被射中眼睛或缝隙跌落马下。 刘宗敏见状连忙命亲兵挥旗,令神臂弓与前排各式远程火器发射,可杂七杂八的火器同样没能取得太大的效果,因为八旗早就将马的眼睛遮挡耳朵封闭,反而是神臂弓杀伤效果出众。 同时八旗军中也开始分出两队蒙古骑兵从侧方而去,骑射骚扰。 前排将领刘体纯见状,急令盾兵立盾遮挡,保护长枪长矛兵。 而火铳手由于还未等到发射时机,暴露在外,霎时被射死了几十人。 “轰隆隆隆-” 终于,重骑兵逼近到了最后百米,火铳有了用武之地。 “噼里啪啦-” 一阵阵炒豆子般的声音响起,八旗前排随着声音跌落一大片。 一排射完,换第二排射,三千火铳手直接造成了八旗二百多人的伤亡。 可是火铳手再想放枪,已没了机会,骑兵顷刻间便冲到跟前。 刘体纯见状连忙命火铳手往盾牌后面撤去,再向两侧转移。 “轰!” 火铳手刚退,重甲骑兵就撞在了前排盾兵之上,将一些盾兵撞得飞起。 长枪兵长矛兵将前排骑兵扎的好似马蜂窝,可紧随其后越来越多的骑兵冲了进来。 军阵前排如纸一般被八旗从中间撕碎,来不及撤走的火铳兵也被屠戮殆尽。 建奴骑兵操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对大顺军造成非常大的伤亡。 他们一路势如破竹,直至冲到中排,这才遇到阻力。 原来是刘宗敏亲率重甲步兵挡了上去。 重甲兵差不多有一千多人,他们从头到脚武装的严丝合缝,拿着重型武器,如长柄重锤,长柄大斧,或者镔铁棍,斩马刀,岿然不动的挡在了那里。 重骑兵的冲锋之势立马被阻。 而两侧骚扰的蒙古八旗也被张能、田虎带领的三千轻骑兵阻拦,不能夹击支援,反而是在平原上与顺军追逐激战。 多铎见军势被阻,经验丰富的他,知道重骑兵万万不可停下,便立马命七千骑兵分为五部,由麾下各甲喇额真率领,四面轮番突击。 此战术非常有用,正准备合围的大顺军,被冲的七零八落。 “陛下,谷可成怎还未出战?臣请派人去催。” 牛金星见局势渐渐落了下风,六万人竟被八千骑兵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这让他有些胆战心惊。 “丞相,别急,我将军队交予蕲侯,就是信任他的能力,何时出兵,我不过问。” 说罢李自成闭上独眼,不理会焦急的牛金星。 而阵中,刘宗敏虽有重甲步兵可其部数量终归还是太少,在多铎重骑的轮番进攻下,越来越不得缓息。 尤其是多铎手下猛将哈宁阿,将骑兵分为前后两轮,左右如拳击般轮番对中营重甲步兵进攻,刘宗敏此时终于抵抗不住了,急忙向后方求援。 李自成见刘宗敏的中营不敌,遂亲率亲兵与总预备队倾巢而出,前去支援。 哈宁阿远远看见顺军后方渐起的烟尘,便连忙禀告多铎。 多铎冷酷一笑:“闯贼终于忍不住了。” 随即将骑兵分为左右两部从侧方突出。 这时两侧压阵的骑兵还正与三千蒙古八旗缠斗,故而两翼非常薄弱,被多铎与哈宁阿轻而易举冲出重围,饶了一个大圈准备从远处掉头再攻。 “兄弟们杀鞑子!” 就在此时,谷可成抓住八旗背对树林的空隙,领一万骑兵从侧后方林中杀出。 多铎闻声大惊失措,他竟看轻了这帮农民军,对情报不甚重视,没想到还藏了骑兵,来偷袭自己。 第七章 力战 这支骑兵本就是重甲骑兵,行动操纵不太方便,而用作掩护的三千蒙古轻骑正在与顺军轻骑缠斗,故而多铎见谷可成部紧追而来,一时间竟无法掉过头来,被谷可成衔尾咬住。 谷可成见多铎不能作出有效反击,就令游骑弓兵射箭,虽不能对重骑兵造成太大伤亡,却也将他们好一顿骚扰。 “孙有温,带你麾下一千汉八旗停下来,给我拦住他们。” 多铎转头传令手下奴才阻挡谷可成,孙有温犹豫片刻领命而去。 “停!” 在孙有温的带领下,一千汉八旗速度逐渐减慢,落在最后,直至完全停下。 他令骑兵迅速转过头来,聚为锥形,向着谷可成部反冲锋而去。 “狗贼,好胆!” 谷可成位于骑兵尖头偏后,身边都是亲卫,左侧是张鼎部。 他这样安排是有深意的,他将骑兵中的重甲骑兵都集中起来,放在了最前方,如此一来前锋就有一千多全甲精骑作为尖刀营。 故而他见着重甲骑兵,也不惧他,老将谷可成拿着长柄马刀提速迎了上去。 旁边的张鼎心中有些慌乱却被克服,他提起铜锤砸向汹涌的敌军。 “轰。” 又是一阵巨响,两方骑兵针尖对麦芒,猛烈的撞在了一起。 最前的骑兵都被巨大的力撞击,抛上了天,等摔下来后又被马儿踏成肉酱,甚是凄惨。 而此时张鼎已注意不到这些了,他全身心的投入到战斗中。 王虓以往都是在前冲杀,可最近一段时间,他感觉到张鼎自摔伤以后状态不甚好,遂抄起长柄大刀护在他的身边。 张鼎见状向王虓点了点头,随后忙将斩马刀放在一侧,提起两把四瓣铜锤,左右开弓。 此前张鼎得知对付重甲骑兵,觉得斩马刀效果不如钝器,便特地在刘体纯那里讨了两柄战锤。 这两把铜锤可比一般人用的更长更重,普通将领用的铜锤约摸四五十厘米,一公斤重。 而他力量充沛,便要了两把八十厘米长,两公斤重的铜锤使。 还真别说,换了武器以后的效果立马显着提升:在战场上,他遵循自己的战斗本能,双腿紧夹马鞍,以腰部为核心,左右扭动,两把铜锤用吃奶的力气四处挥舞。 每每砸到八旗头盔或胸腔处,就是一个拳头大的坑,他们的铁甲铁盔都被砸的凹了进去,马上的骑兵立刻没了知觉从马背上坠下。 “杀!杀!” 张鼎逐渐被战场上的氛围影响而热血上头,就算身上盔甲缝隙处多了些许伤口也感不到疼痛,反而是被战斗本能影响,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晕晕乎乎,谨慎清醒的脑袋也迷糊起来,杀得越来越起劲。 终于前方豁然一亮,他身边的本部亲兵,此战竟伤亡四十多个,只剩下一百多骑。 后面骑兵更加凄惨,由于他们大都无全甲或重甲,伤亡很是惨重,光死了的就有将近八百人。 可是再怎么说谷可成这边都是有着一万骑兵,况且汉八旗虽勇却也不如满洲八旗,所以孙可温部此阵死伤六百人,只剩下四百重骑与大顺骑兵后阵纠缠。 “王定方,带后方一千骑给我缠住他们,待步卒赶上来后合围绞杀,其余人继续跟我追鞑子!” 谷可成迅速调整了计划,他不愿为了这几只残兵耽搁时间,遂留下一队骑兵纠缠,再将九千人分为两部,左部五千人由自己带领,右部四千人由李友带领,继续朝着多铎追去。 多铎此时本欲掉头,却没想到那孙有温没争取多少时间,忍不住大骂一声废物! 一旁的哈宁阿见此情形建议道:“主子,再打下去已没了意义,那闯贼还是剩些战斗力的,如今不能一战而将他们打垮,如此消磨下去只会令我镶白旗无辜损失力量。” 多铎听着有理,沉默片刻遂接受了此次失利,因为他知道孰轻孰重,汉蒙是源源不断的,死了还可以再招。 可满洲就那么一点,死一个少一个,损伤过大只会让其他旗的旗主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多铎毫不犹豫的舍弃掉他们为自己殿后,他令哈宁阿带着剩下的汉蒙八旗转头阻拦,自己则领着三千满洲镶白旗勇士朝着东北方的安州逃去。 另一边张鼎冲杀出阵,他将铜锤放到马鞍两侧,用手抹了抹满脸的血水,腥臭味一直在侵蚀着他的鼻腔,令人厌恶,可他久经沙场的身体却享受着这种氛围。 “勇士们,拦住他们。” 忽然,前方小坡后杀出了哈宁阿带领的三千多蒙汉八旗。 张鼎所在的右冲在最前方,猝不及防之下与哈宁阿部同时向一旁转弯,没成想两人就这样并列骑行在了一起,张鼎见状迅速拿起铜锤与这个身穿重型扎甲的八旗将领战在一起。 哈宁阿比张鼎矮了许多,却更粗壮,他提着一把长柄狼牙棒与张鼎的双锤猛烈不断碰撞。 发出了响亮的‘邦邦声’。 张鼎懂得一些基本锤法,比如涮、曳、挂、砸、擂、冲、云、盖,可最有用处的还是他那一腔气力,因此凭借着自身本领他竟与百战勇将哈宁阿打得不分上下。 由于刚经历过孙有温的拦截,大顺骑兵速度还未提起,哈宁阿的汉蒙八旗军也一样,刚刚掉头,冲不起来。 两方骑兵就这样战在了一起,在小规模范围内相互拼杀。 “李友,张鼎你们两个带着右部给我拖住他们!” 谷可成此刻还是不愿意放弃多铎,那可是一个亲王!若是能逮住他,大顺军危机就化解了一大半,失去了最重要左右手之一的多尔衮又要面对内部挑战,届时大顺便可重整旗鼓。 而张鼎他们已杀红了眼,没人理会谷可成的传令兵。 谷可成也不废话,带着五千骑兵继续追击多铎,留下两方人马激战。 哈宁阿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谷可成竟将骑兵分为两部,导致自己只拖住了一部分,可生死时刻他也顾不上别的事了。 因为张鼎在激烈的战斗中对自己身体的掌控程度越来越高,于是逐渐压制住了哈宁阿,令他压力非常大。 其余骑兵也是如此,短兵相接,众人杀红了眼,一切外界因素失去了意义,两方都咬着一口气想要歼灭对方。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顺军在张鼎的影响下,竟逐渐压制住了敌军骑兵。 原来八旗军虽甲胄精良,可汉蒙八旗终归不是满洲八旗,大顺军的战斗力与他们相差不大,并且张鼎的勇猛也使得众兵将士气高昂。 哈宁阿拖了一会儿,眼看局势越来越差,后方顺军步卒也已逐渐逼近,他觉得被围住的重骑兵可没什么战斗力,折在这里就完了。 于是便希望脱身,他没想到这汉人之中竟也有如此猛将,其力比自己还要大,若不是手中这把狼牙棒比他的双锤更长更重,哈宁阿早就已经被锤死了。 想到这里,哈宁阿不敢耽搁,立刻双手用力向下猛地一砸。 张鼎反应迅捷,趁势两锤交叉将狼牙棒过到一边卸了这份气力。 没想到这只是一个佯攻,哈宁阿抓住机会扭头就走,却被张鼎敏锐的本能洞悉,他用力挥舞铜锤砸在了哈宁阿的背后。 哈宁阿挨了这一下,感到窒息无力,差点坠马。 其身旁的牛录见主子有难,连忙赶来阻拦,他拿着一把牛尾刀重重的朝着张鼎的面部砍了过来。 张鼎右手挥锤挡住刀锋,左手向上猛地一挑,砸到了他的下巴,直接将那牛录的脸从下到上砸了个稀巴烂。 顿时红的白的溅了张鼎一脸,烂肉糊的他眼睛都看不见前方。 哈宁阿趁此时机带着残存的一千七百人向东南而逃。 战场上还剩下三百多个没来得及撤出的骑兵,被围困在这里。 张鼎命人去寻找李友,这才发现右部指挥李友已摔下马匹不省人事。 于是他转而下令,众兵全力围剿残留骑兵,不理会逃跑的哈宁阿。 就这样在剩余的三千骑兵围剿之下,没一会儿便将敌军剿灭干净。 张鼎看着眼前凄惨的战场,人与马的尸体层层叠叠摞在在一起,非常凄惨。 于是吐出肺部的血腥气,放下铜锤,缓慢下马,在王虓的帮助下坐到了一旁的石头上。 “虓啊,快给哥哥卸甲,我快累死了。” 张鼎喘着粗气,对王虓道。 王虓也非常狼狈,左脸添了一道刀痕,他笑了笑对张鼎说:“大哥不知鄂国公卸甲风而死吗?你现在一身的血汗,没了盔甲冷风一吹,就算大哥这样的体魄,也抵不住寒风的。” 张鼎想了一想,是这个道理,遂不在说话,砰的一声躺在了石头上休息。 其余士卒则到处找寻还活着的伤员救治,并斩下敌军头颅以作军功,其身上重甲也被扒下。 “张将军!” 没等多久,身后的王定方部与张能部也都赶了过来。 由于张能对抗的是蒙古轻骑,所以两方伤亡都不是很大,死伤只有区区两百多人。 王定方也一样,孙有温的汉八旗人数本来就少,抵抗意志也不强烈,见蒙古轻骑逃走,大顺军左营中营步卒也赶到了跟前,便溃败向南逃去。 这时李友清醒了过来,他见众人会师,就想去支援谷可成,没想到马蹄声响起,谷可成却已经撤了回来。 “那多铎见追兵渐少,扭头与我军打了一场,满洲八旗还真不是浪得虚名,我部刚接触便被打的有些狼狈,丢了几百具尸体,他们却伤亡甚少,并且不纠缠,而是迅速撤离,我不敢再追。” 谷可成摇了摇头解释道,他的手臂受伤正流着鲜血。 张鼎忙令亲兵前来包扎,并安慰谷可成道:“谷将军,建奴此役死伤三千多精锐,我等已是大捷,皇上定不会责怪你的。” “唉,我并非害怕陛下责怪,只是可惜让多铎这条肥羊逃跑。况且我军是建奴的八倍,今日一战步骑死伤人数却是他们的两倍之多,真是让我等老将惭愧。想我多年为将,没成想却在建奴这里现了眼!” 谷可成苦笑着摇头,他下定决心今后定要一雪前耻。 张鼎明白他的心情,不再说场面话,只是将他扶到了石头边坐下来休息。 并等着士卒收拾完成后,退回保定与李自成会和。 “禀告陛下,末将让你失望了,被多铎逃出生天!” 谷可成一见到李自成就单膝跪下,他愧疚的向李自成请罪。 “可成何罪之有,今日之大捷一扫山海关以来的颓势,你是有大功的,应该大赏,还有捷轩,你们统统有赏,只不过得等到回了西京我才能下旨。” 李自成扶起谷可成,将他扶到随军郎中前,亲自为他上草药。 谷可成十分感动,他发誓记住今日之耻,今后定要报答皇上的恩情。 出了保定的府衙之后,张鼎来到城外,将麾下死去的人放在柴堆之上,引燃火把。 “他们大都是关中人,还有一些河东人,这次正好顺路回去,不能像之前那样就地掩埋,一定得将他们带回家好好安葬。” 柳锦城站在张鼎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然张鼎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杀人打仗他也逐渐熟悉。 可一下子失去了这么多同袍,而且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这令他非常伤感。 他们很多都是张鼎的同乡,甚至有一个从小认识的玩伴,如今却化为冰冷的尸体,这使他真正的明白到了乱世的残酷性,而不是一场游戏。 “定邦,别多想了,有情有义虽是好事,可作为统帅,你不能将软弱的一面表现给大家,不然大将士们都会被你传染的,不信你看!” 柳锦城提醒张鼎道。 张鼎闻言朝四周望去,见围观士卒都呆呆地望着火焰中的尸体,更有人眼眶红着差点哭出来。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对柳锦城说到:“恩师,定邦明白,只是此时还是让我再难受一会儿吧。” 柳锦城轻轻点了点头,与张鼎一起站在火堆前默哀。 第八章 保定 保定府城,是一座经典的明代北方城池。 其外城城墙周长约七公里,平均高约12米,上宽10米,下宽13米,城门4个。 经过多年战乱,城内有些萧瑟。 可是此时许多顺军将士与家眷充斥其中,使得保定府焕发出久违的生机。 城内小商贩见顺军买卖商品食物,都用钱财结算,不以势压人,所以呼朋唤友将家中的一些小玩意儿都拿出摆摊,毕竟顺军从京师带了一大批财宝,根本不差钱。 而且由于顺军逐渐正规化,军纪比闯营时进步很多,颇有王师气象。 可惜,随着接下来一系列的大败,顺军的骨干被打散,很多投机分子夺取军权,大部分顺军的道德军纪又退回到了刚起义时甚至比那时还不如。 想到这里,张鼎对柳锦城感叹道:“先生,真是天意弄人,给大顺的时间太少了,自崇祯十三年(1640)起势,到现在也不过四年,底蕴根基太过薄弱,且军中上下还存有大量的流贼思想,乃至于一败而局势尽溃矣。” 柳锦城小声回道:“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前明愚蠢,坐视辽东军门养寇自重。加之老奴反明后有六十多年发展奠基时间,更何况自老奴开始,建奴连续出了三代明主。可我起义军不同,相比于关外外敌,我们才是前明朝廷认定的最大敌人,前明上下的目光都紧紧盯着我们,这也是多年来起义军不成规模的原因。” 他咽了咽唾沫,左右观看发现无人后再次小声说:“最重要的是,皇上性格内松外紧,可算得上豪杰,却并非人主。当然了,将其放到汉末,唐末或元末,以其手段定可割据一方。可如今整个天下从上到下积弊已深至骨髓,哪怕让朱洪武来当这个大顺皇帝,他也同样无计可施。” 张鼎惊讶地看着柳锦城,他没想到一个未在史册留名的古人还有如此见识,也是让他刮目相看。 柳锦城不理会呆站着的张鼎,继续朝前走,张鼎见状赶忙追了过去继续请教。 就在此时师徒两人放松闲逛之际,保定城府衙内的开国大军师宋献策却十分忧虑。 他本以为此战过后,李自成定会重视起退路,安排人马快速撤往西京。 没成想,因为一场大捷,他竟然又松懈了起来,数日待在窦美仪身边,饮酒作乐。 宋献策多次劝谏,李自成却左耳进右耳出,他认为建奴派出的追兵已被打散,甚至可以待在保定,集结人马,再次反攻回去。 他没有考虑清楚的是,建奴八万多人入关,再加上四万多关宁军,不可能就派出一万人追击,后方定有更多的追兵。 可再多忧虑也没有用处,在李自成看来最值得信任的丞相牛金星都未曾说什么,你宋献策一直唱衰只不过是争宠的手段。 同样的张鼎与柳锦城也忧虑此事。 他们从府城转完回到城外营寨中,仍旧没收到开拔的命令。 张鼎本以为大顺军稍作休息就继续撤退,却没想到他们竟驻足待在了保定。 “先生,这样不行,本来打败多铎之后可从容离去,如今却在保定府耽搁了整整三天,接下来待建奴杀过来,我军定会大乱!” “唉,皇上如此,真是让人气愤。” 柳锦城摇着脑袋唉声叹气。 “如此拖延,建奴定会追上,接下来乱战,军师你们非常危险,不如我先安排人送你们走!” 张鼎害怕接下来的大战不能照顾到柳锦城,便想安排柳锦城带着十多名亲兵与自家的杂役还有李南乔,李南戈两姐妹先行逃入关中。 柳锦城思索片刻本欲拒绝,他不放心张鼎与蓝田营。 可是在张鼎的强烈要求下,只能收拾行李,带着家眷驶出保定。 在营寨口目送他们离开,张鼎又回到了军营继续等待,可等了一晚上,依旧没有拔营的消息。 他终于忍受不住去找刘宗敏汇报此事。 却被亲兵告知其不在大帐,而是在府衙后宅与李自成密谈。 张鼎气的甩了甩马鞭,扭头而走。 “报,皇上命诸将速速拆除营寨,并令都尉以上者,前往军中大帐商议大事!” 就在他刚刚回到营寨之时,还没等坐到塌上,传令兵便紧随其后。 张鼎以为李自成终于想开了,或者被宋献策等人劝解。 谁知道是因为阿济格与吴三桂的军队已经抵达定兴县,其军势足有五万多人。 这下直接打破了李自成的幻想,于是他立刻召集麾下将令谋士商议。 “陛下,臣认为可将大内带出的绫罗绸缎挂于城外树上,再将金银财宝尽皆掷于大路两旁,以此拖延其行军速度。” 宋献策第一个站出来献策。 “胡说,这些财宝是我大顺军东山再起的关键,怎能丢给敌人,助长他人威势?” 牛金星怒斥道。 李自成决定就照宋献策说的,毕竟钱财乃身外之物,是比不上军队金贵的。可牛金星却打了个岔,而他本人是非常信任牛金星的,见自家丞相如此说道便又纠结了起来。 牛金星见李自成低下头去,暗自高兴,随即斜眼嘲讽宋献策:“军师,你的胆子被建奴吓破了是吧?我大顺可败一万八旗,况且是吴三桂的军队?其部于山海关在我大顺军威之下如土鸡瓦狗尔,不足道哉。” “唔-” 还未等宋献策反驳,刘宗敏赶忙进言。 “陛下,我军探子探查到,此次不仅有吴三桂军,还有一万五千名由阿济格带领的八旗精锐,此前多铎一万人马就可当我八万大军,更别说现在的军势,我军不可不防呀!” 刘宗敏知道牛金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可此番话乃就事论事,他也不怕得罪。 牛金星见诸将之首刘宗敏发话,便不敢再抬杠。 “汝侯说得对,而且陛下,我军粮草已非常不足了!先前在山海关丢失了大量的粮草,其后又从京师匆匆的撤离,未筹集多少粮食。现在到了保定,仓促之下只能购买一些城内余量,可还是远远不足。如今大部分将士都饥肠辘辘,请问一支饥饿之兵又怎能对付阿济格吴三桂的精锐呢?” 李岩抓住机会也出来劝谏李自成。 若是别人说倒也没什么,可偏偏是李岩。 李岩其人在顺军颇有人望,且经常顶撞李自成,此时由他来说这番话,就深深地刺激到了李自成。 故而李自成大怒道:“李岩!你是个什么身份?怎敢教训朕!” 李岩面无表情站在大堂之上,身板挺直。 “混账,目无君父!来人,给我拖下去斩了!” 李自成发现李岩竟不赶紧认错,反而藐视自己,遂吩咐亲卫将其斩首。 “不可呀陛下,临阵斩将于我不利啊!” 宋献策见此情形赶紧跪在地上为李岩求情。 牛金星犹豫片刻也为李岩说了好话,他是坏可他不蠢,他知道李岩在军中颇有威望,若杀之定会引起军中大乱,要杀也得等到安全之后再说。 “请陛下饶恕李将军!” 刘宗敏紧随其后跪下求情,其余将领见状也都纷纷跪下,张鼎本站在人群中发愣摸鱼,可当众人都跪下时,立马映照出他高大的身影,幸好他反应迅速赶紧跪下。 李自成被众人一劝,自己也渐渐冷静下来,他知道不可擅杀大将,于是便饶恕了李岩。 “唉,罢了罢了,让他下去吧,别让我再看见他!” 随后他沉思良久,准许了宋献策的计谋,命人取出大量的锦绣与金银去往城东布置,并布置了接下来的逃亡路线。 这令张鼎有些无语,刚才干什么去了?总是要闹一闹,他才开始办事。 李自成的性格还真是顺时越顺,逆时就得旁人鞭策而行,所以当他登基为帝之后,处于顶端,没人能够再鞭策谏言,除了牛金星,可牛金星这人谏言还不如不谏。 “起架~” 随身太监尖锐地声音打断了下首诸臣的思绪,他们叩首后都回去准备撤离。 张鼎也回到了军营,他迅速命士卒收拢营帐,跟随主力快步离开保定。 “将军,大顺一退再退,我爹他们不是白白牺牲了吗?” 在撤往真定的路上罗正武实在忍受不住,向张鼎发出了疑问。 其实早在退出京城时,张鼎就得到了消息。八旗刚刚抵达永平还没一个时辰,就被大炮攻破,罗云率领残部死守军营,但也没撑多久,就全军覆没。 消息传至蓝田营中,罗正武强忍泪水,他自己安慰自己,说父亲是为国家为皇上而死,男儿马革裹尸死得其所。 可如今却发现,父亲是白白死去,他的死毫无价值,而且顺军一撤再撤根本就是走下坡路的表现,为父报仇因此遥遥无期,他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看着这个十五岁放在前世还是初高中生的孩子,张鼎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正武,我没资格说你父亲死的有没有价值,但他到最后一刻都宁死不屈,不仅是为了朝廷,也是为了他的儿子能够活命,所以你现在应该化悲愤为力量,勤练武艺,勤奋读书,将来才可能为父报仇!”想了半天张鼎只能将前世读过的鸡汤拿出来。 虽然现代人对鸡汤已经产生了抗体,可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挺吃这一套的。 “将军,您今后能带我们消灭建奴吗?” 张鼎话说完之后,罗正武冷静下来,他擦拭掉眼泪期许的望着张鼎,周围蓝田营的亲卫与大小将领皆竖起耳朵听他答复。 ‘我何德何能消灭建奴?现在这个局势自身都难保。’张鼎心中苦笑道,可他也知道此时不能说丧气话打击大家。 于是深吸一口气道:“一定会的,待我军回到关中便可重整旗鼓,到时再次东征,为死去的大顺军将士报仇!” 别小看这番话,对于这个时代稍微有点身份的人来说,光天化日这么多双眼睛下说出的话,今后若是忘了或者可以做到却不愿意,那么此人定会名声扫地,人心尽失。 所以此话一出,蓝田营的将士们士气一振,虽饥肠辘辘可走的是昂首挺胸,令周围友军啧啧称奇。 甚至连队列前方的李自成都听到了他们齐整的“嘿呦,嘿呦”行军声。 “丞相,看来我大顺将士的士气依旧高昂。” 李自成左手持缰绳,右手挽须,威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还不是全赖陛下统帅之功。” 牛金星顺势拍了一马屁。 “丞相派人去看看是谁的军势,如此长脸。” “陛下,臣已经派人去后面看了。”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牛金星的亲卫便已拍马前去搜寻。 这些亲卫身上都穿着缴获而来的金色大汉将军甲,牛金星请示过李自成之后便将甲胄分于身边亲卫。 于是一群非常骚包的金甲骑兵就开始在后方乱窜,搅乱行军阵型。 “王虓,你去前边问问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 张鼎见有几个金甲骑士堵截队伍,便连忙让手下去查看。 谁知道这一看就坏事了,王虓不满这几个亲卫的嚣张,用一旁的旗杆将他们一一挑落马下。 张鼎见事情闹大,骑马上前拦住了王虓,并让人将他们扶了起来。 “我家丞相本想为你在皇上面前请功,却没成想尔等如此不尊重他老人家,还将我等兄弟打的五脏俱裂,你等怎能恩将仇报呢?” 金甲骑士为首者,指着张鼎鼻子甚是委屈。 张鼎察言观色,知道他们耍泼是想要钱财,就命吴师麟取了一锭金子给予为首骑士。 “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那人攥住金锭脸色铁青,扭头就走。 此举令张鼎摸不着头脑,这么贪的吗?他来到这个时代后可是做了些工作的,一锭金子的价值可是非常大,没想到竟嫌不够? 第九章 事漏 牛金星看着自己手下亲卫灰头土脸在大庭广众之下哭诉,感觉非常丢人。 “够了!你们几个丢不丢人呐,我这张老脸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丞相,那张鼎对你出言不逊,他仗着刘宗敏相护,就不把您放在眼里!” “对啊,丞相,想那刘宗敏也是,前些时候竟然公然与您对着干,出言支持那宋矮子,甚是可恶!” 那几个亲卫见牛金星发怒,遂立马停止了哭诉,随即跟着牛金星走到路边林子中,将张鼎好一顿数落。 “好了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不就是没收到礼奉嘛,也不必在此挑拨是非,人家汝侯可是皇上手下第一大将,还用得着对付我?” “属下也是为了丞相着想,却不知丞相如此顾全大局,不与那两人计较,真是大度!” 亲卫一个马屁拍的牛金星很是舒服。 “罢了,罢了,刘宗敏我惹不起,还收拾不了他一个张鼎?他明知你们是我的手下却丝毫薄面都不给,还真是嚣张啊。哼,本官想送他个人情,没想到他却如此不给面子!那就别怪我了。” 牛金星作为左辅,天佑阁大学士,乃大顺的丞相,但心眼却极小,他之前看重张鼎少年英杰,与同僚关系不佳,就想拉拢张鼎,扩充自己在军中的势力。 甚至为此压下了重要情报,原来张鼎刚从北京城撤走,他就得到消息:紫禁城根本就没有被烧。 牛金星本想以此威胁拉拢张鼎,却没想到张鼎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殴打自家亲卫。 想到这里,他阴冷一笑,骑着毛驴追到李自成身边小声说道:“陛下,臣已经查到了,后方士气高昂者乃汝侯麾下果毅将军张鼎也。” 李自成扭头看向牛金星:“哦,是他?此将倒是有些勇力好似朕年轻时,却不知治军也如此本事!” 牛金星呵呵笑了两声:“陛下说的是,此人治军极佳,而且心地非常不错。臣刚收到消息,那张鼎非常仁义,不忍在紫禁城放那一把大火,就放过了皇城,他的举动赢得了京城内外一致赞扬。 其麾下的士卒也为此行为与有荣焉,而且张鼎还扬言要亲自带领将士打败建奴杀回京师。他麾下将士都拥戴他,为他誓死效力。依老臣看,此人能力极佳,可作为一大将培养!” 李自成的脸色随着牛金星的言语逐渐变化,最终扭曲了起来。 “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建奴就这么容易打败?他以为就他仁义?我就说建奴怎么追得这么快?原来罪魁祸首是他!为了一己私欲,竟留给建奴一个完整的紫禁城,令其无后顾之忧!” 他左手攥着缰绳非常用力,将手掌都攥成了白色。 “臣愚钝,不知张鼎是个伪君子,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还亲自担保举荐他!” 牛金星装作惶恐的样子,在毛驴上弯腰拱手。 李自成面色一回儿白一回儿青,最后平缓了下来:“爱卿,不关你的事,朕也一直看错此等小人了,原来之前他所有的耿直都是装的。” “报,前方便是庆都县城!” 就在李自成生气的时候,队伍终于抵达了庆都县。 此前为了赶路,八十里地急行军没有休息,军队又累又饿,已到达了极限。 于是李自成令大军在庆都城外休息,并趁此间隙找来刘宗敏商议张鼎的事。 牛金星为防止宋献策坏他好事,特命其前往县城内收购粮草。 “陛下,不知有何要事?” 刘宗敏风风火火走进了李自成的营帐。 “先坐。” 李自成摇了摇手,刘宗敏疑惑地坐在了下首的马札上。 随后牛金星将事给刘宗敏全盘托出。 刘宗敏坐在那里竟一时无语,他没想到张鼎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却突然整了个大事件,更是得罪了牛金星这种小人。 “陛下,张鼎不听军令,罪该当斩!可如今后有敌军追击,斩杀此人定会令亲者痛仇者快呀陛下!依末将看来,一边的证词往往太过偏袒,不如将他本人押过来,与探子对峙如何?” 刘宗敏随口解释了几句,毕竟张鼎是自己的同乡,若是不管,今后别人怎么看自己? “丞相,不知你的意思?” 李自成转头问牛金星。 牛金香嘴角讥笑着看了一眼刘宗敏,他自然是不惧,因为他所说的全部都是事实,只不过被他润色一下,小事也变成大事。 况且事情的重点在没放火烧紫禁城吗?实际上此事可大可小还有余地,真正重要的是张鼎大放厥词,说要打败建奴夺回京师,这话不是打他李自成的脸?毕竟此时此刻连他自己都如丧家之犬似的逃跑,更别说反攻了。 “哼-” 目标达到,牛金星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显得很是惬意。 刘宗敏瞥了牛金星一眼,心里暗地里疑惑,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他。 其实牛金星可以说非常有才能,他二十余岁中秀才,天启七年(1627年)中举人。 年轻时为人质朴,性喜读书,通晓天官、风角及孙、吴兵法。家里有田,平日里设馆授徒,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 后来崇祯十年(1637年)左右,牛金星因与王姓亲戚有了过节,那姓王的乃是卢氏县一大土豪,所以牛金星很快被诬陷抗欠赋税、强占妇女18人,而遭盆冤,被革去举人,充军当差服役。 崇祯十三年(1640年)冬,在李岩的引荐下加入李自成幕下,建议“少刑杀,赈饥民,收人心”,为李自成的政权建设做出重要贡献。 他是闯军中少有的文人,可官越做越大,牛金星的心胸却越来越狭窄,自李自成入北京后,他以左辅之职弄权。但不可否认的是,其为大顺的建立立下汗马功劳,他为李自成制定的战略、策略,都有可称道之处,可惜位极人臣后,心思便不放在国家朝廷战略之上,而是喜欢钻研内斗,当然了这也是部分文人的通病。 不理会牛金星,刘宗敏派人前往蓝田营将张鼎提到了李自成的营帐。 一开始张鼎是很懵的,可当他知道是因为没烧皇城与在军中乱言的事情之后,吓得一身冷汗。 他本以为可以隐瞒到李自成败逃湖广,却没想到泄露的这么快。 张鼎小看了大顺的臣子,小看了作为丞相的牛金星,也小看了他的情报网,他估摸着蓝田营中就可能有他的探子,不然事情怎会泄露的这么快? “我也得注意自己的情报了。” 张鼎心里默默地记着此事,可前提是能平安回去。若是能安然无恙,他发誓在脱离顺军前,再也不干这些容易被抓把柄的事了。 “陛下,张鼎带到。” “陛下,臣有罪!” 张鼎刚进营帐就赶紧跪在地上大呼请罪。 牛金星本想问罪,可张鼎先发制人,他的话刚出口就被噎了回去。 “哦,你也知道你有罪?说来听听!” 张鼎偷偷看了一眼看着李自成,猛地打了个冷颤,此前李自成是和善状态下的,只觉得威严而已。 如今发怒之下,账内充斥着压力,他的独眼果真像鹰般锐利,声音果然如豺狼般阴狠。 张鼎将目光移向刘宗敏,却没想到刘宗敏扭头看向他处。 “陛下,末将之罪是因为擅自揣测您的心意,没想到猜错了心意,请陛下恕罪。” 张鼎的声音发着抖,脸上的汗水也如雨般滴了下来,紧急之下只能随机应变。 “既然知道有罪---”牛金星话还没说完,便反应过来,这算哪门子认罪? “猜错心意?张鼎,大胆!朕在这里还容你狡辩?” 李自成怒斥道。 此声吓得张鼎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可很明显李自成的声音虽大,杀意却减小了许多。 “陛下明鉴,末将在出城时听陛下说了一句甚是可惜,便自作主张将宫殿保了下来,因为末将知道,以陛下之能,定会很快反攻回京。到时再修建宫殿,必会浪费时间,耽搁陛下君临天下。适才在军中也是如此,末将为了激励士卒,将陛下返回关中重整旗鼓再东征建奴的谋略说了出去,众兵将也因此士气高涨,这全都有赖陛下!” 张鼎哆嗦着解释了一遍,这是他想到的最好办法。 “混账东西?你是个什么狗脑子?也配讲谋略?” 李自成大声骂道,可声音却不再阴狠。 “陛下,现在军中缺粮,张鼎也是为了提高军心,才擅用您的名头鼓舞人心,请陛下饶恕他一命,末将愿以身家性命做担保。” 刘体纯是张鼎在中营唯一一个关系不错的好友,他见堂堂有功之臣被人构陷侮辱,非常不满,遂出口为张鼎说了一句好话。 而牛金星此时也知道责罚之事在张鼎瑟瑟发抖,露出弱势一面之后便已没了机会。 因为李自成本身就是忌讳张鼎的不受控制,可当他看到一个战场之上的猛将竟对他如此卑躬屈膝,瑟瑟发抖,这使他将心放下。 “这狗东西,还真能装。”牛金星看着面色缓和的李自成,遂对张鼎异常警惕,他没想到张鼎此人竟颇有谋略,不似之前莽夫模样。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时张鼎真不是装的,是真的害怕,他终归还是一个从和平年代过来的人,此前凭借自身本领与军队拥有满满的安全感。 现如今命不在自己手上,想明白了这点,他是真的很害怕。 “陛下,臣以为,可留下张鼎之命戴罪立功。” 牛金星思考片刻,他害怕自己再出言定罪张鼎,就会与之前态度不一,令多疑的李自成怀疑其中问题,反而得不偿失。 不如就此趁势求情,将自己撇出去,虽不能取他性命,可最起码令张鼎的仕途毁了。 “朕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念在你以往的功劳之上,此次就饶恕你一命,可之前的功劳全部抵消,接下来若再有犯错之处,就没有什么好讲了!” 李自成沉默半天,终于饶恕了张鼎。 听闻圣言,张鼎深深地磕了几个响头,随后退向门外。 待张鼎刚刚出去李自成便开始讥讽:“原以为这张鼎是个人物,没想到如此卑劣胆小,有本事在背后说话做事,却没本事当朕的面承认。” “陛下乃真龙天子,张鼎怎敢在您面前放肆。” 牛金星应承道。 “捷轩,亏你还多次举荐那个张鼎,如今也看出来他是个什么人了吧?哼,如果他就此认罪,朕还念他是个人物继续重用他,可没想到那样不堪,哈哈哈。” 李自成心情大好,他看着张鼎瑟瑟发抖的样子顿感浑身舒坦。 “还重用,真跟你顶几句估计立马脑袋分家。”牛金星虽然巴不得张鼎有事,可此番话还是令他忍不住腹诽。 “唉,末将也不知那张鼎竟善于伪装,险些被他欺骗,幸得陛下识破。看他如狗儿似的求饶真是丢人,想我刘宗敏一生英雄竟也会看走眼。” 刘宗敏与李自成赔笑道。 一旁的刘体纯见他们如此嘲讽好友,忍不住扭过头面色微怒。 营寨外的张鼎还未走远,里面的话全部都听见,门外亲卫也讥讽着看向张鼎。 此时张鼎的拳头已攥的发白,他为自己刚才卑躬屈膝的样子感到羞耻,随即便是愤怒。 作为一个现代人,被如此羞辱却不敢反抗,真是丢人。 罗正武在旁边见自家将军受辱,就要冲进去理论,却被张鼎死死拦住。 直到回到蓝田营的营帐,他依旧不敢放声怒骂,张鼎知道营中还有很多眼睛与耳朵在注意这里,弄不好又被抓住把柄。这时他才明白到了为何普罗大众对于仕途如此的狂热,因为从古至今,只有掌握了权,才不会因人微言轻而被如此羞辱! “正武,去将陈觅叫过来。” 张鼎忍住自己的怒火安慰自己:起码不全是屈辱还是有一些收获的,那便罗正武,他刚才不惜生命危险为自己拔剑的举动,令张鼎大为感动,他没想到这个孩子会这样护着自己。 第十章 滱水 下午,张鼎将陈觅叫到了自己的营帐,吩咐他一项密令:那便是在蓝田营中挑选一些底细清白的老兄弟组建稽查队,搜寻营内的各种奸细,包括大顺内部敌人。 张鼎将自己从前看过的谍战片套路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陈觅有没有听懂,反正他只是不断点头,随后领命而下。 其实张鼎也知道如此仓皇之下组建的情报机构必然漏洞百出,可这样起码能给自己一些安全感,柳胜于无。 而且陈觅这个人是自己的表弟,从小玩到大,为人心思细腻,沉着谨慎,是个值得托付大事的人,所以张鼎只能相信他能给自己带来一些惊喜。 “急报!众人不得阻挡!” 张鼎沉思之际,账外传令兵急促的声音与激烈的马蹄声,一路延续到李自成大帐前。 随后中军就传来急报,强令诸营半个时辰之内拔营起寨撤离保定。 一时间军中抱怨者甚多,因为刚休息了一会儿,连午饭都没吃到嘴,却又要启程。况且只给半个时辰,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可军令如此,众兵将在强压下只能骂骂咧咧,磨磨蹭蹭的收拾行装。 过了一小会儿,待八旗将至的消息传遍全军时,本来拖拖拉拉的将士竟立马迅速了起来,还没一刻钟就收拾好一切,全军出发出庆都而往西南真定方向奔逃。 张鼎率部跟随在刘体纯部之后,他见军中畏敌如虎忍不住对吴师麟与陈觅感叹道:“大顺军战斗力还在,可这士气却垮了,本还可以与敌一战,现在却闻八旗而色变。” 吴师麟左右谨慎地看了看提醒道:“将军这么快就忘了此前之事吗?小心又被抓住话根子。” 张鼎叹气不再言语。 就在这沉默中,大顺军急行前往真定,由于军中带有大量的财物与文臣、家眷,故而被拖累行程,反而是身后的建奴因马匹众多,虽距离遥远却逐渐接近顺军。 终于,在大顺军全力奔逃之下,他们进入了定州地界,并渡过了滱水。 这滱水乃是新乐东北处的一条不大不小的河流,虽不甚宽泛,却也水流湍急,骑兵渡过时往往会淹过马脖子,故而附近几十里只有这东仗村有一处浅滩。 李自成本以为渡过此河便可缓一口气,于真定修整片刻。 谁知道还没走几步他就得到消息,八旗已追至清风店,距离他们也就十多里地。 “斥候是干什么吃的!” 李自成狂怒道,但事已至此他也赶紧召集诸将于西侧一处高坡集合。 张鼎接到命令遂前往高坡,那里由重兵把守,张鼎掏出自己果毅将军的兵牌才被允许进入。 因为他刚刚惹的李自成不快,便不想被注意,于是便与吴师麟默默站到最后边不发表言论。 等了一会儿,李自成见人差不多够了,就急不可耐的问道:“那建奴追的如此之快,已到达清风店附近,顷刻将至,你等有何妙计?” 众将面面相觑,沉默以对,这种情况下还能怎么办,要么就打,要么就跑呗。 宋献策见众人沉默,立马站出来鼓舞军心:“陛下,如今之计,若是一拥而逃必会导致八万大军溃败,还请陛下在此地沿清风河布阵迎战。微臣估计尚有六分胜算,况且臣听闻左营制将军刘芳亮已到达真定地界,可速命他率三万大军前来支援,如此一来我大顺军定可战胜八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额觉得军师说的有道理,咱早就想跟鞑子抡一场了!” 一名瓮声瓮气的粗壮大汉不满众人怯懦,便主动请战。 “此人名叫张鼐,中营制将军,陛下早些年从孩儿兵中将他提拔,并收为养子,此人战功卓着,勇猛异常,可惜前段时间在河间一带对付抵抗的前朝余孽,没有参与这些天的战斗,他是今早才与我们会和。” 吴师麟在张鼎耳边轻轻介绍。 张鼎心想,原来是一莽夫,只会凭借自身勇武作战,肌肉都长在脑子里了,不明白局势,只会一味请战。 他心中不懈却不知道,他张鼎与张鼐在众人眼中是一模一样的,甚至还有戏言称,大顺军中营两个莽汉,一个小鼎一个大鼎,小鼎是张鼎大鼎就是张鼐。 当然了,这些闲话吴师麟自然不会告诉自家将军,因为他发现最近张鼎变得有些不一样,变得更善于思考了。想当年张鼎读书时,虽然自身非常寡言憨厚,可脑袋却异常灵活,如此之下才能将书读好。 但自从张鼎于南京城遭逢变故之后,他发现用拳头要比动脑更有效果,自然而然就养成了不动脑子的习惯,如今张鼎又改了回来,这可是一件好事。 “诶~将军太过轻敌,你这些天不在军中,不知建奴的本事。况且以我军目前的军势就算打败他们也定伤亡惨重,要知道南方还有八大王与前明余孽,我们损失过大只会便宜了他们。所以请陛下当以社稷为先,率主力撤退,再派一大将断后,抵抗敌军。” 牛金星顾忌自身安危,他不会去赌那一丝胜率。 而李自成本就想撤,却不好说出口,牛金星不愧是最懂他的人,立马帮他说出了心里话。 “善,丞相所言老成谋国,诸将速速照做,只是不知哪位将军在此危难之际,为朕掩护。” 李自成怕又有变故,连忙出口定了下来。 果然此话一出立马堵住了想要与牛金星争辩的宋献策与李岩。 他们两人无奈的对视了一眼,不再言语。 “陛下,末将请战!” 张鼐立马跳了出来跪地请战。 “陛下,臣愿为陛下断后。” 刘体纯平日里话不多,却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他与张鼐不同,他见识过八旗的能力,所以知道此战是九死一生,他这是以死断后,此举赢得李自成点头赞许。 “陛下,还是让末将前去罢!此前被多铎逃脱,臣愧疚良久。且臣自陛下起势之初便追随陛下,至今已有一十六年矣,想当年十八骑入秦岭,臣从区区一介边军获得如今地位与殊荣,已经什么都享受过了,所以请陛下务必谏之,可怜臣的一片忠心!” 谷可成重重的跪在李自成面前,坚毅的望着他。 李自成被他的忠心执着深深地感动,他盯着谷可成良久,发现谷可成没一丝退让,遂摊坐在身后座椅上,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可成,朕准了。” 谷可成没有犹豫,他向李自成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干脆的转身朝着后军方向走去。 李自成见谷可成走远,挥了挥手让诸将退下,心中有些自责。 其实一开始他就决定了是谷可成的两万左营兵马殿后,因为大顺军的组成不全都是他的嫡系人马,而是由各部起义军组合而成,其中只有刘宗敏的中营人马才算得上原闯营嫡系。 此前中营有十五万精兵,倒可以压制诸营,可如今经过山海关之战,中营除去北直隶各地守军,只剩下五万多人,根本不足以压制其他派系人马。 若是再派中营送死,今后定会令大顺内部起波澜,所以只有一条路便是牺牲左营兵马与谷可成。 虽然谷可成适才的一番话深深地刺激到了李自成,令他数次心软,可最终他还是狠心决定了下来。 “丞相,下令诸营撤离!” 李自成明白危机就在眼前,他不便耽搁,于是将心中的杂乱驱除,带着仅剩的五万多人逃向真定。 只留下了两万左营孤军死守在这片浅滩之处。 谷可成目送大军走远,随后深吸一口气,在滱水西岸沿河布阵。 未时,沉重的人声马蹄声由远到近。 东北方天际涌现出一条黑线,并逐渐放大,直至滱水东侧。 左营骑兵不多,只剩下一千多人。 骑兵珍贵,谷可成命骑兵在后方压阵,作为支援。 其余步卒照旧为三叠阵,此阵乃对付骑兵之利器。 可阿济格吴三桂军可不似之前多铎的全骑,而是由大量的重甲步卒,弓箭手与火器组成。 这一切谷可成都知道,可却并无办法解决。 时至今日他又体会到了数年前被明廷精锐围剿时的绝望,当然了从某种名义上来说,对面的关宁军就是原明廷东北边军。 “哈哈,真是天意弄人,潼关南原之战时我逃掉了,这一次我不可能再逃!” 谷可成微眯的双眼猛地睁开,李自成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定要保住大顺军安全撤离。 “牛介,害怕吗?” 谷可成笑着问身边亲兵。 那亲兵看着八旗军逐渐逼近,他们箭矢已落入军阵之中,身边同袍惨叫声不绝于耳,这使他心生胆怯忍不住咽了几口唾沫。 “将军,我,我不害怕。” “呵呵,臭小子,你别装了,在老子身边待了这些年,我能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吗?害怕是人之常情。” 谷可成拍了拍牛介的头,这男孩是五年前他从一个士绅手中救下的,那人圈养娈童,牛介受了很多苦头。 由于他的父母都已饿死,牛介便跟在谷可成身边充当传令兵,数年以来两人已情同父子。 谷可成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牛介还有身边的将士们,他们都是自己的同袍兄弟,都与自己有着莫大的羁绊,可如今却要带着恐惧之心命丧于此。 “我知道大家都很害怕,本将向你们透露一个密谋,咱们只是一支诱饵,吸引鞑子主力。陛下此番后撤是为了在真定与我左营主力会和,介时还有陕北的李将军,关中的田将军。他们将会组建一支超过三十万的精锐大军前来支援,到时候待皇上率军而来,定会尽扫眼前这群鞑子!大家只要坚守下去,坚守到援军到来,就是大功一件,封妻荫子就在眼前啊!” 谷可成做人响当当,一辈子没说过什么谎话,可为了众兵将不痛苦绝望的死去,只能说出了一个大谎话,欺骗两万人更有价值的送死。 想到这里,谷可成感觉自己的心都揪在了一起,但是此话的确有效果,众兵将听闻自家将军冒着被处罚的风险,将军略泄露给大伙,皆深信不疑,他们逐渐冷静下来,不再害怕绝望,而是充斥着希望。 数年来的作战谷可成都带着他们取得了胜利,此次也将不例外! 众兵将的士气达到了顶峰,他们呼喊着:“杀鞑子,杀汉奸!”声音响彻云霄,也传到了东岸阿济格那里。 “李闯贼兵的确要比明廷更有士气。”沉默良久的阿济格对着吴三桂说了一句。 吴三桂同样感触颇深,就是这样一支由西北边军为主组建的农民起义军,竟差点消灭了他们这支朝廷倾全国之力豢养的关宁精锐,若不是他提前投靠多尔衮,怕不是已经人头落地。 阿济格不理会发呆的吴三桂,直接命令吴军的手下将领先行冲锋,他则带领八旗掠阵。 吴三桂对于阿济格直接指挥吴军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恭敬地对着阿济格笑了笑,随即吩咐传令兵道:“还不听从号令,英亲王之命就是本将之令!” 于是命令刚一下达,吴军就开始猛攻。 由于谷可成把守的这一带,是滱水最适合渡河的地点,所以他们只得从此处突击。 “这名贼将到想的挺好,把守住渡河点就如同守关隘一般,能发挥你们汉人的能力。可他却不好好想想,真正的坚关固城都在我手上灰飞烟灭,更别提他们,到时马蹄之下教他们如土鸡瓦犬!” 阿济格轻蔑一笑,他不知道谷可成就没想着能逃跑。 大顺军在谷可成的带领下士气如虎,竟将吴军的进攻打退了好几拨。 吴三桂心疼手下损伤,于是命人将自己的大杀器:各式各样的火器,全掏了出来。 同样的谷可成也有一票火器,而且大顺军也有不少大炮,可就是因为笨重带不走,遂全被李自成下命炸掉。 于是两方人马就这样隔着滱水,用各式火器对轰,就这样打的难解难分。 “要不是为了赶路,将大炮丢在后方,早就突破浅滩了。” 吴三桂心里暗暗抱怨,他为了在阿济格面前长脸,将库存火器都拿出来就是为了迅速打垮闯贼,没想到对面闯贼奔逃千里竟仍旧留有不少火器。 火器没能击垮谷可成,反而僵持在了这里,吴三桂没办法只能再次命骑兵与步兵冲锋,短兵相接。 霎时间铳声,箭声,人马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 因没有战术实施空间,两军只能在这处二里间狭窄的浅滩处血战。 本来顺军还能多次打退吴军,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于左营将士很多都没有吃饱,他们只剩下一腔热血,身体却越来越不听使唤。 “八旗勇士们,随本王冲!” 阿济格站在后方等待许久,他早就发现顺军左营因饥饿难耐已体力不支,不能久战,就等着吴三桂消耗其精神体力,如今对方果然不支。 于是他抓住时机带领麾下精锐重骑冲向左营。 吴三桂正在前方指挥作战,他听见马蹄声向后望去,心中立刻大骂了几句。奶奶的,自己伤亡惨重好不容易将谷可成部熬的溃败,他正要立功,却被阿济格摘了桃子。 可吴三桂心中再多怨恨也没用,瞧着那黑压压的一团重甲骑兵,他只能无奈的命手下将士朝两边散去,为骑兵腾出道路。 左营将士见吴三桂突然撤退,还以为坚持了下来,纷纷欢呼雀跃,他们因长时间未曾进食如今又大战一场,很多人早已神志不清。 可谷可成却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看向后方八旗精锐齐出,知道左营将士以现在的体力,根本抵挡不住,遂大声喊道:“陛下援军将至,将士们跟我杀鞑子!” 于是左营将士在自家将军的鼓舞下,纷纷大喊杀鞑子,他们或许害怕,或许疯狂但都迎上了重甲骑兵的铁蹄。 谷可成也提着斩马刀与身旁一千名骑兵,无畏的冲向了八旗重甲骑兵。 第十一章 败逃 滱水下游瓮家庄附近,河岸不远处的小沟渠边正有一群女子浣洗衣服。 旁边则是三五成群玩耍的小孩子。 突然其中一个小女孩揉了揉眼睛看向滱水,她发现河中央飘着些许东西,于是招呼小伙伴们去河边仔细观察。 “小丫头,别离河太近,小心跌下去。” 小女孩的娘亲见他们都靠向河边,赶忙制止。 “娘,快来看,河中间飘着人。” 这群妇女一听孩子的话都坐不住了,她们小跑到岸边看向河中央。 果然,那里飘着几具尸体。 也幸亏战死之人大多都有盔甲,故而全被堵在了浅滩,不然满河的尸体非吓晕她们不可。 “那是闯王的兵马!”其中一个少妇眼尖立马就认了出来,小声给众人解释。 “我家男人在定州城打杂,我去过几次,见过大顺军的衣服就是这样深蓝色的。” 见大伙都看向自己,少妇赶紧解释了一句,证明自己不是胡说。 “应该叫皇上。”有一人纠正道。 “对对,是皇上的兵马。” “别管闯王皇上的,大伙速速回家。” 年级最长的女子经历过多年以来北直隶的战乱,她估摸着上游不远处定有激战,便指挥大伙逃回村庄,她害怕此战事波及到他们。 可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浅滩的战争早就已经结束了。 谷可成率领的一千名骑兵在万人重骑面前如螳臂当车不足一提。 此刻滱水小小的这一片浅滩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血河,河中与两侧河岸边遍布人马尸体。 其中大部分是顺军将士的残骸,除去千余人命大逃脱之外,谷可成部基本上全折在了这里。 当然了,还有数十个降兵被留了下来,他们都是中低层的将领,吴三桂心细,为了此后不让大顺军高级将领浑水摸鱼溜走,他特意恳求阿济格留下了这几人,不然全都给他杀光了。 没成想吴三桂刚保下这几人,立马就用到了他们。原来谷可成混在普通士兵之中欲与敌军鱼死网破,却被这几个叛徒认出来,随即被活活捉住。 谷可成看着自己手下亲卫被斩杀殆尽,牛介也被建奴大卸八块,而他双手被人擒住,嘴里也塞了破布,什么都做不了。 他被压在地上好似想到了什么,遂平静了下来。 “谷将军甚是勇猛,本将赏识你的才华,可愿为我效命?” 吴三桂身穿鱼鳞甲骑在黑马之上,左手持缰,右手扶剑,俯视着被压倒在地的谷可成显得非常高傲。 谷可成轻轻地呼了一口气说:“本候再怎么说也是大顺蕲侯,吴将军如此待我怕是有些说不过去吧。况且要我效忠也是效忠大清英亲王,吴将军身为前明平西伯应该受不起我一个侯爵的大礼。” 吴三桂一听这话气的差点斩了谷可成,这件事可以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儿。 他想起那时在山海关,多尔衮为了招降他,特在信中写道:“伯虽向与我为敌,今勿因前故怀疑。昔管仲射桓中钩,后用为仲父。伯若率众来归,必封以故土,晋爵藩王,一则国仇可报,二则身家可保,事享富贵,如山河之永也。” 这封信看的他是喜不胜收。 谁知道多尔衮入关之后竟不再提起此事,导致他如今还是一个区区的前朝封的伯爵。 后来吴三桂想过反抗:他以收取人心为目的,建议多尔衮将朱慈烺作为傀儡立为明朝皇帝。 人家多尔衮也不傻,立马就看透了吴三桂的小算盘,他明面上答应,并派人讨要朱慈烺。吴三桂大喜过望,未曾深想就将朱慈烺交了出去,甚至还带上永定二王,与其他宗室一齐打包交给多尔衮。 多尔衮接到人后,立马就将朱慈烺等人秘密杀害。 自此,吴三桂手头再无政治资本,只能彻底沦为建奴的狗腿子。 这次行动也是如此,多尔衮本任命吴三桂为追击的主将,结果多铎与阿济格根本就不鸟他。 那两人是王爷他不好说什么,可这谷可成一个贼兵自封的侯爵也敢嘲讽自己? “混账东西!” 吴三桂的脸一阵红一阵黑,他真想下令斩杀这贼子,但谷可成是阿济格亲自要的人,所以最后只能让手下将他送到阿济格那里。 谷可成一言不发,只是轻蔑的瞥了一眼吴三桂。 吴三桂忍住怒火,将谷可成带到了一处空地之上。 由于天色渐黑,阿济格命人在空地上点亮火把随后才召见谷可成。 “这位勇士,本王念你勇猛过人,不忍杀之,若能降我大清,必能享荣华富贵。” 阿济格做出一副豪爽的样子。 “大王仁义,在下早就听闻大王名号,今日能反正加入大王麾下,是我之福也。” 谷可成单膝下跪,向阿济格效力。 阿济格见状笑的嘴都歪了,他没想到三国演义中的桥段竟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王霸之气一漏,贼将立马磕头就跪。想他兄弟多尔衮也都不过用尽浑身解数,这才招降洪承畴。 吴三桂在一旁见谷可成跪的利索,心中大骂:“投降老子就各种怪话,投降鞑子就如此利索,真乃一大大的小人!” 阿济格哈哈一笑,拿起小刀,学着三国演义收买人心的戏码踱步到了谷可成身后,为其割断绳索。 谷可成待脱离禁制之后突然发难,他猛地扑上去将阿济格扑倒在地,左手抓住阿济格持刀的右手,操起右拳就对着他的头砸了几下。 随即张开嘴巴,就要往阿济格的脖颈处撕咬。 “擦-” 一阵割肉的声音响起,刹那间,阿济格的亲卫拔出尖刀,将谷可成的头颅利索砍掉。 那颗狰狞的头颅趁势滚到一旁,谷可成脖颈处的鲜血喷了阿济格一身。 “混账!” 一股强烈的怒气驱使阿济格捡起头颅狠狠地摔在了一旁的大石头上。 “啪!” 谷可成的脑袋从石头弹到了水中飘了起来。 “吴三桂,你在干什么?放一个有敌意的人进来!你们汉人可真是阴险狡诈,竟会玩些阴谋诡计。” 阿济格蹲在水边,用清水清理血污,并大骂了一顿吴三桂。 吴三桂心中是各种回骂,这件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你不小心? “来人,给我将这尸体跟脑袋扔到林中,我要让他曝尸荒野,被野兽啃食殆尽!” 这时天色已暗,阿济格手下的亲兵领命将尸体抬起,晃悠晃悠的走到远处树林边。 “黑乎乎的一片,不知道狼群出来没有,就扔这里吧。” 其中一名亲兵提议道,于是他们俩就偷懒将尸体扔在了林子前。 也幸亏如此,这才保住性命两人性命,因为此刻林中正有几十名残兵在陕西总兵左光先的带领下提着手刀精神紧张,正欲斩杀这两名建奴。 “呼,看看是谁的头颅。”左光先待那两人走远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将苗刀插入刀鞘,命人前去翻看尸首。 “总兵,好像是谷将军的尸首。”那小兵抱着头颅跑了过来。 左光先借着林中缝隙渗透下来的微弱月光,仔细观察这顶狰狞的头颅,确定了就是谷可成。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命麾下亲兵挖一深坑,将其埋下,以防止被野兽扒出。 “可恨我贪生怕死,没能战死沙场!” 左光先亲自为谷可成用木头刻下‘大顺朝蕲侯谷可成’,然后插在了土堆上。 “老哥哥,我今后若能回来,定会将你的尸骨送回家乡。” 想当年他曾追随三边总督洪承畴围剿农民起义军,居功最多,被视为一员枭将,由游击累升至陕西总兵。后来洪承畴调任蓟辽总督,对付满清,左光先作为其部下亦随之赴任,充蓟辽总督标下中协分练总兵,但此后他被废弃不用。 直至崇祯十六年(1643年),左光先听说白广恩投降李自成后,他也前往投奔李自成,再次被授为总兵。 可是作为一个主动投降的降将,他在军中人缘不好,只有谷可成时常照顾她。 此前浅滩之战也是如此,左光先作战勇猛却在战斗中因马腿被砍而坠马折足,他易马再战,可第二次坠马使他的腿部受了重伤,于是就被谷可成强令撤离战场,这才使他侥幸存活了下来。 “总兵,该走了,建奴追击陛下,我们可趁着夜色速速撤往河南。” 亲兵见左光先发愣,便出言提醒。 左光先闻言擦了擦眼泪,对着谷可成坟包拜了一拜,随后头也不回的向南逃去。 “王爷,我听到南边树林有马蹄声响起!” “无妨,一群小虾米,不足一提。” 阿济格当然知道附近隐藏着些许溃兵,可他不想理会这些杂鱼。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前方真正的大鱼:李自成。 “大家赶紧修整,明日天一亮就给我继续追。” 吴三桂深知大顺军的习性,他们此前就是流贼,所以追击是不能留给他们一丝空隙的。 可阿济格却不这么想,他害怕夜晚行军容易被伏击。却没想到就是他这一谨慎放跑了李自成。 “陛下,左营与中营大都是步卒,还夹杂着大批的家眷与文臣,所以臣以为,为了陛下的安危,请先行撤离!” 此时李自成已撤到真定府城内,这里距离井陉也不过四十多里地,可若是带着老弱妇孺,则定会被拖累,于是牛金星便在府衙中正气凛然的劝李自成丢下大部队,先走。 “胡说,他们都是陛下的臣子,陛下怎能抛弃自己的子民?总是一味避战,军心士气将荡然无存!况且我们已经与刘将军的左营会和,还不如在此抵抗八旗!” 宋献策反驳道。 “陛下先走也是为了子民的安全啊!敌人的目标是陛下,若陛下先走,他们也不会如此穷追不舍!” 牛金星明白不能在丢弃这事上纠结,容易被抓住话柄,于是转移话题,直接抓住重点。 李自成闻言赞许的看了看牛金星。 “左辅你有没有想过,留下的军队是我大顺的根基,就算陛下能够逃脱,可没了军队又怎能抵抗建奴呢?而且建奴也不是傻瓜,他们见着眼前这么多肥肉,怎会因陛下脱离险境就挂起免战牌放我等主力而逃脱?” 李岩毫不留情的拆穿了牛金星的虚伪面具,想逃就逃,为了逃跑连家当都不要了,就算能逃掉也只不过是慢性死亡,还装的如此冠冕堂皇,令人鄙夷。 这番话气的牛金星暴跳如雷,也令李自成脸色不好看。 “唉,大顺军之重在于陛下,若陛下安然无恙,可再次拉起大军,若陛下危险,没有主心骨,我大顺只能作鸟兽散矣。” 宋献策平静下来仔细想了想,虽然牛金星主观上是因为贪生怕死,可李自成也的确不能有事。 顾君恩闻言也赞同了宋献策的说法。 李岩见最亲密的两个友人不再支持自己,便也不多说话退回到队列中。 “好。” 李自成见众人意见统一,遂下达了撤离命令。 他将带着刘宗敏,牛金星等亲信还有一万多精兵连夜逃向井陉。 其余七万军队则交予制将军刘芳亮,由他率领大军主力明日一早撤退。 李岩知道自己不能再改变李自成的想法,遂主动请缨,留了下来,希望尽自己的能力减少些伤亡。 李自成答应他的请求之后,便不再耽搁,率军从城西出发。 等他们走后,李岩便留在府衙与刘芳亮、张能、田虎、张鼎等将连夜商讨撤离方案,应对追兵措施。 就这样他们忙了整整一个晚上。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探子传来消息,阿济格与吴三桂天刚蒙蒙亮就出发奔向这里。 听闻消息,府衙大堂内各级将领都惊惧异常。 俗话说:将是兵的胆,如今没了皇帝,众将的胆气全部都散了。 若不是还有个磁侯刘芳亮压着,他们有些人估计早就丢弃麾下士卒逃跑了。 “定邦,你部一会儿……” 张鼎还在思考一会儿怎么保证蓝田营的安全之时,就被李岩叫了过去。 他只能将杂念压下,老老实实的听李岩安排,毕竟李岩的才能他还很是认同的,听他的话起码活命的机会大一些。 而就在屋内众人商讨之际,追兵阿济格与吴三桂已然渡过了滋河,距离真定府城不足二十里。 “英亲王,不知为何如此缓慢,还不赶紧追击?” 吴三桂见阿济格离真定越近,反而命军队停了下来,遂疑惑地问道。 “若是快速突袭,只会令闯贼惊恐之下进城死守,这样一来只能攻城,造成很大伤亡。还不如慢慢走,给他们压力,驱使他们离开真定,到时我们再一拥而上,岂不美哉? 况且李自成之流跑就跑了,我这一路下来,倒是看明白了,此人不足为惧,值得针对的是闯贼的精锐,只有尽可能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才会最终赢得胜利。” 阿济格轻蔑的说道。 吴三桂心想:“阿济格虽说的有一定道理,可他太过高傲,不知道闯贼的特性就是李自成本人。毕竟闯贼死再多人,只要那群高层不死,转头又给你拉一只军队,只有除掉李自成,他们才会作鸟兽散。” 正如吴三桂所想,李自成在之后的战斗中,数次大败丢失了大顺绝大多数地盘,将士们也军心全无,可他只要不死总能带着军队化险为夷,东山再起。 若是后来真让他带军队跑到江南去,估计靠着东南这富硕之地还真有翻身的机会,再不济也比南明那群废物有用。 可是李自成却奇怪的死在了九宫山,或者说心灰意冷之下进行了禅隐。 不管怎么说,大顺失去了李自成之后,便立马四分五裂,再无起势的可能。 第十二章 将斗 “将军,建奴已至城东二十里处!” 消息传来,诸将闻言皆是一惊。 “马将军,家眷安排的怎么样了?”李岩见众人乱作一团也不呵斥,而是沉着冷静的问话。 “一大早就送出去了,我估计都快走到获鹿镇。”巫山伯马世耀回道。 “李将军,大顺的财物安排的怎样?”李岩又问。 “我已搜寻附近大小船只,将财物顺滹沱河而上,走榆枣关入山西。”平南伯刘忠抱拳应答。 “如此一来我等也可出城撤离了。” 李岩朗声道。 他昨夜没睡就是在处理各部撤退顺序,因为入山西的山陉不似平地。前方有事后方会很快被堵住,所以在前边走的必须是精锐。 而且他本不想带这批财宝,因为很是笨重,还容易堵路。 可李自成走前下了死命令,全得带回西京。没办法他只能安排人走小路,将财物护送进山西。 “既然一切安排妥当,就请将军下令撤军罢。” 李岩抱拳对刘芳亮说。 “只是本候担心,那八旗待我军一出真定就大肆进攻。”刘芳亮一直未说话,他还有些犹豫。 “必然是这样,我料定建奴就是在等我们出城。我们不出去,他们就会一直待在二十里外等我们。”李岩分析道。 “既然如此---” “就算如此,也得弃城,我们本就没多少粮草,真定城中的粮草刚好给这七万人填饱肚子,被困在城内必死无疑。” 李岩平静的说出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刘芳亮思索片刻最后还是认同了李岩的说法。 “还请将军下令,我马重禧定会与真定城共存亡!” 巫山伯马世耀见刘芳亮与李岩没安排殿后者,遂主动请缨。 “马将军,你死守城池又有何用?阿济格若直接绕城而走你又能如何?出城阻拦?那得留多少人才能够拖延住?” “不用多少人,只需给我留五千人,我有信心拖一会儿!” 巫山伯马世耀脸色涨红,他乃是真保节度使,一仗不打就丢下城池,心中很不是滋味。 李岩无奈只得一番好说歹说,才将马世耀说服。 随后刘芳亮立刻安排了行军顺序。 他将全军兵马分为前中后三军,前军一万多人由他亲自带领,先行出发。 中军四万人由马世耀率领,后军两万人则是李岩压阵殿后。 张鼎的蓝田营便是被分到了中军。 他虽然没发牢骚,可其余将领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他们纷纷质问李岩与刘芳亮。 “制将军,能不能让我部去前军啊。” “对啊,他吴大通凭什么在前军?” “不是说靠本事去前军吗?可我怎么发现前军一万多人大都是你刘将军的左营嫡系呢?” 诸将很是不满,他们很清楚,七万人逃跑,最后能活着进山西的估计也就六七成,他们可不愿意当别人的炮灰,掩护别人逃跑。 毕竟刚打下来天下,正是要享福的时候,自己却把命送了,家里娇妻美妾不都便宜其他人了。 于是便纷纷起哄,左营与中营将领在府衙中展开骂战。 张鼎见此情形非常无语,这都到什么时候了还这样? “够了!我是陛下亲命统帅,你们有什么质疑,待回到西京去皇上那里告我。可现在我下了军令,你们谁敢质疑那就军法处置!” 刘芳亮打断了骚乱的诸将,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府衙。 众将见正主走了,也没地方说理,便只能离开府衙,回到大营撤离。 一时间真定城内外纷纷扬起灰尘,七万多人马的动静很快便被探子传到了阿济格处。 他此时左手拿着鹿肉干,右手端着黄酒,正坐在石头上就餐,吃的那叫一个痛快。 “主子!他们出城了!” 一牛录快马骑到了阿济格身前,翻身下马跪地禀告。 “好!” 阿济格将剩下的肉块都吃进嘴里大口的嚼着,他兴奋地望着真定城,狠厉的双眼就好像猎手看见了猎物一般。 “哈-” 喝掉最后一口酒,阿济格将酒杯摔在地上,翻身上马。旗令兵鼓手遂马上传出信号,建奴军迅速排列阵型冲向真定。 吴三桂也带着自己的一万多骑兵跟了上去,其余步卒交给副手吴敦带领。 二十里地,对于骑兵来说,不是太长。 走了一会儿,没过多久,阿济格就看见了真定府城的轮廓。 他见城墙上已无人防守,遂将队伍分为两支,自己从城南,吴三桂从城北,夹击留守军队。 可是当他们绕过真定城后,并没有看见断后的军队,而是一群跪在地上手托印信名册的士绅。 他们见大顺军撤走,便立马冲进府衙拿走名册账目将真定献于阿济格。 阿济格大笑一声:“我还担心这闯贼将领派人断后,没想到他们已害怕的没了理智,如此一来,前边就是一马平川,任我来去!” 他此时根本没工夫理这些士绅,而是获鹿方向继续追击。 一路上顺军被拉在后面的散兵见来敌吓得朝两边跑去。” 阿济格与吴三桂不理会他们,只是将堵在大道上妄想螳臂当车的大顺军将士踏成肉泥。 就这样一追一跑,虽说大顺军将士受不了,但八旗同样受不了。因为此次出击的骑兵大部分都是重骑,他们奔走了一上午,马匹体力同样到达极限,两方都在咬牙坚持。 大顺军只要能逃进土门关便转危为安。 而李岩早就考虑到了这一切,这也是他为何将文臣、家眷与钱财提前送走的原因,根据他的计算,大部队足以在敌兵追上时逃入井陉。 可老天终究不遂人愿,前军刘芳亮正骑马狂奔时突然发现竟有大批文臣与顺军家眷正慢慢悠悠走着,他们将车队拖成了一条长线,把大道全部堵住。 先锋官急的抓耳挠腮,他急切的催促后方马车让开道路。 “催什么催!你知不知道老娘是谁?老娘是朝邑伯刘汝魁的老婆,你们谁敢放肆!我男人为大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你们就这样对他的妻子?” “你可知我是谁?我乃大顺吏部右侍郎,正三品的大官,你敢对我吼叫?” 顿时先锋官被众高官亲族骂的头昏眼花。 他只能带着护送这群人的都尉去寻找刘芳亮。 “什么?不是早就安排你们走了吗?怎么还在获鹿这里?” 刘芳亮惊愕道。 “将军,诸位贵人与亲眷大都已进入井陉,只是有一些人带了太多财物被拉在了后边,我只能折返回来催促他们。” 都尉非常委屈,他到处帮忙搬运反而被各种辱骂。 “别管了,绕开他们继续行军!” 刘芳亮咬牙下达军令,此令一下,他在顺军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可为了将士们的安全也只能如此。 “各营各哨各将士若要帮助自家人可自行离队!”刘芳亮见麾下部分将士急切的看向车队中的家人,便直接下令让他们离队,以防止生事。 说罢,刘芳亮立刻带队绕过堵路者,各营将士看见自家人在其中果真纷纷离队相助。 如此一来堵在路上的队伍更加臃肿,前军倒是过去了,可中军却被彻底挡在了这里。 那群降官与顺军家眷也不傻,他们见前军非常慌忙的逃走,留下来帮忙的家人也透露出了敌军将至的消息,于是便撒泼打诨将中军将士拦了下来,希望他们能帮忙运送自家家当。 马世耀闻言气的差点斩杀了这群人,可他纠结片刻还是没那个胆子,他为了不得罪人只能妥协。 “中军怎么不走了?” 后军刚过获鹿城,就停了下来。 李岩本在后方布置后手,却突然得到消息,中军放慢了速度,帮人运送家当。 “唉,这马世耀……,我算天算地,竟漏了这一茬。” 李岩摇头叹气,但后手已经布置,他也不能随便离开,只得再次派人前去催促。 就在此时,建奴先锋巴彦图率两千骑兵终于追到了后军李岩处。 “满洲的勇士们,给我冲!” 他也没废话,见着敌军之后立刻指挥勇士们冲击敌阵。 本来很是疲惫的八旗看见顺军就如同看见肥肉一般,立马兴奋了起来,怪叫着冲向后军。 他们没想到,李岩在这里待着就是专门为他们准备惊喜。 由于此地处于太行山脉过渡地形,与平地有二十多米落差,且两侧是茂密的树林。 于是他将梨花樯,震天雷,一窝蜂,神火飞鸦等火器布置在大道之上一齐发射。 鸟铳,三眼铳,十眼铳等火铳也纷纷开火。 顿时阵阵炸裂声响起,八旗先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些火器可不是此前滱水之战左营的破烂玩意儿,而是精锐火器,它们本来是李自成压箱底的宝贝,但他本人已经溜走,李岩也不客气立马将这些东西利用起来。 布置在这里就是为了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果然,如他所料,当八旗看见后军主力时,没有详细观察,就是直接冲锋。 这也给了他利用这些火器的机会。 “轰隆隆-” 随着一声声的爆炸声,建奴先锋就算穿着厚厚的甲胄,却仍被炸的五脏剧烈,跌下马来。 它们的马匹同样的,虽被遮眼堵耳,但强烈的震动,还是让马儿胡乱奔走。 “将士们,跟我冲!” 李岩见状连忙示意张鼎出击。 张鼎在后方看见令旗挥舞,便带着全军仅剩的三千骑兵,趁着八旗前锋混乱之际杀了过去。 他将骑兵分为三队,成品字形,以锥形阵攻击。 “杀!” 张鼎在亲兵的保护下,抄起铜锤砸向一个个从空隙穿过的建奴骑士。 没多久,两千人的建奴先锋就被杀了个对穿,张鼎又令三队交错绕行,转头再伺机进攻。 可是这次他没能如愿以偿,而是将对将,遇到了建奴甲喇额真巴彦图。 此人比张鼎还要高大,拿着一柄大号钢叉,非常勇猛,不管是叉还是砸,一下就能带走一个顺军,张鼎见状主动迎了上去,与巴彦图战在了一起。 “他奶奶的,你这尼堪还有点力气,小脸也挺俊,不如给主子爷当个包衣。” 巴彦图趁着交战间隙,嘴里还不断说话分散其注意力。虽然张鼎听不懂,可看着他那表情,也知道不是好话。 于是他咬牙再度骑马杀来,巴彦图大叉一挑,又将张鼎双锤挑开。 “这锤子太短,平日里杀敌尚可,与长兵器作战就有所不敌。” 张鼎一时间奈何不了他,建奴骑兵也渐渐从火器轰炸中恢复了过来。 故而他趁着再次转向,撤回到了李岩处。 “定邦,他们大队人马快要到了,我派人在这些重型火器下放炸药,你再冲一个来回咱们就退。” 李岩迅速吩咐了张鼎一句,然后带着亲卫安排炸药。 张鼎点头答应,把两柄重锤交给亲兵,将自己家传的凤翅镋取了出来。 此镋是他们张家祖传的利器,原本是张鼎曾祖的兵器。 其中间有利刃枪尖,称为正锋,两面出锋,侧分出两股,弯曲向上成月牙形。下接镋柄,全长约三米多,正锋长三十一厘米左右,两侧弯翘锋刃长各二十五厘米,上有一点五厘米长的齿尖。 当然了此镋不是所谓的隋代将宇文成都的凤翅鎏金镋,虽然形制相同,可人家的武器有足足三百二十斤。 自己这柄凤翅镋只有二十二斤左右。 以前他不记得有这个东西,后来在撤退的路上见到,问起陈觅,这才被告知了此镋来历。 想当年少保戚继光组建戚家军对抗倭寇之时,张鼎曾祖自小习武欲保家卫国,便从关中长途跋涉前往浙江参军。 后来戚少保创造鸳鸯阵,其中就有镋兵,也就是张鼎曾祖所练习的技法,他退出行伍后将此技带回关中,传给儿子也就是张鼎的祖父。 张鼎本来以为自己用不上此兵器,毕竟他听人说过十八般兵器中,就数镋最难练,很容易伤到自己。 谁知道张鼎本身对凤翅镋很是熟练,因为他从小就跟随祖父学习,直到祖父仙去。自己去南京念书,就没怎么练过了,可底子仍在。其技巧无非是拍、砸、拿、滑、压、横、挑、扎,很适合自己,也很适合与敌将作战。 于是他便换上兵器,带领手下骑兵再次冲向了正在重整旗鼓的巴彦图。 第十三章 溃败 “放!” “轰-轰-轰。” 阵阵铳声划破天际。 巴彦图没想到这群汉人骑兵逃跑之后竟还有勇气返回。 他这时正在尽力安抚受惊的马儿,见张鼎这般嚣张于是非常生气:“就以为你们有啊?铳手!” “嘭-嘭-嘭。” 建奴骑兵中的三眼铳手同样发铳还击,顿时两方前锋骑手皆被弹丸击落下马。 随后三眼铳手放完之后,立马将其提起充当战锤,互相砸向对手。 建奴虽是精锐,可大顺军将士在悍将张鼎的带领下士气高昂,也不惧怕,他们拿起兵器与建奴兵战互相拼杀。 张鼎一眼就找到了身披狼皮大氅的巴彦图,于是立刻追了过去,与其交起手来。 这时他有了凤翅镋,不再手短,抄起家伙就向着巴彦图脑袋方向拍了过去。 巴彦图经验丰富,他大叫一声立马用钢叉挡在了自己的面门前。 “哐” 二十二斤重的镋面狠狠地砸在了巴彦图钢叉之上。 使他感到了一股大力,双手虎口微微发麻。 “这小子手还挺重。” 巴彦图见情况不对赶紧提升马速,借此机会恢复一口气。 随即猛地转过头,来了一计回马叉,他用尽全力叉向张鼎脖颈。 此钢叉虽不如凤翅镋却也有二米多长,十多斤重,更是借着风势戳了过来。 张鼎注意集中,见巴彦图攻其不备,立马以镋对叉扎了过去,并转动镋杆与钢叉卡在一起。 此前对抗,巴彦图借武器优势与张鼎打的平分秋色。 可如今两把兵器扯到一起,两人力量角逐,张鼎提了一口气,猛地一拉,竟差点将巴彦图的钢叉扯离其手。 吓得巴彦图立马抽出钢叉不敢再与张鼎进行力量上的对抗。 但张鼎此时等的就是他这一退,趁他收力之时,趁势将凤翅镋向前砸往巴彦图的脖颈处。 可惜巴彦图经验丰富,他察觉到了张鼎的意图,瞬时提起左肩,以带有重甲的肩膀挡下这一击。 他却没想到凤翅镋镋面虽有刃有尖,可仍旧做得极其厚重,使得凤翅镋不仅能斩杀敌人,更是能用作钝器砸死敌人。 故而巴彦图的左肩刚被凤翅镋砸中,他就立马感受到了一股痛楚,为求活命,他用钢叉杆子砸了一下马儿的屁股,马儿吃痛迅速地提快了速度,将张鼎甩在后面。 以防万一巴彦图再次转过身来,右手抄起钢叉对着张鼎扔了过去。 张鼎面对利器直奔面门而来,紧急之下猛地扯过缰绳,向左侧身,险之又险躲过了钢叉。 可他身后的亲兵就没那么好运了,直接被扎中胸膛,跌落下马。 借着这一会儿耽搁,巴彦图趁机逃出生天。 他的包衣也同样与张鼎的亲兵不再纠缠,跟着主子逃向了东边。 其余骑兵也是如此,见主将败逃,他们有纪律的撤出战场。 “赢了!” “哦!” 大顺骑兵见敌军逃走,也不敢再追,他们都停了下来,大声欢呼。 张鼎也将凤翅镋扛在肩头呼了一口气,他此次为了尽量不让建奴发挥重骑兵的优势,两次选择冒险突入对方阵内,与其慢速近身搏斗,使这场战斗成为大混战,双方都聚不起来冲锋军势,全靠个人水平发挥。 现在看来这个方法还是不错的,此战他以三千对建奴两千,两方死伤相差不是很大,只不过建奴骑兵甲胄完善,所以伤的多一些。而大顺军将士盔甲不如对方,故而死亡人数占比多一些。 此战也证明了一支部队只要训练完善有士气,再强的敌人还是可以碰一碰的,毕竟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不至于到了连打都不敢打的地步。 况且真论起个人水平,顺军骑兵大都是西北边军出身,他们很多人与鞑靼人打了一辈子仗,骑术武艺样样精通与建奴相差不大,他们往往只缺少良备的甲胄与高昂的士气。 想到这里,张鼎眼馋的看了看战场之上散落的建奴尸体,那些可都是上好的盔甲,只需要带回去清理修缮一番便可投入战场,武装各几百重骑兵。 “走!” 可现在大敌还在后面,他不敢打扫战场,只是让手下把马匹收集起来,将受伤的自己人带着,随即赶忙溜走。 “李将军,末将不负重托将建奴先锋击退!”张鼎将骑兵指挥权交还给李岩。 “张将军勇猛,在下都看在眼里,真是佩服!”李岩拱手道。 “不敢,全都依军师之-” “报!” 还未等张鼎商业互吹开始,凄厉的叫声就传到他俩身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将军,鞑子一万骑兵已杀到了中军部分,那里已经大乱了。” 传令兵的声音将周围紧靠李岩的将领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李岩沉默片刻叹息道:“好一招釜底抽薪。” 他本就是为了对追兵迎头痛击,这才将中后军的精锐都聚集在此地对建奴当头一击。 谁知道阿济格早就安排了五千八旗,五千吴军,将马匹上的甲胄卸下,全速绕过两边树林,从两侧夹击攻向中军。 当然了阿济格也不是神仙,他不知道李岩的计谋。 他只是遵循本能,用最简单的打法,从中间将顺军截断,令其大乱,再从后方突击,便可将大顺军直接杀穿。 刚才就在李岩与张鼎等人在此地激战之际,甲喇额真茂林与副总兵马天宝同时杀入毫无准备的中军,这里不仅有着顺军的辎重粮草,还有很多此前拖拉在这里的家眷与文官,他们磨磨蹭蹭,将中军拖延在了获鹿的辛庄附近。 于是本欲抵抗的中军制将军马世耀在慌乱之下胡窜的家眷与文官冲击之下,根本组织不起有力防御阵型。 四万大军乱成一团,被骑兵冲击的四分五裂。 马世耀见此情形只能将自己身边的士兵召集起来,用粮草车围城一圈坚持死守。 “兄弟们坚持住!待我等支撑一会儿,刘将军与李将军前后军夹击,定会大胜,大家别乱!” 同时他派人齐声大喊,旗令兵挥旗挥的手都快麻木了,可是众兵将都已完全陷入到恐慌情绪中,根本没人听话,最终他们也只收拢到了四千多人。 马世耀本欲领着这点人马与敌死战,可茂林却没想着死磕,而是谨遵阿济格的命令,使劲斩杀这些溃兵。 由于没有骑兵,马世耀只能在原地看着中军将士被大肆屠杀。 直到张鼎率领骑兵前来救援,茂林等人这才收起屠刀将注意力转至后军骑兵。 “尽量拖延,等李将军过来支援。” 张鼎见敌方甚多,于是率领骑兵与敌方纠缠了起来。 他拿着凤翅镋,左右扫动,将建奴骑兵砸落下马。 张鼎身边的亲卫见自家将军如此勇猛,也都奋勇杀敌,紧紧的护在他的身边。 “放铳!” “噼里啪啦-” 这时李岩也带着一万后军全速赶来,他害怕误伤友军,于是便令火铳手射击游离在战场外的建奴骑兵,虽然此举未能杀伤几人,却震慑住了建奴。 茂林与马天宝见又是一万人从后军过来,心中有些慌乱,他们心想按照时间巴彦图早已经杀到后军,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同时因接连两拨援军到来,中军溃兵也镇定下来,他们在自家掌旅,都尉,将军的安排下组成了一个个小的团体进行抵抗,将敌军骑兵限制在人堆里。 见局势对他们不利,茂林与马天宝会和之后,稍加商议,觉得大队人马在后面,不值得冒险,遂干净利落的率军撤退。 “王将军,请代为禀告李将军,在下要去寻找本部。” 此时此刻张鼎心急如焚,因为他的蓝田营就在中军前侧。 于是他立马交出后军骑兵,带着自己麾下亲兵赶向前方,寻找蓝田营。 幸亏蓝田营在一片树林前结阵死守,伤亡很轻。 “你们没事就好!” 看着眼前只是有些灰头土脸的将士们,张鼎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别说他自私只关心自己的部下,要知道蓝田营作为嫡系,真被消灭了,他张鼎在顺军中可就什么都不是了,真到那时没人会可怜他的。 “将军,我等靠前,碰巧看见了这片树林,于是在这里列阵死守。有一小队关宁军见状攻了我们好几次,可他们见我蓝田营始终不乱,所以就放弃了进攻,战而攻击其他营哨了。” 吴师麟向张鼎告知此前发生之事。 张鼎身后跟着他厮杀的王虓与罗正武也纷纷下马与陈觅等亲近之人说话。 “咱们因追兵在此耽搁良久,我看建奴追兵顷刻将至,还是先速速逃进山中。” 张鼎打断了正指着手臂伤口吹牛的王虓与捂着屁股的陈觅,他看着不远处的莲花山,其下面就是通向山西的井陉。 于是他命蓝田营稍微整顿片刻,随后急行军逃向土门关。 果然,张鼎的猜测没有错,茂林与马天宝向后撤离没几里路就看到了大军。 阿济格与吴三桂听闻两人禀报他们将顺军中部四万多人搅得大乱,于是非常高兴。 阿济格本以为巴彦图的失败已令击溃顺军成为不可能的事,却没成想顺军如此脆弱。 “勇士们,是时候了,前面有数不尽的财宝,数不尽的女人!本王答应你们,抢夺到手的东西全归你们本人所有!” 阿济格大声说道,他身边的传令兵也骑马互相奔走,将他的话传给了全军。 顿时一阵阵野兽般的吼叫响彻在平原之上。 “冲!” 阿济格一声号令,亲自带领骑兵冲向大顺军,吴三桂则令马天宝带吴军骑兵追随阿济格,而自己则统帅刚刚跟上来的步卒。 没有多久,区区几里路,骑兵片刻就到。 马世耀听见蹄声向后望去,知道大势已去,便带着亲兵直奔井陉而去,留下了副手曾安世在此阻击。 其余将领也纷纷逃走,留下步卒。 他们都知道此战已无获胜机会,只能各安天命。 别人都跑了,可张鼎跑不了,他不能丢下蓝田营,哪怕吴师麟劝谏都没用处。 “别说了,我张鼎不会丢下自己的兄弟,要死就一起死吧。” “可是--” “好了好了,别说废话了,有这时间多跑几步。” 吴师麟见张鼎油盐不进,遂不再劝阻,而是尽全力赶路。 逐渐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直至蓝田营身后。 张鼎看着三里外的陉口禁不住大骂:“他娘的,就差一点!” “来人,列阵!”张鼎大声喊道。 原来是一队骑兵已将后方数万人杀穿,直奔最前方的蓝田营而来。 幸亏蓝田营训练有素,立马组成军阵。 因时间太过紧急,只能依照站位足成方阵。 此阵最前侧是盾枪兵,后方为长矛兵,两侧乃钩镰枪,中间则是张鼎的二百重甲步卒,他们左手持圆铁盾,右手持钝器,比如铜锤,镔铁棒,大斧,狼牙棒等,少数持有斩马刀。 最后就是张鼎率领的骑兵。 此时蓝田营一共两千五百多人,新增加的人手是吴师麟在逃亡的路上收拢的溃兵。 而追击者乃是一名牛录额真,他麾下有三百骑兵。 没有废话,建奴以锥子阵型直突张鼎本阵。 见敌方袭来,盾枪兵将大盾放在地上,左手紧紧的抓住握把,腿呈弓形,抵在盾牌上,整个人半蹲着与身边同袍牢牢挨在一起,右手将长枪倾斜着插到土里。 后面的长矛兵则不似盾枪手,而是侧身双手紧握长矛,将四米多长的大矛从前方缝隙中探出。 “嘭” 第一轮接触,建奴前方骑兵就死伤一大片。 他们本因卸掉了马匹甲胄而速度大增,可如今遇到敢于抵抗的部队,就露出了破绽。 虽然他的三百骑手很快就穿过了前阵,可瞄准马匹的枪与矛将骑兵坐骑扎成刺猬,使他们全都跌落下马,被后方骑兵一阵践踏,重伤而亡。 建奴牛录好不容易杀穿了前阵,本以为接下来就是一马平川,谁知中间正有二百个身穿重甲兵正等着他们。 冲入阵中的敌兵很快就被卸了势头,他们被阻挡住不能前进一步。 这时身处两侧的钩镰枪兵抓住机会趁机将马上骑兵勾下。 摔下马的建奴因甲胄太重不能立即起身,立马被手刀兵从缝隙中插入利刃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第十四章 安全 第十四章安全 一场激战,将来犯敌军消灭数十人,其余二百多人则突围逃脱。 张鼎阻止了还欲追杀的王虓。 趁着他们没将援军唤来之时,率军逃进了土门关内,这才松了一口气。 众人一路狂奔,又经历了两场战斗都疲惫不堪再难动弹。 “能不能别挡道?后面还要过人呢。” 这时一身穿环锁甲的将领从关城上走下来大声提醒道。 张鼎见状赶忙起身道歉,将蓝田营带离关内,走入井陉道。 “我知道兄弟们很累,但此地并非安全,我们最起码也得走到平定州才可。” 张鼎一番鼓舞,众兵将只能鼓起精神,跟着他顺绵蔓水从山间的峡谷前行。 他们一路上过固关,苇泽关,皆不得入。 两关守备拒绝了张鼎休息的请求,原来是刘芳亮认为这两处关隘非常狭小,不足以容纳多人,所以下达了死命令,就是害怕败军将路堵住。 张鼎也明白他的意思不好再强求,遂只能在山阳面的山脚下安营扎寨。 傍晚,张鼎从苇泽关讨来了一些粮食,大家也终于可以吃顿热乎地饱饭,于是众兵将便整理了一片空地,在上边搭起篝火。 张鼎等人也是,他们几个将领坐在一起闲聊着,等待锅熟。 “从此地出发往平安州有将近二百里,也多亏了苇泽关守将拨给我们不少粮草,不然就这山间小道,根本找不到村庄能给我们补给。” 吴师麟坐在篝火旁吃着饼就着咸菜感叹道。 “唉,我们算是逃进来早的,人家还能匀给我们一些余粮,后面的人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在这山里面,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陈觅也显得忧心忡忡。 张鼎见众人士气低落便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 谁知有人先他一步,解了围。 “哼,这算什么,想当年我在凤翔府当兵时,跟着军队运粮。去往汉中府,保宁府的秦岭栈道我都走过好几个来回,那里才真可称得上险峻,更别提碰上打雷下雨天,真可谓九死一生……” 孙谋是一员老兵,今年四十三岁,从他十五岁当兵到现在已经将近三十年。 他此前在贺人龙秦军麾下,后来贺人龙被杀他便归为孙传庭指挥,最终孙传庭汝州之战大败,孙谋趁势加入大顺军。 当年在军中,张鼎见他虽然喜欢开玩笑,却一点没有**的毛病,反而刚正严明,品德良好。 是个能与张鼎尿到一个壶里的人。 于是张鼎对他很是欣赏,就将孙谋要了过来,封为掌旅,为自己训练麾下民壮。 孙谋加入蓝田营之后也很是尽心尽责,将一群民壮训练的有声音有色,蓝田营能够如此骁勇善战,这其中起码有他一半的功劳。 而且他从军多年,军旅方面经验丰富,什么阵型排列,令旗鼓哨,行军常识他全都懂一些,所以张鼎,吴师麟几人没事就向他请教。 这也是张鼎等人非常尊敬他的原因。 “面糊糊好了。” 孙谋刚讲完一段往事,王虓就发现篝火之上的瓦罐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先别急。” 张鼎见状立马站了起来,将身旁清理好的野菜碎放入其中,再撒上一把盐与一点胡椒粉。 随后搅拌均匀,招呼大家拿碗盛饭。 “香!” 王虓早就饥饿难耐,于是立刻盛了一碗面糊糊,因为太烫,只能沿着碗边吸溜。他小口抿了一下立马感觉到小麦的香气与野菜的香气结合到了一起,再加上胡椒粉的辛辣与盐巴的鲜活,让一锅普普通通的麦面糊糊变得非常美味。 “大哥的手艺我还是头一次见,但还真不错!” 王虓将干饼掰块泡入碗中,呼哧呼哧的解决食物,还不忘记夸赞张鼎几句。 张鼎微微一笑:“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你只是太饿了,现在吃啥都是香的。” “那也不一定,表哥你是军师的亲传弟子,他老人家教出来的徒弟又怎会差呢?” 陈觅边吃边说话。 “你小子,这话说得好像军师就会厨艺一样!” 王虓在一旁打趣。 就这样他们几人蹲坐在篝火旁,边吃边聊,甚是惬意。 其他将士见自家将军吃得那么香,都有样学样,搜寻一些野草放入其中,甚至有几个愣头青竟将不认识的蘑菇也加了进去。 虽然当时吃着很是鲜美,可过了一会,他们一个队七人全都中了蘑菇毒,在空地上手舞足蹈。 张鼎很是见状无奈,他只能用笨办法,那便是将烧熟的水放温,随后使劲给他们灌,直到他们吐出食物。 也幸亏这几个蘑菇都是神经性微毒,没对几人造成太大的伤害。 一番忙活,折腾了大半天,张鼎累的直打哈欠,于是便令看热闹的将士们回营,他自己也回到营帐休憩。 第二天一大早,张鼎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探望那几个士卒,发现他们躺了一晚上,如今又是生龙活虎,遂放下心来,命众人拔营起寨继续赶路。 一路上太行山脉中的美景数不胜数,令张鼎目不暇接,他没事还与兄弟几个进山打猎,为蓝田营改善改善口味。 要不是身上沉甸甸的甲胄提醒着他,他差点以为自己是来这里旅游的。 就这样走了几天,张鼎终于抵达了平安州,他从州牧乔先那里要了足够的军需粮草,还得到了李自成的消息。 原来李自成也是刚过去没多久。 他经过这里的时候,当地士绅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大顺溃败。 于是平定州、榆次县和太谷县的官僚劣绅趁机背叛大顺,欲将李自成堵在这一带,使其回不了太原。 他们首先关起城门,填塞水井,坚壁清野,随后在城内招揽大量的壮丁准备死守城池。 此举令李自成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因此他勃然大怒,当即下令攻城平叛,从平安州一路打到榆次县,这才得以进驻太原。 乔先能这么听话,慷慨赠送粮草,正是因为此前叛乱分子的血还未干。 张鼎得知消息之后也不客气,他靠着这些粮草直接抵达寿阳,奔向榆次。 就这样蓝田营走了三天,终于在翻过一座山头之后,见着了广阔的汾河平原,众将士见此情景都欢呼雀跃了起来。 下山之后,路更好走,张鼎很快便抵达了太原。 他们在山西节度使韩文铨的安排下,于太原城南边树林旁搭建军营修整。 张鼎带军刚搭建好营寨,门口就来了一群人。 原来正是柳锦城带着几个亲卫赶了过来。 他先快步走来将张鼎上下打量一遍,见他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鼎满头的问号,他以为柳锦城等人早就逃回西京了。 “我料定建奴就算大胜,可仓促入关后方不稳,他们最多在河北驰骋,定不会于近期攻入山西。况且我也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才决定留在太原等你几天,没想到还真等到了。” 见柳锦城如此担心自己,张鼎也很是感动。 他将柳锦城拉入自己的大帐,互相嘘寒问暖了一番,随后便问起了正事。 “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消息。陛下自撤到太原之后便整日待在前明晋王府中,没什么具体措施下达。但是我猜测,陛下是不会在太原待多久的,他定会在这几日之内南撤。” 柳锦城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几次寻找宋献策与顾君恩打听消息。 可他们两个同样见不到李自成的人。 此时此刻除了牛金星与刘宗敏可以面见他以外,其余人根本没办法面见皇帝。 “先生,张叔他们都没事吧?” 张鼎问完柳锦城,这才发现李南乔李南戈她们没在这里。 “我将他们安排在了城内客栈,你放心吧。”柳锦城回道。 得知大伙儿都安然无恙,张鼎的心也放在了肚子里。 他将柳锦城妥善安置在自己军帐的旁边。 随即赶忙回去休息,这一路颠沛流离,他太过疲累,于是躺在床上,很快就陷入到了沉睡。 张鼎也在太原城外难得的过了几个安生日子,他没事就进城转一圈,去探望探望李家两姐妹与自家的伙计们。 而在此期间,越来越多的溃兵抵达太原,李岩也带着一支万余残兵撤了回来,他就地驻扎在张鼎军营旁。剩下的溃兵也都被节度使韩文铨安置的井井有条。 很快太原城外就汇聚了四万多人的溃兵。 得知消息之后的李自成终于出现了,他召集大家在晋王府大殿商议。 诸将接令之后纷纷汇聚到了晋王府,他们自真定之后,时隔多日再次见到了李自成,于是都非常激动。 并且由于李自成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颓废,反而精神奕奕,令众将士气一振。 “众卿安然无恙,朕心慰之。” 李自成等顾君恩禀报人已到齐之后,便开口道安慰大伙。 “臣等为陛下阻挡敌军,理所应当!应该是臣感谢陛下,给臣等一个报陛下大恩的机会!” 大殿下一将领立马跳出来说道,其余将领纷纷跪地谢恩,张鼎也随大流叩谢了一番。 随即这事就翻过篇了,李自成急着返回西京,便也不耽搁,开始安排各地驻军。 “河北丢了倒无大事,可山西不能丢,山西一丢,陕西危矣,这两地互为犄角,若是守不住山西,局势必溃烂矣!” 李自成对着殿下诸将透露出自己的看法。 “陛下所言极是,山西山河险固,且居高临下于北直隶,建奴定要抢夺此地,依微臣看只需安排一大将镇守山西,定能使建奴望而生却。” 宋献策首先献出一策。 可李自成却只是点点头,没回应宋献策。 “诸位,我早已与陛下商讨,陛下安排如下……” 牛金星明白李自成的心意,山西是非常重要,所以李自成才放心不下别人镇守山西,依照他的看法,除去田见秀刘宗敏与李过,其余人等都没资格镇守晋地。 可此时田见秀留守大本营关中,李过镇守陕北,刘宗敏更是要留在身边帮他指挥大军。 他一时之间竟无人可选,这才决定不设镇守山西的大将。 而是将山西防区分为三块。 首先是大同府,由制将军张天琳与副将柯天相率领一万多精锐驻守大同,除此之外还有大同总兵官姜镶领本部一万人马协防。 其次是太原,以韩文铨为山西节度使,文水伯陈永福领两万精兵驻守太原。 而晋东南方向潞安府则由平南伯刘忠率一万精兵驻守长治。 另外由于袁宗第率军支援,早已抵达太原。 太原在山西最为重要,故而他令右营大将袁宗第领兵万人屯于临汾挂甲庄。 卫辉府也派去了刘汝魁等部驻守。 牛金星不愧是大顺丞相还是很有能力,他的这番安排使山西防线异常坚固。 “陛下此等安排甚是合理,只是若不任命一位大将统筹全局,若建奴来攻,效仿萨尔浒之战,破一路则全局尽溃也!” 李岩大声质问,他此前收到消息称,因大顺溃败,中州不稳,便想以自己的威望前往河南稳定局势,却不被李自成信任,无情的拒绝,令他有些怒气。 “陛下,李将军说的确有道理,山西必要有人镇守。” 顾君恩走出队列支持李岩。 “陛下!我刚才听制将军袁宗第已到太原,不如让他镇守山西,若是真按照您的安排,山西恐怕不保也。” 李岩知道自己对皇帝大喊大叫没有礼数,于是他将声音放小,只不过声音虽小言语却仍然刺耳。 李自成一听到李岩的话,就怒火中烧再也忍不住了,他大声质问:“宗第资历太浅,怎压得住山西诸将?你说的这些朕早已想到,我的安排都很合理!怎么,你还在教朕作事?” 宋献策见事情发展至此,便在一旁叹气摇头,他知道李岩惹怒了皇帝,使此事再无妥协之处。 毕竟打了败仗的李自成就如同一只顺毛驴,你顺着他的话,反而可能有机会使袁宗第镇山西。 可现在这种情况,逆反心已起的李自成怕是不会再考虑此事了。 “哼!” 李自成冷笑一声,将大袖一甩,直接走向后宅。 “果毅将军张鼎,你部接下来去怀庆府,驻守河内,在当地便宜行事,伺机扩充军备!” 牛金星见李自成怒而出走,赶忙将最后的安排交待完毕,随后追着李自成而去。 当然了这最后的安排,其实是他的私货,他一直忌惮张鼎,害怕他翻身之后向自己寻仇,于是便特意进献谗言将张鼎调往外地驻扎,使他没办法待在李自成身边,如此一来他也就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李自成这时早已不把张鼎放在眼里,立马便同意了牛金星的提议,这才有了蓝田营驻河内的安排。 而张鼎听到军令,也很是惊愕,本以为会回到西京,没想到竟被发配到地方。 摇了摇脑袋,张鼎尽量先不去想这事,毕竟相比于李岩对李自成的得罪,他还真不算什么。 这时随着李自成的离去,众人也渐渐散去。 只有李岩站在大殿中央。 张鼎此前与李岩一块战斗,有些交情,所以便过去安慰。 就在此时,内宅中,李自成正大发雷霆。 “陛下。” 牛金星走进房间差点被椅子砸到。 他小跑着走到李自成身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李自成看见牛金星的眼神,将周遭宫女亲卫赶走,与牛金星密探。 “陛下,那李岩处处与您作对,之前危难之际,陛下已经数次绕过他,可他仍不识好歹,连一个臣子的本分都做不到,陛下您不处置他又如何服众呢?” 牛金星第一句话就将自身意图暴露了出来。 他讨厌李岩很久了,虽然李岩算是他的恩人,曾将他举荐给当年的闯王。 可是大顺四大军师,宋献策与李岩总是一条心与他作对,顾君恩保持中立,却也偏向他俩。 况且李岩还在军中颇有威望,尤其是在河南的将领之中。 这些加在一起令牛金星非常忌惮李岩,所以就想千方百计的杀死他。 “可是,李岩再怎么说也有功与我大顺,若杀之还是有些不妥吧。” 李自成听了牛金星的话,想起刚才的冲突,先是有些意动,可又仔细冷静的想了想,自己为何要与自己的臣子这般怄气,甚至还要为此杀了他?的确是有些过分。 牛金星见李自成不愿动手,便有些急了,他知道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机会。 于是改变了套路:“陛下,还记得昨日,有传言称河南全境向前明余孽投降。那李岩主动请缨,愿亲率两万精兵,赶到中州,被陛下拒绝。 臣以为他就是因此怨恨陛下,这才在军议上与您难堪。 况且他本就是河南士绅出身,在中州很有人望,就算他对陛下忠心耿耿,可若是到了河南在当地地主士绅黄袍加身之下,我怕他也身不由己占据河南而独霸一方矣! 陛下也是为了他好,这才拒绝他的提议,没想到他却对您的好意不屑一顾,生了敌视之心,怕不是今后会愈发的生祸事啊,陛下!” 牛金星一番挑拨,将李自成说的满头大汗,他当时只是单纯的想留李岩在身边,因为这个人虽然说话很直,可很有脑子值得一用。 却没想到他去河南根本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顿时李自成脸色铁青,将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牛金星气定神闲的坐在旁边,一副平静的面容,看不出表情。 过了一会儿,牛金星从房间走出,露出了奸计得逞的表情。 第十五章 杀士 李岩军帐中,他早已回来休息。 可他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未能睡去。 对大顺军对天下的忧虑使他没有丝毫倦意。 没办法,他只能唤来自家娘子兄弟借酒消愁。 “李兄,一个人喝闷酒,也不叫兄弟一起?” 就在这时张鼎左手提着酒坛,右手抓着油纸包的肉菜,面带微笑走了进来。 “额,原来有这么多人,失敬,失敬了。” 待他走进来后,立马发现不是想象中的一个人喝闷酒,而是四个人喝闷酒。 “无妨,张兄与我颇为合缘,此前获鹿之战勇猛无敌,与建奴打的有来有回,为兄也颇为敬佩!请进!” 李岩站起身来,将张鼎迎了进来。 红娘子见状坐到了李岩身边,将位置让与张鼎。 “我带了些酒菜。” 张鼎将酒坛与吃食放到方桌,坐在了尚有余温的板凳上。 “这位家弟李年,这位是堂弟李牟。” 听着李岩的介绍,张鼎发现他们两人都与李岩长相相似,只是没有李岩的英武之气。 “这位是我的娘子云妙音。” 李岩介绍到了红娘子,张鼎受礼不敢盯着人家仔细看,只能小心的扫了一眼。 他发现此女大概二十岁出头,皮肤呈小麦色,长的精致美丽,又英气逼人。因为她乃是鹅蛋脸,新月眉,丹凤眼,含珠唇。她的鼻子也非常好看,是驼峰鼻,宽度适中,鼻头圆润,温柔似水。 再看穿着,她身穿淡红色练功服,下半身未穿裙子,而是一条淡蓝色裤子,脚上蹬着素白色布靴。 这一身劲装也将她的身材完美的展现了出来。 “难道这位便是女中豪杰红娘子?” 张鼎猛地一拍脑门,想起了这个人物。 “张将军说笑了,妾身怎称得上女中豪杰呢?”云妙音谦虚道。 李岩也哈哈笑了几声:“定邦不要拘谨,既然你认我这个兄弟,就别说这些场面话。” 说罢他招呼张鼎坐下,随后拍碎酒封与张鼎喝了起来。 “我听说定邦你也曾考过功名?” 李岩好奇的问道,之前在军中当他得知张鼎这员悍将竟曾是书生时也是大吃一惊,因为两者的形象相差过大。不似他,虽说是武将却也只是指挥作战,而不像张鼎那般冲锋陷阵。 “不瞒兄长,弟当年确实通过院试,只是受贪官陷害,全家被害,这才逃回老家。” 张鼎酒量不太行,喝了几口黄汤便晕晕乎乎,与李岩畅谈了起来。 “这些狗官是最坏的!” 云妙音非常能喝,张鼎喝了一碗,她起码灌了三四碗。 于是便脸蛋微红,在听到张鼎的遭遇后,忍不住骂了几句。 张鼎见红娘子大大方方也很健谈,遂与夫妻两人逐渐活络了起来。 “唉,不知定邦觉得我大顺军还有希望吗?” 李岩与张鼎颇为投缘,而他本就忧虑此事,现在又喝了点酒,于是便将烦恼说与张鼎。 “兄长,此事还是不要乱说罢,我之前就是因为多嘴,恶了陛下。” 张鼎听闻此话立马苦笑着劝他。 “我以为,陛下若是能与士绅豪强妥协,那还有一丝希望,若是继续这样追饷缴赃得罪天下士绅,将来待建奴振臂一呼,我大顺必定全盘皆输。” 李岩不理会劝告,自顾自的说着。 “有人说,陛下招此大败就是因为入京之后堕落,这些都是谬论!陛下最大的失策其实就是得罪了士绅却没有斩尽杀绝!没机会处理他们,又没有全面拉拢!如此一来陛下既没能培育出自己的势力,又得罪了统治天下的基础。” 李岩又灌了一口酒,红娘子在他旁边担忧的看着他。 李年,李牟见状对视了一眼,默契地走出账外,亲自在账外把守。 张鼎见李岩与自己相交颇浅却如此信任自己,于是也不藏着掖着,将他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的确如此,陛下追饷却没胆量将土豪劣绅尽皆铲除,他们也因此怨恨陛下,等建奴一到只要许以利益,他们就立马背叛了大顺。” “陛下早就应当将他们的土地都收回来分于天下百姓,大顺将士,如此方能取得人心。” 李岩激动地说道。 “但这只是第一步,还远远不够。小弟认为大顺勋贵被分下土地之后,依然会快速的堕落,成为新的士绅。因为天下士绅这般无耻堕落就是因为太过安逸,改朝换代又不能影响他们的利益,只不过换一个主人罢了。 所以未来大顺的勋贵就算再忠心耿耿,锐气难挡,可自分得千万亩地之后依然会成为祸害一方的害虫。 所谓士绅地主,他们的眼光从不向外看,就想守着自家一亩三分地,子子孙孙传下去永远不用担心生计。每逢灾年还可以靠着家中积累的余财兼并更多的土地。如此一来小士绅变成大地主,他们的旁系成为小士绅,这样循环往复,天下的土地将再次集中在一小部分人手中,而百姓的土地也将越来越少。” 张鼎懂得也不多,只不过将自己此前认同的一些观点说出。 此话令李岩大为震惊,他本觉得,将这批坏地主士绅消灭掉,再将天下土地重新分配就可解决一切问题。他这个想法已经算得上大胆,却没想到张鼎更加大胆。 “唉,我们的士怎变得越来越堕落。” 李岩不敢接张鼎的话,而是转移话题,痛恨的说起了士绅。 “兄长,这是历史必然,只要没人从中打破,士只会越来越封闭越来越堕落,最终成为朝廷的毒瘤。就好像以前,大多士都有着各种各样的追求,他们如旭日般朝气蓬勃。可如今这群人大多数只追求三样:钱,土地,官。 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华夏九州到了现在,天下已无地可开发。 像三皇五帝唐虞夏商稳固中原,周朝向四方开拓,汉朝移民甘肃西域,唐宋发展南边,到了前明时期,整个天下可用之地差不多都有人了,这也是士逐渐顽固守旧的一大原因,他们已经没什么机会再向四方扩展,在他们的观念中,天地虽无限,可天下却已经有了局限。 我认为,要改变天下积弊最重要的就是改变士。先得用武力打服他们,再引入各式各样的思想将其分化,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便是使百家再现。 朝廷不得打压各派而得兼容并蓄,比如喜欢做工匠的,喜欢研究动物植物的,喜欢研究医学,喜欢做生意的,甚至喜欢打仗喜欢研究兵法等等等等,他们都可以作为士,都不应被列为奇技淫巧,只有他们受到了尊重,才会有更多的人去学习这些真正能兴邦定国的本事,而不是天天抱着儒家经典琢磨着怎么当官!” 张鼎喝的有些上头,口若悬河说了一大段,将李岩惊的愣在那里,手中酒碗跌在了桌上他都没反应。 “定邦不可胡言,你也是儒家子弟,怎能说此胡话?此事为兄只当你是酒后胡言,我不会传出去的。”李岩听到此话也不再晕乎,吓得惊醒了起来,随后他严肃的对张鼎警告了两句。 张鼎也知道自己喝多了失言,吓得一头冷汗,可心中还是有些失落。 他本以为李岩此人在这个时代已是非常开明之人,但碰到了根本问题,还是不敢回应。 李岩不在说话而是闷头喝酒,云妙音却盯着张鼎很是好奇。 虽然很多她都听不懂,可就是大为认同,她从小跟随艺人们流浪街头,走马卖艺,见过了太多所谓儒家子弟做的恶事,反而是很多三教九流之辈帮他许多。李岩也因此与她解释说:儒家子弟有坏人也有好人,三教九流也是一样,不能将一个群体同一而论。 可红娘子朴素的思想认为:儒家子弟能与三教九流一样?儒家子弟哪怕是秀才都可见官不拜,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实际统治者。全天下九成九的好处都是他们与皇亲勋贵所得,剩下的三教九流平民百姓只分得了那一点点好处。 既然如此不管你儒生有多少好人多少坏人,天下糜烂积弊至此,作为既得利益者,责任不全在他们身上吗?难不成还怪到平民百姓头上? 这时张鼎见李岩,云妙音都陷入到沉默中,他们的话都说到了头,便向李岩请辞。 随后晕乎乎的走出了营帐。 李岩本想起身相送,可他喝得头重脚轻,只能让自家兄弟前去相送。 “妾身去送张大兄弟吧,他们两个在门口守了许久,应该也累了。” 云妙音将李岩扶到床铺之上,通知李年李牟回去休息。 随后走出营帐,见张鼎晃晃悠悠便小跑到他身边扶住他的小臂。 红娘子从小在街头表演杂役混到大,她耳闻目睹了当时的种种黑暗现象,受尽了官府、地痞的侮辱、蹂躏和迫害,这形成了她倔强反抗的性格。 在这艰难困苦的环境里,她敢于斗争,处处帮助受苦的人们,成为明末一位行侠仗义的侠女。 所以她对于一些所谓的三从四德,男女大防,非常不屑一顾,于是就这么落落大方的抓着张鼎不让他倒地。 “定邦,我夫君他性格如此,想我当年攻打杞县时,我家夫君为了百姓相助于我,可成功之后却偷偷离开了我的身边,就是因为他心中不愿与朝廷作对,谁知后来前明朝廷清算之时将他抓捕,最后还是被我救了出来这才投靠闯王,所以请你不要见怪。 当然,妾身认为你说得很对!霍乱天下者除了朱家王公贵族,还有就是这些所谓的儒士!想我当年组织了一批杂技艺人与贫苦农民,在河南信阳鸡公山起义。诛杀贪官污吏,地主豪绅,焚毁官府,打开粮仓,赈济饥民,这些事现在想起来都让我浑身舒坦!” 云妙音带着张鼎走到了营寨侧门外,这里光线暗淡四周无人,她也一改此前大气豪爽的形象,反而是跟个小女孩一样叽叽喳喳的诉说。 张鼎表面倾听她的话语,可却身体绷直不敢僭越,因为云妙音身上不似胭脂味的淡淡香气与汗水味混合传了过来,很是好闻,这味道令他的鼻子微微发痒,心中起了些许涟漪。 而且红娘子身材高挑,足有一米七五左右,她身穿贴身练武服,将身材都显露了出来,令张鼎很是欣赏。 甩了甩头,张鼎对云妙音道:“夫人,就送到这里吧。” 云妙音美目流转看了看张鼎嬉笑一声道:“别夫人了,我今天跟你聊得很是投机,不如就叫我云大姐罢,我看你也不比我小,我就叫你张兄弟如何?” 张鼎心中默念冰心诀,尽量不敢看她的面貌。 “云大姐,那我就告辞了。” 张鼎说罢,赶忙抽出手臂,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家营寨。 云妙音则双手叉腰目送张鼎离去这才往返回去。 “奶奶的!” 张鼎一回到营寨就脱光衣服,在水桶处用凉水使劲冲刷自己,并做了几十个俯卧撑这才使他躁动的心情些许平复。 随后感到劳累的他卧到床铺之上睡觉,虽依旧燥热难耐,可还是很快便睡着了。 而就在此时张鼎做梦之际。 隔壁的李岩营寨却非常嘈杂。 几队士卒强硬的冲进了营房,将李岩麾下将士全都控制住。 过了一会儿,牛金星迈着四方步轻轻走进李岩大帐。 “李将军,怎么还不睡觉?” 他看着坐在床榻边的李岩,满脸都是嘲讽之色。 “不知左辅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李岩冷冷的问道。 “嘿嘿,你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也不叫我,要知道咱们当年还是好友呢,况且我有现在这个地位也是多亏了你将我推荐给陛下。” 牛金星边说话边自顾自的坐在木桌旁,他将桌上剩余的羊腿拿起端详一番,又丢回到桌上。然后又闻了闻酒坛的酒,一副嫌弃的模样。 “菜是好菜,只是这酒有些难以下口。” “呵,在下家无余财,只能买些次等酒解解馋。不像左辅你,贪了那么多钱,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琼浆玉饮。” 李岩知道牛金星来者不善遂出言嘲讽。 “别这样嘛,说话这么难听。说实话,若你能多学些官场道理,以你的聪明才智,怕不是没我牛金星什么事了。” 牛金星也不恼怒,而是感慨着说出了心里话,他一直以来忌惮的就是李岩的才能。 “哼,前明朝廷就是毁在了所谓的官场道理,儒家子弟应当为国为民,而不是钻研官场,阿谀奉承!” 李岩想到了张鼎此前的话,有些明白到了其中真理。 “别这么生气嘛,我只是个传令人,在履行陛下的命令,要不然,陛下不同意,我也不能把你怎么着。” 牛金星以为此话一出,李岩定会大喊自己对皇上忠心耿耿,被奸臣陷害,到时他可以好好欣赏一下李岩的表情。 可是他却没想到李岩一句话都不说,就是面容平静的坐在那里。 “左辅,贼人李年,李牟皆已处死。” 这时账外的士卒提了两颗人头进来,正是李岩的亲弟与堂弟。 李岩见着两顶狰狞可怖的头颅,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目眦欲裂的看着牛金星。 “红娘子呢?”牛金星冷笑一声问了声小兵。 “这---左辅恕罪,那红娘子没找着。” “什么?没找着?” 牛金星非常气愤,他还想用红娘子威胁李岩,使他露出丑态,却没想到被跑掉了。 “别费那个劲了。” 李岩出人意料的平静了下来,他盯着牛金星释怀的笑了笑。 牛金星沉默片刻说了声:“真没意思。”随即走出大帐。 待他走后,几个金甲护卫端着一杯酒递给李岩。 李岩也不犹豫,将酒杯拿起一饮而尽。 “真是好酒啊!” 金甲护卫见李岩喝下毒酒,可还是未走,而是等待片刻,直到李岩弯腰吐血,这才纷纷出了营寨。 第十六章 前往河内 “永福,朕虽未设统筹山西之人,可你镇守太原,位置责任最为重要。朕了解你的能力,这才将此重担交付与你,希望你能为朕守好太原!” 李自成拍着陈永福的肩膀鼓励道。 “末将曾有罪于陛下,而您以德报怨,反而对末将施以大恩。自末将弃暗投明投靠陛下之后,多次获陛下赏赐,更是受封文水伯!末将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只能在此立下誓约:与太原城共存亡!” 陈永福流着泪水跪在李自成面前斩钉截铁的立誓。 想他原本是开封城守城副将,李自成三打开封皆在陈永福的死守下未得逞,他的眼睛也是陈永福射瞎的,而陈永福也因此战功被升为总兵。 开封被水淹后陈永福突围而出,并在崇祯十六年与孙传庭夹攻李自成。 后来孙传庭败退时他在郏县作为后卫,因部众溃退而大败。 李自成见状急派白广恩招降陈永福,陈永福本来担心李自成会报一箭之仇而犹豫。 可李自成与之折箭为誓,表示不再追究,并在之后重用陈永福,此等胸怀令他大为敬佩。 他自此之后便誓死效忠大顺皇帝。 故而当听完陈永福的话之后,李自成也颇为感动的将他扶起,抓着他的手叮嘱道:“爱卿不可死,定要为朕活着。你要记住待敌兵来攻时,坚壁清野死守太原,不要轻易丢掉自己的性命,朕会来救你的!” “末将遵命!” 陈永福再次跪下对李自成行了三个大礼,随后带着亲卫将李自成送到城门口望着他渐渐远去。 本来李自成还想留在太原一段时间,但今日一大早就传来消息,山西定襄县的饷银竟被前明余孽组织的游兵劫去,不止是这一处,而是多处地方在得到大顺败逃的消息后,都有不稳的状况。 各地士绅联合前明官僚一块搞事,这还是山西,陕西,这两处大顺的根本之地,其他新归附之地的状况想想都知道有多糟糕。 就比如北直隶最北边的宣府重镇,因其非常重要,李自成便令心腹李允桂任宣化防御使,他手下有黄应选率三千精锐驻守宣府,掌旅李琦驻守保安,怀来有李定,永宁有孙宏图,他们各有千余人,共有一万多精锐,结果被前明宣府巡抚李鉴与降官士绅合谋一锅端。 遵化更是离谱,前明朝遵化巡抚,现遵化节度使宋权,他勾结宣府总兵唐钰发动叛乱将遵化防御使潘跃龙,威武将军黄锭,马应湖,毕三才,刘衷等上下文武官员尽数斩杀,随后投降了入关的满清。 至此北直隶大部分的抵抗力量算是没了。 还有河南山东湖广等地,这里本就有大顺军,大西军,各支起义军残部,明军的残余势力,因此更别提掌控全局。 想到这里李自成就不得不赶紧回到西京主持大局。 所以他一大早便收拾行装出发,并顺便带走了刚刚抵达太原的大批金银珠宝。 在李自成主力出发以后,张鼎也率领蓝田营默默地跟在队伍后面。 但他不是回西京,而是准备去河内任怀庆防御使。 此前他本想回到西京后快点脱离顺军,带着老家家眷西逃或者南撤,谁知道这纸新的任命却打破了他的计划。 加之柳锦城劝他去了怀庆可以积攒实力,张鼎这才好受些。 况且军令如山,他也只能带着蓝田营与主力在榆次县分道扬镳。 李自成南下临汾去往关中,而张鼎则率部向东南经过沁州,潞安府,泽州,抵达怀庆。 幸亏这次后面没有追兵,大家可以走的不那么急。 在离开太原之前张鼎还找人给张天琳送了一封信,叫他小心姜镶其心有异。至于他信不信,张鼎就没办法决定了。 ------ “大哥,怎不与陛下同路南下潼关,再向东到河内?走这一路处处是山地丘陵,真是累死我了。” 在行军途中,王虓突然骑马赶到张鼎身旁大发牢骚。 “你有马骑,还觉得累?” “不一样,如此颠簸的山路震得我难受。” “好了好了,前边过了神农山就出去了,你别嘟囔了,小心影响士气。” 张鼎打发掉了王虓,继续在马匹上思索,去河内之后怎么发展。 虽然很多人都觉得离开中枢就注定翻不了身,可张鼎反而认为去了地方,有一块地盘,自己才能真正的干些事。 因为此时大顺各地的规矩还没建立起来。 可以这么说,大顺任命的各处守将,实际上就是一个个军阀。 他们才是真正的土皇帝,只要大顺中央不管他们,有军队就可以横行地方。 张鼎不是那种君君臣臣顽固思想之人,他麾下将士也基本上只认他一人。 如此一来,到了河内,他就可以大展宏图,不像在李自成身旁那样憋屈。 但想是这么想,具体怎么办,他也没头绪,像什么练玻璃,造火枪,练水泥,搞青霉素等等,这些穿越必备东西他是一个都不会。 虽然他以前的确学过相关知识,可进了社会大学,基本上全都还回去了。 “唉,真可谓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走一步看一步吧。” 想到这里张鼎真想抽自己几个耳光,别人穿越啥都会,自己可真是废物,到现在也不过是吃这具身体的老本,他真的不想都穿越了还如同前世那样一事无成。 柳锦城骑着马儿突然发现身旁张鼎满脸都是憋屈,他以为张鼎还接受不了去河内。遂上前安慰道:“定邦不可丧气,别人以为将你驱离陛下身边是阻断了你的升官路,可我认为此举定会令你如大鹏展翅一飞冲天。” 柳锦城咽了咽唾沫,声音更小了些,以防备有人听到他说的话。 “况且怀庆府辖区内人口众多,水网密布,如澳水,济水,沁水,丹水,小丹水等都汇聚于此,可谓水土丰腴之地。待我等到达河内之后你可借着防御使这层身份,整顿吏治、收服人心、建造兵甲、招兵买马。 以河内为中心,再控制整个怀庆府。此地虽不能说可成王霸之业,却也能以此为跳板,不管是南下河洛,还是北上太原,都不失为一条好路!” 张鼎见柳锦城苦口婆心劝谏自己,甚至不惜说出大逆不道之言,心中很是感动。 “先生如此教导,学生定牢牢谨记!” 张鼎心中不再迷茫,重拾信心,毕竟有着一票良师好友,自己又怎会一事无成呢? 见张鼎不再颓废,柳锦城捋了捋胡须,点头微笑。 他此前游历天下,看遍世间疾苦,深知国家积弊已深,他知道得改变,于是就鼓动张鼎造反加入李自成麾下。 谁知李自成一败再败,颓势已显,而且外部还有建奴蠢蠢欲动。 柳锦城知道,接下来只能依靠自己人的力量,别的势力都靠不住。 他想帮助自己的爱徒改变天下,虽不知道能走多远,可总比等死强。 想到这里,柳锦城哈哈一笑,纵马跟上了张鼎。 两日后,河内城外。 怀庆府尹刘得青,理刑彭引等怀庆府大小官吏都在城北等待新任的防御使张鼎。 他们的官职虽与前明时一模一样没有变化,权力却大大降低不如武夫。 以前的府尹,像张鼎这种丘八,他是理都不用理。 而现在只能在烈日暴晒下,于城门口等着,因为张鼎手中可是有兵马的。 还都是可战之兵,不似他们地方守备,打个山贼都打不过。 “来了!” 终于等待良久的刘得青见着一队人马从远至近,来到了他们身边。 “这位定是张将军了!本官乃是怀庆府知府刘得青。” 早得知消息的刘得青待张鼎靠近,便带着幕僚拱手迎接。 张鼎也不是那种飞扬跋扈之人,他见刘得青行礼,也赶忙与麾下将领下马拱手道:“刘知府,失敬失敬,我等一身风尘,未及时整顿,在诸位同僚面前失礼了。” 刘得青见张鼎是个好相与的人,不似那种骄兵悍将,于是也放下心来。 “不可,不可,将军一路奔波,怎会失礼?要说失礼还是我等,让将军你在城门口耽搁许久。” “来人,快带将军麾下将士去城门外营寨,我亲自带张将军去休息。” 刘得青在前方带路,张鼎很快就到达了一座府邸。 “此地乃前明千户所住之地,请将军稍作休息,待一会儿我派人来接将军赴宴。” 刘得青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张鼎回礼拜别,随后走进这宅邸。 “陈觅,先将探子散入城中,给我打探消息,我要知道城内大小官员士绅都是些什么人物。” 陈觅的稽查队一直在默默组建,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将军,要不要我带人将城门接管?”吴师麟忧虑怀庆府离北直隶太近,害怕城内官员变节。 “嗯,可以,还得再派人接管城内武备库与匠作坊。”张鼎依稀记得大顺军与建奴军,没和平多久又会再起战端,他也是着急于此。 “不必,此举太过于打草惊蛇,若真有奸细,恐怕会潜伏起来,在关键时刻给我们一击,我看还是先令陈觅将城内士绅家族情况摸透再说。” 柳锦城劝张鼎刚入城还不宜反应过大,反而应该假装松懈下来,如此才会使有异心之人露出马脚。 “至于会不会真有贼子在你赴宴时出手,我都有准备,你不必担心。” 柳锦城自信说道。 张鼎闻言,便令他们几人先下去休息。 随后他也找了个院子进去歇息,他待刘得青安排的侍女将水打来之后便赶走了她,独自一人开始卸甲,却始终够不到背面,遂叫亲兵前来帮忙。 “来喽。” 一声清脆的回应,一道妙丽的身影从外面跑了进来。 张鼎一看正是红娘子云妙音。 原来此前李岩被毒杀之际,云妙音与麾下女兵在一隐秘水潭,反而躲过一劫。 待她们回去之后,见李岩军账外有重兵把守,只能潜伏下来。 谁知道没一会儿,李岩的尸体便被从帐中抬了出来。 云妙音见此情形强忍着悲痛,趁着夜色打昏了一个牛金星的亲卫,这才搞清楚了李岩被牛金星毒杀的消息。 并且牛金星这时也在派人四处寻找红娘子,于是她只能在城外树林中潜藏了一整夜,快到凌晨时才偷偷摸入了张鼎军营。 她凭借着自己矫健的身法躲过巡逻的护卫来到了张鼎的大帐。 可张鼎居所乃重中之重,六名亲卫四面八方将军帐围了起来严加保护。 云妙音身体再矫健也没办法,于是只能站到光亮处,小声道:“故人求见张鼎张将军,请代为通报。” 忽闻此声,亲卫皆拔出手刀对着云妙音。 “等等,此女子若是想对将军不利,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待我前去禀报将军。” 幸亏这时值班的是罗正武,他为人聪颖知道此中有内情,便立马向账内走去。 “正武,是何事?” 张鼎警惕的问了句话,他在亲卫拔刀声时便早已醒来。 “报将军,一名女子在账外求见将军,她没说自己的名字,只是穿了一身淡红色练功服。” 罗正武站在榻边小声禀告。 “的确是故人,你让她一个人进来,其余人等都把守好外边。” 张鼎思考片刻,觉得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云妙音也不会如此小心,躲过营内众人,只单单找自己一个。 “张将军请救我等一命。” 黄莺般清脆英武的声音响起,只见一苗条俏丽的身影走了进来,由于在林中潜伏了一夜,她眼睛通红,头发有些杂乱,红色的衣服到处都是污渍,素白色的布鞋也被泥土染成了黄色。 张鼎见状连忙下床将她扶起:“云大姐怎一晚不见就变得如此狼狈?” “不瞒张兄弟,我夫君被昏君奸臣陷害,已然身死,我苟且偷生就是为了能报仇雪恨,希望张兄弟能救我一命,带我离开这里,我要回到杞县,召集旧部!” 云妙音虽在求情却露出一股恨意,她本就性格刚烈,若不是为了能手刃牛金星,她早就随李岩一起去了。 “云大姐不必如此,且不论张鼎与你一见如故,像你这等女中豪杰,若是丢了性命岂不是非常可惜!” 张鼎诚恳的看着红娘子,虽然消息来得如此突然,可本就敬佩此等女娇娥的张鼎立马就决定帮她这个忙。 毕竟在一支军队中藏下几个人还不简单。 “云大姐,你放心,你先在我帐中住下不要露面,明日我前往河内,你与我同行,定可安然无恙。” 张鼎见云妙音劳累一夜精神恍惚,便将她扶到床边坐下,将其布鞋脱下,露出被污泥染黄的素白布袜。 他也不嫌气味与污渍,而是亲手将云妙音的布袜脱下,露出她细长红润的脚丫子。 随后张鼎扶她睡下,并为她盖好被子,自己则走到木案边坐着,拿起纪效新书翻看。 就这样过了几个时辰,第二天早上,张鼎依照云妙音的示意,找到了她四个女亲卫,将她们接到军营,并给他们五人换上亲兵甲胄。 于是就这样蒙混过关,云妙音也就跟着张鼎来到了河内。 “妙音,你怎么在这里,罗正武他们呢?” “我听见呼唤,让他们守好院门,我来帮你解甲。” 云妙音边说话便开始为张鼎卸甲。 “可是---可是。” “什么可是不可是,你个大男人怎这般扭捏?” 云妙音手速很快,两下就将山文甲的绑带解开。 “不是扭捏,只是这一路之上我都没有脱过甲,如今正值烈日,我这身上的味道估计你受不了。” 张鼎挠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害,没事儿,我打仗的时候也十几天不换衣服,那味道可比你要难闻多了。” 云妙音毫不忌讳将自己得尴尬事说了出来。 看着边讲话边忙碌的红娘子,张鼎不由得赞叹起来,在这个时代能出现这种奇女子,真是可悲又可叹。 第十七章 设宴 “呼-舒坦。” 张鼎坐在椅子上,感觉浑身上下非常轻松。 云妙音脸蛋微红,额头冒着汗。 要知道这身甲胄全套下来足足有三四十斤,若不是红娘子体力不错,估计早都累瘫了。 “好了,张兄弟。” 将最后一片甲裙放在一边,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随后郑重的朝着张鼎行了一礼:“张兄弟,大恩不言谢,待我报仇之后定会做牛做马报答你救命之恩。” 张鼎本想劝她几句,虽说大顺军在走下坡路,可在中原一带与李自成为敌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杀夫之仇不共戴天,我必报之。” 云妙音斩钉截铁的对张鼎道。 “既然如此,小弟只能请你万分小心了,若今后有需要帮忙的,尽可来河内找我。” 张鼎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她心意已定,不可改变。 于是便派遣亲兵将云妙音与麾下姐妹从城南带出,送往黄河渡口。 “将军,走了?” 罗正武见云妙音离开之后,张鼎便坐在凳子上发呆,就探头进来问了一句。 “那刘得青派人来邀请将军赴宴。” 罗正武又补了一句,他可不是来八卦的。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张鼎打起精神,准备与这群地头蛇交锋。 他先寻到浴室,命人打好水,跳进去好一顿清洗。 随后穿上罗正武为他找来的白色道袍,再将网巾戴上。 待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这才带着亲兵向外走。 他刚出大门,就见到了身穿儒衫的柳锦城与身穿黄色罩甲的吴师麟。 他们两人等张鼎出来后一齐行动。 于是一伙人就在小吏的带领下前往城内最大的酒楼望气楼。 “诸位贵人,请上四楼。” 那小吏将张鼎几人引到酒楼门口,门内立马就走出来了几个身穿立领员外装的人前来迎接。 “张将军久仰大名!我乃夏庄村夏家家主,在此恭候多时,这位是东安苏家,这位是肖顶韦家,这位是……” 张鼎几人刚走进大门,一帮土豪士绅便围在他们身边介绍自己。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只能敷衍了事,与柳锦城应承。 旁边的罗正武却不关心这些,他右手扶在刀柄上,与其他四个亲卫随时准备拔刀。 因为他记得张鼎行军时讲过的一个故事,是关于泰西之地有一名君王就是被围着问话的人偷袭致死。 所以他们几人眼睛都瞪得大大的,盯着那一双双行礼的手。 幸亏,没发生什么意外。 待士绅奉承完毕之后,张鼎几人被簇拥着上了四楼。 “哈哈哈哈,张老弟请上来。” 张鼎人还未至,楼梯上的声音便传了下来。 原来正是刘得青站在楼梯口,提前双手行礼,恭候张鼎。 “刘老哥这可不敢!” 张鼎顺杆爬,立马改口拉近了两人距离,随即大步跨上台阶,抓住刘得青的手将他扶起。 “张兄弟,不瞒你说,我们河内的乡贤耆老早就盼着你来了。”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张鼎与刘得青携手走进雅间。 罗正武几人不理会打发他们的士绅,依旧挺直腰背立在雅间门口守护。 柳锦城见那士绅面露愠色,温声解释道:“这位老丈,那几位侍从都是我家将军的族亲,让他们在这里不碍事的。” “哼,我们要谈论大事,闲杂人等怎能旁听。” 那士绅不理会柳锦城抛来的台阶,显得很是嚣张。 “苏老丈,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虽有大事,可那几位小哥都是张兄弟的亲族,大家都是自己人,听了也无妨。” 刘得青抓住机会说了几句好话,这才使那苏姓老头脾气消散。 看着这几人在自己面前演戏,张鼎与柳锦城相视一笑,立马明白了他们搞的把戏。 不就是一个人黑脸一个人白脸,展示他刘得青在河内的人望,顺便打击自己的威风。 本来还盼着河内官员配合一些,也好省些功夫,谁知道他还是想的太好了。 揭去了这一着,刘得青将张鼎迎到了主位,吴师麟与柳锦城坐在张鼎左边,罗正武也跟了进来坐在了张鼎右边。 “此乃我怀庆名吃铁棍山药。” “此乃闹汤驴肉。” “河内烧鸡。” “修武松花蛋。” “这是我怀庆的名酒怀帮黄酒。” “……” 张鼎见刘得青与士绅未曾说事,反而介绍一道又一道怀庆府名吃。 他也乐得清闲,遂等着罗正武用银针一一测毒,并先行试口之后,这才与柳锦城吴师麟开动,毕竟一路上不是干粮咸菜,就是稀粥野菜,嘴里早就淡出鸟了,所以他们四人也不在意吃相,大快朵颐桌上的美食。 苏姓老头见张鼎如此无礼,就要发作,可是却被刘得青拦了下来。 他依旧保持着面部笑容,开玩笑似的说:“将军这是何意?莫非不相信本官?况且我河内城只有区区千余人乡勇,我若对将军不利,岂不怕被虎狼之师撕碎矣?” “哈哈哈,刘知府不要误会,实在是因为在下有一员悍妻,她乃是我这亲卫的家姐,为人善妒。怕我在外面被人下药,稀里糊涂上了别的女人床,这才命他每每都要检查检验。” 张鼎满嘴跑火车,将刘得青的指责搅和掉。 “哈哈哈哈,贤弟真会开玩笑,放心这位小哥,你回家告诉你姐姐,我可不会使小把戏,要使就使真的。” 刘得青说完话,啪啪拍了两下手,随后从外面就走进了几个身穿薄纱的美人。 她们面容精致,身材妙曼,款款地走到张鼎四人身后。 “嘤~” 她们如泥鳅般纷纷挤入几人怀抱。 张鼎只感觉到一个温热芳香的躯体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娇小的身躯与他高大粗壮的块头形成鲜明对比。 吴师麟与罗正武见自家将军与军师没有拒绝,而是抱着她们,也红着脸接受了怀中女孩的殷勤。 “将军,喝酒。” 张鼎将酒杯推开,僵硬的缩了缩屁股,它虽然装作熟练但却不能改变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一个雏儿的事实,他只是不愿在众人面前丢了脸。 “这几个都是上好的瘦马,她们都未经人事,你们几位可都享福喽。” 刘得青身旁推官对张鼎几人挤眉弄眼。 “哼!我大顺朝廷刚颁布律法,不准买卖奴仆,尤其是像这种瘦马更是我大顺明令禁止。你等竟无示王法,该当何罪!” 张鼎这时还在做心理建设,他想既然已经这样了,还不如摸一摸过把瘾。 谁知道正接受瘦马喂酒的柳锦城突然将美人儿赶到一边,站起来大声怒斥,吓得一众士绅地主跌在了地上。 “当然了,我家将军来此做官也得靠诸位贤人相助,大家今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些腌臜事我们可以当做没看见。” 就在刘得青脸色从惊吓变为愤怒之际,柳锦城立刻变脸,又变回了微微笑着的表情。 刘得青见状憋着一口气发不出来,脸色越来越红。 “对啊,对啊,都是为了升官发财,今后都是一家人!” 苏姓老头见刘得青脸色不对,一改此前不忿之色,反而变得十分和蔼,他令自家子侄也就是那名推官,将一旁桌子上的木盒放到张鼎身前。 “这里是一百两金子,请将军笑纳,而且今后每个月都有这个数送上您的宅邸。” 张鼎刚才也被柳锦城吓了一跳。 他害怕自家师父激怒士绅,对方鱼死网破,所以一直在寻找趁手的武器。 “将军,苏老丈的好意,你就收下吧。” 柳锦城对张鼎使了个眼色。 张鼎心中了然,于是便命罗正武接住木盒。 苏姓老头目标达到,与房内地主士绅都神色一轻,只有刘得青因被折了面子而脸色不善。 “好了,今天酒足饭饱,本将多谢诸位的招待,改日有空,在下必到苏公家里拜会。” 张鼎也明白这些人中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不是他刘得青,而是这位苏家的家主,于是直接拱手与他告别。 “这瘦马-” 张鼎本欲离开,可看着这几个娇滴滴的美人,他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这些个女孩可能因为今日没能服侍他们而受到惩罚,最后在窑子中度过凄惨的一生,所以便想拯救这群瘦马。 可是他又害怕这其中有苏家或刘得青的眼线,所以非常纠结。 “呵呵,这几个瘦马都是为诸位将军准备的,请不必客气,全部带走。” 苏姓老头发现张鼎对瘦马很感兴趣,心中非常高兴。 他也的确没在这里边搞什么名堂,毕竟瘦马都是别人培养,他花大价钱买来的。 短时间内还无法控制,若是命他们打探消息,到时候几个瘦马直接卖了自己,那可就完了。 况且乔老头个人认为,打打杀杀真没必要,像现在这样和平共处就最好,柳锦城与张鼎既爱财又爱色,知道了弱点,他今后能将他们好好地把握一番。 “那就多谢老丈了。” 柳锦城见张鼎犹豫,就自作主张答应了下来。 待回到张府,将那四名女子都安置之后,张鼎这才迫不及待将柳锦城拉到房间内疑惑的问道: “先生,刚才为何激怒他们?还有为何收留这几个女子,为何……” 看着如好奇宝宝一样的张鼎,柳锦城微微一笑:“定邦,我观你近日以来智谋见长,今日却依旧急躁,这可得改呀。” “知道了师傅,只是-”还没等他话说完,柳锦城又回道:“全天下的官僚士绅我见得多了,他们不过就是三板斧:下马威,钱财,美色。 真说毒害朝廷命官,只要我等还未触碰到他们的根本利益,就不会有事。他们反而会害怕我等出事,毕竟你一个果毅将军,怀庆防御使死在这里,朝廷派来的人会使他们的损失更多,所以我才会让你收钱收女人,以此迷惑对方。 适才突然训斥他们也是计划的一环,毕竟一味示弱,一味强硬都会造成反效果。只有先把他们的下马威还回去,才能好好谈。 那几个女子你也别操心了,从宫中跟来的几个太监还有李家两姐妹可是收拾奸细的一把好手,他们在宫中时常被东厂教授如何发现奸细,将那几个瘦马安排过去调教,只要不让他们接触到后厨便无妨……” 柳锦城在房中教导张鼎了一个多时辰,说的口干舌燥,连茶水都喝了好几壶。 张鼎听得入迷,不断地点着头,细细品味。 他本以为从后世过来,肯定比古人聪明,谁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还是得靠自家老师教导。 “好了,今天就先说这么多,其他事明天我们再商议。” 柳锦城打了个哈欠,见天色已晚,不愿打扰张鼎休息,于是从里屋出来,去往隔壁院子休息。 “寻不到花的折翼枯叶蝶永远也看不见凋谢~” 勾心斗角了半天,张鼎终于能放松下来,他哼着小曲儿,拿起木盆准备洗漱。 谁知刚一出门就看见两个身影蹦蹦跳跳的朝他而来。 “老爷。” 张鼎借着微光抬头一看,竟是李南乔,李南戈两姐妹。 她们两人一个梳着倭堕髻显得大气温婉,一个梳着垂挂髻显得俏皮可爱,她们换下了宫廷侍女装,穿着青色对襟罗衫与素白色布鞋,很是得体好看。 “你们怎会在这里?” 张鼎很是疑惑,他以为姐妹俩被安排在了后厨帮忙。 “嘻嘻,柳先生说:出了军营,将军的身边得有人照料,就让我俩当你的随身丫鬟。” 李南戈觉得待在后厨没什么重活,却非常无聊,就拉着姐姐找到了柳锦城。 柳锦城将她们两个打量了半天,这才满意地点头允许她俩服侍张鼎。 “啊,这-” 张鼎表现得很不情愿,他仔细看了看发现姐妹俩还真背着小包袱。 “唔,我这里没地方住啊。” “这不就是嘛?” 他本与再推脱一下,李南乔却直接将油灯拿起,照向床铺。 原来张鼎白天没仔细观察,其实这房子分为三间,外屋在最外边,内屋在中间,里屋才是主家居住的地方。 内屋虽小却有一张床,足以睡下她们两人,因为此地就是为丫鬟准备的。 “额,好吧。” 张鼎实在找不出借口,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听闻此话两姐妹都非常高兴,她们先将包袱放在床上,随后一人去打水,一人拉着张鼎坐在板凳上为他脱鞋。 “妈的,这万恶的封建社会!老子活了这么多年才知道有人疼的滋味是真的好啊!” 张鼎看着两姐妹兴高采烈地为自己洗脚,宽衣解带,内心充斥着满满的幸福感。 第十八章 判案 “唔~舒服~” 张鼎伸了一个懒腰,缓缓从床上坐起。 一路奔波终于睡了一个舒服觉,虽然铺了一层棉褥的大床远远不如后世的弹簧床舒服,可相比于行军路上的木榻还是好的多了。 “老爷,请洗漱。” 李南乔这时也刚刚睡醒,她将头发微微盘起,就穿着贴身的白色长沃,由于没穿亵裤,其雪白的小腿与脚脖子都露在外边,脚上趿着一双蓝色靸鞋。 她听见声响急急忙忙小跑过来为张鼎穿鞋。 打着哈欠坐在床沿边上的张鼎一眼就看到了她未系紧领口处的些许光景。 可惜没有持续多久,她就站起来为张鼎穿衣服。 “不用这般麻烦,穿衣服我自己来吧。” 张鼎还是有些不习惯于被人这样伺候,就好像个婴儿一样,于是便让李南乔忙自己的事,自己则麻利的穿上亵裤与便服站在了床边。 随后他一眼望去,看见了李南乔点着脚尖正轻轻摇晃睡得跟猪一般的李南戈。 她白里透红的脚掌就在张鼎眼前一览无余。 李南乔摇了摇妹妹,发现身后没了声响,便立刻转头,看见了张鼎正屏息偷看自己的脚丫子,于是立马羞的脸色通红。 她声音颤抖的说:“老爷,奴的脚未缠,脏了您的眼睛。” 由于她们两姐妹从小习武,其父母也颇为开明并未强迫她们缠脚。进了宫以后因为需要劳作,更别说缠脚的事了,所以直到现在,都是天足,他见张鼎一直盯着自己的脚掌还以为是嫌弃自己没有缠足。 “咳咳,你怎能这么说呢?我本人最喜欢的就是天足,不管大还是小,天足是最为好看的。不似缠过之足,走路扭扭捏捏,而且缠脚布使足变得肮脏捂得闷臭,所以你们以后别再说什么缠不缠足,只要我还在,谁都不许缠足!” 张鼎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将他偷看人家姑娘脚丫子的事情糊弄了过去。 但是他的想法却都是发自肺腑的,缠脚不仅深深地摧残女性,况且客观来说也并不如天足好看,他是不理解这种东西,今后有了能力还得尽全力将其铲除才行。 “多谢老爷。”李南乔听完张鼎的话,心中非常感动与羞涩。 “还有,别叫我老爷,叫老了,也生疏了。你俩今后在我这里干活,咱们都是一家人,随便叫我就行。” 张鼎走到李南乔身前,诚恳地说道。 “那奴家今后叫你官人如何?” 李南乔看着近在咫尺的张鼎,心肝怦怦乱跳。 “嗯,就这么叫我了。” “官人在哪里?” 就在两人交流之际,睡在床上的李南戈终于被吵醒,她迷迷糊糊娇憨的问道,殊不知被子滑落露出了贴身的肚兜。 “你们姐妹先收拾,我去锻炼锻炼身体。” 张鼎眯眼快速扫了一下,随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走出房门。 “臭丫头,还不赶紧起来,都让官人看完了!” 李南乔挠着李南戈的痒痒。 “哈哈哈,姐姐,你不是说过咱们今后就是张将军的人了吗,被看就被看呗。” 李南戈边笑边说。 “还敢顶嘴,看我痒死你。” 听着身后两姐妹的调笑声,张鼎摇了摇脑袋驱除杂念,趴在院子石板上,开始做起了俯卧撑,直至浑身发热,然后他又蹲起来训练深蹲与蹲跳。 待全身筋骨活动开来,张鼎命小院门口的亲兵将他凤翅镋拿来。 “豁,这样看来还真有些分量。” 过了一会儿,两名亲兵将凤翅镋抬了进来。 张鼎双手拿住大镋,感受到了沉甸甸地力道,这不似在马匹上作战时坐骑抵消了不少重量,故而使起来有些费力。 “南乔,南戈,你俩别探头出来,我要耍一耍。” 他先朝着里屋喊了一句,在得到回应之后便抄起凤翅镋,在院内耍了起来。 多亏了此地乃是武官之家,院子修的极为宽阔,要不然三米的长兵还真施展不开。 “你家将军呢?” “禀报军师,将军正在习武。” 这时锦城与吴师麟一块儿来寻找他,见他正在练武,便安静的在门口等待他将一套镋法耍完。 “呼~呼~。” 张鼎喘着粗气,接过了李南乔递的水杯,与李南戈递的毛巾。 “先生你们稍稍等我一会儿。” 他这才发现柳锦城等人在门口候他,于是将手中的水一饮而尽,拿着毛巾在木桶中洗了把脸,随即与柳锦城出门。 “你们两个赶紧去吃饭,别管我,我与先生在外边吃。” 张鼎出门之前还不忘叮嘱两姐妹。 “一会儿,我们得先将城内千余乡勇的指挥权要过来,我等虽与苏家的人谈好了,可还是要尽量提防这些人。” 柳锦城在张鼎耳边小声的警告。 “伙计来七碗胡辣汤,十四个烧饼。” 张鼎边点头边带着众人在路边找了一家小摊坐了过去。 “大哥,还有军费的问题得快点解决,我们从朝廷那里可没领到多少钱。” 吴师麟作为蓝田营的副手,非常着急,因得罪丞相牛金星,蓝田营开拔时就领了几百两银子,现在距离发饷只剩下半个月,他们手中的钱财根本不够,甚至连维持吃饭都是问题。 “看来今天必须得从刘得青手中要些东西了。” 张鼎闻言也知道粮饷是军中大事,不能耽搁,于是与大伙匆匆解决了两口,遂急忙赶往府衙寻找刘得青商谈。 “站住!闲杂人等不得乱闯。” 就在张鼎从怀庆府府衙寻找刘得青之时,被门口一个衙役拦了下来。 “这位小哥,我们是来寻刘知府的。” 柳锦城上前温和一笑。 “不管你们是寻谁,府衙重地正在审案,不得乱闯!要想寻人可去侧门寻找。” 这名衙役比张鼎还要高大,而且声音洪亮,他目视前方不卑不亢,将张鼎几人阻拦下来。 “混账,你不看看眼前是谁-”罗正武脾气火爆,立马便要上前质问,却被笑呵呵的张鼎拦了下来。 “大个儿,你别找死啊,这几位一看就是贵人。 诸位贵人,请恕罪,这小子没见过世面,恶了诸位。” 另外一边的老衙役见大个子竟如此无礼,很是惶恐。 他一开始就发现张鼎一行人都佩带有刀,而且身上充斥着血腥气与杀气,他年轻时当过兵,知道这几人不好惹。 “不管是什么人,规矩就是规矩,里面正在审案,闲杂人等不得乱闯。” 那大个子油盐不进,气的身边衙役浑身发抖。 “哈哈哈,这小子还真愣,要是王虓那莽子今日随我们而来,怕不是要打起来。” 张鼎被人为难,可却没有生气反而与身边的吴师麟调笑了起来。 “混账东西!你竟拦我贵客,不想混了吗?” 就在此时,府衙内小跑出来一男子,他正是昨日宴会上见过的苏姓推官。 他拍了拍自己青色的七品官服,郑重邀请张鼎几人进去。 “可是衙里规定,正审案时……” “闭嘴,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吗? 张将军我适才正审理案件,以至您被小人作弄,今后在下定会管教好手下的!” 苏姓推官抱拳作揖。 “哈哈,苏兄不必如此,他也只是秉公办事而已。” 张鼎见那青年满眼倔强很是不服,反而对他产生了欣赏之心。 毕竟不管什么时代,遵守规矩的人都是稀缺的,他们可能被冠以固执,不会做人之词,但张鼎却很喜欢这种人。 “这位小哥,我乃军中之人,与知府是同僚,不算闲杂人等,是有朝廷要事才来找他的。” 说罢张鼎将随身携带的大顺果毅将军牌与刻上了制蓝田营的印信尽皆交予他查看。 没想到他还真的接了过去,仔细观察一番,这才红着脸还给了张鼎。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一会儿有你好看的。” 苏姓推官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他推开大个子青年,将张鼎几人迎了进去。 “知府不在,我待会派人去寻他,不如几位贵客先在后宅稍等片刻。” 苏推官恭敬地对张鼎与柳锦城解释道,随即将几人向府衙后宅领去。 “李秦氏,汝一个寡妇与文秀才在一块私会,被孟家员外撞破,如今却还在狡辩,是想将大刑都尝一遍吗?” 张鼎几人路过府衙大堂之时,突然听见了其中声响,张鼎好奇的看向里面。 发现的确如衙役所说,正在审理案件。 “冤枉啊,王刑名!民女正要被被孟文山这畜生侮辱,是文小哥听见民女的呼救声这才冲进来相救!” 李秦氏跪爬在地上不断磕头,鼻子眼泪粘的满脸都是。 “胡说!孟员外在附近十里八乡颇有贤明,怎容得你污蔑他呢?” 刑名幕僚将桌子狠狠一拍大声怒斥。 “对啊,王刑名,在下救人心切却被这穷秀才毒打了一顿,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这时坐在刑名幕僚旁边,肥头大耳的男子开口,他指着躺在地上身穿青色儒衫的一瘦弱书生面露不屑。 随后他又盯着李秦氏那凄美的面容与那硕大的两对碧玉,猥琐的舔了舔嘴唇。 李秦氏抬头看见那恶心的表情,想起了昨日孟文山对她曾说,要将她娶回家为妾,到时便可天天把玩她了。 想到这里,李秦氏害怕的浑身颤抖,她趴在地上不断地打着摆子。 两侧衙役却都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反而是对着李秦氏跪坐在地上时显露出的圆润优美弧线品头论足。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 这时,李秦氏身边的秀才嘴中突然念叨起了正气歌,并试图爬起来,可又挨了衙役两脚。 “呵呵,本将从未见过审理案件,不如今日就让在下见识一番?” 张鼎越走越慢,他听了个真切,内心深处气的都快要炸掉了。 “额,这-,不太好吧。”苏推官很是为难,因为有明一代府级不似县级,知府与县令不同,不需要亲自审判,而是设推官一职来掌控一府刑罚案件,现在张鼎想要参合一脚,不是有损他的名头吗? “苏推官,怎么才一天你就忘了苏老太爷说的话了?咱们两家是一家人,还要一起升官发财,况且我家将军虽只有区区几千人马,可还不是要靠你们苏家掌控地方? 我家将军只是好奇,他不会乱来,你让他进去看看,也好卖他一个人情,总会有用得到的地方嘛。” 柳锦城笑呵呵的将苏推官拉到一边,好似为他着想一般,一阵劝解。 “额,那好吧,就请张将军,柳先生旁听在下审案。” 听了柳锦城的话,苏推官一想也觉得有道理,毕竟苏老太爷都正在拉拢张鼎,他一个旁系子弟,能当上这么大官全靠家族的关系,若得罪了张鼎,怕不是前途直接玩完? 于是他带着几人朝大堂走去。 “暂停,苏推官回来了,现在由他审理!” 刑名幕僚眼力劲很好,他见苏推官回来立马站起来大声宣布。 苏推官点了点头走了上去,坐在主位,并命令衙役端来三张椅子供张鼎,吴师麟,柳锦城坐。 罗正武与其余四命亲兵则威风凛凛站在他们身后,其气势使旁边衙役立马矮了一头。 “本官也听到王刑名的推理,觉得颇有道理,李秦氏虽以寡妇之身与他人不轨,可念在她此举不是主动而是被迫,故而本官判你入孟宅做牛做马服侍孟员外三年以报答他的恩情。” 苏推官看着这个二十岁出头,凄美丰腴的尤物,有些羡慕孟文山,若不是收了他不少银子,恐怕他自己就直接将李秦氏笑纳了。 台下的李秦氏听到判决,身子骨一软,她本来见推官回来,还以为此事有转机,却没想到他们终究是一丘之貉。 想到接下来将要在孟府受尽折磨,她的裤子一热,橙黄的溺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引得众衙役一阵嘲笑。 “至于文玉楼,你凌辱寡妇,更是打伤见义勇为的孟文山,罪大恶极,速令刽子手将其押至午门斩首示众!” 苏推官摇头晃脑,向张鼎展示自己判案的本事。 “不知秀才念得可是正气歌?”张鼎突然开口问道。 “回贵人,小可读的正是正气歌。” 文玉楼喘了几口气,断断续续的答了出来,虽然声音很是虚弱,却说的十分清楚。 “那你念此句有何用意?”张鼎明知故问。 “小可是因为有冤而不得申,这才念正气歌,希望唤起恶官良知。” 秀才很是聪慧,立马就明白到了张鼎要为他出头。 “张将军,你别听他胡说,此事已定……” 还未等苏推官说完,张鼎就愤怒地站了起来,他左手抓住刀把,怒声问道:“大庭广众之下栽赃陷害忠良,真是不顾王法!” “你可不要乱说啊,我才是受害者。”孟文山见张鼎几人颇有威势,不敢造次,只能委屈的叫嚷了几声。 “请问这位孟员外,你有无功名在身啊?”柳锦城见张鼎出头,便立马相助。 “我,我没有功名。”孟文山不知那长相儒雅的儒生说此话何意。 “既然没有功名,苏推官,请你告知我为何一个没有功名的人能堂而皇之坐在刑名幕僚旁边。而这位有功名的儒学秀才,却被打得不成人样趴在地上?你告诉我朝廷威严在何处?孔圣人威严在何处?” 柳锦城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平日里不是就这群士绅最喜欢打着儒家的招牌干坏事吗?今日柳锦城也教他们尝尝滋味。 “额,本官-本官。” 苏推官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孟文山,还不赶紧跪到堂下,你有什么资格坐在那里!” 张鼎一声怒吼将孟文山吓得从座椅滚下,他可怜巴巴的看着苏推官,希望他为自己出头。 可是苏推官却转过头装作没有看见。 孟文山无奈只能笨重的移动着身体,跪在了李秦氏旁边。 李秦氏见此人离她很近,厌恶的朝着文玉楼处移动少许距离。 第十九章 判案(二) “苏推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柳锦城抓住他的话把子不放。 “这个---”苏推官一时语塞。 “你判李秦氏为奴为婢三年,文玉楼斩首示众的依据都是从哪本律法上看的?”柳锦城再次问他。 “当然是依照大顺律例充当判案依据。” 下首跪着的孟文山忍不住插嘴。 “混账,胡说八道,大顺律法连编都还没编出来,你从哪里看的大顺律例?” “推官,在下没读过书,胡说八道,请您恕罪。” 苏推官心中大骂猪一样的孟文山,幸亏他的反应迅速,先发制人将他训斥一遍。 而柳锦城也没抓住此话的不妥,只是微笑着看两人演戏:“难道是用前明律法?” 苏推官闻言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前明腌臜律法,本官怎会用?本官判刑是靠的经验与道理。” “那好,请你告诉我,是什么道理什么经验让你觉得,被凌辱的人所说之语做不了证词? 是什么让你觉得一个如此健壮的大汉被一瘦弱书生打成重伤,况且此事昨日才发生,可今天我看到的明明是不成人形的文玉楼与没有一丝伤痕的孟文山,你到底收了多少钱,才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柳锦城温和的表情说出了一连串诛心的话语,将苏推官说的满头大汗。 其实这伙人再谨慎一些,伪造几张证词,再花钱找个证人,那么就算是柳锦城也不好说什么。 但他们已经习惯了张扬做事,留下了很多漏洞,使他们连自圆其说都做不到。 “民女多谢诸位贵人救我。”李秦氏见苏推官被说的哑口无言,知道自己得救遂向张鼎几人磕头感谢。 “你放心,有本将在定不容他人侮辱你。” 张鼎哼了一声,站在那里犹如铁塔。 “张将军,本官一片好意邀你观赏,可你却捣乱公堂,这是何道理?” 苏推官恼羞成怒,终于忍不住怒斥张鼎。 若是此事被搅和了,不仅会使他颜面尽失不能服众,并且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差事就没有信誉可言,所以他定要处理掉李秦氏与文玉楼两人。 “张鼎,你可要想清楚,与我苏家交好,你还能吃香的喝辣的,大家伙儿相安无事。可是你为了两个下等贱民,得罪了我苏家,那能不能出怀庆府都是一个问题!” 苏推官终于撕破了脸。 “嘿!” 见自家知府怒斥张鼎,十多个衙役将水火棍挺起对着张鼎颇有气势的吼了一声。 “一群杂碎在我面前放肆,哼,我乃大顺果毅将军张鼎,老子杀敌无数,还会怕你们几个老鼠,谁不怕死就过来。” 张鼎抽出雁翎刀,吴师麟与罗正武也都抽出佩刀。 “他是新来的将军?” “听说他带了好几千人马!” 张鼎将大名一报,这群衙役竟不约而同缩了一下,立马萎了下来。 别人他们还可以嚣张一把,但手上有兵的张鼎还是不敢得罪的。大家伙不是傻子,毕竟乱世之中谁的军队多谁的拳头大,惹急了人家,真有可能杀进城来灭自己全家。 “孟文山,你妄图奸淫良家寡妇,还将见义勇为的文玉楼打伤,依本将看来,此举罪大恶极。 正武,将他斩首示众!” “遵命!”罗正武欣然领命,他早就不忿此人久矣。 于是立马提着刀朝孟文山走去。 “张将军,你真的想好这样做的代价吗?” 苏推官气的脸色发青,他咬牙切齿的问道。 张鼎不理会他,只是轻蔑的笑着。 “唰。” 罗正武的刀很快,可仍不足以砍断头颅,只是将他的喉管割断。 孟文山满眼惊恐,用手死死地捂着伤口,但血还是不断的向外流,直至他没了呼吸。 见此情形,大堂内众人都被这血腥的场面镇住。 张鼎也不理会他们,从容的带着李秦氏与文玉楼走出府衙。 “对了,他们两人现在是无罪释放,若是接下来出了什么事儿,必定是你干的,那就别怪我收拾你了。” 说罢,张鼎继续向外走。 “将军,请收留我!” 他们刚出大门,就看见那大个子跪在路中间。他刚才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心中热血沸腾,平日里由于人微言轻,见着的不公事他都没能力帮上忙,所以只能靠着守则来减轻自己心中的负罪感。 如今见着张鼎这般嫉恶如仇的人,他心生向往,这才在大庭广众朝着他跪下。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名叫熊克己!” 一问一答,张鼎早就对此人颇为欣赏,于是点头示意他跟在后面。 熊克己见状非常高兴,他将衙役衣服脱掉仍在地上,追随着张鼎几人而去。 “你家在哪里,不怕跟着我惹怒了苏家报复你家人吗?”张鼎问向一旁的熊克己。 “禀报将军,在下就是河内本地人,原是军户子弟,家里世袭百户职位,直到前几年家父与一众叔伯援助辽东,全都死在了那里,自此之后家道中落,祖父祖母,娘亲也都相继去世,现在家里只剩我一人,不怕他们报复。”熊克己小声回答。 张鼎沉默片刻也不便再揭人家的伤心事,只能沉默下来。 就这样一路上无言的将李秦氏与文玉楼送到一处治疗外伤的医馆。 “你在这里好好照顾文秀才,倘若有人找你们麻烦便来城东千户府找我。” 张鼎付过药费后匆匆与柳锦城等人前往城南营寨商讨大事。 “先生,我一时冲动坏了你的计谋。” 在军营逐渐对刚才事情冷静下来的张鼎有些歉意,他以为自己破坏了柳锦城的安排。 “哈哈哈,傻小子,坏什么计谋,为师现在很高兴,高兴你与我一样嫉恶如仇。 想我游历天下十余年,见惯了人见不平事,却苦于没本事制止。 如今既然有能力制止,我又怎么会退缩呢?为师也是恨尽天下不公之事,这才劝你造反。却没想到,灭了明廷也只是换汤不换药。 你放心吧,所谓计谋不是一成不变的,我本以为河内士绅再怎么着,还可以利用一番,可如今他们如此混账,若真用他们,才会脏了我们的手,坏了我的计谋。” 柳锦城摸着胡子,心情很是愉快,之前他认为自家徒弟只能做一明主打天下的工具,但随着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发现张鼎越来越喜欢思考,变得越来越有自己的主张。 “只是不知道那苏家与河内的士绅团体怎么解决?”吴师麟先出口问道。 “很简单,将他们消灭就行。”柳锦城温和的声音露出了一丝狠厉。 “不错,正如先生所说,既然他们已成为祸害地方的米虫,就只能将其杀之。”张鼎回应道,他对这群土豪劣绅有种天然的厌恶感。 “这群士绅地主以宗族做为纽带,互相联姻,其触手遍布怀庆府,怎样可以将他们打压消灭?” 陈觅在一旁非常担忧。 “慢慢来,不用急,首当其冲先控制住怀庆府治所。我们现在有两千五百多人,他们都是骨干嫡系,而且基本上都是外乡人,家眷在关中或河东之地。被士绅收买的机会要小得多,所以要将这股力量很好的使用起来,而不能仅仅将他们看做打仗的军队。 他们这群人还觉得现在是前明时期,觉得可以依靠靠山、官职、地方势力掣肘,将新任官员腐化或驱赶。他们不清楚现在已是乱世,兵马强盛者才有资格说话,况且陛下新败,各地掌控力度大大减少,正是我等发力的时候。” 柳锦城越聊越来劲,他们一行人在营中大帐商讨了好几个时辰,规划了接下来的行动。 同样怀庆府官员与地主士绅也在商讨怎样处理掉张鼎这群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 “对啊,昨天钱也收了,女人也收了,结果翻脸不认人,还反咬我们一口!” “唉,话也不能这么说,闯贼不过就是一群泥腿子莽夫,没见过世面。我看那张鼎色胆包天,定是看中了李秦氏一时脑热这才不给苏家面子。要我说,看他那体格,几个女子不够,应该多送些女子定能将它拉拢住!” “不可,不可,你这岂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张鼎,豺狼也,忘恩负义,残暴之徒,当众杀死孟员外,我看不如直接派人刺杀他。” “不可,不可!若是张鼎死了,朝廷怪罪下来怎么办?我们在朝中的靠山关系到现在都没有打通,到时根本没人保我们。” 这群士绅叽叽喳喳各自都有不同的想法,都非常嚣张,根本不惧怕张鼎等人。 这也是大顺留下的弊端,由于打天下打得太快,几个月就得到半壁江山。 很多地方根本不能建立有效的统治措施,派去的官员很快被架空或腐化,本地的地主士绅借机夺得地方权力,并且不像前明时,朝中各派系相互制衡,地方士绅豪族也因派系不同互有间隙不敢太过分。 如今他们只有一个共同敌人,那便是李自成,因为李自成对士绅地主豪强这一类人没有容忍度,从来都没妥协。 所以他们明面上恭敬依附大顺政权,暗地里则团结在一起对抗大顺朝廷。 “不要慌,一小儿罢了。我苏方什么没见过?大不了就处理掉他,将他手下那队人马夺到咱们手里,今后可以此为投名状,投靠大清。我有消息称那闯贼此次大败不仅丢掉了北直隶,大清还准备全面攻入中原各地,到时我等便可投降大清,享荣华富贵。” 苏老太爷一句话就镇住了全场,他们还只是在想怎么处理张鼎不会得罪到朝廷,没想到老太爷已经想好了将自己卖个好价钱。 这番话立马赢得在座士绅的敬佩。 “得青,怎么对付张贼由你来说。” 苏老太爷说了半天话,有些口干,于是让刘得青说出他的想法。 “诸位乡贤,本官早已料到张贼不识好歹,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给他供应军费与粮草。他不是有两千多张嘴等着喂吗?到时我会令手下官吏尽一切办法敷衍他,所有衙门都不会帮他办事,咱们大家也都团结起来,不卖给他粮草,不卖给他们菜肉,连盐也停掉,再暗地里出钱收买他麾下各级将领。 介时一只失去了利爪尖牙的豺狼又有何用处?还不是任我等拿捏。” 刘得青自信的将自己想好的法子说了出来。 “妙啊!妙!” “哈哈哈,张鼎那杂种,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哼,到时候我要将那李秦氏抢回来,以此慰藉孟兄在天之灵。”苏推官满脸的狰狞。 “来人,上酒菜,上舞女,哈哈哈。” 苏老太爷见众人兴致渐起,自己也很高兴,遂立马摆开宴席,招待大伙儿吃喝玩乐。 虽然他平日里对待下人很是抠门,但收拢乡贤人心的事他却不能吝啬。 因为现在是乱世,谁都靠不住,还得靠自己。 只有他们这群乡贤耆老团结在一起,才能压制住百姓,永享太平。 其实早在李自成山海关大败之后,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相比于压榨他们士绅地主的大顺,还是关外来的建奴可靠一些。 苏老头早就得到消息,称建奴睿亲王对士绅颇为优待,比前明还甚。 此传言令他颇为心动,于是他就派遣亲信前往北直隶接触他们,希望自己也能混个从龙之功。 “哼,闯贼,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想到自己曾为了活命献上的大批财产,他的心就揪着痛。 “拿酒来。”苏老头越想越气,从一丫鬟手中夺过酒壶,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咳咳咳。” 谁知道因为喝得太猛将他呛了一大口。 “混账东西。” 苏老头心中一股邪火无处发泄,于是抄起酒壶朝着丫鬟砸去。 这丫鬟长相颇为清秀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她被酒壶砸中胸口,疼的坐在地上哭泣。 “妈的,给我卖到最低级的窑子里,我要让她接待最下等的人。” 还不撒气的他命人将丫鬟卖到窑子里,这下他终于感到一阵快意,一想到这朵洁白无暇的花儿今后遭遇,他的下腹竟传来一阵邪火。 “你们先吃,老夫去去就来。” 急色的苏老头急忙拉住另一个小丫鬟,朝着后宅小跑了进去。 第二十章 夺权 就在苏家家主与众乡贤认为大事已定庆祝之时,张鼎这边也早已商定好计划,并予以实施。 他们待第二日一大早便整顿人马,将蓝田营开往东门外。 这时怀庆城东门守备部总未察觉到危险的到来,他一大早刚起来,还有些犯迷糊,遂打了一大杯黄酒在城门处小口抿着。 “等等!你身上带着什么!” 部总微醺之时忽然看见一农家妇人领着一及笄的少女与一小男孩正要进城。 那少女虽素面朝天衣着朴素,却长得天生丽质。 部总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坏笑一声,将酒杯放下,对着那妇人大喊一声。 妇人本来是带着孩子们去城内看望在做工的丈夫,他们三人脸上此刻都洋溢着快要见到亲人时的笑脸。 可是却突然被部总的大吼中断,露出了惊吓的面孔。 “我们母子三人身上只有从家里带的几张大饼,没有别的。” 妇人非常害怕,但还是坚定地站在了两个孩子身前。 “嘿嘿嘿,这事可不是你说了算,得让我们好好搜搜身才行。” 城东门部总挥了挥手,让后边人先走,他则将母子三人往一旁拉扯。 周围百姓见状纷纷露出不忍之情,可他们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只能摇着头叹着气走开。 “官爷,我家小眉还是个良家闺女,若是被你搜身岂不坏了贞洁!” 妇人见部总正猥琐的朝着自家闺女伸出双手,于是用力将身旁淫笑着的守卫撞到,将女儿拉到自己怀中保护。 “妈的,大庭广众之下,我又做不了什么,顶多就是过过手瘾,你还这么不识好歹?” 妇人的行动惹怒了部总,他攥起拳头就要向前,却突然停了下来。 “诶呦,难怪姑娘这么水灵,你也不差啊。” 农家妇人因为刚才的拉扯,衣服领子散开,被周围守卫看了个真切。 “哈哈哈哈。” 听见众人嘲笑,妇人又羞又怕,只能抱着两个孩子不断颤抖。 “坏蛋,别欺负我娘!” 这时妇人那十多岁的瘦弱儿子从自家娘亲怀中冲出,捡起石头砸向了部总,直接命中他的下身,使他弯腰捂裆痛苦异常。 “小杂毛,不想活了。” 部总忍着疼痛面色狰狞,他手下**抬起脚就将小孩踹倒在地。 就在他还要补上几脚之时,突然从后方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百十名骑兵在一手持凤翅银镋的威武大将率领下杀到了城门跟前。 “敌袭!” 东门部总也不管母子三人了,他惊恐着大步奔向城门。 张鼎却不给他机会,骑兵顷刻间就杀到眼前。 “啪!” 一声西瓜破碎的声响传出,东门部总已被张鼎用凤翅镋砸碎了脑袋。 “都给我趴在地上,本将乃大顺果毅将军,我看谁敢造次。” 张鼎横刀立马,配合着地上无头的尸体,将准备关闭城门的士卒全都吓得扔掉武器趴在了地上。 “陈觅,给我将东门守卫控制住。” 陈觅遵循命令,带人将三十多个守卫聚集在一起,关到了城关之上的房子里。 “多谢将军为救我女儿!” 此时张鼎在城门指挥时听见了女子感谢的声音。 他转头望去,发现不远处有两个女子正在朝他磕头,于是他便骑马过去。 妇人则继续磕头朝张鼎诉说之前发生的事并表示感激之情。 “不必如此,此人祸害百姓,诛之乃朝廷法度与天理也。”张鼎趁机翻身下马,将妇人扶了起来。 四周或躲或跪的路人见张鼎这般温和说话,又没有派兵劫掠他们,于是纷纷围在一边。 “诸位不必害怕,今后我大顺果毅将军张鼎驻守河内,介时诸位乡亲有冤情的都可来找我!” 张鼎深知名声的重要性,这个时代的士绅就是靠着这把利器下裹民意,上抗朝廷。 “将军,大队人马都到了。” 就在此时,蓝田营大队人马赶到,柳锦城也骑着马儿奔驰而来。 “诸位散了吧,该进城的进城,本将要去接管城中防务。” 张鼎抱拳向周围百姓有礼的说道。 百姓也纷纷抱拳回礼,好奇的看了几眼张鼎,随即走进城内。 见百姓散了,张鼎这才看向柳锦城。 “定邦,其余三个城门都已安排妥当。” 原来就在张鼎行动之际,其他三个城门也同时被拿下,除了城北伤了几个兄弟之外,没有任何损失。 “好,那就依照咱们计划好的,先生你与师麟率一队人马直接占领城内府衙,盐课提举司,提刑按察使司,苑马寺等重要衙门。” “是,谨遵军命!” 柳锦城与吴师麟抱拳接命。 “陈觅,你有城内各家士绅的情报,我已将四门封闭,瓮中捉鳖的差事就交给你了,我让孙谋协助你。” “得令!”陈觅从蓝田营中分走一部分士卒与孙谋奔向城西。 “其余人马,全跟我直奔城南军营。” 经过一番安排,张鼎此时手中只剩下七百多人。 但就算如此,他也认为那群乡勇守备不他的是对手。 况且四个城门闹得如此之大,城内士绅竟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陷入到了固有思维,觉得张鼎定会遵循朝廷法度,顶多与他们暗地里争斗。 谁却没想到张鼎不按常理出牌,早就决定要釜底抽薪。因为他记得也就两个月,大顺军就要与满清在河南北直隶一带展开激战,他可没时间和这些渣滓玩儿。 于是便直截了当,选择物理上消灭这些害虫。 “站住,你,你们有什么事?” 城南军营门口,两个守门小兵突然发现,街道边缘拐进来一小队骑兵,与一大队步兵。 他们两个吓得腿脚打颤,其中一个忍着惧意,大声喊了一句。 谁知张鼎根本就不理会他们,而是率马队直接加速,从他们中间经过。 “放下武器,趴在地上还可活命。” 隐隐约约这两人听见了一句喊声,吓得连忙趴在地上。 果然,后边步卒根本就没理他们俩,而是持着武器,跟随张鼎涌进营寨。 “豹子,通杀!” “美人,真软和。” “来,喝,喝!” 骑马闯进军营,闹出了这么大动静,营内竟无人响应,反而如同商贾勾栏之地,众兵将都在寻欢作乐,他们有的聚在一团赌博,有的聚众淫乱,有的喝醉飘飘然,最后除了一些刚睡醒的士卒揉着惺忪的双眼走入校场之外,竟没多少人响应。 “来人,给我将这群蛀虫都从营帐赶出来。” 张鼎见乡勇如此堕落,气不打一处来。他本来还想得很美好,一千四百多乡勇,就算再不如正规军队,可稍加训练,便可直接并入蓝田营增加他的实力,所以这才亲自奔向这里。 谁知道如今见到的都是一群**,枉费他这般上心。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我乃钱少安,我爹可是河内守备钱真,你们竟敢在此放肆?” 一个赤露上身,只穿了一件贴身裤子的黑壮男子从主帐被士卒押了出来,他满脸的胭脂口红,裤腰带也没系紧。 张鼎一眼就看见了躲藏在营帐布帘后面的几个女子。 “你可是河内守军都尉?” 罗正武朝前站了一步,大声问道。 “正是小爷我,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呜呜渣渣。” 钱少安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浓痰,以此表达自己的不屑。 可当他昏昏沉沉的头被冷风一吹清醒之后,立马看见了张鼎身后雄壮的人马。 于是他眼珠子一转,变了一副面孔:“莫非是张将军?幸会幸会!我早就听我爹说张将军乃大顺军中响当当的好汉,现在看来还真是所言非虚啊。” “呵呵呵,我衣冠不整,不如去我账内详谈?” 见张鼎等人都不理会他,他又出言试探。 “不必了,本将现在就解你的职位,你玩忽职守将军营搞成这般模样,此乃大罪!正武,将他拿下!” 张鼎见营中士卒被蓝田营将士聚集在了校场上,大局已定,遂命人抓捕钱少安。 “妈的,早知道你不是好鸟。” 钱少安怨恨的看着张鼎,突然发难,朝着马厩大步跑去。 他身无片甲,奔跑速度极快,一时间竟无人反应过来。 “唰-” 就在此时,默默站在亲兵队中的熊克己,卸下劲弓猛地就是一箭,将百米外的钱少安穿喉而过。 “不错,给他记上一功!” 张鼎见此情形欣赏的看了看他,点头称赞。 熊克己红着脸单很是害羞,他第一次被认同,故而心中越发的尊敬张鼎。 “王虓,找出军中士卒名册,我要点名。” 见主将被射死,乡勇也都不敢再闹事,他们纷纷跪在地上等着蓝田营将士点名。 “适才在军中胡来者,全都给我关押起来,待审判之后定罪。” 一千四百多人不可能全都在玩闹,他们之中大多数其实都是附近的民壮,被招收或抓捕而来。 平日里只得待在军营中,别说欺压百姓了,连饭都不怎么吃得饱,没事只能躺在床上睡大觉。 所以张鼎认为这部分人还是值得培养的,他只将在军中赌博招窑的将士抓了起来。 “除去被抓捕的将领,你们之中有举报欺压良善,为祸一方者,皆可在我这里领一两银子。” 为了清除隐藏在军中未被抓捕的祸害,张鼎只能痛下了血本。 要知道大顺军士卒一个月也不过二两银子的俸禄,更别提这种乡勇守备了,他们一个月也就几百钱,如今见张鼎将一百两银子堆在他们身前,皆心动不已。 “妈的,拼了。”乡勇中一个名叫陈小六的人,见众人迟迟不肯说话,于是便出口准备赌一把,毕竟那可是一两银子,拿回家足以让自家老母妻儿吃的好一些。 “将军,我旁边这个家伙曾跟随钱少安将一农家女孩掳进营内,轮番侵犯导致她血崩而死。” 陈小六指向旁边一名壮汉道。 那壮汉本来还在暗中庆幸逃过一劫,谁知道被这个他平日里看不起的瘦小汉子暴露。 “你个-!” 壮汉站起身来攥紧拳头就要揍陈小六。 “哼!” 一旁罗正武见那壮汉暴起伤人,遂冷哼一声,熟练地抄刀将其斩杀。 “来,领钱。” 也没废话,张鼎立刻将一两银子抛到了陈小六手中,他欣喜若狂的揣着银子。 其他乡勇发现真有钱可拿,于是都不在沉默将身边隐藏着的人都举报了出来。 当然张鼎也不会乱杀人,他会先将疑犯审问一番,确定其罪行后这才将将罪大恶极者立刻斩首,其余罪轻之人关入牢中。 没一会儿,百两银子就全部发完。 “被抓捕而来的,你们若想离开,本将不会阻拦。” 张鼎获得了众兵信任,便开始解决另一件事。那便是被抓来的壮丁,他们也是一批不稳定的因素,因为心不在这里,今后很容易搞事,于是张鼎大方的将他们放走。 此话一出,人群中被抓的壮丁先是不信,可随着时间推移,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他跑出人群,头也不回的跑向营门口,他此时怀的是必死的心,谁知根本没人理他,他一路奔逃,两下就没了踪迹。 其余被抓壮丁见此情形也都走出队列,朝着张鼎跪下磕了一个头,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营寨。 “如此一来剩下的都是想在军中混口饭吃的壮丁。” 但他们还是没到张鼎的要求。 “给我绕着营寨跑三十圈。” 他刚才估算了一下,营寨周长大约一里多,三十圈就是四十里路。 张鼎要见识一下他们的体能,毕竟他的蓝田营可以长途跋涉急性军,这群乡勇最起码也得跑四十里地吧。 谁知道他们大多跑了两圈就开始气喘吁吁,没了力气。 看着他们一个个肾虚的样子,张鼎忍不住摇了摇头,平日里吃不到油水太过虚弱就是这个样子。 没办法,他只能将跑两步就放弃的人驱离,其余坚持跑下去的人都留了下来。 这样一来经过层层筛选,一千四百人中只剩下八百多人堪堪合格。 “很好,通过了考验,你们就是兄弟,但是加入了蓝田营后你们就得守我军令,违反军令者斩。当然了,你们的俸禄也将于老兵一致,每个月领二两银子,还有四斗粮食!” 张鼎将赏罚都说了一遍,让众人选择,同意的便留在军营中,不同意便可离开。 但众乡勇听到了不但有银子拿还有粮食领,他们都叫嚷着加入蓝田营,没一人离开。 “王虓,将蓝田营军令念给他们。” “是!你们这些家伙听好了!其一不可滥杀无辜。其二不可奸淫掳掠。其三……” 张鼎见此间事了,便将整顿壮丁的事交给王虓。 他则带着亲兵,前往城中衙门寻找柳锦城。 第二十一章 夺权(二) “先生,可有意外?” 张鼎先到怀庆府府衙走了一趟。 他见柳锦城正在整理一些书卷,便赶紧前去帮忙。 “这怀庆府还真是挺富庶的,足足有七万户,三十五万口人,耕地面积在册的有一百五十万亩土地。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没算上隐匿人口与隐田。” 柳锦城边翻着书册,边感叹道。 河南数年年兵祸,人口损失众多,也只有怀庆府人口在增加。这是因为怀庆府地处河南一隅,大的战乱没波及到这里,人口损失不多,还吸收了很多难民,这才如此富庶。 “怀庆府下辖河内县、济源县、修武县、武陟县、孟县、温县共六县,其人口耕地面积……” “张太岳真乃大才也,没他的一条鞭法,今天都看不到这般详尽的数目。” 柳锦城将卷宗轻轻放到桌面感叹道,自明初检阅土地之后,张居正一条鞭法得以再次检地,这才有了这些卷宗。 张鼎见柳锦城非常忙碌,不愿再打扰他,于是便去寻找吴师麟。 “跪好,不准动!” 这时吴师麟正右手扶住刀柄,左手叉腰,站在一群身穿五颜六色官府的官员上首。 “呵呵,吴小哥,我与你家将军有旧,不知能否将他叫出来?” 刘得青舔脸求饶,可吴师麟根本不理他。 “这些都是什么官?” 张鼎风风火火从后宅走出,坐在大堂主位之上。 “报将军,此人乃提刑按察副使,这个是行太仆寺少卿……” 随着吴师麟的介绍,张鼎不禁感叹,前明虽灭,可仓促建国的大顺由于没有底蕴,地方上的官员竟还是原来那批,他们依旧在地方作威作福。 “斩了吧,”张鼎轻轻说道。 “谢将军---诶?” 刘得青还以为张鼎放过他们,没想到温和的语气却说出来这般无情的话语。 不仅是他,其身边的一众官员全都磕头求饶,不似张鼎刚过来时那般傲慢。 “呵呵呵,开个玩笑,别当真嘛。” 张鼎干笑了几声,看着这群官惊恐的模样内心有些好笑。 他本来还想看看其中有无可用人才,谁知当他查看了陈觅在城中大致调查的消息之后,才发现这群人的罪行个个都罄竹难书,无法原谅。 要知道此时全天下真正想办事的官,要么就逃到江南追随南明,要么就跟在李自成身边,这些残留在大顺军地方上的高品级官员,没几个好东西。 还不如从低级官员或者小吏中寻找人才。 但这也都是权宜之策,他深深地清楚,治理天下若想不被士绅架空,还是得靠自己培养人才。 “可惜,怀庆并非长久之地。” 张鼎暗暗摇头,没有一个固定的地盘,他什么都施展不开,怀庆府虽说很不错,可太靠近中原河北,是未来顺清争夺的焦点。 他只能在此增强实力,万万不可固守在这里,不然只是死路一条。 “还是得试一试。” 思索片刻张鼎还是觉得先尝试收留一些孤儿在身边,毕竟如今中原乱战,河内有不少流民。他准备在其中招揽一些孩子兵,让他们待在自己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培育一帮自己的心腹。 “将他们全都关入大牢,待陈觅回来,让他们稽查队审问,将这几个狗官干过的所有好事通通拷问出来。” 不理会磕头求饶的刘得青等人。 张鼎大步走出府衙,去城内最大的士绅苏家宅邸寻找陈觅。 谁知道走到这里时他发现陈觅竟还未解决掉苏家。 “陈觅,怎么回事?”张鼎质问道。 毕竟这个表弟他可是尽心尽力培养,只希望他能成才,将来助自己一臂之力,谁知竟他手握三百精兵连一个地头蛇都解决不了。 “禀报表哥-” “公事称职务!称职务!” 张鼎露出愠色,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关照毁了陈觅,使他成为一个只知道拍马屁的裙带小人。 “禀报将军!是属下办事不力,抄王家时放跑了几人,使城内士绅得到消息,纷纷率领家丁齐聚苏家,在此负隅顽抗。” 陈觅脸色煞白,他第一次以指挥者的身份做事就出了漏子。而且还是因为他的谨慎才坏了事,毕竟他只有三百精兵,怕力量分散。 于是便想着一家一家抄,谁知道第一家就出了问题,他没想到一个区区地方上的家族竟有着六七十人的精锐家丁,他们颇为勇猛,在蓝田营轻敌猝不及防之下被他们找到空隙逃了出去。 如此一来苏家宅邸内现在有着城内最大的八家士绅家丁,共七百多人。 他们虽然甲胄甚少,可兵器齐备,连火铳都有几十挺,陈觅一时之间竟无法攻下此宅。 听完陈觅的话,张鼎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此事的确不是陈觅的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自己给他的时间与兵力都太少了,这才使他没探查到足够的情报,也没能布置更完善的计划。 随后张鼎将陈觅安慰一番,并命他死守苏家前后门不放走一人,再命亲卫召集城内各处哨队集合。 没一会儿,蓝田营将士便齐聚苏家宅邸。 “哈哈哈,张鼎小儿,我苏家现有家丁千人,看你如何攻破我苏家!” 在张鼎等待援军之时,苏老头的大儿子,见自己身边家丁众多,便很是嚣张的朝外边喊话嘲讽蓝田营。 他身旁其余家族的家主纷纷响应,一块破口大骂。 “少爷,家丁就算再精锐,也定不如正规军,况且我孤兵守宅,没有支援,守不了多久的,还请速速找好退路。” 见苏家少爷很是乐观,其身边一名中年大汉忧虑的劝了两句。 这名中年大汉叫王盼,原是九边重镇蓟州守军的一名把总。 后来因得罪监军被贬回家,于是便在亲戚的介绍下前往苏家充当教头,为苏家训练了一批颇为精锐的家丁。 他作为一名边军将领,经验丰富,深知就凭这群身无片甲的人是敌不过大顺军的,哪怕他们个个都力大如牛,身手矫捷。战阵之中有甲跟无甲是两个概念,他对这群盲目乐观的无脑之人表示非常绝望。 “王教头,你脑子被驴踢了?我兵强马壮,待他得知攻不下我苏家之后,定会与我等谈判,像张鼎那种贼将,没胆子让自己麾下士卒伤亡过重的。” 苏少爷骂了王盼几句话,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可是他的思维却停留在了前明时期,以为张鼎的蓝田营还是那群地方卫所兵模样。 “唉。” 被辱骂的王盼也不气愤,他此刻只有深深的绝望,碰上了这样一帮人。早知道当年就留在乡下,耕田种地了却余生。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为了赚点钱财丢下家里父母妻儿命丧于此。 “哼,还在吹牛皮,大家伙给我放火!” 当然了,张鼎此刻也的确没想过强攻。 他只是命人从武备库中找了些守城用的猛火油,一一丢入苏家前后院与大门上。 “糟糕,是猛火油。” 王盼看着跌落的瓦罐,鼻子一动就明白了罐内是何物。 “快向后撤,这火点起来了浇不灭的。” 王盼大步朝着后边跳,在此期间他还不忘提醒堵在门口的家丁。 可话音刚落,火把就丢了进来,一股猛烈的火势燃烧起来,将门口处十几个家丁点燃。 一时间惨叫声从前后门与四方院墙传来,吓得刚才还颇为强硬的家丁两股战战。 苏家少爷见此惨状,也吓得小脸煞白,他赶忙与其他士绅朝着内宅跑去,只留下了王盼率众抵抗。 大门处黑烟滚滚,张鼎吐了口痰,命麾下士卒向后退去。 直至大门被烧开,猛火油燃烧殆尽,他这才命众人冲杀进去。 此时寨内家丁早已经吓破了胆,他们见身穿厚甲的大顺士卒杀了进来,己方手刀连人家的防御都破不开。 更是有一个自称打遍中州无敌手的刀客,提起九环大刀朝着刚走进大门的张鼎冲了过来。 张鼎嘴角一歪,笑了一下,命身边亲卫退下,抄着两把铜锤与之对战,仅仅一合就将其锤飞。 “这位将军,在下领教一番。” 此时王盼见家丁如切菜般被顺军扫荡,心中不忍,遂抄起大枪站了出来,恳求张鼎与他一战,若是能赢就求张鼎放这群家丁一马。 张鼎闻言也不回应,直接拿起亲兵扛着的凤翅镋与王盼的大枪战在一起。 两人武器都很长,众人只能一退再退给两人腾出地方交战。 “哐-当。” 数声铁器碰撞的声音响起,没一会儿两人便已交战几十回合。 张鼎心中暗暗吃惊,他没想到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一手大枪功夫极为了得,他明知气力武器不如自己,便使用技巧,将张鼎数次进攻全都化解。 “唰。” 突然,王盼又动了起来,他提着大枪猛地转头向后跑去。 张鼎心中暗笑,怕不是想用回马枪来阴自己。 果然,张鼎假装不知,向前追他。王盼突然将大枪向后一戳,潮鸣电掣间,王盼头还未回,枪就杀至。 张鼎注意力集中,保持匀速,没有冲得太快,就是防着一下。他见王盼出招立马从下到上以镋头挑了枪头一把,再顺着枪杆向前缠去。 王盼见此情形,立马松掉大枪,单膝跪下大声喊道:“将军武艺高强,鄙人大为不如,请饶恕我等!” 前院百十个家丁见自家教头投降,也纷纷快速的丢掉武器,跪下降了蓝田营。 “你很不错么,使得什么招式?” 张鼎欣赏的看向王盼,他见此人颇为审时度势,头脑清晰,且武艺非凡,便出声问了一句。 “此枪法乃是杨家梨花枪,家父曾在蓟辽戚家军下效力,习得一身枪法,后交予在下。” 王盼轻声说道,他早就想投降了,因为在张鼎派人将苏家包围之后他便已经知道苏家必灭,但王盼碍于面子不能直接投降,那样会使别人看轻,反而令自身价值降低,还不如先抵挡一会儿,打出自家威势再投降。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想到此队人马这般厉害,他以边军之法练就的家丁竟完全不能抵挡。 所以才站了出来,许了个誓言,他会在打败敌方将领之前收手,卖对方一个人情,好给自己留个活命的机会,谁知道那员敌将本事极强,竟将自己击败,这样一来他只能跪地投降,换取活命的机会。 “哦,你也是戚家军的后代?” 张鼎颇为惊讶,因为他的曾祖就曾是戚家军的一员,只不过在倭乱平息后退出行伍,并未跟随戚家军前往北方驻守。 “难道将军也是?” 王盼心肝砰砰的跳了起来。 “你跟着我,将一路上的家丁说服投降,我就饶恕你。” 张鼎未回他的话,而是看在戚家军的面子上让他待在身边好戴罪立功。 王盼闻言身体一松,他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于是卖力的劝降一路上还在顽强抵抗的家丁。 就这样他们且战且招降到达了苏家最后固守的一处院子。 这里边挤着剩下的三百多家丁,他们大都是其他士绅带来的,王盼不熟无法招降。 “张将军何必如此?我苏家对你不薄啊,又是送钱又是送女人。” 苏家少爷见自家兵败如山倒,已没了刚才的傲气模样,而是缩在人群后面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苏老太爷见自家儿子撑不起大事只能唉声叹气,亲自与张鼎对话。 “呵呵,笑话。”张鼎根本不理会苏老太爷。 “家丁仆从投降者可免死!”他反而是朝着家丁喊了起来。 王盼见状也命手下家丁现身说法。 还在负隅顽抗的家丁见着大批的苏家家丁投降张鼎之后并未遭报复,于是纷纷交头接耳有些骚动。 “混账东西,白白养你们这些年。” “对啊,你们这群白眼狼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竟还敢背叛?” “夭寿啊,你们家人的生死不顾了吗?” 发现人心不稳后,一众士绅家主又是威胁又是辱骂,竟离奇的将士气稳了下来。 “妈的,真一群蠢货东西,你们不动起猪脑子想一想,他们现在全被围在这里,怎么取你们家人的命?我大军围捕,只是看你们可怜这才没痛下杀手,谁知道你们还敢抵抗?是嫌活得太长了吗?” 张鼎见前方家丁信了鬼话,遂忍不住大骂了他们几句。 “对啊,我家人又不在这里。” “不错,现在反而要担心的是我们若是顽抗,大顺军的人会找我们家人报仇啊。” 一时间家丁们又骚动了起来。 “别听他的鬼话,我-我。” 苏家少爷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他掐住身旁骚动的家丁,谁知道那家丁竟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力的一脚将其裆部如西瓜般踹碎,骚黄带血的液体立马顺着他的白裤子流了下来。 苏少爷先是不可置信,随后如杀猪般叫了起来。 “苏卯,你当年奸杀我妻女,我早就想报这个仇了。” 这员家丁面容扭曲的看着苏家少爷,心中充斥着报仇后的快感。 “反噬,反噬啊,家丁要噬主了!” 随着一名士绅的惊叫,周围家丁纷纷反叛,对身边的士绅家主拳打脚踢,有仇恨大的直接斩杀了仇人然后坐在地上痛哭。 “好了,也该解决这场闹剧了,陈觅,接下来的事都交给你,你别让我再失望了。” “是,将军,属下定会全力以赴。” 陈觅跟在张鼎身后一直颇为忐忑,他害怕自家表哥失望的眼神,如今见张鼎再给他机会,令他松了一口气。 下达命令之后,张鼎站在一边,将指挥权交予陈觅。 陈觅领下军令,首先强调众将士抄家之时不可奸淫掳掠,有违命者斩首。而其余活下来的士绅与作恶的家丁家仆都先抓进监狱,今后审问之后再行处置。 “救命啊,放开我。” 谁知道,张鼎与陈觅千叮咛万嘱咐,可在此期间竟还真有士卒犯下罪行。 是一名伍长与副手,他们找到一个自称是苏卯女儿的人躲在床下,他俩仔细观看后发现十四五岁的苏家小姐长得青春妙丽,便淫心渐起,将不谙世事的小女子骗了出来,轮番侮辱。 待陈觅闻言赶到之后,苏家女子已投井身亡。 第二十二章 规划 “我三番五次下达军令,你们竟还敢如此!” 陈觅刚走过来就看见两个裤子还没系上的家伙。 他们两个装作可怜的样子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这俩人是从蓝田老家带出来的老兄弟,陈觅实在不知如何处理。 “来人,拖下去斩了。”他思索片刻还是觉得军令大于天。 “陈掌旅不可,他们两个自从蓝田起兵就跟着将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对啊掌旅,尤其是那相二牛,曾立过先登之功,是个敢死的老兵。” 果真,如陈觅所料,他刚一开口,周边大大小小的将士都为他俩求情。 陈觅眼见自己这时镇不住场子,只能再次去麻烦张鼎。 “不是我说你,该斩就斩,军法在这里怕什么?难道还怕得罪人?” 见陈觅又来找他,张鼎无奈只能跟着他去解决问题。 “将军,不是我怕得罪人,而是怕杀之有损将军名声。” “不必说了,我先去看看。” 在陈觅告知下,张鼎也清楚了此事的难缠,必须由他亲自解决。 “将军!” “将军来了,有他为你俩主持公道!” 见张鼎走进后宅,相二牛两人激动地跪趴在地上磕头请罪,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来人,给我压下去依照军令处置。” 听着张鼎的军令,亲兵有些迟疑。 “将军,为了个罪人,何必杀老兄弟?” “张大哥,他俩可都是你我从小到大的玩伴,请你饶恕他们吧!” “将军---” “诸位兄弟!你们听我说,正所谓法大于天,连你我都不遵守又何来规矩?这女子家族的确罪行滔天,他们也的确该死。 若她出现在战场上哪怕被千刀万剐我都不会说什么。 可这事儿是发生在陈掌旅下达军令之后,军令不准奸淫!他们却管不好自己裤裆的玩意儿,我作为他俩的将军却没有管教好他们,我也颜面无存!” 张鼎眼眶通红,痛心疾首的说道。 相二牛两人见张鼎如此难过,心中万分后悔,他们无力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张鼎叹了口气,他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僵,但此事若处理不好,其行为会深远地影响军队未来的走向,要知道不管在哪里规矩底线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被突破被降低。 施加暴行的军队,他们会短期战斗力大增,士气更加高昂,可不管不顾总是如此行事只会留下深深地祸端。他可不像建奴,本就是关外之人对屠城杀戮可以做到没有心理包袱。 若是他放任军队暴行,今天奸淫掳掠滥杀无辜不管,明日破城不封刀,那么今后这支部队就不再由张鼎拥有,他们稍加不满意就可直接换一个头目。 左良玉就是其中代表,他的部队一开始就没有战斗力吗?那可不见得。 他就是一次又一次放纵麾下,使军队吃到了甜头,最后只能是左良玉被军队推着走,而不是他带领军队,这也是明末很多军阀败亡的原因,所以他不得不罚相二牛。 “罗正武,我定下的蓝田营军令是什么,你念出来!” “报,将军,军令第一条便是:滥杀无辜,奸淫掳掠者杀无赦。” “如此,那就---”张鼎突然万分纠结,他迟迟不能下令也是知道若这般不近人情恐怕要丢掉人心了。但同样的犯下此等大罪却相安无事,也会给众兵将带一个坏榜样。 两难之下他竟不知如何抉择。 “将军!在下有一言不知可否一说?”王盼见张鼎窘境,突然明白这是个表现的好机会,遂抱拳问道。 “你说罢。”张鼎轻呼一口气。 “将军,恕在下直言,他们两人犯下此等奸淫大罪,不判死罪定不会服众!而且我认为还得上报朝廷追责他们的父母,教出如此逆子!” 王盼此话一出,众人都炸了锅,纷纷敌视地看着他。 诸将还以为此人会憋出什么好屁,却没想到竟这般狠辣。 张鼎听王盼所说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王盼这是转移大家的视线到自己身上,好替张鼎背锅。 张鼎见状抓住时机给了陈觅一个眼神。 “将军,相二牛两人的确罪大恶极,可却不能殃及父母啊!” 陈觅了然于心,大声为相二牛两人的事情定了性。 “唉,既然如此,就遵照军令施以极刑吧。” 有了王盼的话,张鼎折中而判,众人虽还想求情,可碍于刚才王盼之话也没了动静。 下达军命之后,张鼎轻轻走到相二牛两人面前,他看着两人痛哭流涕的样子,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你们两个受刑之后,我蓝田营会照顾你们的父母,安心吧。” 相二牛两人此时心中万分悔恨,但已经没有用处,在听了张鼎的话之后他们两人向张鼎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随后毅然决然的趴在地上由刀手行刑。 张鼎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此事,他转身扼腕叹息,损失掉两个铁杆嫡系很是不忍。但军队乃是双刃剑,伤人的同时也很容易伤到自己,他必须要小心谨慎,牢牢控制住这头猛虎,就算是牺牲一定战斗力也得如此。 幸好,经过此事之后,蓝田营抄家的众兵将也都老实许多。之前抄家时对女眷咸猪手占便宜的行为也再没有发生过。 但张鼎知道靠一时的威慑是有时限的,今后还得要想办法解决军队的思想问题。 “将军,苏家搜出来了大约十八万两白银,两万两黄金,粮食大约三千石,其余字画玉器珠宝若干。” 从早上整理到了下午,苏家财富有了一个大致估算。 这数量令张鼎颇为震惊,他没想到一个小小地方县城,士绅竟都如此富裕,这还只是大致估算,因为其他城内士绅没有来得及抄家。 “我他娘终于知道陛下为啥不纳粮了,就专门搜刮天下士绅也足够百万大军的供养了,这他奶奶的也太富了!一个苏家搜罗出来的金银,就可供养一支万人军队一年的俸禄,三千石粮食也够我们吃上三四个月了。” 张鼎大为吃惊,他看着库房内的金银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于是他赶忙下令让吴师麟,孙谋都来相助,将城内各反叛的士绅全部抄家。 随后他跑向府衙给柳锦城通知这个好消息。 柳锦城听闻此事后也大为高兴,作为主管后勤的他,见钱粮越来越少,从永平抄出来的家底也花的差不多了。 幸好如今终于能有补充,要不然没了饷银,大伙的战斗力将会全垮了。 “我也没想到这群蛀虫竟如此富庶,好啊,这样一来我们就有招兵买马的钱了!” 柳锦城兴奋地对张鼎说话,他波澜不惊的面容终于有了变化。 “先生,我认为这一点人就够了,咱们实行精兵不更好?” 张鼎却是持相反意见,他曾接触了很多影视小说,里面都是对麾下士卒能减则减,施行精兵强将的准则。 “痴儿,精兵对国家有利,可你得注意时候啊。天下升平之际为减轻负担,精兵没错,但如今动乱时期,军队正是要多多益善,不然你以为就三千兵马,就算将他们练的再强大,可人力总有时限,你能在正面将敌军击败,却不能凭借着这点儿人马守地盘啊。” 柳锦城不知道自己徒弟从哪里来的歪理。 “但是先生,朱洪武不就是因精兵而夺得天下?岳家军,戚家军不也都是精兵吗?”张鼎作为一个前世的键盘侠,还想再杠几句。 “呵呵,朱洪武所谓的精兵不是说人少,而是因为他有着十几万的兵马,都练的非常精锐,其下更有二十来万地方守备兵马相助。岳家军也是一样,你只看到了岳家军的骁勇,却未看到赵宋其他战线守备的几十万精锐兵马。更别提戚家军了,他只负责九边一隅,若天下九边都让他守他也守不住啊。 若只能精兵强将与广招兵马二选一,我还是建议你广招兵马,在我蓝田营能供给的范围内尽量招收一支兵马,虽然的确会造成战斗力大减,可相比于精兵被慢慢消磨殆尽,还是这样更合适一些。” 柳锦城苦口婆心的劝谏了一番,张鼎也听出了这个理儿,于是便全权任命柳锦城定下招收标准。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两个月后必定会与建奴再次开战,介时有一支强军的张鼎不会在如此前那般被人看不起。 “定邦,现在至关重要的不是招兵买马,而是得先通报朝廷此事,先发制人将其上报为士绅勾结前明降官叛乱,有心人借题发挥。其次要赶紧在此地招收文人协助治理河内,只有我一人累死都处理不完府内事宜。” 柳锦城砸了砸腰,感到浑身酸痛,要不是他平日里喜欢锻炼,估计早都重兵躺在床上了。 “通报朝廷之事到无大碍,陛下厌恨士绅,近来也为各地层出不穷的士绅叛乱而忧愁,我等将此事上报,恐怕陛下不但不会怪罪我等,反而会龙颜大悦,我就是担心牛金星在中间作梗。”张鼎不惧怕李自成,却很惧怕小人。 “无碍,我给宋军师亲笔书信一封,由他亲自将此事禀报给皇上。” 柳锦城与宋献策私交甚好,可以以私人的名义书信一封,讲明白事实原委。 “先生,至于第二件事我认为就算招不来士子,也可以提拔各衙门的小吏,他们可有用的多了。” 人才这件事张鼎早就在考虑,由于大顺军根基不足,实在没什么人才治理地方,只能放纵前明降官继续为祸。 可他反倒认为,真任命这群降官还不如多多提拔各衙门中的小吏,他们虽没有品级没有地位,却是这个国家真正的基层管理者。 像所谓的官员,往往很多都是读死书的书生,他们什么都不会,还不是得靠小吏治理地方。 当然,这也造成了地方小吏良莠不齐,因为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升官,有的人在职位上干了几十年,形成的人脉足以称霸一方,架空朝廷派来的官员。 甚至有的小吏就是当地士绅地主的代言人,他们为祸一方,横行无忌。 所以张鼎得拉拢这一团体,但也得仔细辨别。 就这样,张鼎将自己想法都说与柳锦城。两人就此事商讨直至傍晚,这才分开回去休息。 到了第二天,张鼎早早便已醒来,正在吃早饭,他随后准备去寻找陈觅,查看吵架结果。 “将军,抄家结果出来了!” 谁知道他却突然听到了罗正武的呼叫。 张鼎闻言将手中馒头掰开,加了一些咸菜,对两女吩咐了几句话,就急匆匆的前往府衙。 “嚯,都来的挺早。” 张鼎走到府衙大堂门口,发现大堂内人已经站满了,他们除去被调来帮忙审计的小官小吏之外,剩下的都是蓝田营的将校,他们都是过来看热闹的。 “将军!” “将军。” 随着声声问候,张鼎边点头回应边坐上了主位,然后对旁边的柳锦城说道:“先生,可以开始了。” “陈觅,将你抄家所得大声念出。” “遵命!咳咳--- 对抗朝廷者,为城内大族共九家。 我蓝田营从中查获白银共七十九万两,黄金十万两,小麦,粟米等粮食两万七千石,其余牲畜一千多只,战马十七匹,驽马四十六匹,字画古董五百六十七件。 城内商铺共十六处,城外良田七万三千亩。” 陈觅朗声将一旁小吏递过来的纸张轻声念完,就算他已提前知道数量可还是非常激动,他明白有了这些钱,蓝田营定能发展壮大。 “哇!” “好多钱好多地,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没听过!” “我也是。” 听到钱地数量,众人一片哗然,连张鼎都惊愕异常。 他看着台下兴奋地诸将,与柳锦城商量了两句,随即大声宣布:“全军将士一人赏赐十两银子,将校一人赏赐一百两。” “吼!” “谢将军。” 张鼎赏赐之语一出,不仅台下将校高兴,听到自己也有份的士卒也纷纷兴高采烈拱手拜谢。 要知道十两银子可是一笔大钱,相当于他们半年的俸禄。同样的一百两也相当于中高级将领半年俸禄。 所这批赏赐使将士们从上到下都非常满意。 “这可是一大笔钱啊!” 看着两万八千两白银刚入府库,如今又要散出去,这使得掌管大军财物的张汉颇为心痛。 他作为张鼎的堂叔,很受众人信任,可有个毛病那便是不爱花钱,却爱守钱,他喜欢看着财物存进府库的感觉,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守财奴。 起初张汉在蓝田县给地主当账房先生,其算数,粮库管理出众,在一众地主士绅中口碑甚佳。 于是张鼎起兵后听从柳锦城的建议,第一个就将张汉拉进队伍。 他也没姑父辜负众人的期望,几年来从没出过什么岔子,他协助柳锦城将蓝田营府库管理的是井井有条,这也是张鼎放心其掌管军中财物的原因。 众将领到了自己的赏赐之后,轮换着将蓝田营各哨都带到衙门前,由张鼎亲自为他们发赏。 得到赏银的士卒都高兴的对张鼎万分感谢。 见着麾下这群兄弟兴高采烈的样子,忙碌一整天的张鼎心中很是慰藉。 “这是你的赏银!” 将最后一笔银子发给士卒之后,张鼎挥了挥酸痛的双手,从罗正武那里接过一碗凉开水,大口喝了起来,将自己干涸的喉咙滋润了一番。 第二十三章 规划(二) 充斥着干劲的张鼎一大早便前往知府衙门与柳锦城吴师麟等人商讨扩军事宜。 毕竟他这时要地盘有地盘,要人有人,更别说钱粮了。 于是很快众人就达成一致,决定了以蓝田营两千五百人为骨干扩军到一万一千人。 当然此事也不可急躁,应缓缓为之。 按照张鼎等人的规划:一队五人,设队总,四队一哨。一哨二十人,设哨总,五哨一部。一部一百人,设部总,五部一备。一备五百人,设掌旅,六备为一营。一营共三千人,设左右正副都尉掌管。 其实按照一万人的数量,张鼎部都可称军。 但他思量之后觉得不妥,便还是继续以营称呼。 至于具体的军队安排,张鼎也是深思熟虑。 他将一万一千人分为五个营。 主力是由左都尉吴师麟,右都尉孙谋统帅的左营三千兵马。左都尉王虓与右都尉王盼领右营三千兵马组成。 陈觅任稽查营都尉,掌管内外探查工作,领一千人手。 谢君武则被任命为亲卫营都尉,组建一支一千人的亲兵。 剩下的三千人作为后备都交予张汉,组建后军营。 其余掌旅部总等中高级职位纷纷由张鼎嫡系担任。 如此一来待扩军之后虽然战斗力不可避免的下降,但整支军队仍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 在此期间,张鼎本想提拔罗正武耀升至亲卫营都尉。 可吴师麟认为,罗正武一个新加入月余的人突然跳了几级,还没有军功,必然不能服众,这般提拔只会害了他。 张鼎思考片刻承认了自己的疏忽,他此前因罗正武的行为对其非常信任,脑袋一热才没考虑到这一着。 如今经过吴师麟的提醒,张鼎调整一番将罗正武放到亲卫营右备掌旅的位置上,任命很早就跟随自己的河东临晋人谢君武掌管气味。 在他的记忆中此人同样忠心耿耿,能力出众,只是有些沉默寡言,才令张鼎不由得忽略他,现在被提拔到都尉之职,他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另一边,文官方面则简单许多,张鼎直接将柳锦城任命为怀庆府代知府,因没有人才辅助,他现在只能是光杆司令。 “将军,那七万三千亩良田该如何分配。” 这时柳锦城有些犹豫地问道,他不知张鼎在得到如此大一笔财富后,还会不会选择撤离。 “不是有很多流民吗?还有怀庆大批的佃农,将他们召集起来,一户分给他们八亩,咱们手中七万三千亩土地大约可以分给九千多户佃农流民,如此一来他们也能养活自己的家人,怀庆府便可解决四五万人的温饱。” 张鼎早就在心中决定好此事,怀庆府虽说官面上还有差不多百万亩良田,可这其中大部分的收成都是要交给朝廷的。 而且据他所知还有两个来月就要与建奴决战,将土地分给自家将士不仅会使他们丧失战斗力,还会使部分人依恋土地不会坚定的跟自己走,所以思索万千张鼎还是觉得将土地分给百姓好一些,他起码还能收得一季粮草与民心。 “不管是扩军还是分地,都要缓缓为之不可操之过急。现如今首当其冲的还是尽快恢复城内衙门秩序。” 柳锦城锤了锤腰部,暗示张鼎得赶紧找人辅助他,不然真有可能把他累死。 见自家恩师的举动,张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光顾着高兴忘了此事。 “先生,以我的看法最优先办的事就是招募人才。可先令各衙门官吏暂且恢复官职处理府政,再定下日期,出一卷治理国家的考题,举行一次小型的考试,以此试探他们的本事。 在此期间还得令稽查营暗中搜寻河内城中官吏的消息,探查他们的能力品德,将有罪之人判处刑罚,道德不端之人降职罚俸,有能之人则升官。” 张鼎思考片刻,对柳锦城说道。 “嗯,不错,但还有两点,其一是得再颁布一告示,命城内大小官吏暗中举报同僚的不法行为,若事情探查之后属实,便可不必考试直接过关。 其二则是眼界要放大一些,不能拘泥于本来就有的官吏,还得放出告示,多宽限几天,吸引周边书生士子前来考试。” 柳锦城补充了两个点,引得张鼎不断点头同意。 “可是,私自举办科举不怕朝廷怪罪吗?” 这时陈觅有些忧虑的问了一句。 “呵呵,谁说我们办科举了,这些官吏本就是朝廷之人,咱们只是在剔除其中叛逆分子。 至于周边县乡的士子书生,那都是咱们蓝田营招收的文书,与朝廷没有半点干系。况且我准备修书一封,自荐为怀庆府知府,到时更没人敢说什么了。” 柳锦城微微笑着,以他与宋献策的交情,待他书信一封,提出做官的要求,宋献策高兴还来不及,毕竟他都劝了柳锦城好几次。 而牛金星就更别说了,柳锦城早已摸清他的为人,虽说他心胸狭隘,可怀庆府地处前线,以牛金星的智谋定不会挑这个时候整治张鼎,因为一但将其逼反,以怀庆府的地理位置,会给大顺带来很大的麻烦。 所以柳锦城很是自信能当上这个知府。 “好了,既然如此,那就听军师所言,大家速速行动起来。” 决定了接下来两个月要干的事,诸将都纷纷有了新目标,大步的走出衙门。 而张鼎则留了下来,他先等着柳锦城写完信,随后与他一起商讨该出什么题。 以张鼎的看法自然全都是问政题,什么儒家经典八股文,全都不考。 可柳锦城害怕如此出题,会使某些人借机挑事。还不如加上一些儒家题目,让找茬的人挑不出毛病。 随后两人花了一下午的时间这才出好了一张卷子。 当然卷中基本上都是柳锦城出的力,张鼎只能在一边补充一些自己的看法,毕竟他对这些也不太懂,还不如交给柳锦城。随后两人再次查漏补缺了几遍,最后终于满意。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张鼎不仅将考试的消息传遍县内,甚至连其他县的士子听见消息后都纷纷赶来。 他们太久都没尝试到科考的滋味了,就算只是县上小考都足以令他们无比兴奋。 但这群士子终究是要失望的,相比于小吏,他们很多人对于国家之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根本没机会通过考验。 就这样在科考的诱惑下,周边众士子儒生纷纷涌向河内城,他们赶在五月二十日之前进入城内。 直到县考的前一天,全怀庆府的士子才基本上到齐。 几百名士子与书童家仆共千人都挤在了这座小城中,城内家家客栈爆满,却还有大量士子没地方住。 柳锦城见状只能吩咐下去,由官府出钱,替他们租些院子,供他们居住,这才解决了问题。 于是河内城中出现了近年来少有的盛况,不管白天晚上到处都充斥着蓝田营的士卒与赶考的士子。 “嘿,好久没来到府治了,没想到竟变得这般繁华?” 考试前夕,士子们纷纷聚集在各处酒楼闲聊。 毕竟这几年各地乱战,他们都不敢再出门游玩,只是窝在家里读书,未曾出过远门。 “还不是听闻诸位贵人要来城中考试,引得周边大小商贩都齐聚于此,准备吸吸文气嘛。” 一旁服侍的小二嘴甜,奉承了两句,引得众士子十分舒服。 但士子们的到来也只不过是是锦上添花而已,真正繁荣的原因是张鼎自抄家得到商铺之后,将其归为蓝田营所控,其中掌柜伙计没犯事的全都继续留任,除此之外张鼎还引用了一些赏罚考验机制。 准备让这些商铺成为蓝田营一支固定的收入。 为此,他还特意降低了各店物品的价格,引众人购买。 再加上此前他赏赐给麾下将士不少钱财,他们这些天在城中到处花钱,这才引得周边商贩聚集在城内。 “要我说,建奴不过尔尔,真有威胁的还数南方的小朝廷!” “对啊,一群关外野人,要不是前明上下腐朽不堪也不至于让其壮大至此!” “哼,前明再怎么不堪,也没让关外野人占据帝都吧?” “你什么意思?在这里阴阳怪气是在嘲讽朝廷吗?” “呵呵,在下可不敢对朝廷不敬,只是有感于朝廷不用我等贤才,以至于今天这般局势。” “不错。” “对啊,你看看朝廷之上四大文臣都是些什么货色?这姓牛的虽是举人却因抢占女子而被革去。宋矮子呢也是不堪,读过几天书,可竟出入江湖以术士为生。更别提顾君恩之流,只有一个李岩颇有才名,却被冤杀至死,真是可笑之至。” 其中一个士子很是胆大,直接在酒楼大声讨论朝中重臣。 “哼,我大顺朝就是因为这些奸佞之臣才会败于山海关。” “唉,想我等不说有经天纬地之才,但治理天下是无碍的。若朝廷用我等,必将海晏河清,到时关外建奴重新归于王道,受我儒家教诲。更别提南边跳梁小丑也将不战而降---。” “是也,是也,我昨日观看四书章句集注,甚有体悟……。” 听着士子们空空而谈,坐在一旁的张鼎很是无语。 他本来还期待着能像话本小说中在酒楼遇良才,谁知道尽是一群酒囊饭袋书呆子,说些不切实际的话。 “诸位是否说的有些太空泛了?具体如何让朝廷强大,海晏河清?如何让建奴归化?” 听到这里张鼎实在忍不住了,遂多嘴了两句。 谁知道这一下竟像是捅了马蜂窝。 “呵呵,有圣人言足以教习天下!想宋时赵普半本论语治天下,前明朝廷就是不注重我等士子之言,才落得如此下场!” “不错,圣人之言,天道尔,你我遵循,必有益呼!” “不知这位是何许人也?也敢在我等面前乱问?” 听着众人的质疑,张鼎不屑的哼了一声:“所谓圣人之言能使敌人不战而降?我观前明朝就是败在太听信像你们这样的人所说只花才落得如此下场!” 张鼎说一说完便站起身要走,身后还想纠缠的众士子见他旁边跟着几个带刀的壮汉,都怂了起来,闭口不再言语,直到张鼎等人离开才在背后说话,还美其名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离开了望气楼,张鼎失望至极随便找了一处小店进去。 由于此店有些狭隘,张鼎只能叫亲卫先回去,自己身边留下罗正武与王虓两员猛将足矣。 随后他们三人找了一处靠近里边的座位,点了几份河内小菜,吃了起来。 此店铺很小,所以老板没请什么伙计,就是由他在后厨炒菜,老板娘收账,他们一双十四五岁的儿女则负责跑腿。 期间张鼎注意到,小店之中也有很多士子聚集,他们大多都家境贫寒,吃不起酒楼只能来小店。 而且这些贫寒人家出身的士子所说之言与刚才相比就显得非常务实,他们着重于眼前柴米油盐之事,不似那群望气楼的士子,妥妥的假大空。 “前些天我跟我爹前往西京跑商,一路上见了太多民生凋敝,我发现咱们这位陛下啊,会打天下可却不会治理天下。”突然张鼎听到了不远处,正在喝茶的一矮胖青年对同伴抱怨。 他仔细一看,那同伴不就是此前被他所救的文玉楼嘛。 “唉,陛下施政错误频出,若不是前明朝大势已去,我想他恐怕夺不得天下。” 文玉楼唉声叹气,他与柳锦城一样,都是起先对大顺颇有信心,却在接下来一系列李自成的昏招中丧失信心。 “要我说,陛下不满士绅,还不如将商贾扶起,最起码商贾只要钱,不似士绅老爷那般既要钱又要权,啥都要,啥都不行,就善于吃老本内斗,没别的用处。还不如我等商贾,最起码可以起到流通天下的作用。” 矮胖青年一番抱怨,听得张鼎颇为吃惊,他没想到此人其貌不扬,还挺有胆识很敢说话。 “不错,陛下最大的失误就是当断不断,还有便是看轻了建奴,要我看天下之敌乃建奴也,南边的前明余孽与张献忠都不是问题!” 文玉楼同样面色严肃地说道。 张鼎起了兴趣,他没想到这文玉楼也颇有远见。 毕竟这个时代大部分的人都觉得关外之人威胁不到中原江南,结果最后取得天下的正是这群关外之人。 “罢了罢了,在外面还是少说点话。”文玉楼还想抱怨,却被矮胖青年制止,他机灵的左右看了看,发现有人竖着耳朵偷听,遂制止了文玉楼,不再谈论政事,转而开始聊起了文玉楼脸上的伤痕。 第二十四章 选拔人才 “饭来喽。” 小店中,文玉楼叫的吃食先到,他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玉楼,此前我不是听你说准备去山中隐居吗?怎么又不去了?” 这时矮胖青年抽出腰上蒲扇指着文玉楼笑了笑。 脸上还带着青肿痕迹的文玉楼见他那挤眉弄眼的表情非常欠打,于是便不理会,自顾自的趴在桌上吸溜碗中羊肉烩面。 “你小子,天天就喜欢强装,你看你这眼睛,差点被人打瞎!要我说那李秦氏有那么好看吗?一个寡妇也值得你把命都担进去。”说起文玉楼的伤情,矮胖青年不再调笑,而是郑重的对他说道。 “虞显邑!你小声点!”声音稍大的文玉楼左右观察了一下,发现没人在意这里,遂降低声音道:“什么李秦氏?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只是看不惯欺男霸女的恶贼而已!不是你说的那样!” “呵呵,你从小就是这样,爱打抱不平。以前我还能帮到你,可惜这次我跟着老爷子去西京行商,才走了一个月,你就被人欺负成这样,唉。” 说到这里,虞显邑有些自责,适才他的调笑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愧疚。 “显邑,这是我做人的准则,见死不救称得上什么儒家子弟?况且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哪怕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文玉楼一脸正气,青色的眼眶多了一丝说服力。 “话说,救你的人是谁你还没告诉我。” 两人拌了一会儿嘴,虞显邑禁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是现在的怀庆防御使,张鼎张将军!” 说起自己的救命恩人,文玉楼满脸的敬佩之情。 “啊?竟是他所救,我只是听闻他在城内围攻苏家宅邸。你们八竿子打不着的,没想到竟是他救了你一命?” 虞显邑吃惊的看着文玉楼。 “不错,张将军与其他武人不同,他心怀正气,敢为一介平民百姓得罪其他官员,更是因此开罪河内士绅。之后他当断则断釜底抽薪,从根本上处理掉祸害,不给他们扯皮的机会。我观此人有理有脑子,在礼崩乐坏的乱世是一个值得辅佐的人。” 一说起张鼎,文玉楼就满眼崇拜,滔滔不绝。 “哦,还有这种事?我今天刚刚回来,你快告诉我,” 虞显邑明显开始有了兴趣。 文玉楼嘴角微微一斜,他本来就想拉虞显邑与他一齐出仕张鼎,这才在这里演了半天。 “可是你也知道我性子慵懒就想待在爹娘身边,在家里看书。” 虞显邑本来很是心动,但当他想到了出仕之后忙碌的日子,便立马没了兴致。 “你先试试嘛,就当是陪我去转一圈---。” 文玉楼很是无语,他知道虞显邑的性子,是个非常懒惰的人,平日里就喜欢看书游玩钓鱼。 他是有才能的,只不过因为嫌麻烦,连科举都懒得参加,至今仍是白身,多亏了他爹是个小商人,家有余财,这才能潇洒到今天。 “大不了考上之后再请辞不就得了,你就是当陪我行吗?” 在文玉楼好说歹说之下,虞显邑勉为其难答应了下来。 两人相约明天一大早在考场集合,随后吃干抹净各回各家。 这时坐了许久的张鼎也终于起身,他看着离去的两人若有所思。 第二天清晨卯时,留了个心眼的文玉楼,没有听信虞显邑之言,而是提前早起,专门跑到他家叫他。 瞌睡的虞显邑听见喊叫声,便一直假装睡觉没有听见。直到文玉楼惊动了虞显邑的父母,他们两人在得知一切后,抄起藤条就将虞显邑打了起来。 “爹,你干什么!反正家里有钱我又不去青楼赌坊,就让我在家待一辈子又何妨?” 虞显邑还想撒娇,但为了自家孩子的前途,他的爹娘没有心软,将他赶了出来。 于是文玉楼就在虞显邑幽怨的眼神下,带他前往考场考试。 “请诸位排好队,一个一个进去。” 突然文玉楼见到门口搜身的士卒,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此情此景又令他联想到考科举之时,守卫在他身上乱摸的恶心感,尤其是当时裆下的触感简直让他死的心都有了。 “好了,请进。” 幸好,这群守卫都是蓝田营抽调的军队,很守规矩,他们稍作搜索之后立马将人放了进去。 “玉楼,我看张鼎此人不似你说的那般高瞻远瞩,就这么简单一搜,不害怕别人作弊?” 虞显邑还想找借口溜,但袖子却被文玉楼紧紧地抓住。 “诸位随意坐下,不可交头接耳!” 两人从门口进去,发现宽阔的试场已经快要坐满,便赶忙坐到一处相邻的空位之上。 “今个做题时间,两个时辰,请诸位抓紧时间作答。” 上首的柳锦城见时辰已到,遂朗声对院中考生说道。 随后他对一侧士卒点了点头,他们拿起厚厚的卷子依次有序的发了下去。 士子们收到卷子之后,好奇的拿起看了看,发现共有三张纸,一张印有考题,其余两张则是白纸供他们答题所用。 见到这种卷子,众都感到非常新奇,他们还没见过这种样式。 “这是什么啊?” 一名士子将考题仔细看了一遍,发现考题共有二十道小题,一题三分,两道大题,一题十五分。这倒没什么问题,可是内容却令他们有些傻眼,因为题目大多都是与儒学经典无关的题目。 比如第一道题问的是怀庆府内,种有哪几种粮食作物,哪几种蔬菜,哪几种水果。 第二道题则问若是成为一县县令,到职后该何如? 只有第三题问的是大学中正心修身篇的内容。 “不得出声!交头接耳者乱杖逐出。” 见部分士子出声质疑,看守考场的掌旅大声怒斥,雄厚的声音吓得众人不再鼓噪而是专心看题。 其实此次出题,柳锦城与张鼎的绞尽脑汁。为了考验人才,他们分别选用了《农政全书》《几何原本》《新法算书》《到任须知》《新官轨范》《万历会计录》《一统路程图记》《华夷风物商程一览》《士商类要》等书籍包揽了做官,管理,商业,农政,水利等题目,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如此一来台下的小吏很是高兴,因为选题的书籍差不多都是杂书,正统儒生没几个人会看,而他们平日里由于会用到其中所有,这才对这些书的内容很是熟悉。 于是台下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小吏都在奋笔疾书,而学富五车的士子们却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作答,只能硬着头皮之乎者也的乱写。 但还是有部分士子写的很是从容,他们大多都是贫苦人家出身,对于农政,商贾,水利等事颇为熟悉,其中翘楚者就是文玉楼与虞显邑两人。 他们不仅因为出身熟悉这一切,而且他俩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这些杂书,要不然也不会尿到一个壶里去。 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士子除了儒学题目之外,其他的统统乱写,以至于面如死灰,如丧考妣。更有甚者还大骂一声将卷子撕掉,这也引来了柳锦城的注意,最后结果就是撕卷子的士子被乱棍打出了考场,丢了一个大脸。 “好了,时间到了,交卷。” 柳锦城期间换了好几次香,见时间差不多也不拖沓,直接命人收卷。 交卷之后的考生们则纷纷走出考场。 “可恶啊,可恶!这不是耍我等吗?” “这出的什么劳什子题?”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在考场内众人不敢说什么,但一出考场就开始表达自己的不满。 那些考得还不错的士子见众人气愤,不敢炫耀,与小吏一伙早早溜走。 这其中就有文玉楼与虞显邑,他们两个刚走出范围就互相询问。 “玉楼,考得怎么样啊?” “唉,不行,我看是没戏了。” “唉~我也是。” “你也是个屁!我记得卷中问题相关书籍你都看过呀!还在这里骗我。” “你不是也骗我吗?这些书哪本没借给你看过?” “额-我是说最后一个大题没答好。”文玉楼心虚的转移话题。 “呵呵,我也没答好。” “只是此次出题颇有新意,不似我院试时考的尽是八股文。” ……………… 两人边闹边朝家走,很是愉快,他们都自信可以拿高分,因为其中题目没有他俩不会的。 另一边张鼎在陈觅稽查营的协助下,抽取了一些颇为清白的官员,当下就在府衙中批了起来。 因此次考试非常仓促,柳锦城不愿太过苛刻故而写了一份标准答案,用来做众人参考,其中小题只要能大致答出个所以然来便可算作正确。 可惜的是大部分卷子都是写着一些牛马不相及的答案。 这一着就刷下来了一百多人,只剩下一百多张卷子,由柳锦城张鼎亲自审批。 就这样众人忙活了半天,终于在下午审完了这些卷子。 这其中大多数小吏都通过了考验,士子中只有区区二十来个人及格,成绩优秀者不足五人。 “二百多士子竟只有不到三十人可用。” 张鼎瘫在座椅上伸着懒腰抱怨了几句。 “这已经算是不错了,我们需要务实的人才,自然得将口袋放紧。” 柳锦城站起来扭了扭腰。 “我刚看了一下,成绩最为优秀者好像是叫文玉楼,他就是咱们前几日救的那名秀才,我观其对于农政水利方面很有天赋,可堪重用。”张鼎想起那个倔强的士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一个人既有品德又有才能,是最可遇不可求的。 “还有一个叫虞显邑的,他对于商贾经济之术很有想法。” 张鼎抽出一张颇为杂乱的卷子,若是放在正规科举,就他这排版字迹,可能会直接被淘汰掉,幸亏张鼎不讲究这些。 “除此之外,我看还得招几个没合格的。”柳锦城思索片刻对张鼎说道。 “什么意思?没合格为何要过?” “我观卷子中虽有人没能合格,却字迹优美,排版整齐,其文章虽牛头不对马嘴,写的却很是优美,我认为此等人才可做我之咽喉。” 张鼎听明白了柳锦城的意思,不仅得招收大批的能做事的人,还得招收一些做文书工作的士子,他对此很是赞同,毕竟除去枪杆子,笔杆子也非常重要。 “好,那就将他招揽!” 张鼎下达命令,众人纷纷开始准备榜单。 忙碌完成之后,已到达夜晚,张鼎命重兵把守府衙,自己则在府衙后宅住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众士子就齐聚府衙大门口。 待辰时一过,府衙大门打开,几名士卒将榜单拿了出来,张鼎与柳锦城紧跟其后,由罗正武唱榜。 “吏卒通过考验者:…… 士子通过考验者:…… 前三名分别为河内文玉楼,虞显邑,济源商季威。” 终于读完了最后的悬念,罗正武咽了咽口水,毕竟一口气读了几十人籍贯姓名,也读的他口干舌燥。 “文玉楼?虞显邑?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虞显邑我知道,他爹是个商贾。” “什么?商贾的儿子?” “幸亏季威也上榜了!给我等挣了个面子。” 榜单一出,府衙门口一片乱糟糟,有不忿者,有羡慕者,有失意者,大多数没选上的都在阴阳怪气,但终究也不敢闹事,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前明,大顺可没人惯着他们。 除去这些人,最为高兴的就是文玉楼与虞显邑,尤其是虞显邑他只是试试的态度,却没想到得了第二名,这事令他非常高兴。 “前三名进来。”罗正武遵循张鼎的命令,亲自将上榜三人迎了进去。 三人走进府衙大堂后,张鼎亲自接见了他们。 他仔细打量一番后发现三人中最为俊秀者乃商季威,他二十出头,身材高瘦,有一股翩翩公子的感觉。 其他两人一个胖一个瘦长相都很普通,但文玉楼正气,虞显邑稳重,两人各有一番气质。 “将军,小可实在是惭愧。” 商季威一进来就弯腰拱手对张鼎道歉。 “哦,季威有何惭愧?”张鼎一时摸不着头脑。 “小可实在是答不上来题目,只能取巧乱写一通,谁知却荣登第三,惭愧,惭愧。” 商季威白净的脸蛋涨的通红,他家虽在济源县是一大族,他本人也在当地颇有才名,但与大多数世家子弟相比,他心地仁善,很守规矩,并且非常害羞。 所以在得知了胡乱答写还能通过时,他羞愧的以为家里人走了后门,他这才得以通过。 “哈哈哈,季威不可妄自菲薄,我提拔你皆因为你的文章写的及妙,我身边就缺个你这样的人才。” 安抚了商季威,张鼎与他们三人上到天文下到地理,好生聊了个痛快。 在此期间,文玉楼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对答如流,引得张鼎不断点头。 随后张鼎先让三人下去休息,他继续召见其余通过考生。 由于急需恢复秩序,张鼎与柳锦城首先将通过的吏员逐一安排在各个实权职位上,他们虽然没有品级,但已经实际的掌握大权。 其他的士子也被一一分配到各职位上。 第二十五章 行刑 通过考试的士子大多都是家境贫寒之人,终于有个营生都欣喜若狂。只有几个出身富贵的士子还幻想着直接一步登天被授以高位,谁知道却被安排到了府衙内的低级职位,于是纷纷怒而出走。 张鼎也没强迫他们,毕竟人各有志嘛。 “你们三个就先跟在我身边当我的文书。” 由于柳锦城接下来要处理怀庆府的事宜,对蓝田营分身乏术。张鼎便想让文玉楼三试着代替柳锦城于军中的位置,在自己身边充当幕僚,刚好张鼎也可趁此机会深入了解并磨练他们三人。 得知消息之后文玉楼,虞显邑,商季威都恭敬的作了一个揖,毕竟其他士子名义上都是朝廷的臣子。而他们三人作为张鼎的幕僚,才算是自己人。 “玉楼,显邑,你们两个今后助我管理蓝田营后勤财政,季威则掌管我蓝田营各类文书的起草,以后就辛苦你们了。” 稍作吩咐之后,张鼎留下他们三人谈了几个时辰,也大致了解了一些他们的品质能力。 如文玉楼为人大气正直,对农政水利律法等都很是了解。虞显邑则稳重机变,因其家传对算数,商贾之事颇为熟悉。 而商季威文采极佳,写的文章极妙,并且据张鼎观察此人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他不仅对别人要求严格,对自己也很是严格,是一个不好相处,但可信任的人。 当然,这些都是他根据短时间的观察得来的结果,要说有多么准确,也不一定,还是得经过时间的验证才能真正得到的信任。 “你们三个接下来先协助军师将河内城好好整顿一番。之后再助我招收兵马,将蓝田营扩充。此事迫在眉睫,尔等尽量上心。”张鼎温声对三人发下命令。 “是,将军!” 他们三人此刻又是感念于张鼎对他们的信任,又非常惶恐没有头绪,害怕自己办坏了事。 见几人纠结似的表情,张鼎便安慰他们:“你们不必操心,待明日去寻找军师,他会教导你们的该怎么做的。” 张鼎也清楚突然将担子交给三个刚认识几天的人有些不负责任,但麾下文士颇少,他不能不重视这方面的培养。 毕竟人才不是一蹴而就的,也得需要历练才可成才,若真等到打得天下再招收那时候可就晚了。 他必须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需将军队牢牢掌握在手中即可。 想清楚这点,张鼎便放宽了心,将连夜赶制的三枚刻有:蓝田营掌管诸司务的令牌与刻有:军务主事的印信,交予三人。 三人接过铜制的令牌与印信后,一下子就感觉有了信心,不再似刚才那般惶恐。 他们面带笑容领命而出,张鼎也终于可以休息片刻,他狠狠地伸了个懒腰。 自处理完苏家之后这些天他一直待在衙门,连家都没回过。 如今城内大事已定,他将所有差事都分配下去,手下众人也都乐的忙活,干劲十足的办事。 只有他松懈了下来,毕竟太过于勤奋将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不仅会累出一身病而且也会令属下得不到锻炼,没有立功表现的机会。 按照张鼎的想法,他可是宁愿做汉高祖也不愿做明太祖,把住大方向就够了,何必大小事都抓呢? 想到这里张鼎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偷懒,准备回家休息。 于是太阳刚落下,他便匆匆从府衙出来赶回了自己的宅邸。 “官人回来了。” 这时天色还稍稍有光,李南乔刚耍完剑法,有些疲倦,便坐在屋内板凳上捧着脸蛋发呆,因为足足七天都未见到张鼎,她还以为张鼎早就将她们姐妹俩遗忘了。 谁知道却突然听见院内李南戈惊喜的叫声。 她探头向外看去,发现果真是张鼎迈着大步走进了院子。 “官人你怎么这么几天都不回来,我和我姐姐……” 听着身边李南戈叽叽喳喳的朝他抱怨,张鼎心中很是放松。 “小妹!别打搅官人,他现在很累了!” 李南乔小跑到了张鼎身边,制止住嘟囔的妹妹,两人将张鼎迎到屋内坐下。 看着温柔似水的李南乔为自己递毛巾递水,张鼎惬意的躺在座椅上伸了个懒腰:“今天吃的什么饭,给我也盛一碗吧,我下午还没吃呢。” “小妹,你服侍官人换衣服,我去为官人做饭。” 李南乔听张鼎还没吃饭便匆匆赶向后厨亲自为张鼎做饭。 李南戈则待在这里,为张鼎宽衣解带换上了便服小褂,并蹲在张鼎身前为他脱掉马靴,递过来一双靸鞋。 看着乖巧的李南戈,张鼎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弯腰将她扶了起来,自己两下脱掉马靴换上靸鞋。 “官人不如我为你按摩一下吧,我的手艺很好的!”见张鼎不让她帮忙服侍穿鞋,李南戈转而要求为其按摩。 张鼎看着她那红嫩细腻的脸蛋点了点头。 随即李南戈就开始为张鼎揉捏脖颈处与肩膀。 她不愧是练家子,手头很有劲道,将张鼎捏的非常舒服,近几日以来的劳累都消散一空。 “小妹,来端菜。” 李南戈按摩了一会儿,听见李南乔的呼喊声遂大步朝着后厨跑去。 张鼎见状也去帮忙,一进后厨就闻到了辛辣鲜香的味道,这使得他口齿生津,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官人,让我们端就行了,你别进来,脏。” “诶~谁端都一样嘛。” 张鼎硬要端盘子,姐妹俩拗不过他,便任由他而去。随即在张鼎的帮助下八道菜很快就端到了外宅桌子上。 “你怎么做这么多菜,吃的完吗?” 张鼎坐下之后看着桌上的七菜一汤有些哭笑不得。 “官人饭量那么大,肯定能吃完。”李南戈嘻嘻一笑。 这时张鼎突然发现李家两姐妹只是笑眯眯的站在一旁,便出声问她们:“你们两个吃了没有?” “我们一会儿待官人吃完再吃。”李南乔温柔的答道。 “你们俩也坐,我们一块吃。”张鼎闻言站起来强硬的将李家两姐妹一左一右按到座椅上。 “我们两个下人,怎有资格坐呢?” 李南乔还想起来,被张鼎死死拉住。 “什么上人下人?你们两个听我的话不?听话就今后一块吃,在我这里没什么下人,你们俩都是我的家人。” 李南乔李南戈一听此话脸蛋都变得红扑扑地,也不再挣扎,而是温柔的伴随在张鼎身边吃饭。 “这道菜是白浇雄鱼头,这道菜是稻香东坡肉,这道是余干辣椒炒肉……” 李家两姐妹都是江西九江人,做的赣菜很是一绝,吃的张鼎舌头都要吞下去。 “官人吃菜。”李南乔见张鼎吃的很香也很高兴,她为张鼎夹了一块鱼肉,李南戈紧随其后也夹了一块鸡肉给他。 张鼎满足地扒拉了几口饭,同样从碟中夹了一些菜与肉放入她们碗中。 三人就这样吃了大半个时辰,果真如李南乔所说,饭菜吃得干干净净,不仅是因为张鼎吃得多,她们两姐妹平日里练武运动量大也吃了很多。 吃过饭以后,收拾完碗筷,李家两姐妹继续为张鼎按摩。 张鼎趴在床上很快就舒服的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这才醒来,他在姐妹俩的服侍下收拾了一番,穿起黑色的戎服,戴上幞头,与罗正武一起赶往集市口的刑场。 “苏定!经我稽查营调查,你的罪状简直是罄竹难书!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被你害了多少人已无从可知!故而我大顺军果毅将军叛你火刑,以儆效尤!” 刑场上首台沿处,陈觅抱着一本书册大声念道,台下百姓闻之无不欢欣雀跃,他们仇恨的看着刑台上跪着的一群士绅,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这也是张鼎为何行火刑之举,他害怕别的刑罚会使百姓抢夺罪犯的肉吃。张鼎可以理解这种心情,但吃人肉这个行为他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于是便定下火刑,同样能折磨他们供大伙撒气。 “来人将苏定带到百姓面前赎罪。” 陈觅读完罪责之后,张鼎遂命人将苏定等人压到台子边缘,供百姓查看。 一时间群情激奋,若没有士卒挡在下面,众人估计早就冲上来将他们活撕了。 望着台下恍若疯魔的百姓,罪犯们都吓得瑟瑟发抖,尿了裤子。 “午时已到,行刑!” 在罪人浑身被吐满唾液之后,新任的推官见时辰已到,在请示过张鼎之后丢下令牌。 于是三十多人被悉数绑在刑台一侧空地的木棍上,随后看守士卒将木柴与火油或撒或堆在了其身边。 “求求你们了,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啊!” “饶了我吧,呜呜---” 点燃火把之后,士绅凄惨的哭叫声越来越大。 围着的百姓听见如此惨叫,有人高兴,有人癫狂,有人抱着被害死亲人的令牌哭泣。 张鼎郑重的转过头对吴师麟陈觅文玉楼等蓝田营文武感叹道:“百姓最会隐忍,但也会记着所有的仇,不要把他们当傻子随意欺凌,咱们怎么对百姓,百姓就会怎么对我们。” “禀报将军,人犯共三十二人,悉数伏诛!” 过了一会儿,推官前去探查一番,发现火已熄灭,罪人都已烧成黑灰,遂过来禀报张鼎。 张鼎面色平静只是点了点头,他小声对推官吩咐:“他们的家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无罪的也直接释放,我会派人去盯着,万万不可动用私刑虐待。” 张鼎不喜欢手下人乱用私刑,就算那人再罪大恶极,也必须得经过同意。 “属下遵命。”推官拱手应道。 见此地事以了,张鼎便想赶紧回家。 可是刚出刑场的张鼎就被柳锦城拦了下来,他身后还跟着文玉楼三人。 “将军,颇为悠哉啊。”柳锦城微微一笑,却不倾城。 “额,这,诸事有你等就可,我-” “呵呵,将军所言极是。但我等创业之初你作为一营之主就如此懈怠,难道是想守着河内一亩三分地烂在这里?”柳锦城的话越来越严厉,说的张鼎满脸愧色,文玉楼三人则低头装作没听见。 “先生,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了。” 张鼎刚一认错,柳锦城就恢复了和蔼的样子,笑呵呵的带着文玉楼三人前去熟悉军中事宜。 没办法,张鼎只能重新回到正轨,保持着三点一线的生活规律,既一大早前往军营训练新兵,下午前往府衙与柳锦城商讨政事,晚上则回到家享受李家姐妹的按摩,这样一来也颇为自得。 时间一晃,张鼎就这样在河内待了一个来月。 这一个月中,怀庆府的政事在柳锦城的主持下,平稳了下来,那些小吏都做得很不错,由于是基层出身,他们能很好的实行柳锦城的政令。 一时间河内县正气充盈,政治清明。大有一番太平之景,这也让张鼎了解到了自家师父的本事。 除此之外,蓝田营的招募也基本上完成,由于听说当兵就有二两银子月饷与四斗粮食拿,顿时十里八乡的壮丁都聚集在了河内城外的营寨前。 他们足足聚集了一万八千多人,张鼎与吴师麟等人几番筛选这才从中选定了八千五百人,补充到蓝田营中。 后来经过了这一个多月的训练,他们在张鼎安排的新训练项目下,纷纷精神样貌大变犹如新生。 “崔道全!你的被子为什么没有叠整齐?” 六月中旬,蓝田营营寨内,右都尉孙谋正在怒气冲冲的质问一名瘦高汉子,那人脸蛋通红,很是羞愧。 “报告右都尉,属下刚才急的上厕所,就凑活了一下子!” “混账!还凑活?今天将军前来寻营,你却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给我出去绕操场跑三十圈,再做三百个俯卧撑,二百个仰卧起坐!” 孙谋大声斥责,崔道全领命之后没一丝犹豫,立马奔向操场。 张鼎这时站在他的后面脸色严肃,没有干涉孙谋。 其实一开始张鼎想要加入几条新的训练方法,孙谋很是反对。他不认为天天抽时间背军纪,排列阵型,站军姿,注意内务会增加战斗力。有这时间还不如打磨士卒的气力。 为此他与张鼎几次顶嘴,可张鼎始终认为一个军队首先要有的不是战斗力,而是纪律性,再辅以思想培养,那才是完美无缺。 因此他在训练中将阵型队列,内务军纪放在第一位。什么叠被子、打扫卫生、站军姿、这些都有助于培养军队整齐划一、令行禁止的行动准则,剔除一盘散沙的坏习惯,使军队纪律化、规范化、组织化。 并且张鼎还将通过考验的十几个士子安排在了军中。 做到起码一备五百人有一士子,他们在军中除了跟随大伙训练之外,还得在闲暇时间教大家识字,给将士们讲故事,而故事也不复杂,尽是些像岳飞于谦戚继光等等保家卫国者的英雄事迹,这些故事经过张鼎的润色,非常白话且简单明了,深受将士们喜爱。 将士们辛苦训练一天最有意思的事就是刚入夜吃过晚饭之后的讲故事环节,随后还有唱军歌,摔跤的环节,最后晚上睡觉前还得学习一个时辰的字,一天时间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张鼎为此还特意创立了一个职位,那便是军中博士,简称军士,为首者叫军士长由商季威兼任。 这些制度引入蓝田营之后,很快就起了成效,不服的孙谋王虓等人立马便被折服,他们转变成了新训练方法的拥簇者。 第二十六章 剿匪(一) “将军,军中还急需甲胄。” 就在两人巡视完营房之后,孙谋忍不住对张鼎抱怨了起来。 如今蓝田营中,除去老营两千五百人有甲,其余八千多人在掏空了库存之后也不过只武装了两千人。 兵器倒是无碍,冷兵器仅怀庆府库存就够了。 可火铳火器也严重不足,仅有几百把火铳。 “我已重组匠作坊,到处招揽匠人,可匠人还是很少,一个月仅能做出百副甲。更别提能做出火铳这种高级工匠了,他们大都被陛下带到了西京。” 张鼎无奈摇头也没办法,明代对于冷兵器看的不严,但对于甲胄火器这一类可是管的非常严苛,私藏甲胄者如同谋反,所以普通州府根本就没有多少能能做出盔甲的工匠。 还有火铳,其实张鼎也知道以如今的技术做出来的鸟铳没多大用处,打打普通军队还可以,甲稍微厚一点,距离稍远就打不动人,就如此前获鹿之战,几千挺火铳齐放竟只造成建奴不到百人伤亡。 要知道此前努尔哈赤利用东北露天矿藏资源打造厚重的盔甲,在作战时让前排的士兵穿戴,号称“死兵”,建奴的兵,马箭是利害的,且云拾的满甲一副,抖出铅子升许,此等好甲鸟铳亦不能透也。 只有他记忆中的燧发枪可能才会打穿厚甲。 可惜的是这些高级工匠基本都在江南沿海地区,张鼎身处内地平日里见不着几个。 无奈的他只能严加训练,力求在冷兵器作战方面精益求进,尽量缩减与建奴的差距。 “将军,军师请你去一趟府衙有要事详相谈!”就在他们两人闲聊之际,柳锦城突然派人寻找张鼎。 “老孙,你好好训练,我有要事去处理。” 张鼎疑惑地看了看小吏,随即道别孙谋,速速前往府衙,这才得知了从泽州购买的铁矿被神农山中的一伙贼兵夺去,他们乃是前明余孽落草为寇,有足足一千多人,装备精良,为祸晋南,豫北。 “这批铁矿至关重要,必须得夺回!” 一向温和稳重的柳锦城斩钉截铁的说道,因泽州铁矿质量好是制作佛朗机炮的重要材料。 此前柳锦城书信一封后,宋献策不仅说服了李自成将其任命为怀庆府知府,并基于私人交情,借给柳锦城几个从京城带出来的佛朗机炮工匠。 谁知道,人有了,材料却没了。 佛朗机炮可是弥补蓝田营火力的关键,不容有失。 如今却被一群贼子夺走,令柳锦城非常生气。 张鼎先是安慰了一番自家师父,并决定亲自前往神农山征讨,也正好能练练麾下新兵蛋子。 说干就干,张鼎急命传令兵将麾下文武聚集在千户府大堂。 “此番征讨贼兵,我决定从军中抽调九备人马,左右营各出三备,亲卫营一备,后营出一备,稽查营出一备,共四千五百人。” 看着下首两侧十多个将领,张鼎缓缓地说道,此事众人倒是没什么争议,毕竟大家都有立功的份。 “你等先下去速速准备,三日之后便随我出征。”张鼎与众将商讨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去,毕竟对于这批贼兵知之甚少,还得先打探消息再说。 “根据泽州守备所言,这批贼子就藏在神农山中。由于陛下这段时间专注于攻明,放其做大,使其颇为嚣张。要剿灭这些人,就得先找到藏身地。稽查营已建立一个多月,现在正是你表现的时候。” 张鼎让陈觅上前来,格外郑重的吩咐他抽调稽查营外备精锐,前去神农山打探消息。 “属下万不敢再让将军失望!” 陈觅知耻而后勇,一直都在憋着股气洗刷此前抄家时的耻辱,如今终于有了机会,遂慷锵有力的接下军令,领命而出。 崇祯十七年(1644),六月二十四日。 城外军营中,三日已过,收到陈觅消息的张鼎一大早便集结将士准备出击。 “神农山贼子数次劫掠商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现在更是惹到了我蓝田营头上,今日出征就是要攻下贼寨,为民除害,让他们知道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后果!” 张鼎简略的说了几句鼓舞士气。 “吼!” 听见张鼎的话,台下将士纷纷发出吼叫,显得士气很是高昂。 随即出征队伍在留守人员羡慕的眼神中驶出城东营寨,朝北边神农山山道驶去。 之前经过陈觅细心探查,早已确定了贼寨地点,与河内城相距不过四十多里,但山路难走,张鼎还是早早出发,力求今日之内将他们全歼,以防其收到消息提前跑路。毕竟这群贼匪纵横地方这么久,没地方官与他们勾结是说不通的,抢那么多财物,起码如晋商建奴那般得找个地方销赃吧。 明白了这点,张鼎命军队急行军而出,并令王虓领一队骑兵先行开路,他则带领大部队跟在后边。 就这样蓝田营疾行三个时辰之后,终于抵达神农山内的一侧。 张鼎先找了块平地,命疲累的众人歇息片刻,毕竟此时的蓝田营有很多新人掺杂在其中,不像老营将士那般吃苦耐劳有韧劲。 “报!陈都尉寻过来了。” 就在此时,陈觅带着几十人从一侧沟谷中走了出来,他们混上下有多处被划破的伤口,甚是凄惨。 “将军,属下幸不辱命已确定了贼寨的具体位置。” 陈觅一见张鼎就高兴的单膝下跪禀报军情,可张鼎却未理会,而是急切的走过去将他扶起查看其身上伤口。 “贼营内有---” “慢着,先治伤。”张鼎放眼望去见稽查营众人身上都血呼撕拉,便不急于得知消息,而是让他们先包扎一番,再去问话。 “将军,这贼寨处于群山之中,半山之上一处平地,易守难攻有一条山路可走。” 陈觅边给自己涂药,边向张鼎禀报。 “嗯,他们山上可有水源。”张鼎思索片刻问道。 “有水源,半山之上有一水潭,而且属下还查到贼寨人数不只泽州守备说的那样只有千余人,贼营中除了前明一千多人余孽,还有活曹操罗汝才的八百部众。”陈觅不假思索的回道,并说出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哦?还有这等事?”张鼎一时惊愕在那里,罗汝才还有部众残存了下来?毕竟两年前闯王可是对罗汝才下了死手,待他一死其十万部众都被李自成吞并,却没想到这里还有漏网之鱼。 “这些消息都是你从哪里得知的可不可靠?”张鼎见陈觅如此清楚个中细节,遂非常疑惑他是不是被人骗了。 “将军,消息准确,是我派人从附近村庄收集而来的。因为这批贼人有个特点,便是只劫掠远处的村镇,贼寨附近的村庄反而不被其骚扰,甚至那贼首还经常从附近村庄掏钱买粮买肉买物资,所以这伙人在当地很受拥趸,而我就是从这其中一个村庄得到的消息。” “既然众人拥戴贼人,为何还要出卖给你消息呢?” 张鼎谨慎地问道,毕竟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作为一军主将他不能有任何差错。 “放心吧将军,这几人是我在村中探查了一番这才找到的,他们皆与贼寨有仇,却装作恭顺的样子,于是我命人接触他们,熟悉之后,喝酒之时他们果然都深深地怨恨着贼人。 比如有一个叫刘壮实,他本来是给贼寨送鸡蛋的,所以对贼寨地形非常熟悉,谁知道他的娘子却被一贼人勾引红杏出墙,盛怒之下的刘壮实前去讨要说法却被痛打一顿,他这才恨上贼寨。 其余人也多数是如此,待我摸清他们底细之后,这才将他们抓起来询问,并从中得到了一个意外之喜,那便是除主路之外的另外两条小路。 其中一条是贼人进山打猎的小路可直接通向贼寨侧方,另一条是直通贼寨所在峰顶的一条小路。 而且为求万无一失,我亲自带领稽查营精锐潜入山中,从山谷悬崖攀登而入,果真验证了那几人所说之言!” 陈觅若无其事的说着,可张鼎知道他定是付了很多艰辛。 于是拍了拍陈觅的肩膀,将他好生夸奖一番,并找来各都尉掌旅,商讨攻寨之事。 “将军,咱们应隐藏起来,待天色昏暗之后再进攻,足以让他们一触即溃。” 众人齐全之后,罗正武先提出了一个法子,毕竟这个时代很多人因营养不足都是夜盲症,在傍晚袭击,足以令他们吓破胆子无力抵抗。而蓝田营不同,张鼎为解决众人的夜盲症,不仅好吃好喝供着大家,还时常熬一些松针水给将士们喝。 这就是罗正武的底气,别人有夜盲而己方没有。 可张鼎却很不同意:“正武的法子有些道理,但是到了夜晚,就算有月光的照耀,行走在山路之上还是非常危险,我等兵力充足,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险。” “我军人数多于贼军,且山路狭窄,故而可将军队分为三部。其一由我左营三备与亲卫营后营两备共两千五百人主攻大路,王虓率领右营三备人从小路偷偷上去见机行事,剩下的稽查营一备则由陈觅带领潜入山顶,伺机直攻贼寨后方,如此一来三面夹击贼军必败!” 吴师麟早些年读过一些书,在加入顺军之后更是勤奋,平日里就喜欢研读武经,并且善于思考。 张鼎闻言欣赏的点了点头:“正和我意。”,遂同意了这个方略,趁着午时刚过,天色还早,便带人立马前往贼寨。 同时王虓陈觅在此与大部队分道扬镳,准备穿越层层林木前往小路。 “诶,不知诸位军爷前往何处,要不要品尝一番小老儿的西瓜?” 过了一会儿,张鼎带人刚走至窑掌峰下准备上山,突见一老汉,在一块平地之上卖西瓜。 “呵呵,正武给我拿下。” 张鼎懒都懒得看他一眼就命人将其抓住。 “诸位军爷,小老儿没做什么啊?为何要抓我,冤枉,冤枉啊!” 看着老头不遗余力的演戏,张鼎转过头与吴师麟相视一笑。 “妈的,你是不是当我们傻?班鸠岭这条路人烟稀少,多有盗贼,商旅都选择走碗周,甚至还有绕路二浙的。我想问你,连人都没有你把西瓜卖给鬼吗?” 张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此前就听陈觅说,由于朝廷没精力管这股匪徒,故而令其十分嚣张,安逸之下也逐渐没了警惕之心,现在一看果真如此,他们竟将全寨安危交给一老头。 “老夫,老夫---老夫的西瓜是卖给附近村民的!” “呵呵,且不论西瓜的事,你一个山野村夫,见着军队竟一点害怕的心都没有?还主动问话是何道理?”吴师麟也在一旁冷笑道。 老头还行狡辩,张鼎直接命人在附近搜寻,还真找到了一队柴火。 “你还有什么话?” 看见了罪证,老头再也绷不住了,他跪地求饶,说自己只是附近的村民,在这里盯梢也是为了讨口饭吃。 “哼,你可怜,被截杀的人就不可怜了?” 张鼎见此人还想狡辩,直接命人拖到一边斩首。 “看来得尽快攻上去了,要是有个暗哨就遭了。” 吴师麟这时有些担忧,毕竟山间的林木可以将他们的踪迹隐去,也可隐去贼人探子的身影。 于是张鼎不敢耽搁赶忙带队前往山上,准备进攻。 所谓攻山,不存在各种计策的实施空间,只有凭实力进攻。 抵达山脚之后,张鼎先向上望去,由于树林茂密,他观察不到贼寨所在,只看到了此山坡度不是非常陡峭。 “师麟你派一备人马先行探路!” “我亲自去罢。” 吴师麟害怕出差错,便亲率第一备先登而上,他左手持盾右手拿刀,小心翼翼的朝着山上走去。 张鼎为了保证他的安全,特地让他穿了两层扎甲。 “还可以,能走人。”踏上山路之后,吴师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因为主山路不是很窄,有足足一米多的宽度,足以拱两人并排前进。 如此一来,他们先是走了一段距离,一直都没有危险,便放心大胆的朝上迈进,直至看见了一些半山腰伤的木质建筑。 吴师麟见状连忙趴在树下望着上首不远处的木塔,心中一喜,他认为敌人如此松懈应该费不了多大功夫就可以拿下敌寨。 可还未等他高兴太久,意外就不出意外的来了。 第二十七章 剿匪(二) 突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支利箭射中了吴师麟手中的盾牌,若不是他反应迅速,这箭就射到他的面门。 此箭一出,像是发出了讯号。 数十只弓开始齐发,压得吴师麟等前排不敢抬头,只能将身子死死地蜷缩在盾牌的保护之中。 “都给我靠山蹲着!”吴师麟刚转过弯便遭到阻碍,空有盾牌也没用,敌人从高射低,仅仅几十个弓箭手就将吴师麟压得抬不起头,蓝田营将士想反击,可他们根本找不到隐藏在坡上层层林木后的敌人。 “再拖下去,他们的援军一到,以这种地形,我们更上不去了。” 吴师麟心中怒骂一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身边的伙计训练的再怎么好,作为新兵蛋子,他们身体的本能仍会让他们惧怕看不见踪迹的敌人。 “给我上!” 不满怯懦的麾下士卒,吴师麟怒吼一声,以身作则带着身边近卫,迎着箭雨撑着盾牌向最后的百米坡道冲锋。 “糟糕!”被堵在路上的张鼎接到前边传来的消息,明白到局势紧张,遂令熊克己脱下头盔与扎甲,带着身边三十来个左营射箭好手,爬上右侧的斜坡。 他们攀住树枝,朝着坡顶箭塔摸去。 果然熊克己经过了左侧山路之上吴师麟等人的位置后,一眼就看见了躲在坡顶树后,正搭弓射箭的贼匪们。 虽然两方距离不过区区百步,但是以低射高还是有些难度。 “只能这样了。”熊克己见此情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领着众弓手背靠着大树,用双脚将自己固定,随后屏息拉弓射箭一气呵成。 土匪那边的弓箭手刚刚探出头来,向着坡下越来越近的吴师麟攻击,突然嗖的一声,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 可这些贼匪终究不是一般山贼而是前明余孽落草为寇,他们沉着冷静,很快就调整了方位,并予以还击。 顺军这边由于背靠大树,熊克己等弓手都是活靶子,立刻被敌人射死好几个。 但此举也将贼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这边。 吴师麟压力陡降,他抓准时机将被射成刺猬的笨重大盾扔到一边,拎着斩马刀就快步向上冲。 “嘭。”突然一支利箭射中了吴师麟的肚子,多亏了他的甲厚,箭没能破防弹到了一边。 他忍痛咬牙,继续箭步冲上坡顶,虎眼一扫看见人影之后就左右开弓将两个正要射箭的贼匪劈死。 他身后的近卫也趁着空当冲了上来,杀进正欲弯弓射箭的弓手身边。 贼匪匆忙之间连随身佩刀都没有拔出就丢了性命。 没一会儿吴师麟便占据了寨门前的这片平地,将五十多个贼人弓手斩杀殆尽。 可惜的是,有几个机灵的匪徒趁乱溜进了贼寨,关闭大门,将顺军堵在了门口。 吴师麟看着四米多高的寨樯与厚重的木门一时之间没有办法突破,只能暂时让众人躲到林中,防止敌人反击。 “只能看你王二虎了。”吴师麟恨恨的将刀从敌人尸体上摸了几下,插进刀鞘。 就在吴师麟念叨着王虓之时,另一边小路之上的王虓正带着手下将士耐心的潜伏在两侧杂草树丛之中。 这条小路他们走时很是艰难,因为这是一条贼人打猎进山的小路,平日里不走兵马,故而非常狭窄难走,并且路尽头的小门虽破却十分狭隘,一次只能过两三个人,还留有百人看守,不宜强攻。 所以他听从王盼的建议,带着士兵埋伏在两侧的树丛中守株待兔。 “左都尉,那边打得很激烈,我们就这样干等着?”右营掌旅赵普善有些心急的问道。 王虓挠了挠头:“先等一会儿,若是没有进展,那我们就强攻。” “不错,敌人有此隘口,百人足以将我等堵在这里,反而起不到作用。”王盼善意的对着赵普善笑了笑。 “哼。”赵普善却不领情,他还在怨恨王盼此前害死他俩兄弟,那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却被王盼几句话葬送了性命,所以在右营中最与他不待见。 “够了,相二牛两人违反军法而死,乃是定论,与王都尉有何关联?”王虓小声斥责了一句,他心中门清,知道赵普善的小心思,也清楚王盼在那件事中有功无过。并且此人有勇有谋很对他的胃口,故而颇为袒护。 赵普善见自家都尉恼怒便撇了撇嘴不再言语。 就这样王虓一伙人一直潜伏在这里,哪怕是听到了另一侧大路之上的喊杀声,也忍耐下来。 直到此处贼兵突然集结起来向另一边的大门处支援,只留下十来个人看守,这才终于给了王虓机会。 他大吼一声,带着早已蠢蠢欲动的顺军将士冲了上去。 这个时候,小门处剩下的守卫也就小鸟两三只,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虓手下的士卒,将木门撞倒,他们十几个人如海上孤舟一般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声响。 “赵普善,我给你留五十人,你给我守住这里,不准放一个人过去。” “得令!” 王虓摸了摸脸上的鲜血刚准备支援他二哥吴师麟,却在王盼的建议下分了一队人守在这里,谨防漏网之鱼,他本人则带着王盼顺寨樯往大门方向赶去。 “加固,加固住!”随着尖锐地叫声,贼匪正在加强木门,此处还未爆发激战。 由于吴师麟被堵在了这里,张鼎亲自带领亲卫一备上前支援,两千多人乌泱泱的躲在寨前斜坡林木之中,时隐时现。令寨樯之上前明千户高英贵颇为胆战心惊,他刚排挤走了罗汝才余部罗建德的八百多精锐,没想到就自吃恶果,被顺军围了上来。 “你们这群小人,老子一年给你们供奉那么多金银珠宝,没想到竟然过河拆桥!不对,是还没过河便拆桥。” 贼寨寨主高英贵长着一张非常智慧的双眼,他怒从心中起,颇为委屈的大骂寨下顺军。 “寨主,你搞错了,这群人怎么可能是泽州军队,他们哪里有这么精良的军队。” 高英贵身旁的狗头军师,眼睛骨碌碌一转赶紧提醒正在自爆家门的寨主。 “咳咳。就凭你这两千人,还敢来攻我大寨,真是异想天开!”高英贵闻言有些尴尬,只希望自己这番言论没有坑泽州的好兄弟。 “呵呵,泽州军吗?有意思。”张鼎冷冷一笑,立马猜出了个大概,难怪泽州守备此前支支吾吾不愿提供这伙贼军的情报,原来都是一伙人。 他看着寨樯山醒目的高英贵,正手舞足蹈,大声辱骂,于是立马对熊克己耳语一番。 熊克己心领神会,匍匐着向右前方爬去。 “在下听闻阁下乃是前明千户?营中还有代天抚民威德大将军的余部?我乃是他的故人,还请他出来一叙。”张鼎为了给熊克己寻找机会,便装作寻人的样子,吸引住了高英贵的注意。 “原来是二当家的故人啊,不知你来找他有何要事?我可是他最亲爱的大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失敬失敬!” 果然,高英贵一改暴躁脾气,转而带着虚伪的微笑朝着张鼎方向拱手套近乎。 “嗖” “嗝---” 谁知高英贵话还没说完,一支利箭突然从下向上,从他的口入后脑出,熊克己的箭直接毙了黑风寨寨主高英贵。 他此时也不笑了,一副惊愕的表情从墙上掉了下去。 “娘的,你们耍赖皮。”突发情况,狗头军师愣了半天憋出了一句话。 “好箭!”张鼎拍地叫绝。 “啪。” 就在此时,紧随其后贼军的利箭也射到了张鼎,幸亏他甲胄齐全,箭矢被披膊弹走,就算如此也吓得他冷汗直流。 原来高英贵也存的是射杀张鼎的意思,他一直说话就是确定位置好让手下偷袭,却没想到对面早就派人盯着自己,棋差一着。 “都给我冲!”张鼎稳了稳心神心神,见贼军群龙无首,慌乱异常。 遂抓住机会,让众将士趁机进攻。 至此战端再起,顺军迎着箭雨将刚才从山下运过来的勾云梯挂在了四米高的寨樯之上。 狗头军师见此情形,尖着嗓子大喊大叫,非常滑稽。 没成想,他尖锐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反而镇住了寨樯之上的土匪。 他一番指挥也是真稳定了局势,爬上城寨的顺军将士一时之间竟不能扩大战果。 甚至一些新兵第一次上战场不知干什么,或者说被吓破了胆子,在寨樯之上站着不动,不仅堵住了身后同袍,自己也很快殒命当场,被贼匪的刀砍成五六段。 “诶唷,他奶奶的,你们这群狗崽子还算有点良心。” 就在这争夺寨樯的关键时刻,狗头军师向下一望,发现刚才趁乱逃走的百十个贼匪又跑了回来,顿时非常高兴。 谁知道这群逃兵跑回来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因为王虓挥舞着大枪,带着四百来人正朝着他们侧后方夹击而攻。 顿时刚稳定的局势再次崩盘。 并且顺军的新兵也在老兵指挥下稳了下来,渐渐熟悉战场的节奏不再慌乱。 由熊克己带领的弓箭手,将寨樯上挤作一团的匪兵一一射下。 吴师麟也身先士卒登上了寨樯。这样一来,贼匪这边彻底崩盘。 他们一千来人挤作一团,困在寨门这一片,被张鼎军内外夹击苦不堪言。 寨樯之上,本就狭窄的道路被吴师麟一人占据,他不惧身边敌将,反而用力的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吓得众贼匪不敢靠近,墙下的顺军也终于抓住机会挤了上去。 “吼!” 同时,赶制出来的攻城木墩也将木门撞倒,门外的大顺军将士排好阵型,朝着寨内挤去。 “完了~”狗头军师见情况不妙,已退下了寨樯,他预感大势已去,哭丧着脸向后宅逃去,毕竟那里还有一层矮樯可以用做防守。 就在他带兵朝着后面逃亡之时,一阵喊杀声却从后宅传了过来,令他们定在这里不知所措。 原来不久前,陈觅已经抵达贼寨后宅上方几十米高的石壁上,偷偷的绑好绳子,依次向下运送士卒。 “陈都尉,我们该上了,此时还不去拼,肉都让人家吃光了!”稽查营外备掌旅张栋杰见远处厮杀渐重急得抓耳挠腮。 “急什么?”陈觅瞪了他一眼,冷静的看了看向下滑落的士卒,发现人已经下去的差不多了这才不紧不慢降了下去。 “怎么没一个人啊?” 降落之后,稍微整顿一番,陈觅猛然率军杀进后宅竟没有发现一个贼匪。 “难道后宅的人也都去帮忙了?”张栋杰扣了扣鼻子猜测道。 “不管了,反正主力在前,赶紧给我杀过去,前后夹击,先定下大局再说。”陈觅拔出雁翎刀,将内宅木樯大门打开,带着人冲向了城门口。 因急于战事,他们没仔细搜查,没有发现身后最大的木房子内有一双眼睛紧张的盯着自己。 而里边有十几个贼匪举着刀,威胁屋内女子不准发声。 “还敢抵抗,找死?”陈觅提刀与稽查营士卒堵在了溃兵必经之路,见敌军还想拼杀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杀。”就在僵持之际,吴师麟与王虓也赶了过来,将这群贼匪两面堵在了这里。 “起阵。” 陈觅与吴师麟同时下令,前后两方士卒一手举盾一手持刀向前压迫,后面的长枪手则在缝隙中将枪矛伺机突出。 随着战阵的逐渐缩小,阵内土匪因本能一个劲的往里边挤,在最里边的是狗头军师被挤的差点晕死过去。 “别-别挤了,老子-快透不过气了。”狗头军师尖锐地嗓音不再起作用,众匪溃败之下肝胆俱裂已听不进去声音。 “妈---的---,投降啊,快---投降啊。”狗头军师眼前发黑,用尽最后的力气喊了出来。 这倒是惊醒了不少人,先是有一个土匪大喊道:“我降了我降了。” 随即众贼匪一个个的都放下武器投降。 见贼人不再抵抗,张鼎缓缓走到跟前冷面挥手喊道:“收缴他们的武器!” 于是两边战阵同时开始往后退,贼军终于获得了一丝空间。 第二十八章 剿匪(三) “军师,你醒醒军师。”生存下来的贼匪头目想到了救他们一命的军师。 遂让出些位置,将邓举扶了起来,有人不断按压他的人中,见没作用便抽了他几个耳光这才将他抽醒。 张鼎不理会其中动静,而是等了一会,等贼匪的兵器尽皆收缴之后这才命人将其压下。 “正武,将这些人给我关到两侧房屋之中严加看管。”。 “是。” “师麟,带兵接管大小门,给我将山寨防御重新搞起来。” “遵命!”吴师麟拱手领命而下。 “王虓,王盼你们两人带右营将士把整个寨子给我搜一遍,漏网之鱼都抓出来。” “陈觅你去寻他们的府库,先看看有多少好东西。” 板着脸的张鼎一想到匪徒劫掠许久积攒下来的家当就有些眼热。 “将军,府库应在后宅,我下来时见那里有好几间大房子!”陈觅抱拳道。 “那我就跟你走,去见识见识。”张鼎搓了搓手有些急不可耐,自从抄出来那一大笔金银,他便理解了李自成追饷的感觉,是那么的美妙。 几人想后走去,寨子不是很大,呈一个不规则的长方形,长三百多米,前后宽不过二百多米。 张鼎走了几步便到了后宅。 后宅不在寨子整体里算,而是向北面山壁中凹进去的一块平地。 像个葫芦一样,接口处窄而内部圆且宽,于是这贼人又在隘口修了一道木樯将后宅封了起来。 “此寨修的不错,易守难攻,还有山泉水源,只要积攒足够多的粮食,会是一处非常好的固守点。”张鼎随意的点评了一番。 “将军,都尉你们快过来看!” 突然,前方开路搜寻的一名亲卫营部总听见了些动静,遂用手指向一处房屋。 他指的这处房屋占地很大,全由木头搭建。 罗正武与熊克己闻言率军将此房围住,张鼎快步走了过来,点头示意,熊克己猛地一脚将房门踹开。 顿时一股子腥臊味混合着汗馊味传了出来,前排新兵被这味道一激,立马恶心的想吐。 “夸张。”张鼎心想有这么恶心吗,便探头仔细一看,也惊掉了下巴。 原来看守后宅的贼军不是跑了,而是赶在顺军打进来前最后享受了一把。 他们在高英贵带兵出去时就听从命令,将劫掠而来的一百来个女子关到这间房子,以防止他们趁乱逃走。 谁知道没一会儿就有逃兵带过来消息,不仅寨主死了,大小门都被顺军夺下,他们这是插翅也难逃了。 于是恶向胆边生,十几个人冲进房子,将门窗都锁死,脱光衣服就开始作恶。 贼匪为首者更是嚣张,他一左一右抱着俩姑娘,亲过之后,就想向上爬,却被一只力量奇大的铁手箍住了他的后颈,猛地将他拖甩到地上。 “啪。” 早就等待多时的罗正武提起斩马刀,利索的将那匪军头目身首分离。 如此动静,还是没有惊醒周围正在耸动的土匪们。 他们兽性占据了理性,已经对外界的一切没了知觉。 “给他们降降温。”张鼎冷哼了一声,命罗正武带兵将这十几个土匪扯了出去。 看着土匪的下身,罗正武微微一笑:“这样正方便。” 随即十几把刀朝着这些土匪胯下就是一阵挥斩,顿时血水如泉涌般喷射了出来。 “啊---。”到了这个时候,疼痛才使得他们清醒嚎叫。 “找人看着他们,等他们流血流死,老子最看不起这种欺负弱小的渣滓了。”罗正武向身后啐了一口唾沫。 “将军这是我找来的衣服布料。”心细的熊克己早就命人从高英贵住的房子里找出了些布料衣服。 “诸位娘子,在下乃大顺军果毅将军张鼎,你们不要害怕,先将衣服穿好。”张鼎尽量压低自己的声线,让其不那么雄厚,他怕吓着里面这群可怜人。 屋内的女子,部分已经麻木,躺在那里没有动静,但大部分女子听见声音还是动了起来。 赶紧将衣服穿好,被撕碎衣服的也都捡起布料包裹一番。 “陈姐姐,外边来的人值不值得信任啊。”这时一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顶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边穿裤子边朝着一端庄秀丽的女子问道。 此女子名叫陈念巧,出身非常好,自家相公也是三甲进士,所以被一众姐妹信服。 陈念巧闻言苦笑一声,先将罗袜穿好,再提上鞋子,这才无奈说道:“信又怎样,不信又怎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还能跑的掉吗?” 众人听闻此话,一个个如丧考妣。 “但有一句话说得好,观其言不如观其事,观其事不如观其行。反正我观这将军对我们彬彬有礼,若是他想做些什么直接就做了,还用得着装吗?” 众女子都是心思单纯之人,她们听陈念巧一番安慰,也放宽了心。 而陈念巧收拾完毕看着门外的张鼎,心里很是感激。 想她作为一个书香世家小姐,从小学习三从四德,直到十六岁嫁给了自己父亲的学生,这才第一次亲密接触到男人。 可是这些天的经历却深深击碎了她的三观。 她几次想要自尽,却忍了下来,想留有用之躯为丈夫报仇。 “她们就交给你了,不准别人骚扰这群可怜人,违令者军法处置。” 张鼎将被掠来的女子交予亲兵安置,自己则与罗正武去寻找府库。 但走进府库之后却让他大失所望,这里没多少家底,只有一担一担的粮食与风干的腊肉还有堆成山的酒。 “妈的,全抬出去,交给伙头兵,劳累一天老子给大伙开荤!” 张鼎放下战锤插着腰大声宣布,附近的将士闻言都开心的叫了起来,这府库里肉类众多,今晚足以让蓝田营将士吃个够。 “诸位辛苦了!干杯。”天色已经微暗,群山之中的贼寨升起袅袅炊烟,各类肉香充斥其中,张鼎此时正坐在贼寨所谓的聚义堂上,向下方举杯。 贼寨大堂外依旧还有血腥味没散干净。 除了白天那一拨杀戮,更多地还是刚刚处理贼匪的血腥气。 之前张鼎让王虓将寨中所有活人都聚集在了聚义堂外的空地上。 除去贼匪与被劫掠的女子,还有几十个男子他们都是被劫掠而来充当下人,平日里做些杂役的活。 干活时稍微不尽人意便被非打即骂,甚至于有些许反抗,便被贼匪们大卸八块丢入山沟之中。 于是张鼎照着河内城模式先让贼匪们互相举报,最后在听从被劫掠之人的证词。 举报之后再予以辨别,罪大恶极都当即立斩。 其余人也被关了起来,等着回到河内之后,修路搭桥以劳役赎罪。 除此之外最令张鼎满意的还属隐秘山洞中藏着的五千多套前明军甲还有两千多石粮食。 他经过一番拷问,这才知道甲胄都是高英贵败逃之际将宁山卫与泽州城的库存一扫而光,带到了山寨中。 如此一来,蓝田营甲胄方面终于缩短了缺口。 “这贼寨哪里来的这么多粮食?”张鼎又问向一旁鼻青脸肿的狗头军师。 狗头军师姓邓名举字映才,四十一岁,平阳万全人,之前是个老秀才,在平阳府治教书,因得罪小吏,被搞得家破人亡,流浪之时被劫入贼寨。 本来张鼎觉得邓举为虎作伥,也该处死。 谁料那陈念巧与一众女子却为他求情,原来邓举虽帮着高英贵出谋划策很是忠心,却也经不住良心的考责,时常保住一些女子的性命。 故而张鼎才免其一死,让他待在自己身边赎罪。 “将军,全是征收附近村镇的粮食,高英贵此前听从罗二当家-啊不,是罗建德的建议,不祸害近处,反而保护他们,以此收得一些粮食充当保护费。”邓映才恭敬地回答张鼎的疑问,不似刚才那般喊着要为高英贵尽忠的样子,他被打了一顿就老实了,什么话都交代。 “嘶,罗建德还颇有远见,就是不知为何不在寨中?” 想起罗建德这支罗汝才余部,张鼎便有些疑惑,若是寨中多了这八百精锐可就不好打了。 “禀报将军,前些天罗建德与高英贵起了争端,罗建德觉得高英贵折磨这群女子没多大本事,还不如将她们嫁于寨中贼兵,可高英贵还想靠这群女子控制麾下士卒,两人便大吵一架,当天晚上不满的罗建德偷了些金银粮食还有女人就直接逃向西边,不知所踪。” “西边?哼,算他跑得快。”张鼎舔了舔嘴唇,不屑的说道。 “我看你也有几分本事,且良心未眠,今后在我身边做事?” 张鼎斜眼看着邓举,此人虽有些功利心,甚至为此抛弃了所谓的士人脸皮,投靠一土匪,但也因此不似有些读书人那般固执,死遵三纲五常,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不想这些了,今天就是要好好休息。”张鼎深吸一口气,端起酒杯礼敬下首诸将,与众人喝了个痛快。 直到一个多时辰之后,诸将歪歪斜斜没了人样,张鼎便下令散去,众人互相搀扶着下去休息。 张鼎也被罗正武扶着住到了高英贵的大房子里,这是大寨唯一一座二层的阁楼,修的颇为精美。 他在柔顺温暖的虎皮床上度过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罗正武惊醒。 “将军,不好了!广平府防御使翟凤耆带着郭、常两个都尉弃城而逃,广平全境已被建奴占据,并攻入彰德府!” “唔?”听见罗正武的话,还迷迷糊糊的张鼎猛地翻身起。 “难道是蝴蝶效应?”他记得最起码也要到七月下旬才有大战,却没想到提前了一个月。 如今彰德府距离怀庆也就隔着一个卫辉府,还尽是些平原,建奴骑兵顷刻将至。 “速速召集全军撤回河内!” 张鼎心急之下,连衣服都穿反了,只能在罗正武的帮助下再穿一遍。 “呜---” 随着军号想起,蓝田营大军迅速集结。 “快给我系上。”罗正武将最后一根束甲带迅速绑好,张鼎这才抄起兵器急不可耐的走了出去。 “文赋,此寨就交给你了,切切记住,不可欺凌女子,要看紧降军,快点与我会和。” 张鼎拍了拍王盼的肩膀,将收尾之事都交予他,并留下一备人马将贼军俘虏与财物压回河内。 “请将军放心!”王盼抱拳接令,心中有些庆幸,投名状没白交,大伙都意识到了他是个聪明人,不仅王虓对他很是喜爱,张鼎也想栽培他。 想到这里他眼中冒起一股熊熊烈火,想他一身武艺兵法,他怎会一直给人当教头或种田呢?如今被张鼎赏识,他发誓要抓住机会出人头地。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河内也待不住了。”告别了贼寨,从山道中下来,心急的张鼎拍马带着亲卫就朝着河内城奔去,在路上他心中权衡,河内不仅处于前线,还无险可守,看来得速速转进。 就这样,出了神农山,进入平原,张鼎等人撒开骑马,没多久便赶回了河内城北。 “城下何人?速速停下。” 谁知此时河内早已四门紧闭,城墙上也站满了士卒。 “此乃蓝田营将军张鼎。” 熊克己大声回道,却被城楼上弓手搭弓指住。 “你们---”熊克己本想怒斥却被张鼎拦住。 “不错,很守纪律。”张鼎见河内无恙遂冷静了下来,他哈哈一笑骑马至众人身前并卸掉了头盔。 “真的是将军,快点开门!” 城楼上的蓝田营哨总,挡住阳光眯眼仔细一看发现真是张鼎,遂亲自打开城门跪在侧面请罪。 “将军赎罪,属下恶了将军!”那掌旅一张稚嫩的脸庞非常紧张。 “你何罪之有?此尽职之举,当为榜样,大大有赏! 克己你一会儿找到商季威让他开一个条子,从玉楼那里提十两银子赏赐给他。” 张鼎笑呵呵的翻身下马将这个掌旅扶了起来,并亲自为其拍了拍土。 “好好干!” 将他披膊摆正之后,张鼎点了点头继续朝着府衙奔去,留下那掌旅站在那里大为感动。 “先生,先生,局势怎样了?” 骑马赶到府衙,张鼎立马冲了进去。 “你可算回来了,磁州已被攻下,大名府境内也有敌踪,局势危矣。” 柳锦城急匆匆走了出来,将张鼎搀到府衙大堂。 其中蓝田营留在河内的高级文武都聚集在这里。 “将军。” “将军!” 随着张鼎走入,吵哄哄的声音一净,大伙都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别的先不说,你立马通知怀庆府各县镇人马,让他们三日之内齐聚河内,有违令者杀无赦。” 张鼎一进来就让商季威起草书信。 “将军,他们有什么用处,一群县镇守备乡勇?”孙谋很是不解,值此关键时刻,还不如快快去前线抵抗住敌军进攻。 “孙都尉,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他们就算再无能,也是有用处的,就算是一哄而散,让建奴追击都得耗一段时间。” 张鼎摸着下巴解释。 “将军说的对,这倒是我疏忽了,我倒是早已通知附近州府守军,河南府,汝州,平阳府,泽州,我都已派人书信,与他们相约齐聚卫辉抵挡建奴。” 柳锦城点了点头认同张鼎的说法。 “除此之外,我也给朝廷通知,只是不知何时才会支援。” “等朝廷兵马我看是等不到了,扛不住第一波进攻,我们跑都跑不利索。” 张鼎扶着桌角,忧虑的看向屋外天空,他清楚的知道就算挡住这一次又有何用,反而会损耗自家兵马,还得速速准备准备,以待时机好溜走。 第二十九章 战端再起 “嘿,这小妮儿长得真不赖。” “府治的女人就是好看。” “小子,你还有心思管什么女人不女人?咱们这次是要跟鞑子打仗!九死一生啊。” “你片叉了?怕什么怕,都是爹生娘养的还怕他们?” “咦,你个信球,你没听过一句话?女真满万不可敌?鞑子打垮了大明又把大顺打跑了,我看咱们是活不下去喽,都怪二叔,强制我们来府治。我还没娶媳妇呢,甚至连女孩的手都没摸过。” “干甚?都胡说什么呢?妈的,人家张将军给咱一人许诺了五两银子,一石米,就是把命卖给他又如何?呜呜渣渣的恶心死了,是不是男人?”这列队伍的头目是个老农面貌的人,他涨红着脸大声怒斥未战先怯的子侄。 “二叔,他空口白牙,说的话又怎能当真?到时候死了,怎么知道东西发没发到手?”头目侄子嬉皮笑脸凑到他跟前,又杠了一句。 “混蛋玩意儿!自张将军来我怀庆之后杀了一批贼子,咱们那里的地主收到消息之后收敛许多,不敢再明着欺压我等,日子也好过了些!这就是恩,恩情要记住,咱济源的人可不忘恩负义!” 头目大声教训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勇,他们心思单纯却也听得懂话,不再抱怨。 “看那里!”突然被训斥的小子惊喜的看向城中不远处的府衙门口。 那里的广场空地已经被改造为了一个搭着棚子的发饷点,从各处前来支援的乡勇都可先从这里领取饷银与口粮。 “来,这是你的钱。” 在那里文玉楼正温和的让身后士卒取出了五两银子,递给一少年,少年瘦弱的臂膀吃力的将其塞入怀中,冰冷的银两给他带来了一丝暖意。 “下一个!” 随着队伍不断缩减,终于轮到了等半天的济源人。 为首头目赶忙先拱手行礼:“俺叫李才,我们是济源县乡勇,共七百六十八人,他们分别是牛马镇,石河镇……。” 文玉楼忙碌一天虽感劳累却还是动笔快速的记下了李才所报人数。 “好,这是你的五两银子。” 文玉楼亲自将银两递给李才。 “这位贵人,俺给俺们乡勇一块领了,就不劳烦你一个一个的递了。” 李才见文玉楼双手微抖便好心的提醒。 “无妨,这是将军亲定的规矩,银两要亲自发到每个人手中,你看旁边这八个摊子都是为此而设,劳烦你操心了。” 张鼎担心有人贪污军饷,便定下了这条规矩,还找了一些机灵的士卒盯着,以防有人重复领取。 “既然如此,那俺就谢谢贵人与将军了。” 将钱装在布袋里,李才笑的眼睛都成弯的,他心中立马涌现了这批饷银的用途:“得先给娘子买些布料,再给父母打一床厚棉被,还得送儿子去私塾读书。” “李老哥?李老哥?”文玉楼看着眼前灿烂傻笑着的男人,连叫两声这才将他唤醒。 “诶,不好意思,俺,俺。” “没事儿,我只想告诉你,领过钱之后别走,你们还有七百六十八石粮食,这里面大麦粟米都有,你们一会将其带走。” 文予楼指了指府衙斜对面的库房,那里也有不少人正往小车上搬运粮食。 “诶!俺知道了!” 李才闻言更是高兴,他拿起文玉楼递给他的取粮文书,快步走到了府库前。 “来,把文书给我,七百六十八石是吧,这里借给你些小车,将粮食押到城东营寨,用完了快点送回来。” 虞显邑拿起文书仔细看了看,随即郑重的对李才交待一番。 李才不断的点头确认,脸上像是开了花儿一样。 “二叔,真的有钱又有粮,张将军没骗我们!” “咦,看你那出息,刚才还不信。” “哈哈哈,现在俺信了,俺定要好好报答张将军!” 李才叔侄俩挽手大笑,引得府衙门口的张鼎也不由得笑出了声。 “恩师,他们的要求就这么简单,一点银两一点粮食就令他们卖命给我。” 说到这里的张鼎有些感慨。 “对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百姓要的何其之少,却总是受苦。”柳锦城也颇为感叹。 “将军,军师!营里又打起来了!温县跟孟县两队乡勇聚众斗殴。” 就在两人观察济源乡勇之时,传令兵的消息却坏了他们的心情。 “这都第几起了。”张鼎叹了叹气有些无奈。 没办法他只能将这里交给柳锦城,自己骑上马匹赶往军营。 “恶黏人!你们村占我村的地,还有脸叫嚷?” “恶人先告状?你不占我们的水源我们为啥要占你的地?” “水源是公用的,凭什么算你们村!” “就凭从我们村范围过,诶,这不算我们村的怎么才算?” “信球玩意儿,孟县的老乡给我打。” “温县的老乡教训他们!” 就在两拨人一触即发之际,王虓如猛虎出山抄起一根长棍,一招横扫千军,将闹事的两人打倒在地。 “额贼,大敌当前还在内斗?你们是来帮忙的还是添乱的?” 王虓屹着木棍铁塔般的身躯立在中间,吓得两方乡勇纷纷后退。 “要么就别来,洗干净脑袋等着落地。来了就听我大哥军令不准闹事!” 王虓一番警告,却只起的了一时作用。 就如同昨天那样,他们还会找无人的地方斗殴。 想到这里,王虓苦恼的扣了扣屁股,他也不知该怎么办。 “将军到!” 就在此时一脸不爽的张鼎骑马赶到。 “你们为何又打了起来?” 张鼎指着躺在地上的两人,他们被扫中肚子疼的半天起不来身。 “将军,都怪他,是他先挑衅的!” “我没有,将军别听他胡说。” “够了!还敢在将军面前胡咧咧?” 王虓受够了这些人胡闹,于是对张鼎建议,若有再犯者当斩立决,以严法才能约束。 “不错,就依王都尉所言,但看管不利也要受罚!此前人没到齐我没说什么给了几次机会,可如今尔等却愈演愈烈。” 张鼎板着脸瞪了一眼温县孟县两个乡勇头目。 他们两人挑起争端,却只是在后边乐呵呵的看着。 “从今日起,若有闹事者,先处置头目再处置乡勇。” 张鼎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便不再理他们,而是走进另一侧的顺军军营,这里早就聚集了一票蓝田营将领。 “我看得将他们打散,分别安排进各营各备中。” 赵普善说了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法。 “荒谬,将他们放入蓝田营中岂不是毁了老营战斗力?此前扩军战斗力就有所下降,如今刚刚好转,再将这一群虾兵蟹将安排进去,那才是祸害。” 谢君武难得说了一句话,驳的赵普善悻悻笑了两句。 “他们来的人尽是县中青壮,足足有六千多人,还是值得一用的,却又不能太过倚重,还得找个两全的办法。” 陈觅砸了咂嘴说了自己的看法。 “不如直接将其合为一营,设一临时都尉掌管。”王虓说了个颇为可行的办法。 “不可,若设为一整体,才闹得更欢,到时派谁去当都尉啊?派我们的人恐怕不能取信于他们,立他们的人为都尉,难道还能设六县六个都尉?依我看直接将他们每一个县作为一个个独立体,以备为单位设为六备,他们互不干涉,由营直接指挥。” 吴师麟说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引得众人赞许。 “既然如此,就按照吴都尉的办法,待济源县乡勇从城中过来,就通知他们,趁今天快点解决此事,明日我等就出发!”张鼎严肃了起来。 “可这乡勇不堪大用,不如再练上两日?”孙谋精于练兵,很清楚这群乡勇的本事。 “我刚才收到消息,建奴万余人已兵临卫辉府大门淇门镇。顺德广平彰德差不多已全境失守,不可再拖了。”张鼎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得速速前去支援,尤其是卫辉府府治,其北有方山,南有小丹河值得一战,不然只能将战火烧到河内。”王盼看着桌上简陋的地图指出卫辉府的重点。 张鼎沉默片刻转头看向陈觅:“周围援军都走到哪了?” 陈觅思索片刻回道:“报将军,河南节度使梁启隆发来书信称河南地主武装刘洪起召集土寨反抗大顺,已经先后击败大顺军河南守将陈德、刘成等人,夺取豫东各地。并倒向南边前明余孽,故而河南全境根本无兵可援。 泽州,潞安,平阳也都都一样未派人前来,他们声称没接到朝廷命令,还得防备北直隶的大敌,脱不开身。” “这下就遭了,大伙准备准备,若无人前来,我等是扛不住的,不如直接转进,离开这是非地。”张鼎倒是没什么情绪,他早就谋划好了,来到河内只是借大顺这颗大树发展一下,他虽对建奴无比厌恶,可以他区区万人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逃到安全的地方养精蓄锐,这才有一丝机会。 “额,倒不是没人来帮,怀庆总兵董学礼与副将陈德先此前去河南支援时带走了怀庆府主力共五千多人,如今听闻卫辉有失,是第一个响应咱蓝田营的。”陈觅拿出怀中的一个小本本看了看说道。 “董学礼来还不如不来!”张鼎抹了抹脸,他此前听柳锦城说过董学礼这个人乃是前明降将,他本来是驻守怀庆府的大将,可被调往河南平叛,这才便宜了张鼎入主河内。 董学礼兵败河南之后,见朝廷给他安排了一个上司便非常不满,遂留在荥阳一带拉起了壮丁。 如今他有着一万多兵,觉得可以与张鼎抗衡,这才响应而来。 “除此之外,倒是还有朝邑伯刘汝魁,果毅将军牛万才,威武将军王进才等左营留在河南的四万多余部众都在朝卫辉靠近,他们本来是去支援河北的,后来就待在封丘那一带,如今建奴进犯,朝邑伯也有集合周围重兵共击之的想法,所以我们书信刚送过去,他就应了下来,朝卫辉开拔。”陈觅将刚得来的消息说出,气的张鼎一口气没上来。 “我说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张鼎喝了口水,大呼庆幸,自己这边一万多人,董学礼一万多人,刘汝魁四万多人,加起来将近八万军队,不惧怕来犯一万之敌。况且刘汝魁外号皂莺,很早就参加了起义,是一员老将,其经验丰富,值得信任。 “如此,我等明日速速前往卫辉与朝邑伯集合,此人颇为忠义,万不可恶了他。” 张鼎大手一挥定下达了军令,此战关系到生死存亡,他必须得用十二分力,所以蓝田营中除去后营抽出一千人驻守河内之外,其余兵马尽皆赶向卫辉。 “先生,河内就交予你了,我不在的期间还请您多多担待!” 诸将商讨细节之际,柳锦城处理完府衙的事也刚刚赶了过来,张鼎将刚才的事都告知于他。 “定邦,你放心吧,都交给我了,你也要注意,虽有勇力却不可持勇而行。” 柳锦城拍了拍张鼎的肩膀嘱咐他万不可涉险。 “先生,你留在河内还有一件事要做,那便是打通牛金星这层关系,我们现在有钱,多多贿赂他,请他将我蓝田营调离怀庆府。现在还只是小打小闹,今后建奴大军袭来,我等无一丝胜算。” 郑重其事的张鼎将柳锦城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他早就想好了后路,赶在建奴大军袭来之前从朝廷得到调令,便可从容而走,也不用担心被人使绊子,因为朝廷最大的绊子就是牛金星。 “你说的不错,我虽与宋,顾二人熟识,却不得不承认,只有牛金星能在陛下那里说上话。” 柳锦城此话算是默认了张鼎的要求,毕竟他平日里虽以诸葛武侯为榜样洁身自好,但此事关乎蓝田营安危,他只能亲自做自己最讨厌的事。 “定邦,你明日就要出发,还是先回去与李家姐妹道道别,她们两个刚才还去府衙给你送饭,对你关心至极,你可不要辜负了她们。” 柳锦城正事说完,捋了捋胡须,将张鼎推向门外,并与账内诸将挤眉弄眼,善意的大笑了起来。 张鼎走出大帐听着后面欢喜的声音,禁不住也笑了起来:“多大的人了,还搞这一套。” 但仔细一想,她也觉得师父说的有道理,李南乔李南戈两姐妹对他的照顾心意他也是看在眼里,甜在心里。 于是张鼎翻身上马赶回了家。 他一进房门就看到了两道倩影正候在院中。 “诶,官人!果如先生所言,你今日定会回来!”李南戈蹦蹦跳跳到了张鼎身边将他往进搀扶。 李南乔也微笑着站了起来,迎候张鼎归来。 第三十章 攻城 “停!前方是何人?” 太阳刚落下,还有余晖,刘汝魁军营西门不远处的哨卡出现了一支大军,风尘仆仆颇为狼狈,他们正是急行军赶来的蓝田营,用了四天时间赶了一百九十多里路到达新乡,若不是为了照顾这群乡勇可能走得更快。 “此乃怀庆府防御使,果毅将军张鼎是也。” 最前方几个骑兵缓缓靠近,令守哨的一百多名士卒放下心来。 这几个人乃是刘汝魁军的斥候,他们负责西边的敌情探查。 “失敬失敬,本将是前来支援卫辉的。” 张鼎对关卡掌旅点了点头,那掌旅颇为恭敬的起开身,放蓝田营过去。 “前面就是新乡县城,我家将军将军营设在城边。” 斥候队总小声的为张鼎介绍,没一会儿就抵达了新乡城外。 经过了一层树林,张鼎一眼望去竟发现了一支整齐的军队正面对这边。 “自己人啊,将军。” 斥候见状有些尴尬,他连忙赶到军阵前方对刘汝魁禀报来人,这才化解了一场误会。 “刘将军不愧我大顺名将,细心谨慎,我之榜样矣。” 坐在刘汝魁大营下方,张鼎举杯道,他观察刘汝魁此人,就如他的外号皂莺一般,颇为黑瘦,但却一身气度不凡,很有大将威仪,待人也很是温和有礼。 “哈哈哈,张老弟你别寒颤我了,我这是风声鹤唳也。不瞒你说,听闻十多万大军被建奴打得大败我一开始也是不可置信,后来北上援助之时见了几次鞑子,同等兵力下还真是颇为不及也,这才如此小心。”刘汝魁自嘲道。 “对了,张贤弟,你此次来援带了多少兵马。” “刘大哥,小弟此次带有蓝田营一万人,怀庆府乡勇六千人。” “好!再加上董总兵的军队,此次定可将这一万多鞑子赶出卫辉。” 刘汝魁猛地站了起来,左右踱步很是激动。 想他早早就参加起义,可到了现在也不过是左营果毅将军,虽受封朝邑伯却总是屈居于刘芳亮之下,他见此次机会定要把握住,立下一番功劳。 “刘老哥,还是要小心为妙,不可大意。”张鼎见刘汝魁好像吃定了这支军队便好心提醒。 “哈哈哈,贤弟你放心,我早就摸清了这股建奴成分,除去建奴甲喇额真巴彦图率领的镶白旗一千真鞑之外,剩下的一万人差不多都是蒙古八旗与汉军正红旗,尤其是汉军正红旗占大多数,是孔有德部下丁可盼率领的,不足为据也。” 刘汝魁哈哈大笑,他生平谨慎早早派人搜寻消息,真鞑子不好打,一群汉奸假鞑子他可不惧。 “想刘将军此前打前明军队如土鸡瓦犬耳,那正红旗都是前明降军,不正好被刘将军所克吗?属下在这里提前预祝将军立大功!” 突然一直默默观察着的董学礼抓住机会拍了一记马屁,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前明降将。 谁知,听到马屁刘汝魁反而不再高兴,垮下了脸。 “既然人已到齐,今晚休息一夜,明日大军便出发,以董总兵为先锋,张将军殿后。” 刘汝魁与张鼎商讨了几句,约好明日出发,对董学礼只是礼貌的问了几句话就不再理他。 董学礼尴尬的坐在那里,他不知道刘汝魁哪根筋不对了。 待三人谈完离开之际,张鼎被刘汝魁单独留下,这才知道他为何那么讨厌董学礼。 “张贤弟,你可要小心此人,他口腹蜜剑是出了名的,别看他刚才如此有礼,在你来之前,他前来见我阴阳怪气说你的坏话,我一眼就看出他是在怨恨你占了他的地盘。 可这都是朝廷安排,关你何事呢?便斥责了他,他当时颇为恭顺承认了错误,可你还是要小心这种小人。” 刘汝魁善意的提醒张鼎,引得张鼎十分感激。 “唉,不必客套,你我都是义军出身,相比于那些降将,更是要互相扶持,你要记住我说的别被他坑害了。”刘汝魁对张鼎掏了几句心窝子话,随后专人护送张鼎回蓝田营休息。 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的顺军在刘汝魁誓师之后起兵奔向了卫辉府城。 此时这里早已被巴彦图与丁可盼团团围住,城墙之下尽是些附近百姓的尸体,他们被驱赶着前来当炮灰,死伤无数。 并且由于是大夏天,尸体很快腐烂,招惹了很多苍蝇。 丁可盼见此情形灵机一动,提出后撤三里,只安排一支蒙古骑兵巡逻,将处理尸体的顺军赶回城去,接下来就等着城中疫病发作了,到时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卫辉。 他们此前不是没想过直接攻下城池,毕竟此次任务就是小试牛刀,为接下来的大规模战斗开路,谁知道纵横北直隶却被堵在了卫辉。 要知道卫辉防御使游建元与威武将军唐永旺都是籍籍无名,可他们两人却以四千兵马死守住了城池七八天,这才引得丁可盼出此下策。 “防御使,不知援军所到何处,咱们已经一周没有外界消息了。” 嘴唇干枯起皮的唐永旺用嘶哑的声音问向游建元。 “唐将军,不管援军来不来,你我都得死守卫辉,不让鞑子得逞。看那城下百姓的尸体,他们能做出此等事,你以为就算投降能有什么好下场?” 游建元死死地盯着唐永旺。 “防御使误会我了,我深受陛下恩惠,怎会投降鞑子?”唐永旺苦笑道,他知道游建元的性格,也未生气。 “放心吧,鞑子攻到淇门镇时我便向四周都发了求援信,他们来只是时间问题。” 游建元半躺在城门楼中,大声说道。 周围将士听见援军两字都有些振奋。 “可是防御使,城下百姓腐烂尸首若不解决,城内定会兴起疫病,到时同样会大事去矣。” 唐永旺早已习惯了尸臭味,他只是忧虑于疫病,作为一个北直隶人对于崇祯年间的鼠疫可谓是印象深刻,当时非常凄惨,是整村整村的死。 “小问题,之前下雨刚死的尸体不好点着,这几天我就是等着尸体腐烂在经过太阳暴晒,到时火箭一射既着,不必担心。 哼,那鞑子首领还想着用尸体攻城,要不是夏天尸体腐烂太快,我还真想再拖几天。” 游建元胸有成竹,等到午时太阳正盛之际命唐永旺四墙同时发射火箭,城下尸首顿时都被点着燃,一片大火浓烟,连三里之外的建奴大本营都闻到了味儿。 “诶,怎么有一股肉香?” “不对,是臭味!” “我看是又臭又香,就好像吃过的臭豆腐。” 一名汉军旗士卒想到这里口水直流,连忙就着味道扒拉了几口饭。 “报!” 过了一会儿,汉军旗士卒吃的正香时,突然蒙古斥候冲了进来大喊了几句蒙语。 “他说什么?” “吴老哥,你不是懂一些鞑靼语吗,他说的什么?是不是那群闯贼投降了?” “额。”那吴姓士卒刚才还吃的正香,听到这句话顿时有些恶心,也幸亏他是一个老兵,经历了太多事,这才能忍了下来,并安慰新兵没有大事。 直到大军再次开拔到城下,重新将卫辉城围住,一些汉军旗的人看着还在滋滋冒油的尸体,这才吐了出来。 “妈的,主子,这闯贼真是狡猾,骗了我们几天。” 丁可盼骂骂咧咧的用女真话说道。 “啪。” 突然清脆的掌声传出,丁可盼右脸立刻红肿起来。 “狗奴才!要不是你,老子用耽搁这么长时间吗?早就打下怀庆了。” 巴彦图非常生气,全然忘记了此前夸赞丁可盼的话。 “主子爷恕罪,奴才定会今日之内攻下卫辉!” 丁可盼满脸惊恐,他贿赂了不少钱这才被调到巴彦图麾下,准备立功,谁知却因此事得罪了他。 “哼,不用你这废物,两门天佑助威大将军炮已到达营中,有此炮就足够了,还需要你这种贱骨头?” 巴彦图神色轻松了下来,这些从前明朝抢来的工匠做出的大炮无往而不利,除了太过笨重之外什么都好,只要送到前线,攻下卫辉只是时间问题。 “奴才恭喜主子爷立下泼天大功,我家婆娘对主子甚是想念,希望您这次回去,能再去见见她。”见巴彦图心情转好,丁可盼抓住机会拍了几记马匹,惹得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怎敢对将军这样!” 看着对自己有恩的将军竟如此卑躬屈膝,身后不远处一亲兵气的脸色通红,小声的抱怨了几句,引得好友赶忙堵住他的嘴。 “像狗就像狗呗,咱家孔将军还不是如此?只要能吃饱饭就行了,难道你还怀念前明时连军饷都领不到的日子?想我家婆姨还不是被几个主子夺走,我有什么办法?送老婆就送老婆,能活下去就行了。” 好友看的倒很开,却也引得小卒更加不满,因为他妹妹老婆都是被建奴夺走的,所以心中很是怨恨:“可是我听咱们将军曾说过,前明朝廷是发下军饷的,但都被将门文官贪污这才没发到我们手中。如今大清入关,祸害完前明的他们转身一变都成了大清高官,这是何道理?一边贪污军饷,一边又装作好人。罪责难道不都是他们的吗?” “嘘。”见自己的小老弟越说越来劲,好友赶紧使劲掐了他一下,这才使其疼醒。 幸亏即将攻城,大家站的很开这才没注意到这小插曲。 亲兵一头冷汗,他差点就丢了性命:“好兄弟,等回去了请你吃小鸡炖蘑菇。” “哈哈,你我还客气什么?” “闭嘴,你俩混蛋玩意儿,想害死我不可?”丁可盼压低声音骂了他们两句,其实刚才他早就听见这两个愣头青对话,胆颤之于也是欣慰有如此忠心的亲兵。况且他们都是自己老乡,甚至因相信自己将家眷都带到了辽东,以至于被人祸害,他对此也非常愧疚,所以才故意放大声音讨好巴彦图遮住了两人抱怨声。 要不然稍微有个懂汉话的,他们就全完了。 “你们俩,以后再敢胡说,就给我滚回家去,老子迟早被你害死。”丁可盼虽骂骂咧咧却还是不忍将他们调离。 “开炮!”这时大炮送到,巴彦图正式下令攻城,他命炮手轰了几炮,慢慢找到准头,直接炸死了一片城墙上守卫的顺军将士,吓得城头士卒如无头苍蝇,胡乱奔逃。 “镇定,镇定,老子跟明军打的时候大炮见得多了,一次炸不死多少人的!” 游建元与唐永旺奔走在城墙之上,一番努力之下终于稳定了军心,顺军也开始向着趁乱进攻的敌军予以还击,石头,木头,沸水,粪水一一倒下。 城墙之下惨烈的嚎叫声充斥战场之上。 “啊,好疼啊。” “妈的又臭又疼。” 被泼了沸水的人虽然同样痛苦不堪,但相对比于被金汁浸透的士卒还是好上那么一点的。 一名汉正红旗百户不忍自家兄弟受苦,拿起刀就剁了他们两人的头,随即继续向上进攻。 城头上顺军也不好过,一枚炮弹正好击中了煮沸的金汁,大罐被击碎后,滚烫的金汁带着碎片将周围几十人全部泼倒。 就这样建奴在大炮的相助下,守城将士不再像前些天那样顺利,反而是士气大降节节败退,没几个时辰,建奴成批就攻到城墙之上。 城东墙之上,突然一声雄厚的声音传来:“闯贼受死!” 原来游建元正带领亲卫到处救火,在这里遇到了刚才那个正红旗汉军百户,此人非常勇猛,一把大刀杀得顺军将士无一合之敌。 “狗贼,看刀!”游建元见状也不惧他,大喊着冲了过去,两人将对将劈砍数下,游建元逐渐落入下风。 他们两方的亲卫也在激斗,战斗许久的游建元亲卫疲惫不堪,同样不敌对方。 “建元,我来助你。” 这时唐永旺赶到,他拎着一对镔铁短棍从侧后方突袭入阵,砸向百户后背中轴。 “好胆,贼子还敢偷袭。” 那百户目眦欲裂,挨了一下立马浑身没了知觉,只能在亲卫的保护下向一侧撤离。 “建元,城已保不住了,你快点突围,我在这里帮你殿后。” 游建元四处张望,晕晕乎乎的脑袋看着不断涌上来的敌军,顿时一阵无力感传来。 “妈的,我不想死,我娘子刚生,我刚有孩子!” 这时一顺军士卒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胡乱挥舞着刀,身上遍布鲜血,盔甲也早被砍烂,可仍旧红着眼不惧疼痛,吓得周围敌军连连后退。 “我怎忍心抛弃他们!”游建元看到这里咬紧牙关。 “我说过援军马上就到,我们要与城池共存亡!” 游建元推开唐永旺,前去帮助这名士卒,唐永旺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大吼一声也加入了战局。 第三十一章 支援 大顺军行至卫辉西南孙杏村正在整顿,由于接近战场,刘汝魁将军队分为三部,呈倒品字型。 左军为张鼎带领的蓝田营,右军为董学礼带领的怀庆兵,他则率领大顺左营居中。 “前边什么情况?”刘汝魁提起水袋咕噜噜喝了一口水。 “将军,建奴斥候已发现我军斥候,正在前方游斗激战,我等无法得到卫辉府城的消息。”斥候单膝跪地禀报。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刘汝魁看向东北方思索了一会儿,这才将张鼎董学礼招来。 “现在卫辉状况不明,不知到底有没有陷落,我等是冒险前去支援,还是呆在这里等斥候打探清楚消息再行动。”刘汝魁心中早就有了计较,可他尊重同僚,于是将两人招来问计。 “哈哈哈,当然是听从刘大哥你的号令,您指哪我打哪!”董学礼抢先答道。 “什么刘大哥?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军中称职务!我找你是来问看法的,你说这一堆废话有什么用?” 董学礼拍马屁排到了马蹄子上,平日里刘汝魁可能为了人情世故容忍他一下,与他称兄道弟。可上了战场不是闹着玩的,稍有差池全军覆没都有可能,他容忍不了有人拍马屁拍到战场上,遂出口重了些。 “这-这。”董学礼一脸惊愕,明显被噎的不轻,想他虽无爵位,但怀庆总兵这职位也算是高级将领,却被人如此侮辱,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刘将军,依我看来,既不可急,也不可缓。得保持阵型不乱,任他有没有攻下卫辉,我等不可自乱阵脚。待大军压境,他们就算得到卫辉也反而会被我们围在城里全部吃掉。” 张鼎说了几句场面话,正好缓和了气氛。 刘汝魁闻言面色温和了些,他笑道:“定邦此话深得我心,咱们就按照此前商议的那样,先赶到城西再说。” “是及是及,我也是这么想的,张将军有勇有谋,在下今后定要与你好好学习一番。” 董学礼趁势下了台阶,笑呵呵的夸赞张鼎。 张鼎微微一笑连呼不敢,心中却非常警惕这个笑面虎,他总感觉此人有些不对劲。毕竟前明降将不说傲气了,但还是讲些颜面的,像董学礼这般手握重兵却低声下气,很是少见。 “一群泥腿子,给老子嚣张,看一会儿你们笑不笑得出来。”他不知道的是董学礼表面恭顺有礼,心中早已将张鼎与刘汝魁骂的狗血淋头。 就这样短暂商议之后,三人暂且分开,各自统御军队,前往卫辉城西。 “果然,城已经失守。” 过了一会儿,刘汝魁抵达大禹湖后拿起望远镜看向卫辉城,发现城头一片大战之后的残破景象,却已无抵抗之人,都是些身穿红甲的建奴军队。 他摇了摇头有些失望,若城还在的话,里外夹击定能大胜。 “准备攻城吧。” 刘汝魁平静看向卫辉府城缓缓说道,他要赶在建奴支援来到前攻下城池。 “万才,传我军令,散下斥候,我要知道北直隶建奴的动向,以防止他们南下支援。” “是!”牛万才领命而去。 “轰。” 刘汝魁前脚刚下完令,突然,一声巨响,炮弹落在顺军前方不远处,虽未造成伤亡却也引得前军一阵慌乱。 “糟糕,看这距离定是红衣大炮。” 身经百战的刘汝魁心中咯噔一声,他清楚红衣大炮的威力,有炮此相助,更加不好攻城了。 但事到临头不可半途而废,无非是多损失一些人命。 “想我谨慎一辈子,处处落人后面,这次怎么样也得试一试。” 刘汝魁心中暗自下了决定,命麾下大将王进才列阵,准备进攻北城。 张鼎与董学礼也分别被安排在城北与城南,三面同时进攻。 “攻城器械倒是不缺,就是此战定要死伤不少。” 看着一个个临战非常兴奋的士卒,他们第一次上战场就遇到最难打的攻城战,必定要陨落不少,但这也是必要的,没经历过磨炼怎能成就强军? “一会儿以蓝田营为主,乡勇为辅,先试探试探他们的本事。” 张鼎坐在木札上,命吴师麟的左营先行进攻,乡勇抽出四备协助。 “报,刘将军中军已先行进攻。” 听着城西的喊杀声,张鼎也不便耽搁下命总攻。 由于前些天急于赶路,蓝田营只就地做了些云梯,幸亏刘汝魁支援了些攻城器械,如井栏绪棚车等。 尤其是绪棚车,车顶开有天窗,弓手可藏于其中透过天窗观察城墙之敌,还能时不时回应几箭,掩护进攻。而且车前配有挡箭牌,防御矢石,为了预防火攻还配有泥浆,沙桶。 此车不仅能减低攻城时的伤亡,还能快速的攻破城门。 “大伙散开。” 吴师麟简单的用尽量分散的方形阵进攻。 “噼里啪啦。” “轰。” 随着蓝田营火铳与火器声响起,攻城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幸好,他们还没来得及整顿。” 张鼎看着城头手忙脚乱的建奴兵,心中轻松了些,毕竟所有守城器械都已损耗干净,他们只能依靠自己带来的弓箭守城。 所以左营推进的非常快,甚至连护城河壕沟都早被建奴填满,他们没什么险阻就冲到城下开始架梯,飞钩,撞城门。 城头上的守将见此情形,只能拔出还带有鲜血的刀,咽了咽唾沫准备在城楼上抵抗。 “轰。” 又是一声炮响,罗正武竖起耳朵听了半天这才确认此炮是从城西传来,也就是建奴此时城墙之上只有一门炮。 确定了这点,张鼎更无顾虑,准备命右营也前去支援。 毕竟吴师麟率领的左营已攻至城墙之上,残破不堪的城门也摇摇欲坠。 “杀鞑子!” 刚登上城墙的吴师麟突然发觉,城北墙上好像没多少人,也就一千来个守军,所以才被轻而易举登上城墙,他顿时非常警觉。 便连忙派人给张鼎提醒。 “若是建奴有一万三千多人,哪怕攻城损失不少,可一方城墙只有不到千人守备,这定有大问题。” 王盼皱眉双手一拍道。 “我怕建奴主力早已集结阙一的城东,准备袭击我等。” 想到这里,张鼎急命陈觅骑马带领稽查营几个队前往城东探查。 果然,这里聚集了三千骑兵七千步兵,正欲兵分两路偷袭蓝田营与董学礼部,继而夹击刘汝魁。 “斥候怎这般不争气,连敌人动向都没搞清楚。” 陈觅脸色铁青非常生气。 “都尉,建奴弓马皆利,我军斥候往往处于下风,不仅是我们,刘将军的斥候也全都被杀。” 幸存下来的斥候还一脸是血,多亏了陈觅的接应他这才得以生还。 可后方还有追兵,陈觅没办法继续深入,只能用尽全力摆脱追兵,逃至蓝田营主力,将此事报于张鼎。 张鼎闻言赶忙命人通知刘汝魁与董学礼。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蓝田左营早已攻上城墙去,却一直与敌军僵持不下。 城门也被门后建奴死死堵住,虽摇摇欲坠可怎么也撞不倒。 “这下糟了,若攻不下城,被城内外夹击,必败也。”张鼎焦急的搓了搓手。 “杀敌!”就在此时,城内突然传来喊杀声,城墙上的敌人慌乱了起来,士气大降。吴师麟趁势彻底占领城北,将敌军围在一段段城墙之上。 同一时间,刘汝魁也收到探子消息,得知建奴兵分两路,一路两千步卒进攻张鼎,一路主力八千人进攻董学礼。 “无妨,有董学礼为我们拖延一二时间,趁此时机命王进才停止攻城,先解决来犯之敌。”刘汝魁镇定自若发号施令,顺军左营也在他的影响下,不再慌乱,开始列阵。 谁知城南的董学礼听见蹄声,还未见敌军踪迹,竟连想都不想,直接率军向南逃走,留下了几百来不及逃跑的士卒被建奴碾碎。 建奴经过时也未理会董学礼,而是直接转弯攻向城西刘汝魁。 刘汝魁此刻还在调整阵型,却直接被巴彦图率领的三千骑兵撞在了还未成型的圆阵中。 “闯贼,纳命来!”巴彦图换了一把兵器,是一柄镔铁打造的重矛,可以刺人也可砸人。 他与身边骑兵直接将大顺左营前军杀穿,众将无人能接招。 “哼,鞑子真当我大顺无人?” 见建奴战力如此之强,直奔中军而来,如入无人之地,刘汝魁也不慌乱,他冷哼一声,命身边猛将牛万才领骑兵出击。 牛万才闻言拿起自己的武器雄戟,带着四千骑兵面对面冲了上去。 “鞑子看戟!”正在肆意虐杀的巴彦图忽然看见前方阵型让出了一条路,从中杀出一员大将,此人凶神恶煞身穿一身重甲,挥舞着长戟杀了过来,他高大异常足足有两米多,骑的马也很雄壮,两相结合之下如同一座小山,压了过来。 “闯贼好胆。”牛万才如此气势吓得巴彦图周遭亲兵都有些胆颤,可他倒也不惧,反而被牛万才嚣张的姿态燃起了怒火。 于是他抄起重矛与牛万才战到一起。 嗙-嗙,的声响不绝于耳,他们两方的骑兵也面对面互相怼了起来。 “好劲。” 巴彦图挨了两下竟感到虎口发麻,便不与他对抗力气,而是拼起了巧劲。 “将军,局势不妙啊。”这时就在两人大战之际。 王进才却飞快奔到刘汝魁本营中小声说道。 “这鞑将身边好像大多都是正蓝旗蒙古人与正红旗汉人骑兵,他们镶白旗的精锐还未出现。” 心思细腻的王进才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妥之处,他估计除去这些骑兵,真正的建奴精锐在后边。 果真过了一会儿,千余身穿白色重甲者,不快不慢,带着身后四千士卒赶向战场。 巴彦图收到消息,落入下风的他不再硬拼,而是虚晃一枪之后率军从左侧杀出绕了一圈与主力会和。 “胆小鬼,哈哈哈哈。”牛万才战胜敌人颇有些得意,他扛着雄戟哈哈大笑,周围顺军也纷纷欢呼以为打败了建奴。 但他们没高兴多久,就遭遇了杀至跟前的镶白旗重甲兵。 前方交战的顺军士卒比遭遇骑兵冲击时更加凄惨。 他们如纸片儿被利刃割破般倒下。镶白旗重步兵横扫左营前军。 左营将士不管是长兵器扎短兵器砍还是钝器砸,都未给他们造成太大伤害。 因为除了重甲以外,他们甲胄夹层中还充斥着大量的铅块。所以非常笨重,作战戴甲之时,无法骑马,只能将马匹放在城北门口,步行作战。 “鞑子竟有如此精良之甲。”刘汝魁见此情形面色难看,他再高估敌军也没想到竟被这一千真鞑横扫,甚至己方连伤害都未给他们造成多少。 这群重甲兵除去唯一露在外面的双眼,全身没有破绽。 “这样下去不行,一味地被进攻,大军必定会士气垮掉。” 刘汝魁清楚知道自家虽人多不怕这点伤害,可这支精锐带来的心理压力却是非常之重。 他害怕再过一会儿导致全军崩溃。 “呸,尼堪不过如此。”率骑兵在后方观战的巴彦图不屑的笑了笑。 “进才,你去掩护万才,让他再冲一次,势要将这五千鞑子阵型冲垮。” 紧急关头刘汝魁再命牛万才冲锋。 牛万才双手抱拳领命,随即在王进才率领的弓兵掩护下赶赴前方战场。 “射。” 王进才待顺军左营前军溃兵撤向两边之后,等建奴行进二百步内,立马命弓手放箭。 却根本没用,弓箭射到重甲之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都被弹开。 “起开。” 王进才见弓箭没用,果断命众人后退。 他身后两侧立马传来蹄声,五千骑兵分为两阵从两侧杀出,直奔镶白旗重步兵。 “噼里啪啦。”炒豆子般声音响起。 牛万才刚杀到百步距离,就被建奴重步兵挡在身后的红甲火铳手打下一大片,连牛万才都腿部中了一铳。 幸亏刘汝魁命他提前提速,骑兵这才没被迫停下。 “啪。”受伤之后加速的牛万才与护卫猛地撞到重步兵上,却被小山般的重甲兵拦住。 除去前排建奴被撞到五脏剧烈,其身后的重步兵却没什么大碍,他们暂且停了下来,将身前被堵在原地的骑兵纷纷斩杀下马。 “勇士们,给我冲,立大功的时候到了。”巴彦图抓住了顺军骑兵被阻的机会,率领蒙汉骑兵绕过自家重步兵,直接冲向刘汝魁中军。 左营剩下的士卒都无法抵挡这支势如破竹的骑兵。 并且建奴城西千余守军也突然趁乱杀出,两面夹击之下,左营士气彻底崩盘,导致全军溃败。 牛万才虽将重甲兵挡了下来,可却完全丧失了骑兵的机动性,他没办法只能带着残存部下撤离。 “完了,全完了,左营的家底全败光了,我怎么跟陛下交代。”刘汝魁失魂落魄在护卫的保护下向西逃窜。 后方则留下王进才殿后。 王进才颇为勇猛,率领的士卒也很精锐,可人心已散,他也无能为力,三千军队只抵挡了片刻,便一哄而散。 第三十二章 激战 申时,夏日的太阳正烈。 战场之上满地鲜血,才刚过去一会儿已被晒得干在地上。 无数身穿蓝色戎装的士卒正拼命朝着西边逃窜。 直到遇见一批精锐骑兵阻拦:“停下,将军有令,再前进一步者杀无赦。” 随着刘汝魁亲卫严厉的斥责,溃败的大顺左营士卒逐渐从慌乱中清醒,他们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依照指示,重新列队,寻找自己的建制。 “将军,据我刚才大致统计此战失踪八千多人,我等现在还剩下三万四千兵马。” 王进才浑身都是鲜血,但却不是他的也不是敌人的,而是溃兵逃兵的,正是他以铁腕手段这才制住了大军继续溃败。 “还有三万多军队,仍可一战。”刘汝魁发丝虽乱却依旧镇定如初。 “幸存下来的探子回报,建奴军袭来之际,董学礼的怀庆兵未战先逃,他们只损失了几百人就脱离战场向南边的胙城而去。”王进才双眼喷出怒火,对此行为非常生气。 “董贼害我!若不是他连抵抗都不抵抗一下,给我时间准备也不至于此等大败。” 刘汝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懊恼愤怒的表情,他之前心想哪怕董学礼再无能,起码能拖延一会儿吧,谁知他竟如此麻利的溜走。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张定邦怎么样?” 刘汝魁强制自己不想糟心的事,而是继续追问。 “嘶,这-末将却不知,可敌军追了几里路就不追了,怕不是在围攻张将军?” 王进才猜测道,毕竟建奴不是大善人,怎么会追着追着就不追了呢? “还有这事儿?快快重整阵型,牛万才你派一些探子前去探查定邦处境,我等速去支援。” 刘汝魁焦急地说道,他可不想战败之下又承担起卖队友的名声。 但他不知道的是,张鼎在一群残兵的帮助下,早就攻破城门,趁着两方乱战之际,拿下了卫辉城。 时间向前推一些,张鼎正焦急的时候,城内突然传来喊杀声,原来是守城将领游建元与唐永旺率领千余残兵与一帮百姓将城门处百多建奴消灭,放入了蓝田营将士,他们里应外合之下彻底攻占城北。 张鼎见城北攻破,带着麾下将士一万六千人从北门入城,趁两方大战,城内空虚之际夺下整个卫辉府城。 他急命麾下加紧修复城门,用石块木头堵死大门,杜绝了建奴再趁乱杀进来的可能。 “将军,好消息啊,我率军攻下北门之际,发现了三千匹好马,都是蒙古马。” 正在与游建元谈话的张鼎闻言一喜,他手中仅有五百骑兵,还都在亲卫营手中,这下可发了一笔大财。 “属下恭喜将军。”游建元看着这个颇为英武,威严的青年,心中非常感激。 要知道此前守军溃败,他没有放弃投降,反而带着麾下残兵退回城中在繁杂的街道中与百姓合作打起了巷战。 巴彦图本想慢慢剿灭他们,却收到探子消息称一支大军正杀向卫辉。 这才放任他们躲藏在城中,准备先消灭来犯之敌,再解决这只老鼠。 却没想到游建元颇有智谋,他见建奴如此反应,不趁势赶尽杀绝,就猜测到是援军将至。 于是他在接下来的时间收拢伤员,制作木矛发给志愿抵抗的百姓,待两军城西交战之际,带军杀至城西,想要与刘汝魁两面夹击建奴。 谁知建奴守城重心放在城西,他攻过去时恰逢刘汝魁收兵摆阵准备迎战巴彦图,所以被打退。 无奈,游建元只能前往敌军人数较少的城北,与张鼎蓝田营合作。 他刚将张鼎放进来没多久,绕道城北的两千建奴偏师便抵达此处。 他们看着空荡荡的北门外,顿时傻了眼。直到看见城墙之上的蓝田营将士这才反应过来。 可是没有攻城器械的建奴对此无能为力,在挨了一些箭后,颇为狼狈的逃向城东。 但城东也已被蓝田营所夺,至此全城尽失。 “什么?你是干什么吃的?丁可盼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失守呢?” 消息传至城西,正欲乘胜追击的巴彦图,看着身后大门紧闭的城门与禀报消息的探子,气得火冒三丈。 “乌林珠,别追了,先夺下卫辉城再说。” 巴彦图咬牙切齿的说道,若是再一味地穷追不舍,他害怕蓝田营抄他后路。 于是兜兜转转建奴又回到了卫辉城下排兵布阵准备攻城。 “主子,奴才以为可先撤回淇门镇,等阿楚珲万人援军抵达,再来攻卫辉,不然奴才担心那刘汝魁会来相助。” 看着城墙上人数众多的守军,乌林珠摇了摇头,此前四千多人都可以守那么久,如今闯贼一万六千援军入城,他们这万余兵马攻不攻的下来都是个问题。 “闭嘴,胆小鬼,你是不是满洲的勇士?”巴彦图看着城头上的顺军恼羞成怒。 “营中还剩下一挺大炮,有此物相助,我等定能速胜。”巴彦图自信地说道。 此前守城之时,为了保险他只将一挺大炮放入城内,另一挺还在城东大营处。 “休息一会儿,一个时辰后攻城。”巴彦图不愿耽搁立马下达了军令。 城西墙上张鼎看着休息的建奴冷笑一声,他没想到敌军竟如此失智还想攻城于是他不再理会建奴,而是转头轻声问道。 “建元,城内还有多少粮草?” “回将军,城内没多少粮草却还剩有不少兵甲。”游建元稍稍思索后回应道。 “好,我蓝田营还有不少人无甲,你一会儿下去将府库打开,将甲胄分给他们。”张鼎面露喜色,他东拼西凑终于凑够了蓝田营的甲。 “我们带的粮食也不多,所以一定要在六天之内决出胜负。” 张鼎不知道刘汝魁的消息,便想着找机会打退敌人之后从容撤离,死守卫辉他可是做不到。 “将军,你看我给你带啥好东西了!”就在这时王虓粗犷的声音传来,张鼎应声而看,见十几人拉着一门大炮朝城东而来。 “这是鞑子在城西设的炮。”王虓走上前来邀功似的插着腰。 “据我观察,这炮好像在城头没响几下?”张鼎不理会他而是看向游建元。 “在下估计鞑子仓促之下拖上城楼,没带多少弹药?” “嘿,你还真聪明,我们发现此炮之时,旁边只有几个汉军旗的炮手,一点火药弹丸都没有。”王虓尴尬的挠了挠头,他不得不承认现在这炮是个没用的东西。 “这炮还真不错,可叹明廷无能竟使此等好炮流落到鞑子之手。”吴师麟看着三米长的厚重巨炮感叹了一句。 “对了,我还抓住了几个藏在民房里的鞑子,他们被百姓擒住送了过来。” 王虓拍了一下脑袋,赶紧让人将人押过来。 “你是何人,官居何职?” 看着红色衣甲张鼎估计他是汉人,便出口问道。 “小的名叫丁可盼,登州靖海卫人,乃汉军正红旗甲喇额真之职。” 丁可盼装作非常镇定,站在那里不卑不亢。 “哼,为何做满家奴?”罗正武大声问道。 “呵呵,前明朝廷昏聩无能,且欠我辽东兵粮饷,安得不反?”丁可盼正义凛然回道。 “屁话,要是你们真造反我还敬你是条汉子,可你们却投靠关外建奴还有脸叫屈?况且你有什么资格给我提欠饷?前明在九边中就数对你们辽东军最为优渥!尤其是你家主子孔有德,他祸害登莱谁人不知?谁都有可能穷,就你家主子穷不了!” 游建元三十岁出头,他出身莱州府,经历过登莱之乱,所以对孔有德等汉奸是深恶痛绝。 “额,这。”丁可盼还想糊弄过去,却没想到碰上了亲历之人,他也是登州人对祸害父老乡亲有些愧疚遂不再叫嚷。 “算了吧,他也没什么用处,押下去斩了。”张鼎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 “求您绕过我家将军吧,他也是被孔有德裹挟才加入建奴。此前入关之时各地屠城灭村之事,我家将军都托词不干,便被建奴认为胆小而耻笑,如今有了机会反正,还请大顺将军绕他一命。” 听见斩首的声音,一旁跪着的亲兵突然使劲磕头为丁可盼求饶了起来,引起了张鼎的注意。 他饶有兴趣看着低头羞愧的丁可盼,思索片刻道:“难得你还有这么忠心的手下,我可以饶你一命,前提是你得告诉我鞑子的情报。” 丁可盼刚才装作不怕死的样子,其实心中早已惊惧异常,如今被饶恕之后他先是一软,随后感激的看了看自家亲兵。 “回大人。”丁可盼准备回答却被张鼎阻止。 “我们不似建奴不兴什么大人主子之类的称呼,你还是称我职位吧。”张鼎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丁可盼咽了咽唾沫道:“回将军,建奴此次出兵是为了试探大顺的反应,好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准备。其他路我不清楚,但彰德卫辉这一路不只城下巴彦图这支军队,其身后还有在东昌劫掠的阿楚珲部万人,正准备前来支援。” 说出了最重要的消息,张鼎信守承诺让人押他们下去看守起来,随后便准备守城,他要赶在阿楚珲到来前将巴彦图打败,不然就算是出城也逃不了多少距离。 过了一会儿,巴彦图休息完毕,趁着太阳即将落山前最后的余晖,下令攻城。 卫辉一天中第三次攻城战开始,残破的城墙再次见证一场血腥的大战。 “大家都记清楚张将军刚才说的,不要害怕要镇定,你们的钱财粮食都被送回家乡,大家伙儿放下顾虑,这次一定能立功。” 城东墙上,建奴冲锋之际,李才正竭尽全力的鼓舞麾下乡勇,他们兵器五花八门,身上最多佩戴了一个护心镜,就这还是打开卫辉府府库他们才有的唯一甲片。 因为张鼎力求一战打退建奴,便想了个计谋,先将蓝田营精锐集合起来,只在城墙之上安置了张汉的两千后营与六千乡勇共九千人。 于是建奴登上城墙之后惊喜的发现,敌军竟如此无用。 他们往往一队十人就能横扫一大片顺军,杀得乡勇哭爹喊娘,三面城墙之上除去蓝田营后营还有些战斗以外,其余乡勇也只起到搅乱战场的作用。 除了李才率领的济源兵,他们以八人为一队,结队自保,每一队中长短兵器皆有。他们互相配合,纷纷嚎叫着与敌交战,虽伤亡惨重,却取得了一点战果,但他们终归还是抵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建奴,一步一步后退。 而城下的巴彦图见城墙之上进展神速,于是下令大将军炮发射,将剩下的弹药打光。 他命令大炮不瞄准城墙而是瞄准大门轰,没一会儿就将城东门打烂,门后的木屑石块也被崩飞。 巴彦图见状大喜,急命正红旗一千人试探攻入。 城门处守卫的顺军将士同样抵挡不住建奴进攻,纷纷开始后退,腾出了一片空地。 “镶白旗的勇士们,给我上!” 巴彦图抓住机会带领重步兵杀进城中。 吴师麟率领阻拦的左营士卒节节败退,后撤了几百步。 没一会儿,镶白旗重兵赶到也杀入战场。 吴师麟见此情形先命蓝田营中仅有的几百挺火铳三眼铳齐发,却立马被对面一千多挺同样的火铳回击反制,导致蓝田营伤亡惨重。 幸亏有刀牌手挡在前面,才没造成后续伤亡。 “乌林珠,你带着镶白旗勇士给我击溃他们。”巴彦图发现大顺军黔驴技穷,遂压上重兵准备一战而定。 却没想到张鼎神色一喜,他早就盼着建奴底牌尽出了。 于是重甲兵刚从正红旗汉军身后出来,城门附近两侧民宅中突然扔出许多装有猛火油的罐子砸在前排重甲兵身上。 “不好!是猛火油!注意火源。” 乌林珠在前方先登,他看的真切,急命后方的弓手注意敌军弓兵。 果然,从周围屋顶上突然冒出来一片儿弓兵准备点火射箭,却被早已准备好的建奴好手全部射死。 就在巴彦图,乌林珠松了一口气后,却传来了张鼎的嘲笑:“你们建奴的箭的确厉害,就是不知道你们能否抵得住这些?” 其实猛火油罐只是转移建奴注意力,张鼎真正的杀手锏是猛火油柜。 这可是好东西,全部都是宋献策借来的工匠所制。 张鼎此次出征宁愿少带点粮食都要将这六台猛火油柜带着,现在终于起了作用。 他挥了挥手,前排顺军刀牌手让开位置,其身后就放有俩猛火油柜,建奴两侧民宅中也安置着四台。 传令兵站在高处挥下令旗,收到军令后六台猛火油柜开始喷火。 “轰-”近在咫尺的重甲兵立即遭遇了三面火攻,为首乌林珠第一个惨死。 含铅重甲虽可以阻断大部分攻击,可温度却阻断不了。 猛烈的火焰粘在他们身上,甩都甩不掉,须臾间前排数百重甲兵就陷入到火海之中。 皮肉焦烂的疼痛,令他们凄惨的嚎叫。 吓得后方巴彦林赶忙带兵撤出城东门。 第三十三章 僵持 “尼堪如此阴险狡诈,不敢和我满洲勇士正面对决只会玩这些奇淫巧技!” 巴彦图胡子都烤弯了,由于他站的太过靠前,自己差点都被烧中。 “主子,接下来如何是好啊?”这时一镶白旗牛录扒开厚重的头盔大口大口的吸着空气,他们的甲喇额真乌林珠被烧死,勇士们一路奔逃,阵型有些散乱,便停下来整顿。 “他死了就由你掌管!我还不信了,他们这喷火玩意儿还用不完了?” 早就上头的巴彦图两只眼睛气的通红,还想劝说的额真见他那凶恶的样子,纷纷缩了缩脑袋不再多事。 “把所有人都招到东城,我还就不信了,一群羸弱的羊靠着怪东西能赢一场,他还能一直赢下去吗?” 巴彦图下了狠心,将全军集合在城东,准备拼死一战。 张鼎此时此刻不急于修补城门,而是命吴师麟在城门后摆出阵型准备短兵相接,他则上城墙查看后营乡勇的损失。 城下巴彦图见城门大开,反而犹豫了下来,他突然担心进城之后又会被大火烧,于是就点了几个正红旗奴才前去喊话。 奴才骑马赶到城下对着城楼上的张鼎就开始了激将法。 “我家主子与阁下未分胜负,不如出城决一死战?” “你们这些汉人全都是胆小鬼,就会窝在城中不敢出城迎战!” “哈哈哈,看你们这怂样子,不如将老婆女人都交出来,我家主子享受还可饶你一命。” 正红旗奴才见张鼎不理不睬,骂的越来越响。 “这么聒噪,克己给他点颜色瞧瞧。”张鼎眯着眼,不屑的看向城下这几个小丑。 “嗖。”熊克己点了点头,也不废话,直接用手沾了点唾沫测试风向,随后弯弓搭箭击中为首者头颅。 “啪。” 为首者奴才狠狠的摔在地上,吓得剩余几人赶忙逃走。 过了一会儿,就在巴彦图准备继续攻城之时,城西的守军前来禀报了一个好消息。 原来刘汝魁此前收到消息说张鼎仍在奋战之后,立马整顿左营,重新回归战场。 这次他做足准备稳扎稳打,朝着城东而来。 城下的巴彦图也早早收到了消息,他铁青着脸,不情不愿的带兵后撤,退入了建奴营寨。 刘汝魁稳重,不肯趁机追过去,而是在卫辉东南部立下大营,与卫辉成掎角之势。 就这样张鼎他们与巴彦图安然无恙的对峙了好几天,直到阿楚珲抵达战场。 这才再次燃起战火,虽然都是小规模的战斗,比如牛万才领兵杀入建奴营中袭营,斩杀数十人。建奴牛录杀入左营,点燃几车粮草。可是积累下来两方伤亡人数还是不断增加。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刘汝魁收拢了此前四散而逃的三千多溃兵,董学礼也重新回到了卫辉,由于还在打仗,刘汝魁暂且放他一命没有追究此前逃跑之事。 而且朝廷的支援也终于来到,是淮候刘国昌带领的两万士卒。 如此一来整个卫辉就集结了差不多十万军队,并且怀庆府,河南府,开封府的粮草也源源不断汇入卫辉,一切局势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阿楚珲刚来时,还头铁想着再试着攻一下,却在接下来的七八天内毫无进展,空耗粮草。 他的多次进攻都在蓝田营的殊死守卫与左营的掩护下以失败告终。 “阿楚珲,够了,该撤了,咱们大清刚打下附近州府,粮食都是从那些下等尼堪手中抢得,已经不多了,你想我们饿死在这里吗?” 巴彦图见手下伤亡不断增加,难得的说了一句冷静话,却气的阿楚珲对他破口大骂。 “我大清何时出了你这样的胆小鬼?连一群尼堪也害怕?” 巴彦图自知理亏,他领命攻入河南,却在卫辉碰了钉子,遂不再多言,而是攥着拳头低头忍耐。 随后又过了几天,阿楚珲久攻不下,还逐渐缺量,他终于承认自己对卫辉无可奈何,与巴彦图撤军。 于是他们趁着夜色偷偷带着军队撤离,直到第二天早晨,看着空空如也的营寨,张鼎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得知敌人退兵之后,卫辉城内一片欢声笑语。 刘汝魁为了庆祝,还特意在城内举办了一场宴席。 大伙都高兴地前去赴宴,只有董学礼心中忐忑不已,他担心自己的安全,带着几百亲兵赶赴卫辉城中。 却在城门处被拦了下来,城门守卫只准他带着几个亲信进城,而不准带这么多人。 “小哥别跟我胡闹。”董学礼准备强行进城。 “董总兵,您是去赴宴还是去打仗,用得着这么多人保护?我家将军难道会害你不成?” “你怎么这样说话?我只是害怕有建奴欲孽藏在其中。”董学礼见情况不妙态度逐渐放软,声音也越来与小。 他眼睛骨碌碌一转歉意的笑了笑:“这位兄弟,那算了吧,我刚好今天略感不适,还是不去参加宴席扫大家的兴了,不如由你通知刘将军,就说我先走一步,哈哈。” 他打着哈哈准备撤离,却看见城门外两侧突然聚集了几千骑兵,为首者正是牛万才,他拿着雄戟虎视眈眈的盯着董学礼。 “诶,这不是牛兄弟吗,带着这么多兵马是要捉拿我吗?哈哈哈。” 董学礼尬笑掩饰自己的不安。 可牛万才根本不理他,而是逐渐朝着董学礼靠近。 “牛老哥,别这般无趣嘛。 算了,你们全都回去,我参加刘将军的宴席还用得着你们保护?” 董学礼装作潇洒对牛万才善意的笑了笑,将亲兵赶了回去,在他们临走之前,找了一亲信,董学礼在他耳边嘱咐他烧掉大帐内的书信。 随后他慢慢的踏进卫辉城,在城门守卫带领下前往城中赴宴。 “恭祝刘将军,张将军立下泼天大功,在下敬佩不已!” 董学礼越走越慌,他强装镇定,一进入大堂就迅速地拍了几个马屁。 这时大堂中为首坐在主位者乃是朝邑候刘汝魁,左侧为首者是张鼎,其次是游建元,再其次是吴师麟,王虓等蓝田营部将。 右侧则是以王进才为首,左营部将依次在后。 董学礼看着大伙严肃的架势不像是庆祝,反而像是在专门等着自己。 “额,诸位,我---嗯。”董学礼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话好。 “董总兵此次立了大功,将敌军骗过,以至我大顺军赢得大胜!” 就在气氛越来越紧张之时,王进才突然大声站起来朝着董学礼抱拳道。 “不错,要不是董总兵前来相助,那建奴估计不会撤军。” “对啊。” 众人纷纷变了脸,开始夸赞董学礼。于是在一声声的奉承中,他逐渐摸不着头,迷迷糊糊在王进才的搀扶下,坐到了右侧之首,与张鼎相对。 张鼎见此情形只是笑呵呵的看着他,端起酒杯敬了他一杯酒。 看着大伙善意的眼神,董学礼心中的不安在众人敬酒的过程中逐渐消散,他慢慢融入到了大伙热烈的气氛中。 直到一员刘汝魁亲卫走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并拿出了一沓信件,董学礼这才感觉到了不对劲。 “哈哈哈哈。” “哈哈哈。” 突然周围诸将和善的外表变成了嘲笑,他们纷纷开怀大笑,笑的董学礼冷汗直流。 “让我好好看看你的罪证,一开始我还不信你背叛大顺,只是觉得你蠢,没想到还真叫你抓住机会坑了我一次。”刘汝魁边说话边拿起信封看了起来,他还将看过的信封传给张鼎等人,众人一一将信件浏览。 “你别想了,在你进城的时候,我大顺左营四万人与刘国昌部两万人已经将你的部下控制住了。”刘汝魁看都不看董学礼一眼,他此时看着信封,想着自家死掉的五千多兄弟,心中就好像煮沸的开水越来越气。 “好啊,这群贼子,陛下待他们不薄,如今稍有不顺,就都另谋前程了?” 刘汝魁看到几件信封落尾熟悉的名字,终于仍受不住怒火爆发了出来。 因为这些信件除去大多与建奴官员的通信,还有部分是董学礼劝降同僚之后的回信,其中背叛者官职最高的就是宁夏节度使,留守西京陕西行使陈之龙,还有大同总兵姜镶。 张鼎接过怒火中烧的刘汝魁递来的书信,心中颇为惊讶,他还一直想着怎样提醒李自成姜镶有异,却没想到董学礼送了他一个大礼。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刘汝魁大声咆哮着,使劲将手中信封拍在桌上,随即命人快马加鞭将这些证据全都送到西京,呈给大顺皇帝李自成。 “请饶我性命!”董学礼心中非常慌乱,再也狡辩不出来了,他瘫坐在地上,任由护卫将他拖下去拷问。 “万才,你亲自点一些探子,给我快马加鞭通知大同制将军张天琳,小心姜镶。” 刘汝魁首先派人通知暴露出来叛徒所在的辖区将军,随后才命人通告朝廷。 与心急如焚的刘汝魁相比张鼎倒是松了一口气,将姜镶这个祸害提前暴露出来也算是拔了一颗钉子,起码不会因大同方向的缺口导致太原迅速沦陷。 此前五月初张鼎离开太原时就曾写信提醒张天琳,由于两人认识,张天琳虽没全信却也开始防范姜镶,乃至于惨剧没能发生,如今有了证据也能彻底处理掉此人。 “克己,你一会儿下去亲自赶回河内替我问问打通牛金星关系之事怎么样了,我预感大战将至,此地不宜久留也。” 张鼎心中暗自估算,这次多日会战,蓝田营战死一千多人,伤一千七百人,其中大多数是新兵。 而乡勇更加惨烈,死两千七百人,伤一百多人。这数量可以说得上是死伤惨重,所以张鼎捞够了功劳便不愿意再冒险行事,将自己陷在这里,耗光自家麾下士卒。 怀着这样的心情,张鼎在接下来等候旨意的十来天里,除了训练士卒之外就是与刘汝魁,游建元等同僚喝酒熟络,缓解心情。 终于,等候许久的卫辉城,在七月中旬,迎来了一支马队。 刘汝魁与张鼎等顺军将领收到消息后,亲自出城等候,迎接李自成派来的宦官。 “恭迎圣使!”张鼎学着刘汝魁跪在地上喊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朝邑伯刘汝魁在卫辉阻敌于外,朕心甚慰,特以此旨嘉奖……” 张鼎跪在地上竖起耳朵仔细听旨,他发现圣旨对刘汝魁只是口头夸奖,而没有实质奖励。 他猜测可能是因为此人太过老实,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左营失利的事都以书信告知于李自成。 李自成见他诚实,也不便追究他的罪责,只能功过相抵,口头夸奖。 “大顺果毅将军张鼎,多谋善虑、腹有兵甲、克敌制胜实乃朕之麒麟之将也,故而特命其为大顺制将军,凤翔防御使,以御四川西贼!” 李自成听从牛金星的建议,将张鼎调往凤翔府,既能就近看守还能用其才能让他抵御大西军对汉中的侵扰,可谓一举两得。 当然了,圣旨的内容同样让张鼎也颇为高兴,除了升官升到制将军外,终于将他调离怀庆,调往凤翔这个大后方。 “看来金银很有用处,将牛金星打动了。”张鼎心中暗自窃喜。 “卫辉防御使游建元有功,命其为威武将军,华阴防御使。” 除了张鼎,李自成也知道了游建元这个人守城有方,他存着善用人才的心,将其调到华阴看守潼关。 “……” 剩下的圣旨就是对蓝田营吴师麟王虓等都尉的官职做以官方认定。 待圣旨朗读完毕后,有功则赏,有罪则罚,令城门处诸将都非常满意。 “不知陛下对董学礼之事有何旨意。” 见圣旨读完,却没提到处置董学礼等叛徒,刘汝魁皱起眉头。 他倒不是不满于未奖赏自己,而是担心对于叛徒的处置,毕竟一个处置不好,不仅会造成当地乱象,还会寒了不明事情经过的三边降将之心。 “呵呵,此事不宜在此地谈论吧,朝邑伯。” 那太监不知如何回答就向后看去,刘汝魁这才发现其身后站着一个身穿锦袍精神奕奕的老者。 他名叫刘世俊,乃是李自成岳父,此人才是这支使团的真正主事。 “刘国丈,末将刚才没看见你,真是失礼了。” 看见刘世俊,刘汝魁颇为惊讶,他与此人倒是很熟,便拉着对方一同进城。 第三十四章 调任 张鼎进城之后先命吴师麟准备行囊,随后才跟着使团前往刘汝魁的宅邸。 “这位定是张定邦吧,陛下曾多次提起过你,说对你看走了眼啊,哈哈哈。” 刘世俊坐在侧首位,他见张鼎走进大堂便起身将其扶到旁边坐下寒暄。 “不敢,不敢。老国丈,正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怎样安排都只是对我的磨炼。”张鼎知道是场面话,便赶忙抱拳回应。 “嗯,不错。值此意气年华,不骄不躁、不气不馁。甚得老夫之心啊,哈哈哈。要不是我四个女儿都已出嫁,还真想将你招做女婿,结为一家。” 刘国丈看着这个高大俊朗的青年点了点头,此人不仅会打仗,还很会来事,打通了与牛金星的关系,连自己这个使节也派人打点了一番。 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柳锦城在做。 并且说到牛金星,刘世俊眨了眨眼,张鼎也醒悟过来,此人为何对自己这般温和,原来是老师打点过的‘自己人’。 “国丈,快快告知我陛下的安排。” 就在张鼎与刘世俊闲聊之时,刘汝魁因为担心国事,速速在后宅将甲胄卸下,穿了一身便装就来到大堂。 “哈哈哈,朝邑伯太过心急,老夫连一口水都未喝到嘴里。” 刘世俊见刘汝魁猴急的样子便打趣了他一下,并拒绝了端水的杂役。 他先是命人清场,只留下大顺军左营与蓝田营的中高级将领,这才开口。 “陛下在派我来怀庆为使之前,也派了另一路使节,是由顾君恩顾侍郎为使,前往大同。他带着一道密令,命张天琳协助顾君恩将姜镶与他的亲信全部抓回西京处置。 还有陈之龙之流,他本人就在西京,信封送到后立马被陛下抓住,拷打一番证明了他的确已当了叛将,于是陛下下令,将他满门抄斩,家中子女充入教坊!”刘世俊笑呵呵的说道。 “陛下本就对姜镶怀有芥蒂,今年二月攻下大同之时,陛下本想以叛国罪处置他,却因制将军张天琳的求情这才肯放其一命。谁知道此人就是一个白眼狼,心生怨恨,还与董学礼相约叛国,要不是陛下顾忌三边降将的人心,直接就命人赐毒酒一杯送其归西了。” 刘世俊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幸好此事发现得很早,要是等建奴进攻大同之时,姜镶这颗钉子才爆出来,那整个晋北都将因此叛徒而局势尽坏。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你们在卫辉激战,建奴斥候厉害,消息没能传给你们。如今我亲自将此事给你们说一说,咳咳。 其实是朝廷早就有大动静了,陛下在这个月初二就发出行牌,准备命长安田见秀,绥德、汉中高一功,赵光远,统领大军三十万从西河驿过河进入山西。刘宗敏统兵十万从平阳府北上,陛下亲率大军三百五十万大军从西京出发直奔洛阳。介时,我大顺东出,势惊天下,北方建奴到时也不过尔尔。” 刘世俊说完话拿起茶杯润了润嗓子。 当然,听到这个消息,大堂内诸将也都没有过于惊讶的反应。他们全都清楚大顺的家底,此时在陕西估计也就二十多万老本兵,哪里还有将近四百万军队。 “陛下有此雄心,我等甚慰矣。” 待刘世俊说完,刘汝魁反而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他板正的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抓住握把。 他当然清楚此行牌只能算是表一个决心,但仅此而已就够了。 “咳咳,还有就是调防的问题,陛下亲命怀庆府防御使之职交于果毅将军陈德先,待董学礼处刑之后,他手上的一万多怀庆兵就交予他驻守怀庆。 刘世俊边说话,边点头示意站在门口处的一个白脸将领过来。 此人长相颇为儒雅,倒不是一个武将模样。 他有礼貌的对诸将拱手行礼,随后站在众人身后甚是低调。 “还有卫辉府,此处乃重中之重,陛下特命淮候刘国昌率领麾下两万兵马前去驻守……” 随着刘世俊将李自成安排一一道来,诸将纷纷点头确认。 虽然这事已经与大堂内大部分人都没关系了。因为刘汝魁也被命令回师关中,集结帝都,并接到命令将周围州府的前明官员地方豪绅以强兵为势,转移到西京就近看守。 就这样,刘世俊尽心尽力,一直与刘汝魁张鼎等将领商讨安排到下午这才去休息。 张鼎出来后也回到了自己在城中的临时宅邸,他没有耽搁直接将麾下将校召集,宣布了明日就走的消息,让他们提前准备准备。 随即拜访了他在这段时间认识的好友游建元。 “张将军此行对付张献忠,还请一定小心。此人奸诈狡猾,暴虐成性,其麾下还有几个有勇有谋的义子。若不是赵光远被陛下策反,因而守住汉中,他怕不是他已经进攻关中了。” 游建元不顾吃相夹了一筷子羊肉狠狠咬了一口,吃得满嘴都是油,毕竟一直到前些日子他们吃的都是干粮咸菜,直到今天朝廷赏赐了些酒肉,这才尝到了荤腥。 “其实我对张献忠倒不是太过担心,我认为大顺最大的敌人不在西军不是南明而是建奴矣。” 张鼎抿了一口酒,缓缓说道。 “哦?张献忠拥兵三十万,南明更有百万大军,他们不才是我大顺的劲敌吗?建奴虽勇却不过是关外野人,其统兵不过二十多万,最多占据北直隶,辽东,与我大顺形成南北对峙之局。” 游建元摇了摇头有些不认同,毕竟连南明此时此刻都将顺军作为最大敌人,甚至喊出了联虏平寇的话。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们老思想,觉得建奴在汉地没有统治基础,最多还是抢一把就跑。若是顺军能与建奴两败俱伤,在南明那群蠹虫看来是再好不过了。 他们没想到建奴南侵之后积极与士绅合作,乃至于势如破竹。南明部分官员士绅一看,诶?好像这样也不错,毕竟曾发生过相同的例子,像元朝这种外族得天下时,因为没有统治基础,还不是搞包税那一套,这样对谁最有利?毕竟连朱元璋都说元以宽失天下,若是建奴能对他们同样的宽,背弃明朝又如何呢? “游兄弟,时间会证明我的话是正确的,你此次驻守华阴掌管潼关,定要好好修葺城墙,完善军备。若是没地方去了,还可来凤翔寻我。” 张鼎半躺在软塌上,不与游建元争执,而是手中拿着酒杯,双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这-张兄弟所言,我记下了。” 游建元先是有些好笑,但见着张鼎故弄玄虚的样子,这让他想到了一些历朝历代奇人异事预知未来的故事,如推背图之事。于是他心中生出疑虑:莫不是张鼎懂些图谶,算到了未来的事?难道建奴真有一天能打到潼关?毕竟大顺再怎么羸弱也还是有陕西山西湖广等地四五十万大军的,但未来之事谁又能说得通呢? 游建元存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默默记住了张鼎所说的话。 “呵呵,大西军倒是能战,可南明那群人精气神已经都打没了,别说百万大军,就是再多一倍,还是不成气候。” 张鼎笑着摇了摇头,这也是他为何不逃向南方的原因。 那里有太多的掣肘,别说南方明军本就无能,就算有几支强军,他们的下场还是会被南边的士绅官吏消磨殆尽。 没有一支一统天下的强军,这个时候去南边,横扫打下一片地盘,也最终会倒在士绅与建奴的双重压迫下。 毕竟大顺军中猛人也有不少,李自成死后,他们带着剩余的二三十万大军转进湖广,云贵,江浙,最终的结果还不是没有再兴。 “游兄弟,来,喝。”想到这里,张鼎因自己终于可以得到一块安全稳定的地盘发展而感到高兴,他拿起酒杯与游建元喝了个痛快。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罗正武叫醒。 张鼎道别了游建元,起身前往城中与刘汝魁,刘世俊等人一一拜别。 尤其是刘汝魁,此行可以算得上是非常提携自己,若不是他如实所说,公正的将自己功劳推上去,牛金星还真不好使力替张鼎说话。 “刘将军,此一去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你的恩情我只能来日再报。” 张鼎对刘汝魁发自内心的感谢。 “你个碎怂别给我来这套,这几年在军中你的为人我也有些了解,这才对你如此放心。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你自己结的善缘。”刘汝魁黑瘦严肃的脸庞露出了一抹笑容,毕竟大顺军未来的天下还得由这群年轻人掌管,他们已经渐渐老去了。 “刘大哥,珍重。” “珍重。” 拜别了刘汝魁,张鼎迅速启营,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到了河内。 此次会战除去一些巴彦图丢失的金银珠宝外,还多了一门红衣大炮。 张鼎美滋滋的将其带着回到河内。 “恭迎将军大胜而归。” 河内城门,在柳锦城的带领下,文玉楼、虞显邑、商季威等文吏与孙谋带领的留守武将正在门口迎接得胜将士。 “先生,多亏你们替我等看好大本营,这才能心无旁骛的迎敌啊。” 张鼎翻身下马扶住柳锦城等人,他一直以为,一支军队后勤与主力同样重要,所以他拖着柳锦城的手,并拍了拍文玉楼三人的肩膀,点头勉励他们。 “明日安排一场大的盛宴,我要让得胜的将士们放松放松。” 张鼎站在城门处大声喊了一句,惹的周围将士欢呼了起来。 “将军,若是没事儿的话我等就先回去了。” 就在此时,乡勇头目齐行而来,在李才的带领下向张鼎下跪告别。 “你等这么着急走什么?虽然大伙儿刚认识一个月,可你们也算是我蓝田营的将士,这次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你们尽心尽力,明日大家一起庆祝。” 笑呵呵的张鼎温和的对李才说道。 “太好了,二叔,我们也是蓝田营的一员!” 李才侄子闻言高兴地抱住他,周围乡勇听见宴会也有自己的份,同样欢呼起来,这也冲淡了同袍离去的伤感。 “先生,还有一件事,将死去的将士骨灰送回他们的家,他们一人二十两银子抚恤金,与伤残者十两银子的退役金你要亲自交予他们手中。” 张鼎小声对柳锦城吩咐,此次蓝田营战死一千二百人,残废四百多人,抚恤的银子就有差不多三万两白银,这笔钱是张鼎尽量压缩出来的。毕竟此时的蓝田营只能做到基本上的自给自足,因为除了怀庆府的一小部分税收外就没有别的进项,他只能尽量节俭。 “我知道了。”柳锦城点了点头。 随后张鼎在众人的簇拥下,先去往府衙大堂听取了一些要事。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柳锦城对牛金星的贿赂,花了将近五万两白银,但花的很值,终于使他放下了芥蒂。 除此之外就是工匠做出了三门佛朗机炮,他们除去比红衣大炮小,射程更短之外,也更容易携带,不像红衣大炮,还得安排十几人与四匹驽马专门押送。 就这样回到河内之后,张鼎就一直处理事务,因为他马上就要离开河内,为陈德先腾出地方。 直到柳锦城将其劝谏了几句:“定邦不是我说你,身体是本钱,你如此不顾及身体,难道是想早早中道崩阻?” 听了柳锦城的话,张鼎将手头事务处理完之后,躺在椅子背上伸了伸懒腰,这才回到了家。 看着些许陌生的宅邸,虽说他离开河内也没有多久,可自从剿匪之后,张鼎逐渐忙碌起来,没能顾及到家里。 于是他带着歉意走进宅子,果然,收到消息的李南乔李南戈两姐妹就如往常般,趴在屋内吃饭的桌子上已经睡着。 饭桌上摆着几道九江名菜,却早已凉透。 张鼎轻轻走过去,两姐妹习武听力很好,立马警觉了起来,可当她们看到来人是张鼎之后纷纷高兴地跑到他的身边叽叽喳喳查看其有没有受伤。 “诶呀,菜凉了,姐姐我去热一下。” “我帮你们吧,咱们一起。” 张鼎享受着两个女人的关怀,同时他端起菜肴,走向厨房,帮着两姐妹将菜蒸热。 第三十五章 应对 永昌元年七月十八日,北京城中,暑气正盛,却远远不如往年夏日的酷热,但对于从关外而来适应了寒冷的多尔衮而言,这个温度正好合适,也让他颇为舒服的处理政务。 自从大清进入北京城之后,他就立马与诸王贝勒大臣数次商讨,最后决定迁都北京。 此事既是出于统一中原、占据天下的远见,也是基于再怎么着也可退出关外的战略考虑。 多尔衮认为要以图进取,必须得迁都北京,只有占据这个关口才能学习蒙元夺取天下,以建万年不拔之业。 于是在此期间他先是改组内三院,网罗了一些前明文臣相助,称为内三院大学士,其中以范文程为首。后来他更是将留在北京城中降过大顺的官吏全都招了回来继续任用。 他们这段时间日日夜夜操劳,就是为了巩固在北直隶的统治,继而准备南下河南山东,西征山西陕西。 其中最为卖力的就是那帮子汉臣,他们甚至比满人还要用心,自从加入大清之后鼓起十二分干劲,就不说在前明朝廷时孱弱无能的样子了,相比于在大顺时都认真的多的多。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我大清横扫天下,固山额真石廷柱,巴彦,巴哈纳等将已扫平河南山东各县,诛杀闯贼防御使张问行、刘俊本、丁昌期、郭都、王皇极、王道成等人凯旋京师。” 范文程见多尔衮忙完了手头军务从桌上挺起身打哈欠,便趁此时机赶忙出声禀报。 “哦?他们几个做事倒很利索么,呵呵,一会儿让他们都来武英殿,我要好好夸奖夸奖我满洲勇士。对了叶辰呢,山西那边有什么消息?自从五月下旬我就派他前去经略山西,有什么结果了吗?” 多尔衮伸了伸懒腰看向范文程,而范文程拿着新得来的消息显得有些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额,完颜佐理还在饶阳一带徘徊------。” 范文程越说声音越小,直至完全消失,武英殿陷入了一个短暂的寂静。 “几个小辈都可以纵横山东,河南各县,打的闯贼溃败。他一个长辈同时还是议政大臣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将,怎就如此无能,一个多月了连山西都拿不下来?这是在丢我的脸啊!” 多尔衮拍案而起,非常生气。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呀!完颜佐理尽心尽力却也是无可奈何,他本来定的计谋甚是详略缜密,可却被闯贼大将刘汝魁,张鼎等人破坏。”范文程咽了咽唾沫平静的答道,他与叶臣有些关系,所以出言保他。 “他是怎么败的,你细细说来。”多尔衮平息了怒火,恢复了无表情的面孔,冷冰冰的问道。 “禀报王爷,完颜佐理一开始准备起三路大军夹击山西,北边以左佥都御史马国柱为首,吴惟华为辅配合着早已投靠我大清的姜镶攻下大同。南边命巴彦图与阿楚珲率两万兵马攻下卫辉,怀庆,向北进入山西策应中军。而完颜佐理亲率中军,从饶阳出发经过井陉,平定州攻入太原,如此一来山西必定也。” 范文程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说的是口干舌燥。 “这些我都知道,这法子其中有不少地方还是我亲自拍板的,你的意思难道是我出错了?是在怪我?”多尔衮轻声问道,范文程却在其中听到了很大的火药味。 “王爷赎罪,奴才算是个什么东西?怎敢怪罪王爷,其实此事之败完全是因为闯贼运气好,由于南路军巴彦图攻的太快,与北中两路大军脱节,被刘汝魁张鼎阻碍在卫辉城下,这才由此失利! 甚至因此暴露出了董学礼,也将姜镶牵连,被张天琳拿下,其老部下被尽皆铲除。姜镶的大同兵万余人马被彻底吞并,至此以后大同防御使张天琳部在大同的军队扩充到了将近三万人。马国柱,吴惟华仅仅有一万马步兵根本攻不下大同府。 这也导致了叶臣上下都被钳制,他强行从井陉进攻却被太原文水伯陈永福、长治平南伯刘忠,临汾绵侯袁宗第等五万人马夹击,完颜佐理见此情形只能无功而返。 闯贼伪真保防御使马重禧还率领精锐趁此时机攻下平安州与井陉县,兵临固关!” 一口气将前因后果都禀报出来,范文程趴在地上半天也不敢说话,他身后跪着的各个文臣都明哲保身一言不发。 “那刘忠不是在河南平乱吗?”多尔衮沉默了半天这才问出了一句话。 “刘忠此前是在河南平叛,却被当地官绅组织的军队击溃,他只能带着军队撤往自家驻地长治,后来更是被堵在了黄河渡口,待巴彦图退走后,他才得以经过怀庆迅速返回长治。” “看来怀庆府才是重中之重。”多尔衮右手放在桌子上缓缓敲着,他注意到了怀庆的重要性,此处连接河南山西乃是战略要地,必定得将此地夺下。 就这样多尔衮靠在座椅上沉思,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殿下汉臣都闭嘴不敢说话,只是默默的跪在地上想着心中的事情。 “禀报王爷,臣以为南明也是速速解决,不能让他们缓过劲儿来,他们此前已立了福王朱由崧为帝建元弘光,拥兵百万,不可不防啊。”范文程见众臣子都装聋作哑,而自己身为汉臣之首,不得不出口打破平静。 “哈哈哈,南明一群蠢货也算大敌?马世英史可法看不清形势,竟然还可笑的提出了联虏平寇之策,真是笑掉人的大牙。到了此时此刻,他们还看不清楚形式,认不准敌人,我只想说干得漂亮。” 多尔衮见范文程提起此事,乐的开怀大笑,适才殿内阴霾之气尽散。 毕竟此时此刻,这般局势之下,连南明的两个掌舵人都还是这种幼稚的想法,沉溺于幻想中,他作为敌人不高兴难道还哭吗?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虽说南明朝廷高层无能,但个别中下级官员反而都很有远见,他们皆主张应以自强为主,总是想靠别人是靠不住的。 就比如吏科都给事中章正宸曾上疏道:“如今江左形势比之晋、宋更为艰难,大明肩背腹心,三面受敌。我以为,朝廷得念先帝、先后殉社稷之烈。还得念三百年生养黔黎尽为披发左衽。我等判断朝廷大事应该以进取为第一要义,进取不锐,则守御必不坚。 况且臣最近听闻闯贼败亡,此事未必可轻信矣。贼计甚狡,必定亡走入秦,修整之后定会精锐再出,与西贼合流,南下睥睨长江。 臣又闻建奴占据北京,动摇山东河南。而当国大臣却仓惶罔措,但绍述陋说,损威屈体,隳天下忠臣义士之气,臣窃羞之,臣切痛之。若不趁现在加紧军备,待秋高马肥,鞑虏必控弦南指,饮马长、淮; 到那时闯贼西贼再驰突荆襄,顺流东下。瓦解已成,噬脐何及?” 章正宸一番言论指责当国大臣绍述的“陋说”这是指崇祯年间兵部尚书陈新甲主持的同满洲贵族和谈。他不赞成把清兵看成义师,看做能够帮助自己的外援,相反他指出有披发左衽,神州沉陆的危险。 尤其是多尔衮进京之后下令统治范围内必须剃发易服,虽然最后因众人强烈反对而取消,可这件事也让章正宸等有识之士看清了建奴的目的,他们不是为了亡国,改朝换代,而是改天下风俗,亡天下矣。 还有给事中马嘉植曾上言曰:“今日可忧者,乞师突厥,召兵契丹,自昔为患。及今不备,万一饮马长、淮,侈功邀赏,将来亦何辞于虏?” 同时兵科给事中陈子龙参与南明朝廷集议时也提出建议说:“依靠建奴如宋人借金以灭辽,借元以灭金,则益其疾耳。密敕诸将奋同仇之气,大整师徒。俟冬春之间,敌骑牵制于三晋,我则移淮泗之师以向俟谷,出全楚之甲以入武关,令川汉之将联络庄浪甘宁之义旅,或攻其胁,或拊其背,使敌当其一面,而我当其三面,不特逆贼可以一举荡灭,而大功不全出于敌,则中国之威灵震而和好可久矣。” 章正宸、马嘉植、陈子龙等主张的自强之道,在弘光朝廷上全然行不通。其外部原因是朱由崧登上帝位靠的是联络四镇,四镇既以定策封爵,已无进取之心,他们巴不得就一直这样僵持,他们好借此摄取利益。而朝廷内部的原因是纷争造成文武大臣顾不上妥善经营北方事务。 “哼,南明一群跳梁小丑尔,介时我让我弟多铎率军南下,便可一战而定!” 多尔衮豪气冲天的话语一出,殿下群臣无不磕头恭喜,溜须拍马。 “好了好了,现在先不说这些了,先让叶臣,巴彦图,阿楚珲回来吧。但马国柱,吴惟华继续留在宣府看守大同张天琳,此人有勇有谋,没能依靠姜镶消灭他,是我大清一大损失矣!”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将皇上从盛京迎到北京再说。” 多尔衮转移话题不再说军务,而是转头说起了朝廷南迁之事。 可此话一出却令殿下的范文程心中一颤,他其实倒不太愿意福临来到北京在多尔衮的掌控下,如此一来随着时间推移,几方势力必有内斗。而他奉行中庸既不愿意背叛幼主,又不想开罪多尔衮。可他思来想去多铎此前曾夺过自己的老婆,与自己结过仇,所以他还是稍微偏向福临的。 “大学士有何不妥呢?”看着趴在地上发愣的范文程,多尔衮疑惑的将他叫醒。 “额,失礼了王爷,没有不妥,没有不妥。”范文程闻言赶紧撅着屁股将头俯下掩饰自己的冷汗。 “嘿。”看着范文程趴在前面扭扭捏捏的样子,弘文院大学士祁充格与国史院大学士刚临相视一笑,搞得一旁刚刚投降的冯铨不知所谓。 原来这都是此前内斗之时留下的祸端。 要知道自从皇太极去世之后,为争夺大位,诸王好一番勾心斗角,尤其是睿亲王多尔衮最是上心。 但是哪怕他再竭尽全力,八旗内部敌人还是非常多,两黄、两红和两蓝六旗都不支持他,所以为求稳定只能议定由皇太极的第九子、年仅六岁的福临即帝位。 于是礼亲王代善等都奉福临登位,各王贝勒大臣共同誓书,昭告天地,同时宣布以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睿亲王多尔衮辅政,改元顺治。 这样一来多尔衮妥善地处理了十分棘手的皇位争夺问题,就算郡王阿达礼、贝子硕讬向郑亲王济尔哈朗、礼亲王代善、睿亲王多尔衮游说,谋立多尔衮为君,多尔衮也忍住诱惑以扰政乱国的叛逆罪,将阿达礼、硕讬处死,籍没其家。其后又肃清了反对这种新格局豪格及其下属,稳固了新的统治。 而范文程本来是硕讬的属下人员,当时他才避免了主子硕讬乱国而险遭的不测牵连之祸,不久后又遇到了新的麻烦。 摄政王多尔衮之亲弟豫郡王多铎欺负范文程,抢夺侮辱他的妻子,多铎乃一旗之主,贵为亲王、郡王,又是摄政王多尔衮之同母亲弟,日后是否会舍此不究是个问题。万他那一天想起来了,追念前怨,范文程恐难免灭门之灾了。 所以他才将心中的天平倒向福临。 “好了好了,天色也晚了,你们下去吧。”多尔衮见殿下文臣一说到此事,都如霜打的茄子一般闭口不谈,遂不耐烦的将他们赶走。 “唉,我何时才能登上大位?”见内三院臣子全都出去,多尔衮这才抚摸着镶金边的椅子,心中默默渴望。 他不愿永远都待在武英殿理政,而是想真真正正的坐上太和殿的龙椅。 此想法一出,他的心越来越火热。 “来人,我要去太和殿看一看。” 说干就干,多尔衮立马带着亲卫趁月色走向太和殿。 他轻轻踏上台阶,坐到了龙椅上。 “皇上万岁万万岁!” 其亲卫牛录额真很有眼色,立马带着手下跪地磕头。 “哈哈哈,阿林山,你小子。”多尔衮闻言高兴的笑了一脸的褶子。 第三十六章 裂缝 “千岁请!千岁爷进寒宫休要慌忙,站宫门听学生细说比方:昔日里楚汉两争强,鸿门设宴要害汉王。张子房背宝剑把韩信来访,九里山前摆下战场。逼得个楚项羽乌江命丧,到后来封韩信三齐王。他朝中有一位萧何丞相,后宫院有一位吕后娘娘。君臣们摆下了天罗地网,三宣韩信命丧未央。九月十三雪霜降,盖世忠良不能久长。千岁爷进寒宫学生不往。” “好!” “唱的好啊。” “此人唱的颇妙啊,来人,赏赐。”李自成坐在椅子上呵呵笑着,轻轻拍动手掌为台上秦腔老生鼓掌。 “陛下,这戏子名叫马兰春,老生唱的一绝!”牛金星微微低头向李自成介绍。 “嗯,千岁进寒宫~ 对了,我让你为反攻收集的军用物资准备的怎样了,九月份就要出征你可不能耽搁。”李自成眯着眼睛学着唱腔很是享受,但突然想起了什么,手轻轻挥动让这几个戏子先出去。 “额,陛下,您操劳国事,不如先听完这折子戏再说罢,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嘛。”牛金星皱着眉头颇为担忧的说道。 “不错,陛下虽以国本为要,但如今局势艰难,正是需要陛下的时候,可万万不敢轻怠了自己的身体啊!”牛金星身旁长相颇为宽厚大气的田见秀也不掩关怀之色。 “哈哈哈,爱卿们多虑了,朕如今正值壮年,怎会操劳呢?浑身的劲使不完啊!” 李自成身体向后仰,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随后抓住田见秀长满茧子的手安慰道。 “陛下身强体壮、满面红光,正是我等臣子之福啊。”牛金星看着李自成很是满意,他就是看中了此人锲而不舍的品质,这才对其死心塌地,不管遭遇几多挫折,牛金星都有信心扶持李自成再起。 其实这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李自成年轻,今年不过三十九岁。若是他今年五六十岁,那必然不会再被人信任,如同吴三桂起兵反清一般,只要有一场大败就不得进矣。 “呵呵,爱卿不必拍朕马匹,你快快说来。”李自成指着牛金星开了个玩笑。 “回禀陛下,平阳府各县征集的钢,布,翎毛等物皆已齐备。泽州、潞安打造的盔甲则稍有差池,因为建奴大将叶臣此前欲攻太原,臣就将其给文水伯拨了一些。”牛金星低头慢声禀报。 “嗯,还有山西局部的反攻准备,做得怎么样了?”李自成歪着脑袋拿了一块酥饼吃了一口继续问他。 牛金星闻言点头示意站在一旁的宋献策说话。 “禀报陛下,文水伯在太原日夜招练,又得三千精兵。还有果毅将军马重禧率精兵再出平定州,大败建奴守军,斩杀鞑子两员牛录,并占据井陉县,兵临固关。可惜的是马将军正欲扩大战果之时,前明降将都司崔有福起兵叛乱,占据了晋西永宁州,他聚集士绅乡兵逮捕了我大顺州牧,并且频频骚扰临县,宁乡二县,惹的前线后勤不稳。 马将军被迫移兵围攻叛乱州城,直到现在还未攻下,他只能将全部精力放在平叛之事,无力东出。” “哼,这群三边降将真是越来越让人头大了,可惜他们在西北地区还掌握有大量的兵权,我不得不在战略要地驻军防备他们。 就像此前确山伯王良智王根子,老子待他如此不薄,在他投降后不仅给他赏赐金银财宝,还命他继续担任重镇榆林的总兵,可他还是叛顺降清!要不是赤心发现得早,我北部边防直接破开一个大口子,那时建奴可直接命鞑靼人侵袭。妈的!他们这种人都没有心的吗?” 李自成说到这里恨恨的将龙椅拍了拍,他对这帮三边降将属实不错,却只换来了背叛。 “陛下息怒,陛下注意龙体啊。呵呵,臣以为陛下当务之急,应是放缓对各地士绅官吏的不好看法,重用他们才可重整旗鼓,那群前明降将是靠不住的。而且似建奴那般蛮夷之徒何德何能在北直隶站稳脚跟,还不是依靠各地乡贤士绅相助抬举!” 这时坐在下首的刑政府尚书耿始然抓住机会轻声向李自成建议。 李自成沉默片刻叹了叹气道:“爱卿所言极是,朕也在思量是否此前太过苛刻,就是不知怎样挽回他们。” 户政府侍郎李天笃见此话打动了李自成遂趁热打铁道:“陛下,其实现在收心之策还是有的。” “哦?”李自成疑惑的看向他,竟不知自家侍郎如此有才能。 “呵呵,臣以为,收天下士绅之心,必要学宋时太宗,将天下之文人重用,不可学前明时对乡贤轻视,当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李天笃呵呵笑着,自身感觉非常良好,因为李自成终于肯听他们的话了。 “不错,陛下,现在局势如此严峻,南有西贼,前明余孽,北有建奴。臣以为陛下可先写一罪己诏,承认此前追饷之错误,其后将从士绅手中收拢的田地再次交还给地主,并且允许他们招收一些乡勇好保卫自己的财产……”耿始然也紧随其后谆谆教导。 “糟了。”牛金星与宋献策、田见秀等人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心中大惊,他们本来还以为这俩人能吐出什么好话便没有出声阻止,他们图穷匕见,如今怕是闯下大祸矣。 “你们,你们--气死我了!”李自成听见谬言勃然大怒,他站起身来愤怒的指着耿始然与李天笃。 “是不是也将追来的饷银还给你们啊?” 李自成胸部快速起伏,看来是气得不轻。 “陛下,当应如此,圣人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您就是太过于滥用武力,压榨百姓这才使得人心尽散,大好局势尽溃矣。”耿始然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可李天笃却还不知天高地厚,仍在叫嚷。 “你-你,你不知道朕最讨厌赵光义吗?”指着李天笃,李自成半天才说出来一句话。 “给我拉下去斩了。”李自成终于忍受不住怒声大喊。 护卫也听从命令,很快进来抓住两人。 “我就说平日里你们连个屁都不好好放,今天却如此热心肠,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李自成看着被压在地上的两人狠狠说道。 “陛下,臣等仗义执言,你却如此对我,圣人言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陛下如此行事安得天下,同僚们你们说是也不是?” “不错,陛下身边奸臣太多,误国误事啊。” “哼,闯贼,看你杀得完我等忠义之士,哈哈哈。” “昏君,暴君,贼子,尔桀纣不如!” 在李天笃的煽动下一些早已不满的降官纷纷起身声援他,吓得牛金星,田见秀、宋献策等人赶忙安抚,却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刘宗敏,刘体纯等大将则怒视这群叛臣,若不是手中没家伙事,他们早就斩杀此等乱臣贼子。 “好啊,好!你们好样的。” 李自成看着他们这般亢奋团结针对自己的样子,与平常半死不活的模样呈现了相当大的反差,于是脑子一热命人将这十几名文官压下去斩首。 牛金星与田见秀等人再怎么劝阻也无济于事。 他们当然知道耿始然李天笃摸了李自成的逆鳞活该如此,但一味地杀戮只会激化大顺内部的矛盾,他们治国还是得靠这些人的。 “我早就停止追饷,就是为了妥协,可你们总是这么得寸进尺!” 其实李自成早在四月份时就预感到了追赃助饷太过激进,遂亲自下令干预,把前明官员全部释放。 并且在逃回西安后,为了避免对官绅地主过分打击而不利于后方稳定,于是发布了命令,全面停止追赃助饷,并因此立马令朝廷失去了财源,毕竟自大顺建立,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地统一征税制度。 但就算如此牺牲,却还是不能让这群官绅地主满意,李自成的心此刻拔凉拔凉的。 “陛下,息怒啊,陛下!” “咔嚓。”随着十几颗头颅落地,田见秀、刘宗敏与牛金星等人也不断安抚他,这才使他冷静了下来。 “陛下,制将军张鼎即将经过西京,前往凤翔上任,要不要招他入京见一见。”刚从山西回来的顾君恩突然转移话题,却非常有用,虽然有些不地道,在李自成暴怒之际提出张鼎这个名字。 “哦,定邦速度挺快嘛。唉,之前差点误会他了,此人忠心耿耿有勇有谋,朕却那般侮辱他,真是感道有些歉意。” 李自成想起那员英武大将心中愤怒逐渐消散,毕竟看着小一辈顺军将领成长,他心中还是有些慰藉的。 “陛下何至于此话?定邦如今不过二十多岁就当上了大顺制将军,这都是陛下您的栽培啊。”牛金星趁势又说了一计漂亮话。 “哈哈哈,定邦这小子,此前就是做事不好好想一想,往往惹出事端,将其下放地方也正好将他磨炼。”刘宗敏快人快语,直话直说基本上与李自成一样,所以自张鼎立功之后,他也对其刮目相看。 “陛下,我倒要看看此人是如何的俊杰,竟惹得丞相,汝侯这般大顺栋梁青睐。”田见秀宽厚和蔼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将李自成心中最后一丝不舒服抹除。 “好了,好了,别提这小子了,就恩准他来京师一见。”李自成摸了摸胡须回应道。 “陛下,臣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那赵光远终于彻底倒向我们了,不仅将老婆孩子送入西京,还索要监军以控其身。”牛金星轻轻禀报。 赵光远此人本来在四川北部活动,南明弘光政权建立后,实行联清灭顺方针企图消灭李自成起义军与张献忠起义军。 可是由于张献忠起义军远在四川,与清军没有接触,弘光政权无法借刀杀人,只能亲自出马。 但是他又派不出军队只能以委任高级官员的形式,前往四川加强组织。赵光远就是如此,他本是右军都督佥事汉羌总兵官,后被任命为镇守四川总兵官,后来更是加其为都督同知,提督四川陕西总兵官。 此举就是为了恶心张献忠,避免张献忠闲下来向东顺着长江进攻江南。 可是官在高他手头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万多兵马,面对张献忠的三十多万大军,他连与之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做个墙头草北上汉中投靠了李自成。 李自成也趁势将其安置在汉中,与贺珍,高汝砺,两人共四万多兵马守卫,防守大西军对汉中的侵扰。 此人进攻不利,胆气不足,打呆仗却足够了,他依托山川地利险关,死守倒是没什么问题。 但大顺朝廷始终担心他的忠诚,毕竟此人只要投降张献忠,丢失了汉中,大本营关中就将会直面威胁。 甚至李自成此前还有过将赵光远调到山西作战的想法。 幸亏,他终究还是识时务的,深知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在李自成失势之时反而献出了自己的忠诚。 “哈哈哈,光远他不必如此,朕又不是前明皇帝,搞一些监军害人。待我一会儿下一道圣旨,封其为西乡侯,赏赐金锭三千两,命其安心,好好与贺珍、高汝砺好好守卫我大顺的南大门。” 李自成性子急,不愿耽搁,刚说完就立马指挥太监帮他起旨。 牛金星,田见秀等人见李自成彻底忘掉不快事也纷纷松了一口气,但他们也清楚,经过此事之后大顺内部的裂痕已然种下,不会轻易地解决掉了。 毕竟往往上升期,大伙还能互相忍受,尽量只盯着优点。可是到了下行,众人便不会再惯着对方。 “陛下,臣想将秦腔听完,还请陛下应许。” 牛金星见李自成写完圣旨,立马出声提醒他还有一本戏没看完。 “爱卿这般猴急啊,哈哈哈。” 在李自成爽朗的笑声中,戏子款款舞进戏台引得众人齐声叫好,大伙仿佛忘掉了此前发生之事。 他们都没有发现李自成眼中深深的忧虑,他不是傻子,领导起义军历经千难万险奋斗到今天,什么勾心斗角他都经历过,只能说有些事他比谁都清楚,他只是故意为之,但却仍然无法阻止慢慢散去的人心。 第三十七章 入关中 关中,是指四关之内,即东潼关、西散关、南武关、北萧关。 其南倚秦岭山脉,北靠黄土高原,西临陇山,东有崤山、中条山隔河相望,山川环绕,地形完固,被称为四塞之国。其内部更是河网众多,如渭河、汧河、泾河、洛河、沣河、涝河、潏河、滈河、浐河、灞河等。 所以汉代留侯张良曾用金城千里来概括关中的优势劝说刘邦定都关中。战国时期,张仪向秦惠王陈说连横之计时就称颂关中“田肥美,民殷富,战车万乘,奋击百贸,沃野千里,蓄积多饶”,并说此所谓天府,天下之雄国也。 所以自周代在此定都之后,秦、西汉、唐等王朝都在此地建都。 可惜随着唐代经济重心东进南移的趋势,还有唐中后期战乱对关中的大肆破坏,此地自唐之后便失去了繁荣。 尤其是经过汉唐的过度使用资源,陕北森林被砍伐成了黄土高坡,地下水源也被污染,并且关中平原无法供应人口越来越多的都城,所以宋明时期便彻底失去了定都的资格。 虽然经过明代两百多年的修养,关中恢复了不少繁荣之色,可明末灾难兵乱却再一次打击了此地。 张鼎自撤离怀庆府之后,一路向西,从崤函古道进入关中。他进入之后最大的感受就是人烟稀少但又生机勃勃。 李自成将关中作为根据地对其官绅可以说把控的非常严苛,所以如今此地百姓虽经过战乱却恢复得很好,他们都分到了田地,笑容也洋溢在脸上。 “正所谓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蓝田营军队前方,文玉楼骑马伴随在张鼎身边,他看着正勤劳收麦的百姓,突然想到了这首白居易的诗。 “哈哈哈,古人所做之诗还真是贴切啊。”张鼎此时慵懒的坐在马背上,吹着后半晌凉爽的夏风,享受着马儿在泥路上的高低起伏。 “还有还有,我记得还有一首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虞显邑圆润的脸上出现了求夸赞的表情,他刚刚从后营处理完随军家属的事情,为求稳固还派了一个备五百人走在最后边,防止有人掉队,毕竟从怀庆府跟来的士卒家属走的速度很慢,张鼎又不是去打仗故而尽量照顾他们。。 “你小子,这首悯农谁人不知,还用得着你给我献宝?”张鼎摸了摸短须,指着虞显邑调笑道。 “显邑,你这是故意卖弄才华啊,令我等佩服佩服。”文玉楼也趁势损了他几句。 “呵呵,你们光说悯农这首诗,但可知其作者是谁?”柳锦城也捋了捋长长的胡子,他曾经当先生教书时的习惯又冒了出来。 “学生知道,其人名叫李绅,曾任尚书右仆射、门下侍郎,是唐代宰相。”商季威恭恭敬敬的都柳锦城答道。 “不错,李绅此人前半生政治热情极大,他对百姓生活观察细致。可是却在宦海浮沉,步入仕途飞黄腾达之后,丧失了诗歌里的悯农之心,逐渐蜕变成一个滥施淫威的腐官酷吏。 他当淮南节度使时,对百姓疾苦极为漠视,在其治下的百姓,终日惶惶不安,纷纷渡江淮而逃难。与他同时代的大诗人韩愈、贾岛、刘禹锡、李贺等人无不对其嗤之以鼻。 后来由于他为官酷暴、滥施淫威,被定性为酷吏。按照唐代的规定,即使死后也要被剥夺爵位,子孙不得做官。因此还受到了削绅三官,子孙不得仕的惩罚。” 柳锦城静静的讲故事,可其身边的文吏们都好像听出来了别样意思,纷纷沉默思考。 “先生是说我等不要像李绅一样贪腐奢华?”一名小吏回道。 “你若如此想就落了下乘,其实我最主要想告诉你们,为官者必从一而终,保持着一开始的当官理想。似李绅,我说他还是因为可惜了他这种人,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关心百姓的官儿,却在政治斗争中沦落为酷吏一名,你们也要引以为戒,当官主要是以处理政事为正事,若是天天就寻着党争,那才真是不如不当官。” 柳锦城话说到这里,众人纷纷拱手感谢教诲。 张鼎见状也微微点了点头,并转头看向附近麦田里的农人。 他们正在田里劳作,见这样一支身穿蓝色戎装的大军经过,都跟没事儿人一样,手头活计没有停,毕竟一天中最适合干活的就是早晨与后半晌,其他时间太热了。 只有一些见过世面懂礼节的老汉这才放下镰刀,拱手弯腰向张鼎等人行礼。 “老丈,今年亩产怎样啊?”张鼎经过一路边歇息的老人便随口问了一句。 “禀报将军,今年的收成还算可以,一亩地能产三百斤左右小麦。”老汉听见声音,微微探头看见一丹凤眼,留有短须的威武大将问他话,于是立即将手中装水的碗放在地上,大声答道。 “那朝廷今年的税收是多少啊?”张鼎继续追问。 “额,回禀将军,平均下来一亩地差不多三百斤则征收三十斤粮食。”老汉仔细想了一会儿答道。 “多谢老丈解惑。”张鼎在马上抱拳感谢惹的老汉连称不敢。 “先生,看来大顺已逐渐停止了追赃讨饷,转而开始搞起新的赋税制度,十税一很不错啊。” 张鼎拜别了老丈,转头就向柳锦城说话。 “唉,可惜太晚了。”柳锦城一直听着两人对话,因此摇了摇头。如今大顺可以说将天下官绅全得罪了,再想建立一套制度短时间内已经是不可能了,大战将起,还能给大顺留下多少时间呢? “禀报将军,前方便是同州县城!” 就在此时先锋拍马赶到,由于张鼎此行带着七千大军与近万家属,他不能够直接顺着大道向西行,而是得稍微绕点路,尽量绕过西京,所以出了潼关之后,张鼎带蓝田营北上同州。 “师麟,你带领大军就在此处扎营,不要靠县城太近了。”蓝田营走到同州境内,考虑到会对人家造成恐吓,便将军队安置在了县城六里外的崖下村。 他则亲自带着麾下一帮吏员武将在几十个亲卫的保护下前往同州城。 “师麟,营寨就交给你了,咱们蓝田营中不是有很多同州籍的兄弟吗,给他们放个假,让他们回家探望一番,此次向西前往凤翔,若是想带家眷走的,可趁此时机带走,不然今后相隔两地也不是那么容易相见。” 张鼎一如在怀庆府那样,他宁愿放弃三千个不愿舍弃家庭,不忍带家人上路受苦的士卒,也不会强迫他们跟随,将隐患带在身边。毕竟大顺军习惯了拖儿带女行军,所以张鼎想要将军中家眷都带到凤翔,以便于保护,于是他轻声对吴师麟吩咐了一番,这也是他此行的一个目的。 吴师麟闻言点了点头,两人默契异常,无需张鼎再多话。 就这样,张鼎带着麾下前往同州城,他还没到跟前就看到了城门已被牢牢紧闭。 “请问来者是何人?” 见张鼎这队人马停在了远处,城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钻出一个骑马的小吏。 此人赶到张鼎身前下马小心问道,毕竟他可不想得罪大人物,但也希望能尽量遵守自己的职责。 “此乃大顺制将军张鼎。”罗正武上前答道。 “哦,不知可有凭证?此行前去那里。”那官吏一副直来直往的样子。 “正武,给他。”张鼎笑呵呵的阻止了不爽的王虓,将他手中的符、劵、契、章、信、记还有调配凤翔府的文书通通交给它。 此人一件一件查看,待确认无误之后这才拱手迎他们进城。 “将军莫怪,这是属下的职责。”那员小吏满头大汗,陪笑着将张鼎带进城去引荐给了州牧与知州。 “这位将军,久仰久仰,在下为你设了同州本地宴席还请一聚。” 州牧是个人精,他早就设好了宴会准备使来人消怒,毕竟在关中境内,可以说天子脚下,李自成多次整顿骄兵悍将,他也不害怕张鼎敢冒着丢掉前程的风险对同州劫掠。 “哦,本地特色宴席?那我可得好好尝一尝了。”若是将州牧心里话说给张鼎听,张鼎定要大呼冤枉,他没想到那么多,经过同州仅仅只是自身的谨慎。 “张将军,此宴名叫九品十三花,你可得好好尝尝了。”州牧见张鼎没在意此前之事,心中松了一口气。 “品?九品十三花?何意?”张鼎像个好奇宝宝般问道。 “其中品是比碗大、比汤盆小的容器,用于盛汤菜。而碗则是以蒸菜为主、荤素搭配的饭菜。也称作同州水席,之所以被称为水席,因席中汤菜较多而得名。 此宴席非常讲究,先上九盘茶点、四盘干果、四盘水果、中间一盘甜点。再上十三个凉菜、四个荤菜、四个海菜、四个素菜,中间一个正柱子。撤下这一桌,再上九个热菜:洪福齐天、柜中缘、烩金门、升官图、酸汤小酥肉、银耳粥、生氽丸子、酸辣肚丝、蜜汁轱辘。撤下九个热菜,再上九碗。其间还有花卷馍馍、千层锅盔夹辣子、燕麦面皮和野菜窝窝头等。”州牧介绍道。 在一旁跟随的张鼎等人光听名字就感到垂涎欲滴,平日里行军路上资源本就不多,基本上都是些干粮汤粥,如今他们听到如此多的美食纷纷食指大动,甚至连柳锦城都颇为期待。 “好,那就先去赴宴,刚好我等肚子饿了。对了,张汉,你先去派人采集一些肉送到军营,让将士随军家属们也开开荤。”张鼎赴宴途中还不忘自家将士,毕竟自己吃香的起码让人喝顿辣的。 “是~”张汉幽怨的看了张鼎一眼,他的肚子也呼噜噜的叫着,可还是转头去忙活了。 “将军,请!”走进酒楼,张鼎麾下亲卫都被安排坐在第一层,他则与一众将校吏员前往二楼雅座,顿时蓝田营众人将这间大酒楼坐得满满当当。 “快上菜,诸位同僚一路艰辛,尔等速速上菜。” 听见了自家父母官的催促,先是有几个侍女端上来了几盆温水,供风尘仆仆的张鼎等人擦拭。 随后在众人就座之后,菜品立马上桌。 “诶,这凉菜怎么都没有调?一点味道都没有?”虞显邑夹了一块牛肉吃到嘴里感觉只有肉香却没有咸味。 “呵呵,这位将军,凉菜要配合此等蘸料来吃才可以,这也是我们这里特色的凉火锅。” 州牧让人将蘸料送到众人手中,他夹起一块猪耳朵丝,放入蘸水蘸一下这才吃到口中细细咀嚼。 张鼎等人有样学样,纷纷照着他的吃法,果然十分美味。 “带把肘子来喽!” 同州州牧心细,他见张鼎等人很是饥饿,便提前上了道硬菜,四大碟子带把肘子端上饭桌。 “张将军,此菜其实有个典故。”陪坐的知州突然指着肘子道。 “哦?愿闻其详。”张鼎将口中酱香的肘子皮咽下之后看向知州。 “那是前朝弘治年间,我同州出了个名厨师叫李玉山,做得一手好菜,远近闻名。当时陕西巡抚来同州巡视,当地官为了讨好巡抚台,叫差人去找名厨李玉山做菜。 李玉山当时正在一个朋友家里喝酒,他为人正直对这本地父母官早已心怀不满,如今叫去做菜,便对着酒杯沉思片刻,随后赶了过去。 那贪官管家,为人刁恶,想给他出个难题。于是见正主来了,便弄了些碎肉烂骨头交给李玉山,并限令两个时辰内开席。 谁知道李玉山刀飞勺舞,不到两个时辰,菜便做好了。席间,巡抚吃到其中一道菜,只见正面是肉,下边是几根骨头,不解地问道这个菜。贪官一看,见几块光骨头置于盘中,吃了一惊,要问厨师的罪。 李玉山却不慌不忙地说:巡抚不知,我们这位州牧不但吃肉,连骨头也是吃的。巡抚是位清官,听此人言外有音,不等贪官问罪,便赏了十两银子让玉山回家。 直到第二天微服私访,问明了州牧的恶迹,这才严惩了贪官。临行时,巡抚问李玉山,那天吃的这道菜叫什么?玉山便顺口说:带把肘子。后来,这种菜就流传了下来。” 知州笑呵呵的,说的煞有其事。 张鼎听闻是弘治年间的故事,距今差不多都二百年了,就算是真事估计也被异化成别的模样,于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随后一道道美食纷纷上桌,张鼎等人吃的非常尽兴。 他本来因此还想在逗留几天,可第二天一大早,朝廷的人就紧随而来,他们先抵达华阴没有发现张鼎的军队。 后来才在各处驿站中打听到了蓝田营踪迹,前来寻找。 “陛下想念张将军,希望你能前往长安。” 那传令小吏喘着粗气,这一路可把他累的够呛。 张鼎给虞显邑使了个眼色,他了然于心拿出一块银锭这才使其喜笑颜开。 “看来还是得去西京走一遭了,刚好可从老家将大伙的家属带到凤翔。” 张鼎心中一番考量,此次进京不是太好的事,若卷入政治漩涡,又要耽搁不少时间,如今可是时不我待啊。 第三十八章 西京 “官人,这西京好生热闹啊,我还以为没多少人呢。”西京城内,朱雀大道路边,李南戈吃着糖葫芦左右观望,毕竟从北京过来,一路上尽是些萧条景色,只有这西京还算繁盛一些,只是比不过北京。 “当然了,陛下这两年对关中,对西京的经营也是费了一番苦心的。他鼓励商业,还将其他地方的富庶官绅迁到西京,增加了不少人气。”张鼎摸了摸李南戈的头说道。 其实此法自古以来有之,如西汉之时,每逢先皇新丧,就要借着此由头将关东地区大商人,大豪族迁移一部分来到关中。此举不仅能富了近畿,还能削弱关东地方的实力,可谓一举两得。 李自成也是如此,他将各地前明官绅迁徙到西京附近,主要是为了好就近监视看管,也客观上促进了繁荣。 “可惜现在的西京城已经远不如汉唐时的强盛,甚至连城墙范围也大大缩小。”张鼎看着大街两岸摆摊叫卖的百姓颇为感慨。 要知道此时的西安城经过明代发展,虽不如汉唐却也比宋元时期更好一些。 甚至连西安这个名字都是朱元璋起的:在明洪武二年三月,大将军徐达率军从山西渡河入陕,元守将遁逃,徐达占领奉元城。不久,明朝廷改奉元路为西安府,这就是西安得名的开始。 并且明朝筑城风气非常盛行,中国保存下来的许多大中小城市的城墙,大多是那时建造的,包括西安城。朱元璋以为“天下山川唯秦中号为险固”,非常重视西安的地位,连御史胡子祺都曾上书请求迁都西安,洪武二十四年八月,朱元璋还派皇太子朱标巡视西安。 “官人,奴家有些饿了。”就在这时李南乔捂着肚子小声道,她的脸红扑扑的很是害羞。 “傻瓜,饿了就去吃饭啊,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张鼎哈哈一笑。 随后带着两女与罗正武、熊克己还有几名亲卫随意找了家吃饭的馆子先填饱肚子。 他此次入京只被准许带几名护卫前来,所以张鼎将军队安置在了灞柳驿,并解散家在附近的士卒,其中大部分老兵都是西京附近的人,他们得以回家一聚,将自己的亲属接到营中,与大部队一同西迁。 当然了,此时的军中本就跟着近万人的家属,他们大多都是怀庆府的人。 张鼎离开之时,也没强求他们,愿意跟着走的,补发十两银子,带着家眷一块迁往凤翔。 但最终还是有将近三千的士卒留了下来,跟随陈德先驻守怀庆。 再加上死伤的士卒,此次向西,张鼎只剩下了四千五百多个怀庆新兵,但好消息是他挑选的文吏大部分都愿意跟他走,尤其是文玉楼,虞显邑,商季威三人。 文玉楼光杆司令一个自然跟随,但虞,商两人家大业大,最后牺牲了不少,虞显邑父母为了他的前程,将怀庆府的资产变卖,追随张鼎前往凤翔。商季威更甚,他为此还与家族闹翻,仅仅带着自家父母妻儿追随张鼎。 “哇,好好吃。” 看着窗外的风景,张鼎缓缓思索,直到菜品上来,这才被李南戈的声音惊醒。 “没大没小,先教官人吃。”李南乔见南戈直接夹了一筷子葫芦鸡,便出声训斥。 “不必如此,大家随便吃不用等我。”张鼎打着哈哈却被李南乔也怼了两句。 “官人,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在家里吃饭随便些倒是无妨,在外面就得守礼一些,不然会被人看轻的!”李南乔软绵的声音传来。 “好好好,在下遵守命令,以后一家之主就交给你,我主外你主内如何?”张鼎笑呵呵的调笑了李南乔两句,引得她又红了脸。 “清炖羊肉来喽。” 这时又上来了一道菜,张鼎直接动手给两女分了几块肉,随后对着身后大快朵颐着的罗正武等人温和道:“你们饭量大,吃得多,不够再点。” “唔,遵命。”罗正武急忙将嘴里边的羊肉咽下,小声回道。 “诶,这俩小娘子挺标志啊。” 就在张鼎与两姐妹享受温馨之时,忽然听到了一声公鸭般嗓门。 “唉,吃顿饭也不安生,还是这种桥段,太老套了吧。”张鼎无语的摇了摇头,转身站了起来,看向旁边一锦袍青年,此人颇为俊秀,只是满脸的轻浮之色。 他理都不理张鼎一下,而是死死盯着李家两姐妹的容颜与妙丽的身形。 “哼!”见自己被无视,张鼎冷哼一声,罗正武等人齐齐站了起来满脸凶恶的盯着此人。 “什么东西,也敢---”那锦袍公子满脸的不耐烦,他扭头一看,见着一群凶狠大汉正盯着自己,手还紧握着刀把。 于是悻悻一笑,有些尴尬,此前还以为这桌人就张鼎一个男的,这才想过来调戏,谁知道相邻桌的猛人都是此人手下。 于是锦袍公子连忙抱拳赔礼:“诶呀,恕小生无礼,还以为这两个小娘子是在下的亲戚这才乱认,还请恕罪。” 锦袍公子不断道歉,他身后的几个仆从也立马跟着下跪磕头认错。 “哼,一群人渣,若不是今日碰到硬茬,我看你就得手了吧?” 李南乔与李南戈两姐妹蛾眉倒蹙,凤眼圆睁,她们生气的样子各有千秋。 “啪。”突然李南乔率先出腿,她紧绷着笔直的腿,直接一脚踹到了那公子的裆部,惹的此人跪在地上哀嚎。 此举也使张鼎、罗正武等人不由得夹紧双腿。 “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这时,正巧在外边巡逻的捕快见酒楼骚乱,便急忙闯了进来,他看着跪在地上颤抖的锦袍书生,就想对张鼎等人问责。 “请看。”张鼎也不废话,不搞别的戏码,直接将证明自己身份的印信令牌递了过去。 “大顺制将军张鼎。”捕头拿着令牌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完,并查探了背面的花纹确定为真,这才立马惊了一下,他恭敬地将令牌递了回去,并小声道: “将军赎罪,不知发生了何事?” “你去问他罢。”张鼎也不想废话,而是指了指那锦袍公子。 捕头闻言转身过去,将那人拉到一边仔细询问,锦袍公子眼尖知道张鼎身份尊贵,便忍着疼痛老老实实交待一切。 捕头点头确认,随后前来对张鼎禀报: “此人乃是这些天陛下从其他地方转移而来官绅富商亲眷,他们这些天在西京城中惹了不少事,尤其是前两天十几个高官被杀之后,他们更是肆无忌惮的在城中闹事。” 看着认真汇报的捕头,张鼎点了点头,抓住了其中关键词语。 “对了,我听你说十几个高官被处死是怎么回事?”张鼎从罗正武手中接了一块银锭交到捕头手里。 那捕头先是感谢一番,随即左右观望之后小声道:“还不是刑部尚书耿始然闹出来的事,他惹得陛下不满,被判斩首。他死了倒不要紧,却搞得满城风雨,一些文官集合起来向朝廷施压,他们不理政不干活,就是要与陛下叫板。” 听着捕快的话,张鼎心中暗自思量。 “我可不能趟这趟浑水,见了陛下之后,还得速速离去。”张鼎示意捕头去忙自己的事,而他则饭也不吃了,直接将李家两姐妹安置到客栈中去,并派了两名亲卫保护,他自己则快速前往皇宫准备觐见李自成,不愿再耽搁时间。 “诶,这不是张定邦吗?你来的这么快?” 就在张鼎几人在原秦王府门口不知如何通报之际,突然看到了牛金星正骑着马儿刚到门口准备进去。 “原来是丞相,失礼了。”张鼎见状赶忙恭敬的抱拳行礼。 “末将听见皇上召唤便马不停蹄赶往西京。” “好,陛下知道你来了定会开心的,他这几天心情可是非常不好。”牛金星也不停下,直接拉着张鼎就往皇宫走。 门口护卫查看了令牌之后,也起开身子放行。 “丞相,不知一会儿陛下若是提问我该如何回答?末将经验不足怕再恶了陛下。”张鼎很是上道,明白了牛金星的意思,出口询问他。 牛金星呵呵一笑放慢脚步,靠近张鼎小声说道:“陛下最近对某些官员很是恼怒,你切记不可火上浇油,得顺着他的话说。但也不可替那群人求情,不然你的仕途就不保了。” “末将明白。” “还有若陛下询问你姜镶之事你要尽量替他说话,我保他有大用。” 牛金星眼神锐利的盯着张鼎。 “末将记住了。” “嗯,就这两件事,其余倒没什么太大的问题,陛下自你卫辉获胜之后,便对你改观,你可要好好的抓住机会。 就像你就任凤翔之事,要知道凤翔府紧挨西安府,可是我大顺及其关键之地,陛下将此地交给你的意义也在于此。”牛金星推心置腹的对张鼎说着,毕竟此人对自己人还是非常照顾的。 “有些事陛下不好说出来,就比如此次叛变之事,让陛下了解到了前明三边降将的不可靠。你所在的凤翔北有固原左光先三万人,宁夏牛成虎一万多人,西有左勋两万人。南有贺珍、赵光远、高汝砺等,他们都是前明降将,搞不好哪一天就突然反叛,攻击关中,你所在的凤翔正是节制四方的关键。”牛金星说到这里轻轻拍了拍张鼎的肩膀,原来已经到了李自成所在大殿,两人便不再说话。 “陛下。” 牛金星与张鼎走进大殿后先是行礼,之后在下首等了一会儿,见李自成忙完手头事务后,牛金星立马推了张鼎一把,让他上前说话。 “哦,原来是定邦啊,快快过来。”李自成命张鼎走近,仔细打量他,发现他又壮了一些,黑了一些,并留起了胡须,显得很有大将之威严。 这令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毕竟古人还是挺看重外貌这部分的。 “此前误会你,爱卿没有怪罪朕吧。”李自成微笑着说道。 “陛下折煞我也,此前臣不知天高地厚,应有此罚,怎敢说怪罪呢。”张鼎抱拳回应。 “哈哈哈,不错,很有长进,不愧是丞相看中的人才,多次举荐你……。” 两人一直对话,牛金星站在旁边也不插嘴,半眯着眼睛好像睡着了,直到李自成问起姜镶之事。 “那董学礼,陈之龙皆已伏诛,满门问斩,只是朕犹豫对姜镶如何处置,毕竟此人只能说与董学礼有些接触,他的信件我都看过,都是些模棱两可的话。而且,这张天琳抓住姜镶之后还多次上书表你功劳,说你早就看出此人有反骨,要不是因为你曾提醒过他,他提早监视姜镶,还不一定能轻松抓住此人。”李自成忧虑的摸了摸额头,他比谁都想杀这乱臣贼子,可顾及到三边降将的看法,他是得妥善处置。 张鼎沉思片刻,大致猜到了牛金星此前的意思便回应道:“陛下,臣以为对姜镶还是不杀为好,臣一开始就看出来此人及其自私自利,他所做的所有事都是优先为自己考虑,所以才会在大顺得不到想要的之后就想叛逃到建奴。臣以为就算他在建奴也会立足不下,今后还是会再叛建奴。”张鼎轻声谈论自己的看法。 牛金星在一旁认同的点了点头。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此人。”李自成靠向椅背轻声问道 “臣以为当重用大用姜镶,此人虽狼子野心却也实实在在有才能,臣以为可将其调派到中原一线,命他抵御北方建奴与南明政权。 此人军略实佳,将其放到河南之后,此人哪怕是投靠建奴也不害怕,以此人之心还是会与建奴离心离德,咱们只是丢掉了河南东部这片残破的包袱,却换来一支可以牵制建奴的兵马,岂不美哉?” 张鼎口若悬河,说的李自成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张鼎之策如此大胆,不仅放虎归山还要让大顺放弃豫东。他却不知道张鼎其实是站在上帝视角看问题,这才指出了姜镶的本性。 可牛金星不知未来的历史却也是同样看法,他在一旁很是赞赏的看着张鼎,此人与自己的想法基本上一致,只不过牛金星还是更属意将其安排在山东,此处大顺已经没有实力掌控还不如放姜镶过去。 第三十九章 还乡 “你的话,朕考虑考虑。”李自成赞成其中有些观点。 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张鼎不再多言,接下来的事儿就与他无关了,就看牛金星怎样劝谏李自成接受此谋。 “末将告退!”看着李自成坐在那里思索了半天不说话,张鼎在牛金星的允许下对李自成行礼告退,先行撤出了宫殿。 他刚走出去时,看见了一中等身材,微胖的人快步走进皇宫。 那人走得很急根本没有注意到张鼎就擦身而过。 张鼎也没仔细注意此人,他走到皇宫门口发现一群文官模样的人正跪在那里,宋献策顾君恩等人怎么劝都没有用处,反而被部分官吏骂作奸佞。 他不想多管闲事,低着头装作没看见就溜了出去。 “陛下,门口那群怎么还在---”宫内,那微胖之人走进大殿后提醒李自成。 “呵呵,不管他们,这都几天了,一过中午就跪在门口。要不是朕现在当了皇帝,早就把这群货色全部都发配到边关,让他们体验一下真正的民间疾苦。而不是像这样天天就盯着那群地主官绅的利益,什么东西!要跪就让他们跪着吧,别管,这几天下雨又闷又热又潮湿,最好他们全都得上风湿,以后一辈子受苦。” 李自成一听见此事就非常生气,刚才见张鼎之后的愉悦心情立马变糟。 “诶,泽侯不是想见那张鼎张定邦吗?他刚出去,你没看见?”牛金星见田见秀提到了李自成最近烦恼的事情,便赶忙转移话题。 “丞相,在下没见着此人。”田见秀见牛金星使眼色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遂顺着牛金星的话回道。 “可惜了,他刚刚才走,你俩没见上。” 田见秀一开始是与牛金星,刘宗敏约好在皇帝这里谈事,却没想到碰到了闹事之人。 “不碍事,今后还有机会相见的。”田见秀呵呵一笑。 过了一会儿刘宗敏也赶到这里,李自成见人到齐便立马开口道: “朕昨日睡觉之时倒是想起了山西,此前仓促离去,没有选一大将镇守统筹,如今山西扫除了姜镶等人,朕属意派泽侯前去镇守山西。” 李自成看着田见秀轻声道。 田见秀先是有些发懵随后便要立马拒绝,他推了推刘宗敏,示意他说句话。 “呵呵呵,老田,你看我这样子适合去镇守山西吗?” 刘宗敏拍了拍受伤的腿无奈说道,他也想在前线立功,可是自从之前山海关伤了腿之后没有及时处理伤口,这两个月以来是时好时坏,牵制其精神,他为了保住这条腿得老老实实待在西京静养。 “这,临汾不是还有绵侯袁宗第吗?让他统御山西不就得了,不然臣实在是没有信心啊。” 田见秀有些退缩,毕竟处理处理国政他还有一手,负责一省战区,他却没了自信。 “见秀,宗第太过年轻无法服众,此前在太原,就有人建议,我当时拒绝了这个提议,献策他们还误解我,若是由宗第统御山西,张天琳不好说,但陈永福与刘忠估计第一个就不答应。” “见秀,值此危难之际,你要帮我稳住山西啊,山西不乱我才有机会东出,这些天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现在正是关键时候!”李自成边说着边走下去拉住了田见秀的手。 田见秀见此情形,明白了李自成的期许,无奈只能答应下来。 另一边,张鼎从皇宫出来之后,与罗正武、熊克己等人会合,他们五人一块前往客栈寻找李家两姐妹,准备立刻就走。 “诶?不再待一会儿吗?还没在西京好好转转呢,官人你不是经常吹嘘你家乡长安城的古韵吗,正好让我们俩见识见识。”李南戈对着张鼎好一顿撒娇。 毕竟他们一行人一大早进城,张鼎中午前去皇宫,也没留下来吃饭,现在下午就要离去,令她很是不解,她本来还跟姐姐约定明天去转一转大雁塔呢,可如今却这般仓促。 “还转呢,朝中火药味那么浓,我可不敢再待在这里当人家炮灰。” 张鼎一想起皇宫门口的乱象便不想待在西京,于是他匆匆带着几人离开了西京,前往灞上军营,准备与蓝田营回老家溜一圈,过两日再起程前往凤翔。 当然了,他走之前没忘记派人给牛金星送些书画珠宝,毕竟在怀庆时他抄家所得还剩有很多,此次西京之行牛金星也帮了他不少忙,不能小气。 时间紧急,张鼎也不便耽搁,他出城之后立马与大军集合,趁着时间还早,他们向东南方向蓝田县奔去,一路上倚着白鹿原与临潼山,顺灞河直接抵达蓝田。 由于早早就派人通知,所以蓝田营还未行至县城就遇上了一大帮子人在等候,其中还有张鼎、吴师王虓等人的亲眷。 “娘,我回来了!”看见自家爹娘家人,一众将士都泪流满面。 他们想冲了过去,与家人团聚,将早就收到消息在此处等待的亲人抱住,可由于张鼎未下军令,将士们顾忌阵型只能眼巴巴的站着。 直到张鼎点头命各级将领解散队列,他们这才激动地冲向家人。 但还有一些家庭没等到来人,只等到了一坛骨灰与一句道歉之语。 世间的欢乐与悲伤同时在此处上演。 “大哥!大哥!”就在此时,张鼎感慨的同时,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穿短褐扑了过来,抱住了张鼎。 “你俩是张崇、张孝?”看着两个半大小子,张鼎心中不由得很是激动,他们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在这个时代血浓于水的亲人。 “蓝田营本地籍贯将士解散,其余留守事宜由孙谋,王盼掌管。” 看着激动的众人,张鼎直接将军中大事交给老将孙谋与王盼照看。 他自己则与柳锦城、吴师麟、陈觅、王虓等人前往自家村子。 “禀报将军,蓝田县县令,想邀请您一聚。” 这时张鼎看见了一旁等待着的县令与众县官,他善意的走了过去与众人寒暄几句。 “诸位,劳你们费心了,只是我等与家人团聚心切,一切事宜还请明日再说。” 张鼎不是无理之人,人家好心前来邀请,若是觉得对方打搅而心生不快,那可真是太蠢了。 告别了县官,张鼎被将士们簇拥着回到了三里村,大伙儿衣锦还乡很是高兴。 众人各回各家,并约定明日在村子里设流水席。 张鼎将购买物资,寻找厨师之事都得交给了张汉去办,不仅如此,包括留守在大营的人员好吃好喝他也得顾上,毕竟都是自家将士不能厚此薄彼。 张汉受到命令,先是温和的将自家亲人劝回,随后幽怨的看了看离去的张鼎一眼,摇着头叹着气与同样悲催的麾下事务官前去办事,没办法,谁叫他们搞后勤的就是这么忙呢。 “大哥,家里有些冷清,我去买点酒菜。”另一头,张鼎回到了陌生又熟悉的宅邸,很是感慨万千。 张崇走进去后,将板凳轻轻一抹,招呼张鼎做下,而张孝则将李南戈李南乔、罗正武、文玉楼、熊克己、虞显邑等人迎了进来。 由于文玉楼、罗正武、熊克己都是孤家寡人一个,所以他也跟随张鼎而来,虞显邑则是因为喜欢热闹这才跟过来。 “这两位是嫂嫂吧?”张孝眼尖,见着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如影随形的跟在张鼎身边,遂颇为机灵的问道。 李家二姐妹见张鼎没有否决,美滋滋的认了下来。 “大哥,请莫见怪,我俩将家里搞乱成这样。”张崇见张鼎四处打量,他还以为是责怪自己将屋子弄的太乱,便出声解释。 张鼎却不是这个意思,他看向四周笑了笑说:“归根到底还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不负责,自从爹死了之后,我没有好好照顾你们。 更别说之前走的仓促,家中没有余财,将你俩丢在这里,若没有小姨、邻居照料,你俩早就饿死了。”张鼎摇着头说出了自己的歉意,他刚才与陈觅母亲也就是自家小姨交谈半天就是打听这么久以来发生的事。 “大哥,不怪你,世道如此,安之奈何?” 张崇,张孝再也忍不住了,他们两个强装镇定,如今见着自家兄长,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惹的张鼎不断安抚他们两个。 “鼎儿,小姨家做了饭,你们快来吃。”这时一妇人缓缓走了进来,张鼎趁机转移话题将自己的两个哭鼻子的弟弟安慰好,与他们一同前往隔壁。 他一出门,就发现门口围着一群乡亲,他们都是蓝田营将士的亲眷。 “鼎哥儿,来我家吃吧。” “鼎娃,来我家吃!” 见他们热情的样子,张鼎笑着婉拒了他们,并给吴师麟等人使了眼色,这才将他们劝走。 此时事各家团聚之时,他不便前去打搅。 随后张鼎一伙儿人来到了小姨家,他见到了有些破旧的家与姨夫满脸的皱纹沟壑纵横。 他们笑盈盈的将张鼎等人迎了进去,里面陈觅正在端菜上桌。 “小姨,姨夫,多谢你们在我不在的时候照顾他俩。”张鼎指着张崇张孝两兄弟真诚的感谢。 “诶,说这些见外话干什么?我家陈觅还不是在你身边受你照顾?都是一家人,何分彼此呢?” 听了这些话,张鼎颇为感动。 想当年他爹在时还能时不时接济小姨两口子,还为陈觅他爹在西京城中开了一家小店。 可是后来随着战乱,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他们只能带着几个子女回到了村中,这时恰逢张鼎逃回老家,陈觅的爹娘便承担起了照料他们三兄弟的责任,直至张鼎在柳锦城书院找到了一口饭吃。 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要负责家里六个孩子的吃饭。 这才使得以前还凑活的家成为如今模样。 看着张鼎愧疚的样子,他姨夫小姨将其迎到桌子上,并命孩子们叫他表哥。 听着一声声或大或小的童音,张鼎非常欣慰:“你们乖乖的,表哥带你们去享福。” “还享福,我就想待在三里村。” 他小姨有些不舍得老家。 “就别说我了,你们不跟着我走,就看陈觅答不答应?” 张鼎笑嘻嘻的开了个玩笑,陈觅也连忙帮腔。 “好了好了,大家快吃饭把,觅儿前往凤翔,我们跟过去又如何?反正两地相距也不是那么远,今后想回来还可以回来嘛。” 陈觅的父亲安抚了他母亲一番,这才使其同意。就这样整个蓝田县千余家庭在此时温馨的团聚,众将士都享受这一刻美好。 第二天,张鼎首先前往城东头去看望自家师父柳锦城。 他家中还留有一妻一子。 “师娘!”一进家门,张鼎就看到了一个非常温柔的女子正在与柳锦城卿卿我我,他为避免尴尬就咳嗽了两句,随后才抱拳行礼。 “原来是定邦啊,文彦快来见你兄长。”张鼎师娘大气的一笑完全没有害羞,反而是直接叫来了柳锦城的儿子柳文彦前来见礼。 这孩子十岁左右,非常文静守礼。 他彬彬有礼的对张鼎作揖。 “月娘,跟着小子客气什么,你就拿出当年的气势,该怎么说他就怎么说他,该怎么打他还怎么打!”柳锦城回到了家很是放松,随意开玩笑,引得丁月娘掐了他一把。 “定邦现在是领兵大将,还是得有些规矩的。” “师娘,不必如此,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再怎么样都是您二老的后辈,该怎么教训我就怎么教训!”张鼎憨憨的笑着。 就这样在柳锦城家里坐了一会儿之后,张鼎起身前往县城县衙与蓝田县县令寒暄。 之后两天他也在蓝田县过得颇为充实。 除去各种窜门送礼答谢一直以来帮助过他们家的人,还找人修桥补路为乡亲们做些好事。 “乡亲们,今后若有贪官污吏残害家乡,可报我的名字或者前来凤翔寻我。” 张鼎待一切都差不多之时,等待将士们帮家里人打点好行囊,这才准备启程前往凤翔府。 他走之前还不忘为乡亲们撑撑腰,引得大伙齐齐称赞张鼎的人品。 “回去吧!乡亲们不用再送了。” 大军起程,张鼎的小姨看着一些邻里邻居都来相送,露出了不舍之情,毕竟这些年大家互帮互助这才度过了一个个艰难的日夜。 “出发,直奔凤翔!” 道别了蓝田县,蓝田营离开之后一路向北过渭河,走鹿台、咸阳、兴平一线,从武功进入到凤翔府辖区。 陈觅率领的稽查营抢先一步打进凤翔各县州内,调查其中有无猫腻之处。 可惜的是由于凤翔早期就是大顺的地盘,其中大地主士绅都被扫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小地主小士绅都是安分守己,没有多少余财。 他不能再像之前怀庆那般,打土豪搜家当了。 第四十章 凤翔府 “大顺制将军赶路,闲杂人等起开!” 凤翔城东城门外,一群百人骑兵疾驰在路上,为首先锋执旗者惊得百姓纷纷躲开,站在路的两旁,好奇的看着这支队伍。 “部总,有一队骑兵!部总!” 城楼上看到烟尘的守军,先是呆了一下,随即才赶忙寻找自家头头。 “唔,怕什么?这些天朝廷事儿多,我估计又是朝廷的军事调令,不必管他。” 那部总一身酒味,他挥了挥手将小兵打发走,继续酣睡。 于是这队骑兵就这样一直来到了城门前。 “不知诸位有何要事前来凤翔。”城门守备也很镇定,不慌不忙前来问询。 见只有城门处几个士卒前来问询,张鼎便不理会他们,只是礼貌的点头笑了笑,随即直接穿过城门前往城中,找寻了一会儿,这才寻到知府衙门。 他也不废话,直接闯进去将知府等官吏召唤到了府衙大堂。 “你干什么?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本官面前放肆?” 知府正在吃饭却突然看见一群武夫走了进来,站在他的面前,将他请到了大堂,这令他又惊又怒,大声斥责这帮不知礼数之人。 “不知诸位来我凤翔府有何要事。”知府旁边的推官倒是非常冷静。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让诸位受惊了,本将初来乍到想试试凤翔府城防是否森严,守卫是否精良而已。” 张鼎大步走进到知府旁边,笑着说道。 “哼,管你是什么将,也敢在此地放肆?一个嚣张跋扈的武夫,看我上奏陛下治你罪状1” 知府得知来人无恶意是自己人后遂不再害怕而是连声怒斥张鼎。 “呵呵。”张鼎倒也是不生气,反而是有些歉意,毕竟他的确有些故意找茬了。 况且根据陈觅在凤翔打听到的消息,张鼎得知这个知府名叫于凤鸣,他是一个不错的清官能官,所以才能在李自成对大本营的清洗中活下来,凤翔府也在他的治理下政治清明,恢复颇好。 “于知府,你们也太松懈了,竟让我长驱直入府城?幸好来的不是敌军而是自己人。” 张鼎想了半天也只想到这一个借口。 “这位将军,凤翔身处大后方东南西北皆有大军驻防,可谓安然无让,所以才没有那般谨慎,请恕罪。”那推官闻言赶忙出来解释。 “这不是理由。”看着两人的样子,张鼎不由得心中很是愧疚,他其实就是想找个借口处理掉凤翔府官吏,好换上自己的人。 “我乃凤翔防御使,此行就是为了整治凤翔,你们先回家休息,待过些时日再回来任职。” 张鼎说完这句话便直接让他们回家反省。 “老夫知道了,本以为是哪里来的贼子篡权,若是朝廷派来任职将军那我便无话可说。” 于凤鸣须发斑白,精神矍铄,他查探了文书与印信之后,便不再纠缠,而是与推官利落的走出大门。 张鼎见状松了一口气,对付有污点的人他可以理直气壮不必废话。 但对于这种官声极好,且根据探查家无余财的老人,他可下不了狠手。 随后,待蓝田营赶到凤翔之后,张鼎便趁机将带来的部分官吏安插在凤翔府的大小职位上,并命令柳锦城与商季威组成调查小组,对凤翔府展开调查,志在打击犯罪与贪官污吏。 而且张鼎也不是独夫,他同时还照着此前在怀庆府的模式,设立了一场考试,好招收些当地士子以作平衡。 当然了,等他将凤翔控制之后,于凤鸣那批人还是得迎回来,毕竟对于人才张鼎可是来者不拒的。 除此之外首当其冲的便是安置随军家属,幸好凤翔府还留有不少荒废耕地。 其中除去不愿耕作在城中定居的亲眷之外,其他人都被安置在了凤翔县周遭,也好就近照料他们。 处理好此事,接下来张鼎便开始忙于招募新兵。 毕竟凤翔府下辖凤翔县、岐山县、宝鸡县、扶风县、眉县、麟游县、千阳县、陇州七县一州。 在册三十二万人口,共六万多户,与怀庆相仿。 而且此地乃是辖制汉中、宁夏、甘肃等地的重要关键。 其北有石窑关遏制平凉府来敌,西有安戎关防备巩昌,南有大散关、金牙官、斜谷关,阻碍汉中府北上。 凤翔地质构造复杂,东、西、南、北、中的地貌差异大,具有南、西、北三面环山,以渭河为中轴向东拓展,呈尖角开口槽形的特点。 山、川、原兼备,以山地、丘陵为主,呈显“六山一水三分田”格局,巍峨峻峭的秦岭群峰与平畴沃野的渭河平原互为映衬,构成了凤翔地貌主体。 所以张鼎准备好好将此地整顿一番,故而按照一万人的数量还是太少。 张鼎与众人讨论之后决定再次扩军,以孙谋为招收官,将蓝田营扩充为为凤翔军两万两千人。 为此他先将整体架构搭了起来,还是以蓝田营为根基,吴师麟左营与王虓右营作为老营将士,被赐下营名,分别为蓝田营与虎字营。 另外新增三个营共九千人,其中孙谋掌第三营,王盼掌第四营,第五营为谢君武平调。 亲卫营则扩充为两千人,交给罗正武掌管。 后营依旧是张汉带领,稽查营也扩为两千人。 并且张鼎一时之间来了兴致,本来还想实行新政,对凤翔府三十多万人实施军管。 这样可以很好的调动统御全府力量,可是柳锦城考虑到离西京太近,还是得暂且断掉一些念头,不然可能会被猜疑。 所以张鼎退而求其次,准备先逐渐控制基层。 当然,此事不可能短时间成效,并且很有可能根本不会成功,但张鼎总归要试一试的。 他准备招收兵丁时多注意些,尽量在凤翔府各乡村都招收部分人参军。 他们在凤翔军中磨炼一两年后,幸存下来的基本上都会与张鼎一条心,况且他们还在军中接受军中博士的教育。 到时可将这批人重新派遣回村镇,以他们的名义建立村镇统治基础。 这些都需要从长计议,张鼎也只是暂时有个设想,当务之急还得是强军,毕竟军队才是立身之本。 所以张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搜刮府库与各县城的武备库之外,就是重新在凤翔府建立匠作坊。 并寻好各种基础材料准备大干一场,最起码都要在扩军完成之后,为全军弄到足够用的盔甲。 虽然此时棉甲已经非常流行,但相比于棉甲,将士们还是更喜欢铁甲一些,因为很有安全感。 就这样,张鼎抵达凤翔府之后一番忙碌,终于赶在十月份之前大致完成了自己定下的小目标。 尤其是人才方面,凤翔对于大顺朝廷的归属性相比于新归之地还是很高的,故而这次考试招收了将近六十多个可用之才,他们都是务实能干的人才,很令柳锦城满意。 张鼎正好将其分配在了军中与府中各处。 而且由于凤翔军高层商讨了几次之后都认为,这次在凤翔不能再像怀庆那样只掌控府治一县,必须得掌控全境。 所以张鼎除了分出一些中级将领前往各县各州控制其乡勇掌控军权之外,还抽调了一部分从怀庆府跟随而来的嫡系吏员前往各县指导其行政,也就是间接的剥夺了各县令州牧的权利,他们在乡勇被张鼎掌控之后,只能无条件地接受这个事实。 只不过在名义上还是得尊重一下朝廷,没有将他们直接罢官。 这一番操作,终于将凤翔府彻底掌控在手中。 此举也引得周边降将很是忌惮,毕竟一个刚过来的毛头小子还是李自成的亲信,他招兵买马是要打谁? 而第一个将不满爆发出来的是固原总兵左光先,他自从北直隶逃回西京之后,因损失惨重,只能离开中枢回到驻地固原。 左光先也的确很有才能,他回到固原之后依靠自己的老部下招兵买马,很快就组建了一支将近三万人的军队。 可是还未等他潇洒多久,朝廷就派了张鼎进驻凤翔府。 此地可是与他驻扎的平凉府紧挨。 尤其是张鼎进驻凤翔之后立马扩充军备,他疑心病发作以为是朝廷要卸磨杀驴。 但等了一阵子之后他又见张鼎没有对外的动静。 这让他很是生气,你一个新来的小子,进驻临府。虽说此前在左营时有些交情,就不提亲自觐见一下老前辈了,迄今为止最起码打个招呼这基本的礼仪该有吧,可他依旧没等到。 于是庆阳、巩昌、宁夏、靖虏等地的守将在左光先的撺掇下联名向朝廷参了张鼎一本。 却没想到此举正好暴露了他们的心虚。 再加上牛金星在京中照料张鼎,他对李自成谏言道:“陛下,张定邦此番整军惊得西北诸将如此针对,不正是说明陛下此招很是精妙吗?我看立下这个钉子之后,他们必然会收起一番小心思的。我等也可将视线放在关东之地,而不用再在后方浪费兵力了。” 所以,此事也没了下文,朝廷直接进行了冷处理。 得到朝廷默许的张鼎自此更加肆无忌惮的扩充实力。 他在此期间除去主力之外,还特令其余七县一州在凤翔军特派将领的掌控下,每个县结合当地乡勇组建一支千人守备部队。 安戎关、石窑关、斜谷关等关隘也都补全兵额,并换上了自己人。 当然了,这一番扩张花了他不少金银,于是张鼎又开始打起了赚钱的主意。 税收他暂时管不到手,于是他便以凤翔军的名义在凤翔府各地购置了许多店铺,在雇佣些伙计,交给虞显邑统一管理,想着能搞些钱进账。 幸亏他这两万人军队,朝廷还是认下的,每个月拨给他十万两银子圈养军队,为他缓解了一部分压力。 除此之外,张鼎还向凤翔府各商号收取一定的保护费。 虽然一开始的确有强迫之意,可张鼎收钱之后确实保证了凤翔府境内的稳定。 他不仅隔三差五就派人沿着各条大路巡逻,还轮流派遣各营将士打击强盗,剿灭贼寨,此举不只能保证各地治安,还能练兵,简直是一举两得。 可是就在他志得意满,以为就这样可以一直发展壮大,等待强兵练成之时,柳锦城却突然找到了他。 “将军,我近日看你颇为卖力处置政务军务,可是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事。” “哦?什么事?这不是都兼顾上了吗?”张鼎当时正在处理军务,他看着柳锦城很是不解。 柳锦城笑了笑道:“你啊,我还以为你心里都清楚,没想到也有糊涂的一天,你忽悠别人,别把自己都忽悠进去了。” 张鼎挠了挠头回应:“先生,正是因为我一个脑子不够用,这才得要你这颗聪明脑袋助我啊,你快点告诉我吧,到底是什么事?” 柳锦城继续说道:“那我就告诉你,除去军中府内事宜,同僚之间的关系也得注意。你此前给朝廷演戏装作孤立于西北诸将,好发挥你的作用,难不成你还真想当个孤家寡人?” “您是说?”张鼎有些明白了。 “朝廷放你在这里是为了牵制三边降将,所以前些日子你得得罪他们。可却不能彻底得罪,你要拉拢他们,尤其是左光先,牛成虎与左勋。此三人可谓是西北诸降将的领头羊,且颇为忠义,你得速速结交他们,将来会有大用!” “啊?我等能在凤翔府立足不就是因为与周围降将不对付吗,若是交好他们难道不引得朝廷注意?”张鼎处理了一天军务,脑袋有些迟钝。 “刚来时朝廷还会注意你,现在朝廷的注意力全在东边,怎会关注你?况且一切隐秘行事谁人可知?”柳锦城微微一笑跟个老狐狸似的。 “但是先生,此前刚得罪了西北诸将尤其是左光先,如今结交还有没有机会?”张鼎苦笑着摇了摇头,此时拉拢不是难为人吗。 “你不好好想想,混到他们这个位置的谁不是人精?他们怎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你要知道,为何这些年以来,除去少数的几个降将之外,三边降将大多都融不进顺军。甚至还有人判顺降清,这其中不仅仅是因为陛下对这些降将有异见。最重要的还是他们在朝中没有靠山,而顺军大将也不敢主动结交他们,所以就算他们想依靠大顺朝廷,但心里还是会没有安全感的,这才导致他们离心离德。” 柳锦城眼冒精光,他有信心可以将西北降将拉拢一番。 第四十一章 拉拢 “况且朝廷在凤翔安排我军,还有前些时候在西北各地安置精兵其实都是在防备他们,这也让降将很是惊恐。但却对将军而言,是个好机会,我们可要抓住机会,赶在别人拉拢他们前,将他们拉拢到我们的一边,尤其是你在朝中有当朝丞相撑腰,可以借此虎皮使得他们对你信服。之后朝廷越是对他们不信任,他们反而越会倚靠你。 而且左光先,牛成虎、左勋这三人我派人查过,人还是不错的,最起码不是两面三刀之人,可以值得信任一把。” 张鼎听着柳锦城的话心中仔细思量,他倒是知道牛成虎这个名字,此人降顺之后,建奴三番两次劝降都被他拒绝,并斩杀信使以断后路,最后也是在被攻下城池之后才不得不降。 “妙哉,此计妙哉。” 张鼎拍案叫绝,因为他仔细一想,这的确不是空口白话,而是很有操作空间,此前他一根筋似的,只追求一个人奋斗,可他又不是某势力皇帝,以他的体量搞孤军奋战,单打独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若是能将西北离心离德的三边降将拉拢,便可直接拥有一支差不多十万人的军队。 这些可都是边关守将,他们常年与鞑靼人作战,虽然被李自成抽调了不少精锐,可战力仍在。 想到这里张鼎将手头事放下,先给几人写了封信,对此前失礼之事道歉,并提出要秘密拜访左光先。 信件快马加鞭到达固原后,正中左光先的下怀,此人虽品行不错却及爱面子,张鼎冒着擅离职守的罪行前来拜访他,使他很是受用,于是他回信应允张鼎的拜访。 得到回应,张鼎抽出身将政事交给柳锦城,军务交给吴师麟。 他自己则带着两千亲卫以剿匪的名义前往北边平凉府而去。 一路北行,经过崇山峻岭,他很快就抵达了固原,与左光先见了一面。 没多久,几匹快马就从固原出发,朝着北边与西边而去。 过了几日,一拨人马抵达固原,两员大将在杂役的带领下前往左光先在固原城中的宅邸。 “请进,请进。” “老左,你搞什么名堂,这么急找我来,让我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与你碰头?”只见一相貌堂堂虬髯黑面大汉从外面走进。 “不错,莫不是有朝廷整治你我的消息?或者是凤翔那小儿又有什么动静了。”一宽厚面貌的武将跟随在黑面大汉后面问道。 “哈哈哈,两位兄弟真给我面子,快马加鞭几百里疾驰而到。”左光先面带笑容站在大门口抱拳迎接两人。 “唉,那必须得给各个面子,想此前还在前朝之时你我数次摩擦,如今看来都是笑话,在大顺朝廷之下大伙多被猜疑,还得靠你我自家兄弟啊。” “对啊,没人信任我们,我们只得靠自己,现在兄弟你一句话,我俩必定不能耽搁呀。” 三人会和之后很是熟络,互相聊了许久。 直至两人余光一扫,见到了大堂内一高大英武,丹凤眼,留有长须的威武之将正缓缓从座椅上站起施施然的向两人拱手。 “额,失敬失敬,在下乃是宁夏总兵牛成虎。” “在下中卫总兵左勋,不知这位是何人?”牛成虎与左勋立马停住了抱怨,他们纷纷瞪了一眼左光先,心中暗骂他不提醒自己有客人在,让他们差点就说出一些敏感话题。 “两位将军失敬,在下名叫张鼎字定邦在凤翔任职。”张鼎微微一笑再次施礼道。 “啊?你就张鼎?” “久仰久仰。”两人一听这个名字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尤其是左勋,他刚刚还在说张鼎的坏话。 可张鼎根本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他见两人呆在原地便给左光先使了个眼色。 “诶呦,见什么外啊?实不相瞒,此次请两位兄弟前来就是应张老弟所托。”左光先很是亲热的搂着两人就往里走。 却引得牛成虎将他推到一边。 左勋更是恨恨的盯着他怒骂道:“没想到尔这贼子为了荣华富贵出卖我等,他是朝廷派来诛杀我等的吧,就让他来吧。” 说着说着左勋竟与亲兵直接拔出刀剑准备硬拼。 也不怪他这么想,毕竟近期因层出不穷的降将再叛之事,朝廷可是对他们越来越严格。 “左老弟,牛老弟,你们太敏感了。张兄弟此行是给我等道歉的,你们可不能侮辱我,我左光先什么时候背叛过自家兄弟呢?更别提张定邦此人,人品更是没得说,此前在谷将军麾下之时我俩颇为熟悉,你们就别做此等小儿姿态了,这不是丢我的人吗!” 左光先指着两人鼻头一顿怒斥,这才使他们信以为真。 毕竟在人家地盘,要抓直接就抓了还用得着跟你废话? “左老哥,牛老哥,此前朝廷之命难为,兄弟我才那般无礼,请你们恕罪原谅我。” 张鼎见两人狐疑的走进大堂,立马装作惭愧的样子抱拳道歉。 牛成虎见附近没有刀斧手,这才打消怀疑,大步上前将张鼎扶起。 “想那时,张老弟一双铜锤耍得虎虎生风,与鞑子打的不相上下,那鞑子本想偷袭却被张老弟识破,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四人消除了芥蒂之后,便坐在大堂中,杂役上了些茶水糕点。 他们就这样开始吹牛聊天了起来,那叫一个自来熟。 尤其是左光先,一张嘴巴非常能说,将张鼎与其他两人的隔阂消除了不少。 这也让张鼎很是庆幸自己一开始就来寻找左光先。 他不仅道歉送礼,还认作大哥,此人也很讲义气,他此前颇为了解张鼎,对其人品肯定之下这才毫不犹豫与他交好。 “哦,我久在边疆倒是不知道张老弟这般人杰,不如你我切磋一下?”牛成虎听左光先各种吹嘘张鼎,心中有些好奇,便出口询问。 大家都是武人,说话直接,凭实力拉关系,张鼎知道这是一个增进友谊的好机会便立马答应。 “来人,拿我镔铁大枪来。”牛成虎活动活动身子,随即让亲兵前去取武器。 张鼎也同样让熊克己前去取自己的凤翅镋,他力气大,一个人就够了。 “马战还是步战,我都可以。”张鼎等了一会儿,接过武器之后问牛成虎。 “还是步战吧,马战还得前去城外马场,不知张兄弟可否?”牛成虎拿着镔铁大枪挥舞了两下。 “就步战吧,我这镋术也是脱胎自戚家军步战技法。”张鼎微微一笑,很是自信。 “好,那就让我领教领教。”牛成虎话刚说完,气势立马一变。 他身高与张鼎相似,但块头更大,于是便率先攻来。 “看枪。”牛成虎双手抓住枪杆力道极大的扎了过来,他两腿快而稳的移动,一刹那就冲到跟前。 张鼎见此人一开始就使出全部力气也是大吃一惊,他将凤翅镋垂下然后猛地向上一撩。 谁知牛成虎此招假装用力实际上是虚招,他借力抓着枪头用脚踢了枪把底部一脚,大枪反向捅了过来。 张鼎心中暗叫不好,急忙抽回凤翅镋,横着将枪杆往下压,谁知道此招劲道十足,竟抵住了厚重镋器的压迫,逼得张鼎连连后退。 牛成虎第一波攻势结束,他正欲收力准备再攻。 可张鼎却不给他机会,压着凤翅镋粘了过去,引得牛成虎急忙用枪头击打镋面。 几鼓巧劲下来,竟将张鼎的攻势全部化解。 看着身若黑熊却步伐枪术灵巧的牛成虎,张鼎清楚不能再拖。 遂使出全力拍、砸、拿、滑、压、横、挑、扎各招式轮番用了过去。 牛成虎顿感压力巨大,但却都凭借着巧劲堪堪卸掉镋面传来的大力。 他见张鼎汗如雨下,便故意买了一个破绽,果然引得张鼎再扎。 牛陈虎趁势单手抓住枪杆,身子一斜,枪头微微向下在张鼎左腿膝盖处停了下来。 “我输了,牛老哥再向前一点,你这镔铁大枪就将我的膝盖桶碎了。” 张鼎边喘气边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本以为自己来到这个时代,这身武艺不说天下无敌,起码难寻敌手,谁知道自己只是没见着更厉害的人罢了,正所谓人外有人,他此前还是太过自傲。 这牛成虎精妙枪法精妙,气力可大可小,开合自如,简直是出神入化。 “哈哈哈,张老弟,属实是我占便宜了,我这枪法在步战中发挥很大,马战就不行了,反而是你这凤翅镋乃是戚家军战阵之法,简单却杀伤力高。” 牛成虎倒不是谦虚,他也被张鼎巨大的力道震得手掌还在发麻。 若是战场之上生死交战,张鼎可以挨自己好几枪,可若是他这一身气力加上厚重的凤翅镋,那么一击足以使他毙命。 “好了,好了,到我了。” 左勋也是好武之人,他看的真切,也想过过瘾。 于是他待张鼎歇了一会儿之后,遂抄起长柄斩马大刀杀了过来。 虽然他的力道很大,刀法精妙,可是在凤翅镋的攻势下,还是不能久撑,十招就被打落武器。 “痛快,再来。” 左勋之后,张鼎又与牛成虎斗了几次,却是输多胜少,但也撑得越来越久,总归是进步的。 毕竟枪法灵巧,在步战中,真想收拾你,纯耗都能累趴下张鼎。 “好啊,打得真痛快,可惜我此前在真定伤了脚,如今还没好利索,不然也想与你们切磋切磋。” 别看左光先长得白面,可他被称为枭将,一身枪法同样出神入化,牛成虎、张鼎都曾在战场上见识过自然当真。 “兄弟们一身汗,现在最要紧的是去洗个澡,顺便听个曲儿,舒服舒服。” 左光先站在一旁观看战局,竟也激动得浑身冒汗,让他好生痛快。 “来人,去翠香楼清场,让老板换一池子水,我等一会儿就到。” 左光先唤来亲兵,让他前去通报。 随后等了一会儿,这才在家丁的搀扶下与张鼎等人前往总兵府不远处的翠香楼。 “诶呦,看看是谁来了!贵客!贵客呀!” 张鼎一进大门,就看见了老鸨领着一帮子长相各异的姑娘站作两排欢迎左光先进去。 “别搞这些有的没的,池子的水换好了没。”左光先不耐烦的瞥了瞥老鸨。 “左总兵,稍等片刻嘛,这一大池子水,烧也得烧一会儿,不如先让姑娘们伺候伺候?” 老鸨趴在左光先身边撒娇道。 “哼,快点的,上两道小菜,我们先在这里等。身上黏黏糊糊,伺候什么伺候。我后边这几位不是总兵就是朝廷的大将军,你怠慢了他们小心我今后另寻地方放松,再也不照顾你的生意。”左光先带着三人找了一地方坐着,不理会在一旁连连道歉的老鸨。 过了一会儿,水终于好了,左光先招呼众人脱掉衣服,跟着他前往后方澡池。 他们一进去,就看见了一群身穿半透明纱衣的女子,她们或持酒壶或持水果,等候左光先到来。 左光先也不废话,他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先让家丁拿出一高脚凳子放在水中,他将受伤的右腿搭在上面,这才在旁人的帮助下坐到了水中。 “贵人请吃水果。”张鼎跟随在后面,坐在左光先身旁,他这两天与左光先谈事儿之时倒是来过一次。 周边女子见四个客人纷纷进入池子,遂立马围了过来伺候四人吃喝,并开始为他们按摩肩膀。 看着群女若隐若现的身躯,张鼎却没感觉,心中那么多事儿,他还真提不起兴趣。 毕竟这几个月紧张忙碌,忧虑天下之事,连身边两个大美女都没动,他可真称得上柳下惠在世了。 就在他心中隐隐有些自豪之时,却发现周围三个老哥同样如此,他们只接受女子的伺候,没有上手。 看来不只是他忧虑,三人看似大大咧咧很是豪爽,心中也在思考张鼎寻他们之事,应该不只是道歉和好这么简单。 “澡也泡了,我估计大家都饿肚子了,固原城内有一家羊肉馆子非常不错,我等先去吃饭。” 左光先见其他三人都很拘束,便不再泡澡,而是带着大伙儿穿好衣服前往饭店吃饭。 第四十二章 西北军 “烤全羊、清炖土鸡、爆炒羊羔肉、八宝羊肉汤,先上这些,再来一坛固原酿。” 左光先一进店门就先叫了此店最特色的几个菜,与张鼎等人吃喝了起来。 直到众人稍醺之时,耿直的牛成虎终于第一个忍不住抱怨了起来,准备试探张鼎的来意。 “唉,朝廷对我们这些降将着实是太过严苛了,所以我等才有过激之举,还请张兄弟见谅此前上书之事。” “俺也一样,其实本人最恨上书举报之事,谁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用到。”左勋紧随其后自嘲。 “呵呵呵,你们都别说了,其实要不是我撺掇,还没有这事儿呢,搞了个大大的误会。” 左光先也摇头叹息,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诸位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在下来此地寻得你们三位其实是想与你们联手,而不是朝廷派来为难你们的。”张鼎趁此时机抛出自己的想法,大家伙儿都是武夫,他便不弯弯绕绕直接道出。 “联手?什么意思?”牛成虎茫然的看了看另外两人。 “你是说?”左光先也不知道张鼎搞什么鬼,就继续问道。 “你们三位在三边守将中地位最高,军力最盛。有没有想过窜连其他守将成一股力量以求自保。” 张鼎加了一块儿羊肉放在碗中,面带笑意的看着三人。 “额,这?这我们可不敢,武将私自串联有违朝廷律法!罪无可恕啊!” “张定邦,你是何用意?我等忠于大顺还能自保于谁?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坏我名声。” 牛成虎与左勋担心张鼎套话,还在装傻充愣。 “定邦你的意思是要与我等联手?”左光先眼神突然锐利的盯着张鼎。 “不错,我的意思就是与你们暗中组建西北互助军,一方有难,可统筹兼顾,互相支援以求自保。” 张鼎不想在墨迹,直接来了一个王炸。 “什么?这让人知道了可是做实谋反大罪啊,你这是要做什么?”牛成虎听闻此话,惊得站了起来,他小心翼翼走到门口,探头左右观望了一番,见外边有重兵看守这才松了口气坐了回来。 “哈哈哈哈,诸位是不是误会了?我所说的西北互助,乃是为了在之后的动荡存活下去,不是为了对抗朝廷。要知道陛下精力都在东边,对我等西北诸将关怀渐少,尤其是你们这些降将,说句难听的话,陛下对你们都很猜疑,你们越壮大就越危险,所以朝廷才不断抽调三边精锐就是为了削弱你们。 可是除去东边的鞑子,咱们西北防守的蒙古人也是顽疾呀!甚至此地被敌人从北,西,南三面包围。土默特人,叶尔羌人,吐鲁番人,鞑靼人,瓦剌人等等大敌,他们都是你我心腹大患。 但是如此一来就矛盾了呀,咱们越强大便可越好的保卫边关,却因此被猜疑。若是削弱自己,弱小了朝廷不猜疑了,但外敌可就高兴了,保不住驻地还是落个玩忽职守、斩头抄家的结果。 这也是我此次前来秘密寻你们的原因,我所在的凤翔府南有张献忠大军正在攻打汉中,北有被削弱的边将艰难助手西北大门。 我可以这么说,咱们其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若是西北危险,作为关中西大门,我也不好过,所以才厚着脸皮想要与哥哥们结为一体,共渡难关。” 张鼎口若悬河,将三边降将的委屈全都放在明面上说了出来,此话也说到了这三人的心坎中,令他们沉默许久仔细思考。并且张鼎还在言语中将凤翔军与他们归到一起,使他们三人不由得认定张鼎为自己人。 其中牛成虎最为实诚,他直肠子,不弯弯绕绕直接对张鼎问道:“你说这些,我们可以信任你吗?” 张鼎闻言露出苦笑:“牛老哥,此事虽不是为了反朝廷,可地方武将互相结交也是大罪,我身为朝廷大员,老本营嫡系,犯得着拿身家性命来骗你们三个吗?” 左光先听后一脸讥讽的看着张鼎道:“对啊,你作为老本营嫡系,深受宠信,年纪轻轻就升任制将军,所以为何要冒着风险结交我们这些没人疼没人爱,受人嫌弃的降将呢?难道仅仅是因为要保住西北边境?那你的格局还真挺大的。” 张鼎听懂了此话含义,他清楚左光先说这话看似嘲讽,可却是在帮他,于是抓住机会真诚的对三人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还想再进一步,我在大顺军中虽说是老本营嫡系,可真论起来加入大顺也没有多久,别看我官职是制将军,可这辈子恐怕就都固在这里了。大顺军这么多制将军,论资排辈我要论到什么时候?况且我也不是被陛下宠信,而是与丞相教好。我只有团结西北边将,将这股力量结合起来,才可能真正在大顺朝廷中说的上话!” 张鼎此话非常真心实意,也非常巧妙,透露出了不少消息。 牛成虎,左光先,左勋三人闻言都已心动。 “而且互助不只是军事互助,你我辖区赚钱也能互助,如今大家伙儿过得都很艰难,养着一大帮子伙计,却得不到驻地的税收,还得等着朝廷拨发。我认为我们应鼓励商业,联合消灭辖区土匪,保证商路,建立商队,将各地特产互相通衢,以寻求金银之利,如我凤翔府,最是盛产小麦,大豆,布匹,棉花、亚麻等物,平凉宁夏呢又盛产牛羊肉类,盐,铁矿……” 随着张鼎的勾勒,餐桌上的其他三人都忘记了吃饭喝酒,而是盯着张鼎听他侃侃而谈。 余光看着三人的张鼎,心中禁不住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事儿成了! …………………… “定邦,保重!闲时我们再聚。” “保重,三位哥哥!” 固原城外,张鼎对着三人拱手道别。 那晚谈好之后,他又留了五天,与三人将一些细枝末节商定完毕,并互相写了血书担保。 左光先,牛成虎,左勋三人已完全对张鼎改观,此人热爱权势不假,但谁又能不爱呢?况且他颇为真诚,在朝中又有靠山,可作为他们这些降将的依托。 所以他们三人答应了张鼎,对于三边守将会尽量拉拢进西北互助军,以扩充他们的实力。 随后张鼎道别了相送十多里地的左光先三人,这才头也不回的骑马朝着东南方凤翔奔驰。 “你说,张兄弟说的可不可靠啊?”左勋在张鼎走后,还是有些疑惑。 “我觉得定邦此人可交,反正我认他这个兄弟了,至于他说的嘛,反正咱们都过成这样了跟他拼一把又有何妨呢?”牛成虎直来直往的,但却很会看人,他笃定张鼎是个人物。 “呵呵,你太婆婆妈妈了,大事皆已谈拢,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大家又不是傻子,既然已经上他这条船了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空增烦恼。况且日久见人心,你我多多与他亲近,时日长了自然能看出来他的为人处事,还有这些法子的效果。” 左光先倒是看得很开,他对张鼎提出来的互利之策也是十分满意,所以准备帮他做事。 “对了,定邦所说矿场盐场你们回去都得注意点,朝廷承认的地点我们管不着,可那些自前明就留下的私盐矿场,全都查封了,收归到我们自己手中。定邦觉得靠别人的脸色,不如靠自己,招收些精通计算懂得盐场,矿场运作的人物来帮我们管理,这可是一笔大来钱买卖。” 想起张鼎对他所说的宏图,左光先就一阵心热,多点钱,他也好给自家弟兄待遇稍提升些,毕竟这些人可都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 而且张鼎并不是空口白话,他其实来到凤翔之后就做了此事,将凤翔府辖区内的一些私人的矿场全都收为凤翔军所有,最多只是补偿了他们一些银子。 还有凤翔府的铁匠,工匠等工科人才都被他以做官当官的名义吸引到府治。 张鼎从始至终都认为此时此刻科技生产力才是强国的根本。 于是他特意以凤翔军的名义设一部门,名曰匠作营,下辖三千人,以宋献策借来的前明制炮工匠孟程远为匠作都尉,掌管此营。 此营的职责是管理整个凤翔军的盔甲,兵器,火器,工程器械等军备物资的制作,当然这其中还有细分。 张鼎将各类别器物分为不同的班组,并把招收而来的铁匠,工匠,皮匠等充斥在其中。 并且趁此时机张鼎还彻底将凤翔军行政层面细分。 毕竟以前还是蓝田营时,文人很少,他可以偷懒全丢给柳锦城处理。 可现在光凤翔军就有八十多个文吏,更别提自从他剥夺了全府官吏的行政权,如今更兼顾着七县一州的管辖。 所以张鼎深思熟虑做了一个简单分类,首先是最重要的,处理军中后勤各项问题与对各县州派过去以辅政为名义,掌控凤翔府行政大权的吏员,他们数量最多,张鼎以批文吏为主设立政事堂,此部门为首者乃柳锦城为理事。 其次是在军中负责为将士们教习文字,对他们传授家国思想,为军中将领出谋划策,与负责思想工作的吏员。他们人数同样很多,所以张鼎设参谋部,以文玉楼为军师,掌管军中博士。 第三就是负责起草文书,对公文查漏补缺,记载凤翔军大小事迹,帮张鼎处理政事之人,设太史台,为首者乃是太史令商季威。 第四个部门则是负责管理凤翔军商贾赚钱之事,如凤翔军建立的商队,在各处购买的商铺管理,还有对本府各商号商铺收取保护费,为凤翔军创收等职务都由他们掌管,张鼎为其命名青蚨台,以虞显邑为陶朱令,掌管此部。 最后一个便是公输台,他们职位等级,俸禄大小都与其他部门相同,但却不负责行政问题。而是专职研究各种先进事务,以凤翔军中最为出色的工匠:栾孔为大匠师,奇人异士都充斥其中。 有了这些部门帮助,张鼎回到凤翔之后,很快的组建了商队,并在凤翔府招收了大量的工人用来开设场地、织布、打造兵器,炼铁、开矿等事宜。 在此期间,他也与三边降将之间的通信越来越频繁。 就这样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张鼎除了大事的把控之外,将所有事都交给手下去做,自己也乐得清闲。 平日里又恢复到了三点一线,家-府衙-军营。 尤其是军营中,他最近特别喜欢给新兵上课,他很清楚,战斗力方面可能进展缓慢,那就要从思想强化他们。 所以就算是军中博士教的内容也都是张鼎提供的,他们想教新的东西,还得经过商季威的审核,毕竟刚起步嘛,得提防有人加入私货。 “来,跟我唱:狼烟起,江山北望……” 此时张鼎就正在跟一备新兵合唱军歌:精忠报国。 其实一开始,他趁着记忆还很清晰,抄了不少好的军歌,尤其是前世抗倭奴之时的歌曲,比如《知识青年从军歌》他稍微改动了几个词就能用,但教来教去,大伙还是最喜欢这首精忠报国,与岳飞的满江红改的军歌。 也有些人,比如军中博士他们更喜欢:报国歌,也就是《知识青年从军歌》改的。 但不管怎么说,唱军歌的确有非常大的作用,不仅能一直深化平日里将士们在军中博士那里学习的家国情怀,还能增强他们的荣誉归属感与团结感。 张鼎没有惊天的本事在封建时代建立一支现代军队,可最起码的赋予军队尊严,赋予军人最基本的家国思想他还是能够做到的。他不希望带着一支是非不分,没有家国概念,被人瞧不起称作臭丘八的军队。 “将军,教习曾经讲过,岳爷爷与于爷爷都是英雄,可却为什么总要有人害他们?” 张鼎刚展示完歌喉,再准备独自献唱一曲之际,有一小兵回想起刚才军中博士讲给他们的岳武穆、于少保的故事,配合着精忠报国调动了他的心弦,于是非常生气的问了这个问题。 “好问题,我告诉你们,正是因为昏君奸臣的陷害,就是这么简单。一个国家往往最大的敌人不在外,而在内,宋明都是如此,我等数以亿计的族群只要团结一致什么建奴鞑靼人都不是问题,可为什么反而被他们占据地盘,打得大败?还不是因为内部的敌人掣肘!不管是岳爷爷、于爷爷他们都没倒在侵略者的屠刀下,反而是倒在了内部敌人之下。” 张鼎意识到这是一个好的机会,不管大伙听没听懂,他还是赶忙教育了一番。 第四十三章 怀庆小捷 “可是,将军,我小时候在村子里上学堂时曾听过先生说,皇上是不可能有错的,错的都是臣子,所以难道不全是奸臣的过错才导致这些英雄被害吗,皇上只是被蒙蔽?”那小兵很有天赋,思考了许多。 “什么没错?皇帝再大也在国之下,天下国最大,国是你我,国是大家。你们要明白这个概念,不管是岳爷爷还是于爷爷他们是因为不忍家国沦陷,在那一刻是将国放在最上边的,而忽略了君的感受,所以那群昏君就因此产生了芥蒂,觉得这些英雄不是忠臣。这是错误的思想,岳武穆、于少保他们都是忠臣,他们是忠于国家之臣,而不是某个皇帝的忠臣!” 张鼎一直在为凤翔军中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塑造国家的概念。 要知道现在可已经不是周秦汉唐的时代了,不再是那个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都是天子,蛮夷也都是天子之臣的时代了。 这个时代,国家的概念早已在西方兴起,东亚周边各国也都在觉醒。 若还没有家国概念,没有归属感,定然还会是一盘散沙,他要令众人对这块土地有参与感,有对这个国家的参与感,而不是凄苦一辈子,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 张鼎越讲越激动,引得周围将士都来观看,还实不实的鼓着掌。 看着下首一个个火热发亮的眼神,张鼎满意的点了点头,起码还是有些成效的。 “张汉,军中这个月开销如何?”他演讲完毕,在众将士仰慕,敬佩的目送中,前去寻找后营都尉张汉。 此人正在处理军中事宜,见张鼎进来连忙站起身来行礼。 “二叔不必如此,这里就我们两人,少些虚礼也无妨嘛。” 张鼎说过话之后让他坐下,随后坐到了他的对面。 “二叔,这个月军中耗费到底怎么样?” “额-也没多少,就两万多两白银,这还是购置,猪,羊鸡鸭等牲畜的钱。” 张汉看着账簿说道,引得张鼎点了点头。 他此前就下了死命令,军中训练颇为辛苦,若是吃的不好那可真是白练了。 所以便命后营尽量保证三天一顿的荤腥油水。 “其实花费还是颇多,我认为咱们得自行购买猪,羊,鸡,鸭等畜种,除去自己赡养之外还可将其租给百姓,到时花费更少……” “将军,这,我等后营已经担负了太多职责,如今又得养猪,那不是得被人笑死吗?”张汉听到这里连连摇头,对着张鼎抱怨。 张鼎仔细一想,也对啊,后营在怎么说也是个主力营,运送物资就不说了,若是养猪还真浪费他们的才能。 于是他连忙赶回府衙仔细思考,准备再建一后勤营,将后营的职责揽过去,后营今后就只负责作方面的事,而他还计划为后营准备一个新的改组方案。 “诶,一切都走上正轨,局势越来越好了。”将自己构思的事务记在纸上,张鼎舒服的打了个哈欠,他为自己延缓了清军攻势,留下了大批时间发展而沾沾自喜。 他却没想到就在自己安然发展时,建奴其实也没有像他所期待的那样停滞。 福临抵达北京之后在十月一日举行了登基大典,并在之后的朝堂会议上封多尔衮为皇叔父摄政王,赐穿貂蟒朝衣。命礼部为多尔衮建碑纪绩,加赐多尔衮册宝、上饰十三颗东珠的黑狐冠一顶、黑狐裘一袭,金银、马驼等。 彻底在待遇上,使多尔衮开始凌驾于诸王之上。 但看似无限风光的多尔衮却还是稍稍有有些不太满意,他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坐在龙椅上的小孩,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却还是忍了下来,将心思全部放在军务上。此时建奴在北直隶,山东的统治逐渐稳定。 多尔衮认定西侵的时机已经成熟,遂决定大举进兵。 此前按照他的初始想法,待准备充足之后,兵分两路,以阿济格攻顺,多铎攻明,企图一战而击溃大顺与弘光政权,进而吞并天下。 他却没想到叶臣等人却未将山西拿下,于是只能改变策略,他准备先全力攻打顺军再解决南明小朝廷。 “呵呵,闯贼还真以为没有内应我们就攻不下城吗?他还真以为就他留在山西的小猫两三只可以拖延多久?哈哈哈。”在御前会议,阿济格捧腹大笑,觉得李自成所有的安排都是无用之功。 “哼,六十多门大将军炮已随皇上从盛京而来,我看他的城池是不是铁做的,能抗住我大将军炮几发炮弹!我要让他们好好见识见识我满洲勇士的英姿!” 多铎也紧随其后,不屑的嘲讽了两句。 “呵呵,是谁征流寇至庆都而潜身于僻地,怎又在此处吹嘘呢?”阿济格见多铎嚣张的样子,遂出口调笑了他一句。此事说的是追击李自成时的事,由于多铎在保定城外吃了钉子,在后来的追击战斗中,多铎都只是在偏僻的地方没有露面,所以遭到了阿济格以此事笑他。 “你-你。”多铎明白阿济格所说之事没有胡说,他也不好反驳只是生气的指着阿济格。 看着即将开始斗气的兄弟两个,多尔衮赶紧阻止了他们。 随后下达了军事指令,他认为山西作为北直隶,作为京师的屏障必须得赶紧拿下。 所以多尔衮下命,以英亲王阿济格为首,带领吴三桂、尚可喜、叶臣、石廷柱,巴彦,巴哈纳等人共八万兵,先行攻入山西,再伺机进攻陕北。 另一路由豫亲王多铎为首带领孔有德、耿仲明、努山、鄂硕、尼堪、巴彦图、阿楚珲等人共八万军队从怀庆进攻洛阳再攻下潼关牵制顺军主力。 如此安排若李自成率领主力前来迎战多铎,那么山西的阿济格便可趁势南下夹击顺军。 若李自成直接驰援山西,那多铎便顺势攻入关中,抄了大顺军的老底。 若李自成分兵两者兼顾,那就更好了,他们两军可直接各个击破顺军主力会师关中。 此番计划层层叠扣,一环接一环,令多尔衮很是满意,这也是他与内三院学士商讨出来的计划,对敌军的各种应对反应都在其中,简直万无一失。 “既然如此,那就出击,你们两个这次定要将闯贼全部击败!” 多尔衮拍了拍椅子很是意气风发的命众人下去准备。 而李自成此时却是另一际遇,他这时才刚刚收到了消息,怀庆府陈德先又叛了。 此人本是他精心挑选代替张鼎的忠心之人,却没想到他刚到怀庆俩月,清洗了张鼎留下的人之后,立马就反了大顺。 同时在卫辉周边的清军像是早就得到了消息,他们带领周边军队立马率军围攻卫辉府。 由于后路被堵,防御使刘国昌无奈直接率军弃城,可惜在鸭子口被打的大败,随后他逃亡长治与刘忠军会和这才安全。 “气死朕了,全都叛我!全都叛我!陈德先小儿,朕必杀汝!” 西京皇宫之中,李自成最近刚压下了朝中那群反对者,正准备大干一场之时,却传来了令他两眼一昏的消息。 连失卫辉怀庆两关键之地,建奴再无掣肘,可放心肆虐豫西。 此时由于田见秀在山西表现不佳,早已被李自成再次召回,故而山西没有统筹大将,只能由朝廷亲自下令支援之事。 “陛下,当务之急得速速命一大将重新攻下怀庆,此地极为重要,必不能丢啊,我认为还是得命一支军队,先打下怀庆。” 牛金星满脸郑重之色,他本身就是智谋之士,明白此地的关键。 “可派谁去呢?赤心?还是国勋?可他们都在陕北,难不成要调动关中人马?可左营中营将士还在重整---。”李自成摸着桌上的书本,轻声自言自语。 “陛下,不是还有锦候袁宗第袁将军嘛?您不是命他在临汾挂甲庄招练士卒防备建奴来攻吗?微臣认为正好可派他去反攻怀庆!” 牛金星脑袋一转就想起了袁宗第,此人虽年轻却也及其可靠。 “不错,还有宗第!快!速速派人通知宗第,命他南下怀庆,给朕重新夺回怀庆,还有让刘国昌部也跟着他支援,此战必须速战速决不能给敌军反应机会。” 李自成君令一下,信使快马加鞭就抵达了临汾。 袁宗第收到消息知道事情非常紧急,便立马率领两万多士卒,南下山西垣曲再东入怀庆。 在他驶出山区,准备进攻济源县时,却发现有一支百人小队正在朝着他们而来。 “停下!你们是何人。” 袁宗第麾下亲兵带领一队骑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位将军,在下名叫李才,乃是大顺蓝田营张鼎张将军的旧部,此前陈德先叛顺,引得建奴来攻,我等与张将军留在怀庆府的一些幸存下来的士卒集合,且战且退溜进了群山之中,大军曾攻破的一个贼寨。那里成了我等的据点,平日里我们都以小股部队活动骚扰建奴,今日我等在山上看见一支大军打有大顺制将军的军旗,便知道是朝廷来援,所以才主动前来寻找!” 李才此时经过数次生死激战早已变了模样,不似之前唯唯诺诺,而是非常大方的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奸细--、”袁宗第的亲兵还想查验身份,却被袁宗第立马制止了起来。 他对于这种忠贞之士还是非常欣赏与尊重的。 “将军,我等可回去集结兵马帮你攻下河内!” 李才见袁宗第信他便亲自请战,想将山中隐藏的伙计都召唤出来帮助大顺军攻城。 “你的好意我清楚,但兵贵神速,不可拖延,若等你将人集合,那黄花菜都凉了,我认为你只需要跟着我为我提供怀庆府的情报即可。” 袁宗第虽然本身倾向于信任李才,但现在是敌我交战之时,为了保证自家军队的安全,他也不会冒险。 “是!” 李才见袁宗第让他跟随,立马精神一震。 他命队伍伴随在袁军一侧,自己则跟随在袁宗第旁边为他解惑。 “你们所在的山寨还剩下多少人?” “回禀将军,不只一处山寨,而是好几处山寨共三千多人,我们也是多亏了一个名叫罗建德的起义军帮助才立足在此。” “嗯,那河内城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袁宗第继续问道。 “建奴自攻下怀庆之后,便速命一个叫金玉和的人带三千人马进驻怀庆,与陈德先一同驻守。” “那就是说加上陈德先怀庆兵,城中共有差不多一万五千人。” 袁宗第像是在自问自答,他有些担心,若是敌军死守城池,以区区两万三千人能短时间攻下坚固的怀庆府城吗? 但幸亏他担心错了,金玉和一个暴脾气的人怎会容忍有人挑衅呢? 于是就在袁宗第在李才的配合下接连攻克济源,孟县,兵锋直指河内之时。 消息传至河内城,金玉和与副将丁国昌两人摩拳擦掌竟准备全军出击与袁宗第硬碰硬。 这可急坏了陈德先,他投靠满清是来享福的,可不是为了当炮灰,守一守城池他还有信心,可野外作战,他却万般不敢。 “总兵,不如咱们通知卫辉祖总兵,让他领兵前来支援?这样也稳一些。”陈德先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吓死你了?尼堪不愧是尼堪,总是这般懦弱,怕什么?到时一个冲锋就打垮闯贼!” 金玉和不屑的盯着陈德先说道。 陈德先表面服从认错,可心里面对这金玉和破口大骂,此人张嘴尼堪闭嘴尼堪完全忘记了他投降建奴前也是尼堪,他竟然还拿此事羞辱人? 想他真是真心为金玉和谋划,却被如此对待,顿时一肚子怒火。 “明天早上就出发,我要立下这个大功!” 金玉和不再理会陈德先,而是兴奋地前去准备了。 陈德先见势不妙,偷偷摸摸写了一封信,让亲兵在明日城门一开后就前去通知卫辉总兵祖可法。 第二天一大早,精力充沛的金玉和便吹响军号带着陈德先的怀庆兵朝着济源奔去。 他们顺着主路快速行军,很快就抵达了柏香镇附近。 第四十四章 西征 “报!主子,前边有一支队伍刚驶出了镇子,朝我们这个方向而来。” “好!他们连探子都没派,就敢如此莽撞行事行事,莫不是一群乌合之众?”金玉和咽了咽嘴里面的肉,哈哈大笑,他已经幻想着立此大功的奖赏了。 “总兵,我认为他们轻松攻克两县,不可能没有一点本事,估计是对我等有轻视之意,这才如此散漫。”陈德先先是松了一口气庆幸敌军不是多厉害,随后又谨慎的对金玉和劝谏一番,毕竟敢主动出击,这支兵马定不会是金玉和所说的乌合之众。 “哈哈哈,我看你是为你们尼堪的不堪找补呢?还是因为他是你叛变以前的同僚还有情谊?” 金玉和趁此时机又损了陈德先两句。 “报,主子!闯贼军斥候发现我等,他们的军队前锋丢盔卸甲想朝着柏香镇内逃窜。” 这时又有一斥候前来汇报。 金玉和听此消息暗叫一声不好,要知道柏香镇的城墙虽然很小,但若是给顺军逃进去,那可就麻烦了,他一时半会儿没有带攻城器械,也打不进去。 于是心急如焚的金玉和,不顾手下一路奔波非常劳累,直接命军队冲过去。 “等等啊总兵。”陈德先被甩在后面也很急,他没想到此人竟直接带着本部两千骑兵杀了过去,只留下了一千嫡系监视怀庆兵。 “快跟上总兵。”陈德先无奈只能带军追赶。 而前方金玉和没跑多远就看见了停下来的顺军。 “主子,他们好像知道跑不进去,这才停下结阵。” “主子,还是得小心为妙,小心他们在主路设下陷阱!” “嗯,孙大平你先带本部冲一波试试水。”金玉和听着自己两名手下的建议也稍微谨慎了起来。 孙大平收到军令毫不犹豫的带着百多人冲了过去。 谁知道距离足足还有四五百步远,袁宗第就命火铳手放铳,结果就是除了误伤几人之外,无一人死亡。 孙大平见此情形心中一喜,他料定此人已慌张至极。 于是加速突袭,还真如他所料,顺军前锋将士一触即溃。 金玉和在远处见状高兴地拍了一下手掌,不再耽搁,而是直接带兵冲过去准备按照老套路,一战击垮敌军。 刚赶到战场的陈德先,看着身后气喘吁吁地怀庆兵也咬牙命众人进攻,他再怂包也不想错过此等功劳。 “杀闯贼!” 由于孙大平人少,没敢再向内冲,而是与金玉和会和之后这才继续攻击。 “哈哈哈,痛快。” 他们的骑兵势如破竹,阻碍的顺军都不由自主向两边败逃,他们好像已经接触到顺军大将的位置。 “立功啊,勇士--额。” “轰。” 一阵烟尘,最前方的百多骑兵消失在了视线中,他们掉入了袁宗第早就挖好的深坑。 他可不是傻子将陷阱放在前方,让敌人探查出来。而是设在了中军前,更不惜冒着危险亲身引诱敌人,也幸亏他在挂甲庄的训练很是成功,麾下将士很好地完成了这个命令。 而且他也不似金玉和所说不派斥候探查,而是袁宗第清楚,顺军的斥候不如建奴,他身为将领要做到扬长避短,不必用珍贵的斥候与敌军硬碰硬。 所以他命令探子,只需要远远吊着就行,大致知道敌军的方位便可。 袁宗第昨日就估算了战场位置,提前在这里设下陷阱,一步步将其引入深渊。 “主子!你没事吧!” 陷阱中人马尸体越来越多,刹不住车的骑兵纷纷掉落,刹住车的也被身后骑兵惯性撞了下去。 深坑中的尖长木棍全都有所获,金玉和侥幸,由于在偏后方所以没掉入其中。 可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胆战心惊,于是他先是拉住了马,随即扭头就要跑。 袁宗第精通战阵之术自不给他机会,连连发下军令,命刚才向两侧跑开的士卒合围。他也带着三千骑兵绕开大坑夹击建奴。 如此重重包围,剩下的一千来个骑兵犹如雪花般融化的非常快,最后只有几百人逃出,这其中不包括金玉和。 此人本来想速速逃走,却当面遇上了袁宗第,一合之下,就被大枪刺落马下,丢了性命。 袁宗第趁此时机割下此人头颅插到一根木矛上,让两人高高举着,随即命大军反攻。 那陈德先此时本来还幻想着立功,却突然发现战场形势急变,金玉和率领的精锐骑手死的死逃的逃已无再战之力。 于是他立马想要率军溜走,却被紧随而来的袁宗第追上,怀庆兵本就十分劳累,如今袁宗第以逸待劳,还拿着金玉和的头颅恐吓他们,于是没费多大功夫就将陈德先部击溃,除了金玉和留在这里的一千汉军正红旗士卒外,其他怀庆兵可以说根本没有抵抗,就全军崩溃而走。 就这样袁宗第斩杀怀庆总兵金玉和与陈德先,击溃了怀庆守军。 他乘胜追击,准备直接进入怀庆府城,却没想到怀庆府城已被祖可法带兵支援! 原来是陈德先的那封书信立了奇功,祖可法谨慎,他收到书信后就亲自带人前去阻拦,可是却没赶上。 他刚进怀庆府城就被袁宗第围在了这里。 由于他此行只带了三千多骑兵,配合着城内留守的一千多士卒,还真是不好守。 但与此同时袁宗第也陷入了同样的烦恼,他也知道城内留人不多,可若不能速速夺下,周边援军定会围追过来。 思索良久,袁宗第终于决定了下来。 “怀庆是关键之地,陛下虽没有下死命令,我却不能枉顾陛下对我的大恩,众将士听令,安营扎寨准备攻城! 黄生陆,你向北边散布人手,给我找到刘国昌的影踪,让他快快前来支援。 ………………” 袁宗第一口气下达了不少军令,随后更是看向了李才,经过这一路熟识,他也彻底相信了李才。 于是便请他帮忙,发动人手为顺军搜集物资,并保证泽州,平阳府通向怀庆粮道的畅通。 再处理好一切,预估好所有差错之后,袁宗第开始了对怀庆的攻城。 可是他没有预料的是,此时此刻有一支大军朝着怀庆而来。 正当他猛攻三五天,即将攻下城池,连祖可法都面无死灰觉得大势已去之际。 探子给袁宗第禀报了一个令他无法接受的消息,那便是一支八万多人的大军正朝着怀庆而来,其先锋军更是即日就到。 并且还有一个坏消息那便是刘国昌部根本没有动弹,他徘徊在太行山中,不敢出来。 “什么?刘国昌这么久了还在行军?我看他是不敢来援吧!” 袁宗第本来就糟糕的心情更下一层楼,他敏锐的觉得如果是这样便不能再拖了。 于是立刻下令停止攻城,全军撤往济源。 “李老哥,这些天你们的帮助我都看在眼里,可惜未能攻下怀庆。此次敌军全力而来,我必须得赶紧通知陛下做好准备。”袁宗第准备从济源撤往山西,经过蒲津渡前往关中与李自成会和。 “袁将军,请不必这么说,俺们虽大字不认识几个,却也明了忠义之心,为朝廷做事义不容辞!” 李才诚恳的看着袁宗第。 “我们这里还剩些辎重粮草火器,太过笨重带不走,就全留给你,你速速带人将这些东西运往太行山中。” 袁宗第将拖慢大军行程的东西都留给了李才,随即他马不停蹄的撤往关中。 另一边怀庆府下,祖可法正跪在多铎旁边痛哭流涕,他本以为人头不保,却被多铎所救。 多铎也很懵,他根本没想到这一茬,顺军竟然趁着大清调兵遣将之时,抓了个空子,差点夺下了怀庆。 幸亏大军来的时间很巧妙,将顺军吓走。 此时多铎经过一路行军,各地降军汇聚,抵达怀庆时已拥有将近十万军队。 于是他不愿耽搁而是直接带兵南下洛阳,准备先攻下中原一带,再西进潼关。 同样的,北方也是进展神速,阿济格抵达真定之后依旧兵分三路。 北路由石廷柱带领两万军队十门红衣大炮会和宣府马国柱与吴惟华的两万军队,共四万人强攻大同府。 南路由叶臣为首带领巴彦、巴彦图、阿楚珲共两万人,十门红衣大炮,进攻潞安府刘忠。 中路则由阿济格亲自带领还有吴三桂、尚可喜、巴哈纳的配合共五万人马,还有二十多门红衣大炮,他这一路准备直接从平定州出发攻向山西。 由于大将军炮的威力,三路都势如破竹,一路上顺军设置的军镇堡垒都被快速攻破。 河南也一样,开封府,洛阳府的守军全力抵抗却也只是延缓敌军攻城速度,他们的红衣大炮使城墙千疮百孔,根本守不下来。 过了一段时日,这两路消息同时传至西京,令李自成大惊失措,他本以为建奴起码会等到来年开春之后再攻,却没想到鞑子如此着急,赶在元旦前就出兵西征。 于是他急忙召集文武群臣,商议应对事宜。 此时聚集在关中的将士差不多有十三万左右。 除去中营、左营、右营主力老本兵九万、还有新兵与降兵四万多人。 陕北则有李过、高一功率领的后营与前营残部、中营和右营各一部老本兵共四万多人、降兵万余人,合计五万多人马,除此之外还有一只万余人多的唐通部队。 甘肃、宁夏、汉中等边防之地也有制将军张鼎,牛成虎、左勋、左光先、高汝砺、贺珍、赵光远、韩文等率领的十来万兵马。但其中以新兵为主,还得防御南部张献忠近日的猛攻与西北诸蒙古部落的侵袭,不容动弹。 其他地方也就节度使白旺等率领老本三万继续防御荆襄抵抗南明军左良玉、高斗枢部五万以上兵力; 制将军刘忠、李好等率领数千人在河南依托山寨防御南明军高杰、刘洪起等部五万以上兵力。 所以没有别处力量可调配的李自成决定将陕北李过与高一功调回,除了留下万余兵马防御鞑靼人。因为此时山西全省还在他的手中,他希望山西能拖延片刻,让他先行解决南路敌军。 这样一来李自成再凑一凑,起码能凑够二十万军队迎战建奴,而且不是像山海关那样异地作战。 想到这里李自成心中逐渐镇定,随即发布军令。 他命刘宗敏调配军队,牛金星田见秀等人整顿军备物资。 整个关中都在此刻动了起来,准备与建奴决一死战! 而张鼎也在此时接到了消息,牛金星让他提供一些粮草与物资。 他本来正在准备即将快要到来的元旦,为辛苦一年的将士们搞点新花样劳劳军。 谁知道,却等来了这个坏消息。 他听闻全部经过之后,顿感晴天霹雳。 本以为能改变历史,却只是拖延了一个来月的时间,建奴照样进攻山西,照样西征潼关。 唯一不一样的一点,还是他反而促使建奴与历史上不同,没有分兵作战,而是重视顺军直接全力攻打大顺,他如果知道这样,还不如当时不改变历史。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保住山西还是有一些好处的,阿济格不能像原来那样直接经过山西,进攻陕北,威胁关中。 想到这里张鼎自知此前所有的规划都得放到一边,他现在得全力为将来可能恶化的局势做准备。。 虽然现在的李自成比原来历史中要多五六万陕北的人马,但战争胜负可不是靠人多决定的,他不敢确定此战能不能取得胜利。 所以张鼎立刻将麾下亲信全都召集到了府衙。 “玉楼,你从明日开始便与后营张都尉一起,在凤翔西北群山中修建一些秘密仓库,在里边储存一些粮草。” 张鼎在凤翔的这些时日早就叫稽查营外备将附近地形都摸了个清楚,哪里有水哪里有藏兵谷,他都一一标记在地图上,如今正好起到作用。 他能保住凤翔则以,若保不住凤翔就只能靠着山里边的粮仓与他们最后一搏。 所以他还必须得找好一个后方基地,以作不时之需。 “张栋杰,你带领一备稽查营人马前去凉州卫探查,在那里布置一番,未来可能用到!” 张鼎又对张栋杰下了命令。 就这样,张鼎一番安排之下这才平静了下来。 众人虽然心有疑惑却也没问什么,他们相信张鼎定不是无缘无故布置这些后手。 就这样,凤翔军也在不断准备。 尤其是张鼎,他基本上将政事交予柳锦城、文玉楼、商季威、虞显邑等人。 他自己则留宿在了军营中,日日操练士兵。 第四十五章 围城 “师麟,你说要与鞑子作战最重要的是什么?”操练之时,张鼎轻声问旁边的吴师麟。 他沉思片刻道:“鞑子精锐乃是重甲兵,应该用更强大的火铳将其击穿。” 王虓也答道:“还有大炮,此物火力威猛足以将一整个人炸没!” 张鼎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这些的确是与敌制胜的法门,可如今不管是火铳还是火炮好像都是建奴更优些,你们也见识过红衣大炮的威力。咱们造出来了二十多门佛朗机炮,虽说更加轻便,可威力也远远不如红衣大炮。所以我们当务之急,还是得训练我们自己的骑兵与重甲兵,以强碰强才可。” 张鼎不知道火器才是对付建奴的关键吗?他知道,可是如今短时间内根本搞不出来火器,反而是建奴火力更强大些,与他们相比凤翔军反而像是蛮夷。 由于前朝对东北边军的支援,使他们的火力全部都被建奴获得。 而大顺军本就是西北三边的老底,他们的家底本就穷,经过这些年作战就更加贫穷。 所以张鼎没有办法只能通过训练骑兵与重甲兵,与他们对抗。 建奴不是有双甲隔层铅块吗?他也搞双甲,只不过铅块危险,他将其换为了铜块,以此组建了一支千余人重甲步兵,这些人都是千挑万选的身强力壮之精锐,平日里出门还得配两匹马为其拉装备代步。 所以张鼎特将此精锐队伍划入亲卫营掌管。 除此之外还有骑兵,由于凤翔军总共也就不过四千多骑,亲卫营就占了两千骑,所以张鼎将剩下的这两千多骑手分散在各营中,待大战将起或训练之时,再将他们集合在一起。 不仅如此,张鼎还特意训练全军挖壕沟,盖营寨的本事。 并且他命张汉大肆在各处订做战车,匠作营也火力全开,制作车阵所需的战车。 以张鼎的构想希望张汉的后营能以戚家军的车阵对抗敌军。 他所需要的车也不是简单的马车,而是名曰偏厢车,此车辕长一丈三尺,前后横辕阔九尺、高七尺五寸,厢用薄板、各留置铳之孔,张鼎还对此稍微改造了些,由于凤翔南部好几个地方盛产铁矿,所以张鼎就以铁包木来使战车的防御更上一层楼。 一切准备就绪,张鼎也不敢忘记自己的西北互助军。 他多次书信给便将,提醒他们小心鞑靼人听从阿济格的召唤进攻宁夏甘肃等地。 信件发出后不就,果然如他料到,元旦当天,李自成还未起身,就有数万鞑靼人骚扰宁夏卫。 牛成虎的求援信息传至凤翔,张鼎立马招来柳锦城等人商议。 “将军,这可是个好机会啊,出兵援助他们,定可获得他们真正的信任!”柳锦城轻声对张鼎道。 “可是,我怕离开之后,朝廷与建奴作战。”张鼎一直操心此次决战的结果,他便想派一员大将如吴师麟等人带兵前去支援。 “无妨的,按照我的估计,与建奴打起来最起码都得等到这个月中旬,况且东边不管是输还是赢,我们都得保下北边这些军镇。” 看着柳锦城真挚的目光,张鼎点了点头。 “剩下的你不必担心,你以剿匪的名义进入大山,朝廷不知道你的踪迹。 待过些时日,朝廷定会命周围军阵支援,到时我派几队人马大张旗鼓向北而去不就刚好可以掩人耳目,况且陛下此时全心全意都在操心建奴之事,不会多关心此事的。” 柳锦城回答了张鼎所有的疑问,于是张鼎不再废话,兵贵神速,他立马吩咐了一番吴师麟与陈觅留守凤翔。 之后带着亲兵营与后营,还有全军的骑兵共八千多人前往宁夏支援。 他一路奔驰,经过固原,发现左光先早已带齐兵马出发。 张鼎明白局势紧张,也赶忙带兵跟了过去。 此次他带领骑兵、重步兵与车营就是为了锻炼这三个他手中的杀手锏。 尤其是重步兵与车营,可真是花了一大笔人力物力财力,若是不能成效,他可真是要非常生气了。 另一边,宁夏镇城下,正被敌军重重包围。 原来是鞑靼人各部落集合起来从宁夏卫北边黑山一带翻过长城杀入宁夏卫,他们洗劫了威震堡,常信堡、姚福堡等一路上的堡垒。但也多亏了这些沿路堡垒拖延,牛成虎才可以拖到各地援军支援。 这也是边军作战的基本战法,不是所谓一座城负责防线,而是一座坚城需要配合周围数十个堡子,与数不清的哨所组合,才能拖延一定的时间,好等待支援。 就比如牛成虎拥有一万四千号人马,其中一半都是在附近堡子里驻防,宁夏镇作为九边重镇,此时也只不过有六千人防守。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从明中后期以来西北三边逐渐没落的原因,后期明廷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东北方而忽略了西北。 要知道原本从今灵武到陶乐一段,凭借黄河天险,没有构筑墙垣,而在平罗北,筑有东西并列的两道边墙,封锁了黄河至贺兰山之间的地带。在贺兰山各个通向银川平原的山口,也筑有南北向的二至四道边墙。 可惜如今很多段城墙都已成残垣断壁,当年数万宁夏镇强军横扫河套的场景再也不复。 而且就算是没落的宁夏镇也能靠着这些力量阻挡鞑靼人的骚扰,可是这些年建奴统治了东蒙古草原。 一些松散的蒙古部落都被整合了起来,被满洲人统一指挥。 所以他们才能直接出动五万步骑,一路打到宁夏镇城下,不像以前连边境堡子都攻不破,只能劫掠一些村庄,打打秋风。 “牛总兵,闯贼待你如此苛刻,我大清几次三番招降你,你怎么这般执迷不悟呢?” 就在此时宁夏城北门外,一建奴将领正操着汉话劝降守城大将牛成虎。 可牛成虎冷面相对,回应他的只有一箭,射在了那人面前不远处。 此举气的建奴将领大喊攻城,他身边的鞑靼部落头目纷纷开始准备。 城墙之上的牛成虎则是皱着眉头看向城下敌军密密麻麻的人群。 以他区区六千人手,不知能否撑得到援军到来,他此刻非常期待与张鼎组织的西北互助军能起到作用,就不说张鼎了,起码附近的一些军镇能来相助吧? “哼,鞑子还真以为宁夏城这么好攻?” 看着敌军将一批批小炮推过来,轰隆隆开炮,却无法对城墙造成多大伤害。 牛成虎冷笑一声,宁夏城可是九边重镇,虽然没落,可城池年年修整却是非常坚固非常牢靠。 他们想凭借着一些劣等小炮就想攻破城墙,无疑是痴人说梦。 操心这个还不如操心敌军的攻城战。 果然正如他所料,放了一会炮之后建奴将领可能是见到没造成多少战果,于是他直接撤走了小炮,随即命人架起云梯、云钩、工程车等器械准备攻城。 此战以鞑靼人为主,建奴八旗只有很小一部分作为监军。 所以牛成虎自信可以将他们赶下城墙,但却没想到,在建奴八旗的监督下,这群鞑靼人竟爆发出非常强大的战斗力,他们冲过壕沟,鹿角,填满护城河,第一次攻势就攻到了宁夏镇的城下。 并准备开始登上城墙,与守军近战。 “妈的,鞑子攻势怎么这般凶猛?” 牛成虎见势不妙,立马带着亲兵加入到了战场中,拿起他的镔铁大枪左右穿插,将一部分敌人压缩到了城墙之上的一小块地方。 正当他准备将这些人挤下城墙之际,他的身后又冒出来了一群鞑靼人。 他们手持弯刀,圆盾,将牛成虎两面夹击。 但他还是小看了牛成虎的亲兵,这群亲兵在前明时期可都是精锐家丁,他们自从加入大顺之后便换了身份称作亲兵,其实都是一个样。 “杀。”牛成虎带着亲兵侍卫左右搏杀,重新杀出了一条血路,在将士们的掩护下撤往了一侧休息。 随后继续加入到战阵之中,经过他的一番奋勇杀敌,守城将士终于击溃了建奴第一波攻势。 可是牛成虎却没有高兴,反而是担忧的看着下方。 他此前错误地估算了敌人的实力,如今看来,城墙修的太好也不行,毕竟又是内城又是外城,又是罗城、瓮城、城壕。 人数够多时当然使守城如虎添翼,可如今他们兵力非常少,就导致城防处处都是空缺,敌人很容易就能找一处人少的地段偷摸上来。 可是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他只能继续严防死守。 就这样宁夏守军在不断的攻势下越来越疲乏,人数越来越少。 就在牛成虎绝望之际,城南出现了一支大军,他们风尘仆仆赶到这里。 原来是靖虏,中卫,平阳的守军,在左光先,左勋与韩文的带领下前来相助。 他们除去留守军队外,一共带了四万多人马,准备进入城池,却被城南鞑靼人挡在了外边,这时城北的建奴将领也收到了消息,他赶忙派了两万骑兵前往城南与左光先的援军对峙。 “总兵,你看援军到了!” “我知道,我看见了。”牛成虎被亲卫头领提醒,遂回了一句。 牛成虎在高处早已看见除了西南方来的左光先,左勋、韩文等部之外,东南方也来了一支一万多人的军队。 这伙人身穿蓝色军服,看着颇为骁勇善战。 此时,不管是城楼上的牛成虎还是城下的左光先都收到了此消息,他们无不兴高采烈,准备配合着三面夹击城南鞑靼敌军。 “是大顺军旗,是自己人!” 随着探子来报,左光先彻底放心,他立马率军北击两万多鞑靼人。 由于这两万人大都是骑兵,所以没参与到攻城,如今见左光先部竟先发制人,他们也不害怕,反而是怪叫着迎面而击。 牛成虎见此情形也从城墙之上发兵准备出城夹击鞑靼人,可惜城北敌军也不是傻子,他们立马开始猛攻,牵制了守城的牛成虎注意力。 牛成虎无奈,只能前往城北抵抗,将战事寄托在了那伙儿新来的援军上。 “将士们撑住,待两军合围,我等就大胜矣!” 两万多人的骑兵可是个非常可怕的概念,可左光先等人带来的也都是精锐,他们在边关年年都与蒙古人作战,对其战法非常熟悉,所以他们抗住了万马奔腾的局势,甚至与鞑靼骑兵打的有来有回。 直到左光先见新来的援军竟没被一路上的鞑靼人部落抵挡,而是大摇大摆奔赴战场,他这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以他老将的基本意识,立马觉得有问题。 于是左光先急忙命令韩文部五千人马移向东南方做防御姿态。 果真,如他担心的那样,这支援军没有废话,直接攻向了顺军的侧后方。 幸亏韩文部殊死抵抗这才没能使阵型大乱,若是阵型一乱,那必然全军溃败。 “不是说来人是自己人吗?” 左勋看着厮杀的两拨同样军服的军队这才注意到,那一路人马胳膊上都绑着白色的布匹以作区分。 鞑靼人也是只攻击没有白布的顺军将士。 直到一支旗杆的立起,才使得左光先明白了此人身份。 原来此人正是唐通,他本是前明定西伯,被崇祯予以重任,还赏赐银币,慰问再三,命他与监军太监杜之秩守居庸关。唐通领军出关战闯营,但杜之秩却开居庸关向李自成投降,导致唐通腹背受敌不得不降。 李自成入北京后,命唐通与大顺政权兵政府左侍郎左懋泰共守山海关,唐通修书于吴三桂,盛赞李自成礼贤下士,许诺吴三桂父子封侯。可吴三桂行至永平,却突然袭击唐通,唐通仅余八骑身免,其麾下八千余人投降吴三桂。 后来多尔衮率军从宁远出发,唐通率数万人,战于一片石,失败而归。李自成亲率大军战败之后,唐通逃到府谷,他见李自成毫无前途,便心生异色。 前些时候,李自成调李过、高一功南下、李过不放心绥德州还驻扎着唐通这支精锐,遂准备劝其与自己一块南下,谁知此人竟私自偷袭李过,导致其败逃,李过重整旗鼓之后带重兵前往,却发现此人早无踪影,没想到却是降了建奴。 阿济格本来是想将其调往山西夹击张天琳的大同府。 却没想到,山西战场进展神速不需要这支援军,于是他就命唐通前来协助鞑靼人攻下宁夏平凉,进而威胁大顺大后方。 “局势不妙啊。”将杂念扫除,左光先看着被两面夹击的战阵非常苦恼。 此时不能退,但时间久了将士们疲惫之后还是会溃败。 “命前后诸营哨,且战且走。” 左光先苦思良久只能以这种笨办法破局,却没想到鞑靼人也不是笨蛋,他们本来从正面猛攻,却发现没多少作用。 如今唐通两万多劲旅前来帮助,顺军又想溜走,于是鞑靼人又将阵型变成了骚扰策略,将骑兵绕着顺军军阵转圈射箭,此法立竿见影直接将左光先堵了回去,使其困在原地。 左光先见此情形绝望的瘫在了马背上。 城墙之上的牛成虎也是,他刚击退了鞑靼人的攻势,却听到了友军被围的消息,他顿感愧疚,久久不能言语。 第四十六章 援助 天色越来越暗,左光先、左勋、韩文等部早已疲惫不堪,苦苦抵抗了将近两个时辰,他们已到达极限。 若不是这片坑坑洼洼的土坡利于防守,他们早就在鞑靼人的骑兵践踏下溃败。 但就算如此,他们还是走到了尽头,甚至连左光先都失去了信心。 可是值此绝望时刻,一声军号响起,南部赶来了一支新的军队。 原来正是张鼎率领的八千援军,由于左光先等人虽然走得早,但他们却不如凤翔军的脚力,而且左光先是先在书州堡与韩文、左勋互相会和,这才赶来支援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张鼎才能及时赶到。 首先是三千骑兵在张鼎的亲自率领下直接将同样疲惫的鞑靼人封锁骑手击溃,随即在战车营阵型的保护下,其中的火铳手,火器与佛郎机炮发出怒火,将另一侧的唐通部直接打懵。 左光先等边军见张鼎到来,都非常振奋,他们恢复了一些士气,大吼着与两侧敌人死斗。 城南鞑靼人统帅自知这般僵持下去,有了张鼎这支新的生力军加入,他们定会处于劣势,于是便徐徐带领军队后撤。 宁夏城北的建奴将领也是一样,他听探子禀报新的军队加入战场,也自知要修整一番,于是便趁机鸣鼓收金,带着麾下向北撤离了十里左右。 城南鞑靼人与唐通部也仅随其而去。 王虓本还想带着骑兵继续追击,却被张鼎阻止。 毕竟凤翔军也是急行军奔驰而来,其实不比他们好多少,如今只是虚张声势却也将敌军诈走。 所以张鼎与左光先等人会和后就地驻扎休整了起来,他们一伙儿人见敌军同样停在了十里外遂放心的带着亲兵与城中的牛成虎见面。 “张老弟!哥哥太谢谢你了,你能来此救我,我真的---”牛成虎满脸都是鲜血,身上的盔甲也坑坑洼洼,他抓着张鼎、左光先等人的手久久不愿放下。 “牛老哥说这话是何意?咱们发誓互助,以兄弟相称,虽为异性,实为一体,有何值得感谢的呢,大家都是自己人,互帮互助应该的。”张鼎笑呵呵的拍了拍牛成虎的肩膀,这番话也将牛成虎一个大男人感动的流下了泪水。 “不错,老夫可是一直相信张老弟的人品,他说一不二,说支援定会来支援的!” 左光先胡须被血汗浸湿,显得非常狼狈,可他却非常庆幸能认识到张鼎这般朋友。 “大伙儿放心吧,别看我这次只带了八千兵马,可他们都是我凤翔军的精锐。若鞑靼人不愿撤军,咱们修整修整定能将他们打得狗血淋头!” 张鼎在城中广场上趁势鼓舞人心,让众多边军将士们都稳住了心神。 “左老哥,你年级最大,不如由你当这支队伍的主帅?” 俗话说天无二日地无二主,军队中也是如此,多方指挥只会造成动乱,于是张鼎便谦虚的建议左光先为帅。 他清楚此人作为一员枭将,军略战阵都很优秀。 “不可,不可,三边御外本就是我等三边守将的职责,此事本与你无关,可定邦你却义无反顾支援而来,就凭你的这份心意,也得让你担任主帅,况且老弟你本人还是个大将之才,我在一旁辅佐你便可!” 左光先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并亲自单膝下跪朝张鼎叫了一声将军。 牛成虎与左勋有样学样,单膝跪在地上。 韩文本来还有些犹豫,可见大伙都笃定的单膝下跪便也跟着他们跪了下来。 “好,好!哥哥们认我这个主帅,那小弟定不会辜负大家。” 张鼎很清楚,这一跪可不是仅仅因战时主帅而跪,所以他非常高兴,但还是要装作镇定,他一个个亲自将四人扶起。 随后张鼎命令大伙儿先下去休息养精蓄锐,等建奴在来攻时好与他们一决雌雄。 另一边,建奴不知道城中张鼎已将他们死活都拉拢不来的三边降将拉拢了过去,他们此时同样非常疲倦。 大战一天,众人体力有限也不能趁夜搞点小动作,只能老老实实在十里之外休息了一晚,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重整兵马再次攻到了宁夏城边。 其实此时加上各路援军,宁夏城已有四万多兵马,而建奴这边就选加上唐通部也不过六万多人。 2:3的兵力,这点人马攻城根本就攻不下来。 可是建奴主帅转身一想,他深受英亲王阿济格的期待,期待他能扰乱大顺军后方,如今却损兵折将毫无建树。于是此人怀着侥幸的心理又来到了宁夏前线,没成想那顺军还真的敢再于城外列阵,背靠着城池准备决战。 建奴将领与鞑靼人头目见状嘴都快笑歪了,他们纷纷嘲笑顺军主将太傻。 却不知道到张鼎本就不想与敌军僵持下去,关东即将有变数,他必须快速解决边患,削弱歼灭这些靠近边关的鞑靼人部落,好腾出西北边将的手。 所以张鼎直接以左光先部为前军,左勋为左军,韩文为右军,他则居中而立迎战鞑靼人。 “健儿们!给我杀光眼前这些闯贼!” 建奴将领也不愿耽搁,他大声吼叫为麾下勇士鼓气,顺军这边同样都为大战做战前准备。 直到军号声响起,却是顺军先动,张鼎将全军除去自家亲卫营之外的六千骑兵都集合在一起,以宁夏总兵牛成虎为将,猛地冲向唐通部,牵制其队伍。 唐通见此情形很是惊愕,想他本是一个打酱油的却被这般针对?你说你主力骑兵不去找中军营垒找他干什么? 但是此举令建奴将领却很是高兴,死道友不死贫道,故而他抓住战机急忙命两万多主力骑兵进攻顺军的中营,由于此时大顺军这边没有骑兵掩护,他们可直接一战定输赢。 “轰隆隆隆---”不只是两万骑兵就有两万匹马,由于鞑靼人大多是一人双马,甚至还有少数是一人三马,故而两万骑手配合着四万多匹战马,如黑云压境般直扑城门前平原上列阵的大顺军。 “杀啊!” 顺军这边,前锋的将士看着汹涌而来,万马奔腾的场面,都有些惊惧。 “起车!”可是随着三百多辆战车立在他们后面,感觉有了依靠的将士们突然觉得有些心安。 他们见鞑靼人距离越来越近,前锋左光先部将士抓住时机突然向后撤离,撤到了战车营的后面与两车前后空隙中。 “别害怕!一堆破木头盒子,给我砸开它!” 看着前锋勇士有些习惯性的想绕开,鞑靼人骑兵统领连忙稳定军心。 毕竟两侧的左勋与韩文部都是边境对抗鞑靼人的猛将,他有些忌惮而不会绕行。 “轰。”就在此时,鞑靼人骑兵前锋直接撞上了车阵,却没如他想的那样将这些纸老虎撞飞,反而是不少骑兵被巨大的力撞下马匹。 “哼哼,还真以为我这是纸做的老虎啊?” 张鼎在后面看的真切,要知道这些战车可都是根据北方戚家军的战车营改造而来的,不仅混入了些铁骨,还在外面包了层铁皮,下边更是安了好几个支撑点,可谓是固若金汤。 鞑靼人顶多将战车的一面撞得凹陷进去,根本没可能将车撞碎。 “轰,轰轰!” 他们的第一波攻势受阻,骑兵速度立马慢了下来,车厢内的火铳手与火器还有佛朗机炮开始立威,由于太过靠近这些骑兵完全不需要准头,造成的杀伤力非常之大,尤其是张鼎为大炮换的是开花弹,这让靠在前方的鞑靼人骑兵死伤惨重。 “从缝隙中走!别硬碰硬!” 鞑靼人统帅见势不妙直接从各战车中间一人高的宽度冲了进去,将堵在此地的左光先部杀得溃败。 其实这些通道也是张鼎故意留的,他害怕鞑靼人正面进攻不成又骑射骚扰,于是就想了此法,将人放进去打。 敌军骑兵果然上当,他们本来还耻笑顺军军阵不熟露出了此等缺陷,只有唐通熟识汉人战法,明白这其中有恙,却苦于牛成虎骚扰,而不得分身,他只能派一传令兵前去提醒,却已经赶不上了。 原来就在他派出传令兵的同时,战车营两车之间突然冒出了不少利刃,车厢内的士卒将武器伸到车外,对经过的骑兵造成很大的伤亡。 躲藏在前后缝隙中的左部将士也趁势纷纷反击,鞑靼人骑兵被限制在里面速度很难提升,不能随意躲避很是憋屈。 但鞑靼人主帅就是咬着一口气,他已经付出了那么多伤亡,誓要杀入中军。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随着一阵亮光传来,他终于带着麾下勇士杀穿了整个顺军的战车营与左光先部前军! 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发现了一支黑甲重步兵,他们由熊克己带领。犹如一座座小山一般,拿着厚重的斩马刀与各式各样的长柄利器,缓慢却坚定地朝着他们走来。 “一群重步兵而已,他们能有我大清的重步兵厉害?杀了他们的主帅,待敌军一乱,这些步兵不过是靶子而已。” 鞑靼人骑兵主帅不敢耽搁,马速好不容易提起来,于是他不再犹豫,带兵直取不远处的中军大营。 他们本以为可以直接杀穿这队重甲步兵过去,却没想到这三排重甲步兵竟成了他们的噩梦。 这些人就如同傀儡一般,重复着一个动作:横劈或竖砍,杀得先锋鞑靼骑兵不由自主朝两边转移。 但张鼎就等着这个时候,左勋与韩文部看见中军令旗立马率军朝着中间靠近。 就这样整个鞑靼骑兵就被陷在了重重包围中。 鞑靼骑兵主帅此时还未察觉道,他还在尽力的处理眼前重甲兵。 可是麾下勇士各种攻击,最多只穿透的外甲,连内部夹层的小铜块都未砍开。 此人见此情形还是逐渐心生怯意,他带兵冲了一会儿见始终冲不过去,遂准备撤退,却突然发现,后面满是空隙的战车营竟已合拢到一起。 凤翔军战车营营与左光先部正朝着这边缓缓收缩。 身在局中的鞑靼骑兵主帅知道自己,已无法取得张鼎性命,便准备将剩下的万余骑兵分为两部,分开突围。 但是由于这只军队是由很多部落集合而成,顺风之下还可奋勇激战。 如今稍微有些死伤惨重,他们便不愿意听从其主帅命令,撤退号令一下,十几个部落竟争先恐后分散突围,这也正好令顺军将士捕捉。 骑兵一旦形成不了规模与速度,还被限制在一块地方内,他就是待宰的羔羊。 与此同时建奴中军大营内,建奴将领也发现了局势不妙,他将唐通部彻底抛给了骚扰的牛成虎骑兵不再理会,自己则率领全军压了上去。 张鼎见此人支援的如此及时,也只能忍住贪心放过幸存的六千多鞑靼人骑兵,让他们冲了出去。 随后他赶忙趁着空隙命令麾下王虓、罗正武、张汉等人与其他边军三部整顿阵型。 他继续以凤翔军战车营与左光先为首,左勋、韩文继续分列左右。 顺军稳扎稳打前进,还未与建奴步卒主力接触,战车营就借着厚厚的防护,火铳与佛朗机炮齐齐发动。 这一着打的鞑靼人步卒前锋有些胆怯,他们可不是久经沙场的战士,很多人不久前还是一群牧民,所以临阵之下多有慌乱之举。 张鼎拿起单筒望远镜看了半天,见鞑靼人骑兵溃败逃窜之后,剩下的鞑靼人步卒已明显胆气不足。 于是直接派出了刚休息一会儿的重甲步兵再次压上,让他们从战车营缝隙经过。 这群铁铸的战士抵达前线后,直接将刚接触的鞑靼人前锋杀得溃败,他们纷纷扭头就跑,对付这群不能破防的重甲士令他们胆战心惊。 “稳住!稳住!唐通呢?快叫他来支援!”建奴统帅见此溃败情景非常气愤,他此时无比希望手中有一支满洲勇士,可惜此处只有鞑靼人。 “主子爷,唐通他还在与那闯贼骑兵纠缠无分身!” “闯贼太卑鄙了!”建奴统帅听见探子禀报气愤地将一旁的鞑靼人骑兵抽了几下。 其实缠住唐通是因为张鼎早就看出来唐通部可能才是这支鞑靼人军队里最精锐的一支,毕竟被征服的蒙古人各部落精锐勇士都被抽调入蒙古八旗。 他们现在来攻打宁夏的其实就是一群临时征兆的牧民,所以张鼎才将自己手中一支王牌派了出去,让他们什么都别做,就盯着唐通部。 一开始建奴统帅还为此沾沾自喜,嘲笑张鼎傻,却没想到傻的是自己。 自己手中最有作用的一支军队,最了解这群边军的军队就这样被他忽视,尤其是他还有些看不起唐通这种汉人降将,所以连军事会议都没请他参加,如今却是自食恶果。 第四十七章 惊变 “再有逃窜者!杀无赦!” 后方负责监督鞑靼人的建奴统帅看着越来越多的逃亡者冲乱了军阵阵型,他不得不与身边亲卫拿起刀就开始了乱砍乱杀,周围各鞑靼人的部落头目看的气愤,却也没任何办法,毕竟这些人的确就是逃兵,该杀。 这一番杀戮还真阻止了鞑靼人军阵继续崩溃。 “不能再拖了,该给他们最后一击。” 张鼎拿着单筒望远镜仔细观看见敌军竟颇为坚韧还未崩溃,遂准备带着最后的一千亲卫营重骑兵,直接从左翼杀出去。 建奴统帅见状也命鞑靼人剩余的三千骑兵前去阻拦,他却没想到,就在此时突然从后方传来了消息,称唐通已经率军提前溜走。 牛成虎激战之后剩下的四千多骑正朝着他们的腚眼儿而来。 这消息气的建奴统帅直接拿起大枪捅死了前来禀报消息的鞑靼人头目。 或许是早已不满此人的嚣张,或许是他们听到了消息自知大势已去。 几个鞑靼人头目突然相互使了眼色,随即立刻发难将这个讨厌的建奴监军乱刀斩死,他的护卫也都被斩杀殆尽。 随后这整只临时整合而来的军队就这样溃散了。 张鼎还未带着重骑兵杀到,就起了此等变故,却也令顺军上下赢得了最终胜利。 “全军出击,给我尽量杀敌,保存好马匹,这些可都是蒙古好马,投降者放他们一命,我有大用!” 张鼎的脸上也布满了喜色,他一口气颁布了不少命令,然后就带领骑兵紧追溃兵而去。 除了重甲兵与战车营留守之外,所有将士包括左光先等人的边军都追了过去。 顺军将鞑靼人残军一路捕杀,就这样一直追赶到了黑山堡,此地先前被劫掠的痕迹还未消失。 如今又有一批人被围在了这里,他们就是不久前攻破黑山堡的鞑靼人。 这群人还剩下两千多个,他们大都是建奴的死忠,适才正在前方激战,却没想到建奴派来的统帅已经被自己人杀了,于是他们扭头就跑,阴差阳错躲过了不少截杀,但却被堵在了最后一段路。 听到不愿投降的消息传到耳边,张鼎无情的下达了灭绝军令,火炮火铳火器火油轮番上阵,将这个小小的堡子直接从物理层面覆灭。 挤满人的堡子内部,因太过密集经受不住这般打击,没一会儿里面就没了声音。 张鼎等此处已人畜诛灭这才派人进去清理。 赢得了此等大胜,张鼎等人凯旋宁夏镇,作为东道主又是被救援的一方,牛成虎大下血本,准备犒劳将士们一把,同样他也在城内为诸将摆出了宴席。 “来,诸位兄弟一起给张老弟敬一杯,这一次要是没有他我等就危险了!” 左光先坐在右侧首位,他举杯遥敬对面的张鼎。 坐在主位的牛成虎与其他诸将领都纷纷敬酒。 “此前牛总兵对我提起张将军你的为人,还有西北互助军我都不太相信,只是碍于朋友的面子这才加入,没想到如今看来这些都是真的比真金都要真啊!在下为此前的行为罚酒一杯!” 韩文非常激动,他这几年一直都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状态,像牛成虎、左光先等人虽是降将却也深受关注,不像他连被关注的本钱都没有。 所以当他看见加入到了西北互助军后,大伙儿还真的前来相助,尤其是凤翔军,本来跟此事毫无关系,却也义无反顾的前来,此事令他准备深深的抱住张鼎的大腿。 “不如这样!我提议咱们五人结拜为兄弟,今后共同进退,共享荣华富贵!怎样?”左光先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大家都很尽兴非常开心,便出声提议。 此话正中张鼎下怀,他站了起来拿起酒杯道:“与诸位相处的日子让张某很是舒服,在下第一个愿意与诸位结为兄弟!” 随后牛成虎与左勋也相继答应,韩文犹豫片刻也站了起来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来人,准备好猪牛羊,还有祭天物品,我等五人今日就要结拜。” 左光先将酒杯一扔痛快的哈了一句,随即带着大伙儿前往外面。 此时月色已高高挂在天上,他们五人就着月光,按年龄大小排序,跪着做出了以一系列结拜之礼,随后同声读出誓词。 “…………我等既结为兄弟,必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保家卫国;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随着最后一段誓词,他们五人正式结拜为兄弟。 有了这一层身份加成,张鼎他们也互相感到对方更顺眼了些。 “今天这么高兴,我等必须要喝到尽兴,来,兄弟们!” 左光先已快五十岁的人却如年轻人一样,他拿着酒坛到处劝酒,把张鼎迅速喝倒在地。 其余人也与他拼酒拼的好不痛快。 “哈哈哈,痛快痛快啊。”张鼎在吴师麟的搀扶下回去休息,一到房子却立马清醒,他高兴地拍了拍手掌。 因为张鼎此役不仅获得了西北边将的真正友谊,而且还分得了六千多匹上好的蒙古马。 除此之外还有一万三千多人的鞑靼人俘虏,这些可都是青壮年牧民,张鼎不愿意浪费这些人的价值便将其分为四营,由凤翔军分出一部分中低层将领前去掌控,还有一些军中博士负责为这些牧民教习。 他将这批人安置在了宁夏威震堡东侧黄河沿岸,这里水草丰腴,张鼎准备将这支降军训练为一支可堪他使用的军队。 所以张鼎他以将这支一万三千多人鞑靼人俘虏中的贵族头目全拉出来斩首,而且还都是命这些普通牧民下的手。 如此一来这些人就没有了主心骨,非常易于掌控。 随后他在此地逗留了几天,这才带兵离开宁夏镇,道别了其他三人,与左光先一同南撤。 在此之前张鼎离开之时还千叮咛万嘱咐,希望牛成虎、左勋、韩文三人可以尽可能的招收兵马,朝廷方面他来解决。 处理好这一切,张鼎也一路向南在固原与左光先分别。 他回到了凤翔之后,赶紧前去询问柳锦城,这才得知了李自成已亲率大军前往潼关迎敌。 原来建奴兵横扫中原一带,并趁势从孟津渡过河,一月十五日进至陕州,张有曾部率领一万士卒在灵宝城外积极抵抗却被建奴击溃。 多铎于二十二日抵达潼关,在关外东侧二十里处的一块沿河平地上立营。 李自成听闻此消息,一刻都不敢耽搁,尽起大军东征建奴。 为了保证山西不在此关键时刻丢掉,导致他被两面夹击,于是李自成特意命陈永福为山西留守提督,掌管山西军事大权,统筹山西抗清之事。 随后在他收到了誓死坚守山西的陈永福血书之后,李自成这才放心的率军向东,于二十八日抵达潼关,并依靠潼关列阵。 此战李自成部有十七万军队,其中新兵有不少,可老兵也很多,更有刘宗敏、刘芳亮、刘汝魁、李过、高一功、袁宗第、张鼐,刘体纯等猛将。 多尔衮这边虽然人马只有十万出头,可全都是精锐,甚至就连降兵也都是前明的精兵。 如此一来两方的胜负还是未知之数。 元月二十九日,李自成在潼关之上祭天祷告,随即命麾下第一猛将刘宗敏先行出击。 刘宗敏此时虽然脚伤还未好彻底,可骑兵作战,他倒也是不惧。 于是在中午刚吃过营饭之后,刘宗敏率先出战,带领大顺军八千精锐骑兵冲锋而战。 建奴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立马做出反应,命孔有德与耿仲明的七千精锐火铳手与各式各样近百门火炮对抗,刘宗敏在此打击下伤亡惨重,无功而返,不得不退回营寨。 见顺军第一波攻势草草结束,多铎急忙抓住机会以努山、鄂硕等人为先锋,率领一万八旗精锐猛攻大顺军右阵。 此时两方战场位于潼关东侧二十里处一片平原中,其北侧是黄河,南侧是高塬与秦岭山,大顺军与建奴军就是挤在这一处南北六里东西十里之地激战。 李自成以刘宗敏为右营,登上一片高地依山而守,左营则以刘芳亮为首于黄河边抵御敌军。 由于刘宗敏适才败退之时留下了一些破绽,却没想到多铎就抓住这个破绽,派人猛攻右营,左营与中营也被建奴重兵掣肘无法支援。 刘宗敏虽然刚败退回阵,却凭借着自身的勇猛,带领两万右营将士与八旗打的有来有回。 甚至在努山、鄂硕攻克了右营营寨之下,刘宗敏还在试图夺回,可此时由于战斗激烈,右营已伤亡过半不能再战,刘宗敏没有办法只能带领残兵向西撤离了几里,任建奴占领了右阵高地。 二月初五,这时经过了几天小的摩擦,李自成又准备尝试一番进攻,他这次命令麾下大将刘芳亮率领三万大军,尝试再次进攻建奴前营。 可是建奴等的就是这一着,他们将营寨阵型摆为半月型就是为了支援方便,将自身快速调配的优势发挥了出来。 刘芳亮刚刚在刘宗敏、袁宗第一左一右的配合之下攻入到了建奴营垒中。 可是局势却突然骤变,建奴两侧的护军统领图赖、阿济格尼堪、阿尔津、顾纳代、伊尔都齐、敦拜、杜尔德等正黄、正红、镶白、镶红、镶蓝五旗牛录护军突然迎击夹击而来。 刘芳亮率军顽强抵抗,尤其是李自成调配给他的张鼐,及其勇猛,他挥舞着一把开山大刀,杀得建奴节节败退,好几名牛录都被此人阵斩。 多铎一看情况不妙,赶忙再派多罗贝勒尼堪与拜伊图等人率八千精锐支援前营。 这下刘芳亮再也抵挡不住了,但也幸亏两翼掩护的刘宗敏与袁宗第骁勇,使刘芳亮部保留了一些军力撤退回来。 “这样可不行啊陛下,连番挫折,近几日足足损失了三万多人马,反而建奴由于甲胄太固,其麾下士卒多为受伤,我等还需徐徐图之,或者撤回潼关,以天下雄关潼关为依据死守。” 这时顺军中军大营中,一随军文官见局势不妙赶忙劝谏李自成撤退。 却引得牛金星与宋献策等人连连摇手。 “这个时候退怎么退?十几万人马,这一退弄不好就是大溃败!” 牛金星看着那兵政府的官员气的想破口大骂。 而李自成也觉得不妥,没有理睬此人。 他沉思了片刻决定不能再拖,因为就在前天他收到消息称,平南伯刘忠与淮候刘国昌,被叶臣攻破潞安府府城,刘忠、刘国昌两人大败而逃。 建奴已兵峰直指平阳府,若平阳府再失,那么整个潼关北部就是不设防的地区,建奴到时便可随时堵住顺军后路夹击而攻,所以李自成得必须快点结束此战,他要亲自北上支援平阳府与太原。 故而李自成已经下定决心,准备与建奴决战。 此事非常合理,账内文武也都纷纷赞同。 他们一一领命而下,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二月初六中午,李自成从中军大帐出来准备迎战建奴。 此时大顺军经过这些天的消耗,还剩下十四万人左右,而建奴部后面逐渐赶来了一些支援,如今还有八万多兵马。 顺军虽然落入下风,可李自成倒是非常镇定,他手中一直有一支王牌没有使用,那便是陕北后营精锐,他们由李过与高一功率领,可谓是子弟兵。 所以李自成希望这只军队能才此战中立下奇功。 多铎也是一样,大清的重甲步兵与红衣大炮都抵达了前线,他也准备借此一举击溃大顺军。 两方此时都对接下来的战斗心存幻想。 “好!天助我也,以刘宗敏为先锋出击!” 李自成就是等着乌云散去,晌午的太阳为大地带来了一丝冬日少有的温暖。 要知道顺军将士可不像建奴军,适应天寒地冻之时作战。 他们待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之后,恢复了不少士气。 前锋刘宗敏见状抓住士气回暖的时机,带领将士们直接冲了出去。 刘芳亮与袁宗第依旧为左右掩护,与刘宗敏三部一体共同进退。 此次攻势还真将建奴鄂硕部与顾纳代部打的溃败。 但多铎也不是善茬,他急命孔有德、耿仲明两人将火器摆了上去,对着大顺军就一顿噼里啪啦。 大顺军也以火铳大炮予以还击,却明显不如建奴的数量。 至此,战局开始朝着对建奴有利的一边倒去。 胜利的天平逐渐离李自成越来越远。 一步错,步步错,在建奴的火器打击之下,刘宗敏麾下的一些将士终于忍受不住开始后退。 “你们干什么!回去!回去!” 刘宗敏暴怒异常,他亲命刘体纯为监督官,将逃亡的将士全部斩杀,这才止住了败亡。 但前锋没乱,可左侧掩护的刘芳亮部却乱了,自从庆都追击战,怀庆防守之后,刘芳亮与刘汝魁的左营本就损失惨重,久战疲惫,尤其是昨天还刚刚打了个败仗,所以如今自然支撑不住,就算监督官斩杀再多的士卒也无法阻止溃败的趋势。 李自成在后方看的真切,他气愤地将马鞭摔在地上。 可是丰富的战场经验让他快速的镇静了下来,李自成也很快做出了自己的反应。 第四十八章 转移 李自成思索片刻,随后终于下令,命李过、高一功率四万后营精兵前去支援左营。 这支生力军的加入也稳住了战场的局势,甚至还使大顺军趁势向回推了些距离。 后营制将军李过麾下的高一功、张能等将领作战勇猛,他们带领本部连连杀溃了好几个建奴的牛录。 但这些都远远比不上郝永忠,此人一把大枪耍的是虎虎生风,其枪头如雨点般展开,连杀好几个有名有姓的建奴将领。 “郝摇旗,加把劲儿,看看咱俩谁杀的多。”张能哈哈一笑,骑马领先而去。 郝永忠也就是郝摇旗,他听见声响也只是冷冷一笑,下手更加卖力的斩杀了起来。 由于潼关东侧二十里处算得上一个封闭的战场,除了这片平地以外四周都是天险,唯二的两条东西走向的大路分别由大顺军与建奴军把守,所以此次大战在谋略方面根本没实施之地,两方只能纯粹的比拼质量与数量。 所以在郝永忠等人的勇猛之下,如今看来还是大顺军更胜一筹,并且随着他们的帮助,左营立马突破阻拦,右营也在袁宗第的带领下猛攻建奴,使其逐渐败退。 如此一来反而是建奴的前锋被刘芳亮、李过、刘宗敏、袁宗第等部三面夹击,不得不后退。 值此顺军大优,建奴大劣之下,多铎却站在原地不怎么担心。 他就这样冷面等待着顺军越来越靠近大清的中军大营,直至他周围的将领都露出了不安之色,这才挥了挥手,命刚刚赶到的大将军炮与五千重甲兵赶赴战场。 “轰!轰轰!” 随着一阵阵巨大的炮响,左侧刘芳亮部冲的太快被十数门红衣大炮集火,打的损失惨重。 尤其是他们的骑兵阵型非常密集,往往一炮就串死一列人马。 刘芳亮见状赶忙命骑兵散开。 并且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顺军打前锋的中营又遭遇到了阻击,刘宗敏率军对上了五千建奴重甲精兵。 他们直接被堵在了这里不能前进分毫。 建奴重甲兵就如同一座座大山,立在这里,无情的斩杀着顺军将士。 刘宗敏见状恨的是目眦尽裂,他连忙命刘体纯与张鼐率领顺军重甲兵前去迎敌。 却也被杀得大败,第一是因为顺军重甲兵数量不过千人出头,第二则是因为顺军的甲胄不如建奴的重甲,建奴重甲在自身甲中塞有不少铅块,导致顺军兵器不能破防。 只有一些顺军的火炮炮才能将其轰杀,可大顺军的炮都正集中在一起正与建奴的大炮牵制,不能随意动弹。 于是就这样,刘宗敏再努力也改变不了他的中营溃败的事实。 而前锋一乱,左右两侧掩护的李过、刘芳亮、袁宗第三部再向前进也没了用处。 所以顺军的进攻势头一下子就变得非常不足,多铎仍旧是面无表情,可心中却默默欢呼守下了这重要的一战,随即他开始反击将大军全部压上,趁着顺军后撤的空隙追了过去。 顺军在三处战线之上都开始了溃败,尤其是在建奴大将军炮的相助下,众人被威力巨大的炮火炸的士气一降再降。 甚至有些人都寻思着反正都败了建奴好几场了,就算再败又有何妨呢?大不了从头再来。 此时,放弃北京放弃北直隶,经历多次战败的后果终于显现了出来,大顺军将士陷入到了明军那时的思想,觉得八旗不好对付,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所以只要失败的苗头一起来,就算是李自成亲自稳定局势都没用了。 李自成也很疑惑,他为何能在山海关那种溃败中稳住局势,却稳不住很有优势的潼关之战。 “陛下,快快撤回潼关,还有余地!”牛金星见李自成待在混乱的战场上不愿离开,于是亲自过去拉住他的缰绳,带着李自成撤离。 中军大旗一动,整个战场的局势终于彻底崩坏。 前线诸将也都趁乱一窝蜂的逃向潼关。 “陛下,贼兵势大,但我军也未伤亡太多人手,还可以再战,请陛下放宽心在潼关迎敌!” 牛金星大声的为李自成稳定信心,宋献策、顾君恩等人也在一旁应和。 “陛下,末将还可再战!” “对啊,陛下,末将还没杀够呢。” 刘宗敏、刘芳亮、袁宗第等人也都站出来请战,为李自成恢复了一些信心。 只有李自成带过来的六部文官不声不响,心里好似在想些什么。 “爱卿所言,正合朕意,朕欲以潼关为根本死守此地。” 李自成面色铁青,他看着下首的刘宗敏,想怪他几句,可还是忍了下来。 因为适才刘宗敏率领的中营前锋虽然最先溃败,但也正是他随后的殊死抵抗,力挽狂澜,带着几百亲卫骑兵左右拼杀,这才将建奴反攻兵力拖延了一阵子,顺军大队人马才得以安全退回潼关以西。 如今整个军营加上潼关守军,大顺军还有将近十一二万可战之兵,倒也不是不能与建奴再掰掰手腕。 毕竟他此时所在之地可是潼关,此地从古时起就号称天下雄关,其地势非常险要,南有秦岭,东南有禁谷,谷南又有十二连城。北有渭、洛二川会黄河抱关而下,西近华岳。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中通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 杜甫曾诗:丈人视要处,窄狭容单车。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 所以李自成希望能凭借此地的地利大胜建奴。 “芳亮你与汝魁带两万将士配合着马世耀死守潼关!我派人在关后探查小路,搜索船筏,待建奴猛攻潼关而不得时,我等再绕行其后断其后路,前后夹击必能大胜!” 李自成最大的优点就是永不放弃,他刚经历了一次大失利,稍微恢复又慷慨激昂的对帐中臣子挥斥方遒,账内的臣子见自家君主如此有信心,也纷纷的振奋了起来。 毕竟这个法子也的确有可行之处,要知道潼关后面就是八百里秦川,经过顺军的经营,去年可是丰收年,产有不少粮食,正源源不断送达前线。 而离建奴驻地最近的灵宝去距离多铎大营足足有一百多里的距离,并且一路上都是些难走的道路。 尤其是建奴运粮草的关键地点还得先运到洛阳,再押送到前线,而且这些地方还都是新征服之地,多有叛乱实在不稳。 所以建奴是不可能在潼关这里与顺军僵持的,故而李自成先准备与建奴好好的耗一场。 但是他却不知道,越来越多的红衣大炮正抵达战场,多铎才不害怕被堵在这里,潼关有什么用?待他红衣大炮一轰,什么关也是土鸡瓦犬尔。 而且他也的确如李自成所想的那样,根本没带多少粮草。 自从怀庆出发后,那里是他最后一波补给点,杀入中原只需要到处劫掠补充物资即可。 接下来只要能打进关中,又能获取不少敌人的粮草,所以建奴根本就不需要所谓的补给,靠抢杀就行了,效率非常之高。 并且多铎还收到了一个绝密的消息,那便是阿济格已经秘密抽身。 他自从扫除一切拦路堡垒之后,三路大军已赶跑了潞安府的刘忠与刘国昌,其他两路也都攻到了大同府白登与太原榆次附近。 但是张天琳与陈永福拆除民房坚壁清野,四出搜野为固守计,他们此举使建奴不能就地取粮,而从北直隶运粮需要经过太行山陉径,如此一来损耗颇多。 所以建奴剩下两路大军竟然就这样被托在了这里。 更令阿济格没有想到的是,刘忠与刘国昌的残部竟一路潜伏抵达了汾州、沁州一带,依托山区抵抗,他们与陈永福、张天琳的防区连成一片,使阿济格久攻而无建树。 阿济格自知不能就这样浪费时间,浪费粮草,于是他将北路石廷柱麾下两万人抽掉一半,让马国柱与吴惟华一万人配合石廷柱牵制张天琳。 南路则留下巴彦一万人牵制汾州、沁州的刘忠刘国昌部。 中路他留下巴哈纳率领两万士卒在榆次一带牵制陈永福主力。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抽出身来带领巴彦图、阿楚珲、吴三桂、尚可喜部共四万多人马南下泽州,向西攻入平阳府,准备占据河东威胁李自成的北翼。 阿济格还命巴彦图与阿楚珲率领五千骑兵从泽州出发支援多铎大军。 而多铎此时就等着平阳府被攻破的那一天,到时阿济格便可渡过风陵渡直接抵达潼关大后方,那时他就可以与阿济格两面夹击顺军。 如此一来同一时间李自成与多铎他们两方都想着夹击对方,但平阳府所在的河东之地自古以来都是关中的命门,李自成在此屯驻了两万精兵由良将任继荣担任防御使镇守,他能力出众死死地拖住了阿济格的攻势。 这个时候李自成还不知道这些消息,他还在计划着袭击建奴的粮道,于是顺军就这样修整了几日,同时寻找秘密小道,待到二月十一日时,清军派兵猛攻潼关不利,放炮攻城之际,李自成趁机命张鼐,罗能等大将绕道建奴后方,竭力奋战以求扭转战局。 可惜建奴本就没有运粮线,他们带着足够多的粮草。 所以张鼐再勇猛,可是仍旧没等到战机被建奴骑兵赶回了南部山塬层层密林之中。 同时刘宗敏与袁宗第的策应之攻也被建奴的大炮化解。 之后多铎抓住机会,让红衣大炮进行连翻进攻。 李自成见几次尝试都没有作用,但却仍不死心,他凿重壕、立坚壁,希望死守潼关以等得战机。 但是顺军这边的战机没有等到,多铎这边的却等到了。 阿济格攻入平阳之后不惜吴三桂、尚可喜等部的伤亡,加紧猛攻、再加之红衣大炮的威力。 平阳府也不像晋北那样多山多关隘堡垒,此地身处内地,防御设施太少还都是平原。 所以阿济格得以直接长驱直入,六天就攻下了平阳府治,任继荣只能带着残兵向南逃亡,准备依靠蒲州、大庆关抵抗建奴。 此消息传入李自成军帐,他大为恼火之余也生出了退意。 他仔细想过,若此时还僵在这里,必然会被鞑子两面夹击全军覆没。 要知道这些天他的损失虽然不少,可随着溃逃士卒不断的找回营寨,如今他还留有十万人马出头,而且这支人马经过这些天的激战已经剔除了新兵与意志不坚定者。 所以李自成就想带着这支队伍转战湖广挺进东南,借着南明这块地方与建奴对抗。 毕竟山西不保,关中也守不住,而他的想法也得到了众臣的赞同。 于是顺军加紧布置了一番,让巫山伯马世耀率领潼关守军死守潼关,他则带着队伍撤往西京,准备从商洛出发转进南阳。 而在同一时间,凤翔府这边,张鼎才刚刚从宁夏回来,之后他立马将稽查营的探子都散了出去,探查潼关的敌情。 他趁此时机还将整个凤翔府的军队全都集结了起来,除去两万五千人的主力之外,还有地方守备军队共一万三千人。 他以集训的名义让众人集合在凤翔城附近随时准备出击。 并且张鼎还不断写信提醒西北互助军内的三边将领加紧军备,随时等候他的命令援助。 终于在二月二十四日,张鼎得到了消息称李自成放弃潼关赶往西京。 张鼎不敢耽搁,他立马率领麾下军队共三万八千多人进驻鄠县一带。 他将部队隐在这里,自己则带着亲兵亲自前往西京求见李自成。 这时李自成已退回西京城内,而大顺皇帝即将要走的消息传遍全城,令全城百姓都人心惶惶。 他们都很怕建奴会奸淫掳掠,对他们肆意屠杀。 但此时市面上还保持着平静,相比于前半年的北京,西京没有乱兵扰乱治安,也没有纷纷逃走的情况。 因为在昨天李自成撤回之后便已全城戒严,各街道路口也添加了岗哨,不时有骑马巡逻的军人走过,他们表情庄严,含着杀气。 城中各号人物都在为自己的将来感到惆怅,甚至连原秦王妃正宫,现坤宁宫中的皇后高桂英都非常迷茫,只有李自成他没有迷茫,目标明确,准备转进东南。 他此时正在考虑如何带走西京城中的金银财宝,毕竟湖广之地粮草充足,倒不用太担心这个,金银珠宝还是更有用些。 李自成还特意吩咐高桂英,希望他们两人能分开撤离,他带着大队人马与家眷老弱从蓝田过商州,入南阳府。 而高桂英则与李来亨等人一起,带着部分骑兵先到汉中府,他们两队人马在湖北汇合。 “放心吧,桂英,此行我会尽量不与左良玉冲突,我等只要从武昌出发直取南直隶,到时便可东山再起。” 一直思考着的李自成突然发现了高桂英非常担心的表情,于是亲切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你若是太过担心,不如我让张鼐也跟随在你身边保护你。” “不可!陛下,如今双喜死了,张鼐乃是一员悍将,你可万万不能让他离开您的左右。”高桂英担心李自成便没有答应。 “唉,想我一十八骑入秦岭,再到河南东山再起时,建立大顺真是如过眼云烟一般。”李自成见状也没强求,而是苦笑了一番,他只有在自己亲爱的娘子这里才会露出柔弱的一面。 “陛下请不要这么说,奴家一定相信您会在江南东山再起的!”高桂英见平日里坚强的相公露出疲态,也依靠在他的肩膀上安慰他了一句。 第四十九章 烧粮 “桂英你的任务也是非常的重要,从西京到汉中还有不少人马驻守,朕不能将他们丢弃在这里,你要将他们一起带走,包括汉中的贺珍、西宁的辛思忠、凤翔的张鼎等人。千万要保持机密,不要同张献忠纠缠,速速与我会和。 还有不要从郧阳府出山,那里有王光恩、王光泰两兄弟驻守。你从太平县这条路出川,就到了湖广……” 李自成声音温和,事无巨细的吩咐了一遍,随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桂英,此行凶险,这也是我与你分开走的原因,这条路不仅要面对鞑子的围剿,还要面对左良玉等前明余孽进攻,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这大顺的衣钵就交到你的手上了。”李自成在空寂的大殿中突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陛下,你快点呸呸呸,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只要收拢到西北汉中十万军队,一定拼命追赶与陛下会和,到时你我便可安然无恙。”高桂英闻言大惊失色,赶紧制止住李自成丧气的想法。 “桂英,如此凶险,我只是说以防万一嘛。况且你作为我的结发妻子,大顺的正宫娘娘,未来若我遭逢不测,你也要担起这副重担!到时必然得向天下宣布,让补之继承皇位,他为人刚直,你要尽全力辅佐他消弭补之与众将的关系。若补之也遭遇不测,那就立来亨为帝。 唉---推翻了前明,却没想到却放了鞑子进来,祸害天下,你要记住,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得与鞑子势不两立,不管大顺最后结果怎么着,但一定要将鞑子灭掉!” ……………… 李自成对高桂英一番密语,两人也在享受难得的宁静时刻。 却在此时有太监来报说大顺制将军张鼎率领几百亲兵赶到西京前来觐见李自成。 李自成心有疑虑不知张鼎所来何意便命他进来。 “陛下,末将有罪,私自离开驻地!” 张鼎一进来就跪地请罪,搞得李自成不知怎么接话。 这时牛金星等人也跟了过来。 “唉,如今局势已成这般模样,还有什么罪不罪的,你快起来说话。”李自成先让张鼎起来,随后才疑惑的问道:“定邦这么着急前来有何要事,难道是三边降将不稳?” “回避下,臣的确是为此前来,他们这些时日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不稳,各处都有调兵的迹象。” 张鼎眼睛一转,没将自己打听到了前方战败的消息说出。 “唉,定是那群贼子收到了建奴的消息,知道了潼关大败的结果。”李自成摇了摇头非常沮丧。 “什么!潼关战败了。”张鼎装作非常吃惊的样子。 “不错,我军败于潼关,为防止被阿济格夹击,所以此行我等要赶紧撤离,撤到湖广之地以求东进江南。” 李自成对张鼎很是信任,直接毫不掩饰的对他说道。 “这就难怪了,既然如此臣要赶紧回去加紧防守,以防三边降将偷袭关中。”张鼎一脸忠心耿耿的样子。 “定邦,事到如此防他们又有何用呢?依朕的意思,刚好你来了,待一会儿护送皇后前往汉中,你与辛思忠、贺珍会和,与他们一起入川再到武昌与朕会和,咱们去江南继续杀敌。” 李自成直接命令张鼎道。 张鼎先是思索一番,随即面带决然的回道:“陛下,末将受您赏识才混到如今这等地步,我愿意留在关中为陛下阻拦敌军!” 此话一出,使殿内众人全都惊在了一旁,当他们看见是张鼎说出了此等送死之言这才觉得合理了一些。 “定邦,这?这又是为何?”李自成也十分惊讶,要知道这个时候留在关中就是死路一条,他没想到张鼎竟主动留下来,为大军殿后。 “陛下放心吧,臣必定死守关中,将追击而来的鞑子赶出陕西!” 张鼎咬紧牙关,一副从容赴死的表情。 “好,张将军大气!陛下,您可不要白费张将军这番苦心啊。” 见众人都不说话,牛金星跳出来做了一个坏人,虽然张鼎也算是是他的人,可如今的形势的确是非常危险,尤其是潼关只有一万人驻守,建奴随时都有可能追击到西京。 若是不留人在关中殿后,有什么差池定会导致大顺军被建奴紧追其后而击,到时大军必将损失惨重。 而李自成这两天却对留谁镇守还在思考,所以他才这般决绝,促使了李自成下定决心。 “好,定邦忠心,朕自不吝啬。来人,拟旨!封定邦为:提督西北诸营事,陕西节度使,蓝田伯。望你能替朕守好西京,待朕在东南重整旗鼓之后定会来救你,到时封王爵也不在话下!” 李自成闻言立刻给张鼎封了一些实权职位。 随后将张鼎拉到一边交待:“定邦,你要记住,若事不可为,你撤离西京之时,定要将全城粮草都烧毁,建奴此次将北直隶搜刮的干干净净,他们新收的河南山东等地本身就战乱频繁没什么余粮,所以这整个关中的粮草就成了他们追击的关键,你要记住此事,万万不可马虎。” 李自成千叮咛万嘱咐,张鼎也坚决的点了点头。 其实他此次冒险过来就是为了此事,像受封官职都只是意外之喜,他就是害怕又像原本那样,建奴得到了西京的粮食这才敢继续追击,要不然凭借建奴的后勤,他们这次追击之后,起码还得一两年的修整。 所以这才马不停蹄赶往西京,况且李自成大军仓促离开,也留下了不少财物,张鼎这次过来还能为凤翔军收拢一些粮草物资与金银钱财。 第二天,收拾完毕的李自成,虽没有收到潼关的消息,却还是不敢再耽搁时间,匆匆撤出了西京,准备从蓝田南下。 这时城内拥挤,喊叫,到处都是哭哭啼啼,众人扶老携幼,纷乱异常。 百姓都跟着顺军从各城门逃出,大部分民众朝着钟南山一带逃亡,剩下的则都逃向凤翔府方向。 李自成见此状况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要给建奴留一个空荡荡的西京。 可是张鼎这边却出了一个小插曲,原来是田见秀经过在城门处守候的张鼎时,他徘徊半天这才偷偷走了过去小声对他嘱咐道:“定邦少年英雄,可惜老夫与你今天才见,甚是可惜。” “田提督,世事就是如此,我等今后有缘再见吧。” 张鼎看着田见秀露出了一丝疑惑的表情,不知他为何前来寻自己。 田见秀见麾下催促自己快走,尴尬一笑赶紧道出来意:“定邦此前在北京时的义举我也听说过,老夫就是因为此事才厚着脸皮前来求你。关中百姓艰苦你也是知道的,全关中的粮食如今都聚集在西京城内,若你听从陛下的命令烧掉,那秦人必定饥之,不如留此米而活百姓!定邦你到时只需要把东门城楼和南月城楼点燃,让陛下误解便可,如此行径拯救关中百姓,还请你可怜可怜他们!” 田见秀知道自己不地道,让张定邦背黑锅,要知道此前北京之时,张定邦就因此得罪了李自成。 但他心地仁善,他清楚就算是自己留守,他也会选择救活百姓。 张鼎闻言礼貌的敷衍了两句,随即就将田见秀送走。 别逗了,他此行就是为了赶来烧粮的,北京跟西京是一回事吗?北京那时仅仅留下一片宫殿,粮草什么可根本没有多少。而且要知道建奴攻下西京之后难道会可怜百姓把粮草都分给百姓吗?他们是要靠着这些粮草继续用来对下一个地方杀戮的,怎么会救济百姓,他敬佩田见秀的为人,却无法容忍田见秀此般行为,他的行为只是小人之仁而已。 过了一会儿,田见秀走后宋献策与顾君恩又走了过来,他们两个倒是与张鼎熟识,谈了几句话,问了问柳锦城的现状。 张鼎向是想起了些什么一脸纠结的看着两人。 宋献策见此情形与顾君恩对视一眼,好奇的问道:“张定邦可是有事想要与我说?” 张鼎咳嗽了两声这才小声说道:“不瞒两位,我昨日做梦之时听见一仙人提醒我,让我提议陛下小心九宫山这个地方,我不知道这是否只是个梦,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将此事讲给两位听。” 宋献策听完此事之后立马面露郑重之色,他此前本来就是江湖术士,对易经,图谶之说非常信服,如今听闻这等仙家之说自也相信,于是便拜别了张鼎,在路上思考九宫山代表何意。 而张鼎见宋献策相信也是松了一口气,对他来说还是希望李自成能活着为他分担一些压力。 相比于南明,李自成若能夺得江南那可要有用的多了。 想到这里张鼎见大顺军终于撤离完毕,于是立马命城外的凤翔军进驻西京止住混乱。 他先派人接管城防,随即命吴师麟控制府库将遗留的大批甲胄兵器拿了出来,还有粮草金银。 他为何将凤翔军三万八千人全带出来就是为了能拿多少拿多少,拿不完就全烧了。 而且他还将西京城内剩余的百姓与城外大军拦住的一些逃跑百姓集合起来,为他们分够粮草,让运送的军队将他们全都护送到凤翔府。 随即张鼎以陕西节度使,提督西北诸营事的名义对四方发出信使,命关中各地守军前来集结西京。 除此之外,张鼎还积极派人联系潼关的马世耀与华阴防御使游建元、唐永旺等人,了解前线的变故。 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原来游建元率领一万多名华阴军前往潼关支援时,发现马世耀早已犹豫不决,他本想投降建奴放开潼关,却没想到迎来了一支新的军队,于是马世耀便坦然说出自己只是想假意投降,待建奴大军通关进入关中之后再封闭城门与李自成大军两面夹击。 不管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游建元、唐永旺进驻潼关之后,马世耀就彻底断了心思,准备与两人誓死守卫潼关。 但是潼关再怎么险峻,可终归是有明一代的内陆之地,没有遭遇过几次敌踪,不像九边的将近三百年的城防。 所以在红衣大炮的威力下,潼关竟如同豆腐渣一样,一块一块的被炸碎,幸亏此关还有些底蕴在,暂且能守住。 在西京的张鼎自然知道这样是守不住的,毕竟待阿济格从蒲津渡进入关中,那还不是照样夹击潼关。 所以他命三人能守则守,守不住就赶紧退往蒲城一带。 当然了张鼎待在西京也不是为了与建奴决战。 要知道此时建奴最大的敌人李自成可是刚刚溜走,所以建奴也不会在关中逗留多久。 而且就在同时南明的江北四镇,见清军都集中在西部战场,遂纷纷起了心思向北侵扰河南山东等地投降建奴的各县守军。 所以多铎与阿济格不会在此地浪费时间,他只会选一大将镇守此地。 张鼎也是为这个做准备,他准备将关中各地李自成没来得及带走的驻军全都集合起来集训一两天,为这些部队中散些凤翔军的钉子,再放他们回去驻地。 这群人要是留给建奴那可是损失不少,毕竟八旗对于驱使仆从军这方面还是很厉害的。 张鼎就是要将所有的力量集合在一起,待建奴忍受不了粮草不济主力撤离之后,接下来就是他的主场。 过了一段时日,就如张鼎所想的那样全西安府十几个县州的守军都集合在了西安,这些人足足有三万出头,只是战斗力良萎不齐。, 所以张鼎又在西京搞起了练兵,直到三月五日,他才将重新整合了一遍的各地守备放回了驻地。 张鼎特意嘱咐了一番安插在各县州守备的自己人,让他们先假意投降,防止招来祸事,以后再听从他的联系做事。 而就在此时潼关也早已支撑不住,尤其是有建奴军队频频出现在黄河对岸的风陵关渡口附近。 于是游建元与唐永旺去寻找了马世耀,三人一合计,带着万余残兵趁夜偷偷溜走。 直到第二天早上建奴这才发现,他们消灭了断后的死士,兴高采烈的驶入潼关。 在多铎看来,天下已经是他们大清的了。 可是他却不知道,张鼎已经将各种军事指令发了出去。 西京城内如今正燃烧着熊熊大火,张鼎将这些天用尽全力都带不走的粮食通通烧掉。 张鼎也自知不能在西京与建奴硬碰硬,于是就带着麾下士卒簇拥着西京剩余的百姓暂且撤到了凤翔府。 多铎进入关中平原之后,本来还以为此地作为大顺龙兴之地,百姓多是抵抗,却没想到一路经过的城池竟先后递上了降表。 尤其是华阴华州这两个重镇,其大小官吏竟直接投降。 这让他很是无趣,毕竟摄政王传来的消息,考虑到南明还在,还是不要多造杀戮,将关中打造为南下四川西进甘肃的桥头堡。 这样一来多铎只能无趣的一路抵达西京城。 可是与想象的不同,此时映入他眼帘的西京城已是空无一人,他见状急忙命人前去搜寻,发现府库竟都是空的,粮仓也都被烧成了灰烬。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老人询问,这才知道李自成前几天就逃往商洛了。 这使得多铎非常气愤,他拔出佩刀将眼前这个老头斩杀泄愤。 第五十章 入关中 “混账玩意儿!”多铎在原顺皇宫内将一老太监狠狠的提起摔了下来。 这老太监原是前明秦王的太监,服侍了秦王几十年也没得到重用,所以才能在李自成攻下西京后得到信任。 如今李自成退出西京,这太监深谙存活之道,他清楚以自己的年龄承受不住逃跑路上的奔波之苦,于是偷偷留了下来准备投降服侍新主。 他将李自成很多秘密情报都告知多铎,尤其是城内粮草被烧之事。 这才使多铎气的将此人当成撒气的沙包,直接将其摔在地,这老太监挨了一下后浑身直挺挺的在地上抽搐,一会儿就没了性命。 “这独眼狗欺人太甚!竟然还敢烧粮!”多铎攥着拳头气愤的说道。 他本来与阿济格接下来的行动全部都准备依靠关中的粮草支持,如今他紧赶慢赶还是没赶到,令顺军将关中粮草全部毁掉。 想到这里多铎怒而拔起随身佩刀,将一旁留下的侍女与太监全部斩杀殆尽,这才消了心头之气。 “给我发下军令,全西安府投降我大清的县州都给我上缴所有的粮草,不然就等着我亲自去取。” 多铎将刀缓缓插回,他满脸都是鲜血,宛如地狱恶鬼。 耿仲明见多铎消了一些气,于是赶忙安抚他:“王爷请息怒啊,关中刚刚平定,若是要将人家的活命粮草全部收走,那不是迫使各地守军再次造反吗?” “混账东西,他们敢造反?那就不要怪我学习我父皇在辽东时大开杀戒了!” 说到这里多铎杀气更重,他可不是闹着玩的。 “呵呵呵,王爷请息怒啊。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奴才的意思是就算王爷将此时关中的粮草集结起来,时间也不够了。咱们八万多人,期间肯定要饿死不少。还不如留下一员大将镇守关中,您带领大军东进中原,在那里征粮。况且英亲王此时正在围攻平阳府,闯贼南下逃窜,您还是要以抓住此人为主,不然小心这天大的功劳被抢啊。” 耿仲明清楚多铎的个性,所以说话都是顺着他说,并且还隐隐约约提了一嘴英亲王阿济格。 果然,还在生气的多铎立马不再疯狂而是镇静了下来,坐在满是鲜血的椅子上静静思考了一番。 孔有德见状也干忙上前应和道:“对啊,王爷,陕西、西北之地甚是贫瘠无用,真不至于咱们耗费时间精力缰在这里。况且大伙儿一路上也都看到了,关中个现如今全都是些普通屁民,他们一丁点油水都炸不出来,整个陕西行都司的富户基本上都被李自成榨干净了,如今甚至连粮食都没有剩,所以您留在这里征讨西北实在是不划算,还有断粮的危险,还不如跟着李自成攻入湖广。要知道我们汉人有一句俗话称:湖广熟天下足,那里的金银粮食可是取之不尽的。” 孔有德一番分析终于使多铎下定决心离开关中。 “可是,我听闻西边的凤翔还有一支闯贼残部逗留,我等先去剿灭他们再走?” 努山总是听好友巴彦图提起张鼎的名字,所以他也顺便提了一嘴。 “真不至于,我听探子报过,张鼎这支残部虽说有三万人左右,可大都是新兵,我等如今剩下的粮草堪堪足够行驶到洛阳,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尼堪打了打哈欠很是无趣,他可不想理会那些边边角角的小人物,他如今就想逮住李自成,故而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不错,多罗贝勒说得对,张鼎什么东西也值得王爷费神?其实西北那群边军自从独眼贼败退北直隶后就与我大清有很多书信往来。 此前暴露了董学礼、姜镶、陈之龙等人,可还剩下不少内应。”耿仲明继续劝谏多铎。 “比如兰州总兵郑嘉栋,甘州总兵左勷,副将谢祯荣。四川节度使黎玉田、汉中总兵马科副将马德、高汝砺、石国玺。还有汉南副将胡向化、黄甫营守高鸾。榆林总兵王大业、宁武总兵高勋等人,他们早就投降了我大清,除了宁夏、陕北还有些边将没有音信,西北可以说大局已定。 而且左光先的儿子左勷他做了担保定会劝降其父,此人骁勇善战兵强马壮,等他投了我大清,您看看这西北局势就剩他一个小小的张鼎在这围追堵截之下能有几分活头?” 其实正如耿仲明所说,就连张鼎都没想到局势之恶劣,自从高桂英将西北顺军各地驻守撤走之后,尤其是辛思忠与党守素大军刚一离去,整个西北汉中等地就暧昧了起来。 而此话也令多铎连连点头,使他将心放了下来。 “嗯,好,那么按照我的意思,以努山为西安总兵,巴彦图、阿楚珲、白广恩辅助,你们给我好好镇守关中,拉拢西北降将,此地贫瘠,若强攻耗费太大,你们要多动动脑子智取,明白了吗?” 多铎沉吟片刻随即点将努山镇守关中,此人乃正黄旗人,多年来骁勇善战,颇有智谋。 还有白广恩此人,最开始为起义军,投降前明之后随曹文诏镇压流寇,屡立战功,积功至蓟州总兵。 后来洪承畴罢免了左光先,以白广恩为援剿总兵,之后与王朴、唐通、曹变蛟、吴三桂、马科、王廷臣、杨国柱共八部总兵,统兵十三万,直到宁远之战大败。 其后的松锦之战中白广恩有战功,但因粮道被断,不得已退军,儿子白良弼也被清军俘虏,写信招降白广恩,他没有回复。但其实他早就想投降清军,只是后来大顺赐他桃源伯,这才稳了他一段时间。 如今李自成败退湖广,白广恩自知跟着他也没了前途,再加之他的儿子白良弼再次写信前来劝降,所以白广恩在蓝田附近以护送辎重为由脱离了大部队。 李自成急于奔逃,倒也没注意白广恩从蓝田出发向东进入山路,带着一万多本部直接投降多铎。 “奴才遵命!” 随着多铎的军令努山、巴彦图等人纷纷下跪抱拳领命,白广恩也有样学样。 由于此时的西安城内连根毛都没有,多铎只能留下一万五千军队给努山,而他自己则带着主力向东撤出关中,前往河南开封一带修整,再南下征讨南阳等地。 而努山也不负多铎的信赖,他待多铎走后,不敢耽搁,立马以西安府总兵的名义免除了未来十年的赋税,以此为由他要求各县各州为西安城内他的麾下与白广恩麾下共三万人的军队供应粮草。 当然了,至于未来收不收税那是朝廷的事,与他无关。 但总的来说此法比直接掠夺更为温和,各县各州的县令州牧也纷纷同意,将自己仅剩不多的口粮匀给努山了一部分,毕竟肚子饿一饿还能挺过去,真得罪了建奴就不只是饿肚子的事了。 就这样,努山小心谨慎的经营关中,竭尽全力拉拢西北三边守将。 随后阿济格也从平阳府抵达关中,他倒是从晋南平原掠夺了不少粮食,所以分给了努山一些。 得知了多铎东出洛阳,阿济格心中一急也不多做停留,向东追击多铎而去。 在他看来倒不是为了与多铎争功,而是因为陕北山西等地多处顺军总兵叛乱,投靠了大清,大顺留下的一些抵抗力量已无法有任何进展,只能是等死而已。 而大清入关之后,不管是人吃的粮食还是马吃的草都已明显不足。 所以阿济格准备马不停蹄立刻东出与多铎会和,再上报摄政王,他们两人将兵分两路一路南下南阳、襄阳、承天府追击李自成的大顺军残部。 一路则从开封出发,经凤阳府,扬州府,南下富庶的江南地区,直接将最重要的产量地夺下。 故而他是一刻都不敢耽搁,将山西陕北的所有大事都交给佐理镶红旗事叶臣。自己急匆匆赶往洛阳,而且在他看来多铎的安排甚是合理,便不再调整,直接东去。 他们两兄弟此刻都为天下即将被他们三兄弟所得而高兴,所以十分用心。 他们两人准备一鼓作气,趁着大顺与南明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不然拖下去,终归对大清还是不利的。 “王爷此去定能一统天下,立不世之功啊!” 看着风风火火离去的阿济格,努山不由自主的称赞道。 “啊,是是是,大清天下无敌,我很是敬佩!”白广恩不知道此人突然感慨些什么,但他是个人精立马顺着此话拍了一记马屁。 努山心中对这种投降之人很是不屑,可他颇有城府,笑了笑向他示好。 “主子,如今西北各部降将与汉中的贺珍,马科等人都相约降清,我等得趁此时机消灭盘踞在关键节点的张鼎啊,此人态度不明朗,未与我等接触,提出条件,我以为此人一日不除,我等就一日不安呐。” 巴彦图见自家大人对张鼎的凤翔军不管不顾便提了两句,却引得阿楚珲十分鄙视,他以为怀庆一战将巴彦图的胆识打没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管是怎样,还得先将凤翔这地方占据下来,我听闻那里还有不少粮仓。” 努山为人很是谨慎,但也许是受到了消息,得知张鼎这部人马很多都是新兵,不足道哉。 况且他本想招降张鼎,可张鼎却不给他们一丝一毫的机会,连信使都不见,直接将其赶出来。 于是他便想先击溃张鼎部,震慑一番西北降将,为大清控制陕西提供一些有利条件。 甚至他还幻想着平定西北之后,依靠着西北降将南下攻入四川。 他若是能立此大功定能一飞冲天。 努山就算再谨慎,可如今突然成为一地封疆大将,倒也大胆了许多。 所以他思索再三终于同意了巴彦图的计划。 “白总兵,不知你对这张鼎有什么了解的?” 努山见一旁发呆的白广恩,想到此人与张鼎是同僚遂出声问道。 “额,这,奴才与那张鼎只是见过几面,只知道此人忠勇且骁勇善---” 还未等白广恩说完,一旁的阿楚珲就用鼻子发出了很大的一声‘哼’字。 他可听不得这些软弱的汉人在这里互相吹嘘,他还是认为怀庆之战时张鼎能赢完全是因为他奸诈狡猾运气好,还有巴彦图本人指挥的无能,这才使卫辉城丢失。 而白广恩也是人精,他看出了阿楚珲不爽,于是立马改变了话语:“嗯,其实这些都是奴才道听途说的,据我真实观察,此人就是一个大大的小人,及其擅长搜刮民脂民膏,再用这些钱贿赂购买军功这才能使其在大顺军中获得的高位,尤其是奸臣牛金星的赏识,我曾听闻,那张鼎一年之间给牛金星上供了足足十万两白银。而且此人嚣张跋扈在军中人缘非常不好,孤立于众人只间……” 巴彦图当然知道张鼎不是一个没本事的人,但是他害怕自己说上几句话就被阿楚珲诬陷为胆小懦弱,这在军中可是十分受人忌惮的,所以他紧闭嘴巴没有出声辩解。 努山听闻此话果然被误导,他心中的紧迫感松了下去,随即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就以巴彦图为主将阿楚珲为副将,白广恩为辅,你们率领两万五千人马进攻凤翔府,我留守西京。” 在努山看来,巴彦图、阿楚珲率领一万精锐满蒙汉八旗将士,必定对张鼎是手到擒来,但生性谨慎的他还是派了白广恩相随,更是觉得双层保险。 “巴彦图,此战定要小心,那凤翔府肯定还囤有不少粮草,你要将其完整无缺的带回西安,我还要靠着那些粮食南下进攻四川呢,你若能立下战功,到时我保你做先锋大将。”努山豪气的拍了拍巴彦图的肩膀,此番发言也使得周围八旗将领热血沸腾,他们都等不急要立功了。 “主子,奴才遵命,定将那凤翔贼将斩首!” 看着坚定抱拳的巴彦图,努山满意的点了点头。 但是他却不知道,就在他们开会商讨怎样灭掉凤翔军时,凤翔军也早已经准备反将他们一军。 其实自多铎进入关中,他烧掉粮食之后建奴的反应和张鼎与柳锦城、文玉楼等人的猜测大差不差。 所以张鼎早就散出探子,待建奴一出城,他就尽起大军与之战一场,杀杀他们的傲气。 此战必定艰苦,所以他向西北互助军内的各个边将发出了信件,除了牛成虎要监视鞑靼人之外,韩文、左勋都纷纷响应。 除了固原的左光先,此人手中正拿着一封自己亲生儿子写的信件。 想他征战半生如今都快年过五十岁,却养出个如此废物贪婪的小人。 “爹,我等已誓师与张世叔共进退,可大哥却劝你投降满清朝廷,他这般行径你可不能听从啊!” 固原城内,左府宅邸之中,说话之人乃是左光先的二儿子左正茂,他所说的大哥就是甘州总兵左勷。 此人正可谓是虎父犬子的代表,他与左光先全然不同,不仅贪生怕死,而且对军阵军法也不熟悉。 左光先见此情形为了锻炼亲生儿子不惜左奔右走,厚着这张老脸求情将其安置在军中。 可是左勷进入军中之后好的什么都没学到,但贪污军饷、欺男霸女倒是全学了个精,甚至在与起义军作战的时候与同僚萧慎鼎商量一起逃跑,使军阵差点崩溃,这件事气的孙传庭直接斩杀了萧慎鼎,却看在左光先的面子上放了左勷一马。 左勷作战不行,可人情世故拉满,他凭借着贿赂,竟一路坐上了甘州总兵,风头一时无俩,如今更是要投降满清更进一步,这也让左光先十分失望。 幸亏他留在身边的三个儿子都非常敬佩喜爱张鼎,所以都劝谏父亲不要听大哥的胡话。 左光先这才不再犹豫终于带大军驶出了固原,可是此时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 前线战场陷入何等境地,他也不知,他只能尽全力奔赴而去。 第五十一章 武功拦截 “禀报主子爷,据探子回报,那闯贼制将军张鼎竟带齐军队在武功县东部集结,看样子是想不自量力拦截我大军。”兴平城外,一建奴牛录跪地禀报。 “哼,张鼎小儿,这次定要将你擒住,好解我心头之恨。”巴彦图下定决心要抓住张鼎,此前两次交战他都在张鼎处吃了钉子,如今努山就在西京盯着,他定要一雪前耻,看看被擒住的张鼎有什么好说的。 “要我说,他张鼎是个什么东西?你还这般看重他?还特意要擒住,要我说直接杀掉了事。”阿楚珲不屑的嘲讽了几句,他认为怀庆之战只不过是张鼎取巧罢了有什么可值得注意的。 巴彦图倒也不理会阿楚珲的妄言,张鼎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 况且此次听斥候消息,凤翔军人马足有四万左右,他这次带了两万军队还是得尽量小心一点,毕竟还是在此人手上吃过亏的。 而就在阿楚珲与巴彦图准备尽起大军西进之时,张鼎早已在武功东部漠谷水与武亭水两河交界处提前列起了阵型。 他面对河水,依河列阵,本想在此次对付敌军之时列出前明西北边军对付鞑靼人的利器:空心方阵,却被王盼与孙谋两个前明老将制止,他们认为建奴不似鞑靼人,骑兵虽强却不是他们的最终底牌。 而且若是以空心方阵对敌,以此时凤翔军新兵的数量,这种严重考验军队素质的军阵很容易使大军混乱,所以还不如稳一些继续用三叠阵对抗建奴,效果更出众。 张鼎从善如流,他半路起义,对于军阵的理解肯定不如这些从军十几年的老将,所以便听他们两人的建议让大军列出三叠阵。 而就在列阵之时,巴彦图与阿楚珲也从兴平赶到了武功,他们发现张鼎早已列阵等候多时。 于是也不废话,准备原地休息一会儿之后与张鼎交战。 “将士们都准备的怎么样了?”张鼎见敌军到来没有因为人数多于建奴而轻松,他反而担心的在各处游走,慰问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 “禀报提督,左勋左总兵与韩参将已分别从乾州与盩厔向此处移动准备夹击建奴,我观建奴应该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不然也不会这么莽撞。” 跟在张鼎身旁的罗正武认真的回答,张鼎闻言点了点头,他此次在这里等候多时就是为了将追击的建奴击败,好为凤翔军的发展赢得一些时机。 “这次定要胜,不能败。” 望着东部一望无际的关中平原,张鼎站在河岸西边的高岗上下定决心。 此战他必须得胜,因为之前他还觉得消灭了西北的内奸陈之龙,建奴渗透应该结束了,却没想到西北还有不少人都不服他张鼎。 哪怕是这样倒也可以接受,但他从牛成虎、韩文等人那里都收到了信件,称某某总兵写信拉拢他们,某某官员写信劝降他们。 张鼎以这些名单对着地图一对比,发现整个西北地区大部分将领基本上都处于中立或偏向于清廷,陕北山西则是一半一半。 所以张鼎要趁着建奴主力多铎与阿济格两路大军,将注意力放在南明与李自成的身上时,赶紧处理掉西北各处反叛的边军,为凤翔军打一块大后方。 不然,他举目皆敌,总归是败亡之道。 看着抿嘴严肃的张鼎,吴师麟等将领也清楚此战的意义,他们心中默默发誓,定要帮自家提督取得这次大胜。 “对了,左光先部怎么还没消息,走到哪里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张鼎突然问向自己身边的陈觅。 要知道左光先固原兵如今有三万多人马,是一支强有力的援军。 “额,左总兵说他被家事耽搁了一些时间,他现在正往这里赶。” 陈觅最后一次收到消息,左光先部距离他们还是一点距离,可如今建奴即将进攻,恐怕是等不到了。 “既然如此就不等他了,也不能等他了,我看建奴这样子是准备要进攻了。” 张鼎沉默了片刻随即开始调兵遣将,准备与敌军交手。 如今他的凤翔军可以说构造方面与建奴军队大差不差,首先就是三板斧,重甲兵、骑兵与火器。 张鼎的凤翔军最精锐的就是亲卫营的一千重骑一千轻骑还有一千多重甲兵,除此之外就是战车营的火器。 而巴彦图的军队构造也是如此,是由满蒙汉八旗各兵种混合而成,但明显他们更精锐一些。 因为凤翔军此时大多都是新兵,虽然他们经过了思想上的强化,但作战方面还是却远不如敌军。 故而张鼎这次会战也是非常小心谨慎,除了凤翔军之外,他还调来了左勋与韩文共两万军队相助。 这已经是最大的极限,毕竟他们两人的驻地还需要兵马驻防,如今的西北到处都是降清的人,得防着他们。 如此一来,这次战斗便是五万八千人左右的陕西军对战两万五千人的巴彦图白广恩两部。 别看建奴人少,可战斗力颇强。 所以张鼎便将针对的重点放在了白广恩部,此人所带领的军队都是百战老兵,自从大起义开始到降明剿匪,再到降顺剿明,再到现在降清剿顺,他麾下将士不精良控制力不高,是根本做不到这么多的背叛还维持建制。但也恰恰如此,白广恩部虽能打却战斗意志不足,他们往往为求保命逃的比谁都快,这也是他们能活到今天的最大依靠。 “一会儿若有机会,先集中力量针对白广恩,他的麾下打顺风战厉害,咱们要先将他们击溃,再对付巴彦图本部。此战不说全歼但也得击溃敌军,让他们再也威胁不到我们的地盘。” 张鼎在战前会议上最后为诸将决定了目标。 由于此时天还未回暖,他们面前的河流都还是小溪,军队随便走就可以过去,但是其中的乱石还是可以对建奴的骑兵造成一些损伤,所以张鼎便命战车营顺着河岸的高地立了起来。 战车就如同一排排城墙一般堵在凤翔军的最前方,其内部后方则安置着火器火铳与火炮,还有一些弓箭手以作骚扰,他们在轻步兵,盾牌手的保护下随时准备还击建奴。 战车营后面一段距离则是孙谋、王盼的两个营与各地守军共一万五千人为中阵,左右两侧则分别由吴师麟与王虓各率领五千人固守,最后则是张鼎所在的中军后营八千人充当预备。 张鼎一番娴熟的排兵布阵,将凤翔军阵型布置得如同铁桶一般。 巴彦图派出的探子也看出了凤翔军不好啃,于是他休整了一会儿,又率军前进了些距离,到了河对岸五里处停了下来,巴彦图准备整顿阵型之后再进攻。 张鼎也不傻,派兵主动进攻,将防守方的优势拱手让人,他只是让将士们原地修整,随时准备迎敌。 而就在张鼎下达命令之后,前阵战车营的一佛朗机炮手立马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点火筒放到地上,自己也倚着炮身坐了下来。 “娘子啊娘子,你定要保我平安,保我长命百岁,保我升官发财,保我……。” “薛伍六你他娘的太贪心了,怎么不让你娘子直接保你成神仙呢?哈哈哈。” “对啊,对啊,你这大炮老婆成天被你塞炮弹我估计塞得很是舒坦,我想她一定会听你的话的,嘿嘿嘿。” “哈哈哈哈哈哈。” 薛伍六身旁的人见他抱着炮筒说些肉麻的话,他们也早已见怪不怪,只是逗了一番乐子。 “哼,你们懂什么,自从我被选中成为炮手之后能一直到现在都相安无事,就是因为我与娘子成亲,这才被他保佑,你们也不看看跟我同时期受训的那几个人,两个炸膛被天收了,一个被敌人的炮炸成了残废,只有我安然无恙到了今天,就是因为我这好娘子的保佑。” 薛伍六说着说着狠狠的亲了一口炮身。 惹的他身边损友又哄笑了起来,战前紧张害怕的气氛也被冲淡了不少。 “臭小子,别整天在这里胡说八道!教习昨天才教导我们不准怪力乱神,以后不准胡说了!” 薛伍六还想炫耀他的大炮娘子,却被他们这哨人马的哨官制止。 说着说着哨官还抽了一下佛朗机炮的尾部:“你娘子的腚还真硬,打的我手疼。” “哈哈哈哈哈哈。” 大伙儿又笑作一团,只有薛伍六委屈的抚摸着佛朗机炮,温柔的为它揉了揉。 “敌袭!敌袭!都起来,准备迎敌!” 就在大伙儿都乐成一团之时,凄厉的警戒声惊醒了战车营后面的各哨将士,顿时一股肃杀之气。 将士们都熟练的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听从上官的命令攻击建奴。 “轰!” “啊---” 但是还未等将士们攻击,就有一声巨大的炮响,却不是凤翔军的炮,而是建奴的大将军炮。 多铎留给了努山五门大炮,他特意将这五门炮分出三门让巴彦图带着。 如今正好起了作用,红衣大炮射程远、威力大,佛朗机炮是远远不如,所以战端一起凤翔军此时只能挨打。 随着一声声炮响,最前方由铁皮铁骨硬木制作的战车被硕大的弹丸击穿,连后面的火铳手与刀盾手也被余波穿死不少。 薛伍六听着身旁的惨叫声,不敢转过头去。 因为侧脸腥臭滑腻的触感让他明白了旁边同袍的命运。 “兄弟们,撑住,他们就几门炮造成不了多大损失!不要乱!不要乱。” 就在此时,薛伍六看见了自家都尉张汉骑着马儿冒着炮火在他们身后来回骑动大声鼓舞人心,使众人逐渐平静了下来。 其实不只是薛伍六,战车营众兵士心中都很是敬爱这位有些圆润的都尉,他虽然不擅长在战场拼杀,可平日调兵遣将,阵营摆设都没问题。最重要的是他对大伙儿是真的好,所以张汉很快的镇住场面。 就在此时,建奴这边也不好过,见大炮没使敌人前阵溃败,巴彦图遂与阿楚珲争执了一番。 “阿楚珲不是我不提醒你,闯贼的战车营可不是纸做的,按照宁夏那里鞑靼人传回来的消息,这战车营对骑兵可是非常克制的。” 巴彦图此时攥着拳头面露不善的看着阿楚珲,以他的意思,还是以大清火铳手与火器火炮为主,骑兵策应就行了,可是阿楚珲却屡次与巴彦图作对,还骂他懦夫,阿楚珲坚决要带着三千重骑兵直接冲垮凤翔军。 “巴彦图,你是不是被那个叫张鼎的尼堪吓破胆了?宁夏的鞑靼人跟我们能比吗?一群牧民而已,身上尽是些皮甲能有什么作用?我满洲重骑兵可不像他们,你让我带着勇士们一个冲锋就打垮他们。” 阿楚珲没见识过顺军的战斗力,此前在怀庆他没赶上大部队战役,所以还将凤翔军认定为三流货色。 巴彦图仔细听完了他所说的话后,差点气的拿刀砍了这个无脑屠夫。 白广恩倒是一直不说话,在旁边看着热闹,由于这两个建奴将领都不信任他这名降将,所以他也乐的清闲,在一旁无所事事,还能保存麾下将士的性命。 最后阿楚珲还是拗不过巴彦图,因为巴彦图再怎么着也是这支队伍的主将,他的话即是军令。 所以巴彦图直接下了死命令,阿楚珲气的两眼通红,却只能遵守。 接下来建奴不再如往常那般猛烈攻击,而是列起了阵型,他们谨遵巴彦图的命令,以火铳手火炮为主,骑兵在两侧掩护慢慢前进。 看着敌军这般动作,薛伍六很是好奇,往常的建奴军由于总是一个冲锋就打垮敌军,他们已经习惯了那种猪突猛进的战法。 可是如今竟也开始谨慎了起来,这让他隐隐约约对凤翔军,对自家将军有些自豪。 “薛伍六,日把歘的,发什么呆呢?哨总让大伙准备好开炮了!” 突然有人抽了薛伍六后脑勺一巴掌,原来是佛朗机炮一边的副手都已就位,只有他在发呆。 “娘子,保佑,保佑,保佑。” 薛伍六咧着嘴巴又祈祷了两句,随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开始用手比划着调整大炮的位置。 “放!”哨总趴在车厢顶部用手挡着阳光,观察建奴动向,他发现建奴队列已经距离凤翔军不足三里,他清楚这个距离是他们这种中等型号的佛朗机炮最佳射程,于是便立马大声喊道,让众人开炮。 他麾下的四个炮队听到了指挥,立马点燃了引信。 第五十二章 武功之战 “轰轰轰---” 随着战车营各哨哨总的命令,整个车营三十多门佛朗机炮都开始发出咆哮。 瞬时炸的建奴前锋兵损失惨重,但他们竟毫无惧色重新整好阵型,后面的盾兵也有序的向前补充空缺。 “轰-啪。”这时建奴的中小型炮也到了射击距离开始还击,他们的这种炮数量更多,足足有四五十门,却很少能对战车营防守的一面造成伤害。 “咳咳咳,娘子坚持住!” 顺军这边薛伍六在两个副手与两个装填手的帮助下疯狂的发射着弹丸,他明显感到炮膛越来越热。 但薛伍六坚定自己的媳妇在这个时间点不会炸膛。 “好了好了,现在可以停一停,让她歇一歇,再开炮就会对炮身有损伤的。” 薛伍六其实心中一直在计算着,等到又发射了一炮,这才制止了大伙的装填。 一个新来的装填手还想抓一把雪为炮身降热,却被薛伍六制止。 “牛娃子,你这就不懂了吧,炮身如此烫手,若是用冰雪降温直接会导致炮管开裂的,你要记住啊。” 薛伍六的军中师傅以前在边军当过多年的炮手,所以经验很是丰厚,他将这些都交给了自己的徒弟,可惜此人在前不久的宁夏之战中殒命,令薛伍六十分难过。 “队总,额知道了,额下次不敢了。”那新兵听见薛伍六的话很是惊慌,忙将手中雪块丢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哈哈哈,看把你小子吓得,老子这是在教你懂不懂?按照孔子所说的我就是你授业恩师,你放心吧,咱们凤翔军不兴打骂那一套,将军此前可是严令我等耐心教导新兵,要是放在一开始的蓝田营中,我早就把你骂的抬不起头了。” 薛伍六与副手嘻嘻哈哈将新兵安慰了一番,然后等炮膛温度降下来后才再次开炮。 “噼里啪啦。” 随着两军越来越近,火铳手也开始发力。 在这方面凤翔军却是远远不及建奴的,他们可以说接收了前明最多数量的火铳与火器。 什么单眼铳、三眼铳、十眼铳、鸟铳、拐子铳、大追风枪、掣电铳、五雷神机等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铳,足足有四五千挺,比战车营配套的几百杆要多的多。 幸好有战车的铁皮包木防护,不然前阵早就让建奴的火器打残了。 “巴彦图,你看你这战法有什么用处?还不是攻不破他们的战车营?” 阿楚珲看着两方隔着一条小溪沟交火,简直是火冒三丈,他认为这完全就是懦夫的打法。 “看把你能急死?哼,你懂个屁,不靠近点你以为骑兵冲锋没人掩护能取得多大战果?没火炮火铳牵制,你想让普通士卒被打成堆肉?一直叫叫叫,叫你爷爷个腿儿。” 巴彦图实在是忍受不了阿楚珲这张臭嘴,终于爆发了起来。 他本来还想耐心与其交流,却没想到此人张嘴懦夫闭嘴懦夫,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忍耐度。 “你-你-你敢骂我,我要告诉我姐姐。”阿楚珲见巴彦图竟敢反驳骂他,于是非常生气。 要知道巴彦图这段时间所有的忍耐就是为了能娶到阿楚珲的的姐姐。 “格日嘎,要告就告,老子还不伺候你这一家子了。” 巴彦图冷笑一声,不理会气得发抖的阿楚珲。 他直接命麾下两个梅勒额真分别带两千五百骑兵绕道两侧夹击凤翔军。 再派白广恩部一万五千人在火铳手的掩护下进攻战车营的正面。 而顺军中军大营这边,见敌军准备三面夹击凤翔军,张鼎也作出相应调整,他命中阵孙谋与王盼两营精锐配合着五千守备部队共一万一千人正面迎敌,抵抗白广恩的进攻。 中阵留下四千守备,维持阵营的稳固。 随后他又将凤翔军三千轻骑兵一分为二,前去支援左右两侧固守的吴师麟、王虓两营。 “一定得撑住啊,等到左勋与韩文包围过来。” 张鼎看着建奴变了性子,不再似往常那般一力降十会,而是动起了脑子,竟反包围凤翔军,此举令他心中还是有一些着急的,他只能寄希望于左勋与韩文部包围过来,夹击建奴。 可是他却不知道此时左勋与韩文部被地方上的一些投靠清朝的民间武装拖慢了速度,不能按时抵达战场。 “老薛,先停下来,让中阵的同袍过去。” 而凤翔军前阵,战车营这里,火炮与火铳停了下来,他们等待着孙谋与王盼等部走下河岸,在河道的低洼处列阵之后这才继续与对面河岸上的建奴火器互相牵制。 同时下边河道处也开始了白广恩与孙谋王盼的对抗,由于是混战,顺军将士与建奴也不敢再射击河岸下的敌军,而是开始全力互相打击。 望着白广恩部也僵在了那里,巴彦图只能仔细寻找凤翔军的破绽,他盯着战车营心中很是无奈,这东西放在那里就如同一面城墙,怎么才能攻进去是一个大问题。 “要我说巴彦图,还不如让我率领重甲兵冲一波。”阿楚珲这时早已平静了下来,他看着激烈的战场也想过过瘾。 此次作战,他们带了八百重甲步兵,正是为了破阵之用。 巴彦图仔细思考之后反问阿楚珲道:“你可知道对面的凤翔军同样有一支重甲步兵,他们在宁夏可是让鞑靼人吃了大亏。” “呵,鞑靼人?没见过世面乱吹而已,我们这重甲兵可是太祖创立的,比一般重甲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你放心,将这差事交给我,看我不杀穿流贼的所谓的重甲。” 阿楚珲闻言不屑的笑了笑。 “嗯,这也是个法子,不能一直僵在这里,我刚才收到消息称,有两支顺军军队正在一南一北偷偷靠近我军后方,所以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准备命人集合大将军炮与其他几门远距离大炮将战车营破其一点打出个缺口,你到时趁机带着重甲兵直接冲上去,撕开一条口子。我这里还有十几发明军的开花弹,一会儿都用上去。” 巴彦图思索良久还是准备先用炮来解决战车营,他手里凑巧带着从明军那里俘获而来的杀伤力惊人的开花弹,最适合炸开战车营。 于是他说干就干,不敢耽搁直接命阿楚珲亲率八百重甲兵与两千普通汉蒙重步兵隐在白广恩军中突然袭击。 本来在河道之间的战斗中,孙谋与王盼一左一右已经将白广恩部压制,却没想到却突然来了一只生力军,直接将凤翔军前锋打的溃败。 孙谋经验丰富,他仔细一看,这不就是鞑子的重甲精锐吗,于是立马派人通知张鼎求得支援。 可阿楚珲骁勇善战,他趁着这个空档竟直接带人将凤翔军孙某王盼部从中间撕开了一个口子。 巴彦图在见状赶忙命令大将军炮放出炮火,集中轰炸最中间的几个战车。 此时薛伍六还在放炮,他突然发现对面建奴的炮火小了一些,这不仅让他疑问难道是大炮炸膛了? 薛伍六边胡思乱想,边发出弹丸,他在等候发射时习惯性的爬在佛朗机炮的右侧后方,并伏在大炮的尾部。 却没想到正是此举拯救了他的性命。 紧随着顺军佛朗机炮的炮声,一声更大的炮声响起,他所在的战车左前方突然被炸碎,一团铁屑轰击在了这个车厢后面的四个人身上,血雾腾腾升起,薛伍六只感觉到一股大力将他震倒,他的耳朵呜呜的鸣响着。 原来是建奴的红衣大炮开花弹,直接将中部的战车轰碎,要知道建奴这边为了能打中此地,浪费了不少炮弹,如今终于找准了地方,将薛伍六的小队全部歼灭。 要不是佛朗机炮挡在身前,救了薛伍六一命,炸向他的铁屑都被眼前的炮身承受,他也同样丢掉性命。 “快!快!赶紧,将活得拉出来。” 薛伍六的哨总在后面被余波震倒,随后他发现自己的四个炮兵小队竟全都被干掉,立马从一瞬间的惊愕清醒,赶紧组织人手将还活着的士卒拖到了后面。 “轰。” 他刚将薛伍六拉了出来,又是一声炮响,前方的战车彻底被炸毁。 阿楚珲在下面见状高兴地欢呼了起来,他趁势带着勇士从前阵军中杀出了一个缺口,将孙谋与王盼两部一分为二。 白广恩部被阿楚珲这么一救,也立马重新组织人手反击,彻底将局势扳了回来。 凤翔军的将士虽顽强抵抗,喊叫着保家卫国的口号,疯狂的阻挡建奴的重甲步兵。 可装备的巨大差距令他们的奋勇抵抗只是维持住了片刻。 随着阿楚珲带着八百重甲步兵与两千重步兵从战车营缺口杀入。 前阵车营轻步兵与刀盾手根本挡不住敌军凌厉的攻势,阿楚珲一路杀穿战车营,直接杀到了中阵处,而中阵留下的谢君武部四千守备部队血战死守,却也挡不住敌军的猛攻。 “将军,请下令让我带重甲步兵挡住他们!” 罗正武在中军大营见局势不妙便想前去阻拦,却被张鼎抬手阻止。 “这一千重甲兵与一千重骑兵是我们最后的底牌,不能动!这样吧,你带着中军留守的六千人前去支援,势必要给我拦住他们” 张鼎此时的表情十分严肃。 罗正武看着前方紧张的新兵蛋子,心中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些人上去也只是送死,但他却没有办法。 只能带着人马前去迎敌。 不出所料,阿楚珲带领的三千精锐直接将凤翔军一路杀穿,杀得顺军中阵开始了溃败。 “唉,没办法了,只能出动亲卫营了。” 战场激烈,一直奋战了很长时间,张鼎一直没出动亲卫营精锐就是因为这是他最后的底牌,建奴主将巴彦图那里还有两千多人没有出动,张鼎就是为了提防此人。 可是如今却不能再留后手了,于是张鼎准备下命出兵。 “将军!固原军赶到了!” 值此关键时刻,凤翔军拖延了许久终于起了作用,左光先率领的三万固原军赶到。 此人将家底全都带了过来,固原只留下几千人马驻守。 “杀!” 固原军前锋四千多骑兵在左光先的亲自率领一马当先下杀入左侧骑兵阵,与吴师麟联合起来打退了建奴用来牵制的两千多骑兵。 随后左光先继续突进,直接从左侧杀入凤翔军军阵中,进攻阿楚珲率领的三千精锐侧后方,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重甲步兵的威力还是不容小觑,他们竟扛住了左光先的骑兵,由于重骑兵很少,所以固原军这些轻骑兵不能对建奴重甲兵造成多大的伤害。 只能牵制他们,或者用钝器将他们击倒,使重甲兵躺在地上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站不起身,他们或被一旁的顺军将士找到缝隙击杀,或是因队友的踩踏拥挤窒息而亡,可是顺军却终归没能给他们造成太大的伤害。 如此一来两方竟陷入到了僵持之中,就看谁能坚持下去。 另一边战场前侧,被扫荡的战车营将士除了两侧还有人在压制对方火器外。 中间这一段的战车营将士简直是伤亡惨重。 而薛伍六却是非常幸运,此人从尸堆中醒了过来,他的身上还压着自己的哨总。 之前他刚被人拖到了旁边,建奴就杀了上来将他的同袍斩杀殆尽,除了一些幸运儿以外简直可以说无一生还。 “还有活人没有?” 正在他尽力从尸堆里向外爬时,战车营的都尉张汉瘸着腿带着亲兵从左侧前来查看情况。 他刚消灭了一支摸上来的白广恩部敌军,随即便赶忙前来寻找自己的宝贝炮兵。 要知道张鼎当时将这些火器交予他,他就下定决心好好保护,却没想到由于他一时大意,将佛朗机炮集中在了中部,结果被人阴差阳错的一锅端掉。 “都尉,我还在,咳咳咳。” 薛伍六听见声响,赶紧用自己嘶哑的喉咙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张汉。 “快快快,这里还有人在,快把他救出来。” 张汉听见薛伍六的求救,赶忙让人将他拉了出来。 “都尉,你看看鞑子,他们背靠着我们,正是大好时机啊!” 薛伍六刚被救出来,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口,突然激动的看着他们身后两里处正与顺军对抗的阿楚珲部。 如今前阵中阵基本上已被打残,根本没几个自己人挡在路上,正是偷袭建奴腚眼儿的好时机。 “唉,我也想啊,可是炮手都死完了,就你一个有什么用,还不如组织兵马杀到他们后方。” 张汉看着倒在地上的佛朗机炮,摇了摇头很是失落。 “诶呦!都尉,不是还有我吗?你赶紧叫人将炮扶起来调整位置,填装弹丸火药,我来指导你们,快点快点。” 薛伍六急急忙忙的抓住张汉的双肩对他激动的说道。 张汉也没在意他失礼的动作,而是狐疑的看着薛伍六,随即点了点头。 得到命令的薛伍六赶忙指挥着张汉的一百多个亲兵,将还完好的二十八门佛朗机调炮转过头,对准他们的正前方,装填弹药。 薛伍六准备给建奴重甲兵的背后狠狠来几下大的,让他们舒坦舒坦。 第五十三章 逃脱 薛伍六找人将自己的大炮扶了起来,他看着炮身左侧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铁屑印在上面,令他十分心疼。 他轻轻地抚摸着炮身温柔的说:“娘子,你放心,此战过后我一定会将你恢复往日的容貌。” 随后更是忍受着干涸的喉咙,来回跑动,为一门门佛朗机炮调整弹道位置。 “好了,大伙儿听我命令,我大叫一声你们就点燃那个引信。” “咳-开炮!” 薛伍六前后跑动累的气喘吁吁,但还是用最大的嗓门喊了一声。 “轰轰--”随着声声炮响,前方正在中阵与凤翔军拼杀的建奴重甲兵与重步兵直接成批的倒了一大片,甚至连激战的顺军将士也被波及死了好些个。 “快,退、退、退!”罗正武见此情形立马反应过来,与谢君武一齐阻止着本部将士连连后退。 阿楚珲身边的副手见敌军败退,正准备趁势前进却被身后的佛朗机炮直接将头崩的没了踪影。 “啊?主子爷没了!主子头没了!!!” 副手的包衣见自家主子如此惨状竟连声大喊,阿楚珲不满的扭头瞪了他一眼,直接命人将这个影响军心的包衣斩首。 “勇士们!别害怕,咱们有序后退。佟庆安!你带一牛录兵马给我将后面的炮兵铲除!” “喳,奴才遵命!” 建奴的精锐不愧是精锐,值此危难时刻阿楚珲却还是没有慌乱,他反而镇定自若调出了一牛录人马消灭后方的佛朗机炮。 佟庆安带着一牛录重步兵,直接冲向了后方的战车营残部。 却被第二轮炮击打的哭爹喊娘。 “好,继续炸,炸死他娘的!” 张鼎看着局势好转,高兴地骂了几句。 而阿楚珲这边见佟庆安如此无能,赶忙派人将他招了回来,重新派人将队形分散,攻向战车营。 阿楚珲此时倒是镇定了下来处理紧急事件,可远处关心战场局势的巴彦图却心乱了,他听见炮声,立马派人前去观察。 却没想到是重甲兵的腚眼儿被偷袭了。 这些兵可都是大清的宝贝玩意儿,他要是损失太多可不好对朝廷交待。 于是巴彦图直接绷不住了,他立马率领身边最后的底牌,两千多精锐重骑前去支援阿楚珲。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巴彦图为求节省时间减少伤亡,竟直接趁人不备带着骑兵与三千马匹,从白广恩与孙谋王盼的混战中杀了过去。 他敌我不分挡路的一律践踏斩杀,并从战车营的空隙处涌入,将拦在路上的佛朗机炮一一弄倒。 幸亏张汉与薛伍六机灵,见势不妙,及时逃走,并且逃走的时候还让人将火药带着,不然巴彦图就趁势将这些佛朗机炮炸了。 而巴彦图见自己破坏不了这些大炮,他只能带兵继续前进,最起码都得将重甲兵的马带给他们,好让他们能上马逃走。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不分敌我的举动虽然给顺军造成了不少伤亡,可白广恩部损伤更多,由于他们放心的将背后交给自己人交给巴彦图,却没想到一支己方骑兵竟从后面碾压过来,将白广恩的阵型冲垮。 这下白广恩部直接开始阵型不稳了起来,孙谋与王盼趁此时机压了上去,彻底将白广恩部压得喘不过气开始后退。 “你动,那我们也动。” 张鼎坐在一处高高的石头上,足以鸟瞰战场,他眯着眼见到巴彦图终于忍不住,亲率骑兵支援阿楚珲,顿时他高兴的拍了拍大腿,却拍到了战甲裙摆上,疼的他龇牙咧嘴。 一旁随军的商季威看着自家节度使的模样,也差点笑出了声,他刚才见局势紧张已经做好了与张鼎同赴死的决定,如今局势逆转,他也能松一口气了。 随后张鼎不敢耽搁时间立马派出熊克己带着凤翔军的重甲兵前去支援。 由于凤翔军的重甲兵基本上都是灰黑色,故而与建奴各种颜色的重甲兵不同,被统称为黑甲兵。 他们一加入战场就扛住了建奴的重甲兵攻势。 并且建奴的重甲兵由于作战良久早已疲惫不堪,他们不如凤翔军黑甲兵以逸待劳。 故而这支生力军一加入,立马使阿楚珲陷入到了颓势。 “我们也上!” 张鼎等着黑甲兵立威之后,他也亲率最后的一千重骑兵从侧面绕过战场杀向了巴彦图的两千骑兵,准备牵制他们。 可是还未等两军对上,巴彦图就虚晃一枪转而攻向左光先部与吴师麟两部,搅的左阵大乱。 建奴的重甲兵与重步兵趁势后退。 阿楚珲留下一些人殿后,终于带着大部摸到了巴彦图带来的马匹,纷纷上马,这才逃离了这个混乱的战场。 巴彦图也趁机冲出左阵趁势溜走。 只留下建奴的千余断后重步兵没来得及上马被凤翔军围而杀之。 “巴彦图,你个胆小鬼看你干的好事!都怪你局势尽溃矣!” 在逃亡的路上,阿楚珲将身上的几块重甲卸下扔掉,随后大骂一旁的巴彦图。 巴彦图闻言直接在马上甩了阿楚珲一鞭子怒骂道:“他马的,你还有胆指责我?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你的重甲兵是用来突破战车营,好为全军开创局面的,可是你却一心争攻,连战车营的残兵都不搜索,就这样陷了进去!我为了救你这才冲过去,没想到你还怪到我的头上?” “你-你敢打我?看我回去要告你一状!” 阿楚珲被巴彦图抽了一鞭子,顿时怒不可遏,但考虑到身后的追兵,他也没敢再争执。 “将军,请让我带队追击他们一番!” 而凤翔军这边,看着巴彦图将阿楚珲掩护过河之后,他们没有一点耽搁就开始逃跑。 王虓急忙请战。 张鼎闻言点了点头,他估计韩文左勋两部再怎么着都已经赶到建奴举军的后方了吧。 于是他命令王虓与左光先将全军剩下的六千轻骑集合在一起,先去追击一番。 他则留下来将凤翔军阵型重新整顿整顿。 毕竟此番大战损失惨重,凤翔军起码伤亡一万人左右,阵型更是被建奴冲的七零八落。 尤其是张汉的战车营,可以说是伤亡了三成人手,尤其是他最宝贵的炮手,如今只剩下几名幸运儿活着。 “刚才是谁开的炮?开的好啊,还在的话,快来领赏。” 张鼎趁着这段时间的空闲,从军中寻找开炮之人。 “提督,是这小子干的!” 张汉听到寻人的命令,急忙将薛伍六带着来到了张鼎身边讨赏,他麾下出了这样一个好小子,也让他非常长脸。 “好,很不错,你叫什么名字?需要什么奖赏?” 大战过后,张鼎在人群中准备振奋一下人心。 “禀报提督,下属名叫薛伍六,合阳县人……” 薛伍六口才清晰,用简短的话语将自己介绍了一番,并形容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 此举引得张鼎连连点头,他看着这个身材瘦小满脸黑泥血污的人,认定他是一个人才,于是再次问他需要什么奖赏。 薛伍六在张汉眼神示意下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提督,我-我只希望您能在战后,将我娘子修好?” “啊?娘子?”张鼎满脸问号,他不知道薛伍六说出修娘子的话是何意,连他一个现代人都听不懂这种名词。 “嘿嘿嘿,娘子就是我的那门炮,她被敌人的炮炸成了麻子脸,我想让她恢复以前光滑的容颜。” 薛伍六说起自己的娘子就不再拘谨。 这番话也令周围一圈人目瞪口呆,尤其是张鼎与张汉。 张鼎就不说了,他以为就现代人喜欢对手办、娃娃等这种死物产生感情,却没想到几百年前也有人这样干。 而张汉则仅仅是因为薛伍六没趁势要奖赏而怒其不争。 “你个榆木脑袋,这炮肯定是要修的,还用你提出来?还娘子?娘你个……!” 张汉看着薛伍六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骂了他几句,将他骂的他抬不起头。 “张都尉,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意打骂下属吗,要讲道理,咳咳,算了此事我也不与你计较。 毕竟你们战车营可是立了大功,尤其是薛伍六,本提督赏赐你一百两银子,考虑到这次炮兵损失惨重,我命你为战车营一部部总,协助张都尉重建战车营。” 张鼎直接赏赐了薛伍六一大笔银子,还有连升两级的殊荣,让他十分高兴。 他们身边围着的士卒见赏赐如此丰厚也都为薛伍六高兴的拍手。 “将士们,这次收尾之战还未结束,等大战事了,大家都有赏赐,我不会亏大大家!” 张鼎趁势再烘托了一下气氛,为凤翔军狠狠的提升了一波士气。 “看来我苦思良久的军功爵也得走上台面了。” 看着众人为薛伍六的升官而羡慕,张鼎也陷入到了沉思,其实连续提升几级官职,很容易让立功的将士陡然掌控自己掌控不了的军队数量,而人的才能在没有学习的情况有是限的,若不是炮兵损失太大,张鼎也不会放心的升薛伍六的官。 所以授军功爵才是既能激励人又不会造成军队混乱的好法子。 他已经苦思了一套封爵制度,等回去之后就可以在这次试着封赏一下。 这些还是得今后在说,现在最为重要的是扩大战果。 他整顿一番之后带着剩余的兵马追逐巴彦图残军而去。 他们一路追赶到了赵村镇附近,这里刚发生了一场追击战。 巴彦图与阿楚珲、白广恩的残军在赵村镇这里遭遇到了韩文、左勋两万人的联军堵截。 虽然以建奴的战斗力,就算刚刚经历过激烈的战斗仍然足以击溃眼前的顺军。 可巴彦图清楚后面有追兵追击,两面夹击之下他也没自信能从容离去。 所以巴彦图与阿楚珲非常果断,混战僵持了一会儿之后,直接将白广恩剩下的八千多人残军丢在这里拖延敌军,他自己则带着幸存下来的嫡系骑着马冲出敌阵,头也不回的离去。 “啊?奶奶的,说翻脸就翻脸?鞑子欺人太甚了!” 这时由于麾下大多都是步卒,白广恩才刚刚抵达赵村镇,却没想到就被丢弃在这里。 他还正欲率军前去支援巴彦图,却不知来了一支更好打的肥羊,左勋与韩文也不纠缠巴彦图与阿楚珲了,而是直奔自己而来。 白广恩看着巴彦图、阿楚珲两人头也不回的溜走,甚至连提醒都没提醒自己,顿时一脸惊愕与愤怒。 他看着惊慌失措的麾下将士,自知多次背叛的经历足以让人不再信任他,于是他咬了咬牙小声对身旁副将说:“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东西都没了。” 白广恩心中默默说服了自己,随后一言不发带着千余亲卫骑马紧随巴彦图而去。 他的副将霍道业倒是颇为忠义,见白广恩逃走,他不仅不跟随,反而是放心不下麾下将士,他下马招呼众将士结阵自保。 不出意料的,这剩下的七千残军在精疲力竭与统帅逃走的情况下,被追击而来的王虓与左光先还有左勋韩文部夹击,一个冲击就打垮了他们,白广恩残部见状都失去了抵抗之心,在霍道业的带领下跪地而降请求活命。 张鼎追赶过来就是看到了这个场景。 他考虑到白广恩部士卒很多都是百战老兵,张鼎考虑让陈觅的稽查营将这七千人马清洗筛选一遍之后,全部都吞并到凤翔军中。 为此张鼎特意留下了陈觅与吴师麟在赵村镇看管降兵。 他则亲率骑兵与主力继续追击巴彦图。 巴彦图奔逃了一会儿,刚进入兴平县城,就听探子禀报,发现了敌军仍在追击,气得他大骂了张鼎几句,随即也不敢耽搁立马带兵出城继续朝着东边奔驰。 直到进了咸阳城他才松了一口气。 而张鼎也追的精疲力尽,他自知若是再追击的话,保不准西京城内的努山就会率军来援。 所以张鼎立马停下了脚步,并且派人前去咸阳城下喊话。 巴彦图见凤翔军没有敌意,也是摸不准对方想干什么,所以表现得十分强硬,直到张鼎真的率军离开,他这才放下心来。 第五十四章 示敌以弱 其实示弱乃是张鼎早就与柳锦城等人商讨的结果,不管此战能不能取胜建奴他都得要写信求和,示敌以弱,尤其是要暗示建奴将领努山,若是他能给自己,给凤翔军带来足够高的利益,其实投降也不成问题。 张鼎此时一定不能再将阿济格与多铎的眼光吸引到西边,如今建奴朝廷嫌弃西北贫瘠,没油水可捞。张鼎得正好趁此时机塑造一种不敌建奴却仍然可以使其付出代价的姿态。 如此一来,建奴定会考虑划不划得来冒着危险,啃下一片没用的地盘,尤其是努山在损失非常大的情况下,他为了隐瞒自己战败的事实,很有可能在张鼎放出橄榄枝后想办法拉拢张鼎这一员大将,这是人之常情。 而且以努山现在所剩的兵力与空无一人的西安城,还有遍地都是钉子的关中各县。 他此时肯定没能力再攻击张鼎,再加之人的本性,努山定会对自己的过错推脱,这样便可以迷惑多铎与阿济格。 不然就算张鼎这时的确可以付出巨大的代价,消灭盘踞在西京的建奴,占据关中,可是之后呢?多尔衮会将张鼎视为眼中钉除之而后快,再次兵发主力攻打凤翔,以如今的实力凤翔军肯定承受不住。 只有给凤翔军留下足够多的发展的时间,才有一线生机,毕竟此时整个西北除了宁夏平凉等地,基本上可以说是举目皆敌,他得先处理后院的垃圾再与建奴作战。 所以张鼎特地派人给巴彦图送了一封信,准备在信中好好地迷惑一下巴彦图与努山两人。 看着信使从城中撤出,张鼎这才满意的从咸阳离开。 收到信的巴彦图也没顾忌,第一时间就打开来浏览。 “大清甲喇章京努山亲启,本将乃大顺朝制将军,提督西北诸营事,陕西节度使,蓝田伯张鼎张定邦。此次与君交战皆是不得已而为之,在下实不愿惹是生非,只希望大清能与我凤翔平安无事。为表我的诚意,凤翔军愿提供五千石粮食供给你的军队,只是希望阁下能为我在摄政王那里说些好话,让我两家共享太平,若是甲喇章京除此之外还能够为在下争取到一定的好处,比如世袭爵位或者能让我为大清镇守西北,在下降也未尝不可……” 巴彦图此时站在城楼上拿着信件非常惊愕,他以为对方将近五万多军队,若是想攻咸阳,以他现在拥有的四千人马就不好守住,西京的努山为求关中稳定也不一定前来相助,他却没想到张鼎在优势之下撤军,还让他带信给努山求和。 并且信中将张鼎的贪婪狡猾表现得淋漓尽致,就不说爵位了,这当然没问题。可张鼎竟还恬不知耻割据西北?以他如今区区占据一府的体量,真是不可能的事,若努山上书给多尔衮,怕不是被骂个狗血淋头。 要知道投降过来屡立奇功的吴三桂、孔有德、耿仲明几人的封赏都没到位。 若是先赏赐张鼎,那这几人一定会心生不满,难道到时候给张鼎封西北,吴三桂封西南,耿仲明、孔有德共封东南? 但巴彦图也很清楚,正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张鼎贪婪才是最好的,大清最喜欢的就是贪婪之人,有了要求才说明一切都可以谈。 想到这里巴彦图自知若是能将此事办成,定能洗刷自己兵败的责任,于是他不敢耽搁赶忙带着阿楚珲与白广恩离开咸阳前往西安求见努山。 努山在西安秦王府中等到消息后先是震怒不已,他不明白就这样一支全都在唱衰的军队是怎样击败大清精锐的? “还不都是张鼎这鼠辈太过狡猾奸诈,以阴谋取胜,不然---”阿楚珲还想狡辩,却被努山打断怒声训斥了一番。 随后他不理会跪在一边沉默的巴彦图与白广恩,自己坐在了椅子上自言自语。 “如此说来这张鼎既不像你们说的平庸无能,也不是所谓的孤军奋战,他不仅能战敢战而且在西北的号召力还不小,看来我们得重新审视一下此人了。” 努山右手有节奏的敲着椅子,在心中狠狠的骂了白广恩几句,若不是他提供的假情报,自己也不会这般看轻凤翔军。 “大人,我倒是认为那张鼎说的有些道理,我观其所言就知道他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军头,若是能争取到他的投降,介时我大清对西北的征讨,将不付吹灰之力。到时可让凤翔军效仿关宁军那般充当我们的马前卒。就算不想的那么远,咱们此举也可以先麻痹张鼎,等我等缓一口气在关中站稳脚跟再与他算账!” 巴彦图虽说入中原后几次战败,可是他发觉自己也随着一次次的失败越来越喜欢用脑子说话而不是用蛮力。 想他虽被张鼎坏了几次好事,却非常欣赏此人,觉得张鼎是个人物,于是就说了些好话,希望能将张鼎拉到大清,为他们的征伐少一些阻碍。 “巴彦图,你是蠢如猪笨如狗吗?这说的什么混账话?放纵他不是等着让他再壮大?”阿楚珲对巴彦图非常不满,他战败之后就是认为因巴彦图的无能才导致这次战斗失败,若是一开始巴彦图就听他的,直接全军冲锋一战打垮敌军,不会落得现在这般模样。 其实他本身也不是多看得起张鼎,只是为了恶心巴彦图,这才硬着脖子叫嚷了几句。 所以说人很喜欢找别人的问题,而忽略自己的问题,阿楚珲就是其中典型的代表。 “要我说,札库塔大人,咱们还得赶紧派人通知洛阳的英亲王与豫亲王,或者直接通知摄政王,让他们暂停对李自成与南方政权的进攻,先调集兵马剿灭张鼎此人再说。”阿楚珲见努山有些意动,遂不屑的瞅了瞅巴彦图,继续说道。 “呵呵呵,对对对,大人你就听阿楚珲的,咱们立刻禀报摄政王、豫亲王、英亲王,到时我一定不会推脱自己的责任,一定将本人的无能禀报上去。让王爷们因我的无能放弃早就计划好的进军路线,前来协助我等剿灭一个小小的军头。而阿楚珲你呢?连一个正式的职位都没有,当然不害怕朝廷的责罚,到时我一力承担罪责,大人您与阿楚珲可得继续建功立业啊,哈哈哈哈哈。” 巴彦图不怒反笑,他不愿与阿楚珲斗嘴,那样只会拉低自己的头脑,所以只是阴阳怪气了一番。 努山本来也习惯性的想禀报多铎,却立马听出了巴彦图的言外之意。 要知道虽然武功之败的确是巴彦图指挥了这场败仗负很大的责任,但是这样难道就与他无关系吗?他努山作为多铎亲自任命的西安府总兵,如今损兵折将,甚至维持不了关中局面,还得将大清的主力再招过来,这般行径叫别人怎么看待自己?他第一次镇守一方,就出了如此大的差错,他是不要仕途了吗? “大人,我不是推脱罪行,可是您要仔细想一想啊,其实张鼎再怎么说他也不会如阿楚珲预测的那样被放纵发展。就不说如今西北甘州、凉州、兰州等地的总兵牵制他,就连巩昌、岷州的守军都因闯贼的败退而摇摆,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大清在北方的威势越重,他们这些被闯贼抛弃的西北边军就越无助。 他们现在就如同无根之人,最终都会投归我大清麾下,咱们现在损失惨重,正好可以试着智取西北,以拉拢反间计,将西北各府州精兵掌控于手,尤其是张鼎的凤翔军,若他们都能为我大清所有,别说西北之地了,甚至还可以靠他们南下四川作战,为大人立下不世之功!” 巴彦图一番分析使努山动了心,他在此人的勾勒下,已经幻想到了自己智取西北攻取四川之后受到的奖赏。 “嗯,巴彦图说的很有道理!” 巴彦图见努山点了点头,心头也是一松,毕竟他自己也不想因为此次战败丢掉前途,他刚才所言也是为了自己能戴罪立功而说的。 一旁的白广恩是个人精早明白了其中弯弯绕绕,默不作声。 大堂中只有阿楚珲还傻傻的看不出来,他还叫嚷着要去写信上报,结果被努山好一顿斥责。 “哼,我问了几个将领,他们都信誓旦旦的说全是因为你冲的太过靠里边,这才使巴彦图为救你导致大军崩溃,你却还想在这里狡辩?我等要不是为了保你的前途,还用得着商讨半天?没想到你还在这里卖起了惨?” 努山不想让阿楚珲乱说,直接臭骂他一顿后命人将他软禁了起来,而努山则亲自措辞上书一封报告多铎。 他在信中禀报,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对于武功之败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提出了凤翔军与宁夏平阳等地的顺军本想趁大清立足不稳偷袭西安,却被他识破挡在了武功,除此之外他还想了不少开脱的方法,并立下了军令状,发誓为大清解决关中之敌。 但不管他是怎么样交代的,张鼎的任务已经完成,他已带领军队,返回了武功县,他在此地好好地安排了一番。 首先是将吴师麟部从凤翔军中抽调出来,命其吞并清理审查过的白广恩部降军,再在本地招募些许青壮,组成一支一万两千人规模的兴平军,用来防守咸阳西安等地的建奴。 除此之外,武功正北部的礼泉与正南部的鄠县也被他分别安排了王盼的四营与谢君武的五营镇守,并且张鼎还将两营分别扩充到了六千人。 当然了,招募新兵还得由张鼎亲命的参谋部军士负责,再由张鼎亲自分配,毕竟此举可以提前杜绝割据的危险,减少麻烦。 而张鼎这一番安排使关中一分为二,礼泉-兴平-鄠县这一条直线三个县被布置了两万四千人镇守,可谓是固若金汤。 并且张鼎为求稳妥,还将孙谋的三营扩充为武功营六千人。 让他驻守在武功县,此地正处于张鼎地盘的中心地带,他需要一名谨慎的老将守在此地。 除此之外张鼎对凤翔军也做出了很多调整,比如让罗正武平调蓝田营都尉。 凤翔军麾下下辖七个营,蓝田营、虎字营、亲卫营、战车营为主力营,分别由罗正武、王虓、熊克己、张汉掌管,这些营都扩张为六千人的大营。 而稽查营与后勤营、匠作营由陈觅与王宁、孟程远为都尉,还是原来三千人的规模。 如此一来整个凤翔军就有了六万人马,以他如今治下差不多一百万多万人口的规模来说姑且还能供养的起,只是日子困难一些。 他也清楚精兵之策有很多优点,但值此危难之际,以量取胜还是更优些。 随后张鼎在武功宣布了这一系列扩军命令,并且对有功之士展开了封赏。 他等着诸将前去驻地之后这才启程返回凤翔。 想他出走凤翔一个多月,为了抵抗建奴的入侵简直是殚精竭虑,如今局势稍微好了一些,他终于可以回到家里休息一番了。 此时已是四月初,春耕早已结束,幸运的是建奴此次只霍乱了东府部分地区,而凤翔军占领的地盘,全都保存完好,顺利的完成了春耕。 当然,这些也都有赖于留守凤翔的文臣官吏,尤其是柳锦城与文玉楼、虞显邑还有那些招收而来的士子。 毕竟自己人真的用着比那些老官僚顺手,所以这些时日,凤翔府的上下职位也都换成了经过张鼎考验过的士子。 他们相比于老官僚,简直可以说吃苦耐劳,听从命令,施政有方,效率还高,并且大多数还是非常清廉的,这点对起家时期的凤翔军尤为重要。 但张鼎为了预防万一,仍然组建了一支监察机构,名叫监察堂,以孙元龙为监察令,监察文武贪污,孙元龙其人乃是张鼎从凤翔府竹门士子中提拔上来的。 他不仅为人公正严明,而且施政能力与管理能力极佳,所以张鼎才放心命他掌管这个新组建非常重要的衙门。 有了监察堂的相助,凤翔军执政能力更上一层楼。 这全是因为整个凤翔军加上监察堂之后有六个行政衙门辅助张鼎施政。 他们现在都正在凤翔府知府衙门中向张鼎汇报他不在时的大小事件。 张鼎自从回到凤翔府后,一天的时间就耗在了这里。 第五十五章 讲武堂与说政堂 张鼎凯旋凤翔之后,在衙门大堂中待了一天,他在这里听柳锦城、文玉楼等各衙门官员向他禀报离开之后的大小事件。 虽然非常忙碌,可张鼎却不疲累。 这种感觉不像上班加班的感觉,而是再累再忙都感觉不到身体乏力,反而十分爽利。 所以张鼎也乐得如此,甚至他感觉比带兵打仗都爽快。 而张鼎听从汇报之后,也没专爱武将,同样将各衙门大小官吏都好好奖赏了一番,奖赏他们稳定后方的功劳。 随后他为此举行了一场大宴会,与麾下文武放松。 就在此时,张鼎赴宴之时,张家宅邸中,李家两姐妹早已习惯了张鼎的忙碌。 她们只是怨恨张鼎为何先前不要了她们,既然身份已经确认,却一直没有动她们。 可惜张鼎急着去西京,她们俩那晚没有得逞。 此时听闻张鼎归来,李家两个小娘子在屋内嘀嘀咕咕半天,好像在计划些什么。 于是就在张鼎办完庆功宴赶回家之后,立马发现了两个打扮的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她们穿着非常好看的衣服,看得张鼎心口是一阵火热。 其实他张鼎也不是圣人,只是此前对天下将亡,神州陆沉之事感到非常忧虑,所以对男女之事提不起兴趣。 如今自他来到这个时代后,已经将近一年的时间,他最起码改变了一点点历史进程,所以才能放松了下来。 “你,你们两个,怎么打扮的这般好看,就好像两朵花儿一样。” 军中连续待了许久,张鼎猛地一看两女简直如同天仙下凡,看得他痴迷不已。 “官人,奴家好想你。”李南戈不是很矜持,她第一个冲上来抱着张鼎,张鼎只感觉到心口一团温热与香气。 同时李南乔也羞涩的走了过来,她将张鼎扶进了房子,为他更衣。 张鼎看着这两个娇羞地姐妹,情不自禁的抱住了两人。 “郎君,今后可要好好地待我们姐妹俩。”李南乔两侧脸蛋羞的通红。 李南戈也抱住他不放手。 张鼎左右怀抱着两个美人,头脑昏昏沉沉地与她们躺了上去。 一夜云雨巫山,张鼎幸福满足的睡在两女中间,如同人间仙境。 “诶呦,姐姐那是我的。” 第二天早晨李南戈先醒了过来,她昨晚的骨头架子都散了,幸亏她与妹妹都是习武之人。 她此时正忍着痛从被窝中摸出了一张带红的白布,却被李南戈抢了过去。 “好吧,那我的就在相公身下,相公你让让地儿。” 李南乔娇媚的将张鼎推醒,张鼎只感到浑身舒坦无比,连骨头都轻飘飘的。 他重重的伸了一个懒腰,将屁股挪开,李南乔赶紧将带红的另一张白布抽了出来给张鼎看了看,随后麻利的藏在被褥底下。 张鼎见着两人可爱的模样,忍不住一手搂一个抱住她们两人,他看着两人慵懒道:“天还早着呢,再睡一会儿懒觉呗。” 李南乔抱着张鼎的胸膛撒娇道:“相公,奴家还得为你打水洗脸做饭呢。” “哈哈哈,你们俩是我的娘子,我还需要你们辛勤伺候?不如在集市上租赁几个丫鬟服侍你们就可以了。” 张鼎闻着两人的香味,惬意的说道。 “不可不可,如今凤翔军上下艰难,相公你作为一军之将怎可率先带头享乐呢?此举恐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我们姐妹两个人,伺候你就足够了,还要丫鬟做什么?” 李南乔虽然对张鼎关心她们很是感动,但她还是善意的拒绝了张鼎的提议。 “对啊相公,你平日里一整天都在府衙与军营中,我们不需要雇佣丫鬟浪费钱财。” 李南戈也支持自己的姐姐。 “唉,有此等贤妻,夫复何求啊!如今万事艰难,给不了你俩名分,等局势稳定一些,我定要将你俩明媒正娶、风风光光迎进我张家。” 张鼎见两姐妹如此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有大局观,所以他越看两人越喜欢,又在她们脸上各自香了一口。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相公。”李南乔与李南戈以为张鼎是在安慰她们,遂紧紧的用玉臂抱着张鼎。 “将军,将军,军师找你有要事,他说你此前交待他的讲武堂与说政堂已经筹划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你拍板决定。” 就在三人温存之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叫喊声。 原来是新任的随身亲兵哨总崔语棠,此人自从罗正武与熊克己升官忙于军务之后,便由张鼎亲自提拔成为自己的贴身护卫。 由于他从小父母双亡,一直受张鼎家的接济,这才能长大成人。 所以他对张鼎可谓是当做亲哥哥看待的,张鼎也因此放心将自己的安全交给他。 他勇猛敢战,聪明伶俐,唯一不好的就是不太懂人情世故,若是换做罗正武与熊克己他们定不会在关键时刻打搅张鼎。 “唉,知道了。”张鼎无奈的回应了一句。 随后在两个娘子的催促下翻身下床,谁知道他双腿挨地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李南乔急忙忍痛下床帮忙,却被张鼎制止。 “呵呵呵,我没事儿,你俩再睡一会儿吧,我刚才只是没站稳而已。” 张鼎尴尬的笑了笑,重新给两人盖好被子,随即穿好衣服姿势怪异的跟随崔正安前往凤翔府知府衙门。 他一路走过,明显发觉凤翔城内越发的繁荣,这与尽心尽力的柳锦城脱不开干系。 “定邦啊,我已找好了地方,你所说的人我也找的差不多了。” 柳锦城见张鼎从衙门外走进来,面带喜色的将张鼎迎了进去。 他这般高兴是因为非常赞同张鼎的提议,所以才不遗余力的将此事放在首位。 毕竟总是顾忌别人脸色,要求士绅地主提供人才,还不如自己培养。 这样一来张鼎就不会在未来的某些时候被一部分世家子弟掣肘凤翔军的发展引起内斗,当然了,所谓的世家子弟也有不少人才,张鼎不会将他们全部弃用。 张鼎要做的只是让这些投靠凤翔军的士子们接受他规定的教育,才能放心的让他们为张鼎效力。 所以柳锦城在张鼎征战的这些天里,亲自寻找了教习的人选,他先抽调了一些参谋部的军中博士作为这些人的思想教习先生,要知道军中博士可都是先在张鼎身边耳濡目染,被张鼎教导塑造三观,合格之后才会被派到军中,他们大多数是家中贫寒的士子选上来的。 对张鼎很是信服,他们因为年轻也是凤翔军中对张鼎那些新奇思想最接受的人,所以张鼎才让他们负责文武的思想教育工作。 柳锦城因此也在学院中增加了张鼎曾说过的思想道德课,为学子们塑造三观。 除此之外,柳锦城还找了一些老兵老将作为讲武堂的老师,他们大多是前明的小军官,虽然各个都是家学渊源,对于各式各样的军法战阵非常熟悉,但是在前明边军中一直未得升官。 直到后来他们投降了李自成,再被李自成安排到了蓝田营,如今这些人也都有了用处。 张鼎怜惜他们年龄越来越大不能胜任军中生活,但其知识与经验有很大的作用,张鼎就将他们调到讲武堂,充当老师,为学员们教习兵法兵书。 此前当张鼎提出此事的时候,其实很多将领都是不答应的,他们觉得大家都是从战场中打仗打出来的经验,要劳什子兵法军书有什么用?前明那么多人熟读军法却还不是废物吗? 可张鼎与柳锦城等人却不那么认为,不管怎么说理论和实践结合才有最大的作用,他们从战场学来的经验只能是下限,而兵法兵书等理论却决定了他们的上限。 古之名将哪个不是越来越喜爱读书?他们会不断加强自己,熟读各类兵书这才成就威名。 就连兵仙韩信,都是熟读了所有兵书之后才弃之不用的,人家有这个资本。 说政堂也是同样的道理,张鼎不是为了培养书生儒生士子,而是培养能当官的人,所以他找了很多有几十年为官为政经验的老官或者老吏教习那些凤翔军中年轻的官吏为政经验。 张鼎还特意将此前的凤翔知府于凤鸣放了出来,让他做说政堂的山长,并让那推官王成业辅助。 因为他此前调查过,于凤鸣此人官声极佳,为人公正严明,且做官施政经验十分丰富。 张鼎在凤翔府也是为了给柳锦城腾位置这才让其回家待业。 但却不是将之弃之不用,如今先将这等人才安置在说政堂,让他教习张鼎手下的官吏与新加入凤翔军的士子。 等今后有了合适的位置,倒可以予以重任。 “就今天吧,咱们也不讲那些繁文缛节,我给大伙讲讲话就行了。” 张鼎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他让柳锦城通知相关人员,前往讲武堂与说政堂所在之地。 柳锦城为了让学子们远离嘈杂纷争,特意将两个学院设在了凤翔城东南方五里左右的一处湖畔边,这里原是凤翔一士绅的避暑之地,修建的富丽堂皇,屋社楼阁众多,占地足足有五十多。 所以他查探一番之后估计此地最起码都可以容纳一千名学生,故而就定在了这里。 张鼎本人的规划是先招收四百名学生,除去还在任职的军中与府中文武之外,也将他收留的一些灾民孤儿放入其中,还有凤翔军军中适龄子弟。 为此张鼎特意将学院分成了高中低三级,不管是讲武堂还是说政堂,没底子的小孩儿都放在低级各班,从军中、府中前来深造的将士官吏则放入中级,学有所成的才能升为高级。 其中十岁到十五岁年级小的孩童学习时间最起码四年以上,至于军府中前来学习的则仅需要半年便可,当然了若是期末考试不合格,那还得继续留下来。 并且张鼎将讲武堂与说政堂放在了同一处地方,只用一墙相隔,他命于凤鸣为说政堂山长。 柳若虚为讲武堂山长,此人乃是明处名将柳升的一支后代,他作为边军的一员投靠了李自成,因其家学渊源,对于各类兵法战阵之法都手到拈来,所以张鼎便命此人为讲武堂山长。 至此,张鼎心心念念的讲武堂说政堂终于成立。 “学子们,我特意创办了这两个学堂,就是希望你们能在此好好读书,报效国家。 如今天下局势崩殂,关外建奴占据河北中原,大西军占据四川,南明余孽划江而治,华夏大地四分五裂,满目疮痍,正是你我为国效力,建功立业的时候。 可惜陛下败逃湖广,留下了我等孤军奋战…… 但是大家不要气馁,只要你们能认真读书,今后团结一致,诸君与我齐心协力必将驱除建奴! 况且你们也要知道天下何其之大,何其之广。 我希望你们能将眼界放开,不仅注意九州之地,也得睁眼看世界,看看我华夏之外的广袤之地。 今后我也会找些西学老师,教导你们。 ……………… 好了,我言尽于此,希望诸君共勉。” “啪啪啪啪。” 随着张鼎即兴演说,学子们纷纷兴奋地鼓掌。 张鼎满意的点了点头,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下了讲台。 他看着这群大小不一,从十三四岁到二十多岁年龄不等的学子们,感受到了希望。 其实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前懂得并不多,除了浑浑噩噩的度日之外就是擅长玩游戏或者刷手机。 就不说飞机制造图、蒸汽机制造图等高精尖产品,甚至他连最基本的一些物理常识都忘光了,全丢回给了学校。 他如今能活到现在除了吃这具身体的老本之外就是对未来发生之事的前瞻性。 所以他只能将这些东西都交给这个时代最专业的人来完成,除了大方向的纠正之外,张鼎不敢微操。 这也是公输台,匠作营被创立的原因。 他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万变不离其宗,最重要的四个强国因素他一直深深记在脑袋中,那就是商业、生产力、教育、科技。 张鼎只要牢牢的朝着这四个目标前进,那肯定不会出问题。 而这四个要素中最根本的还是教育问题,所以张鼎不仅要搞文武学院,未来的工匠、数学、经济等理学院他都得建立起来,哪怕最后他失败了,但也起码能为这个国家留下一些希望的种子。 第五十六章 西进巩昌 张鼎心怀万分期待的希望这两所学院能为自己提供人才。 所以分别为两所学院授予了不一样的对联,如讲武堂他设置的是:升官发财请走别路,贪生怕死莫入斯门,横批是“为国者来”。 说政堂则不一样,张鼎引用了东林书院的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横批则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这些也都是张鼎对学子们的寄托,希望他们能成材为凤翔军效力。 并且,张鼎也不忘记对普通士卒的教导,他们在某些方面来说比军官将校的教导更为重要,幸亏张鼎早在蓝田营时期就创造了一个新的职位:军中博士俗称军士,他们作为军中士卒的思想道理、读书识字的教习,可以很好地帮他完成这一点。 所以张鼎在与建奴相安无事的这些日子里,加大了军中博士的比重,他力求军中最起码每三百人就有一名军士。 就这样,凤翔军得以平静的发展了一个多月,直到五月天气越来越热。 张鼎与柳锦城等人许久忙碌,终于将从西安府迁徙而来的百姓安置好,并招满员了凤翔军的士卒。 在此期间文玉楼与虞显邑他们两人一农一商,配合着柳锦城将凤翔军大小政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也终于将凤翔军的收支掰正了过来,这让张鼎十分满意。 因为他虽然从怀庆府带了不少的金银,在西京也捡了李自成的漏,获得了很多钱财,但坐吃山空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如今经过税收调整,尤其是对商税进行调整,将商税提高为了十五税一,这缓解了很大一部分财政短缺的问题。 除此之外张鼎还与柳锦城等人将那些私人盐场,私人矿场全都低价花钱购买收归凤翔军所控。 其余自前明伊始就合规的盐矿场地则等到明年年初全都作废,张鼎准备用竞标的方式重新分配盐场矿场。 但是就在凤翔军上下都在一心发展之时,努山与巴彦图也在谋划一些事情。 这段时间经过他们的整顿,关中东府大清所控地区终于可以稳定的为努山提供一些粮草与金银供养。 虽然这些还是不够,还需要朝廷从洛阳运粮,但总体而言,努山在关中终归是稳固了下来。 所以他现在又开始不安分了,准备以武力逼迫张鼎投降,刚好前些天巩昌府总兵决定投降大清。 努山便想趁着这个契机驱使他进攻骚扰张鼎的凤翔府以作投名状。 要知道此前投降的西北各个边将也不傻,他们清楚张鼎在,他们才有价值,若是消灭了凤翔军,建奴下一个收拾的就是他们,所以一直都没有动静。 如今巩昌总兵急着要投降,努山就想利用他打压张鼎一番,不求能将其剿灭,最起码使其领略到大清的厉害,早早投降大清朝。 于是几封密信就悄悄通知了巩昌总兵命他发难。 可是他们却小看了陈觅的稽查营,巩昌总兵还在调集物资之时,就被张鼎得知了消息。 张鼎看着手头稽查营密谈送来的信件,冷冷一笑,准备趁巩昌总兵发兵前松懈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灭巩昌府的势力。 想他如今兵强马壮,只有财政方面有些困难,所以他必须要借着机会扩张地盘。 赶在建奴没反应过来之前将西北几个叛臣全部消灭。 若是有了甘肃作为大后方,他到时候还可与建奴主力掰掰手腕。 “此次行军,凤翔军主力全军出动,只留下凤翔府城的三千守备,我要一战定巩昌,此处紧挨我们凤翔府,是西部的重要的缺口,若是能堵上此地,西北诸降将我也不惧了。” 张鼎准备趁着巩昌府守军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一战打垮他们,占领巩昌府。 此地虽然九成的土地都是山川丘陵,但各种矿产盐场非常之多,包括硝、硫等矿床也有不少。 而且由于多年战乱,中原、关中百姓有很多都逃到了陇西群山中讨生活,他们远离战乱,在山谷河间平地耕作,于群山之中打猎,倒还可以糊口。 所以这里人口差不多有四十多万,与凤翔这个平原府人口都大差不差。 并且巩昌此地,基本上就两三条沿着山间的主干道通行,易守难攻,是一块香饽饽,可以给如今养了六七万军队的凤翔军分担一些压力。 故而张鼎不管巩昌总兵降不降建奴,他都要拿下。 只不过此人投降建奴为凤翔军提供了更好地借口。 “哼,巩昌总兵周岑背叛大顺,投靠建奴,还妄想偷袭我凤翔府,此次出征必要将此人挫骨扬灰!” 在战前商讨军议中,张鼎斩钉截铁的为此事下了定性。 随即便是战前准备,由于要打他个措手不及,张鼎不敢准备拖沓太久,他带着一个月的粮食还有部分火器弹药就从凤翔出发。 剩下的后勤问题,张鼎将此事交予柳锦城与后勤营都尉李长乐负责。 在此之前,他还特意给吴师麟、孙谋、王盼、谢君武等人写信嘱咐让他们小心谨慎,严防死守。 好好守备关中防线,提防努山得到消息趁着凤翔空虚前来袭击。 当然了南部的益门、金牙、大散、斜谷四关,北部的安戎、石窑。也都被他下命,防备汉中的马科、赵光远、高汝砺,西北的左勷等降将。 安排好一切之后,张鼎这才带领大军走宝鸡县,顺渭河河谷道路向西北而去。 大军一路行驶到凤翔府与巩昌府交界处,这才慢了下来。 因为前方就是巩昌府防备凤翔军的第一道关卡三岔镇。 此镇倚着南北群山而建,中间由渭河流经,是个天然的防守重地。 周岑在此地安置了足足三千人,防备凤翔方向的来军,这也证明了此人早就敌视张鼎。 于是张鼎也不跟他客气,亲自率领五千骑兵先锋,顺着山谷平地直奔三岔镇城关而去。 而就在此时,三岔镇中,巩昌军参将郑建章还正在吃午饭。 他的桌上是一碗片儿汤,他却吃的津津有味。 因为前些年的逃难经历让他对粮食非常尊重,但他吃得开心,内心反而不一定开心。 郑建章的不舒服全都来源于他的上官巩昌府总兵周岑。 此人不顾脸面,竟为了投靠建奴而准备偷袭友军,这让郑建章很是不屑。 他其实一直都不满意自家总兵周岑。 此人太过蛇鼠两端,不管是投降大顺,还是现在投降建奴全都非常干脆。 尤其是他曾在孙承宗麾下战过建奴,自己的全家又都死在了建奴南侵的战争中,所以他对建奴可以说得上是十分厌恶。可是自家总兵投谁不好竟投降建奴?他一想起凄惨死状的亲戚好友、同袍就非常愤怒。 故而自从收到周岑的命令让他准备动手之后,郑建章虽然装作忠心耿耿,誓死守卫三岔镇,可当他抵达之后就一直消极怠工,借酒消愁,连探子斥候都没注意散出。 这下好了,便宜了凤翔军,张鼎率军直接出现在三岔镇外,郑建章这才反应过来。 他扔下碗筷,快步跑向城楼,随即赶忙命人关闭城门准备据城而守。 “轰隆隆隆。” 山谷间阵阵马蹄声响起,郑建章站在城楼上向远处望去,发现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正顺着山两侧的河谷平地,排成长长一条黑线直奔三岔镇而来。 待走近些,郑建章这才注意到了最前方十几杆子大旗。 上边有张字将旗,也有蓝田伯、陕西节度使、大顺制将军、提督西北诸营等等各种称号。 五颜六色带花纹的大旗唬的城头将士们一愣一愣的,尤其是有不少好事之人对身旁不认识字的士卒讲明白了这些职位的含金量,更是加重了守城将士的敬畏。 “我的妈呀,这可是个大官。”其中一个哨总见着旗帜惊讶的叫出了声。 他身旁的人也应和了一句:“不只是大官,还是我等的上官,你看那陕西节度使与提督西北诸营,这俩官职直接管到我巩昌府的军政大权,连总兵都是他的下属。” “可是我不是听说朝廷都被鞑子打败了,连陛下都逃跑了吗?” “对啊,但是如今这支人马你怎么解释?” “难道是来玩的?” “玩你----。” 听着身边将士们嘀嘀咕咕,郑建章显得面色很是严肃,他知道张鼎这个人,是员猛将,可是想要想凭借着骑兵就来攻城,无疑是痴人说梦。 郑建章想到这里立马命众守城将士噤声,准备与敌作战。 而张鼎此时正在城下不远处,拿着单筒望远镜观察三岔镇城头上开始忙碌的守城士卒,也为刚才没趁势冲进城去可惜,他倒是觉得这个三岔镇守将非常警觉,反应迅速。 于是张鼎没有莽撞,直接命骑兵队伍沿河沿山立营,等待后续的大军。 过了一会儿,一直默不作声准备死守的郑建章,看到了后边赶来大军这才明白到对方不是闹着玩的。 并且在他仔细观察下,还发现了敌军竟带了不少炮,这让他有些绝望。 敌人绝望了,张鼎却非常开心,他见麾下各营全部到场,集合在了这片两河交叉形成的山间大规模平地之上,不愿意耽搁,立马让人前去传话劝降。 “三岔镇守军,你们听好了,我家提督此行是来征讨叛乱,巩昌总兵周岑勾结建奴,准备背叛大顺而投降建奴,你等也要干这些诛九族的事儿吗? ………………” 张鼎的随军太史令商季威口才出众,他不顾危险自荐而去,在三岔镇城关下声音洪亮的朝城门楼上喊去。 此话一出,城墙上的士卒哄的一声开始互相小声叽叽喳喳。 郑建章命麾下亲兵镇压,却再压都压不住众人的声音。 除了周岑本来就对他们不好以外,也是张鼎诸多身份的作用,名头一出,这些平民百姓出身的士卒根本不敢与朝廷的兵马对抗,尤其是听闻总兵周岑反叛,就更有借口消极抵抗。 郑建章见此情形也不想管了,想趁势投降,可职责所在他还是尽力反驳了一番。 “这位贵人,在下不知我家总兵有无叛乱,但我职责所在,死守三岔镇。若是贵军想过此镇,还是请您在陛下那里讨得过关令再说。” 郑建章硬着脖子狡辩了一番,毕竟此时李自成在哪里张鼎都不知道,他怎能讨得过关令? 商季威闻言大怒,大声斥责郑建章道:“混账东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不仅目无法度,还罔谈陛下行踪!你可知道我家提督受陛下所托,掌管西北各军,代替朝廷维持陕西各地防务,这才是职责所在,这才是朝廷法度所在!你一个小小的守将竟然敢不顾我家节度使的命令,难道你也是周岑一伙儿的?准备投降鞑子被万人唾骂?呵呵,你可要考虑清楚,这不仅是诛九族的大罪,也是一件遗臭万年的事,你可不要蒙骗那些不懂事的士卒为你的身家富贵做垫脚石啊!” 商季威一番威胁挑拨,说的郑建章左脸抽动,他明显能感觉到身边的部分士卒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要知道周岑可不是左光先,牛成虎等前明时就存在的老牌边将,他们手下嫡系不少,能完全掌管军队。 可周岑不同,他麾下的中高级将领都是东拉西扯而来,大家以前都是不同地方的将领同僚,在李自成的安排下这才归为周岑统帅。 甚至连军中大部分士卒都是周岑近一年多才在当地招募的,还多次克扣军饷,所以他本就不服众,如今再加之商季威所说的谋反大罪。 士卒们都崩不住了,他们都围在郑建章身前讨要说法。 而郑建章的亲兵则死死守在他的身前,防止被人暗中偷袭。 “上面的人听着…………”商季威在城楼下又是一番通俗易懂的长篇大论,说的守城士卒心惊胆跳。 “好了别管他们了,准备攻城吧。” 张鼎见状加了把火,将商季威招了回来,大军开始行动,准备攻城。 凤翔军的行动也让城楼上的士卒十分慌张,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出身,可万万不敢与朝廷的兵马对抗。 第五十七章 怪事 “唉-罢了罢了。” 郑建章见自己被架住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口气,他本人也不想自己人有无谓的伤亡,为了不自相残杀,他在众将士期盼的眼神中,命人打开城门放凤翔军进来。 “呼~” 命令一出,郑建章周遭的守城将士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同样不想强迫郑建章与他刀兵相向,毕竟郑建章虽然当他们的参将才不到半个月,却对将士们很是不错。为人为官也十分清廉,深得大家尊敬,若是让他能多整顿一段时日三岔镇军队,张鼎还真不一定能诈城成功。 “张提督,末将请罪,求将军责罚。” 城门打开之后,郑建章为了保下守城将士亲自找到张鼎单膝跪在他的身前请罪。 “不必如此,你也是不知道周岑的真面目这才抗拒王师,罪不在你们而在周岑身上也。” 张鼎见状温和的将郑建章扶起来,他此行以收服人心为主,不必多造杀孽。 自己人内斗造成的损伤,只会让建奴得益,所以张鼎立马就给了降将一个台阶下。 “请张将军恕罪,其实末将早就知道周岑的目的,只是出于职责所在这才没有将您迎进来而是选择抵抗王师。” 张鼎没想到这郑建章倒是个实诚的人,立马将前因后果还有他的心路历程事无巨细的当众讲了出来。 惹的张鼎尴尬的笑了两声,随即回应道:“你忠心可嘉,但也要记住大忠与小忠的区别,周岑想找个好前程背叛大顺无可厚非,我也不说什么。可他竟投降关外建奴,这才是非常大的罪状。建奴,豺狼也,他们觊觎我华夏神州的土地,他们才是我们的大敌,周岑背顺投清,实乃汉奸也,我必杀之!” 张鼎一番解释,令郑建章肃然起敬,要知道他本就是蓟镇之人,对建奴的残暴可谓是非常了解。 于是立马就倒向了张鼎一边,边将张鼎向镇子里迎接,边介绍自己。 并且郑建章承诺会作为向导带着凤翔军直取巩昌府治陇西而去。 张鼎闻言非常满意,有一个地头蛇相助,对于巩昌的攻伐来说还是有很大作用的。 所以张鼎也破天荒的居住在三岔镇中与郑建章细细的聊了很久。 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启程出发,并且张鼎为了考验此人的忠心是否可用,特意将三岔镇的三千多守军依旧给他统帅。 “哼,大哥,他一个降将你这般放心他?不如派些人手监视郑建章部如何?” 王虓作为张鼎的老兄弟,对张鼎的偏心很是不满意。 要知道此前不管是在军营中还是在外休息,张鼎都会与兄弟们睡在一张床上。 如今却因为他要统率虎字营,没法与自家大哥住一间屋子,但昨夜郑建章却与张鼎抵足而眠,令他非常不满,所以王虓偷偷地寻找张鼎抱怨了两句。 “哈哈哈,你小子这是在人背后讲话啊?怎么,平日里最讨厌这般小人行径,如今你也用上了?” 张鼎看着王虓偷摸说话的样子,哈哈大笑,并调侃了他两句。 “唔--这不一样--。” 王虓闻言一张黑脸红的像个猴屁股,还想辩解。 “大虎啊,咱们也可以说是从小到大的兄弟,这凤翔军不仅是我的也是你的,咱们现在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郑建章我信他,你也应该信他。” 张鼎笑完立马郑重的对王虓说道。 王虓为人直率,适才的不满他也没隐藏立刻说了出来,现在被张鼎点醒,也是令他十分羞愧。 “大哥,我明白了,今后我不会再这样背后说话。” “提督,前方守将不准备投降,而是顽抗到底。” 就在两人谈话之际,一传令兵前来禀报,打断了他们。 原来凤翔军在郑建章的领路下沿着渭河,一直打到了马跑泉,这一路上大多数的堡垒都因张鼎的身份与郑建章的劝说不战而降,只有少数的死忠死战不降。 而这前方座堡垒就是如此,张鼎派人好说歹说没有用,那就只能下令强攻。 他命人将佛朗机炮等火器全都用上,只是可惜红衣大炮太过笨重,张鼎新仿制出来的几门红衣大炮还是留在了凤翔府。 但是这样也好,正好练练新兵的攻城水平,巩昌守军的强度正适合他们。 于是就这样一路上打打停停,经过了两天,凤翔军终于在郑建章的带领下走出了小的河谷平地,来到了一处山间中大的平原。 此处平原最前端乃是马跑泉镇,这里虽有一支守军却在郑建章的劝说下投降。 张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秦州的门户,如此一来时间就有着大把的闲余。 他见自家将士们这几天山间行军攻伐甚是辛苦,而且还需要等待一些火药弹丸物资,于是他准备在此处休整两天,恢复恢复大伙的精力。 而那马跑泉守将非常机灵,他投降之后见凤翔军修整,为了刷好感特意将张鼎领到镇内四处游玩,尤其是马跑泉的名寺,晒经寺。 张鼎大战空闲之余也准备游览一番秀丽的山和美景放松,所以他没拒绝,带着一干文武前去晒经寺,品尝寺内的泉水。 “提督可知此泉来历?”马跑泉守将身旁的一主持指着泉口问道。 张鼎用手接了一捧泉水喝到嘴里,发现果真如当地人所说的非常清甜解渴。 “哦?这泉还有来历?” “呵呵,提督有所不知,相传唐代尉迟敬德与番将作战,西征路过此地,天热干旱,军中苦无水,人渴马乏,尉迟将军战马前蹄刨地,瞬时一股泉水喷涌而出,故名马跑泉,您看这泉边还有尉迟将军的鄂公祠祭祀。” 主持又指着泉边的一座祠堂说道。 “清甘一脉古祠边,昨日新烹小凤团。却恨竞陵无品目,烦君精鉴为赏看。 难道此泉就是宋代诗人游师雄曾游历到此作诗的地方?” 商季威学识渊博,博览群书,他倒是记得这个地名。 “这位贵人说的没错,其实不止是此泉,就连着晒经寺都大有来头,不知诸位有没有看过西游释厄传?这个寺庙就是玄奘法师西天取经归来,他途经此地,恰遇渭水瀑涨,渡河时洪水浸湿了经卷,就在此地晒经,这才得名晒经寺,当然了有没有孙行者相陪,和尚我也不好说,哈哈哈。” 张鼎见这主持不像是个主持,倒像是个说书人,一张嘴巴能言善辞,说的张鼎等人感觉十分有趣。 过了一会儿,游历完晒经寺,张鼎又与马跑泉守将在镇中吃了一顿酒席,他出来后发现天色已晚遂赶忙出镇寻找营寨。 他此前将凤翔军安置在了马跑泉以西,两水两河谷交接之地,于此防备秦州来敌。 虽然他估计,敌人见这一支大军,可能都没胆出城,但以防万一张鼎还是在这里安营扎寨。 而他也准备夜宿军营,这是张鼎在外行动的准则。 他在城中参加了宴席之后,将城防交给了王虓,随即出城前往军营休息。 张鼎麻溜的洗把脸,洗洗脚,随即躺在床上思念李家两姐妹软玉温香的怀抱。 可是当他就这幻想刚刚进入睡眠之后,却忽然隐隐约约听见了有女人的凄厉惨叫身。 “谁?” 张鼎非常警觉,他立马从床榻上探起身来,抓住手边的铜锤厉声问道。 “提督,你没事吧?” 亲卫哨总崔语棠很是警觉,他立马带着几个亲卫冲了进来,见张鼎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听没听到有什么怪声音?” 张鼎将铜锤放到一边,坐在床边问崔语棠。 “额,我好像没听见什么动静。” “对啊,除了一些山中野兽的叫唤没别的叫声了呀。” 几名亲卫面面相觑,不知是何怪声。 “哦,那没事儿了。”张鼎倒是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也许正如崔语棠所说是一些野兽的叫声呢。 毕竟他驻扎的地方,是在渭河南岸,依靠着南部群山,名叫安坪的地方。 尤其是张鼎的大帐后面就是森林大山,所以他摇了摇头,继续躺在榻上睡觉。 “请大将军为小女子伸冤,请大将军为小女子伸冤……” 谁知道刚睡下的张鼎又一次听见了女声,这次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张鼎肯定自己没有听错,他猛地翻身下床提起铜锤穿上戎服就大步走了出去。 “提督?” 崔语棠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他还是留下几人看守之后,带着十多名亲卫紧紧的跟着张鼎而去。 张鼎绕着大帐转了一圈,转到了大帐后边,这里的平地是二十来个军帐。 毕竟张鼎生性谨慎,虽然南靠大山立营,靠近山峦之地很是安全,但他还是在此安置了一备五百人亲卫营将士。 所以根本上就杜绝了有人潜伏进来装神弄鬼的可能性。 “提督!” “提督!” 随着几队巡逻兵走过,张鼎心中安了安,向他们点了点头,随后继续向前,走到了军营边缘。 这里是后勤营搭建的简易木樯,再往过就是漆黑一片的密林与大山了。 此时月色正盛,可明亮的月光也只是照在了林木顶上,根本渗透不进去。 张鼎抓着木栏,从缝隙看向黑暗的山林,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哼,装神弄鬼。” 张鼎两次被吵醒,愤怒的将铜锤挥了一下。 自知大半夜的也抓不着罪魁祸首,张鼎无奈的转头回到自己的大帐继续睡觉,这次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声音,他得以一觉睡到清晨。 张鼎起来之后,对昨晚的怪事历历在目。 好奇的他趁着今日还有闲暇时间赶紧前去寻找马跑泉守将向他询问此事。 “额,实不相瞒,提督所在之安坪南部于密林之中有一条小路,可直接进山,末将估摸着是有人从那里潜伏过来装神弄鬼,恐吓提督。” 马跑泉守将也不知为何,只能这样解释。 “何人这么大胆?无缘无故前来吓我?他又能得到什么?” 张鼎明白定不是这样,要不然靠近密林的将士将全都会听见声音,而不是只有他自己一人听见。 “嘶,不如这样,咱们去找晒经寺主持询问,那和尚是本地人,应该知道的不少。” 马跑泉守将第一个就想到了晒经寺主持,于是张鼎一伙人立马前去寻找。 “是杨娘子,杨娘子在伸冤!” 抵达晒经寺后,张鼎刚将来意说出,那和尚就惊恐的叫了一句,吓得周围人陡然一惊。 “臭秃驴,你在鬼扯些什么?敢在提督面前放肆?快点滚出去!” 事发突然,马跑泉守将害怕此人之举开罪了张鼎,于是立马要将他撵出去。 “哦?杨娘子?你过来细细的说。” 张鼎却没有生气,他见此人知道此事,好奇的他命主持过来仔细说道说道。 “你看着我干什么?提督让你说你就说啊。” 马跑泉守将见他还在犹豫,遂呵斥了几句。 “呵呵呵,别急,慢慢说,我又不是老虎。” 张鼎兵强马壮,人又生的威风凛凛,很有气势,往往在那里一站就镇的周围人不敢说话。 那主持也是如此,如今张鼎让他说话,他也不敢忤逆,反而此举正中了他的下怀。 “禀报提督,贫僧俗名叫作胡云生,原来乃是火神庙下田窑村人,对此事倒是颇为了解。那是在十八年前,还是前明天启七年的事。” 胡云生组织了一下语言,带着一丝怨恨一丝怀念娓娓道来。 “那时贫僧快要成年,正在村里蹉跎,而附近十里八乡最美丽漂亮的女子就是我们村的杨暮珍杨娘子,她那年二八芳华,正是青春年华,我们这些村里的大小男子全都仰慕她,贫僧也一样,与她青梅竹马,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娶她为妻。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可是他爹却嗜赌成性,因欠下了不少赌债而将她许配给了秦州的大财主刘全,此人生性暴虐,年纪也不小,比杨娘子他爹都大几岁。 此事儿一出,贫僧非常气愤,却无可奈何,毕竟人家有权有势,就只能这样,贫僧当时能做的就只有在心里祈求佛祖,希望杨娘子能平安无事,可是佛祖却没有答应此事。 从此以后大家便很少见到杨娘子的踪迹,只有少数时候,她在几名家仆的见看守下回村去看自己的娘亲,大家这才发现除了她那楚楚动人的脸颊没有受伤之外,身上裸露出来的脖子手背全都是淤青伤痕。 这让村里面爱慕她的人非常气愤,大伙都嚷嚷着要去给杨娘子出一口气。” 第五十八章 伸冤 “因杨娘子之事,有几个同村的壮汉,他们想打抱不平,偷偷跑去秦州潜伏在刘间常出没的妓院装鬼吓的那刘全差点缩阳。 本来他们还以为平安无事回到村里吹牛,却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告密,第二天就来了一帮捕快将那几人抓回去,毒打了一顿,打的他们站着进去躺着出来,自此之后再无人敢为杨娘子出头。 再之后贫僧的爹娘病死,无依无靠,没了念想就前往晒经寺出家为僧。 后来贫僧听闻那刘全突然暴毙,刘府分家,杨娘子解脱回到村去,她还带着不少分家后得到的钱财。 虽然这些年乡亲们也没怎么帮助他们家,可杨娘子心地善良,他用这些钱财接济村子里的一些贫困户,并修桥补路,赢得了众人一致称赞。 可惜好景不长,刚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杨娘子也准备嫁于隔壁村一落考的童生,却突然被刘全之子刘间找上门来,此人乃是刘全的三儿子,为人比他爹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用尽各种手段,将其他房分得财产全都夺了回来,并且还准备找上杨娘子,不只是因为她分得的一点点钱财,而是因为她的美貌。 可能早在刘全还在时,他就想得到自己这小娘,如今夺得全部家产与刘家在秦州的威势,刘间对杨娘子念念不忘,特意找了上来。 童生本用计营造出了杨娘子已死的谎言,刘间派的管家看见墓碑之后也轻信了此话。但村里面的一些受过杨娘子接济的人却因为杨娘子没持续的给他们钱财而恼羞成怒,特意到秦州向刘间告密。 这时刘间其实早已忘记此事,而杨娘子也与童生成亲,还生了一女,收到消息之后刘间就带着几十个家丁杀了过来,田窑村村民为求自保,直接组织了一队猎户将逃往山中的一家三口抓了回来,童生被当场打死,杨娘子也被刘间抓走,只有他们的女儿因年纪太小,被藏在了她娘的家里,这才逃过一劫。 过了一两年,有人传来消息称杨娘子在秦州刘府被刘间日夜折磨,终于忍受不住光着身子大冬天从刘府逃了出来,一头栽进了冰冷的河中,没了性命。 自此之后田窑村就一直有人听见女子凄惨的哀叫声,那几个告密的闲汉后来都死于非命,而传言称秦州的刘府也有不少奇怪的事发生,却被一游历而来的密宗番僧解决,他在几个村子中间的乌龙顶,将火神庙改成了一间镇邪寺镇压冤魂,这才再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贫僧那时正好与师父前去超度亡魂,见识到了几名闲汉的死状,我也在一些同村知情的好友那里得知了其中内情。是村长贪图杨娘子的样貌不成这才心生恶意,派人点醒对杨娘子不满的闲汉,可惜了,她被那番僧镇压的太早,不然早就处置掉那些恶人报仇雪恨了。” 胡云生脸上又是对村中闲汉死状的恐惧,又是对杨暮珍未能报仇的可惜。 此时张鼎正与周围几个文武为这种事忿忿不平,他们没注意到晒经寺主持脸上的表情,也没想到他一个马跑泉的和尚怎么对此事了解的这般详尽? 原来这胡云生当时不过是一小小的和尚,怎能对付得了秦州大族与根深蒂固的村长呢? 这些都是他有意为之,在听了张鼎的话之后,不管是不是杨娘子在伸冤,他都鼓足勇气站了出来将这两件事关联起来,希望能引起张鼎的注意,这些年来张鼎可是他见过的最大的官儿了,他一定要抓住机会,为自己爱恋的人伸冤。 而张鼎也确被此事吸引,他对和尚所说的那些渣滓很是不满,并且也对所谓的冤魂有些好奇。 毕竟以前的他对这些神怪异事可谓是全然不信,可如今他都身处几百年前的时代了还有什么能不信的呢。 “哼,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倒要看看是何方妖孽。” 张鼎想到这里,好奇心越来越重,他命王虓镇守大营,罗正武镇守马跑泉镇之后,带着五百亲卫前往山中田窑村探寻真相。 他从安坪出发一路向南,顺着山间小路穿过层层密林与山峦。 走了二十多里山路经过窑村、田家庄、白家庄之后张鼎终于抵达了田窑村。 一路上在山间谷地间耕作的百姓,见着这样一支全甲精锐很是惧怕,他们纷纷跪在道路的两侧。 张鼎见状露出善意的微笑,对好奇观察他的小姑娘大媳妇点头示意。 这点善意也令百姓们将心中的恐惧放下了一点。 “阿弥陀佛,提督,前方就是田窑村了。” 随军而来的和尚胡云生见着有特点的岩石山,行了一声佛礼为张鼎指路。 张鼎带军走了一段路看着前方伫立在一片平地上的小山村,先准备下马解手。 他带着崔语棠与几个亲卫走到一边的林中扒开甲裙,开始放水。 “大将军,请为小女子做主!” 就在此时,突然一女子麻溜的从一旁草丛中飞了出来跪在了张鼎面前。 吓得张鼎赶紧憋住尿意,重新放回了裤中。 “你-你好生无礼,伸冤也不至于这样啊?” 张鼎本想怒斥她,崔语棠与亲卫也准备拔刀相向。 可是当女子抬起头之后,他们立刻停止了自己粗俗的行为。 张鼎也忍住了嘴里的一堆脏字,反而是无力的回应了几句。 原来这女子抬起头后,露出了一张国色天香、貌美如花的容颜,而且她有着细细的柳叶眉,水汪汪的狐狸眼,琼鼻樱桃嘴,长得楚楚动人,再配合着那可怜的表情,令张鼎几人都不忍心责骂。 “这位姑娘,有什么事请直说。” 还是张鼎最先镇定了下来,他沉声问道。 “禀报这位将军,其实小女子乃是田窑村杨暮珍与孙书云的女儿孙琼珠,我为了报仇这些年一直忍辱负重,如今见将军前来秦州这才忍不住出来伸冤希望将军为我爹娘做主。 ………………” 孙琼珠用软糯的声音快速简洁的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倒是与胡云生说的大差不差。 “竟有如此恶人?按你所说他们如今尚在人世,我定要为你主持公道,你起来吧。” 张鼎见孙琼珠跪在淤泥地中遂温声让她起来。 “对了,昨晚难道也是你在与我伸冤,你是怎么办到的只让我一人听见?” “启禀将军,此术是小女子这些年在江湖上学的一些不入流的把戏,让您见怪了。” “嗯,那---” “节度使你没事儿吧?怎么还在出恭?” 正在张鼎问话之时,商季威见张鼎许久不出来,就带了一些将士前来寻找。 张鼎、崔语棠等人一个慌神,就发现这孙琼珠“唰”的一声在他们几人身前消失,飞到了密林之中。 “你们都看见了吗?” 此举惊得张鼎愣在了那里,原来还真有这般出神入化的武功?他揉了揉眼睛询问旁边的崔语棠等人,亲卫们都纷纷点头。 “这可真是活见鬼了,还真有轻功啊?” 张鼎跟着商季威往回走,心却一直在思索。 回到了队伍中,张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跟着胡云生前往田窑村。 为了不打草惊蛇,张鼎命人将山村几个出口都堵住。 而他则带着两哨亲卫与胡云生走进村庄。 “你们是干什么的?” 张鼎等人刚进村口,就被几个看着傻傻的村民挡住。 “瓷锤,你们这群瓷锤,将军也敢阻拦?” 就在崔语棠准备动武之时,本村村的村长,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从一旁的屋子内出来。 他就是田兴文,恰巧他正在村头办事,才没使这几个混小子得罪人。 这些村民一辈子都在山中,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甚至连身穿坚甲手持利器的军人都敢阻拦。 “呵呵呵,这位将军,山野村夫不懂礼数,还请见谅。” 田兴文倒是很会来事,小跑到张鼎的马下赔笑。 “咦,你不是胡云生吗?” 田兴文余光一撇竟发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光头和尚。 他认识此人,当年出家之后还敢在村子里面打听事儿,于是被他派了几个子侄毒打了一顿,让他永远不能进田窑村。 没想到如今他却找了一帮子当兵的前来寻仇。 想到这里田兴文发虚的笑了笑道:“不知将军所来何事?这位慈云大师心怀佛祖,早些年与我有些矛盾,却早已化解,今日能再见着故人很是开心啊。” “阿弥陀佛,田村长还记得和尚,贫僧很是欣慰。” 胡云生持佛礼念佛号,倒是显得非常平静。 “好了,废话少说,胡云生你将那些知情之人都找出来,我要一一审问。” 张鼎来的第一个目标,探查是否真有鬼,此目的已经达到,他已认定是人为的装神弄鬼。 所以他现在就只有一件事要做,便是将这些恶人依法处理掉。 虽然他也清楚世间不平之事何其之多,不可能都被他解决,但若是被他碰到了,张鼎不会装作没看见,而是必定会替人伸冤。 “这-这。” 听着张鼎干脆利落的言语,胡云生也不废话,他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怨恨,爆出了一个个的名字,并欺骗田兴文,让他带着亲兵前去寻找这些罪人,若是表现良好,他或许可以为田兴文说些好话。 平日里颇为精明的田兴文看着一个个人高马大、凶狠异常的凤翔军将士,都快被吓得尿裤子了。 于是他慌了神,并在胡云生的诱导下以为能抓住活命的机会,却不知道在他出卖党羽带兵抓人之际。 胡云生没有佛家的释怀而是仇恨的盯着田兴文的背后,他根本没想过放过此人。 因为此人才是万恶之首,就不提杨暮珍的父亲就是被他设局输的倾家荡产,没办法这才将女儿卖给了刘全。 但此举也惹怒了田兴文,他本来设计这场骗局就是为了得到杨暮珍,却没成想被刘全摘了桃子,他可得罪不起刘全。 田兴文只能将怒火撒在了杨暮珍的父亲身上,派人将其推到河里淹死。 直到杨暮珍死后,她的母亲与女儿也不知所踪。 本来田兴文觉得此事事了,可随着村里怪事的发生,他恐惧了起来。 尤其是其狗腿子爪牙一一惨死之后,他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直到一个番僧在杨家人带领下修建了镇邪寺,一切才归于平静。 可是现在却旧事重提。 当他田兴文将所有名单中的人带到空地上的时候,胡云生没有为他说好话而是狠毒的盯着他恨不得咬他几口。 这下田兴文才知道自己被对方耍了。 “你个死秃驴,出家人不是不打诳语吗?你竟然骗我?” “阿弥陀佛,贫僧要为杨娘子报仇,哪怕因此下阿鼻地狱都在所不辞。” “疯子,疯子,你与那杨暮珍又没什么干戈,为何这般多管闲事。” 随着商季威等人的审问,一切都水落石出,跪在地上的几人他们交待的罪行与孙琼珠所言一模一样。 张鼎依照凤翔军律法,该打棍的打棍,该杀头的杀头,很快就轮到了田兴文。 他见此情形彻底崩溃,疯狂的辱骂着胡云生,在他看来这事儿与胡云生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哼,是因为他有良知,也因为他一直想为杨暮珍报仇,就这么简单,你别狡辩了,除了杨家的事,你在村子里面同样害人不少,本提督今日就要替天行道。” 张鼎指着田兴文下达斩首之令,士卒立马下刀,瞬间田兴文人头落地,他的几个儿子也因为罪恶多端同样被斩首示众,剩下的一些罪不至死的人,张鼎将其逮捕,准备让其加入凤翔军的劳改营,修桥补路重新劳改做人。 同时他也吩咐商季威记住,等巩昌府被凤翔军拿下之后提醒他派遣官吏前来整顿,毕竟往往深山中的一些罪恶由于与世隔绝反而得不到沉冤昭雪,张鼎得好好治理此地。 随后张鼎看着这个为了报仇隐忍至今的和尚问道:“大师未来有什么打算?。” 张鼎本来对于这些和尚没什么观感,但胡云生此人所做之事却属实令张鼎非常敬佩,为了报仇除掉恶人,他可以放弃掉所有的戒律,若是胡云生给张鼎讲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那张鼎一定看不起他。 而胡云生此时满脸都是释怀之色,他双手合十微微笑道:“贫僧心愿已了,可能会在晒经寺念佛终老。但也可能因触犯贪嗔痴三戒,魔障太深而离开晒经寺,游历天下。只是希望提督能除掉秦州刘家,贫僧在今后的日子里都会为提督诵经祈福的。” “放心吧大师,我答应过你也答应过孙琼珠,定会除掉刘间这种恶人的。” 张鼎不知孙琼珠在哪里探查出的消息,但若是真的,那刘间可真的是非常变态,所以他温和的向胡云生保证,会将刘家铲除。 第五十九章 学院之争 就在张鼎西征巩昌之际,凤翔城外的讲武堂与说政堂也正在有条不紊的教习学生。 除了第一批从凤翔军与凤翔府中抽调出来的一百名军中优秀的士卒与将领,官员与小吏外。 其他二百多名学子大多都是张鼎收留的孤儿与家境贫寒的士子,他们没钱读书,张鼎就将他们送到学院中,给所有人都管吃管喝。 而张崇与张孝两人由于张鼎平日里没时间管,柳锦城等张鼎麾下也都非常忙碌,他只能将两个弟弟安排到了书院学习。 在分院考试中,由于张崇善文,张孝好武,所以两人分别进入了讲武堂与说政堂。 可是自从分院之后两人就不像之前那样和蔼,而是由于文武立场,他们两人随大流开始不对付。 尤其是有一天,两不同学院的学生在墙头争论文武优劣。 “你们来学堂有什么用,打仗还需要学?随便找个泥地里滚一滚不就行了。”墙头下说政堂的学子挑衅道。 “呵呵,就是你们这些没用的文人,前朝才落得如此下场,你还有脸说我们?” “对啊,对啊,我听军士长们教导过,前朝就是阉党与东林党搞垮的。” 讲武堂的学生也不惧他,平日里本就在军中博士那里读书识理,论嘴皮子,如今这些讲武堂的学子可不惧说政堂之人。 “你说什么?还怪文官?要不是你们这些当兵的无能,还会使关外建奴做大?” “呸,要不是你们这些当官的贪污,前明收边将士怎么会因缺粮饷而士气大溃?” “我呸,难道武将就不贪了吗?吃兵血武将好像吃的更狠一点吧。” “胡扯……!” “胡说……!” 两人越辩越急,也引得互相学院学子前来驻足观看。 甚至在气氛的烘托下,两院学子都开始隔墙互相辱骂,要不是有一堵墙立在这里,怕不是都要打起来了。 后来幸亏两边的教习来得及时这才将准备翻墙攻击的学子惊吓而走。 但此事却远远未曾结束,随着时间的推移,两方人闹得越来越大,乃至于惊动了于凤鸣与柳若虚两位山长,他们没办法只能聚在一起商讨。 “于山长?这可如何是好?节度使出征在外,咱们在后方却给他桶了个大篓子,这学院还没开个所以然呢,学生就闹得水火不容,唉。” “唉,他们都很年轻,很容易一点就爆,我早就担心文武之政,提醒过节度使,让他最好将学院分开,幸亏咱们这里是大顺,若是在南明治下,估计连武学院开都开不起来。” “这也就罢了,我还听闻节度使准备回来之后建立第三个书院。你看,紧挨着咱们的南边空地已经开始动工,此处是公输台的大匠师栾孔与匠作营都尉孟程远两人共同谏言。节度使认为工匠也是国之重器,所以准备以问理堂的名义创办第三个书院,到那时岂不是更乱?” 看着柳若虚长吁短叹,于凤鸣也没办法,两人只能一齐找到如今凤翔军的实际掌控者:凤翔节度副使、行军司马、政事堂理事柳锦城。 柳锦城此时正在忙碌,他听到此事的全过程之后,微微一番后说道:“大禹治水,疏好过堵,依我所见,不如直接将两所书院中间打开一个大门,让他们自行探讨去吧。就算有人想听一听对面书院的课程我也允许,只要辅以严厉的制度,敢乱打架闹事者者处以大过,三次大过赶出学院就可,这样一来定可解决两院之争。” 柳锦城及其擅长解决矛盾,他的一番话语也为于凤鸣与柳若虚指点迷津。 对啊,堵不如疏,这才是至理名言。 于是两人匆匆回去之后,立马从南边工地中找了几个力工将两院之间的围墙凿开一个大洞。 “张崇,你说山长这样做合理吗?这不是鼓励两院的人打架吗?” 就在动工之时,张崇与好友陈平安就站在一边对着大洞指指点点。 “不管合不合理,起码解决事儿了,况且你真以为两院之人敢打起来?隔着墙他们敢叫,放开了洞就没人敢上去闹事了。” 张崇作为张鼎的亲弟弟,来学堂之后却一直都没将身份公开,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学子,他看着围观的两院学生不屑的说了一句。 “那可比一定,就不说讲武堂里有不少军中见过血的学子了,就说大伙年级都小,真有个头脑发热的打出了事端那怎么办?” 陈平安生平谨慎,他双手揣在怀里细声细语地问道。 “哈哈哈,平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们大都是贫苦人家出身的,有这样的机会在学院学习是他们这辈子梦寐以求的事情,你没看见那则告示吗?他们什么都不怕,最怕被赶出学院,所以我才笃定大门一开反而没人敢动手了。” 张崇脑子灵活,立刻就看出了柳锦城安排的本质。 “诸位学子,都过来,老夫有话要说。你们这些天闹得事我与柳山长都很清楚,也让我们烦恼了许久。” 就在两人闲聊之际,于凤鸣与柳若虚突然站在了缺口处,他们待学子都聚了过来后遂出声讲话。 “老夫今年五十有三了,经历过前明时期的文武乱象,我实在不想让你们重蹈覆辙,所谓文武谁优谁劣,不是得靠你们自己努力学习,做出成绩来决定胜负吗?为何非要在个人恩怨上下功夫?唉,老夫也不想多说什么,今后这道门,两院学子可以随时窜门。 而且老夫与柳山长也决定了,讲武堂与说政堂的学子,都可在闲暇时间互相旁听对方的课程,此道门放开也不是让你们打架用的,而是互相学习竞争用的,老夫允许你们对感兴趣的书院转院,只求大家能团结一致,为国效力,好了,老夫言尽于此,散了吧。” 经过于凤鸣的一番话,围观的学子们也都纷纷安静了下来,他们待山长教习走了之后,立马簇拥到了缺口处。 “张崇,你说山长说的是不是真的?可以互相听课?” 陈平安听得仔细,倒是对此非常感兴趣,他很喜欢兵法打仗这类学问,可惜由于他本人长得太多俊秀、还很瘦弱,便没能进入讲武堂。 而是因天资聪颖被分到了说政堂,其实按照他心中所想,作为一个经历了中原战乱的灾民孤儿,他很希望能学得一身本领帮自家节度使张鼎扫平天下,还世间一个太平盛世。 “不会吧,你不会心动了想去听课吧?” 张崇闻言,立马就狐疑的看着他。 对于自己的这个好友,他还是很清楚的,此人及其喜欢钻研兵法阵型,就是未曾进入讲武堂。 “呵呵呵,怎么会呢?我只是提一嘴而已。” 看着心虚的陈平安,张崇警告他道:“你可别傻了,这段日子还是小心点,咱们刚与讲武堂的人结了梁子,若是被他们发现你过去听课,就不说他们打不打你了,我估计他们最起码也得将你好好捉弄一番。” “诶呦,明白了明白了,别废话了。” 陈平安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迅速将此事揭过。 随后他拉着张崇前往食堂吃饭。 “哈哈,今天有鸡肉吃!太好了张崇,赶紧打饭。” 陈平安兴致冲冲的拉着张崇去打饭,张崇也立马转移了注意力。 但是这些都是陈平安装的,他趁着下午没人注意,偷偷潜到了讲武堂。 随便找了一间教室走了进去坐在了最后面。 过了一会儿,一名没有右臂的老人精神矍铄的走了进来。 “上课!”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底气充足。 “教习好!” 教室四十多名学子一同站了起来向老人问好。 “诶?这位兄弟是不是走错教室了?怎么好面生啊?” 这时终于有人发现了坐在最后低着头的陈平安。 “额,额,不好意思,在下是别的班转过来的。” 陈平赶紧糊弄了两句。 “哦,好吧,我---” “不准说话,马上开始上课!” 那学子还想问陈平安,可是却被教习打断,吓得他立马闭上了嘴,这也令陈平安松了一口气。 “今天咱们学习的是武备志后集卷之十五:修城栅。 后周韦孝宽在汾州,属生胡抄掠居人,阻断河路,孝宽深患之…… 刘昌为四镇北庭泾源节度营田使,躬率士卒,力耕三年,军食丰羡,复筑连云堡…… 范希朝为振武节度使,有党项,室韦交居川…… 贞元中,杨朝晟…… 张仁愿为朔方军总管……” 教习拿着武备志对今天讲的战法举了非常多的例子,引得陈平安很是着迷。 他认认真真的听完了这节课,还用毛笔快速的记下了重点,下课之后陈平安感到受益匪浅,尤其是老教习如同讲故事一般为他们分析战场之上的各种战法。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下了课,他仍沉迷在此中。 “喂,老兄?老兄?” 一开始在陈平安旁边质疑他的学子,见陈平安下课了还在发呆遂上前摇了摇他。 “哦,哦,不好意思,这位教习是何许人也,怎讲的如此生动。” 陈平安被惊醒后不由得感慨道。 “当然了,嘿嘿,他老人家名叫许鹤亭,其经历可谓是非常之深厚,我听他老人家给我们讲过,他自前明神宗万历十四年参军之后,作为宣府世袭百户参加了很多的战役,其中重大的就有两次援助朝鲜,还有萨尔浒之战,宁远之战,一直到了咱大顺攻入山西。他一个六十三岁的老人,为了保住家乡蔚州,这才率部投降。可惜在山海关之战时,他的麾下建制被建奴消灭,自己还被鞑子砍断右臂,幸亏咱张将军在后方城池将他救下,还趁着撤离之际将他的家人都接到了关中,所以他为了报答将军大恩,这才来到讲武堂教习兵法布阵。” 这名学子是个话痨,他对着陈平安将许鹤亭的大致生平讲了讲,惹的陈平安十分敬佩。 就在他继续准备问问题时,第二节课又开始了。 许鹤亭又走了进来,这次他没有讲武备志,而是拿出了唐太宗李卫公问对讲了起来。 “太宗曰:“凡兵却,皆谓之奇乎? 靖曰:不然。夫兵却,旗参差而不齐,鼓大小而不应,令喧嚣而不一,此真败也,非奇也;若旗齐鼓应,号如一,纷纷纭纭,虽退走,非败也,必有奇也。《法》曰‘徉北勿追’,又曰‘能而示之不能’,皆奇之谓也。 太宗曰:霍邑之战,右军少却,其天乎?老生被擒,其人乎? 靖曰:若非正兵变为奇,奇兵变为正,则安能胜哉?故善用兵者,奇正,人而已。变而神之,所以推乎天也。太宗俛首。 最后一排那个,看起来像个姑娘的新学子,你起来回答这两则问对,告诉了我们什么道理?” 许鹤亭见最后一排,一面生的学子,听得十分认真,还时不时用毛笔记录些什么,于是让他起来答题。 “先生,学生认为,第一则问对是讲的奇兵用法,李靖告诉太宗,假装败退的军队不要去追击,能进攻却要装作不能进攻的样子,这称之曰奇。军队败退,若旗帜参差不齐,鼓声大小不一,彼此不能相应,号令喧嚣而不能一致,这才是真正的败退者,相反则是用奇兵。 第二则问对则告诉了我们,善于用兵的人,用奇用正在人为而已,不能一成不变,应该使变化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陈平安认真听讲,一下子就答了出来,令许鹤亭非常满意。 他摸了摸胡子笑道:“不错,孺子可教也,你坐下吧。大家都听见没有,快快记下,回去好好参悟。” 随后这一节课也在陈平安的认真听讲中度过,直到下课之后,他本想偷偷溜走,却因刚才在课上大放异彩,而被人注意到。 “诶,我好像见过你,你不是说政堂那边的人吗?” 终于有人认出了陈平安,陈平安无奈的掩盖着脸部,连呼不是,却被人抓住掰开了手。 “哈哈哈,就是你,就是你,大家快来看呐,说政堂的人都忍不住前来我讲武堂学习了。” “混账,你们在欺负同学吗?” 就在陈平安被人耻笑之时,许鹤亭从旁边经过及时制止了这几人。 “先生,他一个说政堂的凭什么来我讲武堂---” “闭嘴,山长中午才讲的话你们就忘记了吗?谁愿意到哪里听课就到哪里听课,还用得着你们管?” 许鹤亭怒斥了这几人一番,羞的他们头差点都钻到裤裆里去了。 看着这个学子,许鹤亭很是欣赏,于是他将陈平安亲自送到了院墙缺口那里。 “你若是喜欢听老夫的课,可随时前来,我保着你,看谁敢放肆。” 许鹤亭十分喜欢聪颖的学生,于是就在心中默默下定决心,准备将陈平安拉拢到讲武堂这边。 第六十章 秦州 “提督,前方就是秦州,此地易守难攻,守军也有一些本事。” 郑建章作为周岑的参将对于巩昌府可谓是非常之了解。 要知道巩昌府全境有非常多的关隘与城池,可是仅仅凭借着周岑麾下一万多人手是无法兼顾到这些的,他只能在主要干道上的城池关隘安排驻军驻守。 而前方秦州就是通向陇西的最后一个大的阻碍。 此地就是古时的天水,姜伯约的老家。 由于宋时的收缩与元朝的乱政,使得整个巩昌府民族成分十分复杂。 后来朱洪武建立大明之后,有感于冯胜弃地,故而加紧对整个西北的经营,尤其是大移民政策。 整个西北地区的汉儿可以说都是明代从关中,从山西四川等地迁徙而来。 其中关中迁徙的人口最多,他们也是如今西北人口的主要来源。 这也是张鼎能快速占据巩昌的依据,若是此地像元末之时的情景,他恐怕也会如冯胜那般,不知如何治理,束手无策。 如今整个巩昌府也就一小部分茴人,羌人定居,治理难度很低,不似西宁卫、松潘卫,得下一番功夫。 “秦州城池完备不好打,那建章你有何妙计啊?” 张鼎微笑看着郑建章很是满意,此人投降之后发挥了不少作用。 “提督,不如派我前去游说一番,末将定能为提督拿下秦州。” 郑建章自从投降张鼎之后,立马被重用,张鼎知道他了解巩昌之事,所以事事都要问他的意见,郑建章简直是如鱼遇水,十分卖力。 “可是你不是说过,这秦州守将是个愚忠之人吗?” 张鼎担忧的看着郑建章,他可不愿意刚得个人才就如同郦食其一样被人烹杀。 “提督请放心,末将敢说这话就有一些依仗,那秦州守备其实是我的至交好友,末将就算劝不了他,他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郑建章哈哈一笑,让张鼎放心。 “嗯,那我就全权命你处理此事,你不出来我不会派人攻城的,你放心吧。” 张鼎关心的对郑建章交待了一番,随即郑建章就前往秦州城,在守军的吊篮下进城。 “希望他能平安无事。”商季威站在张鼎身旁看着此人离去也很担心。 “对啊,但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若他能劝降秦州,我等也会少损失些人手。” 张鼎与商季威谈了两句,然后命凤翔军就地驻扎,等待郑建章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郑建章被押送到秦州守备汪崇所在之处,汪崇一听郑建章来意遂立即变脸,怒斥郑建章背信弃义,背叛周岑。 郑建章也不恼怒,他只是面带微笑平静地听完好友恶毒的咒骂,随后待汪崇喘气之机立马变脸开始反驳。 “吗的滓种玩意儿!你是个什么种也有资格骂我背叛?咱们是过命的兄弟我这才不惜冒着被提督猜疑的风险,说你有一定的价值,前来说服你,不然你以为就你手下这三瓜俩枣能抵挡得住凤翔天军?谁知道你却给我喷了这一堆口水是何道理?” 郑建章怒而甩袖,惊得汪崇后退一步。 “你,你--你投降---。”汪崇指着郑建章非常气愤,他没想到此人竟如此无耻,如此理直气壮。 “投降什么?你个乱臣贼子踏马的有资格说我投降?张鼎张定邦乃是朝廷亲命的提督西北诸营事与陕西节度使,他周岑是个什么货色?他本就是我家提督的直系下属,但是这滓种却想蓄意谋反投靠鞑子,你作为大顺臣子就这样顺从了他,帮他抗拒王师,这难道不才是谋逆?不才是大奸臣?不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你一个不忠不义之人竟敢反咬我一口?真是可笑!天大的可笑!哈哈哈哈。” 郑建章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慷慨激昂,说到最后甚至猖狂的抚摸着胡子大笑,乃至于门外护卫都准备冲进来营救自家守备。 “混账!一群狗东西,谁让你们进来的,我们两个谈事还来打搅?给我滚出去!” 汪崇脸部涨红,大口的喘着粗气,看来是气得不轻,他扭头看了一眼冲进来正欲保护他的亲卫,大声斥责了他们,并顺手提起木椅砸了过去,砸的亲卫龇牙咧嘴胳膊疼,砸的他们委屈的从屋内撤出。 汪崇再次看着嚣张的郑建章,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撕碎了,因为哪有劝人投降是这样劝的?反而郑建章说的话自己还无从反驳,憋了一肚子气只能拿亲卫撒气。 “建章,你别喊行不行?咱们好好说话可不可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暂且不提,咱俩就说说周总兵对你我有恩,对我俩的提拔----” 汪崇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耐心说出自己为何不能降的理由,却也被郑建章打断。 “你踏马的还是个人不?我说你不忠不义,你现在连孝都要丢了吗?你还有脸在这里叫嚣狡辩?丢不丢人啊?别以为这些年过去我就全忘了,咱俩作为孙太师的老部下,还是高阳老乡,你有什么狗鸡脖脸说一个投降鞑子的汉奸是我俩的恩人?你爹娘是不是死在崇祯十一年的鞑子入侵?你忘记了,我可永远不会忘,我忘不了全家死在鞑子手上的惨状,我发过誓这辈子与鞑子势不两立,必要报仇,哪怕付出我的性命! 哈哈哈,你愿意追随投靠鞑子的汉奸就去吧,只是希望你在见着你主子的主子之后,能记起你爹娘被你的主子大卸八块,你的亲妹妹小冉被你的鞑子主子凌辱而死的惨状!你要记住,你都要记住,到时候给你主子舔腚眼时,好增加一些美美的回味。顺便还能将你的妻妾儿女都奉献给你家鞑子主子,让他们也服侍你的主子爷,到时候你们全家一块舔鞑子的臭…………” 郑建章一谈起建奴就满脸的仇恨,他大声说着汪崇接受不了的话。 “够了!你他么的够了!别说了,我叫你别说了!” 汪崇听到这里实在是忍受不住了,他满脸扭曲攥起拳头狠狠的将郑建章打了一顿。 郑建章也很愤怒,他同样予以还击,两人都被互相的铁拳打成了猪脸。 “踏马的,疯子,疯子,郑二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能不能心平气和多劝降我几次,我就会答应的,我真的会答应你的!你为何要这样劝降?是因为知道我不敢杀你吗?” 汪崇打完人后,突然委屈的哭了起来,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竟被郑建章一张利嘴突破了心理防线,崩溃了。 “呵呵,你想跟周汉奸投降鞑子,就别怪我出此下策。说实话,这都是为你好,经过这些天的接触我观张提督是个能成大事的人,他也与鞑子不共戴天,你我今后能不能报仇,能不能出人头地,全都靠他的提携,我不想你因抵抗大军而在他心中落下芥蒂。” 郑建章揉了揉脸颊,轻轻拍了拍汪崇的肩膀将他安慰了一下。 “可是,周岑终归提携过我们。” “你能不能别提周岑?到时若是他直接投降,咱们还可以求情保他一命,若是此人敢顽强抵抗,那就直接斩杀不准求情,省的凤翔军大伙讨厌你。”郑建章斩钉截铁的说道。 终于,经过郑建章的努力劝说,汪崇满脸悲催的表情与他打开城门,将凤翔军迎了进去。 张鼎刚进城门就看见了郑建章与汪崇满脸的伤口,遂关心的问了几句。 郑建章与汪崇闻言只是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全都是因为误会而已。 张鼎玩味的看了看两人,心中暗暗地笑了笑,也不继续点清此事丢他俩的人,而是带着亲卫营六备直接入城接管城防。 剩下的兵马则就地安置在城外前明废弃的营寨中,由王虓掌管。 他入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汪崇带路,派兵直接围住了秦州城内第一大家刘家。 “提督,这刘府的刘间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他这些年搭桥修路,供养孤寡,并在陛下夺得巩昌后第一个为王师献上了一万多两白银,可谓是对大顺朝非常忠心耿耿,难道您是与他有恩怨吗?可是您刚入主秦州,咱们还是不能轻易动他,省的违反民意。” 汪崇见张鼎摆足架势准备派人攻击刘府,于是着急的劝了几句。 张鼎听到汪崇的话,自然知道汪崇也是为凤翔军好为张鼎着想,所以也不恼怒而是温和的命商季威解释了几句。 “原来如此,倒是末将不了解情况了,看来此人作恶多端却很会演戏,这才能活到现在,不然以他的罪孽早就被陛下宰了。” 汪崇听了解释之后立马不再帮刘间说话,之前他经常收取此人的好处,还以为这人不错,于是想保一手刘间,却没想到是他是这样一个大恶之人。 “给我杀进去,活捉刘间。” 见军队已摆好阵型,张鼎本欲挥手直接派人攻府,却没想到刘府紧闭的大门却突然敞开。 “冤枉啊,冤枉!诸位将军,我刘间干了这些年的善事,却不知为何惹怒了你们,难道是我给贵人们上供的金银财宝太少了吗?可是我刘府这些年为了做善事已经将家底挥霍一空,如今也拿不出来多少钱了呀~” 随着凄惨的嚎叫生,一四十岁出头员外装精壮男子从刘府内部跪着出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老弱妇孺,他们同样学着刘间跪着走路。 果然如他所期盼的那样,刘间一番表演引得周边看热闹的百姓纷纷为其打抱不平,他们只是碍于张鼎兵强马壮,不敢大声说而已。 只有紧挨着刘府的商铺外,隐藏在暗处偷偷观察的四个身材矫健、妙丽,长相甜美可人的女子对刘间的表演嗤之以鼻,并且为张鼎的处境非常担忧。 “大师姐,这刘间还真会演戏,演的我差点都信了,不知道这位将军能否分辨善恶忠奸?” “呵呵,不仅如此,这些愚民还真信了,哼,他们真是一群大大的傻子!” “宝珠,别这样说嘛,师父不是给我们说过,天下百姓只是被愚者,而不是愚者,你骂他们也没什么用处的。” “大师姐,不如咱们一拥而上趁着官兵不注意斩杀了那恶贼为你爹娘报仇如何?” “我的妈呀,碧珠,你当我们是神仙呢?就四个人,武功再怎么强也不是眼前这几千精锐官兵的对手啊。” 只见四人之间长相最美,眉眼带着狐媚色却又楚楚可人的女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温柔的用纤细玉指点了点那个长相清纯甜美却说话莽撞的女子额头。 原来此人正是杨暮珍与孙书云的女儿,孙琼珠。 “依我看咱们还是在此处先观察观察,毕竟大顺的官员还是与前明狗官不同的,值得信任。况且刚才在街边我们不是听到了吗,这位将军下命不得扰民,还要围攻刘府。我猜测这位将军就是为了处理掉刘间这恶贼才来秦州的,他与我们的目标一致,咱们万万不可与其敌对,恶了对方,让他对咱们华山派产生坏印象。” 孙琼珠脑海中闪过刚才街头上那个骑在白马之上的雄壮身影,随即她赶忙将脑中杂念驱走,用软糯好听却又斩钉截铁有大师姐的风范的声音教训了小师妹一番。 “嘿嘿嘿,大师姐,我看你是不是迷上这位将军了,他刚才从街上骑马走过时,我看你盯着他眼睛都不带转的。” 小师妹丁碧珠不在意孙琼珠对他的教训,而是突然抱住了自家大师姐纤细的腰调笑道。 俗话说女人的腰动不得,孙琼珠此时正在专心仔细盯着刘府前发生的事,却突然被小师妹抱住了腰,吓的她娇嗔了几句。 “碧珠啊,我不是听咱们大师姐说过,她最讨厌那些柔柔弱弱的书生,最喜欢的就是江湖上行侠仗义的侠客吗,我看呐,这位将军可是比侠客还更有侠气更有豪气,岂不是迷住了我们的大师姐?” 温玉珠排行老二,她长相清冷凄美,是个冰山美人,平日里最为冷静机警,却没想到今日也与小师妹一齐调笑大师姐孙琼珠。 老三王宝珠见局势混乱,她可爱的鹅蛋脸也坏坏的笑了一下加入到了这场混战。 她们四人玩耍的美景就这样在暗处隐藏了下来没被人看到,也可能是大敌将除,四个小娘子也都不再似之前冷淡模样,开心的闹了起来。 就在她们四人玩耍过后偷看之际,商季威正在为四周越来越多的百姓而苦恼。 第六十一章 诛恶 秦州城的百姓一开始见大军进城,非常害怕兵乱,就都躲在了家里默默祈祷上天,后来才发现这支军队虽大多都是身穿黑色、灰色盔甲与大顺蓝色军服不同,但他们仍然打着大顺的旗帜,并且张鼎还不许麾下骚扰百姓,所以他们都纷纷从家里走了出来,前来观看热闹。 “节度使,不如让我给百姓们解释解释?” 见此情形,商季威害怕百姓都被刘间逼真的表演欺骗,误以为凤翔军欺压良善,于是想前去解释,可张鼎却制止了他。 “哼哼,刘间还真能装,不过我要告诉你季威,如今这个情形动嘴皮子是没用的,俗话说:事实胜于雄辩,先派人进去搜查,等搜到了证据,他现在表演得越卖力等一会儿在民意的反噬下死得越惨。” 张鼎抱着手对商季威解释。 “可是若咱们进去之后搜不到什么实质性证据呢?那我们岂不是在百姓面前被架起来?不能处理刘间了?”商季威疑惑的问道。 “哈哈哈,季威,不会搜不到的,早在我凤翔军进攻三岔镇之前我已趁着秦州、陇西等巩昌重要州县还未察觉之时散入了大批稽查营探子,昨日咱们从田窑村回来后本督就立刻送信给秦州城内的探子让他们暗暗查探刘府。适才进城后,我已与探子们对了消息,知道刘间没来得及收拾罪状。 所以,你要记住,永远不打无准备之仗,尤其是对付恶人时你要比他更奸,其实你说的很对,若是没提前探查清楚就贸然行事,很有可能被架在火上考。 如果那刘间再奸诈一些,隐藏了罪证,那么你今天带兵过来找不着罪状,在百姓之间的公信力可就全丢完了。” 张鼎拍了拍商季威的肩膀对他淳淳教诲。 他们两人聊得尽兴,可跪在大门口的刘间却发现嚷了半天根本没人理他,那领头的将军也无视他直接派人绕过大门前去宅内搜寻,此举吓得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心里暗自祈求上天,希望不要让张鼎搜着他的那几个地窖。 但怎么能如他所愿呢?他的这点隐藏把戏,骗一骗本地人还行,可对于凤翔军稽查营精锐探子,就有些可笑了。 于是有了秘密潜入刘府的稽查营探子情报,几哨人马很快的就在刘府中发现了四间地窖,其中三间关押着十六个失踪了的大姑娘小媳妇,他们都被刘间派人绑走,无事就用来各种折磨取乐。 另外一间就是刘间从父亲那里继承的欢乐房,这里面有着各式各样折磨玩弄人的器具。 凤翔军一哨总刚进去就闻到了很浓的腥骚味,使他差点窒息。 除此之外刘府后花园中也发现了许多尸体与骨架,有些还没腐化,她们大都光着身子被埋在土里,是最近才死掉的。 “姑娘,请不要害怕,我们是大顺制将军张鼎张提督的凤翔军,是来救你们的。” “滚!滚开!畜生,我不会信你们的!你再敢进来我就撞墙而死。” 本来凤翔军士卒看着地窖里一群秀色美女很是养眼,却发现有几个女子非常疯狂,她们以死相逼吓得凤翔军士卒不敢进去。 其实这几人都是刘间刚抓回来还没来得及调教的,像其他七八个神情木讷的女子才是已经被刘间处理服帖的女子。 “我们真没恶意,你们先跟我出来行不行?” “我不会相信你们的!” 在那几个女子的威胁下,凤翔军顾忌她们的性命而不愿进去,于是只能先这样僵着。 另一边,那个在所谓的欢乐房,也就是刑罚房差点窒息的士卒名叫张长顺,他今年二十岁,是一名哨总,也是张鼎的族亲,所以对张鼎十分忠心,在沙场上作战也非常凶猛。 但是这些都改变不了他如今还是个光棍的事实,甚至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 所以一遇到这种没接触过的场景,就让他感觉非常奇怪,这与战场之上的血腥厮杀完全不一样,他只能让麾下普通士卒在里面搜寻,而他自己则溜到了另外几个地窖观望。 “诶,诶,长顺,快来来来,快过来,兄弟有事要你帮忙。” 就在张长顺看热闹之际,那个与地窖女子僵持着的另一哨哨长将张长顺拉了过去,对他好生打量了一番。 “干什么呢?老牛头?我还要去忙自己的事儿呢。” 张长顺不知所谓,只是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准备怎样坑他。 “诶呦,这可是个好事儿啊,你看这里面有十几个好看的小娘子,她们需要你去拯救。快点去吧,将她们都救出来,好赶紧送她们回家,省的让她们的家人再担心。” 老牛头真诚的望着张长顺,他的确刚才看着里面半遮半掩的春光时心中泛起了涟漪,他是一个好色的人没错,他也一直偷看地窖的姑娘,可好色归好色,在张鼎与军中博士的教导下,他还是立马为那些丢了女儿的父母与丢了妻子的丈夫担心。 “可是,你们进去不就行了吗,为啥非要拉我?” 张长顺随意的扫了一眼里面,此地窖虽在地下可刘间又不是傻子,这可是他享乐的地方,弄得臭烘烘怎么能行,所以他将这三间关押姑娘的地窖修的是非常广阔,富丽堂皇,明亮整洁,还有通风处为其换气。 里面的女子同样吃好喝好,出恭的地方也都有修建,她们穿的五彩缤纷,干净整洁,还有的画着妆容,让没怎么接触过女子的张长顺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马的,你别废话了行不行,唉,兄弟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这哨人马包括我,要么长得五大三粗,要么长得黑瘦猥琐,你别看这些小娘子打扮的很好,但长时间被刘建折磨再加上接触不到阳光,她们都很激动,我们这些怪模样的人一进去那些姑娘吓得差点抹脖子了。但是你看你,长着一张娃娃脸人畜无害,老哥就想让你帮忙去劝说他们。” 老牛头苦笑着说了实情,他看着张长顺这张虽不说英俊,却也浓眉大眼、非常温柔的脸,心中很是嫉妒。 张长顺闻言本想拒绝,但当他看见里边惊恐的小娘子之后,怜悯之心渐起,他想起了军士长给他们教导的:对敌要以凶残之心,对弱小要以怜悯之心。 所以张长顺点了点头,他从身旁老牛头手中接过一堆衣服走进了地窖。 可能也是经过了一段时间冷静,张长顺进去之后,地窖的那几个激动的女子们见这样一个浓眉毛大眼睛,长得人畜无害就好像邻家小弟一样的士卒,没有非常敌视,而是好奇警戒的看着他。 “额,姑娘们,在下名叫张长顺今年二十岁,老家是西安府蓝田县……,没有娶妻,家里还有父母……” 女子们看着这个憨厚的男子竟笔直的站在她们面前涨红着脸,大声报告自己的履历。 此举令备受摧残的女子们放下了一点点戒备,她们从张长顺手中接过衣服,互相帮忙着穿了起来。 “这位小哥,奴家名叫梅九真,多谢恩人救我等姐妹出苦海,刚才我还以为又是那刘间的把戏。” 穿好衣服,盖住了有些凉爽的服饰,为首一个书香气,长相柔美的女子朝着张长顺微微行了一礼。 她本是清水县一士绅家的大小姐,却没想到在踏青路上被刘间看中,派人绑架而来,幸亏刘间还没来得及享受到这个尤物就被张鼎逮住,如今她也是幸存了下来保下贞洁,所以此刻她对凤翔军十分感激,尤其是眼前这个憨厚的小兄弟。 “姑娘,请跟我们出去吧,你们的家人也十分担心你们,我家提督定会帮你们讨回公道的,那刘间现在正在被审问,一会儿就要问斩了。” 张长顺还是低着头不敢看人,但当他说出了刘间之时,终于使一些木讷的女子有了动静。 她们纷纷在张长顺的带领下走出了刘府。 一旁的老牛头跟在后面嫉妒的看着簇拥在女子中的张长顺抱怨道:“奶奶的,这小子长得好就是踏马的有优势,唉,他是光棍,俺老牛也是光棍啊,怎么就这么不受待见?” “哨总,咱们长得不差,你就是没信心而已。” “嘿嘿,还是你小子会说话,今天晚上哨总我带你去开开荤。” 老牛头听着身旁黑瘦的小兵安慰心中舒坦了一些,反正整个哨二十人全都是光棍,他有什么苦恼的?只不过刚才的春光涟漪让他心头一阵火热,于是便决定今晚前去寻找青楼喝花酒。 “可是哨总,军纪官与军士长都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们遵守禁令不准去青楼,咱们要是被发现了不仅要打十棍子,还要罚饷啊,罚饷银!” 小兵闻言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他还想攒钱娶媳妇呢,凤翔军一个月二两银子的俸禄很不错了,他可不想因去青楼而被罚一个月饷银。 “他奶奶的,你废什么话啊,天不知地不知就咱们两个人知道,今晚要是不快点,还不提前被其他哨的畜生占了,你想一想,咱们三万人马,这秦州青楼才几间?得抓住机会---” “额,还是算了吧,咱们隔壁哨的向典不是就因为找女人违反禁令被打那个样子,还是算了吧。” 小兵嘿嘿一笑拒绝了自家哨总的提议。 而老牛头本来还想着侥幸,但当他想起向典求饶时军纪官与军士长无情的眼神,还有被仗击之后半夜拉肚子,血与污垢混合着流的到处都是,恶心的他一晚上都睡不着觉。 一想到这里老牛头心中的一团火苗立马被浇灭了。 “唉,他奶奶的,看来今晚只能找五姑娘了。” 老牛头唉声叹气的看了看左手,随即继续带人去搜寻刘府。 另一边,大门外,看着十几个女子从刘府中可怜巴巴的依次走出,围观的百姓立马闭口不谈刘间的冤枉,而是纷纷辱骂起了他。 甚至还有抄起石头砸向刘间的,还有大声喊叫希望能将刘间凌迟处死的。 张鼎见状趁机命人在刘府门口搭台,对刘间来了一场公审,借此提高自己的权威。 “你这些年都害死了多少女子?” “别隐瞒,若是你认罪态度良好,我可能还会饶恕你的那几个没成年的孩子。” 审判官商季威一开口,就抓住了他的软肋,使他不再隐瞒。 刘间沉默片刻随即指出了一个地方,让凤翔军士卒前去取东西,那是一本厚厚的书册,里面记载着自他成为家主之后残害过的女子,除了现在这些,他十八年间共残忍的杀害了百人。 并且他待这些绑来的尤物失去兴趣后,将她们蜡封,准备长时间欣赏把玩。 而那些长相稍微普通一些的的就全部杀害埋在后花园。 张鼎闻言与崔语棠一同将刘间押着,走到了他住的卧室,只见刘间按了下开关,床下就出现了一个大洞,众人走进去后发现,里面有着二十多个栩栩如生的绝色美人,她们的蜡像身无寸布,也的确非常有美感。 但张鼎却隐约中听到了地窖里的哀怨声,并且闻到了臭蜡尸味,这让刚建立起来的美感立马在他心里消散全无,反而是升起一股子恶心感与怒气,他摇了摇头,命人取来衣服给这些蜡像披上。 并让刘间拿起书册,为这些蜡像理清身份。 张鼎准备派人去他们的老家,若这些死去的女子还有家人在,便请他们过来寻亲,随后张鼎要将其烧掉,剩下的骨灰送回家乡。 其实若不是这刘间太过变态,竟然还留下他拷打得出来的籍贯信息,那些失去家人的家庭估计这辈子都不知道他们的亲人所在何方,是生是死。 这个世道有太多孤魂野鬼、冤假错案,还有逍遥法外的凶手。 想到这里张鼎心中一股恶气涌动,他眯眼看着刘间道:“来人,给我将他五马分尸。” 张鼎其实本来想用凌迟的,可他的手下没有这般能人,只能退而求其次。 除此之外,刘府中的帮凶也被张鼎一一斩首,除了一些女眷与小孩,他们被驱赶出府流落在街头之上。 至于他们会不会被寻仇之人怎么着,那就不管他的事了。 “啊!!!” 过了一会儿,刘府外的空地上,只见四匹马儿忽然向前奔驰,将他们身后绑着的刘间双腿双臂全都扯掉。 至于头颅,张鼎稍微改进了一下,留下他的头,让刘间多感受一些疼痛感。 “求求你,杀了我。” 骏马奔驰,拖了一地的血。 只剩下主躯干的刘间果然没死,他口吐白沫,厉声哀嚎着,直至一刻之后他逐渐没了声响。 此等惨状不仅没吓到百姓,反而令他们鼓起掌来为。 耳在暗处观察的孙琼珠与温玉珠则连忙将两个师妹王宝珠、丁碧珠抱住。 孙琼珠倒是没有害怕,她快意的看着尸体,心中满是对大仇得报的轻松。 她感激的看着骑在骏马上,下达命令,威风凛凛的张鼎。 张鼎却没发现自己多了一个迷妹,他此时正在刘府前命商季威处理抄家之事,张长顺负责安置这些可怜的姑娘。 第六十二章 分兵 处理完秦州之事以后,张鼎与众将领共聚一堂,准备商讨大军接下来的走向。 王虓、罗正武、熊克己、张汉、王宁、郑建章等将领,还有一批年轻的新提拔将领乌泱泱一大堆挤在大帐之中,可谓是人才济济。 由于近半年来,凤翔军扩军迅速,原蓝田营的两千多人老营兵到现在都有个一官半职,其中也涌现了不少有能力的新生代,他们都希望此次能立下战功。 张鼎看着不同面容却有着相同干劲、坚定、有希望的麾下将校,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诸君,如今秦州已得,但巩昌地界很大,比之凤翔也有三倍之余,我等必须要分军而走,不可再只走一路耽搁时间,如今凤翔空虚,更得速速掌控全境而班师防备建奴。” 张鼎这一路过来没打几场硬仗,损失不大,军力充沛,所以他准备分兵而行。 此前还是蓝田营之际,只有=有几千人马,还总可以集合一路作战。 但如今的凤翔军主力足足有三万多兵,若是还这般行事,那必定是浪费时间浪费军力。 故而张鼎直接在大帐中宣布他与参谋部军士、各营都尉商讨的结果:“虎字营都尉王虓领命,以虎字营本部为北路军主力,王虓为北路军指挥使,虎字营副都尉薛宪为副指挥使,参谋部军士长张显业为北路军军司马。你们北路军的任务目标乃是带领六千精锐从秦州出发,你等一路朝北顺着葫芦河河谷而行,先攻秦安、清水、张家川、徒城关等地,再向西攻通渭,随后北上会宁、青家、安定、巉口等县。待巩昌北部诸县平定之后,王虓你带领北路军在安定、巉口一带驻防,防备西北部临洮来敌!” 张鼎一则军令,将整个巩昌北部都交给了王虓,虽说巩昌府北部各县州守备军队没多少人,但西北边的兰州总兵郑嘉栋手握重兵,态度不明,非常危险得慎重防备他。 “末将遵命!”王虓闻言很是兴奋,他对自己终于也可以领兵独自作战而高兴。 “大虎,希望你别让我失望啊。” 看着兴高采烈的王虓,张鼎温和的笑了笑期许地说道。 一开始王虓作战很是莽撞,但经过这两年的锻炼,也变得逐渐沉稳起来,尤其是他与师麟学习,每天无事时不再打架摔跤而是看起了兵书,所以张鼎才放心他独领一路兵马 “末将定然不让提督失望!请你放心。” 随着斩钉截铁的话语,还有王虓认真的表情,张鼎欣慰的点了点头。 “再设一路南路军,由蓝田营都尉罗正武率领,我命你为南路军指挥使。蓝田营副都尉谢璞瑜为南路军副指挥使,参谋部军士长刘若琛为南路军军司马,南路军以蓝田营六千人马为主力,从秦州向南出发,顺盐官水攻取盐井县。” 张鼎先将目标定在盐井县,是因为此地在巩昌地界可以说非常重要,其境内盐官镇自古以来就是甘肃的四大名镇之一,顾名思义是产盐重地。 此地井盐生产始于周秦,历代相承,营煮不辍。西汉时,此地设盐官,专管盐业,因而官名易为地名。 如今更是西北盐产地之一,也是巩昌府重要的经济来源,一个月能带来将近二十万两白银,所以张鼎必须要先拿下此地,不仅可以断绝周岑的一部分财政来源,也可以派一部分公输台的匠人与匠作营的士卒前去进行盐政改革、炼制新技术,以此产出细盐来盈利。 “正武,你攻下盐井县之后留下一些匠作营匠人与守城士卒之后不可长时间停留,应继续向南进攻礼县,西河,除此之外整个巩昌以南的高桥、成县、徽州、两当、虞关、阶州、文县还有防守汉中的临江关与玉叠关,本督将南部全都交予你。除此之外你还得防守汉中贺珍、马科、赵光远等人,同时还有西边的珉州卫,正武,你的任务更加艰巨,希望你能立下奇功。” 张鼎说出了第二路军人选,这也是众望所归,因为罗正武虽不是起家之时就投靠张鼎。 可是他的忠心也是张鼎看在眼里的,为了自己的脸面竟然还想与刘宗敏与李自成争辩,这让张鼎十分喜爱他。 尤其是他爹还亲口将此子交给自己照顾,他不能言而无信,而且罗正武家学渊源,熟读兵法,对于行军布阵、兵马前行十分熟悉。 他还在张鼎身边待了一年多,耳濡目染之下,他的眼界、格局都非常大,这也是张鼎不顾其年轻将其提拔的原因。 而且他冷静、稳重的性格更适合强敌环绕的巩昌南部,张鼎放心他能够独领一军, “提督,末将遵命!” 随着一声坚定的回应,王虓与罗正武收下郑建章与汪崇提供的地图与向导准备行动。 除去南北两路军,张鼎则准备亲率剩余的大军从秦州出发,向西顺着渭河直奔巩昌首府陇西。 过了一会儿,营中吩咐完大事之后,张鼎准备在秦州城里与汪崇等当地将领好好交谈一番。 于是他就从军营出来,趁着天还未黑前去赴宴。 却没想到走在半路上却碰见了四个女子拦路,其为首者身材苗条,穿着淡黄色武者衣服,抱着一支剑向张鼎行礼。 “小女子多谢将军为家父家母报仇,诛杀刘间这等恶贼!” 张鼎闻言在马背上仔细一看,这不就是此前见过的孙琼珠吗?于是他赶忙摆手命拔刀上前的亲卫不准动武。 “孙姑娘,别来无恙啊,之前你走的太过匆忙,我还没来得及与你好好交谈。” 张鼎翻身下马,温和地对她说道。 “嗯?这位将军怎知道我姓孙?” 孙琼珠见张鼎清楚她的底细,遂立马生了一丝防备之心。 “啊?我怎会不知道?不如这样吧,我们在茶楼细细聊,这里人多。” 见孙琼珠疑惑的样子,张鼎也不知为何,他可不愿在大街上给人当猴看,于是便邀请孙琼珠前往茶楼细谈。 孙琼珠思索片刻,点头答应,想她行走江湖没多长时间,却也清楚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可谁叫张鼎帮她报了大仇呢。 要知道自从去年从师门出山之后,他先去了江南帮师门办事,随后才绕道四川北上秦州,她潜入城内准备报仇,却因刘间太过谨慎,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况且刘间自知干的是杀头的大罪,所以聘请了不少武功高强的护院看守。 要不是稽查营经验丰富先装作溃逃边军加入刘府,以看家护院的名义探查,他们早就被刘间发现了。 所以孙琼珠四人来到秦州后一时之间竟僵到了这里不知如何是好,她本来都准备牺牲色相前去报仇了,却没想到却突然杀出来个将军替她报了仇。 父母之仇可是天大的事儿,对方既然是自己的恩人,他就算要自己的命孙琼珠也不会拒绝的,那么还有何可怕的呢? 想到这里,孙琼珠淡淡的笑了笑答应了张鼎的请求。 她转头吩咐三位正警惕着凤翔军的师妹先离开这里在别处等待,而她则跟着张鼎等人前往茶楼二楼就座。 “孙姑娘还真是健忘,之前咱们刚见了没几天啊……” 张鼎刚一落座,就伴随着孙琼珠身上的幽香开始对这些天发生的事进行讲解,随着张鼎的叙说,孙琼珠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那个,张将军。” “见外什么?我痴长你几岁,你叫我张大哥就行了。” 张鼎大手一挥,让她不要见外。 对于江湖儿女来说,孙琼珠就吃这一套。 尤其是她见张鼎没有丝毫官架子,对他更是心生了一丝敬佩。 “好吧,张大哥,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不要害怕,其实这些时日我一直都在秦州待着,根本没回过田窑村,我本想解决掉刘间再去报仇的,我估计你是真的见到我娘了…………” 孙琼珠小心的对张鼎道。 “你是说?”张鼎闻言也瞪大了双眼,他突然感到浑身发冷。 ……………… “我当年是被祖母从家里带走的,因为害怕村长寻仇所以她带着我一路朝东投靠华州的亲戚,可惜祖母年纪太大一个人精力有限,我又不被亲戚待见。她为此只能将我送到了华山派,拜托我师父清晖真人照料,我在去年作为俗家弟子出师之后,被祖母告知了这一切,师父也支持我报仇,所以小女子就与几个师妹一路游荡到了这里……”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逐渐熟悉,不再拘谨,张鼎也好奇的问起了所谓江湖之中各种神功门派的事。 “将军所说的峨眉派、武当派、少林派、恒山派、泰山派等等这些都有,只是没那么玄乎,除了少林寺以外,其他大多数门派都是只有几十个弟子,就好像我们华山派,满打满算也不过四十多人。 我们基本上都是靠着维护一方平安,靠着对付绿林上的强盗马匪,帮士绅、商贾、百姓与他们谈判,或者押送贵重物品来获得钱财以此营生。至于你说的内功,我倒是没有掌握,只不过在我们华山派我的师父清晖真人和其他几位师叔可能修出内功了吧。” 孙琼珠边说边吃,她本就是行走江湖之人,食量奇大,张鼎点了一桌子菜,没一会儿就被两人吃干抹净。 “张大哥,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的事呢?” 孙琼珠轻轻地打了一个饱嗝,随即她偷偷看了一眼张鼎的反应,有些害羞的转移话题。 “说这个之前,先叫你的几个师妹进来吧,我看她们在窗外都快看的馋死了。” 张鼎刚才就发现了三个鬼鬼祟祟的人头趴在二楼后院的窗子上,她们臂力了得,爬了半天也不嫌累。 孙琼珠闻言立马顺着他的指示看向了自家傻里傻气的师妹,她见此情形只能红着脸将三人叫了进来。 温玉珠等人见自己被发现了,也不客气,翻身进入客栈,来到了张鼎身前。 要知道她们四个此次出来报仇顺带着行走江湖,本身就没带多少盘缠,如今又在秦州僵了很久,所以钱花的差不多了,这些天都是馒头配咸菜。 现在有张鼎这个冤大头,她们四人又点了一大桌子菜,大快朵颐,边吃着饭她们还打闹嬉戏。 看着四个天真烂漫、青春妙丽的小娘子,张鼎感到自己被眼前美景抚平,心情都好了不少,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想念家里的两姐妹。 想自己出征之前才得知消息,两人相继怀孕,不知现在身体怎么样。 “张大哥,多谢你一饭之恩,不对,是两饭之恩,我们姐妹四个感激不尽。” 孙琼珠等四人吃完之后才发现张鼎一直仔细地盯着他们看,于是都有些脸红。 她莲步走来,与其他三姐妹对着张鼎行了一礼。 “孙小娘不必如此,我等有缘,一饭又如何呢?”张鼎摆了摆手大气地说道。 “实不相瞒,小女子不是自夸,我也知道自己有几分姿色,适才我数次打量将军,发现你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的脸与身体,此次您帮我报了父母大仇,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万望将军不要嫌弃。” 孙琼珠突然郑重的对张鼎说,她身后的三个师妹都担忧的望着她。 “哈哈哈哈哈,孙小娘你话说的太自谦了,你不是颇有容貌而是绝色美人,但你也小看了张某,在下跟随大顺皇帝起兵造反就是为了天下万民能够吃饱饭,能够不再有冤屈。秦州刘间之事就算没有你与你娘的大仇,我也定会诛杀此人。办了这件事能够洗刷受害者的冤屈已经足够了,况且我张某光明磊落,也不是那种携恩自重的人,你放心吧,我看你归看你,定不会强迫你作不喜欢的事儿。” 张鼎大马金刀坐在那里挽着胡须十分豪爽地说道,他没想到自己竟碰到了这样的事儿,碰到了这样一个傻的可爱的姑娘,自己虽然好色却不会以报恩为名要挟她的。 此番话一出,孙琼珠惊讶的站在了那里,她看着眼前的将军,突然很想了解这是一个怎样的豪杰。 “孙姑娘不知你们几人接下来准备去往何处?” “张大哥,我准备与三个师妹先回到我爹娘的村子里去待一段时间,适才我听你所说,希望能在村子里再见我爹娘一面。” “节度使,郑副将与汪参将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了。”商季威在旁边看苗头不妙了,他发现孙琼珠这小娘皮眼泛桃花,死死地盯着张鼎,他自知大事要紧,不可让自家节度使沉迷美色,于是立马出声打断。 “啊?我倒是忘了此事,好吧,咱们走。” 张鼎本来还想在四个姑娘面前多放松放松心情,却被一脸正直的商季威打断,他无奈的笑了笑扭头对孙琼珠道:“孙小娘,我有要事处理,不能再与你们几个小姑娘闲聊了,出入江湖很是危险,你等要十分小心,咱们有缘再会!” 说罢,张鼎对四个是姐妹拱了拱手,毫不留恋、干脆利落的带人走出酒楼。 “张大哥,你也小心。”孙琼珠看着眼前潇洒的汉子小声说道。 其实孙琼珠也不是什么长在深闺的姑娘,像话本一样突然对陌生书生犯花痴私定终身。 实在是因为大仇得,再加上张鼎行为长相很符合她的幻想,这才对其颇有好感,只是可惜对方是个将军而自己只是一个江湖上抛头露面的小女子而已。 “这位姑娘,我家将军让我给你们带句话,多吃是福,别苦了自己。” 正在她暗自神伤之时,从楼下走来了一亲卫,他手上提着一个包袱,里面有三十两银子。 “替我谢谢你们将军。” 江湖儿女自然没那么拘束,孙琼珠没有扭扭捏捏,而是接过银子,将其交给温玉珠,随后急切的走到窗边观看。 此时张鼎已经上马,他挺直腰背不似刚才如邻家大哥般亲切,而是面容严肃,十分威严。 “大顺制将军张鼎---” 孙琼珠看着他身后的大旗,默默地念道。 第六十三章 陇西 张鼎自然不会将大军拖慢在秦州,等第二天早上他待王虓、罗正武两部先行离开之后,也开拔出秦州而向西行。 他的军队这一路上攻伐不止没有太大的损伤,反而因打出旗号走一路降一路,人数越来越多。 并在郑建章与汪崇的一路辛苦劝说之下势如破竹。 尤其是伏羌、宁远这两座大城被张鼎攻取,使得前往陇西之路畅通无阻。 凤翔军就这样沿着河谷猛攻猛进,几天以内就抵达了陇西城下 此时周岑早已收到消息,正在加紧军备。 他得知敌军围城,快速前往城门之上,对着城下的郑建章与汪崇两人还有众多的降军是破口大骂。 张鼎派人上前劝降,也被愤怒的周岑一箭射伤。 他见此情形,知道没有劝降的可能,于是就准备让大军攻城。 此前往往都是凤翔军主防守,现在攻城也正好能练练兵。 “踏马的怎么说攻城就攻城啊?老子射伤使者不就暗示你多劝降几次吗?” 周岑眼看大军调动顿时傻眼了,他一开始本想强硬一些抬抬价,好为自己争得筹码,却没想到张鼎如此不耐烦,就这样攻城了? “狗曰滴,谁怕谁!老子要让你撞个头破血流再求我投降。” 周岑咬咬牙下了狠心,定要让看不起他的张鼎尝尝厉害。 “众将士,守住陇西,将来加官进爵,封妻荫子不在话下!”周岑准备使出浑身解数,所以大声的鼓舞守城将士,却只得到了寥寥应付,由于他画大饼基本上就没实现过,所以大家都不信他。 周岑见此情形气得火冒三丈,可还未等他发飙就被一发炮弹吓得爬到地下,原来是凤翔军正式攻城开始。 “大炮准备!” “放!” “轰轰轰。” 城下,随着张鼎的一声号令,战车营部总薛伍六下命指挥开炮,瞬时间十多门佛朗机炮同时开火。 由于佛朗机炮炮筒规模为中型,不能对城墙与城门造成多大伤害,故而只能杀伤城墙上的守军。 但除了佛朗机炮,城下各营的火铳手也同时开始大发神威对着城墙上的守城士兵进行压制,一番齐射,打的城头守军抬不起头来。 因陇西身处内地,他们全军也不过百十杆火铳,是远远不如凤翔军的。 相反的,此前武功之战,凤翔军足足俘获了建奴将近两千杆各类火铳,还有各式各样的火炮三十多门。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三门红衣大炮,只是因为这次出征都是山路,且兵贵神速,张鼎就只带了十门中型佛朗机炮。 所以张鼎准备抓住这个好机会,让将士们好好地练练火铳的射击水平。 至于弹药,那更不成问题,他如今既缺炮又缺枪却唯独不缺火药,因为陇西群山中有好几个地方盛产硝石矿与硫矿,此前就是明朝制作火药的原材料产地,如今正好便宜了张鼎。 而且他同时对工匠非常重视,使得凤翔军匠作营在一老带五新的情况下,人才、熟练工越来越多,大批量生产火药自不在话下。 甚至张鼎都有些飘了,他让稽查营在江南找到了毕懋康的《军器图说》,并且命公输台与匠作营研究其中记载的强大火器,尤其是燧发枪也就是书中的自生火铳。 张鼎让他们尽量改进此铳,而燧发枪最为重要的就是密封性,这又涉及到了优质钢铁的锻造技术,张鼎本人不懂,只能将这些一股脑的交给公输台与匠作营负责。 其实明代的火药技术倒是没什么问题,包括黑火药颗粒化都早已成熟。 张鼎现在只是心心念念的希望公输台与匠作营能搞出燧发枪,再完善火药的比例配方与枪膛的密封性,使其威力更加巨大,才能足以击穿建奴重甲兵。 至于现在,他还是只能用这些鸟铳、三眼铳等物件磨炼将士。 想到这里张鼎有些可惜毕懋康此人,他对这位大才十分敬仰,本想派人将他请到凤翔,充当公输台的大匠师一职。 但是当稽查营潜入江南时却发现他早在去年,也就是一六四四年已经在家乡去世,令华夏大地损失了一名人才。 “噼里啪啦!” 突然,耳边的铳声将发呆思考着的张鼎吵醒,他拿起单筒望远镜看了看城墙之上的守军,默默计算了一会儿,他发现凤翔军将士一开始十枪只有一枪能射到墙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火铳手也越打越准,让他十分满意,毕竟浪费倒不要紧,只要能把本事熟练就足够了。 就这样随着两天的消耗战,陇西守军终于受不了了,因为凤翔军一直不强攻,不死耗,而是东边打一枪西边放一炮,全在城下与他们消耗。 扰的守军睡都睡不好,他们扛了两天,直到凤翔军耗尽了弹药,这才开始攻城。 周岑本来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教训一下张鼎,好使他能讨价还价。 毕竟总是用远距离武器攻击,这说明了凤翔军的近战不行。 “熊克己,东城门就交给你了,给我攻下来!” 此时张鼎觉得时机已到,命令亲卫营的都尉熊克己带着三千人先行进攻。 其实亲卫营虽说是以熊克己为首,名义上他是亲卫营的都尉。 可亲卫营太过重要,这里边不仅有重甲兵,重骑兵,轻骑兵,还有新组建的炮兵铳兵。 张鼎为了灵活运用这些精锐,于是在亲卫营设置了六个都尉,他们分别掌控两备一千人。 只有张鼎调令之时,他们才会临时的组合在一起被某一个临时的总都尉指挥。 而熊克己是因为箭无虚发,作战勇猛,屡立战功,张鼎特将其命为亲卫营一都尉,并让他带着六备三千人刀盾手、铳手、弓手等混合精锐,先尝试进攻东城门。 熊克己的确没有辜负张鼎的提拔,他身先士卒,随手两箭就从低射高射死了两名正欲扔石头的守军。 随后,他带着三千人依靠着前排的大盾兵,缓慢却又坚定地靠近城墙,搭上云梯飞钩。 “弓手、铳手在大盾兵下射击,其余人跟我冲!” 说罢,熊克己第一个翻身上梯,他左手攀爬右手举着圆盾抵抗从上面砸下来的石头。 “哐!” 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原来是熊克己正上方的金汁陶缸被城下掩护的凤翔军弩车击破。 熊克己忍受着恶臭,翻身上了城墙,他踩在污垢之上,大开大合斩掉了四周惊慌失措的守城将士,并占据这个缺口逐渐扩大优势。 其余城门也是如此,张鼎没有围三阙一,他为的就是分散周岑本来就少的兵力。 而城墙之上到处救火的周岑没想到敌军不似他想的那样不堪,竟这般骁勇。 要知道凤翔军可能在建奴那边打的有些狼狈,但也恰恰是那几场战斗的磨炼,使凤翔军打一个久不经沙场的周岑与其麾下士卒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陇西守军打的十分艰难,凤翔军刚开始攻城还没两个时辰,他们就已经不住凤翔军狂风暴雨般的摧残。 “提督,我俩愿为提督攻城!” 就在此时郑建章扯着汪崇也来到了张鼎身前。 张鼎一开始本来为他俩着想,让两人在后面观战,省的与周岑见着尴尬。 可是郑建章却不那么想,他深知自己的立场不能不坚定,于是拉着汪崇跪地请战。 果真,此举让张鼎十分满意,他其实很不满别人投靠自己后蛇鼠两端。 “好!你们两个若能立下战功,此战之后本督定不会亏待你们。” “末将多谢提督给我俩这个机会!” 郑建章与汪崇闻言十分高兴,急忙下跪谢礼。 随后两人点齐麾下五千多人马,协助熊克己攻城东。 这五千降军虽然都是巩昌兵,但张鼎却胜周岑多矣。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巩昌降军在凤翔军的影响下奋勇杀敌。 尤其是郑建章一把鬼头开山刀,杀得城头守备溃不成军。 他们本来人数就少,如军更被两万五千兵马强攻,于是渐渐地军心不稳,还没坚持多久四面城墙就都陷入到了混乱之中。 “轰!”恰逢此时陇西北城门又被炸药炸开。 “幸亏他们的城门是纯木头的,若是包了些铁那就不好炸了,诶呦!我还没想到你个臭小子还是个多面手?” 另一处战场上,张汉作为战车营都尉正率领六备三千人猛攻陇西北城门。 由于佛朗机炮没有弹药了,只剩下一些火药。 薛伍六见状灵机一动,他观察到只有陇西的北门是纯木打造,不似其他城门有重重铁片包裹。 所以他自己带着一哨人马,在同袍的掩护下,于城门之下挖了一个大洞埋下炸药,果真将北门炸出了个洞口,可供一人通过。 战车营刀盾手见此情形立马一拥而上,杀了进去并扩大优势打开城门。 “都尉见笑了,属下什么都不行,就对这火药行。” 听见夸奖,薛伍六一张黑脸傻傻的笑着。 “别笑了,老子夸你两句你还上天了?” 张汉见他这模样,忍不住给了他一脚。 “节度使,差不多了,现在可以让人劝降了。” 另一边城东门处,商季威见时机已到,立马提醒张鼎劝降,省的敌人顽固抵抗。 “好,这事儿由你来办!” 经过张鼎点头后,商季威赶忙命传令兵前去劝降 郑建章与汪崇也在城楼上,对着以前的同僚各种喊话传信,破坏其军心。 “你们两个叛徒还有脸在城墙上聒噪,真不怕老天收了你们吗?” 这时正忙着四处救火的周岑也看见了这两个昔日的下属,他带着一群亲卫与郑建章、汪崇对峙。 “狗贼,你有脸骂我们叛徒,你才是叛徒,不仅是叛徒还是狗汉奸!” 郑建章一看见周岑就对他气不打一处来。 “你-你-你个白眼狼,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的地位?” 周岑听到郑建章的回答非常生气。 “呵呵,笑话!老子的副将之职乃是大顺皇帝册封的,只不过在你手下办事而已,你有什么资格将这些功劳揽到自己身上?还说我倚靠你?笑话!” 郑建章回答的毫无毛病,噎的周岑半天说不出来话。 “小人,咱们手底下见真章,耍嘴皮子不算什么功夫!” 周岑自知背叛理亏,直接命亲卫杀上去与郑建章对抗。 两方人马打了半天,局势却超朝着凤翔军这一边愈来愈偏。 随着时间的推移,陇西守军快要崩溃,周岑也清楚大势已去,他眼睛一转,直接命亲信带着大部分亲卫抗住郑建章与汪崇的猛攻。 而他准备直接溜走,从楼梯下城墙。 “他马的,不去前边抵抗贼军还在这里偷懒,真该死!” 周岑跑到楼梯口,见麾下一些伤重的士卒堵在这里,挡住了他的活命通道,于是他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凶狠的表情。 他拿起战刀狠狠的劈死了挡在眼前的几个士卒。 “狗剩!狗剩!周岑,我曰你先人!” 这些守城士卒本在此休息养伤,却没想到突然死在了自己人手中,其中一个亲弟弟被杀,他怒骂着抽刀而对周岑。 “反了!你们都反了!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我是谁,我是你们的总兵,平日里吃喝拉撒哪个不是我管着你们?让开!” 周岑见麾下小兵竟敢拔刀向自己,于是准备给那人也来一下。 却没想到如此举动彻底激怒了周围的守军,他们大多都是本地人,沾亲带故的,如今周岑打不过敌人,只会用自己人撒气,这使当大家都很愤怒。 “凭啥你就能逃跑,我们就得替你这种货色断后?就你的命是命啊?” 狗剩的亲哥哥说罢,拿着武器疯狂的冲了过来,吓的周岑连连后退。 “踏马的,混账,你们在干什么,以下犯上是想抄九族吗?小心我杀了你们的全家。” 周岑边骂边退,但已经被成百人围住,罗正武与郑建章等人在东城墙上看着这有趣的一幕,纷纷命手下停止战斗,除了顽固抵抗者杀掉,其余守城士卒只要能放下武器就统统绕他们一命。 “你这狗官,老子早就忍不了你了!” 这时终于又有一个士卒忍不住朝着周岑动起了手,他身旁围着的守城将士们见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攻势,于是也都纷纷杀了上去。 自知无援军的守军在凤翔军的劝降下终于决定斩杀周岑开城门投降。 “叛徒,都是叛徒!” 周岑与身旁十几个亲卫殊死抵抗却无能为力,难抵大厦将倾,乱刀死在守城将士手上。 狗剩的兄长砍下了周岑的人头,与其他士卒跪着献给了城墙之上的罗正武。 “失去人心者,必败亡矣。” 收到了城墙之上的消息,张鼎感慨的对着一旁的商季威说到。 此战由于前期的消耗与攻心之计,凤翔军攻城的伤亡倒也不是很大。 他们以伤八百多人,重伤或死三百人的情况下拿下了西北重镇陇西。 而陇西城守城士卒则死伤了两千多人,足足一倍的战损比,还是在攻城的情况下。 这说明了凤翔军的战力终于逐渐提升了起来。 第六十四章 破绽 就在凤翔军威风凛凛的进入陇西城时,远在西安的努山与巴彦图同样也不甘寂寞,他们正在秘密谋划着攻打凤翔军的计策。 之前努山本想着让巩昌府总兵周岑前去派兵压一压张鼎,他们好对其劝降。 谁知道此举竟惹的张鼎直接出兵巩昌,他们在巩昌安插的人手传来信鸽称凤翔军势如破竹已夺下重镇秦州。 此信的内容让努山与巴彦图大惊失色。 他们没想到这张鼎胆子这么大,竟敢将主力带出凤翔进攻巩昌。 “巴彦图,你觉得我们该不该趁此机会动手?”努山坐在椅子上沉声问道。 他还是有些怵凤翔军的张鼎,此人可是让他吃了一次大亏,若是再损失兵马守不住关中,那他可就真的完蛋了。 “大人,这的确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我等应趁凤翔军后方空虚,直奔他们的老巢。” 巴彦图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他热切的看着努山道。 “可是巩昌与凤翔相邻,若是我等围攻凤翔之际张鼎突然率大军杀出,与固原左光先、宁夏左勋、韩文等部围攻夹击我等那该如何?况且礼泉兴平一线还有三万多凤翔军驻守,我还真有些担心,不如依旧照着巴彦图大人此前的方略以招降为主,先派人斥责张鼎让他将巩昌还给我大清,再说下一步。” 白广恩此时还正在恢复元气,他此前武功之战损兵折将,如今好不容戏招了一批人手,他可不愿意再次大战一场,丢掉自己的本钱。要知道他这些天是深刻体会到了兵马的重要性,以前,努山还装一装,装作礼贤下士的样子,装作平级看待他。可是当他手下兵马锐减之后对方却尽是些傲气,表现得非常看不起白广恩,甚至把他当做包衣奴才对待。 所以他赶紧出声希望保持现状。 “什么狗屁玩意儿话?他夹击?被夹击的人是他才对!努山大人,奴才以为应当抓住这次机会,传令西北各部,命他们尽起大军夹击巩昌的张鼎,牵制其主力,同时我等趁此良机带着西安府的主力进攻兴平一线,直奔凤翔,捣毁他的老窝!” 巴彦图意气风发的说着方略,他终于抓住了这个机会,能够洗刷前耻的机会。 “哦?你不是对那张鼎颇为欣赏吗?不是你一定要让我们劝降他吗?” 努山看着自己的好友巴彦图很是疑惑,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到底是什么。 “哈哈哈,努山,你可太小看我巴彦图了,此前劝降完全是因为西北诸将中张鼎最强,他不仅与我大清数次作战,而且得到了闯贼留在西安的金银粮草,这才能使其实力扩张数倍,而我大清在武功一败,加之刚得到关中,立足不稳,我这才让你以劝为主。 可是现在局势不同了,他张鼎露出了破绽,那就不要怪你我无情,而且劝降也不一定非要这样劝,还可以将他拿下之后再劝降,到时我定要好好欣赏一下他的表情,哈哈哈哈。” 巴彦图叉腰大笑,为了稳定关中东府,为武功之败恕罪,他这两个月以来可是连一顿好觉都没睡,现在终于能够解决凤翔军这支插在关中的钉子了。 “好!有你的话我就放心了,来!” 努山心中一定,他也想对付张鼎,所以立马拉着巴彦图前往旁边挂在墙上的陕西行都司地图,其他大小将领也都围了过来观看。 巴彦图看着地图微微沉思了片刻道:“大人,对付他必须要发挥我等人数众多的优势,不能与先硬碰硬,他的军队颇为能打,就算取胜,我满洲勇士也会死伤惨重,所以奴才认为,可分为三路兵马夹击他。” 巴彦图顿了顿,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 “第一路兵马可令榆林总兵王大业与宁武总兵高勋除了对榆林、延安两府平定之外,再另外集结两部两万人马,分别进逼宁夏卫与庆阳府,牵制牛成虎与韩文的宁夏军、安化军。而且要严令他们两人只能在宁夏后卫与庆阳府槐安县牵制敌军,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与敌决战,防止他们因战败导致榆林、延安局势恶化。 第二路军由甘州总兵左勷与副将谢祯荣带领甘州卫、高台所、山丹卫三地兵马共计两万五千人南下临洮府。凉州总兵高伟泽可与其合为一路,因高伟泽手握凉州、古浪两地兵马,只需让他留下三千人防备西宁卫闯贼余孽即可,剩下的一万三千人全部跟着左勷南下。除此之外同时命令庄浪总兵郝贺带领本部万余兵马东进十字川,牵制靖虏卫左勋、固原卫左光先。 碾伯总兵辛永年则命他带领本部五千人与兰州总兵郑嘉栋会和,郑嘉栋如今控有临洮,兵强马壮足有精兵一万五千人。如此一来待所有兵马齐聚临洮之后,我大清西边将有六万兵马进攻凤翔军。 而第三路军由汉中总兵贺珍、金牛总兵马科与副总兵马德,率领三万兵马从巩昌南部夹击张鼎。城固总兵高汝砺、广元总兵赵光远、金州总兵石国玺留守汉中、保宁抵抗西贼的进攻。” “等等,巴彦图,我刚得到消息,称汉中总兵贺珍因张献忠的进攻已离开了南郑,带领部下罗岱、党孟安、郭登先共两万五千人前往前线迎击西贼孙可望部三万大军。” 努山闻言赶紧提醒了巴彦图一句,示意他更改这路兵马的构造。 毕竟离了贺珍,马科不一定能对张鼎造成伤害,要知道贺珍此人颇为勇猛,他在投靠建奴之后屡立战功,尤其是在大顺败退时,李过、高一功、李友、田虎等部从汉中借道撤离,却被贺珍阻击,赢得了几场胜利。 所以多尔衮命他为汉中守将,镇守汉中抵御李自成残部的反扑,与四川张献忠的扩张。 “嗯,反正南路第三军只是牵制而已,那就只让让马科率领本部万余人进攻虞关吧。反正他们都是吸引敌方的配菜,咱们八旗勇士才是主力,除了留下一些人马驻守之外,应全军出击对凤翔军一战而定。” 巴彦图顾不着自己口干舌燥,快速的将自己苦思良久的方略说了出来,要知道经过了这几个月的经营,还有朝廷对关中的一些支援,此时的西安府大清驻军又恢复到了三万人左右。 所以巴彦图不准备给凤翔军留机会,除了留下两千人镇守西安,三千人防备合阳的游建元、唐永旺、马世耀等人之外,其余人马全部西进凤翔。 “大人,奴才以为可全军一齐进攻兴平,不理会南北礼泉、鄠邑两路偏军,只需破其中路一点而使凤翔军局势尽溃矣。”巴彦图说了最后一句话为自己的这段谏言画上了句号。 “大人,不可听信巴彦图最后的话,此举只会使我等进攻凤翔时,后路被留下的那两路偏军围攻夹击,不可不防,还不如兵分三路,北路军由我阿楚珲为首带领五千人进攻礼泉的王盼部,南路由阿林与白广恩率领五千人进攻鄠邑的谢君武部,中路的兴平军吴师麟与武功军孙谋则由大人您亲自击溃,这样一来定可消灭凤翔军。” 就在巴彦图自以为努山采用他的进攻方略时,阿楚珲却突然跳了出来,他此前被关了一段时日,但因为表现良好就被放出,巴彦图本以为阿楚珲知错能改,却没想到他还是如此针对自己。 “努山,不可啊,此战必须要速战速决,快速击溃凤翔军的抵抗信心,逼迫他们投降,若是真按照阿楚珲的方略,咱们不知道要拖多久才能打到凤翔,这不是才更给张鼎调动的机会吗?” 巴彦图大惊失措,他此次建议作战就是因为抓住了张鼎的破绽,阿楚珲此法子只适合大军碾压之势进攻凤翔军,如今西路边军虽然人数众多,可东路军大清主力与凤翔军的守军数量差不了多少,敌军死守之下,他们很难快速取得优势。 “哼,大人,留下两路偏军只会让他们潜入山林中,长时间祸害关中,我等难道不应一战而定?将他们一个不留的全部歼灭吗?巴彦图刚才不是说过了,西北有将近六万人马进攻巩昌,我们害怕些什么?时不我待啊大人,英亲王与睿亲王在东边打的闯贼,弘光小儿节节败退,咱们却寸功未立,就算朝廷不追究武功之战的失利,可我们现在这表现却也足够令摄政王失望了。” 说到这里阿楚珲突然故作神秘的小声说道:“呵呵,大人,不是我不提醒你,我在朝中的朋友写信告诉我,摄政王对咱们西安府的勇士很是失望啊,尤其是您努山大人,将近三个月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所以摄政王正在考虑要不要命何洛会大人替代您,若是咱们不理会南北二路偏军,他们胆子大一点直接偷袭西安城,介时大伙儿就算是拿下凤翔也定会被摄政王惩罚!” 说到这里阿楚珲心中暗暗笑了笑,此前努山与巴彦图多次欺压他,如今正好可以看他们笑话。 果真,努山一听此话,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他与巴彦图一个低等家族一个包衣出身,在朝中没有多少关系,所以他立马被阿楚珲的话乱了心神。 “大人啊,阿楚珲所言有一定道理,但是值此关键时刻不更是要速战速决吗,拖延只会使朝廷怪罪啊。” 巴彦图见努山沉默,赶忙急声挽回他。 阿楚珲见此情形也不插嘴,只是默默地笑着,其实不管对方怎么着他都无所谓,反正是看笑话而已,他偷偷的写了几封信告发努山、巴彦图,所以多尔衮早已决定以何洛会替换努山,他此时只是让努山跌得更惨一点,就算征讨凤翔能成,只要他于其中有一点点失误,阿楚珲便可根据这个大肆渲染,使其被朝廷逮捕,而他阿楚珲便可享用现成的功劳。 “还是按照阿楚珲的方略吧,三路齐发,很保险的。” 努山犹豫了许久,他抬起头来看着自信满满的阿楚珲与焦急的巴彦图,心中有了定夺。 “可是---” “别可是了,巴彦图,此次进军你跟我走中路。” 努山闻言打断了巴彦图,并瞪了他一眼。 巴彦图见状只能无奈的接受了此事,他看着阿楚珲嘴角的讥讽,心中疑惑此人何时变得这样聪明了。 当他发现在军议散会之后,阿楚珲与白广恩走的非常近,这才明白了一切。 白广恩这人打仗不一定多厉害,可政治斗争却十分了得,刚才的话应该都是此人交给阿楚珲这个没脑子的莽夫。 想到这里巴彦图还想借着朋友的身份再劝努山几句,可是却被他严厉的拒绝。 “巴彦图啊巴彦图,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知道的,咱们在朝中没有根基,只有豫亲王关照你我,可他现在正在河南南部一带征讨南明,无法为我俩说话。所以此战不能再败,你的计划太过于冒险,请恕我不能接受,还请你能帮我赢下这一仗,兄弟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不容易,家里还有一大帮子人要我管呢。” 努山对着巴彦图苦口婆心的说道。 “可是努山,你有没有想过,僵持才是最令朝廷不满的原因,朝廷之中有太多像阿楚珲那样的人了,他们看不起一切,觉得谁都不行,但是此时的汉人只是因为没有团结起来,没有个强大的头目带领!你看看李自成的顺军对我大清造成的伤害有多少? 所以咱们必须要打出气势,打出你的功劳,而不是三路并进缓慢推行,这样才会使朝廷的诸位大人不满,他们不会认真听我们讲述凤翔军很有实力,而是只会斥责我们的无能,就算能够取胜也会抹掉你的位置,努山!作为一个朋友,我希望你---”巴彦图再次开口,却还没说完话就被打断。 “够了!闭嘴!努山,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对不起我?我混到今天一步一个脚印,却因武功之战时你的失误而功亏一篑。我帮了你那么多次,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要没有我,你现在还是个包衣奴才!而且为了你的颜面,之前我不惜得罪阿楚珲的家族将他关起来,可是你却从来都没有为我着想过。你太自私自利一意孤行了,我告诉你,此战只许胜不许败,赢了你我升官发财,输了大家一块回老林中打野猪去吧。” 努山大声斥责,惹的巴彦图心中很是伤心,他没想到作为挚友的努山竟如此看待自己。 “奴才遵命。”巴彦图的心已冷,他作为包衣出身,一直都被这些八旗大族的人看不起,能混到今天全因自己的战功,却没想到如今地位,别人倒还没说什么,好兄弟却这般侮辱他。 他失望的看了一眼努山,随后默默的转头离去,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第六十五章 变乱 “道业,如今提督身在巩昌,咱们兴平军处于防御建奴的第一道防线,所以得小心再小心一些,你得多散些探子探查建奴的动静防止他们偷袭。” 兴平县城内,守备府中,吴师麟正在处理军务的同时还对着下首的副指挥使霍道业吩咐了两句。 霍道业,汉中石泉人,一开始是跟着起义军改世王许可变起义,后来许可变投降明朝,霍道业不满于此,与他分道扬镳,带着他麾下不愿降明的将士偷偷离开独自发展,继续实行反明大业。 后来因本人太过忠厚老实被白广恩部吞并,李自成默许了这种行为,所以霍道业就成了白广恩的麾下。 其人既憨厚又能征善战为白广恩立下不少功劳,因此白广恩十分器重他。 可是霍道业却不太看得起白广恩,以前有朝廷压着,后来到了武功之战,白广恩丢下士卒逃走,他彻底对其失望,就地降了张鼎。 张鼎见识过此人的能力,他曾率领麾下与王盼、孙某两人打的有来有回,故而张鼎对他很是欣赏,就命他为兴平军的副指挥使,辅佐指挥使吴师麟。 霍道业此次投降是彻底归心于凤翔军,他这个几个月以来尽心尽力帮着吴师麟操练士兵,整顿军备,与吴师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遵命,指挥使!” “对了,还有一件事,这几个月由于加紧训练,将士们已经非常疲累,若是再不给他们时间休息,探望家人,我怕他们头上的那根筋都快要绷掉了。” 兴平军军司马杨镇先皱着眉头又提出了一件事儿,引得吴师麟放下书册仔细思考。 “镇业,本将也没办法,如今正值危险之际,你知道的,咱们不能在这个时候松懈! 我看不如这样吧,今天下午我亲自去军营走一趟,给大伙鼓鼓气,等坚持完这一阵子,我放他们十天的休沐让他们回去探望家人。” 吴师麟平日里爱兵如子,却又对他们十分严苛,所以兴平军的将士们对自家这位指挥使是又敬又爱。 “嗯,这倒也是个办法,以指挥使你的名望将士们定会信服的。” 杨镇先摸着下巴点头认同了吴师麟的话,霍道业不善言辞,只是认真的在一旁听着。 “对了,提督此前命我们前线四个军都将各村乡镇的保安队建立起来,咱们兴平搞得怎么样了?我听闻王盼那小子已经整顿好了一支保安团?我之前不是将事儿交给你了吗,办的怎么样了?” 处理完休沐之事,吴师麟又想起了张鼎此前的安排,那就是从县开始组织到村一级的守备力量,其中每个村都得由参谋部的军中博士、军士长还有军司马齐上阵选出二十名左右的青壮年在凤翔军下训练两个来月,之后便命其最优秀者担任队长。其他乡镇县也是一样的流程,只不过人手编制不同,比如乡一级设立保安部六十人,镇一级设立保安营一百人,县一级设保安团两百人。 他们每个月有二百钱与一斗粮食的补贴,任务则是在农闲之时协助凤翔军组织村镇里的男性青壮年训练各种武器的使用与军阵的排列,还有就是维持本地的治安,若是他们其中有人表现优秀、立下军功,还可直接擢升到凤翔军主力军中任职,或者进入讲武堂学习。 而村、乡、镇、县各保安兵也只需要负责自己所在的村镇城池,他们虽有队、部、营、团的等级,却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每当需要使用这股人手时,凤翔军任命在当地的将领才有资格调令指挥,临时将他们组合为一军。 此制度是张鼎苦思良久才决定的,如今陕西行都司的人口不如东部,张鼎得完全将人力发掘出来,以保安兵为底气,行政控制与军事掌控一直到村级。 所谓皇权不下乡,他张鼎想常识着下一下村,当然了这些措施也远远不够,他未来还会使用更多的办法。 至于保安兵,张鼎对其十分看重,他不会允许这支队伍脱离控制,所以他们必须都得谨遵张鼎的军令,除了每个月去最近的凤翔军驻军点训练三天之外,张鼎还计划今后慢慢的将伤残或者退伍士兵安排到其中,让他们掌管保安兵,以达到彻底掌控。 除此之外思想方面的控制也必不可少,参谋部抽出了一批军士在辖地各村镇之间流动着教他们识字实理。等未来情况允许了,读书人多了,张鼎认为起码得做到每个乡镇都有军中博士坐镇。 而这一切的保证,就是足够的军饷与上升渠道。 这也是张鼎自信他们不会脱离控制的原因,就如同凤翔军的小吏一般,他们往往经验丰富扎根于基层,却因为没有上升渠道而在底层作妖,他们很容易的就能毁坏朝廷形象,曲解扭曲朝廷的政令。所以张鼎此前就规定了政绩与品德的考核,若是通过了,便可以从小吏擢升为官员,这两者中间不再有隔膜。并且张鼎也希望在未来,他麾下的官吏将会成为一体,所有当官的都得从小吏坐起,一步一个脚印的朝上爬。。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而已。 “禀报指挥使,兴平县共组织了差不多一千五百人左右的保安兵,他们这些天已经训练完毕,并依次回到了自己所在的乡镇村里,而其中那些过于优秀的人才,我都将他们留在了兴平军中。” 吴师麟相问,霍道业自然不能不答,他发出粗狂的声音回答道。 “嗯,好吧,做的不错。” “好了,那就这样吧,镇先,道业你俩先下去忙自己的事儿,我一会儿晚点找你俩喝点酒,聊点事儿。” 吴师麟表扬了霍道业一句随后深深地打了个哈欠,让两人先走。 “那你先忙。” 杨镇先闻言与霍道业两人齐齐走出门外,而吴师麟则又沉浸在了军务之中。 “唉,这群崽子真能吃,一个月吃了一万多两银子的肉。” 他看着桌上的军中账务非常懊恼,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门外的蓝天,并仔细听了听花香鸟叫,这些令他心情变得好了起来。 同一时间,兴平县东部与咸阳交接处的官道村外,正有一半大少年拿着木棍教授一群比他还小的玩伴摆阵练习枪法,这里边有男孩有女孩甚是热闹。 “二蛋哥,额好累啊。” 突然,一个灰头土脸,鼻子上还挂着两个吊坠的男孩儿丢掉了手中的木棍,对少年抱怨道。 “哼,小宝,你这是想当逃兵吗?还有!我再告诉你一遍!额现在叫岑永丰!这是凤翔军的大哥们给我起的名字!你们不要叫错了!我不叫二蛋!” 原来这少年名叫岑永丰,他的爹爹此前因一身好力气被选为官道村保安队,并在兴平军处接受训练。 岑永丰等了两个来月,终于等回了父亲,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身穿盔甲却非常儒雅的人来到他家做客。 他爹当场就让军士给他儿子改了个名字。 并且还在家教了岑永丰一些战阵之道,岑永丰颇为聪颖,学了个大概就出来吹牛,并且试图教授其他孩童。 “不是的不是的,额不是想当逃兵,就是有点饿了,能不能回家去啊二蛋哥?” 被训斥的男孩小脸一红出声辩解道。 “别说这些狡辩的话,你想不想跟我学习本事,今后杀鞑子立功?想不想?我就问你想不想?” 岑永丰强硬的说道,他听自家爹爹说过慈不掌兵,所以就没给小伙伴好脸色。 “---额-额学。” 那小男孩还是没抵住诱惑,留了下来,再次拿起木棍站直。 “诶呦,看看这是谁啊?这不是村东头的狗二蛋子吗?哈哈哈,怎么,在这里玩过家家呢?啊?” 岑永丰正在幻想自己成为大将军冲锋陷阵之时,一帮子年龄稍大点的少年在为首一又高又胖的少年带领下发出嘲笑声,他们从旁边经过,看见了这个场景就想逗逗乐子。 “呵呵,不敢不敢,鄙人只是在演练怎样踹你爹爹的尊臀。” 岑永丰不屑的看着那伙少年,他们虽然差不多大,可是自从他跟着几个军中博士学了几天字之后,便自以为格局比他们更大,所以有些看不上眼前的小屁孩儿们。 “嗯?踏马的,你爹在外边给人家打了个杂你就敢如此嚣张?” 这群半大的少年都是刚刚从地里帮自家父母劳作完,前来找乐子的,却没想到被岑永丰一顿嘲讽,于是纷纷怒不可遏。 “死胖子,你给我闭嘴,我爹现在是朝廷认证的保安队队长,你敢侮辱朝廷命官?看我叫人抓你。”岑永丰插着腰显得非常张狂。 “嘿,好笑啊你,哈哈哈,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儿也敢叫嚣,我二叔乃是在兴平军当兵吃饷的正式军人,难道不比你爹强吗?” 胖孩儿哈哈一笑像是想到了好笑的事儿。 岑永丰气的满脸铁青,于是两拨人马就这样隔着一条沟渠互相大骂了起来。 “#¥¥#%#¥……” 过了一会儿,两方人马还没骂够,却不约而同听到了一阵阵马蹄声,他们看向东边,发现身穿黑甲的骑兵正朝着他们村而来。 【轰隆隆隆】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骑兵就依次从旁边过去。 只留下一人勒马定在他们身前大声喊叫道:“快快回去通知你们的大人,全都向北边礼泉县方向撤离,鞑子马上就杀过来了!” 斥候又重复了几遍,随后不再理会这群懵掉的小孩儿,而是独自一人奔向官道村,通知村长与保安队长。 “别愣着了赶紧回去警告家人避难了,鞑子可都是豺狼啊!” 岑永丰最先镇静了下来,他尖锐的声音叫醒了小伙伴们,大家都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大一点的少年在胖子的带领下帮助小一点的孩子们跨过沟渠逃向了自己的家。 “娘子!娘子!” 岑永丰奋力奔跑,刚刚回到家正要跟娘亲提醒之际,他的爹爹岑勇就冲了进来。 “幸好,二蛋也在家!”看着自己的儿子,岑勇松了一口气。 “什么都别说了,赶紧收拾些细软带着娃朝着北边礼泉县逃命!” 岑勇咽了咽唾沫,抓着他娘子的手吩咐道。 “相公你不与我一起逃命吗?”岑勇娘子也没问为什么,她很信任自己的相公,只是问了他为何不一起走。 “放心吧娘子,我已命保安队其中一个兄弟照顾大家的家眷,我们剩下的人都要遵循军令,前往兴平集合抵御鞑子。” “相公,奴家求求你了,别管这些了!就你们几个人手有什么用处?多你们不多少你们不少,让别人抵挡鞑子去好不好?要是家里没了你我们母子俩还怎么过啊。” 岑勇的娘子说到动情处抱着岑勇哭了起来,将其胸膛很快的打湿。 岑勇先是露出了纠结的表情,他心中一度想听自家娘子的话,毕竟他们保安队又不是主力,军令也没强制他们必须前往兴平,他完全可以跟着家人一起跑。 但是过了一会儿,岑勇立马恢复了坚定,因为他想起了教习教给他们的道理教给他们的家国观念,他往日没读过书,所以浑浑噩噩,自从在兴平受到一众教习的教导,他不但识字了也识理了,心中的道德感让他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娘子,大家若是没有了,小家又怎么保得住?我听闻教习说过,鞑子可不是改朝换代这么简单,辽东之地的投降者最后差不多都被老奴杀掉,我们一定不能重蹈覆辙,就算奋战而死也不能跪着被人当猪杀!我要保护咱们这个小家,也要保护咱们兴平的万家,你放心吧!老子一定不会让鞑子得逞的……” 岑勇抱着娘子细声安慰了一会儿,随即就让她抓紧时间收拾行囊。 而他则拉着自己的儿子走到一边吩咐道:“永丰,爹知道你聪明,能听得懂事理,这证明了你已经不是个小孩子,而是一个大人,所以爹就将娘亲交给你保护。若是爹爹死在鞑子刀下,或者张提督大业失败,你要记住这些,记住所有的一切,先蛰伏忍耐下来,找寻机会为我报仇,赶走鞑子!若是事不可为那就隐居山林,从此做一自了汉罢了。” 岑永丰忍着泪意坚定的点了点头。 随即两人拥抱了一下,岑勇就拿着兵器与其他保安队人员会和。 岑永丰也带着娘亲跟着乡亲们准备向北移动。 第六十六章 死战 “停!停下!马的,怎么前面的村子还有人?我不是叫张福先行通知撤离了吗?” 一支百人队的凤翔军斥候全员伤痕累累的窜进官道村,为首者乃是斥候备掌旅,他看着刚刚出村逃难的百姓,生气的甩了甩马鞭。 要知道他们本来有三百多人分散在咸阳与兴平边境线附近预警,却被建奴突然偷袭,为了拖延敌方骑兵,他们足足牺牲了一大半人手。 “孙掌旅,时间太过紧急,真不怪老百姓,咱们刚才连一刻都没拖下来。”其副手喘着粗气将他安慰了下。 “这我也知道,可是鞑子马上就到,如何是好?这么多百姓,他们怎么能逃过骑兵呢?”斥候掌旅不忍的看着眼前拖家带口的百姓,紧紧地攥住缰绳。 “掌旅,没办法了,咱们就这点人,只能赶紧回去通知指挥使集结大军防备鞑子,不然就算我们过去帮忙也是无意义的,况且鞑子的主要目标是我们这百人队,他们很有可能不会搭理百姓的,咱们快走吧,别耽搁时间了!” 就在副手谏言之时,后方传来的很大声的马蹄响,正是建奴一支三百多人的轻骑兵追击而来。 “唉,撤离吧。” 斥候掌旅见此情形无能为力,只能摇了摇头带军西撤。 他们没走多远就发现了建奴骑兵根本没追击过来,而是面对朝北逃难的百姓发起冲锋。 “哈哈哈,杀!杀!杀了这些尼堪!踏马的,憋了几个月终于能过过瘾了,这群尼堪正好将财物带在身上,省的我们费时费力搜查了!” 杀进人群的建奴牛录边屠杀着拖拉在后面的老人,边疯狂的大喊大叫引得周围骑兵都很亢奋。 毕竟这几个月以来别的八旗兵在多铎与阿济格的带领下已经在湖广与淮河战场赚翻了,他们一路杀的是尸山血海,也抢的盆满钵满。只有他们这些驻守关中的兵一直以来就龟缩在西安城附近,甚至努山为了收税与征兵,也严令他们不准在此关键时刻劫掠治下的百姓,所以他们非常憋屈无趣,如今征战凤翔军,找到个机会搂钱,他们必须得抓住时机。 “大人,咱们不去追人在这里耗着,不怕努山大人怪罪吗?” 牛录额真的家奴见大军不追击敌人反而在此耽搁于是便出口提醒自家主子。 “狗奴才,你懂个屁?我八旗勇士们压抑许久,现如今正是恢复士气的大好时机,张贼现在陷在巩昌,咱们有什么可急的?来人!给我传下军令,让勇士们不用顾忌,哪怕是到了凤翔城也不必封刀!” 牛录额真说完话挠了挠手,继续无情的杀戮,没多久这百十个老人就被屠戮一空,一些建奴翻身下马,在尸体中搜寻老人身上值钱的物件,虽然不多但柳胜于无。 “马的!这群狗滓碎!”看着身后本村的老人遭到屠戮,保安队与一些村里的青壮男子见此惨状气愤不已。 保安队本来在岑勇的带领下准备去兴平集合,但是鞑子来的太快,岑勇只能先帮着本村老人逃亡,但就算他们前后帮扶,却仍有一部分老人走不动落在了后面,被建奴屠戮,这让岑勇等人非常自责。 “狗娃子,你们快点走吧,别管我们这些老家伙了!” 一些老人见岑勇等人迟迟不肯逃命,而是与本村的青壮年男子一起连拖带扯的帮助他们这些老骨头,于是便坐在地上不肯走了,他们见识到了建奴的凶残,自知再拖延下去定会害了儿孙子侄。 “娃们,你们快走别被我们耽搁了,我们活到这一把岁数已经足够了,只要你们能逃走,我们这些老东西就知足了。” 此时见众人哭天喊地不肯走,岑勇的大姨满眼都是温柔的看着岑勇他们一家子,她用着自己干了一辈子农活因此非常粗糙的双手摸了摸岑永丰的脸蛋。 “姨,我求求你快走吧,有这说话的功夫咱们还能多跑两步。” 岑勇一个大男人急的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爹娘死的早,一直以来就是姨夫一家接济照料,前些年姨夫饿死,大姨的几个儿子都死在了起义造反的路上,如今她孤家寡人一直被岑勇照料,岑勇也将她看做了自己的亲娘,所以才这般激动。 “对啊,你也知道浪费时间,快走吧,别耽搁了,时间紧迫,鞑子搜刮完就会追过来了。” 老妇用着坚定的眼神看着岑勇,她身边的老人也都做出了实际行动,他们挣扎着从自己子女的背部下来,纷纷坐在了地上或躺在地上。 “走吧,快走吧。” “呜呜,娘,求你了,快让我背着走吧。” “爹,你别犟了行不行。” “奶奶,你不走额就不走。” 顿时,哭声与不舍得喊叫声一片,可是大伙还是被老人们用手打或者用石头砸,将他们赶走。 【啪啪】 “混账!你是要气死我吗?咱们家如今就剩下你这一脉了,全都死完今后谁来烧纸?快走!” 岑勇很清楚自己大姨的性子,是如此的倔强坚定,他被大姨狠狠地扇了两个巴掌,人也清醒过来,他只能流着泪给大姨跪下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随即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其他村里的青壮年也都如此,他们大多数都留着泪与自家亲人做最后的告别,也有一些人下定决心留在父母身旁。 “老姐姐,我不想死。” 孩子们刚被赶走,老人们就都开始发抖了起来,毕竟谁人不怕死?尤其是老人,他们更怕死,刚才只是为了安慰这才强装镇定。 “怕什么,这些年又是饥荒又是兵乱的,咱们这些老家伙能活到耳顺、古稀之年已经是天老爷保佑了,还有什么可强求的呢?还是把活命的机会留给孩子们吧,你我腿脚不利索只会连累到他们逃命。” 岑勇的大姨笑了笑对瑟瑟发抖的一名老人安慰道。 “可是,老姐姐,我真的不想死,我儿子刚生了个大胖小子,呜呜呜---” 【轰隆隆隆】 马蹄声越来越近,老人们或镇静或恐惧,或站或坐的待在原地,准备赴死。 其中还有一些老人,他们都是前明时期的老兵,曾在边疆跟随王崇古战过鞑靼人,也打过宁夏之战,如今他们虽然已七老八十了,可腰杆子依旧很硬。 “老兄弟们,咱们是要站着死还是跪着死!” “当然是站着死,想当年老子跟随王崇古王总督奋战鞑靼人,可从来没怕过。” 一名牙齿都掉光了的老头抄起拐杖摔在石头上,砸出了木仗尖端。 “我也是,跟着李如松李少保平叛哱拜之时,打得那叫一个畅快。” “对啊,老兄弟们,村里当年百人去九边参军,如今也就剩下咱们这几个老家伙了,可惜,我浑身酸痛无力,垂垂老矣,不然定会加入凤翔军跟着张提督继续杀鞑子!” “哈哈哈,正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从王总督到李少保再到现在的张提督,咱们这群老东西也是都见识过这些人杰,今后在地下碰到早走一步的兄弟们也能吹吹牛了。” “老崔,要是几个老货能换一个鞑子就赚了!” “好,那就赚一个!” 边说着话,几名老兵边拿着尖锐的木仗,列起了军阵站在其他老人身前,他们平日里站都站不稳,可是如今却如同山一般屹立在这里。 而建奴骑兵此时终于搜刮完了钱财,再次朝着这百多名老人冲了过来。 “老哥哥,来了,来了。” “好兄弟,这辈子有你们这群兄弟,值了!” “下辈子再当兄弟!” “杀!” “杀----” 老兵们抓住机会待骑兵接近时将木仗向前戳,却都无一例外的被马蹄踏过。 最后的结果毫无意外,却不是单方面的屠杀,因为此前有一群老人站在最前面反抗过。 “爹爹,崔爷爷还有姨奶他们都没了。” 建奴的铁蹄践踏官道村老人之时,正在逃命的岑永丰看向后面的惨状哭着对岑勇说道。 岑勇眼含热泪,他清楚这群老人根本阻挡不了建奴多久,却没想到他们没像之前那样停下来搜刮财物而是继续朝着村民追击而来,可能是建奴失去了耐心,准备一劳永逸的解决他们。 “兄弟们,如今鞑子袭来,我等若是就这样背对着逃跑,定会被他们追尾,所以我决定留下来断后,拖延他们的时间,此事非常危险,大伙儿可自行决定,我不想强求,只是希望快一点,好为咱们官道村留下一些火种。” 岑勇擦拭掉眼泪大声的对周围村民说道。 官道村是个八百多人的大村,如今逃走者还有二百多青壮,他们其中的大多数人闻言都留了下来。 拿起各式各样的农具,在岑勇的带领下抵御建奴袭击。 他们纷纷与家人哭泣着道别,用颤抖的手举着农具守在了土坡前。 “爹爹,你一定要平安,我跟娘在礼泉县城等你!” 岑永丰心中知道自己的爹爹此行十死无生,可是为了安慰自己的娘亲,他还是忍住泪水用颤抖的嘴唇对着岑勇微笑。 岑勇见状十分欣慰,他也对着岑永丰娘俩笑了笑,随即转身站在了保安队与村民的最前方。 剩下的妇孺则继续朝着北边逃跑。 “哈哈哈,刚才一群老东西跟畜生一样拦在那里,现在竟又有一群尼堪不知死活挡在我们面前,真不知道他们是无知呢还是愚蠢呢?” 建奴的牛录刚才没杀过瘾,而且也并没有搜刮到多少财物。 所以他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内心却非常生气。 于是他也不废话直接朝着岑勇这二百来个瑟瑟发抖的保安队与百姓冲来。 看着眼前势不可挡的骑兵,官道村村民有不少都直接吓得屎尿齐流,或者腿软瘫在地上。 只有保安队一直屹立在那里,神色坚定。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杀尽建奴兮,觅个封侯。” 岑勇用自己粗转的声音唱起了军歌,凤翔军中军歌有很多种,但他还是最喜欢这首戚大帅的凯歌。 在岑勇的带领下,周围保安队兵都随着他默默地唱起了军歌。 “同袍们,杀!” 岑勇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心中没有一丝波折,只是与身旁的同袍重复自己在兴平军中学的架枪。 【嚓】 待建奴骑兵刚到攻击范围,他猛地将枪头一提,直接扎在了一建奴兵的脖子上。 【嘭】 岑勇心中刚为自己杀敌而雀跃,就被惯性冲来的马儿撞得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在身后一百姓身上。 他的胸膛已经整个塌陷了下来,周围村民赶紧将其扶倒在地上,可是岑勇已经奄奄一息,他发出‘咯咯咯’的气泡声,眼神逐渐暗淡。 “挡住!挡住!为妻儿争取一些时间。” 残阳如血,惨烈的厮杀发生在官道村北边的不知名小坡前。 建奴也非常诧异这群既没有本领也没有武器的农人竟靠着农具抵挡了不少时间。 虽然岑勇早在第一波冲击时就被斩杀,可是他们因保护妻儿老小的信念,仍然坚守在这里,死不逃走。 “嘿嘿,有趣,真有趣,来人,给我射。” 牛录笑嘻嘻的看着这群虽勇猛,却没对他们造成多大伤害的敌人,就好像看一群蚂蚁一样。 官道村的男子们都喘着粗气,他们热血上头,嘶吼着冲向了骑兵阵。 【唰唰唰】 一阵阵箭雨袭来,建奴在百米外射箭,将冲锋而来的百姓一一射杀。 待人死的差不多的时候,又停止射箭带人杀了上去。 “掌旅!官道村百姓正在被屠杀!他们没有追过来。” 就在这时,本以为建奴追击他们的凤翔军百人队,停在了官道村西边一高坡上。 他们没想到敌人竟放过正规军而攻向百姓。 此举气的斥候孙掌旅牙都要要碎了。 “邵部总!你带一哨骑兵速速撤离,我要带人去骚扰骚扰鞑子,好教百姓撤离!” “孙掌旅!你去了也是白白牺牲,还是带着将士们牺牲,此举只会损失我兴平军有生力量!你平日里不是很冷静嘛?怎么如今却这般莽撞?” 斥候邵部总听见自家掌旅的话急的都要从马上跳起来。 “邵宁,咱们凤翔军的宗旨是什么?是保家卫国,是维护百姓,我不能看着他们在我眼前被肆意屠杀,我能拯救几个就拯救几个,趁着他们大部队还没赶过来。” “孙掌旅,你可要想清楚,此举一定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邵宁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谏,孙掌旅却直接下令进攻,留下了邵宁一哨人在原地待着。 “马的,真踏马---” 邵宁见此情形吐了口唾沫,拍马带着麾下骑兵追了上去。 “我不是让你别来吗?你---” “孙掌旅,咱们斥候备的任务是传递敌情,此前咱们已派了张福几人通知沿路村镇还有吴指挥使,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你的命令就是接下来的任务,我怎么会离你而去呢?” 邵宁露出洁白的牙齿对着孙掌旅笑了笑。 “糊涂啊你,我是想让你给我们备留下一点力量今后好重建---” “呵呵,孙掌旅别说这些屁话,你有胆子带军杀进敌阵,就有责任将将士们带出来,别说这些丧气话了。” 邵宁嘴硬心软,他与备受感动的孙掌旅一齐朝着毫无防备正在屠杀玩乐的建奴骑兵屁股后面袭来。 第六十七章 官道 “娘,快跑,鞑子杀过来了!” 官道村北边田埂边界,一对母子正在奋力奔逃,他们正是岑永丰与自己的娘。 两人面露惊恐之色与身旁一群同村妇孺全力逃离身后的骑兵。 自从官道村保安队与青壮年男子在后方被全部屠戮之后,鞑子又追了上来。 岑永丰等村民想不通这些禽兽为何死追他们不放,他们只是一群普通的百姓,只想安稳过日子。 他不知道这支骑兵就是为了女人而来,在西安城时,巴彦图整军严苛,而且他是从包衣奴才一路升上来的,也有传言称此人的父母可能是辽东的汉人,所以他很不能容忍麾下胡乱残害附近的百姓。 所以这群骑兵此前可能是因为财物与嗜杀的欲望,如今看见了女人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嘿嘿,看前边那个妇人,磨盘又大又厚,我很喜欢。” “我倒是喜欢小巧翘一点的。” “管她大还是小,反正这些良家可比青楼里的那些浪货好的多得多,我最喜欢了!” 建奴骑兵在妇孺恐惧的逃亡之时,早已跟在身后没有动手,他们淫笑着对前方奔跑的妇人品头论足,这一举动吓得百姓都快窒息了。 建奴牛录没动手不是好心肠,而是待人手全都赶上来之后才迫不及待的下达命令,并且自己一马当先奔驰到了一看重许久的妇人身前。 他翻身下马,一脚踹死了跟在她身边的儿子,然后不顾妇人的哀嚎,将她压在地上,发泄兽性,其他骑兵也都有样学样,光天化日之下做出禽兽之举。 幸亏岑永丰母子俩跑得快,他们看着眼前的大土坡与森林,露出喜悦之色。 “二蛋,前边就是茂陵,我们快快藏入其中,逃避活命。” 永丰他娘还未高兴太久,建奴就追了上来,毕竟两条腿又怎能跑过四条腿呢? 岑永丰虽是少年,却更有血性,他不似那些卷缩在地上等死的孩童,而是咬着牙抓起一旁的木棍准备抵抗禽兽,保护娘亲,‘唰’却被鞑子骑兵一刀劈开。 正当他准备继续上前斩杀岑永丰之时,他娘为救儿子性命,跪在地上磕头,请求敌人放过自己的儿子。 “军爷请饶了我儿子吧,我给您做牛做马都行,求求你了!” 看着身材苗条,容貌姣好的妇人,建奴兵忍不住擦了擦口水。 似这般少妇,岁月没在她的脸上立下太多痕迹,以一个农家妇人来说已经是非常漂亮的了,这说明她的相公从没让她干过苦活累活,所以建奴兵心中暗暗庆幸,简直是捡到宝了。 于是他露出好色的表情用半生不熟的汉话说道:“你,不害怕,我,跟你玩玩。” 说罢他就扑了上来,抱住了妇人,狠狠的吸了一口她的汗香味。 【啪】 就在他有所行动之时,岑永丰红着眼将一块大石头砸在了建奴兵的后脑勺上,将其砸倒。 其他瘫坐在地上惊吓着的妇人见状都冲上来补刀,用石头将这建奴兵头都砸烂了。 “前边有情况,过去看看。” 可惜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又有一队骑兵赶了过来,他们见自家兄弟被杀遂一拥而上。 岑永丰拉着他娘紧急奔跑,却一脚踩空跌了一跤晕死在一处坑洼处。 ……………… “娘-娘-娘!” 岑永丰昏迷了一会儿,被一滴一滴猩红滑腻的血水滴在脸上激醒。 他一醒来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自己的娘亲,用嘶哑的喉咙叫娘,可是却因为被好多些人压着起不来身。 岑永丰深吸了一口血腥味十足的气,用尽吃奶的劲儿从人堆中钻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令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场景。 他娘光着身子倒在一群赤身露体的尸堆最上层,她浑身尽是污垢与伤口,脖子处更是被人砍了个大口子,血已从这里流干,因此她的尸体发白,面露痛苦之色。 其她尸体也都是同村的妇人,还有自己从小玩到大的一些玩伴,她们有的比岑勇年还小,却遭到了非人折磨。 “娘啊!” 岑永丰双腿一软跪在了尸堆前,他终于忍不住泪水失声痛哭。 “嗯?这里还有一些欲孽,快过去。” 但是他哭泣的声响却吸引了不远处的几个鞑子兵,他们刚脱下裤子,正准备解决身下的女孩儿,却又发现那边傻跪着一个少年。 而岑永丰此时怀着巨大的悲痛之情,他一天之内失去了全部亲人,哭了半天嗓子都哭哑了。 他扭头看向声响来源,发现那几个鞑子围着的少女不就是他从小青梅竹马的同村少女吗? “你们这些狗贼!” 于是岑永丰用仇恨遮蔽住了悲痛与麻木,他再次鼓起勇气,先脱掉外衣将母亲的尸体盖住,然后拿起了一根木棍嘶吼着冲向了鞑子。 “杀了你们这些禽兽。” 望着岑永丰冲了过来,刚被剥光衣服面露死色的少女终于有了一些感情的波动。 她扭头看着岑永丰,心中大喊让他快点逃走,可嘴巴却抖得张不开。。 那几个建奴兵本来看着岑永丰这瘦小的小屁孩儿拿着木棍,还哈哈大笑,可是突然间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轰隆隆隆】 原来是凤翔军斥候队几人杀了过来,他们绕过岑永丰迅速斩杀掉跑向马匹的建奴兵。 “快上马!” 斥候骑兵队中一个青年骑兵焦急的将岑永丰拉上马背,其他十几名斥候的马背上都带有孩子,其余地方也都汇聚来更多带人的骑手。 岑永丰甚至还看见了那个胖乎乎的少年,他是村西头的铁墩。 “兵哥哥,那里还有人。” 岑永丰想到这里突然急切的对着青年指了指青梅竹马的少女方向,青年斥候扭头看了看也不废话,他麻溜的下马,将一旁衣物递给缩在一团瑟瑟发抖的女孩。 随后帮着她快速穿好衣服,然后也将他扶上了马背。 原来就在刚才,斥候百人队在孙掌旅的带领下突袭建奴后方。 建奴三百骑兵此时正分散在各处取乐,没来得及反应,挡在路上的都被诛杀。 他们真没想到早已逃之夭夭的敌人还有胆子杀个回马枪? 所以孙掌旅一伙人也趁势冲锋到了茂陵附近,这里是一片惨烈之地,到处都是女子妇人的尸首。 凤翔军斥候马队直接击溃了附近的几十个建奴兵,然后将还活着的孩子与女人都救到了马背上。 “邵宁,你那里怎么样?” 那青年骑兵也就是邵宁刚将女孩放在马背上,孙掌旅就带兵过来与之会和并询问情况。 邵宁看了看身后的岑永丰与少女回道:“禀报掌旅,我们这边救了六十多个孩童。” “我这里也救了十几个妇人,那么咱们就赶快突围吧,不敢耽搁时间了。” 孙掌旅闻言点了点头,他估摸着此地已经没有幸存者了。 而且建奴骑兵刚才也只是被他们赶走而已,待鞑子兵重新集结可就不好受了。 所以众兵将在孙掌旅与邵部总的带领下立即朝着西北边方向撤离 【哒哒哒哒】。 听着马蹄声,岑永丰坐在邵宁的后面,他抱着同村女孩兰柠的腰,转过头去用极度仇恨的目光看向了身后正在聚集留着辫子的建奴军,他心中发誓,发誓定要报仇,今后杀光这些禽兽。 就这样,他们逃跑了一会儿,果然如孙掌旅所料。 建奴骑兵又如同狗皮膏药般黏了上来。 “这群狗东西都该死!全都给我杀掉!杀掉!杀掉!” 看着眼前逃跑的地方骑兵,建奴先锋队牛录额真气的破口大骂,他刚才正在享乐之时,被突然被抵达战场偷袭的凤翔军骑兵吓得大惊失色。 他匆匆穿好裤子,随手杀掉身下妇人,然后翻身上马,在亲卫的掩护下逃到一边。 他感觉到自己刚才在关键时刻已经被吓得失去了功能,所以十分生气。 想到这里他拿起马鞍侧的弓,直接搭弓射箭射向前方骑兵,却因为距离很远,够不到。 但是他也不急,因为牛录额真十分清楚,对面的骑兵不仅之前长时间的奔驰过,而且现在还带着人,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孙掌旅同样清楚此事,他发现旁边带着妇人与孩子的六十多骑都已体力不支,马儿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邵宁听命,带着妇孺继续逃走,逃往兴平,你要将孩子与妇人们安置好!” 孙掌旅下定了决心,他用命令的口吻大声喊道。 邵宁本想劝谏,可军令已下,不似之前救援百姓时商量的语气,他必须得遵守。 不管是邵宁还是带着妇孺的骑兵,他们都很清楚断后的危险,于是邵宁红着眼睛看向孙掌旅回应道:“属下遵命,定会保护好他们安全回到兴平!” 孙掌旅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自从加入了凤翔军,老子就很舒坦,我把你当弟弟,只有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那就是在今后的日子里你能辅佐提督驱逐建奴,若有成功的一天希望你能在我坟前烧柱香告知我!” 随即他不等邵宁回话就带着没有背人的四十来骑加快速度,绕了一圈面对建奴追兵。 其实他一开始就料到此事,所以才始终留了四十多骑没有放人,因为他早就准备好亲自断后。 “弟兄们,我害了你们,下辈子老子给你们做牛做马。” 孙掌旅看着身边的骑兵苦笑着道歉。 “掌旅说的什么话?你以为俺是胆小鬼吗?教习教过我,咱们当兵的就是为了保护百姓而生的,要不然当兵的有什么用?实不相瞒以前俺还看不起当兵的丘八,可是自从加入凤翔军后,提督治下的百姓们对咱们的尊敬与亲切使我发誓要好好保护他们!这也是我从怀庆跟随提督的原因。” “对啊,掌旅你也太自大了,凭啥就你心怀百姓,额们都要保护百姓,反正就是值了!” “你们---”看着眼前的大好男儿,孙掌旅忍住伤心对着他们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加快马速,大吼着与麾下将士拿起三眼铳,将其柄夹在右胳肢窝,随后点火开铳。 【噼里啪啦】 “狗贼好胆!” 火铳声响起,猝不及防从正面而来的建奴轻骑兵被打落一地,为首牛录被亲兵重重包围倒是安然无恙。 他们同时也拿起弓箭与凤翔军对射,射死了好几个骑兵。 “杀!” 两方接近,孙掌旅将三眼铳当做战锤顺手砸向了敌军。 他瞪大双眼,怒吼着左右开弓,直接砸死了两个冲锋在前的建奴骑兵。 这些留下断后的将士自知无生还希望,所以他们打的很是激进,甚至有以命换命的打发,令建奴骑兵胆战心惊。 一轮交错之后,由于孙掌旅这边骑兵阵型密集,一轮攻势下来死了十三四个。 而建奴骑兵比他们多伤亡了几个。 “狗鞑子不过如此!”孙掌旅见此情形喘着粗气嘶吼着嘲讽建奴牛录。 “死尼堪找死!”牛录也被激起了火气,他带兵扭过头又杀向了孙掌旅。 孙掌旅在此地坚持了足足一刻钟,直到大规模骑兵杀过来,才被两面夹击全军覆没。 先锋牛录刚斩掉孙掌旅的头颅并撒气般将其摔在了地上,他就发现巴彦图骑马朝着他而来。 他十分惧怕,灰溜溜的回到队列准备装作没事儿人,却被怒火中烧的巴彦图拦住叫了过来。 “木图,你踏马的到底在搞什么?我让你追击兴平斥候,别管路上的村民,你却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巴彦图看着此地的狼藉与狼狈的先锋骑兵,气的破口大骂。 “额,大人,奴才,奴才---” “不听军令者斩首示众,别说这些废话了,来人!” 巴彦图不耐烦的挥挥手,准备命人将其拖下去,却立马被一旁看热闹的梅勒额真博敦制止。 “巴彦图,木图干的事儿是我命令他的,怎么了?你是想连我一起斩首?那还不如直接将努山大人斩首呢,这些都是努山大人的命令,将他斩首你也好当上咱们陕西方面的统帅,哈哈哈。” “博敦?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咱们今后还要征讨西北,征伐四川,陕西本就残破,却还要行此害民之举?是不是太过于傻了?” 巴彦图闻言十分生气,他与努山闹矛盾不假,所以直接被打发为先锋,却没想到连自己的副手都与他顶嘴对着干。 “呵呵,民什么民?一群贱尼堪也配称民?我满洲人才是民,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难不成是还没忘记你那尼堪父母?哈哈哈哈哈哈。” 梅勒额真博敦大声嘲笑巴彦图,此前有努山作为靠山,他们不敢对这个自命清高的货色怎么样,可是如今他失了势那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你!你个混账玩意儿!我才是这支骑兵的统帅,你不听军令小心我上报努山大人将你五马分尸!” 巴彦图听见博敦嘲讽他的出身,不敢反驳,赶忙转移话题。 “五马分尸?呵呵,看看这是什么?这是努山大人特意给我的令牌与军令书册,就是为了在你乱来时制止你的行为,现在你不是先锋的统帅了,换我了!” 博敦不屑的从怀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令书与军令牌递给巴彦图看。 巴彦图看完后,瘫坐在了马背上,恨恨的带着三百亲兵脱离大部队,去寻找努山。 “哼,什么东西,真以为在满洲当了十几年包衣奴才就是满洲人了?你也配?不仅是死尼堪,还是个臭包衣,嚣张什么嚣张。” 巴彦图刚转身离开,博敦就大声的嘲讽,听得周围骑兵放声大笑。 就连刚才被批的牛录也挺直腰杆骂了他几句‘臭尼堪’。 毕竟他们都很不满巴彦图一个包衣出身的奴才,还是汉人血统,却坐在他们头上幺五幺六的。 而巴彦图的亲卫闻言十分生气正欲与嘲笑的人动手,却被巴彦图拦了下来。 他自己非常清楚,了解他过往的人,除了自己的好朋友努山之外就没有别人了,所以这一切的确都是努山刻意的针对。 第六十八章 炮灰 “指挥使!万余敌军已至我兴平城十里外!一路上的保安兵尽皆被击溃,逃到兴平的只有不到九百人。” 兴平城内,守备府中,吴师麟坐在高处首位,下面两排罗列着十几个军中将领。 他们互相讨论着,没有多么严肃。 但是当斥候冲进来禀报军情之后,大伙儿立马闭上嘴巴,挺直腰板看向吴师麟等着他讲话。 “朱曹堡的守军怎么样了?我不是在那里安置了五百人预警吗?怎么没有一个人前来报信。” 吴师麟面色不变,出声询问斥候,他此前为了预警特意在兴平境内设了几个堡子,这朱曹堡就在官道村与兴平城中间。 “禀报指挥使,朱曹堡守备白裕与五百守军全军覆没。他们连一个时辰都没坚持住,周围的斥候看见建奴带了十来门红衣大炮,鞑子很快就突破了堡门。”斥候沉默片刻答道。 “我兴平处于平原无险可守,这也是一路上我没有设置太多军堡的原因,但他们起码为我军争取了一个时辰。” “礼泉、鄠县那里情况怎么样了?他们那里有无敌军踪迹?” “指挥使,两地斥候传来消息,他们两军都被建奴进攻,无法前来支援,只有武功的孙都尉派了四备两千人前来支援。” “嗯,我知道了,那就依照此前的计划的死守兴平。” 吴师麟沉着应对,他早在官道村被屠戮之后不到两个时辰就得知了消息,斥候张福还顺便通知了沿路村庄,可惜没多大用处,他们大部分没来得及逃跑就被建奴杀害。 所以得到消息之后,张鼎立即命令副指挥使霍道业领三千人手进驻兴平西北部的张家堡,军司马杨镇先带领三千人进驻兴平西南部的庄头镇,这两处地方都距离兴平不过十里。 有了驻军之后张家堡-兴平-庄头镇三地可做品字之势防守,而吴师麟则亲率九千人镇守兴平这个品字的关键点。 “诸位,此次防守援军还没有音信,我们不知道提督何时回援,所以只有武功孙都尉这一路援军,他将尽力招募训练士卒。我们在此期间定要撑住,因为后面就是凤翔!” 吴师麟大声为诸将鼓气,大伙儿也都蓄势待发的站了起来。 毕竟建奴来攻城不过万余人,人数其实不太不占优势,只要兴平守军不莽撞,那优势一定在我。 同一时间,城门东部,建奴的先锋骑兵已经抵达,幸亏周围百姓早叫吴师麟派人通知迁走。 他们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肆意杀戮。 可是百姓能走,他们的粮草却走不了。 这也是努山自信出击的原因,他们虽然粮食不多,但也足够支撑到大军洗劫西府各地的百姓。 此前巴彦图劝谏让他不要乱造杀孽,如今自然不会再听他胡说八道。 而巴彦图本来从先锋骑兵那里离开之后,想找努山讲讲道理,却被他直接调到了后方充当押送官。 他本来憋着一口气,准备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立下战功,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改观。 却没想到被调到后方连打仗的机会都没了。 想到这里巴彦图就一肚子气,他猛地将一袋粮踹倒在地,他真的不知道努山为何突然变脸。 巴彦图身旁的包衣见状赶忙上前将粮袋扶起。 “主子,咱们可不能就这样让这群王八蛋拿捏了。不如找个机会给豫亲王写信告他努山一状----” “不可,谢巡,你不要再说此话了,我巴彦图做人光明磊落怎会干小人之事?” 巴彦图闻言立马拒绝了他的建议,深吸了一口气继续亲自带头搬运粮草。 他希望自己的苦心能被努山察觉到,可是努山此时早已经将这个所谓的兄弟忘记了。 他本来镇守一方,却落得如此尴尬处境,正如阿楚珲所说的,全都是因自己跟那些出身不好的人来往,尤其是巴彦图,此人包衣出身,又有汉人父母,他本不可能得此高位,多亏了隐藏的好,除了自己知道,其余人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但如今努山因不满其行为,转移大家的视线,并在阿楚珲的蛊惑下泄露了巴彦图的身份。 努山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立大功封高爵,其他的一切都是他进取的垫脚石。 “此役一定要胜啊,阿楚珲告诉过我,只要能将巴彦图推出去顶罪,我又立下大功,摄政王到时定会为我加官进爵的。” 想到这里,努山心中热乎乎的,他摆了摆手对身旁的梅勒章京命令道: “阿山叫人进攻吧,小小一座兴平城也想拦住我大清铁骑?今日我等定能横扫凤翔军!” 他轻蔑的一笑,挥手下令进攻。 此时一万五千人早已团团包围住兴平,除了西门以外,其他三门都有红衣大炮盯着。 “放!” 【轰、轰、轰】 努山话音刚落,东门的炮声就如约响起,其他两门听见声响也立马开炮。 弹丸发出,直接炸的城墙面上出现了几个大坑,甚至建奴轰打了一会儿,连城门都砸出个大洞。 幸得吴师麟早派人用石块将三个城门处堵死,使建奴讨不着好处。 “马的,你们有炮,我们就没有炮了吗?通知炮队找准时机给我打掉他们的红衣大炮,就算炸不毁也得要吓得建奴不敢落炮。” 吴师麟趴在城墙上偷偷观察了几眼局势,立马交待身边的传令兵去通知炮手。 此时因张鼎在怀庆俘获了一门红衣大炮之后就开始了仿造,直至在凤翔安家,又在武功俘获了三门红衣大炮,加上这两个多月以来的仿制,凤翔军这边也有九门红衣大炮。 此炮守城最有用处,所以张鼎调给了礼泉两门,鄠邑两门、兴平三门、武功两门。这下终于有了用处。 努山此时却不知道兴平城有红衣大炮,不然对方怎么不早拿出来用? 他没想到吴师麟等的就是建奴先开炮,好确定位置。 【轰】 所以当炮手们收到命令后,城东率先开炮,以高打低直接射到了人堆之中,砸死穿死了好几个。 “快快快,装填快点,马的打歪了,调整!” 城墙上凤翔军的炮队队总揉了一把脸,继续用手作标尺,调整弹道位置。 被轰砸之后,城下大将军炮旁边的建奴先是一惊,还以为自家火药给炸了,他们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才确定是凤翔军的炮。 “我就说嘛,距离这么远他们都能还击,原来是大将军炮,来人!给我找准位置将他们的炮打掉。” 努山听着奴才汇报前方的战事,生气的将炮兵统领叫过来臭骂一顿。 那人是个汉八旗所以也不敢说什么,他苦着脸解释道:“主子爷,不是我们不打,是打不到,现在这个距离,人家以高打低,比我们要准确啊。” “那你们不会找个土坡轰他们吗?” “额,主子,这附近都是平原没土坡。” 努山闻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滚滚滚,快点派人将大将军炮拉回来,省的再损失几门摄政王怪罪于我。” 就在努山刚下达命令之后,兴平的城北已然建功,炮手一炮将建奴的一门大将军炮砸坏。 建奴也不傻,他们立刻将大炮撤走。 正当凤翔军将士齐齐的松一口气,以为这一波攻势结束时。 努山阴沉的笑了笑,他突然命人将军营中五千多个一路上劫掠之后幸存的村民赶到了阵前,让他们打头阵作肉盾。 “这群卑鄙无耻的贱东西!”吴师麟身边的亲卫掌旅见百姓正被建奴驱赶到城下,他们其中与身后都躲藏着建奴重步兵,所以才十分生气。 吴师麟倒没什么反应,他依旧板着一张脸,但是眼角却抽了抽。 如此战法是凤翔军最害怕的,他们平日里打的就是保家卫国、扶助百姓的口号,如今百姓被敌人劫持你打还是不打? “呜呜呜---” “救救我们,求你们别攻击。” “我不想死。” 随着嘈杂的哭喊声,百姓们越来越近,兴平东墙上却没人下手,将士们都不忍的看着下面的百姓摇摇晃晃走来。 尤其是其中还有不少少年少女与仍在襁褓中的婴儿,他们依偎在父母的身边被赶上了战场。 “狗贼!狗达子!” “真是太小人了!” 将士们见此情形无不咬牙切齿的盯着建奴。 “指挥使,末将以为不如派人清理一条小道,打开城门先放他们进---” 参谋部的军士长首先心软了下来,他苦笑着建议吴师麟,却被一直平静的吴师麟怒声斥责:“荒谬!百姓是可怜,但兴平若失,将会有更多的人可怜!更多的人被鞑子屠戮!如此关键时刻不可妇人之仁,传我军令直接射击进攻藏在百姓身后的鞑子,就算有误伤我担着!你们只需派一些嗓门大的人对城下百姓喊叫,让他们四散而逃,若一会儿躲在城墙之下定会被烫油、金汁或者石块波折而死。” 吴师麟有力的下达了决定,他麾下将士们闻言无不振奋不已。 他们纷纷拱手领命,开始指挥铳手、弓手与炮手进攻 【唰唰】【噼里啪啦】【轰隆隆】 “天老爷啊,凤翔军也杀我们啊。” “狗日的凤翔军,狗日的张鼎。” 随着弓与铳炮发出的响声,城下的百姓很多都开始辱骂起了凤翔军。 他们边骂边无助的朝着城墙根下跑,而守城的士卒虽然接到了吴师麟的军令进攻,可他们终归会心软,尽量不去攻击老弱妇孺。 所以建奴重步兵就抓着这个机会,扛着云梯混在人群当中。 “军法官!听我军令,命火炮火铳主要攻击人群中的鞑子,不准心软,不遵守军令者杀无赦!” 吴师麟发现众将士心软,他朝地下吐了一口唾沫,下达了这一道强硬的军命。 “指挥使有令,进攻藏在人群中的鞑子!” “………………” 传令兵到处散布命令,军法官、军士也都开始督催。 得到了强命的将士们自然清楚这其中道理。 他们咬着牙关对准了城下的百姓。 【轰、轰】 几声城墙上的炮声响起,正在抱着儿子的妇人双双被弹丸砸成了血雾,她身后的建奴重步兵同样被打穿倒地。 就这样,守城将士们红着眼攻击,终于将敌军推进的势头止住。 人群中的建奴兵见状也不再躲藏,他们将百姓向前推,推到了壕沟之中,随后踩着他们的身体冲了过去。 “朝两边跑!别前进或者后退!两边跑才有活命的机会。” 当一大波百姓抵达城门下时,嗓门大的士卒在吴师麟的指挥下,大声驱赶他们。 有一些聪明点的百姓已经朝着两边跑了,但大部分的百姓还是不知所措瘫坐在城墙下哭喊,再怎么提醒都没用处。 过了一会儿,建奴开始搭梯放钩攻城,后边不远处还有云车正在移动。 吴师麟眯着眼睛点了点头,他身边的张弘义咬着牙关传达了军令。 得到军令的守城将士将城墙上的石块、木柱全都砸了下去,伴随着掉落的建奴步兵,城根下的百姓也被波及了不少。 他们有些人将孩子保护在身体下,却被大石头全部砸死。 金汁、沸水、滚油也都一一浇下,相比于分散的敌军,这些东西对城墙下的人更有杀伤力。 “啊!疼死我了!” “臭啊。” 被溅到身上之后,又疼又臭,又死了不少人。 直到这个时候,城下的百姓才知道东门不会打开,所以他们顺着城墙往其他城门方向逃亡,却不知道南北两座城门也在激烈的攻伐战斗中。 “还是有些犹豫了。” 吴师麟看着凶恶的建奴奋力攀登城墙,心中很是自责。 一开始他心中也在抉择,没有立即攻击,将百姓放近了一段距离,却使得敌军才第一波攻势就攻到城墙之上。 如果在城墙上拉扯,建奴士卒长于近战,守城将士必不是对手。 “弘义!猛火油。”想到这里,吴师麟自知不能这么快就让鞑子的重步兵登上城墙。 这样只会让将士们士气下落,所以他立即命人放出守城利器:火龙出水。 【轰】 几处闷响声响起,巨大的火焰冲向了眼前登城的敌兵。 他们惨叫着跌下了云梯与云钩,甚至连刚赶上来的登墙云车都被大火烧掉,没了用处。 努山在下边没有办法,他只能命人召回了大军,重整第二波攻势。 第六十九章 抉择 巩昌府府治陇西城中,自凤翔军占据此地之后已经过了一些时日,张鼎与商季威等随军文官吏员正在尽力整治巩昌吏治,一些凤翔军幕府内低级官吏直接被张鼎破格提拔安置在巩昌府上下衙门之中,他有人才储备,根本不害怕被当地官员士绅架空。 除此之外张鼎坐镇陇西,南北两路军的进展也十分迅速,他们在得到周岑已死的消息下进展更是神速,整个巩昌府的大部分州县都望风而降,只有一些看不清楚形式的地方士绅豪强妄图凭借着自家招收的家丁溃兵抵抗大军。 比如会宁的王氏与成县的杨氏,这两家由于抵抗王虓与罗正武而被直接灭族。 其他县的士绅豪族见此情形立刻转变嘴脸不再叫嚣,老实的归顺。 王虓与罗正武也谨遵张鼎的军令,将一路上投降的守军与士绅豪族的看家护院全都强招入伍,整个巩昌地界的在野军力一空,他们再想搞事就没有本钱了。 张鼎还下达军令,命各新降地的守军力量必须在凤翔军人员的掌控下建立起来。 由他亲自派遣的参谋部人员与将领负责组建各县各州的守卫军队。 因此南北两路军的军队不仅没有越打越少而是越打越多,北路军指挥使王虓攻下安定、巉口之后由原来的六千人扩张到九千多人。南路军指挥使罗正武攻占徽州进驻虞关之后,由原来的六千人扩充到了将近万人。 因为巩昌府除了周岑的万余主力外还有不少地方守备军,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周岑的降兵还可靠。 所以张鼎特意下命,希望王虓与罗正武放心整编这些人,除了将其中的害群之马剔除以外全部可用。 并且对于接下来的部署,张鼎也在心中谋划了起来。 “提督,王指挥使与罗指挥使就地镇守还是回来?” 陇西总兵府的大堂中,正在张鼎思考之时,商季威出声询问接下来的打算。 “嗯,我想想。” 张鼎捋了捋胡子,心中想到巩昌府太大了,且强敌环绕,所以他准备将巩昌从北到南一分为三,北部以陇西县陇西城为府治,囊括漳县、宁远、伏羌、通渭、安定、巉口、会宁、青家、首阳关等诸县州,设陇西府,驻扎八千人防备西北临洮府的总兵郑嘉栋。 中部将秦州升格为天水县,以其为府治,囊括秦安、徒城关、张家川、清水、马跑泉、盘岭、盐井、高桥、黄渚关、两当、徽州、虞关等诸县州,设天水府,驻扎六千人主要防备东南部的汉中府。 南部则将阶州升格为武都县,并以其为府治,囊括礼县、西和、臼石镇、漩水镇、纸房头铺、小川子铺、成县、平落铺、中寨、阳汤寨、阴平寨、文县、铁炉寨、临江关、玉叠关等县州寨,设陇南府,驻扎八千人防备珉州卫、松潘卫、龙安府、保宁府、汉中府大敌。 就在张鼎思考此三地,分别由何人来驻守之时,却突然被门外的赶来的稽查营副都尉张栋杰打断。 “提督!稽查营传来消息称建奴尽起关中东府大军三万多人突然袭击礼泉、兴平、鄠县三军。 西北各边将尤其是临洮府总兵郑嘉栋同时也在调兵遣将,意有所指!” “什么?” 突闻噩耗,张鼎很是惊愕,他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毕竟他就算再怎么迅速,沿路上的各县镇也会传出消息给建奴,他只是没想到敌军来的这么快,本来张鼎还准备将大事儿交给商季威,他带主力回军,谁知道建奴此时已开始攻打凤翔军。 想到这里,张鼎迅速召集陇西城中的文武前来商讨。 他此刻不敢耽搁,准备立即出发驰援兴平。 “节度使,我以为以临洮府的兵力,他郑嘉栋可没胆子主动进攻我等,估计此人是和巩昌府一样受到了建奴的调配,下官估计这一切都是建奴的计谋,他用计欺骗我等攻入巩昌,再调配周围的敌军包围、牵制我凤翔军的主力,好教建奴能够成功偷袭凤翔府。” 商季威越说越笃定,众人也都点头认可。 “如此一来那就麻烦了,这可是一场针对我军的大包围网,西北可不止临洮一府兵马,况且东南的汉中也不得不防。” 战车营都尉张汉皱着眉头很是担心。 “提督,如今首当其冲应该速速通知北边固原、宁夏等地各镇将领都做好准备,而且末将以为安定的王指挥使与徽州的罗指挥使不必回到陇西与我等会合,应该就地驻守,防备四处来敌。” 郑建章也趁势站出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张鼎很是赞同,他连忙让商季威等文吏写了些书信,派人送过去。 “提督,如此一来莫不是得派一员大将死守陇西,咱们必须得速速带领主力回防凤翔还可与建奴一战。” 熊克己出声谏言,却引得商季威急忙否决。 “节度使,如此一来岂不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仓促回防,只会让大军陷入两面作战的危险,不如尽起大军先与西北边将作战,打败他们之后再回防凤翔,毕竟兴平、武功那里还有三万大军驻守,完全可以与建奴拖一拖!” “不可不可,太史令所言之策很是冒险,我等可留下一半军队驻防,再前往凤翔支援,要知道咱们起家困难,若是刚得到巩昌再丢失恐怕会使人心不稳啊,况且凤翔府是我们的大本营更是不能丢失,所以末将以为咱们两地都得要守住!” 亲卫营三都尉黄良骥一脸犹豫,他觉得刚打下的地盘再丢掉,一定会对人心有很大的打击。 “良骥之言太过犹豫不能采纳。” 张鼎本来还在考虑,但是一听到黄良骥所说的两面作战,立马出口否决,这不是取死之道是什么? 但是到底是先顾东还是先顾西他还真没能立刻决定。 “末将觉得还不如干脆放弃凤翔府,趁势携带家眷撤入陇山群山中,趁机将西北各边军主力在野战中消灭,好进攻西北各府卫,到时丢掉一个不好守的平原府,拿下整个西北岂不是赚了?” “你这会所的什么鬼话?丢掉凤翔府?这里可是大本营,真丢掉此地大伙的士气不全都垮掉了?” “唉,早知道就死守在凤翔府不动弹了打什么巩昌啊。” “呵呵,死守凤翔不扩张岂不是自己将自己困死?要与建奴作战仅仅靠着一个凤翔府有什么用?到时候还不是会被鞑子消灭。” 看着乱糟糟争辩的诸将,张鼎又是欣慰又是苦恼,他欣慰于将士们在他的带动下,如今都喜欢用脑子想事情,进步很大,每逢作战会议都踊跃发声,但他又苦恼于决断不了采用那种方略。 “节度使,臣以为应先易后难,战胜临洮郑嘉栋等人再攻建奴,到时军队的士气将会节节攀升,并且吴指挥使会将建奴主力消磨一番,咱们到那时再作战才是最稳的。” 商季威拱手再次说出了自己的方略。 “提督,末将还是觉得先建奴而后边将。毕竟如今的西北边将虽说降于建奴,可他们其实充其量就是一群割据的军阀,又没有统一指挥,仅凭建奴的调令很难约束他们。这些渣滓打顺风仗乘虚而入还可以,但是当打了硬仗,被阻拦在坚城之下不得进之时,定会貌合神离,四分五裂。 所以我等只需要尽起大军东出击溃建奴主力,西边的敌将会因此而士气大降,介时咱们可再杀过来,协助守军击溃西北之敌,甚至还可以再进一步,趁着他们溃败之际夺取地盘!” 熊克己激动地朝着张鼎说道。 显而易见的,这两人的计谋一个稳重一个激进,都很有道理。 “提督,末将还是觉得熊都尉说的有理,我等如今得到情报,应该快速行动不宜拖延。王指挥使的北路军九千多人如今就驻扎在安定防备临洮府来敌,可令他趁此时机再招募些人手,加紧军备挡住敌军,赶在我军支援以前死守陇西。而南路军的罗指挥使与他麾下的蓝田营必须先调回来,再派一员大将镇守巩昌南部,防止汉中,保宁的敌人趁虚而入!” 张汉摸着胡子镇定的说到,他从一开始主管后勤到如今的一营都尉也是进步十分巨大。 “好,既然如此,那就采用熊克己之策,先集合兵力对付东边的建奴,哪怕巩昌失了也无妨,正所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传令王虓,让他尽量拖延住敌人而不是拘泥于一城一池的丢失,到时若是能守住巩昌我记他首功,就算守不住也无大碍,只要能拖住敌军即可。 至于南边镇守之人……” “提督!末将愿为您镇守南部,势必会拖住来袭的贼子,不让他们影响凤翔军主力作战,若是从属下防区走漏了敌军,末将必定会以死谢罪!” 就在张鼎决定了方略之后,思考南部镇守之人时,由于大部分精锐主力都要随着张鼎而走,所以郑建章抓住机会立马从人群中走出,抢在一众青年将领的前面跪在了张鼎身前。 张鼎看着郑建章点了点头道:“好!建章如此忠心我又怎能忍心拒绝呢?郑建章,汪崇听令,以郑建章为陇南总兵,汪崇为副总兵你俩带着麾下五千多刚整编过得人马前往徽州,虞关、阶州等地会和罗正武收拢的四千多降兵合计万人,防备汉中府与保宁、松潘等地敌军。 对了陇西城内的六千整编降军交予王虓,只留下三千人镇守陇西便可,整个巩昌府我就交到你们两个手里了。” “多谢提督给属下这样一个机会,属下定不会让您失望!” 郑建章听到任命,亢奋的对张鼎说道,当了这么多年的副将,如今终于擢升总兵,这让他心中产生了一股士为知己死的感觉。 “我等必须要击败建奴,到时整个西北之地将尽归我凤翔军所有,希望诸君与我同心协力共赴国难!” 张鼎扶着别在腰上的刀柄突然站了起来,他大声的为将士们鼓气,将士们也配合的喊出‘共赴国难’的口号。 “季威,一会儿快快通知正武,让他朝东而行,誓要在七天之后于宝鸡汇合!” 处理完巩昌的事儿,张鼎不敢耽搁,立马带军从陇西出发,准备前往凤翔府迎击敌军。 其他人收到了信件也不敢耽搁,王虓急忙在靠近临洮府的内官营镇与巉口两地布兵设防,而罗正武收到消息后也不敢拖沓直接将整编之后的降军交给一信任的掌旅,让他等候新任总兵。 而张鼎率军出城之后就沿着河谷急行军。 他为了追求速度,派出了探子与信使,让他们通报沿路的乡镇县,准备好吃的东西,待凤翔军大军赶到之后迅速吃饭然后再走,普通的士卒身上只需带着三天的口粮防备紧急事件便可。 “通知凤翔府,咱们这次不回凤翔府修整,因为回去还得绕路。 让军师直接押送一批火药弹丸到宝鸡县,咱们这次出陇山之后,顺着渭河走,这样速度更快一些。” 张鼎行军之际不忘对接下来的安排,他皱着眉头心中有些担忧。 毕竟此前与建奴交战是以逸待劳,以满打缺,才能获胜。如今凤翔军急行军仓促回防,王虓的虎字营也留在陇西防备郑嘉栋。 凤翔军此刻可以说是人数不够,状态不足,若是吴师麟再守不住兴平,到时局势更差。 “马的,怕甚?老子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人死鸟朝天,大不了就是个死?还能比原来的历史更坏吗?” 想到这里,张鼎驱散了心中的惶恐,对啊,再怎么糟糕还会比原轨迹线糟糕? 此时虽然已经快一六四五年的五月,但因为之前山西未能尽早攻破,拖延了建奴攻入关中的时间,别看就只有一个来月,可影响却非常之大。 如今建奴两队主力在阿济格与多铎的带领下南侵湖广与淮河防线。 可是却因为多给了江北四镇与南明朝廷一些准备时间,他们虽然被打的大败却死死僵持在了淮河一线。 而李自成也因为脱身时间早,追兵无粮又被拖在关中,等阿济格凑够粮草进攻南阳之时,李自成虽未重整旗鼓,但也没有一触即溃。 “将士们!加把劲!” 想到这里,张鼎重新恢复了信心,他大声吆喝为众人鼓气!凤翔军将士们万众一心朝着兴平驶去。 第七十章 反击 “快快快!快点走!” 陇西群山中,九龙山脚正下着密密麻麻的春日小雨,雨水滴滴答答的落下,落在了人群中。 泥难的河谷路上拉着长长一条行军队伍,他们顶着凄雨冷风沉默无声的向前进,配合着浑身漆黑的战甲,就如同复活的秦军将士那样肃穆,杀气十足。 其实大顺朝自认为是水德,所以以蓝色为军服的基本色调,可是实际上水德代表的颜色是黑色而不是蓝色。 张鼎为了逐渐区分凤翔军与大顺军,此前特意将麾下将士的甲服改为黑色,如千年前的秦朝一般。 “提督,前边再走六十里就出山了!” 就在大军疾行快步之时,亲卫部部总崔语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大声的对马背上的张鼎禀报。 “节度使,咱们难道赶到天黑再停下来休息?我认为现在的雨越下越大,还是不要让将士们再走了,我怕会影响士气,还会使大家染上伤寒。” 商季威听见两人的对话扶了扶斗笠骑马靠了过来,他一身蓑衣却也挡不住身下的儒衫全部淋湿。 “现在的天其实不是很冷,大家还能挺一挺,此前将近五百里的行军路程,咱们到今天也只花了五天时间赶路,将士们如今都疲惫不堪,他们能撑下来全凭意志力。如今建奴猛攻兴平、礼泉、鄠邑三县,我是怕他们顶不住,毕竟咱们拖不起啊,只能让将士们再坚持坚持了。” 张鼎摇了摇头,否决掉商季威的提议。 “这两天下雨下的还小,我害怕再拖延,在这山中雨会更大,到时道路更加泥泞,就别说战车营的车了,估计连人都过不去。” 张鼎深吸了一口气,潮湿恶劣的天气与局势让他的心情同样非常糟糕。 但是他没有后悔进攻巩昌,毕竟死守着凤翔一地终归是死路一条,只有冒险开拓新地盘才是硬道理。 “呼---通知将士们,争取在今天晚上前出陇山,我已经通知军师给大伙准备了热乎乎的吃食,大家再加把劲,今晚就有温暖干燥的床铺与饭菜吃了!” 张鼎骑马到一处高坡,大声的激励将士,随后翻身下马,与将士们一同走在泥路上,共同扛下这最后一段艰苦的路程。 同时军中博士也将张鼎的话通报全军,将士们听见之后,‘吼吼吼’的喊了起来,更加卖力赶路。 就这样一路急行军,凤翔军从早上卯时走到了申时,除了中间休息一个时辰外,足足走了将近五个时辰,在众人精疲力竭,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终于走出陇山走到宝鸡境内。 “我看见平地了!” “前面没有山了。” “哦哦哦!!!” 随着为首小卒大声欢呼,顺着队列,凤翔军将士们都一一欢呼了起来,张鼎听见叫声心中一定,缓慢的从地上爬上马匹。 幸亏他只在关键处穿了甲,不然就以他的全甲重量,急行军六十里早就累死在路上了。 随后,借着夕阳,凤翔军有序的出山,直到走进了一大片灯火通明的营地。 这里饭香四溢,且早有凤翔府宝鸡县的官吏在此等候。 刚出大山的两万五千多名凤翔军将士,立马就闻到了又酸又香的气味。 “沃曰,什么味道酸辣香齐了!” “马的,饿死了,这味道额要吃十碗。” “你们饿傻了,这不就是额老家的岐山臊子面吗?咱们在凤翔时天天吃的。” “屁话,我当让知道,只是不知道为何那么香,比我媳妇都香。” 先闻其味再见其形,又冷又饿的将士们刚出大山就看见了这一大片营地中几百口临时搭建的灶台与大锅。 由于张鼎清洗了治下的官场,大多数自前明就遗留下来的老官僚都被罢官,换上了自己人,所以行政效率十分之高效。 张鼎刚经过三岔镇时就派人提前通知了凤翔府,留守的柳锦城、文玉楼、虞显邑等人立马调配粮草与物资前往宝鸡县。 宝鸡县的官吏也十分配合,他们的县令掐准时机,组织了当地两千多名百姓,拿起家中的锅碗还有各衙门军营的大锅前往陇山的山口处,硖石镇等待。 在此期间百姓与当地守军合作用石块与泥巴搭了几百个灶台,这才搞出了这么大的排场。 “节度使,请快吃口热乎的。” 张鼎此时也被眼前这一大片面碗惊得站在了原地,宝鸡县县令十分合时宜的端着碗面走了过来,与一众捕快将大碗臊子面递给张鼎、商季威、崔语棠、张汉、罗正武等将校。 【吸溜溜】 张鼎等人饿了半天自然不会客气,他们立马端起碗大快朵颐了起来,要知道此前出发时为了提高速度,张鼎特意计算好时间带了粮草,所以自中午吃过饭后凤翔军就没多少粮草了,幸亏在这里吃上了顿热乎的,不然淋了大半天雨,晚上又冷又饿,必然会使很多士卒不适。 “对了,你叫吴学举是吧?本督记得你,此前那一篇文章写的很合我的胃口。” 张鼎挑起面条吸入口中,立马就感受到了爽滑劲道的口感,还有香、辣、酸三绝的臊子,里面肉丁、芹菜、土豆等肉与菜非常多,吃的众人连呼过瘾。 “节度使好记性啊,下官就是吴学举。” 吴学举见张鼎对他记忆深刻,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 他本是前明崇祯十年的进士,老家乃南直隶扬州府万寿镇人,后来被授予地方上的官职,在汉中府洋县当知县。 李自成攻下汉中后,因其官声良好,为人踏实肯干,与其他贪官懒吏形成鲜明对比,所以就将它平调到了宝鸡县当县令。 而张鼎掌控凤翔府之后,也对上下官吏展开了各式各样的审核,刷下了一大批人。 只有为数不多的官员为人品德、官声、能力没有差错,这吴学举就是其中之一。 张鼎了解了他的品德之后,又发现此人是个干实事的人于是就让他留任原位, 后来考试的时后,他更是写了一篇《治岐策》,所谓岐就是宝鸡,也就是宝鸡治理书。 他在书册中指出,宝鸡虽然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县,但是其地理位置、历史渊源、矿产资源都十分优越,甚至比府治凤翔都要好的多。所以他提出了大力发展此地的商贸,使其成为连接西北、四川、陕西的关键节点。 并且他还提出了修建堤坝的方法保存西北、陕西的水源。 防止再有大旱对关中、对陕西行都司、对整个西北造成的伤害。 为此他特意选出了陇山之中的不少地方,将其作为水库存在,以存水、蓄水。 此文一出,张鼎非常感兴趣,因为他写的文章虽然没有词藻堆叠、优美华丽,可每一句都没有废话。 而且前瞻性非常高远,尤其是对宝鸡县的定位,张鼎是过来人,他很清楚宝鸡的地理位置,未来甚至凤翔府都会改名宝鸡市,传统的凤翔府治也会没落。 还有关于大力修建水坝、堤坝、水库的建议,更是解决干旱地区的良药,若是再加上对当地环境树木的保护,减少水土流失,定然会让陕西、西北之地重新恢复到水源充沛、林木丰裕之地。 因此张鼎对吴学举十分重视,这可是个人才啊,只是后来忙于征战,没过问此人。 如今对方又展示出了自己的行政动员的能力,让张鼎又注意到了此人。 “快点招呼大家都来吃口热乎的面,这里还有酱醋辣子,要加的过来加。” 吴学举见张鼎等人吃饭,不便打扰就行了一礼,然后绕过张鼎,前去招呼后面排队领面的士卒。 张鼎站在原地有些尴尬,本来还想出声夸奖他几句,却没想到此人竟直接不理会他而走。 想到这里他笑着摇头抱怨道:“放饭的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还不如待在我身边拉拉家常,大家亲近亲近。” “哈哈哈哈,节度使有这样不钻研溜须拍马,而是一心一意扑在实事儿上的官员,是您的福气啊,我看大家都得学他。” 商季威同样很喜欢这样的人,所以他也调笑了两句。 “季威这话才是拍马屁啊,不过你说得也对,学举是个实干家,将来得重用,他这种人越多对咱们凤翔军,对朝廷越好。” 几人站着边吃边聊,一人干了三大碗面。 凤翔军将士也都吃的饱饱的,开始在长官的带领下搭起了营寨。 此时,许久未见踪影的吴学举又出现在了张鼎的面前。 “节度使,从凤翔押送而来的粮草与火药弹丸等物资都已就位,全都在宝鸡县城内放着。” “嗯,不错,你很有能力,等这仗打完了,你就跟着我在我的幕府为官。” 张鼎不准备回到凤翔偏离路线,而是准备从宝鸡出发一路向东,所以早就命人将物资集中在宝鸡。 “节度使,下官此前答应你治理宝鸡,还未完成,万不可半途而废呀!” 吴学举三十多岁的脸上满是褶皱,他憨憨笑了笑拒绝张鼎。 这让张鼎对其更加欣赏:“学举不必如此,我凤翔军幕府又不是去不得的地方,你来了才能更好的统筹各部,治理宝鸡县。放心吧,今后不仅宝鸡县的治理,我凤翔军治下的所有地方都让你治理,怎么样?” “那,那不是累死下官了。”吴学举挠了挠头道。 “哈哈哈,学举真会说笑,又不让你一个人干,怎么会把你累死。” 张鼎说到这里抚须大笑。 “额,那下官就谨遵节度使命令。” 吴学举听到张鼎的承诺,这才点头应许。 “好了,你也休息一下吧,我听人说自从收到了命令,你就一直在忙碌,现在天色已晚不如就歇在营中与我好好聊一聊。” 张鼎说完了正事儿,立马拉住吴学举的手,不容他质疑就将他带到了自己的营帐边准备与他拉家常亲近一番。 此时营帐已经尽皆搭好,张鼎与吴学举、商季威、张栋杰、还有其他几名太史台的文书走进了营帐。 “学举不要拘束嘛,你在我手下为官,本督定要将你好好照料。” 看着拘谨的吴学举,张鼎将他拉在床榻边坐下。 “吴县令,不知你家里有什么人?他们身体怎么样?” 见气氛有些尴尬,崔语棠咧着张嘴朝着吴学举问道。 但是他这话一出使得气氛更加尴尬。 “唉,我在家乡还有一妻两子一女,父母也都健在,陛下来汉中之前他们刚好回家省亲,之后我就与他们没了练习,此前我曾数次派人回去查探,都没查到他们的踪迹,估计是因为我的反正而被南明朝廷杀掉。” “学举不必多心,他们若是情报那么灵验,也不会落到今天地步,我认为啊,他们可能只是以为你遭遇不测,或者投靠亲戚才离开的。” 张鼎先是瞪了一眼崔语棠,然后微笑着安慰他。 “下官多谢节度使关心,只是若是以为我遭遇不测又怎么会离开老家没了踪迹?况且我家亲戚都在万寿镇,我也派人偷偷找过了,全都没有他们的消息。”吴学举说到这里更是难过,思亲之情被激起,他摇头叹气非常难过。 “栋杰,我不是让稽查营探查、救援咱们凤翔军为官者的家属吗,你这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张鼎见吴学举难受赶忙转移话题。 “禀报提督,属下办事您放心。这位吴县令,你的家人我们正在全力搜寻还请你不要担心,已经有音信了。” 张栋杰抱拳说道,吴学举闻言也在心中出现了一丝期许。 经此一事,几人也不在僵着而是慢慢放开,在帐中聊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深夜才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张鼎就命令各营将士拔营起寨。 他与吴学举等官吏先行赶到宝鸡,带走了火药、弹丸、粮草等物资,这才启程出发。 而此时此刻的兴平城却早已挨不住了。 自大军袭来死守了将近十来天,兴平军损失惨重,要不是吴师麟在另外两地安置了军队,行品字之势分担压力,恐怕早就被攻开城池。 但是努山也不傻,他猛攻了一段时间后意识到不能再这样僵持在了这里,于是迅速调整攻势,命大军不理会霍道业与杨镇先两部的骚扰,而是全力进攻兴平城。 后来甚至将礼泉与鄠县两地的军队都调了回来,努山不准备拖延了。因为他收到了郑嘉栋的消息,称自己在安定这边没见到凤翔军的主力,这让努山的心咯噔一下。 所以努山准备全力攻下兴平城,要不然不远的将来他定会被张鼎、王盼与谢君武三部夹击而败。 第七十一章 破城 大顺永昌二年四月二十三日早晨,在晨光的照耀下兴平城已经残破不堪、摇摇欲坠。 由于城内的火药、弹丸、猛火油等守城军备消耗殆尽,凤翔军这边的红衣大炮、佛朗机炮全都成了没用的破铜烂铁,所以努山不再害怕大将军炮被破坏,而是将其罗列出来猛攻兴平。 要不是城门洞被封死,城池早就被他攻下。 但是此刻建奴军也不太好受,他们这些天攻城以来伤亡惨重,损耗了将近两成多的人手,虽然守城方的吴师麟部死伤更多。 不管怎么样,时至今日兴平城再也坚持不住了,因为人力缺失,许多战士足足六个时辰都没休息,已疲惫至极。 “提督,额,不如,不如咱们放弃兴平,撤到张家堡与庄头镇再抵挡?或者转进武功死守?” 这时东城城墙之上一兴平军的掌旅看着城下不知疲倦的建奴兵心中有些胆怯,忍不住建议吴师麟撤退,可是却遭到了他的怒斥。 “混账!你到底在说什么?此时撤退不正是给敌军歼灭我们的机会吗?不管是张家堡还是庄头镇都与我兴平城距离十里左右,建奴一直留有一队骑兵等着我们,出去就是找死。 况且就算能逃到这两地,以张家堡与庄头镇的城墙规模来说更是抵挡不住帝君的攻击。放心吧,鞑子将军队全都调来了兴平。就算提督赶不回来,礼泉与鄠县还有武功三地兵马被放开,他们也会找时机前来支援的。” 吴师麟满身血污,却仍旧面不改色,大声说道,他即是斥责掌旅也是为身边的将士们解惑。 “记住,不准再说这些撤退、懦弱的言论,咱们肯定能守住兴平,也必然会守住兴平,你如果再胡言乱语就以扰乱军心之罪斩首示众,听明白了吗?” 吴师麟露出严厉的眼神看向那个掌旅,吓得他赶紧跪在地上请罪。 “好了,下不为例,好好守城去吧。”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敌人的下一波攻势又要开始,吴师麟只能暂且绕过他,带领亲卫堵住城墙上的缺口。 他看着城头下汹涌的人潮,疯狂的朝着兴平涌过来,兴平此时就好似暴雨中的草棚摇摆不定将要随时崩塌,这使他狠狠的攥住了拳头。 “定邦,我一定要守住家门。” 看见旁边又登上来了几个建奴,吴师麟带兵冲杀过去将他们解决,扶着城墙大口喘气,吴师麟感到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与此同时兴平军这边的局势不怎么好,努山的处境也不太妙。 将近三万大军猛攻兴平城十多天却始终攻不下来,所以他非常焦急,甚至觉得自己一开始要是听从巴彦图的建议,直接带领全军猛攻兴平而不分散拖延,早就把兴平打下来了,甚至此时都到凤翔城下了。 想到这里努山对着身旁亲卫问道:“巴彦图此时何在?叫他过来见我?” “巴彦图大人现在应该正在押送军粮,可能过一会儿就会来到大营。”亲卫想了想跪地禀报努山。 “嗯,那就等他过来之后叫他立即见我。” “喳。” “还有---” 努山的话还未讲完就被阿楚珲打断:“大人,你怎么又想起了巴彦图?此人多次对你出言不逊,若不是你保着他,他一个包衣出身的尼堪货色怎能身居高位?我看他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若是将他重新启用,岂不是被人看轻?到时谁都能背叛你而不受惩罚,那可就糟了。” “对啊大人,我几次听人说过,那巴彦图被你责罚之后心生不满,一直在背后说咱们的坏话,说什么:我巴彦图是包衣出身,你努山就不是低等家族出身了吗?大家半斤八两,有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 博敦见努山脸色不对,看了一眼阿楚珲之后紧跟着落井下石。 “哼,巴彦图这种小人一直就有尼堪低劣的本性,奸诈狡猾,喜欢阴谋诡计,此前他还挺像我们的勇士,可是自从入关之后就越来越不似之前面貌,还原了自己汉人的本性,反正我看不起他。” 阿林听见巴彦图这个名字不屑的嘲讽了几句。 “呵呵,奴才认为,这些都是巴彦图大人的小毛病,毕竟接触多了汉人,他可能会产生一点点认祖归宗的念头,这是人之常情不必深究啊。” 白广恩与阿楚珲走得近,他看似在为巴彦图解释,可却是气的反作用。 “混账玩意儿!” 努山大吼一声,四人的话让他怒不可遏,毕竟一个人说巴彦图,姑且可以认为是坏话,但此时大军中四名高级将领都这样说,那必定是确有其事。 他没想到巴彦图如此不知好歹,还在背后说人话坏,于是立马下命等他下午来到军营后抓住他,打入牢狱。 阿楚珲等人互相对视一眼,看着努山气急败坏,都在心中暗自窃笑,把他当做一只猴子在表演,甚为有趣。 根据他们的消息,西安府换总兵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多尔衮准备换何洛会为将,所以努山此时的一切挣扎都是可笑的。 “我还就不信这凤翔军真能撑这么久!阿楚珲,一会儿由你亲自出马带领八百重甲兵猛攻东城门,我会派人助你一鼓作气拿下此门的。” 努山发泄了一通,消了气,也下定决心祭出王牌进攻东城门。 阿楚珲本来还在心里耻笑努山,但当他听到军令之后却突然精神了起来,毕竟这种最后摘桃子的事儿他可太喜欢了。 这些天兴平城都磨得差不多了,只差临门一脚。 努山本来还想着将这个功劳送给阿楚珲,好修补此前两人的关系,希望他的家族能在战后为自己说些好话,谁知道阿楚珲心中根本就不领情。 他想的完全就是努山被撤职后,攻下凤翔的功劳被他一人独占,到时候他再拖家里走走关系,定能调配到其他地方独领一军,不再看别人脸色。 想到自己未来畅通无阻的前途,阿楚珲激动的跪在努山面前道:“多谢大人!我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说罢,阿楚珲兴高采烈的调集八百重甲兵与两千刀盾手来到东门处。 他看着摇摇欲坠的东城门大声叫喊道:“勇士们,建功立业就在今天!努山大人有令,攻下城池后三日不封刀!” “吼、吼、吼。” 听着勇士们的嚎叫声,努山在后方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挥手示意炮手行动。 他其实一直都在创造攻城机会,昨日一整天都没攻过东门就是如此,虽然城门早叫炸的塌倒在地,门洞中的石块也都被打开了一大段距离。 但是,为了出其不意,努山特意命人暂时停止进攻,营造出一种大清军队对此毫无办法,放弃攻打城门而是老老实实登城作战的假象。尤其是建奴军的火药炮弹都消耗殆尽,这使得吴师麟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他将兵力尽量调配到紧张的地方而忽略了城门。 虽然吴师麟也派了一百人还有三百百姓在这里修补城门洞,却没想到努山藏着几箱大将军炮的火药与弹丸。 他趁着守军没反应过来,直接拉来五门大将军炮对着门洞轰了起来。 【轰轰轰】 只听见几声闷响,在此地搬运石块的百姓被炸的飞了出去,七孔流血而亡,门洞中的石块开始塌陷。 阿楚珲抓住时机,大吼着带兵冲了过去。 吴师麟在城楼上看的真切,他刚感受到震动就反应了过来,连忙带人去堵城门,可是此时此刻城墙上到处都是敌人,他行动受阻,一路拼杀到楼梯时已经发现阿楚珲带着重甲兵冲了进来,与城门处守卫的将士们拼杀。 “传令各部各备收缩城内,准备与敌人打巷战。” 见此情形,吴师麟知道就算城门口的将士再勇猛也弥补不了两方装备的差距,他没有带人下去硬拼,而是赶紧带着残余的守城将士退往城中,拆除房屋堆积在主路上,准备靠着剩余的四千士卒与敌纠缠继续死守兴平城。 “吼!”“赢了!” “杀、杀、杀!” 城外的努山听见城内与城墙上的叫喊心中大定,他终于松了口气。 接下来,除了武功以外,整个西府地区就是一马平川。 “传令全军进城,继续进攻消灭张贼的余孽。”努山大手一挥命令麾下勇士杀入兴平城。 城外的建奴怪叫着从城东冲进了兴平城,他们成群结队砸开房门搜寻财物、奸淫掳掠、肆意屠杀。 吴师麟对此深恶痛绝,却只能龟缩在城中心苟延残喘。 一时间幸存下来的将士们都绝望了起来,只有吴师麟依旧板着张脸,好像仍旧心有所恃。 他的镇定自若也令将士们镇定起来,与百姓配合着抵抗进城的鞑子。 在巷战中杀敌最为优秀的不是凤翔军将士,而是一个个城中的百姓,他们熟悉地形,往往比军队众人还要厉害。 这其中有一个青楼的小龟公最为出众。 此人名叫鲁文翰,从小被父母卖到青楼,因为长得太丑,只能充当杂役。 他在稍微长大一些之后,靠着从小练到大的能说会辩的巧嘴终于当上了拉皮条的。 却还没潇洒多久,就遇到了建奴攻城。 这些天大家都担惊受怕,害怕鞑子打进兴平,但是怕什么来什么。 没成想建奴还真攻进了城池,他们第一时间就盯上了非常显眼的青楼。 不仅玩弄姑娘,还将她们的财物洗劫一空,甚至最后又来了一队人马因为啥都没有了,所以一怒之下对青楼上下屠戮一空。 青楼的人此前虽然害怕,却侥幸的以为自身很吃香,不管什么势力打进来应该都不会对他们怎么样,这才没跟着兴平军往里边撤。 如今遭逢大劫,除了鲁文翰之外也就活下来三个姑娘。 他们一块逃到了兴平军的驻地,并且鲁文翰在吴师麟的征召下作为青壮加入了兴平军。 他聪明伶俐,对于各种陷阱一学就会,在巷战之时杀伤了十来个敌人。 但不管怎么说,人力终有时限,兴平的军民在吴师麟的带领虽顽强抵抗,却也像是临死前的最后挣扎。 如今建奴还正在整顿,只是小打小闹,当阿楚珲整顿完毕之后,重甲兵再次压来,管你什么巷战不巷战,直接一举突破阵型。 就连吴师麟也产生了悲观的想法,他只不过装作无事发生而已。 “狗剩啊,这次估计是我的最后一仗,你一会儿趁乱杀出去,记得找到我大哥,告诉他兄弟没给他丢人!如今建奴在兴平被我们阻拦许久,若是他能及时赶回凤翔定能绝地反击,大破建奴!” 吴师麟靠在石阶上,眼前浮现出了三人从小玩耍的画面。 “要是额能当上皇帝,定然会命二弟为大元帅,三弟为大将军。” “大哥,你不会是话本看多了吧?这老套的话多少人都说过了?你别在外边说啊,给兄弟们丢人。” “大哥这是白日做梦呢,哈哈哈。”三人在村口大树下尽情嬉戏打闹。 想到这里吴师麟嘴角露出了微笑。 “指挥使,鞑子的重甲兵杀过来了。” 这时,伴随着弓箭的呼啸声与被射中的哀嚎声响起,阿楚珲带着重甲兵开始冲击东部主干道上的兴平军残军。 而兴平军这边,早已弹尽箭绝,不能远程反击,他们只能龟缩在建筑后或者盾牌后面。 这也使得重甲兵并没有阻拦就冲到了身前。 “杀!”“杀。” 没有废话,两边人马在这残垣断壁间搏杀了起来。吴师麟为求破甲,特意将军中的钝器集中在一起,放置在第一排。 他们的确给重甲兵造成了一些伤害。 可是随着其他三个方向的敌军同时进攻,龟缩在这里的兴平军阵型已摇摇欲坠。 “弟兄们,杀一个垫背,杀两个够本!” 吴师麟再也不绷着脸了,他狰狞的表情散发出很重的杀气,亲自带兵支援第一排的将士。 凤翔军将士以极强的意志力与复杂的战场环境,足足支撑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敌军突然撤军。 吴师麟满头疑问,正准备下意识地追击,却腿软坐在了地上。 将士们都劫后余生的欢呼了起来,他们不知道为何敌军转头离开战场,只知道他们守下来了。 而就在此时,兴平城的西边正浩浩荡荡赶来了一支大军,他们正是凤翔军主力,在武功与孙谋会和之后,张鼎传令王盼与谢君武也放弃县城,朝着兴平方向移动。 他这次一定要好好的包顿饺砸,将建奴的主力留在兴平。 如今凤翔军兵强马山庄,拥兵两府之地,还有大义名分,所以张鼎准备趁此时机一鼓作气灭掉关中建奴。 第七十二章 兴平之战 斜阳半倚,努山正在兴平城南的军阵中暴跳如雷,他大声质问周围将领张鼎是如何跑这么快的? “他怎么敢离开巩昌?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还走的这么快?踏马的,难道郑嘉栋、左勷那群废物没有动弹?” 努山嘴巴唾沫星子蹦的非常高,喷了三米开外的白广恩一脸。 他估摸着就算张鼎放弃巩昌,最起码也得二十天才能回防,如今仅仅十来天就抵达了兴平城,这让他心态彻底崩了。 同时努山身边的建奴将领也都板着脸,不敢搭话。 “努山!尼玛的,我差一点就攻破尼堪的阵型了,你为什么要将我召回来?你怎敢敢下死命令召我回来?” 阿楚珲阴沉着脸突然爆发,对着努山宣泄自己的不满。 努山闻言非常惊愕:“阿楚珲,你是条疯狗吗?敌军马上就到,我为什么不能将你召回?难道等着被张鼎从背后偷袭吗?你还敢在这里跟我顶撞?我才是这支大军的统帅!少给我来这一套。” “呼-呼-呼。”阿楚珲完全不惧怕努山,他红着眼睛就差动手了。 “好了,好了,两位大人,斥候禀报张鼎部还有五里左右就抵达战场,咱们还是快点布置阵型吧,城内的兴平军人困马乏不必管他们。” 阿林与博敦见自家两个主将在这里吵了起来,赶紧说话转移话题。 努山心中还是有一些大局观的,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大敌当前万万不可内斗,所以率先给了阿楚珲一个台阶下:“呵呵,你放心吧,此次进攻兴平不利,我背这个锅行了吧?你安心作战,别跟我叫嚷。” “哈哈哈哈,笑死了,失礼肯定是你的问题啊,还你背锅行了吧?装什么没事儿人?这一切都是你的失误,都得由你来承受,你不会以为打下凤翔就安让无恙、升官发财了吧?还求我说好话,说个屁!武功之败已经使摄政王非常不满,其实他早就决定更换你这头蠢猪,将何洛会大人派遣到关中。 呵呵,你再挣扎也没用了,早就没了前途,却还在这里虚张声势,笑死我了。若是这仗再不好好打,以失败收场,那就不仅仅是撤职了,而是抄家灭族!我记得你女儿长得挺漂亮的,不如到时候我救她一命怎么样?让他当我的小妾,哈哈哈哈。” 阿楚珲没有趁势下台,他因为丢掉了唾手可得的军功导致暴怒不已,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东西,将朝中秘辛全都说了出来,嘲讽努山像个猴儿一样被他们耍。 努山本来听见阿楚珲的谩骂准备发怒,但当他听见后面的内容时惊愕不已,连呼不可能。 “你在胡说!这都是假的,你在骗我,来人!给我阿楚珲拿下!” 努山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指着阿楚珲哆嗦着嘴唇让人将他拿下。 “老子怕你啊?”阿楚珲不屑的抽出腰刀对着努山。 “够了!阿楚珲!大敌当前,你在这里发什么疯?” 见两人马上就要从文斗变为武斗,阿林实在坐不住了,他起身站在中间将两人拦住。 “真是两个棒槌。” 阿林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一个精神恍惚心神完全不在这里,另一个涨红着脸怒视努山,都无法指挥大军。 他没有办法只能自己上马,排兵布阵,应付凤翔军。 而同一时刻张鼎的斥候已经摸到了兴平城的消息与建奴的军势。他得知了吴师麟仍在城内坚守,也得知了建奴此时兵力不过两万五千人左右。 凤翔军这边,加上武功军与张家堡、庄头镇三地的兵马,一共有三万五千多人。 虽然两军数量相差一万,但都精疲力竭,除了武功军以逸待劳外,连张鼎都因赶路非常疲累,但是到了此时此刻坚持就是胜利。 就这样很快的凤翔军抵达战场,在兴平城南与敌对峙。 张鼎定下的方略是尽量的僵持,好等待南北两路人马前来驰援,夹击建奴。 建奴这边,由于努山心神已乱所以给出的方略竟是退回咸阳以稳为好。 这惹的众将十分不满,阿楚珲则趁势跳了出来大声说道:“努山真是个胆小懦弱的人,我八旗勇士什么时候害怕过?什么时候撤退过?一仗未打就灰溜溜的逃回西安,你努山破罐子破摔不要脸,我阿楚珲还要脸呢!勇士们,听我号令,老子今天带你们赢下这场胜仗,到时候女人、钱财、官职应有尽有,我阿楚珲向天发誓必不骗你们!” 此话一出激起了了八旗将士们的欢呼,他们本来就是为了抢钱抢女人才入关的,在北直隶时还能肆意厮杀,可是到了关中却处处被掣肘,非常不痛快,所以大家都对努山这个总兵不满意。 现在有人站出来,他们也都乐的听从阿楚珲的命令列起了军阵。 建奴这边还是传统的三列阵型,凤翔军则是采用三叠阵与鸳鸯阵配合。 由于如今的建奴军骑兵不太多,他们大都跟着多铎与阿济格去了,所以只留下了两千轻骑兵,与一千重骑兵。 所以张鼎才将三叠阵与鸳鸯阵结合,搞出了一套四不像,却能很好的对付建奴最精锐的步卒、重甲。 “可惜鞑子攻城耗尽了火器,不然以我新创阵法定能让他们吃些苦头。” 颇有把握的张鼎在阵中说了句话调节气氛,他与商季威等参谋部的人商讨之后得出了此战有八成的机会取胜,只要能拖到援军到来,所以才十分镇定。 要知道战场上的援军可不是仅仅多一些人而已,有援军赶到会增强军队的士气,消减敌军的士气,所以张鼎刚一开始就没有让王盼与谢君武两人提前放弃县城与他在武功集合,而是等凤翔军抵达武功之后,才派出信使让他们两人出动。 阿楚珲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可能率部死守,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就不说其他两路军马了,兴平城中的吴师麟残部三千多人修整完毕后也可以从北部夹击一下他们阵型。 慢慢冷静下来的阿楚珲决定稳扎稳打,整个阵型全部出动,而不给敌人逐一击破的机会。 “勇士们,出击!” 想到这里阿楚珲浑厚的声音响起,建奴军阵开始行动。 当建奴阵型向前缓慢进展之时,张鼎直接下命佛朗机炮与火铳火器发射。 【轰轰轰、噼里啪啦】 随着铳炮声响起,建奴阵型前方的盾手死伤惨重,他们越靠近越体会到火力的凶猛。 阿楚珲从未如此想念火器。 之前他还颇为看不起火铳大炮,觉得都是些奇技淫巧,上不来台面,他们大清能崛起还不是靠着弓马、勇气打天下。 到了如今,当他弹尽粮绝只能依靠肉体对抗凤翔军时才幡然醒悟。 “不能再这样了,传下军令,别管阵型了,加快步伐,快速冲入敌阵!” 阿楚珲见伤亡惨重立马下令调整速度,之前为了保持阵型大家龟速前进,如今也顾不得这些了,建奴勇士在自家牛录、统领的带领下,速度越来越快,朝着凤翔军前阵突袭。 张鼎见状也立刻做出调整,他命张汉将火铳兵都带在战车营的车厢中,一车配四人。 至于佛朗机炮由于行动不便,就只能先放在阵前充当鹿角拒马。 只要将火药带走就行了,敌军也损坏不了大炮。 虽然此举让战车营部总薛伍六十分不满,但刚才杀爽了的他也没与张汉顶嘴,只是亲了几口他的老婆,抚摸了一下光滑的炮身,这才与其他人撤向两边。 阿楚珲在路上见肥肉溜走只能大吼着狂怒,率领进攻的八旗将士速度越来越快,阵型也逐渐不稳。 尤其是处于阵中的重甲兵,他们跑的气喘吁吁,被落在了后面。 只有阿楚珲身边的三千骑兵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杀尼堪!” “杀鞑子!” 两方越来越近直至接触,凤翔军前三排的刀盾兵被汹涌冲锋而来的建奴士卒直接冲垮,他们带着惯性与杀气,凤翔军将士没有抗住第一轮猛攻。 幸亏后方的矛兵与枪兵将阵型立住,使敌军未能再向里突破。 “狗贼看斧!” 就在此时,几员建奴猛将带着亲兵从不同的方向冲了进来。 他们一手拿盾一手挥舞着兵器将刀盾手一阵乱杀,并趁势杀进了矛兵的阵型中。 这些个将领都身穿重甲却又比八旗重甲兵更为灵活更有气力,他们顶着锋利的枪芒近身,大杀四方。 阿楚珲也开始调整阵型,让博敦与阿林一人带三千兵马从中阵出发向凤翔军两翼行动,就如同一只大鸟张开了翅膀,包裹住凤翔军。 “命张汉的车营行动。” 张鼎在中阵看见前阵不敌,也不惊慌,他立刻沉稳应对。 张汉收到军命后,立马让四人一组上车的五百辆战车分为两部从两翼出发,绕一个更大的圆进击。 这是张汉想的新战法,就是移动发射火铳,尤其是凤翔军掌控了西北产马地,对于马匹根本不像南明那样缺失,他直接升级战车营一车双马,这样战车速度更快也更稳定。 本来张鼎还想搞出来个弹簧作为减震,但如今凤翔军炼出来的钢却质量不够,不能量产,所以就只能这样将就的用了。 张鼎清楚战车走起来有多颠簸,可是绕着敌军发射火铳又不用瞄准,只需要开铳就行了,打的中打不中无所谓,只要能骚扰敌人。 所以张鼎才命张汉大胆的启用此策,而不是将战车作为营寨立在前面,总是依靠防守打法,还是不利于凤翔军的发展。 而就在张鼎有所行动之时,阿楚珲刚派出两部夹击,又看见凤翔军也派出了两个车队,绕着博敦、阿林两部而去。 他本以为对方要用战车突击,谁料战车营改变战法,从车厢一侧的小孔中插出来两杆火铳。 “速度慢一点,再慢一点,没人理会咱们,咱们放心的射!” 正在驾驶战车的车兵听见身后车厢的命令,立马降下了速度。 感受到颠簸减少的车营掌旅随即开启了第一铳。 【啪】铳声响起,紧随其后千杆火铳也都一一发射,由于公输台的匠人提出建议在两侧车厢开四个小洞,能够容纳火铳塞出去,这样一来不仅能保证铳手的稳定,也能保护他们不被击中。 所以战车中的铳手听见第一铳的响声后,立马拉开了上方的两个小窗口观察敌情,随即将火铳从下面的小洞塞出去开铳。 他们身后的另外两人待打了一铳之后,立马将手中装好弹丸的鸟铳递了过去。 就这样重复交替发射,几轮齐射下来直接造成建奴两翼很大的伤亡。 “这些尼堪又搞些什么鬼东西!” 阿楚珲部死伤惨重,他恨不得与对面敌阵中的张鼎血战一场,而不是在这里耍阴谋手段。 “禀报大人,巴彦图大人从后方带了五百人前来支援。” 就在阿楚珲无能狂怒的时候,有一传令兵前来禀报,说巴彦图收到张鼎主力来袭的消息,立马丢下粮草车带着自己的亲卫与部分护粮兵共五百人赶来支援。 “让他过来。” 阿楚珲深吸一口气,倒是没怎么给巴彦图难堪,毕竟大敌当前,他没心思内斗,若是此战大败,别说努山了,他阿楚珲也落不着好处。 而一旁被夺了兵权的努山听见巴彦图的名字,扭头看向身后。 没一会儿巴彦图就赶了过来,他朝着努山跪地,却被努山拒绝:“现在的统帅是阿楚珲不是我,你跪错人了。” 巴彦图见此情形也只能再次朝着阿楚珲跪地磕头。 “好了,别搞这些没用的,你刚才也在后面看见了,对方的战车营该怎么处理?” 听着噼里啪啦的铳响,每一时每一刻都有八旗勇士伤亡,这让阿楚珲心中很是急躁。 “大人,不必惊慌,可命骑兵出动前去骚扰战车。”巴彦图见营内诸将又急躁又慌乱,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所以心中有些气愤,他心想若是他在前线指挥,定不会犯下如此大错。 听到这里,阿楚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分出了两千骑兵前去骚扰战车营。 “回来,怎么打你们知道吗?” 见阿楚珲的亲信兴高采烈的就要走,巴彦图有些不放心的询问了两句。 “还能怎么打?我带领勇士过去砸开龟壳子杀光尼堪!” “对!” 望着两人自信的模样,巴彦图忍住不耐烦说:“唉,你们这样不是寻死吗?敌军车厢是由铁包硬木你们怎能搞得开?现在有没有大将军炮?唯一的办法就是击杀他们的马匹,让他们困在原地,待我大军获胜之后再一个个的清理他们。” “照他说的做。” 两亲信本来还想反驳巴彦图,却被阿楚珲瞪了一眼,于是只能悻悻的离去。 第七十三章 降服 天色逐渐暗淡,西边一大团雷雨袭来。 正所谓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眼看着就要下雨,火铳、火器将失去作用,张鼎不由得有些担忧。 恰逢此时从敌军军阵中突然杀出两股骑兵,直奔战车营而去。麻利的将车前的车夫与马匹射死,没几下就打瘫痪不少战车。 车上的铳手见状急忙拿铳反击,却瞄不太准,大半天打不中。 “马的,等我出去打,我还就不信了。” 只见一名车厢中的铳手掂着火铳就拉开了车厢门,趴着探出头去,准备瞄准鞑子给他来一下大的。 【唰】 一声箭矢的呼啸,那名铳手被死死钉在厢门口,血贱了车夫一脸。 “额日他达的。” 车夫本来伏着身子正在专心驾驭马车,躲避呼啸而来的各式攻击,却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大跳,吓得他猛然把缰绳一扯,偏离了原轨道。 战车不远处,正有一建奴洋洋得意的在马背上举着弓朝他吼叫,并想要再次拉弓射箭干掉车夫本人。 【啪】清脆的铳声响起,那建奴骑兵就这样被击中头部,面露不解跌落下马。 【唰唰唰、噼里啪啦。】 就这样,两方混战在一起,纠缠的难解难分。 而建奴的两翼也因此被解放开来,继续朝着前方的凤翔军夹击进攻。 “张孝杰、黄良骥。你们两人一人带领一千五百骑,给我支援两侧被骚扰的战车营将士。” 张鼎面无表情的拿着单筒望远镜观看战况,并立马派出亲卫营两员猛将带领骑兵前去支援。 “属下遵命。” 两人听到军命后抱拳领命,立马带着亲卫出阵而去。没一会儿就与骚扰战车营的建奴骑兵游斗了起来。 “好!张狗贼脑袋被驴踢了,竟敢放出支出骑兵?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阿楚珲注意力非常集中的盯着战场,突然又见一支人马从中阵出发,脱离了凤翔军。这令他大喜过望,急令剩余的八百重甲兵,从中阵突袭而去,六百重骑兵则准备从侧右方杀入敌阵。 巴彦图还欲劝谏几句,但是考虑到自己处境,害怕一出声又被嘲讽,遂立马闭上了嘴巴。 “哼,张贼胆小懦弱,不足一提,我将亲自带队杀入敌阵,直奔贼首,待我斩下张贼首级,大事定矣!努山你留守中阵,我去杀光尼堪!” 阿楚珲激动大声的为身边将士们鼓起,但是他刚准备出发之时却突然被斥候阻挡住。 “等等!大人,礼泉军与鄠县军共万余人已经离我们不远了,斥候人数太少根本骚扰拖慢不了他们!” “什么?” 阿楚珲听闻军情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大吼着怒斥尼堪卑劣,不正面对敌,总搞些背后偷袭。 “大人,当务之急咱们得快快鸣金收兵,若是让敌军包围,我等必败呀。” 白广恩脸色苍白,他没想到本来胜卷在握的一场仗竟又打成了半生不熟的夹生饭。 “胡说,大人,我认为此时必须全力进攻前边的凤翔军主力,只要打垮了他们,其他两部不足挂齿,千万不要后退,若是后退士气就完了。”巴彦图听见白广恩又散布失败言论,终于忍不住出声斥责他。 “好,巴彦图说的有些道理,我就听你一回。”巴彦图此话正得阿楚珲之心,他本就不愿意撤离。于是立即按照此前的战法,猛地将三千预备兵全压了上去,在凤翔军被打个措手不及之时,命重甲兵混在人群出击。 他自己也带着重骑兵从侧方出发进攻张鼎的中阵。 “孙谋,让你的武功军给我守住前阵,不能后退一步。” 见前阵的蓝田营被打的措手不及,尤其是建奴的重甲兵靠上来之后,阵型更是有些不稳的迹象,张鼎急忙让孙谋前去支援。 孙谋一身黑色重甲,须髯十分顺长,他掂着一把长柄重型斩马刀自信的对张鼎保证:“请提督放心,末将定能将鞑子杀退,不会坠了咱们凤翔军的威名!” 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虽年龄颇大,可浑身粗壮的体格让人非常信赖。 “将士们随我杀敌!” 孙谋拜别了张鼎,翻身上马点齐军队前往前阵对敌。 武功军四千精锐一加入战局,就稳定住了局势,但仍然不是八百重甲兵的对手,只能用将士们的生命抵抗他们。 孙谋作为总教头对自己练出来的兵十分心疼,他愤怒的带着自己麾下最精锐的五百重步兵顶了上去,替换下了胳膊受伤的罗正武。 虽然孙谋今年已四十三岁,但一身武艺仍旧出众,气力也十分充沛。 建奴的好几名重甲兵都不是他的对手,被他用斩马刀活活砸晕,或者从铠甲薄弱的地方砍入,砍伤了敌军的双腿。 这导致敌军或躺或跪倒在地,随后迅速被孙谋身旁的枪兵从缝隙插入尖枪,结果了姓名。 “死狗,爷爷来会会你。” 发现进攻的阵型被阻,重甲兵其中一员将领发现是孙谋带兵挡在了路上,于是立马冲了过来准备斩杀这员黑甲长须的大将。 而孙谋也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一个如同野猪般猛冲过来的鞑将,他也不废话,提起斩马刀就迎了上去,借着对方的惯性从左上方朝敌人脖颈处砍去。 【梆】一声闷响,长柄斩马刀将敌人的顿项给砸的凹了进去。 建奴悍将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他眼冒金星,忍着脖颈处的剧烈疼痛趁势挥刀斩向孙谋的脸颊。 孙谋战场经验丰富,立即察觉到队手的打算,所以他面孔狰狞猛地向后一闪躲,堪堪躲过了鞑将的斩击。 随即孙谋顺势将斩马刀翻转上挑,重重的劈开了他的面甲,砍进了此人的下巴。 可惜,由于攻势从下至上,力道不足,只是使建奴悍将痛苦一下。 但沙场老将孙谋抓机会的能力非常强大,他本来想收回攻势喘一口气,却发现那鞑将因脖颈与下巴这两处十分敏感的部位被重击而头晕眼花、双脚不稳,所以孙谋立马再次抓住空隙斩向此人的脸颊。 由于重甲兵身上最薄弱的地方就是脸部的铁甲,只有薄薄一层,并且这次攻势是孙谋从正面劈砍过去的,所以直接砍开了面甲,连头盔两侧都被这重重的攻势砍开了口子。 霎时间鲜血喷流,鞑将重重的倒了下去。 孙谋喘着粗气退了两步,退回到己方兵群之中。 “好杀!” 见自家都尉如此勇猛,周围的将士们更有士气,他们奋勇杀敌、不怕伤亡竟顶住了重甲兵的攻势。 与此同时,阿楚珲抓住武功军走后还未弥合的空隙,立马虚晃一枪从侧方杀入了中阵亲卫营。 熊克己带兵拼死抵抗却无法阻止敌军重骑兵如小山一般的突进。 “哈哈哈,尼堪不过如此。” 阿楚珲伏在马上杀得非常尽兴,连身下的马儿都染成了血红色。 他举起大刀,鼓舞士气,正欲一鼓作气斩杀张鼎,可惜乐极生悲,王盼与谢君武两人此时此刻终于抵达了战场,他们不顾疲累一南一北夹击而来。 “此战胜矣。” 张鼎看着敌阵后方的两股烟尘,心底的石头终于落地,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这才一直隐忍,没有压入全部兵力。 所以当他看见援军已至之后,立刻命熊克己带领压箱底的一千重甲兵与剩余的全部兵力杀向前阵建奴。 而他自己则亲率一千重骑兵,迎向阿楚珲,与他来个兵对兵、将对将。 【轰隆隆隆】 蹄声响起,亲卫营步卒赶忙在自家掌旅都尉的吆喝下让开道路。 张鼎提着久不见血的凤翅镋杀了过去。 “来得好,张贼,巴彦图说你怎么怎么厉害,今天我倒是要好好见识见识。” 看见正主朝他而来,阿楚珲双目赤红兴奋不已,这场战斗已经输了一半,若是能斩杀敌军主将必能反败为胜。 【轰轰轰】 刹那间,两方重骑兵狠狠的撞在了一起,中间夹杂着未反应过来的士卒直接被夹成肉泥。 两军前排的骑手第一时间就互相碰撞死伤大半。 巴彦图在后面看的直摇头,怎么能用重骑兵对冲呢?还是在人家的阵中,丧失了速度不是被人当狗杀吗? 可惜他再急也没有用处,前方的阿楚珲早就没了理智,也一直都没脑子,他红着眼势要杀掉张鼎。 阿楚珲认为只要能斩杀张鼎那么整个凤翔军就会不战自愧。 而张鼎也是同样想法,他认为只要解决眼前这队重骑兵定会使敌军崩溃。 所以张鼎才义无反顾的杀了过来,他拿着凤翅镋一砸一个准,挤在一团不得动弹的建奴重骑兵被亲卫营与后勤营的士卒团团围住。 “让开,让开!” 阿楚珲无奈的看着汹涌的人潮没有丝毫害怕而是越来越暴怒,他拿着大枪将阻拦的凤翔军士卒一一戳死,直至遇到了张鼎。 张鼎早就寻他多时,不惯阿楚珲的臭毛病,抄起凤翅镋就朝着他的头部砸来,阿楚珲在人堆马堆中拥挤,挤得身上都没了力气。 这时阿楚珲听见了呼啸声,本能的反应让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堪堪挡住了这一下重击。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明白了巴彦图没有欺骗人,这张鼎果然力气非常大。。 “杀!” 张鼎还以为来的是个多厉害的人物,没想到就这? 于是他再次加了把力向下,阿楚珲趁势卸了力,随即向后闪,谁知张鼎反应迅速,立刻更换了目标,直接砸中了阿楚珲坐骑的头颅。 黑马被砸的脑门上喷血而死倒了下去,阿楚珲也重重的摔在地上并被马儿的尸体压住一条腿无法动弹。 由于两方亲卫都混在一起激战,他们被凤翔军拼死阻拦,只能眼睁睁啊看着张鼎的亲卫崔语棠翻身下马,将长枪丢在一边,拔出佩刀利落的割下了阿楚珲的头颅。 将头颅的头盔卸掉,露出了一张又惊又怒的表情,崔语棠提着头颅后的金钱鼠尾翻身上马,大声喊叫:“鞑子主将被提督斩杀了,鞑子主将被提督斩杀了!” 其他将士听见之后都兴高采烈的复读了起来,他们边打斗边喊,直至整个战场都能听见‘鞑子主将被提督斩杀’的声音。 在前阵,正浴血拼杀的重甲兵梅勒额真与博敦、阿林三部一开始还有些不信。 但当他们看见了杀入中阵的重骑兵溃逃之时才反应了过来,立刻收缩阵型准备往外撤。 却被支援而来的熊克己部黑甲兵牵制,同时王盼与谢君武也杀至敌阵,建奴竟同时被三面包围。 再加上摆脱了建奴骑兵骚扰的战车驶到了建奴军后方放起了铳。 这下建奴整只队伍彻底开始不稳,尤其是重甲兵,他们激战多时早就体力不支,不似张鼎直到最后一刻才放出以逸待劳的凤翔军黑甲兵。 所以前阵的战斗很快就产生了胜负,凤翔军黑甲兵大获全胜,并趁着势头配合罗正武与孙谋两部朝着敌军反推。 张鼎也与重骑兵一齐前来支援,不断冲击还在顽强抵抗的鞑子兵。 他用尽全力挥舞着凤翅镋砸向那一个又一个敌军的脑袋,将抵挡的建奴都开了瓢。 他们的头颅虽有铁盔保护,可仍然被砸的凹了进去。 阵中,建奴兵看着自己身旁的同伴被这个高大、凶狠、魔神般的敌人以这样的手法杀死,尤其是有一些卸下头盔散热的士卒,直接被砸碎,红的白的爆了一地。这一幕令部分建奴心中竟产生了许久都未有过的恐惧感,他们哭喊着扭头逃跑,彻底拉开了建奴军阵的大溃败。 “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看来真的得去宁古塔打野猪了。” 看着眼前四面楚歌的处境,努山万念俱灰,他突然恶狠狠的看着巴彦图冲了过来。 “混蛋,都是你!都怪你打输了武功之战,才使我一步错步步错!我要禀报摄政王,全都是因为你这贱种的过错,不怪我!” 努山冲了过来狠狠地掐着巴彦图的脖子,却立马被巴彦图的亲兵拉开。 “大人,我家主子武功之战全力以赴,真不是故意输的,你怎能这般苛责?”谢巡忍不住辩驳了几句,却惹得努山更加愤怒。 “好啊,好,太好了,都向着你说话,哦,我忘了,他们都是死尼堪,都跟你一样,难怪你的亲兵里都是些汉人,原来你跟他们才是一条心,哈哈哈,枉大清这么栽培你。” 努山抽出刀来大声辱骂着巴彦图与他的手下。 “我在你眼中不过是一条狗罢了,在你们大清眼中我永远都不是自己人,说什么栽培我,不都是我自己拼尽了全力才奋斗到今天这个地步?可是你们仍然不容我,哪怕我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 巴彦图见努山还想要他背锅甚至要他的的命,终于忍受不住,拿起刀与他对峙。 就在这时【轰隆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张鼎已带着重骑兵杀了过来。 他从战阵侧方出发,顺着阿楚珲来时的路线直接杀穿了拦路的鞑兵,杀向了建奴的中阵。 努山见此情形也不理会巴彦图了,转头疯狂的嚎叫着迎向了凤翔军重骑兵,准备以自己的死亡恕罪,希望多尔衮不会苛责他的家人。。 “谢巡,给我将他拿下,这是我献给张提督的一份大礼。” 突然巴彦图命人将周围的建奴将领统统拿下。 他面露决断之色,下令自己麾下的亲兵不准抵抗。 所以当张鼎抵达战场时就看见了一群建奴跪在地上请降,旁边还压着一批挣扎着的建奴。 “提督大人,奴才巴彦图乞降,求你不要为难我的这群兄弟,他们都跟我一样是汉家苗裔。” 巴彦图为求活命,立马出声透露了出了自己的身世。 张鼎一听此话果然很感兴趣,命亲卫放下了弓箭与火铳。 “哦?我记得你,咱们交过几次手,只是不知道你们竟是汉儿?” “哼,提督听他胡说些鬼话,他们就算不是鞑子,也全都是汉奸,应该全部斩杀以慰我英烈的英魂。况且他们入关时难道就没有杀害我子民吗?” 罗正武鄙视的看着巴彦图等人十分不屑。 “大人,我等真不是汉奸,我等是辽东汉人之后,老奴辽沈之屠后,我们这些活下来的孩童都被收为包衣奴才。大部分人因为年幼的教导全都变成了真正的包衣,而我因为当年已经记事儿,所以才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过往,我的亲卫也都是这些年被满洲人残害的汉儿,我不忍心这才将他们救到身边。而且我部入关之后除了与大明军与大顺军为敌以外,没有伤害过百姓,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巴彦图若是欺骗提督,定将不得好死!” 巴彦图跪在地上激动而又诚恳的朝着张鼎说道。 “提督大人----” “唉唉唉,别大人过来大人过去,你还是叫我提督即可。” 听见巴彦图叫他大人,张鼎赶忙制止,因为此时的背景下大人之称太过肉麻,是对家里有血缘关系的长辈称呼,你若是随便应允是会被别人嘲笑、看不起的,所以在明代,百姓称官员,或者下级称呼上级是姓名加上官职,最多称之为老先生,只有后来的清朝才将大人这个词变为惯例称呼。 “是,提督。”巴彦图闻言立马乖巧的转移口风。 恭祝书友们新年快乐,事事顺心如意,病邪退散,身体健康,与家人和和睦睦,永无矛盾!!! 第七十四章 东进 【哗啦啦啦啦】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众人本以为大战之时就要降临的跳珠却在战后一股脑的倾泻而下。 此时的沙场之上鲜血与烂泥混合着残肢断臂,被惊雷闪电一照就好似鬼界一般阴森恐怖让人厌恶不已。 再加上下雨时泥土的腥气伴随着尸体的腥脏气味,这几股子味道混合之后进入巴彦图等降兵的鼻腔中,令他们心中越发的恶心越发的恐惧。 因为自投降之后张鼎一直都未对他们做出安排,而是将他们晾在一边,收取了手中的武器之后不理不睬。他们只能静静的站在原地,淋着着磅礴大雨,看着凤翔军文武处理不断押解而来的努山军溃兵。 “降不降?”“不降!”“好,压下去。” “降不降?”“低劣的尼堪也配我降?老子杀了不少尼堪也玩了你们不少的女子,老子赚了,不亏!哈哈哈,不亏!” 【咔嚓】 利刃划过,鲜血在雨中喷薄而出,无头尸体重重倒了下去发出了‘嘭’的一声,与雷声前后配合了起来。 “尸体拖一边。”【唰唰】 “降不降?”“叽里咕噜----” “翻译呢?过来翻译此人说的什么话?” “禀报将军,额,这个鞑子说他愿意投降,希望绕他一命。” “好,将他带下去。”看着不断磕头的鞑子,审问者点了点头命人将其带下去。 【噼里啪啦】 雨越下越大,凤翔军将士们却没有急于避雨,而是忙碌的将抓回来的俘虏一一甄别,其中努山在关中新拉的壮丁队伍当然都第一时间就降,但还是有很多汉八旗态度强硬,张鼎也没跟他们废话,直接让人拉下去,严加看管了起来。 至于那些出口成脏的人,张鼎更不可能跟他们废话,直接咔嚓了事。 而真鞑子,他们本就数量不多,也就千余人。大都死在了战场上,只剩下一小部分被俘虏。 张鼎听不懂他们的话,便从巴彦图那里借了一些人充当翻译。 为了防止这些新降者胡乱翻译,张鼎特意找来了几个懂得建奴话的早期降兵,准备看能否钓到胡乱翻译的异心者。 “巴彦图,你来说说该怎么处理这些死不投降的人呢?” 突然间,张鼎开口询问起一旁静静站着的巴彦图,眯着眼睛找寻他躲闪的目光。 “额-额。” 巴彦图冷不丁被问了这句话,顿时愣在了原地,他咽了咽口水,偷偷抬头看了一眼侧前方的那群凤翔军文武。 只见冰冷的雨点滴在张鼎等人冰冷的面庞上,他们毫无感情,就如同地狱的恶鬼般齐齐的盯着自己,想要将他吞噬。 巴彦图庆幸自己的冷汗混合在雨滴中落下,他轻轻张开了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任凭雨水流入嘴中,正好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其冰凉的触感同时提醒了他赶紧回答张鼎的问题。 “提督,请你饶恕过他们,他们在关外也只是普通人,只是受鞑子愚弄而已,请您放过他们,让我慢慢的劝解,定能说服他投降!” 【噼里啪啦】雷声在回答后响起,打破了越来越冰冷的局面,巴彦图刚准备松口气,却突然脸色大变,他扭头看向身后,发现此话正是自己的麾下所说,他自作主张跪地为俘虏脱罪。 张鼎见此情形玩味的笑了笑,他不清楚此人到底是功利心作祟还是因被建奴彻底洗脑,所以立马温和的出声问道:“你说的有些道理,只是就你一人所言,我就放了他们,不太公平啊,你们大部分人还是不满意这些鞑子的。” “这些主子---啊不,这些建奴对奴才不是欺负,只是希望我等好才对我们很严苛,请大人放过他们。” “对啊对啊” “……” 听着张鼎的暗示,降兵中有将近二百来人都跪在了地上向张鼎求情。 张鼎装作十分和蔼的让他们走出人群靠近说话,随后暗暗地向罗正武点了点头。 罗正武心领神会立即派人将这些说好话的人全部拿下。 “呵呵,普通人?自他们入军之后就不是普通人了,抢劫杀掠他们没干过?残害百姓他们没干过?他们什么都干过!这还是普通人?” 张鼎看着一个个叫惨的降兵,不屑的笑了笑。 这些人就是纯纯的铁汉奸,他们就是典型的皈依者狂热,就算被建奴肆意凌辱欺负也只会安慰自己是磨炼,并且把怨恨发泄到自己人身上。面对自己人的善意,他们会百般挑难,各种不服。 所以这种人张鼎是万万留不得的,他冷冷的看着那一个个后悔站出来的降兵下命斩首示众。 【擦擦擦】的声音不绝于耳,没一会儿这群人就被斩尽杀绝。 听着耳边凄惨的哀求声停止,巴彦图浑身颤抖了起来,在此时此刻面对着张鼎突然生出了他从未有过的惧怕心。 “呵呵呵和,巴彦图,你认为那些不降的人该怎么处理?难道你也支持慢慢感化?” 处理掉了那些讨人厌的家伙,张鼎的心很是舒畅,他是要准备接受巴彦图不假,因为一群熟悉建奴熟悉八旗的人对于战胜他们是有很大的作用,张鼎不仅要用,还要大用。 所以就必须得先处理掉其中的不安分者,要不然留下这些祸端,他们天天蛊惑人心,这支队伍的忠心就令人有些怀疑了。 “禀报提督,鞑子凶残如豺狼、暴而无恩也,何必给他们机会?您给他们机会,那些被残忍杀害的百姓的机会谁来给呢?我建议将他们全部杀掉!” 听见张鼎又问了一次,巴彦图忍住声音的震颤赶紧将想法说了出来。 听到这里张鼎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哈哈一笑将斩杀降兵的刽子手都换成了巴彦图麾下的兵,让他们操刀,随即再次不理会巴彦图等人,而是继续审问溃兵态度。 其实一开始张鼎就没打算放过那些不降的建奴兵,你还指望着慢慢感化他们?别逗了,张鼎可没那个时间与耐心来感化这群残杀百姓的禽兽。 至于放入劳改营让他们在矿洞劳动虽然也是个办法,但还是不如让他们当做新兵训练时的练胆项目更有效果。 想到这里张鼎挥了挥手将巴彦图叫了过来。 “这些真心投降的蒙古女真鞑子我都交给你统率,希望你能好好带这支队伍,当然了立下大功我也不会亏待你们的。 你看,那两个人你认识吧?他们是建奴的大将阿林与博敦,去杀了他们,即是为你的父母报仇也算是向你未来的同僚们证明,你能够彻底的加入我凤翔军。” 张鼎面孔带着淡淡的微笑在巴彦图耳边说道,毕竟连他手下的降兵都基本上立了投名状,杀过了不投降的鞑子,只有他这名大将手上未曾见血。 张鼎为了他能够融入凤翔军这才将阿林与博敦这两名珍贵的建奴将领交给巴彦图处理。 巴彦图先是高兴于张鼎对于他的接纳,听见后半句之后,又严肃了起来,拿起崔语棠递过来的刀刃,走了过去。 “死尼堪,臭尼堪,将我松绑,咱们一对一对决!” “巴彦图?你个叛徒,你们汉人果然不可信,狗滓种!叛徒!” “枉我们心善干掉你父母后留你一命,没想到你是个白眼狼!” “呵呵,早知道我就杀掉你了。” 看见巴彦图拿着刀靠近,阿林与博敦破口大骂,并提到了他的父母。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巴彦图立刻扭曲着脸庞冲上去,乱刀砍在两人身上。 【怕擦、怕擦】 没一会儿他们就骂不出来了,身体被砍成几节丢在了地上。 张鼎见此情形立刻从木椅上起来,他将头盔卸下,走到巴彦图旁边抱着他的肩膀与他站在一起。 “你原来的汉名叫什么?” “末将原来的名字叫刘兴国。” “好名字啊,我看得改回来吧,包括你的部下今后都改回汉名,而且赶紧给我将脑后的辫子剃了,剃成光头,不管你们蓄不蓄发,只要不是辫子头即可。” 张鼎忍不住提了一句,虽然随便评论人家的发型是一件失礼的事儿,但张鼎是真的不喜欢此头型。 巴彦图等人听见张鼎如此说道,遂纷纷磕头领命:“谢提督提点,我等定会速速重回华夏衣冠。”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先有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后有周公制周礼而治天下,提督此举大善。” “对啊,孔子云……” “…………” 商季威与张鼎身边的文官见张鼎如此尊礼忍不住出声连连赞叹。 这让张鼎有些懵逼,他只是单纯讨厌鼠尾辫带来的屈辱与杀戮,但还是微笑着接受了众人的夸赞。 就这样,巴彦图降服之后,建奴的整个中枢可以说被一锅端。 他们彻底没了抵抗的机会,在凤翔军的进攻下分崩离析,除了少部分人败逃之外,整个战场上的敌兵都渐渐被斩杀或者抓捕。 就连城中的吴师麟也组织了一批残兵出来杀敌。 幸存的敌军疯狂地逃向咸阳方向,却在平原之上被凤翔军各部成片的歼灭或者俘虏。 大军一路追击到咸阳这才停下来整顿。 因为逃走的千人已经进入西安城,所以为求稳固张鼎准备先在咸阳组织一场军议,将各部人马的去向安排好。 此时聚集在咸阳城外的有凤翔军除王虓虎字营之外的所有大营,还有吴师麟的兴平军残军、王盼的礼泉军、谢君武的鄠邑军、孙谋的武功军共三万多人。 此战建奴两万五千多人马死亡将近万人,在后来的溃败逃亡时又死伤了万人,他们最后只逃走了千余人。 剩下的全叫凤翔军抓住了,足足抓了四千俘虏,其中除了千余人投降外,其余两千多人不肯降。 凤翔军自身也损失颇为惨重,重伤牺牲七千多人,更别提兴平军加上伤者只剩下六千人左右,可谓是伤亡惨重。 幸亏此前武功之战消磨了建奴一波,此战对方以新兵居多,且战略失误,这才导致张鼎大胜。 所以他们必须得趁机扩大优势,趁着建奴主力被拖延在南边,迅速占据陕西行都司各府,并且在潼关一带构筑防备。 “这样看来,咱们还得先攻下西安城,彻底将关中的鞑子消灭之后,再进行下一步部署。对了,栋杰,你将这些天收到的情报给大伙念一念。”张鼎带军在咸阳阿旁宫残迹旁边修整,他随意找了块石头就坐在上面,他早就知道这些情报,为了让将士们心无旁骛专心作战,这才在战后说出。 罗正武、熊克己、孙谋、王盼等凤翔军大将闻言各自找了块石头坐下认真聆听。 “是,提督,咳咳,此前我收到消息,榆林总兵王大业与宁武总兵高勋进攻庆阳时被韩文牵制在平戎川一带,榆林与延安的大顺残军趁机起兵于两地收复失地,王大业与高勋两人进退两难,这一路攻势已不足挂齿。 另一边西北的甘州总兵左勷与凉州总兵高伟泽、碾伯总兵辛永年、兰州总兵郑嘉栋等人带领的大军抵达安定之后被王指挥使死死地挡在安定、巉口一线。后来由于敌军人数众多,王指挥使带着剩余的八千军队撤离到陇西城死守,恰逢左光先左总兵在提督的命令下终于带领三万固原军援军抵达巩昌,援助王指挥使,彻底稳固了我凤翔军的阵势。 并且由于庄浪卫总兵郝贺立功心切,不知道虚实就贸然从兰州出发顺着黄河进入靖虏卫地界,结果在金家湾一带被左勋左总兵与牛成虎牛总兵大败,这全都是因为他不知道提督当时在宁夏安置了一万四千多蒙古降军,他们在臧元恺臧都尉的带领下与牛、左二总兵会和一举消灭了庄浪军并斩杀其总兵郝贺。 他们还趁机杀入临洮府境内,直奔西北边将的后路大本营兰州。 如此一来敌军虽多有五万左右,但各路援军抵达之后,我方军队也有五万多,敌军再无人数优势,待建奴大败努山被斩的消息传过去之后,我估计他们就会不战自退。 而虞关附近的郑建章郑都尉与汪副都尉也扛着了汉中马科的攻势,由于那里身处群山之中道路不太好走,最近又是雨季所以他们粮草不济,也会很快退兵。” “好啊。” “哈哈哈、真是一群酒囊饭袋,就这样被咱们解决了。” “嘿!就跟我看三国演义里写的诸葛亮安居平五路一样啊,建奴的各路兵马都被解决。 “哼哼,如此一来都不用我等放弃关中战果向西援助王虓了,咱们可借此机会收复失地啊!” “没错,如今关中之敌除了西安城内的两千人以外就剩下同州的三千鞑子了。” “甚至还可以命左总兵趁机向西北扩展?” 张栋杰话刚说完就引得众人欢呼与讨论。 “咳咳,还不能如此松懈,敌军再怎么说仍在巩昌与我僵持,待收到他们撤退的命令再说吧。” 张鼎见自家麾下将士这般忘乎遂赶忙出声提醒。 然后他望向巴彦图也就是刘兴国笑了笑道:“刘都尉你的这些个计谋不错啊,差点就让我两头不能兼顾了。” 刘兴国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不知所措,他从来没说过自己是这个计谋的出策人,却没想到张鼎从别的地方得知此事,所以连忙尴尬的笑道:“十分惭愧十分惭愧。” “好了,大伙再加一把劲,前边就是西安城,我等一鼓作气拿下西安!” 张鼎等大家休息的差不多,雨也逐渐停下,此时离天黑还有两个多时辰,所以准备立刻进攻西安城。 “出发!” 他翻身上马,豪气的用马鞭挥舞了一下,伴随着‘吼吼吼’的叫喊声,凤翔军将士沿着官道直奔西安城。 第七十五章 入城 凤翔军提督张鼎非常认同兵贵神速这句话,所以他没有耽搁,直接从咸阳城出发,趁着建奴立足未稳,一鼓作气半个时辰都没到就攻下了西安城。 这也是因为西安城墙规模太过于庞大,虽不如北京,可建奴区区两千多人是守不来如此规模的城墙,尤其是张鼎命大军四面围攻,更是造成了城墙之上人手不够,他们疲于奔命,四处支援,却无济于事。 见城墙之上的阵型非常稀疏,张鼎与身边参谋部众人讨论,认为都不用将士们死攻,只需命一部佯攻,再派人快速登上无人看守的城段,如此一来三两下功夫就扩大优势占据了城墙并打开城门。 西安城的建奴守军见此劣势之下还想退到秦王府,依靠秦王府墙负隅顽抗,可是却被凤翔军的重骑兵与轻骑兵顺着大道杀入,将刚刚逃下城墙的步卒斩杀殆尽。 但是由于城内人烟稀少,很多建奴残兵都藏在了没人的空房子里躲避。 所以大军攻城速度很快,占据西安还要一定的时间。 张鼎从张栋杰那里得知了城内的消息以后清楚大势已定,不必心急,故而在城西官道边立起大营,他不准备冒险亲自进城。 而是将这一切都交给了稽查营的副都尉张栋杰,此人乃陈觅的副手,为人机警聪慧,因陈觅一直留守大本营凤翔,所以张栋杰总是跟随在张鼎身边。 他对于这种城内搜捕很是熟悉,直接请张鼎调了两万大军跟他进城,天罗地网之下一天两夜就处理掉了藏匿的残兵。 张栋杰再比对俘虏交待出的人数得出大致相同的数量,这才上报张鼎,让他可以放心进城。 于是张鼎在城破后第三天终于走进了熟悉又陌生的西安城中,他带着两百亲卫营将士从安定门进城,前往秦王府。 沿路人烟稀少,大块石板拼成的西门大道上全都是厚厚的灰尘。 为数不多的百姓都偷偷的藏在街头巷尾观察这支军队。 这两天城中的百姓虽然因搜捕建奴残兵而备受打扰,但却没有一家被凤翔军祸害,这也让他们放下心来。 张鼎也看见了这些的百姓,但整座城池仍然没几个人。 他很清楚这是因为此前达官贵人跟随李自成而逃,普通百姓又被张鼎带走或者逃入秦岭,所以此时的城内就犹如一座鬼城一样人气稀薄,令人非常不舒服。 尤其是西安还是一座古城,地下都是古墓,没有厚重的人气压制,让张鼎感觉到阴恻恻的。 不仅是他,他身边的武将还好些,文人明显开始惊惧,他们紧张的四处观察。恰好此时的天气非常阴沉,就导致他们疑神疑鬼,看什么地方都像是有人在偷看他们。 “今晚将大军全部撤到城内,咱们将近四万熊虎之师,怕他个球?” 看着众人奇奇怪怪的,张鼎咳嗽了两声用雄厚的嗓门驱散了众人的阴霾。 他摇了摇头,这也不怪大伙儿,西安城这么大一个城池,如今城内的百姓连万人都没有,势必会给人心理暗示与压力。 要知道明代嘉靖时期西安城的常驻人口差不多在四十万左右,再加上流动人口是五十万上下。 到了李自成时期,虽说人口下降,但加上流动人口城内也仍有将近三十五六万,可惜如今却十不存一。 想到这里张鼎对商季威等人说道:“季威,要徐徐将迁入凤翔的百姓迁回来,给他们一些补偿,再派人去终南山一带寻找逃入山中的百姓。西安城城区大且城墙非常坚固,很有底蕴,适合作为我凤翔军的大本营。今后要也将凤翔府城的幕府各衙门搬到西安,好好治理一下此地。” 张鼎看着空空如也的西安城,对一旁的商季威吩咐道。 商季威闻言赶忙拿出一个小本本,用一支小号毛笔沾了沾口水将此事记录在上。 就在张鼎还在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突然被一个褐色卷发、绿眼的人挡在路上。 “尊贵的张提督,本人乃督察院旁色目庙的阿訇,呵呵呵,我在这里恭祝提督再临西安城,这是我们奉上的一些小小心意,请您手下。” 看着这群打扮怪异的色目人挡在自己面前,张鼎立马露出不悦之色。 崔语棠见状与身旁护卫同时拔出佩刀,面露凶恶之色骑马冲锋团团包围住了几人。 吓得他们赶紧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其实张鼎的消息也很灵通,他早就知道有这群人在城内一直没走。 这其中除了六百左右的色目人之外还有两千出头的汉民信徒。 这些人在西安城空虚之后占领了不少没人的空房子,还趁机烧掉了几座寺庙与道观,要不是没离开的和尚道士们拼死抵抗,一些唐时就留下的古迹估计全都毁掉了。 所以张鼎跟本不想给他们这群欺软怕硬的人好脸色看。 “嗯,我收下了,你们回去吧。对了,一会儿通知你的信徒,让他们将霸占别人的房屋清理出来,待原屋主人回来之后若是还发现有人强占,那么我可不会放过他的。栋杰,此事由你来督办,西安城的治安非常重要我都交给你了。” 张鼎端坐于马背上斜着眼睛瞥了一眼色目人,冷冷的抛下了几句话之后继续朝着秦王府走去。 那群色目人互相尴尬一笑,也不敢再说什么闲话,而是起身让到一边让开了道路。 “好重的龙气,我观这凤翔军张鼎才是真龙啊!” 就在张鼎走过色目人人群之时,道路旁小巷深处的一座客栈二楼正藏着一大群江湖人士,他们男女老少和尚道士都有。 本来这群武林人士是为了参加四年一度的华山比武大会,准备前往华山,在路过西安城时,缴了入城钱,准备在城中好好整顿一番。 毕竟有很多武林人士是从江南甚至岭南赶过来的,由于中原混战,所以他们绕行四川来到关中。 谁知道进城后,却发现西安城早就落寞的不成样子。 刚准备离开时又碰上了凤翔军攻城,直至城被拿下,这群武林人士再次被大军搜捕建奴残兵而拖住不能离去。 他们没办法只能在收缩网越来越重的情况下主动现身,讲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协助凤翔军将士抓捕了一些残兵这才被信任。 直到今日开城之后他们本欲出发,就先待在此地,却突然听见那老道士兴奋地大吼了一声,此人名叫孙道仁道号潜虚子,他看着不远处经过的张鼎,恨不得立刻冲过去。 此举引得他身旁的和尚十分不满:“阿弥陀佛,这张鼎不过就是张献忠这种军阀而已,你个牛鼻子老道怎就知道他是真龙?” “对啊,此人能战胜鞑子的确是个大英雄,可真龙我倒是看不出来,他占据关中这一点贫瘠的地盘又能做出什么大事儿呢?” 孙道仁却不理会这群叽叽喳喳的朋友,他满眼都是张鼎,心中默默决定了一些事情,准备华山论武之后立刻前去寻找张鼎。 而此时,张鼎却还不知道自己收获了一位拥簇者,他仍在慢悠悠默默思考着这群色目人该怎么处理,放心是不可能放心的,张鼎可是非常清楚未来发生的事儿,他的母亲一族就是从郧阳府迁徙到西安附近填补十室九空的关中。 他一直认为生活习性有很大不同的人挤在一起是有很大问题的,不仅不交融反而会滋生出更大的矛盾,起反作用,还不如隔开。 而且这些人的聚集地还都在城中心,对凤翔军很大的隐患,毕竟他们从来就不听从官府的管教。 但是若是让他学习建奴那样大开杀戒,也是不可行的,如此行为只会消磨自己麾下汉儿宝贵的生命,得不偿失。 所以张鼎未来准备给这些人一个希望,将他们绑在凤翔军的战车上调离关中,不要在本就拥挤的土地上内斗。 到时他准备用建设营的名义将关中的色目人集合起来,带他们西征,将他们安置在西域,那里有大片的土地给他们分配,不必非要挤在西安城或者内地中艰难的讨生活。 如果效果好,他还可以同样炮制将河套地区的色目人这样安排。 他可是记得清初宁夏有一场茴人叛乱,造成了当地很大的动荡。 若是他能够以利益与地盘交换,将一些色目庙领袖拉拢到自己这边,组织一支规模庞大的色目人开拓军,西征西域,甚至西征河中都不成问题,到时给他们封一国又如何?以河中西域丰腴的土地换取河套,乃是两赢的结局,真没必要非要挤在一起内斗,而是同心协力共同扩展生存环境岂不更好? 要是他们同意,张鼎资助他们一路打到圣地又何妨? 想到这里,张鼎自得的摸了摸胡须,他虽然不是什么天才,可是他有前瞻性,能想出很多出人意料的方略解决问题,毕竟不是什么都能靠杀解决的。 “提督,秦王府到了。” 张鼎思考了一路,直到亲卫崔语棠提醒这才翻身下马准备走进秦王府。好领略一下这个前明藩王府邸,还有大顺皇帝的行宫。 “张鼎,你好大的胆子!此乃大顺皇帝的行宫,你一个区区的臣子,怎敢随意进去呢?难道你是想要谋反诛九族不成?待我上奏陛下治你罪过!” “我靠?”张鼎万万没想到,就在他击败建奴攻下西安,威势最重之时,竟有人当面打了他一巴掌,还是个没卵子的太监。 他本以为门口站着个太监是在迎接他的到来,却没想到是这般场景。 太监的话一出,不仅是张鼎连他身边的商季威等臣子都愣在了原地。 见斥责惊住了众人,太监松了一口气,自得的抬了抬头,毕竟在鞑子那里他们可不敢如此放肆。如今得知大顺军打了回来,还以为自己又能得势,所以就嚣张了一点试探试探对方的态度。 “阉狗放肆!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敢在节度使面前乱吠!” 商季威最先反应过来,他们这群文人最讨厌的就是太监,尤其是这种嚣张的太监,所以立马一改往日和蔼,愤怒的与一众同僚攥起了拳头。 “你-你-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我乃大顺皇帝陛下的亲信太监,你们得罪我是要得罪陛下吗?想让陛下杀了你们不成?” 太监发现有人反驳,气的捏着兰花指叉腰指着商季威,令在场众人一阵恶寒,更使得张鼎暴怒,他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恶心的东西在羞辱他。 “哼,你踏马是个什么东西?陛下逃走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尽忠?服侍建奴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尽忠?现在又成大顺的忠臣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见这阉人在众人面前给自己难堪,一向好脾气的张鼎忍不住甩了甩袖子拔出佩到指着他。 崔永堂甚是机灵,他见此情形直接冲上去,一脚将这太监踹倒在地。 力道十分之重,直接将太监踹的喘不过气来,昏死了过去。 “真他娘的晦气,语棠,待会儿由你负责将秦王府内的所有太监侍女都清空了,反正我又没有后宫先不需要人伺候,况且前殿那么大,不如将一些废弃的房屋当做我幕府官员的施政场所。” 张鼎一直认为,这些秦王府所谓的忠心太监谁来了降谁那还有什么忠心可言? 要是有几个收到建奴指使,留下来暗算自己怎么办?所以他准备将这批太监宫女全都从他住的地方撤走。 至于他们的后路,侍女还好,最起码还可以许配给凤翔军将士,太监就不行了,他们身有残疾,张鼎准备将他们集合起来命人教习织布。 因为稽查营在江南一带搞到了织布机结构图纸。 张鼎准备让公输台与匠作营复刻一批,建一个织布坊。让他们在里面劳作,既解决了他们的生计问题又能为凤翔军多一份进项,简直是一石二鸟。 想到这里,张鼎美滋滋的走进了秦王府承运大殿,坐在了王座之上感受了一下。 “这也不舒服啊。” 他哈哈一笑又从王座起身,到后宫溜了一圈,这里由于无人打理早就荒废了。 百无聊赖的他见这里没什么东西,就找了一处后殿的房子让崔语棠等人打扫打扫,他准备今天早早休息。 却突然被稽查营的探子惊醒。 “禀报提督,游建元、马世耀、唐永旺三位将军已经回信了,他们准备按照你说的,出合阳配合大军进攻同州! 还有各地守备军队,他们得知我大军击败建奴后纷纷反正!” “好啊! 语棠,你速速命各级将领来前寝殿商讨大事。” 得知了自己之前退离西安时埋的暗线起了作用,张鼎十分高兴,毕竟一座县城一座县城的进攻属实是有些耗费时间,而且游建元、马世耀这般表态也说明了他们准备归顺于自己,这让他兴奋得睡不着觉。 第七十六章 布局 西安城内,威严庄重的秦王府承运殿中,凤翔军提督张鼎正端坐在王座上。 殿下则是一百多名大大小小的文臣武将。 左边为文臣列队以柳锦城为首,右边是武将列队以吴师麟为首。 其中大部分人,包括柳锦城都是自兴平大胜之后快马加鞭赶来西安城的。 张鼎准备趁着人齐好好与麾下商讨一番,决定凤翔军接下来的动向。 这不,待他刚让大伙儿畅所欲言,殿下便有几人立刻站了出来。 “提督,末将觉得你得趁此时机称秦王爵以收拢关陇之地人心对抗建奴,再进攻蜀地,以成王霸之业!”王盼首先迫不及待站出队列抱拳谏言,他说完以后热切地看着张鼎。 “王都尉说得对,但是要我说提督还不如直接登基称帝一步到位,称王不是低人家一头吗?”亲卫营的悍将,同时是张鼎的族亲,都尉张孝杰见王盼出声,忍不住也站了出来。 他们两人说此大逆不道之言没有引起殿内众人反对,反而有不少文武点头认可。 由于张鼎对上下掌控十分牢靠,没人出来斥责张鼎僭越,毕竟从蓝田营到凤翔军,大部分人认的是张鼎而不是李自成。 “孝杰你胡说些什么?下去!王盼你也别胡闹。” 就在张鼎好笑的看着两人时,柳锦城及时站了出来将两人呵退,制止了即将群情劝起的趋势。 “节度使,现在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可谓是弊大于利,虽然称王称帝的确可以聚集一些人心,可是称帝之后也将会被四方注意、被针对。现在李自成还在湖广与阿济格激战,根据情报大顺军在建奴的猛攻下逐渐不支,连败好几场战役,他已经准备进攻武昌转进江南。 介时阿济格一定会将注意力放回陕西行都司这边,所以趁着建奴未在西部布置军队的时候,我们得抓住时机尽可能多的扩张我凤翔军的地盘、实力,准备即将而来的大战。 况且节度使你此前不是想着要拉拢仍在山陕北部僵持、游斗的陈永福、张天琳、刘忠与刘国昌等顺军残部吗?他们加起来也有将近三万精兵,如今处境艰难,若是咱们能拉他们一把,就不说能不能使他们归心,将他们布置在榆林延安等地岂不是可作为我凤翔军的北部屏障? 若节度使你称帝,必定会使那些在地方上坚守的顺军残部不肯合作归顺,反而会敌视我等,得不偿失!还不如先打着顺军的名义将他们拉上我们凤翔军的大船,时间久了,由不得他们不融入我部。” 柳锦城细细的说了半天,给朝堂上泼了一盆冷水。 张鼎也认可柳锦城所说的问题,于是先匆匆散去军议,将部分核心文武留下,与他们在秦王府存心殿细细商讨。 “节度使,刚才臣下在朝堂上说的还是太远了太空泛了,如今当务之急是派人通知合阳的游建元等人,与他们共同夹击同州的建奴兵,随后占据潼关、洛南、商州等地,在此派大将重兵驻守,早早建立防守之势。 再命人北上延安府,协助当地顺军残兵与安化总兵韩文联合攻击王大业、高勋等逆贼。 打通陕北之后可联系陈永福、张天琳等猛将,找机会收拢他们,之后不管是令他们几人转进延安、榆林抵抗,还是援助他们在太原西部的山区中抗敌,都有大用。 同时得趁此时机在巩昌的军马中任命一统筹全局的大将,让他们趁西北边军撤军之后的空当,进攻临洮府,占据此要地……” “军师此言大善,咱们的地盘确实是太小了。” “没错,之后定要扩军,若仍靠关中一地定会使民力疲敝。” “善。” 柳锦城在存心殿与张鼎、吴师麟等文武商讨许久,终于决定了凤翔军下一步的策略与部署。 几人再次核对之后,纷纷离开大殿回去,只留下柳锦城与张鼎两人在殿内。 “这些时日恩师身体如何?” 待人走的差不多之后,张鼎关切的走到柳锦城声旁,抓住他的手关怀道。 “哈哈哈,嫌我累那你还将政务全丢给我?哼哼,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况且府内有玉楼,显邑等年轻人帮我,我只需要统筹就行,不像以前那样累。” 柳锦城与张鼎一齐走到后花园边逛边聊。 这里因无人打理杂草丛生,却另有一番滋味,所以两人找了一处景色优美之地坐了下来。 “府内财务收支这段时间倒是不错,勉强收支平衡。只是我建议咱们得尽量快点打通河西走廊,因为在西安的这几天,我翻了一下城内的府库卷宗,其中明确记载了前明朝廷与西域经商获得的财富非常之大,只是这些年的战乱隔绝了内地与西域的联系,若是你我能打通河西走廊,重新整理丝路贸易,虽然因海运的缘故,丝绸之路早已没落,但能让我们凤翔军这西北内陆一隅之地增加一些收支,也是很好的事。” 两人坐下之后,柳锦城郑重的朝张鼎说出了自己这段时间考虑的事儿。 张鼎闻言思考了一下,点头认同,其实未来是海运的时代没有错,但这不代表路上贸易没用处。 只是因为陆上商路不容易维护,容易因沿途各国的战争而被迫中断,可惜的是世界上的战争时间总是多于和平的,这也是丝绸之路自唐代没落的原因之一。 不过张鼎此时也没资格选择海运还是陆运,有时候有选择才是一件幸福的事儿。 他如今以关中一地养活了将近六万军队,为了保证战斗力,不管是吃的穿的还是粮饷都尽量做到最好,所以幕府内的财政压力非常之大,幸亏凤翔军的官员很是廉洁、效率、精简。 若是让他摊上前明中央的那群官吏,凤翔军早就破产完蛋了。 “先生所言甚有道理。对了,我忙于政事,都忘记问南乔与南戈怎么样了?” 张鼎与柳锦城说了半天政事才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娘子,遂赶忙问道。 “这你不用担心,她们的肚子已经微微鼓起,我不仅叫了几个稳婆平日里照料,还让你师娘与小姨住进家里看护,定然万无一失。” 柳锦城心思细腻,将所有的事,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都记在心里,妥善处理,这也是张鼎十分信任他的原因。 “对了,恩师,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讲武堂与说政堂办得怎么样了,接下来咱们扩军需要很多的基层军官,占据的地盘也都需要官吏治理,我害怕以如今幕府内的人才不太够用,导致某些前朝贪官恶官钻空子。” “你放心吧,定邦,第一批接受教习的吏员士子与军中士卒,他们学了几个月差不多到了毕业的时间,我还在其中发现了几个优秀的人才,到时引荐给你。” 柳锦城说到这里沉吟了一下,郑重的拉着张鼎的手劝谏道:“对了,说到这里我想必须要提点你一下,这一年以来你总是将目光放在寒门与普通百姓出身的士子上,而很大程度忽视了那些士绅地主子弟,他们不全都是蠢人坏人,也有很多大才,就好像你身边的商季威他也是大族出身,但仍然心怀天下,对你忠心耿耿。 我希望你不要忽视了他们,包括士绅豪族,这股力量非常重要,就如同你之前说的那样,要改造他们利用他们而不是与他们敌对。 定邦,你是我看到大的,我很了解你的想法,我也清楚这群士绅豪族不好对付,虽然对于他们可以拉拢一派打击一派,分化他们,让他们互相内斗,不成规模。 可是在一些能够威胁到士绅豪族根本利益的事时,他们又展现出非常强大的团结力与凝聚力。这些为师都知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最大的敌人是谁?这些次要的矛盾放在未来解决也不迟,介时为师就是拼上老命也会帮你的。” 柳锦城又极其真诚的劝了他几句,张鼎仔细的思考了柳锦城的话,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若是连本身的势力都完蛋了,自己人亡政熄,到时那些士绅豪族的未来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的确,他一直在防备士绅豪族却忘记了这群人才是这个时代的根本力量之一。 若一味的摒弃与拒绝他们,定然会走向败亡。但是与此同时用也要掌握度,既要限制他们,又要发挥出他们的价值,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正如柳锦城所说,主要敌人还是更值得担心一些。 至于这些士绅豪族,大不了将来开拓海外领土之时,可以让他们将内斗的劲放在那里,就算是可劲的圈地,与欧洲人争斗,什么阴谋诡计都用出去,他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想到这里张鼎深吸了一口气,真诚的对柳锦城感谢了一番。 随即张鼎他说干就干,直接派人取来印章,写下了文书,将此事交给柳锦城办,命他通知治下各地士子,今年八月中旬,于西安城开科取士。 看着自己的爱徒对自己这般信任,柳锦城同样十分感动,熟读史书的他自然明白这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 两人就这样在后花园转了一下午,直到天色暗淡起来,张鼎亲自去厨房动手给师父做了几道拿手小菜,比如葫芦鸡、带把肘子还有几道应季的凉拌野菜。 两师徒叫来吴师麟,三人就着黄酒吃着小菜,边笑边聊难得的放松了一天。 直到第二天清晨,张鼎都感到十分愉悦,他穿好衣服,拿起早就写好的任命书,再次召开军议。 他看着殿下或激动或平静的文吏武将,沉吟片刻后开口道:“经过昨日我与军师等人的决议。 首先,命礼泉军都尉王盼为指挥使,你即日带兵进驻富平,凤翔讲武堂的军官这些天会赶到富平,你在半个月内结合当地的守备部队最起码要整编出一支八千人的兵马给我北上耀州。从那里进入延安府地界,招拢延安、榆林的顺军残兵消灭王大业与高勋两部。记住,顺军的残兵能挺到今日,必定不是一般的精锐,你要以礼待之,若是能让他们收归我凤翔军之下,我记你大功!王盼,延安与榆林乃我军北部防守重地,我就将此全交给你了,希望你能拿下此地。” “谢提督提拔,末将-末将定不复提督之命!” 王盼听见张鼎第一个任命自己,高兴地都快要蹦起来了,自他加入凤翔军之后短短一年就升到了一路兵马的指挥使,这让他对张鼎感恩戴德。 “谢君武听命,我擢升你为指挥使,带领鄠邑军进驻蓝田县,待讲武堂学子抵达之后,你与他们一起进驻商州,洛南等地防备洛阳来敌。你在此地征召兵马,起码将本部扩为八千人的规模。君武,你跟我很久了,我知道你性格沉稳,商洛等地除了要防守洛阳的建奴还有南阳、郧阳的乱军与汉中的叛贼,你责任重大,务必小心。” “末将领命!请提督放心。”谢君武虽然平日里喜怒不表于面,非常沉稳,可是当被如此信任也是令他非常感动,要知道似他这般不溜须拍马沉默寡言的人放在别的地方,可能连中层官员都混不上去,却在张鼎这里被十分看重,这让他产生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 张鼎朝着谢君武点头勉励,随即拿起一旁侍卫的水杯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都尉孙谋,我命你为指挥使,率领武功军进驻华州,即日出发,与合阳的游建元、马世耀等人配合歼灭同州的三千建奴残兵,蓝田营的罗正武与你一同出发协助于你。 待消灭同州之敌后,我将会派遣一些军官到你军中,介时你率领本部进驻华阴、潼关等地,将本部扩张到起码万人,负责潼关、风陵关、朝邑、同州等地的防务,防备洛阳府与平阳府的建奴。你老成谋国,我对你放心。” 看着孙谋沉稳的表情,张鼎点头微笑,此人有勇有谋经验丰富,让他负责关中的门户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至于游建元、唐永旺、马世耀三人待建奴消灭之后,以游建元为合阳总兵,唐永旺为副总兵,我给他一万五千人的兵额补给,让他好好镇守合阳、韩城等地,防备平阳府来敌。 而马世耀,命他为宜川总兵,给他一万人兵额,让他北上协助王盼进攻延安府。 再命黄良骥为镇安营都尉,给你五千人的兵额,镇守镇安、归县,防备汉中、郧西来敌。 吴师麟的兴平军伤亡惨重,我命你为凤翔镇守都指挥使,带领本部镇守凤翔,休养生息,扩充军备!” “末将遵命!” 众人齐声领命之后,从张鼎那里领取了兵符、印章、令牌等物。 “商季威,你再草令一份文书,命左光先为西路军都指挥使,掌管巩昌王虓、宁夏牛成虎、靖虏左勋、都尉臧元凯等人,待敌军劣势之后尽起大军给我攻入临洮。” 张鼎沉声说道,一番安排将陕西行都司东边处理的非常稳固,西边当然也没忘记。 毕竟临洮府此地就如同一把大锁,锁在在西北与关中的关口。 此地凸进了凤翔军的地盘,毗邻靖虏卫、巩昌府、洮州卫、岷州卫。 其北部又接西宁卫、碾伯所、庄浪卫,是个非常重要的府。 为了今后的战略规划,张鼎准备趁着东边建奴没反应过来,拿下西北的地盘。 第七十七章 诈敌 凤翔军指挥使孙谋,字时璟,凤翔麟游县人,今年四十四岁,乃一员老成之将。 他本人自前明万历四十三年参军起,到如今已有三十年。 由于其从小就表现得力大如牛、聪颖过人,在军中仅仅十四五岁就独占本哨鳌头,所以不久之后他便被经略四川的左都督府佥书刘綎刘少保看重,招到了麾下。 可惜,孙谋没在他身边待多长时间,仅仅过了几年,刘綎就在萨尔浒之战血战而死,孙谋因留守四川都督府逃过一劫。 之后,没了靠山的他在异地饱受排挤,只能自愿降职返回凤翔府原籍为兵。 自此之后孙谋便默默无闻,泯然众人矣。 这全因他家境贫寒,世代贫农,在军中没有靠山,就算屡立战功也全都被上司霸占,只能在底层官职混迹了这些年。 直到后来孙谋遇到了张鼎,时至今日已擢升为掌管一军的指挥使。 更是被授予单独作战的权利,这让他每每想到自己人生的境遇就十分感慨,青壮年时身体头脑处于巅峰,却无人知晓,偏偏要在自己迈入暮年身体衰弱之时被如此重用。 一想起此事就使孙谋充满干劲,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辅佐张鼎几年,只能用有限的时间尽量努力报答张鼎的恩情。 这不,一大早天才未亮,将士们还没睡醒,孙谋就从大帐床榻上缓缓起身。 他先是走出门外在空地上做了俯卧撑、蹲跳等张鼎传授的炼体之法,随后又打了一套军中的拳术,打得他浑身发红发热冒汗这才停了下来,回到营帐自己打水洗漱。 此时太阳才刚刚将晨曦洒在军营之上。 而孙谋为自己整顿好仪容仪表之后开始在营中巡游,监督麾下将士起床出操。 “孙忱,你还迷迷糊糊的?站好了!” 就在孙谋满意的巡视抽查完几顶帐篷之后,却突然看见了自己的大儿子孙忱慢人一步,落在人群后面不自知,反而与身旁的士卒聊的痛快,这令他忍不住大声斥责了一句。 想他十多年前就丧妻,这些年一把屎一把尿将三个儿子拉扯大费了很大的功夫,大儿子年龄最大就一直在他的身边为兵,其他两个儿子年龄尚小放在了讲武堂学习托管。 “对不起,指挥使!” 孙谋的儿子孙忱见自己老爹正十分严厉的站在身后,吓得魂都要跳出来了,他立马闭上嘴加快了速度,走进人群中。 “哼,你也当两年兵了,要是还这般散漫,我就请求提督放你回去种田,别在军中待着害人了。” 又说了两句狠话,见孙忱走远,孙谋便扭头跟着将士们一起跑操训练,再一齐吃早饭。 “今天有仗打,伙食不错么,一大早就有红烧肉吃!” 他吃饭时听见邻桌的士卒兴奋的对旁边同伴说闲话,于是站起来大声激励道:“将士们,现在好好吃,一会儿好好打,提督送来了一批羊,待此战打完了我命伙房给大家做羊肉吃!” “好!好!” “吃羊肉!吃羊肉!” 此话一出,众人的士气越发的高。 所以孙谋趁着军心,吃过早饭之后,立刻集合军队拔营朝着同州方向进军。 与此同时在同州城内,努山派遣的守备巴克什还不知情正呼呼大睡,他的床上四仰八叉躺了好几个姑娘。 其中甚至连舞勺之年的女子都有,她们备受折磨,疼痛感令她们一夜未眠,但只能忍住哭声,不然打搅了主子休息,后花园埋着的尸骨就是其下场。 “唔---”巴克什重重的打了一个哈欠,将臭脚塞到了其中一个女子的怀中,示意她按按。 小姑娘刚忍痛坐起来给他按脚,就被巴克什饿虎扑食般压在了身下。 他不理会哭喊声就要动手,却被门外的一声‘主子!主子!急报!’惊得坐了起来。 “叫什么叫,叫魂呢?小白兔,一会儿我再回来跟你玩。” 巴克什先是骂了一句,随即用半生不熟的汉话对床上的姑娘们说了一句。 他拿起裤子麻利的穿上,裸露着上半身,大步走出门外。 “你叫叫叫叫什么呢?打扰主子我的好事儿。”巴克什一见自己的包衣奴才就捏住他的胳膊,疼的此人赶紧求饶。 “主子爷,还好事儿呢,咱们都自身难保了。” “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主子,努山大人带兵西征在兴平被打得大败,凤翔的张鼎张狗贼趁此时机反攻我大清,如今连西安城都被他拿下了!” 听到包衣奴才的消息,巴克什大惊失色,他抓住奴才的衣领,将他扯了起来大声质问道:“马的,这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现在才报过来?你们有什么屁用?” “主子爷不怪我也不怪他们探子啊,西安城到咱们同州路上的蒲城、孝童、华州全都叛变了,当地的守备这两天偷偷截留书信,杀害斥候,咱们有好多勇士都死在了驿站之中,要不是奴才手下的斥候机灵也早就没命了。” 听着包衣奴才的诉说,巴克什眉头紧紧皱着,狠狠的将此人扔在地上,对着他的脸吐了口唾沫。 “叫?叫个屁的叫,什么懦弱东西给老子丢人!” 巴克什暴躁的大喊了几句,然后又赶紧吩咐他道:“快点通知其他将领整顿兵马,咱们得速速离开同州撤往洛阳!” “奶奶的,这消息拖慢了足足两天,若是张贼聪明一点估计早就让大军合围过来了,我得赶紧走,不然就把命丢在这里了。”巴克什在院内来回走动自言自语道。 说罢,他踱步冲进门里对屋内的女子们喊了几句,准备将她们一齐带走。 众女子听到如此绝望的话,都十分害怕,她们面面相觑,心无活意,本以为磨难再忍一忍就过去了,谁知道巴克什却要带她们走,她们真不想一辈子跟着巴克什饱受折磨。 于是其中一个穿着肚兜的女子突然毅然决然的拿起自己长长的簪子,瞄准背对着她们正收拾金银细软的巴克什脖颈处。 她装作起身穿衣服,轻轻走到巴克什身后,突然用吃奶的劲儿发动攻击,将簪子插向巴克什。 巴克什刀口舔血多年,他立刻感受到了后背的凉风,于是猛地转过头去,瞪大双眼怒视此女,谁知道簪子却正好扎在了他的喉咙正中。 本来此女一开始是准备扎他后脖子,却歪打正着命中要害。 ‘咯-咯-咯-咯。’ 巴克什刚露出凶狠表情,就转为痛苦,脸色憋得血红,他一手捂住伤口,一手猛地掐住眼前的女子,单手将她举了起来。 “唔-唔。” 此女被掐的同样涨红了脸,与身体的雪白凝脂形成了鲜明对比,橙黄色的液体顺着她纤细洁白的双腿流了下来,她不断用手击打撕扯巴克什粗壮的单臂却毫无用处。 “放开李姐姐。” “臭鞑子,放开她。” 床上其余几个女子见此情形,立即都冲上来拿着自己的簪子将巴克什的胳膊插的到处都是血洞。 可是巴克什忍住剧痛仍不放手,直至将手中女子掐死,然后一巴掌甩过去,将袭击他的女子都扇的倒在了地上。 随即他不理会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女子,准备开门求救,却因手忙脚乱摔倒在地,簪子又被怼进去了一截。 巴克什的包衣听见动静从院外冲了过来,急忙将自己的主子扶起来,细心地为其拔出簪子观察伤口,血液‘哗’一下的全部涌出。 “咯-你-咯-你个-咯-你个蠢货!咯。” 因簪子被拔,巴克什再也堵不住伤口,他怒视自己的包衣奴才,用尽最后力气骂了他一句。 包衣上身全都是主子的鲜血,他一脸惊愕,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时其他的包衣都赶了过来,他们看见自己的主子丢了性命,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还站着做什么,赶紧去找阿林保大人跟祖大人啊。” 其中最机灵的包衣见众人还在发呆,赶忙大声提醒。 众人闻言‘哄’的一下散开,屋内的女子们趁着巴克什府宅大乱,连忙背着救他们一命的女子尸体从后门溜出了魔窟。 而另一边就在同州因主将丧命而慌乱时,孙谋与游建元等人早已联系上,他们一南一北潜伏在同州附近,准备先等一等。 这是早就计划好的方略,连那几个幸存的探子都是孙谋故意放走的。 就是为了诈出同州建奴,让他们出城奔逃。 介时便可在野外将他们歼灭,而不是损失颇大的攻城战。 一个时辰之后,果然如孙某所料,得知大势已去,巴克什的副手阿林保立刻带着三千军队从同州出城。 ‘呼~’ 随着北风呼啸而起,孙谋站在高处任由大风将他的胡须与碎发吹得摆动了起来。 “将士们,给我追!” 他收回单筒望眼镜,抓住时机不再隐藏,带兵追了过去,同时同州北部的游建元、唐永旺部共万余人马也出动军势,追击阿林保。 建奴军刚出城五里多,就有探子发现了南北两路敌军从后方追击而来,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焦急的阿林保见状转头询问一旁的祖大安道:“祖都统,咱们不如率军杀回同州死守?” 祖大安闻言连忙摇头制止他:“大人不可,此乃自寻死路矣。” “可是若被敌军追上,咱们不还是死路一条吗?” “非也,留在同州必死无疑,全力奔逃尚有一丝生机,咱们别说废话,还是快点走罢。” 祖大安见敌军逐渐接近,阿林保仍在纠结,遂带领自己麾下的将士不理会阿林保,极力奔逃而去。 “都跟着祖大人吧。”阿林保见此情形咬了咬牙跟上祖大安朝着东边逃亡。 追在身后的孙谋与游建元、马世耀两部见敌军全力逃跑,反而不紧不慢吊在后面,虽然游建元部没多少骑兵,可孙谋手上有一千骑兵,他却一直不派出骑兵追击。 这是因为他一开始就与游建元达成了一致,不能赶狗入穷巷,而是要逐渐消磨其兵力与军心。 而阿林保正如孙谋所料,他见身后追兵始终跟在他们二里之后,焦急之下派了一百人敢死队阻拦。 由于人数稀少,被骑兵一个冲锋就打的溃散,紧随其后的步卒将他们彻底消灭。 “杀!” 阿林保好不容易牺牲了一些麾下勇士得到了渡河的机会,可是他刚渡过洛水就被激烈的喊杀声吓得魂飞魄散。 早就在此地埋伏着的马世耀部五千人杀了出来。 他之前就偷偷潜藏在这个通向南部潼关的必经浅滩。 果然阿林保带兵一头扎进了陷阱,马世耀趁着敌军过河半渡而击,将阿林保部堵在了河内。 (ps:很多书友希望我多更,其实一开始我还存着上架后爆更的心,但这几天发觉第一本书写的不好,缺点很多,成绩太差,估计上架无望。但我保证不会太监,并且由于春节期间出门,时间不够,先继续保持一更,待春节过后,我会一天两更甚至三更,多谢大家支持!) 第七十八章 西边战事 同州南部洛河浅滩,阿林保部被堵在了河道中间不得动弹。 正午炙热的太阳照射在建奴兵的铁盔上,烫的他们头皮发疼,幸亏是在河水中,八旗将士们纷纷蹲在水里将头盔打湿,这才缓解了炽热。 但是他们面临的可不仅仅是这个小问题,而是被前后夹击的生死之局。 阿林保看向眼前的敌人,想起自己家里的娇妻美妾,他不甘心就这样完蛋。 “祖大安,我以统帅的名义,命你带齐麾下汉八旗牵制贼军,我趁势率部突围为咱们两部打开缺口,一齐撤退” 死道友不死贫道,满洲人的命是珍贵的,所以他立马就做出了选择。 “马的,话说的好听,怎么不是你牵制啊?让我牵制?你溜走是不是?” 祖大安听阿林保这么不要脸,也是立刻回应,毕竟自巴克什死去后,他与阿林保的官职是一样大的,虽然因为他是汉人,平日里倒是对阿林保颇为恭敬,只是如今生死存亡之际,他可不愿意再装孙子。 “你说什么?我现在是军中的统帅,我命令你,命令你!” 祖大安冷哼一声,性命都难保了,还统帅?他不理会阿林保的无能狂怒,直接带着麾下千余人转头返回洛河北岸准备重新找地方过河。 【轰隆隆隆】 就在此时马蹄声响起,刚登上北岸的祖大安就被孙谋的千余骑兵猛攻。 顿时,惨烈的哀嚎声四起,鲜血与残肢在凤翔军将士冷酷的挥舞下如一朵朵鲜花在空中盛开。 这突如其来的一次突袭,打的这群汉八旗痛苦不已,他们被水声与厮杀声遮蔽了双耳,这才没发觉背后来敌。 看着眼前情形,祖大安非常怕死,他不愿意再拖着了,连考虑都没考虑一下,立马带着亲信骑兵百余人撒丫子就跑,将麾下将士丢在了河岸北边饱受摧残。 阿林保本来还在嘲笑祖大安活该,谁知道他如此干脆,于是也学着对方带领骑兵冲破马世耀的突围而逃。留下了两拨被主将抛弃,发愣的残兵。 这些残兵不准备坐以待毙,他们顺着自家主子打出的缺口前进,却立马被马世耀堵了回来。 见此情形,建奴士卒士气大降,本来还能与前后两部追兵打的不可开交,现在祖大安与阿林保一走,阵型已然开始溃散。 “杀敌!杀敌。” 两千多被遗弃的建奴兵困守在了河中央,被两侧凤翔军将士夹击而攻。 尤其是等到孙谋与游建元的主力抵达之后,他直接命令旗兵挥动旗帜,将近身厮杀的将士调走。 随即再一支令旗降下,伴随着呼啸的箭声与清脆的火铳声,死守在河中的敌军犹如活靶子一般被纷纷打落在溪水中。 他们顽强抵抗,也想还以颜色用弓射箭,但刚射了几箭,就被孙谋再次派出的精兵近身搏杀制止。 就这样两方人马在洛河南北两岸消磨了几阵攻势。 河中的鞑兵坚持了一个时辰终于抵挡不住了,残存下来的几百人全部都颤颤巍巍的投降。 孙谋捋了捋自己长长的胡须,面带嘲讽的看向了阿林保与祖大安逃走的方向:“哼,想逃?看你们怎么逃?” 随即他留下了五百人处理河中堵塞的尸体与这些降兵,再次带着游建元马世耀等人继续追击逃走的祖大安与阿林保两部。 阿林保与祖大安虽然没有朝着一个方向逃跑,可是他们的终归是要经过潼关的,所以在逃亡的路上两人很快就相遇了。 “懦夫!尼堪不愧是尼堪,不听号令,第一个逃跑,你有什么脸跟我回去?是想让我上报朝廷诛你九族吗?” 阿林保一见祖大安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怒骂。 “哼,你有脸说我?你自己不也是丢弃士卒逃跑了吗?诛我九族?那咱们得一起。” 祖大安冷哼一声怼的阿林保愣了半天。 “呵呵,你跟我比,我将所有的满洲勇士都带走了,只不过留下一些蒙古人与汉人殿后,又怎会开罪朝廷呢?倒是你,哼哼。” “我怎么了?我族叔是祖大寿,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诛我九族!” “#@%&*……” 他们两人逃亡一路,互相对骂了一路,直到看见了潼关雄壮的城墙这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阿林保与祖大安两人一鼓作气坚持着逃到了潼关城门下,命人叫开关门。 “马的,今后我定要报仇雪恨,杀光张贼的人,夺下他的老婆小妾,抢光他的钱财!!!” 阿林保想起自己刚才屈辱的逃亡历程,愤怒的大骂一声,引得祖大安不屑的冷哼了一下。 “我看你是没这个机会了,放!” 谁知道阿林保的怒骂立刻有了回答,城关之上突然扔下了不少石块。 其中一块正中阿林保的头颅,将其砸的摊在马背上抽搐了起来。 随即城门大开,杀出了一队骑兵。 “糟糕!快撤。”电光火石之间,凤翔军蓝田营骑兵就杀了出来。 毫无防备的建奴兵刚接触的一瞬间就死伤惨重。 祖大安见状急忙再想要逃,没跑几里路就被追击而来的孙谋军骑兵夹击而败。 至此整个关中地区的建奴军队全部被消灭掉。 原来孙谋一早就让罗正武率蓝田营先行攻下潼关,实施关门打狗的策略。 建奴残兵一路上被处处围追堵截,军心全无,连一次像样的反击都没有,他们的主力被全歼,主将逃走,故而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此战孙谋打的非常漂亮,这也让游建元、马世耀等人对其敬佩不已。 而就在同一时间,东边打得火热,西边也没落下。 巩昌府陇西城下杀得是尸山血海,几个边将自以为凭借大军能快速占据巩昌府,让自己在大清的地位调整调整。 谁料集结大军之后,还未展开进攻,临洮总兵郑嘉栋与凉州总兵左勷就因为大军指挥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争吵与矛盾。 左勷认为自己兵强马壮应该指挥全军的攻伐。 可郑嘉栋却拿出努山写的密信,其中明明白白写了以郑嘉栋为先。 左勷对此拒不承认,他认为若是让郑嘉栋为统帅那还不是将自己的将士充当炮灰? 所以郑嘉栋与左勷在同一天里数次争吵,甚至刀兵相向。 最后只能一哄而散,分为两路进攻。 其中甘州总兵左勷与凉州总兵高伟泽兵合一处,共计三万五千人马绕道金县,猛攻安定、巉口两地。 而临洮总兵郑嘉栋与碾伯总兵辛永年合计两万人从狄道出发走渭源进攻陇西门户首阳关。 王虓本来一开始带领万人在安定、巉口抵御左勷。 可是随着郑嘉栋猛攻首阳关,首阳关守军抵挡艰难,王虓只能放弃两县,撤回陇西县,分兵首阳关,两地以犄角之势共抗敌军的夹击。 后来随着战事的逐渐激烈,他因人手不足,逐渐陷入颓势。 就在王虓准备遵照张鼎的意思放弃陇西县时,左光先终于带领三万固原军而来。 如此一来守方将近四万人马,以敌军的兵力来说已经不占优势。 两方就这样僵持了大半个月,直至张鼎解决了关中建奴,胜负都未分明。 尤其是郑嘉栋,在他得知了牛成虎、左勋等人大败郝贺进攻自己治下的兰州之时,更是不愿撤军,他还在一直等着左勷先低头呢。 要知道兰州虽是临洮府很重要的一个县,但却不是治所,临洮府的治所在狄道,就在郑嘉栋大军背后,这才是他如此悠闲的原因。 毕竟牛成虎等人的大军就算攻取了兰州,面临直接威胁的也不是他郑嘉栋,而是左勷这一部人马。 因为牛成虎、臧元凯、左勋等人特意绕行兰州进攻金县等地,若是兰州一失,金县被,那左勷三万多人马就立刻被断了后勤与后路。 “来人啊,给我去看看左勷有没有派人服软?他奶奶的,在此地白白耗费粮草做些无用功,真是造了孽了,早知道就不听信鞑子的花言巧语,安生的当我的土皇帝不好吗?” 想到此时的局势,首阳关前营帐中郑嘉栋对着一旁的辛永年抱怨了几句,引得辛永年颇为赞同。 “哈哈哈,郑老哥何必对左勷这种二世祖生气呢,这废物带领足足四万边地精兵竟与王虓区区一万人打的有来有回。甚至他爹一来,他连攻都不敢攻了,难怪都叫他日巴欻。” 辛永年像是想到了有趣的事儿哈哈大笑了起来,引得郑嘉栋十分好奇。 “哦?辛老弟这是有何说法吗?”郑嘉栋挠了挠脑袋哈哈大笑,他真心觉得日把歘这个词十分适合左勷。 “郑大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啊,你还记得崇祯十五年的陕县之战吗?那时孙督师与起义军作战的时候左勷与萧慎鼎商量一起逃跑,使军阵差点崩溃,这件事气的督师直接斩杀了萧慎鼎,却看在左光先的面子上放了左勷一马。当时的局势是那么的优势,却葬送在左勷这个废物的手中,要不是陕县一战战败,李自成早就教孙督师解决了。”辛永年感慨道。 “诶!我当是啥事儿呢,这我可记得清清楚楚,那年进攻闯贼,孙督师令左勷率左军,我率右军,高杰率中军设下埋伏,牛成虎率前军挑战农民军,诱敌深入。接战不久,牛成虎佯装失败,将闯贼引入包围圈,四面伏兵突起,闯贼猝不及防,向东逃窜,我等追杀三十余里。可惜此时天降大雨,官军又饿又冷,没能继续扩大战果。 之后我被留在灵宝镇守当地,没想到不久后督师就因为左勷的逃跑而败逃回潼关,我恰好逃过一劫。唉,这样一想左勷还真是害人害到现在啊。” 郑嘉栋摸着胡子哈哈大笑,准备牢记此事,找个机会好好挖苦一下他。 “不仅如此,咱们哥俩儿能看到他们父子相残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啊。” 辛永年继续说道,使郑嘉栋更加高兴。 “辛老弟说得不错,只是不知道他们父子两个交战,最后是谁杀了谁?到时等他抓取左光先之后,我俩要好好地加把火,最好让儿子斩杀父亲,那就好笑了,哈哈哈哈。” 郑嘉栋肆无忌惮的笑着,近日的憋屈与阴霾全都消散一空。 “不好了总兵!左勷与高伟泽两人尽起北路大军从陇西北部撤军,逃回了金县一带!” “什么?咳咳咳咳。” 就在两人高兴之际,突然有传令兵禀报了一个令他们十分恶心难受的消息。 “混账,左勷你这个小人!啊---” 郑嘉栋正在大笑被突如其来的坏消息气的咳嗽了半天,连一张老脸都气得通红。 第七十九章 大捷 “左勷!狗贼!我与你势不两立!啊----” 郑嘉栋仰天长啸,他不清楚左勷为何突然撤军,难道他不知道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吗? “左勷、高伟泽他们走了多久?”郑嘉栋暴怒之际,辛永年倒是颇为镇定,他箭步冲上前去询问传令兵。 传令兵被辛永年的举动吓得退了一步,这才抱拳回答。 “禀、禀报辛总兵,斥候是昨天晌午得知消息的,他们几人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所以耗费一天时间从群山中翻了过来。” “糟糕!”辛永年闻言大惊失色。 “郑老哥别生气了,咱们得速速撤军,不然就来不及了!” 他说到这里冷汗都流了下来,刚才镇定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 “啊,我知道了,咱们快快撤离。” 郑嘉栋不是傻子,他自前明时就是西北的高级武官之一,经验丰富,所以立马就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危险。 两人对视一眼,自知不敢耽搁,连忙派人命麾下整理物资准备撤离,可惜为时已晚矣。 就在他们撤营之际,从首阳关中涌现出了一支将近四千人的骑兵,是王虓与左光先将军中所有骑兵集合在一起的成果,他们就是为了此次突袭。 就是为了趁着敌军营寨收拾东西,慌乱撤离之际,猛地从关中杀出,打他个措手不及,再让后面跟着的三万步卒收尾。 站在高处警戒的士卒立马将消息传到中军大营中,郑嘉栋与辛永年惊的面如死灰。 “奶奶的,要是再早一点就逃脱了。” 其实就算再早几个时辰都没用处,王虓与左光先早就连夜带领本部抵达了首阳关,他们包裹马蹄,悄悄地在关后扎营,再派人于城墙之上盯梢不远处的敌军营寨。 待敌军一乱起来,王虓与左光先立马就知道了左勷撤离的消息已传至郑嘉栋军中,故而两人即刻组织军势杀了出去。 果然,骑兵一出,随着剧烈的马蹄声响起,郑嘉栋的营帐更加慌乱,收拾的速率大大降低。 “王良佐,给我率军中骑兵前去阻拦敌军,快点。” 郑嘉栋也打了二十多年的仗,虽然慌乱却仍旧本能的派猛将前去阻止敌军军势,好给他创造时间整顿阵型,毕竟照如今形势来看,逃跑死得更惨,还不如先击退来兵再伺机撤离,他对于自己的兵还是有些信心的。 【轰隆隆隆】 猛将王良佐收到军令之后,歪嘴一笑显得十分自信,他麻利的命亲信给自己穿上甲胄,再在马鞍的一侧放了一支火铳,随即带着千余骑兵迎了上去。 “好贼子,我乃临洮府第一猛将,西北第三猛将,正五品守备官王良佐是也,猪脸狗贼速速过来领死,杀!!!” 王良佐人还未至,嗓音就传到了王虓耳中。 王虓闻言没有生气,他略带戏谑的看着远处那个长得又黑又壮像头野猪的将领聒噪,就这他还敢说自己猪脸? 他哈哈一笑同样大声回道:“什么鸟地方的鸟猛将,装什么大尾巴狼呢?看爷爷扎死你。” 言毕,两人接近,王虓抄起大枪就杀了过去,与王良佐游斗在一起,他们率领的骑兵也都默契地绕开了此地作战,为两人腾出了地方。 【哐当】 一声重重的沉闷响声,王虓的大枪砸在了王良佐的侧戟上。 “奶奶的,这白脸贼将劲道这般大?” 第一击王良佐就落了下风,他很不明白两人体型相同,为何对方的气力如此之大。 “逆贼看枪。” 王虓见王良佐还敢在战场上分神,立马用右手使劲,改砸为戳,趁势对着王良佐胸口扎去。 王良佐还是有些功夫的,他腰法了得,反应迅速,王虓刚一动,他就双腿夹紧马鞍,一个背靠,躺在了马屁股上,躲过这致命一击。 【哐当】【啪】 两人缠斗在一起转了好几圈,王良佐双手越来越麻,他面露苦色看向四周,发现不仅仅自己落下风,其麾下的骑兵也经受不住对面的打击,毕竟凤翔军的骑兵,不仅量多质还足,郑嘉栋的骑兵根本不是对手。 王良佐又挨了一下,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眼睛骨碌碌一转,心生一策。立刻装作想要逃跑的样子,待王虓扭头追他,一个转身横扫砸向王虓头部。 【嗙】 一声巨响,王虓直接用枪尖将王良佐这猛烈的一击挑开。 “哈哈哈,黑山猪,老子早就把你看穿,乖乖投降吧,要不然就死到临头了。” 王虓边打边嘲讽,气的王良佐紧咬牙关。 “狗贼休得张狂,看我斩马刀!” 就在王良佐抵挡不住之时,他的副将虚晃一刀将对手逼走,随即一个加速冲到了两人身边,就要从王虓侧后方偷袭他。 “奸贼你竟敢偷袭?看我大斧!” 正在一旁厮杀的左正茂一直在观察场内情形,他见有人偷袭,立马瞪大双眼怒斥一声,一斧将眼前敌军的头颅开瓢,趁机冲进了场。 此时,王良佐的副将刚被王虓的一击打的虎口开裂,正待他再次进攻王虓之时,左正茂拍马赶到,挡住了他的袭击,两人就这样斗在了一起,这下场上又只剩下王虓与王良佐两人了。 “狗贼,装什么装呢?三国演义把你看傻了?还他娘的跟我玩斗将?笑死了!”王良佐见副将被赶走,也不惊慌,他露出嘲讽的表情,还未等王虓回话就猛然从侧方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鸟铳。 王良佐丢掉侧戟,双手持铳准备射击近处的王虓:“莽夫,你以为还是三国呢?朝代变了,哈哈哈。” 他话音刚落,刚刚持枪抬起头,就陡然变色,因为王良佐发现对面的王虓正左手持枪,右手掂着一个短柄火铳对准了自己。 【啪】一声,他的手还未抬起,脸部就凹了进去,弹丸从脑后蹦出,带出了一块块红白之物。 “嘿,黑山猪,我只是陪你玩玩而已,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很聪明吧?” 王虓拿起短铳吹了吹铳口的硝烟,将公输台造出来的新型短铳插回到马鞍上的口袋,显得十分干净利落。 “王将军死了!” “副将也死了,快跑。” 见自家统帅身死,一旁的副将也被左正茂劈下马背,早就抵不住的骑兵一哄而散。 在后面观察着的郑嘉栋与辛永年见状纷纷破口大骂王良佐的无能,毕竟此时的阵型连个雏形都没搞出来,怎么对抗敌军? “我特么,平日里吹嘘自己多强多猛,如今连一刻时间都没争取来。” “郑老哥,快跑吧,营寨乱成一团,不成阵型,没机会了!” “不行,我不能放弃麾下将士,我再整整阵型定能抗住贼军!” 郑嘉栋倔强的摇了摇头,不管是因为爱护自己的兵还是因为这些兵马是在乱世的立身之本,他都得留下来不愿放弃。 “唉,郑老哥,保重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兄弟先走一步。” 辛永年苦笑着对郑嘉栋抱了抱拳,然后带着亲卫从后营溜了出去。 “总兵,你快走吧,别管他们了,辛总兵说得对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郑嘉栋的亲兵头领见他一根筋似的立在原地,突然跪下来请求自家总兵撤离。 “古剑院,你小子,怎能陷我于不义啊!” 郑嘉栋指着亲卫头目古剑院怒斥道,可是却被他指挥手下强行将郑嘉栋拉走。 “反了,古剑院,你踏马反了,要不是老子救你,你早饿死在路上了!” 郑嘉栋边被拉扯边骂,古剑院反而平静的站在那里,镇定自若指挥周边士卒抵御对方精兵猛将的猛攻。 想他自幼被郑嘉栋所救,早就视其为自己的亲人,这些年对他是忠心耿耿,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他的生命。 “兄弟们挡住!让他们知道我巩昌兵也不是吃素的!” “吼。” 古剑院在军中素有人心,大家都很信服他,听到叫喊之后巩昌兵立刻就聚集在他的身边结阵自保。 而王虓这边,他很清楚轻骑兵冲阵不是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白白损耗将士们的性命。 所以他将骑兵指挥权交给左光先的二儿子左正茂。 自己翻身下马,亲自带领虎字营两备千余人重步兵压了过去。 【咵】两阵交锋。 “杀逆贼。” 随着王虓的叫声,巩昌军与凤翔军激烈的交战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慌乱的郑嘉栋部与辛永年部明显不敌准备充分、士气正盛的王虓虎字营。 亲卫统领古剑院好不容易聚集出来的一千人一触即溃。 他没办法只能带着身后五百精兵顶了上去,找准了敌营大将王虓而去。 此时王虓早已换了兵器,由于近身作战,他拿着一把大刀肆意挥舞,杀得郑军尸山血海,残肢断臂乱飞。 “贼将看刀。”古剑院很清楚,扳回劣势的唯一办法就是斩杀其大将。 尤其是王虓这员猛将,此人先战王良佐,又下马步战良久,已经气力不足,所以古剑院才寻了上来。 他找准时机趁着王虓将刀卡在一人的骨头上拔不出来的时候,突然暴起,拎着雁翎刀砍向王虓的侧臂。 【咔嚓】 这一下真真切切的打到了王虓身上,将他的臂甲砍得凹了进去。 “逆贼好力气。” 王虓本来正在专注于眼前敌兵,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子剧烈的疼痛袭来,要知道他这甲胄可是非常之坚固,侧壁挨了不少下都没事儿,没成想今天却被人打得破了防。 “杀!” 他借着这股子疼痛感,一脚踹在了眼前抱着他刀刃的敌兵,将其踢倒的同时拔出了刀。 【哐哐哐】 随即立马挥刀斩向了正欲继续攻击的古剑院。 古剑院见对方来势凶猛,急忙转攻为守挨了王虓三下猛烈的攻击。 “杀!” 王虓没有继续猛攻,而是突然撤退一步。 古剑院本来计算好距离,准备在对方进攻时给他来一下狠的,谁知道王虓却突然抽身离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吼!” 随即王虓大吼一声,猛地朝着古剑院冲去。 猝不及防的他为求自保,朝着王虓面部砍了一刀,却被王虓提刀拨开。 【嘭】 一声巨响,古剑院狠狠地飞身摔在地上,他眼冒金星,浑身上下没了知觉。 “你们的头头已降,再顽强抵抗有什么意思?投降者不杀!” 王虓击晕古剑院之后与身旁将士合作将其举了起来,大声扰乱抵抗者的心智。 果然,当附近坚守着的亲兵看见古剑院之后都停下了动作,扔掉武器投降。 第八十章 再西行 秦王府,后殿前寝殿中,张鼎正与百多个亲身侍卫卖力的打扫卫生。 【撕拉】 一片破布被人从门框上方扯了下来,灰尘一股脑的扑在了张鼎等人的身上。 “秦风,你他娘的小心点,还有,崔语棠快点给我把抹布递过来。” 幸亏张鼎聪明早就在外身套上一件自己的破旧衣服,并用一块布从头到脸全都包了个干净,只留下一对眼睛看路。 他身旁的侍卫全都学他这般捂着,因为大伙儿正在打扫张鼎要住的后殿。 由于很久都没人在此居住,所以这地方落了厚厚一层灰,也没人打扫,张鼎真不知道这秦王府中遗留下来的太监与宫女有什么作用。 如今张鼎将他们全都下放到各坊办事儿,为了迎接即将赶来西安的李南乔、李南戈两位娘子,张鼎特意抽出了一天闲暇时间打扫后殿。 而这秦王府后殿分为两个大殿,一个前寝殿一个后寝殿,他们一群人忙活了大半天也只堪堪打扫完前寝殿。 “提督,你知道这努山为何不住在后殿,反而待在前殿休息吗?” 就在张鼎腰疼起身休息之时,崔语棠突然神神秘秘的靠了过来,伏在他身边装作悄咪咪却大声的说道。 “哦?这是为何?难不成努山不敢住在后殿是因为他担心僭越?冒犯了鞑子摄政王?” 张鼎还未回答,话把子就被左光先的三儿子左正明接了过去。 “哈哈哈,三哥,你看你这话说得,难不成你是在暗讽提督进驻秦王府是僭越行为?” 左光先的老四左正臣哈哈一笑,把自己的亲哥哥推上了风口浪尖。 “你们两个臭小子,在胡说些什么,咱们提督本来就是要当皇帝的人,住个秦王府怎么就僭越了?啊,你告诉我?住秦王府不是抬举此地吗!” 两人的话立马让前来帮忙的亲卫营都尉张孝杰非常亢奋的输出了一番观点,他借着教训这两个刚来张鼎身边小子的由头,暗示了自家堂兄,并用鬼祟的眼神偷偷瞅了一眼张鼎的反应。 “好了好了好了,你们三个的话好像都不怎么动听啊,让我有些刺耳,不会说就别说!” 张鼎见此情形无奈的摇了摇头,此前左光先出阵固原,他以害怕兵败身亡的理由将两个亲儿子送到了西安府西安城,让他代为教导,其身边只留下了二十四岁的老二左正茂帮忙。 张鼎自然明白左老哥的心意,所以立马将这两个小子放入了自己的亲身侍卫队中。 没想到他们两人一个比一个皮,天天斗嘴,幸亏两人一个十八,一个十六,年纪大了,不敢做出出格的事儿,只是嘴上功夫。若是他们从小让张鼎照看,那可真的是要烦死他了。 “真是三个活宝,行了,别管他们三个的废话,语棠,你快给我们说来听听。” 被张孝杰三人调节了一下气氛,张鼎休息之余突然就对崔语棠所说的事儿好奇了起来。 “嘿嘿嘿,你们听我说,其实努山等建奴将领不是不想住,而是不敢住,说是僭越,他们住在前殿就不僭越了?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自从他们住进后殿之后,因西安城人气不足,这秦王府后殿就闹出了冤魂索命之事儿,把努山等人吓得不轻,只能灰溜溜逃到前殿居住。 你们要知道,这秦王府所在之地,在唐时是数十次宫廷政变血流成河之地,所以怨气十分之大,前明长兴侯耿炳文与陕西都指挥使濮英修建秦王府就是为了镇邪,可惜,经过了这几百年的时间,封印已然减弱,再加上秦王府中往往邪祟冤孽之事都发生在后宫,所以------。” “所以个什么?崔语棠!你个混蛋玩意儿,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在给提督面前胡说些什么?” 就在崔语棠说到关键处,他手舞足蹈配合着背景的前寝殿,将气氛营造的十分诡异之时。正在卖力打扫的商季威突然发现殿中一下子鸦雀无声了,好像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干活,其他人都围到了张鼎身边,听崔语棠的瞎咧咧。 所以他立马扔下扫把,气冲冲的走到众人身前,强烈指责他惊吓张鼎。 “哈哈哈,我又不害怕,只不过你小子,很会说么,我看你不如当个说书人才更对得起你这张嘴。” 本来听着崔语棠越讲越可怕,张鼎偷偷地看了一眼阴沉的前寝殿,猛然感觉自己浑身冷嗖嗖的,幸亏商季威打了个岔,他立马借坡下驴开了个玩笑缓解气氛。 “我说,你小子在哪里听的这些鬼东西,自古以来能人异士不少,耿炳文他们修建宫殿肯定找了能人观察,将秦王府修在风水极佳极阳之地,哪有你说的那么害怕。” 张鼎放下手中的扫把,对崔语棠纠正的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嘿嘿嘿,禀报提督,故事嘛,听个乐呵,这都是末将从宫女太监那里听来的。” 崔语棠看着严厉的商季威,尴尬的笑了一下。 “好啊你,崔语棠,我让你将太监宫女都安置在西园,没想到你却以权谋私,和她们交上了朋友?” 看着贼里贼起的崔语棠,张鼎气不打一处来,小子胡子还没长长就敢过来吓他? “嘻嘻嘻,不敢,末将不敢。” 张鼎见崔语棠滚刀肉一样,也不理会他,继续命大伙打扫。 直到下午,前寝殿打扫的差不多了,他们这才休息,由伙房的人端来食物,众人饥饿至极,两下就解决完了食物。 随即准备继续朝着后寝殿走过去继续打扫,争取今天之内完成卫生。 “提督,别怪我没提醒你,后殿之中,前寝殿还好些,因为历代秦王与家眷都是住在这里,但后寝殿由于长时间空着,那些失宠的王妃会被流放在此处,就如同冷宫一般,所以怨气非常之大。” 刚准备往后寝殿走,崔语棠又玄里玄气的对张鼎说道,气的商季威冲来踢了他的屁股一脚。 “诶呦,我说的是真的,你别打我呀商太史。” 平日里除了张鼎,最制得住崔语棠的还属商季威。 “禀报提督,军师让我来叫你,说西北左光先左指挥使传来密信。” 就在两人打闹之时,一名小吏快步从殿外走进拱手禀报。 “好,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听见有要事,张鼎立即放下了清洁工具,还有身上这件脏衣服。 崔语棠等人也都麻溜的整理了一番,拍了拍身上的土。 “诶诶诶诶----你们等等,我可没叫你们跟我一起去,南乔他们这两天就要到,干紧收拾完毕。你们继续前往后寝殿打扫,我让崔语棠负责后寝殿的卫生质量,若是没打扫干净,那就让他住在后寝殿,连夜给我收拾好此地。” 张鼎笑着安排了后续,却让崔语棠立马就苦着一张脸。 “语棠啊,你不是喜欢讲故事吗?一会儿打扫的时候再讲讲,给大伙儿好好讲讲后寝殿的故事。” 商季威见崔语棠吃瘪,也趁势调笑了他一句。 随即几人就转头前往前殿,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亲卫。 “兄弟们,天快黑了,大家赶紧收拾啊!我可不想待在后寝殿。” 崔语棠苦着脸,拍了拍手,幸亏他平日里人缘好,大家都给他面子,卖力的收拾了起来。 另一边,走到前殿的张鼎结接过了柳锦城递来的信,念了起来。 “蓝田伯敬启,愚兄左光先奉上,此前多亏了您的深谋远虑、雄才大略,愚兄侥幸在王都尉的帮助下打败郑嘉栋与辛永年两部,可惜这些天自猛攻下渭源县之后,军势却在狄道受阻。因此愚兄特意请求你带令精兵,亲自来巩昌拿下狄道,活捉郑嘉栋以解我心头之恨,望弟查之,速速到来。” “哈哈哈,这左光先,真是越老越精,这般滑头。他打就打呗,难道还以为我是个什么容不得人的提督,没有度量的人。” 张鼎拿着急命送来的书信,哈哈大笑,他没想到这左大哥这般谦让,脸大胜的战果都要让给自己去分一杯羹。 “节度使,左指挥使这也是一片诚心啊,咱们凤翔军势小力薄,是万万不能有两个势均力敌的统帅。” 柳锦城搓了搓手,倒是很满意左光先的处理方法,因为他与其他所有的将领都不一样,不仅在前明时就位高职重,投降李自成之后更是受他重用。 若不是他年纪颇大,没了雄心,估计张鼎要收服他可没那么容易。 “啊?左指挥使这么多人竟没能打下狄道?”看着张鼎与柳锦城两人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旁边的虞显邑不解的挠了挠头提出了疑问。 “显邑不懂,左指挥使这是在谦让功劳呢。” 柳锦城放下手中公文笑着继续说道:“左指挥使是个聪明人,以他的履历、身份,其实不需要那些战功也足以在凤翔军中立足。这一仗大胜,他这是在故意减少自己的功劳,以防止今后有人利用他挑战节度使的威严。” “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拖慢了征讨西北的进度?”商季威提出了相反的意见。 “其实大军正好需要补给,需要足够的时间探查清楚临洮的情报,倒也不耽搁大事儿,左指挥使这是在求稳呢。” 张鼎摇了摇头替左光先解释,他可不希望麾下之间产生误解。 “罢了,既然左指挥使有请,我便过去,反正东部已经安稳,按照既定的方略行动即可。” 轻轻的摸了摸胡子,张鼎下定决心带领亲卫营两千骑兵援助左光先。 “诸位,我不在的日子里文武之事都交给柳锦城柳先生,你们要好好辅佐军师守好家,这可是咱们好不容易收复的地盘。 在此期间,大伙儿按部就班征兆士卒,将各营各军的空缺补足,加紧生产军备,尤其是大炮与火铳,同时还要小心防备东边建奴的动向。” 看着柳锦城精神奕奕的面容,张鼎也不客气,将担子都丢给了自己的师父。 “节度使,你放心罢,有下臣在,关中必定安然无恙。” 柳锦城微笑着让张鼎放心。 “好,那么此次跟随我出征的除了亲卫营骑兵之外,熊克己、商季威等文武随我同行。” 在殿中安排了一些事宜之后,张鼎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悄然带着骑兵从安定门出发,直奔西北巩昌而去。 第八十一章 秘辛 凤翔府眉县县城之外,正有十五个骑兵气势汹汹奔向城门。 守城的官兵见前方烟尘滚滚,闻马蹄声震耳欲聋,于是立刻紧张了起来,他们努力照着曾在虎字营当过队总,后来因伤残退居二线的部总所说的话。 纷纷拉起鹿角拒马,提起长枪,结成方阵,三十多人立在城门外,准备掩护后面的同袍关闭城门。 本来还在进城的商队与百姓吓得四散而逃。 “来者何人,为何带兵闯关,快点速速下马,不然我等就不客气了!” 守城士卒倒也不惊慌,他们坚毅的站在原地,抬起枪,拉起弓对准缓慢停下来的骑兵队。 “哈哈哈,这位城守,实在是抱歉,我家掌旅去往巩昌上任,想赶在天黑前进城,这才惊扰到你们,见谅,见谅啊。” 张鼎与崔语棠等人齐齐下马,朝着城门守卫抱拳道歉,随即拿出了印信、令牌,劵章等证明身份的物件交给城守,并悄悄取出了一块银锭藏在令牌之下递给他。 “原来是张掌旅,下官失敬了,只是今后万万不可在靠近城池之时肆意奔驰,容易让我等误会有人袭击,刚才差一点就射出箭矢了。” 那城门守卫的队总接过印信等物查看后,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恭敬地将其交还给张鼎,并且拒绝了他递来的银子。 “不好意思,张掌旅,无功不受禄,下官守城责任重大,就不与您多说了,请进吧。” 看着不卑不亢的守城士卒,张鼎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实这都是他有意为之,从西安城出发之后,张鼎就命麾下两千骑兵由熊克己带领先行赶赴狄道等候。 而他自己则带着一些亲卫趁此良机装作赴任的将军,测试官道沿路县城的守备警戒情况。 至于结果,令他十分满意。 所以张鼎心情大好之下,也不愿意再过多打扰人家的职务,就带着十多个骑兵匆匆的赶入城内,随便找了一间客栈住入其中。 “小二,给我们一人做两碗油泼面,再上几道拿手小菜。”崔语棠肚子咕噜噜的叫唤着,他一进门就吩咐小二速速上菜。随后坐了四桌,将张鼎团团围住。 “你看这群人,浑身都是杀气,且令出惟行,我估计他们有可能是官军。” 张鼎等人的进入彻底打破了客栈中的平静,尤其是其中还有不少都是参加完华山论武的武林人士,他们看着张鼎等人很是防备。 “官军就官军呗,咱们又没犯什么事儿,看把你吓得。” 另一个青衣打扮的男子缓缓地喝了一口茶,不耐烦的打断了同伴。 “哼,官什么官军?他是建奴的军队还是前明军队啊?我看他们连大顺的人都不算。” 桌子另一端,吃饱喝足正拿牙签剔牙的中年壮汉,小声的对桌上另外几人说着闲话。 “你闭嘴,出门在外,少给我惹是生非。”刚听完自己徒弟说的闲话,黑松派掌门就制止了他。 “师父,我说的有错吗?能在此地随意行动的官军不就是张鼎的凤翔军吗?他们官威那么大,咱们在华山比武都要管,那华阴县令还说什么:千人以上活动,需要在本县令处报备。真是恶心死人了,以前光明正大的比武,如今竟要藏起来偷偷摸摸的打斗,真是奇耻大辱。” 原来这黑松派的弟子是不满凤翔军管的严苛,其实华阴县县令本来也不想管这些闲事儿的,毕竟华山那么大,你不可能管到这群江湖人士身上。 但是刚好那段时间,孙谋与游建元合攻同州,对附近州县都下达了戒严的命令。 华阴县令这才硬着头皮找上了华山派,与华山派掌门商议,而华山派掌门也是十分配合,满口答应此事,至于对方会不会换个地方办,那就与他无关了。 所以很多江湖人士对这场比武都非常不满,偷偷摸摸岂不是让人看不起? “逆徒,人多口杂,你在人家地盘,是不是想死?” 青城派掌门重重的拍了一下弟子,他这才不再做声,躺在师弟的肩膀上休息。 “糟糕,可别得罪人了。” 客栈的掌柜见大堂内的江湖人士因为进来这一队官兵饭也不吃了,都偷偷地盯着张鼎看,尤其是些女侠客,她们膀大腰圆,脸部棱角分明,如饿狼一般盯着张鼎,吓得他饭都吃的不通顺了。 眼看场面越来越诡异,掌柜的赶忙小跑到张鼎身边轻声赔罪:“诸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小店是专职经营这些江湖上的客人,所以请您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哦?这我倒没注意。”张鼎刚才只顾着吃饭,倒没注意这客栈内的都是些什么人。 “呵呵,客栈经营江湖人士,那掌柜的你也不是一般人啊。”张鼎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这掌柜,发现此人面容坚毅,眼带杀气,满手老茧,一看就是常年拿兵器的好手。 “哈哈哈,这位将军还真是眼亮啊。”见张鼎盯着自己的老茧,掌柜的不好意思的搓了手笑道。 “我眼亮,你更亮啊,一眼就看出来我是军中之人?”张鼎放下碗筷,吃饱喝足,倒也没事儿,就让掌柜的坐下与他交谈。 “将军,实不相瞒,我乃是天地会之人,以前曾在边军中混迹了几十年,这才得以一眼就看出来将军等人的身份。” 掌柜的细声为张鼎解释,张鼎这才恍然大悟。 他听见天地会的名称,倒也没有惊讶。 要知道自从他来到这个时代后,因身处大顺军高层,所以知道了很多秘辛,就比如天地会,根本就不是清朝才建立的,而是明中后期就存在的组织,他们以佛教、道教还有民间信仰为纽带,主要是底层的明军、边军组成的结社,为了互相团结起来自保,对抗内外的欺压与不公,只是在明朝灭亡以后,这些老兵发现,明朝完蛋了,可清朝比明朝更加不堪,天地会这才逐渐蜕变为抗清的组织。 尤其是他们合流了顺军、西军、明军的残部,力量更加强大。 这也说明了为何像天地会、洪门这样的组织能够抵抗满清将近三百年,还能不断地举行起义战争,一直持续到清朝灭亡。若是他们真的是一群江湖草莽,地痞无赖,那么以清廷的力量就算收拾不了地下江湖,但消灭几个反清的黑帮组织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可现实却是清廷根本灭不了天地会、洪门等反清复明的组织,因为这些组织完全是由明军、顺军、大西军的残部组合而成,甚至后来为了抗清,李自成的家族与朱家幸存下来的藩王、前明勋贵共同团结起来反清,这使得反清组织很有组织性、纪律性,也很有民心的原因。 不然难道真有人以为一些纯流氓混混能够在得罪朝廷的同时存在数百年无损,反而越来越强大?若在民间没有基础没有一定的人心,纯靠着暴力压榨百姓,那么他们早就完蛋了。 所以直到清末民初,这些组织都仍然坚挺,还在发动起义反清,乃至辛亥革命之时,这些朱家藩王、勋贵后代、李鸿基宗族等势力都出了一份大力,包括后来的抗日时期,他们也出资救国,尤其是东南亚各国出资援助的华侨,他们大多数都有洪门背景,直至抗战胜利之后,他们在此期间耗费完最后的力量,这才自愿归隐于山林中。 至于为何天地会等地下组织能明目张胆出现在大顺的地盘,其实是因为李自成起义之时也借助了天地会的一部分力量,得以探查到各地驻军的情报,天地会可以说是大顺军的江湖力量这才被官方所允许。 除了这些还有就是李自成的身世,很多人以为他是地地道道的世代贫农,被逼造反。 其实按照张鼎了解的,他也只是明初那些西北之地没落勋贵推出来的领头人,带领他们反抗明朝。 就说个最简单的例子,李自成的妻子高桂英高皇后可是着名的米脂高氏之人,他的祖先高庆本就是反元起义的勋贵,他们的家族还与米脂常家世代联姻,也就是常遇春的一支后代。 包括李自成,他不是一些人说的暴发户,他的家族也很庞大,这也是为何李鸿基造反之后还能逃到甘州被参将王国收留立马提升为把总的原因。 李鸿基的家族不是所谓的李继迁后代,因为他本就不是当地人而是甘肃太安迁徙过来的,其家族乃是陇西李氏的一支分系。 所以明末的这场起义除了农民起义外,还夹杂着没落勋贵、破落家族对自己现状的不满。 尤其是明朝中后期,女真崛起之后,朝廷对东北军队非常重视,与此同时却对西北军却越发的轻视,这些没落、破败的西北勋贵、大族别的可能没有,但数百年来借着军户这个制度,交织的底层关系网可是非常之厉害。 他们虽然在朝廷中没有几个自己的代言人,明面上因太过弱小不敢冒头,只能结成地下团体,但是这些年来其在底层躬耕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直到前明失德天下大乱,他们这才敢站出来扶持各路人马起义。 而在这些起义军中,因李自成有枭雄之姿,更是在义军中冒头,他们这才支持李自成作为反明的领头人。 这也是闯军为何是以西北边军为骨干的原因。 想到这里,张鼎曾与天地会的人打过交道,他很清楚眼前这天地会的老兵过得也不是多好,他们有一些自己的资产,获得的利润全用来帮助结社中残疾或者生病、家庭条件不好的同袍,所以日子过得一直紧巴巴的。 “掌柜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拿下,凭借着这张凭据,你可以从西安城青蚨台领取三千两白银。” 了解了眼前老人算是大顺军的自己人,张鼎立马给他们赞助了一些钱财,希望他们能够过得好一些。 “啊?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掌柜的拿到银票,还有崔语棠递过来的百两白银,这令他十分高兴,跪地磕头感谢张鼎。 张鼎微笑着将掌柜的扶起来,若不是凤翔军收支紧张,他还真希望能接济一下这些曾经保家卫国的边军将士。 就在两人闹出了一点小动静之时,在窗边坐着吸溜面条一身穿黑衣的人眼睛死死地盯着张鼎。 他练有耳功,足以在嘈杂的人声中听到关键的消息。 张鼎递给掌柜的银票之时,他立马就听到了三千两白银的话,而且还确定了其随身携带着明晃晃的白银。 记住了张鼎几人的面貌后,此人叫来小二付钱离开。 随后走入大街混入人群,突然就没了踪迹。 “你疯了?你都说了这些人是官军还敢招惹他们?”黑暗中,刚才那个黑衣人正对着眼前矮胖的男子建议道。 “呵呵,他们就十来个人,管他官军不官军,咱们杀得官军还少吗?你看那几人身后背着的包裹,少说也有五百两现银,在城中咱们不敢抢,难道还不敢在城外抢他狗官的了?你放心吧,此次华山论武,咱们黑龙帮带了五十多人,我一会儿就命人死死盯着他们,待他们一出城,咱们就将他们截杀。 然后快速留进陇山,返回甘州,他凤翔军的人到时找都找不到我们。” 黑衣男子冷冷一笑,他们黑龙帮在西北是一群马匪起家,后来受到左勷诏安,摇身一变成了大帮派。 这次南下是为了参加华山论武,好在武林人士面前宣扬威名,却没想到,自己一个刚崛起的帮派又怎是底蕴深厚的华山、峨眉、武当等派别的对手,屈辱而归。 但是他却没想到比武不利,却碰到了肥羊,若是能趁机能捞一笔,定能弥补这些天的白用功。 第八十二章 山村 在眉县县城内休息了一晚,张鼎第二天一大早就收拾好东西,拜别了掌柜,准备带领崔语棠等人从西门而出。 黑龙帮的探子立马察觉到了几人的踪迹,趁着他们收拾东西之际在西城外集合起来。 “南宫燕,他们到底是不是从西门出来?你怎么就如此武断的让我们都在西门集合呢?其他门不派些人等待?” 眉县西城门外的树林中正有一群骑手,焦急的等在此处,这里视野开拓,能直接看到官道上来往的人群。 马队为首者就是昨日城中打探消息的黑衣人南宫燕。 他长相俊秀,却有一股子阴邪之气。 “马的,任剑,我骗你干什么?昨日这群官兵就是从城东进来的,难不成他们再从城东出去?蠢货动点脑子好不好。” 南宫燕妖娆的捋了捋头发,嘲讽一笑,气的任剑攥起了拳头。 “南宫燕!你特么不知道老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叫我蠢货吗?你怎敢!” “呵呵,一般蠢货是最不愿意别人叫他蠢货的,你脑子本来就不行,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你跟我撒气干什么呀?况且你又打不过我,别搞这些没用的了,赶紧盯着官道吧。咱们得小心一点,尤其是凤翔军内的稽查营,很是厉害,一会儿若有情况大家只需要装作镖师蒙混过去即可。” 南宫燕说起稽查营满脸的戒备之色,想他当了十多年的马匪探哨,对于探查、巡游、隐蔽可谓是十分精通。却在此前进入凤翔军地界时差点露馅,幸亏他们伪装成了一个被他们灭掉的西北镖局,拉了一车漆器装作押镖,这才蒙混过关。 “好了好了,你特么的,别给老子甩脸了。现在,立刻,马上,带一半人马先行一步在官道前边找个好地方埋伏,待一会儿我追随过去,咱俩前后夹击,迅速处理掉这群官军,搜刮财物之后溜之大吉,你听明白了没有?” 南宫燕从怀中拿出镜子照了照自己滑嫩的脸蛋,用纤手指着任剑吩咐道。 “哼,阴阳人。” 任剑冷哼一声,却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脑袋愚笨,明白在外面还是听南宫燕的话为好。 所以气归气,他还是听从南宫燕的命令带了二十五骑冲入官道,准备在前方找一埋伏之地。 他前将刚走半个时辰,张鼎一行人就从西门出发继续朝着巩昌前进。 本来张鼎还想着趁机回凤翔看看李家姐妹,却收到消息称两人已从凤翔出发赶往西安。 刚好岔了过去没见着面。 ------ 【哗---】【轰-隆】 “不好了提督,我看这样子是要下大雨了。” 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张鼎刚进入陇山走了一截子,老天就突然变脸。 先是一阵阵呼啸而过的狂风,将张鼎的幞头都差点吹飞,吓得他赶紧收紧绑带,紧接着雷声又响了起来,震得马儿有些慌乱。 大伙儿见此情形判断必定将有一场瓢泼大雨,再加之乌云一遮,山道一片漆黑。 众人赶忙寻找躲雨的地方。 “提督,快看,那里有光亮。” 亲卫中一个名叫秦风的侍卫眼力极好,他眯着眼睛立马发现了前方矮山之后隐隐约约有亮光传来,于是便兴奋地为张鼎指路。 “我们快点走,争取大雨之前赶到那里。” 张鼎清楚这段路,知道接下来的村镇还有很远的路程,所以便跟着秦风走。带兵迅速从山中河谷大道离开,朝南拐进了一条山中小道,驶入矮山群中。 “任剑搞什么鬼啊?气死我了,怎么还没见他出来!” 见张鼎的队伍在狂风之下越来越远,越来越不好追,吊在后面的南宫燕眼见天气越来越差,俊秀的面庞满是狰狞之色。 他没想到任剑这人连自己交代的一定点儿小事都完不成,让他找个好地方埋伏,他却一路埋伏到山中都没踪迹。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抽自己一把掌,一开始是害怕此人太过蠢笨,跟踪张鼎时被识破暴露位置,这才亲自选择在后,谁料任剑连埋伏人这最基本的任务都完不成。 “他娘的,不会是他不认识路走岔了吧?但是我明明吩咐过他沿着官道埋伏啊!唉,气死我了。” 南宫燕轻轻揉着自己的胸口,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知如何是好。 “三当家的,我刚才跟着跟着,突然发现前面那群官兵拐进了山中,我跟了过去,看见他们朝南山里走了几里路,在群山环绕之地内,还有一个村庄,这些官军准备在村庄内休息。” 就在南宫燕准备找地方躲雨之际,他派去跟踪张鼎的两个探子骑马撤了回来。 “擦,不等那傻子了,你们两个现在给我顺着这条路继续向前走,发现任剑之后将他带到你刚才说的村子。咱们剩下的人将那隆运镖局的旗帜与标志都给我拿出来,咱们装作镖局镖师混进村中,记住了!万万不可打草惊蛇,若是有人让我发现露出了端倪,那么就别怪我无情了。” “遵命,三当家。” 跟在南宫燕身后的黑龙帮弟子,一听此话全都吓得赶紧答应。 他所说的无情可不是场面上的套话,而是真的无情,要知道他们这三当家一开始可是原来老当家的兔儿爷,因此受尽折磨,也养成了他扭曲的心灵。 后来他与其他两个当家将老当家乱刀砍死,这才坐上高位。 之后南宫燕便凭借着狠厉的惩罚手段,在帮中稳固了地位。 不管是帮中还是外来的女人落在他的手里,都是生不如死,所以大伙儿都非常怕他。 “我还就不信了,老子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落空过。” 经历了这一场变故,南宫燕内心的火都已经烧起来了,他准备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在那伙儿官军身上,尤其是官军为首者,他长得非常英武,气势不凡,很有男人味儿,南宫燕就是吃这一套,他此次并不完全是为财,也是为色。 而就在南宫燕馋张鼎馋的流口水之时,张鼎本人已带人进入山村。 【轰隆隆隆隆】 阵阵马蹄声在村中响起,听到声音之后各家各户都警戒的打开窗子,偷看这群在风雷交加中镇定自若的骑手。 【咴咴】 刚停到村中间空地之上,一匹马儿的堵耳之物就被它自己甩掉,听到惊雷的出声立刻慌乱了起来,前蹄高高扬起。 幸亏这名亲卫机灵,赶紧从衣服上撤下一块布塞在了马儿的耳朵中,这才没酿成大错。 “你小心一点,失控的马可是非常危险的。” 张鼎见此情形提醒了一下众人,让他们好好检查马儿耳中的堵塞物。 就在这时,一名老者带着几个手持锄头、耙子的青壮年村民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 “额,请问阁下来、来我仙龙村有何要事?我、我们村子非常贫穷,可没什么东西。” 只见这老头盯着骑手身上的武器,吓得哆哆嗦嗦对着张鼎作了一个揖。 他是本村的村长,以为张鼎这些人来者不善。 “哈哈哈哈哈,老丈误会了,本将乃是凤翔军的官员,特地前往陇西办差,如今天色将晚,再加之狂风惊雷,我怕一会儿瓢泼大雨,不利于赶路,这才就近找到了村庄避雨,请您不要怪我唐突,我可以付些银子租几间房屋。” 张鼎命崔语棠拿出凤翔军掌旅令牌,拱手对村长行礼。 “啊?原来是官家人,失敬失敬,小老儿误会了。快,你们几个快去帮贵客牵马,老夫亲自带贵客前往我们村的客栈暂住,钱就不必了,凤翔军大败鞑子,我等升斗小民钦佩不已,怎能收取钱财呢?” 村长松了一口气,面带笑容的领着张鼎等人前往村中客栈。 “老村长,在下很是好奇,你们这里怎么会有客栈呢?” 崔语棠非常疑惑这么一个偏僻的村庄建造客栈给谁住呢。 “呵呵呵,小哥问得好啊,其实在二十多年前,额们村因为离主官道有些距离,羡慕官道上的商队络绎不绝,恰巧村中有一猎户突然言之凿凿的说自己在后山中发现了一条山中小路,足足二十多里长,可以通向南部山区。 这令当时的村民与村长十分高兴,要知道唐藏镇的南部就是汉中府的凤县,若是能开通一条新路直接通向唐藏镇再通向汉中府,那仙龙村定会因商贸而富裕起来。 所以上一任村长立即率领一帮村民跟着猎户去查探了其中道路,发现确有其事儿。 于是大家在村长的带领下整顿村庄,修建客栈,开拓山路。 谁料天意弄人,刚修建完一半,还没有两年,山中的小路就因为一场山崩而全部被掩埋,修路的几十个村民与村长猎户都死在了山中,尸骨无存。他们唯一留下的东西就是村子内的这间客栈。” 村长说到这里借着微光指向眼前的一处大房子。 【轰隆】 随着闪电的一瞬光,张鼎等人彻底看清楚了眼前这座建筑。虽然其在外貌之上做得十分粗犷,但却修的非常大,看窗子估计能有三层楼。 “掌旅,我怎么觉得这里阴森森的。”看着眼前这间客栈在狂风惊雷中纹丝不动,崔语棠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 “你小子,又在这里吓人。” 张鼎瞥了他一眼,十分无语的摇了摇头。 “小哥别害怕,这客栈再怎么说也有二十来年了,肯定令人感觉老旧,但你放心,结实是肯定结实的。” “况且,这其中还有不少人住呢,这些天不知怎么的来了很多贵客,包括一个老道士,十来个江湖人士,还有回来祭祖的孙员外。你们放心吧,人这么多没什么可怕的。” 村长解释一通,打消了崔语棠的不安。 “对了,刚好这几天我们村要祭拜山神,所以请了一个戏班子前来唱戏,要不是今天天气不好,贵客还能欣赏一番名家班子的秦腔呢。” 村长嘴巴不停将众人领到客栈门口。 “秦风,你们三个将马儿停到马厩,再留下来盯着。” 张鼎等人就要进去时,崔语棠连忙点了三人安置马匹。 “小头,快带着贵客去咱们村的大棚,将马都安置在棚内。”村长闻言甚是热心的派了一个害羞的青年带秦风等人前去放马。 而张鼎则跟着村长走进了客栈,果然就如同村长所说,客栈做工虽然粗糙却十分稳固。 一走进大门就如同两个世界,这里灯火通明,门外的风雷都被阻隔住,令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八十三章 戏班 “嘿嘿嘿,老头,你看又有人来了,他们不会也是来跟我们分一杯羹的吧。” 仙龙村客栈中,坐在大厅正吃着饭的一老一少盯着走进门内的张鼎等人很是好奇。 “我劝你小子把声音放低,他们浑身都是杀气,可不好惹,咱们都是求财,别乱得罪人。” 老者沉声说道,他在屋内还带着斗笠,上边有黑纱遮挡,可是一眼就看出了张鼎等人的不凡。 “你说,他们会不会跟咱们抢---” “闭嘴!再说话老子把你嘴缝上。” 见那青年要暴露目标,身旁的老头狠狠的踢了一下他的腿,此人这才打住。 “哼,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青年忍着疼痛趴下了脑袋专注眼前的饭菜喋了起来。 “徐氏!徐氏?还不快点给贵客上好酒好菜。” “诶呦,村长,奴家听见了,请各位客官稍候。” 一妖娆的声音响起,让张鼎麾下一些不经事的亲兵骨头都酥了,他们都盯着后厨出来的老板娘目不转睛,引得张鼎咳嗽两声提醒他们。 而村长将张鼎送到之后,恭敬地作了一揖,扭头离开。 “节度使,我发现此处有大问题,如果像那村长所说的偏僻贫穷之地,这客栈怎么这么多人?平日里没人往来的客栈还维护的这么好?外边一看不咋地,可这里边的装饰都十分细致,不像是穷地方的客栈。 况且他们还有闲钱请戏班子来唱戏祭神?这有大问题,咱们得小心。” 商季威观察细致,他刚才就发现了一个山中偏僻的村庄竟有这样一座规模庞大的客栈,比之一些府城内的客栈都大差不差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一会儿大家都小心点,我们过了今晚明日就走。” 张鼎点了点头,急忙吩咐众人小心,随后又派了名亲卫前去通知看守马匹的三名侍卫同样提防危险。 “客官,饭菜来了!” 就在张鼎刚派出去人手之时,热腾腾的饭菜终于上桌。 一旁刚刚从后厨监视而回的崔语棠对张鼎点了点头,他之前一进来就在张鼎的命令下潜入后厨,监视了厨师做菜的过程,发现没有问题这才跟着上菜的小二回来。 “等我先吃几口,大家再吃。” 崔语棠夹起几道小菜还有肉狼吞虎咽吃到嘴里,等了一刻发现自己没什么问题,大伙儿这才开始吃饭。 另一边,见饭菜全都上齐,老板娘左右观察了一下,偷偷从后门出去,与仙龙村村长碰面。 “你没有动什么手脚吧?”她刚一见到村长,就被其质问了一句。 “村长,奴家这些年都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我知道分寸,请您放心,只是希望你能让我去见见我的相公。”老板娘面带悲容小心回答。 “那就好,这些人是官府来的人,其来头不小,若是得罪了他们,使得官府派兵前来搜查,咱们圣教的大事儿可就功亏一篑。” “放心吧村长,我晓得。” 村长见老板娘那楚楚可怜的姿态与凄美的容颜,忍不住抱了过去:“徐娘子,你别担心,你的相公在我关照下过得很好,只要他再能给圣教挖出来些圣粉,我就准许他与你离开仙龙村。” 村长边说边动手,徐娘子呼吸逐渐急促。 就在张鼎等人吃饭之际,后厨的阴暗处徐氏与村长详细商谈了一番。 【哐】 ‘唔~’ 直到他们听到了大门被踹开的声音,村长这才满脸怒色隐进了黑暗中。 徐氏也满面艳红整理好衣服走进了客栈。 “诶呦,真是他舅舅的晦气,押镖押到一半风这么大,啥也看不清了,幸亏找到这一处客栈。” 此人进来的动静非常之大,比刚才张鼎的动静大多了,这引得众人包括客栈内休息的人都走出了房门站在高处偷偷查看。 “豁,没想到这山村之中的客栈有将近三十人在此居住。”看着一窝蜂走出来的人,张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而其他人此时倒是都盯着刚走进来的那个俊秀青年。 此人正是南宫燕,他带着二十多人从门外走进客栈。见来人是押镖者之后,客栈内之人都放下心来,不再感兴趣,纷纷返回房屋。 只有三楼一名双手抱胸的侠客与一个身穿儒衫的士子严重露出了忌惮之色,他们两人相视一眼,立刻返回房门。 张鼎看着此人身后镖师都带着兵器,心中生出了一丝警戒。 “老板呢,快给我们兄弟们安排房间!” 南宫燕面带迷人的微笑朝着客栈内的众人抱拳一一行礼。 见对方如此懂礼,大伙儿也都放下心来,张鼎同样对着南宫燕微微点头示意。 “诶呦,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的空房子不够了,就剩四间房,挤不下你们二十多人啊。” 徐氏匆匆从后院赶来,看见这么一大帮子人,顿时花容失措,赔礼道歉。 “嗯?你是怕我们付不起银子吗?竟敢消遣我等。” 南宫燕还未说话,他身后的一壮汉就紧握刀柄,大声怒斥徐氏。 此人平日里骄横惯了,养成了习惯,下意识的就骂出了口。 南宫燕见状狠狠的踢了他一脚,将他踢得低头不敢说话,这才作罢。 “贵客远道而来,我们仙龙村真是失礼了。不如这样吧,我们为戏班搭建的房子那里还有很多空位,不如客官们分开在那里将就一晚?” 刚才突然消失的仙龙村村长又突然现身,他从门外走进,笑呵呵的对南宫燕提议道。 “不行,我们押送的都是重要之物,不能分开,我等必须住在一起。” 南宫燕自然不会答应他的要求,行走江湖还是得小心为妙。 “呵呵,这位兄台不如这样吧,我与我的兄弟们前去戏班暂住,空下来的位置加上剩下的客房足够你们住了。” 眼见形势越来越复杂,张鼎不愿意住在客栈,这不,刚好有这个机会,他立马抓住跳了出来。 “这---” 还未等南宫燕说话,村长就高兴地答应了下来:“小老儿多谢贵人体谅,多谢贵人体量,请贵人跟我来。” 说罢张鼎就带着麾下跟随村长前往村子另一侧的戏班子所在之地。 南宫燕痴迷的看着背对自己,身材伟岸的张鼎,面带微笑,一张俊秀的桃花脸映的那二楼出来看热闹的大家闺秀羞红了脸。 “嫣然,你看什么呢?快回房去,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少在外面抛头露面。” 大家闺秀的父亲,孙员外立马摆出严肃的表情,将女儿赶回了房间,随即斜眼看了看大堂中刚坐下准备吃饭的南宫燕。 另一边,走出门外的张鼎发现此时雨不仅没有落下,反而大风暴雷都纷纷停下,只留着一片乌漆嘛黑的天空。 不过如今太阳也该下山了,乌云厚不厚倒也没什么干系。 “哈哈哈,老天保佑啊,这雨不下了,那我刚好叫戏台开始唱戏,省的花那么多钱,他们悠哉的休息。” 仙龙村村长表现得非常感激。 “唉,贵客,也不是额小气,只不过为了办这场祭山神的仪式,回来祭祖的孙员外可是耗费了不少钱财。” 他满脸愁容又向张鼎解释了一番,但也只是欲盖弥彰。 “到了,前边就是戏班的台子了,这里是我让村民帮他们搭建的,所以大家放心的住。” 村长将张鼎等人领到了戏台之下,他自己则抢先走进戏台后面的大竹房中。 “班主!班主在吗?” “诶诶诶!来喽” 一看见班主走来,村长就挺直了腰板,蔑视的看着此人。 “诶呦喂,我还说是谁呢,原来是孙老丈啊,快快快,请进来坐。” 班主一见自己的金主就咧着张嘴十分谄媚。 “不必了,我还有要事,现在只是来通知你一件事儿,村里来了贵客,可是客栈却住不下了,我就将他们安排在你这里,你要好好招待他们,明白吗?” 孙姓村长,背着手眼睛直视班主,不容分说的讲道。 “可是、额、可是,村长啊,我的班子里有不少女弟子,来了这么多不知来历的男人住一起,有些不妥吧?” 班主斜眼瞥了一下门外黑暗中那群高大威猛之人,吓得他打了个哆嗦。 “可是什么可是?婆婆妈妈的,不听话就别想拿钱!” 孙姓村长恶狠狠的瞪了班主一眼,随即又走到他身边小声道:“你放心吧,他们都是官府的人,又不是什么恶贼,尤其是为首者。你看,他长相英武威严,身份肯定不一般,若是看上了你的那群女弟子,那定然会使你迁莺出谷、更上一层楼。” “班主,实在不好意思,我等今夜麻烦你们一夜明日就走。” 看着戏班班主满脸纠结之色,等不耐的张鼎微笑着走到两人身旁拿着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贵人可折杀我了,不必不必了,你们要住就住吧。” 班主抬头一看,只见一身材高大,长相英武俊朗,剑眉朗目,留有半长胡须之人,他头戴乌纱唐巾也就是幞头,声穿翠蓝绉纱长袍,端的一个大好男儿。 并且他还微笑着显得非常和善,这让班主立马放下了戒备的心,毕竟以貌取人可是从古至今都未改变过的。 “诶-这必须的,打扰您了。” 张鼎在后面听了半天对这个班主也是十分欣赏,所以他强制性的将银子塞在了此人手里。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所谓的戏子就是下九流,尤其是一些戏班为了谋生,搞一些带颜色的折子戏,这导致戏班名声更加不堪,甚至很多地方戏子与窑姐是画等号的,也就是俗称的流莺。 她们在唱戏之时往往会遭遇看戏之人的轻薄,甚至直接抱回家玩弄的。 但是再怎么说这些唱俗戏的也只是一部分,他们弄乱了戏班的市场,导致很多正常的戏班被人要求唱俗戏,这就使得很多班主不得不妥协。 只是以张鼎刚才的观察,这位班主虽然看似胆小,却一直不肯松口,直到看见自己这群人的样貌与举止这才放下心来。 毕竟他一个走南闯北多年的人,要分辨一个人是好是坏还是很容易的。 “好了,贵客让你拿下你就拿下,先带贵客下去休息,对了,一会儿赶紧搭台唱戏,我叫村民来观看。” “明白明白,村长您走好。” 孙姓村长招了招手,与张鼎等人告别。 随后戏班班主热切的将众人领到大棚之中,在经过了一条长长的通道之后,班主将他们带到了东侧厢房。 第八十四章 大戏 从外面一路走来,张鼎见这戏班有些规模,其中广弟子就足足有二十来个,差不多六成女四成男,从十岁到二十岁都有,他们本以为今天不唱大戏,所以都未化妆,纷纷挤在门口拨开门帘偷偷观看经过的张鼎等人。 这气氛吓得崔语棠等人挺直腰板大气都不敢喘的跟在张鼎身后。 “官长,请进,此处就是空闲房子,这是个大通铺,待一会儿我让人给你们送来被褥。” 班主笑着将张鼎等人迎进了房间,随即转头看着身后的一群弟子怒斥道:“你们看什么看?惊扰了客人可不行!快快收拾收拾,一会儿登台唱戏,再懒惰雇主就不给咱们银子了,到时大家一起喝西北风!” “小头,你过来,一会儿唱完戏,让你的师姐师妹都睡到西侧房间,男弟子则睡睡倒中间的房子,虽然这些人不像坏人,但还是防备一下为妙,记住了吗?” 从东厢房出来,班主急忙小声的对一旁弟子吩咐了两句。 “知道了,师父。” 随着小头的答应,班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拿起银子高兴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嘿嘿嘿,大师姐,我看刚才那一群人里,走在第二位的长得好俊秀啊。” “不是不是,我倒是觉得走在第三位的那个儒生长得十分文雅。” “你们两个家伙,怎么这么不知廉耻。” 大师姐见两人堂而皇之的谈论起了男人,羞的掐了掐她们的胳膊。 “嘻嘻嘻,我看大师姐是喜欢为首那人吧。” “你胡说些什么?是不是欠收拾了!” 三人嬉笑着打闹在一起,却被闯进化妆房的班主看见。 “你们三个别闹了,一会儿第一场就是你们的戏,快点准备好。” 教训了弟子之后,班主准备出去监督外面的桌椅摆放,却碰见了张鼎与崔语棠在棚中溜达。 “班主,请过来一叙。” “小头,你去吩咐外面的人快点搬椅子,马上就到时间了。” “是,师父。” 吩咐完徒弟,班主这才恭敬的走到了张鼎身边。 “官长,不知您有何不解的地方?” “哈哈哈,我只是好奇你们是从哪里来的班子,怎么会跑的这么远?” 张鼎抚了抚胡须轻声问道。 “唉,这就说来话长了,在下名叫于竹,原本是华州的戏班子,前几年兵乱所以准备带着班子入川避难,这一避就避了两三年,在此期间我带人走遍了成都府、潼川府、保宁府、还有重庆府。 本来我不准备返回陕西行都司,而是准备前往江南献唱,可是大西军与人对峙,堵住了东出的道路,没办法我只能朝北而行从龙安府进入巩昌府,准备返回老家。 因为我听闻关中之地被大顺将军张定邦收复,应该没什么兵乱。” 班主三言两语就讲完了这些年的经历,但其中艰辛又怎能简单呢。 想到这里张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会儿我听听你的戏,若是唱得不错,我在西安城有些关系,到时安排你在西安城内搭台唱戏,若是能一举成名,甚至连自己的馆子都会有。” 张鼎对这种不走下三滥套路的戏班子还是很欣赏的,这么些年若是他肯出卖女弟子们的身体,早就富贵了,不至于沦落至此,所以他就随口一说,却引得班主差点跪倒在地。 “好,好啊,多谢贵人,多谢贵人。请贵人入座,大戏马上开锣,请您好好欣赏。” 于班主拍了拍小心肝,喜开颜笑的去后台训话,他对自己的斤两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若是没一点本事,饭碗还不都叫人家砸了。 “好,那你就让弟子好好唱。” 张鼎点了点头,带着商季威、崔语棠等人出门落座,这时此地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还有客栈中的一些人都已抵达看戏。 “贵客,请过来做。” 孙姓村长见张鼎等人从大棚出来出来,热切的走过去,将他领到了座位的最前排落座。 张鼎坐下之后立马发现了旁边的南宫燕,他正在用自己那水汪汪的桃花眼盯着隔了好几人的孙家大小姐。 好似将她盯得小鹿乱颤,心花怒放,反正就张鼎来看她满面羞红,早就受不了南宫燕的注视了。 要不是他爹在旁边坐着,还有五名护卫忠心耿耿的看守,估计南宫燕早就贴了上去。 这行为孙员外倒没发现,他正满脸痴迷的盯着舞台上搬东西的戏子。 只有后几排一儒生打扮的青年发现不对,他拍了拍身旁的黑衣同伴看了过来。 “兄台,戏班那里住的怎么样,此前,还得多谢你的承让。” 南宫燕不知是被人盯着还是见张鼎坐下,立马不再理会孙家大小姐,而是眯眼微笑靠近张鼎说话。 “还可以,不劳费心。” 张鼎见此人突然贴的那么近,身上还有一股子女人的香气,这让他心生忌惮,礼貌的拒绝了谈话。 南宫燕见张鼎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满脸的幽怨之色,他尴尬的笑了笑,转过头盯着戏台。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咚咚】 就在此时,大戏终于开锣,张鼎也将注意力都转到了眼前的戏台上。 “无限春色在谁家?五陵裘马乐少年,万紫千红景无边。长安作客春愁重,蝶飞花舞兴意酣。 ……………… 院内有个姓苏的姑娘,天姿国色,娇小玲珑,不长不短,不肥不瘦,年方一十六岁,还是没有成人儿的一个清倌呢。”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身穿红衣,身体苗条,柔软却有力的花旦款款小步走上台面,她身形优美,浓重的妆容也遮不住她的容颜,连张鼎都将视线集中在了此人身上,更别提其他人了。 “原来是玉堂春啊。”崔语棠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他手指随着锣鼓节奏而动。 “玉堂春是说前明吏部尚书之子王金龙留京代父领承恩俸,一日至平康遇苏三姑娘,二人—见钟情,金龙为苏三赠名玉堂春。时逾一载,王床头金尽,被鸨儿数九寒天赶出院门。苏三得知,风雪中私奔关王庙赠银,勉其返乡攻读,以求上进。王返乡途中遭强人打劫,又得苏三再次资助,乃去。 王金龙去后,苏三拒不见客,虽经鸨儿诱骗、拷打,她矢志非王金龙不嫁。鸨儿无法,乃将苏三以斗金身价卖予洪同客商沈燕林作妾。至其家,沈妻皮氏生妒,串通奸夫赵监生及丫环春锦,作药面欲毒苏三,不意反致沈燕林身亡。皮氏等反诬苏三毒害本夫,贿通县令,将苏三问成死罪。 王金龙得中状元,上封八府巡按,至洪洞,见有“苏氏谋害本夫卷”案一宗,便提至太原会同布、按二司会审。苏三冤情大白,皮氏等就地正法。王金龙与苏三得以团圆。” 商季威看得非常兴奋,想他作为大族长子,曾听过不少的戏,可惜自他加入凤翔军之后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正事之上,所以已经很久都没听过戏了。虽然秦腔不似他之前听得豫剧,但都是中原官话,商季威听的很是兴奋,他还不断的对张鼎小声讲解大致剧情。 直到张鼎、崔语棠等亲卫怒视他,他这才闭上了嘴巴。 “这花旦唱得真不错啊,叫什么名字。” 张鼎听着花旦甜如浸蜜的嗓音,看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段,不由得鼓起了掌。 “启禀贵人,这花旦是我的大弟子,名叫于青姝,是我从小收留的,和我的女儿一样,她今年刚刚二十岁,是我的得意弟子。” 班主轻声为张鼎介绍了一番。 “好,唱的很不错,来人打赏!” 张鼎左手捋着胡须,右手甩了甩命崔语棠拿出十两银子扔到了台上。 于青姝见银子落上台面,却不去捡,而是对着张鼎温婉一笑。 “哼,臭狐狸精,我看咱们提督在外边久了,没个女人,现在估计是忍受不住了。” 崔语棠见两人眉目传情,不爽的冷哼了一声,趴在商季威耳边对他说道。 “你这莽夫这次倒是说对了,色乃刮骨钢刀,咱们主公啥都好就是太好色,不是君子所为。” “唔---”崔语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张鼎的死亡直视吓得停住了嘴。 商季威倒是颇为镇静,他趁着周围人鼓掌叫好自己也开始鼓掌,装作自己什么话也没说过。 “哼,两个王八蛋,还特么嘲讽我,看来是平日里太惯着他们了。”张鼎被打了个岔,转头看向台面却发现第一幕已经结束了,于是不爽的伸出左手对着崔语棠使了一招掏鸟,再伸出右手掏向商季威,却被他警惕的捂住了档。 “第二幕,战保定!” 正在张鼎报复之际,于班主的弟子小头在台上大声唱名,所以他就放了两人一马准备继续听戏。 由于刚才是一出文戏,第二本自然是武戏。 只见于青姝又换上一声衣服,跑出来演起了将军。 “张啊定邦,老夫与你南北夹击建奴,可否?” “老将军放心,我自不惧建奴军势!” “噗。” 正在听戏之余喝水的张鼎突然被台上的内容惊讶的喷了出来。 他没想到这折子戏的内容竟然是他在保定激战建奴的故事。 “额,这、这是谁写的戏啊这么夸张。” 张鼎看着这戏渐渐的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自己在戏中竟然抓了多尔衮准备斩首,让他确实没有想到。 “哈哈哈,节度使,你的英名还真是大呀,都传到四川了。” 商季威笑着说道,要知道此时的建奴军纵横黄河南北,打下了所谓不可敌之话。 但是却在顺军这里吃了不少钉子,而张鼎就在这些战役中贡献了很多力量。 此前江南的文人没经历过建奴铁蹄,倒是颇为不屑,觉得一群关外野人有什么厉害的地方?不就是朝中阉党还有边将为了贪污军饷搞出来诈骗朝廷的吗? 谁知道当建奴真的打到了淮河流域,江南的文人这才反应过来。 所以一些心向起义军的文人就偷偷创作了不少大顺军激战建奴的折子戏话本,被各地戏团纷纷翻唱。 尤其是在起义军占领的地盘,这出折子戏就是于竹本人在重庆府与一喜爱戏曲的儒生学的。 虽然张献忠与李自成敌对,可对于这些折子戏他倒也没什么意见。 “季威啊,我发现这法子倒是颇为可行啊,今后咱们也得搞一个衙门专职宣传我凤翔军的事迹。” 想到这里张鼎也不注意戏曲了,而是在心中默默盘算了起来。直到大戏唱完,他都在思考。 他一路走回房屋,出口向商季威讲述他的构想,准备让太史台先将这摊子搭起来。 商季威习惯了张鼎的这种行为,急忙点头确认,并拿出了纸笔记录了起来。 第八十五章 凶案 【叩叩叩】 张鼎话刚说完,房门就响了起来,他一打开门就看见了一长相清冷却又貌美如花的女子。 她正是刚刚下场的于青姝,才卸了妆容还未更换衣服就前来感谢张鼎的打赏,这十两银子可是很大的一笔钱。 “小女子多谢贵人欣赏。” 于青姝见着张鼎之后,先是愣了愣,随即赶忙施了一个万福礼。 迎面而来的香汗味使张鼎鼻子痒痒的,忍不住再吸了两口。 这举动羞的于青姝低下了头,张鼎见状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定了定心神沉声道:“不必客气,姑娘你唱的十分滴好,动作、身段也好,连我这个外行都看得入迷,钱是你应得的。” “那官人喜欢小女子唱的哪一段?” “呵呵,我最喜欢你唱的……。” 望着两人在门口越聊越投机,崔语棠不爽的牙都快要咬碎了,他坐在商季威床前又准备给他说些闲话。 谁知道张鼎与于青姝发之于情,止乎于礼,不过多纠缠人家,闲聊熟络几句之后就与于青姝告别,关上了房门,走了进来,吓得崔语棠立马闭嘴,不敢再说话。 而张鼎刚才与佳人一番闲聊,心情变得很是舒畅,他早早的洗漱之后,就躺在床上睡觉。 谁知待他们刚刚进入沉睡之中,屋外就传来了凄厉的嚎叫声。 “啊!女儿!女儿你没事儿吧!谁来救救我的女儿。” 【铛铛铛铛铛铛】 深夜,随着剧烈的敲锣声与中年男子凄厉的哭声,仙龙村又热闹了起来。 【唰】 屋内听见动静之后崔语棠第一时间就拔出了佩刀,翻身而起,倚在窗边观察动静。 “怎么了,语棠?” 张鼎此时也早已清醒,他提着铜锤坐在床边轻声问道。 “应该没事儿,提督,好像是今天咱们在客栈见到的那群回村祭祖员外之女出事儿了。” 崔语棠听了个大概,他还一直警戒着未曾放松。 “那我们出去看看,小心行事。” 张鼎点了点头,带齐屋内十一人从戏班东厢房走出,刚到通道内,就发现戏班内的弟子早已穿好了衣服也往外走,看来大家都喜欢看热闹。 “快快快,张掌旅,请快快过来。” 张鼎等人刚走出戏班,接近空地边上,就被眼尖的仙龙村村长呼唤了过来。 “张掌旅,小老儿本不想透漏您掌旅的身份,只是如今孙员外的爱女惨死,您是村内唯一有官身的人,小老儿只能请您主持大局了。”村长走到张鼎身边小声说道。 “好,我先弄明白什么事儿。”张鼎有些好奇的看了看村长,怎么他总是来的这么及时,好似在观察众人一般。 而村长这边,他因为得到了张鼎的答复,有了底气般挺直了腰背:“大伙儿静静,不要再吵闹,这位贵人乃是大顺凤翔军的掌旅,我想由他来主持大局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村长话刚说完,空地之上围着的一群人,见有官身的人主持大局,自然不会拒绝。 “咳咳,那么第一个命令,先让全村所有的人聚集在这块空地之上,包括客栈内之人,他刚做过案,不好隐藏,我要看看谁最有嫌疑。” 张鼎见众人没有疑问,便名村长找人召集村民。 毕竟仙龙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就三百多人,他命人集合,歹人很有可能在惊惧之下逃走,这样就会筛查出罪人,好去追捕。 趁着空隙,张鼎走向另一边,柔声问孙父道:“这位孙员外,不知你在哪里发现令爱的遗体?” 孙员外红着眼睛看着张鼎,他颤抖着嘴唇,眼泪与鼻涕混合在一起涌了出来。 “我、我今天晚上听过大戏之后就与女儿回客栈休息,他就住在我的隔壁,为了防止客栈中的陌生人有非分之想,我让两名护卫在门口看着,一直都没什么问题。 直到我隐隐约约听见了一声尖叫,这才突然惊醒,担心之余我跑到隔壁房间,却没有发现女儿的踪迹。门口的两个护卫也一口咬定没见人出来,所以我就带着护卫下楼,顺着窗口寻找,果然,没一会儿就在、就在客栈外不远处的一处杂草从中发现了她的尸体,呜---呜呜。” 看着悲痛欲绝的孙父,张鼎却有些怀疑扫了他两眼,毕竟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大的悲痛,竟然还能条理清晰的将事情经过详细的全盘托出?当然了也有可能孙员外就是一个这么冷静的人,想到这里张鼎也不好说什么,他只是吩咐一旁的崔语棠前去寻找仙龙村村长了解这孙员外的过往。 待崔语棠刚离开人堆,一旁的村口处却有光亮传来,原来是南宫燕突然带着几个人从村外走了进来。 由于这处空地,离村口不远,加之南宫燕也没故意躲藏,所以他立马就被人发现了。 “狗贼,是你!张掌旅,就是这个人,他刚才就一直在对我女儿暗送秋波,如今鬼鬼祟祟突然出现,我女儿的死定与他有干系。” 孙家员外留着泪水,狰狞的看着南宫燕:“我就这一个女儿,娘子又死的早,你害死了她,只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这叫我怎么活!” 他永远也忘不了刚才那个场景,那个女儿亵裤被撕成碎片,下身一塌糊涂的场面。 “额,你在胡扯些什么?我们镖局的一部分人手落在了后面不见踪迹,我刚才是去管道边探一探,怎么就我杀害了你女儿?” 南宫燕一脸无辜的样子,他是真的冤枉,虽然平日里害人不少,但这次的目标可不是孙家小姐而是张鼎,所以他才心急地去官道边看看任剑的踪影,毕竟这村子里还是有不少人,他害怕张鼎凭借自己的官身组织村内人手与自己对抗这才十分小心。 却没想到此番无辜的表情与言论惹的孙父更加暴怒。 “淫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你一直在盯着我女儿,就是你杀害了她,我要报仇!” 孙父见南宫燕等人走了过来,他猛地从一旁护卫那里抽出腰刀,就冲向南宫燕。 “呵呵,不自量力。” 南宫燕见孙员外杀来,他邪魅一笑,步伐轻盈的躲了过去。 “你听我说,我有兄弟们作证,证明我根本没时间害你女儿!” 南宫燕双手一摊,刚刚赶来的二十多人立马抽出兵器站在了他的身后为他撑腰。 “员外,他们人多势众,不要与他们计较啊。” 孙父请的五个护卫见对方人多势众,立马从一脸凶猛之色的猛虎变为小猫咪,他们讪笑着缓缓地退到人群后面,只有一忠心的管家留在这里,将孙父拉到一边。 “怎么回事儿啊?”“马的,大晚上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快,快去看热闹。”“我听说啊,是孙芸的女儿被害了!” “……………………” 就在南宫燕准备让孙父给他道歉之时,三百多村民陆陆续续的集中在广场之上。 还有二十来个持着各式各样兵器的江湖人士,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僧有道纷纷站在最外围警戒的同时看向场内发生之事。 “嘿嘿嘿,这孙家小姐的脚真好看,又白又嫩,天足还这么小巧,真是浪费了。” “你猜这衣服下面盖着的,露没露出大腿,真想看看。” “哼,狐狸精,装作大家闺秀,还出来勾引人。” “要我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要是让我得到她死也值了。” “……” “闭嘴,你们一个个的有没有心?”听见几个村中的闲汉无赖说着不堪入耳的话,张鼎冷哼一声,将铜锤砸在了一旁的大树上,直接砸了一个大坑,吓得村民立马紧闭双唇。 张鼎话刚说完,孙父也彻底爆发了起来,他大声吼着:“我糊涂啊,早知道我就不回乡了!当年你们为了保守秘密,逼死了我爹我娘,今天又害死了我闺女,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孙芸你在狗叫什么?你女儿死了,跟我们仙龙村有什么关系!你不想回来探亲?我们村的村民倒还不想让你这个灾星回来呢!” 孙姓村长一改往日慈眉善目,好似被人踩住了尾巴,他满目狰狞的看向孙芸。 “提督,刚才我不仅问了村长,还随机找了几个村民在暗中问了问,他们说孙员外叫孙芸,他二十多年前就离开了仙龙村,直到前些年发迹才回来祭祖,以前从没有人见过他的女儿,也就是这次祭祖才带回来的,至于他的爹娘都是死在了二十多年前那场山石崩塌之中---” “好了好了,话都叫你们说了,我说什么?都乖乖站好别乱动。” 张鼎听完了崔语棠的消息,也不回话而是立马将局势控制了起来。 随后他再走到孙父旁边,看着孙家小姐的尸首,心里有些犯难。 本来他还准备验验尸,可是一想到自己一大男人,去触碰尸体,定会再次伤害孙父。 所以他轻轻走到戏班前请求班主道:“于班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借一些女徒弟给我,胆子大的最好,我想让他们代替仵作查探尸体。” “啊?这---” 于班主闻言很是纠结,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弟子前去干这些脏活儿。 “师父,弟子希望能助张掌旅一臂之力。” 见张鼎满脸愁容,于青姝不知道自己突然哪里来的勇气,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抱拳向自己师父请求道。 “于班主放心,在下定会保护好于姑娘的,况且验尸也没什么危险。” 张鼎见于青姝挺身而出,心中对其更加欣赏,故而出声劝于班主宽心。 “嗯,好吧,有张掌旅的话,我就将弟子交给你。” 于班主还想巴结眼前的张鼎就勉为其难答应了下来,于青姝见状立马就拉了两个自告奋勇胆大的师妹,跟着张鼎前往孙家小姐的尸首处。 在经得了孙父同意之后,于青姝三人将尸首抬到了一处院墙内,她们将火把插进土里就揭开了盖着的衣服准备探查。 “提督,其实末将已然有了头绪。” 就在众人等待探查结果之时,崔语棠却突然在张鼎身边大声说道。 第八十六章 真凶 张鼎听见崔语棠的话,怀疑的看了一眼他,心想这小崔长脑子了?刚想让他闭嘴,但又转念一想,再怎么着也不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吧,所以张鼎摇了摇手道:“哦?你快快道来。” “提督,你看,我刚才观察过了,这村子二百来人基本上都是老弱妇孺,没有几个青壮年,唯数不多的几个青壮年还总是跟在仙龙村村长身边,刚才他们也是追随村长而来,所以根本就没有机会行凶,凶手肯定是出在客栈之中的。”崔语棠左手叉腰,右手扶着刀柄沉声说道,说的张鼎,商季威等人连连点头。 “那依照你的估计,客栈中谁最有嫌疑?” “末将以为,定是那两名护卫最有嫌疑,依照刚才孙员外所说,他们两人无时无刻都在看守孙小姐的大门,就算是有人从窗中潜入,根据我的观察,这客栈内的门根本不怎么隔音,所以他们两个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到,只能是监守自盗! 要不然就是他们两人玩忽职守,毕竟客栈里江湖中人不少,他们其实都有嫌疑!” 崔语棠声音越来越大,越说越笃定,直到那两名护卫脸色惨白的跪在地上求饶:“诶呀,官长冤枉死我们了,小的真没听见有什么动静啊,真的没有!” 说着说着,其中一个还偷偷看了一眼孙员外,却被他瞪了回去:“就是你们玩忽职守才害我女儿性命,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另一边,被指责的江湖草莽也反应了过来,出言反驳。 “哼,我金沙帮谢安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儿,你不要血口喷人!” “不错,我乃南海派邵靖武,在南海颇有侠名,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就知道我不是这种人。” “阿弥陀佛,施主误会贫僧了。” “无量寿福,贫道一直都在潜修,不知发生何事。” “……” 看着眼前纷杂的场面,崔语棠嘴角露出笑容,张鼎见状也朝他投出了一个赞赏的眼光。这一招打草惊蛇,将众人的表现都试探了一遍,张鼎心中也差不多有些底了。 这时村长刚好将火把插满了附近的砖缝与地上,使空地非常明亮。 “好了,我有些头绪了,只是得先问一问嫌疑最大的南宫燕,你刚才去哪里了?” 张鼎见于青姝那里还没有音信,于是准备拖一拖时间。 “呵呵,在下刚才已经说过了,自大戏唱完之后,我就出去探查失散的同伴到了没有,怎么会在村内作案呢,对了,我出去时,村口有好几户人家都看见我们几人的踪迹,你要是不信,可以将她们找出来作证。” 听见南宫燕这般回答,张鼎询问村中百姓,却无一人作答,他只能暗示村长帮忙。 “乡亲们,你们知道什么都得要说出来啊,要不然官府会以为是咱们村的人干的,到时大发雷霆将咱们全村的人处置那可怎么办?你们可不要连累大家啊。” 村长人老成精,立马扯虎皮拉大旗,吓得几个老妇战战兢兢的承认自己看见南宫燕等人走出村庄。 “张、张大哥,我们检查完了。” 见南宫燕将嫌疑洗脱,正在思索着的张鼎听见于青姝柔弱颤抖的叫声,立马带着崔语棠、商季威等人靠了过去。 “于姑娘,你没事儿吧?” 看着哆哆嗦嗦,满头大汗的于青姝,张鼎赶忙过去将她扶住,从怀中掏出手帕为她轻轻的擦拭了一下额头,毕竟一个女儿家,敢这么做已经非常勇敢了。 “张大哥,我没事儿。”于青姝缓了一会儿之后,先是将崔语棠借给她的鹿皮手套还了回去,随即继续说道:“经过我的查验,孙姑娘封纪红肿,金钩内也有痕迹,只是却没有你说的白浆与血迹。” 于青姝又怕又羞,红着脸向张鼎说道。 “这还真是复杂,刚才还有思绪,现在怎么一点头绪都没有了,这孙家小姐不是处子之身这该怎么查啊。” 听完于青姝的话之后,张鼎仰天长叹,他们这群人没一个会查案的,一下子就被难在了这里。 “喂,那个当官的,你到底行不行啊?这点小事儿拖这么久?浪费我们的时间就暂且不说了,竟然还诬陷我这样的正人君子,这我可就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了。” 就在张鼎绞尽脑筋思考之时,最外围站着的一俊朗青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立马从人群中走入,他二十岁左右,抱着一把剑,身穿黑色行武服,显得十分干净利落。 “这位张掌旅,容我说一说我得到的消息,咳咳:就在本人刚才于房中休息之时,突然听见了些细微动静,于是偷偷趴在窗口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所以这凶手分明就是孙员外自己,而不是别人,根本就没有人从孙家小姐窗口潜入害他,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孙员外与小妾在房内发出的声音,后来却突然想到此人根本没有带小妾前来!” 黑衣侠客指着孙员外怒斥道,他的房子在三楼,刚好是孙员外房间的侧上方,所以才能听见一丝动静。他刚开始还没有将这一切都联系在一起,一直到刚才他才确认凶手。 “其实一开始我们倒是没往那方面想,毕竟这种事儿太禽兽了,根本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但是在这位官长质问护卫之时,他们当时很明显的偷偷看了你不只一眼。还有之前唱戏的时侯,我无意中观察到你的手竟然在自己的女儿身上乱摸,使她满脸羞红,而且,孙员外,你看这是什么。” 黑衣侠客身旁的儒士满脸严肃,从后背书箱中掏出了一个黑布,取出了一大把腥气的鱼泡,并嫌弃的捏着一块绑着的鱼泡丢到了众人面前。 “胡,胡说!我女儿都死了,你们还想毁坏我与她的名节!好,既然你说在窗口一直盯着我请问我怎么可能从二楼窗户将女儿的尸体运下去。” “呵呵,我可没有说你是从窗户翻出去的,玉衣!你将东西扔出来。” 两人身后一青衣美貌女子闻言将一件很宽大的黑衣服扔了出来。 “哼,其实你一直都没有处理尸体,而是等了一会儿,直接穿着这肥大的袍子,将体态纤瘦的孙小姐尸首藏入其中,待你们走进草丛之时,再将她的尸体放在里面,装作悲惨的样子将大家叫过来。 可恶啊,我们本来因证据不足还想再查一查,却没想到你的速度这么快,孙小姐就这样遭遇了你的毒手!” 黑衣侠客狠狠地盯着孙员外,右手扶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鞘。 “你、你胡说,你辱我名!” “他没有胡说,有赖于姑娘的检查,孙小姐早已不是处子了,所以你不止在今天,一直都在侮辱她是也不是!此前我就觉得你不太对劲,演的太过,说的太过于详尽了,那时我就觉得你有问题,多亏了这几位侠士,这才揭穿了你的真面目。” 张鼎结合那三位江湖侠士的信息与自己的疑问串联了起来,立马就理清了脉络,认定了凶手乃是孙芸。 “如今认证无证据在,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见张鼎不但没有因他们的插手而不悦,反而是抱手施了一礼,黑衣侠士与儒生、青衣女子都纷纷还礼于他。 “孙芸,你个狗贼,竟然将---。” “诶!不可说!” 仙龙村村长身后一粗壮大汉见孙芸陷入沉默,立马暴怒了起来,指着孙芸恨不得冲上来将他生吞活剥,可是却被村长一个眼神将话堵了回去。 “唉,我一时起意,却没想到捅了娄子,不过你们说错了一件事儿,这女子就是我杀的没错,但他却不是我的亲生女儿,而是我从外面特意选的女子将她买到身边。” 孙员外孙芸倒是没有再狡辩,他先是狠狠瞪了自己手下的侍卫一眼,责怪他们没有将这些玩意儿处理好,随后死猪不怕开水烫般承认了下来。 “混账,就算她不是你的女儿你也不能杀害他!”儒生被激怒般指着孙芸骂了起来。 “话真多!你们真是多管闲事儿!”孙芸趁着他说话的功夫,突然一个箭步,冲到了儒生身旁,想要一掌击毙他。 【啪】 一声脆响,黑衣侠客一个利落的前蹬对准其手掌将他击退了出去。 ‘嘿’ 两人就这么一招一式打了起来,他们的速度都很快,那黑衣侠客见孙芸没有武器,也将自己的宝剑丢给了伙伴。 孙芸此前是在藏拙,这才被南宫燕轻松解决,如今自然是全力以赴,可是他却仍旧不是黑衣侠士的对手,三五招就被打下的跪在了地上。 “要杀就杀,别拖沓,奶奶的,老子真是倒了大霉,本来想用这届圣女要挟你们这群疯子涨涨价,却没想到吃了你这老东西提供的圣粉,竟没忍住玩脱了,将你们的圣女弄死,哈哈哈,真是天意弄人。”孙芸到底是年纪大了,不是黑衣侠客的对手,他只能认栽般说了些张鼎听不懂的话。 “孙芸,你竟敢在此胡说!小心你的狗命。” 见孙芸暴露村子的秘密,村长身旁的壮汉突然迅猛的冲了过去,抬起手就要了结孙芸的性命。 却被黑衣侠士快如闪电般的剑招斩断了双手。 周围村民见状,都大惊失措,准备群起攻击黑衣侠士。 “好啊,我早就知道你有问题,却没想到是整个村都有问题啊,江湖中害人的圣粉根本就不是所谓的西域流传过来的,你仙龙村也不是散货地,而是生产地!难怪我师父还有师门的人几次往返叶尔羌汗国都没有收获!”黑衣侠士见仙龙村村民嗜血的目光顿时恍然大悟。 “小子,那你可是来对地方了,二十多年前仙龙村的人在一场山崩中发现了一个地下的巨大洞穴,里面是一些上古的祭祀场所,有很多青铜树、青铜人却都没有用处。而在其中收获最大的就是其深处的圣粉,此物吸入之后,可使人不畏惧疼痛,失去害怕的感觉,还能金枪不倒,这令江湖中人与诸多富商都趋之若鹜。 而我作为圣教对外买卖的圣使,在刚开始圣粉名声不显之时,劳心劳力,对外推广此神物,更是杀掉了意图阻拦我的父母,可是他们却是怎么对我的?不仅强制我每年在外面买一个女子,作为献祭品,还刻意压价,让我赚不了多少,死死绑在你们身上不能脱离。 这次我是真的输光了家产这才来求你,却没想到孙岳这老东西,竟然一步都不肯让,还下药导致我弄死圣女,这样你就有借口处理我了吧?哈哈哈,既然你不想我活,那么要死就大家一起死。” 孙芸见村长孙岳要杀他,立马炒豆子般,将仙龙村的秘密都说了出来。 此话惊得在场外人都是一惊,慢慢消化这些信息。 只有南宫燕脸部一抽搐,他深知自己在人家的地盘,不想参与此事。 第八十七章 混战 南宫燕见局势突然紧张了起来,嘴角抽搐着左右看了看,他可不愿意参与到这场所谓的江湖阴谋中,他只想抓住张鼎拿走银两。 “你们这些害人的魔教中人,知不知道这药传入江湖之后害了多少人,害的多少人倾家荡产,一无所有?这所谓的圣粉不仅会使人成瘾,而且还会在长期服用之后变得痴傻,全身武脉近断,变得如同废人一般,再全身溃烂,凄惨而死!” 黑衣侠士搞清楚了来龙去脉,他举着带血的宝剑怒视村长孙岳。 “哼,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我们的圣粉是圣教给予你们的神圣之物,能服用是你们的福气,又怎能怪我害你呢?反而得感谢我啊!你说的那些症状我都承认,只是他们有此下场都是心不诚的结果,正如少林寺的武功一样,必须搭配佛经才能修炼,不然练的越多,死的越早,我圣粉也是如此,你们不诚心加入我圣教,只贪图圣粉的功效,定会产生不好的影响。况且,就算你再怎么说,圣粉还不是他们自愿买的?我又没强迫别人买,是他们自己需要圣粉。” 孙岳一脸平静的对着黑衣侠士解释道。 “狡辩,你害人就是害人,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罢了。” 看着两方对峙互相指责,南宫燕眼睛一转,立马带人拔出各式各样的兵器走了几步。 “诸位,你们的恩怨我可不管,在下今日只要眼前这伙官府之人,还有他们的财物,不会参与到你们的恩怨中。”南宫燕江湖经验丰富,他自然清楚自己知道了这么多事儿,村长孙岳不会放过自己。 但如今看他们的样子,有可能是其主力不在村子内,所以才忌惮他与张鼎的麾下,要不然这所谓的圣教早就围杀了他们,还等着干什么? 不如待他麻溜的击败张鼎等人之后,带上钱财溜之大吉,凭借着马快逃到凉州,到时难道这些圣教之人还能追击而来吗? “好,壮士此举获得了我圣教的恩情,请您随意,我还得处理我们圣教的家事儿。” 村长孙岳闻言很是高兴,他早就命人去圣地搬大部队了,现在场上最大的两股力量互相敌对,他可以放心解决这些多管闲事儿的江湖中人。 “无量寿福,魔教作恶多端,众侠士还不快快动手。” 见村长身后六七个村民阴着脸走了过来,村中强壮的妇人也都从身上掏出匕首接近。 为首老道见此情形先发制人将身旁一黑脸大汉一脚踹倒。 这些江湖人也立马分成了两派,一派十多个人,是各门派前来调查之人,另一方人少,他们也就七八个人,是来进货的。 所以这两方就先打了起来。 “江五陵,玉衣姑娘你们小心一点。”见对方来势汹汹,张鼎等官府之人又被南宫燕这伙儿贼人纠缠住不能帮忙,儒生秦饙书自觉地站在后方不妨碍自己的两个伙伴。 毕竟他对于舞文弄墨倒是颇为精通,舞刀弄枪还真是全然不通,要知道他本是杭州一书生,在国破家亡之际,本欲报效国家,可是却发现南明弘光政权就算是外敌入侵到淮河一线,还不忘内斗。 此事令他非常失望,这才从南京出走,结识了岳阳派少年侠士江五陵与玄机门侠女程玉衣,他们两人收到师命前往保宁府与其他门派的高手会和在仙龙村寻找魔教的踪迹,这才有了今天之事。 “杀!”江五陵对秦饙书点了点头,再突然以游龙般鬼魅的身法贴近到了一壮汉面前。 两人激烈的斗了起来,其余江湖侠客也都一一找到了对手。 而张鼎这边由于人数少于南宫燕,也是压力倍增,他一边将于青姝等人护在身后,一边拿着雁翎刀组成阵型与贼人搏斗。 “臭男人!还敢抵抗,我早就盯住你了,你的身段太强壮,我太喜欢了,我真恨不得将你吃到我的肚子里去。” 南宫燕双手持刀,刀法非常凌厉,他一阵猛攻张鼎却始终岿然不动。 反而是南宫燕虎口发麻有些承受不住张鼎的力道,所以就开始说起了恶心的话骚扰张鼎。 张鼎的确让恶心住了,他没想到南宫燕还是个这样的人,再加上其长相确实俊美得有些不像话,令他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狗贼,好生不要脸!” 崔语棠见对方这般羞辱自家主公,气的六窍生烟,他用尽全力斩了一刀,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随后张鼎等人趁着他后退的机会,且战且退溜到了戏班之中,依托着竹棚抵抗贼人的攻势。 可惜对方人多势众,还放火烧竹棚,烧的张鼎等人招架不住。 “杀贼!” 就在这关键时刻,秦风等看守马匹的人终于赶到,他们带着五名藏人杀了过来,狠狠地冲到了南宫燕等人的斜面。 为首一身材高大的藏人一把锋利的藏刀迅速结果了两名不知所措的贼人性命。 张鼎见南宫燕一伙人被打的措手不及,也趁势杀了出去,与秦风等人夹击南宫燕。 南宫燕武功高强却也抵不住夹击,他们如游兵散勇般发挥不出自己的招式,非常憋屈。 “先撤,任剑他们马上就到了,汇合了他咱们剿灭对面将易如反掌,先扯到山中躲藏起来,看他们狗咬狗。” 南宫燕一张俏脸上满是狰狞之色与血迹。 他眼睛一眯很清楚自己不能再这样消耗在战阵中,于是立马带人撤了出去。 南宫燕退去,张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看着眼前这个藏人头领,拱手向对方道谢。 “这位壮士是何人也,多谢你的仗义执手!我张定邦感激不尽。” “张掌旅不必客气,在下名叫尚董毡,乃是甘州卫天山南张掖河畔一支小部落的首领。这次是听别人说凤翔军做事公道,所以特意前来关中做点生意。 刚才我还在秦小哥那里听了你不少光辉的事迹,本来还想与你这样的汉子结识,却没想到刚好碰到了这些卑鄙的贼人劫掠,面对这般无耻之人,我自然义不容辞前来帮忙!” 尚董毡一口流利的西北汉话,说的张鼎再次抱拳谢他。 “张掌旅不必如此!在下此前于凤翔城内买茶叶卖皮革之时,得到了青蚨台的帮助价钱十分公道,你既然也是凤翔军的一员,我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喂,这里还有些外人,大家快过来杀他们!” 还未等两人把话说完,一群疯狂的村民就举着火把与兵器杀了过来。 “快走,别跟这些疯子对上!” 张鼎大喊一声,带着众人匆匆逃走,要知道她们虽然本身没多少武力,只是人却非常多,且精神有些不正常,所以他只能暂避锋芒带着众人溜到了山中。 “对了,秦风,还有一个郑三儿呢?” 他们刚伏在黑暗山中一处杂草,崔语棠就喘着粗气询问秦风。 “禀报崔哨总,我刚才见势不妙直接将他派了出去,让他一人带三马速速前往马跑泉通知熊都尉,让他带兵前来支援。”秦风挠了挠头小声说道。 “好,你小子挺机灵的嘛。” 张鼎闻言无奈地点了点头,他这次可是倒霉透顶了,一时的借宿竟然迷迷糊糊参与到了这场麻烦中,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 “张将军,你的胳膊流血了。” 这时,借着村内散发过来的一点微弱光芒,于青姝突然看见了张鼎的右臂被伤,她赶忙撕下一截衣摆为他包扎伤口。 而在外面空地之上,见江五陵等武林侠客逐渐不支,孙岳咬了咬牙准备给他们最后一击。 “诸位教徒,为了保护圣教,杀死这些入侵者,我需要你们吃下圣粉,获得神力!” 孙岳突然大声喊了一句话,他心中有些无奈,多吃一次圣粉就对村民有一次危害,他是装神棍不是真神棍,像村子内这些已经死心塌地的村民,实在是不需要圣粉来操纵他们,可是事已至此,他只能咬牙接受了。 孙岳作为村长与教主,他的威望一时无两,所以一听见叫喊,正在围攻江五陵的妇人就齐齐停下了脚步,她们迅速的撤到后面从孙岳身边的人手里领到圣粉,快速地用手捧着吸入了体内。 江五陵等人精疲力竭,没能阻止,只是警惕的看着对面这群疯子,没一会儿她们就两眼发红,口水也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包括屎尿都控制不住,齐齐而出。 一时之间这里臭气熏天,令江五陵与秦饙书等人厌恶的用衣袖遮住了口鼻。 “给我杀光这些入侵者。” 孙岳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大手一挥,围着的一百多个妇人如同猛兽般扑了过去。 她们不知疼痛,不惧兵器,不怕死的劲头立刻就让一众江湖高手陷入到了劣势。 “阿弥陀佛,他们尽皆陷入阿鼻地狱,无药可救矣。” “臭和尚,赶紧抵住啊,放什么臭屁。”老道的剑插入一人胸膛却被她死死抱住手不能动弹。 和尚闻言将降魔杵狠狠的一砸,砸的那人飞了出去,却也带走了老道的宝剑。 【轰】 【哗啦啦啦啦】 毫无征兆的,众人死斗之时,憋了一晌午的天终于降下瓢泼大雨。 借着天时,局势越发的混乱,仙龙村妇人彻底击溃了江五陵等人。 “救我啊!啊---” 看着几个江湖好手被一群疯狂的妇人用牙齿撕碎,用手五马分尸,剩下的人再也绷不住了,包括江五陵与秦饙书,他们两人扶着受伤的程玉衣逃离了现场。 待江湖人士溜走,妇人失去了目标,她们再次找到了村边躲藏着的张鼎等人,就好像她们真的长了一张狗鼻子一样。 无奈,张鼎只能继续抵抗。 “杀。”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张鼎刚击退了一波攻势,又有一群人马冲了出来,原来是圣教的男教徒们终于抵达,他们差不多二百来人,个个凶悍不已拿着武器杀了过来。 南宫燕带着十几个残兵狼狈不堪的从山中逃了出来,他可真是倒霉透顶,本来想藏进山中待他们鹬蚌相争自己渔翁得利。 却没想到突然从屁股后面杀出了一群比村内妇人更疯狂的人,他们连话都不多说就将藏的好好的他们击溃。 “提督,他们大队人马堵在村前,现在后面又来人了,咱们应该怎么办?” 崔语棠看着身后这群戏班子的男男女女希望张鼎能想出个计策来。 但张鼎也没办法,他只寄希望于援军快快到来。 第八十八章 援军 本以为能躲避到天光,可是此处终归是圣教的主场,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张鼎等人的位置。 几次冲击下来,众人在黑暗中分散了开来。 “提督你先走,我们几个顶住!” 崔语棠见越来越多的村民集中在这里,他大声喊叫让张鼎先走。 张鼎见局势危险,也不敢拖沓,立刻从人群后方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去。 幸亏天上下着瓢泼大雨,将火把全部浇灭,除了一阵阵闪电带来的亮光,众人在一片乌漆嘛黑的环境中什么也看不见,张鼎等人借此良机纷纷溜走。 而孙岳没有继续派人追击,因为他有些后怕,害怕在黑暗中疯了的教徒互相残杀,这才将村民招了回来待药效过了,再派她们成群结队搜寻被打散的外人。 另一边,在漆黑的群山中,张鼎身上的伤口越来越疼,他准备看看有没有机会逃下山崖。 “张大哥,快点来这里。” 就在他坐在一处杂草堆中,感到敌人越来越近,深深绝望之际,突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张鼎激动地低头一看,发现在石壁边上有一个半人高的山洞口,隐藏在灌木丛中,张鼎想都没想就钻了进去。 他先是大口的喘了几口粗气,随即就感觉到一个柔软纤细的小手拉住了他,将他向山洞内部拉去,直至她扳开了一块木板,走进了一个大的山洞中。 这里有几支蜡烛微弱的散发着光芒,张鼎借机看清了山洞中的场景,除了将他领进来的于青姝之外还有七八个年级尚小的姑娘,她们都是于青姝的师妹。 “张大哥,你坐下。” 于青姝将越来越昏的张鼎扶到了一处木凳边坐下歇息。 “于姑娘,这里是何处?”张鼎感觉到浑身都在疼痛,刚才激战之后的麻痹感已经逐渐消失了。 “张大哥,这里有一些蜡烛,还有萝卜,所以应该是某个村民的地窖,他们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这里。” 于青姝见张鼎十分难受,于是扯下一块自己的袖子温柔的为张鼎擦拭他脸上的汗水与血迹。 张鼎只觉得一阵阵女子的体香在自己脸前飘荡,他精神了一些,看着认真的于青姝感激地说道:“于姑娘这般照顾我,我张鼎定会报答你的大恩。” “张大哥不必如此,奴家只是凭自己的本心。” 于青姝温柔的对他笑了笑,张鼎逐渐的迷糊了起来,他被于青姝扶着,头枕在了她的双腿上,伴随着若隐若现的体香,逐渐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天微微亮,张鼎才被‘咕噜噜’的响声吵醒,他睁眼一看,发现就是于青姝近在咫尺的肚子正传出响声。 但是还未等他说些什么,洞外就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来人啊,他们好像在里面,快来人抓住他们!” “张大哥,我怕。” 于青姝闻声立马被惊醒,她抱着张鼎的头不愿意放开,其余女弟子也都哭了起来。 张鼎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他无奈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先将于青姝安慰了一番,让她别抱着自己的头,以防止闷死自己。 再叮嘱她与师妹们待在里面,随即自己抄起家伙事儿冲了出去,将洞头三五个村民都砍倒在地。 经过了一夜的消磨,这些村民不仅药效过了,自身也非常疲累,完全不是张鼎的对手。 可是听见声响的其他村民逐渐都朝着这里靠近,张鼎双拳不敌四手,逐渐招架不住。 “妖人,看剑!” 就在此时,江五陵与程玉衣持剑杀了出来,将这里的村民击败。 “张掌旅,咱们得趁着天亮速速突围,好赶到附近县乡通知官府调集大军剿灭他们!” 江五陵焦急的对张鼎说道,经过了一夜厮杀,其他的江湖中人死的死逃的逃,只有他们三个担心张鼎等人的安慰,留在了山村中。 “少侠说得对。” 张鼎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此时魔教的教众不知搜到了哪里,没见踪影。 所以他就将于青姝与其他女弟子都叫了出来,众人迅速从山村的西侧偷偷潜出,并在这里碰到了崔语棠与商季威等人。 他们同样狼狈不堪,多亏了一些武林人士在村东掀起了波澜,将孙岳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那里,不然崔语棠早就完蛋了。 “提督,咱们快快离开。”商季威一夜劳累,但还是异常冷静。 “教主,他们在那里!”可是刚等张鼎等人经过了一片空地,他们就被立马发现,几百教徒迅速地将马上逃到村口的张鼎等人围住。 “狗贼,爷爷在这儿。” 在一旁猪圈中藏着的秦风几人见张鼎被围,都焦急的冲了出来,他们没想过自己的安危,此时此刻只想拯救张鼎。 另一边趴在猪圈中不动弹的尚董毡见状叹了一口气,也大喊着与其他几个藏人跟着杀了过去与张鼎会和。 “呵呵,张掌旅,你人真的不错,我可以放你们一命,但你必须得吃下圣粉,诚心的皈依我圣教---”孙岳见张鼎等人顽强抵抗,出言扰乱他们。 “闭嘴,就你也配我皈依?” 张鼎不屑的冷哼一声,吐了一口唾沫。 “哼,不识抬举,给我全部杀掉!我要拿你们的尸首祭神!”孙岳憋了一夜的火终于烧起来了。 于青姝一个娇弱的女子看着杀过来的教徒,她紧紧的搂住了张鼎的胳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只有张鼎脸色一变,他明显听到了【轰隆隆隆】的马蹄声。 他朝着北面看去,果然,只见从群山之中突然窜出了一大片骑兵,为首冲锋的更是凤翔军的精锐重骑兵。 “什么?不好!” 孙岳站在石头上本来信心满满能够抓住张鼎这条大鱼,到时候待他用圣粉控制此人,借着此人的身份卖圣粉,扩充自己的财富,却被突如其来的大军吓破了胆。 正欲进攻的村民们都一改之前嚣张嗜血疯狂的样子,愣在了这里不知如何是好。 “快走,撤进圣地!” 孙岳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带着教徒一窝蜂的朝着圣地方向逃跑。 可是人的两条腿却又怎能逃得过骑兵的追击呢?他们虽在山里,却尽是些缓坡,怎能阻拦大军? 熊克己从张鼎等人身边经过,直接率军将前方的教徒一扫而空。 随后他将追击的重任交给副手,自己则翻身下马,来到了正靠在于青姝身边休息着的张鼎。 “提督,属下无能让您陷入此等危险境地。” 熊克己一见张鼎的样子,就自责的红了眼睛,一根筋的他始终认为张鼎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如今由于自己跑得太快导致前后脱节,使张鼎受伤,这令他十分难过。 “克己,这怎能怪你呢?连我都没想到一个小山村竟然能搞出这么多的事儿。”张鼎无奈的笑了笑。 “而且此次能够脱难,全赖你的及时赶到,要不然我就饮恨西北了。 对了,也有青姝姑娘与这几个少年侠士、尚董毡壮士的帮助,救命之恩我定要好好的答谢他们。” 张鼎斜眼偷偷看了一眼搀扶着自己的于青姝。 “提督!经过我的探查,此次激战咱们侍卫队牺牲了六个兄弟,尚董毡壮士牺牲了两个兄弟,戏班子的人倒没有死伤,他们只是被抓了起来。” 这时崔语棠也走了过来向张鼎禀报损失。 “唉,将兄弟们的尸首烧了,带着一起走。至于这些教徒,全给我杀无赦,我不要一个活口。” 张鼎一想到自己这几个忠心的护卫就一肚子火,他才不管什么老弱妇孺,全都是疯子还怜悯个什么劲? “遵命!” 在一旁等候的熊克己见张鼎没怪罪自己,心中一阵感动,要知道他为了尽快赶到主战场可是多跑了十几里路,若是张鼎深究的话,他定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熊克己听见张鼎没有与他计较反而继续重用他时,他下定决心要为自家提督报仇,不留一个活口。 想到这里熊克己深深的抱拳施礼之后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山中。 待熊克己领命而去后,张鼎又将尚董毡叫了过来。 “小人不知您就是张鼎张提督,此前还以为您只是个小官这才有些不知礼貌,请张提督饶恕我的罪过。” 尚董毡一见张鼎就赶忙跪了下来。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尚董毡兄弟你仗义出手,该感谢的是我。唉,只是为此牺牲了你的几个兄弟,我才是非常抱歉的。” 张鼎温和的将尚董毡扶了起来。 “能够为张提督这样的大英雄牺牲,他们死的很有价值,毕竟部落里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我们只能冒险千里迢迢前来汉地做生意,希望能够在那群卫拉特蒙古王公的横征暴敛之下一息尚存,如今能够给您这样的人奉献出自己的一份力,我相信提督不会亏待他们的家人。” 尚董毡咬了咬牙如是说道。 张鼎听到此话倒没有觉得生气,反而点了点头,认为尚董毡是个聪明人,他很喜欢。 并且他对于尚董毡所说的消息他也非常感兴趣。 “哦?卫拉特蒙古王公?” 张鼎对于如今的青藏高原势力不太清楚,所以发出了疑问。 “不错,正是卫拉特蒙古王公,其首领乃是固始汗孛儿只斤.图鲁拜琥。固始汗早年为卫拉特盟主。面对强敌的攻势,先是遣使向清朝朝贡,表达归顺之意。后来为避免内部冲突及另寻新牧地,应西藏格鲁派摄政索南群培和四世班禅、五世达赖之请,与巴图尔珲台吉联兵进军青海,击败却图汗,据有青海。后获达赖赠“固始·丹增曲结”尊号。并与崇德五年,攻灭康区白利土司,次年兴兵入后藏,不久后灭噶当派的藏巴汗政权,据有全藏。在藏时扶持格鲁派,健全藏地行政机构,控制西藏军队,掌握了青藏之地。 其后他为了巩固后方,把青海辖境分为左、右两翼,自西宁西边的东科尔寺起,沿今湟水上游、青海湖、布哈河、布隆吉河迄额济纳河为界的东部和北部为左翼,西部和南部为右翼。左翼包括今海北、柴达木西北部、甘肃西部及额济纳河流域,右翼包括今黄河南部,海南、玉树果洛及柴达木盆地东南部。分别由他的10个儿子率部驻牧,成为和硕特的根据地。规定青海当地和川西部的赋税,全部归青海的硕特部支用。这就是青海和硕特部,我们部落就是在他的五儿子孙次治下,被他收取强税。” 尚董毡摇着头向张鼎诉苦。 第八十九章 九鼎 张鼎认真仔细的聆听了他的话之后,感兴趣的点了点头,他没想到这尚董毡还是个人才,懂得颇多了一些。 而且他对于固始汗有点印象,知道此人是亲建奴的一派,未来很有可能突然与建奴东西夹击凤翔军,所以说到这里他必须得想办法趁着和硕特部如今还未消化完地盘解决他们,以解后顾之忧,还能夺得上好的产马地,何乐而不为。 要知道固始汗从青海进攻康巴之地时也仅有三万军队,如今就算全具青藏其麾下的军队能有五万就顶天了,毕竟此时的青藏已不是以前吐蕃那样,经过了喇嘛教千年来的传播,高原上的人口一减再减,已没有多大的力量了。 “嗯,我明白你们的苦难,这样吧,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我给你一个选择,那就是率部迁徙到西宁卫或青海湖一带,反正你那里距离西宁卫很近。 而且西宁卫守将乃是我大顺军余部,我与他有些交情,待随后我书信一封通知他,你便可带人安置在浩门水一带,到了那时有我凤翔军护着你,我看谁敢欺负你们!” 张鼎眼睛一转,抱着尚董毡的肩膀说道,其真挚的感情说的尚董毡十分感动,他可是见识过凤翔军的官吏,很清楚他们的官声比之和硕特王公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并且现在又结识到了凤翔军的提督张鼎张定邦,这让尚董毡觉得自己抱上了大腿,他没有丝毫犹豫便感激的跪了下去。 就算尚董毡心里清楚张鼎是要利用他,他也丝毫无悔,相比于在和硕特王公的欺辱下部落走向灭亡,还不如搏一搏。 想到这里,尚董毡坚定的归顺于凤翔军。 “对了,不仅是你的部落,若是你还能带来更多地藏人部落,每多带一千人,我就升你一级官赏你一百两银子。” “末将多谢提督提拔。”尚董毡闻言再次感激的跪地磕头,想他一个三五百人的小部落首领,如今竟能登堂入室当上唐土大官,这让他心中不止一遍的感谢上苍。 “季威,一会儿从亲卫营抽出一备五百人骑兵,我准备让熊克己带领他们,护送尚董毡返回部落,并协助他们迁徙。” 张鼎觉得这是一个大好机会,拉拢控制青海的藏人部落,于是就将熊克己派了出去。 之后待他处理完尚董毡的赏赐,张鼎又看向了江五陵三人,他们三个两次救了自己,更是值得报答。 “请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张提督的身份,请您谅解。” 还未等江五陵说话,秦饙书就非常激动的作揖道。 他本人对张定邦这样抗击建奴的大英雄是十分敬佩的,所以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呵呵呵,无碍,我也是为了方便出行这才隐瞒身份的。” “但是我等不需要您的赏赐,只是希望张提督能允许我们三个在你身边待着好报效国家!” 江五陵热切的盯着张鼎,因为他也很敬佩张定邦这样的人,要不然处理完魔教的事儿之后,还不是要回师门闭关,不如趁机跟在张鼎身边闯荡一番,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不可,你们来路不明---” “诶-江侠士与程姑娘若是想要我的性命早就出手了,还需要等到现在。” 见有人质疑,张鼎立马制止了他,此举引得了江五陵、秦饙书对其心胸更加敬佩。 “那么我就让你们两个个作为我特命的护卫在我身边听命,至于秦饙书,你乃是儒生就待在太史台商太史麾下历练。” “遵命!”“是!” 江五陵、秦饙书、程玉衣三人闻言立刻跪下效忠张鼎,至于他们这么做会不会被江湖不容,那可真是想多了,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江湖中的大部分人总是希望有官身的,他们怎么会拒绝加入朝廷的机会呢? “至于于姑娘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 张鼎最后扭过头,看着于青姝心中希望她也能出言跟在自己身边。 可是于青姝此时的心中是百味杂陈,他本来以为张鼎只是一个掌旅,这样一来虽有身份差距,总归是有希望的。 但如今当她得知了张鼎就是那个凤翔军的统帅,就是他每天唱戏的主角,身份的差距使她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悲苦的看了张鼎一眼,于青姝稳了稳心神道:“我希望张提督能在西安城中赐给我们戏班一个馆子,好让我等有扬名立万的时机” “青姝!”看着徒弟这么为戏班着想,于班主感动地流下了泪水。 张鼎沉默了片刻,点头答应于青姝的请求。 “提督,敌军已尽皆枭首!” 就在张鼎还想说些什么之时,一名传令兵快马加鞭骑到了他的身前,翻身下马跪地禀报道。 “好!” 张鼎闻言解气的点了点头,他不再想这些杂事,而是带着崔语棠、江五陵等人立马跟着传令兵前往距离山村几里处的一处大山洞中。 他从洞口进入,先看见了一片血腥之景,宽敞的山洞中堆满了尸首,张鼎倒没有愧疚与害怕,只是有些嗤之以鼻,这就是所谓的恶有恶报,活该也。 “提督,他们所谓的圣教教主头颅在这里,请您查看。” 熊克己见张鼎下来立马提着一颗老头走了过来,张鼎仔细一看发现正是魔教教主孙岳,他一副不甘心的样子,更是让人心情舒畅。 “提督你看,这下面应该就是他们的圣地。” 熊克己待张鼎审阅之后,嫌弃的将头颅扔在了一边,随后领着张鼎一伙人走到了更往深的一处宽广之地,这里光线充足,阳光从洞顶之上的几个窟窿中射了进来,再加上火把,使眼前的青铜树还有青铜人、青铜鼎、青铜爵等物件都展示在张鼎眼前。 “这、这是!!!” 商季威本来还有些虚弱,故而站在后面发呆,但当看见眼前的场景时却突然哆哆嗦嗦的激动了起来,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冲了过去趴在这些青铜制物上仔细观看。 “快点,火把靠近点!” “没错!这没错,这些东西都是西周周幽王丢失的九鼎还有其他天子之物!” 商季威看着这些青铜鼎心中异常兴奋,其他所有的东西都没有这几个鼎有价值。 “提督你看,此鼎乃是龙文赤鼎,也叫雍州鼎,你看看上面的花纹!!还有这个,这个明显是荆州鼎!” 疑惑地瞅了一眼激动的商季威,张鼎出声疑问道:“可是,我不是听说九鼎已在秦之后消失了吗?据说,秦灭周后第二年即把周王室的九鼎西迁咸阳。但到始皇帝灭六国,统一天下时,九鼎已不知下落。有人说九鼎沉没在泗水彭城,秦始皇出巡泗水彭城地方,曾派人潜水打捞,结果却徒劳无功。” “提督,秦丢失的九鼎是东周之鼎,乃是西周灭亡之后周平王再造之物。真正大禹流传下来的西周九鼎早就在犬戎的劫掠下丢失了,我想他们可能就流落到此地,被戎狄放在了祭祀场所!” 商季威搓着手大声对张鼎说道。 “季威,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张鼎突然明白到了事情的重要性也激动了起来,毕竟九鼎的地位与象征性可是要比传国玉玺还要高啊! “提督,我怎敢胡说,实不相瞒,我们怀庆济源商姓就是源于姬姓,是周文王少子、卫国始祖康叔的后裔。康叔建卫国后,支庶繁蕃,形成大的公族,至战国时有其后人名鞅,人称卫鞅,初在魏国宰相公叔痤家为家臣,后辗转到秦,两次实行变法,强秦富民。以功封于商,人称商君,亦称商鞅。后来,商鞅受车裂之刑,其支庶子孙散居各地,以商鞅封邑名为姓,乃成商姓。而我们济源商家就是如此,所以我们有一本家传的《麒麟纪年》讲述西周与东周的一些事迹,其中九鼎丢失就是在此书中记载的。 书中说过了,自镐京被犬戎劫掠之后,带着九鼎溜走的一支犬戎部落又被西戎袭击夺取,至此之后,九鼎就没了消息,东周周平王只能差人重新按照九鼎的样子打造将其放在洛阳!” 商季威说到这里心中满是对张鼎的敬佩,他没想到自家节度使随便参与进一件小事儿就在这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地方无意中获得了九鼎这样的传奇物件,这也太巧了吧?难道他真的是天命所归? 此时不仅是商季威这样想,连周边所有知道九鼎的大小官吏将校都炙热的看着张鼎,心中有些想法在逐渐升起。 而张鼎听了麒麟纪年之后心中也是感慨不已,这种在未来都没听过的史书,真的是非常重要。 想他小的时候总以为墓穴中的文物玉器才是最珍贵的东西,但当张鼎长大之后才逐渐明白到最重要的是陵墓中的文字书籍。 “好,好啊,好东西!张孝杰!我命你带一备骑兵将九鼎给我安全的带回西安城!”张鼎想到这里心中十分激动,有了这东西就算自己称帝也没人再敢说什么得位不正,有了九鼎他就是最正的! “呼-呼。” 张鼎喘着粗气还是忍住了这个诱惑的想法,虽然他不像古人一样只是痴迷于这个位置带来的荣誉,而是想着称帝之后,其余人纳降就更顺理成章。 但是他又仔细想了想,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先秦时遵循法理的时代,而是兵马强者为王,就算有了九鼎,人家建奴可是完全不认你这些东西。 理清楚了头绪,张鼎不愿再多想,于是大手一挥,命将士们一齐出动,将这些青铜物件都抬到了外面。 “提督,洞穴中地窖里还有二十多万两白银,倒时让孝杰一齐带回西安城?” 熊克己见九鼎都被抬了上来又出声询问张鼎。 “不必了,我要将这些银子带走,刚好有大用处。” “还有,克己,命人将那些所谓的产圣粉山洞给我炸掉,这些害人的东西不能存于世。” 张鼎一想起自己刚才看见的那个所谓生产圣粉的山洞就非常气愤,那里的深坑中堆积着二百多具白骨。在张鼎的审问中,孙芸交代了一切,他每个月带回来的圣女,基本上就是那些采集圣粉矿工的玩物。 根据孙芸所说,这些矿工始终保持在五六个人的规模,由于他们长时间在矿洞中收集圣粉,所以变得疯疯癫癫。 孙岳叫孙芸每月带回来的女子便是安抚这些矿工的祭品。 他们先是将其玩弄个十天半个月,腻了之后就将其杀害,最后疯狂的教徒将女子的尸首扔到大锅中煮熟,吃干抹净之后只留下一句冉冉白骨,再丢到深坑中,这般循环往复,到如今已害了二百多人。 第九十章 临洮 听完了孙芸的讲述,张鼎怒不可遏,他直接抄起铜锤将孙芸的脾脏等部位全都打坏,然后丢到一旁让他痛苦而死。 缓了一会儿,待张鼎气消了之后继续安排道:“克己我准备命你带着一备兵马跟随尚董毡返回他们的部落,帮助他迁徙到西宁卫,在此期间若是有人阻拦,能打过则打,打不过就跑,这些藏人有大用,他们是我们掌控青海的一支利箭,你要好好拉拢保护他们。” 张鼎对着熊克己嘱咐了一番,接下来他就要独当一面了,希望能够磨练出来。 之后张鼎又在仙龙村呆了一天,待宝鸡县的一千多守备兵抵达之后他这才放心离开。 众人走出大路之后,兵分两路,张鼎率领一千重骑兵支援狄道的左光先。熊克己率领五百轻骑兵与尚董毡先跟着张鼎,待攻下临洮之后,他们将前往青海湖北面的部落中。张孝杰则带领五百轻骑还有一千多守备兵运送九鼎前往西安城。 安置好一切,因耽搁了一天,张鼎速速带人离开了仙龙村,走之前还放了一把大火,留下了一片残垣断壁。 于青姝也跟随着张孝杰的大部队离去,她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张鼎远去,心中满是不舍。 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她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祝福张鼎。 ---------- 郑嘉栋,前明神宗万历三十九年生,今年三十四岁,此前做过固原总兵,跟随孙传庭战过闯贼,后来臣服李自成,却作为临洮总兵背叛大顺,伙同左勷攻打凤翔军。 如今他在首阳关大败于左光先、王虓军,又在渭源第二次败于凤翔军。 损兵折将之下,他只能带着五千兵马死守临洮府府治狄道县城。 可是令他奇怪的是,凤翔军三万多人马打到狄道之后却只是将城围了起来,一直没有攻城,而是天天派人在城下大喊或者默默地修建工事。 这不,今日左光先又派人拍马赶到城下大喊道:“我家指挥使言称:郑兄,遥想当年,咱俩一起奋战的日子,是多么的激动人心,如今到了这种地步,为兄也是很无奈啊,只是希望我俩……” 看着城下一直重复重复再重复废话的小兵,郑嘉栋忍着将他一箭射死的冲动,扭头走进了城楼中,踢走了靴子躺在床榻上,对外面的动静充耳不闻。 “马的,你哪怕劝降呢,多劝几次我就降了,怎么尽说些废话,正事儿一件不提,难不成还等着我主动投降?那可太失面子了。” 郑嘉栋越想越气,准备冲出去将左光先臭骂一顿,奶奶的,儿子左勷坑他,如今老子左光先又坑他,这让郑嘉栋心中一股子怒火没处发泄。 “吼!吼!吼!” “提督!提督!” 就在郑嘉栋躺在床榻上烦躁之时,城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吼声,郑嘉栋跑出去一看,发现‘提督西北诸营事’‘陕西节度使’‘蓝田侯’等旗帜纷纷点起。 为首一身穿鳞甲的威武大将在一群人的保护下走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一名儒生打扮的青年官吏赶到城下,被人用吊篮拉了上去。 “郑总兵,在下乃是张提督身边太史令,张提督让我来劝解你一番,如今再顽强抵抗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你还真的要为了一群连见都没见过的关外建奴尽忠吗?恕在下直言,他们真的不值得你这样的好汉效忠。” 商季威一见郑嘉栋先是面无惧色的行了一礼,随后出声劝谏。 “商太史,您请先坐。”郑嘉栋这个人对于读书人非常尊重,尤其是话本中那种胆大心细的文人,所以他先是将商季威请到座椅之上后才说道: “商太史你有所不知啊!本将真的不是想投靠鞑子,只是李自成提防压制我等边将,本来我们西北边将还想一心效力于它,却被他逼反,真的是没有办法这才无奈造反,如今我可不愿意再投大顺军麾下,希望张提督能谅解。” 要知道一开始郑嘉栋是被手下那些李自成背后的地下力量指示,架着他降服李自成的。 可是随着后来李自成抽调西北边军力量,竟无意的将西北各军之中地下门阀与顺军的骨干都抽调了出来,导致西北一些边将又重新掌控了权力。 并且李自成败逃湖广之后,更是带走了所有的嫡系精锐,这就使得他们重新成为独立一府的军阀。 郑嘉栋还算留了一线,只是将自己地盘内的顺军力量统统驱赶。 左勷就更狠了,他直接将治下与顺军相关的所有势力都屠戮一空,甚至连一些马匪盗贼,江湖名声不好的门派都被他招到手下,打击顺军的地下力量,所以他郑嘉栋要想投降其实还是有些余地的。 “呵呵呵,郑总兵,你可能是误会我家提督了,你与顺军有间隙,又关我们什么事儿呢?我又不能强制大顺皇帝把你怎么着?”商季威一听他的话,心中一松,如此松软的解释,说明他郑嘉栋没有顽强抵抗的意思。 “按照我家提督的意思,是让你归顺于我凤翔军麾下,与顺军可没有什么关系。郑总兵你要知道,不仅是左光先左指挥使,包括牛成虎牛总兵,左勋左总兵,韩文韩总兵,他们都已投入我凤翔军麾下,到了现在也没见怎么着,所以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商季威是个人精,他立马察觉到郑嘉栋是不想归顺大顺朝,所以暗示张鼎的凤翔军与大顺朝不是一路人。 果然,听见了商季威的话之后郑嘉栋产生了一丝犹豫之色。 “可是,我这么多兄弟,若是投降了提督该怎么办,他们视我为父,离不开我的教导!” 郑嘉栋下定决心将自己在幕僚那里听的建议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准备讨价还价。 商季威闻言立马露出了一丝郑重之色:“郑总兵这些其实都好说,甚至连我都可以自作主张在此替提督答应这些条件。可是郑总兵你想过没有,若是真按照你的条件,今后阁下必定会如同自己在顺军那时一样被猜忌。 你要清楚就连左光先、牛成虎、韩文、左勋四个一开始就归顺我家节度使麾下的老将,如今都逐渐的接受我们派过去的军官与军中博士整顿,难道你还想凭借着自己麾下残兵败将再次割据一方当个军头?” 商季威毫不留情的将郑嘉栋所想说了出来,说的他不知如何回答。 “哼,那就鱼死网---” “闭嘴!你有什么资格决定自家主公的生死?”见郑嘉栋身后的文士还要说话,商季威猛地怒斥一声,吓得此人打了个哆嗦。 “郑总兵,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您如今正值壮年,正是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时候,若是还想重演您在大顺朝廷的待遇,那我就上报节度使,保你为洮州卫、岷州卫总兵官镇守边疆,待天下一定,就收你兵权,一辈子籍籍无名。若是你还想趁着龙虎之年再博个出位,那就诚心诚意归顺我家主公,让凤翔军整编你的麾下。郑总兵!世上从来都是以真心换真心,如今就连你自己都不愿给我家提督一个机会,我家提督又怎会完全信任你呢? 你应该也清楚张定邦的为人,只要能诚心降他,就算是建奴固山额真巴彦图这样的死敌也会被我家主公接纳重用,更何况是您呢?到时待我家主公功成名就,你立下大功,别说是侯爵,伯爵了,直接封你为公又有何妨?” 商季威一张利嘴将郑嘉栋说的当场就想跪下来投降。 “商太史,这-这-这。” 郑嘉栋非常想立马答应,但又害怕投的干脆被人看不起。 “呵呵呵,郑总兵莫非是想让张提督亲自进城来招降吗?”商季威见郑嘉栋还想装模作样就笑着问了一句。 “不敢,不敢,是在下得寸进尺了。 来人!立刻打开城门,我要亲自迎接主公!” 郑嘉栋被商季威一提醒,心中衡量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准备赌一把。 以如今凤翔军在西北的实力,最不起码都能割据陕西甘肃之地,他又有何犹豫的呢?自己蹉跎将近二十年,如今定要博个好前程。 想到这里郑嘉栋亲自走出城门,跪在张鼎马前迎接他进城。 “提督!请恕我抵抗王师之举,希望您能让我在您的身边当牛做马洗刷我的罪状。” 张鼎见郑嘉栋态度十分之好,急忙下马将其扶了起来。张鼎看着眼前这身材高大,枣红色皮肤的虬髯大汉,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凤翔军正值用人之际,他不介意用各种出身的人才。 “嘉栋何以至此!你也是被建奴哄骗了,况且大顺皇帝确实对你们有些许疏忽,你起来吧。” 郑嘉栋听见张鼎说的话终于放下心来,他抬头看向眼前这个比自己更加高大,剑眉朗目、留有长须、浑身散发着威严之势的主公,心悦诚服的抱拳纳降。 “哈哈哈,好,好啊!上天保佑,我收了嘉栋这样的良将又怎愁西北不定呢? 郑嘉栋听命!我先加封你为指挥使,依旧镇守临洮府。待大军整顿完毕,军粮从关中运来,到时我命王虓带一部兵马与你会和,以你为主征讨洮州卫与岷州卫的不臣之举!” 张鼎此番任命,令郑嘉栋再次向张鼎磕了几个响头。 他没想到张鼎是这般心胸宽阔之人,他刚刚投降就被信任,直接领命带军出征。 当然了这其实都是张鼎多个层面的考虑,毕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命郑嘉栋继续镇守临洮府,待他西征凉州之时,此地就是唯一的后路所在,对于一个降将来说这是多么大的信任。 可是另一方面,为了大军的安全,张鼎就算再怎么信任郑嘉栋也不可能将全军的命运交到他手上,所以张鼎灵机一动,命他征讨其他两卫,将郑嘉栋的主力调了出去,再调派镇守凤翔府的吴师麟派一支大营前来驻守临洮。 这样以来既安抚了郑嘉栋,给了他一个面子,又保证了大军的后路,可谓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张鼎十分满意的跟随郑嘉栋进入临洮府城。 第一章 不战而降 大顺永昌二年六月初三,自临洮总兵郑嘉栋纳降之后,临洮府尽归凤翔军所有,各地守军乡勇纷纷改换旗帜,迎接王师入城。 张鼎见形势一片大好,就此在狄道修整了一些时日。 在此期间,北路的牛成虎等部与吴师麟的六千援军统统赶到,在狄道集结。 包括各地降军与新招募整编的人马,凤翔军统共加起来足有六万多军队,虽然人多了质量就有些良莠不济,但此时进攻西北正是筛选、练兵的良机。 所以张鼎欲将大军兵分三路进攻西北各路军阀。 其一是以张鼎亲自率领,左光先部与吴师麟部共三万五千人走结河关一带,顺着结河河谷而上直至湟河流域,进攻碾伯所,一举消灭碾伯总兵辛永年的残军。 其二是以宁夏总兵牛成虎为首,率领本部与左勋、臧元凯两部共两万两千人马,从狄道出发先跟着主力走一段路程,在达川镇分开,绕道苦水湾,然后顺着庄浪河一路北上,庄浪卫的所有人口与主要城池都沿河而建,所以牛成虎不用费尽心思的走山路,就可以很轻松的消灭庄浪残兵,夺下庄浪卫。 至于第三路则是以指挥使郑嘉栋为首,指挥使王虓为副,共带领一万一千人进攻洮州卫与岷州卫的割据势力。 当然了还有一路偏军,是由熊克己率领,他带领五百轻骑护送尚董毡等人回到部落,顺便还带着太史令商季威,作为说客先绕道归德所一带,进入西宁卫劝说辛思忠撤离时在西宁卫留下的威武将军齐牛衽。 此人忠心耿耿,有勇有谋,在大顺撤离西北之后仍旧死守西宁,在周围强敌环伺的情况下硬生生坚持了下来,还凭借着西宁这穷破之地练就出了一支六千人的精兵,之前张鼎就一直与他联系对其颇为赞赏,如今大军已攻到了西宁卫附近的碾伯所,就看他归不归顺凤翔军了。 若是齐牛衽能归顺,张鼎如虎添翼,更能快速的解决西北之事。趁着多铎与阿济格身陷湖广、江淮泥潭,速速将大后方安定,不然等哪一天他再与建奴激战时,后方又偷袭一下子他可受不了。 想到这里,张鼎眯着眼睛看向城头上还在狡辩的碾伯总兵辛永年,心中的杀气逐渐腾起。 自他带领大军于六月初一抵达碾伯城下之时,辛永年就磨磨蹭蹭不肯投降,一直在讲条件。 就算张鼎将郑嘉栋的密信带给他,他都不为所动。 “哼,这老东西不会真妄想着还有人能来救他吗?咱们只是为了保存有生力量,这才一直没有过多的杀戮,辛永年这老货还以为我不敢动他? 来人呐,给我下达军令,现在即刻攻城,待城一破,辛永年包括其全家全族尽皆斩杀,其麾下的中高级将校也都不能饶恕,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人头落地!” 张鼎怒而下达行牌,侍卫待太史台文书写完之后,抱着牌子在碾伯城下各营将士面前晃了一圈,几个嗓门大的亲卫还大声将其中内容通报了一遍。 随后就准备返回大帐,等张鼎正式下达军令攻城。 城下的凤翔军将士得知了行牌的内容之后无不欢欣雀跃,准备大干一场。 而城墙之上的辛永年却在此时脸色煞白,冷汗直流,他自以为聪明绝顶,想要凭借着本人在周围各府、州、卫、所的声望,要求比郑嘉栋更好的待遇,却没想到张鼎这般没有耐心,才三天就下达了绝杀令。 他也很清楚如今没有援军可来,周边各势力死的死逃的逃,要他孤城而守没有一丝可能性。 “禀报总兵!贼兵拉出来了十几门大炮对着咱们南门正在装填火药。” “什么?我去看看。”辛永年还未从慌乱中缓过劲儿来,一听见传令兵的禀报又吓得大惊失措,他偷偷趴在城墙边向下偷看,发现十多门红衣大炮正齐齐的对着自己所在的南城。 见到这般绝望的场景,辛永年身边的参将、千总、把总都用奇怪的眼神偷看着他,他们一个月就拿十几两银子,不值得自己的家人被连累,所以就准备着若是辛永年不降,他们就擒住辛永年献出城池。 ‘这群白眼狼,真是忘恩负义,老子平日里待你们不薄,你们就这样对我?’ 辛永年人老成精,他看着众人的动作立马就察觉到了身边将校的想法。 “来人,打开城门,跟我一起迎接提督迎接王师进城!” 辛永年心中暗自决定,先发制人,趁着众将没有撕开脸皮动手之际,自己主动打开城门将凤翔军放了进来。 “让开!让开!闲杂人等通通让开。” 城门一开只见一银甲小将就带骑兵冲了进来,迅速的控制了其余三门。 这俊朗的小将就是左光先的二儿子左正茂,此前首阳关一战他出尽风头,被张鼎特意加封为威武将军。 如今更是作为大军的先锋,第一个杀进城内。 “恭迎张提督,末将-末将期待您已久了!” 辛永年迅速将战甲卸下,武器丢到一边,待左正茂离去之后,跪地迎接张鼎的大驾。 可是张鼎进城之后根本不理会跪在一边的辛永年,而是在几个降兵的带领下一路骑到了总兵府,坐到了大堂之中,两侧椅子也纷纷坐满了凤翔军的将军,左侧为首者乃是左光先,右侧则是吴师麟,他们都静待着某人的到来。 过了一会儿,辛永年这才姗姗来迟,他喘着粗气,迎着众人的目光跪在了大堂之下。 “额,内个,内个,提督。在下本想将城内打扫一番再将您迎接进来,可惜---” 他跪了一会儿见诸将都严肃地看着自己,吓得冷汗直流,立马出声解释。 “哼,辛永年!你可知罪!妄图阻拦大军,是想彻底烙上汉奸的标识吗?建奴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般死心塌地为他们卖命!” 张鼎第一句话就让辛永年差点窒息了过去,这罪名可是要人命的。 “提督,提督啊!小的不敢!我此前从未想过投靠建奴,只是随大流响应左勷与高伟泽他们两人的号召这才起兵,请您不要误会啊!” 辛永年吓得屁股撅的高高的磕头认错。 “让提督别误会?那我想问你,既然你是被逼的,却为何还还敢在此阻挡大军?难道是想帮着逆贼左勷与高伟泽拖延时间吗?” 左光先得到了张鼎的示意也立马出声指责道。 “诶呀--左总兵怎要害我?我俩此前同朝为官,还一齐打过鞑靼人,请你念在以前的交情上为我说两句好话吧!” 辛永年在这等场面的惊吓之下早已将自己以前的睿智冷静抛之脑后,他一边擦汗一边求饶,看着很是可怜。 “爹爹!请将军饶恕我爹,请你饶恕我爹!奴家愿为您做牛做马,一辈子侍奉您。” 经过张鼎的点头示意,崔语棠将辛永年的小儿子与大女儿都带进了大堂,他的一双儿女见自家爹爹凄惨的模样一个冲过去抱住了辛永年,一个跪在地上朝张鼎求情。 张鼎端坐在上看着眼前这个鲜艳妩媚,袅娜纤巧的女子正梨花带雨的哭泣,他依旧冷着一张脸没有表情,将辛思忠的儿女带来的原因就是为了彻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不然今后可不好用他,毕竟在周围这几个府卫中,辛永年还是有一些人望,值得张鼎浪费心神处理他。 “哼,做牛做马?陈尚新,你告诉他背顺降清是什么罪?”张鼎冷笑一声扭头询问一旁的陈尚新。 此人本为陕西三原县生员,建奴入关中时差点被俘虏,幸得张鼎相救,由于他为人机敏、政令娴熟、善于察言观色,所以张鼎就让他在太史台辅佐自己施政,后来其更是凭借着自身的才华,升至太史台的二把手。 如今商季威不在,陈尚新就冒出了头,他一听张鼎的话就明白了其用意,装模作样的冷冷一笑道:“不用你现在做牛做马,罪是大罪,待你爹被斩首之后,你还不是得被判入教坊司,到时,哼哼。” 陈尚新阴森的声调吓得女子靠在辛永年身边。 “求您了,杀我就行,求您不要折磨我的儿女!” 辛永年果然破防了,他鼻涕眼泪齐出,使劲磕头求饶。 “提督,末将以为辛总兵罪不至死啊,他也不是真心实意投靠建奴而是有一定的苦衷。”吴师麟见时候差不多了,遂开口缓解了一下气氛。 “唉,师麟说的有道理,辛总兵也是被人强迫尔,其实本督刚才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尔被逼无奈这才酿下大错,如今你既然知错能改,又没有真的动刀兵抵抗王师,那么我就饶你一命。” 见有人给台阶下,张鼎话锋一转出言饶恕辛永年,这一举动使他与自己的儿女都喜的愣在了原地。 “多谢提督大恩!多谢提督大恩!铭儿!昆儿!还不快快谢恩。” “奴家感谢提督!”“小子多谢提督饶恕。” 张鼎见目的达到扭头与陈尚新相视一笑。 “辛永年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你虽不是死罪,却活罪难逃,我给你留一份脸面不将你降职下罪,只是让你待在我的身边为我出谋划策。至于碾伯所的兵就先由我亲卫营的都尉罗凌代为掌管,你,有没有异议?” “呼~小的多谢提督,我怎会有意义呢?高兴还来不及呢!” 辛永年听见前半句的话先是停止了高兴,后半句话说过之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辛永年此时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心理了,能留下来一条命已经足以让他对张鼎感恩戴德。 “好了,辛总兵你起来吧,别跪着了。” “末将多谢提督! 对了,铭儿,今晚提督住在碾伯城,我看他没有人伺候,不如就让我的女儿伺候你吧。” 辛永年见张鼎放他一马,心生感激的同时还有些不放心,就想让自家闺女辛婉铭伺候张鼎,这样以来不仅能加一层保险,还能在自己小命不保之时,保自己女儿一命,毕竟再怎么狠的男人对于一个没有威胁的美人儿,还是有些宽容度的。 “额-”张鼎本想拒绝,却被陈尚新暗暗的抓住袖子扯了一扯。 “节度使,微臣以为将此女放在身边百利而无一害,这辛永年在西北为将十几年,对西北甚至青海都颇为了解、多有人望,今后定有大用。将他的闺女留在身边不仅能让其对您忠心耿耿,也能让你自己放心!况且如今整顿他麾下部将,还是得有一层关系在的。” 张鼎听见陈尚新的话,又看了看跪在地上婀娜多姿、楚楚动人的辛婉铭,犹豫了片刻这才点头同意。 第二章 试探 凤翔军攻下碾伯所之后,张鼎先命左正茂为先锋带领五千人马从碾伯城出发。 先向东南再转向北边,顺着浩门河进攻西大通河堡并归入其麾下调派,以此策应牛成虎在庄浪卫东部的攻势。 毕竟通向凉州的主要之路,如今正被郝贺的残部堵塞,拿不下庄浪卫难道还要从西宁绕道青海直接进攻甘州吗? 不管怎么说,张鼎对牛成虎等人还是很有耐心的,正所谓将在外,必须要实时调整攻势谋略,若是他随意插手反而可能坏事儿。 所以他此时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前往西边的西宁卫先去处理威武将军齐牛衽,若他降凤翔军还好,不肯降那就只能处理掉他。 毕竟齐牛衽所在的西宁城距离碾伯城也就一百二十里地,骑兵的话最多两天就能抵达城下,不得不防。 况且不管是碾伯所还是西宁卫,这两地的民族成分都十分复杂且多山区,很不容易处理,如今他得稳扎稳打,将后方都处理好,不然待他刚北上凉州,后路就被截断那可就糟了。 “语棠,命大军准备准备,除了罗凌部继续镇守此地,左正茂进攻庄浪卫之外,剩余的大军都随我前往西宁卫。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一早再出发。”张鼎打了个哈欠下达了军令。 “是,末将这就去军中通报!”崔语棠干脆地回道。 “提督,依您的意思,这碾伯所的治理是依旧按照前明的卫所治理方法还是换派文臣治理?” 见崔语棠离开,陈尚新见明日就要走,遂立马提出了疑问。毕竟碾伯所太多山地,人口本就不多,前明朝廷只能先对卫所中心河谷地带的汉人实施军管,再辐射控制到周边山地中其他民族的聚集地。 所以这种模式很容易造成卫所指挥使或总兵权力过大,在乱世出现割据的情形。 “提督,碾伯所处于边疆之地,形势复杂,定不能启用文臣治理啊。”吴师麟还以为陈尚新想派文臣治理卫所,却不知他也不赞同改换方略。 “都指挥使说得对,不可乱用文臣治理此地,很容易酿成大乱。”陈尚新刚才所说只是个引子,他自然支持吴师麟的意见。 “嗯,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思,那我们就依旧按照前明的治法,再辅以一些文臣协助。我们要以武为主,以文为辅,才能更好地掌控此地。毕竟碾伯所这地方要什么没什么,也就本身地理位置重要一些。” 张鼎沉吟了片刻下达军命,以罗凌带领辛永年旧部先镇守此地,毕竟明代的制度在很多方面已经是非常完善的了,他不需要随意改动。 “对了,左指挥使我有一言想与你单独说一说,诸位先行回去休息吧。” 张鼎见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就将十多命文武全都打发走,只留下左光先在房中。 “左老哥,我是想问你---”张鼎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发问。 “提督是想问我左勷那逆贼的处理办法吧。” 左光先人老成精,他立刻就意识到了张鼎想要说的,毕竟此时通向河西的临洮府、碾伯所都已拿下,下一步就是凉州的高伟泽与甘州的左勷。 作为左勷的亲生父亲,还是如今的固原军统帅,张鼎必须要尊重一下他的意思。 若是左光先力保左勷,那张鼎就可以考虑逐渐剁掉左光先的军权,让他作为一个富家翁生活。 “张老弟,你能问老哥我,我也很是欣慰。其实左勷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一个当爹的,就算他再怎么混账,我又怎能忍心让他去死呢?唉,但是如今末将乃是你的臣子,就必须要考虑到全局之势,不可将个人情感影响咱们凤翔军的前途。 我、我只是希望提督能答应我,若是左勷能献城投降,你就饶恕他这条狗命!” 张鼎看着真挚的左光先,思索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 只是依照他的估计左勷是不会投降的,此人在甘州当土皇帝当的久了,导致那里秩序紊乱,马匪横行,最重要的还是他对顺军余部造成的杀戮。 他与其余的西北边将不同,就算凤翔军如今自成一派,可是其中还是有部分顺军的老兵,他们能容忍所有在战场上的杀戮,但却容忍不了投降之后动刀子的左勷。 而左勷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张鼎才判断他不会投降。 过了一会儿,两人闲聊了几句之后,左光先行礼告退,在侧房的陈尚新与另一个太史令文书吴心远便走了出来。 “节度使,看来左指挥使还是有些不忍心啊,不如到时候逮住左勷之后命左指挥使亲手斩杀此人,以此彻底证明他自己的忠心,断掉此人再叛之心。” 适才就不满意左光先求情的吴心远提了一嘴建议,惹的张鼎十分不悦。 “心远啊,你这是让我诛左指挥使的心吗?我若是逼父杀子,就算左勷再不是个东西,我的名声都会败掉的。” 张鼎就算生气还是耐心的为吴心远解释,因为此人可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对自己忠心耿耿且非常聪慧,只是为人有些容不得沙子。 吴心远一直认为这些边将拥有独立的兵权与财政不就是一方军阀吗?他们的忠心得不到考验未来会有大问题的。 张鼎虽然不认同吴心远的处理方法,但他想的有一定道理,这也是张鼎一年多以来逐渐向西北边将军中塞中低层军官的原因,准备缓慢的消化他们,而不是吴心远这种激烈的方法,那样只会逼反忠臣。 “你这话在节度使这里说说就行了,可别在外面乱说省的挑拨上下关系。” 陈尚新看着自己的下属,无奈的摇了摇头。 “是,节度使,是,先生。”吴心远颇为急躁却也听得进去人话,立马闭嘴不再言语。 张鼎谈完了要事,见天色已晚,明日还得赶路,就将让他们两人赶紧下去休息。 而他自己则前往辛府的后宅,他一路走过,路边都是亲卫营的侍卫,没有一个侍女与家丁。 他们在张鼎住进来后,全部都被赶走,跟随辛永年移居到另一处宅子中。 由于张鼎将辛永年旧部都安置在城外军营由固原军看管,城内都是凤翔军的人,所以他倒没有担心辛永年搞事,放心的住进后宅中。 “提督,请您休息,奴家为您更衣。” 张鼎刚走进后宅房屋就看到了一个明媚的身影,正坐在床边望着自己很是害怕。 辛婉铭作为一个深闺小姐,从未经过人事,只是在下午之时被老妈子特训了一番,这才了解了一些基本知识,所以她此时此刻非常害怕张鼎会对她粗暴,因为辛婉铭见过自家爹爹就是那样对新娶进家门的小妾。 一想到那场面,辛婉铭为了不得罪眼前这大将军,就赶紧起身为张鼎宽衣。 “呵呵呵,小娘子你别紧张,哪有先脱甲裙的?先给我卸身甲啊。” 张鼎看着眼前这妩媚动人,脸颊通红的姑娘待他刚一进来就先卸甲裙,这让他十分无奈,只能一步一步的教她。 “诶呀,好重!” 可是再怎么教也没用处,她一个柔弱的大小姐又怎能拿得动甲胄呢? “唉-外面谁值守的,还不赶紧进来给我卸甲。” 张鼎无奈只能将侍卫叫进来给自己卸甲。 卸完甲之后,张鼎先是用水洗了把脸,再擦拭了身子,之后坐在了辛婉铭的闺床之上,抬起腿来玩味地看着娇羞的大小姐。 辛婉铭见张鼎的动作,赶紧手忙脚乱蹲了下来服侍张鼎脱掉靴子。 “唔-” 军靴刚被脱掉,辛婉铭就嫌弃的别过了头,想她平日里只有被人伺候,什么时候伺候过别人?这才忍受不住张鼎的脚味。 “小娘子,你这是什么样子?我一路奔波,有异味不是正常的呀,难道你的脚不臭吗?” 张鼎倒是没皮没脸的,还将脚往辛婉铭怀里推。 “奴家,奴家的脚不臭。” 辛婉铭强忍着异味又脱掉了张鼎的另一只靴子,然后端来一盆清水为张鼎仔细清洗过双脚之后这才呼了一口气。 “你的脚不臭?我可不信,让我闻闻!” 张鼎逗了几句辛婉铭,突然将她扔在了床上,脱掉她两只绣花布鞋,就要作势闻她的两只脚臭不臭。 辛婉铭见状还以为张鼎就要像她乳娘说的那样子了,遂带着一丝害羞与惊恐闭上了双眼任君采撷。 可张鼎却没有继续行动,他见这小娘子浑身颤抖,摇头笑了笑,先是逗了辛婉铭两个脚丫子一会儿,待她憨憨的笑出了声,这才将她抱在了怀里:“辛娘子,你别怪我,将你托付给我不仅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你爹好为了你们家好,就算你不喜欢我,但是还是得要接受我,才能令大家放心。” 辛婉铭被张鼎紧紧抱住,耳根子都红了,她喘着粗气,听见张鼎解释之后,慢慢不再僵着身体,而是逐渐依靠在他身上。 “对了辛娘子,你们一家都是从什么地方来到此处的?” 见辛婉铭逐渐不在恐惧,张鼎又转移了话题继续缓解她的不安。 “奴家、奴家一家子是从山东青州府而来的,我爹爹多年前曾是青州府安丘县一千户,后来被调配到陕西行都司剿灭起义军,就留在了这里快十几年了。” 辛婉铭从小到大第一次这般亲密的接触男人,还是张鼎这种十分具有男人味儿的真汉子,这让她逐渐的安定了下来,也不再讨厌张鼎身上的汗味,反而是觉得这股味道很令人安心。 “辛娘子,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但是既然你把你自己交给了我,那我张定邦向天发誓定然不会辜负你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气氛越来与暧昧。 “张提督--” “你别叫我提督,叫我郎君即可。” “那--郎、郎君。” “哈哈哈,对了,你刚才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的脚不臭吗,那我怎么闻到有味道?” 张鼎见辛婉铭逐渐放开,就继续出言逗她。 “郎珏别胡说!铭儿的脚不臭的。”憨态可掬的辛婉铭见张鼎一直说她的脚,说的她浑身发烫,直到现在被这般污蔑更是令她又羞又怒举起双腿将脚丫子送到张鼎眼前,为自己辩解。 张鼎趁势将其素袜扯了下来,仔细欣赏铭儿的天足,虽然有一些汗味,却没有令张鼎厌恶,他反而抓着这光滑如玉的脚掌,仔细婆娑她的脚心,逗得辛婉铭又笑了起来。 “咯咯咯咯,可是,咯咯咯,可是奴家没有缠足,脚很丑诶。”辛婉铭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感到又羞又酥麻,这种感觉从小到大是第一次出现。 “屁的不好看,好看极了,太好看了,也不臭还很香,没有裹脚就是好看,天足是最好的。” 见张鼎坏笑的样子,辛婉铭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所以娇哼一声准备收回双腿,却没想到张鼎就这样趁势压了上去。 第三章 一路见闻 自熊克己与商季威从临洮出发之后,为了绕过碾伯所,先是顺着山间小路抵达临洮边境保安站,再一路向北经归德所进入西宁卫地界。 西宁卫,乃前明时创建的西北卫所之名。元为西宁州直隶甘肃行省。洪武六年废州而置卫,治所在西宁城。初以西宁人、元甘肃行省右丞朵儿只失结为指挥佥事。宣德七年十一月,从都督刘昭奏,改为军民指挥使司,属陕西都指挥使司。 至1370年,明廷大军进入青海,西宁周边地区并不太平,为保障河湟谷地及青海牧区的安定,明洪武六年正月,明朝改西宁州为西宁卫。洪武十九年,长兴候耿炳文率领军士割原西宁州城之半筑城,城呈方形,城墙高为五丈(16米),厚亦五丈(16米),城四面各开东、南、西、北四个门,并建四门楼。四门楼高耸绘彩,檐下悬挂匾额,蔚为壮观。其中,北门原址在今北大街最北端,因当时北门与湟水河相望,北门坡下又有北门泉,又俗称“水门”,故城楼匾题“拱辰”。 此地相比于松潘卫还是好不少的,由于西宁卫为西部重镇,所以前明始终对此地非常重视,不断迁移人口前来,一直到了现在,汉人占比最高,剩下的还有部分藏、茴、土家、羌等民族。 如今西宁卫已是防备青海,康巴等地和硕特人的关防重镇。 而且西宁卫所囊括的河湟谷地自古以来就是非常重要的地区,此地与河西走廊分别处于祁连山的南北两侧,是两个紧紧相邻的地缘板块,并且在祁连山脉上有着一些天然的通道相连。所以,得到西宁卫之后既可以影响覆盖河西走廊,也能作为关键之地守住河西的大后方。 当然,其作为中原与青藏高原贸易的关键位置也是非常重要获利十分之多,只是可惜这几年和硕特汗国席卷高原,中原也战乱频繁,导致商贸中断,甚是可惜。 西宁卫此地游牧区域包围着的农耕区、高原上的青山秀水、戈壁滩上的水网密布,造就了河湟谷地这个肥沃的农业生产区。更别说西宁卫的降雨量比临洮府兰州等地更大。日月山既是地理和气候上的分界线,也是农耕和游牧的分界线,自古以来中原政权也只能把农耕区域推进到这个地方,翻过日月山就是青海湖的范围,那里的降雨量急剧降低,也只适合放牧。 况且河湟地区北邻河西、南邻青藏,向西可以通过青海湖、柴达木盆地进入西域,向东可以通过关陇道进入关中,东南可以通过羌氐道进入巴蜀,实乃天下之地利也。 大顺军夺取这里之后,也对此地非常重视,为了防备青海康巴等地的蒙古人势力,特意将大顺军前营安置在此地。以贺锦为主将,辛思忠、刘希尧为副将。 这支部队虽叫前营但力量最弱,因为其主体是由被李自成吞并的革左五营组成的,有四万多人,后来其主将贺锦远征宁夏时,中伏战死。 副将辛思忠接任之后就一直驻扎在西宁,虽说前营的实力不够,但辛思忠还是凭借着此军攻下了青海湖附近的地区,一直到潼关之败,他得知李自成主力失利,其兵力撤出青海西宁等地,南下与李过后营合兵,一起进入了湖广。 他留下的威武将军齐牛衽也是个人才,此人乃是平阳府人,半路参加起义军投奔贺锦麾下,后来贺锦身死他与辛思忠不和,这才选择留在了西宁。 辛思忠本以为他留下来就是找死,却没成想此人以区区三千老弱残兵发展到现在的六千精锐,还屡次打败左勷与高伟泽的进攻,只是由于军队稀少,青海湖附近的地还是被固始汗再次夺下。 “这齐牛衽是个人才,我得小心行事。” 思索着稽查营搜寻到的齐牛衽情报,商季威摸着下巴走进了西宁城中。 城中的街道上有很多藏人、羌人、茴人,他们要么在叫卖皮革要么是叫卖牛羊肉,这一番光景很是热闹。 “看来这齐牛衽不仅打仗了得,民政也不赖嘛,将西宁城管的井井有条。” 商季威思索着接下来要说的套话,跟随着带路人走进了将军府,一路畅通无阻被带到其书房内。 “下官凤翔军太史令商季威参见将军。” 商季威一进门就看见了一个二十七八岁,面白短须的汉子,他国字脸,长相坚毅,眉毛颇为粗犷,有一番气势,却又带着些许书卷气。 “哦?是商太史啊,久仰了,久仰了,请座!” 齐牛衽正在处理政事,他刚才就收到了拜帖,这才腾出一些时间见商季威。 “哈哈,我与张提督神交久矣,他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不知商太史有何吩咐就直接说出来罢,我等武人不似尔等儒生擅长拐弯抹角。” 将手中的毛笔放在砚台边,齐牛衽站起身来在水盆中洗了把手,将墨迹洗净,出声给了商季威一个下马威。 “实不相瞒,下官此行是来请齐将军应许,有几支藏人部落被和硕特人欺凌,准备投靠我凤翔军,我家提督想要将他们安置在泉尔湾一带,不知您的意思?” 商季威倒是没有被激将,只是拱了拱手先将小事儿提出试探试探。 “哦?藏人部落是投靠你凤翔军还是我们大顺军你话说清楚啊?要是归顺大顺朝那还没问题,可是若是归顺你们凤翔军那就有些不妥了,毕竟我西宁卫还是大顺朝的地盘。” 听见对方突然发难,商季威有些措手不及,他没想到此人竟立马猜出了他的来意,先发制人。 “额,呵呵,将军说笑了,大顺军、凤翔军不都一样么?何况我家提督还是陛下逃亡之时,亲命的提督西北诸营事与陕西节度使,下官没记错的话西宁卫正是属于陕西行都司吧?” 商季威也不是好惹的,齐牛衽话中夹枪带棒,他也毫不犹豫地回怼了一句,如今凤翔军主力距西宁不远,威势正盛,他可不害怕对面敢来硬的。 “呵呵呵呵,非也非也,我乃是已故的大顺制将军贺锦部下,是隶属于前营,再怎么算都是制将军辛思忠麾下的将领,管你们凤翔军什么事儿啊?” 齐牛衽倒不是嚣张,他不断出言试图激怒商季威,只是希望对方能漏一些底牌,但商季威只是从容应对,丝毫不给他机会。 “而且你刚才说陛下逃亡这是什么意思?陛下只是转进湖广而已,你休得胡乱放肆!” “将军休要扯别的,咱们就谈你所说的隶属于前营,这话倒是不假,但你也承认了西宁卫是在我家提督的管辖之下,那么将军就得速速挪窝,让开地盘,前去湖广寻找你家制将军辛思忠,回归前营,而不是赖在这里,这与我大顺律法有悖啊。” 商季威抿了一口茶悠然的说道,此话终于使齐牛衽变了颜色。 “商太史,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张鼎他占据关中不将陛下迎回,而是妄图割据一方,此乃是不臣之心,你再说什么都没用,快点下去吧,不然我就叫人抓你进地牢了。” 见商季威始终没有被激怒,齐牛衽反而是急了。 “呵呵,齐将军所言差矣,我家提督收复关中之后可曾自行称王称帝?他连公都没称过怎么就不臣了?污蔑朝廷要员可是大罪,将军还得思索之后再好好讲啊。” 将茶杯放下,商季威拱了拱手,还未等齐牛衽回话就起身出门而走。 【唰唰】 两声利刃出鞘的声音,刀忽然搭在了商季威的脖子上。 “你当这是你家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一侍卫怒声问道,他早就不满这个猖狂的儒生了。 “混账!怎敢对贵客这般无礼?” 齐牛衽斥责了侍卫一句,随后抬手行礼请商季威出门。 “那就后会有期,齐将军。” 商季威没有丝毫惧色,再次抱拳之后,从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中间走出。 “张提督麾下人才济济啊,此人有这般胆量与口才,我深佩之。”看着商季威离开,齐牛衽不由自主的发出感慨,其实他刚才的一切都是试探,试探张鼎的用心,如今看来的确是真心招降自己的。 他倒不是因为舍不得自家的地盘,毕竟就西宁这三瓜两枣与凤翔军差远了,他只是想探明白张鼎张定邦所思所想,才能心悦诚服的归顺于他。 不然投靠一个没出息的主公,那可就完了,乱世之中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齐牛衽觉得自己一身本领,不能浪费了。 想到这里,齐牛衽赶忙叫来了一个婢女对他耳语吩咐了几句,婢女小跑着追了出去,追到了还未走出将军府的商季威。 他此时心中还在思索着怎样对齐牛衽施以利诱,好将这个人才为自家提督招到麾下。 “这位公子,奴婢乃是齐将军派来照顾您的,将军让您今夜就住在东厢的客房。” 皮肤白嫩的婢女突然拉住了商季威的胳膊,要知道西宁卫的海拔可是挺高的,此女皮肤这么白嫩说明平日里没干过粗活。 “齐将军还真看得起我,送来一个这样的美人儿。” 商季威倒没有拒绝,他眼睛骨碌碌一转,心中打着如意算盘准备在此女身上问出些东西。 这婢女同样也准备施以美人计,从商季威口中套出张鼎的情报。 他们两人就这样心怀鬼胎的走进了一处客房。 而远在碾伯所的张鼎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太史令为了凤翔军牺牲肉体,反正他昨天晚上是牺牲了肉体拉拢辛永年这老狐狸。 这不,此人一大早就来到府宅探听消息,当得知自家女儿疲惫不堪,日上三竿都还在房内睡懒觉之时,立刻开怀大笑,引得崔语棠好奇地走了过来。 “辛总兵你在高兴什么呢?” “见怪,见怪了,本将刚过来时捡了几两银子这才如此开心。” 辛永年摸着胡须不再惶恐,恢复了自己此前睿智的模样。 ‘丢掉兵权就丢掉兵权吧,能抓住张鼎这棵大树,未来最起码也有个爵位,我还犯得着拼死拼活打仗吗?’ 他想着未来光明的前景,心中对张鼎的最后一丝怨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捡银子?我长这么大连铜钱都没捡到过。” 崔语棠深深的打了个哈欠,昨晚在隔壁睡着的他一夜都没睡好,被旁边主屋的动静几次吵醒,这才顶着黑眼圈十分不爽。 “呵呵呵,小哥见笑了,人的运势就是如此……” 第四章 消息 辛永年在门外与崔语棠闲聊,吵醒了屋内的两人。 听着门外的声音,张鼎紧紧的抱着怀中这团软玉温香不肯撒手。 “郎君,天亮了,快点起床,要不然别人会笑话铭儿的。” 辛婉铭一夜操劳满是疲倦,她一觉睡到自然醒,发现已是日上三竿了,这才急忙摇晃手正不老实的张鼎。 “哈,日上三竿就日上三竿,我看谁敢说你,男欢女爱此乃天经地义,我看哪个敢乱嚼舌头,全都抓起来给到巩昌挖矿去!” 张鼎在女人面前很是放松,他抱着辛婉铭吹了好一顿牛,这才起身下床穿鞋提裤。 “唔-” 见张鼎起身,辛婉铭也强忍着疼痛准备起身,却被自家男人制止。 “好了,你再睡一会儿吧,今天我要出发前往西宁卫,你好好的看家,待我凯旋之后将你带回西安城。” “我不-我要跟着你一起走嘛。”辛婉铭如今已经将自己的全部包括内心都交给了张鼎,她非常害怕自家郎君一去不返,丢下她在碾伯所孤独终老。 “你个臭丫头,想什么呢?我张鼎男子汉大丈夫,怎会将你丢弃,何况你还这么可人爱。” 张鼎猜到了她的内心想法,于是坐在床边将她探出被褥的脚丫子握在手中不断把玩,走时还亲了她一口,这才将其安抚了下来。 “提督,马儿饲料都喂的差不多了,该走了。” 门外传来吴师麟的声音,张鼎再次用摸了脚的手轻轻的揉了揉辛婉铭的脸蛋,随后才扭身走出大门,留下一个伟岸的背影,引得辛婉铭满眼都是星星。 从屋内走出,张鼎满是柔情的双眼立刻布满了威严,他在温柔乡修整一夜之后充满了斗志,准备解决西宁卫的齐牛衽。 “大军出发!” 走出碾伯城,看着自己麾下雄壮的军队,张鼎大手一挥,身边的令旗兵纷纷挥动彩旗,军鼓声唢呐声都响了起来。 “开拔!”“开拔-”“开拔!”“……” 随着一声声吼叫,大军直奔西宁而去! ---------- 另一边,西宁城将军府中,同是一夜操劳,商季威却天还未亮就起来,他不顾身边美人儿撒娇,一把将其玉臂甩在一边。 匆匆从床上起身,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相公怎这般无情啊,奴家昨夜服侍你服侍的不好吗?”婢女见此情形两只眼睛充斥着泪光,显得我见犹怜。 但商季威只是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心中满是不屑。 这齐牛衽派人来施展美人计打探消息,谁知道这美人昨天被商季威稍微施展了一些文采就迷得失了魂儿,不仅没套到消息,反而将西宁军的消息泄露了不少。 要知道齐牛衽为了防止泄露消息,特意派了一个不懂什么军事谋略的婢女,她本是前明肃王的婢女,后来被贺锦赏给了齐牛衽。 齐牛衽在男女方面是一根筋,未对其有杂念,正好趁着此时机让这婢女打探消息,尽自己的一份力。 谁知道此女子不懂军务却对来往府中的事宜非常清楚,作为整个西宁卫的中心,威武将军府里面住着很多高级将领,他们这些时日都面带愁容,而且府中的饭菜越来越不好,齐牛衽还多次下令不准浪费粮食,还将粮食补贴都换成了银钱。 商季威因这个消息立马就得出了结果,那就是西宁军缺粮,毕竟连将军府都开始缩衣节食,整个西宁卫必定缺粮。 再稍微动脑筋想一想,辛思忠撤离之时肯定会将西宁卫的粮草全部带走,留不下多少,就算河湟谷地一年能种不少粮食,可今年的粮食却还有一个来月才能收割。 况且齐牛衽还得维持一支六千人的精兵,必定会粮草不济。 此前他还可凭借着通向青海的商路,换些牛羊卖到内陆,赚取银子购买粮草,可是如今四处都是兵乱,他也是被围在了西宁卫不得动弹。 这重重因素叠加下来才使齐牛衽这般窘迫。 “哼,小样,跟我玩?没粮还敢大放厥词。”商季威得到了这些消息也不准备跟他废话了,直接带着侍卫出城转向东南去禀报张鼎军情。 到时大军抵达西宁城,派一支偏师围住此地就可使其彻底降服。 想到这里,商季威待城门一开,直接出城门而走。 齐牛衽立马收到了消息,他也是不知为何商季威这般着急,毕竟你劝降就要有个劝降的样子,怎么自己说了两句硬话他就受不了了。 “不行,先派人将他请回来,再将翠兰给我叫过来,我要问清她这商季威是怎么回事儿。” 齐牛衽挠了挠头,等待婢女翠兰赶到。 “将军,我没有问到什么,他只是……” “什么?你竟然将府中的事宜都讲给他听?” 齐牛衽本来对翠兰说的男女之事不感兴趣,却在听了其透露吃饭方面的问题之后大惊失色。 “快点派人去将商太史抓回来,不可让他走脱!” “遵命!” “你呀你,你个臭丫头!怎么这般痴傻?” 齐牛衽看着哭哭啼啼的翠兰气不打一处来,想他这两年对翠兰还是很是不错,也从未欺负过她,只是让她在府中打扫清洁洗衣服,每月还给她月例,却没想到此女捅了个大篓子。 “奴家-奴家也不想的,是商相公承诺带我走娶我做妾我才相信他的,没想到奴家将身子都给了他,他却这般忘恩负义,呜呜呜~” 听着翠兰的哭声,齐牛衽显得非常烦躁,他无奈的挥了挥手让翠兰下去,毕竟此事也怪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 如今他只能期待自己的部下能将商季威带回来。 与此同时,齐牛衽心心念念的商季威正带着五个侍卫激烈狂奔。 他们的身后追着三哨六十多骑,幸亏熊克己走得早,没在此地停留直接与尚董毡朝着北边而去,不然人家就不是出动这点人了。 “商太史,请你不要再跑了,我家将军请你回去一叙,他说什么都好说,你不要这么着急走嘛!” 追兵统领发现对面的马好跑的比他们快,也是有些急了,毕竟齐牛衽为了不得罪凤翔军,刚才千叮万嘱,吩咐过他不准伤害一人。 要不然他早就一箭一个全都射下马。 “部总,这样下去不行啊,不如将他们的坐骑射死,我看他们怎么跑。” “好,那就射马,大家注意点,待他们落马之后速速将其抓住!” “是!” 【嗖嗖】 话音刚落,几支利箭就射了过去,直接射到了后面两匹马的屁股上,使其跑得更快了。 【轰隆隆隆】 就在此时,前方大山拐角处突然杀出了一队骑兵。 正是吴师麟手下猛将张弘义率领的先锋骑兵,他作为先锋先行带一千骑兵探路,却正好救了商季威。 “啊?快快停下,回头!” 追兵一见大部队赶来,立马也不追击商季威等人,而是扭头就跑,将消息传回到了西宁卫。 “张将军,真是多谢你了,要不然我就被他们活捉回去了。” 商季威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名黑甲悍将。 “哈哈哈,商太史莫不是在西宁欠了什么情债,人家非要活捉你回去当姑爷?” “额-张将军说笑了,我要赶紧去找提督禀报重要军情就先走了。” 露出尴尬之色的商季威呵呵笑了两下,然后就拍马道别张弘义去寻找主力。 “这些文人怎么都是这神神秘秘的德行。” 看着商太史狼狈溜走的身影,张弘义摇头感慨了两句。 “儿郎们,继续前进!” 说罢,他就带着骑兵继续朝着西宁奔去,追着敌军一路奔到西宁城下这才转头离去。 “将军!将军不好了,那张鼎的大军已经杀至城下了。” 追兵部总从城外飞奔回去立马觐见齐牛衽,将消息禀报了上去。 “什么?张鼎的大军来得这么快?他不去凉州进攻高伟泽,跑到我西宁这穷地方干甚?” 齐牛衽本以为张鼎攻下碾伯所之后会带大军攻打凉州,却没想到其兵峰直指西宁卫,他还觉得商季威此前是虚张声势。 “慌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张鼎又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你们先下去给我整顿军备准备迎敌!” “是!” 齐牛衽自知兵粮不足,但他张鼎也不可能将时间都浪费在这里。 他又不是真正的敌人,随意偷袭凤翔军,只是若是真如此解释,难道自己今后继续窝在这山沟沟里,一辈子没什么作为吗? 齐牛衽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呜------】 没过多长时间,城外就传来了军号声。 齐牛衽在亲卫的服侍下穿好甲胄,大步走出将军府奔向城楼,一路上看着自己精心培育的将士,他的心中逐渐坚定了想法。 “快点,快点把佛朗机炮移过来--” “火药,火药在哪里?” 左光先军中骑兵甚多,因为庆阳距离产马之地都很近,只是他们的火器就有所不足了,全都得靠兴平军的火器。 本来吴师麟在兴平一战,全军都被打残了,张鼎非常心疼自家嫡系。 就命他驻扎在凤翔府重整旗鼓,毕竟这里不仅有讲武堂,预备军也未来得及搬到西安。 吴师麟就在这里重建了兴平军,如今张鼎将他调来西北,他带的六千士卒中,老兵与新兵的比例是四比六,他如此安排就是为了练兵。 可惜一路过来还真没打几场仗,包括此战,张鼎的意思还是攻心为上。 “提督,那威武将军齐牛衽派人前来通报,希望能与将军见一面。” 吴师麟还在想着怎样攻城,谁知道那威武将军齐牛衽就先忍不住派人前来讲条件。 “什么?见面?你这是什么意思?明的不行玩阴的?” 崔语棠一听此人的话就十分警惕的看着他,两军谈判之时被对方刺杀可是一件很值得注意防备的事儿。 “齐将军莫不是春秋遗风准备先见面详谈激战地点?”陈尚新嘲讽的说了一句。 “提督,我倒是认为这齐将军是个人物,值得拉拢。” 商季威见过齐牛衽,虽然在他身上吃了一些瘪,却对其赞赏有加。 “诸位将军都误会了,我家将军的意思是亲自出城与张提督详谈!” “啊?” “好胆!” “哈哈哈哈,我看这齐牛衽是个汉子,他就不怕我趁机抓住他逼迫他投降吗?” 张鼎见此人有这般胆量,笑着捋了捋胡须,心中对其有些欣赏。 第五章 收服 使者听张鼎这般问题,不安的攥了攥拳头,突然灵机一动回答道:“我家将军说了,张鼎张定邦乃是大英雄,此等人物定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哈哈哈哈,少给老子戴高帽子耍小聪明,你让齐将军放心的来吧,我可不会为了区区一西宁卫就败坏自己的名声。” 张鼎也不介意给他些面子,所以就点头应许。 “多谢提督,我这就回去通报将军,请提督稍等片刻。”使者闻言松了一口气,他恭敬的行了一礼,就跑回到城下被人从吊篮上吊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只见城东门打开,齐牛衽带着几个侍卫走过空地,走进了张鼎大帐。 “末将齐牛衽参见提督!” 齐牛衽一见着张鼎就单膝行了军礼,随后抬头仔细观察坐在首位的凤翔军统领张定邦。 “呵呵呵,齐将军少年英雄,以区区残兵死守西宁为我大顺保下了这块地盘,将来我一定表奏陛下,为你请功。” 看着眼前浓眉大眼的齐牛衽,张鼎举着茶杯轻轻说着,占据了一定的先机。 “提督击败建奴收复关中不更是英雄之举耶?” 齐牛衽同样举起茶杯,没有丝毫犹豫就一饮而尽。他此次前来不敢像对待商季威那样犀利,就没有回应他的后半句话。 “那齐将军为何要拒绝本督的提议?莫不是都说的套话敷衍我?” 两人互相吹嘘了一番,张鼎再次发难,他如今是优势方自然不需要与齐牛衽说太多的场面话。 齐牛衽沉吟了片刻,心中暗暗思索了一番诚实答道:“不瞒提督,末将此前是在试探,只是没想到您来得这么快。” “哦?试探?”张鼎拿起茶壶为齐牛衽倒了一杯茶水。 “提督,末将这六千兄弟都是一等一的好汉,我实在不愿意将他们的前途与性命交到不值得人之手,所以这才少许试探,请提督莫要怪罪。”齐牛衽双手接着茶杯显得很是恭敬。 张鼎听到这里放心了一些,他之前听商季威禀报还以为这齐牛衽虽有才能却也是顽固不化之人,现在看来他还是颇有变通的。 “哈哈哈哈,那本督通过你的考验了没有?” “提督说笑了,您几次三番令建奴吃瘪,还需要末将考验吗?末将只是担心兄弟们的将来,这才如此放肆。”齐牛衽苦笑着回道,他本可以直接投降却自作聪明搞出了这些幺蛾子,不知道会不会在张鼎心中留下芥蒂。 “你放心吧,我可不是心胸狭隘之辈,有才能者我定不会放之任之。其实本督实话告诉你,本来我想将你如同碾伯所辛永年那样先收拢兵权再伺机任用,可是你小子有胆子从城内出来与我交谈,本督很欣赏你,说吧,你有什么要求我先听听看。” 张鼎是个豪爽的人,他自然清楚齐牛衽不会无缘无故跑出来冒着生命危险跟自己闲聊。 “末将、末将只是想继续带着这支部众,希望提督不要将我从兄弟们身边调走。” 齐牛衽脸一阵白一阵红,不管是真心为了麾下前途,还是因为自己的前途,他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 “本督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你要知道,如今天下大势越来越乱,我怎会自断双脚将你这样的人束之高阁呢?你放心吧,待你归顺我凤翔军之后,本督不会对你的部众做出重大调整,而是依照我军的惯例先行整编一番,最后还是会让你继续统帅的。” 张鼎听见齐牛衽的话仰天大笑,笑的长须都抖动了起来。 “如此的话,末将自然不会拒绝提督的命令!只是还有最后一个事儿,那就是我家侍女翠兰将清白给了商太史,此女虽说是我的婢女,可我却视她为亲妹妹,希望商太史能够她放在身边,不然这丫头就哭死了。” 齐牛衽抓住张鼎高兴的时候,提了最后一个要求。 “哦?季威啊,没想到你还是个多情种子嘛,去了一趟西宁就又欠了一道情债。”张鼎听闻齐牛衽的要求很是感兴趣,他看着商季威戏谑道。 “额---”商季威有些发愣,他心中怪罪齐牛衽把这种事儿放在台面上说,真不愧是武夫,没有一点情商。 ‘唉,要不是我心胸宽广,换个人,你就得罪人了吗,为一个侍女真不值得。’ 商季威抬头一看发现齐牛衽正真挚的看着自己,确定了其不是真的让自己难堪,这才心软应了下来。 “既然是提督所言,臣自然不可拒绝,只是我家夫人那边就要靠提督解释了。” 商季威想着自家的河东狮吼,苦笑着朝张鼎请求。 “好,待我等回西安之后,本督自然会请求南乔对你妻子说软话的。” 张鼎答应了商季威,随后继续对着齐牛衽吩咐道:“我答应你的请求,只是我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必须要与我一齐进攻凉州,我见你的部众颇为精锐,留在西宁自然是浪费了,我会命碾伯所的罗凌前来驻守此地。” 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张鼎朝齐牛衽说道。 他刚才围城之时就发现守城士卒非常精锐,他们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敌军吓得慌乱,而是在积极于城墙之上布防。 若不是稽查营厉害,先行扫除了西宁军的探子,依照张鼎估计,他们早早得到了消息,估计都有胆子在城外埋伏自己一把。 这样的精锐他自然不会放过,毕竟此时的凤翔军不像大顺军,一直以来都有边军士卒的扶持,他们麾下的三边老兵老将不少,这些都大大的提升了其战斗力与补充率。 可张鼎则不然,他的麾下自几次扩军之后,别说珍惜的前明边军老兵了,就连蓝田营时期的老兵都逐渐升到了中高层,底层的士卒校官还需要多次大战才能彻底练出来。 别看凤翔军此时在西北还能逞逞凶,若是真与建奴主力决战,张鼎自认为自己不会比大顺的结果更好。以前他还以为用铁一般的纪律与充实的思想道德教育会使得自家将士天下无敌,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经验、底蕴、士气同样非常重要。 毕竟他的凤翔军到了现在也不过三年时间又怎能与建奴的底蕴对抗呢?他只能通过一场又一场战斗树立大军的信心,吸取战斗经验,获得底蕴,这样才是兴旺之道。 “齐将军---” “提督叫我玉泉就行了,这是我的字。”齐牛衽如今归于凤翔军麾下,自然想与自家提督亲近亲近。 “好,玉泉……” 两人再交谈了片刻,齐牛衽就将张鼎迎进了西宁城,至此整个凉州以南就尽皆被凤翔军拿下。 ---------- 另一边就在张鼎这一路大军顺风顺水之际,牛成虎这一路却被阻挡在了苦水湾城不得进。 由于庄浪卫的人口城池皆位于群山之中庄浪河冲出的一条细长的河谷,所以这里尽是些易守难攻之地。 而且庄浪卫总兵郝贺就是死于牛成虎的大枪之下。 如今庄浪的残兵都是由郝贺之弟郝显掌控,他对天发誓要为兄报仇,所以在得到消息之后,早就带着三千残兵死守在了庄浪河并入黄河的关口。 此地两侧都是高山,西有莲花山东有金鸡岭,河谷隘口宽度仅有三百来米,还有庄浪河绕此关而走,实乃天险之地。 自牛成虎等部抵达此地之后猛攻了将近三天都没有丝毫进展,由于他们带的火器甚少,臧元凯部一万蒙古人又不擅长攻城,关口还非常狭窄,导致大军根本列不开阵型,只能挤在几十米的城墙下死斗。 “老左,这可不行,臧都尉率军拿不下东堡,咱们又被堵在西堡不得进,这样下去,待提督攻下西宁后我们仍旧没有进展,连庄浪卫的地界都进不去,那可就丢死人了。” 牛成虎这几天愁的头发一把一把的掉,攻心不成,攻城也不利,他还是这一路军的统帅,到时责任全都得由他来背。 “唉,我也没办法啊,别看这隘口三百多米,但他这堡子东西两个能经过的主路都仅有五六十米,其余地方被天然的护城河庄浪河保护,咱们根本攻不进去啊。” 左勋不断摇着头,此前收到军令援助巩昌,他们是一刻都不敢耽搁迅速集结大军赶赴战场,这才能打了郝贺一个措手不及,但是他们也因为走得太过匆忙,没带多少攻城器械与火器,还都耗费在了兰州城下,这才被堵在了这里。 “现在等火炮也来不及了,不然我亲自率领本部精兵向东自西沙沟一带绕道南大通山口堡偷袭他们的后路?” 牛成虎情急之下准备从庄浪河河谷东边五十里左右的峡谷中穿行绕道抄后。 “你昏了头啊,老牛,且不说这条山谷道乃是土尔扈特部的地盘,他们本就与我边军有血仇。而且此路根本没有多少水源,还非常狭长,足足有一百里的山路,若是你在山中被前后夹击必然会身死兵败的!更别说南大通山口堡修建的极其坚固,你怎能轻松夺下呢?这是一条极其危险的道路,你要慎之!” 左勋一听牛成虎的话大惊失色,这条路虽然能拐到庄浪卫的后方,但是其越走越深入土尔扈特人的地盘。而且庄浪卫本就是为了防备鞑靼人才沿着群山中通向内地的各个缺口建立多个城堡,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防备外敌,所以像南大通山口堡这种大城比之入流堡还要险要难攻,如此冒险之举很容易让牛成虎这整支大军整个陨落。 “那如何是好?这不行那不行,难道咱们就这样缰在这里?” 狠狠地拍了排桌子,牛成虎烦躁不已。 “诶!不如这样!不是今天早上收到消息称左指挥使的公子左正茂已攻下西大通河堡了吗?与其让他守在那里不如请他继续向前顺着通远镇的山路杀到庄浪卫城下,逼他郝显离开!” 左勋突然像起了今晨收到的战报,遂赶忙提出建议。 “也只能这样了,我速速写一封军令,提督将正茂派来协助我们,我们自然得好好用这支奇兵。” 虽然通远镇这条山路同样不好走,但牛成虎还是准备试一试。 他不敢耽搁立马派出几个传令兵,骑快马通知左正茂。 第六章 破城 命传令兵通知左正茂之后,牛成虎很清楚此地距离左正茂的西大通河堡足足有一百八十里地距离,赶过去还需要两天的时间,他不甘心就这样僵持等待,所以准备再猛攻几阵。 尤其是当他收到了张鼎拿下西宁卫的消息之后,更加着急。 想如今大军将整个凉州以南都拿下了,就等着官道一开北上,而他却掉了个大链子,攻了这么久没有丝毫进展。 “马的,来人,本将亲自上阵,踏马的老子还不信了,我可不想在提督面前丢人,哪怕今天把命折在这里都要将那死狗郝显挫骨扬灰!” 牛成虎是真的急了,他为人骁勇善战却也小心谨慎,除了顺风之战他就算枪法卓越却也不凭借勇武杀敌,更何况是这种攻城战,很容易丢掉小命。 但此时此刻牛成虎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命侍卫给自己穿上战甲,身先士卒攻上城墙。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动竟出了奇效,令堡内的郝显十分难受。 别以为凭借着地利庄浪残兵能占据多大的优势,再怎么说他郝显也只有区区三千人手,对面则有两万多人。 在这些天凤翔军轮班猛攻的情况下,他们这群哀兵也早已过了劲儿,逐渐抵抗不住。 郝显本以为自己请求左勷与高伟泽支援,他们就算不念在自家兄长与他们的交情,也清楚唇亡齿寒的基本道理,可是死守了将近三天,却没有任何援兵,这让他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 “禀报将军,貌似那杀害郝总兵的牛成虎亲自登上城墙了!” 就在此时一名见过牛成虎样貌的侍卫突然小跑过来禀报郝显。 郝显一听此话,眼中露出了仇恨之色:“好,既然守也守不下了,你来送死,那么咱们就做一个了解吧。” 心存死志的他说完话就提起兵器带着亲卫上城寻找牛成虎而去。 牛成虎下定决心攻城之后就没有拖沓,而是立刻带着亲卫顺着云梯杀上了城墙。 与顽强死守的庄浪军战在了一起,虽说他枪法精妙却不能在狭窄拥挤的城墙之上施展。 所以就换了一把钢刀杀入敌阵,与身边亲卫组成阵型守住了一小块登墙地。 “让开。”“快让开。” “奸贼!逆贼!恶贼!你杀我兄长,我要为他报仇雪恨!” 刚赶到城墙上的郝显立马就看见了自己的杀兄仇人,他推开亲卫提起短戟就杀了上去。 牛成虎刚站稳了脚跟就听见侧方的嘶吼声,他转头一看就看见了一个与郝贺长相相似的人正在疯狂的杀了过来。 “他奶奶的,要是我早点登上城池这死货不早就被我解决了吗?” 见此情景牛成虎倒没有惧怕,反而是对自己浪费了时间而自责。 他将怒气都发泄到了眼前郝贺的亲弟弟身上。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郝贺的弟弟啊,现在想起来我跟他也就相交一合,他就被我戳下马,胸口透心凉,嘶~现在想起来本将都很害怕呀~” 抓住机会牛成虎一顿嘲讽,气的郝显不顾自己孤军深入冲到了凤翔军的阵型中。 “我册,早知道对付这莽夫如此简单我还用得着苦恼。” 望着身陷重围的郝显,牛成虎狠狠的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就攥紧斩马刀杀了上去。 虽说他的步战不如马战,但牛成虎一手朝天刀仍旧杀的郝显无招架之力。 “看你这怂狗样子还想给自家兄长报仇?别笑掉本将的大牙了哈哈哈,郝贺这狗崽子以前就跟我不对付,一听到攻打我宁夏就屁颠屁颠的充当人家的马前卒,结果被我干掉,这是他咎由自取!” 见郝显步伐越来越乱,牛成虎一张利嘴更加不留情面。 “恶贼看箭!” 【唰】 风驰电掣间,郝显身后一小将突然拉弓射箭一气呵成。 幸得牛成虎本能的举起左臂挡在胸前,不然弓箭就穿胸而过。 “快快掩护总兵!”见有人偷袭,亲卫赶忙将牛成虎围住。 他抱着自己受贯穿伤的左手恶狠狠地看着正欲进攻的郝显。 “娘的,老子纵横沙场十几年差点栽到你小子手上了。” “哼,恶贼该有此举,白镇恶再给我射他。”郝显见牛成虎吃瘪兴奋地朝着身后神射手又下达了命令。 【唰】 可是毫无意外的,当牛成虎中箭之后,盾兵就将其团团围住,神射手根本找不到空隙。 “马的,真死废物一个,滚开!”郝显见第二箭无果立马变脸,恶狠狠地责斥了麾下神射手。 “死狗,还在狗叫呢,你看看你的东边。”牛成虎倒是不怎么生气,二水戏谑的对郝显说道。 “什么?怎么会?” 郝显听见其声之后立马转头看向自己左边的南城墙,那里本来位于庄浪河的保护范围,他一直没将其放在心上。 今日牛成虎率军猛攻,郝显不由自主的将南墙之上的士卒调到了左堡门边死守,左勋在下面看的真切,立马抓住时机率众拿出准备多时的竹筏,穿过湍急的河水,进攻入流堡南墙。 若是城墙之上有三百人,左勋都不会如此顺利的登上城墙。 “额馹他达的,要是早知道这郝显是个莽夫,就不这样打呆仗了。” 左勋也感到难以置信,如此险关终于被攻下了。 他立马率军从城墙上杀了过去,两面夹击郝显部。 庄浪残军至此全军溃败,除了郝显还在负隅顽抗之外,剩下来的残兵都在向着北边逃跑。 “狗贼,胆小鬼,敢不敢跟爷爷一对一单挑!我让你一只手怎么样。” 郝显见大势已去,他的兄仇却未能得报,于是心生一计,装作大义凛然的模样邀约单挑。 “怎么?你不会是不敢吧?” 牛成虎听见郝显的激将皱起眉头,从一旁的亲卫手中接过了一杆短枪,看似要与郝显决斗。 【啪】 一声闷响霎时间回荡在众将耳边,原来是牛成虎突然将短枪当做标枪甩了过去,直接将郝显插了个透心凉,他后面的亲兵也被波及到串到了一起。 “哼,玩小孩子过家家呢?还单挑?” 牛成虎冷哼一声,吓得残存守军纷纷跪地请降。 “卑--卑鄙-卑鄙小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郝显血如泉涌,他死之前好似要将牛成虎刻在脑子般仇恨的盯着他。 “笑死了,你们兄弟两个脑子加起来都不如一个人聪明,怎么?你自己搞偷袭就是对的,我就是卑鄙?他奶奶的老子这辈子还没见过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 “你-你,咯。” 被出言嘲讽的郝显终于脖子一歪没了气息。 “好死!来人速速通知提督!说咱们已攻下庄浪卫,请提督带大军前来。” 将受伤的左手抱着,牛成虎兴奋地命人通报张鼎。 “可是,咱们这才攻到哪里就去通知提督?庄浪城还没拿下呢?”刚刚赶到的左勋有些迟疑。 “呵,全庄浪的军队都在这里,接下来该防的不仅是凉州的高伟泽,还有左正茂,咱们要抢时间攻过去,不然功劳就被抢完了!唉,真是失策,要不是你让我通知左正茂援助,还没有这么多事儿。” 轻轻坐到城墙边儿上,牛成虎摇头晃脑的指责左勋。 “老牛,你这话就不对了,怎么又怪上我了?我能知道这郝显视你为仇敌?一见到你就跟见到了绝色美人儿一样。何况正茂是咱们的子侄辈,你还要跟他抢功劳?” 左勋看着自己的老友苦笑着摇头。 “荒谬,什么子侄辈,老子正值壮年,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你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再说了就算不为咱俩着想也要为元凯着想啊,人家天天哥哥来哥哥去的,你就忍心让他落后别人一截子?” 牛成虎见臧元凯攻下东堡之后前来,立马将其拉过来堵住左勋的指责。 “好好好,就听你的,不管抢没抢功,反正得防备高伟泽趁机南下占据庄浪,咱们还得速速前进。”左勋知道牛成虎心意已决,便不再劝谏。 大军在入流堡休整了一晚上,第二天就立马出发。 “老牛,此战我靖虏兵死伤了五六百人,这一千多降兵你得补给我。” 在行军路上左勋突然出言讨要降卒,毕竟这些残兵能扛到到现在,无一不是精锐之兵。 “胡说,老左,我宁夏兵自鞑靼人入侵之时就死伤惨重,如今人数本就不如你靖虏兵,还全都给你补充,难道我们没死伤人啊?不如这样,我分五百,你得五百,剩下的四百人分给元凯,让他补充一些自己的嫡系,虽然他与这些鞑靼降兵处的还算不错。” 牛成虎本人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他见左勋讨价还价,心生不悦,立马出声公平分配定了下来。 左勋与臧元凯闻言自然没有疑问。 “对了,那个叫白镇恶的是员悍将,我听降卒说了,此人不仅弓马娴熟,武艺也十分了得,而且他还用的是三石的强弓,这种将才你要怎么处理?”分完了降兵,左勋又打起了白镇恶的注意,他手下本就没有悍将,所以便有心讨要过来。 “呵,你可别想了,此人仅仅二十岁出头就能拉起三石弓,这种人才放咱们这里是浪费了,我准备将其举荐给提督,让他在提督麾下效命更有前途。” “哟!牛兄大气啊,小弟佩服,你这格局我是比不上了。” 左勋闻言不再讨要,反正他是准备死心塌地跟着张鼎了,这些小事儿犯不着他与牛成虎起矛盾。 “当然了,在此之前,这白镇恶还是先在我的麾下效力。”牛成虎又补了一句话,随后立即骑马溜到了最前方,惹的左勋大骂不止。 他们这一路军解决掉了庄浪卫的最后抵挡力量,接下来的路程就是势如破竹。 先是苦水湾驿被臧元凯带兵一个时辰就拿下,后来的野狐城,红城子墩更是迅速被攻下。 别看这几处都是易守难攻之地,可是郝显将全部兵力都调配到了入流堡死守,本地留下的守城将士还没有百人,这才被轻松拿下。 再往后的南大通山口堡就更别说了,此地多有前明时就留下的老兵,他们最主要的责任是防备鞑靼人入侵,所以对于凤翔军倒是没什么仇恨,直接开城投降,直至后面的庄浪城、武胜城都是如此,没有过多抵抗。 第七章 求援 就在凤翔军驰骋于庄浪卫时,凉州城内总兵府中,正有两伙儿人争执不定。 “总兵,俺觉得咱们应当速速援助郝显,援助庄浪卫,那里易守难攻,是个消耗张贼的好地方!” “屁话,你是不是脑袋里长东西了?相比于庄浪卫咱们凉州南边的古浪所不更好守?古浪城不仅紧挨着凉州卫,离咱们凉州城也不过一百里出头。还不如让张贼就从庄浪攻过来,他们多了将近二百里的补给线,咱们以逸待劳岂不美哉?” “哼,要我说还不如命人通知甘州的左总兵或者永昌的江总兵,让他们率大军前来会和,我等与张贼决一死战就行了,费那么多事儿干什么。” “左个屁的左总兵,这怂崽子此前在巩昌一听他爹带着固原军来了吓得撒腿就跑,害得咱们也无功而返。还连累到了郑总兵与辛总兵,况且他刚刚回到甘州,我不信你能将他请过来。还有那永昌卫的江文彦更是胆小鬼一个,之前大优之时就死活不肯出兵,何况现在呢?我看啊他是准备死在永昌卫了。” “唉,靠天靠地怎么就靠不到大清啊,他们怎么说败就败。” “闭嘴,不准说大清的坏话,摄政王给我来信了,他说英亲王与豫亲王在湖广、江淮取得大捷,相比于西北之地,还是湖广江南更重要些,他让咱们死守住甘肃,待解决了闯贼与南明余孽他就命大军前来一举荡平凤翔军!”见有人提到了建奴,高伟泽立马不再沉默,出言稳定大伙儿,他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自己是跟定大清朝了。 因为摄政王多尔衮曾给他来信,信中隐晦的说过,很是讨厌左勷这种小人,只要他高伟泽能守好凉州,今后少不了一个王爵替大清镇守西北。 每每想到这里,就让他十分激动。 “唉,我也不要求别的,只是希望此战能守住此地,未来待我封王爵之后,你们统统有赏,什么伯爵侯爵在我力所能及之内的,必不亏待你等! 何况他张鼎是个什么东西?靠运气击败了大清的杂牌军他就上天了?我还就不信了,这种货色就算带几万大军又如何?我看他敢进我凉州分毫!”高伟泽狠狠的拍了拍桌子为诸将鼓气。 “末将多谢大王提拔。”“对啊!大王英明!”“大王霸气。” “……” 看着众人不再争吵而是一同拍起了马屁,高伟泽满意的点了点头,俗话说利益使人团结,他只有扔出封王爵的事情才能镇住诸将。 众人又商议了半个时辰,高伟泽见天色已晚遂赶走了大部分的将领,只留下几个亲信留在堂内。 “不管怎么说,咱们区区一万两千人,也敌不过凤翔军啊,你们有什么办法都说出来,大家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别藏着掖着了。” 高伟泽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凤翔军兵峰正盛,只是苦于兵微将寡他只能将目光投向北边,于是还未等亲信回话,他就继续说道: “嘶,诶!我倒是想起了一方援军,不如这样,既然咱们臣属于大清麾下,就派人前去土尔扈特部求援,他们不是也投靠大清了吗?而且据我所知,诺尔布汗为了躲避喀尔喀部的军势如今在民勤一带游荡,距离咱们凉州非常之近。” “好办法!将军英明,将军说得对啊!土尔扈特部此时虽然只占据西河套地区,但足以援助我凉州了。”幕僚狠狠的拍了拍掌,出言赞同。 他所说的土尔扈特部是位于河套以西,大漠以南,甘肃以北这一块地方。 本来此地是察哈尔部所有,但是自林丹汗病死青海,其子额哲投降后金,建奴第三次征讨察哈尔部之后,此部彻底败亡。其西部的阿拉善、巴丹吉林、亦集乃等西套地区,就被土尔扈特部割据。 只是就算如此土尔扈特部也过得很不好,毕竟他们北边是喀尔喀蒙古,西边是叶尔羌汗国,想来想去诺尔布汗只能投靠建奴。 所以依照理论上来讲,他高伟泽凉州军与土尔扈特部都是大清的狗,应该自相帮助。 “但是总兵,俗话说无利不起早,咱们空口白牙人家凭什么出手相助?摄政王又没有下发旨意。” 高伟泽的幕僚高兴了一般又发出了疑问。 “对啊,卫拉特又不是傻子,人家凭什么仅靠一句话就来支援。”高伟泽捧起大拇指咬起了指甲盖显得非常纠结。 “总兵,依我看,不如拿些金银赠给这些卫拉特人,邀买他们前来相助?” “荒谬!咱们虽然有一些金银,但都是用来养兵的,怎有多余钱财给蒙古人?” 高伟泽一听幕僚提起了钱就蹦了起来,他这人除了权力就属钱财了,让他掏钱比杀了他都难受。 “唉。”望着守财奴般总兵,幕僚摇头叹了叹气,要不是他舍不得钱财,早就调离这鬼地方了,不至于在西北待了数年以至于先投大顺,如今又投清。 “我倒是有一计,总兵可遣使通报土尔扈特部诺尔布汗,称我凉州军愿以东套宁夏平原换取此次支援,要知道这些鞑靼人最喜欢的就是上好的牧场了。”另一个幕僚思索半天,突然心生一计小声说道。 “可是--可是若送出了宁夏,未来摄政王会不会怪我们?”高伟泽明显有些心动。 “总兵多想了,这诺尔布汗也是大清的臣子,你送他地盘又有什么?再说了摄政王若是不许,他自己会收回来的,那时就不关我们的事儿了。” “好,好,好一招借花献佛,用不属于咱们的地盘换取鞑靼人的支持,未来背锅也不用咱们背,看他有胆子来寻仇不!妙计,妙计啊!来人,速速找几个会说鞑靼语的人,带一千两银子前去寻找诺尔布汗商讨结盟!” 高伟泽知道局势危险,就趁夜挑了几个没有夜盲症且精通蒙古语的将士从镇番卫出发,北出黑头山,顺着三岔河前往民勤。 他们很幸运,诺尔布的确在此地游荡,他本就是为了躲避喀尔喀部的兵峰这才暂时待在民勤。 诺尔布汗还准备南下洗劫一番,正愁没有带路的,就有凉州的高伟泽前来寻求帮助。 “尊敬的大汗,我家总兵向您问安。” 为首使者陈大有曾跟随过父亲于草原上做过生意,所以对于鞑靼语颇为精通,他行着卫拉特礼节觐见诺尔布汗。 “少废话了,你们的总兵找我有何要事?是不是害怕我举兵南下,让你来花钱买平安?我话先说到这里,除了金银财宝,我还需要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你们若是不想我来攻,就早早准备好,你听懂了没有?” 看着诺尔布汗嚣张的样子,还有其两侧脸盘子稍大,却长相偏上、体态丰腴、皮粉滑腻的众女子,陈大有心中有些不爽,你都这么多女人了还想着要美女?把你想死去。 “在下定将大汗的意思传达回我家总兵那里,只是我此次前来并不是买平安的而是寻求合作。” 陈大有说到这里先是命人将一千两银子拿出来这才说出来意。 “狗崽子你踏马的是将我当做叫花子吗?一千两你是在打发谁?我诺尔布再失势也不是你这东西能够羞辱的!来人,给我拖下去乱刀砍死,我要将他们的尸首喂狼!” 诺尔布看见小箱子里寒酸的银子,先是一愣,随即就是暴怒,他肥胖的身躯猛地站了起来,拔出弯刀就要作势斩杀陈大有。 “大汗误会,大汗误会!这些银子只是开胃小菜,我家总兵将所有的银子都用来招兵买马,组建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准备南下进攻凤翔军的地盘,此次前来找您就是想着能与大汗同为大清做事儿,想叫着您一齐发财!”陈大有心中埋怨着自家总兵吝啬,差点害得自己小命不保,幸亏他反应迅速立刻编了个幌子欺骗此人。 “你是说咱们一齐去劫掠杀人?”诺尔布一听见陈大有的话就眼冒红光立马心动。 “不错,咱们从镇番卫进入河西走廊,再从凉州出发与我凉州三万大军会和,一举击溃庄浪的张贼军队,介时一路上的城池美女任您抢夺,甚至我家总兵还准备赠给大汗宁夏平原以作您修整之地。” 陈大有害怕至极,炒豆子般将所有条件的讲了出来。 “嘿,好事儿,好事儿啊。”诺尔布汗听见宁夏平原之后更加兴奋,要知道河套之地最适合放马牧羊,可惜其最肥美的宁夏平原一直被明廷霸占,若是他能尽得宁夏,在此休养生息,随后发兵北上拿下河套北部,进而一统漠南,再占领喀尔喀部,到时便可起兵反清再建蒙古帝国。 “来人啊,快点安排酒肉,我要好好招待使者。” 诺尔布汗听了陈大有的话,立马变脸,变为一副和蔼的样子,不似刚才凶神恶煞。 “和珠,快去伺候使者,你还干看着什么?” 他甚至还将自己身边的女人打发到了陈大有怀中。 “大汗不敢,这是您的女人,在下怎敢---。”陈大有有些拘谨的婉拒。 “闭嘴,我赏给你,你就放心大胆的摸,怕什么?”诺尔布见陈大有不受,又露出了凶恶表情,吓得他赶紧将此女搂入怀中。 ‘嘶,这卫拉特女子虽说脸盘子大,可长得还算标志,身体也挺软的嘛。’ 和珠一入陈大有的怀抱就娇滴滴地坐在了他的大腿上,还紧紧的抱着其脖颈。 “你好香啊,一股子奶香,怎么没有平常鞑靼女人身上的骚膻味。”陈大有抱着和珠只感到这身躯非常柔软,似无骨之蛇一般扭来扭去,扭的他心头火起。 “那是因为民勒这里有很大一片湖泊还有三岔河与石羊河,水足够了我们自然勤洗澡,就香香的。” “使者,你许的都是空头支票,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联合起来骗我入关,合谋害我?” 就在陈大有刚刚上头,诺尔布汗粗壮却又狡猾的声音突然响起,将亲吻和珠的陈大有拉回到了现实。 第八章 会师 陈大有刚在温柔乡逛了一圈,就被询问惊醒。 他咽下了和珠的玉津后连忙答道:“诶呦,我怎会欺骗大汗呢?我家总兵真的是想与您一块儿立功发财。” 使者陈大有话刚说完,和珠就又缠了上来,将其迷得丢了三魂,丧了七魄。 “呵,空口无凭,你让我拿什么信你?将身家性命赌在这虚无缥缈之上?还不如这样,将你们的镇番卫先借给我暂住,待我入河西走廊之后派人镇守此地,只要能保我后路无忧。本汗就能放心的帮助你家总兵了。”诺尔布汗眼睛一转,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要知道这镇番卫处于凉州之北,乃是河西走廊突如大漠西套地区的一个军事重地。 此地水草丰腴,可以说是扼守整个河西走廊的一大要镇,尤其是凉州与永昌两卫更是仰仗此关键之地,所有从漠南草原进攻河西走廊的势力都必须要先拿下镇番卫才能放心杀入。 诺尔布汗此言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吸溜-吸溜,那没问题。啊?大汗这是何意?镇番卫事关重大我可没权力处置啊。” 陈大有反应了过来立马从温柔乡中惊醒。 “哼,你刚才明明答应了我,如今再反悔可就晚了!我的刀容不得你不答应,想死你就继续说。”诺尔布汗又拿出了弯刀,吓得陈大有立刻软踏踏坐在了地上。 “这-这---,小的真没有资格答应此事,就算我答应了我家总兵不答应,那不是依旧没有结果吗?反而破坏了你我两家的关系,让大清摄政王担心。”陈大有装傻充楞准备混过这一节。 “少拿多尔衮吓我,这是老子的地盘,还轮不到他发号施令!” 一提起多尔衮诺尔布汗就满脸的不爽,他喘了几口粗气继续说道:“但是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不会为难你,你回去通知你家总兵,两天之后我就出兵镇番卫,到时你们若是主动献出此地我还可以考虑与你们合作,若是尔等始终冥顽不灵,本汗就先出大军攻打你们凉州,杀光你们这些南蛮子,再自行南下,你听见了吗?” 诺尔布狠狠的拍了拍桌子,拍的自己的肥脸都震颤了起来。 “小的遵命,小的遵命,小的明日回去就立刻劝谏我家总兵答应大汗的要求。”陈大有跪在地上使劲的磕头。 “还明日呢?现在就立刻给我滚,滚去通知高伟泽!” 诺尔布汗站起来大声说道,吓得陈大有与其他几个使者立马连滚带爬的往外逃走。 陈大有还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看着和珠,却没想到和珠已回到了诺尔布怀中。 “这臭南蛮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他们也配享用你?”诺尔布笑眯眯的将肥手伸进了和珠的袍中,引得她露出了痴迷之色。 “只有大汗这样的英雄才是我和珠的男人。”她紧紧的抱着诺尔布肥硕的身躯,帐中侍卫见状纷纷有眼色的走出大帐,留下大汗享受温柔乡。 而悲催的陈大有饭没吃一口,就连夜逃回凉州城。 隔日一早,高伟泽还未睡醒就被惊醒。 “你说什么?你竟然敢妄自许诺他洗劫庄浪、临洮等地?你他娘不知道老子的老家就在临洮?这就不说了,谁给你的胆子连镇番卫都许了出去,是不是这总兵的位置我该让给你呀!” 看着陈大有窝囊的样子,高伟泽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攥着此人的衣领,恨不得立刻拔刀斩杀这窝囊货色,人家吓他几句就全答应了。 “总兵,你这不能怪我啊,真不是我说的,那诺尔布明显早就有此想法,我已经明确拒绝他了,可他却咄咄逼人,末将也没办法啊。”陈大有跪在地上委屈的辩解。 “好,这崽种玩意儿,他要来那就让他来,让他来攻我镇番卫,我倒要看看他害不害怕摄政王的怒火!” 高伟泽将桌子上的物件全都推到地下,本以为这诺尔布汗被喀尔喀部打得抱头鼠窜,听到凉州军合作的建议一定会屁颠屁颠赶过来,谁知道此人却如此贪得无厌,气的他七窍生烟。 “总兵息怒,下官还是建议您在想一想,不要冲动,不要在愤怒之下做出后悔终生的决定。” 见总兵这般扭曲的样子,幕僚赶忙劝谏他消怒。 “尔这狂生?说此话是什么意思?本将防备有人攻我地盘,怎么就后悔终生了?”高伟泽听到此话更是不悦。 “总兵请听学生细言,此事不管怎么说如今都已闹大了,就算一纸诉状将诺尔布告到摄政王那里,您猜摄政王是帮您还是帮他?依学生所知,这大清朝廷中汉人总是低蒙古人一头,就是因为汉儿人多,他们得团结起来先打压汉人。 若是咱们将此事闹到京城,摄政王一定会拉偏架的。反正是割肉,又不是割朝廷的肉,还能削弱您的实力何乐而不为呢? 唉-依照学生的估计就算把这事儿捅到摄政王那里,他还是会同意诺尔布的要求。与其咱们自取其辱,不如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中。大不了北失南得,丢掉了镇番卫,咱们可多占几个府,他摄政王也不好说什么。” 幕僚一番话,如一盆凉水般浇在了高伟泽头上,将他浇醒。 “可是-可是。”高伟泽支支吾吾半天,想要说些什么。 “唉,真他娘的狐狸没抓着,惹得一身骚。”高伟泽苦着脸着摇了摇头,终于认命。 “好---那就将镇番卫交给他,一会儿就派人前去镇番卫,将此地的财物粮草与人口能移多少就以移多少,马的老子还就不让他舒舒服服的吃这块地。”高伟泽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却不知道诺尔布汗还乐得如此,吃一块没人口的肥沃空地岂不美哉?毕竟他的祖先就是这样干的。 “总兵英明,这样是最稳妥的,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请您放宽心啊。” 听着幕僚的劝谏,高伟泽靠在椅背上阴沉着脸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三天后,镇番卫,镇藩城前。 一支五千人的军队正在等待着土尔扈特部大汗诺尔布的到来。 炙热的阳光照在了凉州军的铁盔上,夏日大漠热浪一波波袭来,两万骑兵顺着热浪轰然抵达高伟泽面前。 “这位便是高总兵吧,吾乃是诺尔布汗。” 土尔扈特骑兵为首肥硕之人正是诺尔布汗,他一口流利的汉话说的正欲翻译的陈大有吃惊的张开了嘴,合计着前些天他是装作听不懂汉话啊。 “久仰久仰,大汗请进城堡详谈。” 高伟泽见正主来到,遂立马做足了工夫,又是行礼,又是献上淡水。 “哦?高总兵次话是何意?你是不是误会了?此镇番卫乃是我土尔扈特部的地盘,你身后的镇番城更是我诺尔布的城池,怎能由客人邀请主人进城详谈呢?这不是荒天下之大谬也?” 诺尔布一张利嘴说的高伟泽心头火又起来了,要不是他早就决定好让出此地,依照着他的臭脾气定然会同他厮杀一场。 想到这里高伟泽在心中大骂道:‘马的,嚣张什么啊?真以为还是几百年前蒙古人纵横的时代?你真不会以为就这两万牧民组成的骑兵能有多强?察哈尔部的底蕴你又没继承下来,真论起来老子麾下这五千人镇守镇番卫都能将你杀败,要不是面对的主要敌人是张贼,一定不会惯你这臭毛病。’ 大骂一通,高伟泽心中才好受了点,但也未曾说话。 “额,呵呵呵,大汗说的是,那么大汗不请我等进城坐坐?”幕僚见状尴尬地笑了两下,说了句下台阶的话。 “哼,那就不必了,我们远道而来,后面还有妇孺,这地方挺不错的有水有湖有草地,很适合放牧,没事儿的话你们就赶紧离开我们土尔扈特部的地盘,待我这两天整顿片刻,再去与你会和。 对了,还有,你旁边那个东西前些天答应过我的,给我送来二十个美女,你快一点,我身边的女人都腻了。” 诺尔布不屑的看了一眼高伟泽等人,随即不再理会他们,带着自己的女人与军队驶进了镇番城,空留下高伟泽停在原地。 “这鞑子气煞我也!”高伟泽还没见过这般无礼之人,他紧紧攥着刀柄,脑门上的血管都憋了出来。 “总兵息怒啊,其实您要往好处想,这诺尔布汗如此说法,必然是会遵守条约支援我凉州军的,还是您请以大局为重,不要在此地生事儿,先回凉州城备战吧,学生估摸着那张贼的军队也快到了。” 幕僚怕多生事端,急忙将高伟泽拉着返回了凉州卫。 正如他们所想,张鼎此时正带着军队直奔古浪所而来。 他此番调动大军与粮草,除却罗凌部六千人镇守西宁卫之外,庄浪卫也留下了左勋一半人马共三千人镇守,碾伯所由于处在西宁卫、庄浪卫、临洮府三地包围之中,所以只留下一千左右的守备军足矣。 而张鼎则带着亲卫骑兵一千人,吴师麟部六千人、左光先部两万六千人、牛成虎部五千人、左勋部三千人、臧元凯部一万人、齐牛衽部六千人,合计六万人出头进攻古浪。 这就是攻心招降的结果,若是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攻过来,张鼎的主力早就全部消磨完了。 不像现在,人数越打越多,只不过军中掌控士卒思想的军中博士倒是越来越稀缺了,说政堂培养的人才如今也远不够扩军的速度。张鼎只能写信一封命柳锦城在西安城开榜招募人才,不管是大士绅还是小地主,只要有才能德行的士子都招到麾下,这样不仅能防止他们搞事儿,还能人尽其才。 “提督!前面顺着庄浪河过了镇羌堡就是安远堡了,我估计凉州高伟泽定会在那里死守。” 大军顺着庄浪河走到了庄浪与古浪两地的交界地带,陈觅从前方探查完军情立马回来禀报。 本来陈觅是在凤翔府坐镇后方,他此次特意跟着吴师麟前来,就是不想落于人下,毕竟曾经的下属张栋杰都混到西安城留守了,他还原地踏步,这才主动而来伺机立功。 第九章 反击 大军经过镇羌堡,停留在了庄浪河河岸边扎营,前方峡谷窄道之后就是安远堡。 “提督,依臣之见,此等地形大军前行万万不可拥挤于一地,若是我凤翔军大军被堵在此地,长时间僵持之下后勤必然出问题。要知道此次西征,要不是提督您此前在巩昌群山中设置的十几个粮仓,咱们打到庄浪卫就不能再进一步了。所以攻凉州必须速战速决,我军没有另一条路可走。 至于西宁卫那条顺着庄浪河源头,沿着浩门河一路北上直抵张掖也不可行,因为这条路足足有一千多里,咱们根本就绕不过去,如今只能从古浪所攻入凉州!”陈尚新颇为忧虑地说道,他每日处理大军的吃喝拉撒,深知辎重问题越来越有压力,这才提前打好预防措施,不然张鼎上头,大军可能就交代在此地了。 毕竟古浪所扼守于关陇道往河西走廊的路程,此地的官道只有一条,就位于群山之中的这条河谷路,没有别的路可行,与庄浪卫一样都是易守难攻之地,若是此战不利,定然会因粮草不济而功亏一篑。 张鼎也清楚大军的辎重问题,他很清楚庄浪、碾伯、西宁、临洮等地都是新得,距离七月半割麦子还有一段时日,故而这几地的粮草也为数不多,还得从巩昌府运粮运到此地,足足八百多里地,还尽是些山路,一遇到雷雨天就泥泞不已,甚是难走。 “尚新,我晓得,咱们先看看能不能攻下古浪大门安远堡再说。”张鼎认可陈尚新的话,但此话还是为之甚早,若是连眼前这古浪所南大门安远堡都攻不下来,何谈进攻古浪城呢? 要知道陈觅此前探查过,这安远堡是一块四面环山谷地之中的堡垒,只有南部一条官道从山中峡谷狭道穿过。 六万大军在此地根本摆不了什么阵型,尤其是安远堡守将这阵势,在狭道之中设置了层层关卡、大寨,连山谷都不让人进,。 见此情形,张鼎只能将大军沿着庄浪河布阵,再选派猛将携精兵进攻隘口。 “此战,我不管伤亡多少,必须速速攻下安远堡,不然咱们的粮草就撑不住了。” 在战前会议上,张鼎毫不遮掩的将凤翔军困境说出,引得诸将交头接耳,嘈杂不已。 “提督,末将愿先登而攻,若是一天之内攻不下安远堡,臣就提头来见。” 左正茂少年意气风发,他第一个站了出来,单膝跪地十分坚毅的请命。。 左光先见自家幼虎这般勇猛为他争面子,遂很是满意的捋着胡须点头微笑。 “末将不才,愿立下军令状,若是半天之内攻不下安远堡,也提头来见。” 吴师麟麾下猛将张弘义摩拳擦掌也按奈不住了,他虎步从自家都指挥使身后走出,粗壮的体魄为自己的说法提供了充足的说服力。 “提督,我麾下鞑靼勇士也已归化中原有一段时日,他们也想为提督出一份力,三个时辰!末将三个时辰必能攻下安远堡。” 在牛成虎与左勋的推搡下,臧元凯咬紧牙关同时请战。 在一旁忍不住要出手的齐牛衽见此情形不愿跟小辈抢功就忍了下来。 “这又不是在戏耍玩闹,还一个赛一个的胆大,尔等要知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军中就是要有胆量的勇士,既然尔等这般无所畏惧,我也不愿厚此薄彼,那么就以你们抓阄决定进攻顺序,本督给你们一人一天的时间进攻狭道,谁能先登杀入谷地杀至安远堡前,我就赐他黄金百两,官升一级!” 张鼎自然希望麾下将士都这般积极勇猛,故而定下了规矩。 他们三人闻言都没有意见,纷纷走到帅案前抽取纸条。 “我是第二。”左正茂一拿起纸条就迫不及待的将其展开,他看着纸条上的数字,失望的摇了摇头,而左光先却很是满意,不前不后正有发挥的余力。 其余两人,臧元凯抽到了第一,张弘义则是第三,他们纷纷下去准备进攻山口。 “我只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三天一到就另想办法。” 张鼎拿着单筒望眼镜边看窄道的地形与关卡大寨边对旁边的三人说道。 “元凯,你是第一个上的,有什么思路本督可以给你参考参考。” 放下望远镜张鼎扭头看向身后平静淡定的青年,此人与他是同一个村出来的,可谓是根正苗红,嫡系中的嫡系,自然要多多照料。 “启禀提督,末将觉得这安远堡守军仓促之下在峡谷窄道修建的关寨虽说数量不少足足有十几道,但却尽是木头修建的,若施以火攻,再命我麾下精通弓术的鞑靼健儿射箭骚扰,这样一来不用耗费多少将士的性命就能一路攻过去。 况且我刚才也看了,这条狭道根本没有水源,他们想灭火可没有那么容易。”臧元凯冷静地说道,他早就决定好了此战法。 “好,既然你有此信心,那就放心的上吧,只是我要提醒你,如此打法必然会耗费时间,你要抓紧时机啊。”张鼎欣慰的看着臧元凯,并拍了拍他的肩膀。 【咚咚咚咚咚】【呜---呜---】 过了一会儿,随着战鼓声与军号声的响起,臧元凯将麾下仅有的一千步兵列在谷道前,这些步兵都是由汉儿组成的,除了降兵之外,还有他新招募的人手。毕竟鞑靼人擅长骑射对于攻城不怎么拿手,他只能将自己的底牌先放出来。 将这支步兵分为十部,轮番猛攻堵在路上的木寨。 其后则是工整的鞑靼弓手,他们趁着步兵轮换的空缺时机,伺机射出弓箭或者火箭骚扰消磨其精力。 “禀报参将!贼军攻势迅猛,第一寨已抵挡不住,将士们都被燃烧木柴产生的浓烟熏的不行。” 高伟泽为了防止凤翔军进攻古浪,除了留一半人招呼土尔扈特部之外,剩下的六千人全都安置在了安远堡,由他麾下参将邹子骞率部镇守。 “慌什么?第一道大寨靠近最外面,其地势最为平缓根本不好守,丢了就丢了。一个寨子他们攻了将近一个时辰,反正咱们后面还有十几个寨子,我倒看看张贼能耗到什么时候?他白天攻,我们晚上再造,反正木寨好搭建,咱们得凭借防守地利消磨张贼的人手、士气与粮草,如此一来待援军一到,大事定矣!” 邹子骞扶着刀柄不喜不怒的对下属吩咐。 “对了,第一道大寨既然守不住那就一把大火全都烧掉,将其中的将士都撤到第二道宅子中。” 他立马做出了应对,命人泼了些猛火油,迅速将第一道大寨燃起。 正在木樯上奋战的凤翔军将士突然感到一股股热浪传来,正在坚守的安远堡守军也发现了这种情况,他们不是傻子,邹子骞抛弃他们,他们也不必为其卖命,五十多个人纷纷跪地投降跟着臧元凯撤到了后边躲避火势。 “糟糕了,这火就算用水浇灌,也一时半会灭不了,这样一座一座木寨,一天的时间根本攻不过去。” 见敌方主将这般干脆,臧元凯皱起了眉头。 “都尉,我看不如这样,现在刮的是南风,不如先打一些水将明火剿灭,再砍些树枝树叶扔在其上盖住,介时浓烟一起被南风裹挟着灌到峡谷之中,后面的寨子不是喜欢烧吗?他们烧一次咱们就恶心他们一下,三次下来敌军必将涕泗横流,战斗力大减!” 倒是臧元凯的副手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出声建议。 “只能这样了。” 虽然如此行事仍旧浪费时间,但总比没有的强。 就这样,经过一天的猛攻,臧元凯稳扎稳打突破了五层大寨,逐渐靠近了狭道中最窄的一段路,可惜时间终归有限,他被堵在了第六道大寨前一直到了天黑,这才不甘心的返回大帐。 “禀报提督,此战我军伤亡四百人,攻下大寨五座,没能一举突破狭道,望提督惩戒。” 臧元凯脸色涨红,想起今天的大言不惭他有些愧疚。 “休得妄自菲薄,元凯以区区一千步卒攻下五座贼寨已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况且你熏烤了他们一整天,明日其战斗力定然大降,若是能攻入安远堡,我记你大功!” 张鼎笑着将臧元凯扶起,为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下命让众人回去休息。 隔日一早,凤翔军将士又集结在了寨前。 昨夜起了些风波,幸亏张鼎机敏,派人埋伏在谷内,发现敌军竟偷偷搭寨,趁势击溃了他们两拨人马。 “今天就是正茂你的机会,争取多攻几座大寨。” 张鼎期盼的看着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银袍小将点了点头示意他开始。 左正茂自然不是臧元凯,他底蕴丰富,有整个固原军为他撑腰。 但他还是要点脸的,在经过了张鼎同意后,只带着本部两千士卒前去进攻。 左正茂吸取了臧元凯的打法,他攻势迅猛带着更加精锐的将士,将峡谷最窄的一处大寨都攻了过去。 立功心切的左正茂见敌方不烧寨子了,遂直接命人搜集湿木材,将其扔到点燃的木头之上,没一会儿,木寨之上就传来了守军的咳嗽声。 “唉,要不是今日南风小了,咱们的烟攻估计更有成效。”左正茂双手插着腰,准备一鼓作气杀到谷内。 可是就在此时却惊变突起,一阵猛烈的北风突然将浓烟吹到了左正茂这边,没一会儿风势越来越大,甚至激起飞沙走石,将攻寨的将士眯得睁不开眼。 “将士们!机会来了!上天保佑我凉州军,大伙儿跟我一起出寨消灭敌人!” 邹子骞在后方见如此好的时机,立马点齐麾下八百精锐从谷内杀出,顺着狭道来到了左正茂部眼前。 他们势不可挡直奔左正茂本部,绕过眼前数堆正冒着浓烟的柴火垛,将左正茂前部打了个措手不及。 “咳咳咳-咳咳,挡住,给我挡住。” 发现自己还没进攻,敌方就反打出来了,受到侮辱的左正茂怒不可遏,他甩开膀子将手中一双铜锏砸向冲来的凉州守军。 从来只在父辈庇护下打惯了顺风仗的左正茂一时间被打昏了头,此时此刻正应该暂且后退稳定局势,可是他却一马当先带着身边数十精锐试图反冲锋,阻挡邹子骞的进攻。 “将军,请你先速速后退,属下愿为大军断后。” 见左正茂失去了理智,其副手死死的拽住他的胳膊急切地说道。 “滚开!再破掉前面的寨子就一路顺通,这可是大功一件,你休得阻我!” 左正茂扭头狠狠的将其瞪了一眼,一脚把副手踹倒在地,带着亲卫又冲了上去。 第十章 猛将 左正茂带人杀上去之后,其副将只能咬了咬牙跟随而去。 凤翔军将士就这样迎着沙石烟雾奋勇而战,可惜风势越来越大,敌方逐渐处于顺风之势,尤其是在峡谷中,天时更不可违。 凉州卫参将邹子骞见状越杀越勇,一把斩马刀横扫眼前黑甲战士。 左正茂见此人如此嚣张,当面残杀自己麾下将士,遂愤怒的紧握双锏迎了上去。 “叛贼!看锏!” 左正茂一张俏脸满是狰狞之色,他甩开膀子将铜锏砸向邹子骞。 邹子骞自然扛不住这奋力一击,他全力抵抗却被打的右肩膀一沉,差点没接住。 【呼】 风越来越大,左正茂不想给敌人缓息之际,便轮番忽起双锏给出第二下重击。 邹子骞专门就防着这一下,他见敌将出招急忙向右闪躲却导致旁边的小兵被直接开了瓢。 【嘶】 正欲乘胜追击的左正茂突然却被沙子眯了眼睛,他的重击砸到了空处。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邹子骞面色一喜,直接趁着他中门大开一个冲撞将左正茂撞倒在地,并迅速提起斩马刀准备补上最后一刀。 左正茂的副将刚将眼前的敌军杀退,就发现自家主将晕晕乎乎站不起来,遂怒吼一声奋勇而上,掩护亲卫将左正茂带走。 “逆贼休走!”邹子骞不满溜了大功劳,他泄愤般将眼前正分神担心左正茂的副将乱刀砍死。 “贼将枭首,我等乘胜追击!”邹子骞将副将头颅割下,大声叫喊,导致左正茂部人心尽散被打的大败,就连他精心打造的两把黄铜锏都丢在了战场之中。 若不是左光先见情况不妙,直接命麾下亲卫冲入狭道将左正茂救回,他估计已成刀下亡魂,死在敌方大将邹子骞手中。 “正茂!你怎这般鲁莽?贪功冒进,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你平常不是这样啊?你对得起提督的栽培吗?” 左光先见自家老二一身银甲被熏成了黑甲,一张俏脸也成了包公脸,如今神志不清被亲兵仅仅扶着,端的是又气又心疼。 “水,水-”左正茂被熏得昏头昏脑,也听不见左光先的指责,只是用嘶哑的嗓门要求水喝。 “报告提督,两千人跑回来了一大半,但还是有五百多精兵折在了里面。” 张鼎一直没有说话对此事发表看法,直到他派去清点伤亡的侍卫赶回来后这才开口道:“左正茂作为一部统帅,不能审时度势,下风时仍旧鲁莽进攻,导致此等大败,葬送了这么多的好儿郎,你太让我失望了。” 虽然左光先抢先责骂了左正茂希望张鼎能给他一个面子,但是战场之上必须赏罚分明,张鼎不理会左光先的眼神,继续下令道: “季威,你记下,左正茂贪功冒进,我罚他连降五级,从部总开始做起吧。” “正茂大好前程左指挥使太过溺爱只会害了他,反正以他的本事,很快就会升回来的。” 在众人面前处理了左正茂,张鼎又走到左光先身旁安慰了他两句几句。 “提督不必如此,末将只是恨铁不成钢尔。” 【吼!吼!吼!】 还未等两人多说几句,峡谷中就传来胜利的欢呼声,见敌军这般兴奋,陈尚新心中突然起了一策。 以现在的天色来看还有两个多时辰就黑了,邹子骞大胜之后必然会产生些许松懈,尤其是峡谷之中局势复杂,大风还未停止,他们很有可能产生误区,以为凤翔军不敢杀个回马枪。 陈尚新说到这里,张鼎立马招来了吴师麟麾下大将张弘义。 “弘义,别等明天了,你现在就给我带齐精兵趁其不备杀他个措手不及!” 张鼎狠狠的拍了拍眼前这虎背熊腰之人。 “二郎哥,你知道额的,从小吃得就多,杀人杀得猛,你放心吧!” 张弘义见张鼎命他攻寨,高兴地连自家提督小名都叫了出来,张鼎却只是笑着将他再鼓舞了几句。 “兄弟们,建功立业就在今天!” 张弘义接过兵符之后没多说废话,他本就是吴师麟帐下第一悍将,如今气势正盛,带着杀气盈盈的一千将士走进了烟雾弥漫,狂风呼啸的峡谷中,幸亏此时的浓烟比之刚才小了一些,风也小了一些。 待大军驶入峡谷,其中情况果然正如张鼎所料,已经松懈了下来的邹子骞正与麾下将校商讨着速速重建几个营寨。 他本来派了人前去谷口预警,可是这些兵军纪不行,一直沉迷于搜寻战死将士尸体财物的行为中。 “老六,快来看,这两把铜锏煞是威风,若是献给参将,它必然会看得起咱。” 其中一搜刮的士卒刚将铜锏从地上捡起,就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密集脚步声。 他身旁的老六闻声转头望去,立刻发现了一众沉默寡言却杀气腾腾的黑甲将士,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其为首强壮之人用铜锤了却了残生。 “好,那咱们就先趁着今晚重建三座营寨,我料想张贼等人今日一败必不会再派人埋伏于山谷中阻挡我等修建营寨。我们这般往复再坚持几天,待高总兵的主力抵达之后,古浪所必无忧矣。我不信他张鼎能有多少粮草,熬多久?” 另一头邹子骞还正在与身边将校闲谈,却被凄惨的嚎叫声惊醒。 他转头望去发现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卒疯了一样往谷内逃跑。 “发生什么事儿了?你们镇定一点!稳住!” 邹子骞话还未说完就看见凤翔军将士从薄雾中出现,他们踏过烧毁的营寨朝着邹子骞徐徐而来。 “敌袭!快点结阵。” 此时此刻在邹子骞周围,除了他带出来的精锐之外,还有将近两千多兵准备砍木搭寨,谁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乱作一团。 反倒是张弘义,他带着将士们低头俯身快步冲了上来。 【啊~】【救我-】 张弘义抄着双锤犹如魔神在世,他看似冲在最前,却始终与身边将士没有脱节,而是组成战阵。 他们步伐虽快,却始终未乱,就如同一把大锤狠狠的砸在了邹子骞的脸上。 “结阵!结阵!” 当然了,邹子骞也不是吃干饭的,他立马反应了过来,命令身边的旗手与号手召唤周围将士组成军阵对抗张弘义部。 要知道凉州卫作为西部边防重镇,其士卒也都颇为精锐,他们没有慌乱多久就迅速追随着号角声集结在了邹子骞周围。 顿时,一方红一方黑两股颜色就这样撞在了一起,激烈的厮杀了起来。 邹子骞还想复制前不久击败左正茂的经验,借着北风的势头将张弘义击溃。 可惜张弘义不是左正茂,他粗中有细,两虽说把铜锤打的敌军闻风丧胆,却仍旧缩在战阵中与将士们共进退,不多走一步。 凤翔军如此令行禁止打的凉州兵逐渐开始后退。 毕竟曹刿论战说得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邹子骞为求一战而定,此前进攻左正茂时将全部精锐都压了上来,后来甚至调配了自己的后备兵源,这才取得了大胜。 如此胜利早耗费了古浪所将士们的心神,他们现在鼓不起劲儿了。 此消彼长之下,邹子骞开始迅速后退,他竭尽全力保持阵型不变这才维持住了军心没有垮掉。 “这样可不行,张贼有好几万人马,依靠阵型来耗咱们是耗不过他的,若是将精锐都砸在这里,后面的列坚城谁来守?” 虽说邹子骞勉强抗住了张弘义暴风骤雨般的进攻,可是他如今手下也不过五千多人与凤翔军打消耗战是比不过的。 “狗贼,纳命来!” 就在邹子骞纠结要不要放弃一部分人掩护大军撤走之时,张弘义敏锐的发觉了眼前这支军队的不稳、摇摆。 他抓住机会大吼一声,带着麾下百多亲卫如同一把尖刀突然狠狠的将古浪兵捅开了一个口子。 张弘义鹰撮霆击、所向披靡,作为尖刀的最前端,他将手中一双铜锤抡圆了甩出去,两米之内没有一人能扛得住他的打击。 凤翔军将士见自家主将如此神勇,也士气大涨,纷纷从古浪兵阵型的口子塞入,彻底将其战阵击垮。 “马德胜,你率部给我殿后,抗住贼军!” 邹子骞国字脸煞白,他不敢再犹豫耽搁,直接下命让副将率领三百人殿后,他自己则带着其余将士逃回了身后的寨子中。 “别放逆贼逃脱,跟我杀!” 张弘义眼尖,他立马就瞅见了邹子骞逃跑,随即立马追了上去。 一路上抵挡的敌军连铁质苑阳笠都被他砸的凹了进去,在张弘义这般勇猛无敌的冲锋之下,没有任何敌军能拦得住他。 “狗贼太过猖獗,鸟铳队给他点颜色。” 见张弘义始终如狗皮膏药一般粘在后面,只要有稍微掉队的士卒,就被其迅速斩杀,邹子骞心中的愤怒超越了恐惧,他突然将自己的底牌鸟铳队放了出来。 要知道在西北、在内陆,很多高水平的火器都一直没有铺展开来,像火铳这种东西还是很珍贵的,尤其是李自成将边军的火器席卷一空,剩下的这些三两杆铳更是难能可贵,所以张弘义才将火铳队当做底牌。 【噼里啪啦】 只是还未等邹子骞下令进攻,铳声就突然响起,火铳手见魔神一般的张弘义带着部众席卷而来,惊惧之下一百步开外就忍不住点火放铳。 虽说结果了几个凤翔军士卒,但身穿厚甲的张弘义根本没受到什么伤害,就算好几杆火铳集火在了他身上,都没有破防。 “逆贼找死!” 张弘义挨了几铳,体内棉甲被弹丸冲击的有些疼痛,他满面狰狞加快了速度杀入铳手之中,将他们一网打尽才消了怒火。 这下邹子骞彻底破胆,他不敢再回头阻击,立马放弃了火铳手逃走。 张弘义借此良机追着邹子骞六战六胜,一路杀破了七座敌寨,吓得邹子骞一路逃回了安远堡内,张弘义这才停了下来。 他跪倒在地,丢掉双锤,大口的喘着气息,身上的汗水如雨点般从盔甲的缝隙中滴落到青草地上。 其身旁的将士们也都承受不住了,倒在地上脱了力。 第十一章 安远堡 看着东倒西歪的张弘义部,安远堡守军面面相觑。 要不是邹子骞同样精疲力尽,满脸惊恐的瘫倒在城内,此时若派一大将带人杀出,必然会将张弘义等人击溃。 可惜邹子骞不仅丢了力气,连胆量也丢掉了,他一想起追在自己身后那熊虎一般的魁梧大将就吓得直哆嗦,逃亡之路上他留了四个好手殿后,都被此人瞬杀。 一想到这里就让他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就算身边安远堡的游击再三请求,希望他抓住时机出城击溃张弘义部都被邹子骞拦了回去。 安远堡游击还是有些胆气的,他见自家参将惊惧懦弱的样子,忍不住刺了他两句: “除了您带走的三千人马,安远堡内还剩有两千多兵以逸待劳,将军为何不派我出去迎敌?尔这般惧怕,真是丢尽了我凉州卫的脸面!”安远堡游击一说狠话就立刻激起了邹子骞的不满。 “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能不能动一点脑子?天天就知道蛮干死冲?若是尔等刚杀出去张贼的援军就抵达呢?难不成想让全堡的人为你的争功行为负责吗?要杀尔等自己出去杀,只是别怪我不提醒你们,再怎么说我都是此次的主帅,随意出城往大的来说就是不尊军令,应当斩首示众!更何况如今只需要死守住安远堡就是胜利,你们莽撞杀出去岂不是给人家送上机会吗?” 邹子骞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他边大口喘气边用尽刚缓过来的一些力气狠狠踹了安远堡游击一脚,此奋力一击直接将守将踹的跪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起来。 “汝等听着!从现在开始再有言出城进攻者,一律斩首!踏马的,你们可以失败,哪怕出去打不过、进攻失利也无妨,但高总兵给我的军令是守住安远堡直至援军到来,若是我丢了安远堡是要斩首示的,你们这些崽种想让我丢掉性命,那大家就一起陪葬!” 恐惧异常的邹子骞歇斯底里的吼叫了起来,他满脸的扭曲之色,吓得准备谏言的将校纷纷紧闭住了嘴巴。 嘶吼了半天之后,邹子骞终于将心中的恐惧发泄了出去,他瘫坐在地上摇了摇头命令众人准备守城。 另一边,因张弘义以一千精锐杀溃了邹子骞三千人马,从峡谷逃回安远堡的只有不到两千人。 这令张鼎在后方听闻军报之后十分开心,连连夸赞张弘义的勇猛。 且趁此良机急忙带着大军从狭道进入安远堡谷地,将此堡围住。 除了留下臧元凯与左勋分别在镇羌堡与安远西城,一西一东看守大军后路之外,张鼎将所有的军队都放置在安远堡外猛攻此堡。 其实说起来,安远堡倒不是多么难打,就是一普通的砖石建成的四方形堡垒,真正的天险是那条狭道。 如今待凤翔军攻入峡谷,守军就没了地利,被四面围攻,局势摇摇欲坠。 凉州卫剩下的四千人根本扛不住凤翔军四万大军的围攻,尤其是张弘义、牛成虎等悍将的猛烈进攻。 再加上凤翔军真正成规模的火铳,打的邹子骞毫无还手之力。 围城之战除了张弘义出彩之外,还有就是牛成虎准备推荐给张鼎的白镇恶。 此人今年二十有六,乃是庄浪卫本地人。自从投降凤翔军之后,就暂且在牛成虎麾下效命。 待今日攻打安远堡,牛成虎特意将此人叫到跟前交代道:“镇恶啊,本将看你是个人才,故而特意让你参加进我部进攻东城的任务。本将给你一部百人带领,希望你能立下大功,在提督面前露个脸,好让我举荐你。” 看着眼前笑眯眯的牛成虎,白镇恶连忙跪地抱拳道:“将军何故如此?在下既降于将军麾下,必然会对您誓死效忠!” “哈哈哈,你有这份心就足矣。你是个聪明人,本将就实话告诉你,其实以你的才能在我帐下终归是埋没了,因为我们宁夏部就这么多职位,一时半会是腾不开地方的。尔呆在我麾下就算本将再怎么提拔你都发挥不了你的本事。 还不如将你举荐给提督帐下效命,尔要知道如今正是我凤翔军腾起之机,在提督帐下你只要表现出自己的本事,一定会一日千里,前程远大。就像提督麾下蓝田营指挥使罗正武一样,他今年不过十七岁就擢升至如此高位,你难道不羡慕吗?其实老哥我举荐你也是有私心的,若是兄弟未来能成才,只要不要忘记老哥这份情就足矣。” 牛成虎大度、坦诚的解释道,他本在庄浪之战时被白镇恶所伤,还与他交手了数十合,很清楚此人精通战阵搏杀之术,且弓马娴熟。后来待白镇恶归顺凤翔军之后,他更是考校了此人的兵法、战阵、谋略,发现他完全是一个全通之人,这才将其推荐给张鼎。 “末将---末将多谢将军!”白镇恶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只是默默的磕了三个响头,心中记牢了牛成虎的恩情。 当然了,这也是牛成虎本人所希望的,毕竟作为前明时期就存在的边军总兵,他深知为官之道,为将之道,也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宁夏军此时的规模已经足够了,他如今在张鼎麾下效命,留那么多人才,搞那么多兵干什么?只会被自家提督白白忌惮,就如同左光先,虽然张鼎对其非常尊敬,可包括左光先在内,大家伙儿都是心知肚明,固原兵三万大军紧挨关中,还是很被张鼎忌惮的。 而自己不同,由于平日里一副莽汉的样子,本身就颇得张鼎信任,完全犯不着做出格的事儿,这些有大才的人全都举荐到张鼎身边,不仅获得了张鼎的情谊,也算与他们结了个善缘,就好像举荐臧元凯也是如此,他们只要能承自己的这个情就足矣。 想到这里,牛成虎轻轻的拍了拍白镇恶的肩膀道:“白老弟啊,接下来就是你表现的时间,一定要抓住时机!” 白镇恶闻言重重的应嗯了一声,随即就带上兵器指挥着本部一百人,靠近了东城门。 “杀!” 没有废话,待南城主力一攻,听见声响的牛成虎立马让令旗手与号鼓手发号施令,大军立刻动了起来。 白镇恶也左手持盾右手持刀,杀向了安远堡。 这一战打的十分血腥,不仅是东城门,其他三城门都杀得是血流成河。 因为攻城本就不易,尤其是凤翔军未带足够多的大型火炮,只能用人命来扛。 而东城墙之上,白镇恶也没有辜负牛成虎的期望。 他身形灵活,第一个杀到城墙之上,接过身后部下递给他的大盾,狠狠的将袭来敌军撞倒在地,随后利落的用钢刀了结其性命。 “杀敌!”白镇恶两眼发红,为了大好前程,他豁出去彻底不要命了,其麾下将士也都被此人影响,士气大震,他们死死的守在云梯登墙的出口,掩护身后同袍登上城墙。 “将军,这形势不对啊,传令兵传来消息,除了西城门,其他三城的城墙之上张贼的优势同样越来越大,末将以为咱们应当从城北杀出一条血路,逃入北边的松林堡,那里通道狭窄更加易守难攻,不似这安远堡丢掉了南部狭道之后,根本不好守!” 游击见局势越发的不好,再次忧心忡忡寻找邹子骞禀报道。 但邹子骞却不认同,他边指挥将士抗住进攻边怒气冲冲的看向游击道:“马的,你怎么又来了?我告诉过你,总兵让我死守安远堡,而不是松林堡,大西堡,这堡那堡跟我都没关系!丢掉了安远堡我必死无葬身之地,你懂不懂?何况突袭而逃说得轻巧,还不是冒险?” “末将以为总兵并不会因此事怪您的,他将一半的兵马都部署在了古浪所就是为了让您依托地形节节抵抗,而不是将部队耗费在此地啊!” 游击真挚的向邹子骞谏言,却惹得他更加烦躁。 “滚出去!给我滚出去,只想着你自己,自私自利!” 邹子骞将砚台狠狠的砸在守将脸上,将他砸的满脸是血,灰溜溜的从城楼中逃了出去。 “将军不好了!东城门被攻开了,贼军杀进城了。” 游击刚出去没多久,满脸黑烟的小卒就慌慌张张前来禀报军情。 邹子骞顿时愣在了原地,他落寞的挥了挥手将传令小卒打法走,随即拿起兵器走出房门鼓起勇气准备前去抗敌死在战场之上,可是脑海中那个梦魇一般的身影总是徘徊在他的眼前,让他心中战战兢兢,不能集中注意力。 “贼将休走!兄弟们跟我杀过去。” 好巧不巧,邹子骞刚走出城楼就发现张弘义率部冲了过来,吓得他再无抵抗心思,直接带着亲卫溜下了城墙,逃回了安远堡的守备府。 见主将败逃,守军也都没了抵抗的心思,要么逃跑要么跪地投降。 齐牛衽与张弘义则趁机带领精锐顺着主路杀到了守备府前,将邹子骞围在了一栋房子中。 “贼将速速投降,还可饶你不死!” 张弘义叫了几声,邹子骞仍不愿意出来,还依托着房屋与麾下亲兵斩杀了几名冲进去的凤翔军将士。 “哼,不出来是吧!火箭准备!” 张弘义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大手一挥,从城头上缴获的猛火油就被将士们泼入书房之中,随后火箭射入书房,熊熊大火燃起,惨烈的嚎叫声传了出来,过了一会儿彻底没了动静,齐牛衽这才命人救火。 …… 大胜之后,安远堡城外大帐之内,张鼎正举杯遥敬此次立下大功的张弘义与白镇恶。 张弘义满面红光,接受者同僚的祝福,左正茂也大大方方的前来举酒祝贺。 而白镇恶也被张鼎赏识,特意调到了身边听命。 “此战将凉州一半的人马消灭,接下来就更好打了。”陈尚新喝了几杯酒,满脸红光。 “不错,咱们攻下凉州,再直取甘州,整个河西走廊都是我凤翔军的地盘,倒时再得陇望蜀,南下川蜀之地。”商季威也喝的高兴,大声说道。 “介时我凤翔军雄踞天下十之有三,可成一方王霸之业。” 众人因大胜其乐融融,可是热烈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就被一封突如其来的紧急军报打断。 第十二章 闯王末路 收到了李自成失踪的消息之后,张鼎大为震惊,要知道自李自成退出关中之后,多尔衮命多铎继续进攻南明弘光政权,而阿济格则追击大顺军。 可是如今却因为张鼎的到来,产生了一些改变,比如清军由于没得到李自成在西安府囤积的大批粮草,由于缺粮只能退出关中之,并在洛阳开封一带拖延了将近一个来月才开始行动,再加上此前怀庆到潼关之战张鼎等人拖延的一个月,对于南明来说满清相比于历史上足足延缓攻势将近两个月。 这些时间给南明弘光政权多续了一口命,使他们直到如今都仍旧没有丢掉江北四镇。只是由于弘光政权内斗不断,多铎也受命定远大将军亲征江淮,南明也是岌岌可危了,被建奴打垮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而大顺军这边,李自成倒是听从顾君恩的劝谏,准备先南下湖广的襄阳、承天一带,那里可算是大顺军的第二大本营,可谓是根深蒂固,正好可以凭借此地抵抗建奴。 所以李自成在内乡停留了一段时间之后,于四月十八日拔营南下湖广。 在之后的四月到五月这段时间内,阿济格在开封一带等候朝廷的支援,筹备到足够的粮草之后,多尔衮同样册封阿济格为靖远大将军,这才继续南下进攻。 因为建奴与大顺两方都休整了一段日子,故而两军接触之后立刻在河南邓州、湖广承天、德安、武昌、富池口、桑家口、江西九江等地激战八次,大顺两胜六败比之原轨迹还是好一些的。 但惨烈的战争仍旧对大顺军产生了不小的伤亡。 反而建奴兵是越打越多,他们一路上受到各地士绅地主的热烈欢迎,百般支持,乡勇团练全都加入建奴麾下供他们差使,在加上顺军与明军的降兵,此消彼长之下,建奴越战越勇,逐渐压缩大顺在湖广的生存空间。 相反的,大顺军这边,经过两年的激战,军中的骨干、原边军将士越打越少,导致其战斗力迅速下滑。 并且李自成还要分心与南明江西总督袁继咸、宁南伯左良玉对抗,导致战线在阿济格的猛攻下愈发的不稳。 面对着这非常严重的局势,李自成同文武商议之后下定决心必须保全退入湖广的兵力,绝不浪战,不死守硬拼,而应该将人马退到从承天到长江的边上,随时可以退到长江以南。 再在荆州、沙市驻守大军重兵,一则可以牵制敌人,二则能够保证长江通道畅通无阻。 另外再命大将刘芳亮与袁宗第、郝摇旗退往荆州,牛金星与喻上猷、牛栓与他们一起共同前往经营上游,李自成与刘宗敏则率领大军退往鄂中准备夺取武昌,打通长江通道。 所以当建奴阿济格占领邓州继续向襄、樊进攻之时,却发现大军已全部撤走,一些不愿逃走的起义军纷纷逃入山中与建奴打起了游击。 在此期间牛金星起了异心,他见大顺军大势已去也早早逃出了军营,投靠其子牛栓,而其子也与王光恩兄弟投降了建奴。除此之外大顺的重要文臣宋企郊、张璘然等一二百人尽皆逃亡,不知所踪。 大顺朝此时可谓是人心涣散,无法维系,只剩下宋献策,顾君恩等为数不多的臣子还在李自成身边。 值此危机时刻,幸亏左良玉太过软弱无能,大顺军刚从沔阳州渡过长江就在荆河口击败左良玉大将马进忠、王允成。此战使武岳大震,左良玉吓得魂飞魄散,继而动起了歪脑筋,老子打不过顺军还斗不过南明朝廷吗? 存着这样的想法他借着北来太子的问题大做文章,打起清君侧的旗帜,声称要打到南京讨伐马世英、阮大铖等奸佞之臣,随后于四月二十十日全军东下,放弃了武昌,李自成等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儿,遂立马趁机占据此城。 进驻武昌之后,李自成也做出了一系列调整,比如先命大将袁宗第驻守汉阳,刘芳亮驻守汉川保证侧方安全。 但没过几天汉川与蔡甸就相继失守,两地大顺军一部分投降一部分溃散,没有发生恶战,刘芳亮仓皇逃回武昌,导致大顺军门户大开,李自成的所有部署都成了无用功,从金口而来的建奴很快就攻破纸坊,并且进攻洪山、大别山等地。 袁宗第本欲死守大别山,可惜大别山外围的美娘山、扁担山等诸多山头大寨纷纷失守,大顺军突然便有了全军溃败之势。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波敌军从黄陂、新洲攻来,已经打到了团风,似要攻占黄冈,截断大顺军东去之路。 李自成收到消息之后大惊失色,因为如果黄冈失守,建奴主力过江之后就会攻占葛店与洪山之敌会师,到了那时武昌必不能守,想到这里他只能决定先伺机防守武昌,再同时准备带上全部兵力东进。 要知道此时的大顺军除了从关中带走的十五万大军外,还有原先在襄阳、承天、德安、荆州四府驻防的七万大军,统共二十多万精兵良将。 只是却分散在江西湖广各地,战线拉的很长。 李自成面对着建奴的穷追猛打,声言欲取南京,水陆并进,甚至想要连驻守湖广的襄荆四府七万大军都要带走。 他情急之下没想过此次集中兵力是失策的,就算当时跟随在他身边的大将白旺提出意见,认为德安、承天等地经过大顺军一年多的经营,已经非常稳固了,驻防军也不弱,阿济格久攻不下就是例子,应当固守。 可是李自成闻言却仍旧没有接受他的观点,反而因身边的白旺部最为兵强马壮对他起了疑心。 李自成胡思乱想,想起黄巢在虎谷自尽不成却被外甥林言杀害,而白旺之亲疏远近比之外甥更加不如,因为他不仅不是延安府一带的老乡,而且跟随他起义的时间也很晚。 还有就是这两三年中白旺一直驻扎在德安府与承天府一带,很得民心,其部下也大多都是湖广人,这是他不相信白旺的重要原因,再加上如今局势大坏,李自成猜疑之心日渐严重,使他完全听不进白旺的忠言。 更别提此前大顺军要离开承天府的时候,白旺曾苦苦劝谏李自成不愿意将他的数万人撤往武昌,而是要在德安一线与建奴作战,后来李自成下了严旨,又将白旺的人马分去大半并入各营之下,白旺这才不得不与他一同退往武昌。 以上的重重让李自成非常怀疑此人会不会对他怀恨在心,因而投降建奴,将他献上。 所以李自成不仅将重兵调往东边,而且自己也准备伺机离开白旺大部,不管白旺再怎么劝说,李自成都下定决心不理会一切全力东进。 之后正如白旺所料,阿济格发现前方的大军全都撤走之后,顿时心花怒放,趁着大顺军后方空虚,一路势如破竹。 李自成也没想到阿济格追的这么快,他刚到武昌不久,建奴就跟踪而至。 权将军刘宗敏与田见秀领兵五千战其先锋,大败而还,李自成无奈只能放弃武昌东下。 他东进之后,因太过仓促,一直没有留下较多的军队扼守地方,又没有适时地组织反击,只是一味的东进,这种顾头不顾尾的做法终于导致了惨重的失败。 五月初建奴军追至阳新富池口,趁大顺军不备冲入营垒,一举击溃大顺军。 同月下旬,在距离江西九江四十里处李自成又被建奴军攻入老营,大顺军最久利战阵、功勋卓着的大将权将军刘宗敏兵败被俘,军师宋献策、李自成的两位叔父赵侯与襄南侯以及大批随军的将领家属统统被俘虏。 刘宗敏与李自成两位叔父、刘贵妃、陈妃、张鼐发妻、谷英发妻、还有刘宗敏的妻子与两个儿子、儿媳等几百人尽皆斩首示众,只有前明晋王的两个妃子因长相绝美才得以生还,而宋献策则降服建奴之后从建奴营中逃走,不知所踪。 这一战之后大顺军又在湖广阳新、江西九江接连遭受大败,东下的道路已经被清军截断,李自成掌握的万艘大小船只也被清军劫掠一空。 大顺军部众纷纷被打散,李自成手下直系只剩下不到千人,他原先的战略意图已无法实现,不得不调转船头向西南方向进军,准备穿过江西西北部转入湖广南部。 在此期间李自成也准备彻底与白旺分开,想要离开大股部队。 白旺对此无可奈何,他激愤的对李自成说道:“陛下,如今在兴国、通山、通城、蒲圻各地情况都不清楚,万一陛下从这里进入通山县往西遇着鞑子,该如何是好?虽说我大军溃散在各处,可是谁晓得他们如今在哪里呢?” 李自成随意找了个理由辩驳道:“他们一定是在通山、通城、蒲圻一带,必然都在在寻找朕的下落,朕只要去了就能将他们聚在一起。朕不去,他们各自为战,定会被建奴一个一个击败。虽然朕与你一起,暂时没有风险,但那么多无主人马,我心中何忍耶?” “陛下的心情臣何尝不知?可是如今到处都是反对我大顺的人,不说鞑子了就那些士绅豪强都不可轻视,请陛下暂且留在江西,再暗中查探几位将军的下落,待他们有了踪迹之后末将再护送陛下前去找他们不好吗?”白旺不愿放弃依旧苦口婆心的劝谏。 “朕的主意拿定了,你不要再劝了,朕明天早晨就走,进入通山县后再打探消息。”李自成不管白旺怎么说都只是摇头拒绝。 “如果陛下执意如此,臣不敢强留,目前臣身边还有六千多人马,不如分您一半,保陛下平安无事。”白旺见李自成十分坚决,只能退而求其次。 李自成本想答应,却忍了下来。 第十三章 闯王末路(二) 第103章 闯王末路(二) 白旺一番苦劝,但李自成仍旧心存疑虑,他担心他的手下都是湖广新兵,万一这一部人马跟在他身边时,将他杀死或者活捉献给建奴,岂不是更糟糕了吗? 所以李自成犹豫了一下继续婉拒道:“白将军,如今建奴的人正到处寻找朕的踪迹,跟着朕的人多了反而是树大招风,不如将这些人都留在你这里,虚张声势,尔缓缓向南移动,将敌军引走。朕的身边只带几百嫡系,不声不响潜入通山,神不知鬼不觉的找到大队人马,再来救你,此乃上上之策,你不必多虑了。” 白旺听到这里绝望的跪到了地上:“陛下,您的心事,末将全都明白。臣追随陛下五年多了,难道陛下还不相信臣吗?不管结果如何,臣都将一死报陛下大恩,绝无二心。陛下如若不听劝告,万一遭遇了不测,末将还有颜面活在这世上吗?死后也无面目见我大顺朝将士的英魂啊!” “唉,白旺,你不必如此,朕知你忠心耿耿,怎会疑心你呢?你快快去吧,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李自成虽然有了些许心动,但仍旧拒绝白旺,并在第二天一大早带着将士匆匆离去。 但是他也没有真的前往通山县,而是朝北冒险绕到了咸宁,因为他记得顾君恩曾经跟他说过,通山县九宫山的山路不利于他的运势,所以建议他绕道宁州。 对于这些谶言,他还是很信这一套的。 只不过如今顾君恩失踪,李自成有些害怕他会投降建奴之后泄露自己将走宁州,于是反其道而行,专门出群山走咸宁一带。 因为此时建奴的人都以为他躲在大山中,纷纷搜索武昌府南部的大山,对于沿江平原倒是松懈了一些,而且若是走咸宁一带,也会甩掉白旺等部。 于是,就这样,他于六月三日清晨,带着义子张鼐与二百多骑亲卫绕行咸宁,偷偷隐蔽在山下密林中行走。 由于山林中写起了雨,他浑身都被打湿,逐渐感到了一丝寒冷,遂赶忙出口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鼐娃子啊,你说丞相与军师为何一个逃一个降,他们都放弃了朕,咱们大顺是不是要完蛋了?难道上天不保佑我吗?” 李自成此时此刻再也没有枭雄帝王意气风发的模样,而是低头叹气显得十分颓废,就连头发都白了一片子。 “如今皇后、锦儿、来亨等人行踪不明,我与其他将领都失去了联系,况且就算今后我能把他们再聚到一块,咱们还能打败建奴吗?毕竟兵法曰: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几年前在潼关南原大战,朕败得很惨,突出重围后身边只剩下十八人。 可是虽然我等大败却并没有夺气,人人都争着重树我闯字大旗,不推倒前明江山誓不罢休,如今这股气是一丝一毫都没有了,咱们二十多万军队都成了惊弓之鸟,遇敌一触即溃,不逃既降,这难道不是天要灭我大顺吗? 唉、、、想当年在商洛山中,那时人马很少,四面被围,将士们大多都病倒了,朕自己也害了重病,可是谁也不曾怯敌畏战,大家一条心,拼着命朝前闯。那时虽然艰难,却是兴旺之象,如今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情况了。” 捋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李自成凄惨的说道。 “陛下放心,末将定会将您护送到安全的地方,皇后与亳县侯也会找到,那些背叛咱们的人全都要清算!陛下你难道忘了吗?当年您一十八骑入商洛,又怎会想到东山再起的一天呢?正所谓世事无常终有定,您又怎能说丧气话呢?” 张鼐曾经魁梧的身躯同样有些消瘦,但他眼中的一团火仍旧烧的旺盛。 “鼐娃,你别骗我了,此一时彼一时也,前明不似这些鞑子。这不仅仅是战力的问题,而是前明人多所以一内斗,就会导致很大的问题,让我等有机会钻空子。 而鞑子不同,他们正因为人少,所以往往在内斗之时,只会造成一小部分人死亡,伤不了大局。而且最重要的是汉儿人多,建奴只有团结起来才能战胜我们,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这才无往而不利。咱们大顺一开始还行,因为只有前明朝廷一个敌人,包括那些土豪劣绅,直接打过去即可。 现在不同了,咱们外部强敌环伺,如弘光政权、大西军还有建奴军,内部也不团结,就算能再次聚拢大军又如何?还不是一败再败。” “可是陛下---” 【啪-】 “这里有闯贼!”就在两人说话之时时,一声清脆的铳声响起,原来是正巧进山搜捕的一支建奴军,混合着当地地主乡勇团练的部队,他们其中一眼尖的士卒突然就发现了这支藏匿在林中的骑兵,仓促之下赶忙点火开铳,提醒后面的军队。 【哗】 这一下简直开了锅,尤其是发现这支骑兵仅有二百人时,建奴的都统简直连嘴都要笑歪了,刚出门就撞上来一件大功,这让他十分兴奋。 要知道自从建奴进入江淮、湖广之后,军队规模迅速扩张,他们这些曾经的包衣阿哈狗奴才也都登堂入室成为了一些小部队的都统、统帅,很是风光。 尤其是那些地主士绅恨不得把钱财美人儿塞满自己的大宅子,浅尝滋味的他自然不会放过送上门来的功劳,好助他再进一步。 “狗奴才,快给我翻译,让这些尼堪速速杀上去,立了大功,本都统不会亏待他们的!” 此人大笑几声,急命身边包衣翻译了几句进攻的号令,随后就亲自带着三千多人冲了上去。 要是仅有这些乡勇团练,李自成倒也不怕,只是这其中还夹杂着几百个蒙汉八旗兵,这就不由得李自成不重视了。 “如今前进的道路被堵,咱们不如逃进山去?”张鼐见鞑子袭来,一边加快速度逃走,一边焦急的问道。 “不可,我们对外散布了假消息,可能建奴主力都在山中搜寻我等,如今逃进去不正是送狼入虎口?况且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咱们从这里杀出一条血路突出重围即可!兄弟们跟我杀!” 李自成摇了摇头,将自己的头发放下一缕,遮住了自己的独眼,随后露出了凶狠的表情带着麾下将士杀了过去,这股杀气使得在他身后的老兵都感觉到曾经的那个闯王突然回来了。 “跟闯王杀敌!”其中一个将士不由自主的叫出了闯王的名号,众人却因此聚起了士气,他们嘶吼着杀向了挡在面前的建奴。 尤其是张鼐,此人一把斩马刀舞的是密不透风,杀得前阵拥挤而来的乡勇团练哭爹喊娘。 其他老营骑兵也都大展身手,甚至连顶上来的八旗都有些阻挡不住。 可惜老营的人数终归太过稀少,再加上密林之中对骑兵的机动性又有很大的限制,导致一些老营将士无奈的被建奴军围攻致死。 “将军,咱们不可纠缠,速速杀出去!” 张鼐在紧急关头也没敢暴露李自成的身份,他大声将其喊醒,断了其回去想要将部下救出的心。 “快走吧将军,只有逃脱了才有可能为兄弟们报仇。” 张鼐一边斩杀前方堵截的建奴,一边狠狠的拍了一下李自成坐骑乌龙驹的屁股,他们就这样一路血战杀出重围,借着马力迅速逃脱。 只留下了数十个被堵在敌军中的老营将士。 “你们都投降吧,本都统见你们很是勇猛,不如投靠到我大清麾下!” 被留下的大顺军将士将马挡在外面,依靠着树木负隅顽抗,杀得建奴冲不进去,其都统只能命翻译劝降。 “鞑子,你想的怎么这么美?爷爷降谁都行就是不降你们这些崽种!!” 大顺军将士恶狠狠的盯着建奴都统,气的他直接命人继续进攻,反正这些尼堪死多少他又不在乎,而这些乡勇团练则是为了得到主子的认可,不顾伤亡不遗余力的进攻,在耗费了三百多人的伤亡之后,才消灭了这群大顺军将士。 他们无一人被俘,全都英勇战死。 这也为李自成争取到了逃跑时间,他们一伙儿人发现建奴没有追来,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他们都是老兄弟啊!” 李自成扭头看了看,发现身边除了张鼐就剩下二十来人,顿时更加难过。 张鼐却不敢回话,因为他的腹部在此前激战之时受了一下重击,木枪顺着盔甲的缝隙插进了他的身体中。 他只能咬着牙,尽量不敢叫李自成察觉到而担心。 就这样张鼐忍着剧痛带着李自成又前行了一截子。 李自成发现他在坐骑上不稳,这才发现张鼐浑身虚汗,脸色发白,身体出了问题。 “鼐娃子,你怎么了?快快停下,找个地方休息。” 见天色已晚,李自成担心张鼐的伤势,遂就近找了一片貌似荒废的村庄住了进去。 没成想这村内还有几户人家没有离开,张鼐本来想偷偷劝李自成结果了他们,可是其中一对夫妻却自称懂些医术。 李自成闻言大喜,急忙让他们两人为张鼐上草药。 过了一会儿待草药上完,李自成为了表示感谢,急忙叫老营将士拿出一些干粮增给这些老人。 “陛下此行为可不是枭雄之举啊。”张鼐看着李自成坐在身边发呆忍不住说了一句,他不明白以前杀伐果断的李自成怎么突然一下子哑了火?若是不将这些村民斩尽杀绝,将来他们前去偷偷报信怎么办? “唉,鼐娃子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是突然一下子不想再多造杀戮了,这些年朕这双手沾染了不少普通百姓的鲜血,确实是非常愧疚。” 李自成苦笑着说道,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突然就变得优柔寡断。 “陛下,张将军,我在外面看守时发现这俩人想溜出村庄。” 就在李自成与张鼐在屋内闲聊之际,一名亲卫突然一手提着一个,将两名四十多岁的村民扔了进来。 他们也不饶命也不磕头而是仇恨的看着李自成等人。 “我没有把你们怎么着吧?甚至还赠与了你们干粮!你们怎么如此狼心狗肺,还要通风报信?” 李自成感觉到自己的一片好心被辜负了,他抽出钢刀对着这两个村民大声怒斥道。 第十四章 闯王末路(三) 李自成话音刚落,村民就针锋相对的站了出来,大顺皇帝也不清楚为何一个普通百姓,这般有胆气。 他恶狠狠的盯着李自成,脸涨的通红,拳头紧紧握着,好似随时要冲上来拼命。 此举吓得守卫赶忙将他压倒在地,踢了几脚。 “哼!装什么好人?自从你们闯贼到了湖广之后,就害的我们家破人亡,如今再假惺惺的装模作样有什么用处?我儿子也活不过来了!”村民虽然被压倒在地,可是仍旧梗着脖子毫无惧色的怒斥李自成,气势不落下风。 “来人!反了,白眼狼敢通风报信,拉下去斩首示众,咳咳咳!” 最为忠心的张鼐见这两人竟气到了李自成,遂不顾自己的伤情,猛地坐了起来,边咳嗽边准备亲自动手将这两人处理掉。 “慢着,按照你的意思,难道此村断壁残垣是被大顺军劫掠了吗?你们告诉我这是谁干的?本将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李自成听到了村民的话倒是冷静了下来,他深深呼了一口气,缓缓将刀插回刀鞘,郑重严肃的询问两人道。 “自然不是大顺军亲自干的。”另一个村民有些胆小,赶紧出言说软话解释,他可不想丢掉性命。 “啊?这?你这人好生奇怪,既然不是我大顺军干的,你又为何怪我?为何将这一切的不幸都栽赃到我大顺军头上?”李自成听到村民如此不要脸回答,刚被压下去的火又烘了起来,他的右手再一次扶上了刀柄,独眼露出一股很重的杀气,想要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 “哼,的确不是你们闯贼直接干的,但间接就是你们造成的因果!想我湖广的百姓,本来在大明治下,我等虽然苦却依旧能过得下去。可是自从你们闯贼进入湖广、江西境内,就完全破坏了这里的秩序,导致安分守己有良心的好士绅好地主家破人亡。那些奸诈、狠毒、作恶多端的坏士绅地主却因为拥有军队、乡勇而幸存了下来。 我们村子就是如此,你们毁掉了大明在湖广的朝廷,又没有派遣大顺的朝廷在此地维护地方秩序。随便来一支乡勇团练,就把我们村洗劫了,导致我等交不上皇粮,被前些天刚占据此地的清军以此为由又劫杀了一番,乡亲们为了保护自己仅剩的口粮拼死抵抗,结果全都倒在了鞑子的屠刀之下!那个时候你们在哪里?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那么我儿子被杀时,你们都在哪里? 本来闯军一开始进入湖广、江西之后大家还都热烈欢迎,可是你们什么都管不了,坐视土豪劣绅、建奴肆虐,造成我等良家百姓家破人亡,请问我为何要感激你?感激你们这些混账玩意儿!” 村民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吐到了李自成的下摆。 “可是-可是此村是由鞑子毁坏的,你却要通知鞑子前来捉拿我,这难道不是认贼作父吗?”李自成被说的有些还不了口,只能教训村民私通建奴。 “哈哈哈哈,反正我等一把年纪,也活不了多久了,还不如同归于尽,你们这些闯贼跟鞑子最好能一起完蛋!” 村民一口气说的李自成哑口无言,无法反驳,因为大顺就是因为打破了秩序,却没来得及建立秩序,使得地方上好人无法生存,奸人却如鱼得水,除了陕西、山西、湖广北部、河南南部等大顺军核心地带建立了秩序之外,其他地方还真没来得及兼顾到。 “实话告诉你们吧,除了我们两人,还有另外两人前去通报,你们这些闯贼死定了,哈哈哈哈。” 那村民又补了一刀,气的张鼐直接提刀就要斩杀此人。 “算了吧,放过他,咱们走吧。” 李自成万念俱灰,他直愣愣的看着村民,抓住张鼐的胳膊摇了摇头,随即将这两人关在屋内,准备撤离。 他却没想到那通风报信的另外两个村民刚走了没多远就碰到了前来追击残兵的建奴都统。 建奴都统听闻两人消息之后大喜过望,直接命人斩杀掉这两名村民,随后直奔村庄而去。 李自成此时刚刚走出村庄没多远,就发现身后方一群骑兵正打着火把追击而来,由于今夜月色暗淡,看不清地面,他也不敢丢掉自己的唯一光源,只能骑着马儿带着骑队蹒跚而行。 而建奴人多火把多,自然可视就广,很快就追到了李自成的屁股后面。 他们纷纷射出利箭,骚扰大顺骑兵队,却没什么成果。 “陛下!前面有一密林,您下马潜入密林,慢慢离开此地,末将去拖住他们!” 张鼐发现自己不管再怎么提速都始终甩不掉敌人,于是他咬了咬牙,准备带着大队人马杀向建奴,阻止追兵。 “鼐娃子!不可轻举妄动,你若是没了,朕该怎么办啊!”李自成看着自己侧面消瘦的张鼐,终于忍不住留下了泪水。 毕竟他是李自成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大将,也是他在孩儿兵中收养的养子,经过了这么些年的相处,他早就将张鼐当成了自己的子侄,故而非常舍不得。 “陛下之恩,鼐就算下到九泉之下也定然不会忘记,希望您能逃出生天,重整大局!臣下辈子投胎之后,还会来效忠陛下的!” 张鼐扭头朝着李自成坚定一笑,随即拔出雁翎刀,用刀尖扎了一下乌龙驹的屁股,乌龙驹嘶吼一声带着李自成迅速远去。 “老朝,你一定要誓死保卫陛下找到大队人马。”张鼐赶走了李自成,又命麾下最机灵的亲兵前去保护,这一切都安排完毕之后,他这才带着其他人停了下来。 “建奴,休得前进一步。” 张鼐忍着背伤的疼痛,怒吼一声,带着二十多骑反冲锋杀向了建奴骑兵。 他手持钢刀以一副完全不要命的打法,直接如同一把尖刀插进了敌阵的心口。 由于天色太暗,建奴都统还真被张鼐糊弄到了,完全没注意到有两骑熄了火把偷偷溜走,而是着重于眼前这群敌军。 张鼐左右拼杀,趁着夜晚局势阵型混乱之势,在人群中杀了个痛快。 “哈哈哈哈,值了!值了!老子死之前还能拉这么多鞑子垫背,真是太值了。” 张鼐两眼发红完全忘记了背后的伤势,因为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其背部之伤已然不足挂齿。 可是他还是明确的感觉到自己因失血过多,意识越来越模糊。并且麾下的二十多骑也基本上战死的差不多了,所以张鼐直接盯上了建奴都统准备解决掉此麻烦之人,为李自成断绝追兵。 “尼堪好胆,让爷爷来领教一下!”建奴都统见麾下伤亡惨重竟怒而抽刀斩向张鼐,可此举正是张鼐所求的,他完全就不理会这一击,嘶吼着将刀送进了建奴都统不设防的脖颈处,而建奴都统的刀也借着惯性,砍进了张鼐的胸口,可是却砍在了护心镜上,只不过剧烈的疼痛仍然使他伏在了马背上。 建奴统领就这样从马上跌落,一旁的大顺军老本兵见状,咬牙将张鼐的缰绳拉住,另一只手挥动马鞭,带着自家将军趁着敌军主将身死,局势混乱之际,冲出了重围,没了踪迹,而剩下的大顺军将士都英勇战死。 战后,没了主将的建奴军面面相觑,他们只能将村庄内的剩余百姓尽皆杀死以求泄愤,随即撤离回咸宁城而去。 而李自成没了追兵追击终于在亲卫的保护下脱离了大路,潜入进密林之中。 他们两人纷纷下马,摸黑朝着山内走去,多亏了乌龙驹颇有灵性,凭借着自己的夜视能力,带着两人走进了山中,但李自成还是不可避免的浑身都是伤痕,留下了血迹。 他们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天蒙蒙亮,身体承受不住之时,这才终于发现一座残破的道观。 李自成感到非常饥渴,乃至于心慌不已,只能与亲卫走进道观,随意找了个地方躺下,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他意识越来越远只感到天旋地转,突然穿越来到了崇祯十一年的河南,他此时刚刚走进罗汝才的大帐。 “李大哥所来何事?小弟我处理了一些军务,没成想大哥你也睡不着?”李自成抬头一看发现罗汝才正惊讶的看着自己。 “哼,少套近乎了,罗汝才你不会不知道自己犯了何罪吧?”李自成冷酷的笑着。 “啊?李大哥何出此言?小弟何罪之有啊?”罗汝才放下手中的毛笔一脸无辜。 “哈哈哈,别装了活曹操,你与贺一龙勾结左良玉的事儿已经暴露了,别特么给老子装模作样的,真恶心。”李自成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 “这-这,李大哥万万不可听信小人谗言,破坏你我两兄弟的关系啊!我若是想投靠朝廷不早就投靠去了吗?用得着先来投靠你?”罗汝才急了,他纵使再过奸诈,可是真没算计李自成啊。 “哼,别强词狡辩了,你马腿上印的左字就是证据!”李自成轻蔑的笑了笑。 “李大哥莫不是在与我取笑?马腿上的左是因为小弟将大营分为左右前后四营而标记的,怎就与左良玉有关了啊?”罗汝才满脸痛苦之色,他没想到自己算计别人无数,如今也有被算计的一天。 “来人,把人拿了!”李自成眼中尽是阴冷之色,他能没看出来此事是别人挑拨离间?但贺一龙与罗汝才在起义军中声望巨大且兵强马壮,他可不希望这两人哪一天突然夺取起义军的指挥权,这才未雨绸缪,顺势解决这两人。 听见声响,从他身后突然冲出来了一群士卒,虎视眈眈的盯着罗汝才。 【啪嗒】一个人头被丢到了罗汝才面前,正是贺一龙的头颅。 “哼,他将所有的罪行包括你的都招了,罗汝才!你死定了!”李自成呵呵一笑,提起钢刀。 “李闯将,李闯王!你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们这些老兄弟了是也不是?”罗汝才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凄厉的看着李自成。 “别说废话了,拉下去斩了!”李自成挥了挥钢刀,很是不耐烦。 “李自成!李鸿基!你个小人!你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话音未落刀光一闪,顿时鲜血迸溅,喷到了他的脸上。 血腥滑腻的感觉立马让他惊醒,他起身一看,发现还是在道观之中,可是亲卫却不见了踪迹。 多疑的他赶忙前去查看。 第十五章 闯王末路 (四) 李自成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身边不见侍卫的踪迹,他疑心病又犯,喃喃自语这老营将士怎会背主? 他随后一想,若是自己落入建奴之手,必然会生不如死。 于是李自成就拔出钢刀,露出凶恶之色,走出道观寻找侍卫踪迹。 谁知道他一出道观,只发觉云雾缭绕,什么都看不真切,却又好似仙境一般,自己也飘飘然的要飞到天上去。 “仙人?”就在这时,一道白衣突然出现,在他身边飘荡了起来,李自成还以为是神仙下凡,急忙大声惊呼。 可是他定睛望去,哪有什么神仙,只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他的身边笑意盈盈地着看着自己。 “你、你是、你是---林泉?!难道尔是来让朕索命的吗?”李自成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此人正是李岩。 李自成看见李岩,心中倒也没有害怕而是些许愧疚。 “陛下,臣对您最是忠心,哪怕吾死了,也只是会保佑您,又怎会找您索命呢?”李岩微微的摇了摇头。 “那你肯定是来这里看朕的笑话,嘲讽朕,看朕的大顺逐渐消亡?证明你说的一切才是对的?”李自成苦笑着看向李岩。 “陛下您多虑了,值此局势,谁都不希望看到,微臣只是心痛罢了。”李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林泉,你可曾怪罪朕一时糊涂杀害了你,其实这一切都是牛金星在撺掇朕,他如今已经抛弃大顺,抛弃朕,投奔建奴而去,朕真是瞎了眼了才会错信他以至杀害忠良!”看着李岩就算身死仍旧忠心耿耿,李自成差点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陛下此言差矣!臣永远不会怪罪陛下,只恨自己死得太早,不能效忠陛下于危难之际,救国难于仓皇之间。”李岩坚定地说道,此话说的李自成更加愧疚乃至于瘫坐在了地上。 “林泉,朕悔啊,悔恨没有采纳你的建议,在河南起家之时就开始设官理民,招抚流亡,恢复农桑。没有将各地士绅与米脂、延安、陕北的士绅同等对待,导致他们疏远了朕。倘若朕早听从你的忠言,好生经营山西、陕西、河南、山东、湖广之地,不要着急打进北京,何有今日之败?你们当时都劝我稳扎稳打,逐步吞并天下,可是我却如此急躁,导致一片石大败,我恨啊,真恨自己被猪油懵住了心!”李自成抓住李岩冰冷的手悔恨地说道。 “陛下,不管是稳固大局之后再进攻北京,还是立刻进攻北京,都是有利有弊,无从说也。何况倘若不是鞑子入关,陛下破了北京之后还仍可从容布置,在各地建立秩序,实施管理,为时不晚。无奈咱们刚到北京,局势就突然起变,一招输,次次受挫,无地可守,无民可持,遂成处处瓦解之势,不可挽回矣。如今陛下虽然后悔,却也为时已晚,一切因果是非只能留给后人空怅惘矣---。”李岩安慰了李自成两句。 “唉,其实话又说回来了,当日陛下若是延缓去北京,先巩固中原、山东、秦晋、湖广之地,再截断漕运,使江南之钱粮不能运抵北京,只需一二年,北直隶必将一盘散沙,到了那时陛下只需要效仿朱洪武派一大将前去收拾残局即可,大事必定矣,而不是您亲身犯险。”李岩轻飘飘地移到了李自成另一边说道。 “林泉啊,朕也没办法!你要知道,朕前往大同之后,只有六万兵马,实在是孤军远征,只能一路胜利,不能受挫。唉,此乃兵家之大忌也,朕当时心急没有察觉,卿为何当时不劝朕呢!”李自成仰天长叹道。 “自崇祯十四年伊始,陛下兵马日多屡胜而骄,怎会听得进去合心意的忠言呢?直到您进了西安之后,更是以为天下尽入尔之囊中,无人敢范言直谏,就连支持过您的高、李、常、孙等大族都无法再劝说您改变主意。 陛下与文武左右都想着如何进攻北京,如何拥戴陛下登基,如何传檄而定江南,那时微臣何敢妄言,阻挠大计?更何况牛丞相也是如此,他虽有大才,却因为不敢得罪您只能顺着您的意思说话,这才导致如今之败,就算是没有我李岩,陛下只要虚心听从逆耳忠言,不管是牛丞相还是宋军师、顾尚书,他们哪个之才不是胜我于十倍?”李岩欠身答道。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当时大家都醉心于推倒前明江山,只顾着高兴胜利,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料到建奴犯边入侵。”李自成想拍一拍李岩的肩膀,却什么都没摸到。 “不然,陛下,不是没人说,有很多人包括我都看到了建奴的狼子野心,并多次上书,只不过您沉浸在胜利之中而选择性忽略而已。”李岩惨然一笑。 “林泉,以前的事先不多说了,你冤死了将近一年,如今游魂前来见朕,既不是索命,难道是要助朕脱困?”好似听见了兵马之声,感受到了汹涌的杀气,李自成心急之下赶忙出声询问。 “陛下,已经晚了,天下-天下……。”李岩苦笑着摇了摇头,身影越来越虚。 “陛下,陛下!您快点起来,快点逃走!敌军追过来了!” 李自成还在询问李岩脱身之策,谁知道却是梦里南轲,他被亲卫摇晃醒来,茫然的看着他不知所措。 “陛下,我在外面放哨,隐隐看见坡下面有建奴大队人马,他们带着猎犬前来搜寻我等。”亲卫急切的禀报道。 原来那建奴都统乃是阿济格麾下大将阿尔津的亲族,此人本在蒲圻一带驻守,正好赶往通山时,得知了亲族被害的消息。 并且在此前激战之后,建奴都统的包衣奴才数了数尸体人数,发现这支队伍逃脱了几人,而且根据这些人的衣着、甲胄、兵器来判断,他们无一不是大人物。 所以阿尔津得知此事之后,立马兵分两路,一路搜寻张鼐等人的踪迹,一路由他亲自带队,领着猎犬顺着昨夜的轨迹进山,毕竟他曾经在东北老林中,他可是一等一好猎手,故而立马就追了上来。 “陛下,请您先走,末将留在这里拖延,”那老本兵满头大汗将李自成向马上推,他不愿意自家陛下死于自己看护不利,日后下了地,权将军等人会怪罪他的。 而李自成此时又冷又饿,还淋了冷雨,行动有些缓慢。 就在两人刚上马之际,大军已来到了道观面前,建奴为首大将从马上下来,他牵着狂吠不止的猎犬恶狠狠地看着李自成两人。 “就是你这混账害死了我的族弟?马的,在跑啊,你们再跑给我看看!”阿尔津拔出钢刀怒视两人。 “主子,不对啊,你仔细看这人是独眼,还身穿如此精美的铠甲,骑如此好的马,莫不是?”此前李自成混在人群中,包括在村庄内,都是用散发遮住独眼,这才没被人发现。 可是此时就剩下他们两人,在阳光下一照,众人立马发现到了不对劲。 阿尔津仔细一想,是这个道理,大顺军身份高又独眼的好像也就是李自成一人。 一想到这里,他就非常兴奋的看着李自成,像是再看一本功劳簿,为族弟报仇的心思立刻就淡了,他要活捉李自成,将功劳最大化。 “呵呵呵,闯贼还不下马受降?若是你两人降我,本大爷可能会赏你们几两银子,或者几个尼堪女子。”阿尔津准备好好耍耍这疑似大顺朝皇帝的人。 “建奴放肆!”听见对方侮辱李自成,亲卫紧攥着拳头大声回应。 “什么东西在那里放狗屁,大人说话,你个玩意儿闭上狗嘴。”阿尔津一口奇怪的汉话,骂人倒是非常利索。 “哼,尔少废话了,也别装了,朕就是李自成,是大顺皇帝,你们想让我投降就凭几锭银子?几个女人,也太过看轻我了吧?”李自成自然看出来了阿尔津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为了不给对方机会嘲讽,他直接出声确认身份。 “你这独眼臭狗,死瞎子,如今都狗入穷巷了,还如此嚣张?主子爷,跟独眼贼费什么话呢,我直接上去派人将他活捉不就行了!” 阿尔津麾下刚投靠建奴的武昌本地大士绅孙士仁邀功似的怒骂了李自成一番,并装作忠心的样子看向阿尔津。 “狗奴才,乱插什么话!小心我阉了你,让你在我身边当太监服侍你的老婆!”阿尔津倒不领情,而是狠狠的抽了孙士仁一巴掌,他可不希望激怒李自成,毕竟此人还有些作用,尤其是对劝降湖广、江西还有北方各地的顺军余孽有很大的作用,若是他能将此事办成一定是大功一件。 所以他对这种自作聪明的奴才很不耐烦,直接命他滚下去。 而孙士仁拍马屁不成,他跪在地上一脸委屈之色,想他为了巴结阿尔津,不仅献粮献银,连自己的娇妻都献给了阿尔津,没成想自己还是被随意殴打羞辱。 “其实朕的要求不高,只要你们能保我一个秦王爵,我就降你。”李自成突然装作心气散了的模样,将刀插回了刀鞘。 阿尔津听见要求之后狠狠的将手拍了一下,他已经想到了自己降服李自成之后被摄政王封爵的场面:“好!闯王好干脆,只要你能降我大清,我对天发誓一定答应你……。” 可是还未等他把话说完,李自成就猛地拔出钢刀,勒紧缰绳,虚晃一枪,冲向了一旁的小坡,这里地形崎岖,防守薄弱,还真被他们两人趁乱冲杀了出去,留下了几个猝不及防的乡勇兵尸首。 “马的,抓活的!给老子抓活的!独眼贼敢骗我!”阿尔津一看手下本能的提弓要射,遂立马制止了他们,并赏了他们几个大耳瓜子,随即就带人追去。 李自成与亲卫逃脱之后自然不敢耽搁,他虽然又饥又渴,但逃命的本能让他头脑无比清醒,甚至在林中狂奔,迅速地躲过一支支树杈与树干。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乌龙驹也凭借着身法灵巧的在山林中移动。 不知走了多久,亲卫也早已不见了踪影,李自成终于坚持不住,意识越来越模糊,直至躲闪不及迎面而来眼前的树枝,被撞的跌落马下了滚下了山崖。 自此之后李自成就消失在了山中,再无踪迹,只有乌龙驹后来被人发现,在其侧鞍中发现了李自成的印信与衮龙袍,众人这才猜测他丢了性命。 第十六章 应对 李自成败亡的消息还未传至关中时,柳锦城本在按部就班的处理张鼎出军之前留下的政令。 最重要的就是鼓励商贾之事,他很清楚张鼎曾说过的商贾是把双刃剑,必须要慎之又慎。这其中晋商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所以必须要秉持大规模扶持中小商人,另一方面限制大商人的做法,朝廷也得参与到商贾中来,以作大头。总而言之不能再像此前各朝代对商贾仅仅只在衣食住行上加以限制就可以了事,而是应该由朝廷把控掌管他们。 现如今陕西的本地商人恰恰就很符合这一点,他们大都是由中小规模的商人组成,不像晋商是由八个大家族为龙头掌控全省商贾。 并且最为重要的就是,根据张鼎的了解,在原轨迹中建奴入关之后由于陕西商会不愿投靠建奴,于是就被大量的针对打压。这就是陕西商会的第一次衰落,他们因此被迫放弃了江淮的生意,转而前往四川与川商合流进行抗争,故而清代四川哥老会的龙头很多都是由陕西人担任的,就是因为陕西商人与四川商人合二为一的结果。 因此这些混合了西北地下家族的陕西商会是张鼎重点拉拢的对象,包括曾经扶持李自成起义的家族,张鼎都希望能将他们拉拢到凤翔军这边,他将这项任务都交给了柳锦城办。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譬如招募人才,拉拢士绅地主。征召青壮,补充凤翔军主军。厘清税制,依照前明的税收为基本,重新为凤翔军搞一套税收制度。重整律法,为上下树立规章秩序。还有就是任命官员,尽量全面的控制凤翔军麾下的地盘,再设官理民,招抚流亡,恢复农桑,开辟新地。 不求能使朝廷权力下到乡村,只要能下到镇就足矣,张鼎需要尽快的稳定陕西行都司,这样才会有更好的本钱对抗建奴。 除此之外,柳锦城还要想尽办法联系张天琳、陈永福、刘忠、刘国昌等人的残部,他们在陕北与晋西北山区中与建奴对抗,只是形式却越发的不好,不仅缺少人吃马嚼之物,连兵丁都逐渐不够。 可惜他们始终不愿投靠凤翔军,柳锦城也不知为何。 而且更令人不忿的是刘忠反而写了一封回信教训张鼎,让他将李自成迎回关中。 一想到这几支顺军残部,就让柳锦城十分无奈,幸亏王盼与马世耀如今已抵达延安府甘泉、延长两地,准备一举歼灭宁武总兵高勋与榆林总兵王大业,之后便可与张天琳、陈永福等人连成一片,介时他们就算不愿意南下,他们的将士估计都不答应。 想到这里柳锦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何必呢? “先生,这个月咱们收支了三十多万两白银,干什么都不够啊,就这公输台栾大匠师还让您拨款,他们声称自己从佛朗机人那里搞到了什么水力锻锤的技术,准备要二十万两白银搭建工坊。” 文玉楼见柳锦城从沉思中清醒,立马发了几句牢骚。 “对啊,还有讲武堂、说政堂的柳山长与于山长,他们两人也讨要二十万两银子,要重新在西安城郊建两座学院,至于凤翔府的,他们建议仍旧保留,就如同提督说的,学校越多学好嘛。” 虞显邑也提出了另一笔支出。 “唉,这两件事儿都是重要之事不可耽误,给他们拨钱吧,先用府库内的。” 柳锦城对此事也是非常头疼,毕竟每个月收支就这一点,还得赡养将士、官吏,留不下多少,但如今政权新建,什么都要花钱。张鼎又总是喜欢搞一些新东西,包括每个月研究新式火器,如燧发枪这种都是需要花钱的,要不是李自成逃走时来不及带走留了七百多万两白银与八十多万两黄金,还有数不胜数的粮草、军中器械、兵器甲胄,他们可能都走不了这么远,早就被努山灭掉了,所以其实凤翔军一直以来都是在吃大顺军的老本。 但老本终究会被吃完,柳锦城必须要保证凤翔军的钱袋子充裕,他对于张鼎说过的前明就是死在没钱上非常赞同。 于是柳锦城就准备从税收上入手,尤其是如今陕西商会的投靠,令他多了一条财源,二十税一虽然略高,但商会还是勉强接受了,要不然柳锦城不介意使用一些暴力手段,毕竟凤翔军兵强马壮,他们真不敢造次。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再怎么说具体的税法规矩还是要建立起来的,这样一来不止朝廷放心,商贾也会安心。 而柳锦城上知天文地理,下知文经武律,以立其身。刚好对于税收也略懂一些,他知道一个政权的运行,最重要的除了律法、行政就是税收。 而明代的税收细分来说分为:关税,本质上通过境内设置的关卡和延边的海关都归入此类,此项种类极多。 比如钞关,其主要设置在长江和运河,对所过船舶载重进行课税,此项税种下收入较多。其他类似的还有工关税,门税,过坝税,船税(与船钞不同,对货物进行征税)种类极其繁多,税率也不等。 其二则是海关税,前明对海关进行管理的机关是市舶司,主要对象是朝贡贸易的贡品和私货,贡品对接皇室不进行课税,而对于贡船捎带的“私货”,早期施行“给价收买”,中晚期施行“抽分”,“抽分”都是抽取实物,抽分税率是十取二。涉及海关税的还有引商法,抽饷,加增饷等名目。 除了关税还有商税,洪武朝对商税有定义的,涉及的对象饮食、果蔬和牲畜等百货,这类是三十税一,由设立在地方的税课司征收。明太祖对商税较为抵制(实际这玩意也收不到多少钱,反而更容易害民),所以将税额较少的税课司进行裁减,对于完不成指标的税课司并不进行制裁。而且对于自用的诸物进行免税。 除了对百货进行征收以外还有,酒醋税,明朝原先施行酒禁,但屡禁不止,后来行酒醋税,分酒曲和酒两次征收。市肆门摊税,开征于洪熙朝,这个税种类似后来的营业税,也是由税课司进行征收。契税,主要针对契约,分为工本和税银两项,前者工本钱四十文,后者是每两银三分。渔课,通过河泊所进行征收,明初河泊所320多所,有些省份设所太多,导致收的税抵不上开支的。 前朝并不像很多人想象中的不征商税,实际所谓的商税覆盖很全面,而且有专司负责。当然明朝的商税依旧是乱七八糟的,纳税款钞银并行。渔税这种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收不抵支完全可以废除的。而真正所谓的税基较广可以成为主要税种的甚至有超过盐税的酒醋税又不算发达。 前朝的商税崩坏也是类如盐政而不是全部,所以柳锦城不准备将这些都全部推翻,而是将优者继续使用,乱政则重新梳理改正。 为此,柳锦城一个人当然不能全都干了,他特意将文玉楼、虞显邑、邓映才还有大批的官吏集中起来解决了此事。 比如盐政就是他重点解决的对象,像凤翔军辖区内的盐场不在少数,因为陕西行都司本就是产盐大区如卤泊滩、盐池凹、内富滩和上下盐湾,白墩子、小红沟、盐井镇、盐关镇、甘盐池、惠安池、花定池、青海池、苏武山、白土井、马莲泉、哈家嘴、红湾池、盐池堡等等都盛产盐矿,还有数不胜数的小盐矿。 张鼎与柳锦城对此的处理方法是,分为三类,一类为招标竞拍私人产盐,一类为官私合营,最后占据最多盐场的则是由朝廷设专司也就是青蚨台掌控,未来则是划入盐课提举司掌管。张鼎希望此三类盐场互相竞争,竞相产出优质的盐,而不是死水一潭。 所以不仅让他们互相为竞争对手,内部也必须得竞争,比如私人盐场,每次拍卖可买得十年的产盐许可。而官营盐场,则采用赏罚机制,对于干得好的盐官必须有上升的渠道。并且还特别命监察衙门专门分出一部,监督盐政的运行。张鼎希望所有的产业都能成体系,制度化,这样一来才会不断发展。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改进产盐的方法,比如蒸馏、卤煮等法争取多剔除杂质。 这样一来,光盐政这一块,柳锦城保守估计,一年都能赚个二百万两白银,何况未来产出越多,获利更多。 更别提交易矿产、棉花、牛羊、商路等等所得金钱,足以让凤翔军陷入良性的循环。 一想到这里,就令柳锦城十分满足。 他一直以来都希望自己能成为诸葛亮这般千古贤臣,而张鼎却也给了他这个机会,不仅不猜忌掣肘他,竟然总是放心的将留守军政大权交予他一人,这很容易就使人产生异心,就算是一个大大的的忠臣也会被权力消磨。 但柳锦城不会,反而每当他想到这里都很生气,他还准备在张鼎回来之后将他训斥一番,最起码你当甩手掌柜的时候得留下两个人分权,这样一来三个人互相制衡,才闹不出什么事儿。 “哼,定邦这般大意,我得好好劝谏一番。” 案下处理政事的文玉楼与虞显邑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自家先生又生的什么气。 就在此时,突然有一小吏慌忙的跑进了政事堂,他擦了擦汗将一沓信件递了上来。 “理事,有紧急军情传来。”那小吏大口喘着粗气。 柳锦城点了点头将这些信封都一一拆除看了一遍。 “除了玉楼、显邑、映才,元龙……” 柳锦城看完信件之后波澜不惊,好似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只是点了十来个各级衙门重要的官员留下,将其他闲杂人等统统打发走。 待众人出去之后,柳锦城才缓缓开口道:“陛下消失了,稽查营的消息称,前些天,陛下在咸宁南部的山区中失踪,之后再无踪迹,而他的乌龙驹则被建奴获得,其中大顺的印信,龙袍等物件都证明了此事。如今整个湖广、江西的大顺军残部都一片哗然,成为一盘散沙。” 柳锦城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重浪。 他们本以为李自成再怎么着,也只不过是打不到东南,而占据湖广南部、江西南部、或者贵州、广西、广东等山区之中。 却没想到他在攻打南明的途中就丢掉了性命,如此一来,整个南方的局势必然会大乱,这让众臣都十分担心。 第十七章 李自忠 秦王府东殿之中,众人得知消息之后先是嘈杂了一会儿,互相都有些乱,虽说如今凤翔军名为大顺麾下,却自成一体,是与部分军阀组合起来的新割据势力。 但李自成终归是大伙儿名义的共主,如今新丧,主力又一盘散沙,导致众人无不担心不已。 孙元龙率先提问道:“先生,此消息准不准确?” “很准确,你看看这一沓子十几封书信,是湖广江西各处的密探,还有大顺军中咱们的眼线传回来的消息,这些消息互相印证肯定不是假的。” 柳锦城大脑在疯狂的运转,文玉楼等人确定了之后更加纷乱。 “慌什么呢慌?”柳锦城见手下这些官员都沉不住气,遂狠狠的拍了拍桌案,随即捋着胡须对下首官吏道: “大顺军先帝驾崩,刘芳亮、刘汝魁、田见秀、李过、田虎、张能、高一功、贺兰、刘希尧、袁宗第、刘体纯、郝摇旗、王进才、张光翠、牛万才等等各部必将一盘散沙,无人重整旗鼓,这才是重中之重, 若是不迅速整合,待建奴逐一击破,咱们凤翔军就危矣,正所谓唇亡齿寒,没大顺在湖广、江西牵制,仅凭借着弘光政权那群废物有什么用?” 柳锦城迅速理清了头绪,他先是将麾下官员稳住,随后思考起了应对之法。 见柳锦城思考大事儿,众人也都不敢再嚷嚷,全都思考了起来,大堂内顿时沉寂无声。 “栋杰,曾经在兴平之战不是有个龟公叫鲁什么的,他不是杀敌有功,被你收到了稽查营中吗?” 突然柳锦城眼睛一亮问了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引得众人纷纷盯着张栋杰,不知此问何意。 张栋杰本来以为没他什么事儿,却被第一个点了起来。 “额,这个,那人名叫鲁文翰,的确加入稽查营一段时日,可是却因为太过奸猾,喜欢偷懒,早已被逐出军营,如今在东门大街处,先生,不知他犯了何罪?这孩子其实心地不坏的。” 张栋杰愣了好一会儿这才赶紧回答。 “哼,我不是记得提督曾说过,这鲁文翰长得与陛下有些相似吗?你怎么还敢将他放走?” 柳锦城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本以为张鼎对这鲁文翰有特殊用处,没成想他根本就只是感到惊奇而已,完全没有政治敏感性。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前去将此人找回来!他很重要,陛下不是有一个小弟曾经在战乱中遗失了吗?此人就是!陛下既然死去,我等必须扶持一位新帝承继大统,而这个叫鲁文翰的就最有资格了!” 柳锦城突然说出了想法,那就是抢先一步立下一知根知底的人继承大顺帝位,介时依靠着大义的名头,那些散落在各地的大顺军残部必将聚集在这个旗帜下。 若是以凤翔军的名义召唤,各部肯定都不会归顺,此前的刘忠与刘国昌就代表了这一类人的态度,毕竟他们会觉得你张鼎是个什么东西?资历浅薄,有什么资格让人聚集在麾下,到时候肯定各个都不服气。 “可是,先生,陛下小弟之事其余顺军不认该怎么办?”虞显邑倒是对此事有些不认可。 “显邑,这你就不懂了,大家肯定都知道这鲁文翰是假的,但大伙儿只需要一个名义聚集起来共抗强敌,至于这个名义是不是真的倒也没那么重要,我不敢说所有人都会响应,大部分将领响应是没问题的。”柳锦城解释道。 “先生说得对,咱们不仅要立此人为帝,而且得迅速,不然在湖广还有李过还有李来亨,甚至先帝的一众兄弟,就好像李自敬,此人在军中素有威望,若是待刘芳亮、李过等人反应过来拥立其他人为帝,那可就糟了,咱们就陷入被动局面,还不如抢先拥立,好取得先机。” 文玉楼双手一拍,显得十分兴奋。 柳锦城说干就干,立马派人找到了在东大街地摊说书的鲁文翰,将他带到了秦王府。 “额,诸位官爷,在下自离开了稽查营之后就没有再偷东西骗人了!我发誓真的没有!你们……。” 鲁文翰被带到前殿之后,见着殿内十多个官员还有自己的老上司张栋杰,他们都纷纷郑重的看着自己,这让他非常惊吓,还以为自己与东大街布店寡妇鱼水之事东窗事发了。 “像,还真是有些像,起码能在名义上说得过去,肯定比咱们随便找一个人要好。” 柳锦城一见鲁文翰就满意的点了点头,话说回来如今在殿中也就他一个人曾见过李自成的面貌,其余人基本上都不知其貌,所以当他点头之后,众人都纷纷松了口气。 毕竟再怎么随便找个人,起码都得长相像一点,好教大顺诸将可以自欺欺人,不然人家很容易抓住这一点攻讦张鼎的。 “文翰,你过来靠近点说话,本将给你个好差事做不做?” 柳锦城点头之后,张栋杰露出了微笑走进鲁文翰,吓得他连连后退,毕竟这张老哥此前对他从来都是龟儿子、臭小子这样的称呼,这么亲切的叫法还是头一回。 “咳咳,我可没骗你,你小子听着,现在有一个非常大的好差事,那便是扮做大顺朝皇帝李自成失散的幼弟李自忠,如今大顺皇帝失踪,可能已经殡天,你必须得承继大统,懂了吗?” 张栋杰见鲁文翰这般不给他面子,就恢复了曾经对他的语气。 此话一出立马将鲁文翰镇住,不再乱动,仔细听完。 “啊---这-这-这,陛下殡天与我没关系啊!不是小的干的。” 鲁文翰脑袋咕溜溜一转,立马装作悲痛的样子企图蒙混过关,他可不是文盲,虽然在妓院从小长大,但那些在青楼潇洒的士子,还有常驻的说书先生都给他讲了不少故事。 并且从小在龙蛇混杂之地锻炼出来的聪明才智,使他一听就意识到了对方想干什么,他很清楚这个位置虽说享福,却也是不好做的,尤其是他这种假扮的傀儡更是难做。 “你小子少给我来这一套,别装糊涂了,现在不是让你选择,而是我通知你!” 张栋杰装作恶狠狠的样子,却未吓着鲁文翰,因为他知道张栋杰是面冷心热之人,就算自己在训练营中骗人,张栋杰都未责怪自己,而是因自己太过瘦小饱受欺凌这才放他出营,并借鲁文翰些钱财,在东大街开了一个街边说书的摊子,还不时的前去捧场接济他,这些种种都令鲁文翰对张栋杰十分感激,甚至将他认作大兄。 “可是、可是,我可不想今后落得楚怀王、孝静帝、汉献帝、龙凤帝的下场。” 鲁文翰墨迹了半天终于将心中想法说出。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还懂得挺多的吗,那我就放心了,跟聪明人说话不费劲。” 柳锦城被鲁文翰逗得乐了起来。 “这位小哥,你想得太多了,你说的这些人,人家都是真的皇帝,而你只是假扮的而已,大家都心知肚明,你没有什么权力也与我凤翔军没有矛盾,待今后大事功成之后,提督定然会赐你百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文玉楼也出声劝说道。 “既然如此,你先到侧殿冷静一下,仔细思考一番再做决定。” 柳锦城温和的笑了笑,若是此人实在不愿意他也不强迫,再找一个便是了。 随即张栋杰就将鲁文翰领到了侧殿。 “你个臭小子,这么大好机会,你怎么就不珍惜呢?你看看你现在身上也没几两闲钱,又在军中混不下去,还不愿意前往书院学习,你今后干什么呀?难道就这样碌碌无为混一辈子,连媳妇都娶不着? 我不会害你的,你要知道提督是何等的人杰,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大伙才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他,所以我才举荐你担当此重任,以求得你下半辈子的享福。 文翰,我不想用什么凤翔军救你命之恩来要挟你,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想想,若是你实在不答应,我也不强求你了。”张栋杰一进侧殿就语重心长的对鲁文翰说道,他从小幼弟早夭,看着眼前这个皮小子,还真将他当做兄弟一般关照。 鲁文翰咬着嘴唇,两只拳头紧紧攥着,他沉默了将近半个时辰,张栋杰也不催促,而是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我答应!”终于,满脸大汗仔细思索的鲁文翰出声了,他准备抓住此次机会,为自己将来的富贵搏一搏。 “好,那么从今天起你就是先帝的幼弟李自忠了!” 张栋杰好似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他站起来扶住了鲁文翰的肩膀,将他带入前殿。 “诸位,在下答应了。”鲁文翰一走入大堂就抱拳向柳锦城说道。 “我乃李自忠,今年十七岁,崇祯九年时与皇兄失散,跟随一群流民流落到了川蜀之地,直到我年级稍长之后,这才回到了关中,只是苦于我一个小老百姓无法面见皇兄,幸亏被张提督发现。” 李自忠沉着有气度的抱拳说道,他模仿曾在青楼的士子仪态,模仿的非常到位。 “嗯,不错,那就将文武都招到前殿来,我要即刻通知这件大事儿。” 见李自忠迅速入戏,柳锦城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将手头上所有的事儿暂且放下,准备处理接下来混乱的局势。 过了一会儿,随着钟鼓的响起,秦王府前殿聚集了将近百人,他们都交头接耳不知有何要事。 “诸位,本官刚才收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陛下在湖广咸宁一带被建奴杀害了。” 柳锦城大声说道,他将李自成的失踪说成了死亡就是故意为之。 “啊!” “陛下怎么死了?” “哼,大顺皇帝太过自傲这才导致败亡。” “……” 柳锦城话刚说出口,殿下就传来各种讨论声,有悲切的有无动于衷的也有不屑的。 “但是,陛下虽死,他的幼弟李自忠却还在,这是上天给我们大顺朝机会!” 柳锦城突然慷慨激昂的讲道,随即让人将身穿锦袍的李自忠带了出来。 “诸位,在下乃是李自忠……。” 李自忠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还加入了不少柳锦城给他润色的内容。 “参见殿下。”大堂中有不少官员都立马看出了门道,配合着柳锦城演起了戏码。 有甚者戏演的太过,柳锦城还未说话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请李自忠登基,搞得柳锦城半天都说不出来话。 “孙监察说的有些道理,如今正需要一位明主来领导我等抗清,只是若扶立先帝幼弟是不是有些不遵从礼法了?毕竟南边还有不少先帝的兄弟,他们才是最适合的人才吧?先生你看呢?” 文玉楼聪明,立马就将此将话引到了柳锦城身上。 第十八章 回城 柳锦城见文玉楼将话丢给了自己,遂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唉,如今先帝早夭,建奴兵峰正盛,我等得速速扶持自忠殿下继承大统,好团结湖广、江西各部大顺余忠与建奴对抗,不然时间就晚了。至于玉楼所说的也很有道理,就像李自敬殿下在军中素有威望,更有资格继承大统,可是尔等想过没有?建奴正在大军征伐我大顺军残部,若是让他们中的某一个扶立新帝,必然会被针对,局势更加危机,不似我凤翔军如今根基稳固,足以对抗来犯之敌!” 柳锦城一口气说的诸臣纷纷叫‘善’。 “所以吾等当务之急,得先选一良辰吉日,将自忠殿下扶持上皇位再说其他的话,大顺军得重新整合起来,不能被人逐一击破!” “我等谨遵先生之命!” 柳锦城得到了众人的支持,遂不敢再耽搁,立马就让邓映才负责登基大事儿,并且特意从府库内拿出了五万两白银作为登基大典的耗费。 之后柳锦城与文玉楼、虞显邑等数人连夜写了五十多封书信,不仅传给张鼎让他速速归来,还写给了山西的陈永福、张天琳、刘忠,刘国昌等人让他们速速归顺朝廷,归顺新帝,一齐对抗建奴的侵伐。 并且湖广、江西之地的刘西尧、党守素、刘体纯、刘芳亮、袁宗第、刘汝魁、吴汝义、田见秀、李过、任继荣、白鸣鹤、谢军友、田虎、张能、李友、郝摇旗等五营诸将残部也都得通知到,还有高皇后,柳锦城也写了书信希望能将其叫回到西安,希望她能给凤翔军立起来的朝廷增加一些正统性。 想到这里柳锦城担忧的看着西北方小声说道:“定邦,你得速速回来啊,若是放过这个机会,天下今后就离你越来越远了。” 在派出几拨人马送信之后,为求效率,柳锦城直接将登基典礼定在了七月初一,一切从简,反正西安城如今人口还未恢复过来,也就十多万人,所以邓映才直接找了几个秦王府的太监,让他们根据自己在王府中学到的礼仪帮忙。 那些被赶到西园的宫女太监,经过了稽查营审查之后,没问题的全都进入秦王府帮忙。 柳锦城特意将秦王府的后殿让了出来,准备当做新帝的寝宫。 至于张鼎的家属也没多少人,不过就是李南乔、李南戈两姐妹,后院理事的陈念巧还有几个后厨的大妈、管家老大爷、丫鬟两个、曾经张鼎救出的瘦马四人。 除此之外就没有多少家眷了,而且李南乔等人来到西安城之后始终觉得后殿太过空旷,故而如今一直居住在秦王府的东院,书堂、竹林一带。 那里环境舒适且向阳,李南乔等人就安置在了那里。 所以柳锦城直接就将后殿都让给了李自忠居住,三十来个宫女太监全都进入后殿服侍他,撑场面。 至于前殿,作为凤翔军的施政场所,自然不能让给李自忠。 就这样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时间也距离登基大典越来越近。 柳锦城不断派人前去催促张鼎速速归来,因为登基大典还要由他主持。 张鼎就在文武千呼万唤之中终于赶在登基大典前几天抵达西安城。 他自从收到李自成失踪的消息之后便不敢耽搁立马率领亲卫骑兵奔向西安城。 至于后路,张鼎自然不肯将新得来的地盘放弃,而是好生计划了一番,留下几个大将镇守此地,给足他们自主权,好教诸将防备西北敌人反扑。 其中张鼎最先任命都指挥使吴师麟镇守庄浪卫与碾伯所两地,除却他本部六千人马再加上庄浪卫与古浪所安远堡的降兵合计一万多人,并节制西宁卫指挥使罗凌部六千人。擢升霍道业与辛永年为指挥使,张弘义为副指挥使,杨镇先为行军司马,四人辅佐吴师麟安稳地方、征召新卒,镇守西北便宜行事。 其次,由于郑嘉栋与王虓已扫平了洮州卫与岷州卫的三瓜俩枣,所以张鼎就将郑嘉栋擢升为都指挥使继续带领本部六千人,以古剑院为参将,张鼎派遣过去的嫡系刘若琛为副指挥使,掌控洮州卫与岷州卫两卫,伺机进攻川蜀地方割据势力松潘卫等卫所,至于张献忠的大西军,还是尽量不要惹他。 如此安排是因为张鼎不放心郑嘉栋这样一个新降之人待在临洮府这样的关键位置,只能将他明升暗降,并且还参了刘若琛这个钉子。但郑嘉栋收到军令之后也乐得如此,若是张鼎始终让他待在这个关键地方表现出一副放心的样子,他反而会十分不安,觉得将他架在火堆上烤。 而临洮府之地,张鼎自然将其交给了自己的三弟王虓,擢升他为都指挥使,薛宪为指挥使,张显业为军司马,带兵八千人驻守临洮府,伺机协助庄浪卫的吴师麟,同样便宜行事。 有与吴师麟被调配到西北,西安府的大后门凤翔府安全同样重要,张鼎遂命吴师麟留在凤翔府的副指挥使谢璞瑜为指挥使,率领四千人手驻扎在凤翔府。 至于从西宁卫调出来的齐牛衽,张鼎看中了其带兵打仗的才华,遂命他带领六千部众镇守巩昌府,担任指挥使,并逐渐将军队扩充至一万两千人,未来会有重用。 其余部众如左光先、牛成虎、左勋、臧元凯等人,则一齐撤离,先行回到各自的驻地休养生息。 张鼎将他走后大军的统帅交给左光先带领,他则趁势提前赶回西安。 这一番安排之后,张鼎这才放心赶路,并在路上收到了柳锦城的信件,说他准备拥立那个叫鲁文翰的龟公登基。 张鼎虽然此前对这种事不太感冒,但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正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所以张鼎纠结片刻还是回信暂且准许了柳锦城之计。 就这样他全速赶路,很快就抵达了西安城西城安定门。 进城之后,他匆忙赶入秦王府,寻到柳锦城。 看着一脸疲惫,浑身灰扑扑的张鼎,柳锦城先没有禀报大事儿,而是命人打来热水伺候他洗漱,随即找来了些吃食与凉开水。 张鼎热食进肚,这才感觉到自己缓了一口气。 自从他从安远堡出发,这些天以来为了赶时间,可谓是十分辛苦,但终归是赶了回来。 “先生,其实我并不赞同你扶持这个傀儡皇帝,我怕将来此人会成为韩林儿那般麻烦之人。” 张鼎所说的乃是龙凤朝廷的韩林儿,此人虽在名义上是朱元璋的领导,但朱元璋从未靠过他,反而自家岳父身死之后,龙凤政权为了夺权,特意命郭天叙为统帅,搅起了军中内斗,更是引发了第一次攻打南京不利,要不是朱元璋有本事,第二次打下了南京,他们这支势力早就被元朝南北夹击灭亡了。 后来,更是朱元璋更是因为龙凤政权真正的统帅刘福通被陈友谅袭击,前去营救,导致家差点都被偷了。结果刘福通没救到手,却救了个傀儡韩林儿,结果就是烫手山芋烂在手里了,杀他坏名声,不杀更是会使得内部大乱,最后韩林儿被廖永忠杀死,而朱元璋挨了骂名。 朱元璋可谓是非常不值得,他连挟天子以令诸侯都没有过,还得承受这种骂名。 所以张鼎对于立这种傀儡皇帝有很大抵触,的确,他也清楚此举可以团结大顺余部,但也会成为众矢之的,还不如就让李过、高一功他们按照原历史轨迹拥立李自成二哥李自敬为皇帝,他凭自己的本事打地盘,何乐而不为? 只是如今信已经被柳锦城发出,也追不回来了,他只能出言抱怨了几句。 柳锦城是个人精,他一眼就看出了张鼎在想什么,于是微笑着坐到了他的身前道:“定邦,我知道你的疑虑,只是你要清楚,大军、精兵、名将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等凤翔军虽动员招募能力很强,往往很快就补充完建制,可是就算他们被千锤百炼,但上了战场短时间内仍然不堪大用。 你要知道,大顺军的那些余部,大多都是百战精锐,他们其中有很多都是从前明时就存在的边军将士。还有那些名将,如袁宗第、刘汝魁、刘体纯等等五营二十二将全都是打出来的将帅之才,若是将他们放弃,定然会一盘散沙,被逐个击破,这件事对于对抗满清是个非常大的损失,还不如由你以李自忠的名义拉拢他们,拉拢曾支持过先帝的家族。” “可是就算咱们拥立一个傀儡皇帝,也不见得会聚集人心啊。”张鼎反驳了一句,他可不是乱说,毕竟在原轨迹上,李过等人就算扶持了更有资格的李自敬,可是众人还是人心散掉,一部分投靠南明一部分继续独立抗清,乃至逐渐消亡。 “不会的,要是他们扶持李自敬倒有可能像你说的那样,成为众矢之的,被阿济格搜山检海,死命追击。但咱们不一样,这李自忠只是个名义,其实真正聚拢大伙的是你啊!”柳锦城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姿态,他将一切都算了一遍,才决定此事的。 “我?我何德何能聚拢人心?更何况大顺军这些人哪个资历不比我高?”张鼎逐渐认可了柳锦城的说法。 “痴儿,我所说的聚拢不是以你的威望,而是实力!如今天下大势我凤翔军虽实力还很薄弱处于末尾,连大西军都不如,可是发展到如今这么大地盘已经能够左右部分地区的大势。其余大顺军将领他们哪个有你这般稳固地盘的?所以只要咱们能以大顺军的名义行事,他们还巴不得有个借口能聚拢在一起报团取暖、共抗强敌呢,咱们又不收拢他们的军权,反而给他们大义名分,诸将又怎能拒绝呢?介时多画大饼,多封官职,大方一点,必能将他们拉拢到手! 更何况若是按照你说的,让李过他们扶持李自敬,那介时李过等人讨要关中尔该如何?他们以你是臣子的名义讨要关中,我们若是拒绝就是得罪了所有的顺军余部,若是答应难道还真将自家地盘献出去?还不如由我们扶持皇帝,占据先机,才是上上策。 唉-如今天下局势崩坏,好像真让你说中了,华夏即将被建奴夺下,若是你还要为着一点虚名就导致神州陆沉,今后你必定后悔啊定邦!” 柳锦城一番真挚的言语打动了张鼎,他终于下定决心主持李自忠的登基大典。 当然了在此之前,他还得先回东苑休整个几天,前去宝贝一下自己的两个老婆,她们如今都怀有身孕两个多月了,自己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征战,都没有时间照看她们,这令张鼎十分愧疚。 第十九章 登基 与柳锦城互相问候了半天,他看出了张鼎的疲倦,遂让他先下去休息。 随后,道别了自家先生,张鼎怀着愧疚的感情,在一婢女的带领下前去东苑书堂。 经过了守卫之后,他看着眼前这片竹林与居住的地方隔了一片杨树,张鼎还是很满意此地的环境,因为竹子再好看都是聚阴地,隔着极阳的杨树,还是很不错的。 欣赏完东苑割据,他脚步放轻穿过树林花园走进了一处院中。 李南乔此时正依在院内亭子中的桌边翻着书,她肚子稍微大了一些,怀孕也让她变得更加丰满。 张鼎走了进来,看着眼前这曲线分明的美人儿忍不住扑了过去。 李南乔本来见张鼎进屋,就露出惊喜的表情,还未等她出声,张鼎就轻轻抱住了她。 闻着鼻边的馨香,张鼎将头狠狠的埋在李南乔的脖颈处。 自从离别了辛婉铭,他一个来月的时间都没有碰过女人,一身煞气无处发泄,这才突然沉迷在了李南乔的身上,手也不安分的动了起来。 “官人、别,别这样,奴家怀有身孕不可胡来!”李南乔感受到了张鼎身上变化,脸蛋刷的一下就红了起来,赶紧娇嗔着将张鼎推走,虽然她也两个多月没与自家相公云雨,憋得难受,可是一想腹中孩儿的健康就咬牙坚守住了本心。 “诶呀,娘子,我这是见你太过激动了,请见谅。”张鼎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太过心急、粗鲁了,遂赶紧坐了下来,喝了两杯凉开水这才冷静。 “官人!” 他刚与李南乔说了些体己的话,李南戈又从房间走了出来,她惊喜的小跑而来。 张鼎赶忙站起来,他发现李南戈的体态倒是没有变化,仍旧纤细却有力,轻轻一跃就抱住了张鼎,并用双腿夹住了他的腰。 “小妹,你这是在做什么,也不怕伤了孩子!”李南乔见李南戈这般不知分寸,忍不住教训了起来。 张鼎抱了抱李南戈,这才小心将她放下,嬉笑着说:“娘子放心,我有分寸,没有碰到她的肚子。” “不过你姐姐也说得对,不可剧烈运动,倒是可以多散散步,这对胎儿也好。” 看着自己这两个娇妻,张鼎忍不住坐在两人中间将她们抱住,好好地温存了一会儿,享受这一刻的美好。 “对了,相公,你此前不是在怀庆收了四个瘦马吗?她们一直都跟着咱们走,没有逃跑,忠心都已得到了认证,不如你今晚找一个服侍你?” 李南乔善解人意,看着自家相公抓耳挠腮,失落的样子,立马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念巧,快将那几个姐妹带出来,选一个给提督暖床!”还未等张鼎说话,李南乔就沉声叫来了一女子,正是此前在贼营救出的陈念巧,由于他与家人失去了联系,北京又被建奴所占,她就一直伴随在李家两姐妹身边,充当女官的职责。 “是,夫人。”陈念巧笑盈盈的对张鼎施了一礼,随后将在后厨帮忙的四女找了过来。 张鼎一眼就发现了为首者,正是曾经坐在自己腿上的那名女子。 她长得最为妩媚妖娆,如今泄去了浓妆,穿上了素白色的云团直衫,倒是显得更加清新淡雅。 张鼎仔细看去发现她长着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材苗条,体态优美,粉面含春,端的一个大美人儿。 没想到此女在张鼎后府呆了一年之后,其容貌也张开了,更加妙丽。 “对了,这一年多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其余三个女子羡慕的目光中,此女轻轻莲步挪到了张鼎身前。 她微微行了一礼,一口软糯的山西话回应道:“小女子名叫聂瑛瑶。” 聂瑛瑶脸色微红看着张鼎,其实她自从进了张府后宅之后,过得比以前当瘦马训练时好的多的多,而且他还非常受李南乔的喜爱,认她做了干妹妹,只是却苦于张鼎从未主动找过她,没想到今天却被自己的好姐姐李南乔相助,送到了自己喜爱的将军眼前。 看着直愣愣盯着自己的张鼎,聂瑛瑶怯生生的走到张鼎身后为他捏肩膀。 闻着聂瑛瑶身上幽香,令人醉魂酥骨,张鼎就这样吃过了晚饭之后,在李南乔李南戈两姐妹的偷笑之下,与她走进了她的闺房。 一夜无话。 自此之后张鼎就沉迷到了温柔乡中,直到登基大典开始。 “礼毕!敬天!”太监尖利的嗓门使一旁昏昏欲睡的张鼎立刻清醒。 他无聊的看着眼前稀稀拉拉的人群,要不是他找来了城外六营三万大军充数,此次登基典礼定会如同草台班子一样令人耻笑。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他们这搞得也的确是草台班子,办的不伦不类,比之李自成在北京仓促登基都更加不行。 “陛下,接下来还要为先帝守孝九九八十一天。”又等了半天,直到祭天之后,大家终于可以回去休息吃饭了,只不过李自忠还要继续守孝,太监特意吩咐了这一点。 “陛下,微臣觉得如今局势危机,不可将时间浪费在守孝之上,不如缩减为七天罢,刚好趁着这段时间等一等大顺军各部的来人。” 张鼎一听守孝八十一天,立马就站出来反驳。 身穿蓝色衮龙袍、头戴翼善冠的李自忠自然支持张鼎之言,他挥了挥衣袖道:“张提督说得对,如今国事艰难,皇兄在九泉之下,自然会原谅愚弟的不孝。” 那太监不敢有异议,他微微低头恭了一下,随即站在了一旁。 “这蓝色的衮龙袍还挺好看的嘛。”李自忠对张鼎有些敬怕,他还未出口说话,张鼎就指着常服笑道。 他本以为一时半会别说冕服了,甚至连衮龙袍都造不出来,谁知道在秦王府中倒是存有李自成从北京城卷回来的前明皇帝常服,邓映才灵机一动,命染坊将龙袍处理了一番,改成了大顺的蓝色,大小也稍作修饰,李自忠穿上之后正好合适。 听张鼎这般说话,李自忠还以为他是在暗示什么,仔细思考。 谁知道却没有后续,张鼎只是抱拳行了礼,之后便匆匆回家。 因为张鼎这两几天对聂瑛瑶可谓是食髓知味,此女声清体柔,简直惹人十分疼爱。当然了,李南乔与李南戈两姐妹他也不会冷落,而是抽出大部分时间陪在她们身边,好好弥补之前他的不在。 劳累了几个月,张鼎终于能够好好地休息一番,静静的在西安城等候大顺各部来使。 就这样一周过去,最早前来的却是汉中总兵贺珍,此人张鼎也是挺熟识的,因为就在不久前,他才入川与张献忠三万大军作战,并击溃其部,非常骁勇善战。 此人履历倒也丰富,他本来是明朝的官员,后投降李自成,成为大顺军驻守汉中一带的主将,待李自成退出关中之后,他为了汉中百姓趁势投降满清,任汉中总兵。 只是在原来的轨迹中,贺珍倒是颇有气节,他在投降满清之后,后来见识到了建奴的残忍杀戮遂又走上反清的道路, 贺珍此人的一生颇具传奇色彩,他先是在汉中重举义旗抗清,自称奉天倡义大将军,以示继承李自成的事业,率劲兵两万出连云栈,一举攻占凤翔。当地驻军都举兵反正,响应贺珍,他们一齐攻下陇州、固原等地,杀清总兵何世元。随即静宁、灵台、关中各地义军群起响应。 后来贺珍、孙守法与大顺军刘体纯部在陕南会师,攻占兴安及其属县,并建立抗清政权,但不久在有优势兵力的建奴围攻之下失败。随即鞑子攻五郎山,孙守法遇难,贺珍退到川东继续坚持抗清斗争。 到了顺治八年底,贺珍、刘体纯、袁宗第、塔天宝、李来亨、郝摇旗等人率领的大顺军余部,先后转移到川东地区,与当地抗清武装相结合,组成了着名的“夔东十三家”。直至1662年,贺珍病死在抗清的根据地大宁。 对于这样的人杰,张鼎自然不会怠慢,亲自将贺珍派来的使者请进了侧殿。 “末将武大定参见提督!” 使者一进门就激动的朝张鼎单膝跪地,行了军礼,他目光炙热的瞅着张鼎,使他浑身不自在。 “哦?武大定?”张鼎转念一想,这武大定不就是南明永历政权的名将吗? 武大定为人十分复杂,他本是陕西清涧县人,小红狼别部,号黄巢。农民起义之时斩杀刘哲之后降孙传庭,随贺人龙征战南北,由守备累升副总兵。建奴入侵,他勤王入京,力战受伤。在贺人龙被杀后得到孙传庭的推荐,武大定代率其军。 后来孙传庭战死,李自成杀至西安府,招降了武大定。 再往后,建奴入关中之后,孙守法起兵,武大定以固原、咸阳响应起义,擢升为总兵、靖虏将军,与孙守法在终南山一带反清。 隆武元年十二月,武大定与孙守法等人会师攻西安失败。但仍旧被隆武帝派使封临潼伯,可惜他的兵力越打越少,武大定只能屯兵仇池,浏览仇池山地势,慨然曰:典午中衰,五胡乱华,杨茂搜建仇池国。遥奉晋正朔,传国几二百年,我生不辰,欲居此避难。 随即他带军继续抗清,收复文县,又与贺珍收复阶州。 建奴肃亲王豪格率大军攻破仇池山,武大定退守紫阳三台山,又率三千人突围。 永历元年与王命臣收复顺庆府、龙安府。攻宁羌,获封封靖远伯。并与赵荣贵合兵龙安,赵荣贵对其杀害同僚、兼并军队的行为感到厌恶,拒绝接纳武大定。 武大定只能独自攻绵州、梓潼,又攻广元失败,只能再走富顺,与袁韬汇合。 大军至顺庆,打算再出汉中,却被建奴把守住隘口不得过,他只好弃顺庆走涪州。 永历五年,张献忠余部刘文秀攻嘉定府,武大定走井研,欲投奔茂州的朱化龙。刘文秀追至仁寿,招降武大定,孙可望命充护卫。 一直到曲靖之战,他与马宝做李定国军的内应。之后昆明陷落,从驾西行,投奔白文选,调停了白文选和李定国的矛盾,最后因大势去矣只能降清。 虽然此人最后降清,而且做过不少杀害同僚兼并军队的事儿,但他这一辈也是为抗清而努力过的,而且很有本事,张鼎对这样的人才还是能接受的。 当然了在这个时空,他还没有做到这般地步。 而是阴差阳错之下,被李自成落在了汉中,只能先依附贺珍。 他本人对张鼎是十分敬佩的,这才一进来就行此大礼。 张鼎对此也是哭笑不得,你一个做使节的,这样不是天然的就矮一头吗?但话又说回来了,贺珍如此聪明绝顶的人怎会不知道武大定的情况?他命这样一个亲近自己的武人前来,定然是释放某种善意。 第二十章 来使 张鼎面带欣赏之色,看着眼前这个身宽体壮的、燕颔虎颈的威武将领,非常满意,这样的汉子一看就能打。 “武将军,请坐!不知贺总兵派你前来有什么要事?难道是为了南边的大西军?需要我等相助?” 张鼎不搞那些弯弯绕绕,直接大马金刀坐在主位,就问他来意。 “提督是个直爽人,那末将也不做小儿姿态,其实贺总兵乃是托我前来解释一番,此前投降建奴只是权宜之计。您也知道,他受命驻守一方保护汉中百姓,可是李自成说走就走,将军民都抛弃在了汉中,贺总兵那时正在抵抗张献忠的入侵,他万不敢两线作战,故而只能投靠建奴,保北线平安。 之后待贺总兵从四川大胜归来之后,竟发现建奴被提督从关中赶走,如今又收到了大顺皇帝登基的消息,这才特意前来恭贺。” 武大定真挚地说道,其实贺珍虽说刚打败了孙可望率领的三万大西军,可是大西军再怎么说都有三十多万精兵,除了与云贵、川南等地的明军缠斗之外,足以再次调派十万大军进攻汉中。 更别提贺珍对于自己降服建奴实在是有些羞耻,如今见张鼎势大,他又要陷入两面作战,于是心一横准备归顺在凤翔军麾下。 “贺总兵在回到汉中之后,已经立刻召回了进攻陇南的马科,希望提督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马科的擅自进攻。贺总兵说了,只要提督您能保证汉中府无恙,他就忠心归顺与您。” 武大定着重提到了归顺张鼎,而不是大顺朝,这令端坐在为首之位上的张鼎挪了挪屁股,有些心动。 “哈哈哈哈,有贺总兵这样的英雄豪杰前来助我,我张鼎又怎能拒绝他的好意呢?只不过金牛总兵马科攻我陇南之地,若不是我麾下大将郑建章拿命死守,怕不是他都已经截断后路,导致我西征之时大军败了。” 张鼎一副高兴的样子,嘴中却传来问责之话。 “提督错怪贺总兵了,马科本就与贺总兵不对付,此前清廷的确下令命汉中府大军策应西北左勷等人,只不过当时贺总兵急着前去迎战孙可望,就将此事交给了马科,让他进攻做个样子就行,谁料到此人暗中收了鞑子的密信,对于攻打陇南十分热心!!”武大定急的满头大汗,赶忙出声解释。 “哈哈哈哈,武将军不必如此,本督只是怪罪马科这种小人,你与贺总兵这种英杰我自然从未怪罪过你们,你起来吧。” 张鼎脸色转阴为晴,笑呵呵的亲自下去将武大定扶起,他自然知道贺珍不像武大定说的这么无辜,但将汉中府收归凤翔军麾下确是一件实实在在的好事儿。 “只是本督还有一虑,那就是我麾下如今人才匮乏,想让武将军过来帮我,又恐驳了贺总兵面子,这该如何是好?” 张鼎摇了摇头装作懊恼的模样。 “提督误会了,在下只是客座于贺总兵麾下,其实末将在汉中还有一支三千人的小营,您若是让我来帮您,只需要我告别贺总兵一声即可。” 武大定也是个爽快人,直接表现出了一副惊喜的样子,他连条件都不讲了。 “好!武将军豪气,不如这样,你先下去洗漱一番,我派人准备宴会,咱们今晚好好的畅聊,不醉不归!” 张鼎又收了一员良将,心中暗自窃喜,他抱着武大定的肩膀显得非常亲昵。 “那末将就先下去了。”武大定既完成了贺珍托付他的事儿,又觅到了明主,心满意得之下麻利的跟随侍卫前去洗漱。 过了一会儿,武大定赶赴宴席与张鼎等凤翔军将领聊得很是投机,心中对于张鼎等人的陌生感降低了一些。 之后他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晨立马启程前往汉中告知贺珍好消息,顺便将自己的人马都带到关中来,彻底归顺于凤翔军治下。 而张鼎这边也没闲下来,因为西安府又迎来了新的使者。 “蓝田伯,您以残破之兵击溃建奴精锐,声震川陕之地,令吾等万分敬佩。末将乃是大同防御使,制将军张天琳的堂弟张良臣,特意代替我堂兄前来觐见新帝。” 秦王府承运殿中,刚赶来的使节正在行军礼面见张鼎,其中最为年轻英武的就是眼前这位制将军张天琳的堂弟张良臣。 “末将乃是太原防御使、文水伯陈永福的长子陈德。” “下官乃是山西节度使韩文铨,特来投靠朝廷。” 另外两人,又黑又壮的是陈永福的长子,另一个则是此前与张鼎曾在太原城外有过一面之缘的山西节度使韩文铨。 他倒是没有如原轨迹那样与陈永福血战牺牲在太原,而是因为张天琳没有死于姜镶之叛,被张鼎所救。 张天琳的脑袋十分灵活,他自知不敌建奴大军,遂撤离大同之后特意写信数次劝说陈永福与韩文铨,他们俩这才决定与张天琳一同撤往山中继续对抗满清朝廷。 他们两部从太原撤离之后逃往了晋西北的吕梁山区,活跃在了临县、岚县、兴县、孟家峪、静乐县、宁化所一带,凭借着地利抵抗起了建奴。只是随着多尔衮调兵遣将命令唐通部会和马国柱、吴惟华、石廷柱等部共四万多人围剿陈永福、张天琳部两万人,导致他们的生存环境越来越差。 幸亏淮候刘国昌与平南伯刘忠也转移到了汾州的山区,永宁州、青龙渡、宁乡县、吴城县、石楼县、永和县附近,他们也有两万多人马,一下子就缓和了陈永福、张天琳南部的压力。 虽然刘忠与刘国昌同样有巴彦、巴哈纳三万人的围剿,可是他们的抵抗地连成了一片,倒也是足以与鞑子僵持。 所以陈永福与张天琳这才十分在意刘忠、刘国昌的看法,毕竟他们两人对于归顺凤翔军其实没什么意见,反正都是自己人,只要不是投降关外建奴即可。 但刘忠与刘国昌却不这么想,他们俩十分不满张鼎这种资历非常之浅薄,甚至连老兄弟都不算的人能坐在他们头上,这才万分抵触。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他们两人所占据的地盘距离平原近一些能搞到粮食,不似陈永福、张天琳两部太过位于吕梁山深处,缺少粮草之下才这么急迫的想要破局。 于是陈永福与张天琳两人在柳锦城数次书信劝告之后终于下定决心,立马派遣亲信之人前来商议归顺大顺新朝之事,他们也没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张鼎能保证他们两人对本部的继续领导与足够的粮草供应即可,张鼎对此自然没有异议。 至于原山西节度使韩文铨则是因为山西丢失之后,他一个主管地方的文官一直没什么用处,如今听闻新帝登基,便想着跟随张良臣一同而来,看看自己能不能出些力。 “文水伯与张将军既然看得起本督,我自然不会亏待他们,定会将你们缺粮的事儿解决掉。至于刘忠与刘国昌,人各有志我也不强求他们,只要不当汉奸,一切都好说。” “至于韩节度使,您来的太及时了,朝廷正缺人才,尤其是您这样经验丰富的贤官,正是陛下急切需要的忠臣。” “……” 张鼎与张良臣、陈福等人寒暄了一会儿,便令他们下去休息,待隔日朝会再决定具体安排。 之后西安城又迎来了一些人马,他们大多都是散落在秦岭山中,或者潼关以东的大顺军小部残军,由于他们之中有很多百战老兵。张鼎没有嫌弃他们一个个肮脏瘦弱的身躯,而是特意将他们收拢起来,考校一番之后,整编进凤翔军。 这些金子中最有价值的人乃是猛将孙守法,他本是西安府临潼县人,骁勇能战,好用铁鞭。曾在太子太保、左都督曹文诏部下任游击,擒杀了流贼点灯子、不沾泥等,更是在黑水峪之战活活生擒了闯王高迎祥。 在原历史中,豪哥带大军入川之后,留在陕西的鞑子兵相当单薄。于是,一些抗清武装乘时而起,其中影响较大的就有贺珍、武大定、孙守法等部。 他们反清是以复明为号召的,其中顺治二年孙守法以秦王的儿子为“秦王”,在顺治三年刷告示称弘光年号,并且趁着大顺军光山伯刘体纯率部由河南进入汉中之际,同贺珍一齐与他会合,孙守法也自称五省总督掀起了各地的反清浪潮。 之后他与刘体纯、贺珍等部攻克兴安州,建奴守道、参将等官被俘。 可惜正当陕西各地抗清运动高涨的时候,鞑子先后派遣何洛会统领大军入陕夹击。孙守法势单力孤只能退回五郎山,随后到了八月份,武大定败于兴安境内。王光泰败归郧城,又败走房、竹。如此一来孙守法无奈只能败逃石子城,走长安石鳌谷并破宁州,与高勋等据兴安州的乔麦山伺机而动。 建奴自然不会忽视这一股反清力量,于是多尔衮命令陕西三边总督孟乔芳引兵攻之。四月八日,建奴在林中设伏,以轻骑诱孙守法杀入,想要将他擒之。孙守法自知大势已去,却未苟且投降,而是执铁鞭愤而格杀鞑子数十人之后才力竭而死。 所以孙守法此人乃是当之无愧的猛将悍将,其行为当得上民族英雄,国之栋梁,在人品上他也比这个时代大多数将领好的多。 故而张鼎一见孙守法就对其甚是喜爱,不仅仅是因为他相貌堂堂、身材高大,勇武过人,而是他的事迹让张鼎对其十分信任,试问一个死都不愿意投降建奴的人,张鼎不重用他还等着干什么呢? 其实这样的英雄,这样的小股部队还有非常多,他们大多数都在历史的长河中籍籍无名,可是正是这些英雄存在,他们所做的事儿才能鼓舞一代又一代华夏的好儿郎反抗。 “孙将军,你这样的猛将能带军从郧阳府一路杀过来投奔我,真是太令本督感动了!” 孙守法此次听闻张鼎在关中之威,特意带了本部五千多人从郧阳府一带穿越秦岭前来投奔张鼎。 “提督谬赞了,鞑子入侵神州,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末将能跟在您这样的大英雄麾下对抗建奴,也是末将的荣幸。” 孙守法郑重的看着主位上长须美髯、剑眉朗目、鹰扬虎视、却又宽厚稳重的张鼎,觉得他颇具人君之相,反正比他此前见过轻浮的新帝更像皇帝。 于是心中也多了一些恭敬,两人王八对绿眼,都觉得觉得对方顺眼。 “孙将军何必客气了,咱们都是老乡,临潼县紧挨着蓝田县,如今尔又来投靠我,真可谓是亲上加亲啊。” 张鼎觉得坐在主位上太过生疏,遂走下案台,坐到了孙守法身边,两人热切的聊了很长时间,直到张鼎有些乏了,孙守法这才有眼色的请辞。 而张鼎忙碌了一天,也终于能摊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儿了。 第二十一章 封官 道别了孙守法之后,张鼎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 “这刘忠与刘国昌真不识好歹,本督给他们那么优厚的条件他们竟还拒绝?” 待来人都面见了之后,柳锦城、商季威、陈尚新、孙元龙、文玉楼、虞显邑等人纷纷围了过来。 要知道此时整个大顺还控制的地界,除了湖广、江西因李自成驾崩而混乱,信都不一定送到诸位大将手上。其余的整个山陕的所有部众都基本上通知到了,包括河南一些顺军将领都千里迢迢、突破封锁前来投奔大顺朝新君,只有刘忠与刘国昌态度强硬,不仅不派人前来,还写信怒斥张鼎私自另立新帝,其心不轨。 “他们两人定是觉得自己是香饽饽,这才讨价还价,我等甚至连山西都许给他们,可他们仍旧不满足,唉,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商季威也是非常气愤。 “可能是觉得咱们空画大饼吧,这种老油田自然不会信这些的。”陈尚新摇了摇头道。 “既然如此,就不管他们,如今前来投奔我们的兵马足有将近两万人,这还不算贺珍与陈永福、张天琳等大部人马。这些小部队在建奴的地盘下能活到今天,无一不是百战精锐,咱们凤翔军要好好的将其消化掉,增强我军的实力。”一想到这里,张鼎不好的心情立马欢快了起来,毕竟以孙守法,武大定为代表的地方顺军投奔,定会加强凤翔军的实力。 更别提孙守法与武大定这两员大将,更是抵得上千军万马。 “其实本督已经有所安排了,像孙守法与武大定这种大将之材,我希望将他们放入我直辖的七营中。”张鼎思索片刻先将孙守法与武大定安排到自己直属麾下,要知道此时的凤翔军直属军共有七营,分别是罗正武率领的蓝田营、熊克己率领的亲卫营、张汉率领的战车营、赵普善率领的虎字营,这四营是六千人的大营。 除此之外还有负责掌管数万民夫,粮道通畅的辎重营。由陈觅率领掌管凤翔军内外情报消息的稽查营。负责搭桥修路,建设营寨,搭建攻城器械、修补战甲兵器等职责的匠作营。这些都是小营,每营四千人左右。 而张鼎如今准备再扩充两个大营,以武大定三千本部与孙守法五千本部为根本新组建尽忠营与精武营两个大营,先命他们两人为都尉,在自己麾下磨炼,之后再伺机安排他们镇守一方。 至于贺珍就更简单了,整个汉中府,高汝砺、石国玺、赵光远、汉南副将胡向化等除了金牛马科与马德不服他之外,其余全都唯贺珍马首是瞻。 所以汉中府便可不战而得,虽然可能因此与大西军结仇,两面作战,但川蜀门户汉中他张鼎一定要拿下,哪怕为此得罪八大王张献忠都在所不辞,主动权还是要抓在自己手上的。 至于陈永福与张天琳两人都是骁勇善战的名将,他们缺衣少粮,依靠着穷乡僻壤都能与八旗大军僵持住,张鼎同样不能放弃这一支武装力量。 本来按照他的构想,准备在刘忠与刘国昌两人投靠大顺之后,派遣马世耀与王盼打通延安到吕梁山中的通道,援助他们四部维持住防线。未来若有可趁之机,便可直接命大军从晋西北进攻山西太原、大同等地,有张天琳与陈永福等地头蛇带领,定然会势在必得。 可惜如今刘忠、刘国昌不愿归顺朝廷,张鼎气愤之余准备放弃他们,直接撤走陈永福与张天琳两部,让他们转入陕北榆林卫,延安府一带修整。同时还能配合着韩文、王盼、马世耀等人先击溃宁武总兵高勋与榆林总兵王大业、黄甫营守高鸾等人。 只是如此一来刘忠与刘国昌北面失去了屏障,一定会迅速陷入到建奴的前后夹击而败亡。 出气的确很令人舒坦,可代价却是战线局势的崩溃。 “唉,还是不能意气用事啊。” 张鼎冷静下来之后,立马摒弃了此想法,而是准备命马世耀率本部万余人顺着黄河一路北上,再从孟门关顺湫水直抵临县,将张天琳部八千多人换下。 趁机让他撤入延安府米脂一带会和大顺几股小的残部,并配合着王盼、韩文还有回归宁夏的牛成虎、臧元凯部共四万多人,先将整个陕北的敌兵一扫而光。 之后再以张天琳替换陈永福,王盼替换马世耀,他们四部就驻扎在延安府米脂、绥德州与榆林卫东部清水营、孤山堡等地对抗山西与蒙古方向来兵。 毕竟建奴对于山西的防线颇为重视,张鼎只能回以重兵。 “好了,今天也忙碌了一天了,明日还要封官,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张鼎说完了此话,深深的打了一个哈欠,让诸文武回去休息,他自己也回到了东苑。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西安城中的文武就聚集到了承运殿中。 “……据陛下之言,大顺继续沿袭先帝永昌年号!是为永昌二年。” 太监先是在运殿大之上大声宣布引得殿下文武纷纷称善,值此危急存亡之际,永昌这个年号还是挺不错的。 “奉天诰命,皇帝制曰:国家於辅弼之臣,每笃始终之谊。才品程之,功实定论,采之舆评。其有绩丕着于中朝,而报未孚于物望。则荣名竣秩,朕不敢爱焉,所以彰有劝示,无私也。故原任大顺提督西北诸营事、陕西节度使、蓝田伯、制将军张鼎,救国于危难之中,数次击败腥膻,解救朝局,更有拥立朕之大功。 故而朕特加封张鼎张定邦为少师、宣威将军、岐国公、提督内外诸军事,望爱卿勉励!” “末将多谢陛下!”张鼎深深的跪在殿内,显得波澜不惊。 只不过他的心中却乐开了花儿,从一开始他到这个时代之后对一切都淡然,觉得自己不争不抢放平心态拯救天下足矣,可是随着地位越来越高,掌握的生死越来越多。张鼎的心思也不自觉地起了变化,他如今很是喜欢这种掌握权力、拯救神州的感觉。 众人倒是没发觉张鼎的小心思,殿中各文武只是纷纷出言恭喜,扰的殿内嘈杂不已,直到张鼎咳嗽了几声才镇住场面,诸臣这才安静下来。 其实这些官职都是张鼎要求更改的,一开始李自忠本来想直接封张鼎为秦王,但张鼎却认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不可太过高调,胡乱封爵只会将新朝廷的公信力大大降低。 像秦王这种中国历史上第一阶梯的王爵位,他可不敢受。 故而陈尚新就退而求其次建议张鼎不如受封秦国公更顺应人心,只不过柳锦城仍旧不同意此爵位名号。 因为现在张鼎的当务之急是联合大顺军其他残部抗清,而柳锦城早就计算好了给刘芳亮、袁宗第等人的爵位,若是以秦为国公号,那定然会惹的顺军其他将领不满,毕竟秦、晋、燕三号在明代还是有很高的规格,他们会觉得你起秦国公这称号难道就是为了要压大伙儿一头? 别看这只是一个称呼这么简单,在如今这个时代,这些礼法上的问题还是非常重要的。 “不如以蓝田伯升格为蓝田公?” 当时吴学举曾出声试探,却被众人齐齐否定,因为蓝田乃是县名,规格太低。 见众人统一不了说法,商季威思索片刻,引经据典,觉得张鼎乃是蓝田伯,又是蓝田县人,而蓝田此地在秦宁公时曾属于荡氏,所以不如叫荡国公? 荡国这称号的确历史渊源,且格调高,只是张鼎听闻荡国公之后,头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可不愿意自己在几百年后被人跟嘲笑嬴荡一样笑话。 于是商季威又向前考证,说荡氏之前,弭氏比荡氏还要早,还要尊贵,他们占据蓝田这地方占据了五百多年,西周开国伊始就封弭氏于蓝田地,为宗周之畿内地。这是有史以来,蓝田的最早得名。 只不过陈尚新觉得弭国公有些不顺口,反驳了此名。 “那不如就叫扈国公吧。有扈氏为虞夏时期一着名方国。关于其姓氏所属,为夏人的同姓,尊贵不已,若以此为公号,必然大善。” 倒是文玉楼又往前推了一段时间,他说在夏朝时,禹子启建立夏,蓝田属有扈氏,可以以扈为公号。 “不可,玉楼,扈有附属,随从之意,怎可叫扈国公呢?况且大禹时攻有扈氏,以行其教。启得权位后,在钧台大宴各地部落首领。有扈氏对启破坏禅让制度的做法十分不满,拒绝出席钧台之会。启以恭行天之罚的名义讨伐不服从他的有扈氏。有扈氏不服,启伐之,大战于甘。结果是有扈氏被打败,夏后启灭掉了有扈氏,他的族众被沦为牧奴,唉,这寓意可不太好啊。” 商季威又提出了反对意见。 “好了好了,别争了,我此前被封在凤翔为官,就用岐为尊号吧,这格调不高也不低,正好!” 张鼎被吵得头大,只能亲自出马定下尊号,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文人啥都好,就是咬文嚼字的功夫真的是一绝。 而且除了自己的称号,张鼎也考虑到了李自成为了区分与前明的不同,特意搞出了些新官职,复兴了不少唐代的职称。导致称呼、职位混乱,甚至连节度使这种早就被当做荣誉性质的职位又成为了实权岗位,使很多人误会。 所以张鼎决定此次封官完全将前明的那一套拿过来用,他本人的官位就是如此,其中少师乃是文阶从一品官职,也就是三孤之首。左柱国乃是武散阶正一品官职,宣威将军是明代后期正一品的武职,而岐国公自然就是勋爵位,只有提督内外诸军事才是实权,代表了张鼎掌管内外军事大权。 “……朕特命政事堂理事柳锦城为少保、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 “……于凤鸣为户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 “……栾孔为工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 “……柳若虚为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 “……韩文铨为刑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 “……陈尚新为吏部尚书、东阁大学士。” 随后张鼎麾下的文臣要员也都被纷纷被授予重要职位,尤其是内阁,除了韩文铨,其他人都是自己人。 除此之外原监察令孙元龙被授予督察院正四品左佥督御史,商季威为正三品吏部右侍郎,文玉楼为从五品户部员外郎、虞显邑为从五品工部员外郎…… 其余张鼎麾下文臣都被授予了各自职位,草台班子被初步的搭了起来。 至于会不会被人批评说张鼎将自己手下都充斥在朝堂之中是有异心,张鼎表示自己真没这样想,在现在的凤翔军地盘内,前朝留下来的高官少之又少,他们要么就跟着李自成南下,要么就投靠了满清,要么就彻底失踪没了踪影,他凤翔军这里小鸟两三只,不认命这些人,估计连朝廷的架构都搭不起来。 第二十二章 布局天下 张鼎首先处理了文官的职位,为如今的凤翔军确立了秩序。 至于武职,倒不用朝廷任命,毕竟他受封提督内外置军事之后,有了开府建节、掌控天下大军的资格,正所谓我的部下不是朝廷的部下。 张鼎麾下的大多数将领他自己便可以任命,再说了天下未定,若是给武人轻易授爵他们难免会产生散漫之心,但是一套新的军功爵制,张鼎正在初步构想,这不像武散阶或者武勋而是另一套体系。 另外对于驻守地方的大将,张鼎也不会吝啬,会授予他们名正言顺的权利。 比如吴师麟,张鼎特别让永昌帝李自忠命他为定西伯、五军都督府左都督、西北总督、建威将军,节制庄浪卫、西宁卫、碾伯所、临洮府、洮州卫、岷州卫六地,罗凌、郑嘉栋、王虓等人之兵,讨伐割据河西走廊的高伟泽与左勷。 而贺珍封其为镇国公、五军都督府右都督、汉中总兵、都指挥使、龙虎将军,下辖高汝砺、石国玺、赵光远、胡向化、马科等人,率领汉中府三万五千大军抵抗张献忠侵犯。 陈永福则被封为柱国公、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太原总兵、都指挥使、定国将军。 张天琳为汾阳伯、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延安总兵、都指挥使、昭勇将军。 张鼎还命他们各司其职,便宜行事。 当然了,一开始就支持自己的老兄弟,他自然也不能忘记。 于是紧接其后,左光先就被封为擎国公、都督同知、平凉总兵、都指挥使、龙虎将军。 牛成虎为绥德伯、都督佥事、宁夏总兵、昭勇将军、都指挥使。 左勋为湟水伯、都督佥事、靖虏总兵、昭毅将军、都指挥使。 韩文为安化伯、都督佥事、庆阳总兵、昭毅将军、都指挥使。 至于湖广、江西的顺军大将,张鼎也按照柳锦城的建议与自己的想法,封了官职,命他们统筹当地顺军残部。 其一是袁宗第,他麾下还有六、七万大军,活跃在湖广东部、江西南部、西部一带活动,朝廷特命其为靖国公、太子少师、湖广东路总督、忠孝军都指挥使,掌管本地军政大权。 要知道袁宗第在原轨迹中可谓是非常憋屈,被南明各种掣肘,但仍旧奋力抗清,最后死在清军之手,乃是个响当当的民族英雄。张鼎深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他若是远在陕西微操,这不是害人吗? 毕竟他很清楚袁宗第的个性,他不似其他人,非常忠心,若是张鼎真的以朝廷的命令微操他,他可能还真的会遵循。所以张鼎对这种真汉子是很敬佩的,就算可能未来会政见不合,袁宗第会作为凤翔军的敌手,张鼎也不希望,袁宗第像原来那样的下场,故而就直接给予了他最大的自主权。 除此之外,白旺、党守素、白鹤鸣、郝永忠、牛万才、贺兰等等各部大将,都被划分其下,封了官职,协助他一同抗清。 第二是李过,他现如今麾下各部也差不多拥有七万多兵马,在湖广南部,沿长江一带活动。朝廷命他为兴国公、太子少傅、湖广南路总督,忠贞军都指挥使,同样掌管军政大权。 此人与袁宗第一样是响当当的大英雄,在原历史中他后来联合南明大臣何腾蛟、堵胤锡等共同抗清。后随晋王李定国转战湘、桂,坚持斗争五年多,在抗清斗争中英勇不屈。建奴于弘光元年一年中招抚他六次,结果人信不还,表达了其坚定的抗清决心。他率领的部队多次打败清军,有力地支持了华夏衣冠。可惜李过却因军中疫病流行,水土不服,病殁。其军后由高一功率领,继续进行抗清斗争。 张鼎对如此为国为民的英雄自然毫不吝啬,为了防止他被人掣肘,同样授予了李过最大的自主权,像跟随在他身边的刘体纯也被封为皖国公,与田见秀、高一功、李来亨、张光翠、张鼐等等将领一同协助李过大军。 第三路则是刘芳亮,他麾下有七万左右的人马,在湖广西部、北部、四川东部活动,朝廷命他为护国公、太子少保、湖广北路总督、忠武军都指挥使,掌管军政大权。 他此前乃是李自成的嫡系,同样对大顺忠心不已,在李自成失踪后坚持联明抗清。后来在渡江北围荆州之时,遭清兵突然袭击,与刘希尧战死于郴州之南,也是个好汉。 其麾下刘希尧、吴汝义、刘汝魁、辛思忠、王广泰、田虎、李友等人也都是勇将、悍将、足以支撑他在湖广北部抵御阿济格。 除了这些主力,还有许多小规模的顺军加起来也足有四万左右,张鼎不能一一兼顾遂让他们就近投靠三军。 他将南方的顺军根据亲疏远近分为三部,就是希望他们能好好抗清,将建奴拖在湖广、江西一带,不至于像原来历史那样,溃败的太快。 而且为了防止湖广、江西的大顺军武装被逐一击破。 张鼎特意将忠贞、忠武、忠孝三军的名义指挥权与统筹全局的责任交给高桂英,高皇后,此人巾帼不让须眉,李自成兵败后,高夫人带李过、李通、李来亨及贺珍、郝永忠率部继续征战与建奴抗衡。在抗清斗争中,高桂英屡建奇功,后被南明隆武帝封为节孝贞义一品夫人。后清军大军攻破茅麓山,高桂英与李来亨举家自焚,是响当当的好汉英雄。 并且以她的身份,其他三人都会给她面子,若是清军逐一进攻三部,以高皇后的大局观自然会全力去救,而且她此时在李过军中,安全也不是问题。 张鼎这番苦心安排就是诚心的希望他们能够坚持下来,等到自己的援助。 宣读完了圣旨,众人都表示此次举办的朝会非常成功,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之后柳锦城特意将任命的内容写了几十封信,派稽查营的好手冒死都要送往湖广、江西各部顺军将领的手中,这关系到大军的成败,晚一会儿,都会有不少人送命投降。 处理完这些事儿,张鼎也终于能安心发展了,未来的局势好似突然之间就一片光明。 但是就在他稳定局势之时,建奴自然没有停脚。 摄政王多尔衮其实早就在准备讨伐西边的张鼎了,而且他不准备直接抽调多铎或者阿济格的主力军。 现如今由于数不胜数的汉人士卒投降,建奴的兵力可谓是十分充沛。 所以多尔衮直接在镶黄旗、正红旗中抽调了些精锐,加上满汉八旗与投降的明军、顺军、地主乡勇,以笃义刚果贝勒巴雅喇第五子,清太祖努尔哈赤侄子,贝勒爱新觉罗.锡翰为主将,梅勒章京富察.硕詹为副将,下辖博安、谭巡、图克等人,统帅三万多兵进驻平阳府临汾策应河南府的主力。 河南府的主力则是以镶白旗为主、正黄旗为辅,配合汉蒙八旗,由定西大将军、甲喇章京失其.何洛会为主帅、征贼将军舒穆禄.谭泰为副将,胡锡、罗什、博尔惠等人辅助,领四万大军驻守河南府。 固山额真瓜尔佳.图赖率领正黄旗精锐,配合其他旗人马,以阿济格尼堪为副、纳盖、苏完颜等辅助,领三万大军镇守开封。 另外,阿济格也分出了一路人马以甲喇章京爱松古为将,率领两万大军进驻南阳府内乡县,伺机进攻武官、商州、洛南等地威胁关中后门。 如此一来,整整十二万大军组成了对凤翔军的围攻,虽然自建奴扩军稀释八旗成分之后,其战斗力也下降得厉害,但却仍旧不可小觑,对张鼎有很大的威胁。 张鼎当然对稽查营传来的建奴增兵的消息很是重视,他在收到消息后,数次派人通知驻守华州的孙谋、驻守商洛的谢君武与驻守合阳的游建元注意,并且派了不少探子前去查探军情,只不过建奴的蒙古斥候不是吃干饭的,一直没让张鼎得逞。 稽查营的都尉陈觅只能想办法从他组建的民间情报网打听消息。 而获得了不少自主权的孙谋与游建元等人自然不会死听张鼎的军令,在老将孙谋的想法中,自家提督所谓的以华州、华阴为根本死守潼关,根本就太过保守。 所以他在努山败亡之后就带领大军进驻华阴,之后不仅招募并训练新兵,而且还朝着河南府方向扩张了一段距离,攻下了洪关、阎乡、甚至准备继续拿下灵宝。 在他的想法中,一定要赶在建奴进攻之前,攻下陕州,用此地防守关东来敌。 除此之外北部防线自然更要重视,尤其是与潼关隔黄河相望的风陵渡或者说风陵关。 要知道此地北枕中条山,南倚黄河,地形由北向南倾斜,山区、丘陵、平川、滩涂相间,除了不如潼关附近地形险要,同样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地。 若是任由敌对势力占据此地,不仅会威胁到潼关的防守,而且从此地可以轻松渡过黄河抵达关中。 所以潼关与风陵渡是相依的一对,都不能松懈。 孙谋自然不会轻视此地,他在围攻灵宝之际,特意派出了一队偏军从潼关出发北渡风陵渡,夺下此地与潼关形成掎角之势,并沿着中条山与黄河中间狭窄的平原一路打到了芮城。 同时合阳总兵游建元也与孙谋相约好同一时间出兵,他直接率军攻入了山西平阳府境内。 毕竟虽说关中乃是四塞之国,易守难攻,可是若是敌人从山西平阳府攻来,将会简单许多。 只是两地之间虽隔着黄河,水面足够开阔,但这之间足足有一百六十多里地的河谷,两边都是二百米左右的高塬,大军行进适宜沿河而行,不可东西随意通过。 只有掌握了两处关键渡口:龙门渡与蒲津渡才可轻松度过此地。 像龙门渡这种黄河刚驶出群山之中形成的险要渡口,早在汉唐时就设下了龙门关,不可轻易而过。 如此一来只有蒲州西边的蒲津渡,两岸坡度甚至不超过一米,水势最为和缓,足以轻松的通过黄河,故而渡口十分重要。 游建元很清楚守关中必守河东,而蒲津渡在历史上一直以来都是山西与陕西的跳板,关中为了防备此地来敌,特意在渡口西岸设置了大庆关。 历来中原西征关中的势力,若是在潼关、函谷关一带受阻,必然会北渡黄河,绕行蒲津渡。 就如同历史上马超、韩遂占据潼关、曹军不得进,他只能命徐晃等人率领精兵从风陵渡前往蒲津渡,在那里进入关中,夹击马超。 还有隋唐交替时期,李唐大军从太原出发,也是从蒲津渡一带进入关中的。 第二十三章 局势 蒲津渡有很大的作用,只是大庆关却有些不尽人意,相比于潼关、函谷关甚至风陵关都是非常的不如,蒲津渡的作用仅仅是体现在防守关中东出势力的,比如李世民反击山西,就在蒲津渡受阻,只能北上经由龙门渡进入河东。 汉初时韩信同样不得过,也是从龙门渡经过的,从后方占领魏国都城安邑。 这一切的一切使得游建元不能只是死守龙门关与大庆关,而是得主动出击。 为此他先是命白永旺率领四千人走北边的韩城,从龙门关渡过黄河,再攻下河津、稷山、武平关一带,在此地驻守。 这一片区域能依靠西边的黄河与南边的汾河还有北部的群山作为地利,唐永旺只需要防备东部临汾来敌即可。 而游建元则趁着建奴布置空虚从合阳南下朝邑,攻下大庆关,渡过蒲津渡,东征蒲州。再兵分两路,一路占据临晋,东进猗氏。 另一路由他亲自带领主力,顺着涑水一路攻到了安邑乃至闻喜县。 可惜建奴也不是吃干饭的,当地的守军迅速做出了调整,抑制住了游建元与孙谋两人的进击,僵持了起来。 直到平阳府临汾与河南府渑池的两路建奴大军逼近,这才打破了僵局,只不过却是凤翔军一方落了下乘,游建元与孙谋赶紧写信求援。 在这之后张鼎收到书信之时已是七月十八。 他本来以为建奴若是想要西征,必然会抽调阿济格或者多铎部,这样一来不仅能给湖广顺军或者弘光政权一些缓息之机会,而且还能拖延建奴的时间。 对于临汾与河南增兵的消息,情报不足的张鼎与诸臣商讨之后觉得建奴是因为孙谋与游建元的扩张,作出的防备。 谁知道,人家对凤翔军可谓是忌惮到了极点。 要知道在北京时范文程、宁完我、洪承畴等汉臣与索尼、遏必隆、苏克萨哈等满臣就不止一次警告多尔衮,让他小心西部边隅之地新崛起的势力。 多尔衮本来对张鼎还不屑一顾,觉得他就是一个闯贼的残部能有什么翻天的本事?大顺的皇帝李自成都被自己揍得流亡南方乃至一命呜呼,何况这种根基不稳的小贼?再说了陕西行都司又不是什么重要之地,为今之计还是要先拿下江淮、湖广、江南等地才是王道。 谁料张鼎竟击败了他留在关中的精兵与大将,还趁着自己没反应过来将西北叛将都收拾了个遍。 凤翔军已经有起家之势不可忽略,若是让他彻底掌控西部,再威胁到山西,对于大清来说可就糟糕了。 因此多尔衮才非常重视的组建了一路新军收拾张鼎。 而张鼎本人自然是不知道此事的,他在收到孙谋与游建元的求援信之前还正在担心南边的局势。 因为张鼎最近收到消息听闻南明又起波澜,原来是江北四镇其一的高杰想进兵河南,谋划收复中原,给正在河南东部还有山东各地平叛的多铎加一把火。 但南明朝廷却对于他这样不遵从命令,到处惹事儿的行为感到不满意,遂诏令黄得功与刘良佐把守邳、徐两地,不仅是防备鞑子,也有防备高杰的的意思。 不久之后,河南总兵许定国在河南睢州袁可立府第以歌姬美酒宴杀南明大将高杰。高杰死后,弘光朝廷的一众文臣这才放心,让黄得功回到了仪真。 只是高杰一家人和他的将士还留在扬州,黄得功想袭击他们。朝廷赶忙派遣卢九德去指示他停止报复,黄得功这才移驻庐州。 之后又恰逢左良玉举兵东来,以清君侧名义造反,谁料左军大船刚行到九江,左良玉就病死了,他的军队见状只能拥立了他的儿子左梦庚。 弘光朝廷趁此良机命令黄得功赶快到上江抵御他们,驻军荻港。 而黄得功也不负众望在铜陵打败了左梦庚,解除了他们的包围网。 左梦庚只能退守九江,在大顺军制将军白旺与南明军的夹击下苟延残喘。 这本来是个好消息,弘光朝廷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因为就在朝廷将注意力放在左梦庚那里之时。 多铎已经趁着高杰死亡,无人可对抗之下,扫平了河南山东等地的叛乱,并且还在淮河流域站住了脚跟。 此等局势溃败,全都是因为刘良佐与刘泽清这两个狗杂碎汉奸,他们两个军阀坐拥十几万大军。 面临的局势也比原本历史中要好得多的多,因为张鼎的崛起牵制了建奴很大一部分心神。 为了消灭凤翔军,多尔衮抽调了不少多铎与阿济格军中的悍将精锐前去河南府、平阳府。 更别提多出来了两个月的时间稳固防线,但是就算这样,刘亮佐与刘泽清这俩崽种还是连抵抗都没抵抗几下,就顺势投降。 导致弘光政权精心炮制的江北四镇一夜之间就轰然倒塌,大批钱粮兵源都丢给了鞑子,再加上高杰身死,他的部下全都往南边溜,整个江北局势顿时一塌糊涂。 像刘泽清驻守的淮安府、高杰与刘良佐镇守的凤阳府,南明经营固守的徐州、宿迁、宿州、亳州、太和、怀远等等诸多城池全部都丢给了鞑子。 虽然后来刘泽清又不满建奴残暴,命李化鲸建立榆园军反清起义,先后攻克曹州、濮州、定陶、城武四城,拥立明忠义王建都曹州称帝。并改元天正元年,使得山东钜野和同曹州接境的直隶大名府、河南归德府的百姓纷纷响应,继而大军连克巨野、东明。 之后建奴调集东昌府梅勒章京赖恼、沂州总兵佟养量、临清总兵宜永贵、保定总兵鲁国男、河南总兵高第、河北总兵孔希贵等镇兵围攻曹州,两月未果。顺治四年,榆园义军又西破南乐,北攻大名,有进取北京之势。义军所到之处,诛吏绅、劫府库、破城邑,给清军沉重打击。 直到顺治八年清三省总督张存仁任命徐州总兵张胆调查榆园地理情况,用火焚丛林、决口黄河水淹没义军地道,以重兵围困榆园,使抗清义军根据地遭到严重破坏,大部义军领袖壮烈牺牲,持续了约十二年的抗清斗争失败。 而秘密支持战局的刘泽清和他的弟弟、侄儿、李化鲸等人以谋反罪被押赴市曹凌迟处死。 但是刘泽清本人在此时此刻将淮安府这弘光政权最重要的右大门丢给建奴的行为,使得他永远得待在耻辱柱上。 因为再怎么说,刘亮佐与高杰把守的凤阳府南边还有黄得功在死守南京左大门庐州府、滁州、和州一带。而刘泽清的逃离,使得江淮防线乱作一团。 南明见状只能无奈地将希望放在扬州府,希望经营多时的扬州府能抵挡得住建奴的侵袭。 幸亏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刚接受了大顺新朝廷任命的靖国公,湖广南路总督,忠孝军都指挥使袁宗第,因为有了名义上的主心骨,于是他迅速地在湖广东部武昌府、黄州府,江西西部的南昌府、瑞州府、袁州府等地重整旗鼓。 毕竟李自忠再怎么傀儡,但是他的名头都给了大顺军残部将士新希望,而且袁宗第还获得了官方的任命有很大的自主权,他不再像原轨迹那样被动。 所以当袁宗第发现了南明的劣势之后认为唇亡齿寒,若是任由多铎拿下江南,那么湖广江西的大顺军必然会陷入到东边阿济格与西边多铎的夹击之中,他为此特意给张鼎写了一封信,建议如今大顺军最好能够联明扛虏。 同时袁宗第也给黄得功与马士英书信两封,陈述了其中利害。 毕竟再怎么说南明朝廷最敌视的人不过是李自成,如今李自成、刘宗敏等人身死,他们倒也愿意与新的顺军合作。 于是在获得了马士英与阮大铖的同意之后,袁宗第以白旺为主将、郝永忠与牛万才为辅将,率领忠孝军主力一万五千人,还有各地归营的顺军小部队一万二千人,从黄州府出发,从山区进入庐州府,协助黄得功抵抗多铎。 黄得功本人虽然对这些原本的敌人很是忌惮,但是如今局势危矣,他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若是让建奴突破了庐州府一带的防线,他们必然会从采石矶过长江进攻南京应天府,到了那时他黄得功就是罪人。 有幸这些顺军愿意合作,帮他分担防区,尤其是在此关键时刻,他收到信之后立马就做出了选择,联系到马士英,答应此事,放弃庐州府。 黄得功将军力除了摆在滁州一带防守外,其主力都调到了扬州府。 而南明弘光政权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虽然朝廷中仍有一部分人对顺军怀有异见,却都被马士英与阮大铖等党羽压了下来。 他们两人相比于原轨迹,多了两个月的时间准备、发展、笼络,使得权势稳固了不少,所以不仅将一众东林党人压住。而且还趁着这次机会将史可法打发到了庐州府调解与顺军白旺部的关系,并且在有可能的情况下拉拢这支精兵,挖大顺军的墙角。 除此之外马士英还将应天府的守军整编出了五万人马,分别由总兵丘钺、卜从善、杜弘域、于永绶、张杰等人带领,一半前去支援移守扬州府的黄得功。 另一半前往庐州府东部,还有滁州,和州,应天府北部一带,协助总兵马得功与田雄防守建奴。 这样一来马士英也是觉得有两手准备,就算庐州府的顺军抵挡不住,他还能依靠江北沿线抵御。 而张鼎在通过稽查营得知了以上所有消息之后显得非常满足,诚然天下局势依旧的坏,只不过却因为他这个蝴蝶产生的效应,天下大势逐渐发生了转变。 尤其是大顺军袁宗第部的参与,还有史可法被调离扬州,马士英权势加固,这一切的一切都令张鼎十分满足。 这其中马士英稳固权势是最重要的,毕竟在原历史中马士英与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等拥立福王朱由崧为帝,是为弘光帝。因拥兵迎福王于江上有功,升任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成为南明明弘光政权首辅,人称“马阁老”。后国事不济,拥立福王朱由崧登基,抵抗清兵入侵,最终殉国而死,但世人对其死因存疑,在清代,被后人所责骂。 马士英的确不是是什么好人,但南明就是缺一个总览大权的铁腕奸臣、权臣,他马士英就是因为不够奸,不够坏、没有充足的时间,导致他压不住东林党等其他诸多党派的争斗,可谓是死了都要内斗。 如今马士英权势滔天,只要能挨过多铎此次进攻,必然会以压倒一切的姿态将东林各党彻底压服,稳定住江南的局势。 只要能稳定江南与湖广,没了钱袋子与粮袋子,他多尔衮凭借着破烂的河南、山东、河北等地一定不会像原来那样攻势迅猛、横扫天下的。 第二十四章 武平关 就在江淮、湖广战场即将要打的一团糟糕之前,最先发生激战的反而是平阳府的武平关。 自从合阳副总兵唐永旺从龙门关东渡之后,一路顺风顺水、势如破竹。 河津县、稷山县守军都是一些本地的士绅地主私人武装,在面对强大的正规军之后,兵败如山倒,连半个时辰都没挡住。 于是唐永旺很快就打到了武平关,他将此前稷山县战死守军的头颅割下,用投石车砸到了关内,城墙之上。 吓得武平关守将立马开关投降,毕竟就算武平关再怎么好守,他也只有三百多人,连关墙都站不满怎么抵抗敌军啊?所以才投降的干净利落。 而得到了武平关之后,唐永旺本来信心爆棚想趁着建奴没反应过来之时,继续东进起码拿下绛州、曲沃、太平一带,构成防守。 可是此举却令游建元十分不满意,在他得知唐永旺准备出兵绛州之后特意派人前去阻止。 毕竟如此激进的打法,没有稳固好方,稷山、河津等地的士绅一个叛乱就会将他的后路断绝。 而且考虑到凤翔军在平阳府的兵力,就算加上新招募的兵马与降兵也不过一万四千人,稳健的游建元这才下令禁止唐永旺不可随意前进。 也幸亏他的谨慎,救了唐永旺一命,因为在不久之后稽查营的探子就发现,临汾好像多了不少兵马的踪迹似乎是用来防备他们的,很令人忌惮。 故而游建元就与唐永旺都停了下来,分别在武平关与闻喜县巩固了一个来月的防线,他们准备待建奴露出马脚之后再行动。 只是令他们两个没想到的是,建奴此行并不是小打小闹,而是直接来了个大的。 就在张鼎收到求援信五天以前,锡翰命令硕詹与博安带领八千多人,从临汾出发走太平县一带,猛攻武平关。 锡翰自己则与谭巡、图克等将,领主力两万两千人从曲沃县攻闻喜县城。 最先收到消息的自然是驻守武平关的唐永旺,他本来还非常记仇的抱怨游建元不让他趁机多扩张地盘,好获得军功。因为现在建奴的大军要么在太原、大同一带剿灭陈、张、二刘的残部,要么就集结在湖广、江淮等地的主战场上,谁没事儿会理会他平阳府的一路偏军啊? “唉,游总兵这人啥都好,就是太过谨慎,如今咱们在岐国公麾下正是施展才华、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好时候,可是他却这般缩头缩尾,叫人好不痛快。唉,咱们游总兵加入凤翔军麾下不算太晚吧?可是现在就连那些后生都比总兵的官职要高,还不是都赖他住不住机会?此前在合阳附近时我就劝他主动一些,可是总兵油盐不进就记得国公吩咐他的以骚扰、发展为主,这才坐失良机,让孙谋分了咱们功劳。” 唐永旺感觉到自己非常委屈,遂坐在武平关城楼上边欣赏着河东的美景,边与副将陈庆安喝着酒抱怨道。 陈庆安好似早就听烦了这般牢骚,他赶紧端起酒杯敬了唐永旺一杯酒,随后拿起羊腿啃了起来,这才使其闭上了嘴巴。 “难怪总兵把你打发到偏路,原来就是烦了你这张嘴。”陈庆安心中暗自腹诽。 当然了,唐永旺与游建元同生共死,自然没有矛盾,只是他的确实话密了一点,尤其是抱怨的话,唐永旺在这仅仅一个月中就对陈庆安发了不下一百次牢骚,说的他耳朵都磨出茧子。 “吸溜---这几天天气还不错,显得这山更绿了,水更清了。”唐永旺喝了一口酒显得十分舒服的样子。 “对啊,河东的风景真是美哉啊。” 陈庆安见自家副总兵终于不提这一茬,这才品着汾酒,吃着羊肉,静下心来欣赏起了美景。 他看着锦绣山河的秀丽风光,夏日的微风徐徐吹来,吹的他发梢痒痒的。 清新的夏天味道吹到陈庆安的鼻尖,让他心旷神怡。 “唉,表里山河潼关路,这大好江山何时才能安定下来?” 陈庆安看着自己的家乡发出了感慨之色,他本就是平阳府当地人。 自从崇祯五年加入官军调入陕西剿匪,直至后来投降大顺军征战四方,再到如今已有十三四年了。 要不是游建元反攻山西,他都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重返家乡,毕竟战场之上谁死谁活都是很有可能的事儿,他都不一定自己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如今多亏乐自家总兵的福,还能有机会回到故乡地,这令陈庆安十分感慨,虽然武平关距离他的家乡襄陵县还有些距离,可是这就足够了,起码是故乡土。 “唉,少小离家老大回,想我十七八岁加入官军,到如今已经而立之年了,也不知道爹娘还有大哥嫂子他们过得怎么样。” 突然一下子被勾起了乡愁,陈庆安的清情绪有些低落,自从他出家乡之后,这些年一直没有机会回去,与家人的联系也时断时通,一直到了今年初,建奴攻打山西,这才彻底没了音信,估计他们已经在战乱中丢了性命,或者搬离了家乡,每每想到这里就让他十分难过。 “老陈,你看你多大个人了,还流马尿,来!汾酒解千愁,干了!” 唐永旺见自家好兄弟被勾起了伤心事,于是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他喝了起来缓解陈庆安的乡愁。 “岐国公乃是一等一的人物,他一定会带你打回家乡,找到你父母兄弟的。” “我晓得---。” 两人越喝越愁,只是可惜还未过瘾,这份平静就被紧急赶来的快马打断。 此人乃是凤翔军探子,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伏在马上,被人救进了关隘。 “总、总兵,建奴大军杀至绛州一带,咱们散在那里的斥候除了我一人,全都被鞑子拔除,他们突然袭击,我等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就被、额。” “你别说了,先好好养伤。” 唐永旺虽然满身酒气,但一听战报就立刻恢复了冷静的神色。 他皱着眉头对陈庆安道:“老陈啊,看来游总兵说的没错,鞑子在临汾一带确有活动,只是不知道他们此次派出多少兵马来骚扰我等?” “总兵,还是别管人多人少的问题了,建奴既然敢出兵,那么定然已筹备良久,我等万不可掉以轻心,觉得他们只是来骚扰的,还得先速速通报闻喜的总兵,让他小心鞑子,还有必须写信通知国公与孙指挥室,让他们小心防备其他路的建奴。” 陈庆安看出了唐永旺眼中的战意,赶紧出声浇灭了他心中的火焰。 “总兵,咱们占据地利,怎能弃之不用呢?何况敌军数量未明还是不要做冒险之事。” 陈庆安又出声劝谏,毕竟武平关此地虽然地处于平原,可是附近却沟壑纵横,一道道几十米深的道渠组成了关口防守的一部分。 “老陈,我可不是莽撞之人,定不会出城迎敌的。对了。你现在得速速前去整顿兵马,查漏补缺,将城下陷阱,拒马等物都检查一遍,猛火油,佛朗机炮都收拾好,准备迎敌,待我写信通知总兵。” 唐永旺虽然有些莽撞,但别人的话还是总能听进去的,于是立马就做出了反应。 果然,就在大军严阵以待之后一个来时辰,建奴的先锋骑兵就抵达了武平关东侧。 又过了一会儿,建奴大军这才抵达关外。 主将硕詹骑在马上,对于这样的小关自然是不放在眼里,所以显得十分不屑。 “博安,本将命你为先锋官,率本部三千人猛攻此关,我会派两门大将军炮助你!” 硕詹也不废话,他准备一口气杀到黄河边上,将这些顺贼尽皆消灭。 毕竟在中原、山东一带肆虐久了的他,已将心气打了起来,谁都看不起。 “勇士们!给我杀!” 博安放下面甲,拿起钢刀就与麾下勇士杀向了武平关。 顿时武平关附近的美景变成肃杀之色,周围百姓看见这里的动静纷纷逃离此处。 命令的声音响彻军中,关内关上的凤翔军将士各司其职。 而关下的建奴就没有这么紧张了,入关以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们从未达打过几场败仗,就算遇上伤亡惨重的战役,也只是汉人与蒙古人多流血而已,他可不心疼。 所以博安的先锋基本上是由小部分满洲人组成加上大部分的汉人与蒙古人。 他们大叫着在五门大将军炮的掩护下先行进攻。 【轰、轰】 随着炮声响起,也标志着这场战役开始。 由于红衣大炮比之武平关上的佛朗机炮射程要远得多。 所以锡翰先将自己带来的弹丸消耗了一大半,打的武平关表面坑坑洼洼,甚至有一些地方都发生了坍塌。要不是在张居正执政年间,对于紧挨边地的行都司、卫所,其中堡垒、城池、关隘都加紧扩张了一遍,此关早就在猛烈的炮火下轰然倒塌。 “马的,这大将军炮怎么这么劲儿?” 唐永旺见此情形恶狠狠的骂了几句,他的脸上头上尽是些灰尘,一身黑甲都变成了灰甲。 陈庆安也不好过,灰烬涌入他的鼻腔,导致他难受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肺都要咳出来,这才好过了些。 “太他奶奶的,这鞑子的家伙比咱们都好,真是曰了他祖宗!” 唐永旺不满的吐了一口浓痰,将身上拍干净。 “杀!” 此时,趁着守军被打蒙,博安率军也攻了过来,冲车、云梯、登云车、云钩、破拒车、填沟车应有尽有,他们很快就突破了唐永旺在城外花费一个来月设置的重重陷阱,包括他费尽心思挖的壕沟。 因为他们的填沟车虽简单却十分有用,此物就是四四方方如棺材板般的木车,下有六对木质车轮,由藏在填沟车防御设施内的十多人往前推。 凤翔军的弓箭火铳根本破不了防,佛朗机炮又由于数量太少起不了多大作用,乃至于建奴很快就将填沟车内的土团儿倒在了浅沟中,十多辆车纷纷填沟之后,又被他们推放入坑,刚好构成了平整的桥面,以供大军经过。 至此,博安直接率领精兵,以盾兵为首杀到了关下。 两军就此展开了一番血腥的厮杀。 博安也没想到眼前这支军队如此骁勇,不似河南山东等地的明军、顺军,而是非常顽强。 这也难怪,游建元之前可是与唐永旺在合阳附近坚持了小半年,不仅要面对关中建奴的剿灭,而且平阳府方向的建奴也在不断进攻他的地盘。 若不是后来,面对张天琳、陈永福等人的反扑,山西方面的建奴不得不集中兵力到太原一带,游建元也不会缓一口气坚持到张鼎到来。 所以经过长时间艰苦的战斗,老弱、贪生怕死之徒都被筛选掉,留下的尽皆是敢打敢杀的壮士。 他们的勇猛使得博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吃力。 第二十五章 闻喜之战 “总兵小心!” 再精锐的战士也不是铁打的,武平关不是什么非常险峻的关隘,只要度过了这些沟壑就没什么难的了,甚至还有建奴都绕了一圈杀到了关后。 这让武平关的抵抗越发的无力,这才两个时辰,天色还未昏暗,博安就杀到了关墙之上,若不是游建元、陈庆安拼死抵抗,城关之上早就失守了。 “这样下去不行,总兵,你速速带主力撤离,给我留五百人牵制他们。” 陈庆安皱着眉头大口呼气,他捂着受伤的右腹说道。 “不行,我唐永旺从没丢下过兄弟,大不了大家一块死在这里!”唐永旺自然是不同意。 “踏马的,唐永旺!你别婆婆妈妈了,老子可不想死,但是依照现在的情形也逃不掉了!你是凤翔军的总兵,要为局势着想,咱们这支偏军全军覆没在了这里,建奴便可直接率军从龙门渡杀入关中,那时你我都是罪人呐!”听见唐永旺这般任性,陈庆安狠狠抽了他两巴掌。 “滚啊!”陈庆安不理会忍着悲痛之心扭头就走的唐永旺,与四百多愿意留下来的勇士咬牙死守,从城墙之上到城下层层抵抗。 他们这支明知必死的队伍足足顶了建奴一个来时辰,直至天色变黑,这才全军覆没。 而陈庆安自然是寡不敌众死在了建奴乱刀下,他死之前用尽最后一口力气狠狠的咬在了地上,将泥土含在嘴里,这才满意地离开了人世。 唐永旺则带着将近两千人的残军撤离到了稷山县,但是他仍然不敢耽搁,立刻趁夜返回河津与留在那里的一千人会和,这才心安。 而就在建奴进攻武平关这天,锡翰对自己的勇士非常骄傲,但也深知狮子搏兔的道理,所以在命令硕詹进攻武平关的同时就带领两万两千人的主力来到了闻喜县。 此地是合阳总兵游建元打到的最远距离,他深知此县西有稷王山,东倚涑水,周围还尽是些沟壑纵横的土坡土沟,要从临汾抵达安邑,除了武平关就属此道最好走。 故而游建元直接将防御的重心放到了闻喜县,这样一来,唐永旺与他一西一东可以先将汾河平原的南部稳定下来,再继续进发打下临汾。 只是游建元没有想到,还未等他主动进攻,建奴反而攻了过来,此人还是敌方的大将锡翰。 当然了锡翰根本就没有隐藏的意思,他是直接先派使者前来招降,报出了锡翰的大名,但游建元又怎会投降?他礼貌的将使者驱赶走,随即厉兵秣马准备迎敌。 至于这个锡翰,游建元倒是颇有耳闻。 当年锡翰与内大臣多尔济设兵埋伏于高桥。明杏山兵千人,因兵粮不继而潜遁,伏兵四起,他大败明军,追逐至塔山,俘虏斩杀者甚众。前明总兵曹变蛟夜间突袭皇太极军营,锡翰偕同辅国公额克亲合力抵御,击退明军。 这证明了锡翰乃是一员悍将,只是如今年纪颇大,不知还有没有当年的悍勇。 游建元仔细一想,若是自己能够斩杀此等大将,必然会使建奴在山西方面的布置产生漏洞。 可是当他看见城外乌泱泱的一群人,就有些头皮发麻,根据此前探子报道,此次来敌不是一万人左右吗?与他的麾下数量相当,游建元这才十分放心的留在此处抗敌,只是如今经过他一计算,这明明就是两万多人,而且看其质量还颇为精锐,尤其是阵前那十多门红衣大炮,令游建元心头一凉。 “马的,你们是怎么探查的!” 他随即就是一通怒火,游建元直接将那一队斥候都叫了过来。 “总兵,属下也不知道啊,我们探查到的就是一万人左右啊。” 斥候直呼冤枉,却是他们太过心急,这才导致错误,也有建奴出兵时故意隐藏兵力的原因。 “误报军情,一人得打三十军棍,只是如今大战将起,我准你们戴罪立功,战后再说。” 治军严明的游建元考虑到接下来惨烈的战斗,他很清楚每一个人都是很重要的,遂出言暂且饶恕了他们。 “速速派人前往西安,请国公来援,告诉国公,末将最多镇守十天,再多就不行了。” 游建元攥紧刀柄显得十分冷峻,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他心中发誓定要守住闻喜县十天时间,给张鼎反应的机会,从西安府调兵用三天时间,赶路七天以凤翔军的速度来说足够了。 他不能将此地拱手让人,因为闻喜县之后再也没有利于防守的地形了。 “属下遵命!”几个亲兵抱拳领命。 待他们刚一出城门,锡翰对闻喜县城的攻势就开始了。 由于此县城太小,游建元深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遂早就兵分三路,在锡翰还未攻来之时,就命麾下偏将分别率领两千人手,修建在东西两侧塬上的木寨并驻扎在其上,而他自己则率领六千主力镇守闻喜县城,互成掎角之势。 锡翰对此自然是不屑一顾,他以谭巡为左翼,率领三千人猛攻东寨、图克为右翼领三千人进攻西寨。 锡翰自己进攻闻喜县城,正所谓兵对兵、将对将。 就在武平关猛烈对抗的同时,闻喜县也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建奴的十多门大将军炮虽猛,但游建元也拥有张鼎调派而来的红衣大炮,并且凤翔军的炮经过改良之后更加精良,射程更远。 再加上守城提供的地利,还有开花弹的威力,使得两军一开始就杀了个旗鼓相当。 东西两个大寨也一样,因设立在险恶难走的山坡之上,导致谭巡、图克两人一时半会拿不下此地。 可是游建元若想要真的镇守十天,也不太实际。 所以就在凤翔军将士坚守一天之后,游建元立马召开了军议,询问麾下将领有何良策破局。 “总兵,末将听说书先生讲三国演义时多次提到断人粮道的效果,不如您命末将从东侧山坳中绕到建奴背后,攻打绛县断其粮道,介时便可……”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一名长相颇为智慧的粗汉子站了起来,抱拳禀报到。 他一个眼睛正常,一个眼睛斜视到外部,所以显得有些聪明。 只是他每逢大战都身先士卒,勇力过人,游建元这才重用他,对于他的计策倒是不抱多少希望。 “唉,刘三刀啊,断粮是两方实力相等,势均力敌僵持之时,才断其粮道以作破局之法。如今就别说咱们连十天都坚持不下来了,按照惯例建奴往往出兵带的粮草估计都够他们一个来月的消耗,况且汾河平原这么肥沃的地方,鞑子没粮了难道不会抢啊!”另一名游击将无奈的向其解释道。 游建元则是没有理会刘三刀,而是挠了挠头,疲倦的靠在椅背上说道:“适才我收到了永旺的消息,他在武平关大败,损失了一千多人,如今正退往河津县驻防,幸亏他跑的果断还剩有将近三千人,足以牵制偏路建奴,不然这一路兵马就长驱直入关中了。 更何况鞑子的炮火威猛,十七八门炮比咱们多得多。所以我决定,来个反其道行之,这锡翰不是看不起咱们吗?他们骄兵而来,定然会以为今日猛攻会打的我军伤亡惨重,今夜他们有可能会松懈下来。故而我准备选派一悍将,夜袭其营寨,将其红衣大炮尽皆摧毁,到时候别说十天了,二十天我都能守到!” 游建元灵机一动准备尝试夜袭建奴大寨,他头一扭立马就选择了悍将刘三刀,率领一千骑兵从西门潜出去。 “啊,末将刚才只是说说而已,总兵还真让末将送死?” 刘三刀憨憨的一笑,说的大伙儿都笑了起来,紧张肃杀的气氛一扫而空。 其实刘三刀并不傻,他只是憨而已,别看他平日里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是却最为他人着想,在军中大伙儿都很喜欢他。 “你小子,这次只要能将鞑子的大将军炮炸毁,我就不说全部炸毁了。就算你能炸掉一半,本总兵都会赏你五十两银子,升你一级,有了这些钱,尔娶媳妇有着落了。” 游建元抹了抹胡须哈哈笑道,对于这个部将他也是挺喜欢的。 “总兵,你许的这些没用啊,还不如直接给我包个老婆。” “臭小子快点下去准备,还在这里说俏皮话!” 游建元闻言直接作势要起身打他,刘三刀这才溜走。 到了半夜,寅时左右,正是人最瞌睡的时候,游建元特地选择此时偷袭建奴军营。 他为马蹄裹上了布,马嘴也被绑了起来,待时机一到,刘三刀立马一改憨厚模样,变得杀气十足,操着一把长柄大刀,与身后骑兵缓慢接近建奴营寨。 可是,锡翰虽然的确产生了轻视之心,但夜晚的防守,他还是费尽心思,在营外布置了不少巡逻的人手,只是此时他们已经有些瞌睡了。再加上夏日夜晚四处鸣叫的虫子、动物等杂声遮蔽,直到刘三刀靠近不足五百步哨兵才无意间听到了马儿的闷哼声。 “敌袭!” 粗壮的声音在平地上响起,刘三刀见状直接不再隐藏,带着将士们加快速度杀了过去。 他利索的将警报的哨兵斩首,随即点起火把,从正门冲破木栅栏,杀进营寨。 “老七,你带一半人手前去营中到处破坏,搅乱鞑子,最好能给他们搞出营啸,我去西边炸他们的大炮。”刘三刀认真地说道。 随后他便朝着白天观察到的方位杀了过去,却扑了个空,原来锡翰为了保护珍贵的大将军炮特意将炮运到了侧后方。 刘三刀没办法只能继续深入营寨。 而另一边副将孙七也对建奴大营开始造成损害,他将一束束火把扔到了建奴营寨与物资上,导致中军大营一片火海。 “狗奴才,慌什么?”锡翰不愧是名将,哪怕局势如此之乱,他仍旧面色沉着冷静的从自己的营帐走出,招拢了击败正黄旗勇士,将慌乱营啸的蒙汉旗兵尽皆斩杀,立马就止住了混乱。 营中人马见状都开始聚拢在了他的身边,将捣乱的孙七活动范围一再压制。 幸亏此时刘三刀已及时杀到了红衣大炮附近,他满身鲜血,左脸被拦截之人划破,裂开了一条大口子。 因为此处被锡翰安以重兵,他足足损失了一半人马这才杀了进来。 “别浪费时间快点炸!” 刘三刀满面狰狞之色,他不敢浪费自家兄弟用生命换来的时间,立马在马鞍上卸下,并且在一旁的营房中也搜出炸药,将其全部堆放在大炮附近,给炮管中也塞满了炸药。 他命人同时点燃炮管与炮身旁海量的炸药。 “撤!” 刘三刀大叫一声,众人亡命而逃。 还没跑多远,身后就传来了一阵非常巨大的【轰】声。 炮管的碎片直接插满了最后面的十几骑背部。 但那群正欲救火的建奴更加凄惨,他们被炸成了碎块。 而另一边损失惨重的孙七听见炸声后却没有撤离,因为他为了给刘三刀争取时间已经被团团围住,与身旁五百将士将命交代在了这里。 第二十六章 撤离 “孙忱,本将问你,如今灵宝城三面被围足有半个多月,依你的猜测建奴可能何时才会出城逃跑?” 在灵宝城西侧一山坡上,凤翔军指挥使孙谋正在摸着胡子靠校自家老大,希望他能够长进一点,凭借本事擢升职位,而不是一直混在最底下许久。 毕竟孙谋从来对自己的儿子与其他士卒都是一视同仁的,想当官?可以,必须得跟其他人一样用功劳来换,而不是因为他这个老子。 所以孙忱直到现在,在军中也呆了挺长时间,但总是因为太过紧张,导致抓不住机会,流失了不少功劳,这才仅仅只是一名队总。 孙谋对此倒没什么着急的,只是没事儿就传授孙忱一些道理,战法。 至于孙忱学不学的会,按照孙谋的话来说:学不会就代表孙忱这一辈子就是这个样子了,升太高官职反而害人。 “额,属下、属下猜测是再过去半个月,鞑子的粮草就支撑不住了,他们到了那时一定会撤出城池。”孙忱哆哆嗦嗦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混账!鞑子对灵宝城严防死守,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有多少粮食的?就算半年前鞑子是因为缺粮这才退出关中,可是到了现在尔能肯定他们没有补充足够的粮草?如今我等只知道鞑子守城士卒有两千人,按照灵宝的规模,我看最先没粮的反而是我们。” 孙谋大声斥责孙忱的异想天开,随即继续问道:“那你知道本将只围不攻是何道理吗?” “额,卑职认为,您是害怕损失太大?” 孙忱被孙谋一阵斥责,更加害怕,满口胡言乱语,说的孙谋失望的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我命偏师从芮城出发,东攻茅津渡,此渡口与灵宝城隔河相望,乃是此城防守非常重要的一个支点,咱们没有水军,无法封锁水路,只能任凭鞑子派人偷偷将军情送到茅津渡再转送进城内。 若是一上来咱们就猛攻灵宝城,茅津渡的建奴军一定会将陕州的各式守城物资强渡,送进城内,那时咱们不是白打了吗?所以本将早就命人绕道偷袭茅津渡,待茅津渡一丢灵宝的建奴必然守不了多久的。” 孙谋仔细的为孙忱讲解了一番。 ‘忱儿当不了将军,回家务农也是挺好的。’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但若是孙忱这种人处以高位反而是害人害己,不如回家当个种地的,安稳一生。 “禀报指挥使!茅津渡已被刘参将攻下!”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传令兵欣喜的前来禀报。 孙谋早猜到拿下茅津渡的大致时间,故而没有露出欣喜表情,只是严肃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就让刘参将在码头放一把大火,吸引城内人的注意,咱们今日就攻城!” 孙谋准备抓住时机,趁着茅津渡这灵宝北门户丢失,城内人心大乱之际率军猛攻。 “来人啊,将红衣大炮推过来。” 随着孙谋的调令,五门红衣大炮挪到了灵宝城前,其实若是早点用炮来进攻,灵宝城仍旧不好守,只不过孙谋打仗从来都是准备充分,他觉得等到茅津渡被攻下之后再攻灵宝岂不是更好? 除此之外一向稳重的孙谋对于河南府陕州方向会不会来援军也是做了相关的应对。 此次进攻灵宝,除了在潼关留下两千人驻守以外,孙谋将剩余的一万一千主力一分为三,北路三千人渡过风陵渡,进攻芮城并夺取茅津渡。 中路由他亲率五千人围攻灵宝城。最后一路人马共三千则是绕过灵宝城,顺着黄河北上十五里左右的函谷关,占据此要地,防备河南府援军。 当然了此函谷关不是汉朝的函谷关。 其实函谷关历史上共有三座:其一是秦关,即春秋战国时期所建的函谷关,就是如今孙谋要占据的关隘。 其二乃是汉关,位于河南府新安县东五百米左右,西距秦关150公里。自汉室兴起之后,关中作为帝都,函谷关以东则称关外。人们都以自己是关中人为荣。楼船将军杨仆,原籍函谷关以东的新安县,别人说他是关外人,他深感不快,就尽捐家资,于汉元鼎三年在新安县城东也修起了一座雄伟的城池,人们称它为汉函谷关。有了这座新关,杨仆也就成了关中人了。 而第三关则是魏关,位置在灵宝东北部四十里左右,距秦关约十多里地。相传三国时候,曹操西讨张鲁、马超,为了迅速转运兵马粮草,命许褚在那里开凿隧道,筑起关楼,距秦关不远,故称新关。这处后来成为东达洛阳,西接长安的重要交通干线。在之后的历史中,先是在抗日战争时城楼毁于兵火,后来遗址也为三门峡水库淹没,现仅留古道和烽火台遗址。 至于孙谋让人镇守的秦函谷关始建于西周,战国时秦惠文王从魏国手中夺取崤函之地,在此继续加固函谷关,使得此关关城东西长约十五里左走、古道仅容一车通行,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说。函谷关因在谷中,深险如函而得名。其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因其地处“两京古道”,紧靠黄河岸边,关在谷中,深险如通名函谷,号称天险”。乃是东去洛阳,西达长安的咽喉。 素有“天开函谷壮关中,万谷惊尘向北空”、“双峰高耸大河旁,自古函谷一战场”之说,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周慎靓王三年,楚怀王举六国之师伐秦,秦依函谷天险,使六国军队“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秦始皇六年,楚、赵、卫等五国军队犯秦,“至函谷,皆败走”,等等战役数不胜数。 但是令孙谋没有想到是,就在凤翔军不慌不忙的围攻灵宝之时,建奴方何洛会、谭泰等人率领的四万大军,已从陕州进击到函谷关外。 此时守关的正是孙谋麾下的都尉。 他还正在与麾下感慨:“唉,真是沧海桑田,谁曾想到雄关竟成了这般模样。想当年隗嚣曰:请以一丸泥,东封函谷关,图王不成,其弊犹足以霸。如今啊,此关怕是成不了霸业。” 由于多年来没有修缮,函谷关破破烂烂,实在难挡大军的征伐。 “都尉,不好了,我等斥候往陕州方向查探,发现从陕州那里来了一支军队,足足万余人。” 还未等这都尉感慨够呢,就有探子前来禀报了坏消息。 “这下糟糕了,指挥使怕什么来什么!这陕州何时囤积了这么多兵马?” 都尉焦急的掰了掰手,命人速速通知还在进攻灵宝的孙谋。 待传令兵将消息通知到了自家指挥使那里之时,函谷关也早已陷入到了激战之中。 荒废的关隘自然抵挡不住建奴大军,关内的凤翔军将士面对着破烂的关墙只能凭借着狭窄的关城道路层层抵抗,可是却仍旧不是精锐强大、火器充足建奴军的对手,最终只撤出来了一千人左右。 而孙谋得到消息之后,同样大惊失色,由于稽查营将探子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湖广与江淮这两支建奴主力上,结果却忽略了有意隐瞒的中原方面大军。 以至于建奴突然出现在战场之上。 “全军立刻收拾营寨准备后退,不要乱,你前去监督各营各寨。” 孙谋将怒斥稽查营的话吞回到了肚子,准备见着张鼎之时当面向其诉苦稽查营的无能。 毕竟此时的稽查营体量太大,管的事儿太多了,导致精力不足,按照孙谋的想法必须要将其细分开来,不然敌人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他怎么打仗? “全军暂且退到洪关一带死守,万万不可与敌在正面作战,按照我的估计他们若敢出兵关中,自然会清楚咱们凤翔军在此地安置了多少兵马,咱们得小心。还得派人通知函谷关守将,能守则守,守不住就逃入山中,万万不可白白丢掉了性命。” “遵命!” “对了,国公那里再派人去请求援军,不然敌军大军袭来,不好守啊。” 孙谋安排好了一切准备撤离,只是谭泰率领的先锋攻势太猛,三两下就攻破了泥丸似的函谷关。 并趁着兵峰正盛,半个时辰就杀到了灵宝城外,此时孙谋大军才刚走没多少路。就被从城内杀出来的建奴拖住了后腿不能全力后退,看来他们早在茅津渡未被攻破之时就得到了消息。 一想到这里,孙谋就非常难受,若不是自己求稳,也不会拖延了这么久,只是话又说回来了,若没有他这一步稳定打法,凤翔军攻城攻到一半,建奴袭来,那才是灾难。 “丁立可,你带领主力速速撤回洪关,我亲率一千人马挡住追兵。” 见粘上来的灵宝守军如牛皮糖似的,自知不能再拖得孙谋立即命大部先走。 自己亲率精兵在新城子一带防守,准备将这些讨人厌的家伙击溃。 可惜孙谋又走错了一步棋,他本以为函谷关三千人再怎么着也能挡个一两个时辰,谁料仅仅半个时辰,其先锋就杀到了灵宝守军的后面。 八旗的骑兵非常快,还未等孙谋杀退灵宝守军,三千骑兵就络绎而至,连废话都没多说就杀向了孙谋本部。 “杀鞑子!” 孙谋眼睁睁看着骑兵袭来却仍旧在咬牙坚持,他很清楚若是现在掉头就跑,大军必然分崩离析,主力也会在路上被消灭,他不能跑,只得借着地势层层抵抗建奴的攻势。 “尼堪拿命来!” 建奴骑兵的领头人乃是悍将谭泰,此人擅使一把长柄狼牙棒,杀入凤翔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地。 孙谋苦苦强撑始终稳不下阵型,直到谭泰杀到了孙谋面前,拖延了半个时辰之后,军阵才彻底崩溃。 “狗贼,看我取你脑袋。” 危急关头,孙谋不再求维稳,而是尽率身边精锐直奔谭泰而去。 两人在马上交手了几合,别看孙谋已四十来岁逐渐老矣,却依旧力量充沛与谭泰对拼不落下风。 反而越战越勇,一把斩马刀,将谭泰的狼牙棍都压制了起来。 谭泰与孙谋战了一会儿,发现局势僵持了起来,心中也有些急切,遂趁着间隙扭头暗示旁边正与凤翔军交战的包衣奴才。 包衣奴才心领神会,待孙谋全心全力与谭泰对抗,一击之后分开之时,其腹部防御大开,遂立马拿出三眼铳点火发射。 “父亲小心!” 【啪、啪、啪】 孙忱本来正与谭泰的亲卫交手,故而一瞬间就发现了那包衣的行为。 他目眦尽裂,直接大喊着‘小心’跃马挡在孙谋身前,胸口挨了三下铳击。 虽然孙忱穿有厚厚的甲胄,佩戴护心镜,可是十步左右的火铳穿透力十分之强,与百步距离的威力简直是天壤之别。 “忱儿。” 孙谋刚转过身就发现自己的亲儿子倒在马上,他赶忙用力将孙忱拉到自己的马上,在亲卫的掩护下随即扭头就逃。 “爹、爹、儿没给你丢脸吧!”孙忱嘴巴里不断的涌出暗红色的鲜血。 孙谋悲愤的向下一看,发现弹丸正好打在了孙忱的胸口肺部。 “忱儿,你怎么这么傻啊!” “爹,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但脑子还是很清楚的,天下被鞑子祸害,只有、只有您这样的人才能发挥作用,为国公平定天下出一份力。我、我这样的小人物,能换您的命已经知足了,俗话说、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儿、儿也算是为国尽了一份力,没让您丢脸!只是希望天下安定之时,您、您能给儿倒上一杯黄酒,让我知道,额-嗬-。” 孙忱用尽全力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随即倒在了孙谋的的怀中。 第二十七章 出兵 七月十六日,西安城秦王府东苑,张鼎正掂着凤翅镋耍弄,虽然自从手下人马多了之后,作战已经不太需要自己冲锋在前,但这身武艺还是得练起来,不能像昭烈帝般髀里肉生,这才慨然流涕,他要一直坚持下去,将自己的身体素质打磨。 “呼~” 张鼎一套镋法耍完,耍的是浑身大汗淋漓,喘息不止。 甚至连双腿累的都开始抖了起来,李南乔见状急忙与李南戈过来扶着张鼎,聂瑛瑶也拿着毛巾与茶杯递了过来,让自家官人解渴。 “相公这些天太过操劳,操劳的都站不住脚了,嘻嘻嘻。”李南戈见状出言逗弄张鼎。 “所以你们相公我才要加紧锻炼,不然迟早让你们几个小蹄子坏了根基。”张鼎没皮没脸,倒是聂瑛瑶羞的满脸通红。 “相公何苦这般辛劳,平日里本就南征北战,现在回到家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嘛。”李南乔心疼张鼎,出言劝说。 “唉,有你们几个磨人的妖精,本公定不能荒废了身体,徒留空叹矣。” 张鼎又说了一句俏皮话,羞的三女一齐用小手砸他,砸的他浑身舒坦。 “对了,你们现在都怀有本公的孩子,我得给你们个名分,将你们娶进家门……” “国公!国公!糟糕了!糟糕了!” 就在四人温存之际,张鼎还未说完话,满头大汗的崔语棠却突然涌进了院内破坏了旖旎,他一边大喊一边送上了两封书信。 “怎么了?这么慌张,天又没塌下来?”张鼎边检查封条拆开信封边教训崔语棠道。 “……据末将查探此次敌军从临汾而来足有三万左右人马,臣等不敌只能龟缩在城墙之中,望国公速速来援,臣最多只能坚守十天。” “……鞑子从崤函古道而来,光先锋军就有一万五千,末将预估此路起码会有四万以上的军队杀来,希望国公能快来救潼关,潼关若失,定然会使关中门户大开!” 两封求援信,使得张鼎火热的心立刻冷了下来,他缓缓地坐在了一旁的石墩上,沉声对崔语棠吩咐道:“将重要的文武都召集到承运殿,如今鞑子自东而来,定是要将我等一举歼灭,此危急存亡之秋矣!” 张鼎皱着眉头心中思索片刻,立即就招来了重臣在承运殿商议。 李自忠也打着瞌睡坐到了龙椅上,这些天他天天与宫女们肆意欢乐,好不痛快,所以身体有些承受不住,这才十分疲倦,但作为一个傀儡,大家也都没有把他当回事儿。 “建奴此行有备而来,我等不可轻举妄动,还需要仔细谋划。”柳锦城看过信件第一个说道,他害怕张鼎急切之下前去迎敌,会重蹈李自成的覆辙。 “不错,得先提醒驻扎在洛南商州附近的指挥使谢君武部,此地为我关中后门,建奴定会派兵骚扰。”文玉楼道。 “还有驻扎在归县的黄良骥,如今贺珍既降,他就不必留在那里防备贺珍,不如命他东进商州协助谢指挥使。”虞显邑也补充了两句。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贺珍---。”陈尚新还有些不放心贺珍。 “如今局势危矣,若是自己人再互相怀疑,那不就跟南明一样了吗?我不能寒了忠臣的心,但尚新所言也有些道理,为了使大家放心,不如命黄良骥留下两备一千人镇守归县,其余人马尽皆支援谢君武而去?”张鼎不愿自己的麾下还未开打就先怀疑自己人,遂说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至于援助,我凤翔军八营将士如今统共四万八千人,只是其中新兵尚多,战力参差不齐,不可分兵,所以如今咱们是先援助游总兵还是先援助孙指挥使呢?” 张鼎有些为难的问道,别看凤翔军此时在陕西行都司各地,统共有十七八万兵马,但这其中大部分都驻扎在了四方,东部可用之兵除了他麾下直属的八营兵外再无其他兵马。 所以孰轻孰重就是个问题。 “依臣之见,平阳府多平地本就不好死守,不如先取潼关之敌,再北上山西援救?” “这怎么行?尔这计谋岂不是放任鞑子从蒲津渡进入关中吗?” “本官的意思是先易后难嘛。” “先你奶奶个求的后难!崤函古道本就奇险无比,若是吾等与鞑子僵持在潼关附近,岂不是又打成今年年初那样的败仗了吗?” “尔骂谁呢?我擦你……。” 张鼎看着互相谩骂的两人有些无语,相比于传统的士大夫,他麾下这些新晋的官吏的养气本事还不够,脾气更火爆了一些,尤其是他们大多都是秦人,太过于愣了。 “好了好了,商讨大事,本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人尽可说,以后不准再搞人身攻击,就事论事,听明白了吗?” 张鼎见两人越吵还越来劲儿了,忍不住吼了一声,吓得龙椅之上的李自忠都清醒了过来。 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诸臣没有再像菜市场般吵闹,而是细心商讨了起来。 最后经过了两个时辰的众议,张鼎终于决定了接下来的方略。 首先他将亲率八营主力共四万八千人前往华州一带,在那里张鼎兵分两路,以罗正武的蓝田营与赵普善的虎字营共一万二千人援助孙谋。 随后死守崤函古道,那里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本就是拖时间、僵持的好地方,在那里决战才是下等策略。 至于剩下的亲卫营、战车营、尽忠营、精武营、辎重营、稽查营六营三万六千人,则与他一齐前往平阳府对抗锡翰、硕詹的大军。 其次,这些人马肯定是不够的,张鼎只能派出信使,向边将求援。 虽然众将刚打完了西北之战,但是此时此刻凤翔军的局势危如累卵,他们还得再辛苦一段时间。 “传我军令,命都指挥使左光先率领两万固原军前往同州集合,至于左光先走后围剿王大业的空缺位置由靖虏卫总兵左勋填补。” 由于陕北之地上,左光先的固原军、牛成虎的宁夏军、韩文的安化军还有指挥使王盼与宜川总兵马世耀都在围攻死守延安与榆林北部的王大业与高勋两人,万不可出差错,所以张鼎只调出了左光先一部。 至于凤翔的谢璞瑜五千人马、巩昌的齐牛衽六千人马也被他调动,如此一来就多了三万多军队前来援助。 而其他地方的守军却是万万不能动弹的,譬如汉中府的贺珍虽有四万大军,却得防备川蜀的张献忠侵袭。 陇南总兵郑建章也一样,固然赶跑了金牛总兵马科,可龙安府的孙可望部又前来骚扰。 还有洮州卫与岷州卫的郑嘉栋,他此时正在讨伐松潘卫,腾不开手脚。 再往西的吴师麟、王虓等部就更别说了,等他们赶到,黄花菜都凉了。 将这一切都理清楚之后,摆在张鼎面前的沙盘上被柳锦城放了许多兵人,给众人最直观的感受。 “按照咱们刚才说的,待我凤翔军八营援军赶过去,那么敌我双方的军力分别是我方的:八营四万八千人,游总兵不足万人、孙指挥室不足万人,加起来共六万多人。而建奴的规模则是平阳府三万人左右,河南府来兵四万人左右,合计七万多人。虽说两军看起来势均力敌,但我军因新募士卒定会落入些许下风,所以只能一个字:拖! 等到齐指挥使、谢指挥使、还有左都指挥使赶到战场之后,咱们就多了三万大军,介时光靠守,都绰绰有余了。”陈尚新一通分析,令张鼎点了点头。 “只能这样了,战事不容拖延,得尽快出发,援军也得立刻派人前去通报。 至于商州的谢君武,让他严防死守小心郧阳府的建奴偷袭。” 张鼎不清楚鞑子怎么突然一下子多了这些人,其实全都是因为河南、山东、湖广等地的顺军、明军还有大批的士绅地主投充,导致建奴兵力大增。 当然了,有利就有弊,急速的扩军使得建奴的实力同样大大降低。只不过张鼎太过谨慎,每逢作战都会习惯性的将敌人往强看待,没有想到这一点而已。 而且按照原轨迹的历史,建奴入关之后可谓是顺风水顺,尤其是在得到了关中囤积的大批量粮草与金银之后,直接趁势就开始进攻四川,可谓是关中、湖广、江淮三线全部占优。 但如今不同了,张鼎将那些本来投靠建奴,为他们充当马前卒,颇有战力的西北精锐边军拉拢收服过来了一半,将近八万左右大军。 还有另一半也都被他消灭或者堵在了凉州一带。 故而此时的建奴比之原历史上其实是削弱了很大一部分实力。 尤其是多尔衮连山西都未彻底平定,要知道福临刚移到北京才一年多,山西对于河北是具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很容易就可以从此地打到北直隶,这让满清朝廷高官都很担心。 并且建奴十多万精兵入关,如今摊子铺的太大,只能放松标准,多吸引汉人降兵参加,这才是造成了战斗力下降的主要原因。 所以多尔衮见西部崛起了一股势力,为了堵住朝中那些张口闭口抢一把就回到东北老家的臣子,他更是下了狠功夫。 将镶黄旗、正黄旗、镶白旗等精锐掺和了诸多降军与汉蒙八旗,组建了一支新的军队,准备一举消灭割据西部的凤翔军。 除了锡翰与何洛会这两部外多尔衮还特意在开封府以图赖为帅组建了一支三万人的援军,随时准备驰援何洛会等人。 值此生死存亡之战,两方都是铆足了劲准备一决雌雄。 若是张鼎此战大败,他只能放弃关中退往川蜀或者西北等地。 若是此战能大胜,建奴在山西、河南的军队一扫而空,张鼎还真有可能联合张天琳、陈永福等部夺取晋地,打下河南府、开封府、南阳府等地,与湖广的刘芳亮、李过等部连成一线夹击阿济格。 到了那时他据有整个陕西、山西、湖广等地,由秦晋提供优质的兵员,湖广提供钱粮,先稳上个几年好好发展,再东出、北上中原,介时一盘棋就都下活了。 第二十八章 行军 大顺永昌二年七月十七日,各方面准备完毕的张鼎穿好盔甲骑上宝马,率领准备充分、粮草器械齐全的大军从西安城东部大营出发,直奔华州而去。 关于留守问题,他自然是以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柳锦城柳少保为留守大臣,其余阁臣辅助。 西安城内除了一支三千人的守备营之外,其余直属八营全部出动。 张鼎道别了李南乔、李南戈、聂瑛瑶三人,左手持缰右手叉腰,一脸肃杀之色离开西安城。 “姐姐,我舍不得官人离开。” 聂瑛瑶看着逐渐远去的英伟身影,心中对他百般担心,害怕张鼎出什么事儿。 经过这些天的快乐时光,她已经将整个身心都交到这个男人手上,这才如此的不舍。 “瑛瑶,如今神州飘摇,正是需要相公这种大丈夫去挽天倾,我等姐妹只需要保证后方不乱,待国公回家,好好服侍他即可。”李南乔温柔的挽着聂瑛瑶的手安慰道。 “呵呵呵,小浪蹄子,你如此舍不得相公,要是真忍受不住,就来找姐姐我磨豆腐吧。” 李南戈坏笑着狠狠的拍了一下聂瑛瑶的屁股,拍的她娇嗔一声。 “什么磨豆腐不磨豆腐,你个死丫头,天天看些什么书?小心吧瑛瑶带坏了!” 李南乔见自己的妹妹这么淘,忍不住双手叉腰教训了开来。 “臭阿姐,你不是也知道磨豆腐是什么嘛,还给我装,看来三言二拍你也看了不少。” 李南戈自然不会害怕家姐,而是突然上手,捏了一把玉团,随即坏笑着跑进了宅邸。 又羞又气的李南乔拉着聂瑛瑶就追了出去。 而张鼎自然欣赏不到这番美景,他虽然对这些天的好日子有些回味无穷,可是上了马,进了军营,就得压住心神,不可胡思乱想,这不仅是为他负责也是为千千万万的将士们负责。 这是他的一贯准则,只要在战时,别说女色,酒水也是一滴也沾不得。 因为张鼎很清楚自己的斤两,面对这个时代最顶尖的一众人,他要全力以赴对待,才可能不落下风。 “语棠,通知各营人马急行军,咱们要速速抵达华州!” 刚过灞柳驿张鼎就沉声吩咐崔语棠道。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普通军队,匀速行军的话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能移动五到六里左右,一天除去休息吃饭的时间,差不多能走五个时辰,也就是能走五十里到六十里的距离。 像大顺军与建奴军的精兵最多则能做到半个时辰,七里到八里的速度,如此一来一天就能行走七八十里地。 清军的骑兵也不过是每天一百到一百一十里地。 毕竟任何一支古代军队都不可跟玩游戏一样,不必考虑其他所有的情况,将数万大军几种到一个点来行动。 一支古代军队在绝大部分情况下只能通过狭窄的道路行动,而不可能完全展开,保持宽敞的正面阵型行军。对步卒和拖着粮食、被服,负责修筑营盘、工程器械的辎重队来说,前者的队形必然被各种自然或人为的障碍。如土坡、土沟、山路、灌木、泥洼、田垦割裂的不成样子,大大拖慢速度,而后者可能陷进去就出不来了。 就算是骑兵,也很难长时间脱离道路行动。否则马蹄很容易被旷野上尖利的石头和植被割裂,造成不必要的感染,进而导致马匹失去战斗力。但古代也不可能有现代这般宽敞平坦的道路,许多乡野道路十分狭窄,人多一点,并肩就能填满路面,几千人的队伍就只能拉成一字长蛇才能形成行军队形。 再加上每个兵士间还有间距,队与队之间也有间隔,既因为人本身要占地,也避免出现不留空隙,前后相连,导致遇到紧急情况,后队毫无反应空间的危机。同样几万人也不可能挤在一处营寨里休息,也不能同时出发,前后必然有时间间隔。 所以张鼎所说的急行军,也不过每天八十里地左右的路程。他可不能把军队往死里赶,还得留一些力气准备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遭遇战。 而西安城距离华州有二百四十里左右的距离,差不多就是三天多的路程。 再加上之前大军准备的时间,张鼎很担心前线游建元与孙谋两部的安危。 他只能不断派出稽查营的骑兵前去探查情报,然后尽可能的赶路。 上天保佑的是,本就多雨的季节,一直没落下雨滴,天空却始终是阴沉的,还时不时有凉风吹来。这给予了炎热夏季行军的将士们更加舒适的环境,使得大军一路行进迅速、畅通无阻,终于在大后天的中午抵达了华州县城。 “正武,你与普善一定要小心行事,所有地方都可以放弃,就是不能放弃潼关与风陵渡,你们两个一定要与孙谋守住关中的大门,不然就算本公能在平阳府击败来敌,可是建奴却会肆虐到关中,破坏我们苦心经营的地盘。” 抵达华州之后,张鼎同样不敢耽搁,他收到消息称,孙谋这些天三战三败,一路上先丢焦村、再洪关,损失惨重,只剩下八千多人手,还要分别防守潼关与风陵渡两处。 在张鼎看来,潼关这种雄关只要加上蓝田营与虎字营这两支精兵把守,必然会使得此地如铁板般难攻。 “末将定不辜负国公的期待,我等愿立下军令状,守不住潼关,必提头来见。”罗正武与赵普善对视一眼坚定地说道。 军令状不是儿戏,却能表达主将的决心,在他们两人立军令状之后,他们麾下的将士都严肃了起来。 “好,只要能守下潼关,就是大功一件。”张鼎没有拒绝两人的军令状。 “末将告退!”罗正武知道情况紧急,抱了一拳之后就赶紧与赵普善赶往潼关。 至于剩下的六营三万六千人,则是在张鼎的带领下涌向蒲津渡,前去驰援死守闻喜县城的游建元。 “禀报国公!前方有几个信使正在等候!” 就在张鼎走了半天,抵达蒲津渡口之后却发现了一队人马,他们是合阳副总兵唐永旺的信使,特意在此等候凤翔军大军。 “国公,唐副总兵如今正以残兵死守龙门渡,望您能速速支援。” 那信使一见张鼎就激动的跪了下来,显得十分委屈。 “游建元呢?他有没有什么消息?” 张鼎没露出丝毫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国公,自从前两天前我军失了万泉县之后,就与游总兵没了联系!那时唐副总兵本在河津防守,他派人前去查探之后才发现,攻我武平关这一路的建奴军只剩下一半人马,由硕詹率领。其中的大将博安部没了踪迹,唐副总兵这才估计,他们是绕道万泉抄游总兵后路,准备将闻喜这支军队一网打尽。 可惜,还未等唐副总兵有所反应,就被随之而来猛攻的硕詹部打溃,我部只能逃到龙门关死守,我也是那个时候被副总兵派到蒲津渡口,过来您说清楚情况的。” 信使还是个半大的小子,他流着鼻涕,嘴巴却挺利索。 “国公,若是如这小子所说我等就得赶紧前去支援游总兵,趁着他还未放弃,直接将绕道南边的博安部剿灭。” 孙守法刚加入张鼎的直属营,可是却完全不怕生,而是一副急于表现自己的模样,他虽然悍勇,但却不是莽夫,很有脑筋,不然之后也不会在建奴的围追堵截之下,抵抗了那么长时间。 “你们说得对,博安背靠咱们,既然如此,本公想选一大将带领三千骑兵前去偷袭建奴博安部,有谁可担此重任?” 张鼎仔细思索了一下,准备先趁着博安露出空隙,将这支队伍打掉。 “国公,末将愿率骑兵杀敌!”武大定一直蓄势待发,虽然他不如孙守法那般胸有韬略,却很有眼色,赶在孙守法面前请战。 “国公末将愿立军令状!”孙守法人狠话不多,只是面无表情的跪地请令。 两人这般争功,其余将领诸如张汉等人自然没有再掺和进来,而是准备给这两个新人一些机会。 “你们两个别争了,我已经下定决心,命武大定率领三千精骑先行一步偷袭博安的后阵,尔一定得赶在主力抵达前稳住闻喜城守军的军心!” 张鼎拿出令牌与军符递给武大定,他派遣骑兵不仅是看到了第一层,只是为了偷袭露破绽的建奴,而是还有第二层,那就是稳定军心,像闻喜县城这种孤城守军,最吃这一套了,哪怕没有实质性的援军进城,也足够了。 “末将遵命!”武大定露出了一丝窃喜之色,他准备在张鼎面前好好露一手。 “孙守法听命,此战我军与建奴势均力敌,不可打呆仗,一直在正面消耗是下下策,咱们只能出奇制胜。 如今建奴不知我们的底细,还未反应过来,本公命你带领精武营本部六千人马顺着黄河北上河津,与唐永旺夹击硕詹部,定要将其击败。之后与唐永旺一齐东进武平关誓要拿下绛县与曲沃两地,本公要断他锡翰的后路!” 张鼎说到这里露出一股狠厉之色。 他选择孙守法就是因为此人不仅悍勇而且会动脑子,这一战的关键点就是要趁着锡翰没反应过来,先是击败硕詹再连续拿下稷山县、武平关、绛州、曲沃四地,将锡翰的主力建奴军后路全都封锁。 若是有一处守军严防死守或者硕詹退守某地顽抗,这行动都可谓是失败。 毕竟张鼎可是再一次分走一个大营只剩下三万人,剩下的人中还有八千人是属于战斗力偏弱的辎重营与匠作营,更别说稽查营这种珍贵的特殊部队了。 孙守法自然也认识到了严重性,皱起眉头感受到了压力。 “好了,你们两个赶紧准备行动吧,咱们没时间耽搁了,多耽搁一个时辰,闻喜城都有可能城破。” 张鼎挥了挥手,大军再次开拔,朝着闻喜县城而去,而精武营与大部队分开直奔河津。 孙守法待张鼎走后,也准备出发,他骑在马上,从怀中掏出布制的地图,其中山川地貌、城池村庄应有尽有非常详尽,其地势高低也能一目了然。 这是因为张鼎引进了等高线这种简单却又非常有用的新东西,除了沙盘以外就属等高线令公输台制图的匠人与匠师感到兴奋。 他们也迅速摸清楚了用法,并将等高线用在了地图上,这才使得孙守法能看的更加详尽。 当然了这其中稽查营的功劳是最大的,他们这些年除了侦查军情之外,就是培养出了一些画师化妆成各职各业者潜入各地的山脉、村镇、平原、江河,偷偷记录下来,将其与府衙中的地图还有军中遗留的地图相结合,这才有孙守法手中如此精细的地图。 第二十九章 衔尾 脱离了大部队的武大定朝着闻喜奔驰而去,在路上他的斥候发现了不少建奴的探子,看来他们对于自己的后方也是非常重视的。 “都尉,额们杀了十几个鞑子的斥候,可惜还是跑了不少。” 顺着涑水一直前行的武大定闻言,心中算计了一番。 自从他与岐国公分开之后,已经奔驰了一天半还要多,因为蒲津渡距离闻喜县差不多有两百里左右的路程。 索性他带的是尽是轻骑兵,这才能快速的赶路,只不过为了防止马力耗尽不足以支撑接下来的激战,武大定倒是没有全力奔走。 只是现在听了斥候的话之后,他心中一沉。 若是让建奴的斥候将消息报到博安那里,必然会使其提前准备,自己则失了先机。 “嗯,我知道了,现在此地距离闻喜差不多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咱们加快马力,跟在那群鞑子斥候后面,紧追他们而去。” 武大定下了狠心,他很清楚早早流失掉马力的骑兵战斗力会下降不少。 但为了抢占先机,他仍然果断地下达了军令。 “遵命。” 听到命令之后,将士们毫不犹豫的开始提升马速直奔闻喜而去。 而在另一边,闻喜的南部,博安还正在奋力攻城。 他与锡翰南北夹击闻喜县守军,如今东寨由于山势太过平缓已经被攻破,站内士卒逃回闻喜城者十不存一。 就连西寨此时也快要挺不住了,若是西寨再丢,那么闻喜城也就走到了尽头。 “混账,说好守十天,可是咱们守了还不到八天就快要城破。” 望着城墙上伤痕累累、疲累的麾下,游建元心疼不已。 这些可都是他从家乡招募的子弟兵,如今城内只剩下四千来人。 若是城一破必将玉石俱焚,全军覆没,到了黄泉他该怎么向乡亲们交代啊。 “尼堪看刀!”就在游建元于城门楼内休息之际,锡翰麾下的悍将谭巡已然带重兵杀上了城墙,他身穿黄色的铁扎甲,非常明显,一看就是一个主要将领。 只不过他身边围着重重的建奴兵,使得凤翔军将士们靠不近身前。 “他奶奶的,先登之功是老子的了!” 谭巡看着坐在城楼边喝水休息的游建元,意识到游建元是一个大人物,故而十分兴奋地离开了登云车登陆口,导致这一缺口被堵上。 而谭巡则不管不顾只是朝着游建元猪突猛进,在他看来这唾手可得的军功必然会使得他再进一步。 “保护总兵!” “懦弱的尼堪,敢不敢跟你爷爷拼杀一场!” 看着游建元挤进了侍卫人群中,谭巡急的吼了出来。 “好,狗汉奸,老子就跟你拼一场。” 见周围将士因长时间的激战已经士气大降,游建元咬了咬牙准备冒险与鞑子交战,振奋人心。 他先是脱下铁盔,将剩余的水倒在了自己发烫的头顶上,随即再将其带上,与亲卫一齐杀向了谭巡。 “来得好!” 谭巡先是一喜,他狰狞的笑着看向游建元,想自己一身勇力势要斩杀眼前大将。 【当】的一声兵器交接的响动,游建元只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一沉,有些抵挡不住。 为了鼓舞士气,他咬牙撑住,带领亲卫与对面的谭巡还有其包衣战了起来。 与此同时城南之上,博安也为了抢先登之功也杀了上来,相比于城北,城南的防御更弱。 故而博安很快就占据了优势,他杀的兴起,没有发现南边远处一片黑影直奔城下的营寨而来。 “快快禀报主子,有敌军偷袭!” 建奴斥候兵在武大定的追击下,胆都要跑破了,他们刷的一声冲进了营寨寻找主子爷,可是此时的博安还正在带着一千多人进攻南城。 留守大营的将领听见消息,赶忙组织人手集合。 但却为时晚矣,武大定紧随建奴斥候其后,已经杀进了营垒。 “杀鞑子!” 随着一声声的嘶吼,群龙无首乱作一团的建奴大营支撑了没多久就开始败退。 只有留守将领还维持住了一部分建奴兵的稳定,只是这支队伍中真鞑子太少,其中大部分都是前明军队,虽然这些年仗越打越顺,但真叫他们碰到了嗜血、充满杀气的精锐骑兵,反而心生恐惧,士气逐渐不支。 “主子!主子!快看下面,好像有人偷袭啊!” “别烦老子,你这狗奴才,爷爷杀的正爽。”博安将一名挡在他身前的凤翔军将士斩杀,随即抹了一下脸上的血水,转头恶狠狠的盯着打扰自己的包衣。 包衣明显被这充满杀气的眼神吓了一跳,他颤抖、结巴的指着城下:“主子爷,有人劫营---。” “什么?”博安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一巴掌将眼前包衣扇到一边,然后快步跨到了城墙边上,向下望去。 果然,他的营垒一片混乱,营中的士卒正慌乱的朝着两侧逃亡,准备冒着凤翔逃向北城。 “踏马的,快随我下去支援。” 博安破口大骂,动作却不停,麻溜的从登云梯下了城墙。 南城之上杀得昏昏沉沉,即将溃败的将士们突然发现建奴败走,他们纷纷欢呼了起来。 尤其是在他们看见了自家援军正在敌方大寨纵横的场面,一时之间,嚎叫声响彻云霄,连城北正在厮杀的游建元与谭巡都听见了动静。 “滚开。” 游建元浑身伤痕累累,他见谭巡已经入网,遂鼓起全身力气将谭巡推走,换了几口气,蔑视的看着他。 “想逃?没门。” 谭巡适才被欢呼声扰乱心神,结果导致游建元溜走。怒火中烧的他再次追了上去,没发现自己已经身陷重围。 “狗贼,还敢追,你看看周围!”游建元浑身酸痛,指了指谭巡的周围。 谭巡扭头一看,竟发现自己这二十多个人已经被凤翔军将士团团围住。 “贼将,你如此卑鄙行径算什么好汉?” 谭巡拉着一张脸,准备出言激将,吸引游建元再次来攻。 可是游建元又不是傻子,他适才冒险就是为了吸引谭巡上头,远离登云车。 如今自然不肯再与他搞什么一对一的莽夫单挑,而是直接命将士们冲上去,将这二十来人包括谭巡砍成了七八段。 谭巡本以为对方还会说两句话嘲讽他,好教他抓住机会,结果游建元根本没有废话,干净利落的了解了他们。 之后游建元走进人群,从碎尸中找到谭巡的头颅,将其高高举起,不理会脖颈处滴落下来的鲜血,将他的头盔与脸颊浸满,游建元好似闻不到腥臭味般,面带狰狞之色。 “是谭大人!” “糟糕!” 还在城墙边上奋力进攻的建奴兵见自家将军没了性命,心中都是一阵不安。 甚至有胆小的准备扭头从登云梯逃回去。 “有败逃者杀无赦!” 还未等他们逃下去就被边上督战的八旗兵斩杀,有这些人作为主心骨在,城墙上的阵型竟没有因为谭巡的战死而混乱,反而是稳了下来。 【咚咚咚咚】 就在城墙之上的八旗兵准备继续号令进攻之时,城下的锡翰收到了城南的消息,故而赶忙鸣金收兵。 原来博安返回军营之后不仅没起到稳固军心的作用,反而因为抵抗不住骑兵的冲击败逃,导致建奴兵见自家主将逃离,跟随而去。 留守的将领无奈只能放弃抵抗,与众人一齐疯了似的逃向城北军营。 一路上由于闻喜城西侧尽是些壕沟,土坡,导致城南博安部在路上被西城之上的弓兵射杀了不少。 而东城之下围城的建奴本想率军援助,却被武大定勇猛的攻势杀退。 这一切的种种,导致锡翰为了稳定局势先暂缓攻城,他现如今一头雾水,不知援军是何人也,得派探子减去查探消息。 而将南部大营击溃的武大定则没有乘胜追击,因为除了城西没有建奴围城之外,东城还有大批的建奴兵。 武大定不愿将骑兵限制在城中,故而迅速的帮着守军将城南大营的物资运往城内之后,一把火烧掉鞑子剩余物资之后,立马带着骑兵溜走,没有进闻喜城。 过了一会儿,锡翰同样派出四千骑兵前来追击,可是却已经没见敌军的踪影。 武大定这一攻使闻喜城中的游建元彻底缓了一口气。 并且武大定并没有彻底逃走,而是徘徊在闻喜县城周边,时不时在远处震慑一下锡翰的攻城部队。 当锡翰将骑兵派去之后,武大定不与建奴正面对决只是迅速溜走。 反正大家都是蒙古马,谁又能追的过谁呢? 就这样闻喜城终于多挺了两天的时间,使得张鼎及时率大部而来。 武大定提前收到消息,特意进攻城南的攻城营寨。博安早就等着武大定再来,他不仅在营寨外布满了拒马、陷马坑、还拉来了两门大将军炮,准备给他好好吃一壶。 结果却是斥候传来消息,在其身后正有一支打着岐国公、宣武将军、提督内外诸军事大旗的大军向他们袭来。 这吓得锡翰立马将城东与城南的军队招回了城北,聚集全军向后退了足足十多里地,这才停了下来,安营扎寨。 城南博安建造挖掘的一切陷阱都没了用处,包括大批的物资与两门红衣大炮都落在了张鼎手中。 而岐国公张鼎抵达闻喜县城城南之后,没有急着进攻,他考虑到凤翔军也因急行军疲惫不已。 所以张鼎先是命令大军进驻建奴在城南的营地,并将其扩大改造了一番。 随即他才带了一部分军队进入闻喜城慰问。 他一进城就看见了城内断壁残垣、尘土弥漫,一幕凄凉肃杀之气。 幸存下来的将士们都哭泣着跪在地上朝着张鼎磕头。 张鼎见此情形翻身下马,走到了他们身边,将这些幸存的将士都鼓舞了一遍并且与自己的亲卫一齐为众人一人三两银子奖赏安慰他们。 沉甸甸的银锭送入手中,真实的触感让将士们忍不住再次欢呼起来。 “除了这些,你们还会分到土地,那些牺牲的将士,他们的抚恤金也一分都不会少!” 张鼎看着这些极易满足的将士们,心中十分的有感触,他站在高台上向大伙儿讲话,鼓舞士气。 第三十章 首战不利 自从建奴北路军锡翰部退至闻喜县城十里之外以后,先是好好地修整了一番,将博安溃败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随即,第二天一早他就又开始整顿阵型向着闻喜县城压近。 因为昨日傍晚,锡翰散出了不少斥候探查凤翔军的大寨,得知了来人正是大顺军岐国公张鼎。 他带来的军队足有三万多人,看其表现颇为精锐。 只是相比于锡翰自己麾下的精兵,凤翔军还是略有不足。 虽然大清部队经过攻城的消耗尤其是博安的溃败,再加上另一路硕詹带领的四千偏军。 此时的建奴本部只剩下了两万三千人左右,比之张鼎的凤翔军数量要少一些。 但一支军队的成败可不是完全依靠数量,士气与经验、纪律同样占据成败的关键,锡翰对此倒是十分有信心,毕竟能被多尔衮选中组建西路讨伐军的士卒,哪怕是汉儿,也都是最为精锐的汉儿。 这就是他底气充足,敢重新列阵向前的原因。 另一边,收到消息的张鼎也命令大军在闻喜县城北门外结阵,准备迎战建奴。 对于他来说,在这种两侧都是沟壑山坡的地形,会很大的限制骑兵的机动性。 却为步战提供了优越的条件,为此战车营都尉张汉在请示了张鼎之后,特别命令自己麾下掌旅薛伍六分别前往东西两侧山坡上架设十门红衣大炮。 并且为了与建奴对抗,张鼎还摆出了方阵,背对着闻喜县城,让城内四千余游建元麾下士卒掩护。 如此一来地利优势全在大顺军的这一边,连张鼎都信心满满的对身边商季威说道:“此战我等约有九成胜算。” 商季威却不这么看,他摇了摇头道:“国公,虽说咱们占据地利,可是我方多有新兵,他们有什么底牌,我等犹未可知,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他们有什么底牌,我们不知道。但我凤翔军有何底牌,他们也不知道啊。” 张鼎颇有信心的攥着铜锤,踔厉奋发的看着逐渐接近的敌阵。 “国公,俗话说骄兵必败,更何况主将耶?看您这样子,难道是想上战场过过手瘾?重蹈后唐庄宗的下场?”商季威严肃了起来,他梗着脖子面对张鼎,想要劝他别这般莽撞。 张鼎看着商季威倔强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他虽然因为扶持皇帝、获封国公等事上有些自得,但并没有将此情绪带入军中,他也不是准备冲锋陷阵,而是随着战鼓之声,热血沸腾了起来,这才有些失态。 商季威听见张鼎的解释之后急忙道歉,却被张鼎阻拦:“季威有此谏言实乃我之幸也,有何不妥?” 【咚咚咚咚】 就在他们两人交谈之时,锡翰带领的大军终于缓慢地抵达了战场,与凤翔军相隔二里地对峙。 “图克,我将重骑兵交予你,你务必要给我一击将他们冲垮!” 锡翰刚来到战场就来了一个狠厉的招式,毕竟两个陌生的军队交战,最起码应该先派出小部互相试探,再逐渐加大力度。 可锡翰却不走寻常路,而是准备出奇制胜。 他早就在刚才发现了两侧山坡之上,有两队人马正拉着大炮艰难地朝着东西两侧最高点,也就是游建元曾设置过大寨的地方行进。 山路虽难走,可他们终归会占据制高点,以大将军炮的威力,必然会给八旗战阵带来不少的伤害。 所以锡翰先派了两名悍将分别带着五百轻步兵偷偷潜入山中,准备上山阻挡他们。 另一方面就是要抓住张鼎等人的心理,趁此时机打他们个出其不意。 锡翰猜的很对,张鼎的确因为红衣大炮运往山坡上而放松了些心神,因为他知道,只要二十多门射程远、威力大的新式红衣大炮运往制高点,那么建奴大败将只是时间问题。 毕竟八旗自己的大炮已然被游建元麾下的悍将刘三刀毁掉,如今能用的也不过七八门而已。 想到这里张鼎的心思就转移到了潼关战场之上,孙谋、罗正武、赵普善能不能守住潼关?何洛会、谭泰身后还有没有建奴援军?阿济格会不会调转枪头前来袭击他? “应该不会,刘芳亮将近七八万人在湖广北部将阿济格拖住,若是他不顾一切前来相助,或者分兵而走,必然会陷入劣势,被人牵着鼻子走。”想到这里张鼎自然自语的说道。 “杀!” 就在此时,战场之上突然传来了吼叫声,张鼎眼睛一眯,建奴果真先按奈不住冲了过来。 由于战场宽度有限,一千重骑兵以锥形阵汹涌而来。 铁蹄轰隆隆隆的响起,惊得张鼎差点扔掉了马鞭,他真的没想到锡翰玩了这一招,一开始就露出底牌将重骑兵压了上来。 “大炮!火铳准备!” 张鼎自然不会给他取巧的机会,直接下达命令,令旗手与军鼓军、号手立马发号施令,阵前战车营剩下的十门红衣大炮与数十门佛朗机炮、虎尊炮,还有将近两千火铳手随即立刻开火没有丝毫犹豫。 他们之中虽然还有没上过战场的新人存在,却被身边的老兵带动着安静了下来,紧张的扣动了扳机。 【噼啪、轰隆】炮声与铳声交织在一起,一瞬间密集的弹幕将建奴重骑兵前锋打下来一大片。 【噼里啪啦】又是一轮铳炮齐射,再次消灭了不少敌军。 建奴重骑兵损失惨重,果然有些胆怯,速度慢了下来,这让后方举着单筒望远镜查看的张鼎十分开心。 他轻轻笑了一下,捋着胡子对身边的文武诸臣道:“这火器很有作用嘛,我看谁今后还敢质疑公输台与匠作坊耗费巨大研制新的武器。” 只是还未等他笑完,战场上的局势就陡然发生了变故。 重骑兵减慢速度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要让他们中心的数十匹马冲锋。 “啊?马上面的是炸药,快点打死它们!” 战车营火铳手的掌旅经验丰富,立马就发现了马鞍上冒着白烟的是火药。 【噼里啪啦】【轰】 有一些反应迅速的战车营将士立刻瞄准发射,将数十步外的马匹射倒在地,其上的炸药散落一地,还有甚者发生了爆炸,炸死了不少跟随在后面的重骑兵。 可惜,锡翰早就料到了伤亡情况,他特别交代骑兵统领图克,将这些马儿分散分批驱赶。 所以发生爆炸之后,这些被绑住眼睛的自爆马反而跑得更快,直挺挺的撞上了前排的战车。 【轰、轰轰】 随着爆炸声的逐渐响起,前阵的战车营中阵被炸的七零八落,连一些安置在其后的大炮都被殃及到了,更被说火铳手。 他们的身上全都是血洞,被炸药包中的尖利石块打成了筛子,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凤翔军战车营将士痛苦的将手指硬塞到血洞里试图将异物扣出,却很快就没了动静。 “哼,同样地伎俩你还想耍几遍?” 锡翰看见前方的动静,自信的挥了挥马鞭。 张鼎的战车营一次灵,两次顶用,三次凑活,但总会被敌人摸清,尤其是建奴重视的敌人。 何洛会、谭泰、锡翰等人出征之前,特意将凤翔军的情报分析了一遍。 与张鼎交过战的八旗将士,也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消息都交代给了锡翰。 锡翰这才想出了破解敌方车阵的战法,就连炸药包与其中的石块都是来自张鼎曾经使用过的方法,这一切全都被锡翰学了过去,反用在张鼎身上。 “糟糕,前方有变。” 看着自己最宝贵的战车营被打破,张鼎的心立马揪了起来。 “第二队骑兵给我冲!”锡翰也没有耽搁,他击破了战车营的铜墙铁壁之后,趁着混乱立马就命第二队千人重骑兵杀向了凤翔军,紧跟着图克率领的第一队重骑兵。 他们此时已经杀到了阵中,正与武大定的尽忠营厮杀。 “狗贼找死!” 武大定自然不会答应鞑子从他的尽忠营杀过去,伤害自家国公。 他拿着马槊,带着骑兵与图尔游斗,试图阻挡重骑兵的冲势。 图尔不是傻子,他很清楚重骑兵不能将速度慢下来,只要一停就是他们的死期。 所以图尔完全不理会武大定的骚扰,哪怕他从侧翼尽力斩杀自己麾下的勇士。 “胆小鬼,不敢与爷爷我打一架吗?”武大定见此情形也是急的抓耳挠腮,试图出言激将 “张孝杰,我命你带领亲卫营重骑兵给我挡住他们的兵峰!” 张鼎不理会周遭的动静而是紧紧盯着直奔他而来的重骑兵。 “哼,很多人都想杀进中军,直取我的头颅,可惜他们都死了。” 张鼎轻蔑一笑,全力以赴,也将自己的底牌露了出来,哪怕图尔还只是在中阵的尽忠营肆虐,连亲卫营的边都没沾上。 “遵命!” 张孝杰十分冷静的抱拳应答道。 “国公,要不要将杞都尉的骑兵调回来?”一旁作为参谋的秦饙书担忧的问了一句。 毕竟现在的亲卫营其实已经没有多少王牌了。 要知道张鼎直属的亲卫营可谓是全凤翔军最精锐的一营兵马,嫡系中的嫡系。 他们纷纷装备着最精良的甲胄与武器火铳。 由十二备组成,这其中共有三备一千五百人重骑兵,三备一千五百人重甲兵,三备轻骑兵,两备火铳、火炮手,最后一备则是对他形影不离的亲身侍卫。 只是如今熊克己带走一备轻骑兵前往青海,两备轻骑兵由都尉杞绍元带领在闻喜县后方埋伏,以防建奴兵行险着偷袭自己。 如今张孝杰又带着三备重骑兵迎战建奴,他的身边只剩下两备火铳手与一备亲身侍卫。 至于后阵的稽查营、辎重营还有匠作营,他们可都是后勤营宝贝,打打顺风仗,守守城池即可,若是打野战死伤太多,张鼎可受不了。 他只能期盼张孝杰能拦住图尔率领的重骑兵。 而张孝杰自然不会辜负国公的期望,他直接不怕自身安危,就这样带着骑兵面对面的撞了过去。 果真此法将图尔的重骑兵拦了下来,他们两人就堵在尽忠营中阵处一番激战。 张孝杰使用一把大斧,与图尔的钢刀战了起来。 图尔虽然也算是一员悍将,但相比于长得又高又大、又壮又胖的张孝杰来说还是颇有不如。 尤其是力量上的较量,图尔对于这种不似人而似熊的力气打的连嘲讽的话都说不出来。 图尔自认为不敌,扭头就跑,张孝杰紧追其后,为求脱身图尔伏在马背上,突然一个回马弓,射穿了马儿的胸甲,射进了张孝杰坐骑的胸口。 马儿凄厉地叫了起来,但仍旧坚持住没有倒下将张孝杰甩出去,而是口吐鲜血逐渐停了下来,使得张孝杰无恙。 “狗贼,我必杀你。”张孝杰看着眼前痛苦倒地的爱骑,两只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第三十一章 奔袭 就在张鼎率领直属营激战锡翰的同时,其麾下的都尉孙守法也在奋力从蒲州顺着黄河奔赴河津县。 孙守法很有大局意识,他对于现在的局势不断地在脑海中过了很多遍。 在他看来如今除了等候援军之外的取胜方法就是要靠他这一路兵马打破僵局。 若是他能够迅速处理掉龙门关外的硕詹部五千余建奴,就能放心的从汾河平原北部经由稷山县直接杀到绛州、曲沃一带,从后方夹击闻喜城北部的锡翰。 再之后若还能与张鼎夹击打败平阳府的锡翰部,便可调集重兵前往潼关附近与何洛会、谭泰等人决战。 张鼎若是能继续打败何洛会这一路兵马,那么建奴在整个中原方向就再也没有多余的人手,介时他请作先锋,率一路兵马杀入中原,帮自家国公拿下河南、开封、怀庆、南阳等府,在此布防死守,让自家国公率领主力南下与湖广北路总督刘芳亮夹击阿济格。 到了那个时候…… “马的,老子白日做梦、胡思乱想些什么?” 在马上奔袭的孙守法,搓了搓老脸,感觉自己有些脸红。 想他今年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是这样空想。哪有这么多若是,这么多如果。 反正自己这路偏军非常重要就是了,他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辜负张鼎的期望。想到这里,孙守法就严肃了起来。 他此次行军速度非常之快,将近两百里的路程,两天就差不多赶到了。 一路上顺着黄河塬上走,绕过了建奴控制的临晋县,那里虽然驻守的人马不多,孙守法也不想浪费那一点时间。 他直接趁着夜色就来到了河津县南部十余里处的树林中,就地在这里隐蔽且休息了起来,孙守法准备养精蓄锐待第二天一大早直接奔赴河津县城,将其拿下,如此一来背朝着自己进攻龙门关的硕詹部就会变成自己的一碟子菜。 而硕詹此时此刻正在全力进攻龙门关,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正潜藏了一支嗜人的恶虎。 七月二十四日清晨,河津县县衙内,守城的将领蛮克图正一脸舒服的睡在女人堆中。 自硕詹攻下河津之后就将此城交予了他,并调给他了三百多兵守卫。 蛮克图自此就沉迷在了享乐之中,在他的认知中,而今张贼的军队都被打的压在城内,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这才十分放心的与麾下几个满蒙将领开始了享乐。 他们纵马街市,直接将看中的女人都劫掠到县衙中,这些女子的父母、丈夫若有稍许反抗,就会被他们直接被斩杀在街道上,至于那些反抗的女子则被蛮克图直接扔进了军营,生死勿论,这一着很是管用,吓得被劫掠而来的女子们再也不敢闹腾,只能强忍着悲痛服侍建奴。 就这样,一连七八天的纵情,建奴几个守城将领的身体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他们甚至还产生了些许愧疚,自家的主子、大人在前线激战,他们却留在后方享乐,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但是还未等他们抽出时间忏悔,孙守法就赶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杀到了河津城下。 由于唐永旺与硕詹的两次进攻易手,河津城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 而蛮克图又纵情声色,完全不管城防的问题,导致六千大军一攻就破。 甚至连蛮克图等人还未睡起来,城就已经破了。 孙守法提着一对钢鞭,带领精锐亲自杀到了县衙中。 蛮克图几人这才在包衣的大呼小叫下清醒了过来,随便套了一身衣服拿起兵器就冲了出去。 “忒那将领,找死,敢打扰爷爷的清梦,我劈死你。” 蛮克图赤裸着半身,一件孙守法就拿刀砍了过来,孙守法面无表情,轻松用右手的钢鞭挡了这一招。 随即左手一挥就将敌将蛮克图的脸颊砸的凹了进去,倒在地上开始抽搐。 接下来,院内就展开了血腥的杀戮,十多个还没来得及穿上甲胄的包衣与将领纷纷被截杀在县衙中。 至此,整个河津城又再一次重归大顺军。 “姑娘们,罪魁祸首已经被斩杀殆尽,尔等可随时回家。” 孙守法看见屋内的女子们纷纷藏在门后偷看,被血腥的场景吓得哆哆嗦嗦,遂出言让他们自行离开。 因为他现在还要忙着偷袭硕詹的腚眼儿,于是留了五百将士守住河津城之后直奔龙门关而去。 龙门关也就是龙门渡毗邻着名的壶口瀑布,其地势东西两山夹河,岸上悬崖陡峭。汹涌澎湃的黄河途经此处,两岸河道猛然收束,宽度仅八十余米。龙门古称禹门,因地处秦晋交通要道,龙门口又称禹门口。 此地易守难攻,这也是唐永旺能凭借着不到两千残军硬生生扛到今天的原因。 “你们这群废物,这都几天了,还没有攻下此关!” 龙门关东侧关隘,建奴大营中,硕詹正在恶狠狠的朝着下首几个将领怒喷口水。 他为了夺取龙门关,好进入关中搞破坏,偷袭,甚至连夹击闻喜城的大功劳都让给了博安,结果刚开始的进展倒是非常顺利,不仅是稷山县还是河津县都没守多久就被弃置。 直到他带兵杀到了龙门关这才遇上了顽强的钉子。 硕詹在耗费了所有的炸药之后这才堪堪攻下龙门关的东关,只不过龙门关本身是由三重部分组成的,分别是龙门西关、龙门东关、龙门渡桥。 他耗费精力才攻破了龙门东关,而今还得冒着箭矢与火铳从狭窄的桥上杀过去攻打龙门西关。 这无疑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硕詹也想过派人渡河绕后,可是却苦于附近的船只早就让唐永旺带走,这才僵持在了这里。 眼看时间逐渐流逝,张贼的援军随时可能到来,此地变得越发的危险。于是锡翰不准备再耗在这里,而是着重准备撤军。 只是让硕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以为的正面关中韩城、合阳方向没来援军,倒是身后河津县杀来了凤翔军的援军。 硕詹连东西都没收拾好,就被突如其来的敌踪吓了一跳,将禀报消息的探子踹倒在地。 “蛮克图误我啊!我将河津留给他,他甚至连消息都没传出来!” 意识到被包围的硕詹,咬牙切齿的骂了蛮克图几句话。 并且立刻做出了调整,锡翰先是命五百人驻守在龙门东关,防备西关的唐永旺部残军。 他自己则率领三千三百多人的主力部队,在东关外摆好阵势,硕詹不能被围在这里,围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他准备为了活命全力以赴,必须取得胜利。 孙守法也是同样的想法,他必须得击败眼前这支建奴军,才能盘活全局。 因而为了防止硕詹等人突围,孙守法特意使出了分阵,也就是将本部分为五个战阵,从左到右依次排开。 五阵即是整体也是独立的个体,将硕詹部死死地堵在河岸边上。 孙守法本人则带领一千骑兵在五阵之后静观其变,随时准备支援。 “笑话,此人不通战阵,如此摆设岂不是让我破其一点吗?” 硕詹本来非常担心,但当他看见敌方将领如此摆阵之后也是松了一口气。 此阵型及其适合大军团协同作战或者混战之时最为有效,可是如今在龙门这里只有他们一部人马,人数不是非常多,根本发挥不出来此阵的作用。 所以硕詹就准备趁势将军队集合成一个拳头,直接杀穿凤翔军中间的两阵,到时候别说能顺利逃跑了,还有可能将眼前这支军队击溃。 “诸位勇士,是生是死就在这一役了,大家冲啊!”硕詹为勇士们鼓气之后立马率军主动出击。 孙守法却波澜不惊的挥了挥手,他早就料到建奴会这样破阵,其实摆五块阵是他吸引建奴的诱饵,他很害怕建奴缩在龙门东关死不出战,耽搁时间,徒劳增加损失,这才如此行事。 而硕詹果然如孙守法所料,朝着最中间的一阵杀了过去。 “骑兵跟我来。”孙守法见时机差不多了遂立马带队冲了过去,却未直接冲阵,而是一分为二,从两边绕到敌军身后。 硕詹沉着应对,同样将军中的六百骑兵派了出去,抵挡精武营骑兵。 待他刚下达完命令,骑兵出阵之后,建奴军就碰上了精武营的正面。 固然刚一接触,精武营的将士的确被骁勇的八旗军杀得有些不稳,可是随着相邻两阵的靠近,将阵型稳了下来。 同时处于最外面的两翼也逐渐朝着建奴军阵的两侧移动,准备将其夹击。 “杀贼!”孙守法对自己这招非常有信心,他没有分心观察战局,只是带着麾下骑兵专心将敌方的骑兵杀得溃败。 尤其是他一双铁鞭,打遍沙场无敌手,没有人能挨得住他的两下。 再加上硕詹已经连续攻城良久了,他麾下的将是身心体力都耗费的差不多,这才被孙守法迅速地解决掉。 “撤。”见局势越发的差劲,自知不敌的建奴骑兵统领退了回去,带着剩余的三百余人前去相助自家主子。 孙守法抓住了这个机会,紧紧地跟着建奴骑兵朝着对方阵型而去,直接狠狠的怼在了硕詹的后阵。 硕詹满脸的惊讶之色,他现在才发现这是一个陷阱,本以为分阵很容易混乱导致突破,可是以精武营的纪律性与协同性,导致他根本就冲不破大军的阻拦。 “主子爷,不妙啊,咱们得快点突围了。” 见局势越发的不好,自家军阵被精武营四面围攻,大败只是时间问题,硕詹准备压上王牌。 “重甲兵呢?” 硕詹铁青着脸不理会身旁诸将的劝谏,直接命自己麾下的三百重甲兵压了上去。 这些宝贝他一直都没有用,此时正值生死存亡之际,他必须得靠着这些人杀出一条血路。 但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顺利,重甲兵没能在正面撕裂开凤翔军的军阵,只是杀出了一条小口,供剩下的残兵逃脱,而硕詹见此情形也只能无奈的带着剩余的勇士杀了出去。 孙守法没有立刻追击,而是与唐永旺内外夹击将龙门东关的守军击败之后,这才尽起大军追击硕詹而去。 第三十二章 破局 山西行都司平阳府闻喜县北,张鼎正与锡翰军僵持。 此前几天在闻喜城北激战,凤翔军首战不利,战车营损失惨重,甚至连安排在两侧大寨中的火炮都没有起太大的作用。 锡翰非常的稳,他一击得胜之后立马后退,不给红衣大炮进攻的时间。 并且在之后还一直派兵骚扰进攻两侧的山寨,为了保护红衣大炮,张鼎只能无奈的将之重新转移到城内。 自此之后两军就陷入到了僵持之中,锡翰既不来攻,又不撤退,死死地钉在闻喜县去往绛县的官道口。 在此期间张鼎数次派遣麾下猛将武大定、张孝杰、白镇恶、杞绍元等轮番进攻其大寨,却始终铩羽而归,没讨得多少便宜。 幸亏罗正武与孙谋传来信件称,南路的防线维持在了潼关、风陵渡,何洛会与谭泰死命进攻却也攻不下这两地。 “这锡翰不知道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硕詹被打的大败而逃一路从河津县逃到了绛州,被孙守法所围,但是他竟还在这里跟我耗,丝毫没有被包围的急切感,怪哉怪哉。” 城北大营中,张鼎在自己的营帐内走来走去显得十分急躁。 “难道他还有后手?”狠狠的坐到了板凳上,张鼎‘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茶水。 “国公,建奴此行攻打我凤翔军已经将整个中原的兵力都掉了过来,他们哪里再来人手支援?按下官的估计应该没有后手了。” 陈尚新在西安被任命为吏部尚书,所以他的位置就被吴学举顶替,吴学举此人除了有些激进之外,倒是一个不错的文书。 “没有后手?此前我等还以为建奴没有多余兵力前来攻打潼关呢。”秦饙书出言反驳道。 “你这不是抬杠吗?此前是因为不知道,如今天下的兵马基本上就在江淮、湖广、山西、陕西这几个地方安置,我不信他鞑子还能凭空变出新的军队来?”吴学举直接与秦饙书辩了起来。 “兵法云……”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收收声,在国公面前不得放肆。”见这两人越辩越急,甚至念起了兵法,这让商季威十分无奈,作为他们两个人的上官,立马开口阻止。 “我觉得应该是硕詹死守绛州三天,这给了锡翰一些希望,让他觉得只要能维持住防线就可以拖延时间。那么据此可得锡翰的目标应该是变了,此人一开始估计领到的命令是策应南路何洛会与谭泰主力军,谁知道他吃到了甜头,以为自己能够从平阳府杀到关中,拿功劳的大头,可惜锡翰在咱们这里吃到了钉子就只能改变策略,将我凤翔军的主力拖延在闻喜,好给何洛会机会攻打潼关。 只要潼关一破,何洛会与谭泰就可以从我军背面袭来,或者直接杀入关中,这两种行为都会使我等陷入被动局面。”商季威倒是猜了个大概,此话也让张鼎更加担忧。 “这就是阳谋,锡翰料定了我们不敢撤走,只要我军主力一撤,闻喜城立马就会陷落,反正最后终归有一路要破。” 商季威同样无奈的叹了口气,锡翰此人有些本事,将凤翔军拿捏的死死的。 “好,锡翰想要拖时间,咱们也拖时间,他在等援军,我们也在等援军,我就不信了,看谁能拖得过谁!” 张鼎听到这里,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随即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 “语棠,你派人前往潼关,再次通知罗正武、赵普善、孙谋三人,给本公务必要死守住潼关,敌军的任何激将挑衅他们都不能出关,以防露出破绽。 同时也得派人前去催促左光先、齐牛衽等部,他们要是赶在本月月底还到不了战场,那么黄花菜就都凉了。” 紧紧地握着刀把,张鼎迅速的下达了两条军令,崔语棠抱拳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绛州城下,孙守法正亲自率领精锐猛攻绛州城,自从在龙门关大败建奴硕詹部之后,他只带走了两千建奴兵突出重围,一路之上犹如丧家之犬被孙守法与唐永旺又打回了武平关。 由于路上这些城池都残破不已,一直到了绛州城硕詹这才放心的进城拒守,等待锡翰的援军。 只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援军没有赶来,反而是等来了一纸军令状,命他死守绛州。 这可要了硕詹的老命了,可是军命难违,他也只能唉声叹气的接下军令,留在绛州死守。 故而待孙守法抵达绛州之后,因其城防完备,故而猛攻了三天都毫无结果,在敌方将领的顽强死守下孙守法只能选择损耗巨大的攻法。 这也令绛州城内的硕詹再也抵挡不住了。 “主子爷,这锡翰大人如此强迫您,岂不是寒了大伙的心吗?他立的这道军令状就是要您的命啊!要我说,此战不利还不如先退回临汾,重整旗鼓再卷土重来,为何要死磕在这里,害的您亲身犯险。” 绛州城内,在守城战中挨了一刀的硕詹正躺在城楼内床榻上休息,他的身旁是其最喜欢的一个包衣奴才,此人天生聪明伶俐,一张巧嘴非常能说,硕詹准备将他悉心培养一番,未来能够更好地服侍自己的子孙后代。 “你个臭小子懂什么,别乱说,小心被人听见了,唉,本来这一切都与主子爷我没有关系,可是谁叫我自己找了这个靠山呢。” 硕詹叹了一口气,稍微挪了挪屁股继续说道:“你不懂,此事已经不是打仗的问题了,而是朝廷之中的斗争。唉,这事儿要从太宗驾崩之后说起,那时锡翰与索尼、谭泰、爱新觉罗.涂赖、爱新觉罗.巩阿岱、鄂拜六人结盟于三官庙,立誓辅助幼主,六人如同一体。但是摄政王把持朝政之后,谭泰、巩阿岱、锡翰三人皆背盟而事奉多尔衮,锡翰得到了摄政王的信任,累功升为贝子。 但是锡翰大人同时也因此与诸多王爷尤其是肃亲王豪格之间有了间隙,之后更有何洛会大人上告摄政王,说肃亲王豪格与两黄旗大臣扬善、俄莫克图、伊成格、罗硕等将谋乱,并且还数次拉拢谭泰等重臣加入其党羽,在拉拢不成之后,又出言威胁,肃亲王因此连坐削爵,扬善等人皆被斩首示众。 得到机会收拾了肃亲王一党的摄政王为此大赏了何洛会大人,授于他世职二等甲喇章京,还命其将俄莫克图、伊成格抄家。而这几人恰恰都是肃亲王的好友亲信,此事也正好有锡翰大人参与其中,而且锡翰大人与何洛会大人都是摄政王的人,使得肃亲王更加怨恨我等。 所以锡翰大人这才不遗余力的帮助南边的何洛会与谭泰大人,因为朝中传来消息称,肃亲王豪格已经在到处运作,希望能取代何洛会,作为征讨凤翔军与川蜀的主将。摄政王尽力将此事压下,只不过若是何洛会大人出一些差错,那么豪格定然会趁机取代何洛会与谭泰大人,若是他再在战场上立功,那么摄政王将压不住他了,这也是我等万不能接受的。” 硕詹仔细的为包衣奴才讲解来由,却突然被厮杀声打断。 原来建奴军在三天的轮番进攻下,已经绷紧到了头。 如今绛州城在孙守法身先士卒的鼓动下,已经有好几块城墙被精武营占据。 而孙守法此时此刻刚刚在城墙上稳定了局势,正大步朝着城楼杀了过来。 “主子爷,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丢官就丢官吧,也省的介入到这些朝堂上的争端。” 包衣奴才与硕詹都没有想到,局势怎么突然一下子崩坏。 他先是探头看了一眼外面的状况,随即将硕詹从床上扶起,不由分说的就与其余几个奴才将他往城下拉。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竟敢违抗我的命令,快扶我上城墙,我要是逃脱了,何洛会、谭泰、锡翰大人他们会放过我吗?还不如战死在这里保全家人!”硕詹一脸愤怒之色被扶到了城墙之下大声制止其余几人。 “主子爷,城已经守不住了,奴才求求您了,别拗了,您快点逃命吧,别逃往锡翰大人军中,直接逃向临汾,那里还有几千守军,省的锡翰大人将你问罪斩首,您有大功,只要能躲过这一段时间就安全了。” 包衣奴才坚毅的看着硕詹,他的话使得其终于不再挣扎,叹了一口气带着亲卫逃出了绛州。 “鞑将休走。”孙守法一双钢鞭如游龙般舞动,终于将阻挡在路上的建奴兵打穿。 他满脸鲜血狰狞的望着城下正欲上马的锡翰,随即冲杀了下去。 那包衣奴才见此如同恶鬼般猛将袭杀而来,直接将硕詹的马儿打走,自己与其他几个包衣留下来断后。 他拔出宝刀,对着孙守法轻蔑一笑:“下等的尼堪,你也配与我主子交手?我看你甚至都不配当我的对手,爷爷我今日一定要让你见识一下女真勇士的厉害!” 孙守法漠然的看着眼前毛都没长齐的小将,眼中露出了杀气,他最恨的就是这些建奴。 所以他没有废话,而是直接摆开阵势,起手舞动着钢鞭杀来。 包衣也有几分本事,他竟然抬起牛尾刀抗住了第一轮攻势。 孙守法冷然一笑,趁着空挡问了一句:“今年多少岁了?” “你爷爷我今年十七了!”包衣小子挡住了第二轮攻势,他脸庞涨的通红,咬紧牙关吼了出来。 “好,请你早登极乐吧。”孙守法摇了摇头,突然双手再次举起钢鞭,轮流砸了下去,对包衣小子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包衣这才知道,刚才他能抗住只是孙守法谨慎的试探,如今探明白了他大致的实力,自然不需要留守。 “唔-”【啪】 还未等包衣将话说出口,孙守法就面无表情的抓住空隙,将钢鞭砸到了其脖颈上。 一声清脆的骨头裂开声音响起,包衣奴才歪着脑袋只感觉到浑身上下都没了知觉,只有脖颈处在钻心的痛。 他想发出凄惨的叫声,可是却控制不了身体,喉咙只传出来‘嗬嗬嗬’的虚弱气声。 孙守法消灭掉了眼前敌人,利落的将钢鞭使劲的一甩,将武器上的血污碎块甩到地上,之后不理会还未断气的包衣,带着刚斩杀完其他包衣的亲兵继续追杀建奴军。 “这座城终于拿下了,战局也该有结果了。” 孙守法明亮的双眸看向了南方,除掉了硕詹此路兵马,他便可以直接杀到锡翰后方,两面夹击之下,建奴必败也! 第三十三章 援军至 孙守法攻下绛州城之后,整个平阳府南部除了被拖延在闻喜北边的锡翰大军之外,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军队了,尽是一些地主武装,上不得台面。 至于紧挨着平阳的沁州、汾州、太原府、辽州等地的军队则都在巴彦的带领下正在围攻刘忠与刘国昌部而腾不开手。 所以孙守法面前的几个县城再无敌军抵抗,他从绛州出发,先后拿下了曲沃、太平、翼城、绛县等地,彻底将锡翰大军后路断绝,将其围在了闻喜县北部。 于是接下来的战争走向就开始朝着对峙方面发展,张鼎没有信心击溃锡翰的军队,所以在等锡翰军士尽粮绝。而锡翰则在等待潼关之战的结果,不管是谁在潼关先坚持不住,都将决定这场战役的胜败。 只不过除了潼关的战事令锡翰担心之外,他对于本部的命运也十分担心,因为粮草只够二十多天的了。 要是何洛会没有在半个月内攻下潼关,那么他的大军就会陷入到危险之中。 就算在这期间锡翰不断地补救,比如派兵在四处劫掠,或者试图打通后方的曲沃、绛县粮道,最后都在张鼎派兵的干涉下以失败告终。 就这样两方一直对峙到了八月初,天气也进入到了最热的时候。 “博安,你说说,咱们还有机会取胜吗?” 锡翰每日翘首以待,却始终没有等到张鼎撤军,这说明潼关还仍旧在凤翔军控制之下。 这让他十分烦躁,为了支持何洛会与谭泰的南路军,他将命都压在了这里,可是对方却让他不止一次的失望。 “大人,一定会胜利的,尼堪没什么本事就会玩阴的,但世上从来都是用实力说话,张贼的军队在潼关死守,不是进攻,您知道的,只要是防守地一方不管再怎么小心,终归有一天会陷落的。” 博安露出了狰狞的微笑,试图安慰锡翰。 “我是害怕咱们等不到潼关陷落的那一天啊,恐怕还未等到援军,咱们就先饿死了。” 锡翰躺在床榻上,很是悲观的朝着博安说道。 博安也不知道粮草问题怎么解决,只能沉默以待。 “马的,管他个三七二十一,不如让我率领勇士趁着张贼松懈之时将他们击溃!” 博安越想脑子越乱,他恶狠狠的砸了一下桌子发泄似的说道。 “你别小看张鼎,此人太过于谨慎,这些天他从未攻打过我们的营寨,只是等我们去攻,这是为了不犯错、不给我们机会。唉,他一定会死死地盯着大寨,防备我们,更何况他的背后有闻喜城,人家大不了缩进城内,咱们炸药耗费完了,也没什么办法攻城。”锡翰再次摇头叹息。 “这张贼太讨人厌了!”博安攥着拳头恨不得将张鼎生吞活剥。 “嘶,早知道就让豪格前来了,那个莽夫肯定打的比咱们更差,到时候在此地大败之后,他必然会被摄政王抓住把柄将他撤职,到了那时我与何洛会大人一定上书让摄政王将豪格斩尽杀绝,全家诛灭!” 锡翰想到这里心中万分悔恨,心想他到底争个什么功呢争攻,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争没了,要是自己死在了这里,豪格必然会报复他的家人,那可如何是好? “大人,有好消息啊!”就在此时,从营帐外突然小跑进来一个满脸兴奋之色的包衣。 “怎么了?难道是潼关被打下来?张鼎撤军了?”博安一听好消息就急匆匆冲了上去,将那传令兵的衣领拽住,勒的他差点翻了白眼。 “博安,赶紧把他放下来,让他仔细说。”幸亏锡翰从床榻上翻身而起,这才止住了博安的动作。 “咳咳咳,大人,不是潼关的事儿,而是北边的事儿,小的刚才收到信鸽,是从临汾发过来的,您看,信中说了硕詹大人逃到临汾之后就上书求援,摄政王收到消息之后,不仅让图赖大人从开封府一带朝着潼关运动,还在太原府抽调了五千勇士命巴哈纳大人带领,援助而来!” 包衣害怕被情绪激动的博安再次卡脖子,遂立马将消息说出,并且拿出了信封递给锡翰。 锡翰闻言大喜,他大步走了过来,夺过信封仔细的查看,随即哈哈哈大笑:“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依照巴哈纳出发的时间,我估计他都已经抵达了临汾,再有几天他就会攻下曲沃等地,打通粮道!我看张贼还怎么跟我玩!” 锡翰狂喜之际使得军帐内的众人都非常高兴,他们传阅信封,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但是此时不只是他们高兴,张鼎更加高兴,因为闻喜县城的南边正有一支大军赶来,乃是左光先、谢璞瑜、齐牛衽、巴彦图四部。 左光先等人先是在西安城会和巴彦图的勇字营,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如今终于赶到战场。 除此之外这其中还有熊克己带领的四百多亲卫骑兵与西番藏骑四千多人。 原来自熊克己与尚董毡前往祁连山南部山脚下的部落之后,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儿,先是尚董毡的部落中有人闹事不愿归附凤翔军,并趁机想要夺取部落权位,却被尚董毡轻松解决,那些叛乱的人全被斩断四肢丢到了荒野喂狼。 之后熊克己便尽全力在附近拉拢其他藏人部落,可是藏人都不信服他,只有区区两三支小部落共三千多人信任尚董毡这才归附。 就在熊克己觉得没机会之后,青海和硕特汗的五儿子阿孙次竟献出了一分助攻。 他先是在附近打猎的时候,看中了一藏人部落头领的女儿,在对方有丈夫的情况下,将她掠到军中,肆意凌辱。 之后更是在其父要人的时候,将他杀死,其部落也被阿孙次毁灭。 此行为使得祁连山南部、青海湖西部的各部落都对阿孙次不满。 可是阿孙次却没有丝毫收敛,他仍然在这附近苛以重税,随意杀戮牧民。 熊克己与尚董毡抓住时机,假扮报复的部落袭击了阿孙次的一支收税的税官骑兵。 这使得阿孙次十分愤怒,立马对当地的各部落展开了报复。 熊克己与尚董毡以此为由团结了一部分藏人,打了几场漂亮仗。 只是众人也心知肚明,无法与强大的占据整个青藏高原的和硕特汗国对抗,此时只是阿孙次的私兵还好对付。若是等待固始汗召集大军袭来,他们可挡不住。 于是这批藏人牧民就在尚董毡的建议下迁徙到了西宁卫附近。 这下熊克己足足拉拢到了将近三万牧民,这其中能挤出来将近七八千人的西番骑兵。 而尚董毡为了将自己的功劳最大化,就在这其中抽取了四千多精骑,以觐见新首领的名义带着他们到西安城,准备获取封赏。 只不过在经过巩昌时才得知了张鼎召集兵马消息,于是尚董毡与熊克己一商量,就将这支骑兵一齐带到了平阳府闻喜县。 如此一来援军除了左光先部两万人,谢璞瑜部五千人,齐牛衽部六千人、巴彦图勇字营五千人之外,还有四千的骑兵,统共四万余人。 这让张鼎十分满意,直接就将尚董毡封为了谭山伯,都指挥使,掌管西宁新归的藏人部落与罗凌共同镇守西宁卫。 “国公,如此一来咱们的人数就多于鞑子三倍,那还等什么,直接灭了他们。” 军营之中,武大定见己方援军已至,遂出言提议直接进攻。 “他们远道而来,先休息一下天,待明日再攻。”张鼎摇了摇头,他虽然急切,担心潼关的战事,但也不会做出立刻进攻的行为。 于是凤翔军就休息了一晚上,张鼎还特意命厨子多杀了几百头猪、几百头羊、其余的鸡鸭不计其数,花了好大一笔钱,好好地犒劳了一番众将士。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诸营将士得以精神抖擞,浑身充满力量的在闻喜城北列好阵型准备出发。 与此同时锡翰还在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北边的援军,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援军没等到,反而等到了张鼎的援军。 “张贼这小子,不是好多天都不敢来攻吗,今天怎么一改常态?”由于凤翔军的斥候将建奴的斥候死死压在其营寨附近,使其不能探查到消息,这才浑然不知凤翔军大军已至。 “还能怎么样,张贼快急死了呗。” 博安对张鼎非常怨恨,此人不仅破坏了自己立功的机会,而且堵得他憋屈的待在军营中待了许久。 “难道是,潼关有变故?张贼心急之下只好殊死一搏?哈哈哈,天助我也!这可是一个好消息啊。” 锡翰一想到这里大喜过望,直接站了起来,与博安等将领准备好好的死守营寨,让张鼎吃瘪。 只不过当他准备好迎敌之时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因为眼前这支军队的数量好似不怎么对。 “大人,张贼的军队怎么一下子扩充了几万人!?” 博安三两下大致计算了一番人数,大惊失色。 “原来不是因为潼关出了问题,而是张贼的援军先至,他这才敢主动进攻。” 锡翰露出惊愕的表情,他没想到凤翔军的效率如此之高,这才多长时间就将援军派了过来? “我听闻张贼麾下的直属八营才是精锐,这新来的估计没什么本事,大人不必惊慌。” 博安见一向镇定的锡翰竟也十分不安,赶紧出言让他镇定下来。 锡翰明白这个道理,于是深呼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大声说道:“巴哈纳大人带着五万援军已从临汾而来即将就到,何洛会大人也将潼关攻下,只要咱们能守住此营寨,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到了那时女人、钱财、土地摄政王不会亏待你们的!” 作为一军主帅,而且在军中很有威望的锡翰此话一出立马就将麾下将士安抚住。 众兵将纷纷露出疯狂的表情,准备大展神勇将来犯的凤翔军击退。 但是张鼎自然不会给他们机会,他直接将左光先部两万人,放到了左翼,齐牛衽与谢璞瑜一万一千人放在了右翼。 至于西番骑兵则与他麾下的四千轻骑兵混合,共计八千人,游离在战阵之外,随时准备袭击。 凤翔军正面则由尽忠营、勇字营与战车营混合进攻。 待两军接近之后,先是一阵铳声再是火炮声,战阵最前方的铳手与推着佛朗机炮、红衣大炮、虎尊炮的炮手在鼓点的指挥下缓慢前进,同时发射。 猛烈的炮火、铳火打的建奴前阵盾兵苦不堪言,毕竟火铳还能防守,大炮他们可挡不住啊。 幸亏清军这边同时也有大批量的火铳手与炮手,大将军炮剩下了七八门,佛朗机炮、虎尊炮等轻小型炮还有很多的,这才与凤翔军打的互有损伤,这也是锡翰能在之前数次打退凤翔军进攻的依据。 就这样,两军激烈的交战了一天,互有损伤,在大顺军占优之下鸣金而还。 第三十四章 联明抗虏 张鼎与锡翰部激战的同时,一支南明的使团进入西安城内。 使团的主使节乃是南明的兵科给事中。 其人名叫陈子龙字人中,号轶符、海士,晚年自号大樽。南直隶松江华亭人,工部侍郎陈所闻之子。 他早年刚入官场之时曾受夏允彝推崇,于崇祯初年参加以张溥、张采为首的复社,又与夏允彝、徐孚远、周立勋等结几社,为几社六君子之一。 崇祯十年陈子龙中进士,被授予惠州司理,可惜官还没当多久他就为母丁忧辞去官职,之后丁忧结束,才被授为绍兴府推官。 前明灭亡后,他以兵科给事中起复效命于弘光朝廷,在之后的时日里和沈犹龙起兵松江,展开抗清活动,后来因为事情败露而逃亡隐居。 到了隆武年间,陈子龙又加入吴昜义军,隆武帝因此授其为兵部左待郎、左都御史,鲁王监国授他兵部尚书、节制七省漕务。 永历元年,陈子龙为提督吴胜兆写信通知守将黄斌卿反正。最终遭泄密被捕,于五月十三日趁人不备投水殉国,享年四十岁。 陈子龙作为明末重要作家,不仅仅是诗歌成就较高,而且气节高尚,最为重要的是他眼光格局也不差,早在此前弘光朝廷兴起一股联虏平寇的策略时他就非常不忿,曾上疏说:“如宋人借金以灭辽,借元以灭金,则益其疾耳。”其后他更是希望朝廷能够与大顺军联合,对抗建奴,因为建奴才是天下真正的敌人。 因此他被朝廷的东林党人排挤,直到现在,由于袁宗第派遣的白旺部果真没有乱来,而是直奔庐州府抗敌,与来犯的建奴前锋十余次交战,均将其挡住,这件事一出就让朝中反对大顺军的声音立马被马世英借机压了下去。 马世英是个很实际的人,他非常认同联顺平虏的做法,因为现在弘光政权的大敌不是大顺而是北边的建奴,他不希望朝中某些臣子将重点转移,于是就立马将陈子龙起复,命他为正使节。 曾说出‘念先帝、先后殉社稷之烈,念三百年生养黔黎尽为被发左衽。’也就是不赞成把清兵看成义师,相反有天下披发左衽危险的章正宸,与说出‘今日可忧者,乞师突厥,召兵契丹,自昔为患。及今不备,万一饮马长、淮,侈功邀赏,将来亦何辞于虏?’的马嘉植为两个副使。 带着三十多个使团成员,从南京出发逆江而上,在安庆府一带被袁宗第派兵派战船保护一路行进到荆州府一带。 由于此地是刘芳亮与阿济格混战的前线,非常危险,故而使团不能从南阳入陕,陈子龙等人只能继续前进,下船走陆路从荆州一带进入山区,通过大顺军刘芳亮部控制的山寨前往郧阳府,再从汉中汉阴一带经由山路抵达西安。 如此以来这一路艰苦之行,足足耗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要不是长江便利,前期走得快,他们估计拖延得更久。 只是待陈子龙怀着好奇之心抵达西安之后,却听闻了大顺朝实际的掌舵人正在东边抗清,此事令他大失所望,他还是很想见见这个顺军大部撤离之后,在关中重新撑起一片天的豪杰。 不过柳锦城倒是非常热烈的将其招待了一番,且对陈子龙暗示了了自己能够决定大顺大部分的事,这才使其断了前往平阳府战乱地区寻找张鼎的念想。 “柳首辅,大顺能有你这般贤臣,岐国公能有你这样的先生,真是他们的大幸啊。” 来到西安城后,陈子龙与柳锦城详谈了好几次,对于他的见地、能力、品德都令陈子龙十分敬佩。尤其是在见到整个大顺地盘在柳锦城的管理下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商贸发达,政治清明。 并且最重要的是柳锦城还不是一个喜欢专权独揽的人,他与张鼎一样习惯将所有的工作都分发下去,他只决断大事儿,且尊重其他阁臣的意见,会将政令调整一番,令大家都满意。 这些相比于马士英争权夺利,在朝中使出卑鄙手段,柳锦城就显得更加从容,正面了一些。 “唉,要是我大明朝能让您这种大才当上首辅,也不会落得此等田地。” 对于陈子龙,柳锦城也是十分欣赏,此人虽说有些倔强,对于建奴毁坏衣冠的行为恨之入骨,可是却也颇为懂得是非。 他没有如同一些东林党人那样,张口闭口闯贼,对于所谓的伪朝任命的爵位官职一概不认,处处透露出一股子高人一等的姿态。 而陈子龙反倒是对张鼎、对柳锦城等大顺官员十分的有分寸,统统以大顺朝的职位相称,显得非常尊敬, “陈兵科谬赞了,其实大明的情况可不是一个人能够解决掉问题的,就算有人的才能胜我十倍,也无法解决,这是天数,大明王朝已经走到了尽头,其根部都已腐坏,如何回天乏术呢?我大顺军能有此高效、团结、政治清明,完全是因为将不合宜的东西全都推倒重来,而这一切都是我家国公与其他将领文臣一同努力的结果,将之功劳安在我头上是十分不合适的。” 柳锦城儒雅的一笑,轻轻回绝了陈子龙的夸赞。 “是在下孟浪了。”陈子龙不敢回应柳锦城所说的大明问题,只能回以微笑,将此事略过。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陈子龙见气氛合宜,终于出口说明了来意。 “其实在下与诸位使臣前来西安府,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希望咱们明顺两家能够共同对抗建奴!” 陈子龙说到这里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自建奴进入北直隶、中原、山东等地之后施行了一系列弊政,而且吾观其在辽东所做之事,完全不是奔着改朝换代而来的,而是断绝天下之衣冠,使华夏神州沉陆,坠入腥膻!!!” 其实满清剃发易服总是有人造谣说这一切都是汉臣孙之獬提出的,证明了是汉人坑汉人,不关满清的事儿。 但早在万历四十六年也就是一六一八年时,努尔哈赤攻陷辽阳之后就展开了剃发易服。 之后的天启二年(一六二二年),后金攻下辽阳,“生擒御史张铨,其余官民皆剃发降”。不久辽东各地大小城池尽入金人手中,“官民皆剃发降”。 崇祯二年(一六二九年),后金攻至汉儿庄城外,明副将标下官李丰“率城内民剃发出降”。同年,金军进攻遵化,明中军臧调元被擒投降,“遂令剃发”。 崇祯三年(一六三零年),后金军降沙河驿,“招降城中人,皆令剃发”。 崇祯九年(一六三六年),皇太极称帝,改国号为清,并且继续推行剃发易服政策。” 崇祯十七年(一六四四年)满清占据北直隶之后对其他民族强制实行剃发措施,后来只是摄政王多尔衮鉴于全国局势尚未明朗,暂缓汉人剃发。 这还只是一小部分,还有很多小型的剃发易服就不过多赘述了。 而孙之獬这汉奸可以说只是多尔衮的传声筒,剃发易服一直以来都是建奴的基本国策,怎么会被一个无关轻重的汉臣左右呢? 所以在这个时代,像陈子龙这种有格局有大局观的人,自然能够看清楚鞑子的真面目,所以才一直希望能将华夏大地上所有的势力都团结起来,一同抗清。 “人中兄此言正合我意,天下神州将沉,正是需要所有华夏儿郎一同抵抗腥膻的时候!” 柳锦城听闻此话激动地抓住陈子龙的双手,显得非常高兴,虽然一开始他早就已经猜到了陈子龙的来意,但当他了解到了陈子龙是个什么人之后,才能明白这一些不仅仅是明廷马士英的命令,也是陈子龙本人所想。 柳锦城好似找到了知己,两人立马拍板决定,互相签署同盟共抗建奴。 至于其中琐碎之事,比如地方上不遵从大顺朝号令者,随意进攻南明,或者南明麾下胡乱进攻大顺朝者,则被大顺、大明两方共斥。 还有关于占据的地盘问题,柳锦城表示搁置争议,将一切矛盾都模糊化,先抗清,其他的以后再说。 当然了,这其中各项细节都需要两方仔细厘定,反正陈子龙还准备等着张鼎回来,于是就放心的待在西安城没事儿就与柳锦城交谈游玩,盟约的事儿则全丢给了章正宸与马嘉植两人。而柳锦城同样将此事交给了下面的专人负责。 “廷益,你说多铎能否攻下江南,使半壁河山不保?” 再与柳锦城交谈之时,陈子龙已经和大顺首辅非常熟识,于是便将自己对江南的担心说了出来,他很害怕自己出使的功夫,就丢了家。 “呵呵,人中,你放心吧,如今马首辅当政,按照你所说的,他手握大权,而大明弘光陛下完全将朝堂都交予他,那么只要马首辅能作为定海神针压住朝堂,则江南必不会丢。其实人中你仔细想想,多铎从中原进攻江淮时真的打的那么顺吗? 其实你们能有今天困局完全是大明的有些将领太过懦弱被鞑子吓破了胆。这才见到建奴就一路溃逃将地盘、物资、粮草、甚至兵源都丢给了鞑子,其实若是他们真能够死守在江淮,按照他们几十万大军的规模,多铎真一个城一个城的攻打,估计早就把八旗耗费光了,可惜人总是贪生怕死的。 包括如今的江南也一样,外敌其实大家只要团结一心就一定能够战胜,鞑子再怎么厉害与我们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能有什么不同?依我看真正的蚀骨之毒反而是内部的争斗,内斗一定会使家国灭亡,而且还是在危急时刻内斗,正可谓是害人又害己啊。” 柳锦城斜眼看了一下陈子龙,毫不留情的嘲讽了一番南明的政治生态,惹的陈子龙老脸红彤彤的,他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早些年陈子龙可是组建过几社的,对于江南那伙士子是什么东西,他全都非常了解。 “所以就如同人中问我的话,大明怎能得救?我告诉你,必须有一个经天纬地之才的人君,先组建一支完全忠于他的军队,再以铁血的手段将那些挡路的害虫全部消灭,介时凭借着江南的财富,定能北伐驱逐鞑虏。 可惜,此法难度太大了,况且天下还没有这种人,除了我家国公,但你们江南的士子不认他呀。”柳锦城戏谑的说道,陈子龙闻言尴尬的笑了笑。 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弘光帝怎会将皇位让人? 可是他却对柳锦城一直夸赞的人杰张鼎起了些好奇心。 第三十五章 转进 闻喜县城北面的战场之上,张鼎准备对锡翰的大营发起最后的攻势,经过了这两天的消磨,他深知建奴已经支撑不住。 遂立马在第三天将军队全部压了上去。 张鼎还是按照一开始的阵型,左光先在左,齐牛衽与谢璞瑜、尚董毡在右。 诸将都卯着一口气准备全力进攻敌军大寨。 这其中左光先的儿子左正茂与张鼎亲卫营掌旅白镇恶,还有齐牛衽、武大定的战意最盛。 他们四人中,一个曾因失职被一路降到底,另外三人则是因为想要在张鼎面前表现。 故而战役一开打,四将就以一种完全不要命的打法,带着本部杀入到敌阵中。 只不过建奴军的统帅锡翰也不是吃素的,虽然经过了这两天的消磨,军中士气、体力、经历都已达到了极限。 锡翰为了使大军稳固终于忍不住亲自顶上去与博安一起将攻势挡了下来。 “该黑甲兵上了。”张鼎板正的坐在马背上,他发现锡翰本部终于动弹,悬在空中的心也掉了下来。 放下单筒望远镜之后,他直接命令熊克己与杞绍元带领一千五百重甲兵加入战场。 重甲兵登上战场之后就如同一座座黑色的大山一般,以千钧之势朝着建奴大寨缓慢却坚定的压了过来。 黑甲兵刚一接触顽固抵抗的建奴前阵,就将其杀得大败,除了钝器与火器之外没有任何兵器等对这些夹层甲造成损伤。 “这不是?” 锡翰看见此部兵马惊得下巴差点都要掉了,他此前一直听闻凤翔军有一支黑甲兵与大清的重甲兵相似,如今真到他面对此部才知道所言非虚,不仅甲胄相似,连战斗力都一样的强悍。 “火铳手列队。”锡翰想到这里铁青着脸迅速安排了军中仅剩的九百多火铳手与炮手进攻。 面对着黑甲兵展开了攻势,可是就如同前些年明军对建奴重甲兵无可奈何一样,鸟铳、三眼铳等火器根本破不了防,只有一些侥幸的八旗士卒无意间打中了黑甲兵将士薄弱的面甲这才侥幸将其击杀。 “将士们,跟我杀!” 另一边,侧翼的齐牛衽同样在尽力厮杀,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表现自己,而今张鼎就在战阵后面观战,他发誓一定要将自己的本事显露出来,这才如此卖力。 而齐牛衽的风格是完全没有保留的猛攻,并且是以本部作为整体猛攻,如海浪一般将攻势一波一波袭去,杀得右翼建奴苦不堪言。至于谢璞瑜则是喜欢动脑筋多一点,所以他的麾下倒是中规中矩的进攻,配合着齐牛衽部倒是颇为融洽。 除此之外左翼的左光先尽情施展老将的经验,他每一次下命进攻,都是刚好打到了建奴的喘息之上。 如此一来,三路大军全都占得上风,锡翰与博安无计可施。 他们两个已经被熊克己与杞绍元两员猛将压得抬不起头,根本没机会驰援两侧部众,只能无奈的连连后退,很快就丢失了最外围的营寨。 “张孝杰、白镇恶,本公命你们两个率领一千五百重骑,从侧翼夹击建奴!” 张鼎拿着单筒望远镜,察觉了建奴的大将锡翰率领本部连连后退,遂立刻抓住时机,将最后的王牌丢出。 白镇恶与张孝杰领命之后分别率领重骑兵从建奴大寨的两侧猛然杀了进去。 他们绕过左右两翼,从大寨的侧后方杀入,接触到重骑兵的建奴完全无法抵抗,因为战阵后方本来就是最薄弱的。 这一记猛攻终于使锡翰军彻底崩盘,除了满洲八旗还在抵抗外,汉蒙八旗与汉兵都已经开始止不住溃败。 “全军出击。”见此情形,张鼎兴奋地将望远镜叉到了腰带上的牛皮筒中,随即挥手下达了军令。 早就跃跃欲试的中阵与后阵大军听见号鼓声、看见令旗挥动之后如同海浪冲进沙滩般扑了上去,仅仅一个时辰就将建奴的军队彻底打垮。 锡翰与博安见大势已去,为求活命,带着亲卫朝着东侧茫茫太行山中溜去,准备逃到泽州。 此战打了将近一个来月,终于以凤翔军的最终获胜而结束。 战场上到处都是欢呼声、嚎叫声,从武功、兴平之战到现在,凤翔军将士终于对于所谓的八旗军已经没了畏惧心里,在众将士看来,鞑子只是精锐了一些,也不是不可战胜的,自此之后建奴再无心理上的优势。 只不过此战虽胜,却也是伤亡惨重,尤其是游建元部,从驶入山西的将近一万五千人到现在只剩下六千多人马,而张鼎的直属八营中,孙守法的精武营伤亡七百多,张汉的战车营与武大定的尽忠营差不多损失了两千六百多人马。除此之外,其余各营这些天零零总总的伤亡加起来差不多也有五千多人,如此一来这些伤亡总共加起来,此次大战足足损失了将近万人。 这让张鼎十分心痛,虽然建奴也损失了差不多的人手,并且还被俘获了三千多人,剩下的六千残军则逃入山中,不知所踪。 “国公,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打赢了这场战斗,将士们终于都松了一口气。 张鼎抓住时机大声道:“诸位同袍,万万不可松懈,虽然平阳府大胜,但潼关仍旧还有敌军正在入侵,所以接下来咱们大军得前往潼关,援助守军,将河南方向的鞑子全都消灭,为死去的同袍,为死去的亲人,为死去的乡亲报仇!” “报仇雪恨!”“报仇!”“杀建奴!” 随着张鼎的一番鼓动,与建奴有血海深仇的众将士纷纷拿着武器吼了起来。 张鼎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亲自上场与将士们打扫战场,救助伤员,在此地耽搁了一天,并趁着空隙安排了山西平阳府临汾方向的应对。 他先将合阳总兵游建元擢升为平阳府总兵、凤翔军指挥使、邵武将军,平定平阳府建奴。 当然了张鼎自然知道游建元一时半会儿招不来精兵,他以区区六千人马平不了平阳,就暂且命令都尉孙守法带着精武营五千多人协助游建元平定地方。 安排好这一切后,张鼎不敢耽搁,带着直属七营剩下的三万六千多人马还有左光先部一万七千人、谢璞瑜与齐牛衽两部万余人、尚董毡的西番骑兵四千多人、巴彦图勇字营五千人,合计七万人南下安邑。 “国公,末将有一言,其实末将知道有一条路从解州出发可以穿过中条山,直抵灵宝北边的茅津渡,只是这条路太过狭窄,不能走太多的人。” 就在大军行至长乐镇附近之后,谢璞瑜终于忍不住前来谏言, 他本就是盐场南部的西姚县人,所以对附近的地形非常熟悉,他所说的这条路,因太过隐蔽、险要而不为人知。只有谢璞瑜的家族由于世代行医,上山采药之际才得知了此路,但经过了这么多年谢璞瑜也没有信心能够找到。 谢璞瑜将这一切都告知了张鼎,让张鼎抉择。 张鼎骑在马上犹豫了片刻,心中想着不能在潼关那种地形与建奴打消耗战,而是要主动出击。 若真果真如谢璞瑜所说,那么一支大军突然出现在茅津渡、灵宝县等地,会完全将建奴的后路堵住。 这是一步险棋,因为稍微有所不慎,谢璞瑜部就会被消灭在灵宝。 故而这支奇袭的队伍人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太多会导致后勤压力太重,而且若是找不到山路,反而是将大军耽搁在中条山这里。但人少更加不行,不能作为一颗钉子钉死在建奴后方。 “国公,微臣建议可派兵前往,您若是想要挡住东边来敌,自然不需要费那么多功夫,只需要将大军带过去死守住潼关就行了。可是您若是想将建奴在中原方面的敌军消灭在此地,那么就得出奇招,才能将何洛会、谭泰等部一举歼灭,介时您大军东出函谷关,占据中原夹击阿济格,断了多铎后路岂不妙哉,这机会您不能放弃啊。” 就在张鼎犹豫之际,吴学举出声谏言,他面带激动之色说的张鼎心动了起来。 于是在张鼎的再三思索之下,他终于决定命谢璞瑜与齐牛衽这一对将领,让他们率领本部合计万余人,带够一个月的粮草奇袭茅津渡。 “你们俩记住,此战不可强求,不管是找不到山路,还是攻不下灵宝城,都不要死磕,而是要灵活变通,明白吗?此次大战的胜负就全交到你们手上了。”张鼎倚重的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国公我们晓得。”齐牛衽与谢璞瑜慷锵有力答道。 张鼎见两人坚定的神情,不由得放了一些心。 随即大军在解州分兵而走,一路从蒲州渡过蒲津渡赶往潼关,一路从解州往南偷袭灵宝。 之后张鼎行进到蒲州之时,又听到了左光先的谏言:“张公,潼关地形狭窄,您若是将大军都挤在潼关一带那是浪费兵力,还不如再分出些兵马顺着黄河往南从陆路赶到风陵渡,夹击震慑潼关东侧的建奴。” 对于左光先这员经验丰富的老将,张鼎自然很是认同他的建议,再说了,左光先对于潼关可谓是非常熟络,他的话一定有用。 于是张鼎直接下达军令,命左光先率领本部将近一万七千人前往风陵渡,伺机从黄河北部给建奴压力。 与此同时,在张鼎率领大军赶往潼关之际,潼关的战斗也陷入到了白热化。 不仅是潼关关隘的激战,潼关南部高低不平的塬上也在发生争斗。 因为长时间攻不下潼关,何洛会只能派遣麾下胡锡、罗什率领八千兵马从西双桥一带绕行崎岖难走、沟壑纵横的塬上寻找通往潼关南部的道路。 在本地带路党的带领下,还真让他们两个杀到了潼关南部那条狭长的谷地中。 可惜此地非常难走,地形比之潼关还不好打,孙谋在此设置的好几个大寨与堡子将重要地点全都把守住。 并且他在得知了大军袭击南部的消息之后,还特意将赵普善的虎子营调了过去死守。 这下何洛会彻底没了办法,对面不与他们决战,只是死守潼关,这样一来大军是攻不过去的,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平阳府的锡翰。 何洛会每日幻想着,能再次照着年初那场潼关之战打,等待山西方面的锡翰军逼着潼关守军出关决斗。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山西平阳方面的锡翰军已被击溃,粮草、物资、攻城器械全丢在了战场之上。 而张鼎也不只是防守,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 第三十六章 入潼关 顺着官道井然有序进入潼关的凤翔军大军令关墙上的老将孙谋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的激战不仅使他的长子被杀,还有将近一半的麾下,都战死在了这雄关之上。 如今终于等到援军到来,孙谋全身好像没了力气般坐在地上,将兵器扔到一边。 张鼎在远处看见孙谋脱离,赶忙小跑过来将他从地上扶起,拍了拍孙谋的背部为他顺气:“孙将军请你节哀。” “国公,忱儿死在沙场之上,臣不敢说他死得其所,但孙忱乃是为国捐躯,我-我-末将。”孙谋还想说些什么,却实在忍不住红了眼睛。 “唉,末将还真是老了,如今东关仍在激战,万万不可在此地耽搁。”孙谋强忍着难过的情绪,在张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国公,建奴这些天猛攻潼关,末将的麾下伤亡了不少,如今可战之兵只剩下六千多人。而罗指挥使的蓝田营死伤两千三百人,赵普善赵都尉则伤亡一千二百人。 至于建奴的伤亡依照末将的大致估计,损伤不少,约莫七八千人。” 孙谋深吸了一口气,很快的就恢复了以往威严的神色,他小声为张鼎讲解此时的状况。 “潼关东关是由末将与罗指挥使轮番防守的,赵都尉则是在南边防御胡锡、罗什两部,其实鞑将坚持不了多久,因为潼关南部,秦岭北部这一片区域尽是些沟壑纵横的土塬,根本通不到关中,只能从官道上绕行一圈前往潼关南部的隘口,此路非常难走,所以胡锡、罗什两人应该只带了七八天的口粮。他们久攻不下就只能离去了。” 跟在张鼎身后,孙谋继续禀报军情。 “老孙啊,咱们也是一路从蓝田营过来的,你不必将疲劳强忍着,如今本公既然亲自来到潼关,那么尔就不用操心了。我听人说这些天你基本上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先下去休息吧,待休息好了,才能更好地为国杀敌。” 看着苍老了不少的孙谋,张鼎耐心听完他的汇报,随即拍了拍孙谋的肩膀,命令他前去休息。 “这---”孙谋还想说些什么,却在张鼎不容置疑的目光中,点了点头,默默走下了城墙。 “孙指挥使应该没事儿吧?”崔语棠看着孙谋蹒跚的背影显得非常担心。 “不要紧,我刚才就命辎重营里的医师在他的宅邸处等候,为他开一些安神的药。” 张鼎双手叉腰早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其实一直都很重视凤翔军医疗卫生情况,明白此事的重要性,故而不管是军纪官还是参谋部的士官平日里都很注重监视军营中的卫生。 甚至他还将个人卫生与营寨卫生放在同训练作战一个位置上论功,除此之外张鼎对于民间的大夫、郎中也是非常重视,不仅到处张榜招募人才,还为他们特意设置了太医官的官职,还有丰厚的月钱,并且特意将年轻一点,会一些外科手术的郎中带到军中,安置在辎重营,新设置卫生部。 卫生部的郎中、大夫使得凤翔军将士伤亡率大大的下降,摆在面前的效果使张鼎准备在他新办的学院中增加医学的课程,他要培养出大批的大夫、郎中。 此使对于增加国力与军中实力都有很大的作用,尤其是将士们在军医的帮助下保住性命或者保留肢体之后,士气会有很大的提升,他们会更加卖力的战斗,更别提对百姓对民间的影响了。 “国公真是心细啊,末将对您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崔语棠见张鼎安排的如此妥善,举起大拇指就是一顿马匹。 “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赶紧的别说废话了,咱们去东关看看局势。” 张鼎踢了一脚崔语棠的屁股,之后带着一众将领与亲兵赶赴潼关东关之上。 “国公!”罗正武早就在楼梯口等候,他看见张鼎之后激动地赶了过来,抱拳行礼。 “嗯,正武,你没让本公失望,潼关守的不错。” 张鼎对于这个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将领还是非常信任的。 “建奴这些天费尽心思,始终没有登上潼关一步,他们应该已经非常着急了。” 走上城楼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敌兵,张鼎轻声说道。 罗正武面带微笑将一旁倒在地上的伤员扶了起来,靠在城墙边上:“不错,鞑子想尽办法进攻潼关,甚至还想派一支偏军进攻风陵渡,却被里面的守军击退。” “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凤翔军大军进城的?”张鼎倒是没听见罗正武所说的话,而是看着退去的建奴兵,心中有些疑问。 毕竟他入关又没有搞出多大的排场,却被人发现,这本事他要是学会了,放在山海关之战时,大顺军定能提前得知山海关中多了些敌人,也不会这般被动被偷袭。 “国公你看。”罗正武听到了自家国公的疑问无奈的指着天上的海东青。 “训练有素的海东青,可以观察到咱们大队人马行进的踪迹,继而反馈给鞑子的操鹰手,因为这畜生飞得太高,咱们的弓箭根本射不到,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额,还能玩儿这一招?”听闻罗正武的描述之后,张鼎心中下定决心给公输台再拨些银子,让他们将热气球搞出来,到时候别说探军情的功能了,还能直接将这些讨人厌的飞禽射杀掉。 “国公,不知道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出城主动进攻还是死守?”如今大军入潼关,罗正武也不清楚张鼎的计划。 “当然是将来犯之敌全部消灭,何洛会以为咱们会安分的死守,可我就是要夹击他们,只不过不是现在,而是要等到其他大营抵达该到的位置。”张鼎自信地说到。 随后张鼎趁着敌军尚未攻城在潼关内与召开了军议。 与此同时何洛会也在大帐中与谭泰等将非常生气,他们没想到凤翔军的援军竟来得如此之快。 “废物啊,废物!锡翰是干什么吃的!我不是前些天才收到消息称张贼的主力被他牵制在了闻喜县吗?怎么张贼这般迅速赶来支援?” 何洛会愤怒的将砚台砸向地面,墨水溅了周围将领一声的黑点,他愤怒是因为本来还以为关内的援军是另一路凤翔军来援,可是当张鼎在关城之上插上了自己的旗帜之后,才使得何洛会恍然大悟。 “锡翰这杂碎,误我大事啊!如今张贼能率军前来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锡翰被击退了,这才使得张贼等人从容而来,可能他们连平阳府都已拿下,咱们北部如今已经非常危险。” 谭泰同样很是生气,本以为僵持在潼关这里,最先破局的会是平阳府锡翰北路军。 却没想到他们才是被破局的,现在张鼎大军进驻潼关,敌我优势发生了逆转,何洛会与谭泰不知接下来该如何。 “不如就这样继续僵持着,反正咱们把潼关前的空地都占据住了,张贼想出来也出不来,咱们在这里静心等待摄政王的支援,他可能会命令图赖从开封府带三万大军前来驰援。”何洛会出声道。 谭泰双手抱胸摇了摇头叹息道:“也只能这样了。” “大人,不好了,我们的探子在黄河北岸风陵渡一带发现了一支大军足有两万人左右,他们打的是擎国公、庆阳总兵的名号。” 就在两人话音刚落之后,就有亲卫前来禀报,他们在北岸发现敌踪。 “庆阳总兵?莫不是左光先?摄政王好像拉拢过他,却被这老东西拒绝了,他儿子左勷也不是好东西,葬送了大清的西北局势。” 何洛会又听见了坏消息,端的是又惊又气。 突然谭泰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冲上前来扯着亲卫的衣袖大声询问:“那我在河对岸安置的偏军呢?” “额,大人,据探子的观察,您在北岸安置的四千兵马见敌军声势浩大已经主动撤离了。”亲兵小心翼翼的说道,令谭泰松了一口气。 “唉,真是天不助我啊,此战若败,咱们的位置一定会被豪格所夺。他要是能立下进攻川陕的大功摄政王就压不住他了,以咱们几个从前得罪豪格的那些事儿,他未来会不会报复,摄政王会不会保咱们还得两说。” 何洛会见凤翔军全军出动,潼关已经有些不好打了,遂满脸的失望之色,产生了退兵的想法。 “失其大人,既然你这么说,本官觉得咱们还是得小心一点,不能再犯错误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因果全都是因为锡翰在平阳府大败的结果,跟咱们可没关系,回到京师摄政王一定会保咱们的。 若是按你所说的,待在此地等待摄政王援军,才更有可能出错,还不如先暂且退到河南府,等待图赖大人一同行动,至于在此期间,摄政王会不会扛不住压力,让豪格为帅。那就与你我没关系了,反正咱们打的没有问题,他豪格就算想把你我怎么样也没有借口,您说是也不是?”谭泰眼睛一转突然朝着何洛会建议道。 “嘶,舒穆禄大人,你是说---,可是这锡翰乃是咱们的铁杆支持者,这么做会不会……”何洛会一听谭泰所说,立马心动,丢出个替罪羊,保住他们两个,估计就连多尔衮都会十分赞同吧。 “诶,我又不是多么无情的人,咱们只需要在锡翰被打入大牢之后将他救出来不就行了吗。”谭泰继续出言蛊惑。 “好吧,那就按照舒穆禄大人所说。”何洛会思索片刻点头答应,他很清楚要帮摄政王对付那群王爷贝勒还得先要保存好自身的性命再说别的。 两人商讨完毕,定下撤走的计划,先在白天将进攻南部土塬的胡锡、罗什召回,再趁着深夜凤翔军休息之际突然撤离,当潼关大顺军发现之后,何洛会部已经溜了十几里地了,他们留在大寨掩护制造动静的几百人被愤怒的武大定斩杀。 “何洛会下了一步臭棋啊!”张鼎等人完全没意料到还有这一步,建奴跑的可真干脆。 “罗正武、武大定你们两人点好本部,先行出发紧追敌军而去,我率领大部紧跟着你们。对了,再派人前去风陵渡通知擎国公,命他也朝着芮城方向移动。” 张鼎倒是没有陷入沮丧之色,相反的他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其实若何洛会死守在潼关前,他还真不好做事,只能干等着。 如今既然他们撤退,那可就好玩了,就算谢璞瑜与齐牛衽没有堵住何洛会等人的退路,依照崤函道的狭窄程度,张鼎有信心可以将他们追上,介时三面夹击,建奴必败无疑。 第三十七章 灵宝城 行走在杂草密布的狭窄山道中,两侧深山之中传来奇形怪状的动物叫声,将军队的赶路声遮盖住。 倍感无聊的谢璞瑜盯上了一旁沉默的齐牛衽:“齐将军是哪里人啊?” “额,在下乃是长沙府湘阴人。” 齐牛衽不善言辞,他本来正在默默的行军,谁料谢璞瑜总是喜欢问他话,搞得他有些无奈。 “哦,原来齐将军是长沙人呐,在下是宁波府慈溪人,只是不知道齐将军为何千里迢迢前往西宁为官?” 谢璞瑜没话找话,说的齐牛衽忍不住左脸抽搐了一下说道:“呵呵,我是因为早些年从家乡前往荆州府一带参加贺锦贺将军的起义军,与他转战南北,最后才到的西宁卫,但是说到千里迢迢,谢将军不是更加遥远吗?” 谢璞瑜故意如此说话,就是等着齐牛衽接话:“嗷,哈哈哈,这都让齐将军发现了,其实我跟你差不多,只不过咋下是因为我爹前往关中三原县为官,这才来到此地,后来爹爹他病死在任上。我与我娘就暂且留在三原县县城,后来陕西行都司全境闹起了大起义,有一部分贼军趁乱攻破了县城,我们全家都被洗劫,又在本地没有亲戚,我娘只能一路朝南要饭希望能回到家乡。 后来幸亏在蓝田县一带得到了国公的帮助,他将我们母子两个安置在了三里村,平日里多有照料,待了两年之后,国公还准备凑路费送我与娘亲回家,只是恰逢先帝起兵,国公就先加入起义军,而我自然得跟着国公一起,侍奉在他的左右以报答国公的恩情。” 谢璞瑜一张嘴就不停地说着,他可能是因为山中赶路太过无趣,这才寻找齐牛衽说话。 而齐牛衽听了谢璞瑜的家世后,却一改不耐烦的态度,心中立马生了想法,他准备多与这样的国公亲信交往,如此才能迅速融入凤翔军,故而挠了挠头后齐牛衽思索片刻还是接了话把:“额,我跟谢将军不同,咋下不仅爹没了,娘也没了,是个孤儿。” “……” 两人就这样开始尴尬的聊天,缓解了一部分山中行路的无聊时刻。 过了几个时辰,前方奔来了一名探子,他激动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齐将军,谢将军,咱们到了,这条路真的通向中条山南部!” 经过了一天多的时间在山中的绕路,先锋队更是砍树、搭桥,硬生生开辟了一条新路,齐牛衽与谢璞瑜终于抵达了中条山南部的塬上。 他们两人自知在山中耽搁的时间不长,于是刚离开山脚下的森林,就迅速集齐大军南下攻破了茅津渡,并且就地砍伐树木,造了些木筏用粗绳和藤条将之连接起来,形成了一条四五米宽、六百多米长的浮桥。 这还要多亏了张鼎的先见之明,只让大军带够七天的口粮,这才能轻松过河。 不然仅凭辎重与火器就会拖得大军不能过河,只得丢掉这些东西。 但是正因为如此,没有火器,没有攻城器械,凤翔军攻城的难度陡增,故而谢璞瑜与齐牛衽立马进攻只有区区千人守卫,且异常松懈的灵宝城,防止敌军拖延大军的时间。 毕竟在守城将领看来,攻打凤翔军的南北两路兵马都将张贼的部队挡在了西边,所以灵宝城又会出什么事儿呢? 这般松懈,导致谢璞瑜、齐牛衽两人一个时辰就拿下了灵宝城。 而且为了稳一点,齐牛衽带领本部六千人马向东而去,准备再次攻下函谷关,将此地作为一个预警哨所。再大规模的散布探子前往陕州一带打探消息,争取在消灭何洛会之前不再有什么差错。 另一边,就在谢璞瑜与齐牛衽刚进驻灵宝城没半天,何洛会部就抵达了此地。 他惊讶的发现后路灵宝城竟然不知道何时被张贼的部下夺取。 “这守城的家伙是谁,气死本官了!我要上告摄政王,杀他九族!” 看着眼前坚固难攻的灵宝城,何洛会与谭泰等人气的嘴都要歪了,此城因防备孙谋被各种加固,军备齐全,现如今全部便宜了凤翔军将领谢璞瑜。 何洛会甚至因为太过放心身后,连斥候都没派,导致行进到跟前看见旗帜这才发现城池易主。 “这可如何是好啊?张贼的主力距离咱们不过十多里地,也就一个时辰就赶上来了,我本以为可以徐徐后退,没想到却被堵在了这里。” 何洛会急声说道,最后他纠结片刻只能决定不管灵宝城中的守军,冒着被偷袭的风险直接绕城而走。 但何洛会也不可能眼睁睁等着谢璞瑜偷袭,而是故意留了个破绽,想要将城内守军勾引出来。 可惜,谢璞瑜太过谨慎,他根本没有想过出城而战,毕竟此时的函谷关已被齐牛衽占据,何洛会等人还未发现自己被堵死在了这里。 因为何洛会等人进攻潼关之时已将攻城的火炮弹药用光,就连攻城器械也丢在了潼关关前,他们根本就攻不下函谷关。 果然,正如谢璞瑜所料,行至函谷关前五里地,何洛会就收到了探子的消息,他们被堵在了函谷关前。 看着守备森严的函谷关,何洛会气的吐了一大口血,倒在了马背上。 他身边的包衣赶忙前去扶何洛会,导致附近一片混乱。 谭泰见此情形准备再次绕回灵宝城,从灵宝东部的川口乡绕道东部的塬上,前往陕州。 只不过塬上的路不仅绕,而且更加难走,他只是副统帅,担不了这个责,只能前去询问何洛会的意思。 何洛会为求活命当然支持谭泰的意见,可是正当大军朝南移动之际,张鼎已经堵在了何洛会等人的正后方。 岐国公张鼎将麾下所有的军队罗列在何洛会、谭泰部阵前。 除去本部七营三万五千多人外,他麾下还有刚刚从芮城南下的左光先一万八千部众,孙谋的五千部众,谢璞瑜的四千部众、尚董毡的四千骑兵还有由巴彦图带领的五千勇字营,合计七万多大军,将何洛会三万人死死堵在了函谷关到灵宝的这一段窄道中,由于这段路两侧都是绝壁,只有南北一条路可以通行。 而这条路的两端全被张鼎与函谷关封住,形成了关门打狗的态势。这一下何洛会与谭泰彻底僵在了这里,他们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 “要不然两位大人趁夜从东侧的绝壁攀登到塬上独自逃亡?” 在建奴营寨中,何洛会的亲卫包衣提议道,却惹得何洛会十分不满。 “胡说八道,本官怎能丢掉大部队自己逃跑呢?你这王八蛋不是让摄政王把我的皮扒了吗?战败和主动逃亡可不一样!” 何洛会由于气火攻心,脸上肿了好几块,他大声怒斥多嘴的包衣,显得十分恐怖。 “照我说,就跟尼堪拼个鱼死网破,有什么好害怕的,咱们几万人连前明十几万人都击败过,害怕他张贼?”胡锡年轻气盛,自然接受不了两位大人这般丧气。 “对啊,直接全军杀过去,反正都是死,不如破釜沉舟,还可能胜利。”博尔惠同样很赞同胡锡的意见。 何洛会与谭泰听到这里面面相觑很是无奈,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几年前的清军战斗力强不假,但自从入关之后由于要与多方势力激战,还要维持广袤的领土。大清的部队已经多次收拢汉人降卒,如今除了多铎麾下与京师旁边的驻军,其余军队包括何洛会、阿济格等部,真鞑子都很少,大部分是汉人降兵。 这些人的作战意志本就不强烈,打打顺风战还行,逆风士气败的太快。 这也是何洛会没有信心的原因,因为这支部队是为了讨伐凤翔军而创立,根本就是仓促而建,相比于真正的八旗劲旅是大为不如的。 “胡锡等人说的对,咱们大清将士可不怕那群下等的尼堪!” 何洛会虽然心中无奈,可是他非常聪明,自然不会扫大家的兴,于是何洛会呵呵一笑,认同了胡锡等人的说法准备拼死一战。 于是接下来建奴军就开始准备结成战阵,主动进攻凤翔军。 张鼎自然不会给敌军机会,同样迅速将阵型摆的四平八稳,首先是将擅长防守的谢璞瑜与赵普善两部共万人安置在中阵。 左光先老成谋国依旧镇守左翼,至于右翼张鼎将武大定的尽忠营与张汉的战车营还有尚董毡四千骑兵、巴彦图的五千步骑都安置在了右翼,以左守右攻的方略进行作战。 由于天气逐渐靠近晌午,越来越热,两方的战意气氛也越来越激烈。 张鼎与何洛会两人纷纷在军中鼓舞士气,亲卫营四大猛将杞绍元、白镇恶、张孝杰、熊克己摩拳擦掌准备大战一场。 随着军中鼓号声响起,建奴方胡锡、罗什、博尔惠三员大将率先出动,他们一人带领六千人马试图同时冲击张鼎左中右三翼的阵型,准备试探出三阵孰强孰弱。 “前去右翼命令武大定等人伺机露出不支。” 可是他们三人的试探被张鼎所用,在他的的特意操纵下,武大定等人的右翼竟然在博尔惠的第一轮攻势下就有些不支,反而是左光先的左翼抗住了胡锡的进攻并且还反推了一段距离。 何洛会在中阵发现此事之后,立马派遣谭泰率领五千人,前去支援博尔惠部,准备先将不稳定的右翼击溃。 谁料谭泰刚加入到战局中,武大定就不再伪装,露出狞笑全力杀向了敌军,其余的诸如尚董毡与巴彦图也攻势迅猛,这其中只有张汉不紧不慢,在后面用火铳压阵掩护其余三部。 就这样谭泰的加入不仅没有扩大建奴方的优势,反而陷在了博尔惠这里不能随意动弹。 他要是一动必然会使得整支军队不稳。 另一边张鼎将谭泰吸引走之后,又派人向左光先下令命他加紧进攻眼前的胡锡部。 其实左光先的固原军本就是一般的质量,只是加入凤翔军之后,张鼎有些半强制性的替他整编了一番,近些时日以来,固原军数量越来越少就是如此。 但也是因为去除了老弱病残,使得固原军战力直线上升。 所以在接到命令之后,左光先立刻派遣自己的儿子左正茂戴罪立功,率三千骑兵进攻眼前的胡锡部。 左正茂早就想找个机会雪耻了,自然不会客气,使出吃奶的劲儿斩杀眼前的敌人。 除此之外函谷关内的齐牛衽心也非常痒痒,他见何洛会只留下三千人看守自己时,心思活络了起来,准备率军杀出去,偷袭何洛会的后方。 第三十八章 梨园 西安城,秦王府东苑,竹海中正有一妙龄少女害羞的走进院内,她便是碾伯所的辛婉铭。 自从张鼎离开碾伯所之后,辛婉铭就日日念,月月想,却总是盼不来自己的情郎,这令她十分难过还以为被无情的抛弃了,于是天天以泪洗面,茶饭不思。 这种状况直到辛永年重新被任命为指挥使,被派到了吴师麟麾下,帮他稳固西北局势之后才有所好转。 因为辛永年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应张鼎的意思将女儿送到西安城。 经过一路上各种耽搁,辛婉铭刚巧在张鼎离开之后抵达了西安城。 作为一个自小生长在边地的姑娘,她还从未见过西安城这样的大城,所以就有些惊叹,惹的前来迎接她的女官陈念巧与李南戈善意的笑了起来。 她们两人倒是没有使辛婉铭生气,却被李南乔教训了一顿,并且她还转头柔声安慰了一番离家远道而来的辛婉铭:“铭儿,你别害怕,我又不是恶妇,既然你跟了国公,那么你我就都是一家人,从这一刻开始都是姐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看着有些害羞与自卑的辛婉铭,李南乔说了些安慰的话,还忍不住摸了摸她可爱的小脑袋。 “对啊对啊,小姑娘害怕些什么呢,姐姐又不会吃了你,反而会非常疼爱你这样的小妹妹。”李南戈同样对这个可爱、纯洁的姑娘甚是喜爱,毕竟她一看就没什么心机。 “姐姐们,真是不好意思,奴家、奴家平日里看了一些后宫争斗的书籍,这才有些好奇和害怕,却没想到姐姐还挺和善的。” 辛婉铭用清脆、可怜的声音说出了她有些胆颤的原因,惹的李南乔三人都笑了起来。 “没想到辛妹妹平日里也喜欢看那些杂书,我还以为就只有我爱看呢,阿姐,你不是说我爱看那些书变坏了吗?辛妹妹怎么没有变坏,还跟个小白兔一样,难怪相公将她收了。” 李南戈双手叉腰,对李南乔说道。 李南乔一时语噻,只能转移话题,先安排辛婉铭的住所:“咱们这院子还挺大,现在我住在北厢房,戈儿跟我同住,我们的隔壁是聂瑛瑶,不如这样你住到东厢房与念巧做个邻居如何?” “一切安排奴家都听姐姐的。”辛婉铭看着这一对长相绝美、各有千秋的双胞胎,心中不由得有些羡慕,希望自己今后能够变得和她们一样美艳动人。 “妹妹今年十七岁吧,呵呵呵,已经生的这般好看了,你放心,我们身上的这些漂亮衣服与饰品你今后都会有的。”好似看穿了辛婉铭直愣愣的目光,李南乔轻轻一笑,将头上一支凤凰发簪拔下,插到了辛婉铭的头上,惹的她很是高兴。 “好了,妹妹赶了这么久的路应该也疲惫了,不如先下去洗漱一番,再吃顿好的,休息休息,晚上姐姐带你去东大街新开的梨园楼听戏,那里的花旦唱的非常不错。” 李南乔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立即帮着辛婉铭安排好了一切,随后扶着肚子前往后厨准备叮嘱厨娘做些西北的菜式,招待辛婉铭。 而辛婉铭除了好奇的观察此处清新淡雅的院子之外,也十分羡慕的瞥了几眼李南乔的小肚子,她心中默默幻想着自己何时能为张郎怀个孩子。 “妹妹,怎么突然愣了起来,是不是不知道路啊,这院子也不大呀,要不要姐姐送你去洗澡?不然我给你搓背吧,我的手艺很好的。”突然,李南戈鬼魅般出现在了辛婉铭的身边,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辛婉铭被风一吹耳朵,差点都站不住了。 “妹妹怎么赶这么久路,身上都是香的啊,不如让姐姐我仔细探查一下你是不是有天生的体香?”李南戈继续坏笑着说道,吓得辛婉铭带着自己的亲身丫鬟逃也似的溜到了东厢房。 “嘿嘿嘿,这小妞真有趣。”李南戈好像做了一件开心的事儿,她背着手学着张鼎的模样,迈开四方步兴高采烈地前去散步。 另一边,南大街一处豪华的宅邸之中,陈子龙正在三楼观察街上的夜景,略显冷清的西安城内竟给他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与繁华却十分腐朽的南京城形成了鲜明对比。 其实陈子龙作为一个饱读史书的儒生自然清楚这其中代表着什么,可是儒家的纲常伦理却使他始终不能迈出这一步,依旧死心塌地的效忠南明朝廷。 “人中兄,尔怎么在此发愣,梨园楼的戏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一定要欣赏欣赏秦人的戏曲。” 就在陈子龙思绪万千之时,柳锦城柳廷益身穿便服带着几名护卫从楼下走了上来,边抱拳边笑着出言询问。 “诶呀,廷益兄,我这不是站在窗前观看长安花嘛,一时半会将此事忘了,请廷益兄恕罪。”陈子龙知道自己失了礼,遂赶忙苦笑着拱手请罪。 “你我何必如此生分,我不就多等一下吗,那有什么的?走,咱们走。”柳锦城哈哈一笑拉着陈子龙,叫上章正宸与马嘉植就往梨园楼走。 “人中兄,其实你也知道,这梨园呐源自这西安城,唐时梨园就是作为训练乐工的机构。”柳锦城边走边与陈子龙说话。 “不错,廷益兄,《新唐书·礼乐志》说过:玄宗既知音律,又酷爱法曲,选坐部伎子弟三百,教于梨园。声有误者,帝必觉而正之,号皇帝梨园弟子,宫女数百亦为梨园弟子,居宜春北院。斯为梨园发轫之始。这梨园就是玄宗时宫廷所设,其主要职责是训练乐器演奏人员,与专司礼乐的太常寺和充任串演歌舞散乐的内外教坊鼎足而三。” 陈子龙对各地的戏曲非常了解,于是立马与柳锦城探讨了起来。 “对啊,不仅如此,这梨园中唱的秦腔戏是很不错的,这全都是得益于班主于竹的功劳,他的戏班虽说是华州的戏班,可是却是在凤翔府学到的本事。毕竟秦腔就是起源于西周岐山(西岐)与凤翔(雍城),这班主唱的是正宗的秦腔。”柳锦城拿出蒲扇轻轻摇晃,驱散一些闷热之气。 “哈哈哈,那在下可是要好好欣赏一番了,廷益兄你也知道,我乃是南直隶松江华亭人,平日听得尽是昆曲,也听一些黄梅戏,这些戏曲的风格都是温婉细腻,今天也正好听一下粗犷、豪放的秦腔。正所谓秦地出强兵,我朝也出过骁勇善战的秦兵,只是却与孙传庭一齐---。额,哈哈哈,在下听过一句话:秦人自古就是大苦大乐之民,秦地的秦腔就代表了秦人的性格。” 陈子龙哈哈笑道,刚才差点说错了话,幸亏他脑子动得快,打了个哈哈将此事糊弄过去,而柳锦城看破不说破,只是笑了笑,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前往梨园楼。 此时大戏已然开锣,柳锦城与陈子龙等人悄咪咪的进去不打扰其他人看戏,跟着赔笑的班主于竹前往三楼甲字房,也就是戏台正对面的位置,乃是看戏最好的位置。 “人中兄,请!”柳锦城作势邀请陈子龙进房。 就在这时相邻的乙字房突然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对女子,她们齐齐给柳锦城施了一个万福礼,口中还叫到‘先生’。 “对了,人中兄,这两位是岐国公的夫人。”虽然李家二姐妹还没有与张鼎正式举行礼节,可是她们怀了张鼎的孩子已经被凤翔军上下默认为了夫人。 “夫人,在下失礼了。”陈子龙等人听闻这两个绝色美人是张鼎的夫人,立马低下头颅,不敢再直视两人,而是一同施礼,李家姐妹见状则急忙还礼。 之后众人寒暄了两句,听见花旦开嗓,便赶忙前去看戏。 “一霎时只觉得天旋地转恨严贼逞淫威一手遮天背地里把圣上一声瞒怨宠奸贼害忠良不辨愚贤老爹爹禀忠心反遭刑贬年迈人怎经得牢狱熬煎眼见得我一家难逃劫难倒叫人无主意恨地怨天……” 陈子龙是个戏迷,虽然秦腔与昆剧剧种不同,但关中话与南直隶南京府话其实都算是官话的一种,所以他结合着戏曲的动作立马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听得入迷了起来。 尤其是此戏乃是周仁回府,这其中讲述了了严嵩的干儿子严年垂涎于杜文学之妻,遂诬告将杜文学流放岭南。杜文学临行前将其妻跪托义弟周仁。 杜文学门客奉承东告密,严年赐官周仁令献其嫂,可救其兄。周仁与妻暗中计议,以其妻扮作其嫂,献与严年,并连夜携嫂出逃。妻至严府,杀严贼不成,自戕身亡。后杜文学冤雪释归,见周仁怒责。杜文学之妻出面痛说原委,真相始明。 这种曲折的故事更令陈子龙痴迷。 柳锦城见状也是哑然失笑,他本以为陈子龙作为南直隶人接受不了这种戏曲风格。 很快的第一本戏就唱完,足足听了一个多时辰的陈子龙还未尽兴,他吃了些点心喝了杯茶水,站起来活动片刻,随即继续坐在这里听戏。 幸亏晚上凉风吹起,闷热之气尽散,再加上他们所在三楼,这才不太热,还能坐得住。 “第二本,战武功!” “张家定邦本是田舍郎,为百姓他带军跟闯王,为河山张大郎誓死战建奴……” 第二本戏是于竹新编的本子戏,虽没有其他戏那样经过历史的沉淀,可是这种戏却很能调动百姓们的情绪,因为如今张鼎就在东边与建奴大战。 百姓们经过几次胜利已经对张鼎对凤翔军产生了信任,他们不懂别的,只知道是岐国公给了他们稳定的生活,保护他们不被鞑子祸害。 至于士子,他们更是非常拥戴凤翔军,尤其是在柳锦城搞了几次小型的科举,将整个关中、陕西行都司的部分士子人才搜罗了一遍,除此之外,张鼎还给了他们非常宽松的环境,所有人不管百姓还是士子、儒生都可以随意谈论时政、朝廷方略。 因为张鼎很清楚,堵不如疏,华夏人的阴阳怪气可是最厉害的,你不让他说就没事儿了吗?其实不然,不让人说话,别人有一百种办法用博大精深的汉语来讽刺你,甚至出书暗讽让你遗臭万年,你都找不出毛病来。 所以张鼎才有目的地放开了民间的言论,还专门设置了一个衙门叫做听政堂,一些士子若是对朝廷政策不满,可以实名或者匿名写一封建议信,或者直接将施政方案写在里面递给衙门,衙门里的官员先审查一遍,看看信中有没有胡乱骂人的,再将真正提意见的传上去,建议书、施政书可能会直接抵达内阁或者张鼎的书桌上。 当然了,自由的讨论也不是无节制的乱说造谣,张鼎为此特意命听政堂管理此事,他唯一要求了一点,那就是不能没有证据随意攻击在任官员,或者在公开场合无理由的肆意辱骂朝廷高官,至于你在暗地里说什么,真没人管。 第三十九章 决战 南明使节陈子龙到访的消息,张鼎自然不知道,因为张鼎将建奴何洛会与谭泰堵在函谷关与灵宝城之后,三天时间内猛攻了六次。 甚至连函谷关守将齐牛衽都杀了出来夹击建奴。 何洛会早就等着这一招,想要趁势杀进函谷关内,只不过却被齐牛衽挡了回去。 这下,何洛会等人彻底没了突围的机会,且在凤翔军的数次猛攻下,逐渐招架不住。 大寨内的士气越来越低,就连何洛会这主将都产生了绝望之心。 “你们看看你们是个什么样子!咱们是白山黑水出来的勇士,上天注定要大家杀进中原除掉尼堪享福,自从去年入关之后,大清一路高歌猛进,先是闯贼,后是南明,这些跳梁小丑无一不是咱们的对手,可是现在你们怎么沦落至此了呢?连个毫无底蕴、卑鄙下流的张贼都害怕呢?” 谭泰在营帐中怒斥众人,说的大伙儿都抬不起头。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冲又冲不出去,还总被张贼压在大寨中打,我等勇士根本发不出力啊。”何洛会无可奈何摊起了手。 “何洛会,你他娘的少给我来这一套,敷衍别人可以,但你不能将自己都糊弄过去了呀!尔好好想想在北京的家人,若是你我将命丢在了这里,他们必然会受到摄政王的迁怒责罚或者豪格的打击报复。你快多想想你貌美如花的女儿,可能今后就要被豪格折磨一辈子了。” 谭泰使出激将法,也确有用处,一说到何洛会的女儿,他就激动了起来:“咱们早就完了,你以为打了这个败仗就算我等能逃出去,还有好果子吃吗?可能摄政王不会对我们诛族,却一定会将全家都发配到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到了那时,我们的处境甚至更差,还不如就此死在这里,希望摄政王能看在我等忠心耿耿为朝廷牺牲的份上,饶恕我的家人。”何洛会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已经觉得大事去矣,如此绝地就算是孙武在世也破解不掉。 “胡说八道!何洛会你清醒一点,你死了之后想靠着别人的怜悯保护自家妻儿老小,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皇家无情尔又不是不知道,像舒尔哈齐、褚英等人作为爱新觉罗家的贝勒亲王都因犯错落得如此下场,你以为以你的身份不会遭受报复?兄弟,咱们只有活着,才有可能打动别人为我俩求情,才有可能戴罪立功!更何况,不拼一把你又怎么会确定大清一定失败呢?” 谭泰激动地说道,终于将何洛会打动,他看着营帐内诸多心腹将领,想了半天之后沉声说道:“好,希望大家能一条心,是死是活就拼这一战了!” 何洛会一口喝尽杯中的酒水并下定了决心,将全军剩余的一万六千人马集合起来,趁着凤翔军不备朝着其阵型杀去,只不过何洛会早就料定此战必败,他已另有妙招脱身。 同时,就在建奴大军杀来之时,张鼎正在军医院内视察受伤的将士,他再三叮嘱随军医师一定要注意军营的卫生状况与通风情况,这时重中之重。可是还未等他多待一会儿,传令兵就赶了过来,大声禀报敌情。 “好,鞑子龟缩了三天,终于敢露头了。” 张鼎闻言狠狠地用拳砸了一下手掌,按照常例来说往往守方更具优势,本来凤翔军对付建奴可以将其困死在这里。 但张鼎不希望耽搁太长时间,导致中原再次生变。 在他的构想中,得抓住时机尽快杀进河南府,别说进攻阿济格了,只要能得到河南府洛阳城这块关键地点,他便能以关中为后备支撑,在洛阳安置一支大军,作为关中屏障。 介时依照洛阳的地势足以对抗建奴的千军万马,稳定中原局势。 所以张鼎才三天猛攻六次,造成了建奴一万多人的伤亡,只不过凤翔军这边也不好受,同样伤亡了一万多人,甚至比建奴的损伤还要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建奴军中本就有大量的百战精英,哪怕是那些降军也一样精锐。 要不是随着一系列残酷的激战,凤翔军的麾下新兵快速的成熟,张鼎麾下将士估计损伤的更多。 “传我命令,全军迎敌,此战乃是决战,不可马虎。” 将最后一名士卒探望完,张鼎不慌不忙的带着亲兵赶赴寨前,整顿阵型。 他看着成梯形阵而来,疯狂冲锋的建奴部,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值此弹尽粮绝之际,何洛会与谭泰将这支军队的疯狂与嗜血释放出来,接下来可不好打。 “尚董毡,尔率领本部四千骑兵给我袭击建奴的右翼,张孝杰尔率四千骑兵攻打建奴的左翼。”张鼎虽然心中忌惮,却从未表露在脸上,他稍微思索片刻就派出麾下猛将从侧方消磨建奴的士气与精力,使得他们杀到阵前时,定会精疲力竭。 “遵命!”尚董毡面带喜色,他很清楚此战若胜,作为先攻者,定会拿下不少封赏,于是丝毫没有耽搁,就主动出击。 【轰隆隆隆】战马蹄声远去,张孝杰与尚董毡分别进攻建奴的左右翼,何洛会不愿停下脚步解决这群讨人厌的东西,便分别派遣胡锡、罗什带领精兵抵抗。 “杞绍元、白镇恶,你们两个各带三千人马继续不与他们正面交战,绕行侧翼。” 见何洛会果然中计,不断将主阵中的兵马分出,张鼎也继续添油加醋。 “大人,那张贼又派了两支步卒前来拖延我等脚步,不然就此先集中兵力消灭他们再进攻主力?” 博尔惠发觉张鼎又派两部前来袭击,遂出言建议道。 “不可,张贼奸诈狡猾,这是他的计谋,若是我等扭头进攻侧部,速度一慢下来,他定会率领主力重兵杀过来,咱们勇士的锐气不能停!博尔惠,舒克哈你们两人带兵给我挡住他们。” 何洛会与张鼎本部越来越近,所以他咬了咬牙根本就不理会偏军的骚扰。 “刘兴国你与武大定给本公顶上去,一定要将建奴的军势抵挡下来。”张鼎坐在马上岿然不动,完全没有被何洛会这支杀气腾腾的八旗军所吓到,他只是挺直腰板,嘴唇微动让武大定与刘兴国前去抵挡。 “白山黑水的勇士们,你们全都被多尔衮骗了,其实是他下毒害死黄台吉,并且霸占大玉儿皇后,欺负你们的幼主!黄台吉本来想着在中原抢足够的财富之后就带兄弟们回去过好日子,但就是多尔衮的野心才使得大家伙儿再一次与他杀进关来!为了满足他的野心,这两年以来白山黑水的勇士们是不是损伤越来越多呢?在占据中原的过程中,咱们的勇士伤亡比大清前几十年的伤亡都要高,你们为何还要给多尔衮这狗贼效力呢?” 刘兴国也就是巴彦图与武大定在阵前列阵,刘兴国灵机一动,趁着还有一些距离,指挥身边一些会满语的汉人齐齐喊叫了起来,话中的内容使得正在骑马奔向敌寨的何洛会、谭泰都忍不住一滞,更别提那些普通的八旗了,他们的速度立马降了下来,有甚者还面面相觑了起来。 “混账,敌人在乱我军心,速速杀敌违令者斩。” 何洛会拿起马鞭狠狠的抽了一下了前方一名发愣的正黄旗八旗兵,这才使得周围将士清醒过来。 他们再次提速朝着武大定与刘兴国部撞了过去,可是此前的犹豫已经使他们速度降了下来。 所以武大定与刘兴国不费吹灰之力就抗下了这一轮重击。 “狗贼,你个奸细叛徒!作为八旗勇士你怎么敢投靠低贱的尼堪呢!” 何洛会亲自带领精兵杀进了敌阵,与刘兴国本部面对面交战了起来。 “哼,笑话,老子可不是女真人,老子就是你所说的尼堪。”刘兴国轻蔑一笑毫不犹豫的将眼前八旗精兵斩杀。 其实按照刘兴国的军队构成,他五千人的部下曾经都是建奴军的一份子,可是军中的构成却很奇妙,首先是建奴入关之后的前明、大顺降卒,他们数量最多,足足有三千人左右。 而来自辽东的那些当过包衣奴才的汉人则有一千多人,其余的蒙古人与满汉混血儿则占据三百多人,这些人就算在建奴那边还是生存在最底层,也没有过什么好日子过。 尤其是那些包衣奴才出生的汉人,他们相比于女真包衣奴才完全是两个待遇,只有少数的汉人才会被提拔,而更多地汉人包衣则是被百般欺压甚至连妻子儿女都保不住,自家主子爷若是想要临幸,你根本就挡不住。 他们平日里被强大的建奴军队压制,根本生不起反抗心思,但自从投降凤翔军之后,张鼎对他们也没有多么苛刻,只要能通过考验训练,完全可以继续待在军中吃兵粮兵饷。 若是不想再当兵了,那更好,如今的凤翔军底下有不少耕地,可直接租借给你三十亩地,并且提供粮种,前五年收税先保留了口粮之后再十税三,后五年则是十税一,之后这地就是你的了,与其他百姓一样十五税一。 至于其余的所有苛捐杂税,张鼎与柳锦城商议之后都一律废除,农民作为最贫苦的人,你再怎么收其实收不出来多少钱财,反而会使得经济发展陷入倒退。所以在一番思索之后,张鼎还是取消了农民的所有苛捐杂税,每年只需要交十五分之一的粮食或者等价的银钱即可。 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这些还记着血海深仇又被建奴欺负过的辽东汉人对张鼎异常忠心,对建奴异常仇恨,此前他们还可欺骗自己说完全是前明的无能将他们害成这样,但在张鼎组建的新政权中,可与辽东汉人没什么矛盾,他们这才能心安理得的为凤翔军效力。 除此之外,军中的真鞑子就寥寥无几了,女真人是既得利益者,根本就不会对张鼎投降,所以张鼎自然也不会跟他们废话,直接把他们一起连同那些死忠的汉人一齐交给巩昌的矿官,让他们将这些人送进矿洞的最深处挖矿,为大顺朝的发展尽一份自己的力。 当然了,其实还是有一些真鞑子投降的,他们的数量差不多有一二百人,尽是一些海西女真或者东海女真的遗孤,他们作为战败者受了不少屈辱,这才甘心投靠张鼎,由于这些人十分有用处,基本上都被稽查营要走了。 “原来是个包衣奴才出身的,我认得你,你叫巴彦图是吧,朝廷的人还以为你战死沙场了,还赏给了你的妻女几百两银子,没想到尔竟然带部投降?难道你是想让你的家人全都被发配到宁古塔被那群野人折磨吗?”何洛会满脸的仇恨,他大声刺激刘兴国道。 “呵呵,我已经投降了,你说这些有用吗?她们的结局我早已经料想到了,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只能说今后一定会为他们报仇,至于我自己的罪孽我清楚,咱们地府见!” 刘兴国说到这里眼冒杀气,带着手下猛将谢巡与丁可盼等人,反攻到建奴阵中,直奔何洛会而去。 第四十章 拉拢 “这武旦反串相公还挺像的嘛?她难道见过相公?” 女人的直觉一般来说非常准确,尤其是女人对女人之间的,张鼎的正宫李南乔一见台上武旦各种小动作都与张鼎相似,比如捋胡须、手叉腰的动作,于是立马便心生疑虑向着一旁的李南戈发出了疑问。 “哦,呵呵呵,还能怎么样?还不是因于青姝于大家太厉害了,你看她唱武旦不错,刚才的花旦更加精妙,尤其是这身段真好啊。” 李南戈是于青姝的仰慕者,自然会倾向于她说话,况且自从于竹在张鼎的资助下办了这么一戏院之后,李南戈基本上就是天天捧场,与于青姝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于青姝没事儿还总是以模仿张鼎习惯为由问她关于张鼎的一些事。 所以李南戈倒是没觉得此人与自家相公有关系。 “唉,于大家长得也太好看了,就跟天仙儿似的,要是我是个男的一定将他抢回来当小老婆,天天呵护疼爱。” 李南戈两支粉拳抱着脸颊支撑在桌子上,沉迷的看着在台上舞动的于青姝,另一只手还不老实的将聂瑛瑶桌前的点心偷拿一块吃到嘴里。 “姐姐要吃直接拿就行了,何必要如此偷偷摸摸呢……”看着李南戈鬼鬼祟祟又毫无遮拦的偷拿,还趁机用手撩了一下她的玉团,使得聂瑛瑶害羞的对着小孩儿般的李南戈说道。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就是这个道理,我偷吃你的点心才更香啊,嘿嘿嘿。” 看着自家阿妹又坏笑了起来,李南乔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转头继续看戏。 她们几人就这样一直听完了整场戏,直到接近亥时,天色大暗,戏这才演完。 可是李南戈却嚷嚷着还未尽兴,于是她就拉着自己三个姐妹,还有女官陈念巧与护卫程玉衣,熟门熟路的前往戏班后台寻找于青姝。 戏班班主于竹很有眼色,他见此情形立马把男弟子都赶到了戏台的另一空缺梳妆台,腾出空间给李南戈等人见面。 李南戈一见于青姝就小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于青姝凹凸有致的身躯道:“于姐姐今天唱的可真好。” 程玉衣与于青姝认识,对她点头示意。 而于青姝此时刚刚卸完妆,一脸疲惫之色,却显得十分柔弱凄美,连李南乔都忍不住想将她抱在怀里好好呵护。 “小女子一身臭汗,妹妹别脏了你的衣服。” 大夏天穿戏衣唱戏,于青姝的贴里白衣已将被汗水打湿了一大片。 可是李南戈却不在意,她反而趴在于青姝身上闻了一口:“于姐姐这样的美人儿,怎么会有臭汗呢,很香啊,男人才都是臭汗,就跟我家国公一样,那才是臭汗。” “阿妹,你怎能这般无礼?于大家如此劳累,你还在打扰他?”李南乔见自家妹子不知分寸终于出言指责了她两句。 “既然于姐姐这般劳累,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过几天再来找你玩。” 李南戈见李南乔动了真怒,遂撇了撇嘴,与众人一同离去。 于青姝见百媚千娇的四女离开,心中有些嫉妒,想着为何她不能侍奉在张鼎身边,难道就是因为身份太低微了吗? “唉-”想到这里于青姝深吸了几口气,将心中的怨念压下去,随即换好常服,走出后院在外面透了透气,然后回来整理梳妆台,只是这时她突然被一旁的杂音吸引了注意力。 于青姝还以为是哪个师妹在她的换衣间玩耍于是轻声走过去猛然打开布帘,准备吓一下她,却发现一个长相端正身穿儒衫,却满脸猥琐之人,在于青姝的换衣间内,左手拿着她的贴身衣物,右手捧着她刚换下来的罗袜,正在陶醉的把玩轻吻。 此举吓得于青姝直接后退几步绊倒在了地上,同时也将那儒生吓得急忙将手中衣物塞进怀中。 “啊?于、、、于大家你别误会,小生、小生是很喜欢你的唱功,这才专门在此地等候,希望能见你一面,表达本公子的仰慕。”那士子本来正在深深的闻着味道,却被赶来的于青姝吓了一大跳,但是此人颇为不要脸,竟然还越说越正经,完全与他怀中偷走之物有些不符合。 “你、你快点滚、不然我就要叫人了,叫人将你扭送进官府中。” 此时戏班后台只有于青姝一个人,因为其他的弟子都去吃饭了,所以这士子本来还很害怕,却在四处张望之后,眼睛一转,突然趴在了地上抱着于青姝的小腿,作势要脱她的布鞋。 “于大家可能是把脚崴了,疼不疼啊?小生愿意给你按摩一番,请你不要拒绝。”说罢他的咸猪手就按上了于青姝的脚掌。 “可惜啊,可惜没有裹脚,若是于大家的脚裹得更纤细一些,就更美了,我家小妾的脚就很纤细。” 士子不断出言刺激于青姝,本来还有些害怕的于青姝被他的话激怒,直接用另外一只脚踹到了士子脸上,将他踹的背地而倒,且流出了鼻血。 “小娘皮,敬酒不吃吃罚酒,尔知道我兄长是谁吗?他是知府衙门的刑名幕僚,你个臭戏子,下九流的玩意儿,装什么装,给我装矜持?本公子今天就要强办了你!” 眼看后台始终没人,士子也终于暴露出了本来面目,他猛然扑上来就要对于青姝动粗。 就在此时,唰的一声,一身穿黑色圆领武袍的侍卫从戏班外冲了进来,用雁翎刀的侧面,将士子扇倒在地,使其脸上都红了一大片,涨了起来。 “是谁?谁敢打我,我要让兄长收拾你们,我兄长乃是知府衙门的幕僚!” “西安府刑名幕僚是吧?我倒要看看是那个人物给你胆子随意轻薄良家妇女。” 在侍卫之后,柳锦城与陈子龙等一大帮子人从戏班外面走进来。 他们听完戏后本来在房内喝茶聊了一会儿,随后陈子龙提议想要去见一面于大家,于是便在于班主的带领下前往后台,刚好制止了此事。 “你们是干什么的,敢打我?”士子本来刚爬起来还在叫嚷,但是当他看见这一群身穿儒衫之人之后立马就蔫了神,急忙站起来拱手认怂,因为动动脑子就能想到这群人如此做派非富即贵,于是便立马认怂。 “哼,你们几个将他带出去,送到府衙,定他个骚扰妇孺罪。” 柳锦城满脸阴沉的说道,此罪可大可小,严重一点的要被流放千里,或者送到矿洞干些卖力的活计。 “啊?求你饶我一命,小生一时之间没能控制得了自己!”士子边哭嚎边被往外拉。 “人中兄,让你见笑了。”不理会此人,柳锦城先是朝着陈子龙道歉。 “太阳之下无新事,倒是廷益兄处置的非常公允。”陈子龙呵呵一笑,张嘴将此事岔过去。 “你们怎么办事儿的,不知道此女是国公的外室吗?竟然敢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柳锦城突然对着匆忙赶来的几个护卫说道,他们是陈觅特意派遣的稽查营侍卫在此专门保护于青姝,谁知道这几个人非常松懈,吃饭的时候竟然连一个人都没留下来,于是就发生了此事。 “阁老,我们错了,我们以为出去一会儿没事儿的!”侍卫一个个跪在地上。 “自己下去找你们的上官领三十军棍,国公的女人若是被歹徒轻薄,我看你们几个就得以死谢罪了!”柳锦城下命之余还斜眼偷瞄了一下陈子龙,他果然对自己刚才说的话起了兴趣。 待处理完此事之后,于青姝朝着柳锦城施礼感念他救了自己。 随即几人聊了几句,陈子龙问了于青姝不少戏曲的事儿,两人很聊得来。 这时陈子龙却突然的说道:“于大家这样的妙人,不如就让本官收你做干女儿吧,本官感觉与你聊得很来。” 其实在江南,有很多大儒士子都喜欢收干女儿,可是此干女儿与真正的干女儿不同,但陈子龙却是真的想收干女儿了。 他听见了柳锦城故意说给他听的于青姝与张鼎的关系,就起了些心思,想要拉近自己与张鼎的关系,未来好求他援助南明。 而柳锦城故意说给陈子龙说同样是为了拉近两方关系,他觉得陈子龙是个聪明人,难得的还不迂腐,一定能领会自己的意思,只要能借上这了一层关系,便可作为吸引江南士子的契机。 “这位贵人,小女子只是一个下九流的戏子,怎配当您的干女儿?” 于青姝知道柳锦城的身份,故而她很清楚,紧挨在其身边的陈子龙也定然不是小人物,这才赶忙推脱,与此同时还在心中想起了自己与张鼎的关系差距,感觉越发的委屈。 “哈哈哈哈,于大家你多虑了,以老夫的名头,收你做干女儿,我看谁敢乱嚼舌头根子,老夫定然要与他论一场。” 陈子龙摸着胡子笑道,柳锦城也趁势给了于竹一个眼色。 于竹很是机灵,他看见柳锦城的眼色之后心领神会,立马走到于青姝身边小声劝道:“青姝啊,我虽然是你的养父,可是从小到大都是将你当亲女儿养的,我自然希望你能有一个好身份,而不是跟我等一样被人看不起。” 说到这里,于竹假装抹了一把泪继续在于青姝耳边说道:“再说了,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岐国公吗?若是你能够拜此贵人为干爹,那么身份必然水涨船高,岐国公也会接受你,是也不是?” 于竹一番话说的于青姝果然心动了,她犹豫片刻,终于跪在地上道:“小女子愿意拜您为干爹,只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那就是能够继续登台唱戏。” “你个死妮子,乱说什么话?既然你拜了陈兵科为干爹,自然就是要待在家里读书识字,怎敢出来抛头露面?”于竹一听自己养女的话气的大声骂了出来。 “哈哈哈,无碍,我又不是什么食古不化之人,青姝既然喜欢唱戏,我怎会阻止她呢?何况本官也非常喜欢唱戏,高兴还来不及呢。” 陈子龙大方的接受了于青姝的要求,于青姝也终于下定决心,跪地向陈子龙磕头。 柳锦城站在一边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他也是突然闪出这个念头,却没想到成了。 像陈子龙这种人才,柳锦城自然想要拉拢的,哪怕他现在不同意,但也算是结个善缘。 “陈兵科在西安城一直住在朝廷提供的院子内,既然如今陈兄收了女儿,就不能委屈在那里,我准备代替我家国公赠你一套占地五亩左右的院子,供你居住。” 柳锦城又趁势送了陈子龙一套院子,其实陈子龙早晚都要回去南方复命,而这院子就是用来安置于青姝的。 “好,廷益兄一番好心,我就却之不恭了。” “青姝,你这几天先暂且先待在戏院,待我帮你准备一些认亲礼,过几日选个好日子,正式的重办一场大礼。” 柳锦城摸了摸胡子细心的吩咐道。 第四十一章 乘胜追击 自家先生为张鼎费尽心思的结善缘、拉拢人才,而张鼎也在奋力的与建奴激战中。 此时的沙场就是一个字:乱,无尽的混乱,整个战场之上到处都是凤翔军与建奴军的小股部队在对抗。 一开始各部各营还有条不紊的战斗,维持着阵型不乱。而建奴军在张鼎麾下猛将的轮番进攻、夹击之下,已经逐渐不支。 何洛会、谭泰等人带着重甲兵、重骑兵等精锐杀穿了中阵的尽忠营直奔张鼎的中军大旗所在地而去。 张鼎自然不会让他得逞,命令麾下亲卫营都尉熊克己带领黑甲兵挡了上去,在绝对的兵力优势下,何洛会直取张鼎头颅的计划失败。 整支建奴大军也在凤翔军的围攻下开始不稳,可是张鼎等人一时半会又消灭不掉这些建奴,他们只能分别围攻一支支因慌乱而分散的建奴士卒。 沙场上很快的就变成了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形式。从灵宝城到函谷关这十几里不宽的平地上,两军展开了持续的乱战。 望着越打越乱的沙场,张鼎也无可奈何,他没想到何洛会打仗不错,搅屎棍也当得不错,竟然将自己麾下的将士也带着乱了起来。 “国公,这可如何是好,大家都杀红了眼,大战场套了几十个小战场,一时半会儿消灭不了鞑子。”商季威同样无奈,他号令参谋部的士官们奋力稳固局势,也只是将张鼎身边的中军大营与后营稳固了下来。 “到处都是敌人,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乱的沙场呢。”崔语棠咧着嘴对脸色发青的张鼎说道。 张鼎此时心中正在骂娘,他没想到何洛会这么不讲武德,他老奸巨猾根本就没想过鱼死网破,杀死自己。 而是早就决定好装作拼死一击的态势,在张鼎派出黑甲兵与重骑兵之后,他们稍微一接触就突然朝着两边杀去,完全放弃了留在战场上的自己人,将万余兵马丢在了战场之上拖延凤翔军的时间。 何洛会与谭泰等人就这样带着六七千人奔向灵宝城,由于建奴的马匹足够,这群人溜得非常之快。 左光先想都没想就率部追去,结果就造成了一路上的混乱。 “别管这些小喽啰,将他们交给武大定、张汉等人。咱们带着亲卫营与后备三营追他!”张鼎不敢再战场之上犹豫,他拿起凤翅镋带着能调动的兵力,追击何洛会而去。 “他奶奶的,我就不信了,这何洛会往回跑还能跑出去?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本事能攻下灵宝城。” 谢璞瑜嘴上骂骂咧咧,虽然灵宝城他只留下了一千人马防守,不过何洛会仓促之下,任何攻城器械都没有,他要是能攻下灵宝城,母猪都会上树。 “这该死的何洛会,真是不让人省心。”刘兴国左臂受伤,却死活不肯下去养伤,而是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准备要拿住何洛会。 另一边何洛会与谭泰的确正往灵宝城狂奔,可是他们却没有攻打灵宝城,而是突然转向南边。 向着灵宝城东南边的秦岭山中奔去,本来何洛会此前想过从这里撤退,可是探子抓来的当地人却说,这条山路异常难走,只有行商或者行人,才能用双腿走入,经由邵家山、上戈镇一带前往永宁县。 大军粮草,马匹根本就走不进去,更何况这条山路将近二百里的路程,不带粮草进去,尽是些荒山野岭,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是何洛会与谭泰没有办法,只能置之死的而后生。 “勇士们,击穿前边的山寨,咱们一定能杀出去。” 赶到了山路边,何洛会一眼就看见了山口处正有一大寨,乃是谢璞瑜控制灵宝附近之时派兵驻守的关隘。 如今正好起了作用,不过就连谢璞瑜都没有料到有人真的敢从这里进山,所以驻守的士卒并不多,只有区区几百人而已。 故而山寨很快就被攻破,七千多人一窝蜂的逃入山中,在这之前何洛会直接命麾下将马匹都宰了,不给张鼎占便宜的机会。 张鼎带兵杀过来之后,就看见了这一片血腥之地:“好啊,鞑子还给咱们留下了这么多肉,一会儿命人都带回去,今晚吃好的!” 这么多良马被杀,张鼎心中虽然非常悲痛,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之后他还不愿放弃,亲自进山追了一段路程,可是却已经追不到人了。 张鼎害怕何洛会杀个回马枪,于是就命谢璞瑜率领本部四千人先镇守此地,同时将孙谋部调到灵宝城驻守。 “快点解决战斗,建奴中原兵力一空,咱们不可耽搁,错失良机啊!” 从灵宝城重新回到函谷关前战场,张鼎激动地对身边文武说道,他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此战凤翔军以七万六千大军,对抗何洛会将近三万人。 最终何洛会只逃掉了七八千人,战场上消灭了将近万人,还获得了一万多降兵。 这些降兵基本上全是投降的前明顺军,才能心安理得的投降。至于汉军旗是既得利益者,他们自然不会投降,所以张鼎直接不耽搁时间将他们人道毁灭,包括所有的顽抗分子都这般处理,毕竟凤翔军现在时间紧得不得了,谁还有功夫跟你谈心,耐心劝降? 毕竟这一战凤翔军的伤亡也同样不小,足足一万多人就永远的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张鼎没有时间感伤,他只能尽全力快速打扫战场,将英勇牺牲的将士尸体全都火化,然后命各部熟人一个一个的认尸体,将他们的身份搞清楚,之后贴上标签,先放在灵宝城,待之后送兵粮的民夫抵达之后,将其捎带着送还家乡。 这也是张鼎治军的成果之一,他详细的将每一个加入凤翔军的士卒信息籍贯都整理登记在册,如今都有了用处。 “左公伤亡不多,我命尔为先锋,从函谷关出发一路攻打陕州、硖石关、渑池、新安、直到洛阳城!值此良机,大伙都不可错过,咱们一定要驱逐鞑虏,收复中原!” 在灵宝等待粮草的张鼎自然不会干等着,他先是慷慨激昂的举行了一次誓师大会,之后便命令左光先打着‘光复中原的旗号’先行出关进攻,之后待民夫将粮草护送到灵宝之后,他再带领凤翔军大部队前往洛阳,插足中原。 在等待兵粮到来的期间张鼎不仅要尽全力救治伤员,火化死者,而且还要将这万余降兵迅速消化到各军中,直接转化为有生力量。 这批降军作为各地的明军,先降顺,再降清,能活到现在,无一不是精壮之人,只不过惜命的他们往往战斗意志太低,很容易溃败。 但张鼎相信只要将这些人打散,分别安安置到各营各队各部中,就会将他们的影响力降到最低。 而降兵的思想工作,便是参谋部士官长、士官等人的职责了。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张鼎也赶在粮草抵达之时完成了凤翔军的大致整编,只不过军中具体配合与表现还要等到再次作战才能看出成果,或者继续磨合。 “孙指挥使,左公已攻下陕州、渑池等地,我要率部攻打洛阳,你损伤太多就在后方修整,并且帮咱们大军看好后路。”张鼎对于孙谋的评价是文武双全,善于防守。 恰逢他的麾下在此前作战中伤亡太多,于是就被安排驻守崤函古道这条凤翔军的生命线。 “孙谋听命,我命尔为陕州防御使,节制潼关卫、灵宝、陕州等崤函古道之上的各县,还有黄河以北山西的风陵关、芮城、平陆、沙涧等地!” 张鼎面带严肃之色安排了孙谋的职位,虽然名义上他倒是没有升多高的官职,可是防御使这个职位与总兵差不多,却在大顺是大于总兵的职位,乃是镇守一方大将的武职。 更何况整个中条山到秦岭、潼关到硖石关这一大片地区,乃是凤翔军地盘最为关键之地,可谓是关中之门户尔,张鼎将此地封给孙谋就是希望他能好好看家,对他的期望与信任非常大。 “末将遵命,末将一定不会放任何一名敌军通过陕州的!”孙谋十分激动,他跪在地上大声回道。 “好了,孙将军,你起来吧。”张鼎轻轻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的二儿子和三儿子成绩不错,他们在讲武堂学习很是认真,再过一年多就要毕业了。” 孙谋一听这两孩子的消息,声音都变得柔和了起来:“这两个皮猴子希望没给国公添麻烦。” “你放心吧,他们都是可造之材,未来一定能够接你的班。”张鼎将凤翅镋递给亲兵之后说道。 “接什么班,末将只希望国公能够看在我的面子上别特意照顾他们就行了,凭什么其他学子没有特殊照顾呢?我可不想这两个混小子因为我这个老子变得目中无人,自己害了自己!人各有命,就算他们一辈子做个普通的百姓,末将都不会说什么的,反而会对您千恩万谢!” 孙谋听见张鼎的安慰话之后拗脾气又犯了,梗着脖子纠正张鼎之言,张鼎只能苦笑着顺着他,发誓不会随意关照将领的子嗣,而是对学子们一视同仁。 听到了张鼎的保证,孙谋这才放心。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国公啊,并非末将迂腐,只是末将在军中呆的时间太久了,我认识了不少比我更有才能的人,都在关系、人情这方面落了下乘,永远都没有上升的空间。他们虽有才能,却只能一辈子当最低级的士卒,战死在沙场上。所以末将才完不能容忍这些特殊照顾,希望您能谅解老臣的一番心意。未来若是天下大定,末将也不会占着坑阻挡年轻人上位,到了那时您能赐予我几十亩地,让我在家耕作就是对臣的最好奖赏了。” 觉得自己刚才说话有点重,孙谋立刻解释了起来,他的话也赢得了张鼎的尊重。 “孙将军,你的话我记着了。”张鼎郑重的对孙谋保证,这不仅是孙谋的处事原则,也是为政者的经验,只是公平公正这件事最是难办,却也是稳定天下的关键。 第四十二章 进军河南 在灵宝等地修整了一番之后,张鼎带军意气风发的往河南府洛阳方向前进。 左光先作为先锋已经都为大军铺好了路,张鼎得以从陕州出发一路上三百里畅通无阻,仅仅四天多的时间就抵达了洛阳城外。 左光先与左正茂的先锋工作做得非常之不错,两人与有荣焉迎接岐国公的到来。 他们两父子都非常感谢张鼎能将此任务交给他们。 “左公,本公欲任命尔为河南总督,待中原收复之后,希望你能替朝廷好好镇守中原!”张鼎一见到立下大功、满面红光的左光先就许给他河南总督之职,此职位可不是河南府的总督,而是整个河南承宣布政使司的总督,在实权职位来说属于是最大的一级,比左光先身上的各个荣耀头衔都要重要,相当于从陕西行都司的平凉府移镇到中原。 “下官多谢国公,多谢国公提拔!” 一听到张鼎的话,左光先就与左正茂非常激动的跪了下来,朝着岐国公磕头谢恩。 “诶!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左老哥即是我的结义大哥,又同我一样都是国公,咱们俩平级,您这般行礼是要折我的寿啊。”张鼎见状不急不缓上前将其扶起。 其实一开始他对于左光先还是防备大于信任的,毕竟平凉军三万多人马就悬在关中的上面,固原到西安的直线距离也就五百里左右,快马加鞭一周就能抵达西安城下。 所以左光先完全不能与身在边境、兵力不多的牛成虎、左勋、韩文等人一样使人放心。 这也是张鼎为何总是在离开关中大本营激战之时,把左光先带着一齐行动。 幸亏这一年以来左光先很有分寸,没有因此明面上与张鼎作对,反而是费尽心思完成张鼎的指令,先是将固原军裁撤到了两万人,更是默许凤翔军在平凉军中掺杂了大量的凤翔军嫡系将领与文官,完全是一副对张鼎死心塌地的姿态。 如今,他的老实、听话终于换来了张鼎的信任,将镇守中原的任务交予了他。 “老夫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投靠岐国公您啊,想我在军中混迹了将近三十年,只有在您的手下才能发挥出末将的本事!” 左光先郑重的从张鼎手中接过了河南总督的文书与官印、兵符等物件之后,端的是万分感谢,他说到动情处,眼泪差点都留了下来,想他操劳半生,终于在即将迈入暮年之际,坐上了武人的巅峰之位,驻守一方。 “哈哈哈,本公其实才有些愧疚,致使左老哥你多劳心劳力。”张鼎扶着左光先显得非常亲昵。 “哈哈哈哈,国公说笑了,这位置有人想做都做不到哩,有何劳心的。” 左光先哈哈一笑,随即露出郑重的神色,跪地抱拳很是认真的说道: “国公之命,末将万死不辞,哪怕把我这条老命豁出去了,也定要替国公守好中原之地!” 他受封河南总督之后,连人都年轻了不少,感觉到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左老哥只要尽心就行。”张鼎欣慰的拍了拍左光先的肩膀,心中也是十分轻松。 因为这些天不仅是自己这路兵马大胜,其他各路将领都传来捷报。 先是陕西东南部的指挥使谢君武与都尉黄良骥凭借着本部一万三千人,死守商州东南部的武关与竹林关两地。 使得跨越二百多里从南阳府内乡县,穿越群山进攻凤翔军的建奴英亲王阿济格麾下大将爱松古不得前进一步。 这里还不似潼关、函谷关等地,周边数里之内有大型的城池村镇。 而是什么都没有,必须得让人从商南跨越八十多里的山路运送粮草到两处关隘之下,这使得正与刘芳亮部游斗激战的阿济格辎重损耗颇多。 再加上谢君武与黄良骥死守之下,爱松古感觉自己根本没能力攻下这两处险关,于是只能上报英亲王。 阿济格收到消息之后,为了不再损耗粮草,只能召回爱松古,让他返回内乡,先解决刘芳亮等部再回头进攻关中策应何洛会等人。 除此之外张鼎留在平阳府的指挥使游建元与都尉孙守法也有捷报传来。 自从张鼎率领大军离开之后,他们两部就从曲沃出发进攻临汾这一带城池,先是孙守法在翼城击败了从泽州赶来支援的三千建奴援军,两人又合力夺下了襄陵与临汾。 终于赶在巴哈纳部到来之前,拿下下了平阳府坚城临汾城,导致巴哈纳部五千人在此地碰了个钉子,同时收到消息的刘忠与刘国昌为了对抗鞑子,他们暂且放下了对张鼎的间隙,而是尽起大军朝着巴彦部施压,眼看大清兵力不足在顺军的骚扰进攻之下节节败退,巴彦只能放弃平阳府将巴哈纳部撤回太原,这才止住了后退的趋势,于交城、清源、太原一带与大顺军对峙。 这下游建元与孙守法的面前再无强敌,他们趁机猛攻平阳府诸县,一路攻下浮山、洪洞、岳阳、赵城、霍州、汾西等地,一直打到了与沁州的交界处:灵石口,这才作罢。 因为游建元与孙守法觉得此时凤翔军合起来只有一万三千多人,一定不能在根基不稳的情况下浪战,很容易导致失败,他们只需要先拿下并稳固好平阳府就是大功一件。 于是两人不敢再朝前进发,而是转头回到临汾,开始招兵买马、训练新卒,稳固各地关键隘口、城池的军备,积极拉拢西部山区刘忠与刘国昌的兵马。 而张鼎得到此军情之后,自然感到非常满意,游建元与孙守法都是独当一面的大将,他们在此战中尽情的将自己的能力施展开了。 与此同时,捷报还未传完,陕北方面也传来了好消息,那就是宁武总兵高勋与榆林总兵王大业兵败被杀。 他们两个,先是榆林总兵王大业在左勋、韩文、牛成虎等大将的围攻下,于榆林卫三山堡、新兴堡、石涝池堡三战三败,丢掉了军中大部分的辎重与兵马。 之后在王大业欲北上红碱淖经由蒙古逃回清朝地盘之时,被牛成虎、臧元凯率军拦截并斩杀,就连接应而来的三千扎鲁特部蒙古骑兵都被臧元凯一网打尽。 臧元凯还趁势带领麾下一万多鞑靼兵杀入准备接应王大业的蒙古部落,将靠近榆林北部边境投靠建奴的蒙古人部落一扫而空,为自家鞑靼兵夺得了不少女人,还有牛羊等牲畜万余头。 后来得知了王大业下场的宁武总兵高勋,不敢再与凤翔军敌对,而是立刻朝着南边正猛攻延安南边野猪峡的指挥使王盼讲条件,说自己愿意投靠大顺朝,只不过张鼎必须得保证他的独立地位,任何兵权、财权、人事权都不能过问,还得给他永世镇守延安府的条件。 王盼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嗤之以鼻,自然不会答应,虽然高勋还有八千人马死守延安府治肤施城,只不过待王盼等到西边的韩文、左勋、牛成虎、臧元凯等三万多大军赶来之后,他到了那时再求饶可就迟了。 果然,牛成虎等将自然与他没什么交情也没什么话好说的,立马攻打城池,城内的高勋麾下将领见大势已去,就带人将其诛杀,开城投降。 如此一来整个陕北已经连成一排片,再无敌踪。 张鼎收到消息后,也立刻向这些功臣下发了奖励,命大顺首辅柳锦城负责。 至于加官进爵,还是得等到他大胜阿济格之后再说,张鼎已经设计了一套军中的爵位。 所以他散出传令兵,安排各军下一步的动作。 首先是他所在的中原地区,各部各营都暂且待在河南府修整,待斥候探清河南南部的南阳府、襄阳府阿济格军的情报之后再动弹。 因此张鼎只安排了河南府东部、北部的行动,他先是派出了左光先部一万七千人,顺着河阴、中牟一带攻打开封府。 再派齐牛衽率领本部五千人北上拿下怀庆府。谢璞瑜则率本部五千人东进汝州。 而山西平阳府地区的游建元、孙守法两人,他们的防守策略被张鼎允许,但稍作修改。 张鼎命他们在防备北边太原府巴彦、巴哈纳的同时,在补足麾下缺损之后,伺机朝着东边泽州与潞安府运动。 再命商洛的谢君武与黄良骥死守武关、竹林关,不可后退一步,死守关中的后门。 陕北方向也与张鼎此前定下的策略略有调整,他先是命指挥使王盼为延安防御使,节制整个延安府的兵马,援助晋西北的陈永福与马世耀部。 至于张天琳,张鼎有意将他调到身边作战。 原安化总兵韩文,升其为榆林总兵,镇守边关。 如此一来再加上左光先移镇河南府,整个关中北边的重地,庆阳府与平凉府都被张鼎拿下。 他直接命令自己麾下的嫡系将领前往这两地任职,彻底将平凉庆阳收归手中。 但是有好消息就有坏消息,虽然北边东边都很顺利,但是南边却有些危险。 因为张献忠终于解决了内部也就是成都平原附近的一些叛乱与割据。 大西皇帝收到消息称张鼎正率部与建奴激战,而贺珍又投靠了凤翔军,这让他十分恼怒,立刻命令艾能奇南下川南防备明朝官军与各地的土司,命刘文秀驻守川东,防备湖广南部的兴国公李过。 安排好一切后顾无忧之后,张献忠尽起川北八万大军,以孙可望为先锋,李定国为副将,准备进攻贺珍镇守的汉中府。 张鼎收到消息之后,对此的安排是命令凤翔府的守军前往支援,再写信让陇南总兵郑建章,与驻守洮州、岷州的指挥使郑嘉栋小心大西军分兵来攻。 想来,以贺珍的才能能够在川北保宁府一带大败大西军,他就能够死守汉中。 毕竟如今大顺朝的大敌在东,他不能又一次虎头蛇尾往返回去,张鼎只能寄希望于贺珍能够防住张献忠,不然他就要放弃整个东部的优势回援。 想到这里,张鼎心中决定不能耽搁,他叹了一口气,决定先进城再说。 此前就听左光先传来消息称,洛阳城中已缺粮久矣,差一点就要沦落为人间地狱,由于左光先手上没多少粮草,他只能等待张鼎来了之后再做决定。 第四十三章 神都洛阳 神都乃是唐朝洛阳官称,多用于武则天时代,意为神州大地之都,是武周帝国的首都。其分为宫城(紫微城)、皇城、外郭城和上阳宫、神都苑等,有三市一百零九坊。按天人合一理念设计,引洛水贯都,象征天际银河。以皇宫紫微城为核心,象征天帝居所紫微宫,被誉为“万宫之宫”,乃世界宫殿建筑的巅峰之作。 可惜洛阳城如今与长安城一样都已辉煌不在,可以这么说,洛阳与长安两地的关系一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经历了多次战乱的毁坏与重建之后,洛阳城也缩小的不成样子。 毕竟西安城再怎么说还是陕西承宣布政使司的治所,而河南承宣布政使司的治所却是开封不是洛阳。 这导致洛阳城已经不像曾经那样繁荣,就连规模都大大缩小,在经历了明末动乱之后,城内的人口不过二十来万,很是凄惨。 更别说阿济格、多铎与何洛会、谭泰等部都先后在此地驻扎过,他们将百姓的财富、存粮搜刮一空。 导致整个河南府或者说中原地区都闹了饥荒,张鼎与麾下文臣武将一进城就看到了数不胜数的乞丐,他们麻木的躺在街边,看着大军驶过,因忌惮凤翔军刀光枪林的威慑而不敢围过来骚扰大军。 “唉,张养浩曾说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此话本公很是喜欢,只不过张养浩此作是因为他年纪逐渐增加,却始终仕途不顺,拯救不了天下人,这才有此怒意。可是本公却不认同这句词,而是觉得乱离人,不及太平犬也。 天下太平之时,固然百姓依旧过得不好,但只要朝廷稳定,大多数百姓还是可取得温饱。到了乱世,百姓就别说温饱了,可能无数非人的折磨都要承受一边,甚至大部分人连命都保不住,他们这些生长在乱世的百姓又怎能与太平盛世相比呢?其实话说回来,不管是什么事儿都无法做到极致,其实这一切的本质都是比烂尔。”看着这些灾民,张鼎摇头苦叹道,引得身边文武纷纷点头赞许。 “求求您赏我们一口吃的吧,我家这姑娘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一定会为老爷您带来不一样的滋味儿。” 就在这时,一旁的小道中传来争执声,原来是一路过的持刀之人被一对快要饿的发疯的母女拦住。 这母女俩原是城中一非常有学问的李姓举人家眷,自从李自成攻下洛阳之后,虽然将他们家在城外的百亩良田统统收走,可是急于攻打开封的李自成没有搜刮城中的财富,这使得这李举人全家只是丢掉了一部分地产,仓库中还有许多银钱,李举人还拖朋友的关系,在城中找到了教书的活计,一家人倒也是活的滋味,并且再也不用担心城外的兵乱骚扰到他们的田地。 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河南府又开始了乱战,先是被多铎攻下之后劫掠了一番,要不是洛阳投降投的利落,估计直接全城的人都要完蛋,被多铎屠戮殆尽。 只不过洛阳城百姓的幸运就在此止步,此前城内虽被多铎劫掠了财物,他却不稀罕粮草,因为多铎知道,作为大顺朝的首府西京城,必然会有很多粮草。 谁料经过张鼎的一番连拿带烧,多铎在关中根本没得到粮草,于是只能返回河南府,在周边搜粮,之后便匆匆的往南而去。 之后又是阿济格带兵而来,再是一番搜刮,直接将百姓的余粮搜的剩不了多少,只有一些粮商平日里修建的地窖起了作用,隐藏的好一部分粮食,尚且能支撑洛阳城的运作,只不过粮价就越来越高,导致百姓倾家荡产就是为了吃一口粮。 一直到最近一段时间,洛阳的粮草终于支撑不住了,建奴则忙于四处攻伐根本没时间管这些治下的城池,那些被任命而来的汉官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不拨粮,他们只能尽力从附近乡镇收粮,却只能堪堪填饱城内百姓的肚子。 而这对李氏母女家里唯一的男人李举人就是死于饥饿的,他拼死拼活东偷西讨,在死之前将最后几斤麦子留给了母女俩,自己则一直到饿死都没有动这批粮。 但随着时局越发的不好,阿济格与多铎在江淮、湖广激战,大军非常缺粮,整个中原的粮草都被搜刮的差不多了,使得洛阳城一粮难求,粮食价格一日比一日高,直到无价。 李家母女俩也将最后的存粮吃光,她们饥饿至极只能出卖身体换取一口吃的。 一开始母亲在外接客,招待那些还有打量米粮的城中贼盗、帮派、官府之人,这些人却嫌弃她年纪太大。 所以李家女儿只能含泪亲自出场,用自己的清白换取了两天的吃食。 之后她就沦风尘,由母亲拉客,她招待。 此事不仅仅是她们一家,而是城内很多家庭的缩影,因为张鼎一眼就发现了,这些女子身上穿的都是这个时代普通人家女子穿的直襟,与勾栏之地花枝招展根本不一样。 也的确如张鼎所猜的,勾栏女子如今根本竞争不过这些身家清白的女子,她们可能都已进入了某些人的食府之中。 “滚啊!踏马的,老子也快饿死了,你别烦我!” 小巷中争端还在继续,那行人一脚将李家母亲踹倒在地,其女儿见状连叫着娘亲冲了过去。 毕竟随着城内逐渐缺粮,连那些帮派的粮草都已经不足,别说乞讨给别人了,自己内部都因为吃的问题大打出手,死伤了不少人。 这也是为何行人过往匆匆,对路旁边那些长相还算不错的良家女子无视的原因,他们自己都快饿死了,根本没有了世俗的欲望。 “淫妇,给老子滚,要不然老子把你煮锅里吃了,哼,我可不是不愿意你这样的美人儿进人肚子里而是你身上根本没多少肉,要不然你早就跟我们金沙帮锅里的男子一个下场了!” 行人拿出利刃恶狠狠的威胁母女俩,终于使他们不再祈求,而是摊在地上减少自身力气的流失。 “大爷来玩啊。” 恢复了平静之后,巷子里的生意又招呼了起来,就算这些女子知道可能不再会有人前来光顾,但她们仍旧麻木机械的说着揽客的话。 “诶呦,我肚子好疼。”就在此时,另一侧巷子中,正在泥地里挖蚯蚓的一名大肚孕妇发出哀嚎,她的下身突然潮湿,好像就要生了。 她旁边刚才还在和睦交谈的邻居听见之后,无不露出贪婪的目光看着她的肚子,提出要为她接生的请求。 这行为却被女子的丈夫从屋内冲出,拿起木棍将这些邻居统统打了一顿,想他这些天如此卖力的充当帮派打手就是为了养活自家妻子与肚子里的孩子,怎会让这些邻居得逞。 “小山啊,如今世道艰难,难道你想要这孩子降生在修罗地狱吗?不如让他救我们街坊一命。” 一中年男子面带不善地说道,惹的小山直接抽出了藏在身后的利剑这才使得他们面露忌惮之色,纷纷退去。 “国公,不如让我拿些粮食给这些可怜的百姓分发?” 秦饙书看见此等惨状之后,面露怜悯之色,他很清楚,凤翔军从关中带出来的粮食有很多,如今西安城附近的粮库内正源源不断的押送着粮食,毕竟张鼎此前可是将大顺朝遗留的粮食都带走了,家底还剩下不少。 “秦定安呐,你想的太简单了,本公不会给他们发粮的。”张鼎强迫自己不再观察周遭巷子内发生的所有惨状,而是直接冷下心来,默默盘算着一切。 “定安,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若是咱们凤翔军此时发粮,那么整个洛阳城都会混乱起来,为了领到粮食这些饥民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再有奸细振臂一呼,说冲进军营抢粮,被饥饿冲昏头脑的百姓一定会有胆子做这件事,介时咱们下不下狠手?若是下狠手那么整个河南承宣布政使司的民心就丢完了,若是不下狠手,难道真让他们得逞?如此一来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况且就算一切都如你想的那样非常顺利,百姓也都领到了粮草,但如今缺粮的可不是仅仅是一个洛阳城,而是整个中原,尤其是河南府与开封府的百姓,他们听到了凤翔军粮草充足,且散粮的消息,介时整个河南府、开封府起码有百万以上的饥民都会涌到咱们凤翔军周遭讨要吃的,到了那时不管我们有多少粮都喂不饱百姓的。” 吴学举见秦饙书失落不已,遂出声安慰解释,为他讲述这其中的道理。毕竟吴学举此人当过宝鸡县县令,其为政经验十分丰富,远不是秦饙书能比的。 “学举说得对,定安,咱们不是对百姓见死不救而是要有计划的救,聪明的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进了府衙再说。”对于秦饙书这种很有道德感有良知有可培养空间的士子来说,张鼎倒是愿意耐心为其解释。 之后他便不在说话,隐在骑兵中,朝着府衙走去,却突然被眼前的打斗迫使停了下来。 只见前方大道旁一酒楼中非常混乱,正有几个女子还有道人与十多个身穿黑色武服的壮汉激斗。 此行为惊得亲卫立马拔出兵器压了过去。 “呵,我倒要看看,这满城的饿殍竟还有这些人吃的太饱闹事儿?” 冷哼一声的张鼎带着几十骑冲了过去,在街边围着的一群饥民本来还想捡几个残肢回去下肚,却被骑兵吓得退到一边。 “尔等住手!大顺朝岐国公、少师、宣威将军张鼎张定邦在此,何人敢造次?” 崔语棠骑马冲到酒楼前方,用大嗓门威风的吼了一嗓子,惊得楼内正在激斗的众人立马停了下来。 “张提督?你还记得我们吗?” 只见从二楼内跳下来四女一道,为首者正是曾有过一面之缘长相绝美有狐媚之色的孙琼珠,她的身边则是三个师妹,与一个老道士几个小道童。 “哦?孙姑娘,此间到底发生何事不如由你讲给我听。” 看见了故人张鼎却不动声色,而是皱着眉头命她说话。 “诶呀,请国公为我等良民做主啊!这些盗贼潜入我金沙帮内,与帮外的贱民里应外合偷粮食,直接将我们隐藏在地下粮库的几十石粮食都偷光了,我们这才前来寻仇!” 就在这时有一长相粗犷的中年男子提着鬼头大刀跪在地上,向张鼎解释道。 “你胡说!明明是我们几个从用门派中带出来的钱财买下的粮食,你这奸贼收了钱却始终不放粮,我们这才千辛万苦找出金沙帮藏粮地点之一,要是我等真的要偷粮,你在文墨巷、竹林巷、东关等地藏的粮食我们早就全都偷了,还会留给你这种坏人吗?” 三师妹王宝珠一张鹅蛋脸气的红彤彤的。 第四十四章 赈灾中原 洛阳城西大街酒楼前的空地上,正泾渭分明的站了两拨人马,其中一波以黑衣大刀为首的人非常嚣张的看着对面孙琼珠等人。 “呵呵呵,小娘们儿你是在说笑话吗?毛都没长齐的小娘皮,还敢在国公面前叫嚷?粮食在我们手里,是我金沙帮的财产,我等想几时卖就几时卖。你们虽然已经付过钱了没错,不过现在的粮价每个时辰都不同,凭什么我要做亏本的买卖?哼哼,老子是洛阳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还要协助大顺朝管理地方呢,你们可不要再耽搁本帮主的时间。再说了,不管怎么样是你们拿不出补充差价的银子,我才只能将这些钱当做尔等违反契约的罚金。” 金沙帮帮主嚣张异常,完全一副不要脸的样子,他蔑视并贪婪的看了一眼孙琼珠,随即朝着张鼎跪地磕头道:“哪有他们这么强买强卖呢?国公,您说是也不是?” 他自信自己相比于这些女子对大顺朝更有用处,于是非常的自得,还想着此间事了之后将孙琼珠几人要回宅邸好好的折磨。 商季威眯着眼睛见此人一脸的小聪明,心中不由得乐开了花,他出来的迟,恰巧没有看见自家国公与孙琼珠等人寒暄,还以为张鼎会偏向他们这些尿壶一般的地头蛇。 “好一个强买强卖!孙琼珠,你来说说。” 张鼎紧绷的面部终于柔和了下来,他之前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可乱包庇人,只要是孙琼珠做了不法的事儿,他也一定会将其拿下,关在自己秦王府的大牢酌情处置,幸亏这金沙帮帮主太过猖狂,连狡辩都没有,很快就自爆了。 “张提督……”孙琼珠咽了咽口水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她们这些江湖中人最忌讳招惹到官府力量,但现在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张提督因从龙之功已被大顺天子封为岐国公,小姑娘你可不要叫错了。”孙琼珠本能的叫出提督却被崔语棠严肃地打断。 “额,民女无礼了,岐国公。”孙琼珠小脸有些红润且有些委屈,她赶忙行万福礼道歉。 “无碍,不知者无罪,你继续说!”张鼎板着脸点了点头。 “嗯,国公,我们几个此次出来是门派得知了洛阳一带缺粮于是就差使我等带着几百银子前来尽微薄之力,我们在路上恰巧碰见了潜虚子师叔,于是便一块前往洛阳救灾。 可是当我等找到这位钱帮主买粮之后,刚掏出了钱,他就赖账不给放粮,还霸占着我们的银两,小女子只能联合饥饿的难民将探查而来的金沙帮粮库打开,取出应得的粮草,可是这恶棍还有脸前来寻仇,真是太卑鄙了!” 孙琼珠紧紧握着剑柄显得十分生气,她一张俏脸恶狠狠的盯着钱帮主。 “国公---”金沙帮钱帮主见状还想说话,却被张鼎阻拦。 “你们的事儿本公都知道了,此地乃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不要说这些了,你们跟我前往河南府府衙再说。”张鼎说罢立刻将稽查营都尉陈觅招了过来。 “华亭,你现在将稽查营探子给我散布到全城,今晚趁天黑之前,本公要得到洛阳城内谁如今还存着大量的粮食,并且做出过害民之举,这些家族或者帮派里的人全都抓起来,待抄家之后,该怎么判交给随军的督察员官员,若是有人敢抵挡了,全都给本公斩尽杀绝,他们的粮食正好能填补城内空缺。” 面带血腥之色,张鼎小声在陈觅耳边交代,之后就带着众人前往河南府衙。 此时府衙内的官吏早就因前些天左光先的袭来而出城逃命,只有一名身穿儒衫约摸二十七八岁的儒生稳稳的坐在府衙大堂整理书卷。 当他听到动静抬头看见一群人蜂拥而至之时,倒是没有丝毫慌乱,而是恭敬的对着为首那面貌英武不凡,长须穿甲之人递上洛阳城的书名册。 “尔叫什么名字,为何不与建奴的官儿一同离去,莫不是想投降本公?”张鼎盯着此人英俊儒雅的容貌,带着微微的嘲讽之色出言询问道。 “国公,这书生是自己人,他名叫师晏平,乃是成都府新津县人,他十八岁考中举人,却不愿继续考取春闱会试,于是便回乡隐居。直到今年年初他前来洛阳拜访友人却恰巧遭遇兵乱,只能陷在了这里,末将打进洛阳城后发现城中官吏尽皆逃亡,二十万百姓无人管理,于是只能匆匆招揽贤才,整理书册,暂且协助我军施政,而师先生则是由于饿了好几天肚子,实在不能忍受了这才前来投靠我凤翔军,希望能得到些粮食。” 左光先见张鼎质疑赶忙走出来解释了一番。 此话也引得师晏平白净的脸颊有些红润,想他自诩为有才之士、有名有姓之人,刚才也装的十分镇定,却被左光先暴露了他饿肚子的窘境。 “啊?原来如此,师先生,本公失礼了,我还以为你是投靠了建奴的官吏,这才出言调侃。” 对于有才能之士,张鼎从来不吝惜尊敬与礼节,这两件事儿对于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来说非常重要。 “国公有何失礼?学生才是失礼了。”师晏平咳嗽了两下,赶忙将书册递到张鼎手中。 “先生的师姓难道是起源自上古时期的师延,商朝时期的师涓等人?”张鼎将书册随意的翻了翻,随即交给商季威,然后吩咐一旁的崔语棠将孙琼珠等人请到后宅中休息,再命人把金沙帮钱帮主几人丢进大牢,他不理会哇哇乱叫的金沙帮帮众,而是走到师晏平身边轻声问道。 “非也,学生乃是成都府的师姓,我等不是河南新郑这一支,而是源于姬姓,出自周朝时期官吏师君,以先祖名字为氏。而师君,是西周时期设置的侍卫统领官职称谓,这里的“师”是武装护卫之意,司职为守卫君王正宫以及相关事宜,隶属于春官府司管辖,吾等家族是在晋朝衣冠南渡之时逃到川蜀之地。”师晏平温和的出声答道。 “原来先生是名家之后,与我这吏部左侍郎商季威一样都是出自姬姓,哈哈哈,大家可真有缘分,不如这样吧,我要与部下要商讨赈灾之事,先生请先别离开,在这里参详一二替本公出出谋。” 张鼎大手一挥,不容置疑的将师晏平留下,再命侍卫全都出去,在门外把守,其余的重要文武二十来人纷纷坐在大堂四周的椅子上。 师晏平见此情形,自知上了贼船,本欲找个借口溜走,也只能将话咽了回去。 “咳咳,本公就只说了,咱们凤翔军现在当务之急除了夹击阿济格之外,就是要稳住中原各府,将之化为己用。”坐在主位上,张鼎立马开口说道。 “不错,国公,先帝就是因为没有稳住中原,这才导致战火烧至潼关,要微臣所说,欲守关中必守中原矣,河南、开封等地若是能把握住,那可是再好不过了。”商季威闻言第一个出言赞同张鼎。 “季威,你这话说太轻松了,你要知道中原难守啊,除了河南府周边,整个河南承宣布政使司基本上都是一马平川。对于麾下有大量蒙古骑兵的建奴来说,中原正是具有大优势的地形,咱们若是将精力都陷在了中原,待建奴逐渐利用起来北直隶、山东的人力、物力,征召几十万汉人兵马,以我军现在占据的人口来说,怎能消磨过鞑子呢?”吴学举倒是有不同看法,也说的非常有道理。 “善,要我说还不如就死守洛阳城周边,若是咱们将河南府东边的开封、归德、汝宁三府拿下,必然会充当南明弘光政权的挡箭牌,鞑子只要一南征,第一个先打的就是咱们,这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吴心远赞同吴学举的意见,他觉得此时的凤翔军根本没有逐鹿中原的本钱,还不如先整顿打扫好自家的房屋再说别的。 “哼,按照两位的意思,咱们若是龟缩在河南府一带,难道这就不是眼睁睁看着建奴逐渐壮大?看着他们从容的拉壮丁?中原、山东、北直隶的人口,就算经过这些年战乱的损耗,依我估计加起来也有三千万以上,可不是咱们治下的陕西行都司能比的。 正如两位所说,再拖延的话我凤翔军消耗不过建奴,所以为何不趁鞑子兵力空虚之际拿下中原,甚至山东、北直隶与南方湖广、江西的刘芳亮、李过、袁宗第等部连成一片,介时天下格局我凤翔军三得其一,必成王霸之业!” 秦饙书出言否定吴学举与吴心远的话,而是十分激动的朝着众人描述了一个美丽的幻想。 “呵呵呵,这位兄台太过自大了吧,一看就没有经历过太多,尔要清楚,世事往往不会像人想的那样一帆风顺?更何况若是按照你所说的,大顺朝占据了整个中原、甚至山东、北直隶南部,那么天下各势力一定会将尔等当做眼中钉,众矢之的,一如往年的大顺朝那样!会被江南的南明政权,川蜀的张献忠,北边的建奴三面围攻,到了那时不知大顺朝能挺不挺得住?”师晏平听此激进之言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驳斥了秦饙书的一腔热血。 “挺不住,去年的大顺朝有百万雄兵,更有将近三十多万的嫡系、老本营精锐之兵,他们都在明清西三方围攻之下败得一塌糊涂,我张某人自问如今手底下不到二十万人,是根本顶不住三线作战的。” 张鼎右手握住椅子的握把对师晏平微笑着点了掉头,认同了他的说法并继续问道:“那么不知先生有何看法?” 商季威等人见张鼎考校师晏平的才能于是也不在争执,而是行礼之后回到了自己座位上,这里面除了秦饙书加入凤翔军甚迟有些不爽之外,其他人倒没什么情绪,因为张鼎平日里非常乐意诸臣争执、谈论,只要不上升到人身攻击,就事论事他是非常支持的。 “意见不敢说,小生只是有些许看法。其实正如这位商左侍郎所说,欲守关中必守洛阳,咱们不必尽得荒芜、糜烂的中原,只需要拿下河南承宣布政使司下辖的河南府、怀庆府、汝州、南阳府西北部便可足以,这些地方都处于秦岭或者太行山的影响,易守难攻,鞑子没有那么容易攻下来。国公可选一大将镇守此地,而您便可腾出手先收拾川蜀的张献忠,再逐鹿中原、恢复河山。” 师晏平谦虚的拱了拱手,随即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第四十五章 南阳之战 听到了师晏平的话之后,张鼎先是点头认同,却又陷入到为难中。 “晏平,尔说的很有道理,只不过张献忠拥精兵三十多万,本公不敌也。若是贸然与其开战,鞑子定会趁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可就糟了。”张鼎听到谏言有些犹豫,他当然知道川蜀的重要性,以关中为根基的势力,最重要的两翼便是山西与湖广北路,得此两地才可立于不败之地,可是这些的前提就是要先得到川蜀。 毕竟自古以来就是得陇望蜀,蜀地与陇地乃是关中霸业的根基,秦王扫六合虽是因为得到了河东与楚国鄢都一带也就是山西南部与湖广北部这战略重地。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秦国拥有了川陇之地才可如此,故而凤翔军的第一目标肯定得是蜀地,只不过张鼎之前存有抗清统一战线的想法,想要将张献忠拉拢一番,不想与他闹得太僵,大不了赶走建奴之后再决战。 “其实国公之所想学生皆知,不过川蜀之地乃是您必须得到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您都必须在这两年内拿下四川。掌控川蜀的财富与大量的人口,不然就算现在大军胜了这几场仗,也终归、一定会走向败亡! 更何况,话又说回来了,建奴也不是不可以谈,就如同国公需要川蜀一样,鞑子同样需要时间平定湖广、江南等地,相比于贫瘠的陕西行都司来说,建奴还是会觉得南边的地盘更香一点。 并且因为京杭大运河的存在,建奴是不可能放任江南一直由南明占据的,若是鞑子五年之内拿不下弘光的地盘,他们北直隶便会先乱起来。”师晏平脸上带着笑容自信的分析道。 “你是说,先让鞑子与南明斗,咱们先处理川蜀?” 张鼎听到这里心中有些犹豫,师晏平不比他,他可是知道历史的,南明那群朝堂上的废物虽然比原轨迹要好一些,可张鼎真的怀疑自己若是不再分担建奴的压力,弘光者这群人会败的非常迅速,到了那时建奴掌握江南可就糟糕了。 “先不说这些了,本公再考虑一下,中原的难民还需要我等处理,诸位有何建议啊?” 此等大事儿,张鼎不敢随意决定,而是准备多想一下,或者等击退了阿济格再决定是进是退,现在还是先务实一些,酌情处置洛阳的缺粮问题。 “学生明白,还请国公速决。”师晏平自然清楚张鼎不会立马做出决断,所以作揖之后退回到人群中。 “本公认为,首先,赈灾不是将粮食不断分发给百姓就可以了,如此做法只会使得再多的粮食都填不进去。还是得以工代赈,对外宣称凤翔军粮食不够,但不忍百姓如此凄惨,故而在城内招收五万名灾民,其中郎中、铁匠、木匠、皮革匠、厨子、马夫等特殊人才优先选用,继续负责他们擅长干的事儿,只不过得统一接受军中的指挥调配。 至于无特殊才能的普通百姓就召集起来,修补修补城墙,翻一翻城外的无主之地,或者在城外负责一些本公准备新办的由辎重营掌管的养鸡场、养猪场、养鸭场等场所。 再说了如今已是八月底,反正就要到九月,即将秋耕,刚好赶上这一茬。毕竟若是连秋耕都放弃,那河南府可真是没救了。所以不仅是洛阳城附近,包括整个河南府与开封府,还有怀庆府,都必须尽快秋耕,没有种粮咱们提供。 其次,还得多招募人才或者从关中调来官吏,并且于军中抽调一些老卒,命他们在河南府、开封府等地组建警备队,以最迅猛的手段清除掉那些为非作歹的帮派、盗匪,恢复秩序。如此一来,秩序只要稳住,咱们才能救济所有饥民,逐渐恢复民生。” 张鼎腹中早就有了大致想法,故而十分干脆的将方法说了出来,赢得了众人一致称赞。 之后,诸文武又商谈了几个时辰,直到天色将晚,陈觅浑身散发着血腥味,大步走了进来,打断了谈话。 “禀报国公,末将已将城内欺压良善、做出违法不公之事者尽皆抓入大牢,城内胡、林、何、高等七八家士绅奸商趁乱局兼并民田、买卖奴婢,草芥人命。还有城内五家地痞帮派,更是杀人劫掠,为所欲为,使得民怨沸腾。 末将上应国公之令,下顺百姓之心,将这些害虫全都抓住,除此之外胡、林、王等三家大族与五家帮派全都有抵抗的情况,末将将这些违抗王法律条之人尽皆枭首示众,共计一千零三十四人。 之后末将根据一点小小的刑罚使得他们交待出了隐藏的仓库,我在那里抄得金五万两,银三十万两,布匹丝绢五百七十多匹,猪、鸡、鸭、羊等牲畜两千二百多只,商铺四十八间,田产六万多亩,小麦、大麦、小米、高粱等粮食一共十八万石。这只是末将大致统计的,后续可能还会增加。” 陈觅面带冷酷之色,沉着地说道。 “好啊,好!哈哈哈哈,真可谓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就说嘛,这些人平日里一个个奸诈狡猾,怎么会没有地下或者隐秘的仓库,就不说这些肉、布匹、钱财了,光这十八万石粮草省一点就能供应洛阳城内二十万人将近半年的口粮,本公不求得他们能慷慨解昂,但趁机聚财害民的家伙就是该死!” 张鼎听到了陈觅的报道,心中猛地腾起一股怒火,要知道明代一成年男子一个月也就能吃三斗粮食,换算成如今的重量就是五六十斤的粮食。 所以这十八万石粮食,真的是非常之多,要是这些豪门大族能拿出来这其中的十分之一救灾也不会造成如今的结果,死好几万人。 不过再怎么说,粮食终归还是落到了张鼎手中,那些奸商自然都被送入了大牢或者黄泉 这十八万石粮草可以解凤翔军的燃眉之急,张鼎准备动员全城饥饿的百姓,分出一半在洛阳城附近劳作,不管是挖壕沟、疏通河道、还是修补城墙全都可以干,甚至张鼎还准备扩建洛阳城。 另外再抽调另一半人军事化管理,以军中单位编制,组建屯田军,在洛阳城附近屯田,之后待附近粮食数量、价格恢复正常之后,再将他们重新安置回洛阳城内,或者说张鼎规划在洛阳城中建立一些布坊、染坊、衣坊等作坊,维持他们的活计。 反正洛阳城好不容易城内有这么多市民阶层的百姓,张鼎可不愿意让他们重新务农。 当然了,这些措施,张鼎自然不可能呆在这里实施,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交代好一切后,由商季威将之记录,交予了吴学举。 吴学举此人为政经验丰富,且对于武事也懂得不少,故而张鼎准备命吴学举为从二品河南巡抚掌管河南行政大权,郑泉为从二品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曾迁为提刑按察使司正三品按察使,其余大员都被一一任命,将河南的班子大致组建起来。 而左光先自然就是河南总督,掌管河南军事大权,如此一来,张鼎也能放心的南下了。 因为他在第三天就收到了稽查营的消息称,阿济格正在襄阳府一带与刘芳亮部激战。 张鼎不敢耽搁直接率部南下,攻取汝州,将守军歼灭。 之后张鼎坐在汝州城的千户府内,意气风发的安排武大定尽忠营进攻南召县,罗正武蓝田营进攻叶县、舞阳一带,剩下的主力则跟随他进攻裕州,再直奔南阳府治而去! 并且在商季威的建议下,他还命人通知了湖广的刘芳亮与李过两位国公,命他们伺机配合凤翔军夹击阿济格。 张鼎当然清楚以他手上的力量还不足以消灭阿济格十多万大军,按照他的想法只要能与刘芳亮、李过合力将其赶走,使产粮地湖广恢复和平便是再好不过了。 而此时的南阳府府治是由阿济格麾下甲喇章京佟庆安率领三千人镇守,按他多想,南阳府的南边是阿济格的主力,西边洛南一带则有爱松古两万人马驻守,北边更有何洛会、谭泰、图赖等人率领的大军,此地可谓是万无一失。 他不知道自己被阿济格派在这里防的是谁,所以就有些松懈。 直到散布在外的蒙古骑兵逃命似的返回城内,佟庆安这才知道,有一支七万人左右的大军已经顺着白河即将抵达南阳府城。 佟庆安闻言大惊失色,立马派人前去襄阳求援,随即在城外挖壕沟,立拒马鹿角,准备与凤翔军决一死战,死守南阳,等待阿济格的助理到来。 可是张鼎根本就不给他时间求援,直接派了刘兴国的勇字营与武大定的尽忠营共一万多人携带炸药包前往南阳。 由于红衣大炮重量太大,作为先锋的刘兴国与武大定自然没有带着攻城利器红衣大炮。 而是使出了个计谋,由刘兴国将此前投降的降兵召集起来,他们本来身上的甲胄就没有换,只是在右臂绑了个黑布带区分,并且将头上的辫子剃掉,剃成光头。 刘兴国因此直接换上建奴大将的重甲,带上厚重的头盔,带领一部分冲向南阳城。 佟庆安本来一眼就看见了奔来的千余骑兵,颇有狼狈之色。 本来他还想下令进攻,却因为看到了何洛会麾下甲喇章京的旗号才就此打住,心中松了一口气,以为是自己人前来支援。 “混账,快给老子开门!敌军快要追来了!” 刘兴国演技非常好,他一到城下张口就是地道的女真话,立马迷惑住了佟庆安。 “等等!你说何洛会大人败了?那他们么不朝着北直隶跑而是向南跑?” 佟庆安陡然一下清醒过来,他没有失智,而是露出警惕之色出言询问刘兴国。 “大人的确逃得不知所踪,只不过我部却被落在后面殿后,逃进了分叉口,只能朝南而来!” 刘兴国心中暗骂佟庆安多事儿,据他所知,何洛会此前还真从山中逃了出来,只不过却损伤颇多,他们绕了一大圈趁着左光先猛攻洛阳之际,从河阴一带渡黄河,逃回北直隶,但他自然不能说大实话,不然佟庆安会质疑你一个逃兵凭啥知道的这么多。 “对了,失其大人的兄长叫什么?”佟庆安听见刘兴国的回答没有开门,反而眼中怀疑之色更甚。 “尔问此事是何意?!算了,他叫胡锡。” “图赖大人的亲弟弟……” “……” 佟庆安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都被刘兴国立马答出。 佟庆安见状像是知道了些什么,他大声说道:“哼,就连我都不会记得那么清,你全都记着一定有鬼,更何况就这么巧,刚好敌军来攻,你们逃兵就恰巧逃了回来?” 佟庆安没有上当,刘兴国也不会干等着,他冷哼一声,阴狠的看了一眼得意地佟庆安,随即领军回去,带着万余大军赶来,对着南阳府展开了猛攻。 第四十六章 襄阳变故 大顺永昌二年八月,大明宁南侯左良玉的儿子左梦庚因大顺靖国公袁宗第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江北庐州府附近,不断增兵与建奴多铎部对抗掩护黄得功侧翼。 与此同时南明弘光政权也因为建奴的南侵放松了对他的压制,所以左梦庚就趁此时机再从九江府向周边扩张,打通了不少曾经被顺军、明军隔绝的地盘。 他的二十万大军席卷九江附近的南康府、南昌府、瑞州府、临江府等地,将袁宗第部挤压进江西、湖广山区之中。 之后左梦庚更是率领部将卢光祖、李国英、张应祥、徐恩盛、郝效忠、金声桓、常登、徐勇、吴学礼、张应元、徐育贤等部,以被他逮捕的总督袁继咸的名号设下陷阱,使得江西守道李犹龙、巡抚黄澍率十二名总兵投降。其麾下马步兵十余万、舟兵十余万同时投降,致使南明在江西的人马彻底化为乌有。 而左梦庚得到这些军队之后实力大增,继续朝着周边扩张,南明军无不避其锋芒。 他因此相继占领河南、湖广、江西、江南等地六十三座城池,风头一时无俩。 此事的发生使得被欺骗的袁继咸十分生气,毕竟袁继咸此人也是一个很有气节的人,在弘光元年时,南明权臣马士英曾诬告袁继咸与宁南侯左良玉私通。左良玉因此由武昌起兵讨伐马士英,因为左良玉与袁继咸素来友善,路过九江时就面见袁继咸,企图胁迫袁继咸参与兵谏。袁继咸认为异族大敌在前,应以民族大义为重,就断然予以拒绝,并慷慨陈词,晓以利害。 而左良玉念其乃是老友,不忍心进攻九江,不料当夜左良玉暴病身亡,其子左梦庚秘不发丧,并将袁继咸骗入军中软禁,并猛攻打下了九江城,且仍按其父原来的计划移舟东下,准备以清君侧的名义拿下整个江南,结果就是左梦庚被袁宗第部与黄得功部合作当头猛击,将他打的退回到了九江。 没想到左梦庚如今却在大顺与南明合力抗清之时,趁乱偷袭得到了江西、湖广、南直隶大片土地。 就在所有人认为,又是一个左良玉般的军阀崛起,割据一方成就霸业之时。 左梦庚却狠狠的打了所有看好他的人一个耳光,他在取得了如此大的优势之后,突然收缩兵力,不肯再进一步。甚至在他获得此等威势之后,左梦庚连趁此时机割据一方,或者进击中原成就大业的想法都没有,竟然就这么派人前往湖广襄阳府附近寻找清军,准备投靠阿济格,忠心献出自己的地盘与兵马。 其实话说回来他本人已经基本上被他爹左良玉的老部下架空,左梦庚不管是诚心也好,不满也罢,如今也只能顺着大伙的意见归顺大清。并且准备献出他爹左良玉的好友袁继咸,以此向清廷邀功请赏。 左梦庚的使节一将此事传到宜城附近的阿济格军营,就使他一改此前阴霾之色,十分兴奋。 因为阿济格本身非常不顺,战事也根本不像平常人想的那么顺利。 虽说他麾下有十万大军,将刘芳亮部与李过部压在长江南边两岸与湖广西部的山区中。 可是刘芳亮部与李过部麾下都是百战精锐,他们正面战场打不过大清的大将军炮与火器,但在局部对抗、游击作战中,尤其是动脑子动用计谋利用天时地利方面来说,以阿济格的方略来说还真一时半会奈何不了这两个敌人。 况且就在刚不久,从开封府图赖那里传来消息称,平阳府的锡翰、硕詹部,还有河南府的何洛会、谭泰都被关中杀出来的张鼎凤翔军击败,图赖为了保证北直隶的安危,不敢再冒进向前与张鼎拼杀,而是一收到消息就立即转而向北渡过黄河前往大名府一带镇守北直隶的南大门。 所以此时的中原地区除了部分守军与地主的乡勇团练之外,已经没有什么抵抗力量了。 阿济格十分担心张鼎会继续派兵进攻南阳府,继而夹击襄阳,为此他特意将驻守商南的爱松古调往南阳。 只不过这其中最重要的倒不是战事问题,而是他的亲弟弟摄政王多尔衮的态度,这才是令阿济格十分担忧的原因。 对于自己这个弟弟,阿济格可谓是又敬又恨,敬是因为自己这一派就是因为弟弟多尔衮的智谋而胜出,掌控大权,恨则是因为多尔衮却坐上了最高位置,将他这个兄长压在了下面。 当然了阿济格不仅讨厌多尔衮,多尔衮也讨厌阿济格,相比于十五阿哥多铎,多尔衮认为阿济格太过莽撞且没亲情观念,与他没有多少情义可言。 这些矛盾自然不是近些年发生的,而是从他们生下来懂事起就出现了端倪。 要知道阿济格与多尔衮虽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感情却非常疏远。这全都是因为在天命五年之时,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的母妃阿巴亥和努尔哈赤次子代善传出了着名的“大妃事件”,有人举报阿巴亥和代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之事。 虽然女真人有父亲去世后,儿子继娶幼母的习俗,但努尔哈赤还尚在他们就胆敢如此,更何况努尔哈赤又是如此的宠爱乌拉那拉氏,所以他听闻消息之后大怒,直接命人将阿巴亥赶到单独的木屋居住,等同于将其打入冷宫。 此时,阿济格已年满十五岁,并且结婚成家,居住在自己的府邸,而八岁的多尔衮和六岁的多铎只能跟随阿巴亥单独居住。在将近两年的相依为命中,多尔衮和多铎的感情更深一层,而只顾自己享乐住在自己府邸的阿济格则慢慢与两个弟弟的感情疏远了。 再者,天命八年,努尔哈赤曾经因为皇太极的福晋钮祜禄氏遇见阿济格的时候,没有下轿行礼,而要求皇太极将其休掉。仅仅因为遇见小叔子没有行礼,努尔哈赤就要皇太极将自己的老婆休掉,可见阿济格在努尔哈赤心中的地位和分量。 而同一时间阿巴亥刚刚带着多尔衮和多铎从冷宫中被放出来,努尔哈赤心中的怒气仍未消除。一面是阿济格的深受皇恩,一面是多尔衮和多铎的备受冷落,如此巨大的落差之下,两个弟弟对阿济格的怨恨不断地滋生。 后来多尔衮拥立福临为帝,担任摄政王之后,无论是挥师入关还是平定中原,南下江淮,扫除抗清势力的诸多军事行动中,多铎都坚定地站在多尔衮的身边支持、拥护他。并且最重要的是,多铎在军事领导和大局判断、政策决断方面绝对是难得的人才,他给多尔衮提供的意见和建议大多被多尔衮采纳。 与此相比阿济格则是军中有名的莽夫,虽然他是名满满洲的第一猛将,却毫无政治智慧,更没有军事决策、局势判断的能力。除了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毫不畏惧,对得起满洲第一猛将的称号,在朝政方面对多尔衮毫无帮助。 当时的多尔衮手下猛将云集,如果不是念在一母同胞的份上,阿济格恐怕连战场都上不去。 去年入关之后,两人的隔阂更加重,这是因为多铎当时手中拥有正白旗军队,而阿济格虽然早早被努尔哈赤列入“八大贝勒”之列,但手中却没有八旗力量,原本拥有的镶白旗也因罪被皇太极收回,交给了多尔衮管理。 这就使得阿济格攻打湖广大顺残军时别看麾下有十多万人马,可是满洲八旗却没有多少,基本上是由少部分蒙古八旗与大量的汉八旗还有汉人降军组成的,譬如吴三桂、尚可喜、耿仲明之流。 甚至就连刚刚组建的西征军,何洛会、谭泰、锡翰这种人都可以率领正黄旗、镶黄旗、镶白旗的精锐,他却什么都没有,这令阿济格十分怨恨多尔衮。 当然了,多尔衮也知道阿济格怨恨自己,这才用各式手段制约他,并且多尔衮清楚,阿济格同样对皇位有兴趣。或者说,这么多年,他并未放弃对于皇位的幻想。毕竟他阿济格才是三兄弟中的老大,且最早的他们这一系的派系就是由阿济格建立的,却被多尔衮摘了桃子。 “多尔衮误我啊!要是他能多给我一些真正的精锐,而不是你们这些废物尼堪,我也不至于打一个闯贼拖到现在!连何洛会与谭泰、锡翰那种废物都有八旗可用,多尔衮为何不给我拨人马!” 一想到此事就令阿济格十分不满,就算军帐中有大批的汉臣,他还是没有顾虑的骂了出来。 此话惹的众汉将十分不满,这其中以吴三桂最为不爽,他听见此话之后吊着一张脸,就想要反驳,但是当阿济格红着眼睛看来之后,吴三桂心中一怯又转为笑脸。 “王爷,想那么多不快的事干什么?不管怎么说如今的局势倒是逆转了,有左梦庚这犬儿子投降,咱们大清在南方的整个局就盘活了。王爷可速速前往九江,收拢左梦庚麾下将近四十多万军队,其中还有我大清没有的长江水师,介时我等便可赶在多铎之前夺下江南,再转而向西消灭这些可恶的闯贼与张贼,到了那时王爷就是天下第一大功臣了,就连摄政王估计都要在您的光辉之下暂且退让。” 尚可喜露出讨好的笑脸,颇为圆滑的拍起了阿济格的马屁,且将话题转到另一边,不然以阿济格的脾气他越想越气,一会儿很有可能会撸起袖子揍人了,谁被揍了只能自认倒霉。 “嗯,可喜此言甚得本王之心呐,多尔衮也该见识见识我的勇猛了。”阿济格闻言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摇了摇头。 “可是本王就不去九江,张鼎这畜生东西一时幸运侥幸获胜,竟敢出兵骚扰我的后方?哼,也怪锡翰、何洛会、谭泰这群废物,他们麾下将近八万精军,这些人哪怕是群猪,张贼一时半会都抓不完,竟然还让他趁此关键时刻逼近湖广。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至于左梦庚这废物,随便找个人去就行了。” 一说起张鼎阿济格的眼睛就红了起来。 他本来攻打刘芳亮部攻的好好的,却没想到张鼎却突然拿下洛阳,使他完全陷入了被动,若是尽起大军北上河南府,那南边的刘芳亮与李过将近十五万大军就会紧逼而来使他进退不能。 若是他尽力南下进攻刘芳亮与李过,张鼎趁机袭来,夹击而攻,他更受不了。 更别提分兵而攻这种伎俩,在阿济格眼中萨尔浒之战就是因为明军分兵这才大败。 所以两害相较取其轻,阿济格还是希望集中力量全军北上先进攻他最讨厌的张鼎部,至于刘芳亮与李过暂且不理会。 就算吴三桂等人奋言直谏,希望阿济格能留下三万兵马镇守此地,再带领全军北上进攻张鼎。 可是阿济格就是不听,为此他还抽了吴三桂一巴掌,使其敢怒不敢言。 毕竟暴怒的阿济格是会出刀杀人的,作为摄政王的亲兄弟,他就算再被忌惮犯再多错误,多尔衮也不会杀他。 第四十七章 露出破绽 清军军营中,遭受不间断羞辱的诸汉将虽然不敢出言反驳阿济格,却准备通过沉默的抵抗表达不满,帐中就这么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王爷,南阳府的佟大人传来求援消息,他说从河南洛阳方向杀来了一支大军,估摸有七八万人,希望您能速来驰援。” 就在帐中气氛十分紧张之时,突然从账外进来了一传令兵,跪地朝着阿济格禀报。 “呵,没想到啊,张畜生来的倒挺快的么,都攻到南阳了,你们这些胆小鬼听到没有?尼堪都欺到咱们眼前了,莫不是还要忍气吞声劝我以大局为重?哼,我告诉你们,本王定要出兵斩杀这偷袭的卑鄙小人!” 阿济格如恶虎般嚎了一嗓子,终于使大账内的诸将低头且无奈的看着英亲王好似胜利的雄狮般洋洋得意。 他们不知道阿济格跟自己人斗法有何意思?将本身的不满发泄到诸将身上难道不会将大家都推得远远的吗?还有谁敢为你效力? “马的,这蛮子,你有本事就带齐大军杀回北京城干掉多尔衮夺了福临小儿的鸟位去啊,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给我们吠什么?我可去你……” 吴三桂早就对阿济格不满,他满脸讨好认真之色,心中却再次痛骂起了阿济格。 “嗯,呵呵呵,诸位能明白本王的谋略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本王也不想给你们多说废话。” 揭过了刚才的争吵,阿济格继续说道:“其实本王此前还是很想前往九江去见一见大清的忠臣左梦庚的,亲自接受他的军队,只不过如今战事非常忙碌,本王分身乏术。嗯---那么就命博莽克为本王的代理人,前往江西招降九江左梦庚的大军与地盘,你告诉他:大清英亲王阿济格命他左梦庚为一等子爵,并特令其加入汉军正黄旗,希望他今后能为我们满洲人好好效力。” 阿济格在吴三桂、尚可喜等人的分析下,自然清楚左梦庚乃是傀儡,所以就暂且赏了他一个一等子爵打发掉,毕竟军中主要的封赏还是那些军头,当然了这些事儿他嫌麻烦,所以上报给多尔衮,让他自己处理。 “王爷……”吴三桂忍住了心中的不满开口向阿济格晓以大局,他认为此时的上上策还不如直接虚晃一枪、战略转移,放弃南北夹击而来的张鼎与刘芳亮部,直接带领大军向东而去,先拿下左梦庚的兵马与江西、湖广的地盘顺道截断顺军与南明的联系,再趁势与多铎夹击弘光政权杀进江南,占据这块富庶之地,不仅阿济格自己会立下大功,拿下江南之后也会使得清军在关内彻底稳定下来,到了那时西部那些势力不都是手到拈来,随意剿灭? 可是阿济格却不这么想,他倒不是看得清看不清局势的问题,而是因为另一些事儿,这才临时改变主意。 在阿济格的想法中,他本就不太喜欢多铎,若是还让他与多铎合作,多尔衮在事后一定会偏向多铎,将自己的功劳抹除。如此一来出力却落不着好处,还会让多铎这讨人厌的家伙立功,这种利人损己的事儿,他阿济格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还不如待在湖广将这些难啃的顺军解决了,这比消灭南明要更有挑战性,更有功劳。 吴三桂见阿济格听完他的建议之后,并没有表示什么,于是还想再说些谏言,却被阿济格一摆手打断:“踏马的,这破地方真是该死,痒死老子了,太特么潮了。” 他边扣着大腿边往外走,根本不理会连叫三声王爷的吴三桂。 “混账,死鞑子,没脑子的玩意儿,难怪让多尔衮吃的死死的,就你这蠢如猪笨如狗的玩意儿也能斗得过摄政王?!”吴三桂被此等无礼的行为气的攥起了拳头,心中再次骂起了阿济格,却在明面上深吸一口气隐忍了下来,恭迎阿济格离去。 而阿济格离开之后却没让人省心,又一次转变了战略目标,因为就在他回到了自己休息的营帐时,听到了一声呼叫,一名隐在暗处的探子小心翼翼跪到他的身边禀报道:“王爷,南边终于有消息传来,根据咱们在闯贼军中的探子秘报,那刘芳亮得到了张鼎南下的消息,顿时士气大涨,他准备带兵北上趁着我等与张贼交战之时,偷袭我等的后方。” “好啊,好,上天保佑,哈哈哈哈,真可谓是双喜临门,刘芳亮这阴沟里的老鼠终于敢探出头来了!有了他的行军路线,我要先解决他,再消灭张鼎,重新打一遍萨尔浒之战!”阿济格听到消息之后,止不住兴奋了起来,随后更是捏着信封咬牙切齿的看向了南方。 对于刘芳亮阿济格自然非常仇恨,因为自从他来到了襄阳之后,刘芳亮的忠武军就依托着地形,一直躲躲藏藏与清军游斗了起来,不打决战。所以阿济格始终解决不了忠武军的主力,顺军反而如同蚂蚁般杀之不尽,杀一个就冒出来两个,难以解决。 忠武军如此难缠就连清军招降的顺军内鬼都发挥不出来作用,忠武军往往在诸位顺军大将的带领下藏在崇山峻岭、湖泊江河之中,使得内鬼的消息根本就传不到清军的耳朵中。 要不是刘芳亮收到了张鼎进攻的消息,一时脑热准备与张鼎打个配合,于是走出了大山这才使内鬼有机会传消息,将忠武军主力一路上的行军路线都透漏给了阿济格。 若是刘芳亮的行军路线没有泄露,忠武军倒还有机会偷袭,但现在他这一路兵马就危险了。 而忠武军的主帅刘芳亮却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暴露,清军已经开始行动,他此时与阿济格所在的宜城非常近,仅仅有一百里左右。 刘芳亮此时率领麾下大将刘希尧、吴汝义、刘汝魁等人带着三万精兵刚刚才攻下了钟祥县。 由于湖广各地水网众多、水路发达、湖泊丰富,就连丘陵、山地、森林都非常的多,这使得此地是个隐藏的好地方,这也是刘芳亮能生存到今天的原因。 此前李自成还在时,清军仍有目的可言,这才一直追击李自成,将跟在他身边的老本营打散消灭。 只是待李自成一失踪,整个南方的顺军都成了一盘散沙,完全聚不起来,可是张鼎迅速扶立新帝,使得南方各部又重新归于忠孝、忠武、忠贞三营指挥,缺点变优点,顺军部队虽散却人心未散,于是阿济格就陷入到了骚扰、游斗的泥潭中。 你消灭一伙顺军,又冒出来十几股小部队。 若是将清军主力同样分散出去,那么刘芳亮与李过等人又会伺机将其分而灭之。 阿济格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将麾下大军分为三部,分别驻扎在宜城、襄阳、枣阳三地。 其余地方则是由降服大清的明顺、还有地主武装驻守。 而刘芳亮就是抓住了这个机会,他收到了张鼎准备南进的消息之后,立马与岳州府安乡附近的李过知会以后,率领身边集结的三万主力大军从荆州府西部远安县的山区中出发,先攻下当阳再北上荆门州,顺理成章一口气收复了承天府的府治钟祥县。 如今由于时间紧急,他不准备等候各地集结而来的援军,而是想直接北上宜城,偷袭阿济格的后方。 在刘芳亮看来,自己大军神出鬼没,突然袭击建奴地盘,一定会将其打个措手不及,再迅速撤进附近的森林与山地中,便可安然无恙。 此举可将阿济格陷在襄阳,等忠武军辛思忠、王广泰、田虎、李友等人与忠贞营李过的援军杀过来之后,凤翔军、忠贞营、忠武营三军合流就算消灭不了阿济格部也会使其脱一层皮。 所以刘芳亮此行虽然太过冒险,诸将却也未劝他,因为的确对于南方战局有大作用。 于是刘芳亮就这么一路顺着汉水猛攻,将沿途承天府的州县都一一扫荡干净。 他根本没有发现,身边亲信副将总是鬼鬼祟祟,像是在做些什么,因为刘芳亮的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北边。 “汝魁、希尧你们两个说说,此战能否重击阿济格,将他驱逐出湖广?” 在行军的路上,刘芳亮对于接下来的走势还是有些担忧于是就出言询问。 “国公,阿济格此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他手下这一帮子汉将出谋划策,他早就在湖广被咱们耍得团团转了。”刘汝魁平日里不管是什么样的敌人,都很重视,只不过他见刘芳亮忧虑,还以为他对此战没信心,这才出言安慰。 “本公不是这个意思,咱们的踪迹藏的这么好,偷袭倒是不成问题,本公只是忧愁赶走阿济格之后的事儿。”刘芳连瞥了一眼刘汝魁随后摇头叹气道。 “您是说?”刘希尧颇有政治头脑他一眼就看出了刘芳亮想说些什么。 “不错,本公就是忧虑张鼎此人,想当年咱们与陛下也是将他看走眼了,觉得他只是一个莽夫,没什么威胁,却没想到此人竟出了一奇招。你们要知道当时李过本来与皇后已经准备拥立陛下的兄长李自敬为帝,却没想到这张鼎抢先一步,占得了先机,这小子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呐。”刘芳亮毫无顾忌直接开口说道。 “额,国公,末将觉得定邦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况且就以当时兴国公的势力来说,他若是敢拥立李自敬,只会使建奴将忠贞营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四处追击、斩尽杀绝,若是如此咱们南方顺军还是聚不起来,不似张定邦,他有稳固的地盘,建奴根本奈他不何,才能聚集人心。” 刘汝魁与张鼎此前在顺军时关系就非常铁,故而刘芳亮一说此话,他就赶紧为张鼎说话。 可是刘芳亮挑起这个话题就是为了试探刘汝魁,于是他不屑的一笑说道:“汝魁,你别自欺欺人了,看看这所谓的新皇帝不就是他张鼎的傀儡吗?全朝廷上下都是他张鼎的人,这难道不是一言堂吗?要不是本公觉得以抗击建奴为重,我一定要带兵杀到关中与他好好论一论,他张鼎有什么资格坐到如此高位?还霸占着大顺军的地盘。” 看着刘芳亮对张鼎的敌意十分强烈,刘汝魁自然清楚这是试探也是打压,于是他便不再说话,顺应了刘芳亮的指责。 “呵呵,你可别不信,什么陛下的幼弟,此人早就失踪在商洛山中,怎么会无缘无故突然冒出来,刚巧碰上张鼎拥立新帝?而且本公在西安城的探子也送来了消息,说这新皇帝本来是在东大街说书的,他怎么会像张鼎宣称的那般,从四川赶回来的?”刘芳亮攥着马鞭摇头说道。 “其实,本公在告诉你一件事儿,陛下根本没有死,他只是失踪在山中,前些时日,我听李过曾给我写信暗示过,说陛下如今在广西一带养病,他不愿局势因他的出现而分崩离析,于是便隐去身影准备暗中行动,更好一些。” 突然刘芳亮朝着刘汝魁透漏了一个重大的消息,惊得刘汝魁瞪大双眼看向自家主将,不知道刘芳亮是为了对付张鼎编出的谣言还是确有此事。 第四十八章 大败而逃 透漏了出李自成未死的消息之后,刘芳亮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不再理会周遭几个内心翻江倒海的将领,头也不回的朝前行进,留下刘汝魁、吴汝义等人面面相觑。 刘芳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虽然也不确定李自成有没有死,但这种似是而非的消息更能激起人心中的疑惑与忌惮。 他这几个月能够非常明显的感觉到,军中的部分将领都对张鼎越发的信服,哪怕他们连见都没有见过,尤其是凤翔军击败努山夺取关中之后拥立李自忠为帝,更是让众忠武军将士认定岐国公乃是支撑起大顺朝的顶梁柱,这才对其十分敬仰。 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威望使得刘芳亮对张鼎的感官越来越差,越来越不满。 此次一收到凤翔军南进的消息,刘芳亮有这么大的反应,就是因为他与幕僚商讨之后觉得这次冒险行军可以立下功劳,趁机压一压张鼎的势头,这才倾尽全力,将自家的老底都掏了出来。 而且刘芳亮也不是没有考虑到危险,他为了自身的安全,特意没有通知张鼎忠武军的进攻。 他准备藏在暗处,趁着阿济格的注意力被凤翔军吸引而走,趁势偷袭建奴的后军,若是张鼎不敌阿济格,他还可以从容溜走,快速潜逃进大山。若是张鼎不小心丢了性命,在刘宗敏身死,田见秀犯下大错的情况下,他便可以作为大顺朝现如今资历最深厚的人,趁机挺进关中,掌控朝廷。 “就算张鼎无事,此战能够顺利,那更好,本公便能与张鼎分润此次大功,再拉拢到李过与袁宗第的忠贞军与忠孝军,介时一定能获得与凤翔军分庭抗礼的实力,甚至夺取张鼎在朝中的权威,到时仍旧能挺进关中。” 刘芳亮越想心头越火热,他迫不及待的搓了搓手,命令大军提高速度前进。 一路上顺着汉水经过丰乐镇,前往流水镇一带,准备从那里奇袭宜城,他手下舟船甚多,足有两千多艘舟艇,这其中不仅是小船,能装下十多人的中形船只也有。 所以刘芳亮水陆并进,以舟船顺着汉水北上运送粮草,以陆路为攻城的主力,将一路上顽强抵抗的地方武装全都灭掉,两路协同作战,攻势非常迅速,没有耽搁多长时间就攻下了流水镇。 “命全军暂且在流水镇休息半个时辰,之后咱们继续前往三岔镇,诸位将士兄弟,我大军距离宜城越来越近了,咱们再走五十里左右就找一块隐蔽之处藏起来,等阿济格进攻凤翔军之后,我忠武军就一拥而上,攻下宜城,骚扰鞑子的后军,介时立了大功,不管是钱还是地,应有尽有!” 刘芳亮见目标越来越近,也是意气风发的向着周围将士鼓气。 “报!报告国公我等斥候适才在前方二十里地处发现了敌踪,差不多有一万左右的兵马朝着咱们流水镇而来!” 可是还未等刘芳亮高兴太久,就消息称,建奴的大军竟然突然出现在距离此地不足二十里的三岔镇。 他收到消息后十分惊愕,毕竟此次忠武军作战效率、速度非常之快,隐蔽性也强,他不信建奴的探子能够如此迅速的就将攻打钟祥等地的情报送到阿济格桌上,除非是建奴提前得知了他的行军路线。 “慌什么?区区万余人,我忠武军还是能够应对的,只是我等行踪被发现,也就不能帮助岐国公了。” 刘芳亮眯着眼睛不经意的扫了一圈周围的中高级将领,显得十分平静,他的内心却暴怒异常。 想着一定是有内鬼,不然建奴也不至于来得这么快。 刘芳亮一想到此次这么好的机会,就因内鬼而错失良机便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事已至此,还是先解决这一支兵马再速速离去,起码也是些功劳。 “哼,鞑子太猖狂了,真以为咱们忠武军怕他?既然来了就想别走了。” 刘芳亮冷笑了两句,随后开始找了一处平原列阵。 只不过刘芳亮万万没有想到,建奴派来的不只是一万军队,这只是先锋,阿济格此次直接带走了六万余人进攻忠武军。 这让刘芳亮与刘希尧等人十分惊愕,他立刻就产生了退意,只不过此时退走就是自寻死路。 “护国公!咱们抵挡不住这些人马,不如速速撤离吧。”刘希尧与刘芳亮的关系最好,第一个就说出了退兵的办法。 “不可,刘将军,咱们此时若走,不是正好被鞑子的骑兵横扫吗?平原之上两条腿的怎能跑得过四条腿?”吴汝义立刻就提出了反对意见,此地往南五十里地才有一条直水从东向西可以抵挡敌军追击,他们若是现在往回跑,估计除了骑兵全军都会被消灭在这一片平原之中。 “唉,可惜了,若是鞑子从汉水西岸来袭,我等定能穿过汉水逃脱。” 刘汝魁仰天长叹,因为阿济格自出了宜城之后,就兵分两路,一路偏军走汉水西侧,一路主力军由阿济格本人带领走汉水东侧,此举就是因内鬼传来的消息,为了不让顺军渡过汉水走脱这才分兵而走。 “护国公,你作为忠武军的都指挥使,万万不能丢掉性命,不然湖广北部的局势就垮了,请你务必上船,速速逃离,末将愿留在此处抵挡建奴。”刘希尧满脸焦急之色,刘芳亮作为忠武军的主帅是不能死在这里的,不然湖广北部七八万军队一定会成为一盘散沙。 “希尧,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会丢弃自己的部下、兄弟逃亡呢?若是如此,我在军中的威望不全都毁了吗?”刘芳亮看着刘希尧倔强的摇了摇头。 “更何况咱们又不是必败无疑,一会儿命大军摆出训练许久的却月阵,我要以此阵对战建奴。” 刘芳亮咬紧牙关说道,因为此时已不是前两年,建奴一万人马就能击溃五万人马,如今经过消耗与稀释,建奴军的战斗力已大不如前。 再除去汉水西岸掩护的一万兵马,他们只需要对付五万建奴军便可,于是刘芳亮就产生了一些希望。 “再命人从水路出发,寻找田虎、李友还有李过李国公他们求援!” “末将遵命。”“遵命。” 听了刘芳亮的话众人也是士气一振,虽然赢的机会很小,但主帅的自信使将士们有了一丝希冀。 “汝魁,汝义,其实你们知道却月阵不是那么好布的,咱们不可能恢复宋武帝的却月阵,此战胜的几率很小,你们一会儿见时机不对一定要带着国公速速撤离。”刘希尧趁着刘芳亮不注意,对着刘汝魁与吴汝义说道。 其实刘希尧说的有些道理,却月阵可不仅仅是简单的水陆军配合,背靠江水,战阵成半圆形就行了。 虽然按照《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一十八》记载,宋武帝刘裕的却月以两千左右的精锐步兵大破北魏三万左右的精锐骑兵。 但却月阵是非常非常复杂的,除了要求地理条件有河水、江水来保障却月阵的后方及侧翼安全,不必担心被敌军合围、视野宽广的平坦河岸,便于观察敌我双方的行动,及时掌握战场的情况。 至于兵器方面同样十分复杂,不仅需要战船用来控制水道、运送兵源和作战物资,一但战事不利,还可以接应阵中的晋军。还需要战车用来抵抗敌军骑兵的冲击,起防御作用。盾牌保护战车。杖、弩、锤、槊等兵器用来杀伤敌军。 而且却月阵对于兵种方面也十分苛刻,按照兵书所说,此阵必须要在距水百余步之处用战车百乘布下弧形阵,两头抱河,以河岸为月弦,每辆战车设置七名持杖士卒,共计七百人。 布阵后,再派两千名士兵上岸接应,并携带大弩百张,每辆战车上各加设二十名士卒,并在车辕上张设盾牌,保护战车。 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却月阵必须同时满足天时、地利、人和才会有很大的作用,而不是刘芳亮这种因为脑袋一热训练了几天就自以为能够摆出却月阵。这也是为何,后世没人再将刘裕却月阵发扬光大的原因,因为太过复杂,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练练兵呢。 但此时再说什么也没用了,阿济格六万大军,他们打得过几率很小,只能寄希望于所谓的却月阵来稳定人心。 【轰隆隆隆】 没一会儿,建奴的骑兵就率先杀到,他们连想都不想、歇也不歇就朝着却月阵袭来。 在汉水之上的船队由刚刚登上旗舰的刘汝魁率领,他见此情形,立刻沉着应对,迅速带领船队驶到建奴骑兵的侧方,在江上用弓箭、火铳、弓弩、火器等物骚扰、袭击建奴。 此法的确对建奴骑兵杀伤力不小,可是随着后续主力援军的到来,阿济格也命令尚可喜与耿继茂率领麾下的几千火铳、火炮予以还击,一时间打的江上船队损失惨重,只能远离江岸,一溜烟的返回却月阵后支援、掩护陆上部队。 如此一来清军没了水上船队的骚扰,阿济格更加肆无忌惮的猛攻而来,亲率麾下精锐激战刘芳亮的忠武军。 从早晨杀到晌午,仅仅三个时辰,忠武军就死伤颇多,幸亏这些将士都算是顺军中的精锐,他们越战越勇还可以挡住鞑子的进攻。 只不过,随着尚可喜、耿继茂的火器、火炮开始发威,吴三桂麾下的关宁铁骑也从侧面进攻,整个忠武军的局势开始不稳,开始止不住的后退。 “汝义,你快带将军退走!”刘希尧见阵型不稳,大军岌岌可危,无法翻盘,于是直接命吴汝义带人架着刘芳亮就往船上撤。 那些靠近船只的将士都在吴汝义的指挥下逃往船上,而刘希尧则面带决然之色返回了最外围的阵型中与剩下的将士们坚持在阵地抵抗建奴的猛攻。 “国公走了!”“快逃啊!” 随着船队装满士卒,甚至将兵粮与火药等辎重都推到了江中,才满满当当塞下了一万三千人。 剩余的一万多将士都被留在了岸上,他们在刘希尧的带领下又抗了阿济格半个时辰。 可是当阿济格亲自上场,带领身边精兵突袭了几遍,再加上主帅的逃亡,导致忠武军终于开始溃散。 刘希尧也带着身边几千人马逃向了东南方,留在当地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忠武军将士要么被俘,要么被杀,还有甚者穿着重重的甲胄冲进了汉水,没一会儿就丢掉了性命。 整个河间地上尽是杀戮之后的惨状,阿济格此战大胜。 第四十九章 应对敌踪 南阳府城之中,大顺朝岐国公张鼎正在府衙中处理军务。 这些年随着他地位日渐擢升,张鼎已经不能像以往那般将大量时间用在参与打仗的事儿上,因为这不仅仅是自身的安全问题,也有麾下将领立功的原因,毕竟你不能总是与自己的部下抢功劳吧?要留机会给年轻人才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而不是总空画大饼。 所以张鼎如今只能将大量的时间用在处理军政还有聚拢人心等文事上。不似从前,他完全就是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主动负起了担子。 “唉,牺牲了这么多将士又是一笔大的开支,咱们此次东征还没得到些什么,就失去了这么多钱。”在一旁坐着的商季威突然放下毛笔,有些劳累的打了个哈欠,说了几句牢骚话。 此话却引起了张鼎的不满:“季威,你这话说的,将士们把命都丢到了战场之上,四十两虽然是一笔很大的银子,但本公还是心有不忍,如今国事艰难,咱们对这些将士遗孀、家属能做的不多,只能掏钱让他们过得更好一些。 待未来朝中情况恢复之后,我还准备要推行更加完善的帮扶措施,那些牺牲将士的老父老母,若是家中他是独子,那么咱们凤翔军就要为二老养老送终。他们的儿女也要抚养长大,未来的读书、学堂一应俱全都得包了,至于遗孀则是要更妥善的处理,不仅要保证她们未来的生计,若是她们被欺负了,咱们朝廷也得出面。除此之外,伤残退伍的将士受同等照顾、帮扶。” 张鼎见商季威提到了此事,于是便严肃的对着周围文武说道,引得武将十分赞许。 其实话说回来了,这一笔开销不是多么的大,既能照顾牺牲将士的家属,还能提升军中将士的士气军心与归属感,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此时银两的购买力还是很高的,不像有些影视作品,普通人动辄几百几千两银子太过夸张,其实在这个时代,城市内市民阶层的百姓一个月一家五口人也不过是七八百钱不到一两银子的开销。 十两银子足够让一家人舒舒服服的过一年,更别说乡村地区花销更少。 所以凤翔军为何能在这个时代快速崛起,不仅仅是因为张鼎注重纪律、思想等内外在,也有一个原因就是足够多的军饷与保障措施,让将士们放心的打仗。 更何况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饷,使得凤翔军将士足以傲视明末各势力包括建奴军,因为清军满洲八旗倒是有足够的饷银,可是普通的汉军其实本身处境与在前明时没什么本质区别。 同样是饥一顿饱一顿,还总被欠饷,只不过往往攻下城池之后,建奴将领一般都会允许军队劫掠此地,这就使得这些汉军、降军能抢不少银两以供花销,所以他们打南明的时候才这么卖力,因为不卖力真有可能没饭吃。 而凤翔军将士则完全不用担心这一点,一个月二两银子,军中又管吃饭,这些钱足以使士卒的家人过得非常好了,这也是为何商季威说抚恤金四十两多的原因,四十两省一点花足够牺牲将士的家人好几年的开销了,跟别说后续的补贴粮食,还能保证他们不饿肚子。 所以张鼎不准备减少抚恤金,因为这不是个问题,未来凤翔军的各种革新措施都施展开、商税都收上来之后,这些都是小菜一碟。 其实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将士遗孀的问题,一个处理不好就很有可能造成军中的不满。 因为若是张鼎同意了这些遗孀改嫁,那么此举一定会使军中将士感同身受,觉得自己战死在沙场,而妻子却改嫁。 若是张鼎不同意改嫁,留下那么多寡妇又是一种浪费,尤其是在这战乱年间,人口大规模减少的时候。 所以张鼎准备将此事模糊化,不管不问不宣传,该保证的帮扶全都不差,妇人若要改嫁朝廷也不会阻拦。 只不过那些遗孀曾经享受过的朝廷照顾、福利,自然会在其改嫁之后全部取消,若是牺牲将士只有这一个妻子,那么她的抚恤金也会被收回,若是还留有后代,那么这些抚恤金会在她改嫁之后,由军中待牺牲将士儿女年满十四岁之后亲自交给他们。 这一切是张鼎能做到的极限,毕竟在乱世中,最重要的还得是自己麾下的将士,他必须得最优先保证这些人的利益,再说别的。 其实普通士卒的要求真心不高,他们只要能吃饱喝足,有军饷可拿,有地可分,就足矣保证战斗力。 “国公一番话,微臣受教了。”商季威出生于济源大族,所以有些时候不能领会到底层的要求,这也是为何陈尚新、吴学举等张鼎身边文书都已坐上高位或者一方大员,而商季威一直在张鼎身边的原因。 “国公,稽查营密探从南边传来消息称,刘芳亮的忠武军在襄阳府与承天府的交界处被阿济格打的溃败而逃。” 就在此时,陈觅匆匆从门外走进,之前经过张鼎的指令,他特意在湖广各地发展了不少密探,这才能如此迅速的得到消息。赶在阿济格掉头进攻凤翔军之前将情报传了回来。 毕竟阿济格还要整理战场、追杀残军、招降俘虏等一系列事儿要做,这才给了探子穿秘报的时间。 “什么?刘芳亮无缘无故跑到那里干什么?”张鼎本来处理完政事,有些慵懒的躺在椅子上休息,当他听闻此消息之后表现得十分惊愕与恼怒。 “末将也不清楚,只知道刘芳亮此前踪迹隐藏的很好,我稽查营也不知道他的位置。况且此次北上,刘芳亮从未向咱们凤翔军告知。故而末将只知道他带领一部人马从山区中出来,先攻钟祥再北上宜城却被阿济格抓住时机,一战击溃。” 陈觅摇了摇头,对其中的内情不太了解,毕竟在此紧急之下消息能传回来都算不错的了。 “唉,我此前千叮咛万嘱咐,先让刘芳亮集合整个忠武军的兵马再等李过的忠贞军一齐行动,他却如此莽撞,坏了我大事儿矣!” 张鼎气愤地在大堂中来回踱步,之前他与麾下文武都已经算好了接下来的行军计划。 不然就凭他六万多人马有什么本钱与阿济格交战? 他为了战胜阿济格,特意编制了一张大网,准备将刘芳亮与李过的两军人马集合起来搞一把大的,介时足足十五万左右的兵马参与这次围攻,再加上北边凤翔军的六万兵马,二十一万对十万人,优势在我。 更别说鞑子被南北两路夹击,就算阿济格再勇猛,以如今建奴的战斗力,根本是敌不过大顺军这些人马的。 可是这一切都被刘芳亮的自作主张而毁,同时也导致了凤翔军陷入到了危险之中。 “国公,看来咱们得速撤了,刘芳亮被击败,那么李过会不会北上也就成了一个问题,咱们六万人马根本敌不过鞑子十万精锐,更何况商南那里还有爱松古的两万人。”听到军报之后,吴心远十分忧虑地说道。 此前进攻南阳府城,阿济格将进攻武关的爱松古两万人马调回来支援。 只不过还未等传令兵抵达商南,南阳府城就被武大定与刘兴国攻下,城守佟庆安被枭首。 所以若是在阿济格北上之时,爱松古再从侧面的镇平方向攻过来,两面夹击南阳,了么凤翔军区区六万人一定会必败无疑。 “既然如此,难道就这样撤回关中吗?” 秦饙书紧握着拳头,此次南征,直到昨天都是一帆风顺的,却突然起了变故,令他十分的不甘。 “谁说要撤回关中,这次要是撤回去了,再出来可就难了。”张鼎听见屋内众人开始商讨,于是便坐回了位置出声定下了个基调。 “国公说的不错,咱们此次能杀进中原,完全是因为建奴轻敌,自以为何洛会、谭泰等人能轻松解决我凤翔军,导致兵败之后,中原敌军兵力一空,后续应对措施。我们这才抓住机会,若是等下一次再走崤函古道,多尔衮有了防备之心,加强各地守备,那么攻入中原的难度将大大的增长,毕竟攻与守可是完全不同的。”师晏平皱着眉头说道。 “那可如何是好?不能撤回关中,咱们该守哪里?”吴心远摇了摇头。 “呵呵,守哪里都行!国公,依照末将的意思,怕他个甚,我等不如退守河南府,凭借此地险峻地形,野战打不过他们,难道守城战咱们六万人还守不住吗?”武大定战了出来向众人说道。 “不错,末将早就听闻这阿济格乃是建奴第一猛将,如今正好能与其交交手,看看是我的刀利还是他的头硬。”亲卫营都尉杞绍元也出言请战。 其余将领如罗正武、熊克己、刘兴国、白镇恶等凤翔军的悍将都出声鼓舞人心。 一时间大堂内群起激昂,诸将都大声嚷嚷着要与建奴一决雌雄。 张鼎见此纷乱的情形之后倒是没有指责,而是双手抬起压了压声浪。 毕竟军中将士在此劣势之下仍有如此高昂的士气,还是令他非常欣慰的。 俗话说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怕死,凤翔军的文武令他十分满意。 “本公准备带军死守河南府,再派人通知开封府的左光先与怀庆府的齐牛衽,如此一来将近八万军队我不信守不住此地。”看着下首目光炯炯的一群猛将,张鼎不由得内心也充满了信心。 “只不过国公,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阿济格就此率军在河南府与您杠上了该如何?他死守在这里,将凤翔军主力拖在中原,介时多尔衮再派人进攻山西平阳府,张献忠也在汉中同时发力该如何?”商季威出言说出自己担心的问题。 “不会的,阿济格此人本公算是摸透了,多亏稽查营的情报,让本公了解到此人十分没有耐心,且好大喜功、骄纵恣肆。只要咱们能在河南府抗住一个月以上,那么阿济格定会退军而走。” 张鼎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诸臣也不知道自家国公为何那么确信。 其实张鼎这不是笃定,而是知道阿济格这人的行事准则,其实说实在话此人虽然勇猛,但打仗是真的不行,尤其是一打硬仗,他就很容易产生退却的心理,比之多铎是大大的不如。 在原轨迹中,阿济格就是在湖广形势不利,陷入了顺军残部的围攻中始终不能一战而定,于是他就产生了退意,在招降了左梦庚之后,自以为此等功劳乃是泼天大功,所以便丢下战局私自返回北京。 其实就在多尔衮听说阿济格准备私自退军之后,为了给大家台阶下,特意遣使携诏慰问并令其班师,但诏书还没到达,阿济格就提前班师,于当年八月四日还京。 多尔衮被这种行为差点气死,这不是给政敌肃亲王等人递刀子打击他们这一派系的吗?多尔衮被自家兄长这般祸害,于是便算起阿济格的总账,除了他不候诏班师外,还有谎报李自成死亡、在午门张盖坐、胁迫宣府巡抚李鉴释放被逮捕问罪的赤城道朱寿鍪、擅取鄂尔多斯和土默特之马以及称顺治帝为“孺子”等,贬阿济格为英郡王。 只是如今行事变化非常之大,张鼎也不清楚阿济格会不会按照原轨迹行事。 他如今一定不能丢掉中原的门户河南府,所以准备赌一把。 “更何况,他阿济格若是陷在中原,对于南边的李过、袁宗第等人来说是再好不过了,他们能趁机将清军占据的地盘重新夺回,在湖广取得优势。” 知道自己刚才说话有些含糊,于是张鼎又补充了两句。 第五十章 撤守汝州 大顺永昌二年八月二十九,南阳府知府衙门大堂之内,文武群臣正在商议。 众人都觉得承天府刘芳亮的忠武军主力出事儿,害的大好局势毁于一旦,如今只能迅速撤离。 就在这时,左侧人群中站着摸鱼的师晏平却突然走了出来,他面带自信的微笑,将中原地图平铺在桌子之上。 师晏平本来想着先在凤翔军混一段时间的日子,待大军返回关中之后,他则趁机溜走,先入汉中再逃回家乡,隐居过日子。 所以师晏平在此期间自然是不敢多说话,省的张鼎到时候不放人。 然而这些天凤翔军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这使得他产生了一些出仕的想法。 于是在师晏平发现张鼎抉择守卫何处之时,立马给出自己的建议:“诸位,国公,请恕在下无礼,请看,此乃河南承宣布政使司的地图。我等所在之地乃是南阳府府治,这里一马平川,周围无险可守,南阳城又不算什么坚城,更何况西边的镇平县有爱松古两万人马前来夹击,故而此地是万万不可以死守的。” 师晏平扶起衣袖,先是朝着张鼎行了一礼,随即指着南阳府的位置对众人说道。 诸臣在张鼎的点头允许下,也都围了过来。 “这些基本的东西我们难道不知道吗?还用你再来提醒?再说了国公之前不是都提过了吗?难道还想拾人牙慧不成?”吴心远对于这种刚来就十分急于表现自己的人非常不满,于是就立马呛了师晏平一句。 “呵呵呵,兄台说得对,只不过在下话还没说完,尔就将我打断,是不是有些失礼了呢?”师晏平斜了一眼吴心远怼了他一句,随即不再理会他而是郑重的对着张鼎等人说: “请看地图,在下觉得守肯定得守,我凤翔军一定得守住河南府,至于其他地方其实都可以放弃。但也不代表咱们要在洛阳死守,依照臣的意思,还不如在汝州布防,那里东西侧有群山作为屏障,其后有洛阳城作为依据,阿济格从南而来只能从此地北上。 国公,您可带领主力镇守在此地,再派一大将率领偏军驻扎在南召县。您看,南召县位置得天独厚,乃是中原少有的险要之地。其三面环山,唯一靠近平原的出口还有白河作为屏障,在此驻扎一支大军,便进可攻退可守,若是阿济格分兵而攻,一定可以牵制鞑子不少人马。若是他不理会南召县守军,那更好,待敌我两军在汝州对峙之时,南召军可趁势偷袭鲁山、叶县,骚扰阿济格,甚至夹击而攻,使其退兵。”师晏平胸有成竹的说道,他完全没有被建奴的十二万兵马所吓到。 其实师晏平饱读兵书、史书,在他看来所谓八旗的强大,就是依靠其几十年来胜仗积累的气势,尤其是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种话更是助长了其气焰,导致关内汉军一听到八旗的名字,就天然的觉得矮人家一头。 师晏平对此嗤之以鼻,在他看来,八旗入关之后在与顺军作战的过程中损失的兵马,比之前朝几十年积累的杀伤率都要高得多。所以只要内部不乱,大家同心协力,就一定能赶走入侵华夏的敌人。 这也是师晏平为何突然改变想法的原因,因为他在张鼎等凤翔军将领身上看到了能战、敢战的气势,正如史书上的北府军、岳家军一样。 这两支军队在华夏大地最黑暗的时刻中,人人都说汉儿不如胡人能战,但刘裕与岳飞等英雄证明了不是如此,他们一个气吞万里如虎,一个打的中原金军触之既溃,在同时期胡虏嚣张的不可一世之时,证明了汉儿不软弱。 只是大部分的汉儿总是被官家压制住了血性,以便于管理。只要能人人敢战,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双手一双脚,又怎会谁不如谁呢? “正如之前所说,若是阿济格趁势僵在汝州怎么办,咱们难道什么都不做就陪他对峙?”吴心远看着师晏平问道。 “不会的,再说了就算阿济格真的那么做了也无妨,咱们趁势派人前去与阿济格私下商讨,互相定下条件退兵。我想以咱们凤翔军对建奴的战绩,阿济格一定会仔细考虑的,以战求和相比于割地赔款求和可要有用的多了,况且阿济格也不是一个耐心僵持的人。” 师晏平耐心解答了吴心远的疑问,可是却引得满堂哗然。诸将都非常不满意与鞑子媾和讲条件,但他们的声音都被张鼎压了下来。 “诸位,本公倒是认为晏平说的不错,咱们大军从西安城出发,到如今经过两个多月的激战,足足打了三场大战,将士们都已经非常疲倦了。再加上这段时间招降了将近两万的降兵,军中更是有些混乱。 更何况中原如今正需要休养生息,尤其是饥饿的百姓得腾出时间来秋耕,所以我等不能再与阿济格长时间对峙,若是有机会的话,能讲和退兵就讲和退兵,本公愿意担负起与建奴停战的责任。”张鼎皱着眉头对着激愤的将领说道,终于压下了诸将的不满。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了意见,那么本公就命罗正武率领蓝田营五千人与刘兴国勇字营五千人,合计万余人从此地进驻南召县,伺机而动。其余各部则都与我撤师汝州,除此之外开封府的左公也得通知到,让他速速前来汝州,放弃开封府。” 一口气安排了凤翔军动向,决定好了接下来的方略。大军立马从南阳府撤退,朝着北边的汝州撤离。 而阿济格此时也已经距离南阳府不远了,就在张鼎刚离开南阳没多久,阿济格就杀到了南阳府城,他却发现城池早已人去楼空,城内的凤翔军溜得一干二净。 本欲在此地夹击包围张鼎的阿济格不由得露出了失望之色。 但阿济格很快就得到了斥候的消息,说凤翔军也就多走了一天,于是他迅速从南阳出城,追击凤翔军而去。 他本以为张鼎一定是逃回了关中,于是就准备趁势拿下洛阳。 可阿济格刚行至鲁山县一带就得到了凤翔军六万人据汝州城而守的消息。 “张贼可笑至极,他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逃就逃了,竟敢回头反击?那本王就不给你留好脸了。”本来准备先攻洛阳再北上怀庆回师北京的阿济格听闻此消息之后大喜过望,直接带着大军加速前进朝着汝州奔去。 “吴三桂,本王命你率领本部三万人马作为先锋,先攻汝州而去。” 阿济格直接将手下大将吴三桂派了除去,准备试探试探凤翔军的深浅。 毕竟张鼎与阿济格虽然间接交了好几次手,却始终没有面对面碰上,阿济格虽然嚣张、莽撞,却也不傻,平日里在军帐内辱骂张鼎,不代表他真的以为张鼎是个无能的平庸之人。 所以阿济格才十分小心的派出先锋进攻,试探凤翔军的深浅。 只不过一招却刚好中了张鼎的圈套,作为一个精通战阵之人,岐国公自然非常清楚一味地守城乃是自寻死路,世上就没有攻不破的城池,况且守城之人虽然占据了地利却也因此在气势方面弱敌一筹。 故而张鼎没有一溜烟逃入汝州城中死守,而是刚进汝州城就趁夜带军出城,晃荡过了建奴的探子,埋伏在了宝丰县西北部一片处于群山与官道之间的森林与村庄中。 并派遣张汉留在汝州城整顿城防、虚张声势迷惑探查的斥候,然后等待探子禀报阿济格军的情报,若是事能成则已,成不了就麻溜的赶回汝州城死守。 谁料刚好吴三桂被派遣而出撞到了张鼎的枪口上,他此时犹如脱了缰的野马,正带领麾下关宁军疾驰狂奔。 关宁军不愧是精锐,直接将带有辎重的主力人马甩在了后面足足半天五六十里的路程。 当然了吴三桂不是叛逆期到了,而是他准备咬住凤翔军的后军,将他们的主力拖延在平原之上,介时只需要等待阿济格的大军杀来就能全歼凤翔军。 他本人也能因此立下大功,获得独自发展的时机。 这两年在建奴麾下效力,吴三桂感觉自己完全没有一丁点尊严,被阿济格辱骂是家常便饭,他对于这样的人已经厌恶至极,一刻都不想呆了。 “伯爷,前方不远处就是毛庄,咱们即将抵达汝州境内。” 就在吴三桂奋力赶路之时,他的下属从前方探路归来,开口说道。 “哦?既然快带汝州了,为何周围连一个张贼的斥候都看不见了?此前还未脱离王爷主力时倒是见了不少,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张贼麾下的探子据我所知是数一数二的探子,他怎会不知打探消息呢?” 吴三桂不愧是久经沙场之人,他稍加思索立马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不对。 “停!”随即他立刻吩咐周边的令旗兵与传令兵停止行军,关宁军将士听到号令之后速度逐渐减慢,直至完全停在了官道之上。 由于道路两侧的农田早已荒废,杂草丛生,吴军只能挤在狭长的官道上行军,被动的摆出了一字长蛇阵,所以吴三桂才十分惊慌,这种阵型只要被偷袭了,那可是必死无疑。 “糟糕,前方有大片的森林,有可能有敌军埋伏,快快聚拢起来,摆出防御阵型!” 吴三桂一拍脑门,吓出了一身的冷汗,难怪他走到汝州境内之后总感觉有些奇怪,原来张鼎正等在这里准备给他来一下大的。 果真,正如他所料,当张鼎在远处发现吴三桂部突然停下之后,就立刻命人敲响军鼓、吹响军号。 寂静的平原之上,听到军鼓、军号之后,整个鲁辛庄附近都迅速传来了喊杀声。 “完了,四处都是人。”吴平举命人爬上大树朝着附近观察,发现不只是树林中冲出来了一队人马,而是处处都是人马,包括了吴军身后。 “踏马的,张贼是怎么潜藏到咱们后面去的,三才,我不是让你好好探查树林、丘陵中的敌踪吗?你是怎么探查的?”吴三桂铁青着脸,对着周围的几个探子头目怒斥道。 其实吴三桂倒是错怪人了,因为张鼎一开始就没指望在森林中打伏击,这里太容易被人防备了,于是张鼎就选择了最容易被忽视的荒废村镇。 第五十一章 败关宁军 荒村野店,杂草丛生,骷髅满地、遍生哀怨矣。 凤翔军尽忠营都尉武大定为了躲避敌军探子的踪迹,只能与数十人挤在这狭窄的房中。 他趴在床上看着其左侧被野兽啃过的尸骨,粗犷凶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与他不相符的不忍之色。 因为这些尸骨都非常之细,稍微一看就知道是孩童,另一侧也是一片杂乱的尸骨,比孩童稍微宽一些,却不如门口那具白骨宽敞。 武大定蹲在两侧白骨中间,一下子就根据这几对白骨的位置还原出了当时的场景,床上的两具应该是母亲与孩子,他们遭遇了建奴非人的待遇,至于门口的则是父亲,被斩杀在门外,头骨已不见踪影。 由于这一带的百姓都被害的差不多了,导致这些被屠戮一空的村庄村民没有人为他们收尸掩埋,只能随着炎热的夏日逐渐腐烂在废村之中,滋生出害人的瘟疫。 要不是大量的野兽将残躯之上的血肉吃掉,恐怕武大定见到的就不只是这种场景了。 “嘶,唉~旺民,国公总是告诫我们,百姓之命大于天,我平日里还觉得这是句废话,因为当兵打仗,死的人太多了,人命如同草芥般不值一提,有什么大于天的?可是今日本将终于明白了国公的意思,他不是说的打仗。” 趴在白骨旁边,那股子腐臭味直接从武大定的鼻腔深深钻到他的脑海中,竟没有使其产生恶心的感觉,而是生出了一股哀情。 这是因为武大定突然发现了骨堆旁被撕的破破烂烂、非常扭曲的福娃娃,他不知道这福娃娃原本就是暗红色的外貌,还是被鲜血浸湿。 武大定只是突然一下子想到了远在西安城的自家女儿也有一个相似福娃娃,这种关联立马就让他这种坚韧、凶悍的武将产生了触动。 想他在沙场之上如同魔神,太多的残肢断臂、脾脏肚肠都是被他砍出来的,可是屋内这种小儿科的腐臭与白骨却使他十分不适。 “将军终于明白国公的苦心了吧,其实为何咱们武夫总是被人忌惮,就是因为如此。唉,相比于文人,武夫造成的直观伤害太大了,使得人人惧怕我等。这些百姓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只求能男耕女织,过着简单的生活,却因为兵乱丢了性命,还在死前遭遇到折磨,真是天道不公矣。” 尽忠营负责教导将士学习的士官长简旺民,见武大定感慨,也影响到了他,使他出声哀叹,再一次触动了武大定的心弦。 其实张鼎对于这种滥杀的事儿,想法一直没有变过,那就是深恶痛绝、严令禁止。 虽然从现代来到这个时代之后,随着时间他逐渐变得杀伐果断,对于一开始犯事官绅家眷的不忍杀戮,到现在对于那些欺压良善、违反国法、卖国求荣的奸商与劣等士绅都是斩尽杀绝、全家诛灭! 但是对于这些底层的百姓,张鼎从来都接受不了肆意屠戮,虽然在古代,尤其是乱世,这种为了释放麾下部队兽性、提升部队士气的行为是一件常事,可张鼎却完全不认可此事。 因为那些违反国法、祸害百姓的官绅商匪,他们的家人都是享受了这些害虫的庇佑与利益,根本就不无辜。而老百姓不同,他们只想老老实实过日子,从来都没胆子参与到这些事儿中,他们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多少钱财,只求能吃饱而已,可是就这简单的诉求都往往达不到。 每每想到这种事儿,张鼎心中的杀意就十分旺盛,对于残害百姓的敌军、贪官污吏、卖国奸商,张鼎自然希望麾下将士能够对其释放出最大的杀意与怒火。 而对于自己麾下的子民,若有残害者被发现者,张鼎定然不会客气。 并且平日里,军中参谋部也被张鼎命令教习将士们最基本的共情力,他不求凤翔军将士如同后世的红色军队一样。因为这是不可能的,士卒对百姓欺压、不讲理都时常发生,不可能杜绝,张鼎只希望自己麾下将士能够遵循最基本的原则,不乱屠戮百姓。 对于这些高级将领的教导,张鼎知道他们位高权重听不进去参谋部的教导,所以就没事儿自己开小灶,希望他们能懂得礼义廉耻,懂得普通百姓的难处。 其实张鼎平日里一直都认为,武夫不应该是脑袋空空、非常简单,只需要会打仗就是最好的将领士卒。他们应该多读书,多识礼,为百姓着想才能受人尊敬。 要知道在历史的车轮中武将其实一直处在一个恶循环之中,因为他们被文臣打压,所以逐渐变成了只懂得打仗即可的武夫,连儒将都越来越少,被文臣中善兵者取代。 这导致武夫的素质越来越差,在民间的声望越来越低,被百姓看不起,这又会被文官利用作为打压武将的证据,致使武将地位越来越低,而张鼎就是要改变这一点,因为只有一个国家的军人知道自己在保护自家的百姓,他们才会拥有强大的战斗力。 “简将军,我明白你说的话,将鞑子从汝州赶走之后,咱们一定得回来将百姓的尸骨全都埋进土里。”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眼前的白骨,武大定好似看见了一名非常可爱的小女孩在朝他开心的笑着,此时让他突然一下产生了一股子剧烈的想法,那就是拼尽全力也要平定天下,恢复太平盛世。 所以当武大定听到了军号声与军鼓声之后,遂立马抄起双刀,黑脸露出了嗜血的杀意。 一想起这些村庄是因为阿济格南下之时的屠戮而被毁掉,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就让他十分生气,杀意止不住的溢了出来。 “杀鞑子,为百姓报仇!”武大定咬牙切齿的吼了出来,随即翻身上马,带领着同样气愤的尽忠营将士杀了出去。 由于这些废墟偏离官道,根本没人注意,包括吴军的探子,他们只沿着官道探查了附近的敌踪,却因两侧荒草太高太密,将荒村藏匿在其中,导致关宁军探子未曾注意。 而张鼎在周围的数个村庄废墟中足足布置了七八千人马。不仅有武大定的尽忠营,还有熊克己等将领,他们听到号角之后都直奔吴三桂后阵而来。 至于吴军的两侧也同样有赵普善的五千虎字营与四千尚董毡西番骑兵夹击。 为了不耽搁时间,导致阿济格部及时赶过来,张鼎刚一接触就使出了全力。 直接下令,命麾下猛将白镇恶与杞绍元带领重骑兵与重甲兵从正面猛攻,张汉的战车营因在草地行动不便,只能在后方掩护。 收到了命令的白镇恶与杞绍元如猛虎出笼般袭杀而去,他们两人可谓是凤翔军中猛将的翘楚,导致吴军前阵一触即溃,根本挡不住如此强兵。 “来人,给我顶住,王爷的援军马上就来,敢有后退者杀无赦!” 吴三桂见此情形大惊失措,他此前是真不清楚凤翔军的实力,最多将其看做了顺军的精锐。 却不知道随着大小数十次激战,如今的凤翔军早就练就出了一支强军,敢打敢战,是完全能与鞑子交手的汉军。 毕竟八旗虽猛,他们入关之后却始终与大部分都是废物的明军作战,虽然积累了士气,却也导致了其普遍轻敌,战斗力下降。 凤翔军不同,这两年多,除了西北的边军,打的最多的仗就是与八旗作战,随着一次次的与强敌交手,凤翔军遇强则强,已不是关宁军能够对抗的了。他们虽然也颇为精锐最起码能与山海关顺军精锐抗衡,但相比于准备充足的凤翔军,还真不是对手。 吴三桂深吸了一口气,他固然被这种阵仗冲击的有些心神不稳,可是再怎么说吴三桂作为将门世家的公子,还是有些本事的,他立马凭借着自身的军事素养调兵遣将先将两侧与后方的凤翔军挡住。 至于面对面杀来的凤翔军精锐,吴三桂拿出了为将者的勇气率领五千铁骑,反冲锋而去,与白镇恶杞绍元撞在了一起。 两方惨烈的厮杀在平原之中,密长的荒草根本阻挡不住两军的激斗,这一片战场之上的杂草竟然是最先挨不住的,纷纷被削断或压倒在地,腾出了一大片空地,以供凤翔军重甲兵双手挥动着钝器,将眼前关宁军骑兵砸落马下。 就算有部分的重甲兵被冲击而来的关宁军铁骑直接撞的内脏破裂口吐鲜血而死,可是其余的重甲将士却没有胆怯,而是更加悍不畏死,对着关宁军施展自己失去同袍的怒火。 至于重骑兵的交战更加血腥,两方互相拿出三眼铳、四眼铳还有短铳互相攻击,靠近了之后便是钝器朝着对方的头颅、胸腔砸去,凭借着马速,基本上挨一下,再厚的甲也没有用处,不少士卒都打落马下。 只是关宁军再精锐也敌不过张鼎花费很长时间、金钱练出来的重骑兵与重甲兵。 这两只王牌直接在白镇恶与杞绍元的带领下与将吴三桂的关宁铁骑撞的头破血流。 “哈哈哈,这不是前朝的忠臣平西伯吗?尔先降大顺再降建奴,端的是一个好三姓家奴。”吴三桂甚至还被白镇恶发现之后当面挑衅。 “混账东西,给本我滚开!”吴三桂发现这种小喽啰都敢骑在他面前叫唤,更是刺到了他心中最不容提及的地方。 于是吴三桂满脸赤红之色,紧握斩马刀带着亲卫直奔白镇恶而去。 白镇恶手中也是一把斩马刀,两人与亲卫一同混战在了一起,没一会儿就交战了数十合。 他们实力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但白镇恶却眯着眼,使出了换命打法,直接用胸膛迎着吴三桂的斩马刀而来,并且用自己的刀刃对准他的脖颈砍去。 两人越来越近,吴三桂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怕死之色,他猛地抬起刀挡住了白镇恶的换命打发。 白镇恶趁势砍了吴三桂一刀,吴三桂由于胆怯竟然被白镇恶砍中了肩膀。 利刃虽然没能破甲,却打的吴三桂肩膀疼的发麻。他见此情形立刻心中慌乱了起来,再也维持不住阵型,而是带着两万关宁军杀出重围,往回逃窜。 “这吴三桂曾经在大凌河救父的勇气,丢完了。” 张鼎在远处拿着单筒望远镜观看战场的形式,发现关宁军还是颇为能打的,但却打不了硬仗,尤其是他们的主将吴三桂下不了狠心,这才匆匆败北,穿过军阵带着本部逃向了南边。 诸将本想继续追击,却被张鼎阻拦,在他看来,还是速战速决为好,不可将时间浪费在此地。 于是凤翔军将留在官道上的几千关宁军残军俘获之后速速返回汝州城内。 第五十二章 攻城不利 “废物!废物,尔这蠢如猪笨如狗的东西,竟然能在此等优势之下取得大败?” 鲁山县城内,阿济格正充满暴怒之色满口唾沫怒喷跪在他眼前的吴三桂。 “王爷,这、这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末将怎会是优势呢,张鼎手中起码有十万军队,颇为精锐,其在汝州南部对我关宁军十面埋伏,末将这才不敌啊。”吴三桂硬着脖子辩解。 “哈哈哈,笑话,他能有十万精兵就不会撤退了!”阿济格瞪着吴三桂好似要将他吃掉一般。 “末将敢对天发誓,张贼起码有十万人,我估计是关中方向的援军,末将拼尽全力才将大部队撤出来,已经是非常难得了,王爷如此苛刻是否有些不公呢?” 吴三桂郑重的对着阿济格说道,使得他更加气愤,就要站起来发飙。 “王爷请您恕罪,末将相信平西伯不是一个爱撒谎的人,他的为人您也清楚,最为真挚诚信,对大清忠心耿耿,还请王爷饶他此罪”尚可喜赶忙跪地帮着吴三桂求情。 “不错,王爷,尚将军说的对,不仅如此平西伯还是一个对父孝顺,怀有仁心,对朋友讲义气的人,他一定不会瞎说,末将愿为平西伯担保!”耿精忠也急忙表示道。 随着两人的出声,账内其他汉将也都纷纷跪地请求恕罪。 阿济格见此情形倒是因为诸将的求情借坡下驴饶恕了吴三桂此次失利,可吴三桂却满脸的铁青之色,而不是感激,他瞪了一眼尚可喜与耿精忠,不知这两人是故意取笑他,还是确实为他求情,又或是两者皆是。 “哼,既然这么多将领为你求情,那么本王就饶你一命,只是尔也别太高兴,破坏了本王的安排,你定要赎罪。这样吧,本王命你担任攻打汝州的主力,如何?”阿济格看笑话似的看着吴三桂死了爹一样的脸。 “啊?王爷,我麾下关宁军此次激战损失了将近六千人马,已无余力再进攻汝州城。”吴三桂听见阿济格的指派,立刻装作难受的样子跪倒在地。 “哼,少给本王来这一套,反正不是你就是耿将军与尚将军,你们三部人马是这里最精锐的,自然要为朝廷效力,反正此次主攻你们中要选出来一个”阿济格玩味的看着三人。 “唉~末将倒是愿意替平西伯赎罪,只是唯恐坏了伯爷的名声,让人以为他是一个不义之人。”耿精忠闻言立刻摇头叹气显得很为吴三桂着想。 “对啊耿将军,咱们刚帮平西伯求情,平西伯就将咱俩推出去,这种无情无义无耻之事,我担保伯爷不会干的。”尚可喜也补了一句话,将吴三桂的话路全都堵死。 “呵呵呵,那就定下了,平西伯,好好干,此次攻打汝州若是能大胜,摄政王必不会少你们的奖赏,甚至封王都不为过。”阿济格的话又插了吴三桂一刀。 本来以他献上山海关的大功,在原轨迹中很快就被封为平西王。 只是如今由于张鼎的出现,建奴不再如往常那么的顺,为了调动手下汉臣的积极性,多尔衮装作忘记封王之事,准备待吴三桂立下大功之后在对他封赏,这也是吴三桂不满的原因,多尔衮出尔反尔,加重了他对建奴朝廷的仇恨。 毕竟一开始多尔衮答应的是封吴三桂一块有实权的封地,入关之后却又改为了荣誉性质的王爵,再往后甚至连王都不封了,这使得他心中一直有这根刺,没成想今天被人无情的将刺儿拔出来又扎了进去。。 “呼,末将领命,末将定会攻下汝州城。”吴三桂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满,抱拳领命,随即不理会周围看热闹的耿、尚等一群汉将,前往自己的营寨而去。 在分配了各部任务之后,阿济格率军直接抵达汝州,此时张鼎已经准备充足。 他将大军一分为三,分别是武大定率领七千兵马镇守汝州西侧大寨,谢璞瑜率领七千兵马镇守东侧大寨。 张鼎则率领本部四万多人镇守汝州城本城。 阿济格也没有多拖时间,而是直接进攻,分三股军队猛攻汝州城。 可是刚开始的试探进攻却在凤翔军足够的火器打击之下始终没有进展,虽然建奴能够纵横中原靠的就是火炮,尤其是大将军炮,不管是野战还是攻城战,明顺两军根本与之不能对抗,甚至连很多坚城都在大炮的打击下不能久守。这就是建奴的三板斧:大将军炮、重甲兵与数量庞大的炮灰。 但是凤翔军不同,对于火器,张鼎同样十分重视,不仅将大批量的银两用在研究与制造各式各样的火器上面,对于普通将士的训练也逐渐教习火器用法。 此前张鼎对麾下直属八营的编制是集中火器到亲卫营与战车营中。 只不过现在随着火铳、火炮越发的多,张鼎也开始逐渐将各营改为混合营,不再集中火器,除了红衣大炮这种利器还是集中使用更好一些。 “薛伍六,怎么样?打的中吗?”看着城下几里之外的建奴炮阵,张鼎出言询问一旁的炮备掌旅薛伍六。 “禀报国公,咱们的红衣大炮不仅经过改良之后威力更大距离更远,而且还处于高墙之上,打中他们不成问题,只是需要时间来调试准头。” 一路跟随张鼎的薛伍六青涩之气已退,他满脸的彪悍之气,叼着一根木棍,举起大拇指边说话边测量距离。 “好,小六子,好好干,若是你能将鞑子炮阵给老子炸了,本公一定会给你升官!”张鼎抱着薛伍六的肩膀显得十分欣赏。 “额,国公,末将能不能再提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继续让我管理炮营,末将舍不得大炮。”薛伍六放下手又挠了挠头。 “自然了,你这一身本事,不打炮真是浪费了,或者说你是舍不得你的这些老婆。”张鼎微笑着点了点头,答应了薛伍六的要求。 其实自从此次东征之后,张鼎就发觉了凤翔军如今的编制有些混乱,拖了将士们的大腿。 因为直属八营中足足三个营都是辎重后勤形式的军队,打仗时真的派他们上去才是浪费。 还有张汉的战车营,也已经早都落伍了,对付对付鞑靼人还有些作用,对付八旗,人家对火炮的重视程度不亚于凤翔军。 这导致战车营在鞑子面前越来越不够看,人家就不说拿出红衣大炮、虎尊炮、佛朗机炮等大型火器了,就说纯炸药包都能迅速破开车营。 如此的种种使得张鼎准备改组凤翔军,将辎重营、匠作营与稽查营全都分离出直属八营,作为单独的随军辅佐营,而不是要参与战斗的主力营。 除此之外直属八营还得扩张,张鼎的直属军起码要有六万以上才能形成真正的战斗力,且能压制住周遭数支归附自己的边军。 当然了,这一切都得要等着此次将阿济格赶跑之后再实施。 只要湖广这一路建奴军能够撤走,形式就会朝着凤翔军有利的一面发展。 岐国公只需要在中原、山西驻扎两只大军防备,便可效仿战国之秦,依靠山川之利挡住建奴的进攻。 介时张鼎便可迅速将凤翔军好好整顿一番,再解决掉西北的乱军,收拾割据川蜀的张献忠。 如此一来,就算西部远远比不上江南、北直隶等富硕之地,但凭借着天时、地利、人和,还是可以与建奴对峙一番的。 并且随着时间的发展,八旗的腐败与其战斗力急速下滑,此消彼长之下对凤翔军十分有利。 至于湖广、江西方面的顺军残部,也得缓缓将他们吸收到张鼎的体系之中,若是一味地让他们游离在外,割据是必然的事儿。 就说此次夹击阿济格之事,通信本就是难事儿,张鼎只能希望刘芳亮能伺机配合凤翔军夹击,稳定一些没有毛病。 只不过刘芳亮却心不甘情不愿为了自己的功劳,无视朝廷的指派,私自行动,坏了大事。 未来有机会张鼎一定要将刘芳亮好好收拾一番。 “国公,鞑子上了。” 就在张鼎思考之际,阿济格也开始正式进攻汝州城。 鼓号厮杀声纷纷涌入岐国公的耳中,他左手扶住刀柄,右手摸着胡须在亲卫的保护下前往城楼之中,稳坐中军。 “告诉吴三桂,想让本王为他说话,在多尔衮那里讨爵位,就给我用点心,努力为朝廷办事儿,朝廷不会亏待他的。”阿济格同样命人半威胁、半劝告的对吴三桂说。 吴三桂收到军令之后,为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也是发了狠。 亲率精兵朝着汝州城奔杀而来,战斗随着距离的缩短越来越激烈,箭矢、火铳、火炮、滚石、金汁、热油等一切守城之物都被凤翔军将士无情的对着建奴军施展。 吴三桂缺乏反击手段,只能憋屈的藏在厚厚的硬木盾牌之后,不断靠近城池。 一朵又一朵或大或小的血宛如玫瑰开花一般,在黄土地之上绽放,数不胜数的花朵染红了护城河。 吴三桂的关宁军正拼命朝着城池下涌动,以生命作为路基一段一段越来越靠近。 由于阿济格仓促攻城,连登云车等攻城器械都未来得及造出来。 吴军只能依靠着最简单的冲车与登云梯不断猛攻汝州城南城墙,幸亏还有南边炮阵的大将军炮支援,这才稳住了关宁军的军心。 “射!”随着尚可喜的吼声,周围传令、令旗兵纷纷有序的传达军令。 趴在盾牌之后的弓箭手与火铳手立马探出头来,对着城墙之上的凤翔军发起猛烈进攻,终于对关宁军展开了策应。 城墙上的守军正专注于探出头来打击登墙的建奴兵,于是被尚可喜的火器打了个措手不及,像割麦子一样,当时就倒下一大片,乱成一团。 本以为被打击之后一蹶不振的吴三桂却趁机命人杀了上去,他为了自己的王位,使出了全部精力,手下一路兵马竟直接攻上了城墙。 这可是第一天啊,敌军就攻上了城墙,对于凤翔军士气的打击是非常大的。 所以岐国公张鼎直接命令猛将白镇恶将吴三桂挡下去。白镇恶领命而去,两军在城墙之上展开了激战。 惨叫声,杀戮声,咆哮声,怒吼声,悲愤声,甚至于刀砍在骨头上发出的咯咯吱吱的声音,还有那内脏摔落地上的啪啪声。这全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人间炼狱之歌。 第五十三章 私下和谈 “三姓家奴,怎么没胆子上来?”白镇恶不愧是岐国公麾下数一数二的猛将,他一双钢刀,很快就将挤上城墙的关宁军消灭殆尽。 之后他趴在城墙边上,大声的对着下面曾经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吴三桂喊道。 可惜战场之上声音纷乱,吴三桂根本就没听清楚白镇恶的话,只看见了他满脸的嘲讽之色。 “呵呵呵,平西伯,我家国公可是饶了你一命,此前汝州东南的伏击战,我家国公念在你对前明忠心耿耿,不惜打开山海关放鞑子进来,也要借虏平顺为前朝皇帝报仇。这种忠义之举,连我都很佩服啊。所以你要清楚,此前的十面埋伏之阵若不是故意放你一命,你还能带着两万关宁军从容溜走?”白镇恶趁着吴三桂还没退走又讽刺了他几句话。 吴三桂数次进攻不利,一开始的血气已经逐渐耗尽,他这次倒是听得清楚,但却对击伤过自己的白镇恶无可奈何。 只能恶狠狠的剜了一眼白镇恶,这才带领麾下撤退。 之后在当天,吴三桂又组织了好几次进攻,却始终没能对凤翔军把手的汝州城造成多大的伤害。 阿济格对此十分愤怒,立马与第二天撤下了吴三桂的主攻之职,换上了尚可喜进攻。 至于耿继茂他太过平庸,只是代其父耿仲明掌控军队,阿济格倒没有使唤他攻城,而是命人前往德安府将防备袁宗第的耿仲明招了回来。 毕竟攻城不像他一开始想的那么顺利,而是十分艰难,虽然对吴三桂阿济格是有些不屑,但白天的战斗阿济格一直看在眼里,也了解了一些凤翔军的战力。 以他的经验来说,这样一支精锐之兵死守汝州,他是没有办法攻破的,所以才将老谋深算的耿仲明召回来使唤,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可是就算阿济格换上了尚可喜的精兵,仍旧奈何不了凤翔军镇守的汝州。 之后他更不死心的派出了祖可法、吴汝玠、贾汉复、徐起元等部都无法攻破城门。 就这样,阿济格在汝州城下足足攻打了十多天都奈何不了张鼎,更坏的是当他将军队都调到了汝州之后,大军的后面却不知从哪儿涌现出了一支军队。是由罗正武与刘兴国率领的万余精兵,他们远远地吊在阿济格部的后方,好似要随时夹击而来,当阿济格派兵杀过去后,这两支兵马又隐到了群山之中,让他十分难受。 甚至在此期间薛伍六还抓住机会,打掉了建奴军攻城的炮阵,终于导致清军再无攻下汝州的可能。 “诸位为何不说话,难道等着本王请你们说吗?” 建奴大寨之中,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就如同阿济格等建奴将领的积极性一般。 他们这路人马完全不如多铎的爽利,先是在襄阳府被忠武军死死挡住,如今又被凤翔军挡在了汝州不得进,这让阿济格心中憋着的一团火越来越大。 他怒视眼前这群垂头丧气的汉将,狠狠的将酒杯砸向了地面。 “汝州城又不是什么大城,你们连攻十多天,连根毛都没拿下来,尔等这般无能,太让本王失望了。” 自从入了关之后,阿济格没有舒畅过几次,总是被顺军破坏自己的好心情。 “王爷请您息怒,这些汉将还是太软弱了,若是咱们军中能多一些八旗悍旅,区区张贼的凤翔军也不过如此尔。”爱松古见自家主子非常生气,于是就站了出来安慰他。 “爱松古大人,看您这话说的,若是如平西伯所说,汝州城内有将近十万的凤翔军精兵作为防守,咱们这些人是攻不下汝州城的,跟汉不汉将有何关系?” 耿仲明自然不满爱松古把他们这些汉将贬低,于是就站出来替吴三桂等人说了句公道话。 他也是刚抵达汝州,此前他都是在德安府防备黄州府的郝永忠、牛万才、贺兰等将,当他收到了阿济格的调令之后,发现湖广周遭除了他的军队之外,已经没有多少自己人了,所以害怕被围在德安府的耿仲明立刻撤到了阿济格的身边。 “耿大人,你这是可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呵呵,更何况据我所知,军中这两天有一些谣言,是关于平西伯的,让我不得不怀疑他的诚信问题。”爱松古作为阿济格麾下的爱将自然不满意耿仲明有胆量与他针锋相对。 “哦?什么谣言说来听听。”不理会脸色发白的吴三桂,阿济格好奇的问道。 “呵呵,前些天平西伯在汝州城下激战之时,军中有不少将士都听见了敌军大将的话,他说此前伏击战是张鼎故意放走平西伯的,就是因为其内心还忠于前朝。呵呵呵,只不过本将自然是不相信这种谣言的,但平西伯听到谣言之后不仅没有主动上报王爷您,还派人在军中斩断消息的传播,您说这是不是有些怪?” 爱松古直接就将吴三桂抬了出来,吓得他赶忙跪在地上求情:“王爷不可听小人栽赃陷害,末将、末将对大清忠心耿耿怎么会对明朝有别的想法呢?” “平西伯你别急,本王这不是没有信谣言嘛。只不过本王也有些好奇,毕竟我听摄政王说过,尔曾在李自成手中得到了前朝的三个皇子,其中更有崇祯的太子朱慈烺。可是平西伯你却私自将此三人藏起来。嘶,好像有那么一丝奇货可居的味道。只不过后来此事被摄政王得知,你才不情不愿的交了出来,你说说这种事你都干过,怎么让本王放心?” 阿济格皮笑肉不笑的对吴三桂说道。 其实他一直都对这个桀骜不顺的平西伯有些不满,此人自持有开关之功,总是对他指手画脚,好似他才是主帅一般,不似其他汉臣,投降大清之后一个个乖的跟狗一样。 这些矛盾再加上久战不利,阿济格越来越控制不住心中的火焰,将大家看破不说破的事儿摆到明面上来说。 其实此事就连多尔衮都已经放过去不准备与吴三桂为难,却没想到阿济格竟然以此事攻讦吴三桂。 “你---”耿继茂本来见爱松古辱他父亲,他皱着眉头指着爱松古就要还回去。 可是却被耿仲明挡了下来:“继茂,不可无理,此事与咱们无关,看着就好。” 耿仲明奸诈如狐狸,他本来以为吴三桂只是作战不力,所以才想要出言保一保他,结个善缘,却没想到是英亲王厌恶他与他为难,于是耿仲明立马紧闭嘴唇,不敢再掺和进去,只是静静的与耿继茂看热闹。 “王爷,末将真的是被张贼这竖子小儿冤枉的,他明面上打不过我大清,就会玩阴的,搞离间计挑拨我等。” 吴三桂跪在地上攥着拳头,不敢对阿济格发火却借着怒骂张鼎的时机宣泄了一番怒气。 “禀报王爷、诸位大人,汝州城内来了一名官员,他自称是张鼎麾下的学士,名叫吴心远,是前来为张贼传话的。” 就在账内气氛闹到最僵的时候,凤翔军的使节却给了阿济格一个台阶下,他本来就是想压一压吴三桂的气焰。谁料道自己脑门一热,没管住嘴将一些不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导致他处理吴三桂不行、不处理也不行。 “平西伯,本王不是怪你,只是希望汝今后能小心一点,不要再犯这些低级的错误了,好了,你快点起来吧,别叫张贼的人看笑话。” 阿济格摇了摇头将吴三桂亲自扶起来。 随即与帐中诸将摆出一副凶恶的面孔准备吓一吓刚走进大帐的吴心远。 吴三桂站在中间立马就看到了一名长相英俊的年轻士子轻轻迈进了账内。 他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给人的感觉十分良好,其一身儒生的礼衣显得他气度非凡,面对账内这些手握重兵、满手都是鲜血的屠夫都毫无惧色。 不理会周围这些凶神恶煞的汉将,吴心远直接走到中间,对着主位的阿济格行了一记儒生礼并说道:“英亲王,在下乃是大顺朝岐国公麾下学士,此次前来是特意恭喜您的。” 本来不准备给吴心远好脸色的阿济格心中有些奇怪,遂问道:“哦?何喜之有?你这小儿是不是在戏耍诓骗本王,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 “呵呵呵,大王招降了九江三十多万精兵,扫平江南指日可待,这不是喜事儿吗?”吴心远借此话,化解了帐中的煞气与敌意。 “哈哈哈,没想到尔的消息还挺灵的嘛?说说吧,来我军营是张家小儿准备投降我大清吗?”好似突然找到了乐趣,阿济格靠在椅背上,玩味的看着吴心远。 “大王说笑了,以如今的战局,就算在下对您说我凤翔军要投降大清,您自己信不信?”吴心远站在如狼似虎的建奴将领之间显得十分自若,他没有回答阿济格的话,反而用反问之句轻轻地怼了回去。 “那么你是来干什么的?难道是将尔这白屁股送给我等?哈哈哈,我可对男人没兴趣,你应该将自己献给尚大人。”爱松古见这吴心远装模作样,于是就出言讽刺。 “大王,在下是劝您做一件对您非常有益的事儿,若是您觉得这些口舌之利能让您改变现状,那在下就只能返回汝州了。”吴心远自然不理会爱松古的嘲笑,而是郑重的对着阿济格说道。 “哼,张家畜生派来的东西,在这里狺狺狂吠,甚是嚣张,你不要觉得本王好骗。”阿济格最讨厌这种故弄玄虚的读书人了,于是再次的怒骂了张鼎一句。 “英亲王,汝作为清廷摄政王的长兄,在外代表了清廷的颜面,你难道就这么糟蹋你们朝廷的?自我进入营帐之后,对你可谓是百般尊敬,没有丝毫侮辱。可汝是怎么做的?张口闭口都是对我家国公的侮辱,难道贵军正面打不过我凤翔军就只能在背后靠着说人坏话过过嘴瘾了?呵呵,这可不是满洲第一猛将的风采,而是街边说闲话的老婆子。”吴心远听阿济格三番五次辱骂自己效命的岐国公鼎,终于暴怒而起还了回去。 虽然他很清楚作为使节,当以大事为重,可是以大局为重不是说毫无立场、百般容忍,这可不是为使之道,而是给人家当儿子的,更何况凤翔军又不是完全弱势的一方,吴心远才不会惯阿济格的毛病。 “你、你、你这黄口小儿,竟敢辱骂本王,本王要斩了你。”阿济格听见此话之后气的腾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吴心远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 第五十四章 奇袭开封 清军军帐之内气氛显得十分肃杀,吴心远不理会阿济格的杀气而是继续说道: “英亲王,尔要杀就杀,在下能来贵军大营,其实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可惜,本来你我两军还可点到即止,不让别人渔翁得利,既然英亲王是这么想的,我也无话可说了,你动手吧。” 吴心远说完话就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阿济格对他处理。 可是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原来是爱松古阻止了阿济格接下来的杀戮。 作为其麾下爱将,爱松古傲慢却不是傻子,反而对于政治方面有些许敏感,当吴心远说起渔翁得利时,他很快就联想到了朝中一些别的事迹,于是便趴在阿济格耳边说了几句话,将他的杀气劝的缩了回去。 “诸位请先下去吧,本王要好好收拾一番这无礼的小儿。” 阿济格对于自己的亲信还是很听从其意见的,于是连连挥挥手将其余将领赶到帐外,并派人守卫。 过了一会儿,待吴三桂等人纷纷走出大帐,阿济格这才开口问话:“好了,吴学士,闲人已经走了,请你说吧,岐国公有何事让你交待?” 深吸了一口气,阿济格虽然心中依旧恼怒,可是吴心远刚才的话与爱松古的劝谏还是使他克制了一些。 “其实我家国公是让在下前来与您和谈的。”吴心远瞥了一眼阿济格不卑不亢的说道。 “我道何事呢?原来尔等真的是前来求和的,那还如此嚣张是何道理?”阿济格一下听求和两字立马坐了起来,显得十分高兴,他还以为凤翔军终于服软了。 “呵呵呵,大王莫不是在说笑?汝州城精兵强将如云,同时关内的大军也在逐渐集合之中,陕北的王大业、高勋纷纷枭首,左勷、高伟泽之流被堵在西北不得动弹,关中十多万人马蓄势待发,准备东出而战,怎会怕大王区区十多万兵马呢?您不是也攻不下汝州城吗?”吴心远丝毫没有脸红夸大了凤翔军的实力。 “小子,你别诓人了,若是凤翔军还有这么多兵马,需要与本王和谈吗?”阿济格轻蔑的笑了笑。。 “在下好说歹说,既然英亲王不信,那就继续僵持在这里,空耗您的精力与将士们的士气,还有最珍贵的粮草。反正汝等又攻不下汝州城,援军也迟迟不能前来支援。 毕竟山西陈永福、张天琳等人的威胁可比河南方向的敌军要严重的多了,朝廷自然会将主要精力放在山西一带,只是可惜英亲王您在南边拼死作战,他多尔衮却在北京城坐看你我两虎争斗,最后渔翁得利,此举既削弱了王爷您本就薄弱的力量,还能将您拖在湖广,他放心的在朝廷中肆意妄权、笼络亲信,英亲王不觉得憋屈吗? 您作为多尔衮的的长兄,清国的第一猛将,却处处被他压制,呵呵呵,其实这些早已经不是秘密了,天下人很多都非常清楚这其中的道道。立下了汗马功劳的英亲王被自家兄弟防外人一样提防,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吴心远带着一丝为阿济格不忿的表情,出言鼓动了两句。 “哼,尔这卑鄙小人,休想离间我与摄政王的关系,我俩一母同胞,血亲兄弟,怎会如同乡野村夫传的那样?更何况摄政王如今正要靠我与朝敌对抗,怎会傻到害我?”阿济格冷冷一笑,心中想着这种简单的离间计也敢使出来,真当他是傻子不成。 “大王,一个好的使者不是用花言巧语哄骗别人,而是如苏秦、张仪那样的纵横家,将心比心,为两方都带来利益、好处,这才是好的说客。说白了,我家国公就是希望您能退兵,最好还可以让我挑起您与多尔衮的争斗,这对于大顺军来说最为有利。”吴心远缓缓说道,说的阿济格与爱松古面面相觑,不知此人是否发疯,突然一下子自爆而出。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您退兵之后,反而会与大王有利,因为此次何洛会、谭泰之败,多尔衮定会顶不住朝廷其他王公的压力,将肃亲王豪格放出来,进攻我凤翔军。这就是您的机会,借着多尔衮将全部精力都放在豪格的身上之时,而您借着两人争斗,暗自发展党羽,壮大自身派系。待豪格被收拾之后,多尔衮再想把持您,便没有机会了。 而我凤翔军也可趁机休养生息、实行秋耕,拯救中原百姓,这等对两方都有利的条件您怎能不答应呢?”吴心远见阿济格思索的样子,脸上漏出了一抹微笑。 可是还未等他高兴得太早,阿济格就恶狠狠的恶狠狠的看向了他。 “将人都给我叫进来。”阿济格不理会惊愕的吴心远,直接让身边的爱松古将吴三桂、耿仲明等汉将重新叫进了账内。 “哼,可笑,张贼的使节真是可笑至极,不但满口喷粪,胡言乱语,还敢威胁、挑衅我大清。辱骂摄政王,编排摄政王的谣言,挑拨我们两兄弟的感情。谁人不知道长兄如父?摄政王对本王从来只有尊敬,不知道你这贼子从何处听来的闲话,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别以为我平日里和善就代表没有火气!来人啊,速速将此贼子的左耳割掉以示惩戒。” 就在吴心远不知所措之时,阿济格突然翻脸,直接命人冲过去准备割掉了吴心远的左耳。 吴学士左右扭动挣脱,却敌不过高大威猛的亲兵,直接被压到桌子上,三两下就被人卸掉了耳朵。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军营中响起,账内诸将纷纷抱着拳头好似在看热闹。 吴心远捂着伤口,从桌子上跌倒在地,趴着痛苦的哀嚎,一身整洁的礼衣都被鲜血浸染。 “再有下次,还有人这般侮辱我大清的摄政王,就不会如同现在这样简单了,来人,将这独儿郎拖出去,别脏了本王的营帐。”阿济格不屑的一笑,他虽然确有退兵的意思,却不会被吴心远这种人拿捏住,让他退军他就退军,这把他的脸往哪儿放?更何况吴心远的态度也令他十分不悦,这些年阿济格见过的汉人多了,都是些卑躬屈膝之人,就连吴三桂这种反骨仔都不敢在明面上与他作对。 谁料这使者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驳他,这也是阿济格割他耳朵的原因,就是为了警告吴心远,让他今后不要在这般装模作样。 “哼。”又冷哼了一声,阿济格不理会吴心远的踪迹,继续与诸将商谈国事。 而吴心远被重重的丢在了军营外面之后,等候在此地多时的凤翔军将士赶忙上前将吴心远扶起来,带回了汝州城下,被吊篮吊上去。 张鼎已一收到消息就赶忙前往伤员处探望吴心远。 “国公,臣不辱使命,那阿济格退兵就在这两天之内。” 咬牙忍着疼痛的吴心远,任由军医为他敷药、包扎伤口,同时他还对着眼前的张鼎禀报好消息。 “阿济格这王八蛋、卑鄙小人,斗不过我,就对我的人动手!” 张鼎满脸的心痛之色,完全不理会吴心远所说的好消息,而是站在吴心远旁边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道:“心远受苦了,本公也没想到鞑子这般不知礼,连使者也动。” “为国公效力,臣这支耳朵值得丢,就算是命也不足为提。”吴心远露出惨笑,他虽然被阿济格迁怒割儿,但没丢掉性命已经使吴心远笃定,他这一番说辞加重了阿济格撤军的的决心,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好了,心远,你别多说话了,接下来的事儿就交给本公,你安心养病,今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张鼎又在吴心远床前安抚了他一会儿,直到他迷迷糊糊陷入到沉睡当中,岐国公张鼎这才离去。 …… 又过了几天,正如吴心远所说,建奴的攻势越来越缓、越来越差,从一天三攻变为三天一攻,明显是一副不想再战的样子。 阿济格果然将吴心远的话听了进去,并且他还发现了军中的将士因在外激战了将近大半年,思乡之情越来越盛,大家都开始想念家乡的妻儿老小,如此一来士气非常之差,不宜再继续打下去,所以他才下定决心准备回北直隶。 “王爷,还未等到朝廷的调令,我等就私自回师,会不会被摄政王责罚?” 爱松古虽然明白汝州已不可攻下,但是按照他的意思还是得在此地呆上几天,等待朝廷的旨意下来,再回师京城,起码在明面上遵循朝廷的法度。 “怕什么,本王此次南征虽未能歼灭所有顺军,但击溃顺军残部、击杀李自成、再败刘芳亮、招降左梦庚,这些哪一件不是本王的滔天大功,他多尔衮不是一向讲究赏罚分明嘛?我看他敢不敢冒着犯众怒的危险,夺取我的功劳。” 一说起多尔衮,阿济格的脸就拉了下来,他一想起自己在南方拼死拼活,而多尔衮却在后方与大玉儿享乐,就十分生气。 “王爷,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害怕摄政王会借着此次我军在张贼这里碰钉子而将您责罚,若是给他抓住把柄就不好过了。”爱松古自然清楚阿济格的想法,他隐晦的表达了多尔衮此次一定会抓住把柄。 “他敢,哼,虽然咱们在汝州这里吃了钉子,但开封的这块肉,咱们一定要吃上,这足以弥补汝州的失利。” 阿济格冷冷的笑道,他自然不会被张鼎牵着鼻子走,而是早就派人前往开封一带。 他发现左光先率领的一万七千人马,正在解决开封府四处兴起的叛乱。 由于张鼎在防守汝州城之后发现守城绰绰有余,完全不需要左光先兵马的支援,故而为了左军的安危,岐国公特意嘱咐左光先稳妥的撤出开封,小心行事。 因此直到如今左光先还在新郑一带剿灭敌军,之后才准备撤往洛阳赶。 阿济格就是准备抓住这个机会,直接干脆的带着军队离开,除了留下尚可喜两万人马防备汝州张鼎的偷袭之外,他将所有的军队都带往开封,准备拿下这一功后顺便撤回北京。 他来时的十二万大军虽说伤亡了两万多人,但对付左光先的兵马还是绰绰有余。 并且为了挽回自己接连不利,吴三桂再一次请求成为先锋,下定决心要将自己丢掉的面子在左光先这里找回来。 就这样建奴军趁着左光先不注意直接从汝州东进开封府,直奔新郑而去。 第五十五章 左军被围 “缁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缁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这新郑县,哈哈哈,甚是不错啊,人杰地灵,本公甚喜,只是诸位乡贤耆老也太过客气、太过热情了。” 新郑县最大的酒楼醉香楼二楼雅间之中,左光先正左拥右抱,满面红光。 “哈哈哈,这怎么会是客气呢?国公能给我们这些老家伙面子,前来参加宴席,我等才是与有荣焉啊,国公请,老夫干了,您随意。” 士绅其中一名老头,一本正经对着左光先狂拍马屁。 “唉-于员外此话过了,汝等贤绅对于朝廷安稳地方有大功,本公再怎么说都会前来赴宴,好好慰问一下诸位。”左光先说到尽兴处,端起酒杯与众人连干三杯, “左公,今晚你可要享福了,这两个女子都是扬州的瘦马,呵呵呵,江南的女子皮肤更加细腻、白嫩,比山西晋商搞出来的瘦马要妙的多了。” 一士绅羡慕的看着左光先两侧的美人儿奉承说道。 “徐兄,我倒是挺喜欢山西的瘦马,大腿太有劲儿。”另一名商人反驳道。 “其实不管是山西的还是扬州的,这种美人儿本公都喜欢,都喜欢!哈哈哈,陈太公太够意思了,知道本公为国效力,甚是劳累,特意为我选了这两只小绵羊。” 左光先哈哈大笑,差点都被迷晕在美人儿的怀中。 “父亲,你喝的太多了,更何况您一把年纪了........” 左光先的儿子左正茂本来正在一旁陪护,却发现自己的父亲越喝越多,喝的迷迷糊糊,于是终于下定决心站出来劝说他。 “爹,就不说开封府到处匪患严重了,国公正与鞑子在汝州激战,您如此拖延在新郑是否有些不妥呢?”见左光先对他不理不睬,左正茂对自家父亲这段时日的堕落可谓是非常不满,便继续指责道。 “混账!逆子,哪有儿子教训老子的?什么我受不了?别看你爹我都五十来岁了,老夫征战沙场几十年,身体倍棒......” 说到激烈处,左光先差点就拿起茶杯砸向旁边的左正茂。 其实此前左光先总是处于张鼎眼皮子底下,这才不敢造次、不敢埋怨,可是如今天高皇帝远,他又被授予河南总督,可谓是大权在握、镇守一方,所以就逐渐恢复了此前的本性。 虽说他还不敢直接欺压百姓,毕竟军中还有不少凤翔军的嫡系。 但与各府各县士绅商人多熟络熟络,他还是很愿意的。 所以每收复开封府一县,他就与本地的士绅豪族拉拢关系,这才耽搁了不少时间。 “爹,我只是害怕您喝的酩酊大醉,导致军营无人看管出现问题,惹的国公……”左正茂看着自己父亲生气的脸庞,赶忙出言解释,却被左光先打断。 “他奶奶的,还在废话?汝是不是连自己亲生父亲都敢忤逆?国公、国公,老子也是国公,你看看你是什么态度,怎么?现在你只认岐国公,而不认你老子了?哼,你要好好想清楚,若是没有我,尔会有今天?”左光先见左正茂还想犟嘴,心中积累的不满终于爆发。 他狠狠的将茶水泼到了左正茂的脸上:“逆子,为父让你清醒清醒,知道什么是规矩!连我的女人也想抢?他们两个今后就是你的姨娘,若是你敢有不轨之心,为父一定要打断你的狗腿。” 【嘭】 看着自己父亲的糊涂样,竟然还栽赃自己对这两个瘦马感兴趣,左正茂气的站了起来,推开了椅子,准备离席。 “国公息怒,公子息怒,唉,是小老儿安排的不妥,来福,你快去孙妈妈那里为公子找几个新收的大家闺秀,我看公子不太喜欢他身边的的妖艳贱货。”最年长的士绅见场面僵了下来,于是立马起身为两人递上台阶。 “逆子,还不坐下,丢人败兴的东西。”左光先拍了拍桌子,左正茂见状只能无奈的坐了下来。 稍许片刻,两个长相清纯、干净的女孩眼眶微红走到了房中,被老鸨引到了左正茂的旁边坐下。 “这两个姑娘可是非常不错的,她们曾经都是本地的大家闺秀,因为家族败落,这才被抵押到我醉香楼中,虽不如这两个扬州瘦马漂亮,但其韵味也是不可多得的。”老鸨咧着嘴对左光先与左正茂介绍道。 “混账,大顺朝不是三番五次严令尔等不准买卖人口吗?更何况岐国公再次加强了律法,不准将人当做奴仆买卖,我军刚攻下新郑就张榜告知此等律法,你们却知法犯法?”左正茂看见这两个柔弱的身影,终于忍不住站出来怒斥众人,使得场面一下子又冷了下来。 毕竟左正茂今年不过二十多岁,对于张鼎的这一套十分接受,这才不能忍受这些士绅豪商对大顺律法的不管不顾。 “孽障!”左光先发现自己的儿子扫了他的面子,气的眼冒金星,狠狠的抽了他两巴掌:“你不要,这俩女子就都归我了,本公今晚要一龙斗四凤。” 左光先又喝了一口黄酒,对着左正茂耍起了酒疯。 左正茂自然不会看着这两个大好年华的姑娘被父亲糟蹋,于是他阴沉着脸拉着两个姑娘离开了房间。 “公子太猴急了。” “年轻人嘛,急色一点能理解。” “国公,别与公子一般见识,咱们喝咱们的。” 唯一的不安分子离席,左光先终于松了一口气,继续畅快的喝了起来。 ……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最后一支巡逻的队伍走上城墙。他们纷纷打着哈欠倚在城墙之上,想要熬过最艰难的黎明时分。 可是就在这时,新郑西边突然出现了一支打着火把的军队,正是吴三桂的关宁军。 他趁着黎明之前人心最松懈的时刻,突然带兵杀向了新郑。 【哐哐哐哐】 锣鼓声齐响,守军试图惊醒城内的同袍。 可是在此期间,吴三桂已经带着军队接近新郑县城下,不仅挪开了拒马还填平了护城河,杀到城池之下。 其实夜晚行军对于大部分拥有夜盲症的将士来说,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儿,很容易造成非战斗减员。 但为了能攻下县城,吴三桂也是拼了,他尽量将火把烧旺,给将士们指引道路。 随后将军队分为三部,围攻新郑县西、南、北三城门。 没一会儿火炮、火铳声就不绝于耳,留守城墙之上的少数守军根本做不了什么事儿,这就导致关宁军的进展十分之快。 甚至有的地方因无人把守,建奴都已经冲到城墙之上。 当左正茂带着援军赶来之际,西城墙已岌岌可危。他见此情形,急忙搓了把脸,将睡意驱赶而走,站在城墙之下仔细向上一瞅,不由得为城墙之上出现的敌军大吃一惊。 他心急如焚,立刻拔出钢刀带着三千员本部精锐杀上了西城墙与敌军战在了一起。 “忒那白面兔儿爷,速来领教一番爷爷的大棒。” 关宁军副将孙大宁一口辽东腔,指着刚赶上来的左正茂鼻子挑衅。 左正茂不与他废话,直接抄起亮银色双锏砸向了孙大宁的厚背刀。 两人相交不过三合,孙大宁就被左正茂一锏砸死,稳住了军心与局面。 幸亏他来得及时,关宁军没有彻底占据优势,并且因为黑暗的原因,攻城的效率大大降低。所以左正茂费了一些力,终于将敌军赶下城墙。 他喘了几口粗气,朝着城墙下方看去,借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光亮,发现城下到处都是建奴兵,他们利用勾索、勾梯、登云梯等物件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后方还有非常多的火铳手、弓箭手,掩护敌军攻城,左军虽有守城地利之便,却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左正茂看着关宁军架起云梯攀爬,或者垒土抢蹬,或用挠钩套索攀登,还有百来个力士扛着数根大木,冲到城门前撞击城门。 一时间攻击猛烈,手段多样,让左正茂顾此失彼。 吴三桂见自己突然袭击的良策生效,也是忍不住催马上前观察。 可是左正茂自然不会让其得逞,而是直接用猛火油将这一波攻势彻底瓦解,之后的滚油、开水、粗木、巨石、还有金汁令吴三桂关宁军撞了个头破血流。 见到局势稍微稳定了下来,城内各处的守军都纷纷的前往城墙之上防守,却始终不见一军主帅左光先的身影。左正茂只能返回宅邸寻找,却发现府内围了不少人。 “左将军,国公、国公他昨夜操劳了许久,刚才他老人家正在睡梦之中,却被突如其来的攻城喊杀声吓了一跳,吓得他老人家中风瘫痪在床。” 这时一名亲兵看见了左正茂过来,于是就向他讲述前因后果,引得左正茂大惊失色。 “让开!” 左正茂闻言退看人群,挤到了房内查看,发现那两名女子被亲兵堵在屋内瑟瑟发抖,而左光先嘴歪鼻斜,全身都在颤抖。 “你们这两个祸害,害的国公中了邪。” “不错,都怪你们这两个狐狸精,将国公吸干精元!” “杀了他们,为国公报仇!” “杀!” 左正茂不理会这群叫叫嚷嚷的左光先亲兵,而是先将左光先放平在床上,并在其脖颈处垫了一块高高的枕头,将他的头后仰,缓解病症。 “一群畜生玩意儿,你们一群大男人,难为两个女子是何意?我爹他自作自受,不听忠言导致他酒色掏空了身体,如今更是导致敌军侵袭之时群龙无首,你们作为他的亲卫不想着帮忙守城,赖在这里对两个可怜人喊打喊杀这是何意?” 左正茂昨夜未曾对那两名女子动手,自然也不会迁怒无辜之人,他让侍女将瘦马带到一旁的屋子之后,默默的走到左光先身边为其扇扇子通风。 过了一刻钟,左光先终于好转,他只是惊吓过度而不是中风。 “正茂,局势怎么样了?”左光先此时已经清醒了过来,他抓住左正茂的衣袖紧张的问道。 “爹,没事儿的,我观攻城的军队好似是吴三桂的关宁军,他们只有两万人马,应该不足以攻下此城。”左正茂摇头说道。 第五十六章 内讧 正所谓:陇头已断人不行,胡骑夜入凉州城。汉家处处格斗死,一朝尽没陇西地。 此时的凉州就如同唐代诗人张籍描述的那样混乱且无序,到处都是杀戮,百姓犹如处在地狱之中。 这全都是因为此前诺尔布汗在高伟泽的放纵下引兵两万从六坝堡入甘肃,河西走廊防备塞外鞑靼人的北部强卫:镇番卫被割让给了土尔扈特人,他们自此就赖在了这里不走。 高伟泽对这种情况是非常的难受,他本来想的十分美好,想借着驱狼吞虎的计谋,引土尔扈特部与凤翔军激战,他好渔翁得利。 甚至还能在张鼎不知情的情况下,与诺尔布汗合军击溃凤翔军。 可凉州总兵高伟泽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张鼎正在进攻之时却突然不在前进,而是突然调转船头返回关中。 高伟泽的所有算盘都落到了空处,他只能降低姿态请求、劝说诺尔布汗率领土尔扈特部与他趁着凤翔军主力回撤与他一同南下劫掠。 但诺尔布汗却耍起了无赖,他说高伟泽明明答应他的是击败张鼎的凤翔军之后,再进入陕西中部的卫所劫掠。如今庄浪卫被吴师麟死死守住,南下的通道被凤翔军堵死,他们土尔扈特部根本没有义务冒着重大的伤亡帮助凉州兵攻城,他不管这些闲事,只需要等着城破之后南下劫掠即可。 此话将高伟泽气得不轻,他心中大骂诺尔布汗不守约定,要是他能攻下重兵把守的庄浪卫还用得着看诺尔布汗的脸色? 毕竟之前是凤翔军主攻,高伟泽防守,他倒是没有感觉到太过艰难。只是如今到了凤翔军死守庄浪卫,高伟泽这才明白了庄浪卫的地形优势,尤其是安远站堡,就如同一颗钉子,死死地将凉州卫的兵马堵在了这里。 再说了,高伟泽此前一战损兵折将,再加上守城的损耗,如今不过八千人马,没有土尔扈特人的帮助,他根本敌不过西北总督吴师麟的军队。 之后清廷从塞外蒙古部落给他传来消息,未说明说自己两路大败,只说了张鼎已经挺进中原。 看着越发强大的凤翔军,高伟泽自觉南下的时机已丢,于是就硬着头皮派人前去请诺尔布汗带着自己的土尔扈特部离开凉州。 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矣。占下了这一块宝地,诺尔布自然不肯离开,他直接将高伟泽派来的使者斩首,送来的礼物照单全收。 因兵马不如土尔扈特部,高伟泽只能愤慨的吃下了这颗钉子。 随后他为了驱赶土尔扈特人,积极练习西边的甘州总兵左勷与永昌总兵江文彦,希望他们两人能够相助与他,不求直接派兵干涉,只要能对诺尔布汗发出警告就可以了。 但这两人只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想得罪诺尔布汗,仅仅派兵在与凉州的交界处驻守,防备鞑靼人。 这下高伟泽彻底没了招数,他大骂了左勷与江文彦的无情之后,明白如今只能靠他自己想尽办法将鞑靼人赶走了。 “总兵,末将听闻河套的艾马克部与诺布尔汗有些仇怨,咱们不如派人前去通知他,将土尔扈特人的大敌引过来?”高伟泽麾下副将倒是想了办法。 只不过高伟泽早已经被自己这招驱狼吞虎搞怕了,再叫一部过来岂不是让他治下的凉州更加混乱吗? “按我说的,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派人杀死诺尔布,他死了之后他的儿子、旧部一定会为了土尔扈特部的汗位争斗,这就是咱们的机会!”高伟泽狠狠的拍了拍大腿,他满脸的阴毒之色,毕竟解决争端的最好办法始终都是用武力消灭制造问题的人。 下定决心之后,高伟泽就一直筹备着大事,他不知道就在他谋划之际,对面的诺尔布同样在想办法解决高伟泽,因为已经有人将高伟泽准备对付他的消息偷偷传了过去,只不过没有明说怎么对付。 “哼,高伟泽这王八蛋,他也敢针对我?等他一死,整个凉州卫、古浪所群龙无首,咱们便可轻松的夺下这一片地盘。” 诺尔布汗没有他表面上那般莽撞愚笨,而是机关算尽、野心非常大,其实他早就决定好了此次入河西走廊的目的。 不管会不会与凤翔军开战,他都要趁着中原势力无法兼顾之际,夺下甘肃这一大片地方,与他所控的阿拉善、巴丹吉林、亦集乃等地连成一片。 这也是为何诺尔布汗死活都不愿意离开镇番卫的原因。 更何况如今的情形是永昌卫指挥使江文彦在与凉州卫接壤处的永宁堡、八坝堡安置了六千重兵把守。 高伟泽也在永昌堡驻守了四千人马防备镇番卫的土尔扈特部。 这种情况使得诺尔布汗不可能一击而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击败高伟泽,弄不好永昌卫的江文彦与甘州卫的左勷就会出兵而救。 所以诺尔布汗也想到了与高伟泽一样的办法,那就是暗杀。 只不过还未等他有所行动,高伟泽那里的内鬼就传来了消息,说高伟泽准备趁着请他前往镇番卫与凉州卫交界的双城堡赴宴的时机消灭掉他。 诺尔布汗同样意识到这是一个除去对手的大好机会,于是他将计就计、欣然应许。 两方人马就这样各怀鬼胎,同时产生了杀心。 三天以后,双城堡前,作为主家的高伟泽正领着一帮将领在城门口迎接诺尔布汗。 诺尔布汗也非常讲礼仪的将一万骑兵留在双城堡之外五里处,他只带了五百卫队前来,这让高伟泽与麾下副将、参将十分高兴,却不露声色的将土尔扈特部人马迎进了堡内。 别看双城堡塞下的人不少,却还有很大的空地,这是因为北方的堡子尤其是边境的堡子,规模肯定是不如城池的,但相比于中世纪的堡垒还是非常的大,差不多可以容纳两三万人。 所以诺尔布汗走进双城堡之后大致观察了一番周围的高墙,心中有了一丝后悔,后悔自己为何亲身犯险,只留了一万骑兵震慑,只不过他再次想到了后手之后,这才稍微安下了心。 “大汗,您能赏脸前来,真是我高伟泽的荣幸啊。”高伟泽斜眼瞟了一下诺尔布身后精锐悍勇的亲卫,心中有些犹豫,他害怕此时对方警戒之心非常大,动手太早,会导致这些精兵极力反抗,引得城外骑兵为救主而攻城。 还不如待到晚上,吃饱喝足玩累了之后,再趁着土尔扈特人不备,将之一网打尽。 等到明天天一亮,早已大功告成,城外的土尔扈特兵群龙无首定会互相内乱,再不是他的对手。 想到这里,高伟泽脸上的笑容更盛,他忍下杀心将诺尔布汗等人迎到待客厅,此地非常之大,能够容下百人赴宴。 里面早已酒香、肉香齐备,引得诺尔布身边的亲兵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气的诺尔布汗狠狠的踹了他们几脚,给自己丢人现眼。 之后众人纷纷落座,高伟泽坐在首位,将诺尔布汗安置在右手边第一座。 “大汗,请您品尝一番美酒,此酒乃是着名的杜康酒,出自白水县,本将可是花了大把银两才买到了这几坛酒,请您一定要好好品尝一番。”高伟泽还没等诺尔布将羊蹄放到嘴中,就劝着他喝了一大杯杜康酒。 “嘶,好酒、好酒啊,高总兵这酒可比马奶酒要好喝多了,你一定要送我几坛呐。”诺尔布细细的品鉴了几口杜康酒,香的他连连摆头,十分享受。 “没问题,等明日大汗离开之际,本将会将手头上的所有美酒都赠与您带走!”高伟泽豪气的笑了笑,心中想着,诺尔布估计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而诺尔布也装作十分感激憨厚的样子,心中同时想着,待他杀死高伟泽占据凉州之后,他的一切还不都是土尔扈特部大汗的? 众人推杯换盏,喝的好不痛快,屋内的气氛也越来越热闹,高伟泽麾下的将领与诺尔布汗的勇士全都互相非常热情,只不过在这热闹之下却藏着浓厚的杀意。 “柳儿,你还不过去服侍大汗等着干什么呢?”喝到尽兴处,高伟泽偷偷看了一眼诺尔布,发现他一双狭长的眼睛正痴迷的看着自己身边的小妾,高伟泽心中暗自抉择了一番,这小妾柳儿是他最喜欢的妾室,又柔又软,他才刚刚娶了这女子没几个月故而有些舍不得,但一想到解决诺尔布的大事儿,他就狠下心来将柳儿推了出去。 其实能将小妾柳儿带在身边参见宴席,高伟泽心中早已有了想法,他现在如此纠结不过是骗自己接受罢了。 “将军,奴家、奴家---”柳儿楚楚可怜的看着高伟泽,泫然欲泣。 高伟泽只是冷漠的看着自己的小妾:“大汗是草原上的雄鹰,你能服侍他乃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哭什么哭?真是给本将丢人,别哭了,快点去服侍大汗,被让大汗等的久了。” 柳儿见高伟泽如此狠心,只能边抽泣边落坐到了诺尔布的身旁。 “怎么?不愿意我?臭娘们,给你脸了是不是?”诺尔布待柳儿过来之后酒也不喝,肉也不吃了,直接急色的抱住了她,用一双肥手上下蹂躏,将柳儿疼的都快哭出来了。 高伟泽见此情形阴沉着脸,他本来算盘打得非常响,那就是暂且让柳儿稳住努尔布,待一会儿他喝的酩酊大醉之际,再动手斩杀诺尔布。 如此还能保住柳儿的清白,可是高伟泽却没想到这诺尔布汗这般不给他脸面,直接在百多个人面前就动起了手,甚至开始扒起了柳儿的衣服。 这样不就是当着众人的面前打他的脸吗?高伟泽因此怒不可遏,不准备忍受诺尔布的无礼,而是准备直接发飙。 “大汗,您听我讲讲道理如何?”高伟泽轻轻拍了拍桌子,将正在柳儿身上乱啃的诺尔布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啊?讲道理,本汗最喜欢将道理了,你说吧。” “呵呵呵,大汗也在我镇番卫的土地上待了很长时间了,在此期间本将对您的招待可是挑不出毛病,如今张贼的主力在东边与大清对抗,我们凉州已不需要您的支援,请您带着部下尽快离开本将的镇番卫。” 高伟泽见天色大暗,不由得以为自己掌握了大局,毕竟鞑靼人本就不善攻城,更别提在夜晚攻城,他这是将一切都算计好,这才敢出手收拾诺尔布汗。 第五十七章 霍乱凉州 诺尔布汗听到了高伟泽的指责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是微微笑了笑,他随意的往旁边一瞄,发现在屋子门口站着的一名凉州军参将对他不动声色的使了使眼神。 这令他心中彻底放心了下来,将怀中的美人儿的脸蛋狠狠亲了一口。 “高总兵,我没有听错吧?你这话说的,不是再打你自己的脸?镇番卫可是你亲口交给而我的,难不成尔男子汉大丈夫要反悔?”诺尔布汗一张大脸盘子之上,两坨酒晕显得十分鲜红,却因高伟泽的话不再装作迷糊,而是用狭长且锐利的双眼盯着高伟泽说道。 高伟泽杀过的人不少,自然不会被诺尔布的威胁影响。 他只是不屑的笑了笑:“哈哈哈,大汗,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咱们大家都知道,我能请你进来就是为了对付凤翔军的张贼,可是您带领族人进入河西之后,光想着贪占便宜,连一丝力都没有出,所以本将为何还要将镇番卫借给你?说句好听的请你离开,说难听一点,就让你滚了!” “借给我?荒谬,高总兵你管我是否出力,镇番卫不管再怎么说都是我土尔扈特部的地盘,你想让我走,好啊,拿地方来换,我看不如就用你的凉州卫换我的镇番卫如何,哈哈哈哈。”诺尔布带着笑意嘲讽道。 “混账,尔不要欺人太甚了!你今天若是不交---” “笑话,高总兵,不管我交还是不交,都没有可能再出这个门了不是?那你还费什么话,直接动手不就得了。”诺尔布说到这里肆无忌惮的大笑了起来,他甚至还将柳儿的鞋子脱下,不嫌弃绣花鞋而是将杜康酒倒在了里面,端起鞋子一饮而尽,之后更是把玩起了柳儿的双脚,并对着高伟泽挑衅的说道:“只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镇番卫是我的,凉州卫也会是我的,就连你的女人都会是我的。” 双足在古代可谓是女人的第二或者第三敏感地方,诺尔布这般行事,就是为了刺激高伟泽。 果然,看着诺尔布如此嚣张,高伟泽直接拿起茶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嗙当】 “杀!”随着清脆的瓷器破裂声响起,高伟泽摔杯为号,两廊刀斧手突然冲了进来与诺尔布的亲卫交战在一起,门外也有大批的凉州军朝着迎客厅集来。 【啪】 诺尔布见状直接将眼前的案几掀开,放下了柳儿随即抽出钢刀联合着身边的护卫朝着高伟泽杀去。 “哼,不自量力,今日就是你这贪婪畜生的葬身之时。”高伟泽看着诺尔布几十人被围在了大堂中,脸上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容,他此次伏击足足安置了四千精兵,磨都能将这些人磨死。 “王铎尔还等什么?莫不是等着我被人斩杀,你就能将自己的罪责全部洗净?”就在此关键之时,诺尔布汗突然大喊一声,将另一边带兵摸鱼的参将王铎吓了一大跳。 “王铎,你别想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老子月月给你钱,让你透漏了不少高伟泽的消息,你以为这些都是小罪吗?更何况本汗又不是只拉拢了你一人,北门的守将还有城内的几个把总、游击都是本汗的人,他们会打开北门将我土尔扈特部的大军放进来,倒时你们一个个都逃不过铁蹄,王铎你要生还是要死,快点抉择!” 诺尔布见王铎非常犹豫,于是立马就出声暴露了他的罪行,将他拉下水。 果然,听见了诺尔布的声音之后,高伟泽先是惊愕的看着王铎,然后就变为了仇恨的目光:“你这个狗东西、白眼狼,老子将你从一名把总提升到如今高位,你却吃里扒外,真是该死,我要杀你全家!” 王铎见高伟泽如此说话,自知已不能中立,他只能咬了咬牙,带领身边几十名看守的部下反水,协助诺尔布汗杀向了高伟泽。 “逆贼好胆!”高伟泽麾下悍将见王铎叛乱,一双杏眼瞪得通红,他拿起随身兵器直接冲到王铎面前,与他激战了起来。 与此同时双城堡内到处都乱了起来,除了迎客厅这里王铎部、土尔扈特部与高伟泽埋伏的人马激战之外,堡子里有好几处都有叛将收到了消息正在与守军激战。 原来自从诺尔布汗进驻镇番卫之后,他最上心的就是用大批的银两拉拢凉州卫各处的守将、守军,将一些对凉州军未来失望的将领都拉拢了过来,如今终于起了大作用。 “杀!杀掉叛贼,杀掉鞑子。”一百多人挤在屋内激战,由于大伙都没穿甲胄,所以死伤率非常之大。 没一会儿,高伟泽的人就被消耗的差不多了,而外面的精兵却被王铎与诺尔布的亲卫堵在门口不得进。 “逆贼、你、你不得好死!”高伟泽麾下的悍将也被王铎无情的斩杀,他们虽然此前有些情谊,但为了自己的身家富贵王铎还是选择牺牲掉朋友。 “总兵,你不如投降吧,将凉州卫交给大汗,他一定不会杀你的,反而会保证你这辈子的荣华富贵,请你给我个面子不要让我难做。”王铎杀到高伟泽身前,脸上露出了恳求之色,他很爱惜自己的羽毛,真心不想背上弑主的罪名 “哈哈哈,白眼狼,少给本将来这一套,尔装什么装!背主忘恩注定了你这白眼狼一定会遗臭万年的。”高伟泽拼劲全力将眼前的攻势挡住大声的对着王铎喊道。 但再怎么抵抗也没了作用,因为随着诺尔布与身边亲卫解决了另一侧的凉州兵之后,他们都围杀了上来,三两下就将高伟泽周边的亲卫斩杀殆尽,只留下了他一人。 “哼哼,高总兵这可真是太悲哀了,你算计了半天,没想到全都便宜了我,你放心吧,不管是你的地盘还是你的女人,我都会用心照顾的,尤其是这个柳儿,她真的是太美妙了,今晚本汗一定要见识见识。”诺尔布脸上露出了淫笑,随即他突然挥动钢刀将眼前仇恨盯着他的高伟泽枭首。 鲜血猛地从高伟泽脖颈处喷了出来,将周围的人全都染成了血衣。 “将军!”柳儿在下面看着高伟泽的身躯重重的倒在地上,她尖叫一声,随即晕死了过去。 “高伟泽已死,尔等还不快降。”诺尔布推开发愣的王铎,上前将高伟泽掉在地上满脸痛苦且狰狞的头颅提了起来。 不理会还在向下滴落的鲜血,而是走到门外将之举高,展现给外面还在激战的凉州兵观看。 “啊?是总兵,总兵死了。”“怎么会?”“是假的,大家不要信。” “他杀了总兵,兄弟们给总兵报仇!” 头颅一出,整个双城堡宴客厅前激战的凉州兵都乱了起来,有的立马就跪倒在地,也有不信的展开了激烈的对抗或者为自家总兵报仇的士卒应有尽有,都在构成这一副鲜血绘成的画卷。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随着北门被人打开,土尔扈特部一万精骑杀进了堡子,这才彻底终结了反抗。 “将城内所有还在抵抗的人全都斩尽杀绝、一个不留,王铎,本汗就将此事交给你了,你好好干,这凉州未来都得靠你镇守。”诺尔布汗解决了高伟泽这个大敌,心中很是舒畅。 同时他也很清楚,欲治理汉地必须要汉人辅佐,这王铎就是一个最好的人选。 为了让他坚决的站在自己这边,诺尔布阴险的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任务交给了王铎。 王铎先是有些不满,毕竟他当叛徒已经会使人看不起他了,若是这种滥杀同袍的行为再传出去,他在凉州就真的得被人把脊梁骨戳破,未来只能完全依附于土尔扈特部,跟随诺尔布汗一条道走到黑了。 不过当他听见诺尔布汗许诺的未来凉州主事人之时,贪念又大于了理性,想他拼死拼活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吗? “末将遵命,多谢大汗提拔。”王铎闻言立马跪了下来,面带喜色的朝着诺尔布磕了三个响头。 “好,本汗得此良将,真乃大善。你去吧,好好办事,将那些不听话的人用最严厉的手段处死,我要好好休息休息,等明天你给我好好汇报。”诺尔布汗哈哈一笑,拍了拍王铎的肩膀,随即将晕倒在地下的柳儿扛到肩膀上,边摸边向后宅走。 王铎看着诺尔布的背影,讨好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他自然清楚自己镇杀双城堡残军的下场,也知道诺尔布汗需要利用他稳定凉州,但这一切既是风险又是机遇,只要他能被提拔而上,掌握了兵马,今后才有可能报仇雪恨。 想到这里,王铎将自己的心冷了下来,之后的几天,诺尔布汗在王铎的帮助下迅速镇压了凉州各处的守军,彻底将凉州卫掌握到手里。 在此期间,与诺布尔汗此前所想的不同,永昌卫的江文彦与甘州卫的左勷根本没胆子与他作对,全都龟缩在堡内。 诺尔布汗因此更加肆无忌惮,命令边境的军队杀入永昌卫地界四处劫掠。 甚至他们连自己掌控的凉州卫也不放过,凭借着兴趣到处杀戮,引得凉州各地混乱不已。 这些事儿很快就传到了庄浪卫的吴师麟耳中,他本来正在忙着招兵买马,扩充本部的兵马,此时吴师麟已经凭借着张鼎走时留下的一万多兵马为根基,将军队扩充到了两万多人。 如此一来再加上西宁卫的罗凌部八千人,临洮府的王虓万余人,岷州卫洮州卫的郑嘉栋六千人,整个西北驻军合计有四万七千人。 吴师麟本想再将士卒多训练一段时间再伺机派出人马向东支援东征的凤翔军。 可是一封意想不到的书信使得他燃起了对凉州用兵的想法,那就是高伟泽身死,诺尔布汗占据凉州卫。由于蒙古人对治理一窍不通,只能将凉州卫各城池、堡垒分封给麾下土尔扈特部的小领主。 这导致凉州卫更加混乱,到处都有民变的情况发生。 兵乱也给了王铎机会,他趁此时机到处征讨民变、马匪,扩充实力,很快就成为了诺尔布汗麾下的汉人第一将。 他本就对诺尔布汗不满,吴师麟手中的那封信就是王铎写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吴师麟正操心于潼关与何洛会激战的张鼎,不敢出兵凉州。 生平谨慎的他时刻准备着东进支援可能战败的凤翔军,于是将北伐的心思压下,彻底错失了大好良机。 但王铎没了吴师麟的帮助,也不会停下手,因为他的目标始终是权位的最顶端,就算凤翔军攻来他充当内应,让他就此忠心于张鼎也是不可能的,王铎未来还是会在凉州掀起叛乱。 第五十八章 野心 九月的凉州夜还是有一丝的凉风,使得这片土地不是那么的炎热,带着些许爽快。 一阵阵激烈的喘息声响起,凉州卫原总兵高伟泽府后花园一处隐秘的角落,正有一对痴男怨女在翻云覆雨、互诉衷肠。 一刻之后,这里的动静逐渐归于平淡,那女子紧紧搂着眼前男子的伟岸身躯用自己娇柔的声音撒娇道:“王郎,你什么时候能救奴家脱离苦海,奴家快要受不了那人的折磨了?” “这一段时间我正在找机会呢,还得你再等一阵子,我要等永昌卫总兵江文彦的消息。唉,这人胆小怕事儿却又十分贪婪,前些天我派人传信告知他只要他能够出兵相助,直到许诺事成之后会将整个镇番卫都给他,江文彦这才松了一些口。如今我更把凉州一分为二,将左凉州都赠给他,这种诚意希望他能下定决心前来相助我。” 男子脸上露出了思索之色,引得女子十分迷恋。 “可是奴家忍受不住那畜生了,他对我非打即骂,甚至有几次还说想要吃掉奴家的脚,我看他不像是玩笑话啊。”露出惊恐之色的女子正是前几个月被诺尔布汗夺走的柳儿,她这些天以来日以继夜都受到诺尔布汗非人的折磨,身上各处的铁青色与伤痕都是作证,这些天他好似玩腻了,这才对柳儿放松了一些管控,使得他能够找机会与自己的情郎王铎私会。 “小可怜,别害怕,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的,更何况我这些天正找机会为总兵报仇呢,实在拖不开身,你放心吧,待那肥猪死掉之后,就没事儿了。 对了,我都忘记问你了,那诺尔布汗最近有什么动静吗?”王铎安慰了一番柳儿,随即立刻问道他柳儿。 “嗯,郎君,那诺尔布汗这段时间好像正在打永昌卫的注意,他几次喝醉酒之时都在耻笑永昌卫的江文彦,说他胆小如鼠,还不如将永昌送给他。”柳儿思索片刻回答自家情郎,却惹得王铎有些不满,这些消息实在是没什么用处。 “诺尔布妄想夺下河西走廊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儿吗?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消息?”王铎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十分柔和对着柳儿劝道。 “这段时日,那肥猪对奴家好似失了兴趣,都五六天没来折磨我了,所以奴家是真的不知道他的消息,请郎君恕罪。”柳儿露出了自责的表情,引得王铎急忙将她搂进怀中安慰。 “傻瓜,我怎么会怪你呢,只是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思索怎么处理掉诺尔布,这才有些暴躁、急切,柳儿,你知道的,我对这东西恨之入骨,一定会杀他为你为高总兵报仇的。”王铎再次对柳儿保证了一番。 “我知道你的苦衷,郎君你放心吧,奴家一定会竭尽全力为你打探到有用的消息。”柳儿潮红的脸上露出了坚定的表情。 王铎见此情形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将她死死的搂在怀中不肯撒手显得爱意浓浓。 只是可惜王铎背对着柳儿的面孔没有丝毫的情意,而是一副十分冰冷的表情,他在心中谋划接下来的一切,完全不理会柳儿对他说的情话。 “郎君,希望你除掉那大肥猪之后,别嫌弃奴家,奴家不要求别的,只要能陪在你的身边,不管是洗衣做饭还是当牛做马奴家都已经满足了。”柳儿柔情似水的诉说着除掉诺尔布汗之后的美好生活。 而王铎只是敷衍似的点着头,嘴巴里发出‘嗯嗯嗯’的声音,只不过柳儿沉溺在柔情之中,始终都未有发现。 其实话说回来王铎从一开始接近柳儿就是有目的。作为诺尔布汗最宠爱的女子,她对于这位大汗的很多事都非常清楚。 王铎就是因为如此,才将注意力放在了刘二的身上。 他先是在柳儿被折磨的满身伤痕之时送上了几次清淤消创的药,并且表现的非常关心。 可是柳儿却对他爱答不理,因为王铎正是害死高伟泽的元凶之一。 高伟泽虽然非常多情,不断地收小妾,但他最起码不会折磨自己的女人,反而对这些小妾都十分之好,所以柳儿才对将自己拉进泥潭的王铎没什么好脸色。 但王铎是个什么人?他城府之深,柳儿一个弱女子根本就不是其对手。 在他卖力的演了几次苦情戏之后,立马就让这小娘子以为王铎背主是另有苦衷,原谅了他。 之后在王铎强烈的攻势下,终于沦陷了柳儿的芳心。 这三个月以来,王铎正是靠着柳儿的消息,才能在诺尔布汗面前表现得非常懂得他的心意,诺尔布汗很快就放下戒心,王铎手中也逐渐有了自己的兵马、班底。 王铎也没有因此停下脚步,而是开始联系旧部,以互保的名义将不少人都拉上了他的贼船。 更是打起了吴师麟、江文彦的主意,想借着外力处理掉土尔扈特人,但吴师麟没有答应,江文彦还在拉扯。王铎觉得别人还是尽量少依靠一些,多靠自己才能成事儿。 所以他突然从一旁的衣服下面拿出了一包药粉递给了柳儿。 “娘子,这是一计良药,可以使得诺尔布汗逐渐清心寡欲,对于女人提不起兴致,你一定要想办法让诺尔布吃到嘴里。” “这是毒药吗?诺尔布非常谨慎,他在吃东西之时,总是会让亲卫先试一试的,奴家估计毒不倒他。”柳儿不解的说道。 “放心吧,这不是毒药,我刚才说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亲卫吃了不会有事儿的,柳儿,为了我们今后的幸福,你一定要帮我完成此事!”王铎说到不待柳儿说些什么,就深情的吻了上去,两人再次欢乐了起来。 …… 过了几日,柳儿不惜放下尊严,主动寻找诺尔布汗,终于在遭受折磨之后,将这包药放入水中喂给了他。 此药效果真非常的升起,使诺尔布汗逐渐感觉自己不行。 他为此大发雷霆,将自己的女人都集中在一起,扒光之后,妄图重振自己的兴致,但却完全没有作用。 直到诺尔布汗驱人在集市上买了一些药物,才发现自己又活了过来,与柳儿大战三百回合。 因此,他的女人听到这种消息之后,为了能得到自家大汗的青睐,纷纷搞起了军备竞赛。 每个人都在寻求更加有用的药物,而王铎就趁此时机将一种非常猛烈的药物再次交给柳儿。希望靠着这种手法,神不知鬼不觉的让诺尔布暴毙而亡。 可是王铎却小看了诺尔布,土尔扈特部的大汗虽然已经年近五十,身体却非常之好。 说他胖,还不如说他壮,这些壮阳药不仅没将他激死,反而使得诺尔布体会到了极致的享受。 王铎一看这种情况,傻眼了,看来短时间内诺尔布的身体,完全出不了问题。 此计不行,他的心腹便劝他干脆直接在凉州叛乱,以王铎如今掌握的三千人马来说,还是有一定机会的。 可惜王铎智谋超群却总是太过于求稳了,对于只有一半成功几率的行动来说,他还是选择暂且蛰伏下来,等着下一个机会。 而机会往往总是一瞬而过,他没有果断抓住这个机会,吴师麟却抓住了。 就在张鼎与阿济格在汝州对峙之时,同时些给吴师麟了书信,让他放下心来,专心处理北部的敌人,尽快消灭割据甘肃的军阀,至于关东的敌人完全不必担心。 此命令使得吴师麟开始将眼光转向了北边的凉州卫。 “根据稽查营的消息,如今的凉州卫非常的乱,不仅有死去高伟泽的残兵在四处反抗、与诺尔布汗封下去的领主作战。还有被逼反的百姓与各式各样的马匪、强盗,再加上肆虐的土尔扈特人,可谓是乱成了一锅粥。 况且此前凉州参将王铎也冒着自己暴露的风险在来信中说明了他也在对付诺尔布,如此一来,收拾这个叫诺尔布的人还不简单吗?咱们趁着混乱之际趁机杀进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凉州!” 指挥使王虓坐在庄浪卫提督府的大堂中,挠了挠胡子,仰首说道。 “二虎,别急嘛,此时还不是最优的进攻时机。你想,若是我凤翔军现在进攻凉州,只会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使其内讧终止,甚至可能一致对外。咱们再怎么说也不能帮别人聚拢人心。 依照我的意思,还是先等着吧,本都督从稽查营探子那里得到消息,估摸着凉州大乱应该不远了,我军还是先趁着这段时机好好准备一番,力求能够一战平定西北各卫所。” 吴师麟朗声说道,随即他起身走到了中央的沙盘边,指着关陇道的地形对王虓说:“待凉州一见刀兵,我军就挥师北伐,除去本都督麾下的两万三千人之外,王都指挥使万余人与我同行而攻。至于西宁卫的指挥使罗凌与岷州、洮州卫的指挥使郑嘉栋,他们两个还要防备青海的卫拉特人与张献忠的大军,因而不可行动,所以咱们的人手并不占优,一切还得小心啊。” 其实张鼎这两年以来逐渐在凤翔军内形成了一套新的制度,那就是将军队分为两支,一支是主力军,负责出征打仗,以募兵制为主。 而守备军则不相同,张鼎吸收了明代卫所制的优点,摒弃了缺点,让守备军负责镇守地方。 从县开始组织到村一级的守备力量,比如乡一级设立守备部一百人,镇一级设立守备营五百人,县一级设守备团两千人,在往上就是军级,由当地的指挥使负责临时指挥。 守备营的士卒每个月有二百钱与二斗粮食的补贴,任务则是在农闲之时组织村镇里的男性青壮年训练各种武器的使用与军阵的排列,顺道维持本地的治安。 而村、乡、镇、县各守备兵也只需要负责自己所在的村镇城池,他们虽有队、部、营、团、旅的等级,却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每当需要使用这股人手时,凤翔军任命在当地的将领才有资格调令指挥,临时将他们组合为一军。 相比于明代的卫所制,张鼎则是直接取消了世袭制的千户、百户等职位,而是采取与平常州府相同的任命、擢升方法。 各级守备军的头目要么就是伤残退伍的凤翔军将士,要么就是朝廷亲自选拔任命,这些措施对于张鼎掌握乡村具有非常大的作用,更别提未来以建设军的名义移民、占领,更好管控。 第五十九章 新军 西安城秦王府西侧,原西安右护卫的营地中,正站着一群身穿黑色绒袍的学子,他们顶着大太阳,头戴黑纱幞头,腰间别着雁翎刀,整齐的站在校场之上,显得十分威武雄壮、朝气蓬勃。 大顺朝首辅柳锦城与南明使者陈子龙、马嘉植等人都站在台上检阅。 讲武堂的教习许鹤亭欣慰的看着眼前的学子,差点都忍不住在这严肃的场合欣慰的笑出来了。 这些可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人,作为教习,这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儿,自从许鹤亭从军中下来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他为此非常感谢岐国公的提拔,还有对讲武堂的支持。 就算凤翔军将治所从凤翔府城搬到西安城后,张鼎仍然没有冷淡他们,而是直接将讲武堂、说政堂迁徙到西安城,大顺朝首辅柳锦城还特意为学子们换了一块新的校区。 那就是占地非常大的前朝合阳王府,就算安置了两个学院,仍然还留有大片的空地。 于是柳锦城遵循张鼎的意思,又新创立了一所寻理院,负责教授各种工科知识包括数学、医学等学科。 至于物理、化学、生物等门类,凤翔军麾下没有这样的人才,只能暂且搁置,柳锦城为了能搜罗师资,除了向陈子龙打听南明的传教士之外,还派遣稽查营准备潜入广州府一带寻找红毛人前来教学。 对此,大匠师、工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栾孔自然是十分支持,包括凤翔军行政体系内的公输台、匠作坊还是军中的匠作营,他们都对此事全力支持、促成,使得有些官员就算想要反对,也做不出什么实际的措施。 这就是张鼎一直以来布局的作用,他对于这些工匠人才,一开始没有大张旗鼓的为其提高声望、抬高其地位,而是暗自将他们培养茁壮成长,使得他们如今的实权非常之高。 别看公输台平日里好像没什么存在感,但经过了这两年的发展、布局,已经在凤翔军中根深蒂固。 还有军中匠作营的都尉孟程远深受张鼎的喜爱。 更何况匠人出身的文武要员都非常团结,自成一系,已能够和文武掰掰手腕了。 这也是张鼎乐于见到的,对于理科人才,他是巴不得掺和进去令其迅速成长起来,但张鼎仔细想了想,拔苗助长只会害了他们,还是尽量的让寻理院的人走自己的道路罢。 至于讲武堂,作为最成熟的一个学院,已经为凤翔军提供了不少人才。 只是张鼎仍不满意,他将每批毕业的学子集中起来建立教导营。 这些学子毕业之后,会最先接受凤翔军的新式制度、武器、或者战斗方式,之后在大家学有所成或者立下大功后再将他们分派到各军各部之中担任要职。 这些学子作为张鼎的门生,必将对他忠心耿耿,作为岐国公的嫡系,镇守四方,保证地方军队的安稳。 除此之外在张鼎的规划中,这支教导营的编制也有一定的调整,与现行的凤翔军直属八营编制有些许不同。 新式军制是一队十人设队总,四队四十人为哨设哨总,四哨一百六十人为部设部总,四部六百四十人设备为掌旅,五备三千二百人设营为都尉,五营一万六千人设旅为指挥使,三旅四万八千人设军为都指挥使。 由于这一批从学校正式毕业的第一期学生不过五百多人,柳锦城只能将其暂且编为一个备。 之后他准备将这支教导备扩张为教导营,让这支队伍的主将依照着在学院中学习的系统知识,招收、训练新兵,打造一支精锐部队,以此来锻炼、查验他们的真本事。 可别小看这一支人马,他们作为张鼎打造的新军,可谓是完全与现有军队都不一样,张鼎希望这支由:有学识、有头脑、有道德、有能力的武人组成的队伍,能够给他一个惊喜。 “诸位学子,尔等是天下未来的希望,新的战术、战法、武器、军制都将由汝等作为先行者使用,再传达给全军,这种荣誉是别人不具备的。所以本官希望你们能够不辜负岐国公的栽培,锻炼好自身的本领,今后更好地为国效力。许鹤亭,你作为讲武堂的首席教习,由你为这些学子颁发礼剑、券书与职位!” 柳锦城特意代替张鼎参加了这颇具意义的毕业仪式,他与张鼎一样都不是那种喜欢长篇大论的人,所以说了两句之后,他直接命人将打造好的五百多柄短剑拿了出来。 这些短剑都是由张鼎早就下命制作的,全部按照八面汉剑的样式打造,其外貌非常精美、质量也很不错,同时张鼎还命工匠在剑柄上刻着:讲武堂第一期某某某人。 除此之外还有铁制成的毕业书券,由诸位教习亲自递给学子们。这些小玩意儿看似花里胡哨的,却都能够提升学子们的荣誉感与归属感。 “陈平安你出列,作为讲武堂最优秀的学子,我命你为第一备的掌旅,希望你能带领学子们奋发向上、为国效力!” “张孝,尔作为第二名的成绩,我命你为第一备副掌旅。” “……” 分发完了荣誉性质的物件,安置好了众人的职位,终于到了最重要的时刻,那就是发武器。 这些教导营将士的武器自然全都是产量非常小,却威力十足的燧发枪,此枪是公输台结合了毕懋康的《军器图说》里的自生火铳,再加上十几杆稽查营从澳门一带,红毛人那里偷的从欧洲传来的武器:燧发滑道枪,此枪是由枪炮工匠、锁匠和钟表匠出身的法国人马汉发明的,早就风靡整个欧洲。 所以公输台的人很快的就将这些燧发枪拆成了零件,将图纸与实物结合,很快的公输台就制出了凤翔军第一把燧发枪,张鼎特意为此枪取名为祝融燧发枪。 此枪主要继承了自生火铳的优点与欧洲燧发枪的经验,它的构造和性能与以前的鸟铳无大差异,主要是改进了发火装置。因为使用火绳点火,有很多缺点,遇到风雨的天气,火门里的火药不是被风吹走,就是被雨打湿,以致不能发射,有时还没有瞄准好,就过早地误放了。 而毕懋康画出来的是撞击式燧发枪,扣板机龙头下压,因弹簧的作用与火石磨擦发火。这样,不但克服了风雨对射击造成的困难,而且不须用手按龙头,使瞄准较为准确,随时都可发射。燧发枪配有火石自动打火装置,不怕风雨并不须事先火绳点火,发射速度与精确度大为提升。 这种火枪,其原理是在击锤的钳口上夹一块燧石,传火孔边设有一击砧,射击时,扣引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药击发。大大简化了射击过程,提高了发火率和射击精度,使用方便,而且成本较低,便于大量生产。 祝融燧发枪的口径为19.8公厘,枪长1.56米长,枪重11.3斤,弹丸重0.6两。相比于原先的火铳威力简直不知道提高了多少。 “陈平安,领枪!” “感谢岐国公,感谢首辅,感谢教习。”陈平安目不斜视走了上来,接过公输台匠人递来的枪支。 “张孝,领枪!” “……” 随着许鹤亭的喊叫,足足半个时辰,终于将火枪发完了。 之后学子们纷纷前往食堂吃饭,而柳锦城则陪着陈子龙等人离开了校场。 “廷益兄,岐国公的好点子可真是不少啊,这样一支完全由他培养起来的学子兵将,将作为他最坚定的嫡系手下,不管天下局势如何,只要有讲武堂、说政堂,始终源源不断的提供人才,大顺朝就不会崩塌。” 陈子龙摇头叹气,既是为这种制度感到欣赏,又是为张鼎这样的人才头疼。 “人中兄,还有一点那就是再也不必受士绅豪族的影响,此前天下人才都是出自士绅士族,这才使得他们越发的肆无忌惮,与朝廷争利、误国害民。这种纵容的做法不仅仅会削弱朝廷,还会使得朝廷对他们越发的忌惮,两方越来越敌视。 其实正如我家国公所说的,只有不必再看士绅豪族的脸面过活,朝廷与他们的矛盾才会减少,相反,若是事事都依靠士绅豪族,他们反而会以为朝廷没有他们不行而得寸进尺,导致矛盾越来越大。”柳锦城摸着胡子对陈子龙笑道,他倒是不害怕此人将自己在西安府见识到的事儿传回南明朝廷,使得他们学习良政、重整旗鼓,为大顺树立大敌。 有些事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尤其是南明这种地狱级难度的混乱朝堂。 而且早在明朝还没灭亡之前,那些江南的士子、士绅、商人、豪强就总是认为北边的战事与他们无关,反正建奴离江南这么远,平日里给北直隶运送粮食已经非常不错了,还叫他们掏钱出力出人抵抗建奴? 开玩笑呢?鞑子如何残忍,害的都是北人,与我们南人又有何干?就算他们真的如同蒙古帝国那般饮马长江了,难道不可以投降?不管是那里来的敌人反正还不是都得靠他们这群地头蛇治理地方? 南明小朝廷就是如此,弘光政权本就是江南的官员士绅撑起来的,他们不会真的出力让朝廷北伐,所以弘光政权失败是必然的事儿。 因为整个江南的人力、物力、财力,都在这群江南官吏、士绅手中掌握着。 更何况这种矛盾也不是明代独有的,而是在魏晋时期衣冠南渡时就出现了南北人矛盾,后来的南宋又是一次。 想到这里柳锦城不由得摇了摇头,对着陈子龙说道:“人中兄,说句难听的话,大明此时已经药石难救了,因为这些依附在朝廷身上吸血的虫子,已经在大明朝得到了最顶级的权力,汉人朝廷已经没什么可满足他们的了。 只有像蒙古人那样对地方不会管理只能分封给地主豪强,再辅以保税制度,这才是这群士绅所要的。唉,人中兄汝别看黄得功等人在江北顶住了鞑子的袭击,悲观的来说,鞑子只是还未完全适应汉地的规矩,待那些前明的臣子获得了多尔衮的重用之后,弘光政权朝廷一定会被速速击溃的,因为江南士绅最喜欢的生活就要来了,呵呵呵,人中兄也是江南大族,尔不会不清楚吧?” 柳锦城不是胡乱说瞎话吓陈子龙,事实就是如此,建奴作为塞外之敌,他们本就对中原不好统治,只能给那些士绅豪族放权,让他们协同管理天下。 而前期的鞑子就是没有想明白这回事儿,本来江南在洪承畴等官员士绅的撺掇下已经放弃抵抗,可是多尔衮为了消灭汉人的凝聚力,竟然胆敢再次颁布了剃发易服令。 这种智熄的行为导致清军统一天下足足延缓了几十年,而且还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满清建国二百多年,一直有人打着反清复明的口号造反,就是因为如此,很多人觉得不就是个头发衣冠吗,有什么重要的? 其实不然,古人对这种精神象征真的是比命还重要,这才持续不断的反抗,在天下最主要的士绅地主都全面倒向建奴之时,普通百仍然不怕死的开始了反抗。 这不像某些人所说的:百姓又不知道什么,他只要能活下去,不管是明还是清都一样,反而那些士绅才天天搞事儿,闲的没事儿敌视清廷。 但这些人往往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作为最底层的百姓,他们与士绅豪族可不同,士绅豪族可能在王爷贝勒面前如同狗一般,但面对地方上的普通满人,他们还是有一些面子、能力的。 反而是最底层的百姓,不仅要被同为汉人的士绅豪族欺负,还要被满洲普通百姓欺负。 他们的身份地位很有意思的形成了欺压链:满洲贵族-汉人士绅-满洲底层-汉人底层。 所以底层的百姓只要没有麻木的,就会非常敌视满清,这也是为何清朝大规模起义不断的原因。 最好的佐证就是在反清的二百多年里,那些反清复明的洪门有一批随着下南洋的大潮定居在东南亚。 可能很多人觉得,那些迁徙海外的,没有约束的反清帮派才更要反清? 非也,其实在当时最有民族情绪的反而是内陆那群人,因为南洋的会党由于远离了清廷,在百多年后会逐渐的遗忘仇恨,乃至于接受建奴的官员册封。 但留在本土的洪门义士,他们的基本盘就是那些受尽了建奴欺压的普通百姓,这才始终仇视清朝如一,一直反清反到清朝灭亡。 第六十章 败军之将 河南府洛阳城福王府中,岐国公张鼎正在为此次汝州大战的胜利举行宴会。 本来大家在领了奖赏之后十分放松的大吃大喝,直到两个人的出现,将诸将的兴致搅的一干二净。 此事儿要从汝州胜利之后说起,自从阿济格拿不下汝州城继而东撤之后,其麾下吴三桂的关宁军,趁着左军不注意,直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先行击溃了开封府新郑县的左光先部,之后带着麾下直接渡过黄河,往返京师而去。 阿济格的行为自然会使多尔衮十分气愤,毕竟张鼎带着凤翔军立足中原,湖广刘芳亮的忠武军与李过的忠贞军还都没有被剿灭,他竟然就这么回去了?对地方的局势完全不管不顾,甚至连接手的人还未到就如此行事。 面对着多尔衮的质疑,阿济格倒是十分为所畏惧的摆出了自己击溃李自成老本营,击败刘芳亮的忠武军,还有击败了占据开封的左光先部,招降左梦庚三十多万大军。 这几样大功令阿济格认为多尔衮不敢对他怎么样,可惜阿济格却是低估了多尔衮对不满。 直接对他惩罚,先是削爵罚银,再剥离兵权,将他软禁起来。至于那些功劳自然全部都被以功抵过,这种行为使得阿济格十分不满,他立刻就想起了张鼎曾让吴心远带给他的话,心中的嫉恨情绪越发的膨胀了起来。 而张鼎自然不知道这些事儿,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开一坛好酒来庆祝建奴内部的间隙。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这些间隙、矛盾的扩大其实是必然的,只不过历史总是充满偶然性。 若不是南方政权抵抗时间太短,若不是多尔衮暴毙死的太早,建奴内部的矛盾一定会在某一天突然爆发出来。 别看八旗入关时比较团结,他们内部的争斗不少的,只是因为建奴拥有共同的敌人才只能搁置争端,待天下抵抗者逐渐败亡之后。没了外部敌人,建奴的内斗会迅速扩大化,尤其是福临的问题,多尔衮要是能多活十几年,他肯定会夺取顺治的皇位,这样一来八旗内部几个派系之间一定会产生最激烈的争斗。 所以张鼎才会十分期待建奴内部产生矛盾,别看凤翔军打了几场胜仗,这全都是因为鞑子的统治核心地带不在这里,只要遇到稍微的抵抗就得返回北直隶修整。 这种情况就跟前几年的顺军一般,进展太快,扩张的地盘太多,稍有挫折就会被打击到,要不是后金积累的时间足足六十来年,比顺军要多的多。他们入关之后不可能进展的如此迅速,只会像当年金国南侵之时那样得立一个伪齐政权来管理关内。 不像凤翔军这样,打到哪里,便可以尽快的稳固下来,因为张鼎在汉地有统治的基础。 可惜他此时倒是没有为凤翔军在中原站稳脚跟而高兴,反而是愤怒的看着眼前凄惨的两父子,跪在大堂之上磕头谢罪。 旁边的左正茂一进来就将此前的事儿都一一说了出来,让张鼎找到了一切,尤其是在凤翔军大胜之际,左光先却大败而归,将近两万人马,被他败了一半。 要不是左正茂在危急关头,保持住冷静,一番拼死击杀之后,带着自己的亲爹与八千多士卒,从西门突围而出,留下了几千兵马,逃了出来。等待着阿济格全军抵达新郑之后,他们一定会全军覆没。 再说了,左光先这种行为完全是将整个凤翔军的侧翼交给了敌军,要不是阿济格久战疲惫、归心甚足,他从开封府攻向河南,必然会再生一番事端。 “呼-,左光先,我不是命尔靠近黄河,从郑州一带走荥阳回到河南府防守吗?你为何要直愣愣的南下新郑?”左正茂与左光先挑了个好日子,返回洛阳城。 当他们跪到大殿之上时,完全破坏了诸将的好心情。 “国、国公,末将实在是羞愧啊,我本以为大势已定,却没想到会如此进展,也没想到鞑子会从那里攻来!” 左光先还想着狡辩,其实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阿济格被堵在汝州不得进,只有两条路北上,一条就是先向东入开封,再向北从陶家店一带渡河,另一条就是一路向东,从归德府、徐州一带北上。 不管是哪条路,都是要经过新郑那一带的,而左光先就刚好前往新郑,导致他的行踪被建奴探子得知,给了阿济格一个立功的机会。 至于左光先其实一开始他倒也是想过这些弊端,只不过新郑的士绅奉上的土地、财宝将他蒙蔽了双眼,使他不得不前往此地收取财物,这才被阿济格抓住机会。 “唉,本公实在是不想说什么了,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刚将你扶上河南总督的位置,你就闹了这一出大败,这不是让人耻笑我不会用人吗?”张鼎皱着眉头,表现得十分不满,可是与外在不同,他的心中却不是那么的生气,相反倒是一片清明。 毕竟按照岐国公的想法,不管左光先再怎么听话,他都始终是掌握兵权、独立带兵的一半军阀。 人家相当于是入股凤翔军的合作伙伴,而不是彻底臣服于张鼎的臣子。 左光先若是一直不犯什么错误,他未来的声望总有一天会与岐国公持平,导致有心人利用他与自己争斗。 而这次惨败,正好为其履历填上了最耻辱的一笔账。 所以张鼎心中不喜不悲,只是有些心疼损失掉的一万士卒,那里边可是有好几个他掺进去的好苗子,如今都被左光先霍霍光了。 一想到这里,张鼎心中终于产生了怒气,他狠狠的将桌子一拍,桌上碟子内的肉汁溅到了他的手上,他都没有理睬。只是大声对着左光先道: “擎国公,本公念汝这两年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不会惩罚你的。但尔年纪也大了,经常做出一些糊涂事儿,本公都能够理解,这样吧,河南承宣布政使司咱们凤翔军短时间内是不会全部打下来的,你的河南总督也没什么发挥空间,不如先请擎国公与本公一起返回西安城,留在本公身边提供建议,还能远离沙场好好休息一番。” “末将、末将、末将听命。”左光先一下子好像老了几十岁,他本来还想辩驳几句,可是张鼎这话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甚至都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将河南总督的职位抹掉,为了给自己留了点脸,左光先只能无奈、不甘的磕头谢恩。 “至于左军,就交给参将左正茂吧,他此次的表现有勇有谋、进退果决,还将一半人马带了出来。本公对其甚是欣赏,擎国公你的意见呢?”张鼎又考虑到人心问题,没有直接将左家从军中驱除,而是让左正茂继承左光先的位置。 左正茂其人,对自己颇为崇敬,相比于左光先这种老奸巨猾的老兵油子,张鼎还是更欣赏耿直、忠诚的左正茂。只是以前没有机会提拔他,这次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左正茂提上来,收回左光先的兵权。 “这、这自然是听从国公的意思,下官高兴还来不及呢。” 左光先稳定住了情绪,再次磕头谢恩,毕竟他还能说什么呢?就算再不满意又能如何?主动权已经不在他这里了,远离了根深蒂固的平凉府,在中原他根本没有基础,何谈反抗呢? 况且张鼎指认的接班人还是他的亲生儿子,若是他本人再不知好歹,别说张鼎了,他的左军旧部估计都会直接支持左正茂的。 其实左光先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自然知道岐国公张鼎的想法,这也是他一直以来为何谨慎的原因,就是不愿被人抓住把柄,可惜左光先才刚刚松懈没几天,就被阿济格抓住机会,导致他犯了大过。 话说回来,对于左正茂接替他,左光先心中还是有些不满,就算接任者是他的亲生儿子,却不是他自己,权力也终将会远去,别人因他是擎国公而心生忌讳,与因擎国公的儿子而忌讳是不同的。 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左光先只能暂且隐忍了下来。 “正茂,还不多谢国公大恩。”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内心的不满压下,微笑着对左正茂吩咐。 “末将多谢国公的提拔。”左正茂还晕晕乎乎的,他为了带兵杀出来,耗费了心神,只不过这般拼死拼活能够得到这种回报也还是值了。 见自家儿子如此高兴,完全没有替亲爹着想的样子,直接点头答应,左光先眯着眼睛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好了,大家继续吃喝吧,别为这些事儿操心了。”处理掉这件令人不悦的事儿,张鼎也没有继续说事儿,影响大家吃喝。 而是等着宴席散了,张鼎才将主要的文武留在了殿内讲话。 “先说明一点,本公是不会待在中原的。”张鼎刚开始说话,先起了一个调,要知道此时在凤翔军中有很多文武觉得:岐国公应该乘胜追击,趁着建奴势力收缩的时机,将幕府搬到洛阳,定鼎天下之中,再逐鹿中原,彻底将大顺前期的地盘打回来。 只不过张鼎完全不认同这个做法,包括师晏平、罗正武、商季威等另一半文武,他们都认为凤翔军的后方还未安稳下来,就随便东征那不是给鞑子机会吗? 更何况西北甘肃之地仍有左勷、江文彦、高伟泽等敌人,当然了这些只是疥癣之疾。 真正的威胁则是从成都北伐的大西帝张献忠,此人对关中完全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他都攻打了好几次关中的门户汉中府了,一次能够守住,三次能守住,却不可能次次守住。 若是占据川蜀之地的是元末明升、五代十国的孟昶,这种守城之君,张鼎倒可以暂且不理会,但张献忠的进攻性可是非常之强的,他不能装作不管不顾,要是连家都被偷了,打下中原有个屁用。 天下如同棋盘,没有占据一隅边盘就进攻中央,是兵家之大忌。 所以岐国公已经下定决心先回师关中,将凤翔军重新整顿扩一番,随即先灭西北割据,再南下川蜀,起码将张献忠打的不敢进秦岭再说逐鹿中原的话。 而不是被人三面夹击落得惨死下场。 第六十一章 班师 定下了防守的基调之后,张鼎又对接下来各地的驻守班子做了安排: “首先,升左正茂为都指挥使,开封防御使,掌管左军,镇守开封府,开封府处于大平原之上,无险可守,这对你是一个大的考验,希望你别让我失望。”张鼎第一个就任命了左正茂,虽说开封府不好守,但作河南府东部的战略缓冲地,张鼎还是不能放弃。 “末将遵命,末将必会为国公守住开封府。”左正茂接到军权之后表现得十分高兴,他没想到自己刚接过军队就被授予如此重的任务。 只有左光先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暗骂自己的傻儿子没看出来这是把人放在火上烤的位置。 “指挥使谢璞瑜,命尔为怀庆防御使,守卫中原之北。”张鼎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道:“至于河南府、汝州还有南阳府,齐牛衽,尔文武双全,孤身镇守西宁卫。归入本公麾下之后,更是立了不少大功,尤其是函谷关之战,若不是你死守住函谷关,对何洛会等人形成了关门打狗之势,我军也不会有此大胜!故而,本公念你之才能、功劳特命尔为河南节度使,镇守河南府与汝州、南阳府三地。” 张鼎一连认命了两人,使得他们十分激动的跪在地上感谢张鼎的提拔。 “除此之外,阿济格退走湖广北部,这些地盘自然就是我凤翔军的,刘芳亮不必去管他。至于这些地方,都尉张汉,尔临危不惧、笃定泰山,这些年以来苦劳、功劳都立下了不少,故而本公擢升你为都指挥使,湖广北路节度使。镇守襄阳府、德安府、承天府、郧阳府四府。 至于中原方面则由河南节度使齐牛衽为主,统辖谢璞瑜和左正茂。”张鼎直接将最后一项任命揭露,引得诸将纷纷恭喜了张汉起来。 毕竟张汉作为凤翔军的元老级人物,这些年以来任劳任怨、脏活累活苦活统统包了,更何况他还是张鼎的族叔,对岐国公忠心耿耿,所以张鼎才将这种极为重要之地交给了他。 “多谢国公,多谢国公,末将无以为报,无以为报啊。”张汉跪在上感激涕泗,引得张鼎轻轻走过来将自己的堂叔扶起,安慰了一番。 “战车营至关重要,本公自然是不能放给你的,但你可以在战车营中挑选五百班底,本公再在蓝田营、亲卫营、虎字营三营中抽调些许精锐,再加上湖广本地的降军,与此前的降军,合计八千人马,当做尔的军队。”张鼎拍了拍张汉的肩膀柔声说道。 岐国公不是偏袒张汉,而是因其所率领的战车营十分重要,张鼎不可能将其放走。 故而张汉便没了嫡系部队,不像谢璞瑜手下有四千多人马,齐牛衽经过激战之后也还剩余将近五千人,至于左正茂麾下更多足足八千人。 这也是张鼎帮张汉抽调精锐的原因,毕竟按照张鼎的意思,开封府得有两万人镇守,河南府、南阳府、汝州也得有三万人马,怀庆府一万,而张汉足足镇守了四府个,虽然湖广北部如今不是前线而是处于后方,湖广北部这些非常肥沃、粮食产量足的府州起码也得有三万到四万人镇守才可。 如此以来,不仅能够防备黄州府与汝宁府的敌人,还可以防备南边的刘芳亮与李过。 忠武军与忠贞军这两支军队没了建奴这个大敌,今后吃饱了没事儿干,一定会找事儿的。 “看来得想办法将忠武营与忠贞营调到江西一带作战了。” 张鼎想到湖广的两支军队,有些头疼,此前建奴南侵之时,他是巴不得刘芳亮与李过实力越强悍越好,能够帮他分担不少建奴的军队,只是到了现在变化非常之快,张鼎又希望这两军赶紧削弱或者调到别的地方。 李过倒没什么问题,张鼎就是害怕刘芳亮,此人本就看自己不满,还是得多防一防。 或者想尽办法将他们调到西边,进攻重庆府,牵制大西军张献忠的注意力也不错,至于将这两军派到中原与鞑子战斗,那自然是不要想了,人家又不是傻子,怎会无缘无故丢掉地盘与人拼命呢? “好了,中原的安排就是这些了,留下来镇守的诸将,你们要务必小心鞑子的反攻,若有大军袭来尔等定以拖延、防守为主,等待朝廷的援军。” 张鼎出声说了最后一句话作为总结,之后便在诸将的目光中率先离开了主殿。 他在崔语棠的跟随下,找了一处无人的房间进去休息。 福王府倒是修的非常华丽,只是可惜这几年无人打理,宫殿早都变的杂草丛生,多亏了最主要的主殿附近被占据洛阳的官员清理过几次,他这才有住的地方。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早晨,张鼎特意在临时的军议中宣布了接下来的一系列人事任命,随即他跟着河南巡抚吴学举,左布政使郑泉,还有提刑按察使司曾迁等河南府官员将河南府巡查了一遍,看看赈灾的效果都非常不错,张鼎这才放心的准备离开洛阳,回师西安城。 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要事那便是前去寻找孙琼珠,看看能不能将这个武功高强的女侠拐到身边做贴身护卫,随着越来越多的敌人,暗地里的阴谋也在不断发酵,他需要不少人才保护,这才想到了孙琼珠。 至于江五陵、程玉衣这两个人才,他们曾救了自己一命,如今一个变为了女官,保护凤翔军的家眷,另一个江五陵由于身手非常好,还思维敏捷被陈觅要去了稽查营担任要职。 苦于身边没有江湖人才的张鼎这才想到了那位惊鸿一瞥的侠女。 “国公,对不起,民女的武艺不是为了保护权贵而练就的,而是为了除暴安良、拯救百姓而习得,请恕民女不能答应。”见了孙琼珠之后,张鼎刚出言询问就被此侠女拒绝。 “唉,孙娘子,本公对你十分欣赏,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张鼎一双明眸紧紧地盯着孙琼珠的脸颊。 “国公,民女不会考虑的。”孙琼珠看着张鼎的眼神,心中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坚定了下来。 “放肆,我家国公做得大事儿才算得上除暴安良、拯救万民,你这个……”崔语棠好似被激怒般指着孙琼珠就要喷出嘴中的脏话,却被张鼎及时拦下。 “孙娘子,我倒没有别的想法,只是随口一问,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张鼎摸了摸胡子,他本人对这种烈女子非常欣赏,只是可惜他不愿意,那岐国公也不会强求。 “国公,民女只能希望您能早日平定天下,消除世间的不公。”孙琼珠是一个崇尚自由自在的人,她虽然对张鼎很有好感,且听出了岐国公的意思,但她不会为了荣华富贵选择被囚禁在深宫之中而不见天日。 她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行侠仗义帮助更多的百姓。 “本公只能说尽量了,孙姑娘后会有期。”张鼎摇头苦笑了一下,平定天下他有可能做到,但消除世间的不公,他是真没有这个能力。 “孙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见孙琼珠不答应,张鼎只能换一个话题。 “民女准备与师妹们在中原到处转一转,之后便会回到门派。”孙琼珠犹豫了片刻随即答道。 “那么就愿君安好。”张鼎听到这里,抱拳与孙琼珠道别。 之后他又分别接见了左正茂、谢璞瑜、齐牛衽、张汉四名大将,与他们交待了些注意的事宜。 将整个中原的事儿都安排好之后,张鼎就带领大军从洛阳城出发,放心的返回西安城。 张鼎离开洛阳之后心中一片轻松,他的这番安排,对于整个凤翔军势力的东部做出的防守,可谓是铜墙铁壁、万无一失。 在中原方向有左正茂、谢璞瑜、齐牛衽镇守,而湖广北路的节度使张汉与镇守陕州的孙谋都可作为中原的支撑点,保其无忧。 至于山西更加稳固,那里有平阳总兵游建元与陈永福、张天琳、马世耀、王盼、刘忠、刘国昌等部将近十余万人马防备建奴。 整个东部的防线稳如泰山,更何况建奴的粮食也用的差不多了,今年的大规模攻势应该暂且不会再有了,最起码也得等到明年春天之时才会再出征。 更何况凤翔军的这一系列大胜,使得多铎的侧翼完全暴露在了凤翔军的眼前,此前还有阿济格与他两里护卫犄角。 可是随着阿济格的撤离,多铎也定然会撤走,而不敢继续在凤阳府一带驰骋。 如此一来张鼎更可谓是完全改变了历史,连南明的寿命都延续了很长时间。 张鼎得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清理一下自家后院。 ------ 大顺永昌二年九月十三,岐国公张鼎从洛阳出发,返回西安。 一路上倒没有什么插曲,张鼎先是在陕州接见了孙谋慰问了他几句,让他尽心尽力防守。 之后张鼎赶到潼关之时,又收到了谢君武的消息称:他们将商南的建奴残军已消灭殆尽。 由于南阳府、河南府等地都被凤翔军占据,张鼎考虑到商洛地区已经不必再重兵把守,所以他不准备将这一支军队浪费在这里,而是直接命令谢君武与黄良骥带领万余兵马南下郧阳府协助张汉剿灭其中的贼匪军还有明军残部。 交代好一切之后,凤翔军继续行军,在华州一带汇合了孙守法的精武营,终于回到了久违的西安城。 此时的城外,早已收到消息的文武官员与大顺皇帝都出来迎接,还有不少百姓自发地前来欢呼保护他们的张鼎。 岐国公走到跟前,看见这番场景,遂面带笑容的对着百姓招手,就他身后的亲卫营将士都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膛。 在将士们的心中,那些称为荣誉的东西逐渐建立了起来,尤其是军中教习教导他们的民心,以这种方式展现在众人眼前,使得他们目光更加明亮、步伐更加有力。 “诸位!此次东征,我军大获全胜,国公不仅击溃了鞑子锡翰、硕詹部共八万人马,何洛会、谭泰部共八万人马,还收复了中原与湖广之地,将鞑子亲王阿济格驱赶而走。” 崔语棠在张鼎的暗示下,突然跃马到前方,与几十个亲卫营士卒,同时大声的对着城门口的文武官员还有万余百姓大声喊道。 此话一出百姓们哗的一下就如烧开了的水,纷纷开始欢呼了起来,还有甚者喊起了‘万岁’,逐渐的大家的声音趋于一同,整齐的声响都在喊着万岁。 张鼎对此没有说什么,他只是一边挥手一边在亲卫的保护下从人群中驶过,到达了被士卒隔开的柳锦城等人的前方。 这里除了陈子龙、马值嘉、章正宸三人因万岁之声吓了一跳之外,其余人倒没什么紧张的,尤其是大顺皇帝李自忠,他差点都跟着喊出了万岁。 “陛下这段时间胖了。”张鼎一到众人跟前,先说了这样一句话,引得大伙儿面面相觑。 第六十二章 争宠 【啪】 一声脆响,火枪击中了五十米外的人形靶子,张鼎满意的将祝融枪放了下来,用手遮住阳光看向前方。 “国公好生厉害,真可谓是百发百中啊,臣刚才连一下都未中,真的是心服口服矣!”一旁端着茶水的吴心远满脸的崇拜之色,他看着张鼎合时宜的吹捧了张鼎一番。 “哈哈哈,心远你这话说的,五十米谁打不中啊?更何况本公才上手不到十枪,怎就百发百中了?但是,你还真别说,这祝融燧发枪还真是挺不错的,比之火绳枪要好了不少,尤其是重量还有这火石与光滑的枪管,一定会增加不少威力且消弭恶劣天气的影响。” 张鼎掂量着将祝融枪把玩了一番,随即交到了一旁站直身躯的崔语棠手上,并拍了拍手试图将硝烟味散去。 “对了,栾尚书,你们工部一个月能生产多少杆祝融枪?咱们如今正在扩军还是挺需要这种火枪的。” “这种燧发枪很费时间的。”栾孔却无奈的摇了摇头:“国公,工部的匠人包括凤翔军匠作坊、匠作营一个月也只不过能生产五百多杆祝融枪,燧发火石倒没什么问题,最主要的就是枪管,其质量一定得做到最好,防止炸膛,所以枪管内壁必须要匠人仔细打磨、既不能厚也不能薄,无法做到您所说的大规模批量生产。” “好吧,那水力锻锤的技术研究的怎么样了?”张鼎继续问道,相比于燧发枪,水力锻造机还是更重要一些,此物不仅能省力的打造出火枪枪管还能冲压出一体式的甲胄,这可比鱼鳞甲、扎甲、棉甲要简单、省事不少,更何况其防御力还更高一些,所以张鼎对这样的技术包括辊压技术还是很期待的。 “国公,其实水力锻压技术不仅红毛人做了出来,在前朝也已经有了雏形那就是水力舂,因此我等有一些基础,做出来省了不少力气。差不多已经没问题了,只不过铺展开的经费……”栾孔说到这里,眼巴巴的看着张鼎,引得岐国公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额,栾尚书,现如今朝廷收支有些紧张,不如这样吧,我先给你拨二十两银子,每个月再拨你五万两银子如何?” 张鼎看了一眼陪在身旁的商季威,商季威表示二十万两还是可以拿出来的。 “甚好,甚好,这种新式物件的铺展就是要以缓为好,要是太快反而会坏事儿,引起大多数人的阻拦。”栾孔深知张鼎的难处,他觉得有总比没有好,于是抱拳应了下来。 “对了还有纺织机的改进呢?”张鼎又提出了疑问。 “这个就没有多么顺利了,提花织机本来已经是江南最先进的织机,再让我等改造,臣等真是不知道该从那里下手,更别说咱们关中距离海边太远,您所说的从红毛人那里购置机器,太过艰难,只能暂时搁置改进。”栾孔出言解释了一番,张鼎听完之后立即点头没有深究,因为纺织机改不改进他是真的不懂,既然专业的人才都说了没改进的空间,他只能放下此事。 “既然不能改进,那就给我大规模仿造江南提花织布机,就算效率不行,只要规模上去了,一样可以凑活。” 张鼎为了增加城市内人口的活计,准备建造许多打的作坊,将凤翔军地盘内各城池的市民阶层人口利用起来,而纺织机就是一项重要的财源与百姓活计来援,只不过西北地区丝帛种植太少,只能纺织一些羊毛或者麻制品,再对外出售。 “国公、国公,额,几位夫人说今天晚上有梨园楼的好戏开演,让您提前准备准备,别到时候忘了,尤其是南戈夫人让我特意交代您说她的肚子今天又动了一下,可能是孩子想父亲了。” 就在张鼎于工部的匠作坊与栾孔等工科官员谈话之际,女官程玉衣寻了过来,趴张鼎耳边小声说道。 张鼎一听到自家娘子与孩子,内心柔软处被触动,遂连忙答应了下来。对于李家二姐妹,她们两个如今的身孕已经差不多六个月,自己经常不在家,如今既然在西安城,还是得多关照关照两人。 想到这里,岐国公也没有立刻离开,他还是觉得国事为重,于是便再与工部尚书栾孔等人商讨了半个时辰,待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之后,就急忙出了匠作坊,骑上马儿,准备回到自己的住宅。 在路上岐国公子在脑中将最近发生的事儿好好的查漏补缺了一下,毕竟自从他从中原班师之后已经有两个来月了,在此期间他与柳锦城等人施行军中的改革措施,也就是剔除掉辎重营、匠作营与稽查营三营,将他们划入非战斗、辅佐营。 至于剩下的蓝田营、亲卫营、战车营、虎字营、尽忠营、精武营六大营将要扩充为十大营,且规模从六千人扩充为八千人的大营。 再增加神武营、神策营、神威营、神勇营四营,分别由张孝杰、白镇恶、杞绍元、刘兴国任都尉,这其中前三营都由其余各营抽调人马作为班底。 至于神勇营则全部由刘兴国此前带领的勇字营改编而来。 除此之外,战车营也改为神机营,其都尉由薛伍六担任,张鼎还特意为其改名字为薛固骞。 如此一来张鼎掌握的直属军队今后就有八万人之多,只是现在自然是不够数,还需要时间征召新兵,磨炼士卒,才有可能形成战斗力,在此期间他万万不能与建奴动武,不然很容易导致这批新扩的新兵被一战打没了胆气。 张鼎一直以来都认为士卒本身的军事素养与士气、思想比之外物要重要一点点,就比如后来的建奴与英军决战,他们不是败在火力、火器不足,而是败在了与英军拼刺刀、拼勇气之上。 故而士卒是非常难练的,张鼎必须得先消灭一些弱小的敌人,再逐渐提升难度对训练最为有效。 刚好,现在就有两个现成的敌人摆在眼前,一个是西北的诺尔布汗一个是川蜀的张献忠。 他们两个虽然分别被西北总督吴师麟与汉中总兵贺珍挡住不得过,但那也是因为地利的原因,真与他们野战还是很有挑战性的,尤其是张献忠。 因而张鼎准备再等一个来月,等待直属十营将人数补充到五万人左右之后再向西北行动,走一路招募一路,不然光逮着关中一地薅兵源,迟早就将本就人数不多的关中人薅干。 还不如从此向西而去,招募陇地的悍勇士卒。 想到这里张鼎急忙命人一路向西,支会当地的官员让他们早做准备,对百姓登榜告知。 “相公,您回来了,快点进来,奴家给你捶背。”张鼎想完扩军的事儿,刚好就走到了东苑竹林口,立即被迎在门口的辛婉铭拦住,她早就派侍女盯着,如今还未等岐国公走进来就一身淡紫色泥金眉子对襟罗衫掩口而笑,使得她完全与碾伯所的土气模样不同,让张鼎怦然心动。 在这一个来月的时间中,张鼎一回来就有忙不完的事儿,更何况他还得尽量抽时间照顾李南乔与李南戈,就冷落的了其余两女,只不过聂瑛瑶作为南乔、南戈两个的好姐妹,自然心中没有别的想法,而是尽力帮忙。 但辛婉铭就不同了,她身在异乡,内心本就敏感,且十分渴望张鼎的关注,于是就自作主张差人找了一个落魄大族的老妈子前来,为自己梳妆打扮西京城内最时髦的样子。 这才一下子俘获了张鼎的眼睛。 “官人,您这段时间都不怎么搭理奴家。奴家好想念你啊,自从碾伯所一别,您一直都没有好好陪奴家了。”辛婉铭用自己甜美的声线对着张鼎撒娇,撒的他心肝都颤了两颤,急忙抱住了美人儿安慰。 闻着鼻尖的香气,张鼎恨不得抛开脸面,向她道歉自己的负心。 只不过他的行为却被突然赶过来的商季威与陈觅两人打断:“国公,你不在西安城的这段日子,城内好像有些地方不对劲,请容末将通报。” “嗯~相公您答应过现在陪我的,可不能失信哦,咱们现在就去房间好不好。”辛婉铭少女心性,完全不理会场合,抱着张鼎不撒手,使国公十分无奈。 “放肆,你在干什么铭儿?国公身兼天下之重,以万民为己任,国之大事自然最为优先,尔女子琐事竟敢阻拦国公商讨要事,是不是要让我命玉衣将你拉开!” 就在辛婉铭撒娇的时候,挺着肚子却依旧风华绝代的李南乔在一群女子的护卫下走了过来,她娇弱的脸上带着一丝严厉之色,看着辛婉铭十分不满。 “哼,臭妮子,枉姐姐我平日里这么照顾你,没想到尔却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还偷偷的前来勾国公的魂。”另一边同样挺着肚子,不减英武之气的李南戈双手叉腰表现得十分气愤。 “南戈,这不是争不争宠的事儿,而是打扰国公处理政事的问题。”李南乔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李南戈对辛婉铭的维护,她只能无奈的对着辛婉铭再次说道。 “好了,南乔,铭儿刚来没多久,不太懂规矩,希望你耐心教她嘛。”张鼎自然不会维护辛婉铭,打击李南乔的威望,于是他直接将此事交给了李南乔,不理会失落的辛婉铭,而是与商季威等人前往一旁竹林中的凉亭。 待他们进去之后,二十多名亲卫散布在竹林之中,眼睛警惕的看向四周。 张鼎则走了进去与商季威、陈觅两人坐在凉亭之中细细交谈。 “国公,根据稽查营的探查,那些归附的臣子好像有些不安分。”陈觅待一旁安静之后立马说道,虽然他跟随张鼎一直出征,但西京之中还是留下了不少的亲信打探消息。 “哦?有什么不干净的?”张鼎自从回到西安城已经一个多月了,却在现在被告知有问题,这让他有些不解。 陈觅与商季威相视一眼后继续说道:“国公,是礼部右侍郎文承允与大理寺左少卿叶兴学这两人搞的鬼,他们身边还有不少党羽,至于再往后还有谁,末将正在探查。” “嘶,这几人。”张鼎摸着胡须陷入到了沉思之中,自从他将李自忠扶持在了西京为帝,使得那些流落在民间的顺军官员又都找了回来,足足有五六十人。 柳锦城本来认为这些官员都是大麻烦,想要将他们暂且搁置不用,但刑部尚书韩文铨与礼部尚书陈尚新觉却觉得若是如此会有损新朝廷的名声,再说了这些人对于礼仪、规章制度都还有些作用,还能尚且填充朝廷的空虚。 所以柳锦城就将他们重新分配,安置到朝廷之中。 却没想到,这些人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又开始搞事儿了,他们虽然没有明着拉帮结派与张鼎的嫡系作对,但暗地里还是搞了不少事,就比如陈觅正在说的。 “文侍郎与叶少卿这几个月以来,经常出入陛下的寝宫,与陛下说话,谈事儿,一副忠臣的模样,宫中的探子倒没有听出来有什么不对。只是末将却在这段时间内发现他们一直在拉拢兵马指挥司与京营司的上下,很奇怪的一点是,西京留守张栋杰却使始终没有收到风声,禀报首辅此事。” 陈觅一副难受的表情,好似他不是故意说同袍的坏话。 毕竟张栋杰虽然不是张鼎的亲族,却也同他们一样都是蓝田县出身,且与陈觅共事了好几年,他只能装模作样,不希望张鼎误会他嫉贤妒能。 岐国公听到这里,眯着眼睛看着陈觅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六十三章 争权 张栋杰本来是被张鼎任命为西京留守,接替出征的陈觅镇守西京大本营,所谓的西京留守便是稽查营这种情报机构在大顺的首府设立的据点,以此来看管西京城。 而兵马指挥司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五城兵马司乃是明初时,朱元璋在当时的首都应天府置兵马指挥司,设都指挥、副都指挥、知事,负责京城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之事。后改设指挥使、副指挥使,各城门设兵马。洪武元年,命在京兵马指挥司并管市司,每三日一次校勘街市斛斗、秤尺,稽考牙侩姓名,时其物价。 后来被朱棣照搬到顺天府去,至于张鼎则是看重了这个机构类似未来城管的职能,这才将其重新组建起来,负责西京城的管理、卫生、安全、治安等状况。 其内部人员大多是由退伍的将士与城内招募的闲散人手,共计一千人左右。 另外一个京营司,是张鼎设立专职守卫京师的机构,在他将主力都带走时,负责掌管西京的安全,也是由直属营在其中抽调出的嫡系兵马,经过招募组建而成拥有一万五千人的守城部队。 这两支力量都掌握在柳锦城手中,可谓是重中之重,却没想到礼部右侍郎文承允与大理寺左少卿叶兴学却将手伸到了西京城的这两个衙门,更何况这其中还可能有岐国公非常信任的张栋杰参与,这才蒙蔽了柳锦城的视线。 “陈觅,接下来将手头的重要事件都放一放,本公要你查清楚此事!” 张鼎整理了一番思绪,脸色逐渐垮了下来,他倒是没有对这群搞事儿的官吏生气,而是为自己的部下,尤其是张栋杰的可能背叛而生气。 “遵命。”陈觅斩钉截铁的禀报道,随即带着一丝轻松从竹林走出。 “唉~季威,天下还未定,怎么人心就这么容易坏?他们跟着我在战场上拼杀都没有惧怕过,怎么就这样容易被人收买?”对于兵马指挥司与京营司,张鼎其实同样非常信任,这两个衙门里有很大部分是一些年纪大了的或者伤残的老兵,他们曾接受了军中博士不少的教诲,却没想到才安稳了不到一年就起了贪心。 “国公,世道就是如此,我等只能以孔孟之道严加束缚人心的贪欲。”商季威认真地说道。 “唉,希望如你所说,季威啊,你将此事通报给首辅,看他有什么意见。”张鼎对商季威所说的不置可否,之后两人又交谈了几句,张鼎放下茶杯将自己的文书打法走,随即轻轻摆了摆手,三名身穿青衣的男子从一旁的暗处走了过来。 他们便是从北京城跟着张鼎逃走的三名太监,作为一开始就投靠张鼎的人,他们一直以来的任务就只有协助岐国公从各地的流民少年中挑选一部分有潜力的男女,带到自己身边照顾。 平日里张鼎还亲自为这些少男少女教学,或者命自己的嫡系比如商季威、文玉楼、陈尚新等人为他们上课,到了如今也已经有两三百人的规模了,被统统安置在东苑不远处的几处大宅子中,这些聪明的少男少女甚得张鼎喜爱。 直到前半年,张鼎感叹陈觅的稽查营管的地方太多,导致有些许疏忽,于是便让尙明城、谭学义与耿宏远三名太监在民间招募一些清白的人手,负责为他做事,探查一些隐蔽的情报。 没成想这三人此前在京师跟过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并在其告病还乡之后在东厂干过一段时间,对于这种密探之事再熟悉不过。 更别说他们的身手也都不错,干起隐秘之事儿来非常得心应手,于是张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这些孤儿的管理交给了李南乔等自己的妇夫人掌管,彻底将此三名太监解放了出去,为他办事儿。 “明城,你们三个给我调集密探的人手,将西京留守张栋杰查清楚,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问题。”其实对于一个当权者来说,张栋杰有了一丝背叛的可能就应该立刻将他关入大牢,待查清楚再说,但张鼎考虑到此举会伤害老兄弟的心,所以就命自己的心腹前去查探,若是确有此事,便直接将他缉拿归案。 “遵命,国公!”尙明城与另外两人同样没说废话,干脆的跪地应承之后,消失在了竹林中。 “唉,栋杰,希望尔不要让本公失望。”张鼎靠在木柱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将石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尽量将糟心事儿赶走,准备回家好好休息一番。 另一边就在东苑的不远处,同样是秦王府的范围,只不过这处后殿被划为了李自忠的寝宫,此时大殿内右侍郎文承允与左少卿叶兴学还有一些其他的臣子正在陪着永昌帝李自忠练字。 “好!太好看了,陛下之书法简直出乎臣的想象,是越发的精妙了,简直有宋理宗赵昀的风采。呵呵呵,您临摹的理宗枝上诗团扇这幅作品,在南宋诸帝中已逸出高宗书体范围,其楷书略受张即之影响,行草自成一家面貌,用笔尖利,气格不甚高迈,弄姿自喜,书体颇易辨认,陛下这也算是大成了。” 文承允与其他臣子大声的鼓着掌赞叹,引得把守在门口的两个太监耳朵不由自主的立了起来,当他们听见了是拍马屁的话便又耸了下去。 “朕可不想当理宗赵昀,被史弥远玩弄在股掌之中。”李自忠看了看门口的太监小声说道。 叶兴学见此情形,赶紧给一旁的侍读甩了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大步地朝着门口走去,用脚步声遮眼声响,用身形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呵呵呵,陛下万万不可妄自菲薄,理宗赵昀虽在前十年被史弥远玩弄于股掌之中,可是在其死之后却得以亲政,创下端平更化,是个不错的帝王。”文承允继续打着机锋,眼睛还盯着李自忠注意他的神色。 “但朕却等不了十年啊,十年之后天下的局势,我朝的情况是什么样子朕都不知道、也无法想象,在这种乱世谁都不能保证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李自忠见那侍读与门口的太监攀谈起来于是不再隐藏,而是直接小声对着几名臣子说了起来。 “陛下若不想等待那更好,就如同理宗,他若是早先除掉奸臣史弥远,接过朝政,赵宋可能会更好一些的。” 文承允眯着眼睛继续对李自忠蛊惑道,想他几人刚从湖广逃到了关中,哭着喊着拜谒新帝皇,谁知道却在周围人口中隐秘的得知了李自忠身份有问题的消息,毕竟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只是为了聚拢人心才搞出来的假皇帝。 不过文承允与叶兴学却不这么想,他们两人认为这李自忠是奇货可居,毕竟此人不像李自成或者其兄长李自敬,他们都是军中出身,对于自己这种文臣根本就不会在意。而不像李自忠这种傀儡,别看他一副听话的样子,但人心是难测的,在他饿肚子的时候可能会因为一个馒头就十分满足。 但当他突然一下子获得了一个表面上非常显赫的位置,其终归会贪心的继续朝上索取。 所以他们几人安稳之后,数次觐见李自忠,一直偷偷地向永昌帝传递一个观点那就是鲁文翰确实是李自成的失踪弟弟。 尤其是文承允特别找到了鲁文翰的熟人,也就是他娘亲的闺友,说出了鲁文翰是他娘从老家商洛探亲回来之后,往返之时捡到的少年,那时鲁文翰已经有十岁左右,头上流血倒在了路边,完全一副失去了记忆的模样,其娘亲见他可怜这才心生怜悯将他救了回去抚养长大。 得知了这种消息,作为对李自成知根知底的叶兴学,他发现鲁文翰的年级与失踪地点都与先帝的亲弟相似,跟何况他也的确没有十岁之前的一丁点记忆。 将这一切都关联起来之后,不知道是骗别人还是骗自己,反正文承允与叶兴学等人都十分兴奋,将所有的证据都偷偷给李自忠查看,或者讲述。 李自忠一开始只是非常惊讶,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与先帝的亲弟弟有这么多巧合。 但是直到越来越多的巧合之后,再配合上他那张张开之后越来越威武与李自成非常相似的脸颊,使得李自忠终于不得不相信他就是李自成的亲弟弟。 而文承允不知是真的还是编造的这些证据,反正已经使李自忠彻底相信。 “陛下,你是真的天子,兜了一大圈,皇位还是由你来继承,这就是天意,证明了你的运势有上天保佑。” 叶兴学见时间差不多了,那侍读不能拖太久不然就露馅了,于是他立刻对着李自忠又说了一遍他的身份。 “朕明白,上天让朕重回帝位,就是为了扫平建奴、诛杀奸臣、重振大顺朝。朕一定会除掉权臣史弥远,重掌大权!”李自忠露出十分坚定的眼神,引得文承允与叶兴学很是满意,他们一想到岐国公身死之后,他们两个趁机收拢凤翔强军,介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可成就霍光之事,名留青史矣。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掌握兵权才能除掉权臣,那史弥远霸占理宗的江南地盘,手上拥有强军,我等不敌还需韬光养晦。依臣的意思,不仅要拉拢凤翔军上下,还得联系南方的刘芳亮、李过、袁宗第等诸多大将,他们手上同样掌握着大军,足以与权臣对抗的大军,就算咱们除不了他,待二十多万大顺精兵从湖广返回关中,那张贼也抵不住。” 文承允小声对着李自忠说道,李自忠本来还对从未欺压过自己的张鼎有一细细愧疚,只不过当他想到了自己身上压着的重振大顺的责任,立马就让其坚定了内心,抛开了愧疚感。 “朕一定不是宋理宗而是汉和帝刘肇,唐宣帝李忱。”李自忠抬起头对着一众大臣说道。 “陛下英明,陛下神武,陛下……” 叶兴学还想拍马屁,可是那侍读已经咳嗽了两声朝着里边走来:“诶呦,我说你们装装样子就得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拍岐国公的马屁,拍这一个萝卜章子有什么用?” 侍读走到众臣身边用故意压低的声音说道,引那两个太监的耳朵一动。 “呵呵呵,陛下,那么臣等就告退了。” 文承允与叶兴学等人知道不能再呆下去了,于是便朝着李自忠行礼之后离开了大殿。 “岐国公,希望你能识时务一点,将朕的一切交还回来,不然就别怪朕无礼了。” 李自忠摸着龙椅,看着门外离去的臣子,逐渐陷入到沉思之中。 第六十四章 掩盖 东大街秦王府不远的一处小宅子中,正有两人在交谈。 “主翁,您交待的事儿,老仆都已经办完了,要是您需要他们就只要知会一声便可。” 只见一名四五十岁留着短须管家打扮的男子正对着右侍郎文承允抬手作揖禀报大事儿。 “嗯,很不错,老刘啊,你办事本官放心呐,不管是什么事儿,你都办的非常稳妥,我心甚慰。对了,本官刚才倒是没问完,除了那群人之外,我让你与兵马指挥司、京营司的上级将官打好关系,你的进展怎么样了?” 文承允瘫坐在太师椅上,慵懒的端起茶杯,撇去浮沫,轻轻地吹了一口气,随即将芳香四溢的茶水抿到嘴里,显得非常惬意,连连摇头。 “禀报主翁,老仆拉拢到了不少丘八,仅仅兵马指挥司有三个副指挥还有好几个吏目,至于京营司因为太过严密,老仆只拉拢到了一名掌旅,几个部总,甚是可惜。但花销也不少了,将主翁您给我的两千两银子花的差不多了,可谓是功成圆满。” 管家一脸的自得之色,他十多天的时间就将主翁交代的事儿办的差不多了,按照他的心思,若是文承允多拨给他些钱财,他还能拉拢更多的人。 “啊?两千两银子,这么一大笔钱你就给我交好了这点儿人?”文承允倒是没有高兴,而是显得十分惊讶,他举着茶杯楞在了那里。这几天文承允忙于与同僚商讨大事儿,就放心的将此事交给了管家,没想到他前些天还干得不错,这几天就突然一下子昏了头? “额,主翁您听我说,这钱老仆可不是乱花的,您看,北城副指挥我给他敬上了一百两银子现银还有五两银子的礼物,南城……”管家还以为文承允误会他乱花钱,于是急忙拿出账本准备给自家主翁算账。 “尔这老东西,本官要被你害死了!”文承允听到这里,刷的一下站起来,将茶杯猛地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本官不是让你想办法交好将官吗?汝为何自作主张出钱贿赂,这不是给我留下把柄吗?若是有人查起,三两下就会牵连出本官!” 文承允满脸的铁青之色,他作为前明时期的老官僚,非常清楚自己手中无一丝兵权与实际权力,就与岐国公对着干那不是找死吗?所以才让管家想办法结交、拉拢一些城内的武人。 但是他可没有想到直接给人送钱,这种太过急切、低端、且容易暴露、牵连的手法最是最蠢、最无效的。 按照文承允此前对管家交代的,是先想办法结交这些官员,与他们偶遇在路上、或者酒楼,随即顺水推舟的邀请他们去青楼等地玩乐。 多耍几次,大伙自然就会熟络、就会知根知底,到时候在想尽办法将他们拉到自己的船上,而不是这般用钱直接拉人。 “主翁,老仆、老仆这也是为您着想,这才如此行事啊。想您以前是如何的尊贵,多少人巴结你,但到了这新朝廷,天天被这个看不起,被那个斥责,老仆的心痛啊。就只能想尽办法,完成您的交待,却没想到坏了您的大事儿,这是我的过错,请您惩罚。”管家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他赶忙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那我问你,你送钱之后有没有向那些丘八透露过些什么?”文承允紧张的看着老仆,其实他一开始就明白此人的能力有些平庸,却胜在此人为自己效忠了三十多年,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可以说没人比他更适合做哪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可是文承允却没想到,管家在今天给自己捅了大篓子。 一想到张鼎的势力遍布整个西京城,文承允终于感觉到了害怕,他此前的雄心万丈立马跌入了谷底。 毕竟你结交一些官员这倒是正常的事儿,岐国公也不会管你们搞小团体,但若是自己要对付他的消息被传出去了,那可就糟糕了。没人会忍受想要害自己的人,尤其是这种杀人如麻的武夫,可不会跟你开玩笑。 尤其是这些管家收买的将官中难道都是真心实意的吗?他们作为张鼎的老部下,有那么几个钓鱼的也完全很有可能。 “老仆自然没有明说什么,只是向他们暗示了,您想要与他们结交,多个朋友,多条路子,今后大家一齐发财。”老仆见文承允没有惩罚他,也是松了一口气,赶忙实话实说。 “事已至此,本官也不好说什么了,你自从本官二十岁就一直伴随在我的身边,一直以来劳苦功高,本官不会责罚你的,只是希望尔不要再有下次了。好了,教训的话就说到这里,你现在速速前往送过钱的将官家里,再拜访他们一次,向他们说明本官如此下本钱的收买,就是想拉上他们一起做生意,将一些重税的东西卖到西京城,逃避城门的关卡,看看他们有什么兴趣。” 文承允先是松了一口气,只要那种事儿没有被管家传出去就行,但他还是得谨慎一点,将自己的心思、行动用别的事儿隐蔽起来。 毕竟逃税这种罪在凤翔军内虽然也很严重,却不是多么的罪大恶极。 所以文承允就想到了用这个办法来预防性的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因为张鼎与柳锦城此前将商税提高到了十五税一,对于那些高价物品收税更高,比如江南来的丝绢布匹、名贵木材制成的家具,还有瓷器等物件,全部都十税一。 文承允脑子转的很快,他见钱已经送出去,把柄、踪迹也留了下来,还不如就此改变目标,忽悠这些人与他一起逃税,将城外的贵重物偷偷送进西京城买卖,这样一来逻辑也通顺了不少。 拉拢京营司掌旅是为了从城外走私进出,拉拢兵马指挥司是为了在城内行动方便不被人查。 这样一来既能模糊视线,还能趁机真的搞起走私买卖,获得钱财,可谓是一石二鸟,令文承允十分自得。 “对了,今天你得多劳几趟,除了询问那些丘八的意思之外,还得通知叶少卿与其他人,将我们的说辞统一一下,小心被人抓住漏洞。”文承允冷静的说道,他自然知道对付张鼎非常艰难,所以才更要小心谨慎,未来若是不成他还能隐去身形,逃过清算。 “老仆遵命。”管家跪地施礼之后擦了擦眼泪鼻涕,连水都未喝一口,就急着赶忙朝着外面奔去办事儿。 他先是前往此前拉拢的几位将官家中,将文承允说的事儿都复述给了众人。 这些将官有的满眼放光,答应了下来,有的皱起眉头说还要考虑,有的直接就拒绝了文承允的说辞。不管怎么样,管家终归是完成了任务,将迷雾放了出去。 而就在同一时间,陈觅也正在向着张鼎报道他这两天调查的消息。 “国公,根据末将在宫中的探子所说,那文承允与叶兴学几人的确十分热衷于与李自忠见面。他们好几次请求李自忠能出面给他们升一升官职,比如那个文承允就想被平调到督察院担任正三品的左副都御史,还有叶兴学想要调到光禄寺担任正三品的光禄寺卿,其余十多名官员都是如此。 只不过李自忠怎么会答应呢,他又没有本事任命。这就有些奇怪了,这些几人也在西京城待了几个月,他们怎会不知道这大顺天子是个傀儡呢?还总是去寻找他?” 东苑议事堂中,陈觅朗声对着眼前张鼎、柳锦城、商季威、文玉楼、陈尚新等人说道。 至于韩文铨,岐国公为求稳固还是没有将他这样的外人招来。 “哼,督察院、光禄寺?他们两个还挺能要官的嘛,怎么不直接要到我这里来?”柳锦城平日里脾气非常好的一个人都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因为这两个衙门一个是由前朝的御史台发展而来,主掌监察、弹劾及建议,其巡按州县,专事官吏的考察、举劾。不仅可以对审判机关进行监督,还拥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利,是朝廷最高的监察衙门。至于另一个光禄寺则是掌管朝廷祭祀、朝会、宴乡酒澧膳馐之事,是个肥缺,很容易就贪到钱财。 “他们这些人是打配合呢,一个作为最高监察衙门的督察御史保驾护航,其他人就出面贪污。” 想到这里柳锦城更加生气,此前他特意给了这些归来的顺官一个机会,他们却没有领会自己的好意,在眼皮子底下搞这种事。 想他平日里又忙于正事,根本没时间管这些腌臜事,如今被陈觅揭露了出来,导致他在张鼎面前有些愧疚。 “诶,首辅,话也不可说得这么满,他们也有可能就是纯粹的要官,咱们没有证据不能随意冤枉人,导致坏了国公的名声,其他地方的贤才也会因此远离我大顺朝的。”陈尚新摇头道,他说的也很有道理,这些人官员无一不是位高威重之人,若是张鼎没有证据随意将他们处置,那么今后还有谁敢随便投降呢? “所以陈觅,尔得尽快查探,将文承允、叶兴学等人的动向查清楚,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张鼎、柳锦城等人没有开上天视角,完全无法想到李自忠、文承允的人要干何事,他此时还只是怀疑,这群老货是想要捞钱,这才如此行事。 毕竟依照常理来说,如今的大顺朝,岐国公掌握全部的兵权,而首辅柳锦城又把控着全部的行政权,没人会想到有人竟敢阴谋颠覆张鼎的位置。 “至于西京留守张栋杰,他确实也没什么问题,这几个月栋杰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川蜀的大西军上,这才忽视了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儿。” 陈觅看了一下张鼎,有些不好意思,他承认自己此前的确是起了一些心思,想要趁机将张栋杰打下去,好保证自己在稽查营里的权威。 只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忙活了几天他根本搜索不到张栋杰的罪行,连他都搜不出来,这说明了此人还是挺干净的,所以这让陈觅有些对于自己的嫉贤妒能行为有些脸红。 “呼,栋杰没有问题就好,此事吓了本公一跳。”张鼎靠在座椅上,喝了一口茶。 他也是松一口气了,毕竟朝堂之上不像民间,大家伙儿有了误会,互相见一面将事儿说开,然后有仇的打一架,没仇的握手言和,消弭矛盾。 张鼎作为凤翔军的统帅是完全不可以这么做的,这样做一个弄不好就会丢失人心,得不偿失。 第六十五章 隐忍 不能将事情挑明的说,岐国公只能先让人查清楚,才能决定下一步。 不然两人天天见面,张栋杰也禀报了一些川蜀的消息,张鼎只是没注意到而已,还枉做小人。 “唉,陈觅,我准备效仿前朝锦衣卫组建一衙门,是为苑城司,本公命尔为指挥使,在稽查营中挑选嫡系精锐组建此司,掌管我凤翔军对内的探查。至于稽查营则交予张栋杰与江五陵两人负责,今后专职负责对外的情报打探。” 张鼎对于此事早就有了初步构思,他始终对于稽查营权力过大,掌管的事务太多,导致有些力不从心而耿耿于怀,于是就准备将内外两个职能分开。 此话一出,只有陈觅楞在了那里,满脸的高兴之色,他当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岐国公对他的无限信任。 至于柳锦城等人,张鼎其实早就跟他们通过气了,还重新完善了一番苑城司的规章制度。 “陈觅尔听好了,苑城司虽说与锦衣卫的职能完全一致。但也有两条不相同,其一便是苑城司没有资格抓人、捕人,只能先探查情报,将之交给内阁处置,决定抓不抓人。其二,苑城司必须得低调起来,作为凤翔军的暗影行事,完全不可与锦衣卫那般嚣张暴露在百姓眼中。” 张鼎仔细的对着陈觅交待了一番之后继续说道:“二郎,尔是本公的亲表弟,最为忠心,本公将此司交给你,希望你不要再让本公失望,将我大顺朝的害虫都找出来!” “国公,末将定会将苑城司组建好的!”陈觅眼眶微红,跪在地上斩钉截铁的答道,引得岐国公欣慰的点头。 “陈觅,今后尔就算是本官的直属了,你要做好准备,跟我办事儿很累的。” 柳锦城终于露出了笑容对着陈觅说道。 …… 之后,过了几天,文承允明显的感觉到有人在查自己,于是便紧急的前往宫中,与其他人商讨应对之法。 “陛下,咱们的蛛丝马迹,一定被岐国公知道了,接下来的所有行动立刻停止,您这段时间要小心谨慎,万万不要露馅了,不然咱们就一块完蛋。” 后殿之中,文承允拿着毛笔在李自忠面前木案上写了这一行小字,待皇帝看见之后,赶忙将其用黑墨涂抹住。 文承允已经决定不准备继续行事,而是想着躲过这一风波再说未来的话,人,只有活着才能搞事儿,死了那可就都玩完了。 而看见文字之后,大顺皇帝李自忠心中也有些慌乱,他没想到自己这伙人刚有所行动,这岐国公就发现了踪迹,如同狗一样敏锐。 “岐国公到!”就在此时,一身材高大魁梧、留着长须、很有威严的岐国公穿着一身黑色圆领长袍,头戴黑纱硬翅朝天幞头,双手扶着窄腰带在亲卫的伴随下走进大堂。 他适才听闻了文承允又前往宫中,而自己恰巧从陈觅手中得到了这些人的罪证,于是便想着亲自将其收拾掉,趁机打压一下皇宫内的那个龟皇帝。 “哈哈哈,陛下日安,臣这一段时间刚刚回来,忙于国事,这才没有抽出时间来看您,请您饶恕臣的罪过啊。” 张鼎面带微笑,大步走到御案边上,直视李自忠的眼睛,随即双手抱拳行礼一气呵成。 “参见岐国公。”其余官员一见张鼎走了过来,急忙让开道路,显得有些慌张。 “国公日安,下官文承允与叶兴学这么久以来还未见过咱们大顺朝的岐国公,真是失礼,失礼啊。”见有几个官员差点都吓得露出了马脚,文承允与叶兴学赶忙站上前作揖行礼挡着了视线。 “哦?这两位就是文侍郎与叶少卿,呵呵呵,本公早就听闻你俩的大名了,千里迢迢从湖广南路赶回西京就是为了扶持、保护陛下,这才是忠臣呐!你们都学着点。”张鼎看着两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不敢,不敢。下官怎敢与岐国公比呢,您有擎天不塌之大功,国朝能有今日,全赖国公之威,我等文人怎能……”文承允与叶兴学本来松了一口气,还想着应承一番,谁料那张鼎直接翻脸,他眉毛一皱,开始对着两人斥责了起来: “忠臣?尔等什么东西也敢妄谈忠臣妄谈忠义?也配说本公的功劳?你们有什么资格?哼,你俩的大名本公可是听了好多遍,真是好大的胆子!国朝艰难,本公要收商税,可是你俩却伙同兵马指挥司与京营司的人想办法逃税,走私?挖本公的墙角!这是活腻了不成?你们两个堂堂正三品的大员一个月朝廷给你们三十两银子的俸禄还不够吗?这些俸禄可比前朝几倍都要多,一名士卒战死之后也不过四十两抚恤金,尔等怎敢有脸面贪心不足?” “国公,冤枉啊,我没有干这种事儿。” “对啊国公是有人冤枉我们俩。”文承允与叶兴学一听张鼎问责的话吓得急忙跪在地上求情。 “还有谁,现在站出来,本公最多判你们从犯,罚饷降职,要不然就跟他们两个一样罢官回家种地去吧。”张鼎右手从腰带上下来,抓着刀柄,好似要随时拔出利刃。 岐国公身后的崔语棠等侍卫也都纷纷抓住了刀柄,震慑他们认罪。 其实早在昨天张鼎就派陈觅打听清楚了,还有尙明城等人的暗卫,他们暗中调查之后,发现张栋杰确实没有问题,与陈觅说的一样,只不过管的事儿太多了,顾不过来。 而文承允与叶兴学几人倒是有大问题,他们伙同兵马指挥司的几个副指挥还有京营司掌旅准备走私之事,都被陈觅与尙明城都查了出来。 张鼎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只是这种问题的话,还不是太严重,只需要依照律法罢官就行。 所以他立马带着亲卫前往秦王府后殿,直接就将文承允等人堵在了这里。 “岐国公,下官一时被猪油蒙了心,伙同文侍郎他们一起走私。” “还有我,下官家里还有八十岁老母,希望您能饶我一命。” “……” 随着岐国公的杀气外漏,吓得好几个官员连滚带爬的跪到了岐国公的眼前,不断地磕头请罪,将自己头上的网巾都磕的掉了下来。 “既然如此,你们两个还未做出走私之事,本公就不与你们计较,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公判文承允与叶兴学两人罢官回家,一人给京兆府衙门交一千两银子的惩罚金。其余人作为从犯,官降一级,罚饷半年,好了,你们都滚吧。” 张鼎短时间内没查到这两人有多少同谋,所以随意诈了一番,却果真炸出了些人,算是意外之喜。 岐国公满意的笑了笑,并摆了摆手命人将如丧考妣的文承允与叶兴学赶出秦王府,随即走到李自忠面前,看着瑟瑟发抖裤裆也湿润了的皇帝,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 “哼,鲁文翰,尔这混账,本公能扶你上去,就能将你拉下马。汝一个龟公出身的货色,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帝了?天天拉着这群废物干什么呢?真以为在上朝?你们玩过家家也就算了,还胆敢打本公银子的注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张鼎冷冷的盯着李自忠,吓得他跌坐到了地上,尿骚味更重。 要知道大顺朝此时其实是两套班底,凤翔军之人都掌握实权,掌管朝廷上下大事儿,而这些归顺的大顺官员虽说被任命为吏部侍郎等官职,却只是样子货,他们来的时间尚短,柳锦城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货色,便没有给他们放下实际权力,导致文承允等人根本参与不到朝政之中,这也是岐国公放心的原因。 “哼,鲁文翰,你好自为之,以后离这些人远一点,少来往一些,不然他们会害死你的。”张鼎一想到自己在外面拼死拼活的抗击建奴,而这些人就吃饱了没事儿干害人害国,心中就有些不满。 要不是他还需要这杆旗,维持与刘芳亮等人明面上的和睦,早就把李自忠拉下马了。 说罢,岐国公瞪了一眼李自忠,甩了甩衣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殿,殿内其他臣子有吓得瑟瑟发抖的,有满头大汗的,只有文承允与叶兴学相视一笑,松了一口气,幸亏他们反应迅速,及时模糊了调查的视线,要不然如今命都丢完了。 “请吧,两位‘原’侍郎与少卿,你们快点回去凑齐罚金,不然就不是罢官这么简单了。”一太监冷着脸看着两人,他们装作凄苦的模样,在一众臣子的陪伴下走出了大殿,只留下了大顺皇帝李自忠一个人半瘫在地上。 “哼。”另一命太监斜眼看了一下躺在地上下身湿润并打着摆子的李自忠,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完全没有伸出一把手的打算,而是走出大殿将大门关上。 【吱呀】 大门一关,大堂内立马变得阴暗了起来,后殿的阴冷之气逐渐升腾。 看着所有人都离去之后,李自忠这才变脸,恢复了沉稳冷静的表情,不似刚才的惧怕慌张。 “有趣,甚是有趣,差一点就完蛋了,这文承允与叶兴学都是人才啊,他们两个为了功名利禄竟然连岐国公都不怕,搞出了这么多东西,差点将命丢了,还能忍住没有暴露。看来还是得听他们两个的话,先蛰伏一段时间,等着转机的到来吧。”李自忠脸上没有害怕与仇恨,他只是冷静的分析了一番。 “陛下,快点跟奴才换衣服去吧。”突然,一名长得又黑又瘦的太监偷偷从后殿溜了出来,他如同一只老鼠一般,左右查看了一番,发现无人之后,这才小跑了出来,将李自忠扶起来。 “陛下,您没事儿吧。”小太监露出一副十分担心的模样。 “哈哈,朕没事儿,就是有股尿骚味,太恶心人了,赶紧给朕热水,朕要洗澡。” 李自忠看到了自己少数的心腹之一,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心中松了一口气。 此名太监本来在秦王府中因为太过瘦小被别人欺负,他看不下去,冒着被人责罚的危险,出手保下了此人,这小太监因此对李自忠十分中心。 于是李自忠就在太监的帮助下,回到了后宅。 另一边,刚走出前殿的张鼎对着旁边的尙明城几人说道:“这鲁文翰废物一个,什么都没有,不用多管。倒是文承允与叶兴学多派人盯盯,三个月他们再没生事就放过他们,若是再想搞些幺蛾子,就直接给本公灭掉。” “遵命。”尙明城听见张鼎的话,脸上露出了冷酷之色。 第六十六章 凉州易主 西京城内岐国公对于自己麾下将士刚过几天好日子就开始被人收买非常生气。 而远在千里之外凉州城内的土尔扈特部大汗诺尔布同样在忧愁自己治下那此起彼伏的叛乱,扰的他酒也喝不进去了,女色也没那个兴趣,这可要了他的老命。 诺尔布本来以为自己只要效仿曾经的大元朝统治策略将地盘分成几部分,包给自己的手下那些部族头目族长,就如同分封制一般。 只是这些部落头领管一管塞外的部族倒还绰绰有余,但这凉州卫可不是塞外那点人口,随便就能管理。 作为河西走廊的军事、经济重镇,凉州卫光明面上的汉儿人口就有将近三十五六万之多,更别提还有部分隐户与其他民族的人口没有登记进去。 这就导致那些部族的头领,完全不会管理地方,只是无底线的欺压麾下百姓,随意劫掠自己治下,导致叛乱频发,就连那些已经投降诺尔布的各地守军,都再次掀起了叛乱。 并且有七八个诺尔布汗分封下去的嫡系官员都被乱军攻破城池,斩下了脑袋,此事让他震怒不已。 所以除了派遣自己麾下的精锐土尔扈特骑兵征讨之外,他还频繁的使用颇有效率的王铎。 诺尔布汗发现,王铎此人有很大的才能,每每将他派出去征讨兵乱之后,他都能非常妥善的处理掉乱民与叛军,不仅将罪魁祸首全都斩首示众,还立刻就就为当地带来了和平。 就如同此次凉州城西北一百里之外的炭山口堡,这里的守备官贾令旬,不满诺尔布派去的土尔扈特上官在此地横征暴敛,随意杀戮百姓,抢夺良家少女,甚至连堡子内几名将领的家眷都遭了殃,一时间堡内人人自危,民心大乱。 于是这守备将贾令旬为了救百姓就与其他将领联合在一起,突然发难,趁着土尔扈特上官享乐之际,带兵杀入其宅邸内,将之立刻斩首。 之后他们这群人杀光了堡内的土尔扈特人,并且割据了炭山口堡以对抗诺尔布汗。 而王铎就是因此受命诺尔布汗,带领麾下本部三千五百人,前去讨伐炭山口堡。 “将军,这诺尔布真是太过分了,您刚剿灭完南安堡的贼寇,他就又派你出来,这不是把咱们往死里用吗?更何况他手下有将近两万的军队,怎就逮着咱们使唤呢!”在行军的路上,王铎的副将终于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话。 “呵呵呵,三林,尔稍安勿躁,那鞑子的心思你还看不透吗?他不派麾下的精兵,除了诺尔布将重兵安置在古浪所,防备南边的吴师麟之外。还有另外两个方面,其一是本将的确有用,能够镇压民变、叛乱。另一方面则是可以趁机消磨咱们的兵力,好让咱们依靠他,彻底的跟他一条路走到黑。哼,只不过诺尔布算错了一点,咱们出征剿灭叛军,只会越剿越强,何来削弱一说?” 王铎自信的看着副将,笑着对他说道,他本来就巴不得诺尔布将他使劲外派作战。 如此一来王铎才有机会扩张自己的势力,尤其是那些叛军的首领,大多数都与他当过同僚,大伙儿都认识,待他杀过去之后先与他们战上一场,将叛军的势头削减之后,再与他们拉关系,诉说自己的不容易,解释背叛的原因与苦衷,再用言语暗示他们王铎准备为高总兵报仇。 这三板斧下来,足以收服大多数将领,王铎再趁机将这些投靠他的将领直接从官面安排在当地驻守,名正言顺的站出来。 至于那些油盐不进的叛军与乱民,王铎自然也不会与其客气,直接全部剿灭、一个不留。 他就是靠着这样的操作,本身越打越大,到了如今他的势力已经能够囊括半个凉州卫。 而诺尔布汗由于刚死了不少嫡系手下,他没胆子再派人前去接管城池,只能暂且认下了王铎的任命。 在诺尔布汗看来王铎早已经自绝于汉人,无法背叛自己,所以便十分放心的准备学习东边的建奴,将以汉制汉的措施拿出来,准备将王铎扶持上去。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王铎根本不会领他的情,而是十分仇恨诺尔布汗,准备与他算总账。 “贾令旬,你我此前还在一起吃过饭,尔还记得吗?打打杀杀只会令我们损失惨重,所以大家何不好好谈谈呢?” 一路行军,杀到炭山口堡之后,王铎先将迎击而来的三百骑兵击溃,之后他也不急着攻城,而是来到了城池的正面,在重重盾兵保卫之下,王铎靠近东门朝着城门上的守备贾令旬喊话。 “我呸,汝这狗贼,背叛高总兵,杀害同袍,祸乱百姓,还投靠鞑靼人,吾羞与你为伍,咱们手底下见真章!”贾令旬一看见王铎就气的破口大骂了起来。 “呵呵呵,本将只能说贾兄你误会了,能否给本将一个机会解释一番?其实话说到这里,尔这堡中兵力撑死了也就七八百人,在我三千多人马的进攻下,你是完全占不到好处。你想一想,本将占据如此优势之下,若是真的想攻城,根本无需废话,只是我不想愿意看到贾兄这样的忠义之士还有城内的百姓白白的死掉,这才出言相劝。” 王铎露出一副可惜的声调对着贾令旬喊道,他很清楚这贾令旬是个什么样的人,此前大家还一同在高伟泽麾下为将之时,贾令旬就非常固执,他恪守规矩,也很有原则,在民间有很好的声望,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被高伟泽忌惮,远远地打发到了炭山口堡担任守备。 此前诺尔布汗占据凉州之时,高伟泽死的太突然,导致群龙无首,贾令旬自觉无法对抗土尔扈特大军,为了保下城中的百姓,只能无奈投降,最终却还是因为百姓被残害才站了出来,反抗暴政。 得知这一切的王铎,自然会知道用哪些牌来击中贾令旬内心的薄弱点。 “王将军,我不求别的,只要你能放过堡中的百姓,今后别让鞑子派人前来欺压他们,我愿意献出自己的性命给诺尔布。”贾令旬思索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将军,不可!”“如此还不如跟他们拼了!”其身边的将领纷纷出言劝阻,却被贾令旬抬手制止。 “贾兄,你说笑了,我充其量只是诺尔布的一件工具罢了,有什么资格让他不派土尔扈特上官前来掌管此堡呢?你太看得起我了,在下就连城内百姓未来的境况如何,都不能保证啊。”王铎苦笑着对贾令旬说道。 此话一出,气的正在守城的将士们群情激奋大喊着与城共存亡,你什么都做不了主还谈什么呢谈? 但贾令旬却感觉到了有一丝不对劲,毕竟按照正常逻辑来说,这王铎明明是来征讨自己的,却一直浪费时间站在下面废话,向自己倒苦水,难道他是真的有苦衷? 想到这里贾令旬皱着眉头,准备问一问王铎,可王铎却先发制人:“贾兄,为了全城百姓、将士的性命,尔有没有胆子出来与本将密谈一番?” “不可,将军。”“别信那个卑鄙小人。”“……”王铎此话一出,引得其身边将领纷纷让他拒绝。 “王将军,尔这背叛上官之人,我可不信,你要这么说的话,还不如由你进城来密谈,敢也不敢呢?!”贾令旬思索了一下,还是拒绝了王铎无理的要求,并且随口反问道。 “好!贾兄这样说的话,本将就前来一叙又如何。”就在贾令旬以为谈不拢开打之时,王铎却真的答应了下来,引得守城诸将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王铎果然带着两名亲卫就这么走到了城下,被人用吊篮拉了上去。 待王铎刚站上城墙,脖子上就搭了好几把刀,差点把他压得坐到了地上。 “王将军好胆!只是尔不怕我直接将你诛杀吗?介时城下的军队自然会鸟兽散尽不成威胁。”贾令旬有些欣赏的看着王铎出言问道。 “哈哈哈哈,贾兄要杀便杀罢,其实本将此次敢上来无非就是因为两点。其一,我知道以贾兄的人品来说你是断然不会做出此事的。其二,就算我被你杀了也没有用处,诺尔布汗下次派的就不会是汉人而是鞑靼精兵了,到了那时别说你的性命,我估计全城百姓都要一同陪葬。” 王铎敢上来自然就有所依靠,所以他完全不惧怕的对着贾令旬笑道。 “王将军如此信我,也令末将有些相信你是真的有苦衷了。” 贾令旬直视王铎,从他眼中看见的尽是光明磊落,于是他不再迟疑,直接拉着王铎,两人前往城楼之中密谈。 经过了一个时辰的谈话,王铎终于面带笑意的走了出来。 “将士们,王将军会全力保住炭山口堡的,大家安全了!”而贾令旬也松了一口气走了出来,大声的对着外面的守城士卒说道,引得大家欢呼了起来。 之后贾令旬也没有废话,他直接打开了城门将王铎大军放了进来。 “将军,这么简单就成了?”副将孟三林一直都很担心自家将军的安危,他一进城就急忙跑到王铎身边上下打量。 “当然成了,本将除了把苦衷道出之外,还向贾守备保证一定会解决掉诺尔布汗还凉州卫一个太平盛世,他这才投靠了我。”王铎面带笑容的说道。 “咱们这次回去,对诺尔布交待,说炭山口堡的叛军已然尽皆伏诛,本将暂且从军中选了一名将领镇守此地。 呵呵,话说回来了,得到了炭山口堡,那么整个凉州卫南边的地盘都将尽归于我手,所有守军加起来足足有八千可调动军队,已经能够和诺尔布相抗衡了。”王铎拉着副将的手显得非常高兴,想他这小半年以来卧薪尝胆,终于将高伟泽留下的残存力量姑且整合到了一起。 “接下来就是等待外援了,江文彦又贪又怕,准备了一个多月还没准备好,看来咱们得给江文彦一个不得不出手的机会了。”王铎看着贾令旬走了过来,也没有遮掩,而是等着此人靠近之后,继续说道。 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王铎自然对贾令旬没什么好隐瞒的。 “将军,难道说,尔要驱狼吞虎?”贾令旬一听王铎的意思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错,这江文彦拿了我的好处,还总是拖延糊弄。哼,那么就别怪本将不给他面子了。本将明日回去之后,就立刻向诺尔布汗禀报,说靠近永昌卫的几个堡子叛乱都是他永昌总兵江文彦撺掇的,就是为了夺取凉州卫的西部,此话一出,不管诺尔布汗信还是不信。他不敢南下凤翔军却早就想攻打甘肃的其他卫所了,本将就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西进永昌,咱们也好趁机行事儿。” 王铎嘴角微微勾起,他看着东南边凉州城方向,心中的野心升腾了起来,只要能除掉诺尔布汗,在趁机削弱江文彦,待他赶走土尔扈特部之后,便以凉州卫为根基再拿下永昌卫,到时候不管是清还是顺,自己都有讨价还价的空间了。 第六十七章 凉州易主(二) 在炭山口堡计划好一切之后,王铎也没有多待,他第二天就径直返回了武威城,也就是凉州卫的首府。 “大汗,炭山口堡,末将已经完全解决掉,其主将贾令旬等人尽皆被诛,此地已经重新归于我土尔扈特的统治” 王铎跪在诺尔布汗面前,恭敬的向他禀报这一次征讨的结果。 “好,真快啊,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问题又折返回来了?哈哈哈,不愧是本汗的千里马,太让我放心了,远不是那些被人杀掉、赶走的废物头目可以比的。哼,这群狗曰的,让他们管一处小小的堡子也能出这么大的差错,未来若是本汗拿下了河西走廊,那该怎么办?交给他们还不都白瞎了!” 诺尔布汗大声地抱怨,王铎听着他的暗示,却很有分寸的没有回话,而是乖巧的跪在那里,偷偷的看了一眼正在剥葡萄皮的柳儿。 “只是,只是此事还有一些蹊跷……”王铎扫了一眼心上人之后,赶忙对着诺尔布汗出言补充了一句,吊足了大汗的胃口。 “哦?嘶,有何蹊跷,你快快说来。”诺尔布也很配的开口询问。 “末将在斩杀了堡子守备贾令旬之后,在他的书房中发现了好几封永昌总兵江文彦送来的书信,信中有不少内容都在教唆他起兵造反。信中还说了,待拿下凉州卫之后就扶持他贾令旬担任凉州卫副总兵。 另外除了炭山口堡,之前的南山堡、南安堡、草灰堡等七八个堡子的叛军其背后都有江文彦的踪迹,只是末将苦于没有证据,这才始终只是怀疑而已。但皇天不负有心人,末将终于在炭山口堡得到了证据。”王铎皱着眉头郑重的说道,同时将伪造的信件从怀中掏出来递给了诺尔布汗。 “哼,这畜生东西,本汗还没有动他,他反而敢来惹我?要不是我操心庄浪卫的吴师麟北上侵犯,早就发兵将其诛亡了。”拿起信封随意地瞄了两眼,诺尔布又赶紧放下,他虽然精通汉话,对于汉字却认识的不全,所以将信封稍微展开之后,便继续对着王铎说道。 “好啊,敢惹本汗。既然如此,本汗就不跟你客气了,趁着这两天还不是太冷,我等速速发兵,趁机剿灭永昌卫,不给甘州卫左勷留反应的时间。”诺尔布汗可不会考虑这是不是假的,而是直接下命准备发兵。 “大汗,可是南边的凤翔军不得不防啊,万万不可轻举妄动,省得他们趁机北上。”王铎双手抱拳,装作忠心耿耿的样子劝谏,虽然他的心中巴不得诺尔布赶紧出兵。 “嗯,尔说的很有道理,但本汗不怕南边的懦夫。只需要派一支精兵把守在古浪所,我部只要能赶在张贼的部队攻下古浪所之前拿下永昌卫不就行了。 再说,这么长的时间,他凤翔军不是也没有动作吗?可能他们还忙于与清人战斗,这才忽视了西北,或者干脆就是他过于惧怕本汗,不管怎么说我等万万不能错失良机。”被王铎的假话一激,诺尔布彻底被激起了消灭永昌卫的想法。 过了一会儿,说完了征讨永昌卫的事儿,诺尔布汗觉得王铎立下大功得赏赐他些什么。 于是他仔细思索了片刻,笑嘻嘻的招了招手将王铎叫过来:“此次你立下大功,不仅消灭了叛军,还为本汗搜集到了江文彦的罪证,说吧,你想要什么本汗都会赐给你!” “末将只是做了力所能及之事,平日里吃喝俸禄都是大汗给我的,我还有脸再得寸进尺要写什么吗?” 王铎梗着脖子表现得很是激动,直接拒绝了诺尔布汗的赏赐。 此举倒是没有惹怒大汗,反而使得诺尔布对王铎更加的欣赏。 “真不愧是我的爱将,要是本汗麾下的臣子都如你这般就好了。哈哈哈,既然如此,本汗就暂且将你的大功记下,待将来攻下河西走廊之后,随便尔挑选各卫所的总兵之职!”诺尔布哈哈大笑,站起来拍了拍王铎的肩膀。 “既然你不要别的,那么本汗就把这柄宝刀赠与你。”诺尔布汗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直接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刀柄是金子制成且镶嵌有各种宝石,十分华丽的弯刀。 “末将多谢大汗的恩赐。”王铎面露感激之色,接过弯刀非常喜爱的打量了半天,随即跪到地上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 “呵呵呵,柳儿过来。”诺尔布汗看着十分乖巧的王铎,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 随即他将站在一旁正服侍他的柳儿拉了过来,直接推到了王铎身前:“王铎,本汗其实一早就发现了你的事儿,平日里你没事儿就对我这柳儿偷偷观看,我想你是看上了她吧?” 王铎听闻此话,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他只闻到了一丝芳香之色,看见了眼前的印花布鞋。 他满头的汗水,心肝砰砰砰的跳了起来,还以为自己做的事儿被发现了,于是王铎狠狠的攥着刚被递过来拔出刀鞘的弯刀,准备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刺死诺尔布。 就在此时,聪慧的柳儿立马就发现了王铎慌张的满头大汗,她十分清楚诺尔布汗可没有那么容易将性命交到别人手中,他自己本就穿了一件贴身的锁子甲,大帐外面也有了不少的侍卫,要是王铎出手,不管成不成,他都一定出不了军营。 所以,想到这里,柳儿赶忙用脚踹了一下王铎,然后抱着诺尔布哭道:“大汗难道是不要妾了吗?准备将妾送人?奴家这辈子就认定大汗了,您若是不要我,还不如直接赐我去死。” 躺在地上的王铎,看着柳儿这般模样,才发现刚才是自己吓自己,于是便松了一口气重新跪在了地上不敢说话。 “哼,你个臭娘们,装什么装?不过是本汗一个发泄精力的物件,还敢威胁本汗?” 诺尔布汗听到这里,没有立马抱着柳儿安慰,而是直接赏了她一个大耳瓜子,抽的她躺在了地上。 “大汗,末将怎敢夺人所爱呢?”王铎见状急忙出言拒绝。 诺尔布汗瞪了一眼给他丢人的柳儿之后,便不再理会她,而是对着王铎歉意的说道:“你放心吧,今后本汗抓到了不错的美人儿,再赏赐给你,这种贱人,本汗腻了直接就把她卖掉,卖给草原深处那群蛮子。” “末将多谢大汗恩赐!”王铎自知再拒绝就是不给人面子,于是连连答应了下来,并且在诺尔布没注意到的时候,给了柳儿一个眼色安慰她。 之后王铎便随着诺尔布汗参加了庆功宴会。 在宴会上,诺尔布直接将三天之后征讨永昌的决定说了出来,还将大军后卫的重要位置交给王铎。 王铎自然是乐意至极,他没想到诺尔布会如此信任他,除了给他配一个土尔扈特部的副手与三千部众之外就没有再制约他了,所以此次进军永昌就是一个大好机会。 这般好时机王铎自然不会丢掉,他待宴席结束之后,诺尔布喝得迷迷糊糊前去寻欢作乐之时,拉客抓紧时间将柳儿叫了出来。 两人先是激烈的拥吻了一番,随即王盼轻轻的抚着柳儿的脸颊对她问道:“那畜生打的地方还疼吗?今天的事儿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我就做出了后悔之事。” “将军,奴家能帮到你是奴家的幸运,只要您今后能怜惜奴家残破之身,奴家就心满意足了。” 柳儿十分幸福的抱着王铎,她如今灰暗的生活中唯一的光亮就是此人了。 “这包药粉是慢性毒药,这包乃是解药。在与江文彦交战之后,你收到我的暗示就立马将此药下给诺尔布。由于是慢性毒药,且无色无味,银针也探查不出来,那些替他品尝的侍卫自然查不出什么来。而这包解药则是以防万一的,若是你逼不得已吃掉了毒药,那么就在一个时辰之内服下此药。” 王铎与柳儿温存了一会儿,遂赶忙将自己此次的目的说了出来。 因为诺尔布汗去哪里都会带着他的女人,王铎害怕作战之后不好联系柳儿,于是就提前将毒药交给了她。 他准备等待着诺尔布与江文彦两败俱伤,或者一方败退之际,趁机了结了诺尔布,再占据凉州。 “奴家明白了。”柳儿听见王铎所说,也很清楚这次是除掉诺尔布的好机会,于是便坚定的点了点头。 “娘子为我付出了这么多,得到凉州之后,本将定会光明正大的娶你为妻!”王铎见柳儿十分干脆的答应了下来,他很是感动,于是抱着柳儿承诺道,两人幸福的拥在了一起。 三天之后,大军准备完毕,诺尔布除了在古浪所安置五千人土尔扈特兵,镇番卫安置一千人之外,剩下的一万五千部众大军与八千汉儿兵全军出动,朝着永昌卫与凉州卫交界处的八坝堡杀了过去。 由于江文彦早就在此地驻扎了三千重兵,防备诺尔布,导致他刚入永昌境内就被阻拦了下来。 诺尔布汗先是派遣其余汉将的部队四千多人猛攻,浪费了一天时间,却始终攻不下城墙。 他恼怒之下赶紧换了自己的部众,可是土尔扈特人更不善攻城,猛攻了半天之后才发现他们连城毛边上都摸不着,还损失严重,就只能将王铎调了过来。 王铎觉得这种堡子本就是为了拖延大军的行进,还不如直接绕过此堡,只需要派遣三千骑兵在此驻守,防止他们出城骚扰大军后方就行了,毕竟骑兵攻城又没有什么作用,还不如用来看守敌军。 诺尔布闻言恍然大悟,只要能灭掉江文彦,这些地方守军,还不是如同凉州卫那样,群龙无首,被他逐个击破。 所以接下来,诺尔布就遵循王铎的意见,能够攻下的小型堡子自然全部攻下,至于堵在永昌卫前面的大堡子,则分出两三千骑兵看守。 如此一来,待诺尔布汗抵达永昌城下之时,军中将近八千骑兵都被派了出去。 但是对面的江文彦人数更少,本来整个永昌卫加上各堡守军也不过一万三千人,他还分了不少兵把守各处,只在永昌卫留下了六千人死守。 而江文彦早就收到了土尔扈特人来犯的消息,他一面命人前往甘州寻求左勷的支援,一面派人通知沿路城堡不准出城作战,死守堡子。 对于永昌城他一样准备带军死守,等着左勷援军的到来。 第六十八章 凉州易主(三) 距离永昌城三百里左右距离的甘肃镇内,甘州总兵左勷正在接见永昌总兵江文彦的求援信使。 他左手边抱着一名花枝招展的美人儿,而右手边则是一名异域女子,她金发碧眼、妩媚动人、面容精致姣好,就连衣服也穿的非常暴露,白花花的胳膊与大腿,还有那双如玉的脚,惹的信使想看又不敢看,只能偷偷的瞄着缝,恨不得将那金发女子剜到眼中。 “嗯,江总兵让尔带给我的话,我收到了,此间事了,你回去禀报你家总兵,让他等着吧,待我处理好甘州之事,便自然会南下相助。”左勷一副纵情过度的模样,又亲了一口右边的金发女子,他眼中带着慵懒之意,将手抬起来甩了甩打发信使离开。 “总兵,可、可是您不是曾经与我家总兵立下过盟约吗?说是一方有难必将全力援助,这可是歃血为盟的约定,您这般敷衍,是不是有些太不尊重上天。” 见左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信使赶忙出声提醒,希望他能重视起来。 “哦?你这话的意思是?哼,本官不是给你说过了吗,让你回去等着,我一定会去支援的,你别在这里纠缠好不好?”左勷脸上明显有了怒意,他从两女怀抱中坐起身来,看着跪地的信使冷冷的说道。 “下官求您了总兵,土尔扈特人对我永昌卫猛攻,我全力赶来甘州已经耗费了两天的时间,您再耽搁,恐怕我军就支撑不住了,到了那时您就是违背了誓约,是要遭天谴的!”信使此话一出终于将左勷彻底激怒。 “天谴?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官面前乱叫?还不快滚,赖在这里打扰我的兴致,要不是念在江文彦的份上,我早就将你杀掉了,还犯得着听你的聒噪。”左勷暴怒,向前走了两步,指着信使大声怒斥。 “左总兵,请您仔细想想啊,不要短视!如今土尔扈特人大军西征,可不仅仅是针对我永昌卫啊,还有您治下的山丹卫、甘州卫、高台所、镇夷所、肃州卫五卫,他这是要一统河西走廊,你我两军唇亡齿寒不得不防!”见自己要被人强制拉下去,信使凄厉的喊叫,希望能唤回左勷的注意。 “呵呵,不牢阁下费心了,你也知道我手下有五个卫所呢,我甘州可战之兵足足三万多精锐,他诺尔布有何胆量敢冒着后方空虚被凤翔军偷袭的危险,随意进攻我甘州呢?哼,言尽于此,请。”左勷被彻底磨得没了耐心,直接叫人将信使扯下去。 随即便不理会其他闲事儿,而是兴致大涨直接抱着两个西域美人儿玩了起来。 毕竟对于坐拥甘肃五卫的左勷来说,自从他南下被凤翔军当头一击撤军之后,便没了妄想。 自知斤两的左勷觉得只要能割据西北之地,当个土皇帝不更舒服吗?犯得着打生打死的。 像什么诺尔布汗还是岐国公张鼎,左勷巴不得让他们打起来,打得两败俱伤,没人来管自己最好。 就算未来凤翔军真的攻到了甘州了,左勷想起自家亲爹前一段时间送来的书信。有左光先的担保,左勷更不惧怕张鼎,大不了直接投降就行了,反正只要手握三万大军,就算在凤翔军中也很有话语权,加之左光先的权位与左正茂的开封军队,张鼎也不能拿他不能怎么样。 ------ 另一边,左勷拒绝了救援,但江文彦还不知道此时,他在心中有念想的情况下,始终没有放弃,还在奋勇抵抗,将好几次攻上城墙的土尔扈特人赶了下去。 江文彦觉得,永昌卫作为甘州军的大门,他左勷再怎么短时也会来援助的。 谁料到他坚守永昌,白白等了四天,待到信使归来之后禀报了消息,他才明白了左勷的无耻。 “左贼、奸贼!你害死我了,要是我早知道你不会来帮忙,那还抵抗个屁啊,直接投降不是更好吗?” 江文彦被左勷这般戏耍,端的是气急败坏,当着诸将的面开始大骂左勷不仁不义。 听见这则消息的永昌卫将领,都纷纷坐不住了,此前明知道有援军的时候,他们还能憋着一口气顽强死守。 可是当得知了左勷甘州军不会赶来救援之后,立马就如同蔫了的茄子,彻底不敢再战。 “总兵,不如咱们降了吧,反正再这么打下去外无援助的情况下,也是丢城尔,还不如早早投降能够获得些体面。” “不错,赶紧投降,然后带着土尔扈特人,朝着他甘州卫杀去,好好报复一下左勷这小人,为死去的将士报仇雪恨。” “降什么呢降,你们是想害死总兵吗?” “以总兵如今的官职,投降诺尔布之后,他能给得起什么?还不是会被夺走永昌卫,甚至为了稳固地方害死总兵,反正你们能降,总兵可降不了,要是如此还不如直接投靠凤翔军呢。” “你们说的都不对……” 看着眼前纷乱的场景,江文彦心如乱麻的摇了摇头,自知人心如此溃散,必然抵不住明日鞑子的进攻。 想他一直以来在西北诸军镇中最为谨慎,就是想守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最后却连这点都办不到。 更何况现在外面的确已经没有一处援军可以用了,死守只是等死而已。 但是江文彦也觉得另外一人说的有些道理,若是自己降了诺尔布,还是有可能会被他害死。 “唉,真是让人纠结呐!”就在江文彦为难之际,此刻城门却已经被人悄悄打开。 原来就在刚才信使禀报了左勷不来援助的消息之后,其中几个将领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们可不想丢掉身家性命。于是赶忙命令亲信,将自己麾下将领镇守的城门打开。 王铎趁此时机,带兵杀了进来,一时间城内火光冲天,正在抉择的江文彦野被外面的喊杀声惊得站了起来。 “外边有何事,如此喧哗?”江文彦揭开帘子走向屋外,还以为鞑子又趁机攻城了。 “禀报总兵,有叛将打开城门将敌军放入,城门已失,土尔扈特人已经朝着总兵府杀来!”一名机灵的亲卫跑出总兵府外打探消息,过了一会儿他满身鲜血的跑了回来给江文彦禀报消息。 “啊?既然如此,我等快快出去投降!”江文彦听见此事之后,吓得大惊失措,赶忙带着逐渐准备出去寻找诺尔布汗投降。 【嚓】就在此时,一声割肉的声音响起,那跪地禀报军情的亲卫突然身首分离,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兄弟们,趁此时机杀江文彦,纳投名状立大功。要是等他投降了,咱们能分多少功劳啊?还不如杀次人作为进阶的楼梯。”江文彦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手下几个亲信将领,拔出了钢刀斩杀自己的亲卫。 “你、你们这些叛徒,竟敢背叛我,我平日里待你们不薄的,你们这样做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江文彦见此情形,气的脸色发白,他颤抖着举起手指指向眼前这群将领怒斥道。 “尔这胆小怕事的废物,有何脸面指责我等兄弟?你不是也要投降吗?怎么,我们就不能先你一步投降?”那带头的将领撇着嘴反驳道。 “哼,天下大争之世,额们这些武夫都指望着能够凭借战功升官发财,可你到好,就窝窝囊囊呆在这永昌卫,连大门都不出,害的我兄弟立功的机会大大减少。哼,如今斩杀你得到的功劳,正好能补偿我们前些年的损失,你这老东西可要自觉一点!” 江文彦的指责完全没有使众人愧疚,他们早就不满这个既贪婪、吝啬又惜命、胆小的总兵了。 于是话刚说完,还不待江文彦说话,便纷纷提刀杀了上去,与江文彦的亲卫杀到了一起。 “诸位还等什么?一会儿大汗的大军就赶到总兵府了,再等黄花菜都凉了,你们还能分润些什么功劳!?”随着其中一名将领的提醒,诸将终于下定决心一拥而上,二十多人将江文彦七八个人围着砍。 没一会儿,他们就没了动静,成了一堆模糊的血肉,这其中江文彦最是凄惨,被人砍成十几段,浑身上下不成模样,只有头颅非常完整。还保留了他害怕、恐惧的表情,而诸将也全然不理会眼前的血腥之色,面露疯狂之色冲上前去,一人抢了一段江文彦的残肢。 他们站在门口等到王铎带兵杀进来后,都跪到了王铎面前,朝着他磕头请功。 “好,好啊,诸位能够这般识时务,本将军十分欣慰,这就前去替你们向大汗请功。” 王铎看着眼前这群满身腥臭鲜血、面露疯狂之色,却又带着奉承的笑容,这样矛盾,令人恶心的表情,心中非常不屑。 他是叛徒不假,却也不喜欢这种毫无底线背叛人的家伙,今天他们能降自己,未来会不会降别人呢? 想到这里,王铎面露阴冷之色,心中犹豫着是否命令孟三林带兵将这些人全部诛杀,以绝后患。 可是王铎又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些叛将反正是投降诺尔布汗,与他倒没关系,反正最后这些人要是给诺尔布搞出些幺蛾子,或者自己对付诺尔布时,留下这样一群二五仔也是件对他有利的事儿。 于是王铎就饶恕了这群叛将一命,毕竟废物也有废物的用处,他们打仗不行,害人却很有功效。 “大汗到。”王铎刚处理完此间事儿,诺尔布汗就带兵走了进来,他面露愉悦之色,没想到如此轻松就拿下了永昌卫,这可是非常大的惊喜。 “王铎,你又一次为本汗立了大功,哈哈哈。”诺尔布走进屋内之后,先是夸赞了一番王铎,然后反应过来之后便是一阵干呕。 毕竟屋内的味道太难闻了,由于江文彦等人被砍成了十几截,其内部的脏器、肠胃都暴露了出来,臭味、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熏得大汗忍受不了。 “这些是什么人?”诺尔布吐了几口口水,赶忙从怀中拿出了一手帕捂住了嘴鼻。 王铎倒没有恶心,因为此时他的心中尽是不甘,本来谋划着江文彦死守永昌城与土尔扈特人杀个两败俱伤,他则趁势尽得渔翁之利。 只是没想到这江文彦如此无能,土尔扈特部到了现在也不过死千人,伤一千五百人,别说伤筋动骨了,也就皮毛而已。 这样一来,计划全部落空,他只能暂且放下毒杀诺尔布的想法,不然留下的土尔扈特人太多,没了约束,不是要祸害他的凉州吗? 第六十九章 凉州易主 (四) “额,大汗,这些人是反正的将领,他们诛杀了叛贼江文彦,特意前来投靠大汗。”王铎听到诺尔布的问话之后,赶忙回答道。 “大汗,这是逆贼江文彦的首级!”大汗,这是他的大腿。”“这是胳膊!”“这是……” 一听王铎介绍他们,叛将纷纷兴奋起来,拿着自己手上还滴着血的残肢就往诺尔布身边跪,吓得他赶忙往后退,连连摆手让亲卫将这些人都拦住。 “嗯,不错,尔等能够弃暗投明,诛杀江贼,也是大功一件,本汗甚是欣慰。” 诺尔布汗见叛将终于被控制住,这才站出来说话。 “大汗如此赏识我等兄弟,末将无以为报,愿做先锋,替您进攻甘州卫的左勷,再立大功!” “大汗,我等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寝其皮,薅其毛!左勷这贼子此前侮辱过大汗,我等愿意为您报仇雪恨。” “这畜生,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吾必杀之!” 刚赦免了叛将,他们便亢奋的朝着诺尔布汗请战,像是在表现自己的忠心。 看着下方一群永昌卫的将领嚷嚷着想要作为先锋,帮着诺尔布进攻甘州。在一旁闭目养神的王铎突然心中一动,此次激战土尔扈特人伤亡太小,不如趁势攻入甘州,挑起诺尔布与左勷的矛盾? 想到这里王铎走到诺尔布身旁撺掇道:“大汗,人心可用啊,这些永昌将领都将左勷恨之入骨,我等应趁势顺应军心,攻打甘州,一统河西!” 诺尔布本来还在操心南边的凤翔军侵扰,准备明日一早就启程返回凉州,可是王铎之言却又很有道理,令他有些许心动。 “大汗,正所谓一鼓作气,不趁着这股子士气拿下甘州。未来待左勷死守之下,咱们不一定能攻下甘州,更何况南边的凤翔军坐拥陕西行都司大部分的土地,其人口兵力都不是我们能够比的,不拿下河西,等着张贼来攻,咱们更没有机会。” 发现诺尔布迟疑,王铎再次加重了话码,虽然他也不清楚进攻甘州的难度,但反正是拱火,还不如说的严重一些。 “只是本汗听闻那左勷麾下有三万精兵,咱们的兵力是否有些不足以对抗甘州兵?”仅剩的理智让诺尔布还是有些犹豫,他看了看王铎却发现此人十分自信。 “您想错了,大汗,在下对西北之事可谓是非常熟悉。他左勷有三万人马是不假,可是这其中的一万人都是不能移动的,他们必须镇守肃州卫西北的玉门关、嘉峪关,防备叶尔羌汗国下附属的吐鲁番汗国与南边和硕特汗国侵扰,更别提其余卫所各地驻军也占了差不多七千人马,他左勷能集中起来的也不过一万三千多人。 而我部,除了您直属的一万三千土尔扈特勇士之外,还有凉州军七千多人,再加上永昌卫各地的七千残军,咱们足足有两万七千人马。除此之外,您莫不是忘了,在长城外的阿拉善、巴丹吉林、亦集乃等地,仍有忠于大汗的部族,您可直接派人通知他们,袭关骚扰左勷的北部长城防线,如此一来进攻的局势明显优于我方,怎么会不敌呢?” 王铎反应十分迅速,立马就对着诺尔布一通分析,讲的他连连点头,十分认同。 “王将军之言甚好,我等都支持西征左勷!” 随着诸将包括土尔扈特将领,都纷纷出言鼓动诺尔布出战。大汗一想起自己统一河西,重振土尔扈特部的伟业,心中就十分兴奋。 他狠狠的将碗中酒水喝尽,随即砸在地上。 【啪】一声脆响,证明了他的决心。 “我大军誓师西征、一统河西!”诺尔布大声的对着诸将下令道,诸将都高兴的欢呼了起来。 因此诺尔布在永昌卫休整了三天,整编了江文彦的永昌兵马之后,便顺应军心继续朝着山丹卫杀去。 他们打着“为江总兵报仇”的名义,顺着水磨川再走山丹河,先攻花寨堡再攻暖泉堡,一直到山丹城都被力主复仇的永昌卫叛将猛攻而下。 直到这个时候左勷才终于着急了,他赶忙将各地的兵马都往甘肃城集中准备迎敌,谁知道长城外的土尔扈特部鞑靼人竟然配合着主力军闹了起来,将北面边防的部队牵制在了那里。 如此一来,甘肃城满打满算,也不过聚集了一万四千兵马。 “我这是何时惹到了那鞑子?他没事攻我山丹卫干什么?” 西北的卫所本就半军半民,所以军情传播的速度非常之快,左勷在山丹卫丢掉一天之后,就得知了消息,他满面愁容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这,总兵,从探子那里传来的消息称,敌军的先锋好似是永昌卫的人马,他们以你不去救援为由,宣誓要报仇雪恨,替他们的江总兵报仇。”左勷的参将犹豫了半天还是将此事禀报。 “报仇?马的,这群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江文彦被杀关我何事啊?他们报仇怎么不去对付土尔扈特人?或者直接自尽,真当我是软柿子啊。”此话激怒了左勷,他狠狠的将佩刀砍到桌子上,准备下定决心,给来犯之敌一个好看。 于是,沉迷于酒色之中的左勷破天荒的积极了起来,监督着诸兵将搞起了军备。 另一边,诺尔布大军自从攻下山丹城之后,也越来越不好受了,这全都是因为西北尤其是河西走廊,其三面都是敌人,主要的防御设施分布在临敌的三面,呈几字形环绕整个防区,尤其是以西、北为重,长城、关隘、堡寨、驿传、烽堠、墩台从大到小组成了防御措施,可谓是层层叠叠、数目繁多,却也在空间上层次分明、井然有序、形成了严密的组织体系。 整个西北之地二百多万人口就围绕在这些堡垒周围生存,导致诺尔布在进入甘州卫地界之后,进展速度明显变得十分缓慢。 毕竟此前不管是进攻永昌还是山丹卫,那里都距离凉州卫不是太远,各种守备建筑也不是太多。 但到了甘州就不同了,此地是甘肃最重要的重镇没有之一,其内部人口众多,堡垒更多,且还都沿着河流等水源地建造,就如同卡在生命线上的一把把锁子一样。 使得大军不能再像永昌卫一样绕过这些堡垒,直接进攻甘肃镇。而是得缓慢推进,不然甘州很多地方都是沙漠戈壁,环境十分干燥,乱走真的是会死人的。 至于那些堡垒、城池也确实不好攻打,一处一处拔除导致了大军刚过东乐驿,锐气就全然散尽,人马也损失颇多,尤其是卖力为新主公效力的永昌军,这一路以来的攻城略池都是他们在干,如今足足减员两千多人,叛将也攻不动了。 这种情形,使得王铎的副将有了些许异样想法,待大军刚刚安营扎寨,他便直接寻找到自家将军王铎说道:“将军,依照末将的意思,咱们不如就在此地解决诺尔布吧。” “这是何意?咱们不是计划好了,待诺尔布与左勷两败俱伤之际再除掉他吗?”王铎对此话很是疑惑。 “将军,我也是刚刚才理清楚头绪的,咱们自从攻入山丹卫之后,进展变得十分缓慢,进攻难度直线上升,甘肃城不是那么好打的。虽然土尔扈特兵确实没有被消耗多少,但您有没有想过,若是真的让诺尔布与左勷激战,反而是左勷以逸待劳获胜的可能性很大。到时若是左勷获胜,不说土尔扈特人了,咱们的本部兵马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 战前,诸将想的很是美好,尤其是王铎,觉得左勷失败的可能性很大,谁知道他们距离甘肃城还又一百多里地便气衰力竭。 “那你的意思是?”王铎明显听进去了,他摸着下巴看向孟三林。 “您想,如今这个时候,天气越来越冷,进展越来越难,大军最为疲倦,再加上永昌兵那群叛将明显不可信任,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诺尔布这里。再往前走是必败无疑,咱们得趁着这个机会,将诺尔布诛杀在此地。如此一来左勷距离这里还有一百多里,我部可从容撤离。二来可将土尔扈特人的残兵丢在左勷的地盘让他头疼去。”孟三林面露狠厉之色,轻轻地在自家将军耳边说道。 “你说的有些道理,这的确是一个机会,将所有的麻烦都扔到这里,好教我从容拿下凉州。” 王铎想到这里拍了拍大腿,随后急切地对着孟三林说道:“三林,你现在立马借着传报军情的名义,向东而行,告知凉州卫内的自己人,准备起事,待诺尔布一死,咱们就立马杀回去。” “遵命!”孟三林早已经忍受不了土尔扈特人了,他听闻自家将军准备动手,也是十分激动的朝着王铎答应道。 之后,两人见天色还未晚,便分头行事。 王铎趁着前往诺尔布汗大帐商讨军情的时候,对着账内的柳儿使了一个眼色,并指了指专心看地图的诺尔布汗,柳儿见状点头回应,随即两人就此分开。 柳儿返回自己账内,从背包中翻出了一木质盒子,里面装着胭脂水粉。 她从其中一盒粉扑的夹层中,取出了毒药,并偷偷看了看诺尔布汗,不知如何下毒。 毕竟此时距离吃饭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诺尔布喝的水、酒,从来不让别人为他倒,而是只喝自己亲卫端来的。 如今只有诺尔布身边的一大碗酒可以下毒,可是在他的身边又怎能下毒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柳儿也是急了,她狠下心来直接将这毒药吃到自己的嘴中,随即挪着莲步,轻轻走到诺尔布的身旁,端起酒碗就喝了一大口,在此期间她趁机将口中的毒药吐了一些到酒碗中,面带红晕之色看向诺尔布。 “你这小蹄子,怎么突然喝本汗的酒了,是不是又想勾引我?” 诺尔布看着身边的倩影,心猿意马,也不管地图了,直接将柳儿抱在怀里。 他没有喝那杯酒反而直接抱着柳儿啃了起来,幸亏柳儿口中还含有不少无色无味的毒药,于是就顺水推舟的将口水渡了过去。 “呵呵呵,本汗最喜欢的就是你的香津了。”诺尔布汗砸了咂嘴,满脸的猥琐之色,将柳儿抱到了屋内。 他不知道毒药已经顺着柳儿的嘴,进入了他的肚子里。 第七十章 凉州易主 “来来来,诸位请喝!打仗就是要好好的打,玩乐也得好好的玩!” 军营之中,诺尔布汗完全没有因为战事进展不利而生气,他曾经在喀尔喀部与满清的压制下如履薄冰,吃尽了苦头,这点小挫折对于大汗来说算不了什么,他完全不在意。 更何况诺尔布此时还沉溺在夺下河西的美梦中,就如同攀登险峰之人,意识不到周围的危险,只盯着那一个目标前行。 “大汗,我有一言不只当讲不当讲?…… 额,咱们这些天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往过啃,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了?鞑靼人不就是擅长在平原上激战吗?您派我们攻城,末将实在是力不从心,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就在大家喝的差不多的时候,诺尔布大汗麾下一名土尔扈特部将领借着酒劲、壮着胆子出声质疑道。 “嗯?伯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不派你们去派谁去?凉州军、永昌军前些天一直都是他们在主攻,如此卖力导致损失惨重汝看不见吗?难道你是要本汗亲自攻城?” 诺尔布汗最讨厌别人挑战他的权威,尤其是同部落的土尔扈特人,在他看来汉人再怎么样都是外人,参与不了他们土尔扈特内部的事宜,但同族之人就不同了,像伯颜这种有威望有实力的大将是真的可以篡他的位,所以诺尔布根本不会惯他的毛病直接拍案而起。 “大汗,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伯颜见自己一句话激怒了诺尔布,遂慌忙的摆着手想要解释。 “大汗!我等永昌人誓死效忠于您,这一路上的艰难地形、堡子、城池,都是额们啃下来的,这位将军如此意思难道是在说大汗偏袒我们?真的是冤枉死了!大汗对鞑靼人、汉人一视同仁有什么错误?难道真让大汗无底线的偏袒你们才是正确的?”永昌卫的降将好似守到了侮辱,立马站出来与那鞑靼人将领伯颜唱对台。 “混账东西,你个南蛮子敢跟老子作对!尔等不过是我家大汗的家奴而已,竟敢放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笑话,明明是汝先针对的!畜生东西,怎么恶人先告状啊?” “……” 本来这鞑靼将领伯颜只是想借着这个话题,提醒自家大汗攻坚的艰难,希望他能回撤凉州,而不是一路走到黑。 谁知道他话还未说清楚,就被降将引到了另外一处矛盾中,与人斗了起来。 “住嘴!军帐之中,岂容尔等放肆,我---额-额。”诺尔布被突如其来的争吵气的满脸通红,这般明目张胆的内斗不就是在抽他的脸吗?所以诺尔布抽出腰刀砍在桌面上,指着争吵的两方准备怒斥他们,可是大汗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十分的疼痛。 这剧痛感简直比任何伤害都要难受,诺尔布一个壮汉就这样满脸扭曲之色,蹲到了地上,上吐下泻,账内很快就臭气熏天。 “大汗!”“大汗?”“大汗你怎么样了。” 正在争吵的诸将终于发现了不对,他们赶忙围了过去,土尔扈特部将领挤到了最里面,将诺尔布扶了起来查看他的情况。 【嗬-嗬】诺尔布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他此时已经满脸的铁青之色。 突然正在深呼吸的大汗口鼻中涌现出大量的鲜血彻底将他气管堵住,令他无法呼吸。 “时机到了。”隐在人群后方的王铎眼神闪烁了一下,内心十分高兴。 “行动。”王铎点了点头,一旁的几个凉州卫将领趁乱消失在人群之中。 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人对着土尔扈特将领大骂道:“你们不就是因为大汗让尔等攻城吗?犯得着如此祸害大汗?难道是想篡位不成?” “不错,就是伯颜你这祸害气死了大汗。” 人群中有好几股声音都在指责刚才出言顶撞诺尔布汗的伯颜。 “胡说,明明是你们这些南蛮子,害了大汗。” “对,你们能害自家的总兵,就有可能祸害大汗,是你们别装了。” 另一边也有人在带节奏辱骂永昌卫将领,局势本就混乱,被人这么一挑拨,土尔扈特人与汉人将领纷纷吵闹了起来。 “狗日的,打他。” “杀!” 随着两方矛盾的持续发酵,诸将越来越上头,便扭打在了一起,甚至有人还抄起武器朝着早就看不爽的对面砍了过去。 在自家将军的带领之下,不只是大账内,整个军中都开始越来越混乱。 而王铎等凉州卫将士已经早早不见了踪影,他们提前就准备好了,捏着时间直接脱离军营朝着东南边逃去。 果真,如王铎所料,失去了诺尔布汗之后,整个大营群龙无首,开始陷入到无边的混战之中。 这其中有争夺权力的,有为自家大汗报仇的,有趁机作乱的,还有完全上头的。 汉人、鞑靼人、土尔扈特军、永昌军、凉州军,驻扎在山丹河边的军营陷入到激战之中,就算出营溜走到十里之外的王铎仍旧可以看到,河岸边的大火正熊熊燃起。 “大事成矣!凉州、永昌都是我们的了,咱们速速回去接收地盘!”王铎见此情形,激动地对着身边将领说道,引得众人十分高兴。 将士们纷纷士气大增,借着明亮的月光,马不停蹄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就在王铎自以为算无遗留、快马加鞭进击之时,远在庄浪卫的西北总督吴师麟同样在行动中,他此前便收到了密探传来的消息称:诺尔布尽起大军西进甘州卫,只在古浪所与凉州卫留下了不到五千人马。 意识到时机来临之后,吴师麟不敢耽搁,直接命都指挥使王虓为西北讨伐军正先锋,薛宪、张显业为副先锋,率本部万余人先行猛攻古浪所的松林堡等地。 而他自己则与聚集而来的指挥使张弘义、霍道业、军司马杨镇先、副指挥使邵宁,带领主力两万余人随后而来。 凤翔军就这样一路顺着古浪河,进展十分顺利。两天破安远站堡、一天攻下松林堡、半天拿下右峡关。 待吴师麟主力赶来之时,王虓已然将古浪所城团团包围住。 古浪城守城的将领是诺尔布汗的亲族,他自然不会投降,而是带着麾下土尔扈特部勇士顽强抵抗。 只不过古浪城或许在王虓手中到还能撑一段时间,可是吴师麟却来了,他不仅带着两万大军,还有关中援助而来的四十多门红衣大炮与火药。 古浪所的守将都驴儿根本连见都没见过这种红衣大炮,他只听过建奴手中好像有不少威力巨大的大将军炮,曾经将察哈尔部林丹汗击败。 更别说平日里西北这些城池中最多给你配一些虎尊炮,或者小炮,最新式的火炮完全落不到西北军手中。 所以土尔扈特兵就算占据了大片的河西重镇,也没有重型炮火。 甚至鞑靼人连最基本的防守经验都没有,城池大门完全没有被石头堵死,使得凤翔军轰了半个时辰,东、西、南三座城门就全部被打得千疮百孔。 随即张弘义、霍道业、薛宪、张显业四员大将杀入城中,与守城的土尔扈特人展开了激战。 鞑靼人的骑兵确实厉害,守城却没多少本事,他们在凤翔军的猛攻下节节败退,很快就被赶下了城墙,围在了城中。 此举可乐坏了指挥使张弘义,毕竟鞑靼人若是想逃走,他们还真有可能追不上,但逃到城内,便可谓是自寻死路。 再加上张弘义自从上次北征之后到如今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没有打过仗,他浑身的戾气已经压不住了。 于是便打了头阵,亲自带兵冲进土尔扈特人防守的街道,双手提着铜锤,将立在街口的军阵打的溃散开来。 只不过还未等他高兴太早,土尔扈特人的骑兵便顺着街道冲了过来,横扫所有堵在路上的敌军。 其马速越来越快,杀气凝结成一把刀,直戳戳朝着张弘义面门奔涌而来。 “盾兵、矛兵何在?列阵。”骑阵虽然让身后的将士有些惊惧,却始终没有吓到张弘义。 他一见骑兵就立刻做出了反应,让自己麾下的盾兵、矛兵、枪兵沿着狭窄的街道,接住两侧的房屋,层层叠叠列起了阵型。 此阵型乃是方阵,张弘义在最前面安置了盾兵,希望能贡献出微乎其微的防守作用,或者为身后的同袍提供心理安全。 真正的杀器,还得是张弘义最为精锐的枪阵,随着他的吆喝声,无数杆长枪、长矛斜着举了起来,一边顶在地上,一边朝着外面,如同一片散发着冷厉寒芒的密林,准备迎接汹涌而来的鞑靼骑兵。 “弓箭手,放箭!!”由于街道不是很宽,为了保证战阵的稳固性,张弘义没有将火铳手与弓箭手安置在前阵中,而是让他们在四周的房顶之上放箭骚扰。 【嗖、嗖、啪、啪】 随着箭矢与铳声,土尔扈特骑兵的冲击阵型立马被数轮箭雨和火铳击倒了一大片,他们的尸首刚跌落马下便被后方的骑兵踏成肉酱。 【嘭】 一声巨响,还未等第三轮攻击放出去,骑兵就撞到了最前方的盾兵之上,直接将那些可怜的盾兵撞的五脏剧烈,七孔流血而亡。 至于枪阵同样被骑兵撞得凹了进去,中间与前边的凤翔军将士死伤惨重,倒下了一大片。 可是建奴的伤亡也不小,他们的前阵被扎成了马蜂窝甚至有的还成了串串。 这种惨状不能阻止土尔扈特骑兵后阵几乎是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冲击过来,他们高举钢刀,如出猛虎般咆哮着向凤翔军将士猛冲。 双方拼死厮杀,鲜血喷洒、残肢断臂到处乱飞。 “这种地形,还敢冲骑兵,鞑子的将领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看着眼前疯狂的鞑靼人,张弘义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他很清楚这种猛烈的进攻不过是掩盖他们的虚张声势。 因为骑兵在本就狭窄的街道中只要被堵住,那么速度一降下来,便是必死无疑的结果,甚至连后退都做不到。 轻骑兵本来应该像刨子刨木板一般,一层层地把敌军消薄,而不是直接冲向敌阵。 “兄弟们,杀过去,反击的时刻到了。”就如同张弘义所预料的那般,鞑靼人一击不成,后续便有越来越多的骑兵逐渐被堵在了街道口。 张弘义趁势带兵挤了上去,层层闪烁着寒芒的枪林,蜻蜓点水般将阻挡在面前的骑兵戳成麻子。 他们失去了速度,根本没有还手还手之击,被一边倒的屠杀,只留下了还未死掉土尔扈特人惨痛的哀嚎声与重伤跪卧在地呜咽呻吟、嘶鸣的马儿叫声………… 大战结束,太阳已经落山,古浪城中,凄冷的月光下摆着数不胜数的人马残肢。 在尸体堆中,有很多没死透的人,忽然趴了起来,却又很快被打扫战场的凤翔军将士杀死,城内三千多人无一逃出,除了四百多俘虏之外,尽皆被王虓诛灭。 吴师麟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北边凉州方向,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对着身边的王虓说道:“凉州卫合该被拿下了。” 第七十一章 外兵入朝 同一时间,在凉州之地满是肃杀之时,西京城倒是一片和睦之色。 “辰时,开南门!” 伴随着鸡叫声,大约六时左右,城南永宁门逐渐打开。 门外早就等着一堆人,里面有几个商队拉着货物,也有附近村镇的百姓准备进城办事。 他们一见城门大开就准备拥着往里赶,这种行为立即被京营司南门守备狠狠的斥责了一番:“你们都瞎了吗?没看见这几位传报消息的骑兵?他们身上有朝廷需要的急报,若是阻拦,哪怕人家将你压死都不用负责,快点起开,先让公文过。” 此话一出,众人都不是傻子赶紧让开了道路,以供身后三名骑手通过。 “多谢老哥了。”那信使坐在马上抱拳谢道。 “大家都是同袍,有什么谢不谢的,你赶紧进城,趁着早上人还不多,将公事传上去。”守城将朝着信使一笑,随即让开了位置。 信使急的送信,他不敢耽搁,直接奔着秦王府而去,将消息传给了刚进秦王府的商季威。 “什么?还有这事?他刘芳亮怎么突然一下子想到要返回关中?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刚从聂瑛瑶的房间内走出,站在东苑院子内活动着的张鼎,便被商季威带来的消息弄得非常糊涂。 “不错,国公,他刘芳亮带着吴汝义、刘汝魁、辛思忠等将领进展迅速,还未等湖广北路节度使张汉反应过来,就跑到了武关之下。因为被堵在了关外,护国公大发雷霆,说什么湖广既然已经平定,他只是想返回西京城,我等凭什么拦住他……” 在商季威的解释下,岐国公也是明白了一切,原来这刘刘芳亮不知哪根筋儿不对,突然命令刘希尧、田虎、李友等人带兵两万驻扎在当地。而他自己则带着三万大军从荆州府归州一带,经由承天、襄阳、南阳走武关道想要进入关中,却被武关的守将拒绝。 同时那武关守将急命人前来西京请示,也就是刚才那几个信使。 “嘶,怪哉怪哉,还有别的消息吗?”张鼎思索了一段时间,这才继续出言问道。 “额,好似没有别的消息了。”商季威回应。 “派人通知稽查营指挥使张栋杰,让他速速查明白刘芳亮此行的用意。”张鼎先安排人前去打探情报,之后他继续说道: “哼,想来关中搞事儿?命人给他传信,既然湖广各地已经平定,我关中自然也没什么危险,护国公想要来西京,那就带着亲信随从而来即可,带什么军队?难道是想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就在张鼎话说完之后,东苑的院内已经集结了好几员重要的文武,他们一收到消息便纷纷聚集而来。 “南方三国公之中,就属刘芳亮最为热衷于权势,他来西京还能干什么?无非是与国公您针锋相对,想要自己掌控朝廷尔。”吴心远分析道。 “心远此话有些道理,只不过护国公若是真的如此热衷于权位,他早就投靠鞑子,获封王爵了。何必在湖广北部冒着生命危险与阿济格死拼呢?我观此人忠肝义胆、抗清立场十分坚定,在对抗建奴方面,我等可以完全信任他。 只是可惜他对国公有些偏见,觉得自己资历非常之高,仅次于刘宗敏、田见秀之下,如今刘宗敏身死,田见秀军中威望不及于他。这就导致护国公心中有些不平衡,他觉得国公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把控了大顺朝廷,对他这种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来说很不公平。” 柳锦城对刘芳亮分析的很是准确,完全摸清楚了他的内心想法。 “难道还教本公将权位都让给他?只是不知道护国公有没有胆子接过大顺朝的担子? 唉,此事真是让人纠结不已,处不处置都有些不妥。” 张鼎先是向众人表达了自己的不满,随即又叹了一口气。毕竟人是复杂的,不是单面、静止的,就像刘芳亮,他虽然大义无亏,在抗清的战斗中是个英雄,很令人敬佩。 可是还未等凤翔军拉拢他,他就因为各种原因敌视张鼎,使得岐国公不得不对付他,要知道不是所有立场一致的人都可以与你合得来。 “要是能将护国公安置在对付建奴的位置上就好了,有个统一的敌人,他也不会闲的胡思乱想。” 说到这里,岐国公张鼎甚至产生了一丝后悔,后悔为何要急的将阿济格赶走,还不如一南一北与刘芳亮将鞑子耗在襄阳府一带,持续的消磨建奴,也算是给南方几路军马找点活干,还能拖延住鞑子的一支主力军,可谓是一石二鸟。 不像现在这种情况,除了袁宗第的忠孝军尚且与多铎部激战之外,刘芳亮的忠武军与李过的忠贞军完全与建奴的势力隔开,导致他们突然一下子没了事儿干。 更别提将他们调离防区这种命令了,若是张鼎今天敢这么做,南方顺军可能明日就会重新另立一个朝廷,毕竟李自成的好几个兄弟都在李过军中,更有高皇后这样的人,他们将会完全吧大顺朝的合法政权名义夺过去。 别看合法权这好似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有用处,但是张鼎能快速的平定陕西各府州、割据军阀,还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使得百姓归心。完全就是有赖于大顺朝廷这个响亮招牌起的作用,反正不说别的地方,就光说在陕西行都司,大顺朝还是很有民心的。 并且张鼎也是因为吃了李自成的老本才能迅速壮大,而不是凭空获得这么强的实力。所有的势力都需要积累,而不是一蹴而就。 凤翔军所占的所有土地,基本上都被李自成重新分配土地过,使得张鼎不必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分土地,而是坐吃现成,只要能坚定维持住分地的成果,再继续加强这个措施,便可以使得凤翔军越来越强大。 何况,他还从西京城中获得了一大笔银子与粮草,用到现在都还绰绰有余,所以大顺朝的牌子在这个时间段反正是不能倒的。 本来在张鼎原来的构想中,是向刘芳亮、李过下达进攻大西军的命令,让他们有事儿干,只不过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刘芳亮就带兵过来,至于李过部也有很大的可能北上。 想到这里张鼎就一阵的头疼,他闭眼缓了一会儿,突然睁开眼睛对着诸臣说道: “既然刘芳亮想来,那就让他来吧,呵呵呵,本公可不怕他。三万兵马,来到了咱们的地盘,我倒是要看他能整出什么好活来。” 张鼎说到这里释怀的的笑了笑,他此前太过谨慎了,以如今凤翔军的势力,前往关中冒险的可是刘芳亮,而不是他张鼎。 要知道此时的西京城附近足足有直属营差不多五万精锐,更别提东、南、西、北都有凤翔军的大军驻守。 如今的关中早已经不是一年前的关中了,早就被张鼎借着大顺朝的名义消化掉,士绅、百姓都很支持凤翔军,刘芳亮若是起兵,可能连粮草都搞不到手。 这种底气,甚至使得张鼎都想要谋划着吃掉这一路兵马。 所以仔细思考之后,岐国公还是命令武关守将将刘芳亮放进来,之后在刘军赶路的这一段时间内,张鼎对西京附近的大军进行了一番布置以防万一,随即就在西京城内等着护国公刘芳亮的到来。 ------------ 大顺永昌二年十一月十八日,寒风凛凛之时,刘芳亮终于带兵抵达了阔别已久的西京城。 虽然他是带着对抗张鼎的目的前来的,但还是在这一刻眼眶微微红润,心中万分感慨。 因为西京城不仅是大顺朝的首府,也是他的故乡,小时候伴随着父母前来西安城赶集的场面历历在目,一年前撤出关中之时,刘芳亮本以为再回来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护国公,好久不见了,您可安好。”刘芳亮等人刚靠近城门,便被一群人堵在了这里,原来是礼部尚书陈尚新,他作为大顺朝前朝皇帝的官员曾与刘芳亮有些关系,于是就被岐国公派来迎接他。 至于护国公,倒是没有显得多么乖戾,反而是十分听从张鼎的安排,提前就将军队驻扎在了蓝田县。 自己仅仅带着吴汝义、刘汝魁、辛思忠三员大将还有两百亲卫,就赶来了西京城。 “陈兄,你可安好?”刘芳亮能在此地见到故人也显得十分高兴,他武人做派很是直率,直接抓住了陈尚新的手摇了摇表达自己的激动。 “哈哈哈,国公的手可真冰凉啊,你怕不是拿在下的手暖和呢?” 陈尚新摇头笑了笑,对着刘芳亮开了句玩笑话。 “怎会啊,要是取暖,我的手就伸到陈兄的怀中了,哈哈哈。” 两人寒暄了几句,刘芳亮便迫不及待的向熟人打听起了消息:“说到这里,不知岐国公,对于我私自前来西京的态度是?” “别站在这里谈嘛,冷死人了,走,咱们边走边聊,岐国公在秦王府西殿为您设了一场宴席,准备替您接风洗尘,咱们别让他等的时间太长了。” 陈尚新先是拉着刘芳亮走进城内,之后才不急不缓的说道:“岐国公能有什么态度,那天我就在殿内,他表现的非常高兴,直呼:以护国公之才能来西京助我,天下之势必然定矣。” “陈兄莫不是在逗我?哪有人会这般大度。”刘芳亮笑道,他与陈尚新颇为熟识自然毫不忌讳的说了出来。 “哈哈哈,护国公不是都走进西京城了嘛,若是不让你进,你又怎能一路顺畅?”陈尚新打着哈哈说了一句正确的废话。 刘芳亮见自己从老友口中问不出来什么,只能转移话题,询问他一些杂事。 两人就这么一路走着,来到了秦王府西殿之中。 【吱呀】 大门被侍卫打开,一股子带着酒肉香味的热浪从中‘呼’的一下扑面而来,让刘芳亮等身心都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护国公,久仰久仰!”张鼎早就得到了亲卫的通报,他一见刘芳亮就猛然从左首之位站了出来,前去迎接刘芳亮, 刘芳亮是一个三十四五岁的精壮大汉,他国字脸,显得十分正气。 “陛下安好,臣特来陛下身边服侍。”刘芳亮先是朝着首位的李自忠行了一个大礼。 “在下冒昧前来,岐国公不怪罪我就行。”随后刘芳亮表现得十分小心翼翼,朝着张鼎抱拳行礼,完全没有书信中的气势。 “怎么会怪罪呢,实不相瞒,在下与谷可成谷老将军曾经一齐对抗过鞑子,结下了生死之谊,他曾经对我说过,这辈子只服闯王与刘芳亮刘将军。” 张鼎提出了谷可成,一下子就击中了刘芳亮的软肋,作为一同奋战十数年的老兄弟,谷可成的死对于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此时再被张鼎这样一揭伤疤,顿时就让他这个大男人有些说不出话来。 “唉,老谷、谷将军死的太可惜了。”刘芳亮咽了咽口水,强压下心中的情绪。 “请,请诸位先坐下先吃肉喝酒暖和暖和再说。”见气氛缓和,张鼎便向着自己的几个熟人亲切的打了招呼。 比如刘汝魁,他在顺军中可以算得上是张鼎的铁兄弟,这些年见少离多,两人见面都很激动。 至于吴汝义,他与张鼎一样同属中营权将军刘汝魁的治下,两人也很熟络。只有辛思忠,他始终跟随前营主将贺锦,两人这才不是那么熟悉,显得非常生疏。 第七十二章 安排 自从护国公刘芳亮带兵来到关中之后,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而是老老实实三点一线:家-五军都督府-秦王府。 他平日里见到张鼎之后也十分有礼,对于李自忠他同样很有分寸不会过于亲近,包括所有的大顺朝老官员,也是从未有过接触。 不管是苑城司的都指挥使陈觅还是自己身边的暗卫尙明城等人都未曾发现刘芳亮与何人接触。 只是这一切的种种并没有让岐国公就此放下戒心,而是深信此人一定是在韬光养晦,不然他没事儿冒着危险来西京城就是为了正常上朝? 所以对于刘芳亮的安排自然就是个非常重要的事儿,张鼎是不会让他安心的待在关中,吃着凤翔军的粮,砸着凤翔军的锅。 按照岐国公的想法,是准备直接将他调到汉中府去,以协防张献忠的名义,让他与贺珍互相监视,还能为今后攻入川蜀之地打个前哨。 此前由于忠武军待在自家地盘,岐国公不好随便调配,省的激怒别人。 可如今既然刘芳亮来到了自己的地盘,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而且此时的汉中又不是危险之地,因为张献忠早就灰溜溜的撤回成都府了。 自从张鼎从中原回到关中之后,他本来害怕贺珍守不住汉中府,于是就想整顿一下,即刻援助而去。 谁料到,大西皇帝张献忠还未在北边有什么进展,家中就有些不稳。 川蜀之地可不像常人想的,早就被大西军平定了,由于没有根基,张献忠相比于李自成的手法更加激烈。 使得川蜀本地的官员、士绅、百姓都纷纷起兵反抗,四面开花,闹的是十分精彩,造成了蜀地之地大西军的统治四处都不稳定。 在这些与大西军对抗的将领之中,其中最为闪耀、优秀的一颗将星便是曾英,此人可谓是川中名将,他字彦侯,号曾公子,福建莆田人,每逢大战必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其带领军队所向披靡,数次击败大西军,再加上他长相十分英武,还留有美髯须,敌人望之惊以为神,乃至威震川东。 他曾经在崇祯十七年张献忠从湖广入四川时,便早已洞察到八大王的危害,于是立即请求四川巡抚陈士奇给他拨下千人以供抵抗西贼。 可是四川巡抚陈士奇却觉得他一个外地迁徙来川蜀的小辈有什么厉害的?便没有同意,而以全川的兵力交给羌汉总兵赵光远。可是赵光远却不争气被张献忠大败,只能远遁汉中府投靠李自成。 曾英为此恸哭请兵,希望能尽自己的一份力,陈士奇见他如此真情流露,终于授予了曾英为守备将,让他带领五百士卒尝试领兵,曾英因此散尽家财,买牛酒,教习练兵。 其部将于大海、李占春、李定、余冲、胡鸣凤等猛将、悍将皆被发掘出来,他们勇猛善战,人人都愿效命死战。 正好此时,张献忠打到了瞿塘峡口,有些骄傲轻敌,曾英文武双全,立刻便设下计谋在巫山设伏阻击张献忠,将之阻拦了足足四个多月,由于没有援军,他才只好退守忠州。 之后张献忠再攻忠州,曾英督水师逆流而战,焚毁西军舟船百余,斩首千计。并且曾英还与王子美,王质,等人在长寿一带再次打败张献忠。 陈士奇因此大功封曾英为参将,命他与守道刘鳞长坚守涪州,扼守长江一线。可惜此战曾英没有守住,他只能退守涪州望江关,在逃亡的途中他被张献忠斩伤脸颊,且身陷重围,幸得曾英本身也十分悍勇,他亲身上阵手刃数将,乃至麾下士气大震,杀出重围,这才得以逃生。 可惜此时已经大事去矣,他只能同刘鳞长一起出走江津、綦江、南川,没了能与之对抗的将兵,张献忠遂破涪州,攻重庆,长驱成都。 可是此人就算被张献忠四处追捕,却始终被打不倒,前些时候,曾英等人突然发现大西军的压力变小了。 他们派人前去查探,发现原来是张献忠率领将近八万大军,以孙可望为先锋,李定国为副,从保宁府进攻汉中,意图趁着大顺军岐国公张鼎东讨建奴,夺取关中。 别看张献忠对外宣称他麾下有四五十万精兵,可是实际的情况是大西军撑死也不过二十万人。 还得与遍布整个川蜀的明朝余部、土司作战,镇压各地民变。 所以他一北伐直接使大西军少了八万人镇压当地,导致对曾英等明军残部的弹压力度减轻,于是抓住机会的兵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王应熊、四川巡抚马乾急命曾英率军出击,曾英果然没有辜负上官的期待,他没多久击败张献忠麾下大将刘廷举,收复了重庆府。 在此期间王英雄、马乾又命总兵李孝立攻取遂宁,夺取粮仓,使得大军粮足兵盛。 同时,另外两位云贵川地区的名将也开始行动:先是王祥起兵遵义,又有杨展起兵犍为。 还有锦江伯曹勋起兵黎州,川东参政刘鳞长、樊一蘅、范文光、刘道贞、袁韬等前明官员都各自以兵相应。 夔州谭宏、谭诣,李过忠贞军下的巫山刘体纯、胡道明,梁山姚玉麟,施州王光兴、王友进、扈九思各自起兵占据大西军的地盘,号称夔东十三家。 这其中最为能打的便是副总兵王祥、中军参将杨展、罗于莘、侯天锡、曾英及其养子李占春大将于大海等猛将。 在他们纷纷围攻之下,张献忠留下的人马一败涂地。 只剩下几个重要的府州还有人驻守,而此时恰逢张献忠的大将刘廷举丢了重庆,他无能为力只能求救于刘文秀。 刘文秀自知事关重大,于是以三万精兵自合州,派一支偏军出佛图关走陆路,主力则沿合州水道水路夹攻曾英等部。 曾英与刘鳞长赶赴迎击,他先命部将于大海、李占春抵挡水军,张天相抵挡陆军,自己则亲率轻骑五百突然袭击,破敌于多功城,又绕道刘文秀、刘廷举大军之后,破其于亭溪,斩大西军都督张广才,使得刘文秀兵溃。 刘文秀不甘如此溃败,他再派部将进攻嘉定,亦被挫败。再加上王祥移兵綦江,与曾英为犄角,威震川东,刘文秀见大势已去,只能灰溜溜的与刘廷举逃回成都,丢失了重庆府等要地。 除此之外,不仅是川东,川南的秦良玉与其余明军也不断的搞事,不仅分兵进驻石砫境,也趁着张献忠势弱向北侵袭。川西的松潘副将朱化龙也起兵造反。 八大王北上了一次,啥便宜没占到,反而丢了夫人又折兵,自己的势力迅速龟缩到成都府、保宁府等川蜀核心地带的数州、府。 张鼎得知了此事之后非常高兴,如今建奴在进攻陕西时损失了一部分人马,短时间内不会再进犯凤翔军边境, 再加上张献忠实力大减,可谓是夺取蜀地的最好时机。 但是在此之前,还得先解决西北的敌人,张鼎担忧吴师麟手中的兵力不足以解决西北割据。 故而他准备再次出征,先讨伐河西走廊,再南下川蜀。 这样的话,刘芳亮就必须得调离西京,不然此人待大军主力不在的时候搞事儿怎么办? 想到这里张鼎微微一笑,对着殿内的护国公说道:“刘公,既然尔准备为国效力,那么刚好有一件大事儿,那便是讨伐大西军张献忠,他数次进犯我朝汉中府,此前鞑子势大牵制了我等精力乃至于不好管他。如今正是报仇雪恨的好机会,故而本公准备将汝调到汉中府,先行屯田驻军,以待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南征不臣。” 刘芳亮本来只是例行的前往内阁报道,自从他被张鼎安置到五军都督府与左光先为伴之后,便每日都要恭敬地来此地向首辅柳锦城禀报大小事宜。 可是今天他一进大门,却突然见到了岐国公张鼎,正笑眯眯的坐在内阁主位上,将自己迎了过去谈话。 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本来两人说了半天的话,都说的好好地,只是张鼎却突然抓住了他刚才所说的:‘臣必将竭尽全力为朝廷效忠’的话根子,顺着杆子爬了上来,直接将他问的不会了。 “额,这、这、这个八大王曾与先帝关系不俗,且咱们都是起义军出身,您让我攻打他,本下官觉得有些不妥。”此话导致刘芳亮直接尴尬的愣在了那里,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只能硬着头皮以此缘由拒绝。 ‘太能编了,就不说大西与大顺早就决裂敌对了,就光说你留下的刘希尧、李友、田虎等人都在朝着夔州扩张,吞并张献忠的地盘,却在这里顾忌兄弟友谊,这不是闹呢吗?’张鼎听闻此借口,心中感到有些好笑。 “哈哈哈,本公是与刘公你开玩笑呢,其实此次西征我只是想调用你的兵马而已。护国公在湖广激战久矣,是该好好休息一番了,在外行军,风餐露宿,对于人的身体是一个大的负担。不如这样吧,本公不强制令你与我一同西征,只需要将兵权转交出来,让你麾下的将领带着,毕竟也得给小将一些机会不是吗?” 张鼎前话还令刘芳亮松了一口气,可是岐国公突然话锋一转,再次发招将刘芳亮逼到了墙角,既然你不愿意领兵,那么占着如此高位有什么用处?还不如将兵权交出来。 “额,哈哈哈,岐国公说笑了,下官正值当打之年,怎么会待在京城养老呢?既然国公你如此吩咐,下官就算再怎么劳累也不会推脱的!” 刘芳亮两难之下只能选择紧握兵权,反正距离西征还有些时日,他便暂且答应了下来,要不然张鼎趁势夺了他的兵权,他可就哭都来不及了,毕竟这个借口,连他自己都挑不出错误。 “好,那么就请护国公下去准备吧,待我书信一封给汉中的镇国公贺珍,让他将你好好照顾。” 岐国公笑眯眯地说道,其实说是照顾,不如说是派人监视刘芳亮。 刘芳亮吃了个哑巴亏,面无表情的抱拳退出内阁办事儿的西大殿。 待护国公走后,张鼎这才继续对着诸位阁臣说道:“本公准备在这个月底出发,带着五万直属营将士,西征凉州,协助师麟讨伐西北。” “可是国公,此时正值天寒地冻,西北比关中可更冷啊,您挑这个时候出征,不仅会造成行军艰难、粮草不好运输,甚至将士们都有可能被冻伤,简直是平白无故自己给自己增加了不少风险。” 礼部尚书陈尚新闻言第一个反对,哪有大冬天的出征呢?这不是徒劳为军队增加危险吗? 第七十三章 琐事 听到了陈尚新的质疑,张鼎也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诶,陈尚书,不是本公执意在冬天出征,而是因为时不我待啊。建奴此前战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待天暖和了,咱们倒是不怕寒冷,却等于被束缚住了手脚,主力只能待在关中,随时准备防备鞑子的侵袭。 到时候出征西北,鞑子来打一波将咱们主力拖回来。南下川蜀,鞑子又来骚扰,咱们就会陷入到前明那种两面作战的局面。本公不允许这种局面的出现,咱们得抓住有粮草的优势,趁着冬日建奴缺粮不能动弹的机会,赶紧趁势解决掉左勷之流,腾出吴师麟、王虓等大将,再提川蜀之事。” 岐国公出言解释,其实在他的构想中,吴师麟、王虓作为他从小到大的伙伴与结拜兄弟,他们一个稳重务实、一个能攻善进,正是搭档的好人选,他们被岐国公万分信任,不管是坐镇关中还是带兵出征都是非常合适纵览全局的帅才,所以张鼎得必须将他们两个腾出来。 内阁中包括柳锦城等一大阁臣也都持相同观点,都支持他的方略。 “放心吧,陈尚书,咱们在巩昌府、临洮府等地的棉花今年收成都挺不错的,故而棉衣等保暖物完全足够将士们的需求。只要穿得暖,吃得饱,就算冰天雪地又何妨呢?”柳锦城出言支持张鼎,在他看来一支部队就是要在物质保障充足的条件下,能够适应各种极端的天气,别说寒冷的西北了,哪怕是高原之上,未来的凤翔也当闯一闯。 有了首辅的支持,其他人也不在多说话,反而是尽心尽力的出谋划策,议定行军路线。 这也是张鼎一直推行的就事论事的准则,在会议之上大家畅所欲言,不必担心提出反对意见就被敌视。 包括内阁的作用,张鼎从来都以为内阁本应该与皇权相辅相成,又互相制约,这才是良性循环。 而不是互相敌视,互相无底线的尥蹶子,只会使得朝局越来越混乱,包括与文官的关系,也不应该是对立的态度。 当然了,这些事儿对张鼎来说倒也不是那么的迫切,毕竟这些文臣作为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对岐国公可谓是非常尊崇,完全不需要担心他们搞事儿,只不过这种情况也只是当下,未来如何,尚且不知。 -------- 在内阁会议中,岐国公决定了之后的目标,那便是先得陇西再南下川蜀。 之后张鼎从议事殿返回东苑,他这一段时间忙于刘芳亮之事,有些冷落了自己的娘子们。 更何况马上又要出征,他可能连孩子出生时都不在身边,这让其有些愧疚,毕竟这些年以来,建奴的压力太大了。导致他根本没有时间享受生活的乐趣,甚至连缓一缓的资格都没有,若是他能穿越到天启年间,可能还会从容应对。 只是可惜明末之时,就这几年最为关键,只要凤翔军能守住,八旗进入繁华中原之后堕落的速度非常之快,只要能坚持住,未来便是康庄大道。 为了天下人,他只能暂且委屈自己的家人了。 所以在准备出征之前,得抽出两天的时间好好地陪一陪娘子们。他推了一堆小事儿,回了东苑,趁着她们两个在剥核桃吃,鬼鬼祟祟的坐到了李南乔与李南戈两姐妹中间,将他们抱住一人吻了一下。 “娘子们今天可还好。”张鼎看着她们贱兮兮的笑着。 “相公?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李南乔十分惊喜的看着张鼎。 而李南戈更甚,她直接便搂住了自家国公,大喊着:“一会儿咱们先去逛一逛集会,再在宫宴楼吃顿好的,最后前往梨园楼听戏,晚上……” “额,你这么快就计划好行程了?我看得让你跟我当随军文书官,不能浪费娘子的才能。”张鼎哈哈一笑,摸了摸李南戈的脑袋。 岐国公用手轻轻的抚着俩娘子鼓起来的肚子,显得十分轻松、温馨,这种感觉令他久违的放松了下来。 “好,那咱们就走!”抱着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张鼎将两姐妹也扶了起来。 他将女官陈念巧与护卫程玉衣都叫了过来,让她们准备准备,除此之外苑城司与暗卫的人也被布置到他们即将要逛的地方,以防万一。 “瑛瑶,辛妹妹呢?”李南乔见聂瑛瑶从另一边走了过来,遂出言问道。 “额,婉儿妹妹的脚不舒服,在房中休息。”其实聂瑛瑶知道辛婉铭这是在怄气,这才总是躲着李南乔。 “哼,你去告诉他,相公要带咱们姐妹出去逛,她要是不去的话就算了。”李南戈双手叉腰十分不满的回道。 张鼎见状急忙将李南戈亲了一口安慰道:“别生气嘛,他小姑娘家家的不懂事儿,本公亲自去叫她,看她还敢不出来。” 安抚了李家姐妹之后,张鼎大步朝着另一处院子走去,他制止了一路上准备出声问好的丫鬟们,直接走进了辛婉铭的闺房内。 刚一走进内屋,张鼎便感到热气、香气扑面而来,随后映入张鼎眼帘的便是一妙龄女子穿着单薄的趴在床上,后面的浑圆在岐国公面前显露无疑。 两双白里透红的脚丫子,在空中晃来晃去,引得张鼎十分瞩目。 “诶呀,聂姐姐,你别劝我了,我就不出去,她在我刚来的时候说得那么好听,要照顾我这个妹妹,谁知道却那般凶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的!” 辛婉铭娇怒的声音响起,她还以为是聂瑛瑶又走进来劝她跟李南乔道歉呢。 张鼎见此情形坏笑着偷偷走了过去。 “啊?相公你好坏啊。”她翻身过来,踹了一脚眼前袭击她的人,却一脚正好踹到了张鼎的脸上。 张鼎嘿嘿一笑,轻轻地将把她的脚拉起来挠起了痒痒。 辛婉铭脸蛋立马非常红润,她急忙将脚往回收,却被张鼎死死抓住,拖了回来。 “小坏蛋,你在看什么东西啊?”张鼎任由辛婉铭抱住他,随后看向了她手中的书籍。 “额,没什么,没什么。”辛婉铭见岐国公发现,赶忙就将书往被窝里藏,却被张鼎一把夺了过来。 “喻世明言?原来是冯梦龙的书啊,这又没什么,你藏什么啊?”张鼎拿着厚厚的书,有些失望的说道,他还以为是哪些带颜色的书呢,虽然冯梦龙的书中却有些颜色描述,却更着重于故事内容。 其各篇小说多取材于现实生活,主题涵盖爱情、婚姻、朋友情义等,展现了明代的社会百态,张鼎冯梦龙的作品也都非常喜爱,包括《警世通言》、《醒世恒言》等。 话说回来在这个时候,冯梦龙好像还在世。 按照稽查营的消息,冯梦龙早在崇祯十七年,大顺攻入北京,崇祯帝自尽,紧接着清兵入关之时,他便以七一老人草莽臣冯梦龙的身份,在苏州搜集、编写、自刻《甲申纪事》十三卷,寄望南明弘光朝廷励精图治。 在原来的轨迹中,南明灭亡之后,冯梦龙从苏州至松陵与沈自晋告别后,到浙江吴兴,杭州天台一带进行反清复明活动,最后被清军逮捕而杀,他这一辈子可谓是言行统一,坐到了立德立信立己,达观达技达人。 张鼎因此非常尊崇这位老人,希望未来能抓住机会见他一面。 “相公,你看,奴家现在正在看第十一卷:赵伯生茶肆遇仁宗……”见张鼎又陷入了沉思之中,辛婉铭有些不满意的出言提醒他。 随即更是不安分的将两只脚在岐国公怀中乱动。 “哈哈哈,我都看过了,怎会不知呢?今天你相公我有时间,陪陪你们姐妹几个,咱们就别耽搁了,赶紧出去转转。” 张鼎抱着辛婉铭好一通温存,她这才换好衣服,与张鼎走了出来。 “诶呦,国公怎么耽误这么久啊?是不是又被小妖精迷缠住了?” 两人刚走出来,李南戈就贴脸嘲讽,惹的辛婉铭眼睛红润了起。 “好了好了,都被闹了,集会一会儿就晚了、不热闹了。”张鼎赶忙站出来打圆场,这才制止了争端。 之后,一行十多人,从秦王府出门,坐着马车前往南大街开元寺、骡马市一带游玩。 骡马市顾名思义,是西京城的商业中心。这名字是因为骡子和马是古时候的重要交通工具和畜力。当年主要城镇都设有大型骡马交易市场,后逐渐形成街市,这才叫骡马市。 此街原为唐长安城少府监所在地,唐末以后渐为居民坊巷。本来唐代官府专门设“东市”和“西市”两坊,进行商业交易。直到唐末国运衰落,长安城内的皇城筑为新城,皇城少府监处渐成为居民坊巷。 明朝时因东门大街贯通和钟楼东移,使原来聚集在西大街的商业中心逐渐东移到以钟楼为中心的商业圈。所以靠近钟楼又接口于东门大街的骡马市街市也逐渐形成。 由于明代为加强戍边,将西安府作为西北地区最大的军事重镇,因此对城池进行扩建,城内将原五代、北宋、金、元相沿袭的唐景风门街,随东城墙外移而向东延伸至新东门长乐门,改称为东门大街。特别明万历十年又将钟楼由西大街广济街口向东迁移到今址,从而形成了以钟楼为中心、东西南北四条大街辐射四座城门的城市格局。 明朝人张瀚在《松窗梦语》卷四《商贾记》中曾有十分生动的描述:“河以西为古雍地,今为陕西,山河四塞,昔称天府。西安为会城,地多驴马牛羊,旃裘筋骨,自昔多贾,西入陇蜀,东走齐鲁,往来交易,莫不得其所欲……至今西北贾多秦人”。 以上都说明了在明朝,由于实行以茶易马的戍边制夷政策,陕西边防地区犹如今天经济特区,能享受一些特殊优惠政策。 所以陕西商人以陕西为中心,奔走于西北、西南,输茶于陇青,贩盐于淮川,运布于苏湖,销烟于江浙,号称陕西商帮。 他们尤其擅长骡马交易,据《明臣奏议》卷十《马步升:巡抚事宜疏》记载,明弘治年间,有陕西、河南客商,贩卖骡马,每年约有数万匹,俱从潼关经过,然后到河南、山东一带销售,这也是凤翔军如今不缺良马的原因。 话说回来,在这个时代,北方可不是只有晋商一家独大,而是秦晋两商帮互相竞争,可惜在原轨迹中,陕西商帮不愿与建奴合作,而是彻底倒向了大顺朝,导致建奴对其清算,且扶持晋商打压,导致陕西商帮逐渐转移到了川蜀。 因此,凤翔军对于陕西商帮的扶持与拉拢,是一直在进行的,这也使得西京城、或者关中等地商业发展十分迅速。 第七十四章 遇故人 至于张鼎眼前的骡马市倒是与唐朝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以如今四十多万人口的西京城来说,就有此等规模的集市。 张鼎可以想象到盛唐长安城的东、西市是多么的繁华,可惜长安城逐渐没落在历史之中,今后要是有机会,岐国公一定会尽全力将西京城重新变为长安城的。 虽然他知道这可能有些难度,因为未来终归是海洋的时代,身处内陆的西京是比不过沿海城市的发展潜力,但正因为如此张鼎才要尽量发展长安,不说恢复成天下第一城,最起码也得是西部重镇,好节制西北诸府、州、卫、所。 更何况岐国公未来的脚步一定不会局限于玉门关、嘉峪关之内,而是尽量恢复到前明曾拥有过的哈密卫。 至于再往西的西域那属实是还有些太远,岐国公不能还未打倒建奴就又树立一个新的大敌,叶尔羌汗国可不是软柿子,人家最起码都能拉出十万精兵对付你,到了那时被东西两面夹击就不怎么好受了。 “快到了。” 张鼎心中还在暗暗发誓,与他同车的四个女人挤在车中互相叽叽喳喳甚是喧嚣,至于陈念巧、程玉衣还有一众丫鬟在另外一辆马车,外面则是由崔语棠带领的五名侍卫。 至于暗中保护的人,张鼎就没有统计过数量了。 他们随着接近骡马市,发现人越来越多,直到骡马市集会口,简直人山人海,有卖羊肉的,有卖布匹、小饰品、陶瓷器、家具、成衣、各式各样的鞋子、各种小吃应有尽有,如此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般熙熙攘攘的集市,使得张鼎心中很大的成就感,这一年以来西京城在他与柳锦城的治理下,不仅将此前出走的人吸引回来,还新增了一些人口,逐渐恢复了四十万左右的规模,并且商业也有了一定的发展,百姓逐渐富裕了起来。 但张鼎也很清楚,这种情况只不过是因为西京城乃是都城而被朝廷官员重视的原因,在西京之外,大量的地方,都还非常贫穷,未从战乱中恢复过来,需要凤翔军文武更加卖力的治理。 岐国公可不能搞那种肥一城而损天下的操作。 中国相比于欧洲太大了,不能与欧洲那般,一国、一地区只需要一个大城市就足矣,必须得多面开花才可行。 到时候就算敌人将你大半国土占领也还能有余力够抵抗,而不是无效领土。 “相公,人太多了,不如咱们先去开元寺。” 看着人数如此之多的集市,为了不扰民,张鼎只能先决定去开元寺游玩、烧香祈福之后,再前往名震关中的宫宴楼好好的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之后,张鼎才带着自己的娘子们,在重重保卫之下,进入骡马市好好地转了一大圈,买了不少东西。 “程七,你带两个兄弟将夫人们买的东西全都送回府去,梨园楼附近都是朝廷的人,不必担心国公的安全。”崔语棠看着眼前一大堆东西欲哭无泪,只好找了三个倒霉蛋。 他们见自家镇抚如此安排,只能抱着这些物品,哭丧着脸,准备送回秦王府。 “诶呀,现在离太阳下山还早着勒,你们赶紧将东西送回去,还能赶上听戏。” 知道这几个小子还都是少年,最喜欢的就是听戏,崔语棠无奈的对着他们三哥解释了一番。 他们本来都是张鼎这些年收养的孤儿,小的时候学习武艺,年纪大了一点之后直接便被安置在亲卫司中作为岐国公的贴身侍卫。 亲卫司与亲卫营不同,亲卫司是专设的保护张鼎等重要人物的衙门,如今的编制是五百人,暂且设一名镇抚来管理也就是崔语棠,而亲卫营则是直属十营之一的主力部队。 “遵命,镇抚。”几名少年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随即便朝着秦王府奔去。 “你们啊,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又用不到。”看着此情景,岐国公苦笑着对着身边四个女人抱怨了两句,她们在集市上,不管是什么样的新奇玩意儿都要买回来,甚至还买了一副没人用的上的老花眼镜。 张鼎对明代的眼镜还是很好奇的,他仔细观察之后,发现此物是使用某种晶体打磨而成的,给老人使用效果应该很不错。 “谁说用不到,相公你不是挺喜欢这副眼镜的吗?那老板说过,他可是费尽心思才从佛朗机人那里学到了技术,很是管用哩!” 李南戈倔强的抬起小脑袋与张鼎顶撞了起来。 “额,那不如就送给管家……好了好了,先别说了,咱们快点走吧,大戏马上要开始了,这梨园楼你们天天吹,我倒是还没有机会来听呢。” 张鼎深知不能与自家娘子斗嘴,于是赶忙转移话题。 其实他倒是没有骗人,自从于竹在西京城开设戏院之后,张鼎还真一直没有时间来此观看。 此前倒是柳锦城为了让张鼎与陈子龙好生交谈一番,特意订了梨园楼的雅座。 只是岐国公对于谈正事儿跑到戏院谈觉得有些不够正式,对陈子龙不够尊重,这才转换了地方,将他带到了东大殿谈事儿。 两人在口头上订立了一系列盟约,当然了这其中的内容早都被柳锦城谈好了,岐国公只是走个过场。 在这场交谈之中,陈子龙倒是被岐国公的谈吐与外貌、威严深深的折服了。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这才心满意足的返回江南去了。 所以张鼎其实是第一次走进这个他赞助的戏院。 岐国公对一切都感到非常新奇,尤其是自家娘子吹嘘的于青姝于大家,他可是要好好欣赏一番。 张鼎刚走到戏班门口,就看到了一群人正恭敬的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自己。 “欢迎贵客!”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可谓是非常有礼,搞得戏院内部提前到来的看客纷纷转过头来,观察是何等人被如此欢迎。 而张鼎倒是没有管周遭路人惊奇的目光,而是仔细看了看,发现是班主于竹带着三十多名弟子前来迎接他。 “于班主不必如此,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何必如此客气了?你快点下去准备吧,我的娘子们都等不及看戏了。”张鼎哈哈一笑,拍了拍紧张的于班主。 “遵命,贵人,小民今天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于大家今日特意准备良久,就是为了在您老人家面前一展身手。”于竹先是摆了摆手让弟子们下去准备,随即才对着张鼎说道。 “于大家好生厉害的,她的本事让江南的陈兵科都十分欣赏,特别将她收为义女,教习了于大家不少昆曲、黄梅戏的技巧,让她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哩。”李南戈自豪的为自家相公推荐着于青姝,殊不知岐国公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早就在寻找此女了。 她的容颜身段一直深深刻在岐国公脑中,让他欣赏不已,可惜随着激烈的作战,他一直没有机会再见一面。 “你们这样说的话,还真是让本公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张鼎听到陈子龙收了于青姝为义女之后,心中有些异样,他摸了摸长须,在于竹的带领下,前往三楼甲子号房,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看客逐渐坐满大厅,之后大戏开锣,先是报幕员上台为看客们讲解了接下来的戏是《千里送京娘》。 此戏说了宋太祖赵匡胤与京娘之间的爱情故事,只是可惜两人巨大的身份差距,这才最终没走到一起。 在于青姝轻柔却又含有英气的唱腔中,感动了戏班内的所有的人,只有张鼎这种武夫,由于接触了太多的惨烈杀戮与死亡,他的内心已经麻木、冰封了起来。要是让岐国公听了岳飞、文天祥等人的故事戏曲,他可能会感动得一塌糊涂,只不过像千里送京娘这种情情爱爱的纠缠使得他完全没有一丝触动,反而感觉无聊了起来。 他只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于青姝的身段,欣赏她表演姿的美观与优雅。 张鼎心中没有别的想法,但于青姝就不同了,当她发现岐国公张鼎一直死死地盯着她之后,立刻就心乱如麻了起来。 连脚步都有些凌乱,差点跌倒在戏台上,这让于青姝有些羞愧,幸亏这一本戏已经唱的差不多了,她急忙收尾,这才没有出更多的差错。 “师姐,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如此心不在焉?我刚才在台上可看得清楚。”不只是于青姝,她的师弟师妹都看了出来,纷纷关心的问道。 “我没事儿,只是今天来了岐国公这样的大人物,我有些怯场而已,你们不用操心,接下来我会自己调整的。” 于青姝微微一笑,出言解释道,却惹得众人更加疑惑。 “平日里,多少达官贵人前来看你唱戏,就连首辅都多次捧场,怎么不见你怯场,反而今天怯场了?”于班主也是好奇的问道,却惹得于青姝转过头去,不再理会大家的疑问。 另一边,休息之时,李南乔等人都去解手,而张鼎坐了一个时辰左右还仍旧没有尿意,他一边将绿豆沙点心塞到嘴里,一边喝着清香的茶水,心中在思考着军政之事。 站在他后面的崔语棠有些欲言又止,最后他下定决心还是贴了上来。 “额,国公,您不会是对这个于青姝又旧情复燃了吧?就不说别的了,就说平日里她在台上抛头露面,朝中很多文武都曾听过她的戏,平日里一定会对此女品头论足,谈论她的身体,若是您将她收入家中,一定少不了别人的笑话,对您的威信也有很大的打击。” 突然自家的侍卫头子崔语棠朝着张鼎建议了一句,惹得他差点被点心噎住。 张鼎赶忙喝了两大口茶水将糕点咽下之后,出言骂道:“你个臭小子,乱猜测什么啊?闭上嘴巴。” 虽然岐国公态度有些强硬,但心中却有了一丝心虚,此话确实是逆耳忠言,他也的确对于青姝有些许想法,对于于青姝这种绝色美人儿,他的爱美之心是人皆有之的。 不过考虑到崔语棠说的有些道理,张鼎心中便生了一丝想法,或许可以让于青姝假死,换个身份? “你们在说什么呢?”就在此时,李南戈挺着个大肚子与众女回来,他看着偷偷摸摸的崔语棠趴在自家相公肩膀上嘟嘟囔囔,遂出言询问道。 “额,夫人,末将是在说这戏子天天抛头露面,被不少男人看了个遍,属实是有些丢人啊。” 崔语棠出声解释,慌乱之中完全忘记了自家夫人是于青姝的迷妹,直接惹得她蛾眉倒蹙,凤眼圆睁。 “崔语棠,你胡说些什么?竟敢用你那肮脏的思想揣测于大家,别人怎么看是他自己的事儿,于大家清清白白、问心无愧,你怎能这般污人家清白,相公~你看他!乱说话。” 李南戈边说边作委屈状跑向了张鼎撒娇。 看着自家娘子挺着大肚子还这般模样,岐国公也只能笑着将她安慰了一番。 第七十五章 状况频出 “啊这、语棠我的茶杯没水了,你快点出去打杯水来。”张鼎见此情形自然是不会选边站,因为崔语棠说的其实有些道理,戏子本来在这个时代就不受待见,李南戈只是完全出于喜欢于青姝才这般维护,而崔语棠则完全是公心。 他张鼎就算再喜欢李南戈,也不会在这种问题上随意斥责自己的部下,他们虽然与自己是上下级关系,有很深的尊卑观念,但岐国公不像其他人,在人格上十分尊重他们,平日里自己骂部下两句,但他不会容忍妻妾肆意辱骂。 所以岐国公没有顺着李南戈的话指责一番崔语棠,而是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暂且避避风头,随即他将李南戈的小手拉上,安慰了她两句,便转过头看向台下,迅速将此事揭过。 其余人还想说些什么,见自家相公住注意力转移,遂不再说话。 大家纷纷坐到原位置上,第二本大戏即将开场。 后台的于青姝整顿好心情,待大戏开锣,款款的走上前台。 “我本是那女娇娥……” 于青姝在台上展现着自己的唱腔,可惜他刚进入点状态,却总是因为张鼎的缘故分了心。 要是如此,倒也没什么,混过今晚的演出便行了,以她的名气来说,只需要对外宣称自己状态不好就可以了。 谁料就在于青姝想着岐国公的时候,她双腿一拐竟然自己将自己绊倒在地。 于青姝娇呼一声,趴在地上脚腕很疼痛,半天都站不起来。 “于大家怎么了?” “啊?” “嘘------” 于青姝一绊倒,台下的看客先是许久的沉默,随后众人便在几个士子的带领下齐齐嘘了起来。 “于大家昨夜是办什么事儿了吗?怎么脚步如此轻浮?” “对啊对啊,三百钱一张票,你们戏班就是这么糊弄我们的?” “我看这一摔,估计都能把你们梨园楼的招牌摔没了。” “还不快起来,躺在地上干什么?难道要让小爷我给你揉揉。” 在几名士子的鼓动下,观众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下面这几个人来者不善啊。”班主于竹眯着眼睛倒是没什么慌乱,他一辈子唱戏见的事儿太多了,那些对家派人来拆台的事儿又不是没经历过,相比于直接派人抢花旦侮辱的手法,这种嘴上骂一骂都算是非常小儿科的了。 只不过,于竹不清楚,这几个士子背后有没有人,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这戏班子是岐国公出钱建的吗?就敢在此闹事儿。 于青姝没有自家养父于竹的境界,她一张俏脸又羞又委屈,红的跟猴屁股似的,只不过被浓浓的装扮掩盖住了。 她趴在地上觉得自己这般失误在岐国公前丢了人,于是用尽全力在自家师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只不过她的脚腕非常疼痛,以至于不得不扶住一旁的道具椅子。 “你发什么愣啊?不知道给观众们道歉?”于竹见她还能动便赶紧小声催促。 “诶,班主说的没道理,本公子可不要口头道歉,不如让她亲自下来给我倒杯酒赔礼,本公子尚且考虑会原谅她,不然本公子的二叔可不会答应。” 说起自己啊二叔,这士子好似非常自豪。 他本来在承天府的家乡也算是一霸,只是后来家里的叔叔传信称自己在凤翔军西京城内当上了京兆府府尹,他这才在前一段时间过来投靠自家二叔。 之后其迅速的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他们每日里除了上青楼喝酒玩乐之外就是来梨园楼听戏,并且对于于青姝产生了极大的仰慕之心。 可是于青姝不管他送多少银子过来,都只会原封不动的返回,几次下来深深地得罪了此人,使其因爱生恨,被另外一名好友一鼓动便热血沸腾站起来搞事儿。 他的二叔平日里公务繁忙,没有机会管自己的侄子,甚至由于他被擢升的太快,那些老牌勋贵、官僚的人情世故全都没有,连给自家侄子讲述西京城内哪些地方不能闹事儿,哪些些人不能惹都没有提醒,导致他一头撞进了梨园楼 “他的叔叔是谁,本公有些感兴趣。”张鼎听到这里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朝着偷偷走进来的崔语棠吩咐了两句。 崔语棠点了点头,从房内走出,寻找苑城司的人,让他们彻查。 随即崔语棠在张鼎的指示下走到窗前大声说道:“诸位,大顺朝岐国公张鼎在此,国公命在下向各位看客说明白,可能是因为国公在此,这才影响到了于大家的演出,请各位海涵。” 张鼎突然站了出来解围,一下子就堵住了看客的嘴,他们没想到听了这么长时间的戏,竟然都是跟岐国公一齐听得,这让他们有些与有荣焉。 于是众人赶忙站起来朝着三楼遥遥拱手行礼。 “诸位不必管我,咱们继续听戏即可。”张鼎的声音从上面传出来,下首看客纷纷重新坐好。 于竹、于青姝等戏班子的人,感激地看了一眼解围的岐国公,随即忍住疼痛继续唱戏。 而那几个小丑一般的士子,则是坐了下来,他们面色发白,没想到第一次找茬就闹出了这件事儿。 其他看客都迅速与他们撇清关系,甚至还有人怜悯的看了看这几个士子,对了大顺朝的一把手,今后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但是岐国公倒没有什么别的情绪,于青姝在台上出了岔子的确是出了岔子,这是事实无从辩解,那几个士子虽然出言不逊,他们花了钱,却无可指摘,他不能因这种事儿就讲人家打进牢房。只是于青姝被出口调戏,这让他心中还是有些不爽,所以准备好好查查这几个人有没有犯别的事儿,若是犯事儿便直接拿下。 之后,可能是岐国公的话起了镇定作用,于青姝再也没出过岔子,而是尽心尽力的演出了起来。 众人纷纷忘记了刚才的不快,沉迷在了秦腔之中。 此时太阳已经早早落山,由于外面下着大雪,行人也早就回到温暖的家中。 只有梨园楼与附近的酒楼、食肆还非常热闹。其内部被炭火哄得暖暖的,完全与屋外冰天雪地不同。 就在张鼎也逐渐沉迷进戏曲之后,他突然感觉到有人前来寻找自己。 “国公,从东大街南边的柳木巷中突然无缘无故窜出来了一群乞丐,他们正朝着梨园楼而来。” 沉稳的声调响起,又有状况发生,苑城司的一名经历走过来朝着张鼎禀报,使得岐国公产生了一丝怒气,他本来还想着好好陪自家娘子一下,可是却状况频出。 “哦?命人在四周布置人手,我倒要看看有什么人敢在本公面前闹事儿?” 冷着脸的岐国公,直接挥了挥手,放那些乞丐过来。 过了一会儿,果然如那经历官所说,一百多穿着破烂,冻得哆哆嗦嗦的大小乞丐换晃悠悠,跑到了梨园楼外,他们被岐国公的亲卫挡在了门外,乞丐为首之人见此情形只能带着众人跪作一排,大声的喊着‘好饿’。 张鼎在楼内立马就听见了音响,他吩咐李南乔等人在楼内等着,并且命程玉衣与几名女侍卫保护自家娘子。 随即岐国公带着崔语棠等一众护卫快步走了出去。 张鼎走出梨园楼,看着眼前的乞丐,深呼了一口气道:“我乃大顺朝岐国公,汝等为何来此地耶?本公不是专门学习前朝洪武皇帝设了一个救济院吗?你们为何不前去寻找?” 对于这些可怜的百姓,张鼎从来都是万分的和蔼、耐心,他虽然怀疑这事儿是有人操纵,但再怎么着也不必迁怒到百姓身上。 “回禀国公,我等不是乞丐,而是灾民也。我等的家乡在延安府洛川附近,前些时候官军与叛军在那里激战,叛军总兵高勋为了坚壁清野、收拢军粮,将我等附近村子的粮食全都搜刮一空。 老朽眼看天气越来越寒冷,没有办法,额们只能十几个村联合到一起,南下逃难,投奔西京城内一名叫张定邦的仁义郎君,不知这位国公能不能引荐一下?” 一名老者,貌似是村长,他忍着寒冷饥饿,坚持着把说完。 “呼~你们这一路过来,没有人救助吗?”张鼎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心中的怒气,温和的问道,本以为是乞丐,谁料道却是灾民,这可是大事儿啊,怎么无人通报自己?尤其是那老者还说了仁义郎君张定邦,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确实有人救助,只不过沿路上的官老爷们都只是收拢了青壮年,他们说一路向南走就有人救,话虽如此,路上要不是有几个县的县令心肠好,分了些粮食,我们还走不到这里呢。” 老者说完,张鼎定睛看去才发现这一百多人全都是老弱妇孺,他们能走到这里也是个奇迹。只是为何这些灾民进城之后却无人管呢,岐国公对此出言询问,却没想到那老者所答令他大吃一惊。 “回禀国公,管了,好像还是城内的府尹派人来处理的,他给我们一人拿了几个炊饼,就让我等离开西京城,说额们会影响城内的面貌,所以一开始额们连城门都进不了,上千人只能在北城外渭河滩树林中定居,这几天下大雪,冻死饿死了不少老乡,我也是后悔啊,当时脑子一热就把乡亲们带出来,却搞得他们家破人亡。”老者边说流泪,崔语棠等人感觉自己身边的岐国公就好像一个大的炸药桶快要爆炸了一样。 “来人,将京兆府府尹叫过来。”张鼎听到这里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这才起家多长时间,自己麾下的官员就出了问题,尤其是这京兆府府尹,他名叫吕德佑,乃是张鼎在怀庆时就招募的士子,平日里非常优秀,且对于自己的新思想往往是接受的最快的那个。 这就使得他不仅被岐国公看重,就连柳锦城、文玉楼等官员也对其十分欣赏,这才使得他不过三十四岁便坐到了正三品府尹的位置,尤其是此人的官儿好像还是自己批的,却没想到他就这般打了岐国公的脸。 想到这里,张鼎就满肚子的气,他就站在雪地之中,等着吕德佑前来,在此期间崔语棠带着一百多件棉衣,分发给了灾民,并且还将他们领到了一旁的食肆中,让老板给众人做一碗热面条吃,一切花费都由张鼎负责。 第七十六章 怀疑 “乃娃子,赶紧吃,达吃下一碗。” 随着食肆伙计的忙碌,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到了灾民手中,他们不愿意弄脏食肆,于是便蹲在门外的屋檐下吃饭。 岐国公捋了捋胡须上的雪水,他看着眼前这群灾民都饿到这个地步了,还是互相礼让,这让张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哀民生之多艰呐。 “掌柜的,他们吃多少您就给做多少,不必节省,花费多少钱财,一会儿本公命人全付给你。” 看着食肆掌柜忙前跑后,帮着自家店员端面,大冬天的累出一身汗,张鼎微笑着对他说道。 “国公作此等善事,小民怎会缺那点面粉呢?这不是让西京城的人耻笑小民吗?在下能有今天,全赖大顺朝岐国公您的庇佑,鞑子攻进西京,要不是您,小民的坟头草都不知道多高了,更何况这些灾民也是大顺子民,我怎会吝啬?” 听着掌柜的话,岐国公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不管是真是假,此话足以慰藉岐国公一番。 “不必了,你的心意本公知道,但大顺子民如此惨境,皆是本公之过也,这些面就当是本公些许的补偿罢。”张鼎抹了抹胡须对食肆的老板点头道。 “下官来迟,请国公恕罪。”就在此时,一请罪声音响起,头戴乌纱帽、身穿紫色孔雀常服的吕德佑迅速跪到了张鼎面前,他惶恐的看着张鼎不知发生了何事儿。 “呵呵,吕府尹,你好大的官威啊,在这么多人面前给本公唱了一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大戏啊。好啊,太好了,明日待此事传出去了,估计本公就要被天下人定在耻辱柱上了。”张鼎一见吕德佑连停顿都没有,直接便阴阳怪气的对着他一顿嘲讽。 “额,这、这,此事请国公放心,下官保证定然传不出去,下官一会儿就命人堵住……”吕德佑咽了咽口水,极度的恐慌使得他说起了胡话。 “混账东西,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问题?本公说的是灾民,为何你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将这些灾民救助!反而是将他们阻挡在城门之外,如今正值天寒地冻,你是想冷死、饿死他们吗?”张鼎愤怒的站起身来对着吕德佑问道。 “国公,不是您想的那样啊,这救助灾民与下官没有关系,您知道的救济院是救济西京城内的百姓,至于城外的百姓也尚且可以救助,只不过这些灾民都是延安府人,真不归下官管啊!” 吕德佑表现的十分委屈,他的眼眶红润像是要哭出来了。 看着吕德佑狡辩的模样,张鼎火冒三丈,他直接过去一脚将其踹到在地,要不是岐国公收了力度,按照他的体魄,估计这一下便可以将吕德佑踹死。 张鼎尽全力抚平心中的怒气,他不再理会这狗官,而是走到老者身边继续问他:“本公有一些疑问,不知老人家怎么知道本公在此地的?” “吸溜,额,国公,是有一名蒙面的贵人,他不仅帮我们这要饭的百人进入城内,而且还点了您的位置。” 老者将嘴里的面条咽下之后,犹豫了片刻这才说道,他心想恩公此时应该已经离开了城内的破仓库,自己不会暴露他的位置,于是就将前因后果都通通讲给了岐国公。 原来他们这群灾民自从被阻止进入西京城之后,便一直在城外乞讨,可是大冬天的城外百姓谁又有多余的粮食赠与别人呢? 反而因为他们这些灾民的身份表现得十分敌视,害怕他们靠近自己的村庄,每当灾民前往附近村庄乞讨便被人堵在村口不得进。 所以在这些天里很多老人小孩都被冻死、饿死了,直到今天一大早,有一名身穿黑色圆领袍,戴着斗笠蒙着面的男子,将他们这一队灾民带到了永宁门东边的运送城内粪便的小门,让他们分批装作城内的乞丐进去。 看守此地的士卒本就被难闻的气味搞得有些厌烦,这些又臭又脏的人到底是乞丐还是灾民,他们根本没有功夫分辨。 之后,灾民从小门一进去,蒙面人就将他们藏在了不远处一个废弃的仓库内。 并且他将老者带着在附近溜了一圈,为他指明白道路,尤其是梨园楼,说这里总是有大人物前来,只要今晚听他的信号,聚集在此地,便可获得生存的机会,说罢他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国公,您听听!这个蒙面客居心叵测啊,下官就是惧怕这些灾民中混有奸细,将他们放入城中会对您的安全有威胁,正是因为如此下官这才始终没有将他们放进来,如今一听果然如同下官所料,此人有问题!有大问题!” 吕德佑找准时机再次狡辩,却惹得岐国公更大的愤怒:“尔这混蛋不要再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这点小九九,最近吏部与督察院赶在年前联合考查大顺朝各地官员的官声与政绩,你不就是害怕放这些灾民进来会影响你的官声、政绩吗?所以才不愿意处理,甚至坐视百姓无辜饿死冷死! 平日里本公给你教了多少大道理?百姓才是天下根基啊。我记得你被承天府的大兄赶出家门,只能投靠怀庆府妻子娘家,十年以来历尽千辛万苦、寒窗苦读,虽然没有考中功名,却习得一身不俗本领,本公这才招你入幕府,却没想到尔的心变得这么快,真是让我失望。唉,难道真的是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吗?” 张鼎深恶痛绝地说道,说的吕德佑满脸羞愧之色,终于不敢再出声狡辩。 本来在岐国公看来吕德佑是很值得栽培的一名人才,此人的外在表现从来都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谁知道搞了一来回他都是装的。 “国公,您过来一下,刚才在梨园楼闹事儿的士子查出来了,他的二叔就是这吕德佑。” 岐国公正在怒斥吕德佑之时,苑城司都指挥使陈觅亲自找了过来,将张鼎拉到一边说道。 原来这吕德佑升官之时就觉得自己功成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于是便接连写了好几封信回老家吹嘘,结果就将自己的侄子吹了过来,给他惹了不少麻烦。 “哦?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儿?难道?”听到了这里,张鼎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些疑惑。 “不错,末将也是如此猜测,这吕德佑必然是得罪什么人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先是他的侄子被人引诱挑拨得罪国公,之后又是他本人干下此等恶事被揭露出来,更何况这蒙面人连国公你的踪迹都能查清楚,是否他的能量有些大呢?这一切的一切又怎会是巧合呢?要是没有人暗中谋划怎么会杀招一环接一环这么巧?” 陈觅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作为情报间谍头子,自然会将所有的事儿都想到最恶劣的情况,而他的猜疑也引得张鼎连连点头。 “只不过,话说到这里,就算如我们猜测的那样,吕德佑犯下的罪过也不是假的,这样,你先下去给本公查出吕德佑侄子那些鼓动他的狐朋狗友有什么来历,再查一查吕德佑得罪过何人,最近是否与人有争端,或者朝中有何事?” 张鼎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脑门,没想到朝中又起风波,还是自己的嫡系人马出了问题,这让他十分头痛。 “吕德佑,本公不与你废话了,尔上瞒朝廷、下瞒本公,无数条人命就因为你的不管不顾而白白饿死、冻死,此罪大恶极,故而本公依照律法将你连降六级,降为京兆府从九品的照磨,希望你能察觉到自己的错误所在,好好改正,恕自己的罪过。” 吩咐完陈觅,张鼎又转过头来将吕德佑处理掉,不理会他的哭闹声,命人直接将其拖了下去,之后便踱步走到了刚刚赶过来的柳锦城身边。 “首辅,大致的事儿您应该知道了,接下来本公不希望城外的灾民再有人出事儿,我会命苑城司盯着的,希望您能多劳累一些将此事解决。”张鼎一直以来对于政事都是只管大的方向,其余都交给了柳锦城,所以此事严格说来责任完全在柳锦城的识人不明。 只是岐国公怜惜自家师父肩膀上的担子太重,这才没有苛责,但是当他说出了派出苑城司监视之时,这句话也变得十分之重。 “遵命,岐国公。”柳锦城看着被卸掉乌纱帽拖走的吕德佑,内心同样非常难过。 他与张鼎互相默契地点了点头没有寒暄,首辅直接亲自带人前往城外渭河滩边的灾民大营,处理此事。 “语棠,你派人好好保护先生。”张鼎看着柳锦城的身影摇了摇头,大晚上的出城有些风险,于是便吩咐了崔语棠几句话,让他从亲卫司内抽调人手保护自家先生处理此事。 之后张鼎命商季威将这一百多名灾民先暂且安置到救济院中,待明日朝堂之上的常会再商讨如何安排。 “走了,回家,今天的戏也是看的够够了。” 岐国公处理完此事,扭头回到梨园楼,将自家四名娘子接走,随即一挥衣袖坐上马车,准备返回秦王府东苑。 梨园楼的看客们虽然没看够戏,却看足了热闹,感觉今天的票价全都值了。 他们待岐国公走了之后便热烈的讨论了起来,只有于青姝脸上露出了浓浓的失落之色,本来今晚她还希望能够与张鼎说上几句话,谁知道却碰上了突然事件,导致张鼎早早地离开了梨园楼。 于大家如此失落,岐国公却暂且没有想到此着,他此时此刻还在为吕德佑的堕落非常生气。 “快点走吧,本公累了,快点回去休息吧。” 坐上马车,岐国公微闭双目养神,李南乔等人看着自家相公这般模样,也都不再叽叽喳喳的闹,而是不为张鼎按摩捶腿安抚了一下岐国公的情绪,就这样,车队一路赶回了秦王府东苑。 张鼎今夜什么兴趣都没有,而是早早睡去,直到第二天早上,陈觅前来禀报这才起身查看。 “国公,末将查了一夜什么都没有查出来,那几个士子的确家庭都不是太好,没有什么背景,这才趋炎附势到吕德佑侄子身旁。至于吕德佑本人,他平日里名声极好,好友众多,还有首辅作为靠山,几乎没有什么政敌,实在是查不出什么来。还有那个蒙面人,他的踪迹更加诡异,好似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人的行踪,按常理来说,大街上有个头戴斗笠与面罩的人应该会非常引人瞩目才是啊。” 陈觅有些疲倦地禀报道。 第七十七章 讨伐西北 看着一查三不知的陈觅,岐国公幸亏没有起床气,不然他一定会暴怒而起。 “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巧合,我们只是想多了?唉,算了吧,短时间内也查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陈觅,先别管此事了吧,反正最终结果是好的,还查出了吕德佑这个伪君子,你先下去休息,待养精蓄锐再暗中派人慢慢调查那个蒙面人的消息。” 张鼎身穿里衣,却不害怕寒冷,他哪怕不亲自上阵杀敌,也时长锻炼体魄,导致他的身体哪怕在冬天也如同火炉一般,不惧怕寒气。 岐国公看着胡子拉碴打着哈欠的陈觅,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打发回去休息。 至于究竟是否有人这般厉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轻松松就借着岐国公的手解决掉吕德佑,这一切都尚且未知。 随着朝廷秩序与官员数量越来越完善,张鼎逐渐感觉到了自己应对朝局越发的费心费力。 尤其是他感觉到自己越来越看不清自己麾下文臣的心思,他们虽然都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却远远不如武将更值得信任。 想当初蓝田营之时,全军上下不过三五个文人,那多轻松,也不必操心。 哪怕到了凤翔军组建之时,全军上下足有百个幕府官吏,帮忙处理政事。 政事堂、参谋部、太史台、青蚨台、公输台、监察堂六个衙门管理的井然有序。 不似现在,朝局之中完全就是一团乱麻,就不说投奔而来的大顺军官员了,就连凤翔军的官员都分为了好几派,什么凤翔派、怀庆派、西京派、湖广派包括新降派,他们为了抱团取暖肯定会组成派系,这是岐国公无法阻止的事儿。 要不是自家先生柳锦城的辅佐,靠他一个人定然完全处理不了朝中之事。 至于吕德佑之事,岐国公也只是愁了两天便完全忘记了,在他看来如今天下之事,还是武事更重要一些。 他没有时间天天跟这些官员扯皮,东边的建奴还在虎视眈眈,西北甘肃诸卫所经过诺尔布汗的搅乱已经虚弱不堪,川蜀之地的张献忠正在为了四处蜂拥而起的反抗军焦头烂额。 这正是他的机会,也是凤翔军的机会,抓不住真的是要后悔终生。 岐国公每每想到这里,浑身上下的不快,平日了的憋屈,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并且会怀着十分热烈的心情,在等待刘芳亮部前往汉中府行军的这段时间,与自己麾下的文武拉关系熟络,更是前往军营亲自指挥将士们的训练。 此次出击岐国公还准备将教导营一齐带出去磨练。 所以在战前他可是下足了功夫,死死的锻炼直属十营与教导营的将士,毕竟多一丝训练,多一丝辛苦,战场之上便少一些危险。 “国公,汉中传来消息了,说刘芳亮已然抵达汉中府,镇国公将其安置在了阳平关一带,命他屯田伺机进攻保宁府的朝天关。” 在军营中督导将士训练阵型的岐国公,在等了七天之后终于等到了贺珍传来的密信。 除了贺珍的消息之外,岐国公也有自己的信息渠道,不管是张栋杰、江五陵的稽查营还是陈觅的苑城司都得到了刘芳亮部大军抵达汉中府的确切军情。 于是张鼎即刻密令凤翔府守军暗自防备汉中的大军,以防止贺珍与刘芳亮勾结突然带兵杀出陈仓道,直抵西京城。 虽然此事的几率很小,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岐国公还是稳一点为好。 如今,既然已经万事俱备,眼看就要到十二月,岐国公不敢继续单个,他赶忙召开了常会,将自己麾下的文武齐聚在东殿之中,对大军出征之后的留守情况作出了安排。 首先便是西京城的留守问题,这没有异议,自然是少保、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内阁首辅柳锦城掌管,岐国公离去之后的大顺朝上下文武之事全都由柳锦城掌管。 包括西京城内京营司的都指挥使孔承弼与苑城司都指挥使陈觅这两支武装力量皆由柳锦城掌管。 这其中京营司都指挥使孔承弼作为蓝田营的老兄弟,可谓是岐国公最信任的人之一,可惜在汝州之战时他失去了左胳膊。 张鼎便特意命他掌管京营司,守卫西京城。 京营司虽说有一万多人,可是其中足足有两千左右的将士都是此前凤翔军伤残的老,张鼎将他们聚集在一起组建成京营司,平日里训练士卒都由这些老兵掌管。 虽然这支部队战斗力可能相比于直属八营差一点,但论忠诚来说,完全不必岐国公担心。 所以待柳锦城手中有了京营司与苑城司之后,他手中的力量足以掌管后方大势,防备那些跳梁小丑。 至于此次出征的军队,自然是直属十营全部出动,毕竟岐国公西进本来便有招兵的意思,所以一营人马都不能缺。 包括非主力营的辎重营、匠作营、与稽查营,统共六万多人准备直奔凉州而去。 在此之前,趁着准备粮草、冬衣等物件之时,岐国公抽出空子赔在了自家娘子身边。 毕竟她们两个差不多二月份就要生育了,张鼎能不能回来都是两说,这种亏欠感使得他这几天都与两姐妹大被同眠,始终陪伴在两人的身边。 至于聂瑛瑶与辛婉铭,岐国公也不会冷落,争取在自己走之前再中标两次。 “相公,您此次出征一定要小心啊,奴家一定会好好看家的。” 李南乔慵懒的说道,她整个人都侧着身趴在张鼎的身上,在寒冷的冬日,贪婪的索取着自家相公身上的火热。 “娘子放心吧,西北左勷、王铎等人不过是插标卖首尔,本公自不惧之。”张鼎摸了摸两人的发梢说道。 “唉,我们姐妹两个从小习武,不管是马上还是马下,十八般兵器全都得心应手,只是相公你总是不带我们姐妹在身边,导致我们荒废了武艺。这次是因为奴家怀有身孕,但下次您一定得把我带着一起出征” 李南戈趁此时机插话道,她满脸的不开心,每次请求自家郎君带他出去,他都不愿意。 “戈儿,你想的倒是简单,好像出兵打仗就是挥舞着兵器上去肆意杀敌非常爽快,这可不是戏文呐。只要上了战场,就算你武艺再高,何时、何处、何地都有可能出现危险。别说敌军释放的冷箭了,就说你一不小心跌下马匹都有可能死掉,本公又怎会舍得你们姐妹去冒险呢? 更何况再说简单一些,仅仅行军路上的磨难你们又能受得了吗?现在你就算是冬天都要两三天洗一次澡,那么在军中怎么办?一路上风餐露宿,日晒雨淋,没有半个月你们就会黑成炭球,皮肤的粗糙程度,比之树皮都要……”张鼎形容起行军的艰辛,故意装作十分夸张的模样。 吓得李南戈赶忙摇手说自己不敢出去了。 “好了好了,天色暗了,本公要好好让娘子们满足一下,不然等我出征作战,你们两个偷人就不好了。” 张鼎满嘴的不正经,同时双手探入被窝中。 “相公,你、你乱说,羞不羞人啊!”李南乔听到此话,赶忙娇斥道,随即两姐妹便脸蛋红润,将自家相公抱得更紧了。 ………… 大顺永昌二年十二月一日,今日倒是天气转晴,暖和了一点,正适合行军。 岐国公在城外高台上,杀牛宰羊、血祭军旗、誓师出征。 如今的凤翔军已经不像两年多以前弱小的蓝田营,不管是谁都能欺负一下,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已经变成了一只威震西部的强军,就算是威震天下的八旗军,岐国公都能与他们掰掰手腕子。 所以此次讨伐西北,岐国公自然是十分自信,他抹了抹胡须抬头看向远处的百姓,脸上充斥着自豪之色。 而围在周围的百姓足有三四万,他们毫不不惧怕的围观看热闹,这全都是因为岐国公对军队军纪的严格把控,反正就直属十营来说,他们在西京城百姓眼中的形象越来越好。 这才敢结伴出城看热闹,围在了誓师台周围,看向宽广的校场内,六万多整齐划一的大军。 “天下纷乱,时局动荡,西有叛逆,东有清妖,你我同袍,誓师出征,救国救民,平定天下!” 张鼎自然没有多过于废话,而是延续了自己此前简短有力的誓言。 他一番激励,把将士们的士气全都激了起来。 “出发!” 随着岐国公的指令,大军按顺序行一路向西行,同时唱起了军歌:“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大顺凤翔军将士边唱着歌,边在岐国公张鼎张定邦的带领下,井然有序的朝着西北而去。 …… 与此同时,远在西北吴师麟也确实如岐国公所预料的那样,僵持在了凉州城附近。 本来随着古浪所被攻破,诺尔布留守在此地的军队基本上被全歼,凉州本应没有阻拦,快速的被攻下。 可是吴师麟忽视了王铎的影响力,此人作为一个野心家,借着诺尔布的暴行,将凉州卫各城池、关隘、堡寨、驿传、墩台的守将军民全都牢牢的把控在手中。 他振臂一挥,整个凉州都向凤翔军关起了大门,就算王铎人还远在永昌卫占领地盘,都足以让凤翔军寸步不得前进。 吴师麟带领三万多大军刚打下了凉州城,包括附近的城池、堡寨,就被阻挡在此地。 其他的大片凉州卫区域仍然没有归顺凤翔军的意愿。 主帅王铎见此情形,没有急忙杀进凉州被吴师麟击败,而是十分机敏的待在了永昌卫,开始尝试掌控永昌卫的军力。 他不准备给吴师麟机会,隔着一百多里路,吴师麟也不能长驱直入永昌卫将罪魁祸首王铎斩杀。 只能一座城池一座堡寨的攻去,对于凤翔军来说伤亡十分之大。 见此情形,西北总督吴师麟便迅速改变方略,也开始收拢起人心,他不仅以加入凤翔军的好处为诱惑吸引各地守将军民归顺,还特别拿出了不少布匹、粮食等硬通货为奖励。 这种以利诱之的手法,见效非常之快,三个大城池,还有十多个小的堡寨都纷纷来投。 看见此法很有成效,吴师麟非常高兴,立马加大进度。 第七十八章 夺凉之战 定西伯、西北总督吴师麟自从带大军驶入凉州卫之后,便与自封为凉州总兵的王铎部展开了对抗。 王铎确实很有头脑,远不是高伟泽、郝显、江文彦等人一样愚笨,被人耍的团团转。 他深知以如今的势力与兵强马壮击败过建奴的凤翔军交战是非常不利于己方的。 所以王铎倒是没有急着赶回凉州卫,匆匆被西北总督逮住机会送死,而是命令自己的嫡系将领快马加鞭返回凉州,带兵进驻对峙的城池,将原城池守将解除指挥,以防止再有人被拉拢到吴师麟那边。 除此之外,对于昌隆铺堡与永昌堡这两个凉州卫城西北边最坚固的城池堡垒,王铎特命自己麾下的参将贾令旬率领四千人死守昌隆铺堡,副将孟三林率领八千人镇守永昌堡。 至于深入凤翔军所占区域的东河堡则交予王铎麾下最善防守的参将于福率领三千精锐驻守于此地。 由于东河堡依河而建,周围地形十分崎岖,沙漠、隔壁、断崖数不胜数易守难攻,王铎便命于福将此地打造成为了凤翔军身后的一枚钉子,无时无刻都在恶心吴师麟与凤翔军将士,让他不能全力而击。 而王铎自己,则就此停留在永昌卫,趁着主将不在招降各地兵马,将永昌卫守军集合在了永昌城,加上本部的嫡系,合计有八千多人。 还有此前那些永昌降军,他们在诺尔布汗身死之后,于山丹卫与土尔扈特人混战一番损失惨重,只逃走了将近六千人,他们马不停蹄的赶往永昌卫却发现此地已经被王铎占据。 永昌卫诸降将没有办法,只能选择投降王铎,被他派人夺取了兵权,彻底将永昌卫这支精兵掌控在手。 之后王铎得直接将这些军队调配到永昌城,准备集合全部兵力南下凉州卫援助守将与吴师麟对抗。 当然了,在东进的时候,山丹卫的土尔扈特残兵也不得不防,他们虽然与左勷打成一团,但王铎仍然在山丹卫与永昌卫的交界处布下了好几支军队,让他们镇守边境的堡子,防止再有乱兵越境而来。 安排好一切的王铎十分自信,想他仅仅小半年就从一区区副将擢升为凉州总兵,这一切皆赖他的聪明才智,如今更是如此,他自信能够取出闯贼之兵。 别说吴师麟率部三万人马了,哪怕他有六万精锐部众,王铎凭借着手上的本钱都不会惧怕,他甚至产生了赶走凤翔军之后,再趁着大势挥师西进,一举拿下整个甘肃,也算是应了诺尔布的幻想。 这样的想法只能说,乱世滋生野心家。 王铎如此强势,远在凉州城的吴师麟自然也不会惧怕,当他发现自己不能再招降各堡各城之后,便不再耽搁,直接命都指挥使王虓为东路军率本部一万人马,进攻最难攻打下来的东河堡于福。 再命指挥使霍道业率军八千人,从东绕行而攻,夺取永昌堡,击溃孟三林,当然了孟三林的军队数量最多,霍道业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攻下此地。 这就全得靠西路军了,吴师麟任命他麾下的猛将张弘义率部八千进攻贾令旬的昌隆铺堡,只要能将此堡攻下,便是拿下了凉州军的侧翼,孟三林自然不敌。 西北总督如此安排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为了求稳,吴师麟认为以凤翔军此时的兵力,还是一步一步的稳妥推进,不给敌方取巧的机会才能逐渐掌控凉州卫。 而不是由于人生地不熟,没有根基,刚打过去,后面就有人开始起兵造反,霍乱大军的后方。 于是得到命令的张弘义、霍道业、王虓三员大将便开始朝着三座城池猛攻。 这其中进展最为迅速的自然便是张弘义,他本就勇冠三军,在吴师麟军中可谓是第一猛将。 而这贾令旬虽然同样悍勇异常,可是却终归不是张弘义的对手。 面对着凤翔军的猛攻,贾令旬只能用尽全身力气与之周旋,死守昌隆铺堡。 就这样时间飞逝而过,闯贼猛攻了此堡将近五天,在城墙之上,贾令旬看着城下进攻的张弘义部,显得有些绝望,他此前想过凤翔军精锐,却没想到如此精锐,坚守这样的坚城,才区区五天便承受不住了,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催促信使前去寻求王铎的援军。 “参将,敌军势猛,我等哪怕是守如此坚城也还是死伤惨重,不可抵挡,依照末将的意思,已经守了五天,不如突围出城,返回炭山口堡,在那里拒守,作为我部的根本,守城将士必然用尽全力死守炭山口堡的。” 贾令旬的部下见自家将军为了一个诺言便死守在此地,完全不顾麾下子弟兵的性命,就算到了如今败势已显,他还是不愿撤离,白白送死,于是此部将便出言拐弯抹角的劝谏道。 “荒谬,本将怎能如此耶?王将军此前救我炭山口堡军民一命,对我等都有大恩,更是用计诛杀了诺尔布汗,报了我凉州人的血仇。若是你我就此退兵,就不说能不能逃脱这种话了,只要我部一放弃此城,立马便会造成永昌堡西部防守的缺失,导致敌军从容夹击孟副将,甚至于就此大军全线溃败,试问我怎能作出如此忘恩负义的事儿呢?” 贾令旬对自家部将所说的话十分不满,他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着麾下怒斥道。 “将军!您这是着魔了啊,他王铎本就是背主忘恩之人,所做的事儿完全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您不会是真的相信他的鬼话吧?你如此顽固,难道真的想要让咱们炭山口堡的将士为他王铎的所谓大业陪葬吗?”部将见贾令旬反应如此之大,心中怒火也猛地蹿起,终于忍不住反驳了起来。 “胡说,正所谓君子论迹不论心,王将军这般做了,咱们就得报答他的大恩,何须揣摩他的心思呢?”贾令旬被气得满脸涨红。 “为了报答大恩就能拿将士的生命白白浪费吗?” 两人在城楼中针锋相对,吓得周围将领不敢插嘴。 “将贾成狗东西关进大牢!他忤逆上官,实乃大逆不道也。”贾令旬摇了摇头准备将扰乱人心的副将压下去。 只是就在亲卫有所行动之时,城外却突然传来了隆隆之响。 原来是红衣大炮经过了一路的奔波,终于抵达前线。 话说起来,要不是此炮太重导致运输困难,拖延了攻城时间,这三座城池早就被攻下。 其实一开始吴师麟还在犹豫是否等待大炮赶来,只不过王虓不同意此观点,他认为大炮的移动非常缓慢,等大炮过来在攻城简直是贻误军机。 在士气上,若是每次攻城都要等到红衣大炮抵达才能攻城,那么将士们一定会产生怠慢心里、依赖心理,这是万万不能的。 听到了自家三弟的谏言,吴师麟才决定不管路途上的红衣大炮,猛攻三城。 果然,由于道路难走,大炮在山中拖延了整整五天这才抵达前线。 经过这些天大军的消磨,除去东河堡凭借着地利损失非常小之外,其余两座城池其实都早已经坚持不住了,再加上红衣大炮关键时刻运抵,有了这临门一脚,终于击破了城门,也击溃了守城将士的军心。 一听到此声响,贾令旬也不命人处理部将了,而是转身带着麾下亲卫急匆匆冲出了城楼,向城下看去。 他立马便发现了敌军大将,也就是这些天使他吃了不少憋的张弘义。 此人身材又壮、又高、又大,十分令人印象深刻。 他此时身穿黑色全身重扎甲,一手举着铁包硬木的大盾,一手持着铜锤,正带着同样身穿重甲的精锐将士朝着南门杀了过来。 “糟糕,城门好似被炸开了,都跟我下去堵住城门!”见此情形,贾令旬脸部扭曲,不敢耽搁,带着最精锐的亲卫杀了下去,要不是城门被他用一些木头、石块堵住,这几轮炮击下来已经将整个城门通道炸开了。 而不是如今只炸出了供两人并排通过的通道。 其实张弘义再等大炮轰一会儿,对于攻打城门更好,但张弘义在此城前拖了很久,他非常急切,没有听从部将的建议,而是身先士卒带兵杀了过去。 当张弘义冲到距离城门二十步左右便突然加速,如同一只猛虎般向前迅猛杀去。 张弘义看着堵在缺口的将士,他微微皱眉,左手将盾举在面前,直愣愣的就撞到了堵在缺口处的守军身上。 【咔吧】一声好似是骨头碎裂,也好似是盔甲甲片被撞击的声音响起,那人直接被撞的倒在了后面守军的怀中。 连带着那人一起直接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张弘义趁机夺步而进,右手一挥将倒在地上的两人补刀开瓢。 随后悍将张弘义犹如魔神在世,他一个人便将堵在城门狭窄通道的守军打的节节败退。 凭借着大盾与铜锤的配合,凉州军无一人能抵挡得住猛将张弘义,他们不是胸腔被砸的凹了进去,就是头被砸的爆了浆。 如此狠辣的手法,吓得城门守卫完全没了斗志,他们畏张弘义如虎,根本不敢上去与之对敌。 于是趁此自家将军争取到的宝贵时机,张弘义麾下精兵纷纷从缺口杀入,并且还尽全力搬动石块、木头扩大门洞。 “让开!给本将堵住贼人!”就在此危急时刻,贾令旬终于从城墙之上的凤翔军将士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支援而来。 他见敌将如此骁勇,自然不会与其短兵相接,而是直接命麾下将士列起了枪阵。 如此一来枪阵一成,层层寒芒直接朝着张弘义与其身边的将士点来。 由于是夺取城门之战,张弘义部全都是刀盾手,长兵器根本没有带,这就导致他们立马被敌军的枪林挡了下来。 甚至就连大盾都不能完全抵御住枪阵的攻击,数百人的奋力刺击,重复的击打在大盾之上,甚至连张弘义都感觉到自己的左臂开始麻痹不支。 更何况,若是总是防守肯定有差错,不少的凤翔军将士都被枪阵戳中暴露在外的大腿或者面部,倒在了战场之上。 “兄弟们先撤离!”杀进城门的凤翔军将士被枪阵逼得连连后退,只能再返回了城门洞中。 张弘义见此情形无奈,只能放弃继续进攻,与麾下将士逃出了城门洞。 可惜还是留下了五十多人没能来得及逃出,被戳死在城门洞中。 “哈哈哈哈,凤翔军不过如此尔,众将士,奋勇杀敌将闯贼赶出凉州!” 贾令旬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他做出夸张的动作,大声嘲笑眼前的败军,引得其余将士纷纷士气大震。 他趁此良机,留下一队枪兵堵在此地,随即带兵杀回了城墙之上,准备彻底将凤翔军赶下城池。 在贾令旬看来,今日之战他们昌隆铺堡终究是抵挡下来了,只是却不知道满脸愤怒之色的张弘义刚退出城池便已调来了十多门红衣大炮对着南门城门轰击! 第七十九章 夺凉之战 (二) 指挥使张弘义因亲身精锐死伤惨重而非常生气。 “马的,孙彦明!把你的红衣大炮给我对准昌隆铺堡的南门猛击,我要炸死这群叛逆!” 他吐了一口唾沫,随即将铁盔的面罩放好,恨恨的盯着城南门洞看。 “遵命,指挥使!”孙彦明身体一立行了军礼,随即面带严肃之色,指挥着麾下炮兵开始全力轰击南门。 本以为大炮已然用尽的守军还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儿。 【轰轰轰轰】 随着红衣大炮的怒吼,昌隆铺堡的南门通道被全部炸开,包括哪些石块,木头,还有守卫在此地的枪兵,纷纷被炸成了碎块,四散而开,糊的到处都是。 “兄弟们,再跟本将上!” 眼见城门处终于畅通无阻,张弘义下命孙彦明轰击其他段城墙作为掩护,而他自己则又带兵尝试进攻一次。 另一边城墙之上的贾令旬本来觉得天色已晚,今天的进攻应该差不多就攻到了这里。 却没想到还没有一刻钟,敌军便再次发起进攻,炮击不仅将城门洞清理出来,还将正上方的贾令旬震的眼冒金星。 当他反应过来时,张弘义已经再次逼近了城池之下。 贾令旬没有办法他只能再次带着自己身边的三百精锐亲卫下去抵御。 经过了一整天的鏖战,守军精锐到处支援,乃至上下城墙两次,基本上已经疲惫至极。 他们连张弘义的第一击都未抵挡得住,虽然及时赶了下去,可是相比于刚才的局势,城门洞这里可谓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贼将看刀。”贾令旬站在门洞之前,他一眼就见到张弘义袭来,三两下就解决了早已精疲力竭的前阵将士,并且朝着自己而来。 贾令旬大喊一声为了抓住仅有的胜利机会,直接选择与张弘义硬拼。 【嗙】一声脆响,斩马刀砍在了大盾之上。 张弘义先挡住这一击,随后左手一用力,直接挡开了刀锋,同时右手的铜锤以非常快的速度朝着贾令旬砸去。 贾令旬本来还在感叹此人的大力猛击,谁知道下一秒张弘义的反击就到了跟前。 【咔】 贾令旬见此情形,内心大震,他用尽全力收回攻势将刀挡在面前,谁料他的钢刀直接被铜锤砸的豁了一个大口。 “好劲儿!”贾令旬双手发麻,他因疼痛微微颤抖着,大口喘着粗气看向魁梧的张弘义。 张弘义此时如同一座小山一般站在贾令旬眼前,他这两招直接就将敌人的心气全部打没。 “若是尔能放下武器投降,本将还可饶恕你与自己麾下的将士。”看着贾令旬被打成这般模样,还死死抓住豁了口子的斩马刀不愿放手,敌视的看着指挥使张弘义。 他摇了摇头,见此将领就算落入这般绝境仍然不愿束手就擒,还非常倔强,于是便有些欣赏之情,这才出言劝降。 “这位将军,在下深受王总兵的大恩,若是就此投降,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徒?” 见张弘义没有抓住时机杀过来,反而是十分欣赏的看着自己,贾令旬咽了咽口水,不再用不礼貌的话语回击,而是仔细解释道。 “这位将军,尔说的义乃是小义也,能拯救你麾下如此多无辜将士的性命才是大义,莫要顽强抵抗了。汝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对得起他王铎,更何况凉州本为大顺朝廷所有,是高伟泽趁着朝廷空虚之际这才趁机割据此地,王铎诛杀诺尔布本是大功一件,要是他归顺朝廷定能获得封赏。 只是可惜此人野心太大,不能满足,所以阁下为何要为了他的一举私利葬送自己麾下的将士呢?” 从张鼎身边参谋部出身的军司马杨震先一张巧嘴却也能说,他很快便抓住了重点,说到了敌将贾令旬的心坎中。 “别犹豫了,你每拖延一刻,便有一个无辜的将士身死,反正你们失败已定,接下来无非就是多死人还是少死人的问题,请阁下不要再犹豫了!”突然杨镇先大声斥责,再加上越来越多的凤翔军将士进城,其余三个城门得知了南城已破,纷纷加大力度,使得西、北、东三座城门接连丢失。 此时大军已经将他们二百多人围在了城门内的一片空地之中,可谓是无丝毫存活之机。 “唉,罢了,罢了,降了吧。”贾令旬心中非常激烈的纠结了一阵子,却终于被城墙上的惨叫声惊醒,他落寞的挥了挥手直接命将士们投降凤翔军。 终于,历时五天的攻城战就此结束了,张弘义八千人死伤一千多人。 而贾令旬三千多人守城,最终只活下来了一千三百多人,简直是伤亡惨重。 张弘义信守承诺,将之兵器甲胄全部收走之后为其安排了住的地方,将他们暂且带在了军中。 之后他便快速发信凉州,询问西北总督吴师麟接下来的目标是何处。 当吴师麟收到信件的时候,永昌堡的孟三林也因侧翼已失而主动撤离,除了于福的东河堡之外,进攻凉州卫西部的大门就此展开。 更别说王铎为了抵御凤翔军将整个凉州的守军搜刮一空填补在前线,导致其凉州西部根本无兵可守。 “太好了,张弘义、霍道业此战获胜,为我军提供了时机啊!”吴师麟拿着信件扶手而笑。 他这些天收到消息称岐国公即将来西北招兵,若是待他来了之后,发现自己连凉州都没有解决那可就丢大人了。 想到这里吴师麟对着身边的文书说道:“起军令,命指挥使张弘义继续北进丰乐普寨、炭山口堡。” “再命指挥使霍道业同时进军,进攻双城堡,若有机会伺机拿下镇番卫,而今两军协同出击,本总督也将随后而来,除了指挥使王虓进攻东河堡之外,全军出击,不能给敌军一丝一毫的喘息之机!” 吴师麟沉着说到,他认为这王铎有些脑子,一定得将所有他能取巧的机会都统统堵住,如此一来才能彻底战胜他。 至于后方的安危,吴师麟特意将庄浪卫与古浪卫的守军抽调了一些前来。 如此一来后路无忧,凤翔军便可放心的进攻凉州卫西部了。 另一边就在吴师麟进军的同时,积极赶路的王铎也在八坝堡一带收到了消息。 当他得知了自己麾下非常得力的两员战将就这样丢掉了两个军事重地,便十分生气,要不是他成功的找来一些援军,此时都可以说是该投降了。 之后王铎没敢再前进一步,而是等在此地接应了了孟三林的五千残军。 至于贾令旬完全没有音信,可能是全军覆没了吧。 对此凉州总兵王铎倒是没有多么的伤心,反正都是互相利用罢了,他直接将炭山口堡也就是贾令旬的大本营,派人进驻,其内部的军械粮草银两被王铎一扫而空,用来继续招兵买马,提升军力。 “禀报总兵,根据探子的消息,闯贼军队没有修整,而是攻下几个堡子之后继续向前,一路上小的堡子、寨子还有驿站由于缺少兵力,都被一扫而空,如今凤翔军两路大军直奔八坝堡而来。” 为了打探消息王铎在八坝堡刚待了没几天就收到了军情,说凤翔军主力直奔八坝堡而来。 “莫不是咱们军中有内鬼?”孟三林对于敌军不去进攻炭山口堡,不去进攻双城堡,而是直接前来八坝堡有些疑惑。 吴师麟又不是神仙,他可能知道凉州卫西部炭山口堡等堡子没有多少兵力驻守,但王铎刚赶到八坝堡,敌军就蜂拥而至,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一定是有人出卖军情。 “哼,无妨,他知道咱们在此地又如何?如今我麾下差不多能有两万人马,与闯贼的军队差距减小,更何况本将还有王牌没出动呢。”王铎对此不置可否,他拖延了这几周就是为了集结兵力。 此时除了自己本部八千人以外,还有此前永昌卫的六千残兵,再加上一路上的驻军与孟三林的五千人,足以对抗吴师麟部。 至于其余将领倒是不知道自家将军为何这般自信,他们面面相觑,只有孟三林好似猜到了什么,如今的西北,除了土尔扈特人的残兵之外还有别的兵源吗? 要知道,自从诺尔布死掉之后,其部众一分为三,互相敌对攻击,但都不愿意就此撤出河西走廊,回到草原之上。 难道王铎就是拉拢到其中一部人马?这才十分自信,要不是军中有内鬼,他可能已经当面说出来了此事儿提升士气了。 “将军,那么我等就在此地与闯贼对抗?”有一名将领明显觉得王铎有些太过于自信,于是便出声问道。 “废话,对什么抗?虽然两军人数差不多,但闯贼部队都是精锐,就算咱们能赢,伤亡都会很大的,还白白便宜了左镶,替他打仗吗? 故而此战必须得出奇制胜,现如今根据探子所探查到的,闯贼全军直奔此地,后方驻军肯定不多。除了东河堡的贼将之外,其余地方几乎是无险可守,我觉得咱们可以虚晃一枪,放弃八坝堡,绕行进攻凉州城,攻其后阵,衔尾而击,大事可成矣。” 王铎激动地说道,虽然还有部分将领对这个漏洞百出的计谋有些质疑。 但既然他这么有信心,诸将只能姑且听之。 于是王铎在军议上决定了一切,众人纷纷离开了王铎身边,孟三林待人走光之后,立刻走过来询问王铎的真正意思。 “哼,既然有内鬼,本将自然不会傻的将所有话都说出来,其实本将早就将伯颜部四千多骑兵拉拢而来。他如今已经行至永昌卫,本将知道他是个聪明人,晓以利弊,对他说若是让凤翔军击败我军,那么土尔扈特人便是下一个,早晚会被消灭,还不如联合起来,先行击败闯贼,再将凉州卫、永昌卫、山丹卫一分为二,我俩平分。”王铎微微笑着解释道。 “将军英名!只是刚才您说的绕后而击?”孟三林听闻此话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不然他还真以为自家将军傻了呢。 “那都是胡扯的,骗一骗内奸而已,你一会儿就派人广布眼线,看看到底是谁在偷偷传出军中消息。” 说到这里,王铎满脸的阴冷之色,他准备来一招虚虚实实相结合,击溃吴师麟部。 第八十章 夺凉之战(三) 凉州的冬夜,又干又冷,尤其是从南边的天山与北边的草原,两地轮流将寒气带入河西走廊。 因此,天刚一黑,凉州卫八坝堡内的军民就纷纷回到了温暖的小窝躲避寒冷。 随着天越来越晚,八坝堡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就连牲畜都不再嚎叫,所有人都陷入到沉睡之中。 在这个时候,只有城墙上的一名游击还在冒着寒冷带兵在城墙之上巡逻。 “啊~” 他走过一圈又一圈,十分忙碌,连连的哈欠声暴露了他的疲倦。 “老王,你那边没事儿吧?”就在这时,与他相反方向巡逻的另一处队伍又与这名游击交叉在了一起,游击将赶忙出声打了招呼。 “肯定没事儿啊,要是有事,我早叫出来了,就跟翠柳楼的姑娘一样叫,哈哈哈。”另一名游击闻言回了几句玩笑话,他搓着双手显得很冷。 “嗷,你看你说的,巡逻了还说这种话,说的我的心思都跑了。好了好了,这是最后一圈了,咱们转完就该换班,我不跟你多说了。”见对面将领说了个玩笑话,此游击将却显得非常忧心忡忡,他只是敷衍的回应了两句,随即便不理会此人带兵继续前进。 此举惹的另一名游击非常生气,不知道此人突然犯得什么病,在这么多士卒面前给他难堪。 他不知道这名游击将是在尽量装作无事发生。 【咕】 当他走到一处非常黑暗的城墙段之时,突然从城下传来了一声不知名的鸟叫。 游击将立刻面露紧张之色,他东张西望看了看,随即挥了挥手命令自己的部下随意站开,帮他盯着点,他自己则装作小解,站在了城墙边上。 之后这游击将从腰上的包袱中拿起一块用布包着的小木盒,先将其侧面的一小块油布点燃,然后立马丢了下去。 伴随着火焰的痕迹,城墙之下的凤翔军探子寻着光亮跑了过去,在地上抓了几把土撒到物件上,将火灭掉,并且将木盒打开,取出了一封信件,踹到怀里,扭头离去,隐没在黑暗之中,其动作行云流水非常迅速,使得城墙之上的游击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敢在此地继续耽搁,见探子远去便不再停留速速离去,游击不知道现在的城内正有人四处寻找奸细,转完最后一圈便回家休息去了。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孟三林就前往城守府,寻找王铎。 “找不到踪迹啊总兵,昨夜末将在城内盯了一晚上都未寻找到任何奸细活动,是否咱们猜错了?” 孟三林打了个哈欠,一脸的疲倦之色,就连黑眼圈也蹦了出来。 “不应该啊,或许是咱们没发现?罢了,不管怎么样,此计已经种下,不管他闯贼上不上当,咱们都赢定了。你要知道那闯贼总督吴师麟将一万兵马都放在了东河堡围攻于福,这就给了咱们机会啊,待这几天伯颜等土尔扈特骑兵一到,我方便可直接尽起大军趁着闯贼不知情,打他个措手不及。” 王铎给出假情报完全就是试一试的态度,若是能将凤翔军一部人马,骗到别的地方防守不可能出兵偷袭的王铎部,那也算是计成了。 当然,骗不到也无妨,按照此时凉州军的兵力,他手上的筹码早已超过吴师麟,更何况闯贼还分兵,这就更给王铎机会了。 “此战只要能够胜利,凤翔军的主力全被建奴拖住,他们定然再无力西征,介时我凉州军趁机南下,先夺古浪所,再拿下庄浪卫,将这两处易守难攻之地把持住,他闯贼便再也染指不了我的凉州了。” 王铎的想法非常好,只是一旁的孟三林却有些不置可否,他记得上一个这样想的,好像是诺尔布汗? 只不过他怎么想没什么用,自家总兵王铎已经决定了,他满怀期待之情终于在三天之后等来了伯颜的四千多骑兵。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礼物,被人从外面送到了王铎面前。 原来这礼物便是那柳儿,她如今倒是没什么伤痕,只不过却好似精神受到了打击,麻木的站在那里任人摆布,只有当她看见王铎之时,眼中才闪过一丝希冀。 原来此前杀掉诺尔布汗之后,眼尖达成目标,王铎根本就没有管这个弱女子,而是直接将他丢弃在了营中,自己带兵迅速撤离。 这就导致柳儿与其他女子一同被土尔扈特人抢夺。 她先后经历了三个土尔扈特首领,这伯颜便是最后一个。 就算如此,柳儿还是自我欺骗,觉得王铎只是因为当时局势紧急才将她丢弃在这里,故而完全没有暴露王铎秘密的想法。 倒是这伯颜记得诺尔布曾经在帐中说过王铎喜欢柳儿,于是他南下之时便将此女子带着,送给了王铎。 而王铎此时的想法完全是无喜也无悲,他对于柳儿的定义便是一个工具,此前丢弃她时也是因为自己根本不怕此人将他杀害诺尔布的消息泄露出去。 反正人都已经死了,他还掌控了将近两万兵马,如今根本不惧怕诺尔布部下的报复。 更何况,伯颜等诺尔布的原部众就算知道又怎么样?他们也根本不会为前大汗报仇,而是为了蝇头小利与王铎合作。 只不过既然柳儿没有将他出卖,王铎也不会傻到自爆。 他此时一见伯颜就显得十分高兴,上前将其抱住说道:“好兄弟,你能平安无事真的是太好了,大汗死了之后,整个西北一片混乱。闯贼部趁虚而入,实在是让人不齿,此次咱们两兄弟一定要联合起来,赶走闯贼,共成大事啊!” “好兄弟,你能叫上我,就是看得起我,之后有何吩咐,在下一定会帮你赶走闯贼的!” 伯颜也表现得十分高兴,虽然他们两个心中都恨不得对面赶紧死掉,好吞并对方的兵马,但如今伯颜身处王铎的地盘自然不会搞事儿,而王铎此时还需要土尔扈特人帮他赶走吴师麟了,同样不会下手。 “来,好兄弟,这女子好润的,好兄弟今晚一定要尝试尝试。”伯颜说到这里突然将柳儿一把抓过来,塞到了王铎怀中。 “诶~君子不夺人所爱,小弟怎能要你的女人?不妥,不妥,请兄拿走。”王铎哈哈一笑,又将柳儿推了回去。 “送给你就送给你啰嗦什么?咱们兄弟俩谁跟谁啊?”伯颜又推了一次。 “……” 两人就这样推搡了半天,直到柳儿承受不住瘫倒在地,伯颜才趁机抽身。 “啊、这,那小弟便却之不恭了。”王铎见此情形,只能顺势而为,将柳儿扶起来,让人送到了后宅中。 与此同时,就在王铎想尽办法击败吴师麟之时,远在凉州卫城的西北总督也正在为传来的消息吃惊。 “什么?还有这等方略?嘶,王铎此计倒是有些奇思妙想,丢掉自己的据点八坝堡,全军绕行东河堡,先击败王虓再夺取凉州城,彻底断绝我军后路,不过若是真的如此,我军还真有可能被堵在中间。” 吴师麟看着眼前的书信,为旁边的将领念出,心中也在默默想着此计的真假。 “总督,依照末将的看法,既然如此那便不用管他。他王铎能有多大的本事击败王都指挥使?不如这样,咱们先通知王指挥使小心防备,然后全军突袭八坝堡。打下此地之后,若是王铎果真绕行东河堡,咱们就将计就计直接尾随其后与王指挥使两面夹击必能大破于敌,要是他没有行动而是在八坝堡,那更好,可趁此良将其堵在那里,彻底剿灭,如此方可平定凉州矣。” 行军司马杨镇先立马就给出了自己的分析,在他看来,战场之上是万万不可被敌人牵着鼻子走,尤其是以情报来说,真真假假互相掺杂太多,不能全信也不能全都质疑,而是应该方方面面都顾及到,如此才能得胜。 “善,行军司马说的很有道理,不管如何咱们的目标始终不变即可,那就是先解决掉王铎此人,依照分析来说,他如今只有两条路,要么死守八坝堡。要么出兵寻求决战,这对于咱们都是有利的。而今经过了诺尔布之乱,整个凉州、永昌、山丹等卫损失严重,其士卒多是新募,其战斗力定然大打折扣,咱们不必惧怕他王铎。” 事事求稳的吴师麟自然不会再分兵而战,他很支持军司马杨镇先的话,不理会其他方面影响,而是找准目标。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诸将再讨论了一番,完善行军路线之后,吴师麟便下定决心,不管其他谣言的骚扰,直奔八坝堡而去。 毕竟此堡乃是永昌卫与凉州卫接辖处最坚固的城池,只要能夺下此地,不管是对王铎形成关门打狗之势,还是防备从永昌来袭的援军,都有很大作用。 因此,众人不敢耽搁直接拔营启程。 待大军行进而来,果然如同杨镇先所预料的,当凤翔军赶到八坝堡之后发现王铎根本没有挪位,他一直便死守在此地。 这让吴师麟心中大定,虽然此前大军身后的凉州城等地有他刚从庄浪卫、古浪所调来的三千军队驻守,只不过却依旧有被偷袭的风险。 如今既然将八坝堡围住,将王铎大部行事范围都压缩到这一处城池中,吴师麟也不再惧怕他有什么取巧的行为了。 可是凉州总兵王铎又怎会是一个安安稳稳打呆仗的人呢?他在收到了吴师麟部仍旧直奔八坝堡而没有分兵之后,遂立马得知了对面猜到了假消息。 所以王铎也来了一招将计就计,趁着敌军不注意之时,将伯颜的四千五百骑兵调出八坝堡,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去往何方。 城内的奸细见此动静,只能冒险再次向外传达消息。 这一次他终于没有逃过,被孟三林抓住,立刻被枭首示众,头颅扔到了城墙外面震慑吴师麟。 但是幸好军情已经传达出去,送到了吴师麟手中。 当他得知土尔扈特人又与王铎扯在一起,而且还不知所终之时,心中一下子揪了起来。 这一支骑兵可不是小部队,而是将近五千人的骑兵,他们不管是骚扰凤翔军身后还是趁着大军攻城之时趁机偷袭,都会使凤翔军伤亡惨重。 这支骑兵自派出去之后,便无人知晓其踪迹,犹如一把悬在空中的利剑对准大军的头颅,随时会给他重要一击。 但事已至此,大军已然抵达城池之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此一来攻城就要同时兼顾到身前与身后,可谓是十分损耗人的精力。 对此招数,吴师麟虽然头痛不已,也立刻就做出了调整,那便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既然你王铎派了一支骑兵在外游弋骚扰,那么他吴师麟也将军中的骑兵集合起来,足足三千七百人,统统交给霍道业率领,在八坝堡周围搜寻、防备敌军骑兵的踪迹。 若是他们胆敢冒头,那便直接紧跟过去。 第八十一章 无奈撤军 就在西北总督吴师麟与凉州总兵王铎斗智斗勇之时,岐国公张鼎也准备完毕从西京城出发。 他在此时对于关东的局势也不是如同自己说的那样放心,虽然建奴几次三番在凤翔军手中吃瘪,可那全都是因为多尔衮等建奴上层王公觉得凤翔军占据的西陲之地贫瘠、弱小,根本不足以派遣大军讨之。 包括努山、何洛会、谭泰、锡翰、硕詹等三番五次的征讨,他们军中的真八旗含量可谓是非常之低,这才令张鼎能够抓住机会在绝境中走出了一条宽路。 使得此时的凤翔军占据了陕西全境、河南西部、山西南部、湖广北部这广袤的区域。虽说这些地方除了湖广之外,都不是多么的富庶,反而是非常贫瘠,但正是因为贫瘠,却总是出强兵。 秦人与晋人所出的主要兵源都十分吃苦耐劳、敢战敢攻,可谓是非常优秀。 只不过就算如此,凤翔军相比于底蕴深厚的八旗来说,岐国公仍然不敢打包票能在主动出击中击败他们的主力,包括此前的几场打仗,只能说被动防御反击才有胜算。 更何况建奴的主力要么跟随多铎驻扎在淮河地区,要么就是聚集在北直隶一带巩卫京城。 故而岐国公还真不能完全肯定鞑子不敢在冬季进攻河南、山西等地。 为此他早在从汝州时便做出了各地驻军的调整,对于关中的大门加了两层保险。 第一层就是在中原地区布置了三万多精锐兵马防守,还有防御使左正茂、都指挥使谢璞瑜、谢君武、河南节度使齐牛衽等数名大将镇守。他们无一不在此前的激战中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与这个时代大部分将领有恐鞑子症不同,他们因为数次击败建奴,对建奴形成了一股子士气。 就不说有他们防守能够全面击败来犯建奴了,只要能将鞑子部队拖延在中原,那便是大功一件。 至于第二层保险则是镇守陕州的万余人,陕州自然不必多说,此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可谓是山西、陕西、河南三省的最为关键之地。 其扼守崤函古道的咽喉,东控函谷关,西制潼关,占据了地利之最,更有陕州防御使孙谋这员沙场经验丰富,善于防御的老将镇守,可谓是万无一失。 更别说陕州北边平阳府还有平阳总兵游建元,他率军一万多人镇守平阳府府城,不仅能挟制山西方面的沁州、汾州、潞安府、泽州等地的建奴军,还可与陕州的孙谋互为犄角,使得这一线防卫固若金汤。 因此,岐国公张鼎才有胆子西行,不然他可不敢将直属十营全部带走,只留下一万五千人左右京营司的军事力量守备关中。 没了后顾之忧,岐国公率军走关陇道,行军速度十分之快,一千八百多里地的路程,再加上一路上招兵买马,张鼎花费了一个月多一点,才终于抵达凉州。 在经过巩昌府、临洮府等地之时,岐国公特别将速度慢下来,先行完成第一个任务,那便是在陇地征召士卒,补充直属十营的兵力。 幸亏张鼎此前早就已经派人沿路通知关陇道的官员,让他们做好准备,先行张榜通告附近乡镇的百姓。 如此一来,直到凤翔军抵达各县的县城之后,四面八方的应征青壮已经集中在一起,供岐国公挑选。 在陇地招募的两万多人中,其实最令张鼎满意的还是那四千名前明老兵,他们是这些年混战之时流落民间,或者充当逃兵的士卒。 由于害怕被清算,他们不敢再参军入伍,而是隐姓埋名,过得十分凄惨。 要不是张鼎为了招兵,特意张榜告示将这群人赦免,他们还真不一定敢跳出来再吃兵粮。 可别小看了这些前明军,毕竟凤翔军中的骨干是来自闯营时期的起义军,而李自成麾下的闯营骨干基本上就是这些前明时期的边军明军组成。 明朝就算到了朝代末期,他的边军将士仍旧精锐不已,如今重新被招募到军中,他们的经验、战斗力表现优秀,足以带动这些新招募的新兵,所以才使得张鼎十分满意。 之后,招满了军中编制的岐国公,带兵继续朝着凉州卫赶路。 当他抵达古浪所时,西北总督吴师麟已经与王铎在八坝堡僵持了二十多天。 随着时间的推移,伯颜部土尔扈特人却始终没有出现踪影,张弘义率领的骑兵无功而返,根本搜不到任何土尔扈特人的踪迹。 始终找不到这部骑兵导致了吴师麟攻城之时总是不敢使出全力,再加上他带的火药不多,在这些天的猛烈进攻中基本上损耗一空,以至于红衣大炮完全成为了废铁,而下一波援助还不知道何时抵达,这些事儿都在影响凤翔军将士攻城的决心。 其实在这些天里,有好几次红衣大炮都已炸开了城门,或者炸塌了某一段城墙,只不过守城的人数实在太多了,与攻城人数大差不差,这就使得吴师麟在留有余力的情况下,被王铎轻松的抵挡住。 并且就在吴师麟还在忧愁怎样攻下八坝堡之时,一个更坏的消息在斥候的探查下,抵达了吴师麟的帅案之上。 “唉,城还没怎么攻下,就又有土尔扈特人的援军朝着八坝堡而来。”吴师麟看见信中的内容摇头叹气道。 在这些天的攻城之中,王铎自然不会选择束手待毙。 正巧,远在山丹卫的土尔扈特耐良础与揭木耳两部骑兵在左勷的防御下根本占不着便宜。 王铎便抓住时机派遣心腹拉拢这两部,按照他的想法,此举正好可以一石二鸟。 一来,此前因为伯颜的作用太大,使得王铎只能答应他的一切过分要求,若是再有两部人马赶来,定能与伯颜部骑兵形成制衡。 更别说增加的援军,使得凉州军胜利的砝码越来与重。 “不行,不能在如此拖延了。”收到消息的吴师麟满脸的凝重之色,他算是看出来王铎的阳谋了,就是让他二选一。 要么是继续待在此地与凉州军死磕,待援军一到立马大败而归。要么吴师麟被迫撤兵,王铎赢下这一着。 “总督,万万不可退啊,若是退了,您在国公那里一定会受到责罚的,就算国公不会把你怎么样,朝中一些反对你的人一定会趁此时机搞些小动作的!”都尉邵宁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吴师麟在凤翔军中等于是二把手的存在,要是他此战不利,一定会给某些人机会踩他一脚的。 “你们不必说了,本督宁愿被国公责罚也不愿留在此地冒险,此事后退尚且还有再进攻的机会,若是死硬撑在这里,败亡的一定是我们。” 吴师麟满脸的坚毅之色,他一向以稳定为重,可以接受被斥责,却接受不了冒险导致兵败。 “如此一来,只能暂且退到凉州卫,等待国公的到来了。”杨镇先皱着眉头说道。 终于,苦战了将近一个月之后,在西北总督吴师麟的军令下,凤翔军开始拔营后退,他们抓紧时间收拢营寨,之后便在张弘义骑兵的掩护下撤回了凉州卫城。 凉州总兵王铎见敌军撤走,禁不住大喜过望,对着周围将领大呼道:“西北诸卫所终于尽在我手矣!” “总兵,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暂且留在此地等着敌军自行撤退?”孟三林见凤翔军终于撤走,也是松了一口气。 “自行撤退?三林,你太谨慎了,敌军此次败退已经尽散人心矣,不仅是士气还有粮草辎重等物都已经达到了极限。接下来咱们凉州军不攻也不守,只需要带军远远地吊在闯贼身后,待他们一路撤回之时,趁机将沿途的城池、堡垒一一收复,若是敌军稍有破绽我军还可抓住时机,一战击溃其军。” 王铎兴奋的对着自己的部将说道。 只是可惜,他的高兴没持续多久,就被彻底破坏。原来是伯颜这个土尔扈特人的头目见敌军撤走,立马兴高采烈的赶到了八坝堡准备分润功劳。 按照他的意思,他伯颜在野外游荡了整整二十来天,不仅要面临寒风的侵扰还得小心凤翔军的探子斥候,所以当他见到王铎的第一句话便是索要永昌卫。 “伯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你一仗都没打过吧?如今敌军尚在凉州卫,尔不随我前去消灭他们,竟然找着这个时机索要永昌,你是否有些太自私了。” 刚刚逼退大顺军,王铎感觉自己根本不用再害怕伯颜等人,更何况他说的一切尚且属实,伯颜连力都没出便索要报酬,这放到谁身上都不会答应。 “王铎!你这个卑鄙小人,难道是想要赖账吗?我是没有交战,可是闯贼不敢全力进攻八坝堡不就是因为我部在野外制衡他们吗?怎就没有功劳了?难道真要让我杀个几百部下,将他们的伤亡给你禀报上来,才算立功?” 伯颜对王铎的话十分不满,他立马横眉瞪目,大声喊叫,好似要将王铎吃掉。 “你不要喊,行不行?草原上的习性能不能别带到本总兵帐中?我告诉你,少给老子吼,别以为你这点人就吃定我了?” 王铎冷哼一声,周围突然涌现出几百凉州卫将士,将伯颜等十多人团团围住。 “好啊,原来你早就想跟我翻脸了,只是不知道除掉我之后,凭借你的人马能不能赶走闯贼?” 伯颜此次进城有些大意,只带了十多名护卫,故而当他见到此等情形之后,心中便立马胆怯了下来,不敢再对着王铎说狠话。 “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就你手上这点人马有什么作用,实不相瞒,我早就与其余两部土尔扈特头领耐良础、揭木耳谈好了,他们的七千多骑兵正朝着八坝堡而来。” 王铎不屑一顾的看着伯颜,他早就不满此人了,天天拿手上这点骑兵威胁他,表现得十分嚣张。 “你、你、你这卑鄙小人,他们两个与我敌对,你却撕毁盟约将这两人招惹而来,此事太不地道了。”伯颜听到这里又惊又怒,其实他就是在山丹卫被这两人联合起来赶走的,要不然也不会落到此等下场。 “好了,别废话了,言尽于此,尔是想继续跟着本总兵立功还是自寻死路,你自己选吧。” 王铎阴冷的看着伯颜,终于使他低下了头颅,暂且臣服在凉州总兵的的麾下。 第八十二章 抵达 大顺永昌三年正月初八,自李自成的大顺军退出关中之后,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永昌这个年号竟然会来到第三个年头。 尤其是在老本营于湖广被阿济格击溃之后,天下所有人都觉得大顺朝这个新生政权应该完蛋了。 正在凉州城下安营扎寨的凉州军先锋大将孟三林便是如此想法,他远远望着凉州城楼之上插着的大顺、凤翔军、西北总督、吴字四杆大旗,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此前高伟泽还是总兵的时候,便是觉得大顺朝的船要沉了,这才搞出了那些破事儿,没想到如今他高伟泽早就死掉了,大顺朝还没灭亡。奇迹般的被岐国公张鼎借着壳子又给撑起来,他三番两次击败建奴,已经打出了威势,若是此时时岐国公统率大军,孟三林还真不一定有胆子前来主动进攻。 “孟副将,总兵让我告知你小心城内的闯贼趁着我军刚开始立营便出来骚扰、劫营。” 孟三林双手抱胸,静静站在土坡之上看着凉州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突然被身后赶来的传令兵惊醒。 “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哼,你告知总兵,我已在大营之前挖了坑道,放置了拒马、鹿角,不会出错的。”孟三林重新站好,冷哼一声,连头都没转过去,便打发了传令兵。 在他看来,此时的凉州军汇合了土尔扈特人大军与永昌卫的军队,将近有四万兵马,城中的凤翔军没了火药,辎重粮草也丢弃了不少,更别提还有一万兵马被拖延在东河堡一带,如今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可是孟三林此时如此自得,却尚且不知有一支非常雄壮、精锐的大军已然逐渐接近凉州城。 那便是岐国公张鼎率领的凤翔军中央直属十营还有后卫三营,共计八万多兵马朝着王铎的凉州军杀来。 此次算得上是第三次西征甘凉之地了,岐国公不愿意再来回的折腾,他誓要在此次拿下河西走廊。 故而大军在关陇道招募足够多的士卒之后,便全力急行军。 到了此时大军已经赶到了靖边驿一带,而岐国公张鼎则领着一百精骑先行一步,赶到河东铺堡查探凉州卫的环境与情况。 毕竟吴师麟刚打下这些地方,还没等来得及治理,张鼎就是要抓住这个空档,来探寻问题。 因为岐国公觉得自己拿下河西之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之后最重要的就是治理。 别看甘肃这一块地方,贫瘠、狭长,同时要面对三面强敌,显得十分危险。但是正因为如此,此地才可谓是辖制边陲的军事重地,只要能将此地治理好,可以说整个神州西部的安危都将被保护起来。 这可不是乱说的,要知道本来甘肃河西走廊之地,在元末明初之时人口便非常的少。就是因为其重要性,在明代被非常重视,各种移民、发展、治理的政策,使得如今此地加上隐户差不多有三十万户左右,将近二百万的人口。 已经成为了非常重要的地区,恢复了一丝汉唐时的余晖,更何况此地作为丝绸之路的遗泽,商贸十分发达,尤其是与叶尔羌汗国、准格尔汗国的贸易。与漠西蒙古、青藏高原上的和硕特汗国也有茶马贸易,获利属实不少。 若是凤翔军能将此地经营好,先不说能够向西拓展地盘了,就光是在制衡漠西、西域、高原的蒙古部落,都将表现出非常大的作用,这也是甘肃河西走廊之地越发重要的原因。 在明代,一开始甘肃这个名字不算是独立的行政区划,而是因为河西走廊最重要的甘州卫、与肃州卫两位还有治所甘肃镇而得名的。 整个甘肃地区在明代都是隶属于陕西行都司,甚至陕西行都司的治所都一度放在了甘州卫,这也是为了制衡西北的措施。 后来随着时间的发展,甘肃越来越重要,于是在明代中后期甘肃巡抚便应大势出现了,此职位完全脱离了陕西的辖制,也代表着甘肃逐渐发展为独立的一个行政区划。 岐国公就准备在夺取甘凉之地后,将此地划为独立的行都司。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后话,只是岐国公进了凉州卫之后的感慨罢了。 因为就在张鼎身穿便服,带着十多名护卫进入河东铺堡之后,就发现了这是一个非常混乱的地方。 经过了多年的军阀混战再加上诺尔布乱凉之后,河东铺堡充斥着暴力、杀戮、混乱,一切都好似带着浓厚的黄土、鲜血颜色,使得岐国公一下子就想到了前世他观看的大导演徐克拍摄的关于西部的武侠电影一般。 当然了,一切都是相对而言,河东铺堡再不堪都还有吴师麟留下的一些兵马能够暂且维护秩序,不像城外很多地方,没有官府的管理,那才是真正的乱。 毕竟经过了这些年的混战,不管是前朝还是大顺朝对于出了关陇道的河西之地,控制力都是越来越弱,什么逃犯、马贼、绿林强盗、江湖中人全都跑到了这一片法外之地,他们都想在乱中取利,导致整个凉州卫大部分人都带着刀,全都不怀好意的看着别人。 之前张鼎带着侍卫经过一个小镇的时候,便是如此。 那镇中的青楼老鸨见张鼎等人骑着良马,穿着上好衣料,从大路上招摇过市,她见此情形立刻扑倒了路中间,死皮赖脸的将岐国公的马儿往里拉。 她这行为直接招来了亲卫崔语棠的暴怒,他骑马而来一脚将这老鸨踹倒在地。 要不是崔语棠念她是个女子,不收力一下便能把她踹个半死。 谁知这老鸨见软的不成,直接来硬的,她尖锐的嗓门大喊一声,叫来了二十多名打手,围住了岐国公一伙儿人,叫嚣着若是不主动光顾他们的姑娘,便用强了。 张鼎对此举十分无语,他搞不明白这老鸨有这能力不直接去抢劫就行了,非要人光顾她的青楼吗? 更何况,这青楼的女子质量真的一般,她们中间甚至还有十岁出头的小孩子,一同趴在二楼、三楼的窗户边看热闹。 崔语棠见这些人如此不知好歹,直接铁青着脸拿出一枚特制的烟花,用火点燃之后‘咻’的一声炸到天上。 之后没过多长时间,随着轰隆隆隆的声音响起,百多身穿甲胄的精骑便从镇外杀了进来,吓得行人纷纷躲避。 “给本公杀了这群叛逆之徒!” 骑兵抵达之后,张鼎没有废话,不理会吓傻了的老鸨,直接命人将这老鸨与打手全都当街斩杀。 “杀。”“饶命!饶命啊!”“啊!” 顿时街上一片混乱,尖利的斩马刀迅速扫过那些手持利刃的打手。 他们根本连抵挡都没有胆子抵挡,吓得四散而逃,只是人腿又怎能跑过马腿呢?他们三两下便被骑兵一扫而空,血腥的场景吓得附近百姓赶忙逃走,躲在暗处看热闹。 而张鼎见此情景,内心毫无波澜,这群人如此嚣张,平日里手上肯定沾着不少事儿,岐国公对于灭杀他们根本没什么心理负担,而是跟碾死蚂蚁一般淡然。 “命人将青楼的女子都统统安置到辎重营中。”自然,处理掉这些拦路匪人之后,岐国公也不会忘记青楼的女子。毕竟老鸨与打手被消灭之后,她们的安全就成了问题,没有人保护之下,可以想到今后有多么悲惨的下场。 所以心细的岐国公,立马便拍派人将她们收留到辎重营中。 因为辎重营内本来就有很多女子,她们一开始大多都是战乱之中失去了丈夫或者子女,导致无依无靠之人,放在外面根本活不下去。 至于那些供应女子作活计的工坊,由于太过热火,很受欢迎,根本没位置给她们。 于是岐国公便将这些女子收编到辎重营中,平日里做些基本的体力训练,然后帮着干一些做饭、修补衣料、修补皮革、修补甲胄等事儿。待军医院创立之后,更是对心灵手巧的女子需求更大,她们经过学习之后,对于缝补伤口很是得心应手,这就导致了军中对于手巧的女子有些需求。 可是现实却是除了那些无依无靠的女子,根本招不来人,就算凤翔军名声再好,毕竟一群女子天天混迹在军营中,就算她们没干什么,也会被人误以为是做皮色交易的,这就使得普通百姓女子就算待遇再好,也没胆子应征。 于是这些做过皮肉生意的青楼女子便是不二之选,她们本就没有什么名声,又怎会怕他人的闲话? “国公,将此事交给他们就行了,咱们继续走吧。”崔语棠对部下吩咐好一切,随即便与张鼎继续前进。 这一次他们再也没收到阻拦,而是在街两边百姓与各式各样带刀人群敬畏的目光中走了过去。 接下来一路畅通无阻,就这样抵达了河东铺堡。 在进城之前,岐国公同样没有通知此地的守将,而是继续命大队骑兵在外隐藏,自己带着十多名护卫从南门进城。 “等一下,尔等是公家之人?前来此城是有公务?”就在众人进城之际,却突然被城门口的十多个官军挡住。 “这位将军,在下乃是碾伯所的商号,是来此地与人谈生意的。”张鼎温和地解释道。 “哦,原来是行商啊,那么可太好了,你们一行十三人,一人五十钱,一马一百钱,一共一千九百五十文钱,当然了阁下也可给银子,二两就够了。”城门官上下打量了一番很有威仪的张鼎,觉得自己今天是要发财了。 “二两银子?你们是在抢吗?二两银子都够一户百姓生活大半年了,更何况你怎么不跟其他人要,光问我等要?”崔语棠怒而抽刀,吓得城门兵纷纷举起枪杆,对着张鼎等人。 “哼,其他人都是穷鬼,我自然收不到钱财,不问你要为谁要?”那城门官理直气壮的说道。 “真是好笑,河东铺堡作为河西走廊商路之上非常重要的一处重镇,尔等就是这样对付行商的?不是将人家远远地赶走吗?”张鼎听见这样无耻的话,不满的看着此人。 “好,就算如此,我们也就认了,只是不知道这种税收要求是朝廷定的,还是你自己定的?”岐国公深吸一口气,对着守城门的把总说道。 “当然是---你问这个干什么?这关尔等何事?给不给钱?不给就不准进去,老子不惯你们的恶毛病,对了,那个臭小子,你还不赶紧放下兵器,小心我治你闯城门之大罪!” 那城门官厉声斥道,要不是城中没有多少兵马,这些人又是颇为悍勇之人,当崔语棠拔刀之时,他便已经出手将这些行商全抓到牢里去好好压榨了。 第八十三章 横扫陇西 看着眼前嚣张至极的城门守将官,张鼎皱着眉头有些不悦,没想到自己麾下的人马要好处要到自己头上了。 “裘四,你个杂碎在干什么呢?我千叮咛万嘱咐,朝廷不准私自收钱,你不知道吗?狗东西,你是想害死本官吗?”就在城门处剑拔弩张之时,终于有人大声骂骂咧咧前来制止。 此人乃是南墙守备,他在城墙之上城楼中本来正在摸鱼,却突然听见了下面争执的声响。 本以为是热闹,谁知道他定睛一看却发现来人大有来头正是岐国公张鼎,为此守备官还特别揉了好几下眼睛才发现自己没看错。 因为岐国公张鼎可不是那些长时间待在城中的将官,基本上凤翔军从创立伊始到现在的无数大战,都是由岐国公指挥的。 凤翔军治下的将士们大部分都对岐国公的面貌印象深刻,尤其是这名守将,他今年三十多岁,早在蓝田营时期便跟随岐国公奋战,后来因伤病主动调离主力军,下放到地方担任一方驻守,前些时候被西北总督升官调到凉州暂用,所以他本人对张鼎可谓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故而他一见岐国公的面庞,就荒里荒唐赶忙跑下来阻止,只是千赶万赶终归还是慢了一拍。 “这位是京城来的贵人,你这混账玩意儿搞什么呢?快给贵人请罪啊你,乱收钱收到贵人头上,这本官也保不了你了。” 守备将狠狠一脚将城门官踹倒在地,阻止此人乱说话,毕竟这收费要是没有他本人的默许,这城门官也没这个胆子。 “小的得罪了贵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那城门官跪在地上急忙磕头。 守备将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小跑到张鼎身前行立马单膝跪地行军礼,他知道岐国公这种打扮一定是微服私访,便没有暴露他的身份,而是称呼为贵人。 “我记得尔是叫做李叶是吧?当年千里迢迢从富平投靠闯王,最后被划归到我蓝田营中?”岐国公背书的能力不强,可是却对人脸、人名记忆力深刻,一下子便认出了这员老兵。 “国公啊,您还能记住末将,末将真的是---真的是太对不起您了,教出了这样的兵丁,给您丢脸了。”见岐国公直接准确无误的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李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是万分的羞愧,紧接着他便泪流满面,想要狡辩的话都被堵在肚子内,半天都吐不出来。 直到最后李叶终于忍不住自己良心的谴责,跪地认罪,朝着岐国公磕头道。 “唉,尔刚才的小动作本公岂会不知你的想法呢?多的话也就不说了,你跟了本公这么多年也是知道本公对于规矩的重视程度,商税可以收,却不是这样收的。入城门税早就被朝廷明令禁止,汝却肆无忌惮的命人征收入城税?你们这些老兄弟若是有困难大可前去西京城寻找本公,本公定然帮你们的,或者尔等粮饷被人克扣,哪怕是写封信来京城,直接送到亲卫司,崔语棠都会派人接收这些告状的信件。 可是尔却如此行事,直接堵在城门口打劫商贾,属实是给本公丢人了。你要知道此举只会使行商对此地避之不及,哪怕冒着风险绕路都不会再来到此堡了。我等虽然是跟着闯王劫富济贫打天下的,但商贾的作用同样很大,咱们不能一概论之,尤其是这行商,他们再怎么着也比那些死不挪窝贪心的粮商、当铺等商贾要好得多,他们最大的作用便是商品的流通与财富的流通,只要将其制约住,便不会像晋商那群卖国小人。 唉,算了,本公说这些你也听不进去,言尽于此,未来朝廷会逐步给老兄弟们发补贴的,希望你不要在用这种法子敛财,丢朝廷的人,丢本公的人呐。好了,话就说到这里,这次罪过就算了,毕竟朝廷还未对凉州正式实施接管,你好自为之吧。” 张鼎看见老兄弟如此卑微的请罪,心中的责罚、火气也是降了不少,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说的李叶羞愧异常,一个大男人竟然当众流下了眼泪。 “凉州还有战事,本公就不便进城了。”拍了拍李叶的肩膀,张鼎自知没有再进去的必要。 不管他如何阻止,远离了激烈战斗的将士们腐化的速度还是非常之快,如今只能在拿下甘凉之后,尽全力肃清吏治,建立起一套规章制度,才有可能限制住他们。 “唉,路还长着呢。”本来因为凤翔军逐渐朝着稳定发展,地盘也越来越大,这一切使得岐国公有些自得。 不过稳固下来之后,内部的矛盾也都逐渐冒了出来,越来越使岐国公应对困难。 想到这里,张鼎心中满是迷茫,但未来的事儿未来解决,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将王铎等割据的军头消灭。 所以张鼎离开了河东铺堡之后便在大河驿附近等待凤翔军大军。当他汇合了直属十营、后卫三营之后便尽起全军朝着凉州卫杀去。 此时,吴师麟已然出城与王铎部在城外对峙,因为此前在八坝堡后撤之时由于太过匆忙,还要携带红衣大炮,他便将大批量的粮草丢弃掉,导致城内余粮根本不足以两万多人吃的。 所以吴师麟自然不会守城,而是将军队布置在城西门外与王铎对抗,因为他若是死守凉州城,被围困之后必然会粮绝而亡,尤其是他此时尚且不知道岐国公行至何处,也只能冒险了。 本来按照西北总督的策略是等待王虓抽出时机,突然带兵前来加入战局,杀他个片甲不留。 可是就在他忧愁岐国公的踪迹之时,刚刚赶到的信使,立刻使他改变了想法。 “你说的是真的?岐国公大军已经距此地不足五十里地了?嘿,大哥隐藏的真好!” 吴师麟一听传令兵的消息便满脸的惊喜之色,岐国公张鼎为了掩盖消息,欺骗王铎,影响他的行为,于是便将行军的轨迹严防死守,一路上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前往凉州,甚至为了防止露出马脚,岐国公连自家二弟都没通知。 现在大军一下子就冒到了凉州城五十里外的地界上,使得吴师麟非常惊喜,他没有因为大哥的隐藏而生气。 为此西北总督特意做了阵型的调整,为了诱惑敌军继续深入,他先是主动地向着城门处退了一点距离,示敌以弱。 只不过敌方凉州军的总兵王铎见此情形,却没有如同吴师麟预料的那样,而是皱着眉头对兴奋的麾下将领问道:“闯贼像是有诈呀,他们此前三天都完全没有败像,而是十分坚韧的与咱们对抗,怎么现在突然一下子就往后撤呢?难道是有援军?” “不错,总兵的担忧有些道理,末将素听闻闯贼的西北总督吴师麟为人稳健,他怎么会冒着军阵崩溃的危险,突然后撤呢?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此人将围攻东河堡于福于将军的万余顺军集中起来,妄图对我军发起偷袭,以定大局矣”孟三林点头支持自家总兵的话。 “哼,闯贼不会以为本总兵招了这群土尔扈特人仅仅是来摇旗呐喊的吧?其实我一直就是在防备突如其来的东河堡援军。”王铎表现得非常自得,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可是就在王铎镇定自若的布置军阵之时,他不知道的是,对面的援军不是王虓,而是凤翔军中央直属十营,足足有八万多人。 于是在过了几个时辰之后,时间来到了晌午,王铎刚刚布置好后手,将计就计摆好阵势,准备与吴师麟大决战之际,从远方赶回来的斥候历经险阻终于将消息传了回来。 “你说什么?一支将近十万的大军朝着凉州城而来?”听到了斥候的禀报,王铎满脸的惊惧之色。 毕竟多一万人马它还可以应付,直接多十万军队,让他怎么办? “总兵,十万人必是大顺军的直属精兵,这不仅人多,其兵源也很精锐,我等必不敌也,得速速撤军,对,速速撤军不可耽搁啊!” “十万军队……” “他们是如何来此地的,不是在凉州后方安置了不少斥候吗?他们一点作用都没有,该死真该死!” “总兵,不如咱们将土尔扈特人卖了,将他们欺骗在此地,当咱们的替死鬼?” 斥候将军情刚讲完,账内就爆发出了一阵阵的嘈杂。 甚至那几个永昌降将本身便狠鞑靼人恨之入骨,立刻就谏言卖起了队友,希望坑土尔扈特人一下。 “这不是胡扯吗,让他们殿后?他们都是骑兵,跑的可比咱们快。”王铎摇了摇头否定道,若不是那些土尔扈特人在另外一处扎营,听见此话又要跟永昌将领闹起来了。 “先别管那么多,都闭嘴,你告诉我,敌军距离此处还有多少路程?”王铎将木凳踢倒震慑账内诸将,速记冷静的问道。 “禀报总兵,敌军距离我部还有十多里地的路程。”斥候小声说道。 “十多里地?差不多半个多时辰便到了,就算他们还需要整理阵型,顶多一个时辰,咱们跑不掉的。” 王铎仔细分析,他这人越是到危急时刻越是冷静、头脑清晰,相反就很快的膨胀起来,做出糊涂事儿。 “好了,别管什么十万人二十万人,咱们四万人就算是四万头猪,闯贼都不一定抓的完,你们放心,本总兵已经想到能赢的办法了。” 王铎露出了镇定自若的笑容,引得诸将面面相觑、半信半疑,不知自家总兵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来人,去请伯颜他们三位头领,我要与他们详谈!” 王铎看了看诸将,与他们将说法统一口径,之后便将伯颜等土尔扈特将领邀请而来。 由于这些土尔扈特人在凉州卫本地没有什么根基,导致什么也不知道,很快就遭了王铎的欺骗,误以为对面的援军是王虓的万余人马。 凉州总兵王铎三两下,便许以利益将他们糊弄过去。 但是他也不能肯定自己军中有没有伯颜等人的内鬼,于是立刻将他们的安排了出去防止串供。 让土尔扈特人三部作为左右两翼,永昌兵为前锋,王铎坐镇中阵。 待阵型布好之后,大军便朝着吴师麟的军阵猛攻而去。 由于局势危机,诸位凉州卫、永昌卫将领也都使出了吃奶的本事与凤翔军厮杀起来。 他们这一猛攻,使得前阵的邵宁被永昌卫前锋打的连连后退,吴师麟见此情形急忙派遣张弘义带兵从侧翼支援。 而王铎则抓住张弘义离开侧翼的良机,急命土尔扈特骑兵冲锋杀入凤翔军两翼。 突然一下子凉州军便暴发出了非常强大的力量,杀得凤翔军连连后退,就连西北总督吴师麟都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何事,就给打了鸡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