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煨一碗糯米百合粥》


 楔子~第二章

    顾唐尧有事耽搁回来晚了。季糯没有等他，先躺下了。
    洗完澡，确保把外面的寒气除去后，顾唐尧轻手轻脚地挪到床边，掀开空调被，生怕把季糯吵醒。他还没调整好睡姿，身边人就熟练地翻身一滚，嵌进带着水汽的怀里。顾唐尧只好就着季糯的姿势侧躺着搂住他，拉好他背上的被子，盖严实。
    “快睡吧。”
    顾唐尧特地放低的嗓音像大提琴，又带着母亲哄淘气小孩子睡觉的宠溺，对季糯来说，十分受用。
    今日本是情人节，是每一对相爱的情侣们相聚互道爱意的日子。顾唐尧被公司的紧急邮件拌住了脚。就算诽谤了几百遍“发件人是狗、发件人是狗、发件人是狗、各种狗”，也改变不了顾唐尧作为老板竟然要加班的事实。
    季糯并没有为爱人的晚归而不满。情人节对他的意义，与别的节日没什么不同。只是个节日而已，终究只是美好的祝愿而不是现实。这么多年来，他已有了自己的现实，不再需要无用的催眠了。
    季糯有顾唐尧了啊，这就是世界上最最意外的……呵，大概找不到那么一个词能概括季糯心里所有的情绪吧。
    想到这里，季糯抬头在黑暗中寻找顾唐尧的唇。
    顾唐尧皱眉把季糯搂得更加紧。两人的亲吻并没有深入，只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睡吧，很晚了。”季糯听顾唐尧说。
    两个人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总能生出些心有灵犀来。
    季糯身体不好还常年失眠。在顾唐尧回来之前，他很少有过睡着的时候，早晨则是很早就醒过来。顾唐尧温暖的手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哄他睡觉，像极了小时候奶奶哄自己睡觉时的温热。
    刚在一起那时的情人节，顾唐尧都会带季糯出去转转，象征性的过个节日，顺便散散心。最近几年，许是老夫老夫了吧，很多事情都变得顺其自然。哪怕这天较之平常相似，哪怕他们之间明明有很多话可以说，但季糯攥着顾唐尧的衣服让顾唐尧懂，顾唐尧轻拍季糯的后背让季糯懂。
    轻拍的动作慢下来，顾唐尧大概是快要睡着了。
    季糯抬起头，吻了爱人唾手可得的唇角。软软的、温热的，一如从前。
    顾唐尧睡意朦胧中感受到了枕边人嘴唇的小动作，搂紧了对方。
    虽然没有发出声音，顾唐尧也知道说的是“爱你”。
    他当然知道。
    第二天顾唐尧趁季糯上班偷偷跑回家，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牛皮日记本，翻到新写的那页。
    “2月14日
    天气还是很冷。不过店里生意还不错。客户都叫我再做一点别的植物出来。那我就琢磨一下吧，要做点什么好呢？
    到时先问问五帝喜欢什么吧。对了，五帝说他被狗拖住了，要我先吃晚饭睡觉，不要等他。切，说得好像五帝不在我就能睡好似得。
    啊，今天是情人节，想想送什么给五帝吧。上次以身相许的效果太好了，这次还是算了。
    我知道那家伙每次都要背着我看我的日记，应该是怕我知道了就不写真实想法了。
    我想告诉他，不要以为这本本子是他买的就可以随便偷看。
    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
    其实，我现在就在他的身后。信不信？就问两句信不信？”
    看到这里，顾唐尧笑出声，觉得自家季糯也会有这么幼稚的时候，怎么会那么可爱。
    “哈哈哈……好好笑。他会被吓到吗？
    反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怎么这么无聊？
    真的想不到要送什么，算了，还是以身相许吧。反正最近身体不太好，五帝不舍得的。
    明天晚上想要五帝做糯米粥。我想喝。再放点桂花好了，不知道桂花熬粥什么味道，会不会也很香？
    要是五帝改名叫顾桂花，真接地气哈哈。
    顾桂花哈哈哈。笑岔气了都。
    最近病情一直都很稳定，没有再复发，药量也在减少。应该能再跟顾桂花多呆几年。到时候没有他哄着睡觉，我做鬼估计也是睡不好的。想想还是活着好。
    桂花的车在楼下了，不想写了。
    最后再补一句吧，毕竟是情人节。桂花，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好喜欢你，晚安。”
    顾唐尧亲吻最后五个字后，合上本子，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憋住眼眶湿意，他把本子放回抽屉，回公司。
    晚上季糯回家，顾唐尧不在，桌上有一碟糯米桂花糕。盘子下面还压着纸条。
    “不会熬粥。——顾桂花”
    季糯愉悦地把纸条折好，放进钱包前亲了亲“顾桂花”三个字。进厨房围上围裙，季糯尝了小火煨着的粥，加点白糖搅拌均匀之后舀出两碗放着，凉一凉。快炒完几个小菜，把卧室里躲着的顾唐尧叫出来吃晚饭。
    当然了，他们喝的是糯米百合粥。
    这是他们的第十个年头，今后他们也会百年好合。
    第一章
    x公司清洁工是季糯的第n个职业。就这么个工作还是托当时他的主治医生央晔介绍的。现在的公司都喜欢招一些经验丰富的大妈来打扫卫生，负责也能干。季糯一个大男生，做这种工作就该被人笑话了。但是，就他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来说，打扫卫生再适合不过了。
    领导要下来视察的消息让星期一早晨例行的小会变得严肃起来，一楼的卫生间门口站了一排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员工。季糯的身高在一群上了年纪的大妈中特别显眼。清洁工头头压抑看好奇心分配好任务后，多瞄了两眼季糯，好奇心快要杀死猫了也沒想明白这个小伙子走了关系不去坐舒适的办公室，居然在这里等待打扫卫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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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配好了工作，季糯坐电梯到了自己负责的财务区楼层。头头交待了要在九点之前打扫完，务必要让领导感受到在他们的照耀之下，办公环境窗明几净。
    季糯用报纸折了一个小帽子戴在头上，拎着水桶和拖把走出工作间。
    然后看见了在休息区等咖啡的男人。
    这不是他第一次遇见顾唐尧，但是顾唐尧第一次看见他。
    季糯记得很清楚，当时顾唐尧看上去像是通宵加班好多天，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黑眼圈都快垂到下巴了。领带也松松地搭在脖子上，衬衫皱巴巴的，一点形象也没有。
    顾唐尧为了公司上市的事，鞠躬尽瘁，困得眼睛一闭都能睡过去。拖着沉重的身体挪到休息间都好不容易才完成。要不是手撑着桌沿，他可以直接躺下睡着。不远处突然的清脆声响让他清醒几分，回头一看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郎。报纸帽挺好看的，长相也赏心悦目，就是脸色有些苍白。他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石化了一样。
    殊不知害怕与人交流的季糯生出了久违的打招呼的心，正在努力地克服障碍，说一声“早上好”。
    而他最后做到了。
    “早…早上好。”
    略微迟疑的语气让顾唐尧疑惑，他仍微笑着开玩笑，“困得一点也不好，你想要来杯咖啡吗？”
    顾唐尧看向季糯的眼神非常温和，让季糯稍微放松了一点。他很开心，但依旧紧张。他握紧手里的水桶和拖把杆，走了几步，试图离顾唐尧近一点。
    “嗯…啊不…再…再见。”最后季糯还是慌张地逃走了。鼓起的勇气还是抵不过内心的抵触。顾唐尧站在那里，尽管疲惫，也是充满着希望的，不像他。春风吹醒的小草，根还扎在土里。而脱离土地的小草，烧尽只需片刻。又或者慢慢等着腐烂，等着死亡。
    季糯在窗边抵着玻璃喘气，激烈的好像都要把气管抽出来才能缓解。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留顾唐尧一人喝着纯咖啡，与地面上水桶摇晃出来的大滩水里的报纸帽子干杯。
    第二章
    桶里的水呢？
    它是在什么时候只剩下一点了？
    估计是刚才走得太急，全给泼了出来。
    季糯忽的泄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水桶。一想到走的急的原因，他脑袋都恨不得埋进水桶里——水桶都拎不好，报纸帽也掉了，他到底还能做什么？突然感觉到远处的视线，季糯抬起头来就看见不远处的一个脑袋——是熬夜的员工终于从一堆文件中解放，下意识抬起头放松时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看见他得方向。
    就算是无意中把视线放在这边，季糯也非常不适，尤其是在抱着水桶的姿势下。季糯马上站起来，抱着桶拎着拖把杆就往工作间去。他还有工作，这里根本不是他自怨自怜的地方。这里的所有人、所有事与他的关系，就只是“清洁工想要拿到工资”而已。
    季糯顺手把着急忙慌时洒在地上的水拖干净了，到工作间的时候正好碰上男人在卫生间水池边洗手。
    扑通扑通的心跳强得都不能被忽略，就仅仅只是看到一个背影。
    背影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手表。
    季糯忽的反应过来，他是有工作的人。
    顾唐尧只听见跟刚才一样的一声脆响，回过身，人已经不见了。
    等季糯压着九点的线打扫完楼层，工作室水池边发现的那杯牛奶已经冷透了。他本应该是在回来接水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可能还是温热的。
    应该像小时候家人给他准备的暖水袋那样的温度。
    为什么不能早点发现呢？季糯永远做不好任何事。
    财务部挺冷清的。熬夜的回家休息了，没熬夜来上班的还停留在春节的余韵里，消极怠工着。
    季糯看了一遍走廊和卫生间，确定已经干净之后找来负责人。
    负责人检查了季糯的工作成果，表示非常满意。季糯朝负责人笑了一下。负责人也不怪他不说话，万一逆了上头的意思，他可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工作间是独立于卫生间的另一间小屋。除了放置一些清理用具，这也是给清洁工人休息的地方。
    季糯抱着膝盖坐着，跟桌上那杯冷透透的牛奶对峙。
    激烈的心理交战之后，牛奶胜。他端起杯子，尝试着喝了小半口。
    急促的呼叫铃声吓得季糯把剩下的一整杯牛奶三秒灌进胃里，拿起话筒。心虚跟做了亏心事似得。
    “季糯吗？”
    “是。”
    “一会来一楼。”
    “好。”
    季糯撂了电话，松了一口气。把装牛奶的纸杯冲洗干净之后重新盖上塑料盖子，郑重地放进背包里。等他坐电梯到一楼，卫生间门口已经聚集了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大妈。
    负责人清了清嗓子，“上头已经检查完了，很满意。要是你们一直跟现在这样好好打扫，奖金肯定少不了你们的。以后继续保持。就先这样吧。散会。”
    对于这种场合，季糯一般都是随大流，别人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不去想这么无聊的讲话到底有什么意义。现在负责人说完话了，众人先鼓掌，然后再各自散去。
    于是，季糯跟随人群回到了自己的工作间。
    早就回到家，在柔软的大床上躺着的顾唐尧根本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大清早那个瘦高的少年。深蓝色的工作服挂在身上，衬得少年的脸色更加苍白。明明应该是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年纪，为什么要自己来打工，还要做清洁工这种有些累，还被主流人群轻视的工作？现在的年轻人的觉悟都这么高了？
    少年太让人好奇了。顾唐尧好久没有生出想要了解一个人的心思了，上一次要追溯到上学时代考试前想老师出什么题。
    他摸到了床头柜的手机，解开锁屏，画面上的少年把脸埋在桶里的动作真是挺傻的。情不自禁地泡了一杯牛奶给他，不知道喝了牛奶的少年，脸色会不会稍微不那么苍白一些。
    顾唐尧镜头下的季糯那么真实。因动作而绷紧的衣服显出手臂肌肉的轮廓和背部流畅的线条，虽瘦却不弱。完全有能力让人相信，季糯是可以的。他完全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以后的顾唐尧看到这张照片只想虔诚地亲吻自己的爱人。而现在的顾唐尧，只能确定一件事，他真的失眠了。
    居然想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少年想得失眠。
    啊，真是一件值得让人期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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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五章

    第三章
    到了午餐时间，工作一上午积累下来的傻气瞬间消散，众人都跟打了鸡血似得冲向食堂。前面说过公司以人为本，食堂也一样人性化。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味道鲜美还不要钱。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去晚了就没了。就跟高中食堂似得。
    季糯是那个根本不想抢的。他被上午的那杯冷牛奶折磨得心碎。喝完一个小时之后，每十五分钟跑一趟厕所。到最后就算腹中空空如也，它却还在疼。季糯只能把脚也放在椅子上，手臂紧紧地抱着膝盖。知道整个人蜷成一团，才感觉那阵疼痛感稍稍减缓一些。
    如果说手脚冰凉的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那季糯估计连翅膀都没长。他本来就是早产儿，出生时体重就偏轻。小时候没有条件把身体养好，长大后注定要被背上“体质不好”的负担。
    季糯也掂量过自己的斤两，清醒时很少作死。他知道喝掉那杯冷牛奶，胃可能会不舒服。
    但是，如果不喝掉，就在那放着，季糯就会觉得他会失去一些东西，大概是一些特别重要的东西吧。
    所以主要怪负责人那通突然冒出来的电话嘛。
    季糯第n次反感自己简陋的身体，也第n次想起给他那杯牛奶的男人。
    刚端来的牛奶的温度大概是适中的，既不是热得烫舌头，也不是凉得牙齿打颤。温温的滑过食道的时候，也暖了血液和心脏。
    季糯被自己奇怪的想象惊到了。他必须马上回到现实。北方的天气还冷着，他的工作间暖气片坏了一直都还没有修，室内温度低了，滚烫的热水也会冷得很快。何况他打扫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根据时间反推算出牛奶本来的温度呢？
    拿出早晨从家带过来的保温杯，季糯喝了两口热开水，感觉胃里舒服了许多。脑袋被刚才的疼痛和来回卫生间折腾得晕乎乎的，怎么感觉像是要感冒的样子？
    季糯还没开始酝酿负面的情绪，负责人的一个电话又把他叫到楼下临时替一个家里出事的老阿姨打扫一下卫生。
    负责人对于季糯跟清晨一样苍白中带了一抹红的脸色完全没有过多注意，只当季糯是下楼的动作引起的血液加速，交代好打扫范围和会加工资之后就迅速消失在转角。
    虽然是开后门进来的，但能否留下来还是要靠季糯的造化。想想要加工资，季糯的心情还是有些激动，顺带着脑袋也没有那么晕，鼻子也通气了。
    季糯把替工的加上自己的打扫范围过了一遍之后，也差不多快到下班的时间了。中午饭根本忘记吃，早餐也就配着小菜喝了碗粥。拉肚子之后就喝了两口水就去上工了，正常人也会出事，更别说季糯了。
    工作间的门外开始有动静了，大概是下班时间到了。季糯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休息。没想到一站起来，眼前直接一片黑，坐下好一会才缓过来。季糯甩甩头，反而更加头晕了。
    幸好屋子离公司不远，不然季糯指定得昏在半路上。
    回家的路上，季糯内心语言丰富。因一杯冷牛奶而发生的惨剧堪称作死界的典范，季糯觉得他可以用三分钟诠释什么叫《悲惨世界》。
    不知道季糯知不知道有个词叫“福祸相依”？
    谁说一直生病不太好呢？不可以随便生活，吃穿用度都得想着身体能不能接受。药也要吃一大堆，买药钱还是个问题。
    钱可以再赚，生病了休息休息就会好……
    其实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呢？
    在他醒来第一眼看到了顾唐尧，估计、应该、可能就会懂吧。
    第四章
    单人病房里很安静。躺在病床上睡着的少年依旧毫无血色。嘴巴微张，唇色接近透明，隐约露出几颗结白的牙齿。睫毛毛茸茸的，像女孩子小时候玩的绒布娃娃。由于是侧躺着，黑黑的头发凌乱地垂着翘着，软软的。季糯可是个清俊的少年。
    顾唐尧松松地握着季糯的手腕，控制着力道不让插针的手乱动。肌肉并不能阻碍少年的瘦，看这细的跟竹竿似得手腕，生怕用一点力就给折了。
    季糯动了下脑袋，脸几乎要埋进被子里。顾唐尧从小就被灌输了“不能缩在被子里睡觉”的观念，另一只手掖了掖季糯面前的被子边，让季糯的鼻子露在外面。温热的气息温暖了手背，顾唐尧都不想离开。
    “……”季糯的嘴里在念叨些什么。
    还没等顾唐尧挺清楚，季糯突然间剧烈挣扎起来，手脚并用。睫毛沾上了水气，嘴唇也在张合，却没有声音发出，像无声的呐喊。
    必须要先按呼叫铃。这是顾唐尧的第一想法。按完按钮，顾唐尧依旧控制着吊水的那只手腕，另一只手压制不住季糯就一边搂住季糯，一边轻拍他的后背，企图让季糯安静下来。
    在医生来之前，季糯在顾唐尧的安抚下逐渐不再挣扎，只是睫毛上的水汽变成水滴成股划进耳廓。
    护士好有经验地打了一管针剂进盐水瓶，交代好顾唐尧控制好季糯的手，一定别让针窜出血管，说完正事还附加一句“好好照顾他”才走。医生记录完了季糯的症状，埋怨加欣慰地看着顾唐尧，称赞了他做的很好，留下一句，“以后再这样来找我就可以”没多留就匆匆赶去下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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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唐尧用纸吸干季糯的眼泪，把季糯踢乱的被子重新盖好。
    休息完的顾唐尧悠闲地开着车在大马路上晃悠，准备回公司。正值下班高峰期，马路上堵得跟便秘了似得。顾唐尧找了个小区的公共停车场停完车，准备走路去公司，在一个转角处一眼就看到了眼熟的少年背靠着墙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差抱个水桶。
    随着顾唐尧走的越来越近，少年手按着肚子的动作清晰起来。怎么叫也不醒让顾唐尧感觉到慌了，立马把少年抱起来往医院跑。由于对少年体重的错误估计，顾唐尧差点把少年扔到天上去。
    最让顾唐尧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医生一看到少年一副“哟，又来了”的调侃表情，问了一下大概情况，灯光照了下眼睛，就下了挂水单子并交代要让季糯侧躺。而且，顾唐尧居然是从医生那里知道了少年叫“季糯”。
    这可真令人好奇。
    还让人……顾唐尧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医院里的医生跟季糯是认识的，感觉还对季糯的病情非常熟悉，单人病房都可以直接腾出空来。那季糯是医院的熟客？还是跟这个医生认识？还是这个医生是庸医？
    顾唐尧脑袋中转着千百个猜测，对季糯的好奇心快要杀死他了。
    陪季糯折腾到现在有些疲惫了。顾唐尧蓦地想起来自己还有工作没完成，又转而想到护士医生都没提到亲属，还有他们复杂的眼神。
    季糯的父母呢？兄弟姐妹？
    顾唐尧给季糯换病服时也注意到季糯的兜里没有手机。
    但是想着自己的工作，顾唐尧也生出了把季糯一个人留在这里的想法。但是手中微凉的触感和刚刚季糯的挣扎又催生了顾唐尧内心的一点点同情心和怜悯。
    查房护士的交代彻底断绝了顾唐尧离开的想法。她拿着一小盒药片，没说怎么吃就说季糯再梦魇的时候就像刚才一样安抚就可以。等季糯醒了，让他喝一点水，吃药。
    顾唐尧表示知道。护士朝他友善的笑了一下就走了。
    护士前脚刚走，季糯就醒过来，睁开了眼睛。在反应过来居然有人在旁边陪着的现实之后，终于看清了顾唐尧的脸。
    季糯觉得有些好笑，因为他的牛奶进的医院，现在他在，应该算是照顾他？
    虽然是自己作的死。
    季糯在男人知道他醒来之前偷偷打量男人发呆的样子。眉眼中透着疲惫，黑眼圈褪去一些，已经没有那么夸张了。季糯还记得男人在无形的动作之中透出的温和和鼓励，跟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一样。也许在躺着的那段时间里就失控过吧，但季糯确实没在顾唐尧的脸上看到不耐烦的神情。
    “季糯对吧，该吃药了。想不想喝点水？”
    “嗯。”
    季糯被扶起来就着顾唐尧的手喝了几口水。看到桌子上水杯旁边的小药盒，季糯心中了然，但是手却下意识抓紧了床单。
    顾唐尧看到输液管里升上来的红色，反射性地握住季糯的手，让他放松。想到自己握住了季糯的手之后，又马上松开，意识到自己好像冒犯了。
    季糯也被顾唐尧的动作吓了一跳，把手藏进被子里。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那个…你要累得话就先回去休息吧…也晚了…”季糯尝试着说话。
    顾唐尧持着“他都醒了，那应该没事”的想法，顺势答应下来，便离开了。出医院之前还与值班的那个医生偶遇，医生知道了季糯，叹了口气说“这傻孩子，不过还是谢谢你啊，一路顺风”。
    一头雾水的顾唐尧急着回去工作，也没有再多问。
    顾唐尧走之后，季糯把今天的药吃了。蜷缩着身体，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深呼吸。
    又一个走了。他伤心地想。
    就算他好好说话了，也还是走了。
    没有人愿意陪伴他，就算他堕入黑暗。
    医生曾经告诉季糯，觉得要发病的时候就深呼吸，然后使劲想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果然要使劲才能想到开心的事情啊。
    就像那杯冷牛奶。
    第五章
    第二天，起迟了的顾唐尧匆匆忙忙赶去上班，终于压着8点那一刻打卡。用总经理的话来说，“作为一个领导，就要做员工的榜样。要让员工不迟到，首先要自己不迟到”。顾唐尧就是这位说出如此有道理的总经理提拔的。所以就算这个总经理上班从来就没有准时过，他也是会偶尔响应一下这位总经理的号召。
    办公桌上又有一堆文件等着他签字。顾唐尧进入了工作状态。
    中间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去趟卫生间，顾唐尧路过工作间时往门缝里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居然看见了季糯、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还躺在病床上的季糯！
    此时的季糯浑身发软，头还有点晕，但是比昨天好了很多。早晨照例打扫好自己的区域，回到工作间休息。看到顾唐尧进门，季糯小幅度地攥紧了衣角。
    “……”季糯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看到顾唐尧的脸色不是很好，眉眼间也没有昨天那种亲切的安抚。而且，他也很紧张。从来没有跟别人近距离接触过，昨天被握了手，季糯很喜欢这种感觉。突然拥有和突然失去总是让人怀念的。
    顾唐尧也没有说话。他在参观季糯所处的空间。工作间很干净，每个清洁用具都在它该呆的地方，一点都不杂乱。有一小块地方放了小桌子和矮椅子。季糯本身也不矮，坐在那张椅子上跟蹲着似得。幸亏椅面不小，还有个靠背，有点像被截肢的椅子。真是亏了公司后勤部还能找到这种“稀奇货”。
    桌上有个药盒，里面密密麻麻地放着各种药片。药盒旁边的保温杯还冒着丝丝热气。
    顾唐尧看着季糯抬头确定一下是谁进门之后就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墙上挂着的电话机响了，是负责人叫他下楼。
    “我…先下去了。”季糯低着头说完，直接错过顾唐尧往电梯去。
    顾唐尧回到办公室，无心工作，撑着下巴看窗外的景色。从昨天认识季糯，到今天，不过24个小时，但好像发生了好多事。季糯好像生了病，但却好像又没有……
    窗台上的花瓶里多了点什么。
    顾唐尧站起身，走到窗台边，一探究竟。这是一朵纸制的黑玫瑰，精致而逼真。茎干硬硬的，花刺尖尖的但不刺手，应该是用纸混胶水做的吧。
    花瓶里是顾唐尧母亲硬塞给他、要他必须放在办公室里的富贵竹。一朵黑里透红的花在一片绿中很显眼，但也很好看。
    恶作剧？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作为一个情场渣，顾唐尧向来对花这类浪漫的事不敏感，更别说花语了。难得有心情查了一下花语，网上说法很多，出现最频繁的是“温柔真心”和独占欲这些。本来黑色感觉就挺阴暗，如果说要告白的话，不是一般都送红的吗？
    先不管其他的，这朵花本身那真是漂亮。顾唐尧从抽屉里翻出一个不知道谁送的水晶玻璃杯，把纸玫瑰放进去，摆在电脑显示屏旁。
    到此，顾唐尧并没有多想，也没什么好想的。
    季糯被负责人“驱使”完，回到工作间。醒来是凌晨四点半，季糯躺着挺尸到六点半再也坚持不住，跟护士小姐说了一声就出了院。回到出租房简单吃了点早餐就准备上班。季糯觉得应该感谢那个男人照顾自己一晚上，贵的东西也买不起，不如就送一个自己做的。季糯对前几天完工的玫瑰很满意。染色时季糯的本意是酒红色，手一抖变成黑红色其实也还不错。
    季糯怕自己紧张又说不出话，也不敢当面给。于是，季糯就趁着打扫卫生、男人又没来时把花放在花瓶里。
    谢天谢地，顾唐尧没看见他。
    当然季糯也没想到顾唐尧居然没发现夹在花瓣里的感谢纸条。
    当然，日子就这样过着。

 第六~八章

    第六章
    顾唐尧依旧忙的朝九晚五，文件和邮件跟流水似得，处理完一份再来一份，永不停歇。
    一忙忙到三月，春天来了，公司里的女员工早早换上了五颜六色的春装，争奇斗艳，在顾唐尧眼里跟孔雀没差别。在有限的二十多岁生命里，顾唐尧说过话最多的女性一是母亲，二是亲生妹妹。在学校里，顾唐尧本身长得够高，坐在班级后排，跟前排女生完全没有交流的机会，顶多跟课代表说一句“作业还没交”。
    母亲一直催他找个女生谈个恋爱，说这么大的男人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过像什么话？顾唐尧一脸黑线，不想戳穿她。
    父亲是母亲的初恋，父亲一直抓着母亲不肯放，一抓就是这么多年。母亲一直想知道跟别的男人谈恋爱是什么感觉，但这辈子肯定是没有机会了，绝望了之后就一直鼓励儿子和女儿多多感受。
    顾唐尧一向对情爱方面没什么兴趣。根据母亲的说法，他应该是还没遇到生命中的那个人。现在顾唐尧还记得母亲碎碎念父亲怎么缠这她，怎么烦，好像离婚但是离不了巴拉巴拉哔哔哔的。父亲和母亲就是周瑜和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样也挺好。
    寻出空来回家吃饭，饭桌上母亲的碎碎念都成了下饭小菜。每次无非就是念叨父亲居然嫌她想买的贵，不给她买！不就是口红吗？不就是一支唇膏吗？还有不带她出去玩，一天到晚只知道工作，烦死人了。然后矛头指向顾唐尧和妹妹顾明瑶，继续念。顾唐尧么不找对象不结婚，不回来帮父亲经营公司；顾明瑶么不好好学习成天只知道玩。
    饭桌上就母亲在碎碎念，父亲皱着眉头也不阻止，一直给母亲夹菜，让她多吃点。顾明瑶偶尔搭理一下母亲，大多数时候都是默默吃饭。过了一会，母亲要上楼看睡觉的顾清遥。顾清遥算是母亲意外怀上的吧。母亲年纪不小了，骂了父亲一顿还是坚持生下来，正好凑个“唐宋元明清”（因为“宋元”不好听被母亲严词拒绝了）。顾清遥是全家的宝，现在上小学。今天在学校跟别人打了一架累了，就先睡了一觉。
    吃晚饭，照例是父亲洗碗。顾唐尧去帮他。
    “公司里怎么样？”父亲顾宋元问儿子。
    顾唐尧想了一下后说，“还行吧，最近挺忙的，正在准备上市。”
    顾宋元用洗洁精洗完一只碗递给顾唐尧冲洗，两人配合默契。“嗯，反正已经在hk上市过一次，这次应该没问题了。”
    顾唐尧回答“嗯”之后，两人就不说话了。整理好厨房过后，父亲和儿子去书房喝茶聊天。
    顾宋元白手起家，做到现在在行业里也算是说得上话的。顾唐尧在父亲的渲染之下，做的也不错，没有让父亲失望。
    估计是父亲也被母亲的碎碎念洗了脑，今天居然说起了顾唐尧成家的问题。父亲说“你不要听婉婉瞎说。不是我吹牛，当年我就一眼看中了婉婉，到现在也就这么过着。”
    顾唐尧笑着说对。“您厉害，您厉害，您最厉害。”切，到头来还不是妻管严。
    顾宋元已经看穿了儿子的白眼，“你也不要嘲笑我。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性格上和最重要，家世啊学历啊什么的都不重要……”
    顾唐尧算是明白过来，父亲这是被母亲指使的。父亲还在不停地说着他（母亲传授）的话，顾唐尧脑子里蓦然就出现了那个抱着水桶的少年郎。母亲的教育就是要对人友善，也要一视同仁，不卑不亢。顾唐尧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不差别待遇。这也导致他跟每个人关系都好，但通常只浮于表面不涉及私事。跟季糯打招呼只是出于礼貌，可是他在陪床时却好像发现了季糯的秘密。这把季糯与熟人区分开来，被顾唐尧划进了朋友的范围。
    季糯是可爱的。很难想象顾唐尧用这么一个词来形容他。感觉他承载了很多，但是还没有放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顾唐尧是有一点敬佩季糯。季糯很厉害。嗯，手腕触感很好，也同样可爱。
    “唐尧？唐尧？”
    父亲的呼喊让顾唐尧回过神来，被突然出现的母亲追问一通，什么“刚刚想的人是谁啊？”“喜欢的话要带回家来给我们看看啊！”“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时候结婚？”“准备要男孩还是女孩”……
    越问越离谱，母亲被实在听不下去的父亲拉走了。
    顾唐尧解放了。
    不过，自从那次工作间遇见那次，顾唐尧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季糯了。也许是碰巧没有遇见吧。
    第七章
    院子里的樱花要开放了。
    顾唐尧拉上窗帘，掀开被子准备睡觉。在睡过去的前一秒，他想到应该去工作间看看季糯了。
    可是顾唐尧早早去上班，在工作间里看见的却是一位饱经风霜的大妈。大妈说年轻人很久都没来上班了，好像是辞职了。
    顾唐尧猛然想起了上次季糯在病床上的挣扎，就从心底生出些担心来。季糯会不会是生了病？
    利用职务之便，顾唐尧去人事部弄来了员工资料。季糯的大头照上还是那个可爱的少年。联系人空白。顾唐尧把住址记下来，请了假开了车往那边去。
    地方有些眼熟，是上次顾唐尧停车的小区。是个老式小区，斑驳的墙有些年头了，绿化倒做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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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唐尧跟上次一样找地方停好车，寻找楼号。
    迎面走来的男人在顾唐尧的脑海里有点印象，但不记得是谁了。这个男人看到顾唐尧之后很惊讶，走过来打招呼。
    “嘿，还记得我吗？”
    似曾相识的脸，顾唐尧搜索着脑中的记忆。“是季糯的医生？”
    “对啊，没想到你还记得我。是来看季糯的吗？”医生似笑非笑地说。
    顾唐尧点点头。
    医生指了个方向，“就是那幢顶楼左手边那间。”医生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在权衡着什么，“他现在……算了，你去吧，我先走了。”
    “嗯，谢谢。”
    顾唐尧在心里做好准备。这么多年了，对所有人的好奇加起来都没对季糯的一个人多。好奇了，就会下意识去关注。
    站在青色的大门口，顾唐尧深呼吸三次后，按下门铃。
    并没有人应答，顾唐尧觉得紧张好傻。
    门铃又响了一次之后，门内才传出点动静。顾唐尧听着脚步声越来越大，接着停了下来。
    顾唐尧继续耐心地等着。
    握着门把手的手指在颤抖，是他。季糯不知道应不应该开门。
    迟迟没有声音让顾唐尧误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他有些着急了，按门铃改为直接敲门。
    有节奏的三声敲门声让季糯下意识地按下门把手。
    “吧嗒”一下，门开了。
    季糯再迟钝的思维也反应过来。从他的心底，沿着细小的裂缝，一点点渗到表面的是恐慌，他不想让门外的人知道他的病。上次在病房里已经够狼狈了，绝不可以再次丢人现眼。于是，季糯把整个人的力量压在门上做着挣扎。
    奈何季糯的力气比不过顾唐尧的，门被推开了。
    顾唐尧内心有些委屈季糯压着门不让他进来的行为，但他还是选择像往常一样打招呼，不把负面情绪表现出来。
    “你我看你好久没上班了，我来看看你。”
    顾唐尧故作轻松的话并没有让面前沉重的气氛往好的方向变化。季糯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顾唐尧不敢看季糯，自然也不知道季糯现在的状态。屋子不大，窗帘都拉着，黑乎乎的有些压抑。季糯没有招呼他，慢吞吞地扶着墙进了卧室。无力地季糯让顾唐尧瞬间觉得自己是做错了事情，不应该来看他。也许是他现在不太适合见客吧，是自己来的时间不对。
    正要推门告辞的顾唐尧被卧室里传来的响声阻止了脚步。连鞋子都来不及脱掉，顾唐尧直接冲进去，“怎么了？怎么了？季糯你还好吧？”
    季糯只是把装水的玻璃杯碰掉了，无所谓地把药直接放进嘴里干吞下，说“没事。”语气冷淡的让顾唐尧惊讶。
    在他印象里，季糯是小心翼翼的，是紧张的，什么时候是这样的。
    更让他惊讶的是季糯这个人。
    窗帘也拉上的卧室是昏暗的。季糯躺在大床上，缩在被子里的阴影虚弱地就跟得了重病一样，无力得好像下一刻就要没气了。头发很久没剪了，杂乱无章，没一点生气。眼睛疲惫地半眯着，看上去像几天几夜没有休息好。
    床头柜上散落着各色的药片，和棕色、白色的药瓶。
    顾唐尧手机上阳光下抱着水桶的少年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颓败的枯枝。
    季糯没有遮掩自己的状态，也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力气伪装。反正他就是一个清洁工，跟顾唐尧的关系只不过是“我打扫了他的办公区域”。没有关系的，没关系的。季糯翻了身，背朝着卧室门。听着门外急促脚步声越来越小，季糯只是闭上了眼睛。
    “季糯，起来喝口水吧。”
    顾唐尧无奈地看着季糯紧闭的双眼，继续道“认识这么久，我还没告诉你，我叫顾唐尧。”
    季糯麻木的思想要生出点窃喜太难了，就跟过了一个世纪，像潘多拉盒里藏着玫瑰。他没有像上次一样走掉，季糯的思维开始艰难的运转，“是…皇帝吗？”
    顾唐尧惊讶于季糯的开口，也为他跟以前一样不冷淡的语气开心。“对啊，唐尧是三皇五帝里面那个五帝。他们不高兴取名字，就随便找了个。”
    “哦。挺好的。”季糯半睁开眼睛看见顾唐尧一直握着杯子，还是爬起来不好意思地喝完了温水。
    “没事。”顾唐尧想问清楚那些药瓶，但欲言又止，换了个话题。“对了，‘季糯’的‘糯’是哪个字？承诺的诺吗？”
    季糯把空玻璃杯还到顾唐尧手里，“糯米那个。”
    “倒还挺适合你。”顾唐尧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的季糯说到。糯米的口感就是软软的，特别可爱。
    “谢谢。”
    顾唐尧在床边守着季糯睡觉。
    第八章
    对于季糯来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一定就代表他在睡觉。刚刚吞了几粒安眠药好像也没什么用处，他现在可以清晰地知道顾唐尧在看床头柜上的药瓶说明。想睡就能睡好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
    季糯听到顾唐尧微微叹了口气。
    顾唐尧后悔了，早知道他就不来了。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算什么？撞破了季糯的另一面，然后呢？安慰、同情？他肯定不需要。照顾？连季糯的情况都不清楚，谈何照顾。
    季糯渐渐有了些睡意。但他并不想睡觉。梦里的妖魔鬼怪会把他所有的血液榨干。他一心求死而不得。
    顾唐尧以为床上之人睡熟，就把玻璃渣子扫干净。直接走也不太好，干留着也不好，那就去厨房准备给季糯醒来吃的食物，顾唐尧想。
    季糯听见了从脚底绕过来的反射弧传递给他的信息：顾唐尧离开了卧室。但他也懒得回到窗台上坐着了。
    厨房不像客厅那么黑，不至于把油倒在手上。顾唐尧不知道季糯喜好，何况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好选择。
    这个时候，只有“妇女之友”顾宋元才能教他了。在母亲惨淡水平的衬托下，父亲可谓厨房一霸。
    “喂？”
    “爸，病人应该吃点什么？”
    顾宋元挑眉，“男生女生？”这是有女朋友的节奏啊？
    “男的！有什么关系吗？”
    被反问的父亲有些尴尬，被妻子同化的感觉不太好。于是他赶紧转移话题。“没…问问。喝粥吧。你就熬点粥，放点…呃，是什么病？”
    顾唐尧想想那一桌子的药瓶，“我也看不出来，不过脸色不太好，睡得也不安稳。”
    顾宋元再次挑眉，挑了一半看见妻子过来了，又恢复面瘫表情。背对着妻子，捂着话筒偷偷地说，“手边有糯米吗？就用那个吧，再加点百合和红枣。教程上网找。啊，你妈来了我挂了。”
    顾唐尧听着手机里连着父亲说完最后一个字的“嘟……”，无语问苍天。不过还是要感谢父亲，要不是及时挂电话，母亲肯定又要问“谁的电话啊”、“儿子找对象啦”、“喜欢的话要带回家来给我们看看啊！”、“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时候结婚？”、“准备要男孩还是女孩”……
    父亲介绍的粥应该算糯米百合？顾唐尧搜索了做法，出门拐去菜市场买了材料，顺便问了卖菜的大妈做法。结合网上的教程，顾唐尧把准备好的锅端上煤气灶，开火。
    料理台上的奶粉引人注目。很多袋奶粉，各种牌子。每袋都拆开了包装，但还是跟买来差不多的量，没喝几袋。
    顾唐尧没太在意。他也不好在主人不在时随便乱翻。幸亏锅和调料都放在显眼处，要翻箱倒柜地找就太失礼了。
    其实把粥煨上了这件事也挺失礼……不想了，顾唐尧企图忽略心中的异样。
    刚把粥改成小火煮，卧室里又有了动静。
    顾唐尧想都没想，径直冲到床边。季糯应该又梦魇了。
    像上次病房中一样，顾唐尧俯**子，半搂着季糯的上半身。手掌轻拍着单薄的背脊，顾唐尧的“别怕”让季糯慢慢安静。
    季糯躺着就不小心睡过去，又梦见了小时候的事。记忆中的母亲很安静，喜欢在窗户口坐着。后来母亲消失他也不怪她。没有父亲的帮助，把他拉扯大的母亲也不容易。之后被送到对他很好的一个亲戚家。舅舅，就算是舅舅吧，他说就算是死，也不要季糯进他家们，用他家一分钱。季糯记得最清楚的是，警察叔叔把他带到舅舅家时，舅舅那歇斯底里的样子。
    宁愿死去也不要跟季糯呆在一起的意思。
    那时的季糯呆呆的，谁都以为他不懂。后来不知怎么辗转着就长大了，季糯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季糯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子。没事就生病的弱鸡体质和被舅舅刺激出来的抑郁症，惹人讨厌吗？
    还是要感谢父母亲遗传给他的身高和长相，让这个“看脸”的世界对他不是那么残忍。可是还是习惯性的不敢说话，只愿意藏在人群中。如果谁也看不到季糯，谁也不知道季糯是谁，那季糯是不是就可以做自己了呢？
    顾唐尧搂住他的时候就醒了。跟上次手腕上的触感不同的是这次整个人都是陷在温暖里的。尤其是背后的手掌慢慢拍，舒服的季糯鼻腔的酸意漫到心脏。
    特别像小时候收留自己的邻居家奶奶。奶奶的子嗣都在大城市里打拼，没时间回来看她。奶奶特别善良，奶奶的爷爷也特别好，把小季糯当成亲生的看待。那时候，季糯在梦里大喊大叫，惊醒时奶奶也是这么轻拍他的。
    季糯攥紧了顾唐尧衬衣的边缘。顾唐尧肯定知道他已经醒了，为什么还不放开？
    只听顾唐尧一声叹气过后，背后的手掌由轻拍变成了柔和地抚摸。
    “别哭了。乖。”
    他刚才说什么？季糯想？
    是他在幻听吗？是他等了那么久的一声“别哭”？
    顾唐尧无奈地继续抚这清瘦的背脊，怎么说了“别哭”，哭得还越厉害了。季糯哭起来不出声音，只是单纯闭着流眼泪，不凄不惨更让他心疼。
    虽然他们说过几句话，一共见过两次。
    这种“心疼”让顾唐尧陌生，但也一样期待。
    一直保持着半俯身的姿势让顾唐尧紧绷的肌肉有些酸疼，索性直接躺在季糯的身边。他也不擅长对付眼泪这个东西。妹妹哭得时候，都是母亲解决。那时候看母亲是这么哄嚎哭的妹妹的，顾唐尧想也没想就套用了一下，本来没经验地他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季糯发泄了一会情绪，骤然从委屈中醒过来。
    就像太阳落山了，月亮被乌云遮住了。
    就算真的害怕，那也太放肆了。
    顾唐尧感觉到攥紧衬衣的手指缓慢地松开，像电影的慢镜头。情不自禁的顾唐尧抓住了季糯的手，让这只手搭在自己的腰上。
    “没事的。”
    顾唐尧是在同情他吗？
    同情的话，那也好。
    救救我吧。
    季糯本就处于不稳定的时期，他本能去寻求帮助。
    顾唐尧肩膀处的衬衣都吸水饱和了。他也不忍打断季糯，就只能不断地用轻抚地动作安慰季糯，示意自己一直在季糯身边。
    “对不起。”季糯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
    “没关系，我熬了粥，你要喝吗？”顾唐尧理解地说。
    季糯艰难看了埋在药瓶中的闹钟，已经下午一点了。顾唐尧来的时候才上午，都闹了好几个小时了。他根本没有食欲，但是男人准备的，也不忍心拒绝。
    顾唐尧体贴地不提，去厨房看粥。用小火煮了很久，粥稀而黏稠，散发着清香。顾唐尧的成就感蹭蹭地涨，看来第一次就成功了。
    试了味道，加了点糖，顾唐尧端给季糯喝。站在季糯床边，等着夸奖的顾唐尧眼睛特别亮。
    味道确实好。季糯一连喝了一碗多点，单就这点也是他平时食量的三倍。
    顾唐尧看季糯喝完后苍白的脸颊上起了玫瑰色的红晕，满足呼出嗓子眼憋着的气。厨师的幸福大概就只听到食客的赞赏，虽然顾唐尧跟季糯之间比厨师和食客多了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季糯的眼睛还是红红的。看到顾唐尧肩膀处的一片湿痕，他的脸也变得红红的。
    “柜子里…有衣服的，你要不要…”换一件。
    “没事，一会就干了。”顾唐尧打断季糯，无所谓地说。
    季糯“哦”了一声没多说。两个人之间顿时蔓延着一股诡异又和谐的气氛。
    顾唐尧先笑出来打破平静，“粥还有，晚上热热吃。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再见。”
    “再…”
    季糯本想道再见，但是停顿了，似乎又想到了别的什么，仿佛是下定决心。
    “等…等一下，先别…走。”
    季糯紧张地坐在床头等着男人的回答。
    ——“可以啊，怎么了？”

 第九~十一章

    第九章
    季糯听到男人的回答之后，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连话都说不出。
    顾唐尧没听到季糯说话。他坐到季糯床边，建议地说，“那就等你睡着了再走？”
    “……”季糯还是没说话。
    顾唐尧耐心地等着季糯，温和鼓励的眼神如同他们第一见面。
    “有的药瓶装的是同一个药，不严重的。”季糯停顿一下，继续说“医生会过来的，你明天不用来。”
    说完季糯就躺进被窝里，闷闷地声音从被子底下传来，“你回去吧，我想睡觉了。”
    当年央晔给他做心理咨询时就告诉他，不要寄希望于任何人，只有你才能救你自己。季糯一直都记得。但他却做不到。是，他季糯就是个胆小鬼。
    地狱却是一个人去过就够了。
    顾唐尧一直在揉季糯的头发。
    季糯只把整个头顶藏在被子里，不露出来。
    顾唐尧转过头笑了笑，以为季糯要休息了。季糯的房间也很简单。床、床头柜、衣柜，还有一张摆在角落里的书桌。书桌上很乱，但水杯里插着的花引起了顾唐尧的注意。走进一看，是几支纸质郁金香。跟他收到的那朵黑玫瑰一样精致而逼真。
    那支原来是季糯送给他的吗？
    联系一下上次看到的花语，顾唐尧大彻大悟，以前那些模糊的感觉都有了解释——虽然他和季糯只说过几句话，见过两三次面；虽然他只了解季糯最表面的部分；虽然他根本没有准备好……
    可是，喜欢这种事，哪里需要准备好呢？
    也许一直就在等待着啊……
    多年后的某一天午后，季糯无聊时问起当时顾唐尧“开窍”的契机，听到爱人的脑洞之后乐了一个星期。这么浪漫为什么笑这么开心？顾唐尧很不解。
    季糯对此的官方解释是：你猜？
    顾唐尧不管怎么说也得不到答案，那也只能用其他更加有用的方式了。
    长夜漫漫的最后，是季糯求饶不成、妥协的呢喃。
    “要不是你误会了我的大胆，哪来我们的以后？”
    “我是个如此胆小的人啊。”
    第十章
    顾唐尧帮季糯掖了掖肩膀上的被子，几乎都想直接问季糯越不愿意做他的朋友，让他来照顾他。但是他止住了这股奇怪、冒犯的冲动，先回家。
    季糯听顾唐尧说要走了，轻声道了再见，也不知道对方听见没。等脚步声渐小，消失在关门声之后，季糯起身下床，把水杯里的没来得及收好纸质花收进抽屉里。
    然后季糯就跟他母亲一样，坐在窗户口，看着窗外发呆。
    小时候，季糯因为抑郁症无法跟其他小朋友交流。强撑到初中，一次个意外让季糯被误以为有伤人倾向而被劝退。奶奶老了，也没办法去跟校方争辩。他也就再也没上过学。
    奶奶再没退休之前是个教师。她教季糯练字读书，想要教季糯长大。奶奶做手工特别厉害，折纸，做工艺品，打毛衣……她想要季糯掌握一门生存的技能，让他在没有学历的基础上养活自己。也许是上帝关上了季糯的门，却掀开了季糯头顶的天花板吧，季糯竟是十分有天赋，青出于蓝，比奶奶的技巧过犹不及。
    季糯靠纸糊的花朵，养着那堆药瓶。
    陆君迁拎着打包的外卖敲响季糯的家门。过了三十秒没有动静，他直接掏钥匙开门进去。
    果不其然，季糯在窗口发呆。
    陆君迁通过央晔认识季糯的。季糯是央晔工作后的第一个病人。自从央晔当老板去了，季糯就被同为医生陆君迁照顾着。
    季糯被陆君迁叫回神，转头看了他一眼认认是谁，看到是医生，就站起来去餐桌吃饭。
    陆君迁把外卖装盘，端上桌。两人开饭。
    “感觉怎么样？”陆君迁装作不经意地问。
    季糯依旧没什么胃口，但剩下的糯米粥还不少，他满足地小口小口喝，间隙“嗯”了一声。
    陆君迁看到厨房里的粥锅就知道肯定是那个男的留下的，心里给这个男人默默地点个赞，因为季糯好久没有吃这么多了。
    两人吃完后，石头剪刀布决定谁洗碗。不一会儿，门铃响了。是央晔过来接陆君迁回家。
    央晔跟一手洗洁精泡沫的医生来了个亲吻，然后跟沙发上的季糯聊天。
    “怎么样？”央晔说。
    季糯放松地点点头，“今天他来看我了。还可以吧。”
    央晔见季糯那么直接，笑了笑说“你能跟我说到他，很不错。”
    “嗯，我做噩梦醒过来的时候，他没走……”
    “陪你吗？”
    “嗯，我很开心。”季糯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央晔很少看到季糯这么高兴的表情，“那很好。”
    季糯依旧保持着笑容。
    想了想季糯的病史，央晔思考了一下，说“睡眠呢？”
    “早上几点醒？”洗完碗的医生把擦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坐在央晔旁边补充道。
    “五点吧。”
    “嗯，药还是别停。”央晔掂量着说。
    见季糯点了头，三人在一起聊了会，央晔带着陆君迁告辞了。
    等他们走了，季糯关闭所有灯，继续坐在窗口发呆。
    那杯冷牛奶就像个导火索，把那段时间季糯挤压的东西全部暴露出来了。强撑着去工作的季糯当天晚上就昏迷在家里。陆君迁心血来潮前来拜访才发现异常。
    两个医生都很照顾他，季糯十分感激。他们那么忙还会来看看他，还帮他把自己做工艺品卖出去。季糯受了他们许多人情，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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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糯的额头抵着玻璃，瘦削的脸颊褪去了红晕，回归苍白。那杯牛奶之后，时而好时而坏的病情折磨季糯。窗外万家灯火，季糯不自觉的想要伸手触碰。
    是不是把它握在手里了就会解脱？
    第十一章
    季糯又陷入了回忆中。
    他已经不记得为什么会医院寻找帮助了。当时感觉一切都是模糊的，等清晰时，他已经身处在心理医生，也就是央晔医生面前。
    那时的他大概是个新人？感觉挺紧张。季糯跟他坦白自己的症状，填了测试题，于是被判断出重度抑郁症？央晔是个稳重的、值得信任的医生，像他想象中父亲的样子。央晔也会根据季糯的描述，思考治疗方案。他们像许久未见的朋友一样交谈。
    配了一堆药，季糯就回了家。
    在第一次咨询之后，季糯每个星期固定的时间都会去找央晔医生咨询，不管医生换了医院、还是换了职位，风雨无阻。直到央晔的父亲要他回家继承家产。
    季糯的生活本是充满着不安和恐惧的。这种不确定的医生可能离开让季糯感觉到了背叛，和前所未有的孤独。它是需要医生来帮助他，可是医生居然要离开！那是一种比奶奶去世还要直接的冲击。这直接导致了得知消息的季糯在咨询室哭泣，那种只是默默流泪的哭泣。
    在短短的几年医生经历中，央晔一直是理智的对待他的病人。他认为病就是病，治好就治好，没治好那也是无能为力。虽然他从事心理方面的研究，但思考时保持冷静是他一直坚持的、能达到最好效果的前提。但在那一刻，央晔被强烈的需要着。对于病人，冷静理智的思考固然重要，热情也是不可或缺。一腔想要把他们治好的意念，会带动理智前行，造成事半功倍的效果。
    于是，季糯成了央晔唯一的病人。就算公司再忙，央晔也会在跟以前一样的时间跟季糯聊天。央晔的体贴和重视一度让季糯有了一种他喜欢上医生的错觉。
    错觉终究是错觉。央晔有个在一起很多年的爱人，就是陆君迁。季糯很久之前就听医生说了，还知道他们被医生的家人反对。他们也结婚了。他们在国外领证，在沙滩上举行婚礼时，季糯躺在床上哭泣。
    所有人终究是会遇上别人的，陪伴别人的一生。爷爷于奶奶，陆君迁于央晔，还有自己的母亲。而他，终究是一个人，呆在一个房间里，枕着一个枕头。成双的只有一双疲惫的眼睛。
    央晔说：季糯，最终能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要你自己从情绪里走出来，光吃药是没用的。
    可“季糯”已经破碎了。
    “季糯”一直是没有意义的。
    这次季糯没有告诉央晔他好不容易缓解的病情又严重了的真实原因，他面无表情地撒谎说是梦见了母亲。央晔陷入在新婚的喜悦里也没有多想。
    要说季糯是喜欢央晔也不是的，他只是需要一个理解他，给他支持的人。央晔恰好成了创世纪的第一个，正巧碰上了季糯愿意倾诉的那次咨询。虽然季糯没有喜欢过谁，他也是能分清的。就算分不清，现实也会让他看清楚。
    后来央晔实在忙，陆君迁就会来跟季糯聊天。季糯没有任何不适，又多了一个理解他，能帮助他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但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时间到了，他们就要奔往下一个地方，过着他们的日子。
    生活那么多的可能性。谁又比谁好？谁又比谁差？也许他们也会觉得另一个人过着另外的日子。每个人相对于别人都是别人，谁又是谁的中心呢？
    季糯看着远处灯光散尽。商场关门休息了，人们也都要回家睡觉，准备第二天上班。而季糯也应该睡觉了吧。
    可是他一点都不困。
    那就吃药呗。
    季糯吞了几粒含有助眠成分的药物，在被子里蜷成一团沉沉睡去，像昙花一现，就合上了花瓣。
    凌晨两点，季糯醒过来，迷茫地盯着前方。过了一会，季糯叹了口气，无奈地进浴室洗漱。
    再次躺回被窝酝酿睡意，季糯显然是高估了自己。认命地看了时间，已经三点了，季糯坐在桌子前，开了台灯做纸花吧。
    当时想到要做纸花还是网上看到陶瓷雕花产生的灵感。季糯把纸裁成片、成条或者是碎屑，模仿花朵枝叶的形状质感和线条慢慢用胶水固定，最后染色。一片叶子就要耗费季糯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但买主都是有耐心的，不在意等半年到一年时间得到精致逼真的成品。
    往往季糯沉浸在制作的满足中，他是平和的，不痛苦的。他将远离病症的折磨，变得安静和舒适。
    送给顾唐尧的那朵是他很少做的玫瑰。是陆君迁说这种花不可以多做，有特殊意义，多用了就不吉利了。不就是央晔给他求婚时就用的季糯做的玫瑰花么？独占欲那么强还要找借口真是不好。季糯虽然识破了，但也听进心里去了。不过送出去那倒还是随便拿的。
    顾唐尧大概是另一个可以帮助他的人吧。季糯不确定，也不相信，就是一厢情愿的这么想象。
    粥很好喝。他明天还会来吗？

 第十二~十四章

    第十二章
    不注意的话，时间过得很快。
    这不，门铃又响了。
    “早上好”，门外的顾唐尧说，“吃早饭了吗？”
    季糯避开身让他进来，看了一眼顾唐尧手里的保温壶后，说“没”。
    顾唐尧笑了笑，去厨房找出碗装上粥，端出来到餐桌上，贤惠得就差一条围裙了。
    粥里放了山药。季糯本是不喜欢山药的，可是尝了一小口，微甜，也还不错。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季糯喝粥配小菜，顾唐尧坐在沙发上喝白开水。
    季糯喝完半碗粥就饱了，拿碗去厨房洗，在半路被顾唐尧拦了下来。季糯低着头想绕过前面的人，可是不管往哪边走，都绕过去。
    顾唐尧端走了季糯手里的碗碟，去水池边洗，动作娴熟。“谢谢。”他听到季糯说。等顾唐尧收拾好厨房，去找季糯时，发现他在窗台前坐着。
    季糯感觉到了背后注视。时间越久，存在感越强。季糯感受到了不适，他感觉焦虑要从心脏里冲出来，他用颤抖的语气说，“谢谢…你要去…上班了吗？”
    顾唐尧丝毫不知，以为季糯只是跟他们刚见面时紧张了而已。“抱歉，打扰你了吗？嘿嘿。”憨憨的一笑在奔三的顾唐尧的脸上显得特别傻。
    可惜季糯没看到。他整个人已经陷入了负面的情绪。他们根本不熟，顾唐尧为什么一直要来打扰他？让他一个人不好吗？他从来都不想拖累别人，可是每次都出错！每次都是。
    季糯陷入了深渊。脑子的声音紧紧地缠绕着他的神经：“季糯啊？呵，他算是什么东西？”、“我就是死我也不要养他”、“……”。耳中不知什么一直在刺耳的尖叫，就算季糯把耳朵堵住，也是无用的。尾椎骨一阵阵得疼，胃里难受地就像被打了一拳。
    顾唐尧看着季糯的背脊微微颤抖，看着他一手捂着胃一手扶着墙艰难地进了卫生间。顾唐尧像是被几百根钉子钉住在原地，手脚全部被无形的线束缚住。
    他根本动不了，在看见季糯的时候。
    他听见了流水声，水声停了。季糯从卫生间走出来了，水珠沿着额前的发丝滑落到地上，被地毯吸入。
    顾唐尧意识到他现在必须要说点什么。
    “我……”话还没说完，季糯看向他的眼神让他停止了。
    “快走吧。”季糯说。
    “别在这里了。”季糯说。
    顾唐尧没有任何动作和话语。
    季糯被比刚才还要浓烈的悲伤席卷了，说话声音都是哽咽的，“你怎么还不走？”季糯走到顾唐尧面前，手用力推着他，想把他推出门外。
    哦，原来季糯脸色不苍白是这个样子的。顾唐尧想。
    季糯那么虚弱，怎么可能推得动比他还高还有力气的顾唐尧呢？他快要崩溃地大喊着“别看了，别看了。”
    “我叫你……”季糯突然噤了声。
    顾唐尧离开了季糯嫣红的唇角，在被抱紧的季糯耳边叹了口气，压低嗓音，温柔地说，“别哭了。我这就走。记得把头发擦干了再休息。”
    说完，顾唐尧松开了季糯，转身离开了卧室。
    季糯脑子转动地异常地慢。他很着急得想要想清楚刚刚发生的事，但他又开始怀疑刚才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关门声传来到了季糯的耳朵里，仿佛从宇宙深处传来，经过了无数光年，突破重重障碍。一直喜欢的翠绿的竹子终于开出了花朵，但它要死了。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在季糯第一次遇见顾唐尧之前，他还不知道顾唐尧是顾唐尧。那是很久之前，奶奶因病去世了。得知消息的季糯赶回奶奶身边。那个时候，季糯整天坐在一个地方，眼睛木木地盯着一个方向。本就心力交瘁爷爷把季糯送去了医院。季糯被安排在病房里，接受治疗。没人管的时候，季糯喜欢坐在窗台边上。也不是要看什么，他就是想坐在那里，跟他母亲一样。
    隔壁的房间的窗户没有关实，季糯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每次听到隔壁有人来探望，季糯就特别羡慕。他也想有人来看自己，说说笑笑的，不管是谁。
    不过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隔壁探视的人中有个让季糯印象挺深刻。温和的、不着痕迹地嘲讽病床上的人特别有趣，季糯每次听了都会感觉到一点点好玩。
    季糯出院了就把这件事忘记了，之后跟央晔的交谈之中才想起来。央晔说他能记起来挺好的。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就想想那些觉得开心的事。
    季糯一听见顾唐尧的声音就觉得莫名亲切，不像平时跟陌生人说话那样恐慌，是有安全感的。
    顾唐尧、或者说是他的声音就代表着季糯那时候绝望中的一点点喜悦。
    季糯慢吞吞地爬到床上，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蜷成一团的自己。他觉得冷，从里冷到外。刚刚用冷水搓脸，季糯试图让自己还能抑制到顾唐尧离开之前。可是看到顾唐尧还站在那里，还看着自己，季糯突然觉得狼狈，觉得丢脸，觉得无所是处。他让顾唐尧走，不想让他看见这么丑陋的真实。
    顾唐尧亲他了。
    顾唐尧亲他了。
    顾唐尧亲他了。
    季糯在心里默念了三次。
    “顾唐尧走了。”
    不管做了多少心理暗示，也终究抵不过这五个字。
    季糯想哭，却哭不出。使劲地想要哭出声，像小孩一样，摔倒了觉得疼就嚎哭着要抱，要吹吹。
    可惜，母亲从来就没有这么对待过他。
    第十三章
    季糯脑中充斥着各色的光斑。
    光斑渐渐透明。
    接着它们像玻璃一样，碎成了一片星星。
    季糯闭着眼睛，手指点在刚才被亲到的唇角上，然后虔诚地亲吻了自己的指尖，仿佛这么做就可以留下刚刚令人珍惜的感觉。
    做完动作，季糯从蒙着的被窝里出来喝药。有那么一瞬，他以为顾唐尧就站在床边，准备说“别哭”。
    都是幻觉。
    床边并没有水杯，季糯偷懒直接把药干服。药吃完以后，季糯躺回被窝里，一会就昏睡过去了。
    顾唐尧关上了季糯的家门，并没有走。他坐在台阶上思考着严肃的人生。季糯愣住了是因为他也对他有意思，还是反应过来要扇巴掌？顾唐尧对季糯的病并不了解，如果……他真的承担得起责任，能好好照顾他吗？
    越想越担心季糯头发没吹干会着凉，担心季糯的病会不会严重，顾唐尧站起来转把手，转不动。他原地打转，在门旁的小架子中果然翻出了钥匙。
    顾唐尧把钥匙送进锁孔里，转动前，再一遍确定，他是否真的决定了。
    门开了。
    顾唐尧把备用钥匙扔在鞋柜上，脚步坚定地走向季糯的卧室。
    床上鼓出一个大包，是季糯。
    把被子稍微掀开一点，季糯因为冷抖了下，更加抱紧了双臂。顾唐尧试了季糯额头的温度，有些烫。
    “季糯，季糯，醒醒？”顾唐尧小声地叫了季糯。
    季糯还在睡，脑子里充满了各种杂乱的噪音，混乱地夹杂着自己的名字。
    顾唐尧以为季糯不想理他，手足无措。“那个……”顾唐尧有些说不出口，耳朵根都红透了。
    季糯没听到顾唐尧说话，他还在睡梦中。他多吃了两片有助眠作用的药物，在说着梦话，叽叽咕咕地，根本听不清。
    顾唐尧没敢给季糯吃药，拿着毛巾给他物理降温。季糯冷得哆嗦，拼了命地往被子里缩。既然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顾唐尧躺在季糯身边，抱着他，一本满足。
    季糯被温暖源吓到了，被顾唐尧像以前一样安抚着平静下来，往顾唐尧怀里缩了缩。
    不一会儿，顾唐尧也有了睡意。早上五点半起来熬粥，七点半多一点去公司报道加请假，然后再赶到这边，他也该困了。
    下午三点，季糯准时醒来抬起头就对上了顾唐尧的睡颜。手指一定要抓紧一些东西才能让季糯不那么慌张。
    顾唐尧腰间的衣服被攥紧的不适让他醒过来，一眼就看见季糯睁大的眼睛惊慌地看着他。他立马抚着季糯的背脊，说“是我，是我啊。”
    “嗯…”季糯的头往顾唐尧的怀里凑了凑，“回…来了，就别走…了吧…”
    顾唐尧握住季糯的手，让他松开，“好。”然后亲吻了季糯的发顶。
    季糯感觉到了，抬起头，看着顾唐尧的嘴唇。
    顾唐尧被季糯的视线惊到了，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那个，刚刚…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季糯弯起嘴角，“我喜欢…的。”还没来得及低下头，季糯就被顾唐尧强迫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不反感吗？”
    “不…啊。”
    “哦，那就好。”
    顾唐尧心里都要急死了，他个情场菜鸟，根本不知道怎么说出自己的心意，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感觉真的跟便秘一样难受。
    就算顾唐尧的手松开了，季糯也没有低头，他说“我…那个…”他的眼神从躲闪到坚定，“我有抑郁症，很严重还治不好，有时还会发疯什么的，就像刚才那样。”季糯的语速很快，“那…你还会想亲我吗？”
    不管季糯得了什么病，顾唐尧都不会惊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季糯不禁失笑，先前无法说出口的话也变得顺其自然，“会、会、会！我喜欢季糯，那种不管你什么样都会想亲你的那种喜欢。”
    话是进到季糯的耳朵里面了，可大脑还没开始运转。在顾唐尧的眼里，季糯就是愣住的样子。顾唐尧要亲季糯依旧睁大的眼睛，结果亲到了季糯软软的嘴角。
    是季糯主动的。“好。”季糯说。
    不管多少年，顾唐尧都庆幸当时他回去了。
    只要是季糯，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十四章
    季糯有些害羞了，脸上有点绷不住笑容。他觉得他马上就能下床来一段老年迪斯科，连跳一个小时没有问题。
    顾唐尧去厨房了。
    他们一起坐在餐桌上吃饭。
    季糯脑袋还是有点晕，但这完全不影响他的好心情。一下子从雷阵雨变成大晴天，心里的阴霾一下子就被赶走了。
    吃完饭，顾唐尧洗碗，季糯把碗清干净擦干放起来。
    “你还会去…呃，打扫卫生？”顾唐尧问。
    季糯低头认真冲洗，顾唐尧重复了一遍他才听见，“不知道啊。等身体好点了再找呗。”
    因为顾唐尧提到找工作的事，季糯又想起了一件很严重的事，但又不知道怎么跟顾唐尧提。
    顾唐尧看了时间，也该要回去了。可是刚刚表明心意，两人总是都想一起多呆一会。客厅的电视开着，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你今天没去上班可以吗？”季糯琢磨着开口。
    “没事，我请假了。”顾唐尧揉着季糯的发顶。
    “哦。”季糯担心地说，“两天都没去没关系吗？”
    顾唐尧失笑，“没事没事。我又不是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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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倒是，”季糯也笑了一下，找话题提了自己的想法“对了我想开个店，就卖我做的花。店名字…叫…我想想…‘老年迪斯科’，怎么样？”
    顾唐尧想到了自己电脑旁的那朵黑玫瑰，外形和质量上确实是极好的。“很好啊，打扫卫生很累的。自己开店当老板比较自由。名字也挺好的，哈哈。”
    季糯的计划被肯定了，他是极其开心的，开朗了，话也多了些。“打扫卫生是医生跟我说要出去接触人，锻炼锻炼身体。我想来想去，就打扫卫生咯。”
    “嗯。”顾唐尧应和着，心里开始计划开店面的面积、选址等具体问题了。他本就是做财务的，这方面了解的也还算多，可以帮到季糯。
    季糯看顾唐尧不说话了，以为他没有兴趣了，有些失落。正好要到他睡觉的时间了。“要到睡觉时间了。”季糯说。要是晚睡，他整晚就别睡了。
    “好，到时候我先找找地方，你再来选。”顾唐尧往玄关走，脑中已经有个大致的计划表出来，他要再去看看地段。
    季糯有些不开心了，但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嗯，再见。”
    顾唐尧套上外套，开门之前朝季糯招招手，让他过来。等季糯一头雾水地走过来，他把住季糯的肩膀，依旧是唇角，轻轻触碰，“喜欢你，明天见。”
    季糯只会愣愣地回了个鼻音，“嗯”。
    顾唐尧正了正季糯歪掉的领口，停顿三秒，转身把鼻尖红红的心上人关在门里，他怕再晚一秒，就走不了了。
    真是个可口的小玩意儿。他想。
    季糯又把手指点在唇角，想了想，又把指尖点在唇上，然后手指点在门把手上。
    “我也是，”季糯默默念，“喜欢…你，明天见。”
    家里的座机响了，季糯轻笑，每次这个时候都是医生来问情况的。
    “喂，感觉怎么样？”陆君迁严肃地问。
    “很好，很好，很好的。”季糯语气里透着的愉悦要随着电波传递给医生了。
    陆君迁好奇了，他很少听到季糯以这种轻快的语气跟他说话。“什么好事啊？让糯糯这么开心？”
    “嘿嘿嘿。”季糯只管着偷笑，也不说话，故作玄虚。
    陆君迁惊呆了！他的花又卖出了好价钱？他最近也没做生意啊……陆君迁完全想不到，“快说，不然换央晔问你啦！”
    真到了这节骨眼上，季糯有些说不出了，他把耳朵憋红了也只把话卡在了嗓子眼，“是……”
    “哦哦哦，今天顾唐尧又来看你了对不对，你肯定还喝到了粥！他泡牛奶给你喝了吗？”
    “来了……”
    “他说喜欢你了？哎呀，不可能啊，他怎么……”
    “对。”
    陆君迁一句话憋在当场，再也说不出来了。“啥？”
    季糯开心地眼睛都眯起来，“我说对啊。”
    陆君迁一连三个“卧槽！”，“这也太快速了，相当年我泡央晔的时候那叫一个‘七七八十一难’，天呐！”
    季糯只顾着开心，没有接话。
    电话里的陆君迁振奋地跟央晔分享消息，“老央啊，糯糯嫁出去了！！！他终于有主了！亏我以前还误会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幸亏没做出格的事……等一下，我刚才说了什么？好我什么都没说……要不要约顾唐尧出来啊，先敲打他一顿？”又变成了央晔的声音，“你瞎操什么心？”
    换央晔拿了话筒，“季糯，好好相处。改天邀请他一起吃顿饭吧。”
    “好。”
    “嗯。药按时吃了吗？睡眠呢？”
    “药吃了，也睡得好。现在状态还不错。”
    央晔也听出了季糯的语气，带着点甜蜜，用陆君迁的话就是“甜的酸掉了大门牙”，“继续保持。”央晔也难得笑了，被季糯的快乐感染了。
    “好，那我去睡觉了。”
    “嗯。再见。”央晔挂了电话。
    去浴室洗澡吃完药后，季糯躺在床上抿嘴巴发出“吧、吧、吧”的声音。玩着玩着，眼眶里就蓄满了泪水，眨眼睛顺着眼角就淌出来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了，季糯的心情大起大落的，幸好最后落到了实处。季糯忽的就起了写日记的念头。央晔说记录每天的心情对病情缓解是有好处的。季糯一直都觉得没什么好写的，无非就是累，疼，难过。现在终于有了可以写的东西。
    翻箱倒柜，季糯就找出一本房东儿子的小学作业本。还是英语本。虽然装备简陋了一点，但是，什么也阻止不了他今天特别开心！做什么都有劲头。
    翻开年代久远、充满记忆的本子，季糯想到了小学时候的事。开心瞬间被削弱了，季糯从云端回到现实里。
    那这次的陪伴又是多久呢？
    能不能等到他死的那天？

 第十五~十六章

    第十五章
    “二十世纪的某一个几月几日……”
    季糯坐在桌前，提笔写下日记必写的开头日期。接下来呢？写今天发生的事？思前想后，季糯选择记录他不想忘记的东西。
    比如，“喜欢你，明天见。”
    比如，两个印在唇角的轻吻。
    季糯合上薄薄的英语本，躺回被窝里。不要想，什么也不要想，不要恐惧以后，也不要回忆故去，季糯活在现在。
    离开的顾唐尧先去公司把积压一天的工作带回家处理，顺便把季糯送的花也带走了。等回到家，顾唐尧才想起来忘记保温壶从季糯那里拿回来了。要是早上带的早餐，还是略烫一些喝下去比较暖和。
    顾唐尧把黑玫瑰放在卧室床头柜上。处理完工作，他在网上订了一堆关于抑郁症的书籍。既然想要跟季糯在一起，那就必须了解他，好好照顾他。
    还有怎么跟父母说他找了个男朋友？依照母亲的性子，顾唐尧也猜不出。这些事先放在一边，顾唐尧决定先开心一会。以后，他就不用被调侃“黄金单身汪”。心里空缺的地方被一个人填满的感觉这么好，季糯的唇也是红红的、软软的。吼他的时候像个有性格的叛逆少年，委屈的时候又像个求抱抱的小猴子。白白净净的，脸红的时候简直……
    不能再想了，咳咳。
    顾唐尧及时止住了自己快要往某个方向去的思路，换成思考他和季糯以后的生活，把季糯规划进他以后的计划中。
    凌晨四点，季糯睁开眼睛。冲完澡，继续昨天没做完的工艺品。做了一会儿，季糯想起了昨天的事，马上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放下，重新拿出一份材料。
    这个时候他就不能管陆君迁的请求了，季糯要开始做玫瑰了，各种颜色的。
    每个人都有资格被祝福。季糯祝福每一个人，不管是现在幸福还是还未等到。以后每一位客户都送一支玫瑰吧。季糯这么决定着。
    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开始，未来是未知的。季糯只想好好地。病情可以缓解，身体健健康康。其他的，慢慢来。
    不过他很期待，今天顾唐尧会来看他吗？季糯积极地想着，按这样下去，他会不会好转？是不是可以出去找工作了？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季糯没有手机这件事让顾唐尧觉得很不方便。早晨公司里的突发状况，让他不得不先赶去公司处理。
    等到他赶到季糯家里时已经快接近中午了。他进门时，季糯正盘腿悠闲舒适地坐在搬到厨房的椅子上，对着煤气灶上喷着热气的高压锅，嘴里还含着一把勺子。勺子柄在脸前晃来晃去的。
    “糯糯，今天来晚了。”顾唐尧道歉地说。
    季糯转头看了一眼，又转回去看锅，在顾唐尧真以为他生气了时，他说话了。“我以为你要下班了才来。一会一起喝粥吧。”说完，勺子柄又开始晃来晃去了。仿佛面前的粥是季糯的整个世界，不可割舍。
    顾唐尧走上前去，把勺子拿走，“别玩了，万一嘴里破了怎么办？”季糯的脸色比昨天好了一些，黑眼圈还是有些重。“晚上睡得怎么样？”顾唐尧问。
    季糯把这个问题在心里转了一遍。要是是医生问他，他肯定说还可以。可是顾唐尧问的话……
    不想说实话，也不想骗他。
    顾唐尧察觉到季糯躲闪的眼神，也不再多问了，自己找个话题，跟季糯说今天早晨发生的事，讲领导有问题，公司有问题，谁都有问题。
    季糯现在还没有做好全部津津有味地听着自己没接触过的事，时不时分心注意粥。
    听到一声锅里响，粥好了。季糯从椅子上下来，打开锅盖，热气一下子冒出来，扑了凑近的季糯一脸。
    本来还在想季糯站着身高可以怎么利用，当看到季糯转头闭着眼睛对着锅甩手扇风，顾唐尧笑着接过锅盖，转而看季糯的脸，有没有被烫红。
    猝不及防的一下，顾唐尧记得季糯漂亮的眼睛、鼻翼和唇上的触感。
    这次不是唇角了，是真真实实的唇对唇，是吻。
    “补回来，”顾唐尧听见季糯在他耳边认真郑重地说，“我也喜欢你。谢谢你。”
    季糯说完，又小心地嘬了顾唐尧的下唇。昨天一共是两次唇角。那季糯也要亲他两次，要实实在在的两次。
    顾唐尧无奈地想：这是要引诱他犯罪？
    季糯撩完就跑，拿了碗就盛粥喝。粥是他在超市里称的八宝粥，味道好像还可以。季糯尝了一小口后下结论。
    顾唐尧无奈地看着季糯端着粥碗咧着小嘴，跑去了客厅。他也只好纵容地笑着也盛了一碗，陪他一起喝。
    有时候，季糯做的事情真的能让人忽略掉他的俊秀长相跟修长的身形。就跟个孩子一样，真可爱。
    虽然，他本来就是个少年啊。
    喝了半碗粥，顾唐尧的心底忽的生出一股罪恶感——
    他这算不算老牛吃嫩草？
    第十六章
    两人相安无事的喝完粥。顾唐尧自然地截住季糯，拿走他手里的碗，拿去厨房洗。季糯回卧室收拾桌子。做了几个小时的玫瑰，桌上铺满了碎屑和工具。等他把接下来要用到的材料放在桌旁，顾唐尧碗也洗好了。
    顾唐尧知道季糯要喝药，他把手里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季糯从卫生间洗漱完出来就看见坐在床沿的顾唐尧正看着他。
    季糯走上前去，手搭在顾唐尧伸出的手上。顾唐尧握紧。
    “该吃药了。”
    “嗯。”季糯喝完了杯子里的水。
    顾唐尧站起身，让季糯躺进被窝。
    “你回公司上班吧。弄得我好像快要不行了一样。我都紧张了。”季糯这么说。
    顾唐尧没有回话，心想着一会就申请休年假。等季糯病情转好，他再回去上班。本来加班工资也没给他发，领导还使劲压榨。要是这个时候在拼死拼活的干，老婆都要没了，上个屁。
    “那你…陪陪我？”
    季糯觉得自私，但也没有办法。但发作的时候太痛苦了，他没法不自私。他需要陪伴。虽然不能缓解症状，但有他喜欢的人在身边，一切都是可以忍受的。更何况，有顾唐尧陪他的时候，他感觉到一种仿佛他已经不是那个可怜的小破孩的错觉。
    顾唐尧听出了季糯话里的试探和不确定。明明他都说喜欢了他，这些不都是应该的么？
    “快睡吧。”躺在季糯身边的顾唐尧依旧像以前一样，怀抱着季糯，一只手在季糯背上轻拍着。
    “好。”季糯说。
    顾唐尧的衣角又被攥住了。顾唐尧笑着把季糯的手指松开，让季糯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背。
    背上的手臂慢慢收紧，顾唐尧满足地继续哄季糯睡觉。虽然喷在他脖子上的呼吸特别诱人，偶尔轻擦过他锁骨的嘴唇特别湿软，但他也一定要坚守住自我，坐怀不乱。
    季糯根本睡不着。本来他是开心的，但一想到晚上就没有人哄他睡觉了，他又要独自面对从梦里醒来的空白。
    人都是贪心的。
    顾唐尧回想起昨天晚上看的资料。季糯除了情绪不太稳定，也吃东西，没有对任何事失去兴趣，活力也有，为什么就有抑郁症呢？他想跟季糯的医生聊聊。
    正巧，门外的固话铃声响了。
    顾唐尧就怕把季糯吵醒，放开季糯的动作又轻又慢。脚后跟一碰到地，顾唐尧快速地点着脚板走到客厅，接起电话。
    “顾唐尧？”
    有点像那个医生的声音。
    “是。”顾唐尧压低嗓音回答。
    “我是陆君迁，是季糯的医生。我知道他现在在睡觉，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想跟你谈谈。”陆君迁的语气很严肃，像个医生的严谨样子。
    “好。去哪？”
    “我在楼下。”
    “我马上下去。”
    顾唐尧回到卧室，为季糯盖好被子。没忍住地在季糯脸上亲了一下，他才离开。他当然没来及看见季糯弯起的嘴角。
    等到了楼下，顾唐尧一眼就看见踢塑料瓶子的医生。陆君迁也看见他了。他们在小区里随便转转，在附带的公园里找了个长椅坐下。
    等坐定，陆君迁作为邀请的一方先说话，“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陆君迁。”
    “顾唐尧。”两人友好的握手。
    “我找你是想说关于季糯的事，是以一个医生和季糯的朋友来跟你谈。”陆君迁很郑重。
    顾唐尧挑眉表示巧合，“嗯，我也正想找你。”
    “那就正好。昨天季糯在电话里说了你和他的事，还说你今天要来。我认识季糯也有几年。刚认识的时候很严重，瘦成皮包骨头也不愿意吃饭，他觉得吃饭有罪恶感。我说这个不是想让你心疼他，这是事实。别看他现在看着挺正常，他已经吃了好久的药了。季糯的病情很不稳定，时好时坏的。我们也完全不能猜到他崩溃的触发点是什么。他现在这么开心，那以后呢？万一你们……”分开了。
    顾唐尧打断陆君迁马上要说出口的话，“不会。”
    陆君迁心里直冷笑，“你才跟他认识多久？你怎么就能保证你会在任何情况下不离开他？”
    “你是在劝我跟他分开吗？”顾唐尧好脾气地反问。
    陆君迁否定了这个问题，“不是的。对不起，我有些担心过度。我不想再看到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的季糯再回到以前。”
    “不会的。我会让你相信我。”顾唐尧认真地说。
    陆君迁平复了一会有些过激的情绪，“你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或者找央晔，他以前也是季糯的医生。我给你留个电话号。”
    “好。”两人互换了电话。
    “最近季糯还处于最不稳定期。等过了这段时间，还有很长的一段缓冲期。到现在，他发病的时间已经很规律了，要不是你送他进医院那次，他也不会提前。总之，你好好对他，你对他真的很重要。我作为一个旁观者只能说这么多，剩下的就让他跟你说吧。”陆君迁叹了口气，他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季糯自己了。
    “谢谢了。”
    “嗯，告诉季糯我这几天要去参加一个会议，不能来看他。”
    顾唐尧记在心里，“好的。”
    两人就此别过。顾唐尧回到楼上，看见季糯已经起床了，正坐在窗台边看外边的景色。
    春暖花开，冬天已经过去了。现在可是春天了。
    “医生说他要去出差。”顾唐尧站在卧室门口说。
    “嗯。”季糯应和着。
    “晚上想吃炒菜吗？”顾唐尧走近一步。
    “嗯。”
    “萝卜汤呢？”再一步。
    “嗯。”
    “烤红薯呢？”一步
    “嗯。”
    “那糯糯跟我一起住呢？”
    “嗯。”“什么？”
    顾唐尧挡住窗外的景色，站在季糯面前，低头看着季糯的眼睛说，“我说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住？就是呆在一个房间里，晚上也能……”哄你睡觉。
    “好。”季糯依旧是这个回答。
    顾唐尧弯下腰，慢慢靠近季糯的唇。季糯以为顾唐尧要亲他，羞涩的脸上起了一片红晕，像阴雨天的日出。顾唐尧看够了美景，在窗外的阳光下，吻了季糯有着金黄色睫毛的眼睛。
    嘴唇沾上了温热的液体。
    顾唐尧斜靠在窗台上，怀里抱着的，是他想好好爱着的人。
    季糯终是哭出声。大概什么时候呢，他的眼泪从也没这么值钱过。
    “……”季糯说不出话，他终于是可以放肆地、完整整地发泄出来。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不想死了。他要活着，跟他爱的人一起。
    这次顾唐尧没再说“别哭”，他就是放任着，哭就哭吧。有他撑着呢，有什么好怕的？
    “别…放弃…我…”季糯不连续地说着。
    那，顾唐尧又有什么理由说“不”呢？

 第十七~十八章

    第十七章
    “植树节于出租屋
    现在是凌晨三点多，快要四点，我又醒了。
    今天很开心，因为他今天没有回家，穿着我的衣服躺在我身边，哄我睡觉。我没有做恶梦，睡得还算安稳。虽然早醒，但我现在精力充沛。跳一段老年迪斯科真的没有问题。
    以后那个店就要叫老年迪斯科，我不管，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过两天就要搬家了。他邀请我跟他一起住。
    好快好快。距离第一次见面才过去一个月，昨天说喜欢，明天就要住一起了。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可是我还是好开心怎么办？
    眼睛都肿了，好丢人。毛巾敷过以后好一些，现在还是有点疼。
    都没关系，反正我今天很开心就是了。
    不写了，后几天估计也会跟现在一样吧。”
    季糯合上英语本，站起来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没想到顾唐尧站在身后拉住了季糯。
    现在才四点半。
    顾唐尧让季糯会床上躺着，自己去卫生间打了盆热水给季糯敷眼睛。
    “很难受吗？要不要滴眼药水？”顾唐尧很清醒，比较担心他。
    季糯搂着顾唐尧的腰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顾唐尧把水端回卫生间，回来陪季糯躺着。“我看到你写的了。”顾唐尧坦白，“哭没什么丢人的。小时候尿床的床单被我妈高高挂起，我站在床单底下哭了一个上午，我妈也不把床单拿回家。”
    季糯躲在顾唐尧怀里笑。
    “还有啊，比如说我在超市看到一袋我以前尝过的巧克力，味道很好，包装也很精致，价钱也不贵。你说我要不要买下它？你看喜欢就是这么简单，合我心意就是喜欢，就像你一开始就很合我心意。”顾唐尧从小到大都被语文老师仇恨着。能想出这么一段话，简直是天神降临，圣光照耀。他的脑细胞用尽了好像也没什么用，以后还是直接用行动吧……
    季糯抬起头，眼睛亮亮的，都笑出了眼泪。他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伸长脖子，去够顾唐尧的脸。
    顾唐尧识相地低头，在吻住季糯的那瞬间，心里满满地溢出一种叫做“满足”的情绪。不管季糯得了什么病，他都想陪着他。他从小到大接收的爱太多了，他要分给季糯，然后把他的所有也给他。
    此时此刻，他们在接吻。天还未亮，两个人像是蒙上了一层纱。
    季糯亲在顾唐尧的脸颊上，“我都说我很开心了，谢谢你。”
    顾唐尧顺势也亲到了季糯的脸颊，滑滑的，凉凉的，像鸡蛋布丁，特别可口。他慢慢朝唇角亲过去，留下一路湿润。季糯闭着的眼睛，微微颤抖，像受惊的小兽。但他并没有任何拒绝的动作，躺平了任顾唐尧作为。
    终于是唇了。
    季糯的等待终于到了尽头，他期待又紧张地抓紧了顾唐尧背后的衣服，青涩地抿住顾唐尧的下唇。舌尖不小心划过顾唐尧的牙齿，让顾唐尧被一道电流击中，呼吸蓦地沉重起来。顾唐尧一个翻身，把季糯压在身下。
    “张嘴。”
    季糯听话地微张开嘴，欢迎对方。顾唐尧忍不住地长驱直入。他的上齿缓慢地磨着爱人的下齿，舌尖小幅度地描摹着爱人下齿的形状，迫切而克制。
    顾唐尧的手掌伸进季糯的睡衣里，抚摸着比脸颊更加美好的肌肤。季糯有些承受不住在腰上动作的手，只好换成围住顾唐尧的脖颈，抬高下巴，更加贴近对方，无形地纵容着对方攻城略地。
    手掌慢慢上移，跳动的心脏传来的跳动让人安心。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碰到某个突起，顾唐尧感受着怀中人的反应。依旧不知道拒绝两个怎么写的季糯放任着对方的撩拨，就算是情不自禁地淌下眼泪也还是放任着。
    顾唐尧放开季糯的唇，转去他的双眼。季糯的泪温热而甘甜，让人心软。顾唐尧收回作乱的手掌，把季糯有些湿的刘海撩起。昏暗的卧室里，白净的脸配上嫣红的唇，再加上睫毛上凝结的水珠，顾唐尧恐怕要收回他以前说过的自己是正人君子这种话。
    他真想直接把季糯吃干抹净。
    季糯见顾唐尧没有动作了，半睁开双眼。顾唐尧额上的汗滴在季糯的唇角，真是性感的要命。季糯收紧手臂，他感受到顾唐尧的反应了。
    而他……
    “对不起。”季糯说。
    顾唐尧顺着季糯手臂的收紧倒在季糯身上，搂着细瘦的腰，“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季糯有些说不出口。
    顾唐尧转头，还没降下去温度的唇倚着季糯的耳朵，“嗯？”低沉的、温和的，嗓音，一如从前。
    “药的副作用才让我…硬不起来，不是因为你。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季糯充满歉意，“对不起。”仿佛说几百遍对不起都不够。
    顾唐尧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他怕他忍不住要把季糯藏起来，谁也看不到。
    季糯已经被独属了。被顾唐尧。
    顾唐尧拉住季糯的手心放在唇边细细探。“没关系，正好适合下手。”
    季糯听后也没多想，“那就下手啊。”
    顾唐尧都愣住了，看着季糯清透的眼，他只好无奈地笑着。“再等等吧。季糯米啊，你到底几岁了呢？”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不知道，大概二十？”季糯说。
    顾唐尧闭着眼睛感受季糯的存在，嗓子里发出闷闷地笑声，心想，完了，载在这人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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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他也没想再爬起来。
    “再睡会吧。”顾唐尧半搂着季糯，依旧在他背后轻轻拍。
    “那你没事吗？”季糯担心地问。如果不纾解，会不会生病呢？
    顾唐尧失笑，在季糯额上吻了一下，“嗯，一会就好了。”
    “哦，那就好。”季糯枕在顾唐尧的肩膀上，闭眼。
    顾唐尧说，“爱你。”回应他的是下巴上的轻轻一触。
    季糯有些累了，他很快就睡着。
    顾唐尧依旧抚着他的背脊，无声地陪伴着。
    第十八章
    早晨，顾唐尧一个电话打到领导那里，请假到下个星期一。准备好早餐之后，顾唐尧帮季糯收拾东西，开始慢慢的往他家搬。
    顾唐尧的家特别宽敞，当时买来就是当婚房的。因为开始就顾唐尧一个人住，东西比较少，现在季糯住进来了，那他就要开始着手改造了。比如说本来空在那里被售楼处的人称为空中花园的屋子就给季糯当仓库，书房再放个书柜什么的，到时等季糯需要什么再说吧。
    两天以后，季糯离开了熟悉的出租屋，住进了顾唐尧的家。
    处在新环境里的季糯除了有些拘谨，情绪还算稳定。他最喜欢的地方是卧室的飘窗。顾唐尧家这栋楼处在小区的外围，楼层又高。从卧室的窗户看下去，能看到很多东西。季糯觉得非常有趣，没事的时候就呆在那里发呆。顾唐尧呢就在他身边坐着处理邮件。
    两人一呆就是整个下午，温馨而和谐。
    星期五的晚上，季糯仍旧坐在飘窗台上发呆。顾唐尧在卫生间里洗澡，传来微微的水流声。
    一切都是那么平静而美好，直到顾唐尧的手机铃声响起。
    季糯想出声提醒顾唐尧，奈何恐惧攥紧了他的喉咙，让他张嘴却无声。手机还在不断震动，发出本是悦耳的轻音乐然而在季糯的脑海中却像是尖叫。他突然觉得这卧室里的任何东西都在恐吓他。季糯逃进被窝里，蜷成一团，簌簌发抖。
    顾唐尧听见了铃声，还纳闷为什么季糯不接电话，让手机一直在响。等到他想到季糯的特殊时，一切都晚了。
    季糯紧闭着双眼，双手抱紧了膝盖，冷汗已经打湿了床单。感觉到有人抱住自己，季糯使劲地挣扎，不顾一切，仿佛越用力就可以有更多的机会逃离这一切。
    顾唐尧制住季糯乱动的手脚，把整个人都禁锢在怀里。他不知道做什么可以弥补自己的错误，恨不得用半生换取时间回到他进浴室之前。这几天平静的让顾唐尧以为季糯恢复了让他失了警惕心。
    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顾唐尧保证。
    “糯糯别怕别怕，”顾唐尧耐心地一遍一遍重复，温柔地亲吻着季糯的额头，“不要怕，糯糯。我在呢。”
    “难受，”季糯委屈地咕哝着，“难受。”都略微带上了点哭腔。
    顾唐尧神经紧绷着，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会小声地安慰，“糯糯不难受了，一会就不难受了。”转而覆上了季糯抿紧而充血的唇，小心地吸允着。
    吻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季糯抵抗的力气一下子被卸去，他不再试图挣出怀抱，温顺地躺着，不再发出声响。
    顾唐尧略微松了口气，想去打盆水给季糯擦身。刚有点离开的趋势，季糯立马像小孩子一样，发出不满的“哼哼”声。顾唐尧只好先把他湿透的衣物除去，只留下一条底裤，用被子裹紧他。
    过了一会，季糯开始低热。顾唐尧直接搂紧怀中人，想着先让季糯出一身汗，看看能不能退烧。
    都还只是开始，顾唐尧想着，但总会变好的。
    表面上这么想着，可顾唐尧心里也没底。关心则乱，他没法站在上帝角度来对待季糯。考试的时候老师都说没什么好紧张的，可是他们又怎么懂那些根本没预习的学生的心情呢？总是要往最坏的方向考虑，到时就算出现这种结果也好安慰自己本已做好准备。
    不该这么悲观，他还在身边。顾唐尧贴着季糯湿漉漉的脸颊，感受着季糯和缓的呼吸。
    床单被汗液侵入，泛着潮气。顾唐尧全身也黏黏的，不太舒服。他想换个床单被套，奈何季糯完全不配合。一放开他，就跟娇气的小孩子似得，嘴一瘪，做出下一刻要是不满足他的愿望就哭出来的可怜样。
    明明是睡着的。顾唐尧无奈地把身上的t恤脱下来套在季糯身上防止他着凉。既然季糯表现的像个小孩子，顾唐尧也就很自然地托着季糯的屁股，让季糯趴在他的胸口，面对面的抱着他。季糯的两条瘦长的大白腿挂在身边，顾唐尧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过幸亏比季糯高些，不然以季糯的身高基准，顾唐尧“抱小孩”也只能想想了。
    顾唐尧站在衣柜门口翻找替换的被单，但因为身前的累赘，动作就显得很艰难。一不做二不休。顾唐尧直接把季糯抱进了浴室。给季糯擦身，然后直接睡客房就行，何必那么麻烦呢。
    然而……还是直接洗澡吧。
    “糯糯，糯糯？”给浴缸放热水之后，顾唐尧试图叫醒季糯。
    季糯的回应就是搂住了顾唐尧的脖子，头靠在他肩膀上。“哼”都没一声。乖顺地顾唐尧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然后顾唐尧就直接脱光了季糯的衣服当然还有自己的衣服。
    进浴缸里，顾唐尧给坐在腿上的季糯擦着背。季糯的肋骨膈的顾唐尧心慌。慌得只好捕获季糯的唇，填补心里的疼。
    顾唐尧只是简单地贴着季糯唇角和脸颊，轻轻地蹭。季糯的脸被热气熏得泛起一层薄薄的血色。
    被这么对待，季糯仍没有清醒，只是有时会动一动，寻找跟舒服的姿势。
    顾唐尧理所应当地起了反应。他不敢再多洗，匆匆起身，擦干身体，给季糯套上随手拿的t恤。他也很艰难地套上衣服。
    等躺到客房的床上，已经将近凌晨。顾唐尧没找到季糯的底裤，也没想到一定要给他穿的理由。反正都在被子里裹着，顾唐尧抱着。
    季糯在顾唐尧怀里睡得安稳。

 第十九~二十一章

    第十九章
    凌晨四点多，季糯醒来。
    翻身盯着天花板上的某一点，季糯的思维慢慢运转起来。
    这好像不是出租屋？哦，他住到顾唐尧家里去了。
    这也不是卧室？这是哪里？旁边的人是谁？
    乍一看到顾唐尧，季糯还没反应过来。在想到他是谁之前，季糯的身体已经先做出动作。
    只有他的怀里是最安全的。
    季糯窝进顾唐尧胸口，拉住顾唐尧的手臂，让他继续搂着自己。然后，他也围住顾唐尧的背。
    房间里很安静，季糯不想起床，他很累。恐惧消耗了他的大部分体力。睡一觉之后，他只记得昨天手机铃声响了。
    季糯不想再害怕了。但抑郁症要他害怕，他也拒绝不了，即使他已经疲惫地连思考都迟缓了。季糯很难受。明明没什么好怕的，仍然一直都走不出去，一直都那么没用。
    那么如果要问季糯现在有什么是一定要清楚的话，他会触碰顾唐尧的唇角。怕吵醒顾唐尧，季糯小心地挪动，贴着喜欢的人的脸颊，感受他的呼吸。
    跟顾唐尧的动作一模一样。
    等季糯再次睡过去，顾唐尧装睡了很长时间。季糯翻身的时候他就醒了。至于为什么要装睡——他的手正搭在季糯的屁股上。
    生病的季糯特别依赖顾唐尧，两人呆在一处难免有身体接触。顾唐尧再怎么正人君子，美人在怀，他又怎么能坐怀不乱？不过他不舍得季糯，所以平时都很注意分寸，火烧一簇就马上要浇灭了。
    季糯的身体很漂亮。尤其看在顾唐尧的眼里。白皙瘦削修长。
    他应该给季糯穿底裤。纯纯的季糯肯定不会有异议的。到头来火烧眉毛的还是他。
    顾唐尧心中五味陈杂。叹完一口气，顾唐尧还是慢慢地轻抚季糯背脊，让季糯睡得能安慰些。看看那没生气的脸，全怪自己没注意。
    季糯在顾唐尧内疚和心疼的怀里做梦。整个梦境都是他在追逐着什么东西。他也不知道他在追什么，他想不出来也无法停下来思考。不知追了多长时间，季糯腿软摔倒到地上，抬头看见顾唐尧一闪而过的侧颜离他越来越远，消失在拐角处。
    泪流满面。
    季糯醒了。
    顾唐尧正半躺在他身边看书。他枕在顾唐尧的肩膀上，眼前是顾唐尧的颈动脉。
    季糯庆幸自己不像别的病人一样麻木，他至少还对顾唐尧有欲望。
    有欲望，那季糯就不会消失得太快。
    季糯想顾唐尧可以救他。以前听医生说过一个书上案例。那个人用“它”来描述病症。“只是希望它赶快停止。”它让人失去说话、冷静思考的能力。虽然季糯也无法说出让人惶恐的“它”是什么，但是在顾唐尧身边，“它”会离他远一些。“它”不能完全消失，但能让季糯稍微剩出点精力来对生活充满希望。
    季糯并不需要顾唐尧体会他经受的“它”，他需要的是……
    “怎么了？”顾唐尧手忙脚乱地擦去季糯的眼泪。
    “……”季糯悲伤地说不出话。
    “难受？哪里不舒服？还是头疼？要吃药吗？”顾唐尧看着季糯低垂的双眼。每划过一道水渍，他的心脏就被绕上一根细钢丝，马上要超过限度被勒碎了。
    此时的季糯像个失了鳍的鱼，沉在深海底，等待消失。
    “他们丧失生命力的语言，预示了他们的自我毁灭。”
    简直是笑话，季糯想。
    “陪我去扫墓吧。”顾唐尧听季糯平静地陈述。
    这次终于轮到顾唐尧说“好”了。
    第二十章
    季糯神色平静地坐起身用自己的手臂随便把自己留下来的眼泪随便一擦。流眼泪并不是他的本意，但有时候想哭都哭出来，那在能哭出来的时刻哭出来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了。
    顾唐尧埋怨地看着季糯被蹭红的双眼，“别揉，好好擦。”这个时候，睡衣袖子就可以充当纸巾。
    本来都坐起来的季糯又倒回顾唐尧的怀里，“那你给我擦。”说完还在顾唐尧睡衣上蹭了蹭鼻子。
    顾唐尧搂着他的腰，微笑地道，“好、好、好。随便用。”季糯“嗯”了声，继续靠着顾唐尧平复梦里幻境带来的恐惧。
    “我刚刚梦见……”季糯试图向顾唐尧倾诉。被揉着头发，他很舒服，“梦见了你一直在前面跑，我追都追不上。后来我摔了一跤，你就跑没了。”季糯想搂紧顾唐尧的背，但顾唐尧平躺着不好动作，他就只好玩顾唐尧的衣领。
    顾唐尧挺惊讶的，这还是季糯这几天来第一次向他表达情绪。“梦和现实不都反的。别担心。”
    “嗯。”
    两人等到中午才起床，顾唐尧去做饭了。季糯套的那件t恤还算长，正好盖住他的屁股。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的。回到卧室穿了条底裤和长裤，季糯去卫生间洗漱。
    反正到最后折磨的还是自己。顾唐尧无奈地往盐撒多的菜里加了点白糖。
    其实季糯也会做饭，味道还可以。但是顾唐尧就是不想让他动手怎么办呀？
    其实季糯也会洗碗，洗的还挺干净的。但是顾唐尧就是不想让他动手怎么办呀？
    其实季糯也会做家务，收拾得还挺干净的。但是顾唐尧就是不想让他动手怎么办呀？
    ……
    吃完饭后，季糯跟往常一样呆在窗台上发呆。不过这次他没看窗外，他在看顾唐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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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唐尧正在换被套和床单，换完拿去阳台上的洗衣机里洗，然后还要把被子晾在阳台上，去去潮气。
    昨天晚上，季糯一直被困在梦魇里，似睡非睡。“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抱我去洗澡了呀？”季糯跟着到阳台，看顾唐尧晾被子。
    “嗯。”顾唐尧藏在被子后面，看不到表情。
    “我就说我记得的。”季糯单纯地就是想确定他记得对不对。
    顾唐尧暗自松了口气。事情都做完了后，他拉着季糯坐在沙发上看随便选综艺节目。季糯全程不理解大部分笑点，整个过程都是属于一脸蒙哔的状态。顾唐尧看节目没觉得多好玩，看到季糯的表情之后直接笑出声。
    “糯糯那么严肃干嘛？”顾唐尧觉得季糯像在听学术讲座。
    “啊？”季糯还在愣着，“就那个，看不懂。”
    顾唐尧抱着肚子笑，季糯继续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笑。
    突然，门铃响了。
    顾唐尧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拔下门铃电池。回头注意季糯的状态，发现季糯笑了。不管是为他的动作太傻而笑还是别的什么，他这才从猫眼看出去。
    是顾宋元。
    第二十一章
    顾唐尧迅速从见到父亲的震惊当中逃出来，暗自定下心神，回头看了一眼还在一脸茫然的理解“学术讲座”的季糯，郑重地按下门把手。
    “爸。”
    顾宋元听儿子的语气有些严肃过头了，一头雾水，“你得绝症了？白血病？还是出车祸了？”
    顾唐尧正准备跟父亲坦白他找到“男朋友”的事，结果被这么一打岔，什么气氛也没了。“妈最近是不是又在看肥皂剧了？”
    “咳咳，”顾宋元清了清嗓子。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只好转移话题，“你不请我进去啊？昨天你没回来吃饭也不接电话，我来看看你。”
    “进！您请进。”顾唐尧发现他父亲有被母亲同化的趋势。
    季糯见了生人比较紧张，尤其是一个高大的中年人。但他还陷入在“观众为什么看见这个会发笑”的研究中，反应比较慢。
    顾宋元看见了沙发上那个俊秀内敛的少年了。他在等着儿子的介绍。
    顾唐尧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说朋友还是直接坦白？如今唯有缓兵之计——
    “糯糯，这是我的爸爸顾宋元。爸，这是我……”顾唐尧卡住了。
    “爸爸好。”他听季糯说。
    ……
    ……
    顾唐尧现在只想顶着锅盖撞墙去。
    顾宋元心里“哟”了一声，表面上一脸严肃，“嗯，你好。你来这里做客的吗？”说着，他就坐在了季糯的旁边，不动声色地观察。
    顾唐尧满心全是父亲的祖宗十八代。
    “啊？昨天晚上我生病了，他才没有接电话。对不起。”季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很诚挚地道歉，还微微低下头。
    “喔……”尾音拖得特别婉转，顾宋元一脸兴味地看向儿子。
    顾唐尧装作听不懂父亲的尾音，让季糯继续看综艺节目，他把父亲拉倒书房去了。
    “如你所见。”顾唐尧有些烦躁地开门见山。
    顾宋元看着儿子一脸悲壮地站在他身边，仿佛在等待他的巴掌，无奈地笑着说，“认识多久了？”
    “那次我回家想的就是他。”顾唐尧的情绪也不太稳定了，语速很快，“春节后认识的，前两天他搬过来。他身体不好，还生了病，但是我就是只喜欢他，我就是愿意照顾他。你别怪他，是我先跟他说喜欢的，不管他的事，有什么冲我来。”
    顾宋元听着儿子的解释。其实他不需要解释。“我说我要拆散你们了吗？小毛孩子，急什么？”
    顾唐尧急地眼睛都红了，听到这话，抬起头来，呆呆地说，“啊？”
    顾宋元何时见过儿子这幅模样，心疼地辩解，“我来看你，都不许我多问几句？你之前也不跟我们说，我都不用反应的吗？虽然我反应慢，不过总比你妈快……不对，总之你开心就好。”
    “我要告诉妈你说她蠢。”顾唐尧擦掉蓄在眼眶里的玩意，笑着说。
    “啊切，小屁孩，被我一吓就怕，呵呵！”顾宋元也不服输，必定要扳回一局。
    顾唐尧刚想回嘴，就看到门里探出季糯小小的脑袋，听他说，“爸爸，爸爸，你想喝水吗？”
    顾宋元眉开眼笑地赶在儿子之前回答，“哎哎，喝喝喝！”
    然后季糯就屁颠屁颠地打开门跑进来给顾宋元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爸爸请喝。”一副小媳妇儿模样，讨人喜欢。
    顾唐尧看到那杯水上冒的热气，着急地拉住季糯的手吹来吹去，“烫不烫啊，哪里疼吗？水龙头上接一杯不就好了？倒什么热水？”
    季糯睁大眼睛，说“冷水泡茶不好喝。”
    顾宋元哈哈大笑，嘬了一口茶水，“儿大不中留啊。不过很好喝，谢谢。”转念又一想，“都不跟我再介绍一遍吗？”
    顾唐尧刚想发话，季糯抢着先说，“爸爸，我叫季糯，糯米那个糯。”
    季糯说完了，顾唐尧再补充道，“对，我喜欢他，跟他在一起了。想得到你的祝福。”
    顾宋元笑着肯定。
    这时候轮到季糯又一头雾水了。“啊，什么？”
    顾宋元笑得肚子疼。顾唐尧看不下去了，招呼季糯去看电视，他想再跟父亲聊一聊。
    “爸……”
    “怎么？”
    “那个，谢谢。”顾唐尧别扭地说，“谢谢你同意。”
    顾宋元接受了儿子的感谢。
    晚上，季糯想留爸爸吃饭，顾唐尧想父亲快点走。顾宋元说家里已经做了他的饭，下次也带季糯回家吃顿饭。
    等顾宋元拿着季糯送的花离开后，顾唐尧想问问季糯。
    “为什么直接叫‘爸爸’呀？”
    季糯天真地回答，“因为你说他是爸爸呀，我不知道称呼什么，那我也跟着你叫了啊。”
    顾唐尧：我竟无言以对。
    饭后，两人坐在阳台上看夜景。
    季糯似才反应过来，“爸爸知道我们的事了？”
    “对啊，他同意了。”顾唐尧揉着怀里的脑袋，宠溺地回答。
    “哦，我说呢。那我以后可以也叫你的妈妈，妈妈吗？”
    顾唐尧亲了一下季糯的发旋，“当然可以。”
    季糯听到肯定的回答，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月光下，季糯的眼角在发光，像萤火虫。
    他爬到爱人腿上，两人相对坐着。顾唐尧搂着他的腰不让他掉下去。
    季糯说，“那我给你讲讲我妈妈吧。你想听吗？”眼神里的期待都快要溢出来。
    顾唐尧捕获住近在咫尺的嘴唇，轻吻一下，“听，你说我都听。”
    “嗯。”季糯也回了一个在顾唐尧的脸颊边上。

 第二十二~二十四章

    第二十二章
    “她生病了。跟我的差不多，但比我严重一点。”季糯寻找着措辞方式，“她平常是个温柔的人，发病的时候就不太好。”
    顾唐尧感觉自己被搂紧了，安抚地顺着季糯后脑勺的头发。
    季糯动了动，换个更舒服的姿势枕在顾唐尧的肩膀上，继续说，“嗯，大概就是冲我发脾气。她喜欢坐在窗台上发呆。我也喜欢那么做。”
    “窗台上能看到什么吗？”顾唐尧问。
    “我也不知道，就是发呆。”
    “嗯。”
    “我上小学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季糯的阐述变得有些艰难，“在这里划一道这样的……”季糯在自己手腕上比了比。“都是红色的，我很害怕。妈妈说她累了，不想再撑着了。”
    说完，季糯又恢复平静。
    “那糯糯觉得累吗？”顾唐尧认真地说。
    季糯停顿了一会，“累啊，可我还想活着呀。”
    顾唐尧松了一口气，圈住季糯腰部的手臂用力地仿佛两个人的灵魂都合二为一，“那你要陪我。”
    “好。”季糯理所当然地应。
    “糯糯。”顾唐尧说。
    “怎么了？”季糯好奇地说。
    “星期一我要回去上班了。”顾唐尧愁眉苦脸。
    “那就去呀。”
    “那你一个人在家做些什么好呢？”
    “我欠别人的花还没有做完，还有好多。”季糯皱了皱眉头，“不过做起来很好玩，他们也没要求时间。人都很好的。”
    “客户？”
    “对。是医生给他们推荐，我才能赚到钱。”季糯的状态时好时坏，制作过程也挺精细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完。所以耐心地他从来不接急单。
    “糯糯真厉害。”
    “别这样说我。”被称赞的季糯有些害羞，“我想睡觉了。”
    “那走吧。我先去铺床，你去洗澡吧。”
    季糯点点头说：“好。”
    晚上，等季糯吃完药，哄睡着之后，顾唐尧摩挲着季糯手腕上一条细细的疤痕。要不是今天季糯指着它示范，顾唐尧就不会看见。
    今天父亲的拜访让他毫无防备地出柜。只要父亲同意了，母亲肯定也没有问题。顺利地像是虚幻的梦境。
    靠在怀里漂亮的季糯却那么真实，是他实实在在可以抓在手里的。亲得到，抱得到。流眼泪的时候让人心疼，笑起来又让人心软。
    顾唐尧轻握着季糯的手腕，脸颊贴着他的头发，睡着了。
    梦中的季糯满足地笑着，因为他追逐的人回来拉起了摔倒的他，牵着他，带他一起走。
    两人抱着，甜蜜而温馨。
    顾宋元却失眠了。
    今天进门看见季糯的时候，他已经有了猜测。他了解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终于有个喜欢的，肯定是要骗到身边好好宠着的。
    说实话，顾宋元对于季糯，除了性别，都很满意。听他叫的那声“爸爸”，哎哟，都软到心里去了。而且相貌、礼貌都好，泡的茶也好喝。
    算了，还能说什么呢？面对儿子微红的眼眶，顾宋元只能妥协。
    是时候想想儿子以后的事了，顾宋元打算着。看小季糯的脸色不算太好，肯定是需要照顾的。儿子最好再换个工作，要不再送他点家具……顾宋元天马行空地操心着。
    顾宋元从小就教育儿子，顾家的男人绝对是不能让自家媳妇儿受委屈的。他决定先省着点心。要是儿子连喜欢的人都照顾不好，那把人弄丢了也是自己活该！
    顾唐尧不知道父亲心里的小九九，大早晨打了个喷嚏还沾沾自喜以为季糯在想他。
    早餐后，他问季糯愿不愿意去超市买点吃的回家。季糯犹豫了两分钟，迟疑地答应了。出门前还扯着顾唐尧的袖子说，“我会走丢的。你要看好我。”
    顾唐尧微微低头理了理季糯的卫衣帽子。季糯很自觉地在他的唇上印下一记。
    “超市刚开门，人不会太多。你要是害怕，我们就回家，”顾唐尧郑重交代，“如果有人举着枪对着你，你要投降知道吗？”严肃地他自己都信了。
    季糯好笑地看着他，“超市里哪来的恐怖袭击啊？快走啊，我想喝萝卜排骨汤。”
    “好好好，”顾唐尧也憋不住笑，“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季糯的胃口不太好，吃的也少。季糯能多吃一口饭，他都能笑上三个小时。
    季糯也知道这点，每次都会努力多吃一些，为了让顾唐尧开心。“我再想想啊。”
    两人走在去超市的路上，顾唐尧鼓励季糯，“慢慢想，多想一点。我的梦想可是去新东方当老师！”
    季糯开玩笑地说，“不会误人子弟吗？”
    顾唐尧趁周围人不注意，突然快速袭击了季糯的脸颊，在他耳边用低沉诱惑地嗓音说，“那我只做给你吃好了。”
    季糯不知所措，只好扯着顾唐尧的衣袖，红着脸点点头。
    顾唐尧装作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地继续走路。心里的欢喜却是要溢出来。季糯就是这样地招人喜欢，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被强烈地需要着、在乎着、爱着。
    第二十三章
    大清早的超市里，人不多。
    有外人在场，季糯对顾唐尧的依赖就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
    季糯还没跟别人一起去过超市。而且他去超市也是速战速决，从没有这样跟一个人推着手推车，在一排排货架中穿行的经历。
    很新奇。要是人再少一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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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唐尧推着车，季糯跟在他身边。顾唐尧的个子比季糯稍微高一些。两人体型相似，但季糯瘦，对比就显得顾唐尧更有力气一些。
    反正两人很配就是了。要不是大早晨逛超市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超市里店员搭起来的牙膏塔之类肯定得塌掉好几次。
    顾唐尧去蔬菜区选了好些菜，有种不把冰箱填满就不停下来的气势。下个星期他就要去工作了，以防季糯不想出门，万一饿着了。
    季糯的状态还可以。虽然有逃离的冲动，但也还能忍住继续呆在顾唐尧身边。他也选了盒鸡蛋。母亲教会他的事情不多，炒饭算一个。季糯自认为技术还算不错。
    人渐渐多了起来，季糯有些慌张。
    顾唐尧感觉到衣角被拉住，担心地问，“不舒服了？”
    “买好了吗？我想回家。”公共场合，季糯脸皮薄，拉衣角的动作是小幅度，连说话声也是小小的，听起来像熟糯米一样香软。
    顾唐尧放下手里的酱油瓶子，不在货比三家，随便挑了个顺眼的就推去结账。动作之余，他还要感谢一下造物主的神奇。也许是“主”也能理解季糯的可爱之处吧。
    结完账走回家，路边的行道树开满了粉红色的花，风吹过还能带下来几片花瓣。
    顾唐尧的脑袋上飘了一片，特别显眼。季糯看见了想去掸走，手伸到一半，就被握住了。季糯好奇地看着顾唐尧甩了甩头发，让花瓣自己离开。
    “回家吧。”顾唐尧自然地牵住。
    “嗯。”
    那条路上，拎着一购物袋蔬菜的顾唐尧牵着另一只手里拎着酱油瓶子的季糯，他们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着。
    背影越来越小，衬着行道树，美好地像一副精心构图的图画。
    路人和其他都成了虚影，最真实的唯有他们相扣的手掌，朴实而温暖。
    顾唐尧只是想光明正大地喜欢季糯而已。
    他们的手一直到楼下才放开，因为顾唐尧先去按电梯门。
    中午的食谱是萝卜排骨汤，蛋炒饭和一个炒青菜。季糯第一次下厨，做蛋炒饭给顾唐尧吃。顾唐尧吃完了一大碗实在撑地不行，只好揉着肚子消食。
    照例吃完药，季糯躺下准备午休。顾唐尧在他身边处理邮件。
    呼，好舒服。季糯满足地贴着顾唐尧的腰侧，闭上眼睛。
    第二十四章
    趁着季糯睡着，顾唐尧又开始解决关于“老年迪斯科”的事。地址要离这边近一些，周围环境安静的。店面肯定不用大，装修也要跟季糯的作品一样精致。顾唐尧随想随记，再咨询几个了解这方面的朋友。
    当时，季糯住进来前，就把所有银行卡交给顾唐尧了。季糯除了买药吃饭之外就没有要用钱的地方，这么多年也存了些钱。季糯不玩手机也不看电视，时尚什么也一概不了解。季糯真的只是不知道要买什么。所以有顾唐尧帮他，季糯也不愁。
    顾唐尧本就是做财务方面的工作，理财什么也不算大事。当时季糯把卡交给他，他都蒙了。幸好反应快，知道呆呆的季糯做出这种事并不奇怪，顾唐尧就收下了。
    两个人相处，重要的是互相理解吧。父亲陪了母亲一辈子，那顾唐尧也一定可以。
    不过顾唐尧觉得这样还是很方便的。总归不会因为钱发生矛盾。季糯真的是太可爱了。
    季糯睡得挺沉，一半因为药，另一半当然是顾唐尧了。从睡梦中昏沉地醒来，季糯还没清醒，就听见顾唐尧问晚饭想吃什么。季糯不自觉地想要靠近音源。顾唐尧也知道，凑上去搂住，等怀里人伸完懒腰。怎么感觉不是在谈恋爱，像是在养孩子呢？顾唐尧好笑地想。
    “喝粥吧。”季糯抱着顾唐尧的肩膀，亲了他的脸颊一口，满足地起床。
    顾唐尧应了声“行”，去厨房淘米去了。
    看人走了，季糯又缩回被子里，被子盖到只露出额头和眼睛。超市之行很不好，不好到季糯甚至有些责怪顾唐尧为什么要带他去超市，还要带那么久。
    季糯疲惫地眯着眼睛。他不想把责任归咎到顾唐尧身上。都是他自己的问题。胆小，只会逃避。甚至还要拖累别人。这段时间，季糯有时会怀疑现在的他是真的吗？真的可以跟喜欢的人一起，住在一个称为家的地方？真的可以被照顾着，不用独自面对？
    感觉是两个人。完全不同的日子。
    虽然才是几天的相处时光，季糯已经有些上瘾了。跟顾唐尧一起生活是一件值得珍惜的事。昨天还是前天，顾爸爸的突然到访，让季糯茫然了一天。
    像是之前他是活在泡泡里的，现在泡泡变成冰了。
    突然就被别人知道了。一个季糯不认识但必须认识的人。
    季糯其实不怕跟人交流，看他现在跟顾唐尧说话就没有紧张。他怕的是陌生人的不确定性。他不确定他们是不是愿意跟他说话。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季糯也怕麻烦别人，勉强别人。
    不过在路上被偷亲那记，季糯羞地拉被子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很喜欢亲吻。
    季糯怕的东西很多，大多数都是病的副作用。抑郁症就像寄生植物一样缠在他身上吸取养分，像个毒瘤。去不掉，只能忍着。但再坏之中也有美好。他的需要被顾唐尧的满足，他被好好照顾着。他生病了，因此他获得了顾唐尧更多的关注。就算再孩子气，再任性，也会被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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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概就是沼泽中的那一朵花吧。
    顾唐尧在粥里加了燕麦和红枣，甜甜的。季糯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挪到摆着粥餐桌前。
    “那个，”季糯喝了一小口后，勺子捣着粥，“你爸爸……”
    顾唐尧笑着接上季糯词穷地地方，“不直接叫爸爸了呀？”
    被调侃的季糯耳朵上泛起一片红，“叫就叫。爸爸、爸爸、爸爸！”
    “哎，乖儿子。”顾唐尧占着季糯的便宜。不过还吃吃饭重要，“先喝粥，都要冷了。”
    “哦。”季糯乖乖喝粥。
    整理完之后，两人依旧靠坐在阳台上，吹风。
    顾唐尧理着季糯的发丝，“好长啊，刘海都挡眼睛了。”
    “嗯，”季糯有些心不在焉，转头寻找顾唐尧鼓励温柔的眼神，果然一如往昔。“你明天要上班了。”
    “再不去，就要被赶去搬砖了。”顾唐尧觉得季糯的头发摸起来真的很舒服。
    季糯被逗得笑了一下，“综艺节目真的看不懂。我是不是跟世界脱节了啊？”他半开玩笑地说。
    “看不懂就不看，可以看看纪录片。动物世界什么的。”顾唐尧说。
    季糯靠在身边的人的肩膀上，叹了口气，“好累啊。”
    顾唐尧像是什么都知道，伸手揽住季糯的肩膀，“那以后去公园吧。”
    “好。”明明睡过午觉了，季糯还是不太舒服。手臂绕过顾唐尧的颈子，脑袋枕在宽厚的肩膀上，季糯放缓自己的呼吸。
    “我还有个妹妹和弟弟。妹妹上高中了，弟弟才上小学。我还记得小时候妹妹闯了祸，爸追着她满场子打。”顾唐尧突然兴起，想跟季糯说说话。“对了，咱妈起名字特别厉害。哈哈，她那个时候觉得她孩子在古代肯定要当皇帝的。翻历代皇帝名字的时候，觉得他们的名字都不好听。后来一不小心就翻到了尧舜禹那篇，然后我的名字就出世了。”
    季糯愉悦地听着。
    顾唐尧继续说，“等我妹妹出生，咱妈就没有那个耐心取名字了，直接跟‘唐’顺朝代下去，她一直嫌弃咱爸叫‘顾宋元’，就坚决不要用这两个字。然后妹妹就叫顾明瑶。弟弟就顺下去了，叫顾清遥。妈太任性了，咱爸再怎么不满意也只好忍着。”
    季糯听得很开心，还不忘提醒，“下个周末陪我去扫墓吧。”
    轻松的气氛一下子不一样了，顾唐尧还是答应他，低头与季糯亲吻。
    季糯抬高下巴，方便顾唐尧动作。接着就是舌尖之间的追逐游戏。
    唇分，两人都有些气喘。“喜欢吗？”顾唐尧故意再舔一下季糯亲红的唇。
    季糯眼角都红了，压低的“喜欢”根本不想让顾唐尧听见。
    但怎么可能？顾唐尧听得很清楚，“别害怕。我保证每天下午五点半到家。”
    季糯本来都害羞地想藏起来，听到这里抬起头来严肃地看着顾唐尧的眼睛，“不用着急的，车要慢慢开。我很好的。”
    “好好好，反正记得我肯定会回家就是了。”
    “会等你的。”季糯说。
    等晚上睡觉前，给了顾唐尧一个晚安吻后，季糯背对他躺着。搭在肚子上的手被季糯拉进衣服里，贴着肚子上皮肤。
    真舒服。这是季糯的想法。
    而顾唐尧只好努力地把注意力转移到季糯要开点店上面，而不是怀里的季糯。
    在转移之余，顾唐尧发誓，总有一天要让季糯知人事。

 第二十五~二十七章

    第二十五章
    季糯依旧很早就醒过来，贪恋温暖的怀抱赖了会床才起来。书房里的一角是专门布置给他做工艺品用的。符合整体风格的书桌桌面上依旧杂乱无章，跟整齐的书房格格不入。季糯从上面第一个抽屉里抽出一本牛皮本，趁着顾唐尧还没醒，赶快写点什么。
    前几天，顾唐尧看到那本充满回忆的英语作业本，“一不小心”就翻开了第一页。他看完了就翻箱倒柜，找出一本古旧的牛皮本送给季糯写日记，还说只有这样充满历史沉淀的笔记本才适合给季糯写日记。
    季糯翻开一页，提笔顿在纸面上。过了一会又把笔放下了。他开始专心地做花。
    五点半了，季糯放下手里的半成品，在旁边的本子上画了个笑脸就合上放回抽屉了。
    家离公司还算近，但早高峰也挺折磨人的。顾唐尧平时都要提前出门。季糯算着时间给他做早餐。他准备摊两个荷包蛋，搓面团蒸几个包子，在给锅添上米熬粥。
    粥好的时候，顾唐尧正好换好衣服从卫生间里出来。自觉到厨房里给正在舀粥的季糯一个早安吻，“睡得怎么样？”
    “很好啊，早上好。”季糯端着荷包蛋出厨房放在餐桌上。
    顾唐尧坐在餐桌边，等着忙完的季糯一起吃。
    两人开始了他们之间有意义的一次进餐。顾唐尧风卷残云，季糯做的包子好吃，荷包蛋好吃，粥也好喝。
    季糯依旧是小口地吞咽了半碗粥。看顾唐尧吃的那么香，他也比平时能多吃上那么一点。
    顾唐尧走之前，季糯主动凑上一个吻。“一路顺风”，他说。
    等家里没人了，季糯把厨房收拾了，顺便粗略地清了家里的灰尘。季糯想去外边走走，去清净地地方看看可不可以找个店面。
    季糯现在这样待在家里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很无聊啊，季糯觉得自己会瞎想的。所以他还是出去找点事情打发一下时间。但他的病时好时坏的，自己当老板才最方便。季糯作着打算，在决定之前再跟顾唐尧商量一下。毕竟他不是特别懂这方面的事，还是让擅长的人去做吧。
    而且，他们现在住在一起了。
    下了楼，季糯专挑人少的地方走。他带了地图，随性地也不问方向，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会。
    季糯是在好几年之前就搬到这个城市里来的。当时住下来的契机就是因为医生住在这边，咨询之类都比较方便。季糯也做过挺多工作。他学历低，公司没人要他。还是医生给了他机会，看到他做的工艺品之后，觉得肯定能卖出个好价钱。医生介绍的客户都是很大方的。季糯也渐渐积累他在那些人里的口碑，变得有名起来。
    不过，季糯产出的速度比较慢，一个月出一份订单都有可能。大概也是物以稀为贵的原因，季糯精致的作品更加受人欢迎。
    季糯很感谢医生。
    等季糯从回忆里走出来，他已经走到了一个小巷子里。
    真是个漂亮的巷子，嵌满了有质感咖啡馆和书店。人不多，很安静。
    季糯一下子就看中了这个地方。他沿路走进，看有没有出租的店面。季糯并没有发现出租的通知。
    令人失望。
    快到午睡的时间了，季糯照着地图回到家。去厨房随便找了点东西填饱肚子，他就窝在被窝里酝酿睡意。
    睡不着。
    季糯突然就生出了想跟顾唐尧说话的心思。
    他不在。
    季糯很想顾唐尧。太依赖他，季糯也知道不好。
    可是，他听见了大门开合的声音。
    第二十六章
    季糯马上一个鱼跃从被窝里蹦出来，跑到能看到大门的转角处探出小半个头，偷偷地看到底是不是顾唐尧回来了。
    没有人。
    季糯失望地回到被窝里。他莫名地不想午睡了，自己跟自己生着闷气。
    此时此刻，顾唐尧都要忙疯了。虽然这几天在家处理一部分事务，顾唐尧还是得到了一办公桌的文件。他还要去税务局找人签字，去银行协调款项……
    反正睡不着了，季糯选择去工作台处理早晨做好的半成品。
    在椅子上安静地呆了三分钟，季糯还是决定去厨房。
    打开冰箱，看来看去也没有想吃的。
    季糯现在很烦躁，说不出的。什么也不想做。都没有耐心坐在沙发上。躺着也不舒服。
    最后还是呆在卧室飘窗上深呼吸。
    加班狂人顾唐尧居然要按点下班？办公室里掉了一地的下巴。同事都猜测他肯定是有女朋友了。
    面对同事的调侃，顾唐尧一笑而过。跟上司打过招呼，顾唐尧带着一堆文件回家。
    果不其然在卧室里找到了季糯。顾唐尧放下手里的外套和包，轻声提醒正在发呆的季糯，“糯糯，我回来了。晚上想吃什么呢？”
    听见说话声的季糯回过神来，看到念了一天的人就在眼前，他二话不多说，直接扑上去，先来一个实实的拥抱。
    “你回来了，”季糯亲密地搂住顾唐尧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脖颈处，用真实的触感来铲除心里的烦躁。
    顾唐尧搂住季糯的腰，温柔地问，“怎么了？”
    “想……”季糯停顿了一下，“你…了。”说完还不好意思地埋住自己的脸。
    顾唐尧很满足，摸着肩膀上的后脑勺。
    季糯抬起脑袋，低垂着眼，手还是搂着的。他支支吾吾地说，“忘记做饭了。对不起。你想吃炒饭吗？好像有点简陋。要不再炒个青菜？”
    顾唐尧拉起搭在肩膀上的手，牵着季糯往厨房走，“都可以。”明明是我先问吃什么的。顾唐尧想。
    吃完晚饭，因为季糯没有午睡，两人早早地就上床休息了。
    睡觉之前，季糯跟顾唐尧说了他今天看到的店面。顾唐尧笑了笑表示知道了，让他快点睡。
    等季糯睡着了，顾唐尧轻手轻脚地转移到书房里处理今天必须要看完的邮件和文件。
    顾唐尧想，他已经准备好给季糯的第一个正式礼物。
    第二十七章
    一大清早，顾唐尧半睡半醒，感到身上像有一座五指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伸手推了推，不退反近。
    他睁眼看了看，原来是季糯跟个八爪鱼似的缠在他身上，头枕在他肩膀上，睡得可香了。还是第一次他醒来时，季糯还在睡。
    这么值得纪念的时刻，顾唐尧也想要久一点，但要是再不起床，上班就要迟到了。
    “糯糯，起床了。”顾唐尧轻声说，试图把缠在腰上的手臂拉下来。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季糯反倒收得更紧，一点缝隙都不留。
    顾唐尧本就没有用力，季糯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也怕不小心弄疼他，“醒了，就起来吧。”顾唐尧坐起身，准备下床。
    季糯不搂腰了，腿绕着。手去搂顾唐尧的脖子，就是不放。
    顾唐尧被季糯的动作弄得哭笑不得，但依旧扶着季糯的背，低头在季糯的额头上吻一吻，“再不起床要迟到了，糯糯乖。”
    他感觉到背后的衣服被攥紧了。但怀里的人依旧不说话，闭着眼睛装睡。
    过了一小会，季糯自觉放开，又爬回被窝里，还闷闷地说了句，“早饭在桌上。”
    顾唐尧也没多想，“嗯”了声就去洗漱了。等他出门前，又回到卧室里，想跟季糯说再见。打开卧室门，却看见季糯一个人缩在被窝里用手臂挡着眼睛。
    季糯听到顾唐尧进来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说“一路顺风”。
    顾唐尧都看见枕头上的一小滩水渍了。
    心也是都碎的。
    顾唐尧俯**，缱绻地亲吻季糯泛着红晕的眼眶，“粥温着，记得喝。要好好吃饭。我先…走了。”
    “好。”季糯缩回被窝里，不再看顾唐尧。
    顾唐尧看了眼手表，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卧室。
    等关门声传来，季糯才从被窝里露出头来，对着卧室门的方向说话。
    “不许走”。
    起床洗漱成了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季糯感觉自己不太好。把粥机械性的灌下去，还不小心烫到了舌头。季糯把该吃的药吃了，还多加了片有安眠成分的。昨天晚上，季糯只要想着顾唐尧又要去工作了就睡不着。他也知道工作是必须要完成的，但还是抑制不住自私的想要对方的陪伴。
    今天差点就要说出来了，但是不能。季糯不可以说。
    季糯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堕入梦境。
    顾唐尧人在办公室，心早就飞到家里去了，担心季糯不好，不开心，睡不着觉，不好好吃饭……要是季糯也有手机就好了，那样的话，季糯不舒服就可以打电话给他。
    季糯红着的眼眶深深地印在顾唐尧心里，一碰就疼。
    趁着午休的时间，顾唐尧实在是忍不住了，必须回家一趟。路过手机营业厅，还顺便随便选了一只办张卡。
    “糯糯，糯糯，糯糯。”顾唐尧从大门口一直喊到卧室门口看到季糯躺着睡觉才安心一点。他又去厨房，把季糯喝粥的碗洗了。
    顾唐尧不舍得把季糯叫醒，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还留着张纸条。让季糯不要紧张，他不会打电话。有什么事了，不舒服了就要告诉他知道。
    又去卧室看了一眼季糯，他才出门回公司。今天事不多，可以早点回来。
    等晚上下班，两人还是跟昨天一样，吃饭，然后坐沙发上看电视和聊天。到时间了去睡觉。
    季糯看上去很正常，但顾唐尧各种担心。季糯抱着他睡觉，他一个劲地问，今天睡得好吗？有没有不舒服？感觉怎么样？
    季糯看着顾唐尧的眼睛回答，“烫到了舌头，要吹吹。”还是那种撒娇的语气。要是平常，顾唐尧早就忍不住要把季糯这样那样了。
    但现在，他神经上了发条，一听到“烫”这种字就紧张得要命，“疼不疼？喝粥的时候烫的吧？也不知道要吹一吹……”瞬间变成唠叨的老奶奶，不停地说。
    季糯搂着顾唐尧的腰，还是看着他，“那要亲亲好不好？”
    唠叨的顾唐尧跟吃了哑药似得，说不出话。
    季糯被顾唐尧愣住的样子逗笑了，笑得露出了小半截牙齿。
    顾唐尧反应过来了，二话不说吻住怀里的可人儿。季糯乖乖地张开嘴任他动作。碰到季糯的舌尖，他抖了一下，像是弄疼他了。顾唐尧马上停下来，“还疼吗？要不要涂药膏？吃药？”又开启了碎碎念模式。
    季糯的耳朵红的都发烫，他才不是因为疼才抖得。为了让顾唐尧恢复高冷男神模式，季糯选择主动吻住他，让他闭嘴。
    顾唐尧被柔软的唇捕获了，专心地用动作向季糯表达爱意。
    一吻毕，顾唐尧翻到了季糯的上方，某处早已有了反应。季糯呼吸不稳地喘着气，半合水光潋滟的眼，也生了几丝冲动。
    季糯也不是一无所知，但他真的没有经验。从小他就对任何人都没什么兴趣。有事被奶奶调侃是不是谈恋爱了，他也能理直气壮地反驳。果然一切都是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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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唐尧趴在季糯身上平复着呼吸和冲动。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季糯身体也不好，不能因为他一己私欲而害了季糯。但好像没什么用，顾唐尧觉得只有冷水才能救他。
    然而在他起身地时候被季糯拉住了。
    季糯早就感受到了顾唐尧的变化，很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会你可以教我啊。”说着手就伸进顾唐尧的睡衣裤子里。
    顾唐尧轻哼一声，声音暗哑低沉。画风顿转，性感地让季糯面红耳赤，但仍没有缩回按压在上的手掌。
    “糯糯呀，你可真是……”顾唐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季糯的裤子褪了一半，他停下来。
    昏暗地灯光下，季糯不好意思地问，“要怎么做呢？”
    顾唐尧听着有歧义的词，知道季糯只是说的字面意思，他还是忍不住想调戏他。
    季糯的下巴被挑起了，他听见了“摸我”，然后听话地握住。
    顾唐尧把裤子踢了方便季糯动作，“然后动啊。”
    “嗯，”季糯直往顾唐尧的怀里缩，手上却也不停，“它变了。”
    顾唐尧性感地低笑了两声，“糯糯没有玩过自己的吗？”说着也覆上了季糯的，暖暖地半硬着。不用看也知道很可爱，更何况他已经见过了。
    季糯也被刺激地哼了声，空着的那只手环上了顾唐尧的腰。“就让…你…玩。”他说。
    顾唐尧顿住了，一会又说，“先呢，像这样从下往上，”他开始用他自己也不多的经验现场教学。
    季糯也手上颤颤地跟着做。
    “再摸摸顶上的，里面的。像这样绕一圈，再抠一抠。”
    季糯的手根本就跟不上教的动作，他被刺激地只剩下喘气地份。抑郁症能抑制欲望，他偶尔碰到了有反应也能很快下去。就算有，也是草草了事。哪像今天这样仔细地满足过？
    顾唐尧把季糯的裤子褪去扔下床，让季糯的两只手都搂住他的肩膀，手上不停，把自己的和季糯的握在一起磨蹭。
    季糯出了一额头的汗水，把额头抵在顾唐尧的肩膀上抑制嗓子眼里冒出来让人害羞的声音。就算如此，季糯也还是微微岔开腿，方便顾唐尧的动作。
    再次碰到顶端的动作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季糯忍不住吟了一声，泄了出来。等他迷人的反应被顾唐尧看够了之后才想起，“对不起，对不起”。他愧疚，又因飘出来的气味而不好意思地说。
    顾唐尧柔和地吻去季糯被激出来的泪水，然后依旧是嘴角，“没有关系，糯糯怎样都没关系的。你很棒。”
    季糯控住顾唐尧的脑袋，要和他接吻。
    顾唐尧含着季糯的下唇，舌尖轻划，手下的动作也并没有停，他拉着季糯的手覆在他们两个的上，然后让自己的手在带领着季糯一起上下动作。
    季糯被新鲜直接的快感刺激地又忍不住出声，在顾唐尧的耳朵里合成了高效的催情剂，简直犯规。
    顾唐尧真的很想把季糯实实在在地全部放到心脏里，把心脏充满，再也不要留其他的东西。
    在顾唐尧感觉自己要出来时，他在季糯的耳边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因为工作不能好好地一直陪你。
    对不起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对不起我……
    而季糯对此的回答是，一个蜻蜓点水地，在脸颊边上的吻。这是他能够到地离顾唐尧唇最近的地方。这次他跟顾唐尧一起泄出来。
    顾唐尧笑着回了季糯一下，在同样的位置。
    事后，顾唐尧抱着腿软的季糯去卫生间洗澡。季糯整个人都是红红的，低垂着眼，乖乖的。在不小心看到刚刚自己摸过的顾唐尧的某处，季糯更是红的要烧起来。
    “糯糯，羞羞。”顾唐尧愉悦地逗小孩。
    季糯趴在顾唐尧怀里，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你闭嘴。”说完还咬了肩膀一口。也不疼，像挠痒痒。顾唐尧开心地想着。
    一夜好梦。

 第二十七~三十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早晨，顾唐尧醒来时，季糯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正沉。
    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刻！顾唐尧跟季糯一起住了一个多星期，从来都是季糯先醒。
    时间还早，顾唐尧继续躺着，理了理季糯睡乱的发丝。
    季糯应该是被动来动去的头发挠到痒痒了，皱着眉头动了动脑袋。本来缩在顾唐尧胸口的手臂也伸出去搂紧了他的腰。
    顾唐尧看着季糯的眉眼，心里喜欢地不行。下巴贴着季糯的额头，把他抱在怀里。用顾唐尧母亲夏天捧着半个西瓜时说的话来描述，就是好像抱着全世界。
    季糯的脸色不像初见时那么苍白了，能浮上了些粉色，手感倒一直都是滑滑的，像牛奶一般。顾唐尧用大拇指蹭着季糯的脸颊，心里想要是能再多长点肉就好了。
    在脸上作乱的手把季糯弄醒了。眼睛还睁不开，季糯又紧了紧手臂，更加贴近顾唐尧的胸口。过了一会，季糯才哑着嗓子说“好困”。
    “那就再睡会。我先起床了。”
    “嗯，好。”季糯松开手臂，翻个身睡到自己的枕头上。等顾唐尧去卫生间了，又一个翻身枕在顾唐尧的枕头上，吸一大口气，呼气，睡觉。
    厨房里没有做好的早餐，看来季糯是真的一直睡到现在。顾唐尧觉得他得到了一个能让季糯睡好的作弊技能。
    随便在冰箱里找点什么吃了当早餐，顾唐尧在临走之前回了趟卧室。看到眯着眼睛养神的季糯，顾唐尧笑出声。
    “糯糯，我去上班了。”顾唐尧凑近季糯的耳朵，轻声讲。
    季糯的手臂从被窝里伸出来，自然地绕上面前的脖颈，不睁眼就抬头亲了顾唐尧脸上的随便一处，“一路顺风”，说完又接着缩进被子里养神。
    顾唐尧在季糯回了一记。昨天陆君迁说他出差回来了，让季糯去找他。顾唐尧把这件事告诉了季糯，让季糯联系医生。交代完之后，顾唐尧出门工作去了。
    季糯多躺了半个多小时就起床了。他照着顾唐尧留在手机里的电话号码打过去，跟医生约好下午见面。
    洗漱好，吃完早饭，季糯坐在工作桌前，给工艺品做最后的检查收尾。这次客户要求的是摆在欧式客厅的花篮，对于季糯来说还是很简单。他以前去上过插花和绘画的培训班，而且奶奶也教了他很多。
    彻底做好，正好到了饭点。季糯对着顾唐尧发来的问候短信喝了一大碗早上剩下的粥，一不小心就撑到了。不过，季糯最近的食欲大增，尤其是跟顾唐尧同桌吃饭时。只要他吃的多些，顾唐尧就会很开心。只要顾唐尧弯一弯嘴角，季糯就恨不得把一桌菜全吃下去了。
    用新手机联系客户说他的地址换了，约时间当面交货。季糯整理完厨房，就收拾收拾准备去医院找医生。
    平时去找医生聊天，季糯总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感，但这次，季糯很期待跟陆君迁分享他现在的好心情。
    第二十九章
    陆君迁刚刚出差回来，不像平时那么忙。他带着季糯去了个离医院挺近的茶馆聊天。陆君迁首先是季糯的朋友，再是他的医生。
    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要了壶铁观音。
    “脸色好很多了。睡得好吗？”此乃陆君迁起头必问之问题。
    季糯点点头，“很少做梦了，但到时间了还是会醒。”
    “那都几点醒？”陆君迁在本子上做着记录。
    “四点多吧。最近都能多睡一会了。药也都按时吃了。”季糯抓抓头发。
    陆君迁思考了一下，“药吃完以后的感觉？”
    “上次刚配的那些，效果还行。副作用还在，但是能多吃喝点粥，也能多睡一会。对了，我现在可以睡个午觉。”季糯说。
    点的茶送上来了。陆君迁先给季糯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
    看着茶杯里冒出来的热气，陆君迁问“跟他一起住感觉怎么样？”
    季糯笑起来，特别坚定地说，“很好。”
    “那就好，”陆君迁不再多问，“现在能出去工作吗？”
    季糯想了一下，“我准备自己开个小店。”
    陆君迁起了兴趣，“好啊。这样你不舒服的时候直接可以关店休息。找好位置了吗？”
    “前几天我看中一条巷子，可是那里好像并没有出租店面。”季糯有些失望。
    陆君迁不以为意，财大气粗地说，“哪里的巷子？要我帮你去问问吗？再不行，就出钱买下来。”
    季糯哭笑不得，“没有必要。再看看吧。我跟顾唐尧说过了，不太急的。”
    “哟哟哟，”陆君迁起了调侃的心，挑了挑眉，“你们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啊？”
    季糯低下头，眼神飘忽，“就…就那个……”
    陆君迁看着对面人连整句都说不出，就知道了，“我就是问问，又没让你说出来。”见季糯松了口气，他又补充道，“改天我给你传点东西吧。”
    没有错，神助攻陆君迁心里正在“嘿嘿嘿”地坏笑。
    季糯睁着一双纯洁的眼睛，点点头。
    超级神助攻陆君迁先生无意中帮助了顾唐尧的梦想。
    而季糯还是很纯洁的什么都不知道。
    陆君迁忘了说，“药一定不能停。”
    季糯又点头，支支吾吾地说，“我…太依赖…他了。这样…可以吗？”
    “嗯？”陆君迁兴味地回，“这个你得去问他。”
    “哦。”
    陆君迁知道季糯不太自信，也不知道顾唐尧能不能照顾好他。“我们可爱的糯糯肯定讨人喜欢的。多笑笑。”
    “好。”季糯愉悦地眯起眼睛。
    喝完了一壶茶，陆君迁又让服务员添了水，又跟季糯讲了会出差时的趣事。
    一下午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等两人告别时，已经到了下班交通高峰期。
    在茶馆店门口，陆君迁跟季糯约好找时间跟顾唐尧一起吃饭，就回了医院。
    季糯穿过拥堵的车流，慢慢往家的方向走。他依旧觉得能遇见央晔和陆君迁是他的幸运。那顾唐尧呢？
    大概上辈子做了什么大事吧。
    等季糯到家，顾唐尧已经在厨房忙活了。
    明明一天的工作下来已经很累了，却还要做饭。
    这不该是闲呆在家的季糯该做的事吗？季糯想。
    季糯跑去厨房，在顾唐尧的侧脸迅速亲了一口，开心地说，“我回来了。”然后趴在他的背上晃来晃去。
    顾唐尧留出一只手把住乱动的季糯，眼睛还盯着锅。
    “跟医生聊得怎么样啊？”他问。
    季糯心里特别轻松，像是他从来没有得过病那种轻松。他闭着眼睛，靠在顾唐尧肩膀上，卸去了一开始的兴奋，留下了一地的想念。
    “我问个问题好不好？”季糯不乱晃了。
    “问。”顾唐尧给菜装盘，又试试排骨汤的咸淡，在厨房里走来走去，很有经验的样子。
    季糯也亦步亦趋。但他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开饭了。炒青菜、排骨汤、燕麦粥。
    顾唐尧端着碗，吃了两口想起来季糯刚刚要问问题，又让季糯说。
    季糯依旧不知道怎么说，就笑了笑，继续喝粥。
    到时间洗完澡在卫生间，季糯盯着正给他吹头发的顾唐尧的衣服发呆。
    “衣服上有什么吗？”因为吹风机的声音，顾唐尧声音很大。
    “啊，”坐在马桶盖上的季糯回神，往前一倒，撞在顾唐尧的肚子上，“困了。”
    吹干头发，顾唐尧关掉吹风机，拉季糯起来。季糯跟软糖似得不听话，直接被顾唐尧托着屁股，面对面抱到床上去。
    卫生间不在卧室里。被抱着地季糯享受地在顾唐尧的耳边“哼哼”。
    顾唐尧总觉得自己在养小孩。
    “以后别叫我‘糯糯’了。”季糯说。
    “那叫你什么？糯米？小糯米？”顾唐尧用那种声调说着，把季糯放到被窝里，自己也躺到季糯身边。盖好被子后，顾唐尧关了顶灯，留了一盏床头灯。
    季糯依旧寻找最舒服的姿势枕在顾唐尧的胸口。“那还是不要改了。”季糯郑重考虑过后说。
    “嗯，”顾唐尧拿了本书看，就应了季糯一声，表示他在听。
    季糯无聊的玩手边的睡衣领子，想问的话还是说不出。
    也许是气氛太好，季糯都有些困了。
    顾唐尧看怀里的人眯着眼睛，就关灯躺下。
    黑暗给了季糯开口的勇气，“那个，”他还是有些犹豫，直到感受到了背上手掌的温暖。
    “很需要你的，”季糯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就是，”声音越来越小，“我知道我很差劲，什么都不会只会拖累……”你。
    被顾唐尧的吻打断了。
    “我也需要你。”季糯听顾唐尧在他面前柔和地轻声道来。
    眼眶变得酸酸的，季糯禁不住问道，“真的吗？”
    “对啊，糯糯治愈了我呢。”顾唐尧依旧是那种清清淡淡地温柔语气。
    季糯缩回顾唐尧怀里，流出来的眼泪在顾唐尧的睡衣上晕开。
    顾唐尧轻叹了一声，揽着季糯的腰。
    这次他不想让季糯别哭。
    第三十章
    季糯哭累了。
    每次都是哭完了才不好意思。顾唐尧猜测。
    季糯平静下来，感受到顾唐尧前襟的一片湿痕，耳朵红的要烧起来。他想让顾唐尧去换衣服，但是因为是自己弄湿的，就更说不出了。
    顾唐尧干脆把上衣拖掉，也不再另拿件衣服穿上，继续搂着害羞的季糯。“睡吧。很晚了。”
    “嗯，”季糯乍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谢谢。”接着亲了亲顾唐尧的锁骨。
    顾唐尧笑了笑说，“晚安。”
    季糯依旧在顾唐尧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被哄着，慢慢睡着。
    看着怀里季糯睡着的乖巧样子，顾唐尧庆幸当时他去泡咖啡，捡起了那只报纸帽。
    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就这样，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
    每周五，顾唐尧都要回家吃晚饭。这次他要听爸的话，带季糯回家，见、家、长。
    鉴于上次季糯已经叫过“爸爸”了，顾唐尧也不太紧张。只要父亲知道了，其他人都顺带解决了，尤其是母亲。因为母亲在大事上还是会听父亲的。
    顾唐尧把这个决定告诉季糯时，季糯先是反映了三秒，再惊讶三分钟，最后紧张三个小时。
    季糯不停地用“我……，他们会不喜欢我吗？”句式造句，时间长达半个小时。
    顾唐尧听得哭笑不得，安慰季糯，“他们不看学历，收入那些虚的，再说你都认识爸爸了。”
    季糯更加紧张，都没声了。
    到傍晚出发前，季糯坐在副驾驶，求救地看着顾唐尧。
    顾唐尧无奈地只好凑过去亲亲他，让他安心。
    等把车停进车库，季糯下车。顾唐尧牵着他先参观了门口的小花园。季糯刚刚知道顾唐尧家是独立的一间房子，后边还有一条小河。顾唐尧跟季糯解释说这屋子是爸爸年轻时候盖的，住了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换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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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们到门口，顾明瑶先看见季糯。
    于是，季糯在一声“小哥哥来了”中，同手同脚地迈进顾唐尧的家。
    顾唐尧被季糯僵硬的动作逗到了，面带笑意的给他介绍家人，“这是我妹妹，上高中了。”
    顾明瑶事先被老爸知会过了，有礼貌地叫季糯“小哥哥”，还不忘夸奖，“小哥哥真好看。”
    季糯攥紧了顾唐尧的手，微笑着说“谢谢”。
    顾唐尧的母亲于婉抱着顾清遥，招呼季糯来沙发上坐。
    迈不开腿的季糯被顾唐尧拉过去，坐在了母亲身边。季糯结巴了，“您…您好。我是…叫季糯。”
    “嗯，你好。这是小弟弟。”于婉说。
    季糯称赞一句“很可爱”后，不知道说什么了。转身找顾唐尧，发现他去厨房给爸爸打下手了。
    顾宋元还从厨房探头让季糯跟妻子好好聊聊。
    其实于婉也很紧张。当初听到丈夫说，儿子找了个男朋友，她本来是拒绝的。但后来也觉得只要儿子开心就好，她也没说什么。现在，直面儿“媳妇”，她也不知道说点什么。
    于是，于婉就招呼正偷偷看这边的顾明瑶过来，活跃气氛。
    被点名顾明瑶瞬间冲到季糯身边，抱着他的手臂，“小哥哥，小哥哥”地喊。
    季糯不太会跟人交流，这时只会“嗯”、“嗯”地应着声。
    顾明瑶像打了鸡血似得，自来熟地跟季糯说着话。一会说到他哥的糗事，过一会又说他哥一直欺负她，要季糯替天行道。于婉也加入其中，开始揭顾唐尧的老底。
    季糯觉得特别好玩，终于不那么紧张了，偶尔也能附和两声。
    顾唐尧在厨房给父亲洗菜。
    “顾明瑶也就这个时候靠谱。”顾宋元听到客厅里叽叽喳喳地声音，发表评论。
    顾唐尧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让以后我怎么在糯糯面前做人？小时候那点破事怎么就不能消停了？”
    顾宋元转头看着儿子，挑挑眉，“尿床的床单挂外面吗？”
    顾唐尧黑了脸，手里的菜叶被大卸八块。“爸！你好意思说我吗？半夜被赶去睡沙发的是谁啊？！”
    “哟哟哟，”顾宋元也被提了伤心处，“那要问你妈！”
    一时厨房里剑拔弩张。
    客厅里，顾唐尧的老底还没揭完就到了开饭时间。
    一桌丰盛的食物已经呈在餐桌上了。众人坐下吃饭。
    气氛特别和谐。
    母亲忙着喂最小的顾清遥吃饭饭，时不时跟顾宋元搭两句话。被顾唐尧教训应该跟季糯说他的英勇事迹的顾明瑶扔了一地的白眼，向小哥哥告状哥又欺负她。季糯听话地踹了顾唐尧一脚。
    一切就像季糯本来就是属于这个家庭的。
    反正他本来已经是了。
    饭后，食物链最低端——顾唐尧被赶去洗碗，想跟季糯说说话的愿望成功破灭。季糯坐在沙发上，跟他们一起看电视，自然轻松地聊着天。
    等顾唐尧收拾好厨房坐到沙发上，季糯眯着眼睛，笑得正开心。
    “什么事这么好笑？”顾唐尧自然地搂住季糯的腰，坐在他身边。
    季糯还没来得及说，顾宋元插嘴道，“小时候的床单呗。”
    除了顾唐尧以外的所有人都笑了。
    等到时间了，该洗漱的洗漱，该睡觉的睡觉。季糯被说服住在这里，先不回家。
    趁他去洗澡，顾唐尧被叫到书房里，跟顾宋元聊天。
    顾宋元点了支烟，吐云吐雾的，“唉，你不后悔就行。”
    “不会的。”顾唐尧喝了一口母亲泡的茶水，“就他了。”
    “这话别跟我说，又不是我跟他过。”顾宋元吸了一口，想了想说，“以后多领他回来吃饭，走动走动。”
    “好。”顾唐尧回。
    “我看他很依赖你嘛？”顾宋元坐直了，“工作太忙，没法一直照顾他吧？”
    明明是关心的话，顾唐尧怎么就听出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顾宋元继续补充，“你看你现在也成家了，我和你妈也想出去溜达溜达对吧。”
    顾唐尧越听越不对，“就你那破公司，你还是留给清清吧。”
    顾宋元心里坏笑着继续引诱，“等你自己当了老板，去不去上班、什么时候去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就没见过这样的家长，千方百计地坑自己儿子。顾唐尧无语问苍天。难道父亲当初为娶到母亲而作的奋斗就是这种为了坑儿子就可以抛弃的玩具吗？
    但不可否认的是，顾唐尧动心了。
    他不想再回忆起那天枕头上的一团水渍。
    顾宋元看自家儿子的表情，就知道说动他了。爸爸能不了解自己儿子么？想当年，他为了妻子也是这么被坑过的。他也知道儿子的水平，虽然现在只是个小小的财务总监，但他丝毫不怀疑儿子可以领导一间公司。
    那可是他顾宋元的儿子。
    顾唐尧皱着眉留下一句“再考虑考虑”，就回去接驾。算算时间，季糯要睡觉了。
    顾宋元看着自家儿子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志得意满地笑。

 第三十一~三十三章

    第三十一章
    顾唐尧回来的时候，洗完澡的季糯端正地坐在书桌前。他做上前去，接过季糯擦头发的毛巾，问“在干什么呢？”
    季糯抬起头来，愉悦地回答，“坐一会。”
    顾唐尧看着季糯因为说话露出的小半截牙齿，禁不住诱惑，凑上去吻住。
    一吻毕，顾唐尧去洗澡。季糯爬进被窝等着睡觉。
    卧室门被敲响了，是顾明瑶进来给她的小哥哥送了一杯温牛奶，“我亲手泡的，你一定要全部喝掉！”。
    季糯笑着说谢谢，听话地地干了杯。
    “我先走了，小哥哥晚安。”顾明瑶带着空玻璃杯离开。
    季糯心和胃一样暖暖的。虽然他喝药时已经喝完一整杯水了，估计半夜得起床上卫生间放水。
    顾唐尧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躺平的季糯，手举得高高的，晃来晃去。他好奇地上前，“在干什么呢？”
    季糯弯着眼睛冲他一笑，“我也不知道。”
    顾唐尧失笑，躺进被窝里，把他的糯糯拢进怀里，“快睡。你不是说带我去扫墓？”
    季糯回想了一会，才点头，“对哦，那睡吧。” 说完是例行的晚安吻。
    第二天早晨，季糯早早地醒来，一根根地数顾唐尧下巴上新冒出来的胡茬子，等他醒过来。
    两人洗漱吃过早饭后，跟父母亲打过招呼，就踏上了去扫墓的路。
    季糯已过世的母亲睡在临市郊外的一个山坳里，离得还算近，车程大概两个多小时。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太阳当空照。季糯穿了加绒的外套还嫌热。
    到了地方，两人下车。
    季糯领着顾唐尧往草丛里走，直到看见一棵烧焦的大树。再往左边的小路上拐，就能隐约看到一个小土堆，就是它了。
    “妈，这个是我，”季糯擦了擦上面的照片，看了一眼弯腰的身影，微笑着呼出一口气，“喜欢的人。”
    “他叫顾、唐、尧。”季糯清晰而温柔地念他的名字。
    顾唐尧自觉清理完小土墩上长出的杂草，站在季糯身边给照片鞠躬，“您好。”
    照片上的女人，坐在窗台前，看着远处。
    就是季糯的模样。
    顾唐尧瞬间攥紧了季糯的手指，心脏迅速地跳动着。
    季糯平静地回握住对方的手，“我带你去走走吧。”
    “好。”顾唐尧应。
    季糯对这片地方还算熟悉吧。毕竟是母亲住的地方呢，他怎么会陌生呢？
    重新走上大道，季糯牵着顾唐尧往山上走，一路沉默地走到半山腰一个平地上，往下看。
    这边的山不高。因着正在开发，也说不上有什么好风景。山下还停了几辆挖土机，和大货车。他们站地这个平地大概就是为了开发山顶而清出来的“垫脚石”。
    季糯找了块大石头坐下，让顾唐尧坐他旁边。
    “我的抑郁症有一部分就是遗传的，”季糯边玩顾唐尧的手边说，“上次没跟你说妈妈为什么得病吧。”
    顾唐尧“嗯”了一声，勾手指挠一下季糯的手心。
    季糯抬头看着远处的装满石头的货车，“反正我也不记得我怎么知道的了。妈妈喜欢上了一个别的亲戚领养来的哥哥。按辈分算是我舅舅。就是电视剧上演的那种。但舅舅一点都不喜欢妈妈，还说出去说妈妈的坏话。妈妈不想喜欢舅舅了，然而尝试喜欢别人都失败了。尝试最久的一个就是爸爸。但是妈妈怀孕的时候就跟他分手了，到生下我以后就放弃了。是不是一个很，很那什么的故事？”季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顾唐尧依旧还是那种接纳一切的温柔语气，“是挺狗血的。不过没关系，都过去了啊。”
    季糯又说，“嗯，后来妈妈去世了。舅舅本来对我挺好的。平时来看我还给我带小车那些玩具的。我说想让舅舅养我。但是舅舅突然就不同意，还说…说那个…”又回想起他生病的地雷，季糯情绪又有些不稳定。
    顾唐尧搂着他的肩膀安抚他。
    “说我不能进他家门。”季糯语速又加快了，“那个时候他已经结婚了。我想可能是因为他要养他的家人，所以才不想养我吧。之后，邻居爷爷奶奶看我可怜，奶奶特别善良，花就是她教我做的。等奶奶去世，我就彻底不行了。后来我就离开了那个地方。”季糯伸手大致指了个方向，“以前大概就住在那边吧。”
    说完季糯从石头上下来，站到坐着的顾唐尧面前，伸出三只手指放在脑袋旁边，“我季糯，今天在这边向顾唐尧发誓，绝对不会像妈妈一样坚持不下去就放弃。”话和动作说的有模有样的。
    趁顾唐尧还呆着，季糯在零点零零零三秒之内，弯腰啄了顾唐尧的唇，说，“因为我有你了呀。妈妈没找到，我却找到了。”
    接着的一个灿烂的笑容晃花了顾唐尧的眼。
    顾唐尧说不出话来。
    季糯牵着顾唐尧的手，拉他起来，往回走，“趁我现在还正常着，带我去热闹的小饭馆搓一顿吧。”
    顾唐尧在牵着他的手上落下一吻，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好”字。
    第三十二章
    他们没有再回妈妈那里，直接回城。
    顾唐尧非常不乐意地带季糯去了k！f！c！
    因为路过的时候季糯就对那个老爷爷一见钟情，说他长得好帅。
    周末下午的kfc很挤，本就到了饭点。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位置。
    被男朋友当着面说别人好看的顾唐尧灰溜溜地去点餐。季糯坐在位置上占座，玩顾唐尧手机上的小游戏玩得很嗨，完全没有心情搭理周围平时让他焦虑的人群。
    顾唐尧端着餐盘回来，坐在网瘾少年对面，“糯糯，来帅爷爷吃掉。”季糯玩游戏的时候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顾唐尧先拿了个薯条，扔进嘴里，面带异色地嚼了嚼。
    季糯从游戏里回过神来，放下手机。抬头看到顾唐尧的表情后，接过他手里的甜筒冰淇淋，也拿了根薯条，咬了一点点试试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难吃。
    脆脆的。明明没有那么难吃。果然帅爷爷家的东西跟爷爷的颜值一样。季糯把一根接着一根放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冰淇淋有点融化了。季糯来不及吃了，不开心地眉头都皱起来。
    顾唐尧无奈地看着季糯，拿了根薯条蘸冰淇淋喂进他嘴里，边问“好吃吗？”
    季糯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狂点头，“还要，还要。”
    顾唐尧难得不马上满足季糯的要求，他举着蘸好冰淇淋的薯条，坏坏地问，“那到底谁帅？”
    “哥哥最帅！”季糯说完就凑上去叼走了顾唐尧手上的成品，满足地眯着眼睛。
    顾唐尧还呆着。
    季糯好不容易胃口大开，吃得欢天喜地。
    突然被叫了哥哥，顾唐尧只是、有点把持不住而已。
    不过在某种程度上，比如说年纪，确实应该叫哥哥。顾唐尧这么安慰自己。
    其实叫叔叔貌似也可以……
    季糯不知道顾唐尧心里的小九九，吃完了薯条和冰淇淋，又尝了餐盘上别的东西，试一个就发出一声“帅爷爷好棒啊”的感叹。
    可能每个小孩小时候都会喜欢吃这种快餐吧。顾唐尧算是其中一个。但是任何东西吃多了，都是会厌的。顾唐尧就是那个吃太多导致再也不想吃的那类。
    看着季糯在对面各种惊叹，星星眼地对着帅爷爷，顾唐尧只能在角落里默默叹口气。
    他就这样被抛弃了。居然输在了上校老头手里。
    顾唐尧重重地咬了一口上校鸡块。
    季糯终于吃饱了，把最后一口可乐喝完后，拿纸擦干净手，兴奋地跟顾唐尧说，“我吃完了。”
    顾唐尧又给季糯擦了擦嘴唇上油。季糯孩子气的把鼓着的脸凑过去，方便顾唐尧动作。
    要不是人多，顾唐尧早就亲上去了。
    虽然现在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还是几个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女生。
    在季糯吵吵着以后还要来看帅爷爷的环绕声之中，顾唐尧带“季宝宝”离开了kfc。
    其他情侣在一个有情调的餐厅吃完饭之后，肯定要逛个商场，看场电影什么的。但一想到他们刚从kfc出来，回忆起季糯看综艺节目的样子，顾唐尧已经深刻地认识到，其实阳台上的风景还不错。
    于是，顾唐尧带着季糯回家去。
    坐上车，季糯就不再说帅爷爷了，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一路无言。
    到小区停好车，季糯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
    顾唐尧不忍叫醒他，直接把他背着上楼。
    到了家，季糯倒还记得要吃药，刷牙和洗澡。
    任劳任怨的顾唐尧很听话。
    洗澡对与顾唐尧来说，真是折磨！季糯坐在他大腿上，时不时就动一动。肩膀上随着季糯的呼吸，一冷一热的。
    顾唐尧恨恨地在季糯的锁骨上上咬了一口，留下了一个红印子。
    换来季糯在他肩膀上软软的一吻。
    “好困啊。”季糯呢喃着。
    顾唐尧边给季糯擦着背，边“嗯”了声。
    季糯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从肩膀上离开，低头，再抬头。
    然后一脸纯良地问顾唐尧，“要我帮你吗？”
    顾唐尧心里响起了“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直接拉季糯的手覆上去，压低嗓音在他耳边说，“叫，哥哥。”
    血色在季糯白净而细腻的脸颊边晕染开，一直蔓延到锁骨的咬痕那儿。美得像一幅别样的水墨画。
    “不好。”季糯终是褪去了睡意，别扭地错开脸。
    顾唐尧低低地轻笑着，“那叫我的名字。”
    “不要。”季糯继续拒绝。
    顾唐尧也不恼，循着红晕慢慢往上亲，流连在季糯的眉眼间。
    “糯糯。”
    季糯反射性回答，“嗯”。
    顾唐尧欲言又止，被季糯碰到敏感处，性感地“哼”了声。
    血色又偷偷地蔓延。
    第三十三章
    睡觉时，餍足的顾唐尧抱着季糯亲昵。
    “干什么一直摸我屁股？”季糯都不好意思了。
    顾唐尧继续享受着那种手感，“要不再给我亲一口？”
    季糯不吱声了。
    刚刚洗完澡，季糯先从出来站在一旁穿衣服。还呆在浴缸里坐着的顾唐尧被旁边一晃一晃的白花花亮瞎了眼，就凑上去“啵”地亲了。
    想到季糯气急败坏地说“以后不要再亲我”，顾唐尧就把怀里的人抱得紧了一点，故意在脑袋上亲了一口。
    季糯的脸藏在被子里，直往顾唐尧怀里凑。
    “糯糯。”顾唐尧尝试着喊。
    闷闷地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干嘛啊？”
    “哈哈。”
    又没声了。
    顾唐尧心情顿时变得特别好，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糯糯，明天请医生吃饭？”
    “哦。”季糯一点也不想搭理顾唐尧。
    “睡吧。”顾唐尧不逗他了，该睡觉啦。
    “嗯，”季糯枕上着顾唐尧的肩膀，闭上眼睛，“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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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加上晚安吻。
    凌晨四点多，季糯又醒了。但跟生病时候的感觉不一样的是，季糯一点也不觉得难受。他在顾唐尧温暖的怀里赖了会床才起来。
    前几天趁有空的时候，季糯把作品交给客户了。客户很满意，收到季糯送的玫瑰花时还很惊喜。听季糯讲了事情始末之后，客户真心祝福和感谢他。
    季糯心花怒放。
    他决定多做一些玫瑰。希望每一个他的客户都可以被祝福。
    顾唐尧起床，一起吃过早餐后，问季糯去不去超市。感觉到季糯明显的不愿意后，他只身上路，采购今天医生来做客的食材。他已经跟医生说好了，只是到昨天晚上才想起来跟季糯说。
    陆君迁和央晔是十点到的。
    季糯和他们一起坐在是沙发上聊天。
    “哇！都是他做饭啊！”陆君迁对顾唐尧做饭的行为发表完感叹，又问季糯最近的状态。
    季糯说，“昨天去了kfc。”
    陆君迁点点头，“那就是说还不错。”
    “对。”季糯抓抓头发。
    央晔补充道，“继续保持。”
    “嗯。”
    过了一会，顾唐尧叫他们吃饭。都是一些家常小菜。
    季糯看到萝卜排骨汤两眼放光，吃的挺多。
    吃完后，顾唐尧和央晔两个食物链低端去厨房洗碗。
    季糯带陆君迁参观房间。
    到给季糯放材料的小仓库时，陆君迁偷偷跟季糯咬耳朵，“要是他欺负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虽然不太可能。”
    “嗯。”
    两人往客厅另一边的卧室走。到了卧室，陆君迁若有所思。
    他先去转角处看那两个人在厨房呆着，再回来把卧室门锁上。
    季糯被陆君迁弄得一头雾水。
    “你的手机呢？”陆君迁压低声音。
    季糯不明觉厉，也低声边说，“在这里啊，”边拿起在床头柜静音的手机。
    陆君迁忍不住发出奸笑的声音，嘴里还边念叨着，“看在你对他还算好的份上，还是让我来帮帮你吧，嘿嘿嘿……”
    季糯一句都没听清，不过那猥琐的笑声激起了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陆君迁给季糯空荡荡的手机里下了个微信之后，给他发了一堆网站地址。把手机递还给季糯的时候，还交代一定要跟顾唐尧一起看。
    纯洁的季糯问为什么。
    陆君迁不笑了，改成一脸正气解释说，是用来治病的。
    单纯的季糯相信了。
    在回家的路上，陆君迁笑到肚子疼，跟央晔分享说了这件事。
    央晔在心里很真诚地点了一排蜡烛。
    而主角顾唐尧正在哄季糯睡午觉。

 第三十四-三十五章

    第三十四章
    季糯的记性其实不怎样。反正到晚上睡觉前，他已经不记得陆君迁的交待了，因为顾唐尧问他想不想出去玩。
    快要到清明节小长假，顾唐尧规划着带季糯出去散散心。他还要送个礼物给季糯，即使这个节日不太适合。
    季糯特别兴奋，在他怀里直乱动，“想去想去的。”
    顾唐尧想了想说，“有想去的地方吗？”
    “你说了算。”季糯期待地看着他回答。
    “那就去z省看风景吧。”顾唐尧随便说说。
    “好啊。”季糯反正没意见。
    于是清明出游计划就这样定下来了。顾唐尧跟父母报备清明节不回家要带季糯出去玩时，还要到一把钥匙，是顾宋元在z省用来休假的屋子。顾唐尧借来住，自己家肯定比住在酒店方便很多。
    季糯从来都没有出去玩过，所以从计划被提起开始，一直紧张、激动、兴奋到出发前。顾唐尧出去玩过很多次，本来很淡定的心态被季糯这么反应，也有些小小的振奋。
    正式放假那天一大清早，顾唐尧开车出发。季糯坐在副驾驶上，嗨到飞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中了一百万的彩票。
    开了一会还没出城，季糯突然镇定下来，特别严肃地跟顾唐尧说，“万一我走丢了怎么办？”语气跟真的一样。
    顾唐尧都差点信以为真，无奈地安抚他，“人不会那么多，再说我会牵着你的。”
    “啊，”季糯瞪大眼睛，“可以牵着吗？医生他们就没有牵手的，说会被人说不好的话。”
    正好到了高速收费站，车速慢下来。顾唐尧转头问季糯，“那你是怎么想的？”
    季糯思考了一下，“那些男生跟女生就没有关系。”
    顾唐尧接着说，“对啊。”
    “那我根本不喜欢她们啊！”季糯疑惑地说，“为什么一定要跟她们一起？”
    顾唐尧看着前面的路，揣度着糯糯的意思，虽然他肯定不是故意话里有话的。
    等排队过了收费站，顾唐尧才回答季糯的问题，“不用管别人的看法，糯糯。”
    季糯不假思索，马上接过话，“那我不想你被说。不过也没关系，我跟紧你就不会丢了。”他为想到了解决方法而感到高兴。
    顾唐尧惊讶过后，只是拉住季糯的手，握了一路。
    下了高速，顾唐尧拐了几个弯就上了盘山公路。季糯趴在窗口，见到的是他从未见过的连绵的山。
    往下看的山坳坳里杂乱第排列着一排排高低不平的房子。山坡上也零星地点缀着或黑或白或棕的屋顶，竖着一排排电线杆子。向远处望是雾气弥漫中透出的一片一片墨绿。
    季糯正惊叹着美时，他的视野突然变黑了。
    “糯糯，回神了，我们到了。”顾唐尧捂住季糯的眼睛，吸引他的注意力。
    季糯转头看向窗户外的顾唐尧，又回头看看驾驶座。反应了一会才推车门下车。
    这是一栋座落在半山腰的屋子，带着小花园，外边有一圈安全栏围起来。周围附近也没有其他人家，全是树，显得特别静谧。
    父亲有时会来这边，一直有人打扫准备着。本来只有一层楼，加个地下室，地方也不大。屋子还是是一个合作伙伴为了讨好父亲赠送的。
    顾唐尧领季糯进了次卧，安置好换洗衣物后，就进厨房做饭。季糯也跟着去，洗洗菜，准备准备。
    开饭的时候，顾唐尧告诉季糯今天就在附近转转，明天再去远一点的地方。
    季糯嚼着山中产的嫩笋，都没空说话，只能点点头表示知道。
    吃完饭，顾唐尧开了一上午车也累了，陪着季糯一起睡午觉。
    午睡醒来是晚餐。天还亮堂着。饭后顾唐尧想带季糯出去散步，呼吸新鲜空气。
    第三十四章
    顾唐尧牵着季糯沿着屋后的小路往山上走。
    再上边就没有人家了，更别说人了。
    季糯心安理得地被拉着走。
    天气渐暖。
    季糯一路好奇地跟着顾唐尧走进林子里的小土路，一会看看路边的竹子，一会摸摸路边的小草叶子，像个得多动症的小孩子。“我去卖真花吧！”他兴奋地提议道。
    反倒被牵着到处跑的顾唐尧无奈地拉起蹲在地上的季糯，“嗯。我们该回去了。”
    “哦。”季糯失落地站起来，往回走，“明天还来好不好？”
    “好啊，”顾唐尧看着脚下崎岖不平的小路，注意着季糯不被绊倒。
    等两人都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时，时间尚早。
    季糯拿着顾唐尧的手机玩小游戏。
    顾唐尧打开季糯手机的锁屏，居然多了个微信。
    “糯糯，你申请这个了？”
    季糯在百忙之中抽出注意力看了一眼，“医生弄的，还给我发了一堆东西，说可以治病。”说完又自动变回网瘾少年。
    顾唐尧点进去，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看到几个特别眼熟的网站链接。他闷笑一声，顿时想起了年少时那些荒唐事。
    尽管他现在也没有多老。
    小游戏没有精力，玩不了，季糯才把注意力放到手机的主人身上，发现顾唐尧在笑。
    季糯以为是他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于是凑过去看手机界面，就看到了网页链接。
    “你在笑什么呢？”季糯好奇地问。
    顾唐尧抽走季糯手里的手机加上他自己的手里的一起放在床头柜上，揽着季糯，额头相碰。
    “糯糯，你喜欢女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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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糯垂着眼，玩顾唐尧胸口的睡衣纽扣，不在意地说，“你不是男生吗？”
    顾唐尧凑近季糯的唇角，用低得若有若无地声音说，“糯糯困了吗？”
    “不啊。”季糯也跟着轻声回。
    “那我们来做点别的事情吧。”顾唐尧在嘴边的脸颊上暧昧地流连。
    季糯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像不明白，直往被窝里缩，“做什么？”
    顾唐尧伸进季糯的睡衣里，箍住他的腰，不让他动。
    “医生到底发了什么啊？”
    季糯的急中生智来得好，正合顾唐尧的意，“你真的要看吗？”
    “看…看！吧。”
    顾唐尧点开链接，等网页加载出来之后，问季糯，“确定要看？”语气里充满着调侃。
    季糯迟疑地点点头。
    然后他就看到了屏幕上的一张张让人血脉膨胀的封面。
    季糯愣住了。
    顾唐尧还火上浇油地点开了视频，“就是这个。”
    幸亏手机常年静音，不然还有声音呢。
    季糯一眼不眨地看着屏幕上两个翻云覆雨的男人，又望了望一脸笑意的顾唐尧。
    视频挺短，没有情节，就是单纯地进出而已。
    顾唐尧觉得他充当了爸爸的角色，教会了儿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点都没有恋人之间的暧昧气氛。
    “这个要怎么治病啊？”季糯咕哝着，脸埋在枕头里，脸红成猴屁股了。
    顾唐尧心里想着算了算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放好手机，手搭在季糯腰上，他闭着眼睛说，“医生骗你的。睡吧。”
    床头灯被按灭了。
    安静了一会，季糯凑近顾唐尧，问他，“为什么他们要做这种事？”
    顾唐尧正努力平复反应，被季糯温热的呼吸一刺激，更想把他办了。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缩小腹，他也不知怎么回答季糯，只好给一个晚安吻，说“早些睡，明天你不是还要去林子里吗？”
    季糯睁着眼睛看着闭眼的顾唐尧，沉默。
    “睡不着。我难受。”
    一听到季糯说难受，顾唐尧紧张地开了灯，观察着季糯的脸色，“哪里难受？心里难受吗？要……”吃药了吗
    “我们要做刚才他们做的事吗？”
    顾唐尧噎着了。
    “那你来吧。反正我也不会。”季糯学视频里的人躺平了，云淡风轻地说。
    顾唐尧缓了缓，见他明明羞得要死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突然间就释怀了，“那糯糯帮帮我吧。”
    “嗯。”
    等两人都泄出来了，他们用纸巾擦一擦，就抱着一起沉沉睡去。
    徒留一地成双的睡衣。
    第三十五章
    换了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就算有顾唐尧陪伴着，季糯也很早就醒了。
    就算他们刚睡下没多久。
    厚重的窗帘缝里逃出一丝温柔的光线，应该是日出前的光景。
    季糯并没有枕在顾唐尧的肩膀上。反倒是顾唐尧的脑袋贴着季糯的后颈。是一个后背靠另一个胸口的姿势。
    所以季糯醒了也只限于睁着眼睛。顾唐尧的手搭在他的肚子上，暖暖得很舒服。
    两人的睡衣都在地上躺着。
    季糯不太习惯睡觉时没有穿衣服，下半身空荡荡的。不过能和顾唐尧这样肌肤相贴，他也愿意。
    昨天看到的视频说实话对季糯带来了堪比小行星相撞式的冲击。病最严重的时候，他连跟别人靠近就会觉得害怕，更别说跟人谈论那些事了。再说他也不上网，没有了解的渠道。
    季糯的世界里，一直都没有性的意识。抑郁症有条症状就是**减退，再加上他吃的药，这么多年来他有反应的次数不超过两只手。
    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季糯想。如果能跟顾唐尧离得更近的话。
    自从有他在一起之后，季糯的情绪变得还算稳定，至少比以前好些。因为季糯是个历史悠久的患者，抑郁症已经不需要刺激源就会有规律的发病的地步。这样来看的话，季糯松一口气。
    抑郁症就像一个黑洞，吸走了他的热情、精力、兴趣……
    季糯任它吞噬。
    单单必须留下他身后的那个人。
    大不了两败俱伤。
    只要它敢。
    ……
    起床后，顾唐尧计划着一天的行程。上午就去爬山，半下午把烧烤炉子搬到小花园里，晚上两人烧烤吃。
    季糯总是没有异议的。
    吃完早餐，两人就沿着昨天的路继续往里边走。以前顾唐尧来过几次，对这边还算熟悉，就算绕来绕去，也能找到回去的路。
    季糯的咯吱窝里夹着一本素描本，手里拿着一支铅笔。他想把看到好看的植物画下来，到时候就可以做出来了。
    当被顾唐尧问道“为什么不直接带回去，而是画下来？”，季糯说，它们都应该呆在它们喜欢的地方，而不是被带回去，种在不熟悉的盆子里。
    季糯蹲在地上，手上不停。他并不知道这些植物的名字，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喜欢。
    顾唐尧在一边待得无聊了，拿手机出来。突发奇想地打开了照相机，对着正在速写的季糯就是一张。
    跟季糯抱着水桶的照片并列在一起。
    幸好手机从上次开始只要季糯在就开静音了。
    手机相册里最近一共只有这两张。顾唐尧看着季糯变得不再苍白，周身的氛围不再只是一个人在强撑。
    明明才一个月而已，怎么像是在一起很多年了？顾唐尧想。
    “喏，这个给你。”
    回过神的顾唐尧接过季糯手上的纸。
    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他的侧脸。
    “真帅。”顾唐尧自恋地说。虽然他的头上没了头发，倒是开满了一朵朵百合花。
    季糯简简单单地回了个“嗯”字，拉过顾唐尧的手，在画像的百合花上亲了一下。
    顾唐尧把印着画师吻的纸张叠好，小心地塞进外套内口袋里后，然后拍拍放置的地方。
    他牵着季糯继续往前走。

 第三十六-四十章

    第三十六章
    接近中午，顾唐尧带季糯爬到了山顶。因为正好是秃掉的一块地方，所以没有高树遮住视线，他们可以从那个缺口看到远处。
    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休息，季糯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好看吧？”顾唐尧说。
    “嗯。”季糯点点头，手上的画笔不停。
    今天没有出太阳，但不阴沉。天上特别蓝，山中的雾气就像墨水融进水前的那抹灰。
    顾唐尧看腻了山中的景色，而身边那人的侧脸却是看不完的。动静之中，每时每刻，他都能发现新的东西，让他心动不已。
    “在画什么呢？”
    季糯听到话，把本子侧向音源。
    是他们俩坐在石头上看风景的背影。没什么特别的。
    季糯把手里的笔扔给顾唐尧后，往他身上一倒，“好累啊。”
    顾唐尧摸摸肩膀上毛茸茸的脑袋，收好本子和笔，说“那回去？”
    “好的。我想睡午觉。”季糯咕哝着。
    顾唐尧把牛皮糖季糯拉起来，“先吃饭再睡。”
    “嗯。”
    午睡前，季糯迷迷糊糊中说，他想去看海。顾唐尧记下了。
    晚上是自助烧烤。顾唐尧负责烤，季糯负责捣乱和吃。
    季糯当然也没有在午夜大排档吃过，但他见过，平时也会路过。一直都特别好奇，但总是鼓不起勇气去吃。
    现在正好。开着装饰灯的小花园，放着小号烧烤箱，旁边的小桌子上摆了一些吃的。跟平时聚会相比，就只是差了几个人。
    “糯糯，你要不要来烤一个试试？”厨师试图邀请某人。
    季糯嘟着沾满香料的嘴巴，举着手里还没吃完的肉，说“不能浪费食物。”然后继续跟个熊孩子似地野。
    顾唐尧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继续任劳任怨地“工作”，时不时也给自己来一串蔬菜。
    吃到一会，季糯擦干净嘴，摸着肚子瘫在小凳子上，乖乖地。
    顾唐尧开了罐啤酒，配着吃剩下的烧烤最好了。
    “吃饱了？”
    “嗯。”季糯瘪瘪地回。其实他也没吃多少，气势那么浩大只是觉得新奇而已。要他真的吃得跟他的气势一样“浩大”，他就不会这么瘦了。
    “想喝这个吗？”顾唐尧摇摇手里的易拉罐。
    季糯眼睛亮亮，猛点头。
    顾唐尧当然不能放过这种时刻，直接上去堵住季糯的嘴，交换各自的气息。
    季糯的后脑勺被顾唐尧空的那只手掌控住，紧得让季糯逃也无法，呼吸也无法。
    “正好消消食。”顾唐尧在让季糯换气的间隙中说。
    然后继续。
    季糯嗓子里发出“唔”的声响同时催化了两人的**。
    “季糯。”顾唐尧稍微远离了柔软地带着香味的唇，说。
    季糯舍不得地去追逐，“嗯…”
    空罐子掉在了花园的草坪上，顾唐尧的手被季糯拉去覆住了某处。
    顾唐尧迫不及待地抱起季糯，回屋。
    他终于不需要再等了。再忍了。
    略一章 （你们懂得）
    第三十七章
    不过，黄粱一梦总是短暂的。季糯突然就从梦中惊醒过来，身体特别疲惫，但脑中极其清醒。
    冷得发抖。身边人怀抱中的温暖，如杯水车薪。
    呼吸也不太顺畅。要张开嘴，才能让肺好受一些。
    季糯明白这种熟悉的感觉。他又病了。
    估计是晚上没有吃药的缘故吧。
    嘲讽地笑自己两声，季糯突然就觉得一切都没有意思。
    包括跟顾唐尧在一起。反正总是分开的，根本没有值得期待的。
    分开？
    巨大的恐慌席卷了季糯。他的脑海中充满了以前的生活，痛苦与恐惧交织的生活。
    明明是被期待着的。
    季糯坐起身，掖好顾唐尧的被子后下床。腿上没什么力气，身后某处也有些不适，不过都可以忍受。他在衣柜里随便找了件衣服套上，然后坐在卧室的窗帘后面，靠着落地窗。
    淡淡的阳光穿过树叶，穿过玻璃，在季糯锁骨的红痕上留下一个模糊的光斑。
    也许在明亮的地方才可以看不见暗处的东西。
    顾唐尧醒过来时，本想与季糯温存一会，说点悄悄话。但他的臂弯里居然没有人。
    “糯糯？”顾唐尧喊了一声，他也许是先去厨房准备早餐了？
    一室安静。
    “糯糯！”顾唐尧有些慌了，赶忙爬起来，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满屋子找。
    不在客厅！不在厨房！不在餐厅！不在卫生间！
    也不在花园里！
    顾唐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去找了件衣服穿。蓦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直接走去落地窗前，遮光窗帘大力一拉……
    靠着窗框的季糯盘腿坐着，朝着外边的眼睛似闭非闭。
    呼……顾唐尧松一大口气，终于找到了。
    “糯糯，”他走上前去，蹲下看着季糯。因为姿势的关系，衣服领口朝窗户滑下去了，季糯身上的红痕半露半遮，“去床上睡吧。”
    季糯听到有人说话，半抬眼睑，轻轻地“嗯”了声，也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顾唐尧握住糯糯冰凉的手，柔声问，“冷不冷？”
    “昨天没有吃药。”季糯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
    顾唐尧马上反应过来，“那现在补还吧？先吃点东西。”说着就要起身去厨房。
    衣角被拉住了。
    “带我回家吧。”
    “我想回去了。”
    顾唐尧点头，“好。那糯糯先去被窝里休息一会好不好？”
    “嗯。”
    季糯机械地站起来，机械地走到床前，机械地爬进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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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唐尧见着心肝这种样子，把心疼转化为效率，在中午之前就准备好一切，给季糯吃过饭和补上药之后出发。
    躺在后座闭眼睛休息的季糯靠顾唐尧脱下来的外套盖在脑袋上，平安度过几个小时的车程。
    下午了。季糯迷迷糊糊地有些烧起来了。
    顾唐尧把季糯背到楼上。把他放到卧室后，顾唐尧也没做别的，直接跟季糯躺在一起，抱着他捂汗。顾唐尧不敢随便拿药给季糯吃，医生的电话也不通，所以只能用这种土办法了。
    “糯糯，到家了。”顾唐尧在季糯耳边提醒。
    季糯的回答是把顾唐尧的手拉到自己背上。
    顾唐尧开始跟以前一样安抚他。
    第三十八章
    季糯的脑袋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又伴随着高频的刺耳噪音。顾唐尧的声音变成了蜜蜂般“嗡嗡”的动静，完全听不清。
    药里的安眠成分慢慢起了作用，脑中的纷乱渐渐散去，剩下了一片空白。
    天色渐晚。季糯好些了。顾唐尧饿得前胸贴后背，爬起来煮粥。淘个米，放锅里。调好火候，他泡了杯茶，坐平时跟季糯聊天的阳台上吹风。
    顾唐尧好久好久没有抽烟了，即使是工作最忙的时候。现在季糯变得这么……都是他的疏忽。
    根本照顾不好糯糯。
    平时糯糯都没什么异常，顾唐尧又失了警惕心。继上次手机铃声之后他又一次掉以轻心。
    本来想送给季糯做礼物的店铺此时也显得那么可笑。
    自以为自己很了解糯糯了！自以为自己只要够爱糯糯可以解决一切事情！自以为……
    一切自以为是。
    听到客厅里的大声响，接着是移门被推得太用力导致撞到墙再弹回来的声音，顾唐尧回头看到季糯扶着门框喘着粗气。心理咯噔一下，他立即暗灭手里的烟，迎上去，扶住季糯。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季糯直接倒在他怀里，手紧紧攥着他胸口的衣服，低头平复着呼吸。一额头的汗，头发跟手心都被汗弄湿着。
    顾唐尧心慌地不知道说什么，环着糯糯的腰，只会不停地重复“对不起”。
    稍微镇定一些的季糯直接抬头堵住啰嗦的嘴。
    顾唐尧不敢过多回应。毕竟季糯脖子上的红印还在。
    高压锅正好开始喷气，两人很自然的分开，准备喝粥。
    晚上，两人一起洗澡。
    在水雾迷蒙的浴室里，季糯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幸亏昨天没吃药。”
    顾唐尧本来就内疚的要死，这么一提，他又想循环道歉了。
    季糯适时打住他，低头补充道，“不然这就会没反应啊。”
    “……”
    之后，顾唐尧把季糯哄睡着之后，自己也睡了。
    但其实季糯睡不着了。
    他把自己关在堆满材料、拥挤的仓库，缩在一个角落里，抱着腿，变成一团。窗户被纸箱子遮住了，一点光也没有。仿佛这样就特别有安全感。
    下午醒来，呆的地方跟昨天的卧室又不太一样。也太安静了。
    身边有没有人。
    季糯的思维缓慢运转，也不知按得什么逻辑，时间都转换到了他对着顾唐尧大喊大叫那天。结局变成了顾唐尧没有回来。
    现在看来，要是他真的没有回来……
    季糯估计也就还是现在这个样子，不停地跟病症作徒劳的挣扎。
    反反复复。像藤蔓。
    季糯疲惫地弯起嘴角。
    不过还是有一点点不一样。
    第三十九章
    有了昨天的经历，察觉到身边没有人的顾唐尧已经不紧张了。其实以前季糯也经常很早起，顾唐尧也惊讶自己为什么突然那么惊慌，可能是突然间拥有了他的全部，已经不能再思考失去的后果吧。
    等顾唐尧洗漱好去厨房，季糯正好在尝新拌的凉菜。今天是土豆丝，稍微放了一些辣椒油和陈醋，脆脆的，很爽口。
    “你要不要？”季糯夹了一筷子，手在下面接着。
    顾唐尧直接就着季糯的手，接下嚼了两下，“好吃的。”
    季糯笑了笑，“那就可以端出去了。”
    在顾唐尧出门上班之前，季糯给他整理了歪掉的衣领，还得到了一把黄铜钥匙、一句“还记得小巷子吗？”和一个温柔的告别吻。
    于是，季糯拎着一把钥匙就孤身出发了。
    除了小巷子这个地点信息，就只有这把钥匙奇怪的多边形和繁乱的线条可以当做提示。
    带着兜帽的季糯低调地避着人群仔细地沿着小巷子往深处走。在一条特别僻静的小路上，他路过一个形状同样奇怪的窗户。季糯拿出口袋里的钥匙，举起来跟窗户比对。
    好像有点像。
    季糯怕找错了地方，钥匙开不了旁边的大门，反倒被人当做小偷。但这扇单开的门上面的花纹好像又一样。
    此时这条路上就季糯一个人。
    左顾右盼得出结论，所以他下定决心先试一试。
    钥匙先放进去，然后转动。
    一圈……保险松了。
    两圈，保险开了。
    三圈，门向里开一条小缝……
    一只特别的绿鹦鹉在右手边欢快地重复叫着“欢迎光临。”声音由小渐大，应该是为了不吓着季糯。
    随着门被季糯推开，整个屋子的样子渐渐展现在眼前。
    也就是家里书房那么大。面前是一条小道，尽头是楼梯。左手边，靠着墙的是一排齐腰高的木头柜子，上边还是空的，在等着季糯装饰它。右手边，是高出小道的榻榻米。有一张木制矮几，几张软垫。里边有个小隔间，算是迷你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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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鹦鹉不再说话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刚装修完的味道。
    季糯把矮几上的信封拿上，往楼梯走。这楼梯算是加宽略微倾斜的梯子。木板与木板之间是空的，从缝隙里看得到一层的矮几。他扶着旁边的扶手，心里打量着一会下楼梯的时候是不是得趴着下来。
    到顶的时候，季糯移开头顶的那块木板，到达二层。
    是个阁楼。除了地上铺了地板，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居然还有挂着窗帘的小落地窗和小阳台。打开落地窗从阳台看出去就是进门前的那条路。
    季糯靠着落地窗，就着外边大好的阳光，打开白色的信封，抽出其中的纸。
    “接下来，就看你了。——你家亲爱的”
    就这几个字，季糯重复看了好几遍。
    这笔迹不用说就知道是谁的。
    这署名这么肉麻不用说就知道是谁。
    不过，唇还是不自觉地轻触着纸。季糯把纸放回去，塞进外套的口袋里，又爬楼梯下去。
    门还没有关，万一有人进来怎么办呢？
    这可也是他们的屋子。
    第四十章
    因为放假耽误的复诊在今天下午补上，对于刚刚跟央晔吵完架的陆君迁来说，简直就是个错误。毕竟季糯散发出来恋爱的酸臭味都快要熏死他了。
    陆君迁决定回家路上一定要赶去超市买袋狗粮送给央晔，还要买最贵、最大包的！
    问题还是跟以前一样，睡眠、食欲、心情感受……季糯还是依照自己的真实情况回答着。
    大概完成之后，陆君迁又不经意的提起微信，正想拐着弯套话。
    季糯一改平时“犹抱琵半遮面”的羞涩劲，特别坦荡地说他们做过了。这可真的算是“平地一声雷”！
    陆君迁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就算再好奇，也就是说一句“哦，这样啊！”，然后马上转移话题，开始提他们一起吃饭的事。
    季糯很严肃地打断医生，说，“其实我感觉不太好……”，他也不太确定，语气有些迟疑。
    陆君迁马上收起了嬉皮笑脸，又想起了“他原来还是个医生”这件事，拿起笔，让季糯仔细描述，他要记下来。
    “就是经常会梦见奇怪的东西…这样子……”
    陆君迁慢慢引导着，“是恐怖的事吗？让你心慌？”
    “大概是在恐惧失去？”季糯尝试着说。
    “是关于顾唐尧吗？”陆君迁笑了笑。
    季糯也不是特别抗拒说出这些，医生是他信任的人。他只是有些沮丧吧。“我像个没骨气的小姑娘，整天想来想去，还不会做任何事。只会哭，生病，只会给他添麻烦……”
    陆君迁听着季糯悲观的描述，及时地打断了他，“这并不是你啊，糯糯。这是被病症控制的你。事实是你认为你变成了这样，其实你并不想变成这样。啊，这么说有些绕了。我的意思是，这些并不是你的本意，你明白吗？这是生病的正常反应。你只是生病了，糯糯。亲爱的，病都是会治好的。”陆君迁的声音渐渐柔和，想带着季糯走出抑郁症带来的漩涡。
    “我做不到，君迁。”季糯有些痛苦，“我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那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真的，有什么感受就去跟顾唐尧倾诉，让他跟你安全感，让他给你保证。你不要一个人悲观的像各种最不好的情况，来吓自己。”陆君迁娓娓道来。
    “可是…他…如果……”季糯有些不敢说出来，“他会…不会…离开……”
    季糯的说出“离开”时的表情，就像世界末日来临，让陆君迁真正得意识到，也许顾唐尧真的可以帮助季糯。
    但他也不敢保证季糯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陆君迁也不是预言家，他不了解顾唐尧。“糯糯，别去想未来的事。未来我也不能确定。但生活是过出来的。回去之后，糯糯跟顾唐尧多聊聊吧，把你的心情告诉他。不要害怕倾诉，只有说出来，他才会知道。一直憋在心里，就发霉了。”
    “嗯，我知道了。”季糯说。
    “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啊！”
    “好的，君迁再见。”
    走在回去的路上，季糯突发奇想，转头去了超市，用迅雷不及掩耳盗哼哼哈之势转了一圈，因为不知道买什么，所以又称了点可以放在粥里一起煮的燕麦，小米什么的。
    排队的人太多了，等季糯付完款出去天色都发昏了。他赶忙往家去，让人担心就不好了。
    顾唐尧下班了，回到家居然没有人。手机上也没有任何消息。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蒙的。满脑子都是书上的案例，悲惨的，痛苦的，遗憾的……一切一切都有是有可能的，顾唐尧的思维都冻住了，无法反应。
    所以季糯进门就被抱住了，紧得都有些透不过气。“超市的队伍长。”季糯抱歉地说。但被抱紧着，真的很舒服。
    顾唐尧此时感觉像获得了一张免死金牌，恨不得掉眼泪，感受了一会季糯的存在，他才平复了心情说，“没关系，回来就好。”
    两人吃完饭，在阳台呆了一会就要准备睡觉了。
    季糯想起了那间屋子，那个阁楼。他先不想不跟顾唐尧说他已经去过了。让他先感动两天。
    他并没有选择在今天坦白。他以前看过的关于抑郁症方面的一本书里写过，“最沉重的忧郁来自当下无法忘怀的，经过美化过的遗憾的过去。”
    顾唐尧不会是他的过去，他会一直是他的现在。
    在安眠药效发作之前，季糯这样告诉自己。

 第四十一-四十三章

    第四十一章
    顾唐尧一直睡不着。一方面是季糯睡得不太安稳，他得时刻注意着，另一方面，就是他公司的事了。
    今天上午刚一到公司，就被叫去办公室喝茶。处在这个职位上，三天两头陪合作伙伴吃个饭，跟银行的朋友走动走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而顾唐尧为了回家陪季糯，已经差了好几次。今天这杯茶，估计就是因为这个。
    等顾唐尧进办公室坐下，总经理掸了掸手中的烟灰，又吸了一口。“唐尧啊，晚上庄德他们请客。”
    “陆总…我还是……”
    “又去不了是吧？”总经理把烟暗灭，“上次跟他们的项目的问题是你解决的吧，这次他们指名道姓就跟你谈谈。要是谈的不错，还可以引诱那个蠢货让让利。”
    顾唐尧为难地再次拒绝了。
    “还是要回去陪女朋友吃饭？”总经理愁得又点上一根烟。
    “他生病了。”
    总经理再怎么惜人才，也有些恼怒了，“那我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了？”
    “我也不知道。”想到季糯，顾唐尧的心脏紧缩一下。
    “算了，”总经理也知道自己有些太急了，可是他主要还是以公司的利益为主，要是什么都讲人情，他就不用做生意了，“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顾唐尧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电脑还没有开，桌面上的文件也不想翻开。
    要怎么办才好呢？
    这是顾唐尧思考了一天的问题。想到现在，都快要凌晨了，也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式。
    他在公司呆的时间也不短了。虽然算不上那种元老级的员工，但他一步步从底层爬上来，也花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一开始就是不断的加班和应酬，因为级别低所以要被不公平对待的日子也还历历在目。好不容易熬到现在的位置，除了出门时被人尊重了，其他也根本没什么不一样，反倒是更加更加的忙了。这种忙还跟小喽啰时期不一样。多了许多需要思考的方面，要去想，区分，组合，还有身为一个领导者的决策。他真的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沉静下来时，也真的感觉到身不由己。
    那倒还不如满足父亲的愿望了。都已经这么累了。那再用努力工作去换取陪伴季糯的时间，也不算什么。
    季糯又有些挣扎的前兆。
    那只有坚定的顾唐尧才能成为季糯的浮木吧。
    “尧……”顾唐尧听季糯迷迷糊糊地喊着。季糯平时都不怎么叫他名字，更别说亲密的昵称了，他满足地想。
    “要抱……”边呢喃着，季糯还边微微举起一只手，朝着一个方向。
    顾唐尧无奈地把杵被子外边的手臂拉到怀里暖着，接着就继续抚着季糯的背脊，亲吻着就在嘴边的额头。
    季糯又慢慢地沉静下来。
    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顾唐尧决定这个星期就去找父亲谈谈，不可以再等了。
    季糯不知道顾唐尧的心理斗争，也不知道顾唐尧在公司里的经历。他光要抵抗病症创造出来的幻境已经失了一大半的精力。剩下的一小半，就用来做出不让顾唐尧担心的努力。
    那就快点快点好起来。这才是顾唐尧最大的愿望。
    第四十二章
    又是一个星期五，顾唐尧带着自家糯糯回家吃饭。
    叫“媳妇儿”的时候，他被季糯踹了一脚。
    真疼。
    不过好甜。
    顾明瑶依旧叫着“小哥哥”，在季糯身边飞来飞去，视她的哥为无物。于婉特别优雅地嗑着瓜子。顾宋元和顾唐尧仍旧在在厨房里奋斗。
    一切都与第一次没什么不同，除了季糯更加融入进来了。
    吃好饭收拾好厨房，依旧是顾唐尧和顾宋元的书房聊天时间。
    “都想好了？”顾宋元先说。
    顾唐尧抬头看了一眼，“差不多吧。”
    两人都不用挑明，就知道说的是继承。
    顾宋元笑出声，“瞧你那样，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顾唐尧一个白眼扔过去。
    “反正都是迟早的事。”顾宋元面带笑意地诱惑，“交接、适应的时间都看你的能力了。”
    顾唐尧愁得，还在思考。
    “我知道你是怕‘新官上任三把火’？刚开始肯定会特别忙，你怕照顾不好媳妇儿？”
    顾唐尧默默点头。
    “真受不了你了，”顾宋元内心循环着“我的儿子居然是这个是这副熊样！”的话，边说，“下个星期，我和你妈先出去溜达溜达。我已经叫那个小时候抱过你的叔叔星期一早上九点正式召开会议，到时候记得到。”
    顾唐尧正要提出异议，亲生父亲直接大手一挥，“困了，我去睡觉了。”
    然后顾宋元就头也不回地回卧室陪老婆去了。
    洗完澡的季糯吃完药，喝完顾明瑶的牛奶后窝在被窝里酝酿睡意，睡意朦胧中感觉到身边躺过来一个人。
    自然是要枕在身边人的肩膀上，要他哄着睡。季糯蹭了蹭顾唐尧的脸颊，“困了。”
    “嗯，睡吧。”接着是额上印上一吻。
    等季糯睡着了，顾唐尧还睁着眼睛。
    窗帘没有拉严实，月光泄进来。
    像石膏粉。
    为季糯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季糯头发长了，要剪了。
    季糯好像没有新衣服穿了。
    季糯身体又不太好了，要买点大件补补。
    季糯……
    顾唐尧想着想着也睡着了。
    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那他可不可以梦见季糯叫他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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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这个周末，可不像平时的那样悠闲。顾唐尧要先把他财务上的工作收拾出来，该收尾，该留下的，该处理都处理了。接着，事情还没有完。他还要去找那个“小时候抱过他”的叔叔，喝个茶。
    对于季糯来说，周末是他最喜欢的日子，因为顾唐尧可以呆在家里陪着他。只是昨天从早上回来，顾唐尧没回家就开车走了。
    季糯现在的状态还算好，也不算坏。躺在床上准备睡午觉，季糯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边上的花纹。在以前，他一个人住的时候才没有那么任性，要人哄着睡，照顾着生活。
    都是被惯出来的。有些不习惯了。
    好不容易结束有些艰难的午睡，季糯是在一个怀里醒来的。
    “什么时候回来的？”季糯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
    顾唐尧把季糯又往怀里拢了拢，“没多久。”
    “嗯。”季糯又赖了会，等刚睡醒那阵呆劲过去。
    等他准备爬起来，就被顾唐尧拉住了。
    “糯糯，”顾唐尧皱着眉，叫了声，就说不出下去了。
    季糯打了个哈欠，盘腿坐在他身边，“怎么了？”
    “就…那个……”顾唐尧支支吾吾地，“咳咳，那个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特别忙。我……答应爸爸了。”
    “那不是特别好吗？干嘛要这么犹豫？”季糯毫不在意地说，说着还要去搂顾唐尧的脖子。
    顾唐尧当然特别愿意，坐起身，同样去搂季糯的腰，开玩笑说“到时候别哭鼻子就行。”
    然后，季糯就生气了。
    顾唐尧跟任何一个不用领狗粮的人一样，对于伴侣生气战战兢兢地，小心翼翼地想让他们消气。晚上，他一直“糯糯”、“糯糯”地叫，某人也一直不理他。等季糯进了卫生间洗澡，顾唐尧才坐下来休息一会，准备蓄点力气再战一百年。
    仿佛真的过了一百年，顾唐尧都要睡着了，浴室里也还没有动静，也不见季糯出来。
    “糯糯，要洗好了吗？”顾唐尧尝试着喊，“洗久了不好，快出来吧。”
    等了又一会，也没有回应。
    顾唐尧急了，以为季糯在里面出了什么事。他着急忙慌地闯进了浴室，“糯糯、糯糯，你……”没事吧？

 第四十四-四十六章

    第四十四章
    眼前所见刺痛了顾唐尧的眼睛。
    浑身赤裸的季糯抱腿坐在浴缸里，脑袋无力地枕在膝盖上，眼睛半合着，一动不动。
    在一片白皙肤色地映衬下，腿侧一条红色的血线，无比鲜艳。流到脚边，积成了一小滩。
    顾唐尧面无表情，用大浴巾轻轻地盖住季糯瘦削的背脊，谨慎地屏住呼吸，开始顺着血色寻找季糯的伤处。
    哪？在哪？
    还好！
    还好！
    看到伤口只是膝盖边的手背上一排口子流出的血混着洗澡后未干的水，松了一口气的顾唐尧直接往后坐在地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他的世界已经崩塌了。
    “冷……”
    顾唐尧的后怕被季糯的声音打断，反应过来就快速把季糯抱出浴缸，大概擦了擦，就把季糯放在被窝里。他找了医药箱，给季糯包扎了伤口。
    用一分钟冲澡，顾唐尧也爬进被窝，脸埋在季糯还带着些许潮气的头发里。
    失而复得。
    让人安心。
    “不小心咬破了。”季糯刚刚一直沉浸在各种各样的事，咬着了自己的手他也不知道。
    顾唐尧没什么力气回答了，只是搂紧了对方。
    季糯顺势往温暖的怀里缩了缩，“对不起。”
    过了好一会，顾唐尧抬起头来，才压着嗓子说，“以后一起洗澡。”
    “好。”
    看着季糯眼里自己的倒影，顾唐尧只想吻住他。
    而他也这么做了。
    这次的吻不像是平时的温柔。顾唐尧在噬咬季糯的唇。轻轻重重。细细密密。
    季糯有些痛感，但他也不挣扎，还略略抬起头，让对方更加容易地作案。手臂牢牢地箍着顾唐尧的背脊。因此胸口也往前送了些，胸前的其中一点殷色碰到了同样温热的顾唐尧的那点，季糯敏感地从嗓子里哼出了一声婉转地“嗯……”。
    顾唐尧尝到了血腥味。然后微微离开的他看见季糯伸出艳红的舌尖把嫣红唇上泛出的深红血迹舔去。
    旖旎的气氛瞬间散去，顾唐尧忽想起了刚才。
    他埋在季糯耳边疲惫地说，“以后只咬我好不好？不要再咬糯糯了。”
    季糯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用轻飘飘地声说“你讨厌……讨厌看见我哭吗？”声音到最后都听不清了。
    然而，顾唐尧吻去季糯唇上又泛出的铁锈味，目光柔和地扫着他的整个脸，一如既往地温柔着笑，“就当是带孩子了。”
    “不！要！”季糯如临大敌地叫道。
    顾唐尧吓了一跳，抱着乱动的“孩子”，“怎么了？”
    “我才不要当你儿子！”季糯抵着他的脖子闷闷地说，“我是你……你的……”
    “是我的什么呢？”顾唐尧眯着眼，低头对着黑黑的头顶。
    季糯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飞快地亲一下他，没底气地回，“就是这样的。”
    “爸爸也会亲儿子呀！”顾唐尧继续逗他。
    季糯背地里犯了个白眼，“你好烦！”然后就不想理顾唐尧了。
    顾唐尧累了。刚刚那条红线好像让他跑了五千米，甚至比那种还要疲劳。他关上床头灯，抱着怀里的小心肝渐入梦乡。
    其实本来季糯是真的想要咬手腕上的那根血管。
    他觉得顾唐尧工作忙了就意味着要离开了。他觉得顾唐尧说他哭鼻子是讨厌他，厌烦他了。他觉得顾唐尧很晚回家是不想回家了。
    可是他忍住了。他不可以被病控制了。
    可是他好委屈。
    顾唐尧还没有睡熟，肩膀上的湿润他还是感受得到。他心疼地把抚摸后背的手改成顺爱人后脑勺的头发。
    季糯以为顾唐尧睡着了，感觉到顾唐尧的动作，心里一颤。他不想让顾唐尧知道他的想法。
    他，不敢说出来。
    第四十五章
    思绪万千。
    季糯脑中转着无数的想法，无不是关于顾唐尧。以前，他一直都觉得他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顾唐尧。现在，这一认知也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不过是突然想要那个永远罢了。
    贪心的人永远都不会有好下场。季糯悲观地想着。
    他突然有些害怕面对顾唐尧。不可以用病症做借口的害怕。
    所以根本就睡不着。
    大清早，顾唐尧依旧在书房找到了季糯。季糯看上去情况不错，还对他笑了一下，主动献上早安吻。
    解决完季糯准备的早餐之后，顾唐尧又要出门了。趁着父亲还在家，他要赶紧把该处理了处理了。首先要认识一些他将来的员工，再了解了解公司的现况。周末，公司都放假了，只有少数几个加班的。
    顾宋元对儿子特别有信心，所以也就放手让他去做。
    文件看到一定数量时，顾唐尧在心里诽谤他尊敬的父亲：所以有信心的意思就是什么也不管了吗?
    这边顾唐尧在公司里受折磨，那边季糯也不太好过。
    等家里又恢复冷清，季糯不再假装正常。他去了卧室，像很久的之前那样缩在被窝里，脸也不想露出来。
    想把什么都藏起来。
    可是真的好难。
    季糯陷在一片黑暗中，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不去想平时周末都会给予陪伴的顾唐尧怎么又出门了，他必须要习惯这些不确定的事。
    包括以后的未知。
    半下午，顾唐尧实在是不舍得季糯，就带着一打文件回家准备哄完季糯再看。他换工作可不是为了与季糯越离越远。
    季糯睡得昏昏沉沉的，睡不踏实，还醒不过来。像是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循环之中，被绳索缠住一圈又圈。
    在半昏半醒间，季糯梦见了《睡美人》。童话，总是美好让人心碎。
    顾唐尧回到家去了卧室。被子被他拨开，季糯的头发乱糟糟的，眯着眼睛沉睡的样子特别可爱，诱得他直接想去亲吻让人心软的宝贝。他轻轻衔住季糯柔软的一片唇，缓慢耐心地品尝，像是嗜酒之人遇上五十年陈酿，嗜茶之人遇上稀有红袍。
    他本就是嗜“糯”之人。
    居然与童话中一样。被唤醒的季糯慢半拍地小幅度回应着，手臂已经不自觉的搂上顾唐尧的身体。
    顾唐尧见季糯有往他那边凑的趋势，直接躺在他身边，让他靠在怀里。
    然后，两人的吻逐渐升温，慢慢往某个方向而去。
    顾唐尧的手已经伸进季糯的t恤里边，顺着背脊抚摸着光滑细腻但略单薄的皮肤。胯部也在季糯弓起的大腿上小幅度的磨蹭着。
    喘不过气的季糯先离开了对方的唇。大口呼吸的他还为连出一条细细的银丝而感到羞涩。
    季糯靠在顾唐尧的胸口顺气，空档时还勉强吐出个“饿”字。
    这可心疼坏了顾唐尧。什么邪念都得放到一边去，顾唐尧立马意识到，自家心肝可能没吃中饭，顿时跳起来去厨房开火熬粥。
    又枕回枕头的季糯虚弱地叹了口气，出了一身的汗。
    第四十六章
    缓了一会，季糯才坐起身，下床穿拖鞋。
    “你终于回来了。”正低头拌凉菜的顾唐尧听背后搂住自己腰，下巴抵着他肩膀的季糯说。
    顾唐尧满是笑意的用两根手指捏了两根土豆丝转身送进季糯嘴里，“想我啦？”
    季糯嚼了两下就吞下去了，因为他要说“想”。
    很想很想的。
    顾唐尧擦了擦手，拉着季糯去了沙发上。一只手把人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揉着肩膀上脑袋的头发。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电视是关着的，周围只有厨房里高压锅发出的“呲呲”声。
    季糯的一句话打破了满室温馨。他说，“我还没吃药。”
    顾唐尧根本来不及多想，拉住季糯的手，紧张地说，“身体舒服吗？心情好吧？有没有那里难受？有的话要说出来！要不现在现吃来……”得及吗？
    季糯离开顾唐尧的唇，继续靠在他的肩膀上休息，“你比药有用啊。”
    ……
    糯糯刚刚说了啥？
    糯糯刚刚说了啥！
    顾唐尧的心里充满了粉红色的泡泡，脑中不断回想着那句话，完全是不记下一辈子就不能停下回忆的架势。
    等喝完粥，补吃了药，季糯又躺回到被窝里。不过这次不是他一个人了，顾唐尧还在。
    “还要多久？”已经闭上眼睛的季糯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顾唐尧一头雾水，想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是忙工作的事，“公司不大，别担心。”估计父亲听到这话得骂他“兔崽子”。
    季糯听了之后，往温暖的怀里又窜了窜，“以后不用特意赶回来，我没关系的。”但谁又知道哪个是真心话？
    像顾唐尧这种情愿自己累趴下，也不舍得爱人受点委屈的人，听到这种话，当然也是不能舍得的。
    “我不会本末倒置的。快休息吧。睡觉了，不准在说话了。”他换工作的理由就是想有更多的自由时间给予陪伴，而不是为了工作去忽略季糯。顾唐尧吻了吻季糯的额角，像平时一样哄他睡觉。
    等季糯睡得沉些，顾唐尧放轻动作，把自己挪到书房里，继续在公司里没完成的工作。
    糯糯真是个口是心非的胆小鬼。顾唐尧终是挂着笑容看文件。
    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
    季糯一觉睡到半夜才醒来，因为背上没有手掌的触感而皱起了眉头。
    顾唐尧正好端了杯纯牛奶走进卧室，刚放下玻璃杯就听见了季糯嗓子里无经意发出的表达不满的单音节。
    “糯糯？”他尝试着轻声喊，“醒了就喝杯牛奶？”
    季糯乖乖地爬起来，喝完牛奶。之后，他就死扯着顾唐尧的衣袖，倔倔地看着顾唐尧的眼睛。
    看顾唐尧没有跟他一起躺下的想法，季糯慢慢地放开手里的袖子，自己缩进被窝里，背对着爱人偷偷消化心里的委屈，用理智说服自己不需要。
    工作重要。
    工作重要。
    工作重要。
    “工作不重要。”来自背后环上来的温柔的声音，“牛奶杯子隔夜了会有嗖味。”
    “哦。”季糯吸吸鼻子，平淡的回答。
    顾唐尧拉住糯糯的手，伸进他衣服里，一起贴着皮肤环着他，“生气啦？”
    “没有的，”季糯翻个身对着顾唐尧的脑袋，又往下缩了缩，直到脑袋可以抵着他的脖子为止，再把他的手臂放自己背上。“很好的。”
    顾唐尧总觉得自己的糯糯有什么话想说出来，却又憋着不说。他顺着糯糯的心意，轻拍着背脊，一边想要怎样才能让糯糯说出来。
    “糯糯……”

 第四十七~四十九章

    第四十七章
    季糯不想多说话，就“嗯”了一声，示意顾唐尧继续说下去。
    “糯糯、是有什么想要跟我说吗？”迟疑过后，顾唐尧最后还是问出来。
    说完之后，他明显感到季糯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没有。”季糯说。
    “真的不想说吗？”顾唐尧追问。
    季糯就稍微动了动脑袋，没有说话。
    “好吧，”顾唐尧想找点话题聊，让自己不那么尴尬，“那把钥匙用了吗？”
    过了一会，季糯闷闷的声音才传来，“要一起去。”
    顾唐尧自动理解为他还没去过，心里有些小小的失望，但如果是为了等他一起，那也很好。“好啊，那睡吧。”
    既然糯糯不愿意说，那他也不强求。
    ……
    日子在顾唐尧早出晚归之中慢慢过去。季糯的状况也在他自己的放纵之下变得越来越不好。
    这个周五的深夜，季糯睁着眼睛与熟睡的顾唐尧同枕在一个枕头上。他知道明天顾唐尧依旧要去公司处理工作。快要到劳动节假期了，也许他还是只能在等待顾唐尧回家之中同样等待着时间的流逝。这几天的花朵做的都不太满意，季糯已经暂时停止了。
    他们的脸离的很近，季糯都能想象顾唐尧的呼吸吹得他脸上的绒毛倒来倒去的样子。
    靠近，直到鼻子碰到了鼻子。
    错开位置的季糯只要微微凑前一些，就能够到顾唐尧的唇。
    可是他并没有。
    他看着顾唐尧合着的眼睛，目光充满依赖，慢慢地入了神。
    季糯一直在向顾唐尧索取着，温柔、陪伴、理解。像是一个永远都填不满的无底洞，季糯不想成为那种只依靠他人而活的人。
    他也不应该这么做。
    但是他一个人没有办法给自己安全感，所以好不容易扯到了一根稻草就使劲压榨。如果说这根稻草对于季糯来说是用来救命的，而季糯对于稻草来说呢？
    是不是一个只会带来麻烦的、毫无用处的、贪婪的……累赘。
    就算是这样，这些情绪和念头也是可笑的。就如季糯患有抑郁症。
    一直一直都不能治好也一样可笑。
    这些念头一直都在困扰着他，季糯已经陷入了悲观的循环之中。
    出也出不去了。
    但是顾唐尧因为枕头湿湿黏黏的不适而醒来，不用睁眼也知道面前季糯的脸上泪痕交错。
    在想到之前，顾唐尧已经在吻去爱人的泪水了，心里也软软地一片，只想把他放在心尖上保护。
    “就是生病了。”季糯沙哑的声音传到了顾唐尧的耳朵里，直接化成无数的利箭，一根一根戳在他存放季糯的心尖上。
    真是快要疼死掉了。
    糯糯是想要告诉他，哭是因为生病了所以根本没关系不用在意吗？难道生病这件事本身也不用在意吗？
    “糯糯别这样好不好”顾唐尧忍着心里的对糯糯不重视身体的不满，轻吻、安慰着情绪不稳的他，“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告诉我好不好？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好不好？”语气里珍惜、心疼多得快要溢出来了。
    可是季糯无心顾及，他满脑子都是他又把顾唐尧吵醒了，打扰了休息又让顾唐尧担心，是他不对。
    他先把那些负面情绪放到一边，假装镇定地告诉顾唐尧，“一会会就好了。你先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工作。
    “胆小鬼。”在昏暗中，顾唐尧清晰地吐出这三个字的音节。
    季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为什么不敢告诉我呢？”顾唐尧抵着糯糯的额头，轻声呢喃。
    “……”他知道季糯肯定听到了。
    “糯糯。”顾唐尧坚定地又喊了一声，等待着。他不想再一次一次地放过季糯了，他想要知道答案。
    等待了仿佛是有一个轮回的时间了吧，季糯突然就缩到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背。但还是没有说话。
    季糯有几次都想开口，但一切都在阻止着他。
    做好准备后的声音，仍是带着些哭腔的，“我以前在医院里碰到一个陪着去复诊的男人。轮到他女朋友进去之后，他跟我聊天说每天都听他女朋友抱怨，还一直被要求陪来陪去的，一走就寻死，他要烦死了，他想要分手。”
    依旧是长久的停顿之后，“我不想那样。”季糯说。
    他告诉胸口又湿了一大块的顾唐尧说，“我不想变成那样。”
    听到这种理由，顾唐尧笑也笑不出来。他居然不被他爱的人信任？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顾唐尧嘴角带着嘲讽的笑。
    而季糯的反应则是松开了手，离开了留恋的怀抱，翻个身到枕自己的枕头上。
    一时间安静下来的空间里传来了季糯暗自压抑的啜泣声。
    这好像是季糯第一次不理他。
    顾唐尧不可能忍受得了这种苦。他把季糯抱进怀里，坐起身，让季糯跨坐在他大腿上，上半身靠着自己的胸膛。
    季糯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会又是哭，又是心里难受，一点甩脾气、甩脸色的抵抗都做不出来。
    顾唐尧拉被子盖住乖乖的季糯露出的背，一时间竟不知道说点什么。
    但他一直都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拥有过，就再也不能放手了。
    第四十八章
    季糯很累了，安静地趴在顾唐尧胸口不挣扎也不吱声。
    胸口的衣服都快要可以拧出水来，心疼到爆炸的顾唐尧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凭借着糯糯的一面之词而断定什么。也许是因为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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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他本应该更加更加的相信糯糯，支持他，而不是去怀疑他！
    而且也没什么好多想的，不管怎么样都肯定不能是糯糯的错。必须是他有问题。
    “糯糯……”顾唐尧已经词穷了，什么都不能表达出他的心情了。他只好抚着季糯的背脊，侧过头小心地亲吻糯糯的额发。
    就在顾唐尧艰难地搜索着被好几个老师嘲讽过的词库，试图找些话来说时，季糯先出了声。
    “这样…就不要我了吗？”语气委委屈屈地，可怜地仿佛真的被扔下了。
    顾唐尧分不清心口一凉的原因是什么，但他就知道，要是糯糯再说下去，他也要泪轻弹了……
    既然不知道说什么了，那就直接用行动表现吧。
    顾唐尧吻住了濒临崩溃的季糯，郑重地，虔诚地。
    “这辈子就指着季糯过了，说什么呢，嗯？”顾唐尧抹去糯糯脸上的湿润痕迹，就在糯糯嘴边诱哄着，语音温和地不想吵人梦醒，“胆小鬼敢不敢告诉我他心里在想什么呢？胆大鬼想要听。”
    还在吻后的眩晕中没醒过来的季糯下意识就回嘴，“你才是胆小鬼！”
    “那胆小鬼想要听糯糯讲故事。”顾唐尧又轻触了触近在嘴边柔软的唇，“糯糯愿不愿意说呢？”
    “……”糯糯就是不说话。
    “糯糯，对不起。”顾唐尧凑近了季糯的耳边说的，为了让他听得更加清楚，“对不起。”
    为什么会舍得让他难过呢？反正心疼地都是自己。
    季糯还陷在悲观的情绪里逃不出来，思维也还有些混乱，满脑子都是“他超爱超爱的‘救赎’不要他了，但是又亲他了。亲他了，又不要他了。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就生气了，不要他了。”
    见季糯闷闷地没有反应，顾唐尧有些慌乱地打开了床头灯，不只是碰触到，也要看到才能安心。
    可他情愿没看见。
    他一心想要护着的心肝全身都透着“虚弱”两个字。眼睛红红地有些肿了，就算被吻过的嘴唇也是淡淡的颜色。
    糯糯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害怕说出来，顾唐尧没有安慰，和夸奖，居然去关注一些有的没的？
    顾唐尧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眼睛是不是疼了，我去拿毛巾……”说着说着顾唐尧就要下床，把季糯一个人留在被窝里。
    不过，他的动作立马被季糯止住了。因为季糯抱住了他，是整个都挂在他身上。
    季糯把顾唐尧的手掌拉过来，盖在自己的眼睛上，“捂捂就好了。”语气冷静了很多，像是从噩梦中转醒了，“关灯吧。”
    顾唐尧机械地关了灯。
    “对不起。”季糯跟被他靠着胸膛，用手捂眼睛的那个人说。季糯的思维好不容易转过来他刚刚做了什么，一想到他哭得眼睛都肿起来了，就难过地无法自抑。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下一轮也会很快就到访的。
    他又变成了他最不想要的样子。
    真的好累。
    生病好累。
    他果然还是个拖累。工作已经很累了，回到家还要照顾他。
    什么的。
    顾唐尧一直都没做反应。等到季糯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背着床单躺着了。
    而那人整个人都沉沉地压在他的身上，脑袋埋在他的耳边。搂着他腰的手臂有些咯人。
    “糯糯到底在害怕什么呢？”顾唐尧一开口的声音低哑地无法想象，直接到达季糯的耳朵里，像是波动了一根根琴弦。
    季糯无声地笑了笑，半调侃地说，“当然是怕你不要我呀。”
    顾唐尧也弯了弯嘴角，“那我还怕你不要我呢。”接着他就感觉到有滴流到了他的脸上。
    大抵在爱情中的人们都是卑微的吧，总是觉得自己什么不好配不上对方？
    可季糯认为他对顾唐尧是事实，顾唐尧对他才是感觉。
    第四十九章
    时针已经不知不觉转到了五点。
    顾唐尧等着季糯的回应，却久久不来。待他反应过来，季糯已经带着眼角边的一行湿润睡着了，呼吸轻缓。手指还绕过他的手臂，努力箍住他的背脊。只要手下有些什么动静，季糯总是会无意识地加大力道。
    反正再过一会，就是平常起床的点了，顾唐尧也不准备再睡。他慢慢回忆这几个月来的种种，各种记忆的碎片穿过了长长的时光隧道，拼凑出他爱的人。现在再想想，当时的感觉好像就是那一瞬间。就在那刻，就觉得季糯会跟他有些交集。大概算得上是几见钟情？
    走到现在完全是让人惊讶，也让他安慰的事。
    季糯吃了大概半辈子的药了，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活到现在，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又或者说，他一直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真当是有些他自以为的命中注定的味道。
    如果糯糯也是那么认为的，那就应该不算是“自以为是”了吧。
    等季糯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睁开眼睛，而是一个深呼吸。
    他先要做好家里又只剩他一人的准备，尽管每一个星期一的白天都是这样。再说，眼睛也胀胀的的，干涩的厉害。
    呼……季糯一鼓作气从被窝里坐起，熬过那阵眩晕，眯着眼睛看床头柜上的小闹钟。
    已经是上午九点四十五分了。
    慢慢挪动又不太舒适的身体到卫生间洗漱，季糯没敢看镜子中自己狼狈的样子，拿起挤好牙膏的牙刷放进嘴里，缓慢地刷动着。舌尖上起了个泡，嘴里边靠近牙龈的位置也有口腔溃疡的前兆。
    头昏脑涨的季糯随意把毛巾弄湿，在眼睛上随便敷一会。不用看镜子，他也知道，眼白布满血丝，眼下的青灰色黑眼圈，整个眼睛的肿胀合起来的样子有多么憔悴。
    估计脸色也不怎么好。季糯苦中作乐地想。
    他直接把微波炉里待加热的牛奶拿出来，配着的切片面包给一会的药垫个底。季糯喝顾唐尧给他准备的牛奶的时候总是特别慢，小口小口地嘬。而且就算是饱了，他也会把准备的都喝完。一杯牛奶要喝个别人吃个正餐的时间。仿佛是为了弥补第一次的遗憾。
    今天的牛奶不想他们初次遇见那么凉，这让季糯有些开心。
    吃药时，季糯知道自己不太舒服，也不大正常，所以就加大了剂量。吞了两片安眠药之后，他回到带着安抚人心气息的被窝里，等待药效哄他睡着。
    而顾唐尧根本无心工作。但星期一根本不能让他好过。
    所以等他见到陆君迁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他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依旧是医院不远处的那个茶馆，陆君迁喝了口茶，面无表情地单枪直入，“季糯怎么了？”
    “他哭了一宿。”顾唐尧皱着眉头也喝了口茶，滚烫的茶水经过舌尖，带来一片火辣辣的疼。也带起了心口的。
    陆君迁“呵”了声，“那你他妈不回家，在这里跟我扯淡？”
    “那你来扯一扯。”顾唐尧放下茶杯，不再喝茶。
    “你明知道他情况不好……”
    顾唐尧打断陆君迁的话，“我知道他之前找过你。他哭一宿也不肯跟我说。”
    “我劝你现在赶快回家，不然我怕我控制不住。”陆君迁坐直了身体。
    顾唐尧沉默了会，在说话时，已是郑重过头地语气，“我只是想请教我该怎么做？我看了很多书，很多案例，也关心则乱。季糯他是一个真实的个体。我就像是一个心急的无头苍蝇，寻找着害怕地出口……”
    “高材生别扯那些有的没的。自己去问他。我只是他的心理医生，不是他的伴侣。”陆君迁说完这段话，就直接回医院继续值班了。
    顾唐尧思索了三分钟之后，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他尊敬的父亲那里，多要了一个星期喘息的时间。意外地把时间放宽到五一之后。
    顾宋元早就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情，跟妻子出去旅游是确定的，时间却是在五一之后。他只是想逼顾唐尧早些下决定，所以他请儿子上头的领导吃饭也不算什么。小年轻还是要多经历经历，才知道身边的人到底适不适合……
    难道不是吗？电话那头的顾宋元想。
    顾唐尧挂了电话就结账回家。现在有一段缓冲的时间，他可以不用那么着急地直接接收整个公司。
    等季糯有些意识时，他的嘴里已经含了一支温度计。过了一会就被人抽走了。
    “谁……”季糯小声说，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回来了。”
    顾唐尧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沿着神经传到他的脑中，变成了最有用的一剂药。那个瞬间，仿佛整个掌控着不舒服神经都不好使了，季糯又是一个健康的人。
    也像是他的数十年都是假的，只有这句话才是真的。

 第五十~五十四章

    第五十章
    真是从他跟顾唐尧在一起之后，他才会有机会生出委屈得想哭这种情绪来。要是在以前，他委屈给谁看呢？谁又愿意听呢？
    这几天情绪不稳定，身体也不太舒服，估计也是不按时吃药惹的。晚上睡不着，早晨也起不来，药就少吃一顿。
    再这样下去，迟早有天会爆炸的。
    季糯没什么力气，见顾唐尧端来的“黄金南瓜粥”也没多大胃口，稍微吃了几口就放下勺子。
    “不吃了吗？”顾唐尧坐在床边问，“难道是不好吃吗？”说着，就着糯糯的勺子尝了一口，味道还可以的嘛。
    看着顾唐尧皱起来担忧的眉头，季糯勉强塞进了半碗粥。等顾唐尧端着碗去了厨房，季糯才快步进了卫生间，对着坐便器把卡在嗓子眼的粥吐出来。
    等季糯按下抽水键，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回头就看见顾唐尧靠在门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下季糯就更加腿软地站不起来了，即便他特别想凑到水池边漱口。
    他就看着顾唐尧一步一步走过来，拿漱口杯装水，递给他。
    “以后不想吃就不吃，不要勉强知道吗？”顾唐尧虽然眉头还是皱着，语气确是温柔着说的。
    漱完口的季糯被顾唐尧托着屁股抱起。正要往床上去的时候，季糯在顾唐尧暖暖的侧颈上蹭了蹭，开口小声地说，“我想洗澡。”
    于是，顾唐尧便让季糯坐在洗漱台上，然后他去放热水。
    脱去衣服坐到温热的水中，季糯舒服地叹了口气。本来他是不想要顾唐尧留下来的，但是现在他满脑袋的泡沫确实是蹲在浴缸旁边顾唐尧搓出来的。
    不知道是热水蒸的，还是没穿衣服羞的，季糯的脸颊上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让苍白的皮肤显得有些精神了。
    擦沐浴露时，顾唐尧毫无情｀色轻微带过季糯腿间软软一团的动作不经意地让季糯起了些反应。季糯又羞又躁地用手遮住，活像个被家长发现成长秘密的小男孩。
    顾唐尧欣慰与他的糯糯看上去终于有了些活力，心疼缓了缓，就打趣道，“糯糯不记得山上的事了吗？”
    换来恼怒的季糯撒到他胸口的一捧洗澡水。
    洗完澡，季糯自己擦干水珠，换上新的睡衣。然后趁着季糯收拾得空档也收拾完自己的顾唐尧又托着拒绝无效的季糯的小屁屁，抱到了被窝里，一起睡下。
    “饿了吗？”顾唐尧拨动着季糯还带着些许水汽的头发，问。
    “吃不进。”季糯搂着顾唐尧的背，脸蛋埋进了被窝里。
    “嗯，那就先不吃吧。”
    顾唐尧摸了摸季糯触感良好的后颈，然后手掌就长久地不想离去。
    第五十一章
    在顾唐尧以为把季糯哄睡着时，季糯说，“我明天想去巷子里呆着。”
    小小的惊讶过后，顾唐尧问，“不是说要叫‘老年迪斯科’吗？”
    “不喜欢那个名字了。我不想给它起名字。”季糯轻轻叹了口气，“我欠了好多单子了。再不完成，以后要连榨菜梗都嚼不起了。”
    顾唐尧笑了笑，“那就我买，你吃叶子，我来吃梗好了。”
    “不行的……那还是好吧。”季糯抬眼看了一眼爱人，一副勉为其难的答应的样子。
    他的糯糯难得心情这么好，还肯说些话，顾唐尧心思活络起来，看能不能让他说些什么出来。
    “糯糯，”顾唐尧没忘记他的心肝还发着低烧，帮他掖了掖背后的被子，“头还疼吗？”
    季糯小幅度摇摇头，“没，有点晕而已。”
    “那你还摇头。”顾唐尧帮糯糯力道适中地揉太阳穴。
    “那不是有你……”陪我吗？季糯话说了一般卡住了。
    顾唐尧好奇地问，“怎么不说下去了？”
    季糯把脑袋往温暖的胸口凑了凑，闷闷地声音传出来，“……我是不是特别麻烦……”
    顾唐尧强忍着要去堵住季糯说出这种话的唇，“然后呢？”他想让糯糯全部说出来。
    “什么也不会……还爱生病……什么的。”季糯吞吞吐吐地。
    “嗯。”顾唐尧鼓励地摸了摸糯糯柔软的发，表示他在听。
    季糯渐渐把藏在对方胸口的脑袋抬起，“像…像是…就像……一个、累赘。”
    如果是说出了这个开头，那之后的话应该也不会难。
    “每天等我睡着了你都要去书房加班我都知道的。每天就睡了三四个小时，早上还要假装睡得很好。明明就已经那么累了，还要照顾生病的我……”季糯哽咽了一下，“我已经知道我很垃圾了，可是我原来还可以更加一无是处的。”
    顾唐尧一直在梳理着糯糯的发丝，听到“垃圾”那边，还微笑了一下，大概是气过头了，就没什么感觉了吧。
    季糯的手指紧紧攥着顾唐尧的手指，他还在继续说着，“我很害怕的。怕你有一天就把我扔出去了。怕你不要我了。”
    “不要丢下我好不好？”尽管眼睛还是很疼，可是心里的难受也只能靠此发泄出来了。想到这的季糯又偏执地要往死胡同里走，“可是我不想强求你，你要开心的。那要怎么办呢？那还是我不开心好了。我一个人也应该可以的，要是真的应该没关系的吧，应该没关系的……”
    季糯神经质的对于“应该没关系”的自我催眠式重复，让顾唐尧也红了眼眶。
    ————（以下是修改的部分。把原先的腻歪改成尧尧直接安慰糯糯了，顺便变个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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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唐尧虔诚地亲吻季糯紧闭的眼睛，柔声说道，“怎么就没关系了？那我要怎么办？”
    季糯沉默着，不说话，半天憋出来一个“哦”。
    “累是为了工作。工作为了赚钱。虽然你不一定需要我来养吧，那哪有嫌赚的钱多的是不是？现在还有力气的时候多努力，等老的时候，请能请糯糯出去玩，吃好吃的。还有啊，糯糯才不是拖累，他是我爱的人啊，怎么会是拖累呢？照顾你，我很愿意的。要是糯糯觉得愧疚的话，那就快点好起来。”顾唐尧特别有耐心地解释说，就算他知道也许有一部分是病症带来的情绪。都是他的糯糯，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季糯往前凑了凑，鼻子碰着鼻子，“那我们交换。”
    “嗯，”顾唐尧舔了一下季糯的嘴唇，“换什么？”
    “你晚上不熬夜换我……”季糯想了想，“你想换什么？”
    顾唐尧顿时就笑了，笑得季糯一头雾水。
    “怎么了？”季糯问他。
    “糯糯呀，”顾唐尧轻声说，“那糯糯陪我睡觉啊。”
    “怎么陪？”
    “糯糯再想想。”
    “……”季糯脸红了，“你是说上次？”
    “糯糯说哪次？”顾唐尧逗他。
    季糯立马变得支支吾吾的，“那个……什么……我答应就是了。”
    “嗯？”顾唐尧说，“糯糯刚才说了什么？”
    季糯憋着那股劲一股脑说，“你晚上不熬夜工作，做…做……”一鼓作气，再而衰了。
    “做什么呢？”顾唐尧期待地等着他的糯糯开口。
    “爱……”
    季糯之后的话，已经淹没在了顾唐尧火热的吻里。
    第五十二章
    ——略——
    第五十三章
    ——略——
    第五十四章
    ——略——
    清洗干净身体，换过床单被罩，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
    季糯困极了，可是他完全不想睡。
    好不容易才出现了不是靠药物的“困”，他却一点也不想珍惜。他想看着顾唐尧。
    因为明天他又要走了，白天又不能陪自己了。
    “睡吧。”顾唐尧像平时那样哄他的糯糯睡觉。
    季糯的意识被这温柔的宠溺晃得一松懈，不小心就沉入了梦乡。
    甜的。
    没有比这更甜的了。
    季糯梦见他躺在病床上，带着呼吸机奄奄一息。而顾唐尧坐在病床边，握着他打着吊针的手，轻声安慰他，不要担心和害怕。
    睡吧。
    顾唐尧已经老了。而他也终将能在爱人的怀里安心的闭上眼睛。
    然后，只需要安静地等待他，来找他。
    这就是季糯唯一想要的结局。
    ————————接下来的是新补上的————————
    别无他求。
    无他求。
    做了梦中人的顾唐尧还醒着，看着那他的糯糯的睡脸，看两眼就想要碰一碰。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要是在以前，顾唐尧觉得自己完全不会想到现在他脸上的腻歪样子。那个时候肯定会感到肉麻和做作，现在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这是他的糯糯。
    怎么宠着、爱着也不算过头的季糯。
    第二天半上午，季糯还在沉睡着，眼睛和唇瓣还是有些肿。先醒的顾唐尧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大概是昨晚上出了汗，现在的温度已经正常了，甚至摸上去有些凉凉的。
    再赖了一小会床，顾唐尧先进厨房，才进卫生间洗漱，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块冒着热气的毛巾。把毛巾小心地敷在糯糯的眼睛上，靠在床头的他用整个手掌轻轻盖住，让毛巾的热度能保持地久一些。
    季糯就是在这样的舒适中醒来。
    在看到顾唐尧的那一刹那，他以为他还在梦中，手立马先于大脑反应伸出被子去盲抓顾唐尧的衣袖，像是个任性的孩子。就算不知道家长没去上班原因，也要二话不说先不让他们反悔逃掉。
    衣袖没抓到，倒是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了。
    “没……”季糯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刚睡醒的迷糊，“没去上班吗？”
    “嗯，”顾唐尧的手换成按压糯糯的太阳穴，“饿了吗？”
    季糯空的那只手把毛巾从眼睛上拿开了，看到了真实的顾唐尧，他才放下心来。原来真的在，没有走。
    顾唐尧见面前季糯呆呆地盯着他看。本来漂亮精致的双眼皮而多了两个褶，眼睛里靠近眼角的地方全是红血丝。
    要心疼死了。
    “闭眼睛。”顾唐尧说。
    “不要。”季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就是一直执着地看着他。
    顾唐尧拿他没办法，就问他，“身体难受吗？”
    季糯从醒来，就动过眼珠子和手臂。小幅度地动了动动腿，季糯倒吸一口气，接着就自己把毛巾自觉地重新盖在脸上了。
    顾唐尧无声地笑了下，他的糯糯害羞了。
    趁着季糯别扭的时候，顾唐尧快步去厨房端了清粥过来。
    季糯想自己端过来吃，但被顾唐尧强制拒绝了。在妥协之前，季糯很真诚地问，“你一会会走吗？”
    在顾唐尧回答“不会”之后，季糯立即就没有原则了，直接乖乖地一口一口吃。
    吃了大半碗，季糯就摇头说吃不进了。顾唐尧一皱眉头，季糯就多喝两口。一不小心，一碗粥就见了底。
    顾唐尧很开心地去把碗洗了，自己也随便填了填肚子。等收拾了厨房，他准备回卧室陪季糯睡午觉。
    没想到被窝里没有人。但卫生间传来水声。
    ※※※※※※※※※※※※※※※※※※※※
    搬文的时候我也蒙b了。作为作者本人很尴尬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五十四~五十七章

    第五十四章（还剩下点）
    卫生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吓得正在刷牙的季糯一下子把牙龈蹭出血了。
    本来看到人已经放下心的顾唐尧在看到季糯吐出的牙膏沫上沾着血迹，又神经质了。
    “怎么了？哪里出血了吗？疼不疼？要不要去看医生？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医院……”顾唐尧喋喋不休地说着。不得不提一句，这话里边还算有些逻辑，说明他的智商还在。
    季糯一脸无语的刷完牙，张开嘴给紧张地顾大妈看牙龈上已经不流血的伤口，“你看吧，不疼的。”
    顾唐尧终于闭上了嘴。
    季糯被牵着带回卧室的被窝里缩着。顾唐尧去书房拿了一打文件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让季糯吃药睡午觉。
    “我才刚睡醒……好吧，我睡。”季糯看到顾唐尧也躺下来就改口道。
    季糯腰酸背疼的，本来身体也不好，折腾了一晚上很累。顾唐尧给他按摩腰背。揉着揉着，他很容易就睡着了。
    顾唐尧再揉一会，就起身看文件，看看手机里的邮箱。之前辞职的时候，领导竟意外地好说话，说了两句就放他走了。现在猜猜估计应该是父亲搞的鬼。
    反正，不管做什么工作，只要养的起糯糯，有足够的时间陪季糯就好了。
    也不知道大学时候说，以后要成为不以家庭为重的工作狂是谁。反正肯定不能是他顾唐尧。
    可能季糯不出现，他就已经是了。
    顾唐尧在心里摇摇头，想着要专心看文件。不过，整个人都缠在他身上的季糯有些什么动静也能被注意到。
    也不知道季糯的生日什么时候。情人节已经过去了，七夕有离地还远。最近的节日也就是五一和端午，好像也并不是能用来送礼物的节日。现在也只有一个生日了。
    顾唐尧突然就想看看季糯的身份证。于是，一打文件连半份都没看完，顾唐尧已经溜去找糯糯的身份证了。
    当初搬家的时候，出租屋已经退了租。季糯把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收拾来了。现在回忆，顾唐尧心里甜滋滋地想，这一看就是媳妇儿进门的架势啊。
    季糯会把身份证放在哪里呢？
    他有没有钱包？
    天呐，顾唐尧想。他居然都不知道季糯到底有没有钱包！
    作孽啊作孽。
    然后顾唐尧就在书房工作桌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老旧的皮质钱包。边边角角已经蹭出线头了。打开后，里面的现金不多。
    身份证果然在里面。
    照片拍的还不错，除了脸色苍白些，看不出别的不好。
    顾唐尧着重注意了生日。
    第一想法是，还好糯糯真的成年了。
    第二想法是，他居然比糯糯大了六岁！
    六岁！
    六岁！
    ……
    还好不是十六岁。
    ……
    第五十五章
    为年龄差忧伤了三分钟后顾唐尧把身份证放回去。正想要看看这只钱包里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的时候，顾唐尧做贼心虚地到书房门口听了听动静，想糯糯应该还没醒来。他又心安理得地翻看里面的卡。
    季糯的存款卡在他那里。这里边都是一些会员卡。各种书店的打折卡最多了，还有一张奶茶店的集满多少杯换一杯的那种卡。上面就一个章。已经有些旧了，奶茶店的地址不在本市。顾唐尧挑挑眉，又放了回去。
    在侧面的开口里，有一张纸条，展开是一张手抄的九九乘法表。
    其他也没有什么了。
    顾唐尧按原样放回去了，又在一旁瞥到了牛皮本。
    满脑子都被“好想看”刷屏的顾唐尧又偷偷地拿出来，跟自己说“只是随便看看”，又装作心安理得地翻开了本子。
    季糯每个字都像是画出来的，特别有个性地把汉子的结构破坏个彻底，圆圆的字体，还挺好玩的。虽然有点看不懂。
    日期断断续续的，每次的长短也不一。最近的几次的内容都是同样的一句话。
    “又走了……”
    明明只有三个字，顾唐尧却觉得比那些长篇大论都要来的直击人心。那六个圆点被季糯画的特别大，难以想象他在写的时候都想了什么。
    而顾唐尧接下来要做的，必须是放下日记本，回卧室陪他的糯糯。
    季糯还在被窝里睡得正熟。
    顾唐尧松了口气。他在书上看到过抑郁症严重的人即使很困了也睡不着，只能睁眼到天亮。
    这样来说的话，他的糯糯还是很好很好的。
    在额角上刻上一个吻，顾唐尧小心地钻进被窝里，把缩成一团的糯糯抱进怀里。季糯跟看得见一样自动枕在他肩膀上，略长的头发挠地他脖子有些痒。
    到了三点多，季糯醒来。他先抱紧了顾唐尧的背，然后在面前的胸口上像小狗一样蹭蹭鼻子，才慢慢睁开眼睛。
    “好痒。”顾唐尧笑着逗糯糯。
    季糯听见了，又故意多蹭了两下。
    “好吧，”顾唐尧无奈地笑笑，“想起床了吗？去哪里转转？不然要不要去看电影？去超市？要不再外边吃完饭？逛街……”
    “不想起床！”季糯一句话就毁了所有计划。
    顾唐尧讪讪地闭了嘴。
    “我想喝你上次熬得糯米粥。”季糯说。
    “家里没糯米了。”不知到底什么原因，顾唐尧表现成沾沾自喜的样子。
    “……”季糯就盯着顾唐尧的眼睛看。
    一分钟过去了……
    “好吧，我去买。”
    第五十六章
    喝到心心念念的粥，季糯满足之余，反思了最近他的生活，好像就忙着害怕和生病了。而顾唐尧就忙着工作和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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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是轻松的。只不过都是自愿的妥协和忍耐罢了。
    季糯已经有些天没有出门了。所以，等太阳落山后，顾唐尧就带他去楼下花园里散步。
    小区里的绿化做的挺好。小路在一大片绿色里绕来绕去的，连通各栋楼。还有一些人工湖，湖面上荷叶已经铺开来，荷花也不远了。湖上的小亭子里聚集了一群谈天说地的老年人，是不是有笑声传来。
    两人就是勾着手指在鹅卵石小路上悠闲地边走边散心。天色暗暗的，勉强能辨出个形状，所以就算有行人路过也不用怕被发现牵手。
    路过了好几对夫妻，要么手里抱个小宝宝，要么旁边跟着一个顽皮的小孩子，传来的寥寥几句谈话之中，聊得大概是家庭琐事。好像只有处在人群中，才能发现他们的不同。
    顾唐尧握着季糯手的动作又用力一些。
    “怎么了？”季糯挣了一下手臂，趁顾唐尧松劲的时候，与之十指相扣，“还是这样舒服。”
    顾唐尧暗地里心里开花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问季糯一个从未有提过的问题，“糯糯，你将来会后悔吗？”
    季糯调皮地一会踮脚走，一会用脚后跟走，仗着有顾唐尧牵着不怕摔，听到他说话，直接就回问，“后悔什么？”
    “就是跟我在一起。”
    “为什么要后悔呀？”季糯迟钝地还没意识到这个话题到底要说什么。
    “糯糯，知道同性恋吗？”
    季糯转头看了顾唐尧一眼就低下头踢脚边的小石子，小声地说，“你后悔了我也不会后悔的。”
    顾唐尧就在他旁边当然听见了回答，沉默了一会没说话，又听糯糯继续说，“医生跟我提过那个，他们不也是吗？有次他们吵架了，君迁跟我说过，他这辈子就赖上央晔了，反正除了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苦就苦吧……”
    到这里，他的糯糯转身对着他，弯着眼睛跟他说，“我也是。”
    糯糯真好看。
    顾唐尧没忍住在公众场合凑过去亲了一下糯糯的额头，“那我以后再也不问了。”
    “嗯。”季糯现在也不太怕顾唐尧离开他，没有前几天那么恐惧了。也许是被陪伴治愈了一些？
    又走了一会，顾唐尧突然想起了什么，“糯糯现在不怕生人了？”他指的是一直跟他们擦肩而过的路人，糯糯也表现出不舒服的感觉。
    “我现在感觉特别好。特别特别的好。”季糯晃着被牵着的那只手说，像个幼稚的小孩子。
    “嗯。”顾唐尧表示自己在听。
    “我想在巷子那边的屋子的楼上放张小床，阳台放张摇椅。我可以在那边午睡。你上班时就把我带过去，下班的时候顺路去带我回家。”
    “嗯，”顾唐尧说，“对了，糯糯想好要叫什么名字没？”
    “不想要叫老年迪斯科了。”季糯想了想又说，“我也不知道。”
    “好吧，晚点再想吧。等申请营业证的时候再说。”
    “好。”
    那这样看来，他们跟他们也没什么不同。一样是琐事，一样是散步。
    一样是爱的。
    第五十七章
    自从上次的流血事件之后，顾唐尧再也不准季糯一个人在卫生间呆超过二十分钟。
    所以顾唐尧一直都心安理得地吃着美味的豆腐。
    昨晚的痕迹还留在季糯的锁骨和胸口处，淡淡地一小片红，衬着肤色特别诱人。
    反正顾唐尧是没忍住，又去加深了红色。
    季糯虽然害羞，但也至多就是在略显苍白的脸颊边上泛个红晕。面对顾唐尧，他的字典里没有“拒绝”这个词。
    等他们躺进被窝，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了。
    “一会儿你还要去工作吗？”吃完药的季糯忍着困意问。
    顾唐尧帮糯糯拨开挡眼睛的头发，“等糯糯睡着。”
    “哦。”
    “糯糯。”
    季糯的眼睛快闭上了，“怎么了？”
    “我吃醋了。”
    “啊？是不是很酸？”
    “……”
    顾唐尧重整旗鼓，“叫医生就君迁君迁的，叫我就你来你去的。我吃醋了。”
    季糯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了摸顾唐尧的头发，“不要闹啊，乖。晚安。”说完，手就放着不动了。
    “……”
    他居然被哄了？
    等糯糯睡熟了，顾唐尧满足地把文件搬进书房，屁颠屁颠地用工去了。
    快要到五一长假了。五一以后，顾唐尧就逃不了可能要加班加点，大晚上出去应酬。坚持到三把火之后，一切就都先苦后甜了。
    顾唐尧回想他过去的一段时间的状态，活像个刚找到真爱的毛糙小子，什么都想做到最好，想给糯糯呈上最好的。
    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才会更加强烈的动力。就像有了想买的东西，才会想去赚更多的钱。
    本来爱情就是盲目的。
    顾唐尧盘算着五一的计划，是自驾游，还是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去。要不带糯糯出国去？在国内？
    ……
    后半夜，季糯起来摸黑上卫生间放水。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他就想进门去拉顾唐尧睡觉。没想到努力工作的人已经在文件堆中趴着睡了。
    这次换糯糯背顾唐尧去睡觉了。
    不管顾唐尧思考着最近的安排。前段时间情绪不稳，今天就好很多，因为内心的不安被填补上了。所以状态不错的季糯也会想想要跟爱的人去做些什么。
    其实，季糯也不是软弱的人，毕竟他一个人生活了那么多年，养活了他自己和一堆药瓶子。可是在家里，他就下意识想把所有的悲伤，害怕，痛苦发泄出来，有时还会任性地故意让顾唐尧看到，不管他知道以后会不会担心。
    就是要让顾唐尧担心。
    如果想到以后还是会害怕失去的话，那就想着现在——
    他在顾唐尧的怀里睡着了。
    晚安。
    ※※※※※※※※※※※※※※※※※※※※
    哈哈哈哈哈搬文好搞笑，对不起（）哈哈哈哈哈我之前写的什么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五十八~六十章

    第五十八章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了。顾唐尧时不时也会去趟公司，不过能带到家里处理的工作就不会在公司做。到后来，等季糯身体好些了，每天都要去巷子里呆着时，他才恢复上班，跟以前一样朝九晚五。
    巷子里的屋子最后还是顾唐尧定下的名字，“glutinosa matsum”。其实不管叫什么名字，只要别人看不懂，那就会显得特别神秘，说白了就是特有逼格。季糯听说他了，一头雾水地点点头，然后找了一块普通的木板，准备自己刻了挂在门上。
    那扇大门就有点欧式的感觉，所以季糯准备用花体英文刻。
    这可苦了顾唐尧天天胆战心惊地看着季糯拿着刻刀戳木头，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会不会戳到手指。等季糯完成作品了，他才想到问一句，糯糯居然还会刻木头，花体写的也特别好看。
    季糯回了个漂亮的笑容。
    好不容易挨到了五一，顾唐尧的工作告一段落。功成身退的顾宋元也准备带着妻子安享晚年了。
    顾唐尧本来想带季糯出去增进感情的计划也被破坏了。因为顾妹妹要过来住三天。
    小学生顾清遥小朋友幸运地被带爸爸妈妈带着出去旅游了。我们可怜的、好久没有出场的高中生顾明瑶同学，五一三天就只能留在家里复习放假后的考试。不过她好久都没有见到小哥哥了，所以她决定要去打扰亲哥哥谈恋爱！
    顾唐尧：果然是亲生的。呵呵。
    30号上午，顾宋元和于婉带着顾小朋友往机场去，半路上顺便把顾明瑶捎去了顾唐尧家。
    撅着嘴不开心的顾妹妹在看到帅小哥哥的时候，顿时就拨开云雾见青天了。“小哥哥！我来了。”她立马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放下，冲上去一把抱住给他开门的季糯，甜甜地叫道。
    “嗯。瑶瑶快进来吧。早饭吃了吗？”季糯把包拎起来，带着妹妹往里走。
    “吃了粥和包子。”她笑得特别灿烂，“小哥哥吃了吗？”
    “刚吃好。”季糯笑了笑。
    在餐桌上吃着爱心早餐的顾唐尧翻了一个白眼送给他虚伪的妹妹。看到她居然让他的糯糯帮她拎东西，他马上放下筷子，冲过去接过季糯手里的袋子，“我来拿。”
    “哦。”
    顾明瑶跟在后面偷着笑。
    昨天晚上听到妹妹要过来借住三天这个“噩耗”之后，顾唐尧当天晚上就把客房收拾出来了。床单和被罩都换上了，窗户也开着通了通风。
    顾明瑶进去把换洗衣物和复习资料找地方放好之后，就特别大爷地往沙发上一滚。过了三秒钟才发现不对，她看了看开放餐厅她哥在吃早饭空档说着话，小哥哥坐在对面耐心地听。
    “不用管她。都马上要是大学生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吗？”
    “我就说没事的。她肯定不能饿死。我还不了解她吗？”
    语峰一转，“对了，开水在那边桌子上凉着。糯糯记得吃药。”
    ……
    她这个正主还在这里听着呢，哥这样不留余地的差别待遇真的好吗？
    “阿嚏！”顾明瑶突然打了喷嚏。
    季糯听到了，挺紧张，以为穿着裙子的妹妹着凉了，还走过来问她是不是冷了，要不要添一件外套。
    顾明瑶顿时热泪盈眶地摇摇头，其实这才是亲的小哥哥吧。
    顾唐尧去洗碗去了，季糯留在沙发上跟顾明瑶一起看电视节目。阳光照进阳台，洒在沙发上，暖洋洋的。
    两人都沉默着，一时间就只有电视机里的声音。
    “小哥哥，”顾明瑶突然压低声音叫季糯，示意她要说悄悄话了，“我偷偷找了个男朋友。”
    正在吃药地季糯成功地被呛到了，“咳咳…咳……什么？”
    厨房里传来一阵声音，接着，穿着围裙的顾唐尧跑出来，问季糯怎么了。听到“没事”的回答之后才回厨房。
    “他长这样，”顾明瑶指着手机相册里的一张合照，“小哥哥觉得怎么样？”
    “咳咳，”季糯缓了缓说，“还行还行。”
    “那……”顾明瑶凑到季糯脸颊边，说，“小哥哥是不是也很喜欢哥哥呀？”
    “……”
    第五十九章
    季糯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终于结束了他的厨房工作的顾唐尧帮他解了围。
    “你们在聊什么呢？”顾唐尧拉了张抽纸擦手，坐在季糯旁边。
    顾明瑶马上就接上了话，“没什么。”她可不想自己偷偷谈恋爱的事给哥哥知道。
    “嗯。”季糯附和道。
    然后三人就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由于有人在场，顾唐尧也不会做出其他的动作。
    “嗯？”顾明瑶突然出声，“我怎么像个电灯泡？”
    顾唐尧点面子也没给妹妹留，直接说，“对。”
    季糯夹在他们中间，哭笑不得。
    “切，搞的没有我这个电灯泡你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似得。”顾明瑶翻了个特别经典的白眼，洪荒之力已经抑制不住她心里的不屑了。
    “……”无语的顾唐尧一败。
    “我家小哥哥多好看啊，唉，真的是可惜了！要是我能早点遇到小哥哥就好了，霸王硬上弓也要拿下小哥哥！”没有错，颜狗顾明瑶一开始就是被季糯的颜值俘获的。
    “……”无语的顾唐尧两败。
    “不行了，小哥哥要不还是娶我吧？”顾明瑶星星眼地对着季糯说。
    一直都没机会说话的季糯笑着看了顾唐尧一眼，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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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哥哥你被抛弃了哟！哈哈哈，被抛弃了哟！”顾明瑶身上矜持的气质一下子消散在了空气之中，只剩下了豪迈，“顾唐尧羡慕我吗？羡！慕！我！吗！哈哈哈。”
    在另一个冷静的角落里，有着一段不同寻常的对话。
    “别理她，一直就这德行。”顾唐尧无奈地跟季糯解释。
    季糯特别淡定地回答，“没关系，我明白。”
    “……”这又是明白了什么？
    在这边肆意的气氛中，顾明瑶还在不自知地搞笑。
    突然间，估计是上天的旨意吧，顾明瑶就冷静下来，说，“我是不是该去复习了？”
    顾唐尧和季糯：“……”
    “哦，我该去复习了。大家再见。”顾明瑶站起来就去了客房。关上门。
    “瑶瑶真可爱。”季糯评价到。
    哦，他的糯糯实在太善良了，居然忍受得了他的神经病妹妹，还说他可爱？！“反正别被她的外表欺骗了。”
    “嗯。”季糯刚靠到沙发背上，就被顾唐尧揽过去了。
    “中午想吃什么呢？”
    “去问妹妹吧，我没关系的。”季糯善解人意地说。
    “……”顾唐尧想，顾明瑶是何其幸运，摊上个这么好的嫂……咳咳，小哥哥啊！
    看电视之余，季糯又想找些话题，“你和瑶瑶一直都这样吗？类似于相爱相杀？”他都用上了前几天刷顾唐尧朋友圈看到的新词。
    “差不多吧。我没法对熊孩子温柔。一给阳光，她就上天。完全就是一个恃宠而骄的小破孩子。反正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哈哈，真好。”季糯感叹道。因为他就没有可以随意打闹的亲生兄妹。
    顾唐尧正准备反驳“好个x”，客房门就被打开了，传出来一声，“小哥哥要记得求婚”，门就“碰”地一声关上了。
    小哥哥要记得求婚。
    ……
    ……
    就算知道是开玩笑的，顾唐尧一点也不开心。任何人察觉到自己的东西被他人觊觎都会不开心的吧。
    忙着不爽的顾唐尧忽略了一旁季糯的表情。
    此时的季糯靠在顾唐尧的怀里，满脸都透着“我在算计”的坏笑。
    等那阵不舒服劲过后，顾唐尧才察觉到了“求婚”这个重点词汇。
    天都亮了。
    顾唐尧也开始露出跟他的糯糯相似的“我在算计”的表情。
    得开始打算打算了。顾唐尧想。
    第六十章
    “善良”的顾唐尧最终还是决定去问一问亲爱的瑶瑶想吃什么。
    然后顾明瑶和季糯当即一拍即合，点了kfc。
    还不如不问……
    午餐后，照常是季糯的午睡时间。
    在顾明瑶暧昧的眼神里，顾唐尧拉季糯进了卧室。
    “困了。”季糯窝在顾唐尧的怀里懒懒地说。
    “那就快睡。”
    “遵命，老大。”季糯在顾唐尧的脸上啄了一下，就靠着温暖的肩膀闭上眼睛。
    顾唐尧无奈宠溺地笑着拍糯糯的背脊，等给哄睡着了，他才出卧室去书房处理邮件和准备五一之后的正式上任。
    “哥！”顾明瑶突然在顾唐尧背后出声，吓了他一跳。
    “怎么了？”
    “那个…什么…小哥哥好瘦啊，脸还白白的。”顾明瑶支支吾吾地说。
    “他身体不好啊。你想说什么？”顾唐尧把给平板的视线分了一小点点给她。
    “反正你要…那个……好好的。”“工作别太累…什么的。”
    顾唐尧转头去看扭捏的瑶瑶，挑了挑眉说，“是不是钱不够了？”
    “……”顾明瑶甩门走了，留下个“哼”！
    顾唐尧摇摇头，继续低头看平板。
    ——————接下来是补完的部分——————
    ……
    好吧，顾唐尧放弃了工作的想法，他还是决定遵从本心的指引，去卧室陪糯糯。
    如果你们要问顾唐尧，他觉得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的话，那大概就是此刻吧——
    糯糯每次都会无意识地抱住身边的人，毫无防备地在胸口蹭一蹭，然后继续安心地睡。
    摸着糯糯的发顶，软软的拂过手指，顾唐尧满心的喜欢多得快要溢出来了。这更加坐实了他心里的想法。
    他想要向季糯求婚。
    光是想想“求婚”这个词语，他就觉得一下子直接甜到心里去了。
    他一定要向季糯求婚。
    就在顾唐尧苦苦思索着求婚的各种具体事项的时候，怀里的糯糯有快要醒过来的迹象。
    “抱啊……”随着季糯的一声呓语，他盲摸到顾唐尧的手臂，扯过来放在他背上，接着又渐渐松了手上的力气，陷入梦乡。
    喔，原来是做梦了。顾唐尧边想边宠溺地轻拍着一个叫“季糯”的小孩。
    到晚上的那顿饭，顾明瑶在他哥的眼神威压下不敢再撒野了，乖乖地报了几样她不喜欢但是小哥哥还算喜欢的蔬菜名。虽然他哥最后做的菜没有包括这些，她还是觉得很憋屈。果然是“哥大不中留”！
    区别对待什么的真的最讨厌了。
    饭后，顾唐尧依旧拉季糯下楼去散步。为了不收到恩爱暴击，顾明瑶留在房间里做作业了，顺便跟自己的地下小情人增进一下感情。
    晚上，正想去洗澡的顾明瑶被赶到另外一个卫生间，亲眼目睹了他亲爱的哥哥和他暗恋的小哥哥一起进了浴室，并且在她做完一套模考卷之后才出来！
    真的是亮瞎了她的24k钛合铂金巴拉巴拉能量眼！
    这里面包含了什么信息，她真的猜不透啊，猜不透！
    她需要一包强力去污粉。
    顾明瑶的洪荒之力燃起，弥漫了整个（被赶去的、特别不常用）浴室，让气氛都火热起来。
    那边顾明瑶在发神经，这边的两人睡得正香。
    谁也打扰不了他们。
    顾唐尧和季糯就应该百年好合吧。
    ※※※※※※※※※※※※※※※※※※※※
    噗呲~为啥还没完结，复制的我好累啊哈哈哈

 第六十一~第六十四章(正文完)

    第六十一章
    因为在楼下散步的时突然刮起的大风，穿得有些少的季糯忽冷忽热，睡觉前就不太舒服。到早晨起床的时候，他就有些发烧了。
    顾唐尧还纳闷呢，明明在被窝里捂地好好地，怎么就会变得严重呢？当然嘴上这么说，他还是很心疼地去找退烧药了。
    顾明瑶被门外的动静给吵醒了，翻出手机看看才早上七点半。跟小男朋友说小哥哥的好说到今天凌晨两点才睡的瑶瑶在心里哀嚎三声，特别不情愿地起床。
    对，她要给小哥哥一个特别好的印象。万一小哥哥就突然喜欢上她了呢？
    顾唐尧在客厅里翻了半天就找到一盒治拉肚子的药，还过期了。他平时不怎么生病，再说就算病了，喝点热水睡一觉就好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方法来，顾唐尧只能求助医生他们了。
    顾明瑶换掉睡衣出去洗漱，正好看到她哥皱着眉头打电话。特别好奇地、不经意地偷听了那么两句，她居然听到他的小哥哥生病了？！
    又生病了……
    小哥哥的身体果然不太好啊。
    所以说，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明瑶若有所思地刷着牙。
    而中心人物季糯缩在被窝里，鼻子一吸一吸地。
    “又生病了耶，我好厉害啊。”
    顾唐尧听着糯糯满是鼻音地自我调侃，递了张纸巾过去，“你是不是傻？”
    季糯听了，笑了起来，“是是是。”然后他把鼻子擦干净，憋着声音眼巴巴地看着顾唐尧，说，“头好疼。”
    顾唐尧弯腰在他的糯糯的额角上亲了一下，“现在呢？”
    “我好了。真的。”季糯一脸严肃地回答。
    光看他的表情，还是挺让人信服的。如果不是额头上不正常的温度出卖他的话。
    “快睡。”顾唐尧无奈地给他掖了掖被角，转身出门熬粥去了。
    然后就碰见了靠在门口的顾明瑶。
    本想问候一下生病小哥哥的顾明瑶，敲完门见没人应，就直接打开门把手准备打招呼呢，就看到他哥哥亲小哥哥的额头！
    天呐，他哥哥的眼神好肉麻！
    顾明瑶掉了一地疙瘩鸡皮的同时，也感叹他哥原来还有这么温和、柔情的一面，小哥哥原来也会撒娇拐着弯要亲亲！
    “你在这里作什么呢？小哥哥睡觉了，等醒了再去给他到招呼吧。”顾唐尧绕过瑶瑶，去厨房做饭了。
    “哦。”被喊的顾明瑶默默地回神，然后默默地跟去厨房找吃的。
    顾唐尧快速淘米，沥干水，放进高压锅里，加水，再放进小米、燕麦之类。准备好之后，就开火。
    顾明瑶很不好意思地说她想吃面。看着“贤惠”的哥哥给她做了一碗，还加了个荷包蛋，味道超级好。
    当然了，碗要自己洗。他哥做好面，来不及出锅，关了火就撂了勺，滚去卧室陪小哥哥了。
    顾明瑶吃完早餐面以后，稍微帮着收拾了厨房就回了客房。
    第六十二章
    季糯的心情一直都很好，即使发烧的脑袋还在疼。
    仿佛之前的悲伤和挣扎都不曾发生。
    “还不睡？”顾唐尧一进卧室就看到糯糯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的，“想什么呢？”
    发呆的季糯回过神来，微微抬头看了眼，特别熟练地从嘴边溜出一句理所当然的“想你啊。”
    顾唐尧抿着嘴走过去，试了试季糯额头的温度，“快睡。”
    如果这种话在电视里被听到的话，顾唐尧肯定会觉得特别无聊。
    但是现在，真的好想好想亲他的糯糯。
    好好地亲。
    “干嘛突然……”亲我。
    他的糯糯的唇还像以前一样软软的，暖暖的。
    还很容易就变得红红的。
    一吻毕，意犹未尽的顾唐尧在他的糯糯的唇角轻啜着，还要压着嗓子，跟糯糯说，“尽知道撩我。”
    季糯红着脸试图反驳，“我刚刚什么都……”没做。
    “就该直接堵住你的嘴，快睡。头不晕了吗？”顾唐尧把糯糯揽进怀里。
    “哦。”季糯在温暖的怀抱里，找个舒服的位置睡去。
    等被人睡熟了，顾唐尧小心翼翼地起身，出卧室去找顾明瑶。
    敲响客房门，等应了，顾唐尧推门进去，问“去不去超市？”
    顾明瑶点头点成敲木鱼。
    “哥，我要吃这个！”顾明瑶指着手里一袋超值家庭装薯片说，“哥哥哥哥，我！要！吃！哥哥哥哥……”
    “买！”顾唐尧忍无可忍地说。
    然后顾明瑶就延续这个方法集齐了两大兜子零食。
    等他们托着战利品回到家，季糯正在厨房倒水喝。看到顾唐尧手里的塑料袋，他快步走过去，看了第一只。
    全是蔬菜，pass！
    第二只，什么乱七八糟的，pass！
    第三只，零！食！
    于是，他就接过这种充满着希望的塑料袋，抱到茶几上，开始翻里面的好吃的。顾明瑶也加入了季糯。
    最后，徒留顾唐尧一个人，和几只的袋子，在玄关，看着兴奋二人组拆包装。
    任劳任怨地顾唐尧把采购的生活用品放好后，把兴奋的季糯赶去卧室休息。
    到晚上，季糯舒服多了。顾唐尧趁着季糯的开心劲，说五一以后要正式上工的事，并且保证肯定在半年之内解决一切事情，好好陪他。
    季糯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色倒也没什么变化，就是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闷闷地“哦”了声。
    “有可能会突然出差啊，晚上要加班啊，不能及时回来吃完饭这些。”顾唐尧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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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没吱声的季糯突然搂紧了顾唐尧，说“我想住到巷子里去。”
    “好啊。”
    “不要买这么大的床。”
    “好的。”
    “最好正好躺下我们两个的那种。”
    “好的。”
    “我想睡觉了。”
    “好，糯糯晚安。”
    ……
    第二天早上，顾唐尧醒的时候，季糯还在睡梦中。
    今天寄宿生顾明瑶要收拾东西，下午去学校。她把小哥哥看中的零食都留下了，整整铺了一茶几。
    顾唐尧给糯糯留了纸条，就开车送顾明瑶回家。
    到家后，顾明瑶难得给了她哥一个“谢谢”，然后拒绝了哥哥送她去学校的好意。
    顾唐尧看着顾明瑶下车，并叮嘱了“路上小心”。等顾明瑶进了门，他才开走。
    第六十三章
    顾明瑶走了之后，他们又恢复了二人世界。
    剩下的最后悠闲地半天时间，他们准备先搬点东西到巷子里去，还留出一点时间一起去家具店买了张床和几个柜子，架子什么的。
    收拾东西的时候，季糯一直偷偷摸摸的。顾唐尧虽然好奇也没有去关注到底是什么事情，毕竟他也有事瞒着季糯。
    比如说明天他就要去跟一个合作伙伴吃饭。
    比如说后天他要去临市开个会。
    看到糯糯笑嘻嘻的脸，他就没法说出来。
    等两人处理好一切，躺到被子里，顾唐尧也不想说出来。
    倒是季糯看着身边人皱着眉头的纠结样子，问是什么事。
    顾唐尧鼓足勇气坦白，没想到是季糯的反应居然很平淡，一点也没在意料之中。
    “啊，这样啊，”季糯低头说，“好好工作，记得给我打电话。”
    “晚了，睡吧。”顾唐尧在季糯的额头上留下一记吻。
    “嗯，晚安。”
    第二天早晨，顾唐尧醒来的时候，身边是空的。
    季糯已经准备好早餐坐在餐桌边等他了。
    “糯糯睡得怎么样？”顾唐尧坐到椅子上。
    季糯很快回答，“还不错啊。”
    “味道不错。”顾唐尧品尝着小菜。
    过了好一会，季糯说，“那个……”
    “怎么了？”
    “把六月一号空出来吧。”季糯不好意思地说，因为现在才刚刚五月份。
    六一？顾唐尧在脑子里转了一遍，立马想到了这是季糯的生日。
    他郑重地答应。
    季糯很开心地送他出门，道了“一路顺风”。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新官上任的顾唐尧要忙疯了，连午饭一般都要到两三点才吃。
    无穷多的事情堆积起来，可以垒成一座高塔。一不小心碰一下，它就像积木一样，直接坍塌，铺满了整个五月。
    到五月三十一号，顾唐尧掂量着明天的行程。上午就签个约，下午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想想最晚中午也能处理完了，也没有特意改时间。
    而且，特别巧的就是上次去跟合作伙伴吃饭，一到地点居然是央晔。就是那个给糯糯治病的医生。在感叹世界真小之余，顾唐尧跟央晔也谈的挺合拍。到最后成为朋友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
    反正是朋友，签约就是走个过场。顾唐尧也不着急，到时候反而可以邀请央晔去给糯糯庆祝生日。
    而季糯的整个五月也是忙碌的。巷子里的店办好了相关手续，可以运营了。家具之类也都放在了适合的位置。因为之前生病，抑郁导致季糯必须要赶快把落下的单子做好送出去。有了店面之后，就省得季糯还要约人了，直接让客户过来拿就可以。就算省下一些时间，季糯也还是满不停蹄地制作。
    有时候觉得累得时候，季糯就想想令人期待的生日。如此一来，干劲又变得十足，估计还能再战五百年。
    真正到了六一这天，季糯回到家里，打扫好卫生，早早地进厨房开始准备，为了能跟顾唐尧一起好好吃饭。
    开心的。期待地。连药都不用吃了。
    然而，世事难料。
    第六十四章
    上午直到中午，季糯期待地等着门铃声响起。
    然而，门外竟是一点声响也无。可能邻居已经出发去参加自家孩子学校里的活动了吧。
    喜悦一点点地消失。手机也没有任何信息和电话。
    季糯突然觉得他有点不舒服了。
    明明答应他最少中午会回来，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明明答应他会跟他一起过生日，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季糯又缩到了被窝里，在看了一眼完摆满丰盛食物的餐桌之后。
    消极的情绪快要把他淹没了。
    连个电话都没有。
    什么都是假的。
    他被欺骗了。
    而顾唐尧这边遇到了急事。他本都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半路接到一个电话，说仓库里一批马上要用的货突然不见了，还腾不出可以调过去的。下面的人急得团团转，对方是个大客户，也不好敷衍。根本想不到什么解决办法，他们只好上报。
    然后顾唐尧就必须得回去主持大局，想要给季糯打个电话也在忙着忙着之中给忘记了。
    解决完这件事，顺便整顿了仓库的纪律之后，天色也不早了。顾唐尧才想起来，今天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把季糯留在家里。
    他必须要回去了。
    仓库在郊区，现在赶回家还需要点时间。顾唐尧拒绝了负责人的晚饭邀请，边去取车，边拨打季糯的电话。
    没有人接。
    顾唐尧有些慌了。
    硬生生把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压缩到几十分钟，顾唐尧开门的手都有些抖。他害怕一开门，看到的是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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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里没有人。
    餐桌上有冷掉的菜和汤。
    “糯糯？”顾唐尧声音颤抖地喊到。
    幸运的是，他在大门敞开的卧室里，看到了床上鼓起的一个包。
    走上前去，打开床头灯，他能看到一个头顶。
    “糯糯？”顾唐尧拉开点被子，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糯糯！”
    季糯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再加上好像有些沉浸在悲观情绪之中，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地。听到有人叫自己，好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了。
    好在还能发出一声“嗯”。
    顾唐尧松了口气，“仓库发生了点事，我不得不要去解决…，对不起糯糯，我本应该早点回来的。”
    季糯慢慢扯开眼皮，聚焦于面前的人。
    “现在几点了？”
    顾唐尧随便瞟了眼手表说，“九点了吧。”
    “好吧，那也不晚。”季糯转动着生锈的脑子，慢慢坐起来。
    顾唐尧心有余悸，凑上前一把抱住摇摇晃晃的季糯。
    只有自己亲手摸到的才是真实的。
    “顾唐尧。”季糯靠在面前的肩膀上，松开一直握成拳的手，手心留下了一个圆形的印子。
    “嗯。”顾唐尧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要生日礼物。”
    “好。”怀里都已经抱着全世界了，顾唐尧满足极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拥抱了。
    季糯想了想，看着摊开手心里的东西，慢吞吞地像是自言自语，“嫁给……嗯？动词好像不太对，那到底应该带谁手上，怎么搞的，……”
    顾唐尧心里一咯噔。
    季糯还扭着脑子里的齿轮，试图让它们动起来。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季糯放弃了思考。
    “算了，还是你娶我吧，”季糯脱离了温暖的怀抱，把手里的木头指环放到面对面的两人中间，“好不好？”
    见顾唐尧愣着不说话，季糯觉得安静地有些可怕，就自己说，“这是我自己做的，卡在你那里嘛，我买不起铂金的，只好自己做一个了。做的不太好，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太短了。”
    “你怎么不说话啊……好吧，那我困了，我继续睡觉了。”说着，季糯合上手掌，作势要往被窝里钻。
    季糯想必须要拿被子盖住自己，不能让别人看见。
    真的好伤心。
    刚蒙到被子里，内心充斥着“我该吃药了”的季糯试图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不管怎么样，他都是被拒绝了。
    想着想着，从背后他就被拥住了。
    再一阵悉悉索索之后，季糯的手指上多了一个凉凉的东西。手掌里指环也被拿走了。
    熟悉的嗓音慢悠悠地传过来，“可是，我买了呀。”
    顾唐尧让背过身的季糯从被窝里坐起身，把木头指环呈到糯糯面前，“轮到你给我带了。”
    季糯眼眶里水顺着眼角流到鼻子边上，“哦。”他机械地拿过戒指，拉着顾唐尧的手，带到他的无名指上。
    尺寸正好。
    “我刚刚在想我早上去拿的盒子放在了那个口袋里。”顾唐尧解释了他刚才的沉默。
    “哦。”脸上的水滴到了被子上。
    季糯神色平静地盯着自己无名指上款式简单的细细一圈银色。
    “其实你娶我也可以，”顾唐尧抹去季糯眼里不断掉下的水，“反正都一样。”
    “反正我也爱你。”顾唐尧不要脸地补充道。
    “反正你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
    季糯打断说，“我一天没吃药了。”平地一声雷。
    “我想吃饭。”
    顾唐尧立马又紧张起来，刚求婚成功地喜悦根本没存留多久，马不停蹄地跑去厨房熬粥，加热菜。
    也许以后会有更好的一天。
    但至少到现在这是最好的一天。
    “糯糯，你再到时候再做一个吧。不然你只有一个戒指，而我有两个，不太公平是不是？”
    “我不做了。你值得有两个。”
    他们真的真的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就像是多年以后，他们只要一想到那年的六一，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季糯的生日，他们就想亲吻对方的无名指，然后说——
    “反正我也爱你。”
    ——正文完
    ※※※※※※※※※※※※※※※※※※※※
    如果不算是烂尾的话，正文到这就结束了。
    也该结束了。
    不然就像裹脚布一样了……
    有没有防不胜防，嘿嘿？
    接下来就是番外啦，更新就更不能确定啦。
    还是非常感谢小天使们的鼓励和支持。你们一定也要甜甜地活着哟，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废话就到这里啦，番外再见哦～拜拜大家。
    （以上是2016.5.29发的完结的话）
    现在2020年啦哈哈哈~

 番外一 ~三

    番外一 救赎
    趁着顾唐尧去厨房的时间，季糯窝在被窝里，把手指上的戒指取下来对着床头灯看。
    大致看来就是一个很简单款式，没有镶嵌任何东西，也没有雕刻任何字母。
    季糯没有立即带回去，而是放在手心细细地磨。就算是最简单的形状，也值得他去慢慢地体会，默默地记。
    突然，季糯摸到了与其他相异之处。
    在戒指侧棱上，有一段食指宽度的不平整，凹凸不平的像是被磕坏了或者砸到了。
    季糯心疼坏了，好似他的骨头被撞去一个角。
    此时，正好看到顾唐尧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进了卧室，季糯就指着戒指问，“这边是怎么回事啊？”
    顾唐尧心领神会地端着粥碗，让不情愿的季糯先填饱肚子，“吃完再说。一会记得把药吃了。”
    “不行！”糯糯抗议道，“是不是你送给别人然后被她扔掉，才送给我的？”
    顾唐尧失笑与糯糯的脑洞，“糯糯过的是生日，不是儿童节啊。”
    季糯当然听懂了某人对他智商的嘲讽，“切，不说就不说，我饿了！”
    “那就喝粥吧。我放了燕麦，小米，红豆，……”
    等全部收拾好，两人躺在被窝里，已经快要到敲钟的时间了。
    午夜十二点过后，季糯又大了一岁啊。
    顾唐尧搂着怀里他的糯糯，用吻堵住了碎碎念。
    他把铂金戒指从手指上拿下来，让糯糯摸侧棱的起伏。然后，把糯糯的和他的按照位置对上。
    正好卡住了，变成了一个戒指。
    “糯糯肯定看不清，这里还刻了个‘salvation’。”顾唐尧温柔地仿佛这样就可以遮掩住他明晃晃地骄傲。
    季糯问，“什么意思？”
    “我直接告诉你当然没有意义了，要糯糯自己去查到才行。”
    这时，顾唐尧定的闹钟响起。十二点整。
    “没吃到蛋糕。”季糯委屈地说。
    “可是糯糯向我求婚了呀。”
    季糯的脸颊慢慢变得红润起来。
    “以后糯糯该叫我什么呢？”
    “……”
    顾唐尧不厌其烦地逗他的糯糯，“娘子？内人？贱内？”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季糯的脑袋跟平时一样枕在顾唐尧的胸口，一脸平静地说，“你没有胸。”
    顾唐尧听到后楞了一下，继而发出更大的笑声。
    季糯一脸冷漠地戳着顾唐尧下巴冒出来的胡茬，如果不看他脸颊边的红晕的话。
    等顾傻子笑完了，季糯绕过他关了床头灯，继续趴在他的怀里。
    “睡觉了。”
    “嗯，”顾唐尧在季糯软软的发顶留下一记，“晚安，我的宝贝。”
    季糯没有动静，在顾唐尧以为他睡着了，他突然小声说了一句，“你犯规了。”
    把季糯的脑袋抬起来，眼睛果然是红红的。
    “怎么了？”顾唐尧一头雾水。
    季糯还是小声地说着，“以后不要这么叫我。”在顾唐尧看来，这简直就是口是心非地典范。
    “宝贝吗？”
    “你好烦啊。”
    顾唐尧发现了新大陆，“宝贝宝贝宝贝宝贝……”
    在两人的记忆力，季糯好像很少有想堵住顾唐尧嘴的时候。
    这算是一次。
    季糯离开顾唐尧的唇，脸颊贴着脸颊，就那样躺在顾唐尧的身上，“困。”
    “好，糯糯晚安。”
    “嗯。”
    后半夜，季糯又趁着顾唐尧睡着，跑到仓库里翻箱倒柜。找出一只他处理叶子上细纹用的放大镜，看戒指上那个单词。
    像是体操运动的丝带，美是很美，可惜就看懂一个“s”。
    季糯回想着顾唐尧的话，试着用发音来寻找单词。
    靠着还算复原的记忆力，季糯找到了那个单词。
    救赎。
    ……
    顾唐尧把哭到无力地季糯抱回卧室，盖好被子。他就知道糯糯肯定会趁他睡着做点什么事，每次都是。
    怀里的季糯哭起来一直都是没有声音的，可是这次居然打起了哭嗝。
    顾唐尧忍着困意哄季糯慢慢平静下来。
    在睡着之前，他好像隐约听到一句，“谢谢。”
    对于顾唐尧来说，这哪是需要感谢的；可是对于季糯来说，顾唐尧就是他的一切了。
    他的救赎。和信仰。
    番外二 好好谈恋爱吧
    听说巷子里有一家店。店名是一串英文字母。完全看不懂。
    安静的待在角落里。
    也还听说店主的颜值不错，还特别温柔。
    有个女孩子好奇心上来了，想要去一探究竟。
    于是，她就去看了。
    趁着中午午休的时候，她跑到巷子里。等找到店面的时候，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推门进去，就看到一个帅气的男人把食指抵在嘴唇上，做出“嘘”的动作。接着，他蹲下`身，把小茶几前头一点一点的男人揽过，靠在他的肩膀上。
    茶几上摆满了各种材料。那个应该就是店主吧。
    她朝男人笑了一下。
    店主闭着眼倒进男人的怀里，手臂环上了男人的腰。
    男人对她做出“睡午觉”的口型，意思是不营业了。
    她点点头。
    男人像抱小孩一样很熟练地一手托起店主的屁股，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背脊，抱起他，往楼梯走去。店主在他的怀里睡得很香。
    小心地。珍重地。
    男人看她还愣在门口，就伸了个脑袋进来。不好意思让姑娘家的尴尬，他就小声喊她，“姑娘，等我一下。”
    她本来就已经呆滞了，也没反应过来。
    等男人把店主放在楼上，安顿好后，就下楼来招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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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不要告诉他。他会害羞的。”
    之后，她拿着一只免费的鲜红的玫瑰，飘回学校。
    不知道店主是不是传说中的那样。
    但是，男人真的很温柔，微笑像一阵微风。
    尤其是在说“他”的时候。
    她想，是该要恋爱了吧。
    番外三 归处
    “不成熟的爱是，因为我需要你，所以我爱你；成熟的爱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需要你。”
    ——艾里希·弗洛姆《爱的艺术》
    季糯又住院了。
    不过顾唐尧不在。他出差去英国了。
    季糯一个人偷偷来的。
    反正有陆君迁罩着，他可以在医院里横着走。竖着走。滚着走。
    虽然只能是想想。
    季糯躺在病床上，挂着水，累得只想睡觉。
    “真的不告诉他啊？”陆君迁午休时溜到病房来看季糯。
    季糯半眯着眼睛，“他回来的时候我都出院了。”
    陆君迁也不发表自己的意见，“那我先去吃饭，一会再来看你。”
    “嗯。我睡会。”
    晚上准点，顾唐尧发视频请求来。被季糯转到语音通话。
    要是被他看到一整片白色的背景那还得了。
    “嗯？怎么了，糯糯？”
    “家里的网坏了，省点流量。”
    面不改色，信手拈来。
    “好，到时候我打个电话。但是我还要几天才能回来。有几项还没谈拢，还有几个活动。不过这边真好看，以后一定要带你来。”
    “我要看照片。”
    “好啊，一会发你微信上。”
    “嗯。”
    “糯糯吃药了吗？”
    “吃了。”
    “那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安。爱你。”
    有点想你。
    “嗯。我也是。”
    五天以后下午，顾唐尧托着行李箱回到家。
    季糯正在厨房里做晚饭。
    “糯糯，”顾唐尧走过去，“我回来……”
    一眼就看见糯糯往背后藏的左手手背上一排针眼。青紫的。
    顾唐尧用眼神示意，让季糯自己坦白。
    他的糯糯都不敢直视他，心虚地说，“发烧啊。早就好了。”
    顾唐尧说不出话来。
    他在生气。
    一直到晚上，顾唐尧也没有跟季糯说话。默默地吃饭。洗碗。
    到洗澡的时候，季糯又不配合了。
    “我昨天洗了，今天不想洗。”
    毫无说服力。
    真傻。顾唐尧想。
    被窝里一股药味。
    “季糯，给你一次机会。”顾唐尧终于出声说到。
    “就是发……”
    “喂……”顾唐尧打给医生的电话被季糯抢过去挂断。
    季糯坦白说：“感冒，发烧。一不小心就变成肺炎了。真的没什么事。”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跟我说？”
    “那你在出差啊。多住几天医院就好了。”
    “先睡觉吧。”
    趁糯糯在怀里睡得正熟，顾唐尧爬起来，开始一颗一颗地解开季糯睡衣的纽扣。
    纱布。在腰腹处。
    一夜无眠。
    陆君迁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抑郁症复发了而已。
    语气里全是对顾唐尧的责怪。
    早上季糯打着大哈气起床。
    顾唐尧盘腿坐在床边，看着他。
    季糯也呆呆地看着他。
    然后被抱个满怀。
    “几点了？”季糯问。
    “八点。”
    “怎么不去上班？”
    “陪你。”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还有好几个单子要做呢。玫瑰花也要没了。”
    “不要送玫瑰花了。有什么好送的。”顾唐尧说。
    季糯摸着顾唐尧手上的木头戒指，第五个了。他说，“要的要的。我要起床了。你收拾收拾也去上班吧。”
    “不去。”
    “为什么？”
    “就是不去。”
    “好吧，反正你是老板。我要吃荷包蛋。”
    “好的。”
    午睡前。季糯在吃药。
    顾唐尧感叹说，“什么时候可以不吃了？”
    “大概要陪我一辈子了，”季糯咽下一口水，笑着比喻，“就像你一样。”
    “……”
    “君迁跟你说了？”
    “……嗯。”
    “就是在厨房切菜的时候走神划到的。”
    “你觉得我能相信这个理由吗？你当我傻子？”顾唐尧很生气。
    季糯小心地挪动身体，把自己放进被窝里。
    “可能是太想你了。想出相思病来了。我容易吗？你还生气，有什么好气的？该生气的是我好吧！”
    顾唐尧没反应。
    季糯等也等不到话，就转过身，伸着手臂说要抱，睡觉觉。
    都二十五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顾唐尧这么边想着，边躺下哄自家孩子睡觉。
    “一定要陪我。不能先跑掉。那是犯规的。犯规就罚喝中药，加黄连。”
    “说了就是一晃神的事……好吧，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发誓！”
    “我要睡觉了。你好烦。”
    “……”
    “季糯对顾唐尧发誓，绝不会先于他变成骨灰渣渣。这样总行了吧。”
    “……糯糯一定要好好的。”
    “嗯，睡觉了。”
    这次换顾唐尧主动去贴着他的糯糯脸颊睡。
    到了他的归处。

 番外四~九

    番外四 天亮了
    某天，顾唐尧惊觉，他和糯糯还没有去电影院看过电影。
    连门都没迈进去过。
    第一次——
    “糯糯，去看电影啊。”
    “嗯？那里？”
    “就商业街那边。”
    “啊……我要看帅！爷！爷！”
    然后他们去吃kfc了。
    第二次——
    “糯糯，电影里也有帅哥。”
    “啊……”
    “看，就这个，想看吗？”顾唐尧指着平板上的海报。
    “！！！”
    然后他们对着平板看完了前五部。
    顾唐尧被迫买了个会员。
    第三次——
    “糯糯，电影院屏幕那么大，哥哥们帅得更明显！”
    “什么？”
    “你看，这就样投到幕布上，特别清楚！”
    “哦……我们也装一个不就好了。”
    然后他们在客厅弄了个家庭影院。
    ……
    遇上了魔兽首映。
    顾唐尧不顾一切，必须看。
    季糯特好奇地跟去了。
    看完回到家——
    季糯：“啊啊啊啊！我爱杜隆坦！！！杜隆坦！！！可是他最后居然……居然……顾唐尧，我的药呢？药！好伤心！他居然就那样咔嚓了！真的好伤心啊！”
    顾唐尧：……
    论直面爱人只对一只兽人花痴是怎样一种体验。
    第一部电影之后——
    糯糯：“现在还有什么大片吗？”
    顾唐尧（扶额，把手机递过去）：“自己看。”
    糯糯：“啊啊啊，这个，就这个！是叫x战警？长得好帅！帅爆了！”
    顾唐尧瞥了一眼屏幕，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
    然后翻身覆在他的糯糯身上。
    他凑近糯糯的脸颊，压低嗓音，故意诱惑，“宝贝儿，看看我。”
    季糯的脸颊红透了。
    “呵，”顾唐尧闷笑着蹭了蹭季糯勾起反应的下半身，“看来还是我最好看。不然，我的糯糯怎么这么容易就……”
    一个缠绵的吻。
    间隔中，“我停了那个药，”季糯语气挑衅地说，“以后再也不吃了。”
    尽管红晕布满地脸颊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
    “啊，原来不是因为我才那么快？是因为停了药？”顾唐尧岂会放过一丝调戏的机会。
    季糯的语气又软了，手臂绕上他的脖颈，抬高脑袋去够他的唇角。
    “只爱你。”
    “……”顾唐尧停顿了几秒钟，“糯糯。”
    季糯边解睡衣纽扣边问，“怎么了？”
    “我累了。”
    “那我睡觉了。”
    “要糯糯主动。”
    ……
    论腰酸背疼腿抽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顾唐尧还是带季糯去看了x战警。
    季糯依旧干嚎着万磁王太帅。
    装睡也装的挺像。
    顾唐尧搂着爱人，一觉睡到天亮。
    之后很多个天亮。
    番外五 一封情书
    季糯需要一个救他的人。
    顾唐尧就出现了。
    小时候，公共大澡堂也让顾唐尧隐约了解了自己的性取向。
    而季糯根本就没有没有男生必须要跟女生在一起的意识。
    长大了，顾唐尧被无数人搭讪。
    无数说法。
    都比不上季糯的一句“早上好”。
    什么是一见钟情？
    他们本天生一对。
    番外六 梦境和现实
    “12月31日
    突然间失眠一次都不习惯了。
    明天又是一个生日。我还没有准备礼物。
    都几十岁的人了，生日有什么好过的！
    帽子眼睛上衣裤子鞋子领带袖扣……”
    烦躁的季糯把铅笔扔了。
    过了一会又把它捡回来。
    在椅子上坐着发呆。
    1月1日凌晨四点，天色还是灰蒙蒙的。
    季糯随手拿了一件大衣就出了门。在楼下的花园里转了几圈之后，在人工湖边上找了一张木头长椅坐着。
    顾唐尧还没有回家。
    一个电话、一条短信也没有。
    季糯就干坐着，脑袋靠在椅背上，等天亮。
    困极了却睡不着的滋味。
    季糯觉得他应该吞几粒药片。
    小区里慢慢有居民晨起锻炼，跑步的、打太极的。
    季糯有了些睡意，手插口袋准备回家睡觉。
    嗯？口袋里有东西。
    顾唐尧的手机。
    季糯快步回到楼里，进了电梯。
    一层一层的上升，季糯需要一个答案。
    “顾唐尧！”季糯一边喊，一边冲进卧室。
    顾唐尧睡意朦胧地坐起身，“糯糯怎么起这么早？”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季糯颤抖着声音说道。
    顾唐尧听出了糯糯语气的不对劲，立马下床去扶他，“我一直都在啊，怎么了、怎么了？”
    季糯腿一软，直往地上跌，被顾唐尧接住搂在怀里，脱了鞋子和外套抱到被窝里。“我…刚刚……刚刚……”
    “没事的，糯糯。没事的。”顾唐尧不停地吻着糯糯布满冷汗的额头。
    “以为…我…以为…你没…回来……”季糯的手攥紧了顾唐尧的睡衣，湿意在他的脸上蔓延开来。
    “没关系，我一直都在。”顾唐尧安慰着怀里的糯糯。
    季糯带着哭腔不停呢喃着，“不是第一次了…不是第一次了……”
    顾唐尧就不停地哄着他。
    “顾唐尧我不要忘记你，”季糯痛苦地喊道，“不要这样，不要，不可以。”
    顾唐尧只能不停地重复“不会的。”
    然后，当天下午，季糯就不认识搂着他，躺在他身边的男人是谁了。
    季糯突然睁开眼睛。
    看到眼前的胸膛，他开始不可控制地大口呼吸，像是要快溺死的鱼。
    “又做噩梦了？”顾唐尧在这样的动静中醒来，不慌不忙地抚着季糯的胸口，让他稳定下来。
    “今天几号？”季糯问。
    “还有五分钟到31号。”顾唐尧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嗯，”季糯闭上眼睛，“继续睡吧。”
    吃完早饭，顾唐尧去上班了。季糯没去店里，跑到数码店买了个照片打印机。
    回到家，直接打开电脑，连手机相册。
    顾唐尧到家的时候，季糯在厨房里忙活。
    明天就不用去公司了，全部放假了。顾唐尧把包放进书房，又去卧室换了衣服，才进厨房。
    “今天粥里放了紫薯。”季糯边切土豆丝边说。
    “嗯。放什么吃什么。”
    晚上，两人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机等跨年。
    元旦晚会太无聊了，季糯靠在顾唐尧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倒计时的时候，顾唐尧很自然地吻住季糯。
    “致第十八年。”
    然后就是睡觉的时间。
    那年元旦，顾唐尧的生日礼物是一堆照片。
    他们一起把它们贴在了客厅的墙上。
    万一忘了，还有可以证明他们的东西。
    季糯也相信他会记起来。
    “1月1日
    现实总是跟梦境相反的。
    停药的决定是对的。
    我还没有老。
    因为总有个人，比我更老。
    哈哈哈哈。”
    番外七 not yet
    那么多次生病，都是季糯。
    都说上天是公平的。
    于是，这次一不小心就轮到顾唐尧了。
    还是因为公司的事，通宵了一晚上。估计是顾唐尧的免疫系统任性了一下，毛毛雨都能让他感冒。
    咳嗽的动静像是下一刻要把肺咳出来似得。
    季糯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说，“还敢不服老？切。”
    “咳咳咳……”
    季糯在厨房里切大蒜。
    切到一半，他把菜刀扔在了砧板上。
    正好把大蒜拍扁了。
    “我还没病呢，你凭什么生病？凭？什？么？”季糯气呼呼得跑回床边，用带着蒜香的手指指着被窝里病人的鼻子。
    顾唐尧一把抓住面前的手指，轻嗅两下，让糯糯的整个手掌覆在脸上，满足地回答，“别闹，正好治感冒。”
    季糯对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抽回自己的手，留下一句“我去洗手”，就出了卧室。
    再进来的时候，他手里拿了粥碗和药片。
    顾唐尧乖乖地吃完，递还回去。
    季糯不情愿地又拿着碗回到厨房。
    收拾完，季糯被顾唐尧拉到被窝里陪着一起休息。
    没一会，就有一串惊天动地地咳嗽声传出来。
    嗓子难受之余，顾唐尧能感觉到背上的手指把睡衣攥地越来越紧。
    “糯糯，你哄我睡觉吧。”
    “……”
    “咳咳咳咳咳……”
    “要怎么哄？”季糯松开手指，像顾唐尧哄他安眠一样，温柔地轻拍着温暖的背脊，“这样可以吗？”
    “嗯。”
    季糯想去够顾唐尧的嘴唇，结果被避开了。
    “会传染给……”你的。
    “亲脸没关系吧。快睡。”
    “……咳咳……好。”
    “我以后一定会按时吃药，好好睡觉。好好吃饭，不想吃也会吃。我保证我要少生病，我要健康一点，活久一点……”
    顾唐尧在无限循环地碎碎念中，抱着他的糯糯睡去。
    不过，保证了就要做到。
    顾唐尧无奈地看着几天后憋着嘴坐在餐桌边说“不想吃，要抱抱，要亲亲”的糯糯。
    都几岁的人了。
    还像个孩子一样。
    所以他们还没有老呢。
    番外八
    自从顾唐尧当了老板之后，他的手机就不能随便玩了。
    因为每隔个一段时间就有不知趣的笨蛋打电话来，问老板一些（在季糯看来）非常蠢还无聊的问题，打扰季糯玩游戏的闲情雅致。所以他后来只能特别不情愿的在自己手机上下载了游戏，用顾唐尧的账号直接同步。
    这可把顾唐尧乐坏了。他终于可以好好地接个电话，不用听他的糯糯在一旁碎碎念比赛要结束了。
    某天，综艺节目里放到揭秘到明星的手机锁屏的环节。季糯突然起了好奇心。想看看顾唐尧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用的系统默认的锁屏。
    于是，偷偷摸摸的季糯跟那些查老公有没有出轨的小媳妇儿似得，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声音地，进了卧室，拿了光明正大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而手机的主人顾唐尧，正在卫生间洗漱。
    一按home键，季糯就直接无语了。
    那明明是他们一起去海边玩的时候，季糯第一次看见海，开心疯了，在整个沙滩上乱跑。
    顾唐尧就在遮阳伞底下喝着冰啤酒，看着季糯摔了一个狗啃沙。
    这种丢脸的事情，其实是可以不提的。
    可是，这张照片明明就非常直观地展示了，季糯摔跤的原因——
    他想跟顾唐尧分享他的兴奋，朝着那边跑去，结果没看到脚下小孩子们玩沙子挖出的坑……
    就是他看着顾唐尧摔下去，扬起一片飞沙的那一刹那，就被这样定格了。
    呵呵。季糯的脑袋里充满了这么一个词语。
    看到顾唐尧终于从卫生间里出来，季糯准备好兴师问罪了。
    “这张真的好丑，还傻。”坐在被窝里的季糯举着手机说。
    顾唐尧瞥了一眼，拿过手机放回床头柜，钻进被窝里搂着他的糯糯，轻声说，“因为糯糯在看我呀。心情只想要跟我分享，也只看着我。我喜欢这种感觉。”说着，就亲了糯糯的眼睛。
    季糯被这么一哄也没了质问的心思，只想着要确认一件事。
    他的手捧着顾唐尧的脑袋，面对面贴近，认真、郑重地说，“那我现在也在看你啊，也一直只看你啊。我只喜欢你，为什么要看别人呢？别人有什么好看的。你才是最好看的……”
    季糯又特意重复了一遍，“你最好看了。”
    顾唐尧愣了一下，继而又反应过来，低声笑了两声，近水楼台先得月地吻住季糯柔软的唇，辗转厮磨。
    “嗯，我知道。”
    ……
    照片的美丑又有什么重要的呢？重要的是拍照的人爱照片里的人啊。
    很爱很爱的。
    不过，锁屏还是被换成了一块糯米饼。
    番外九 久
    “今天他又说爱我了，嘿嘿。”
    季糯在他新的日记本上写下第一句话。
    “我不记得你怎么跟我告白的了。”季糯躺在他专属的病床上挂着水，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最近没事就感冒发烧的，医院大概是他另一个家。
    顾唐尧坐在床边的靠背椅上，暖着糯糯挂水的手掌，“休息一会吧。”
    被转移了话题的季糯也不恼，睁着眼睛对着天花板说，“睡不着。”
    顾唐尧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自动绕到另一边糯糯挪出的小半张床，侧躺着把他的糯糯搂在怀里。“睡。”
    “好的。”季糯枕在温暖的肩膀上，笑着闭上眼睛。
    顾唐尧梳着糯糯鸟窝似得头发，时不时在上边留下一两个吻。
    不该叫糯糯了。顾唐尧想。
    应该是病秧子。
    一个星期进了四次医院，不是病秧子是什么。
    不过，还是他的。
    他们的整个故事都在季糯的好几十本日记里藏着。
    没有人会忘记的。
    至少总有两个人会记得。
    不管是在哪里。
    不管是活着还是……
    “算了算都好久好久了。再过几年都该死了。
    是快要到一辈子的时间。
    一辈子好长，又好短。
    真好啊真好。
    不过，我知道某个人肯定还是会偷看的。
    他都看了几十年了，熬了几十年粥了。
    为了不让他尴尬，那我也例行一下吧。
    我也爱你，不后悔。
    爱信不信。
    对了，再送个东西给你。”
    顾唐尧从纸缝里抠出一个指环。
    是季糯送他的第几个木头戒指来着？
    顾唐尧把旧的拿下来，放进一个盒子里，与这些年来所有的木头指环一起。
    然后，再带上这个新的。
    某天，顾唐尧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在他的糯糯的工作室里发现一个小盒子。打开是一堆他没有见过的木头指环，各种形状和样式的。
    淹没在一堆樟脑丸里面。
    里面的那张纸上写着——
    “万一我先跑掉了呢？”
    顾唐尧一个个数下去，越数越生气。
    刚到门口的季糯大呼不妙，瞒了好久的秘密居然被发现了。他解释了几百遍，顾唐尧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说“没事。”
    季糯忙着去做饭了，也稍微放下心来。
    季糯吃了大半辈子药，生了一辈子的病。
    顾唐尧陪了一辈子。
    一天没多，一天没少。
    ※※※※※※※※※※※※※※※※※※※※
    我把我的意思解释一下：一个戒指代表一年。顾唐尧数到一个就相当于季糯准备好了先离开他多少年。最后一句是说，顾唐尧在季糯离开之后立马跟着一起了，因为一天也没多嘛。我没说那个直接的字，你们肯定也能看懂的。(2016年说的话)
    番外五好短啊哈哈哈哈，我真水啊天呐！（2020年说的）

 fearless(副cp)

    1st
    都九点半了，还没到家。
    陆君迁倒在沙发上想。
    电视里，无聊的电视剧在吵嚷着。
    十二点二十多，躺在被窝里的陆君迁终于隐约听到了大门开合的动静。
    过了一会，床的另一边陷下去。
    早晨七点半。
    “我先走了。”
    央晔掖了掖睡得正迷糊的陆君迁身上的被子。
    “嗯。”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傍晚，陆君迁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刚打开门准备出发去医院值班，他就看到拎着一个纸袋的央晔在门口掏钥匙。
    相看无言。
    “我去值班了。”
    陆君迁停顿了会就说。
    央晔“嗯”了一声，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他，“我送你。”
    “嗯。”陆君迁接过纸袋，也没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到了医院，陆君迁坐定后小心地剪开封口胶带。
    《你今天真好看》。
    一本书和一张打印“∑”的纸。
    真幼稚。
    “真的有用吗？”央晔问。
    王秘书胸有成足地保证，“肯定的。我家小女儿最喜欢那本书了。”
    “……”
    陆君迁抱着书看得津津有味。
    2nd
    “追了你八百年，这是第八百次告白，”陆君迁扳着手指，装作掐指一算的样子，“要是你再不答应……”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沮丧地让人觉得他接下来要说放弃。
    “那就再有八百零一次。”陆君迁突然平静地说道。
    “……”央晔皱着眉头听着。
    陆君迁挑了挑眉掩饰心里的真实感受，“沉默算是默许吗？还是连拒绝都懒得说了？”
    “……”
    “好吧，情人节快乐。我先撤了。”陆君迁跟平常一样，脱了实验服，收拾收拾东西，找个地方喝一晚上酒。一觉醒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被拒绝了。一开始陆君迁完全是开玩笑的，告白就是为了逗一逗，或者说调戏他的老友。次数多了，就有些上心了。
    不过，央晔倒是每次都一副嘴脸。
    皱着眉头沉默。
    已经猜到结局的陆君迁也没指望会被答应，他都已经准备好给酒保的小费了。
    本来已经快要毕业了，陆君迁只要交个论文和硕士答辩完就无事一身轻。结果，最近他们的导师接了个重要的热门课题，说什么都不能放过得意门生。所以，就算不明白老头子在正月初几弄课题，两人也整天泡在实验室里。
    明天正好是周末，陆君迁稍微晚一些到实验室也没问题。反正，老头子也知道他有个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情人节告白对象，就是不知道对象正是他另一个学生而已。
    带了钥匙和钱包，陆君迁套了件大衣就出了门。
    偶尔规划毕业以后的生活，陆君迁觉得去专治不x不x的那种小诊所当专家也挺好，乐得清闲，还有免费的戏看。
    屁股一碰上吧台前的高脚凳，酒保甲（不是我懒得起名字，是他真的就叫这个名字）习以为常地问候，“又被拒绝了？”
    陆君迁小幅度地点点头，“你懂。”
    已经看穿一切的酒保甲熟练地调了一杯蓝色的酒，端到失恋人之前，“as usual.”
    “拽什么英文，”陆君迁特别帅气一口灌，也没感觉出来有什么异样，“不过用得很贴切。还一语双关。”
    酒保甲神秘一笑，继续擦他的心肝玻璃杯子去了。
    “给我来杯白水吧。”
    酒保甲贴心地端上一杯早已准备好的冒着热气的水。
    “唉，甲甲，你说我都被拒绝八百次了。啊，这当然只是个虚数。”陆君迁趴在吧台上，“从高中到研究生。我都被自己的专情感动了。”
    酒保甲：“我也被你感动了。”
    “是吧，”陆君迁戳着面前的玻璃杯，声音要融化在酒吧安静的轻音乐里了，“下一年我就不干了。真累……”
    酒吧甲就说今天的酒特地调得浓了一些，他的老朋友，这不，终于睡着了。
    一个电话打过去，“人睡着了，过来接吧。”
    “好。”一个低沉的男声。
    才过了一会，央晔出现了。
    3st
    到底是要感谢陆君迁的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喝多了不行，找个离家近的酒吧方便回去。
    央晔背着陆君迁往陆君迁的家里走。
    背上的人特别不安分，一会点点头，一会荡荡手。估计是腿弯央晔的手弄痒他了，腿一直抖来抖去，晃来晃去的。
    明明是一杯倒的酒量，还要每次都去买醉。像一个仪式一样。
    央晔停下来，把陆君迁乱摸他脸的手臂绕在自己的脖子上，继续走。
    到了家门口，央晔从陆君迁的左边的裤兜里摸出一把黄铜钥匙。
    把脱了鞋和外套的陆君迁扔到床上，央晔帮他盖好被子，就去卫生间打热水准备给他擦脸。
    而此时梦中的陆君迁被锁在了藏宝箱里。
    他不该是被藏在箱子里的宝物。
    他想出去。
    因为就算是蜷缩着身体，也还是让人窒息的拥挤。
    这是一只被藏在海底的箱子。
    有一天它被人们发现了，被抬到了拍卖会上，被众人围观。
    在陆君迁看来，它是透明的。
    他看的到每个人好奇的眼神。
    是在看他吗？
    不过就算是在看他也没有关系，反正他本来也就是个画地为牢的小丑。
    出生就是为了娱乐他人。
    同时骗骗自己。
    藏宝箱被人买走了了。他被送到一个地下室里。蒙着黑布。
    等了好久好久啊，黑布终于被揭掉了。
    陆君迁恶趣味地想知道这位富人花大价钱买下的箱子里只是放了一个丑陋的人类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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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箱子被打开了。
    那是——
    一脸惊喜的央晔……
    “怎么醒了？”熟悉的嗓音唤回了陆君迁游离的意识。
    所处的房间很黑。
    身边有个温暖的人。大概。
    因为他刚才好像说话了。
    “我答应你。”
    嗯？
    什么东西？
    他是谁？
    “在实验室里太紧张了，我没说出来。现在补还来得及吗？”
    哦，是央晔啊。
    他没事干嘛说这么多话？
    口不干吗？
    ……
    等一下，他说什么？
    陆君迁终于反应过来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医院出门左拐。慢走不送。”
    君迁翻了个身背对着央晔。
    他突然间就想到了上次在网上看到的“喜欢多年的人说要跟你在一起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有个回答让他记忆深刻，叫“他终于瞎了眼了。”
    他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没有一点点开心的感觉。反而特别委屈想哭。
    肩膀被身后的人硬掰过去，就听央晔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挤出来——
    “我、很、喜、欢、你。”
    突然就特别想笑。不知道为什么。
    4th
    陆君迁先是闷笑两声，然后从被窝里露出小半个头，特别坚定地说，“我、不、信！”
    他应该信吗？
    那么多年了，那么多年。
    他尝试了那么多年。
    怎么可能偏偏今年就答应了？
    陆君迁的脑子里出现了不合时宜的一句话——你仿佛是在特意逗我笑。
    真想直接从思维里拿出来变成实体，狠狠地砸到央晔的脸上。
    “你回去吧。”陆君迁说。
    央晔看着那人隐在黑暗中的背影，想了想说，“公交车没了。”
    “打车……”
    “为什么要赶我走？”央晔打断了陆君迁的话，“我都答应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
    陆君迁想弄死他的心都有了。
    从被窝里蹦出来，往来不及反应的央晔脸上就是一拳，“合着是我强迫你答应的呗。什么叫我还想怎么样？他妈的给我滚！滚！”
    陆君迁喘着粗气，带着冒三丈的火焰，死盯着央晔，“我以后再也不想再看见你。”
    被突如其来的一记弄懵的央晔傻站着不知道做什么好。
    陆君迁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他。
    见他不走，陆君迁还下床把他粗暴地推去门口。
    没有经验加上不知所措的央晔只好一把抱住陆君迁。
    “君迁，我不是那个意思，”央晔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我想知道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
    在他怀里安静下来的陆君迁任由他拥着，一句话也不说。
    时间像是凝滞在这一刻了。
    央晔亲了陆君迁。
    即使只是在唇上轻触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还是不信吗？”
    央晔又亲了第二次。
    这次不只是蜻蜓点水。央晔的舌尖划过君迁的唇角时，怀里的人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在央晔准备进行第三轮时，君迁突然懒懒地靠上他的胸口，“累了。明天再说。”
    说罢，就自己回到被窝里，背朝着央晔的方向躺下闭上眼睛。
    明天，等明天。
    5th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陆君迁掐了自己一把。一阵清晰的疼痛带来了令人信服的提示，他，真的醒了。
    所以，昨天发生的所有事，肯定是酒精带来的幻觉。
    或者是，梦。
    君迁揉了揉被掐疼的地方，扶着落枕的还晕乎乎的脑袋，操着跟老太太一样的步伐挪去卫生间洗漱。
    路过客厅的时候，电视机里又在放家长里短的肥皂剧，无聊至极。
    嗯？
    电视怎么开着？
    陆君迁动用起迟缓的、长达数千米的反射弧。在短短的三分钟之内，他终于分辨出了在沙发上躺着小憩的那一位是谁。
    央晔……
    他居然喜欢看肥皂剧！
    陆君迁继续趿拉着步伐往卫生间去，完全不愿意去想他在家里的原因。
    洗漱完之后，他也是直接回卧室。就算饿得有些胃疼，他也不去厨房。因为必须要路过的客厅里有一堆没法忽视的、跟别处不同的空气。
    央晔像个稻草人一样躺在沙发上。听着脚步声渐进渐远的变化，直到消失了他才从沙发上爬起来，往卧室里去。
    君迁背对着门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发顶。央晔绕过床，蹲下`身。
    没有给君迁逃避的机会，他径直拉开遮住君迁脸的被子，“你说明天再说的。”
    “不记得了。”君迁及时抓住下滑的被子，翻身又背朝着央晔。“你该走了吧。”闷闷的声音隔着被子传过来，听不真切。
    央晔重心往后，直接由蹲姿变为坐姿。心想着，既然他不记得了，那我就再说一遍，“我说我答应你了。我很喜欢你。昨天是因为我太紧张了，所以没来及……”跟你说。
    “我可以抱你吗？”陆君迁打断了央晔接下来要说的话，等待着他的回答。
    央晔咽了口口水，清了清嗓子，“可以。”
    陆君迁一听见就掀开被子盘腿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对着坐在地板上的央晔张开双臂，也不说话，就沉默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随着窗户渐渐躲开阳光的照射，陆君迁眼底的期待慢慢地变成失望。他就看着央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才不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吧，”说着，陆君迁就准备继续躺下。
    正是在这个时候，央晔突然站起来，扶住君迁的肩膀，阻止了他躺下的动作。
    此时恼怒的陆君迁最想做的事，就是把央晔揍一顿，说话当然没好气，“干嘛？你可以滚了，我要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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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仅是唇角不到一秒的轻触。
    “现在信了吗？”央晔在离陆君迁十厘米的地方，压低嗓音说，“要是还是不信，就再来一次。”
    陆君迁清楚地看到央晔的脸颊上泛起了红晕。等他想要再次聚焦看一看这等奇景时，眼前已经模糊了。
    被不知名的凉意蒙住了眼睛。
    但，心却是被清洗干净了。
    “不信。”央晔听见陆君迁小声地、偷偷地、把脑袋转过去说。
    那就再来一次啊。
    陆君迁搂紧了央晔的背。像千千万万次想象中那样紧紧地。
    6th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陆君迁想。
    昨天还在单恋中苦苦挣扎，今天突然就美梦成真了。
    不过，告白终于成功的喜悦也抵不过当下的现实。
    陆君迁饿了。
    饿到前胸贴后背，他都开始胃疼了。
    推开罪魁祸首央先生，陆君迁拖着一副病躯游荡到厨房。“你饿了吗？”他问身边明明什么也不会做还偏偏要跟进来的央先生。
    随着央先生小幅度的点头动作，君迁把他推出厨房的力度也越来越大。“我下碗面。”
    等央先生点完头，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关在厨房外了。
    陆君迁熟练地煎了三个荷包蛋，放在一边。然后在锅里加水，放挂面，洗一把青菜和切好的牛肉片放进去，加盐，鸡精，酱油。
    面出锅之后，君迁在央晔的碗底藏了一个荷包蛋后才把面挑进去。
    “筷子自己去拿。”陆君迁把面端到央晔面前，说。
    “好。”央晔抽走了陆君迁手里的筷子。
    陆君迁：“……”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吃完洗碗。”君迁饿得狠了，吃得很快。
    央晔本来准备勉强答应的，但他从碗底翻出来一个新世界。
    “好。”必须心甘情愿的啊。央晔津津有味地边吃边想。
    等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已经快要到晚饭点了。
    看着手机上的几个导师的未接来电，陆君迁转头问央晔，“去实验室吗？”
    “不去，”央晔说，“我定了电影票。”
    “……哦。”
    顶了黑人问好脸的陆君迁洗个澡换了身衣服，就跟着空有一身霸道总裁的气势，然而并不是总裁的央先生出门了。
    电影院就小区旁边的商场楼上。
    走去的路上，陆君迁内心平静。犹如一潭死水的平静。
    因为央晔牵着他。
    拉着他的手走的理由如下：陆君迁再走这么慢，央晔就要看不到开头广电家养的那条金龙了。
    前几天刚在实验室里跟他吐槽过广电xx的人想看那条龙？
    陆君迁顶着一脑袋“excuse me?”，不经意地握紧对方的手。
    到了人多的地方，两人的手各自松开了。
    周末的电影院总是充斥着一对对的情侣。央晔去买爆米花，没有经验还不好意思问店员，就要了跟排在他前面的人一样的套餐。
    店员收钱的时候看了一眼正对面高大帅气的男青年，下意识搜寻着这个青年的女朋友。毕竟他点了情侣套餐。然而，最终他居然朝着一个同样高大帅气的男青年走去。
    哦。资深老店员就笑笑，不说话。
    进了影厅找好位置坐下，一条闪瞎人眼的金龙正好出现在大屏幕上。
    陆君迁调侃着凑近央晔身边说，“现在满足了吗？”
    而央晔的回答是，皱着眉头又把君迁的手抓过去拉着了。
    “现在满足了。”陆君迁听着央晔话中带着笑意说。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陆君迁惊觉他喜欢了那么多年镇定冷静自持的央晔原来是这么黏腻腻的人。
    7th
    走出电影院，陆君迁打了个打哈欠，还特别满足地伸了个懒腰。“睡得真舒服。”
    央晔特别无奈地帮他把后颈处的衬衫领子翻好。君迁靠在他肩膀上睡当然舒服了，就是他的肩膀有点发麻而已。
    两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到楼下了，陆君迁停下来，转身面对央晔。
    “你上楼吗？”
    两人身高相仿，要观察对方的眼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央晔本想如果君迁眼里有一丝丝的勉强，他就走。若是透出期待，他就留下。
    然而，央晔想到的都没有。是认真的。
    陆君迁很认真地看着他。专注地就留了他一人在眼里。背景是被五光十色的灯光照亮的天空。
    亮亮的。
    人们都说，城市的天空已经被现代化了，星星都被空气污染给遮没了，黑天被灯光闪地像白天。那些大草原的晚上才是完美的，乌漆墨黑上点了漫天的银色。
    以前的央晔深以为然。但是，今天他改变主意了。
    黑夜依旧有各种各样的美好。重要的是倒映在谁的眼睛里。
    那双只看着你的眼睛。
    “实验室离这里近。”央晔随口说了个借口，就拉着君迁去坐电梯了。
    等洗漱完，两人僵硬地并排躺双人床上共享一条被子。肩膀和肩膀之间隔了两个拳头的宽度。
    有贼心没贼胆的陆君迁追悔莫及，早知道他躺下的时候就贴着央晔了。现在还得慢慢地一厘米一厘米挪过去，有一种迷之尴尬的感觉。
    还好，央晔早就察觉到了身边人的动静，由平躺转成侧身，把艰难移动的陆君迁揽到身边，脸埋在肩膀和侧脸的夹角里。
    “睡吧。”
    “嗯。”陆君迁感受着颈边浅慢的呼吸，慢慢放松紧绷的身体，闭上眼睛。临睡前，他找到了横在他腰腹的手臂，十指相扣。
    一场长达八年的长跑终于结束了。他爱的人最终在终点等他。
    幸好不是他一个人。
    不过，世界本就不是善良的。
    前一天还在谈情说爱，后一天有要回到现实了。
    因为大清早五点半，他们就起床收拾，去实验室继续他们导师做出“伟大”的决策后得到的课题。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老头给他们这个探索科学奥秘的机会。
    陆君迁坐在公交车上无奈地感叹着现实之悲惨。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他这次终于不用靠在颠簸的公交车窗玻璃上补眠了。
    因为他爱的也爱他的人就坐在他身边呀。
    8th
    今天的气氛不正常。顾老头一进实验室就发现了。
    他的两个学生，一个嘴边挂着笑，另一个看着嘴边挂着笑的那个嘴边挂着笑。
    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前天的情人节？
    清脆地两声敲门声响起了，顾老头清了清嗓子，“今天来的挺早啊。”平常周末，他的学生大多都会晚一些过来，除了一两个特别认真的。当了这么多年老师了，顾老头也没看出来那两个嘴边还挂着笑的学生属于那一两个的范围里。
    一听到老师的声音，两人的嘴角马上塌下去了。
    顾老头看了心里头直乐，脸上还是绷着表情，假装严肃地等着他们说话。
    ……然而，他们并没有回答。
    连嘴都没张开。
    “干嘛不说话？昨天没来觉得心虚了？”顾老头拖了张凳子坐着随便看看两人的操作，顺便调侃调侃。
    结果，两人同时点点头。
    顾老头看出了一丝端倪。于是，他要把这个端倪说出来。
    “君迁告白终于成功了？”
    比刚刚的敲门声更清脆的一声响，陆君迁弄碎了一个滴定管。
    平时不动声色的央晔也手忙脚乱地跟着陆君迁收拾碎玻璃。
    “过来，”顾老头终于绷不住，笑了起来，“一会再收拾。先关门，再找张椅子坐着。”
    君迁和央晔两人乖乖地照做。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每年情人节过后的那天，君迁肯定要到下午，甚至晚上才过来。”顾老头停顿了一下，看到低着头的君迁小幅度点了点头。
    又笑了两声以后，顾老头继续说，“你们两人的情商跟研究水平成反比吧。你们今天还来干吗？周末干点什么不好，非得要到实验室来约会啊？不过既然来了，那就中午再走吧。哈哈哈哈，正好一起吃个饭。所以一上午给我做做好。”
    感觉火候差不多了，顾老头不再说了，“好了，去收拾残局吧。一会给我泡杯茶来。”
    顾老头站起来，拍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
    正准备转头出去的时候，顾老头被君迁叫住了。
    “谢谢老头。”
    顾老头转动门把手，“都不容易。两人好好处。我先走了。”说完就走了。
    终于忍不住的陆君迁任由眼眶里早已蓄满的泪水跑出来，还假装平静地去收拾玻璃碎。
    央晔无声地陪在他身边。根本不用说话。
    因为有人就是知道，深思熟虑地为一件思考了很久的事做出的一个简单的终选必定是要一辈子的。
    所以，会有恃无恐。
    究其深处，所恃之处大概是他们被偏爱着。
    9th
    既然是讲一个故事。
    说完了他们怎么在一起，接下来就该是油盐酱醋了吧。
    可是生活都太平常了。
    所以说点长久平常中不平常的吧。
    那当然是在一个特别又不特别的情人节。
    当时，央晔一边被家里的破事弄得心烦意乱，另一边还要顾着医院里的病人，忙地脚不沾地。
    本来将近年关，病人们都想在好日子传出些好消息给家人听，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病好些了，不疼了，快好了。麻烦的都是医生们啊。
    央晔的责任感驱使他不能掉以轻心，更何况病人的好转也同时证明了他的价值。
    家里边的糟心事也没省心到哪里去。父亲要退休了的时候突然冒出一群亲戚。那场面热闹地跟他父亲已经去世了，等着分财产一样。
    央晔忙着这些那些，连晚饭都很少在家里吃。
    而这个状况已经维持了多久，陆君迁就被冷落了多久。
    人总是只有那些注意力，更紧急的事情分去了大半，剩下给无声陪伴的身边人也没有多少了。
    其实陆君迁也忙，但他每天都会准时回家做几个家常菜。就算央晔不回来，他也会至少熬锅粥温着，以防万一。
    除夕夜和大年初一，央晔回老家应付场面去了。怕路途颠簸，他也没要陆君迁陪，争取早点解决完早点回来。
    那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个没有一起过的春节。
    在第一个没有一起度过的除夕夜的晚上，等到央晔电话里说完“新年快乐”挂了电话，陆君迁忍不住心里的委屈，只好抱着被子，把脑袋埋在被窝里，压抑着。
    心里那么的想念，哪是几滴眼泪能够解决的？
    虽然之后想起来会觉得娘们唧唧的，但陆君迁也要承认，他哭了一晚上。将近半年，他们都没有在一起好好亲热过，说些窝心的话，并排坐在阳台上看一下午的书，或者聊天。
    他像是被忘记了，像是个多余的人。
    就算理智上知道央晔是太忙了，才会冷落他，可是情感上他完全拒绝接受。
    过几天的情人节，君迁也没指望能好好过了。那谁能不能赶得回来都是问题，就他那一堆破亲戚，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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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陆君迁假装心如止水地撕掉二月十三日的日历，自暴自弃地打开窗户，让西伯利亚的寒风吹进来。吹到感冒，吹到发烧，最好昏迷不醒，让那谁再也看不到活蹦乱跳的他，哼。
    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陆君迁也不开电视，就边抖腿，边盯着不远处的大门，看那谁到底回不回来。就不吃饭，就不关窗户，看生病了、晕倒了，他心不心疼，他妈的。
    饥寒交迫的陆君迁小朋友睡了一觉醒来都没有等到该回来的人。
    于是陆小朋友继续任性，不盖被子，就着吹进来“飒爽”的凉风睡。
    过了三分钟，陆小朋友发现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万一他就算感冒了，那谁也没回来，难受的不还是他自己吗？明显是得不偿失的举动。
    陆小朋友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又发现了一个更加严肃的问题。
    他的鼻子已经堵住了。
    呵呵。
    恢复理智的陆君迁立马去关了窗户，跑到卧室的被窝里捂着。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他正如之前预言的那样，成功地发烧了。
    呵呵。
    陆君迁无话可说。
    半睡半醒地察觉到屋里有动静已经将近半夜。
    就是再过一会，情人节就要过去的意思。
    陆君迁还是闭着眼睛，酝酿睡意。罢了，这个节日就睡过去吧，那谁就算来不及回家，也爱他。
    一滴眼泪刚要流下来，被窝里就混入一只温暖的手掌，慢慢地搂住他，把他拉进同样温暖的怀里靠着。温度适合得想让人无限靠近。
    “先吃药。”
    熟悉的嗓音在脑门上方响起，陆君迁在这一瞬被击中了。
    “张嘴。”
    陆君迁抿着嘴不肯服从指挥。
    “乖了才有奖励。”
    陆小朋友乖乖地张开嘴，被塞进一口软糯的粥。
    喝完粥，吃完药加上一杯子热水，被伺候好的陆小朋友躺回被窝里，等着那谁去厨房放完碗回来。
    迷糊的脑袋昏昏沉沉的。
    所以要感受手指上那个刚被套上的凉凉的一圈是什么也要很久的时间。
    长到足够吻央晔一下。
    他这辈子最喜欢，最爱的，唯一的那个。
    “反正谁娶谁，谁嫁谁都是一样的。所以我们结婚吧。”
    “拒绝。”
    “为什么？你明明很激动。”
    “我那是发烧了，才脸红。”
    “怨我没跟你过节吗？”
    “……才没有。”
    “我辞职了。”
    “什么？”
    “我以后专心赚钱养你。”
    “为什么？你不当医生了吗？”
    “医生太忙了。家里总要有一个不忙的吧。”
    “借口！当老板就不忙了吗？”
    “跟你在阳台上晒太阳的时间还是有的。”
    陆君迁想到了某天他们在洒着阳光的阳台上做的不可描述的事，脸上更热了。
    “这段时间事情真的一件接着一件，忙得我都忽略你了。”
    “呵呵，你也知道。”
    “然后我索性就在更忙一点，把事情都交接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安安心心陪你了。”
    “……”
    “所以，答应我好吗？像几年前我答应你那样。”
    “刚在实验室太紧张了，我没说出来。现在补还来得及吗？”陆君迁一口气像背书一样吐出一连串。
    “是前一句。”央晔用带着戒指的手摸着男人的头发说。
    “不公平。我追了你那么多年你才答应我，凭什么你求婚我要一下就答应啊？”
    央晔把开始的“反正谁娶谁，谁嫁谁都是一样的。所以我们结婚吧。”快速重复了八遍后停下来，等着陆君迁的回答。
    意料之中的“求之不得”和一个温情的嘴角亲吻。
    毕竟陆君迁自己作感冒了，还是自觉点不要传染了比较好。
    但是，发烧了就应该出汗啊，对不对？
    更何况还是这种不是特别严重的烧。
    接下来都能猜到的事情，就略过不谈了吧。只要知道他们一直很“幸福”就好了。
    ※※※※※※※※※※※※※※※※※※※※
    陆君迁的人设有点崩了（。
    他为何如此爱哭？
    问自己：当年您自己想哭就自己哭呗，为难角色作甚呢？

 后补番外三则(未放入txt)

    小剧场 被需要然后存在
    很久之后的一个晚上，糯糯已经睡着了。
    顾唐尧还不想睡，睁着眼睛胡思乱想。明天做什么菜，熬得粥里放什么，去超市买什么……
    思绪被胸前的湿意打断。
    季糯睡得不太安稳，嗓子里一直发出听起来有些挣扎的声音，手脚却像被困住了一样。
    顾唐尧很担心季糯又是梦魇了。他沉下`身子，面对着季糯沾着水珠的睫毛。抚摸着糯糯的背脊，顾唐尧边亲吻他的嘴角，边轻声叫着“糯糯”，试图让他从梦里逃脱出来。
    季糯没有醒过来，反而像是更加痛苦了。眼泪成串的划过鼻梁，在床单上晕开。手脚开始乱动，四处摸索，好似在寻找着可以救他的浮木。
    突然之间，季糯睁开眼睛，目光没有焦点。
    顾唐尧心疼地看着呆愣的糯糯，温柔地磨着他柔软的唇，等待他回神。
    过了一会，顾唐尧被紧紧地搂住。
    季糯崩溃地哭出声来。他说，“我害怕…害怕。”
    “我在呢，”顾唐尧摸着糯糯的后脑勺，“别怕。”
    “我梦见…见…又走了…”季糯哽咽着，话说的都不太清楚了。
    顾唐尧听见的每一声哭泣都变作一把锋利的刀直接插在心上，太疼了。
    简直无法忍受。
    顾唐尧坐起身，把季糯坐在怀里，拉被子围住他的背。
    “我害怕…”季糯像树袋熊一样缠在顾唐尧身上，悲戚而又慌张。
    颤抖了一会，他又想起了什么，自说自话道“不，我刚才没有哭。如果我不哭，他就不会觉得烦，就不会走了。不能哭。”说着，就松手要往被窝里钻，要躺着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顾唐尧的眼眶被硬生生地逼红了，他现在根本什么也做不了……就算做了，也都是徒劳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糯陷入他的世界里。那个世界里，有着顾唐尧无法理解的恐惧和悲伤。
    他唯一能做的，仅仅是搂紧他而已。
    季糯的世界里充斥着过去的记忆碎片，大多数碎片上都是同一个人的模样。有温和的笑容，纵容的眼神，无奈的放纵……
    唯独没有离去的背影。
    他是不会离开的。碎片组成了这样一句话。
    于是，季糯醒过来了。真正的醒来。
    刚刚停止哭泣的嗓音是低哑的。季糯很艰难地辨认面前的人。
    “顾唐尧……”
    “刚刚又出事了是不是？”
    顾唐尧此时此刻唯能说出口的是，“乖。”
    季糯以前本不是那种任性的人。现在被顾唐尧惯着惯着就变得越发娇气起来。听到这种话，季糯只能叹口气，抑制住泪腺的反射。
    “我躺在床上哭。你给我端饭，我不吃。端水，不喝。不管让我去做什么，我就只会躺在那，跟个娘们似地哭。然后你就走了。门关上，就一直都没再开过了。”
    “不会的。”
    “不会的。”
    “不会的。”
    顾唐尧贴着季糯的脸颊，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也不知道是在说季糯不会变成那样，还是他不会做出那种选择……
    直到季糯的唇印上来才停止。
    两人认真的接吻。要把每一次的吻都当成是初吻一样，刻在记忆里。就算褪色了，锈蚀了，痕迹依旧还在。
    一吻以流到唇边温热的泪作结束。
    “只有我清醒的时候说的话才算数。”季糯眷恋地看着顾唐尧同样眷恋的眼。
    “我爱你啊。”季糯带着笑意，不经意地说着最认真的话。
    顾唐尧搂着季糯躺下，让他整个人都靠在身上，额头上的一记之后，没说话就闭上眼睛。
    季糯的眼角还挂着水珠呢，就又开始蹬鼻子上脸，“你都还没回答我！怎么可以这样啊……”
    顾唐尧面带笑意。
    比任何时候都累。但是他乐意。
    第、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章
    顾唐尧还没回家。电话打不通。
    季糯盘腿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前两天，他要去给一个同城客户送货。对方说正好在一个酒店住着，没在家里。季糯也没多想，就去了。
    回来了以后，他跟顾唐尧报行程。在说到客户名字的时候，一向温柔的顾唐尧脸色变了。
    “你说是？谁？！！”
    季糯不明白顾唐尧突如其来的情绪，“王叉啊。好像是个老板。挺和善的，还特别大方，给了我好多报酬……”
    “王叉！”顾唐尧跟有个炸药包在倒计时似得，紧张地马上要炸成烟花上天去了，“他对你做了什么吗？碰你了吗？”
    “抱了一下。以前别的客人也有拥抱表示感谢的啊。”季糯回想着，毫不在意地说道。
    倒计时结束，顾唐尧一下子“噌”地站了起来，拿了手机和外套就往门外冲，留下一句“等会回来”，就出了门。
    那一会儿还真是有点儿长，季糯扳着手指头数来数去都已经一整天了。除非出差，顾唐尧从来就没有离开他这么久过。这完全不在计划之中。
    季糯不太开心。哦不，是非常非常非常不开心。
    对，没错。季糯要生气了。
    自己生闷气的幼稚的季糯把手机网茶几上一扔，先把暖气和灯关了，再跑到玄关，在换鞋用的凳子上抱膝盖坐着——顾唐尧什么时候回来，他就坐到什么时候。
    在时钟马上转向零点，只穿了一件长袖衫的季糯快要冻僵的时候，门开了。
    顾唐尧带着一张挂彩的脸和一身寒气进了屋，没有想象中的暖意扑面。
    “糯糯？”顾唐尧打开了灯，看到了季糯。
    有气无力的季糯脑袋晕晕的，听到声音勉强哼了声。
    顾唐尧尝试着触碰了糯糯的背脊，竟然发现手下隔了层布料的皮肤比他的手指还要凉。“坐在这里做什么，给我回被窝里去捂着。”他搓着手掌，等不再那么凉了，就把糯糯抱起来，进了卫生间。
    季糯沉默地坐在垫了浴巾的洗手台上，偶尔抬头看一眼。
    开大灯，开专门用于浴室取暖的小空调，放洗澡水，顾唐尧做完这些，又站在糯糯身前，摸着他的额头小声问，“有哪里不舒服吗？头晕吗？觉得还冷吗……”
    “谁打你了？”季糯打断了絮絮念，只是盯着顾唐尧嘴角的青色看。他还记得，刚刚抱他起来的时候，顾唐尧“嘶”了声。
    顾唐尧有点着急，“如果头晕的话，一会就得吃药预防感冒……”
    “是不是那个王xx？”
    顾唐尧依旧选择忽视这种没意义的问题，“糯糯头晕吗？有没有饿，想吃点什……”
    “闭嘴，”季糯离开那个有些脱水的嘴唇，“你是我的。你的非工作时间也都是我的。除非是非解决不可的急事，以后不准再这样。”
    顾唐尧耳边一直回响着水流不断砸进浴缸的声音。
    季糯见着人呆呆地站着，就自顾自把对方的手搭到了自己的腰上，然后，环住对方。耳朵贴着头发。
    顾唐尧等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浴缸的水应该已经放的差不多了。他帮着糯糯把衣服脱了准备洗澡。
    等季糯坐到浴缸中，顾唐尧边给他擦背，边才解释说，“那个王叉臭名昭著。有妻子还找小三。前段时间，还听说他把一个男孩子接回家。后来，那个男孩全身是伤的地跑出来跟路人求救。我跟他打过交道，完全就是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人。”
    “当时房间里有好几个人的，不止他一个。”
    “季糯！”
    被点名的人抬头直直望着他，一头雾水。
    顾唐尧特别认真地问，“如果我去抱别人，这个别人还特别不好。你会怎么想？”
    “哦，”季糯低落地说，“对不起。以后我不会了。”
    “我去办公室找他，他居然说你…你…很可口…”顾唐尧完全是咬牙切齿地在解释，“气得我一拳直接上去了，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后来我还回去我父亲那里了。”他跟父亲商量过后，决定要怼死王叉。当然了，也被父母亲嘲笑了。妹妹直接滚到地上，指着亲哥哥说，“哥哥跟人打架哈哈哈……”
    季糯听着听着，居然笑了起来，“顾唐尧，你都三十了，还跟别人打架。哈哈哈。”
    “就算到60岁，欠揍的人还是得揍。”顾唐尧坐在浴缸旁边的地上，盯着季糯洗澡。
    等两人都收拾好自己，并排躺在被窝里，已经凌晨了。
    季糯左边还挂着笑容。顾唐尧深信，这次的经历即将变成黑历史——三十岁跟人干架，并挂彩。
    好几年过去了，季糯脱去了青年的青涩稚嫩，马上要迈入25岁了。真是越长越好看，越长越不安全。
    顾承宇总觉得自己得了妄想症。总觉得季糯哪天一不注意就被拐走了。
    “明天我要去巷子那边。”
    “好。我送你去。睡吧糯糯，晚安。”
    “嗯。”
    第二天下午，顾唐尧去店里接季糯回家。
    刚进店门就震惊了。
    榻榻米上的小茶几前，立了一块半人高的板，上面写着，“此人已售出”。“已”还用红色圈出来加重了。
    季糯从楼上拿了东西下来。他的工作用围裙上应该是用颜料画上去的，特别标准的宋体，“非卖品”。
    看到顾唐尧瞪圆的眼睛，季糯还炫耀似得，一副“你看我聪明吧”的表情，鲜活极了。
    “我觉得应该是手上的戒指不太能注意到，你看我现在这样顾客能明白吗？”季糯把围裙脱下，搭在楼梯上。
    顾唐尧牵着季糯往外走，“你一边说已售出，一边又非卖品，这矛盾了。”
    “没关系的，他们都知道我的语文是你教的。”季糯笑得超开心。要是他有尾巴的话，大概都能摇出风来。
    顾唐尧在季糯的脸颊上奖励了一个轻吻，“今天吃咸泡饭。”
    “好的好的！多放白萝卜！”
    等锁完门，两人一齐消失在小巷子的那个路口。
    顾唐尧更加坚信了。糯糯本就是他最爱的人。
    走完生活的这条路，不会太艰难。
    只怕太短。
    很久之前就想写的糯糯和尧尧的日常——我怕我的英雄迟暮
    顾唐尧忙完了一个阶段的工作，终于可以陪季糯一整个周末。他觉得亏欠，便问糯糯，想做什么。
    季糯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说：我想看电影。
    顾唐尧立即get到了言外之意：糯糯想念肯德基爷爷了。但他不能拆穿糯糯，因为糯糯学会了耍性子，会不理他，还要让他睡沙发。
    周日，顾唐尧带着季糯小盆友直奔商场一楼的肯德基。
    中午，餐厅里的人非常多。但地头蛇季糯很快找到了位置，坐下仰头得意地跟顾唐尧说，我要甜筒和果汁。
    顾唐尧无奈地应声说，好。
    两人解决完午餐，正好到了电影入场检票的时间。
    你像个大苍蝇。糯糯看到带着3d眼镜的顾唐尧，笑的停不下来。
    顾唐尧把眼镜往下架在鼻头上，压粗声音逗糯糯，大苍蝇好看还是肯德基爷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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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糯糯好不情愿地说，我才不是小苍蝇。
    电影开始放映了。季糯不再说话，坐正坐好，面朝前方，开始认真地看电影。顾唐尧呢，当然是在看他的糯糯啦。
    电影还是糯糯最喜欢的美国大片。这次的主角是手指缝里能长出大刀的帅大叔。
    前两部是他们一起在家里看的，反正第三部看完，糯糯肯定又要喊帅酷，无情地再次打翻顾唐尧的醋坛子。
    放映进度过半，顾唐尧心不在焉地正想着晚上吃土豆丝还是土豆片呢，手就被身边的糯糯拉住了。
    一转头，顾唐尧差点爆出个?。
    糯糯眼眶里含着眼泪，特别难过地指了指屏幕，一眨眼，泪水就变成线滚下来。
    顾唐尧顺着糯糯手指的方向看向屏幕。
    教授死了。
    这个系列的电影，糯糯都看完了。他说过，教授开办了变异人的学校，收留和教育变异人，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怪不得难过成这样呢。
    顾唐尧把作为中间的扶手推上去，搂过糯糯的身体，温柔地帮他擦眼泪，在他耳边轻声地说，别哭了。
    电影还在继续。主角把教授安葬以后，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教授，愤怒地踢车子，结果出了丑。电影院里传来一阵笑声。
    顾唐尧听见糯糯伤心地在他耳边说：他们为什么要笑？教授都没了呀。
    顾唐尧没办法手撕编剧，只能轻轻地拍着糯糯的肩膀。
    电影结束时，主角为了保护他的年轻的变异人，也死了。埋葬他的地方插了树枝。
    组成了x的形状。
    季糯挂着眼泪愣愣地看着黑色屏幕上滚动的白色字幕说：结束了啊？
    嗯。顾唐尧心疼地揉着糯糯的头发。
    接着，糯糯的脸埋进了顾唐尧地怀里，小声地、伤心地哭起来，像个小孩子一般。
    也只有小孩子会把电影当真了。
    顾唐尧轻拍着糯糯的背，无视众人投过来的或好奇或恶意的眼光，安静地陪着糯糯。
    晚上，糯糯连吃饭地胃口都没有。顾唐尧做的土豆片，他只夹了三片。粥也是只喝了小半碗。
    顾唐尧真的已经在恶狠狠地想怎么给编剧寄刀片了。
    晚上，两人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季糯低垂着眼，不停地戳着顾唐尧胸口的一个纽扣。没一会，又哭了。
    顾唐尧有什么办法呀，只能哄着：电影都是假的，他们都是虚拟的人物。
    我知道的。糯糯软软地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顾唐尧抚着糯糯的背脊：那为什么要难过成这样？
    然后，顾唐尧就听见糯糯说：因为我怕我的英雄也会迟暮。
    因为我怕我的英雄也会迟暮。我不需要我的英雄为了他想保护的人牺牲自己。我没有那么大的抱负，我只想自私地让我的英雄可以永远陪着我。
    糯糯认真地把顾唐尧温柔的脸庞盛在眼里：我只是想到了你。
    顾唐尧叹了口气，吻去了糯糯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英雄的任务是拯救世界。
    而我的世界里，只有你。
    end
    ※※※※※※※※※※※※※※※※※※※※
    txt放在wb我就是一坨shift。这三个番外txt里应该没有的。
    疫情在家呆着没事干就把这篇文除了车全部搬过来啦。感谢大家喜欢我的文，隔了四年回来看点击好多啊哈哈哈。希望糯糯和顾皇帝有陪伴过你们嘻嘻，如果是治愈的话就更好了（我不要脸）。爱大家，新文再见！

 【必看】重要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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