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临门:重生农女种田忙》 第1章 榜下捉婿 “大夫怎么还不来啊!” “放心,反正她死不了,不过就是晕倒了而已。” “洛瑜这死丫头,好端端地就晕倒了?不会是因为太开心了就……” …… 一阵接着一阵刺耳的声音,带着短小的画面感在脑海中穿行,唐洛瑜努力地睁开眼,思绪有片刻停顿。 她不是已经被人半卷草席子拖上山埋了吗?荒郊野岭,怎么会有这么吵闹的声音? “人都快不行了,我看这婚干脆不要成了,散了吧。”张氏站在一旁,趁机讥讽。 “哎,不管了,今日不管她醒不醒,这婚也是要成的,薛林策,往后这就是你媳妇了,你自己的媳妇,你自己不管管?”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婶子媒婆伸出胖乎乎的爪子,一爪子将唐洛瑜从地上捞了起来。 “是,我自己的媳妇,我自己来背,不劳烦婶子了。” 这声音……薛林策,唐洛瑜眼眶发涩,几乎就要哭出来。 前世,她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将薛林策赶出府去,没想到自从薛林策离开唐家,唐家的生意很快一落千丈,二哥和大嫂更是觊觎唐家的财产多年,转眼就瓜分掉唐家所有的财产,将她赶了出去,到最后,还是薛林策收留了她。 只是自从薛林策死后…… 嗯?不对,薛林策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 唐洛瑜心中猛然一惊,几乎下意识地瞪大眼,此刻,她刚好被男人抱进怀里,周围一群人围着她看,一看她醒了,纷纷乐呵道,“快,快放下,洛瑜好像醒过来了。” 唐洛瑜看着这些人,意识之中慢慢变得清晰,眼前这个穿红衣耳畔戴着一朵小红花的,是隔壁巷口的李媒婆,而一旁一身绿衣笑得一脸猥琐的,是她的大嫂张氏。 距离张氏不远,一个消瘦的身影正往这边探身,是她的父亲唐岳,左边是二哥唐敏山,而此刻抱她入怀的,确确实实是她前世的夫君——薛林策。 “林策,是你吗?”唐洛瑜被放下来,手紧紧拽着薛林策的衣袖不肯放手。 薛林策一愣,脑袋一度呈现死机状态,电视剧里不都说古代人比较含蓄吗?怎么他这一刚来就被人捉着要求去成亲,白捡个媳妇,还这么肉麻? 薛林策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是,是我。” 张氏擦了一下眼睛,嘴角带着一丝轻蔑:“都还没成亲呢,就叫的这么亲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唐洛瑜你想男人想疯了!真是丢我们唐家人的脸。” 听到这话,唐洛瑜才算是彻底清醒了,没想到半卷席子一裹,竟然将她送回了五年前。 唐洛瑜双腿一用力,直接从薛林策的怀中挣脱开来,转身对上张氏,“大嫂,如果说是想男人的,那你得好好地看看镜子了,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居然还涂抹着胭脂水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嫂你在外面有了姘头。” 前世,这张氏就不是个好东西,自从大哥去世之后,张氏以寡妇的名义赖在唐家,不出一份力赖吃赖喝不说,还媾和唐敏山,对自己的亲爹和亲妹妹下了毒手,重活一世,她怎么可能再让这二人好过。 “你这死丫头,瞎说什么呢。”张氏被戳中心窝,脸色刹时一白。 “大喜的日子,嚷嚷什么,赶紧的,喜乐吹起来,婚礼继续。”两人的对视落在唐岳眼中,立马就直接开口道。 张氏等人一听唐岳的话,脸立马就变成了猪肝色。 敢情在这婚宴闹了这么一出,还是没能把这桩婚事弄黄,这不都白忙活了吗? 唐岳就唐洛瑜一个女儿,因为唐敏山不争气,这么多年一心将希望放在唐洛瑜身上,希望她能招进来一个有作为的夫君,看样子,也是有心要将唐家的财产交给女婿继承的意思。 张氏和唐敏山当然不会同意,巴不得唐洛瑜就在婚宴上死掉。 “唐洛瑜,你和这人也就只见了这一面,你就确定要嫁给他吗?”张氏还是不死心,直接当面问道。 “对,我确定,谁让他是我的举人相公呢?”唐洛瑜伸手握住薛林策的手,笑着回看张氏,“还是说,大嫂也看上他了?” 这话一出,周围传来不少嘲笑声,这张氏一直阻挠人家成亲,还劝唐洛瑜放手,可不就是对人家新郎官有意思吗?一个半老徐娘,还是个寡妇,想想都让人恶心。 薛林策被提及,脸色也适时冷了几分,他前世虽然是一个设计师,但这么多年也是在职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这些女人之间的较量,他早就司空见惯,只是眼前这个女人,似乎有些特别…… 说不出哪里独特,但给他的感觉,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两人进了府中拜堂成亲,今日正是薛林策放榜之日,原主的父母都去乡下张罗酒席了,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被榜下捉婿这件事。 薛林策也是被逼无奈,要不是人生地不熟,背着个举人的头衔,还不知从哪儿得罪了一批人要他的命,他是打死都不愿意成为上门女婿的,但如今看来,只有唐府还能勉强安身立命。 婚宴之后,新房之中烛火红光透顶,薛林策今日喝了很多酒,但还不至于头脑不清醒。 “你我二人今日才第一次见面,虽然已经成为夫妻,但……男女有别,今夜,我还是去书房睡吧,你早些休息。” 这话和前世一模一样,唐洛瑜没有太过在意,一把揭开头上的红盖头,“夫君可是嫌弃我?” 薛林策眉头微皱,“不是,只是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家,为什么就看上我了呢?我在这个地方,一没车,二没房,三还没存款,要放现代,那是典型的三无人员,你怎么偏偏就看上我了呢?” 虽然他在现代,还有些小资产,但是这个世界的薛林策可以说是一穷二白,穷得叮当响,他怎么忍心让人家姑娘跟着他过苦日子。 “你没有的,我都有,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好。”唐洛瑜跑过去,在他打开门之前,先他一步伸出手,从身后将他一把抱住。 第2章 打上门来 这些话,上辈子他也说过,如今再听,唐洛瑜只觉得恍如隔世。 “你不喜欢我,我不逼你,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离开。”唐洛瑜说得一脸认真,双眼带着渴望。 薛林策见状,从她慢慢松开的手中往后退了两步,“我答应你。” 新婚夜,两人相敬如宾直到天明……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门口便响起了猛烈地敲门声,门一经打开,叫骂声更是接踵而来,一院子的人都陆续醒了。 “我说是谁?哪个刁妇在门口吵嚷,敢上唐家来闹,我看她是活得不耐烦了!”张氏边穿衣服边骂骂咧咧从门内走出来,向一旁的小厮问道。 唐洛瑜和薛林策从屋内出来,刚好听到小厮向张氏回禀,“是,是薛家的二老。” 两人同时一愣。 薛林策心中打鼓,跟考试前临时抱佛脚一样,快速在脑海中翻阅原主的记忆。 “没事,我去跟他们解释清楚。”见薛林策迟疑,唐洛瑜先出一步,走了出去。 门外,薛父薛母脸色铁青,一人拿着一根木棍站在门前,恨不得将开门的管家撕碎。 “我们薛家虽是乡野人家,但也知道‘廉耻’二字,我儿寒窗苦读多年,那是为了让我薛家光耀门楣的,现如今,却成了你唐家人,这让我们二老死后,如何面对薛家的列祖列宗啊!” 薛母说着,嘤嘤呜呜哭了起来,唐洛瑜走到门前,这才看清楚薛母身后,竟还跟了一个女子,生得娇态蛾眉,一副惹人怜惜的病态,这人她认得,是薛林策的表妹周婉婉。 “姨母,您别气,咱不信唐家总归要相信表哥的,表哥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等表哥出来咱们亲自问问清楚,若真是唐家逼迫,咱们就是告上衙门,也不能让表哥受了这委屈。” 唐洛瑜脸色一变,笑着走出去,“娘,您看,您来也不提前告知一声,我好让人去接您二老。” 说着,让人将大门打开,欲将二人迎进门。 薛母正气不打一处来,一棍子敲在门口,“谁稀罕你们家,赶紧让我儿子出来,我倒要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好好的儿子怎么就成了你唐家的上门女婿。” 唐洛瑜正要去扶住薛母的手臂,被反手甩开,正那时,薛林策和唐家人也相继出来。 “娘。”薛林策眼看着唐洛瑜受气,也忍不住了,直接走过去下意识地将唐洛瑜往自己身后揽,“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薛家二老一看见儿子,脸色才稍有缓和,语气也温柔了些,“策儿,是不是他们唐家逼迫你的?” “亲家,你们误会了,我将林策招赘为婿,实则是因为他的品行,而并非蓄意想要谋夺什么。”唐岳从门内走出来,赶忙将女儿往自己身后拉。 “我唐家家业虽大,但至今还无继承之人,洛瑜一个女娃,若真要让她一人担起这么大个唐家,我实在于心不忍,所以这才榜下捉婿,希望能招个得力之人,帮助洛瑜共同管理唐家的产业。” “这么说,不是入赘,而是继承?”闻言,薛父震惊地问出声。 唐岳认同地点点头。 这一番话说完,薛家父母立马就改变了态度。 唐家是土地主,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如果真的让他们家的儿子来继承唐家家业,那未来可真的算是前途无量了。 “弄了半天,原来是个误会,唐小姐知书达理,我就说我们策儿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娶到唐小姐这样的贤妻。”这话让一旁的薛林策也为之一惊,这人的脸比变戏法还快,看来古代的弯弯绕绕,还得下些功夫来弄明白。 “策儿,往后可要好好对待你媳妇,不许欺负人家。” 薛母拉过薛林策的手,将之放到唐洛瑜手上,薛林策指尖一触,冰凉的触感瞬间从掌心传来,心下顿时一热,“孩儿记下了。” 一旁,周婉婉看着这一幕,气得几乎吐血,明明她和薛林策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是因为这个唐洛瑜,她所有的美梦都在一夕之间成了泡影。 双手狠狠捏成拳状,这一幕,刚好落入唐洛瑜眼中,展露无遗。 身后的张氏和唐敏山也脸色瞬间黑成一团,今日唐岳当众这样说,不就摆明了当众宣布,唐家的财产往后是要由薛林策来继承的吗? 他们身为唐家的人,唐岳没想着分给他们,竟然要将家产分给一个外人,两人如何能甘心?仇恨的种子,也慢慢在心底生根发芽。 一连两日,送走薛家二老之后,薛林策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唐洛瑜知道,虽然现在的他还看起来一无是处,但是很快,将会有一番大作为。 果不其然,约莫半月之后,突然有一天,薛林策捧着半块摔碎的琉璃急匆匆跑进屋子,“娘子,你看这是什么?” “不就是一块琉璃,有什么可稀罕的?”唐洛瑜故作不知,等待着他的下文。 薛林策自信一笑,将一整块琉璃用竹枝夹了起来,放到蜡烛上灼烧,刚开始并没有什么反应,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只见原本浑浊的琉璃开始变软,在烛火下,很快滴了一滴在桌子上,逐渐凝结。 薛林策快速将之用干净的竹签夹起,四周呈现方方正正,冷却一炷香之后,只见方才浑浊的琉璃此刻变成了一小块晶体,虽然很小,但透明度却大大增加。 “这个东西,叫玻璃,只是还没有改造成功,我还需要再研究研究。”薛林策边将融化的琉璃放进盒子里,一边皱着眉头苦苦寻思,“就是不知道怎样将它大规模炼化出来。” 制作玻璃,想法虽然可以,但是实践起来却是非常难的。 薛林策虽然有这方面的天赋,可是这里毕竟是古代,条件有限,其余的也只能让薛林策一个人慢慢地进行思索。 溶制的话,需要很高的温度才能使玻璃配合料融合成液态玻璃。这几天他都有在尝试,只是温度一直达不到要求。 “你可以尝试烧砖窑的做法,据说砖窑里的温度挺高的。”唐洛瑜开口道。 薛林策听后,眼中灵光一闪,这才再次认真地看向了唐洛瑜,满脸兴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第3章 误会 街上客如流水,可琉璃店铺前却门可罗雀。 为了帮薛林策凑到足够多的材料,唐洛瑜亲自上街去了最大的一家琉璃铺子。 “老板,这琉璃怎么卖?”唐洛瑜看着面前五光十色美丽异常的琉璃问道。 琉璃美则美矣,但是杂志太多,不够坚固,不能用来做日用品,所以小镇上几乎没有人会来买这些。 而琉璃经过改造变成玻璃之后,硬度大大提升,将会是非常实用的日用品。 看了半天店铺也没遇到个客人的老板一听见唐洛瑜的话,瞌睡一下子就没了,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姑娘可是要买我的琉璃?我跟你说,我的琉璃可是镇上最好看的,你看这颜色,这光泽,镇上就数这个最好……” 老板先把自己的琉璃捧上了天。 唐洛瑜只是听着,没有说什么。 “这个怎么卖?”唐洛瑜随手指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饰品问道。 “姑娘你眼光可真好,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琉璃,不二价,一两银子。你看你是送人还是自己留着用?我帮您装起来?”老板看见那个琉璃饰品,笑的更欢了。 他以为自己终于等来了一个冤大头,还是一个非常有钱的冤大头。虽然这个人看上去不是那么有钱的样子。 “一两银子……”唐洛瑜别说是一两了,半钱银子都不想给,那么个小玩意,竟然这么贵?! “算了,我今天还有事,先告辞了。”唐洛瑜转身就往外面走去,看来买现成琉璃制作的想法不太实际,还得另寻出路才行。 回村子的路上,唐洛瑜想了好几种办法,琉璃说到底也只是二氧化硅的化合物,二氧化硅又是沙子的主要成分,如此一来只要多买点沙子,混合在琉璃当中就行了,沙子跟琉璃成品相比,便宜太多了…… “我跟你说,昨儿个晚上我家那口子起床撒尿,在竹林里看到张寡妇跟个男人鬼鬼祟祟!”牛车上,一个村里的妇女和隔壁妇女聊了起来。 这牛车是村里一个老汉拉的,平常往镇上送送货什么的,来回的时候若是有空位就拉拉人。 中间的货物将唐洛瑜和那两个妇女隔开了。 “真的假的?我就说那个张寡妇老实不了,唐岳出门拜亲,这才多久啊,就开始闹出动静了,那男人是谁啊?” 唐洛瑜原本不想听这些八卦,无奈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我跟你说,你可别跟别人说啊!是唐家老二,唐敏山!你说说,这像话吗?这张寡妇说到底还是唐老二的大嫂呢!” “哎呀呀,可真不得了,只怕这事传出来,唐老大在棺材里都得给气翻身,真是丢人啊!” 两个人又聊了起来,都是些村里的鸡毛蒜皮和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但唐敏山的事唐洛瑜在一旁听的真切。 “二哥?”唐洛瑜垂眸,心中有了一丝疑惑。 刚到家里,唐洛瑜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门口就闹了起来。 “大家伙来评评理啊,我一个寡妇,清清白白活了这么些年,我容易吗我,可是昨天晚上,老三家的这个上门女婿偷偷敲我的门,还冲进了我的屋子,我无奈之下从了他,他说好了娶我的,可是现在却不吱声了,大家伙都来看看这个负心汉啊!” 张氏的声音是典型的寡妇嗓,又大又吵,唐府门口一会儿就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听见张氏的声音,唐洛瑜瞬间想了起来。今天不就是前世张氏大吵大闹要将薛林策赶出府的那天吗?连说辞都是一模一样的! 只是前世唐洛瑜听信了张寡妇的话,从此对薛林策有了戒心,后来才…… “我说老大家的,你说话可要凭良心,你说人家睡了你,你有证据吗?可别血口喷人啊!”看热闹的人中有人说道。 张氏像是早就料到会有人这么问一般,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彩色琉璃片,得意的展示了一圈,说道:“这是薛林策昨天落在我房里的,你说这东西除了薛林策,谁有?!” 她手中的琉璃片被烧了一半,一半是玻璃形状,一半还是琉璃形状,这东西,大家都面面相觑,除了薛林策,确实没有人有了。 “我昨夜与我家娘子彻夜在一起,何时去过你房里,说话可得讲证据。”薛林策从门内出来,一身气质昂然出尘,丝毫不惧怕,也让张氏瞬间眉心一跳。 “我说薛举人,亏你还是个举人,你这么做可不厚道啊,睡了人家还想拍拍屁股走人?”旁边看热闹的村民此时都调转了枪口,对着薛林策说了起来。 “就是,你说过了要对我负责的!”张氏在一旁煽风点火。 唐洛瑜气得着急,冲进门还没来得及开口,反倒被人抢先一步,一个人影从身后闪出,快速走了过去。 “薛林策!亏我妹妹对你那么好,你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滚,立马给我滚出唐家,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无耻之徒,还是举人,我呸!”唐敏山一脸正气的训斥着薛林策,仿佛真的是为了唐洛瑜好一样。 “我昨夜根本没在唐家,何来的入门行不轨之事一说?”薛林策依旧镇定,将自己的行踪袒露出来。 “对,就是在山顶,这东西就是落在山顶被我捡到的!幸亏当时留了一手,不然你这吃干抹净不认账,我还无处指证你。”张氏也跟着转了口风,说起来好像合情合理。 “昨天是我和他一起去的山顶,你在什么地方,我怎么没看见你?”唐洛瑜从人群之后走出去,一脸淡然地走到薛林策身边,很自然地扣住他的手,看了一眼张氏,缓缓说道。 张氏听见这句话,立刻愣住了,不知道要怎么编下去。 听见唐洛瑜的话,薛林策的眼神里也有一丝疑惑。 “大嫂,你还不说实话?是不是要我报官你才肯说?!”唐洛瑜的神色忽然严厉,质问着张寡妇。 “我,我……”张氏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只是面色涨红了。 唐洛瑜撇了一眼张氏手里的琉璃片,觉得有些眼熟,看向了唐敏山:“二哥,这不是你昨天从我这路过,讨过去的琉璃片?!你们二人还真是心意相通呢。” 第4章 变相推销 显然唐洛瑜话里有话,唐敏山和张氏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众人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将目光投向唐敏山和张氏二人。 “你怎么能这么说二哥呢,你看二哥是那样的人吗?”唐敏山笑着打哈哈,张氏脸色红了又青,变幻莫常,站在一旁也不说话了。 “洛瑜丫头,这东西是什么?这么看着还真漂亮。”一个小妇人站在人群中央,指着唐洛瑜手中烧得半透明的琉璃片。 唐洛瑜灵机一动,立马返回屋里将这几日薛林策的玻璃成品一骨碌全给抱了出来,有玻璃碗,玻璃片,玻璃小刀,最关键的,还有一枚改良版铜镜。 要知道,在古代的铜镜都是黄镜片,且中间凸起四周外散,而唐洛瑜手中这枚铜镜,是玻璃镜面,四周光滑,中央微微凹进,这样一照,整个显得又瘦又清晰。 “真是好东西。”一旁的人早已经忘了张氏和唐敏山的事,纷纷将注意力放到唐洛瑜的铜镜和一些玻璃制品上。 唐洛瑜一只手拿着琉璃片,一只手拿着之前做出来的玻璃,趁机帮薛林策推销一波,“你看这是琉璃,虽然好看但是容易碎,装不了东西啊!您再看,这是玻璃,我们这么一加工,不仅好看,还结实,平常也能用了,而且依然好看。” 琉璃这东西大家见得多了,但玻璃还没有人听说过,一时间都围上来看个新鲜。 “各位要是觉得光看不过瘾,也可以摸一摸,你们看看这个感觉,这个质量,时不时比平时看见的琉璃好的多?”唐洛瑜拿着一个小碗,在人群中展示着。 有几个好奇的人真的接过了玻璃小碗,放在手里看了起来。 阳光下玻璃小碗闪闪发光,像是一颗珍珠,但却十分坚硬。 “大娘,你说这东西用来做碗多好啊,是不是?”唐洛瑜笑着看着一位老太太。 “好好。”老太太一边摸着玻璃碗,一边点着头,脸上有些犹豫了。 “这东西不会一碰就碎了吧。”老人家买东西不太会图好看,一般都会图结实。 唐洛瑜灵机一动,“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先拿回去试用,只需要交一半的定金,回去七天之内有任何问题,可以过来找我退换。这些小东西看上去脆弱,但坚硬的很,这些质量我们都可以保证的。”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唐洛瑜给站在一旁的薛林策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存货都拿出来。 薛林策也立刻会意,将之前尝试做的小杯子小碗什么的都拿了出来。 “决定要买的可以到这边登记,七天内有任何问题可以过来退换。而且因为今天是我们第一天开张,所有东西买一送一,想要的赶紧动手了,我们的存货就这么多,卖完就没有了。”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人群一听见“买一送一数量有限”的话,立刻疯狂的抢了起来。 甚至还有些人为了争抢一个小玩意吵了起来,唐洛瑜都看在眼里。 而这一切也都被一旁的薛林策看在眼里。 这个唐洛瑜与这个时代的其他女性相比,太过灵活,太过……不同。 “奇怪。”薛林策看着唐洛瑜微笑的脸,总觉得她似乎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一个念头在薛林策脑海中涌起,“难道她……” “老板,我要买这个。”“掌柜的我要这个……”旁边的客人涌了过来,打断了薛林策的思绪,他不停地登记着。 “大家不要急,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薛林策写了老半天,才把那些人的名字和住址全都登记了下来。 买的人虽然很多,但更多的人还是持观望的态度,其中就包括不少有钱人家。 一个顿在路边看了许久的小乞丐不屑的说道:“买这个东西做什么?又不能吃,玻璃不也就是个用的东西。” 听见这话,唐洛瑜愣住了。 对有些人来说,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们为了活下去已经精疲力尽了。 想到这里,唐洛瑜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这些玻璃小碗只是我们卖的东西的一部分,很快就是元宵节了,我们用玻璃做了不少花灯,到时候买花灯送粮食,数量有限,送完为止。” 那些小杯子小碗很快就被抢购一空,薛林策看着满满一本子登记的人名和地址,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今天多亏了你的好主意。”薛林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试探着唐洛瑜。 唐洛瑜这些销售的方式太过不一般,也太过现代,她竟然能想出这些办法,薛林策总觉得唐洛瑜可能是跟他一样,穿过来的。 “好主意?”唐洛瑜见人走光,立刻换了一副模样:“你大半夜不睡觉到山顶上干什么呢?时不时和哪个小蹄子约会去了?” 唐洛瑜怒不可遏的揪着薛林策的耳朵,揪回了家。她刚刚为了给薛林策留面子才一直隐忍不发,现在人走了,唐洛瑜当即火了起来。 薛林策脸色一顿,立马捂住耳朵,“哎呦,娘子轻点轻点,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后我一定和你一起去山顶!” 唐洛瑜暴揍薛林策一顿,这才消气,想起元宵节的事,才将正事摆上台面。 “你会做花灯吗?用玻璃做,里面放上蜡烛,肯定很好看。”唐洛瑜脑海中已经有了大概得模样。她随手拿起一旁的毛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大概就是这样,这里是空的,可以做成荷花的样子,还可以做成花苞……这里要有个洞。”唐洛瑜自言自语的说着,很快就画出了一个设计图。 薛林策本就是现代设计师,看着这图纸更像是小孩子的涂鸦,但是基本结构却画的清清楚楚,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难道她真的是现代人?薛林策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 薛林策眸色一定,半眯着眼睛盯猫一样盯着她,突然扬声朗诵一般,“奇变偶不变。” 唐洛瑜立刻明白过来,这问题,前世他也问过,只怕心中已经生出怀疑来了,当下一个爆栗敲过去,“变变变,变你个鬼,还不赶紧给我做,做不好没饭吃。” 看见唐洛瑜的反应,薛林策松了一口气,看来一切只是巧合罢了…… 第5章 元宵花灯 一转眼元宵节近在眼前,这段时日,薛林策的花灯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第一批玻璃花灯完工,当天夜里夫妻二人便搬上集市开始大卖。 有了之前卖玻璃制品的口碑,这次卖花灯似乎分外容易,唐洛瑜还没正式开卖,门口就聚集了不少人,看来应该是来排队的。 “走过的路过的大家都来看一看瞧一瞧啊,第一批玻璃花灯,不光好看,还实用啊,里面搁上蜡烛,随随便便就能烧一晚上,放了这个花灯,甭管你有什么愿望,一定能实现啊!” 唐洛瑜站在摊子前,叫卖声十足,将街上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来。 因有之前的承诺,买花灯送粮食,出门前便已经吩咐了唐府的人,将粮食打包好送来,眼下一袋袋粮食也被送到街上,累成小小一座山。 “各位先别急着抢啊,我们现在第一次卖花灯,只要您买我们一盏花灯,再登记一下姓名和住址,你就是我们的会员,在这一年之内,每个月可以拿着花灯来我们这领一袋粮食,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啊!” 卖东西送东西不稀奇,卖东西送粮食才稀奇。这个时代粮食还是比较珍贵的东西。 唐洛瑜的话虽然是喊出来了,但大多数人还是持观望的态度,他们总觉得这样好的事情不会落到自己头上,都在看别人的态度。 一旁的小乞丐端着饭碗,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跟前,试探道,“我没有钱,可是我想要花灯,你看能不能这样,你免费给我一个花灯,我去帮你多宣传宣传。” 唐洛瑜灵机一动,“当然可以,不过你得记得帮我多宣传宣传。”说着,拿出一盏花灯递给他。 “我们今天第一天开业,前一百名购买花灯的顾客免费!前一百名,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原本还在犹豫的顾客一听见唐洛瑜这话,立刻都涌了过来,前一百个免费的名额他们都想争取。 一旁的薛林策听到这话,差点被惊掉下巴,这活生生的叫卖,是怎么回事? 触及到薛林策的目光,唐洛瑜立马将刚欲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回忆般道,“我记得你昨晚做梦的时候就是这样叫的,不知道对不对?” 薛林策眉头一蹙,越想越觉得不对,正要上前仔细去问,正那时,几个穿着麻衣带着布帽子的人从人群中走了过来,一脚踩上粮食袋子。 “我说小娘子,你这样做生意可不太厚道,都是一条街上的,你这么赔本做买卖,把顾客全给抢走了,让我们怎么做生意?” “就是,你一个赔本不要紧,不要让大家跟着你们一起赔,更何况,今日看你这生意,也是稳赚不赔的,聪明倒是聪明,就是不会做事。”一个老汉从身后走出来,挑起一个花灯,脸上晦暗莫名。 这花灯,确实别出心裁,比他们的要好很多。 眼看着几人要闹事,薛林策适时站出来,“既然大家都是同行,又都是一个镇上的,不如联手?众位会来做这一行生意,想必不是一日两日了,既然热爱这一行,为什么不将这一行发扬光大呢?” 众人闻言一愣,“站着说话不腰疼,在场的谁做生意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没钱一切都是妄谈,现在你将生意全部抢过去了,还来跟我们谈及热爱,老子就热爱钱,有本事你将赚的钱掏出来平分,我们就信你。” 这话说得,简直不要太无耻。 “掏钱倒是不可能。”薛林策此话一出,已经能听到人群中磨牙擦掌的声音,“不过,合作互赢,带着大家一起赚钱,倒是可以。” “这些花灯是我们一家生产的,你们是不是没有见过?其实这种材料叫玻璃,它长得和琉璃很像,但是比琉璃坚硬的多,还轻了不少,不仅可以用来做花灯,还可以做日用品,你们看。” 唐洛瑜迎合着,适时从身后拿了一盏花灯来,随手把花灯的一个花瓣摘了下来。 人群中已经有人倒吸冷气,惊讶声渐渐传来。 “这就是玻璃做的,不但不会遮挡烛光,还能挡风,这样的花灯风吹不灭,还亮。要是你们觉得好,我可以低价批发给你们,我们可以做一个连锁店,把全国的小商贩都连锁在一起……”薛林策滔滔不绝的说着。 可是渐渐地,他发现这些摊贩脸上都是一副茫然的神情。 薛林策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连锁这个概念,这些摊贩应该也不了解。 “简单来说,就是你们从我这里拿货,卖出去一盏灯可以得到提成,或者还可以从我这里买玻璃,自己用玻璃做其他东西。”薛林策把要说的话精简又精简。 这下子摊贩们都听懂了,但又有了新的疑问。 “可是我们不会做这个玻璃,这个怎么做?” “这些灯都是我做的,我来给大家简单说一下吧。玻璃在加热到一定温度之后会变软,就像面团一样,随便你怎么搓揉,不光可以做花灯,也可以做饰品,杯子,碗,你看到的都可以做。” 薛林策拿出一小块一小块的玻璃,分别递到旁边的商贩手里,让他们仔细看看。 小块的玻璃摸上去很硬,但是却十分纯净,透明好看。 “诶,真是奇了,这是什么东西?” “就是,没见过,有点像琉璃,但又不是……” 一群人拿着玻璃,有些犹豫,不少人已经开始心动。 “如果你们现在做不了决定,可以回去考虑几天,这几天我们一直都在这里。”薛林策主动提出,这个折中的办法瞬间得到了一众人的肯定,纷纷拿着玻璃离开了。 是夜,酒楼。 为了庆祝今日的成果,两人商量着上酒楼好好犒劳一番。 三杯酒下肚,唐洛瑜脸上有了醉意,薛林策却十分清醒,“你到底是不是唐洛瑜,我怎么觉得你变聪明了呢?” 原本醉了的唐洛瑜一听见这个问题瞬间就酒醒了,故作迷糊说道:“我,我不是,我是王母娘娘……” 第6章 好吃懒做才不败家? 薛林策听见这话,笑了笑,这丫头,确实喝了不少酒,都开始胡说八道了。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怎么会有人和自己一样是穿越过来的呢。 不过她能有这样的见识,确实让薛林策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天色不早,两人也都喝的差不多了,随后他起身,扶着唐洛瑜朝着唐府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被外面喧闹的声音给吵醒。 薛林策起身穿好衣服,开门走出去,“什么事这么吵?” 唐洛瑜听见动静也跟着起来了,只是昨晚上酒喝得有点多,此时头有些疼。 只见管家拦着一群人在外面,“小姐,他们说想要见你。” “还记得我们吗?昨天那些个商贩,我们想了想,决定和你们合作。”一个老汉开口道。 唐洛瑜定睛一看,依稀能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容,她对着管家点头示意,让把她们放进来。 管家了然,让开了路。 “行,你们先进府里来,我们具体商谈一下,签订合同以后就可以正常生产了。”这话是唐洛瑜说的。 “签合同那当然没问题,那要是我们赚不了钱,亏本了怎么办?”有商贩开口问道。 薛林策微微一笑,更细致的给商贩解释,“签订合同就是保证我们大家的利益的,这上面也有违约金,我们要是给不到你们利益,我们也需要赔偿你们钱财的,但是我想你们既然来找我们,肯定是已经想好了。” 那些商贩似懂非懂,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但是他们知道这个新奇的东西肯定比之前他们卖的那些更能赚钱,应该也不会亏,亏本的话这两个人也会赔偿自己钱,属实没什么风险。 “行,我签。”随着一人开头,其余的几人全都签下了协议。 签完协议以后,薛林策又把这几天的存货全部批发给了这些商贩,并叮嘱道:“你们卖完了继续来找我批发。” 商贩们陆陆续续的从唐家离开,唐洛瑜在一旁高兴的数着银票,“太好了!这样可比我们自己出去卖赚得更多了,我们只需要在家里安心制作,卖就交给他们,省事了不少。” “是啊。”薛林策应道。 “这样吧,为了庆祝,不然我们在家里吃火锅怎么样?”唐洛瑜开口说道。 前世的时候,薛林策也给她做过火锅,味道还是很不错的,现在她想起来,还觉得那味道很绝美呢。 “你会做?”薛林策对这个女孩子越来越好奇了,她不是穿越过来的,但是却懂这么多现代的东西。 唐洛瑜点点头又摇摇头,“应该还能记住,要不然你帮帮我?我们一起做?” 她大致能记住,但是有些步骤也不敢确定,于是只能叫薛林策和自己一起,这样就不会出错了。 薛林策点点头,两人就开始在屋子里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桌子上就摆满了各色各样的食材,正中间摆放着一个锅,里面的汤奶白奶白的,看上去很有食欲。 “我去叫爹来吃饭。”唐洛瑜正要出门就见唐岳刚好走了过来。 “这是做什么好吃的,这么香!”唐岳说话间也来到了桌子旁,看见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时,明显有些不可思议,“这是什么新奇吃法,我还没见过,我先来尝尝,给你们试试毒。” 几人哈哈大笑。 “味道还不错哦!”唐岳夹了一块肉在嘴里咀嚼,然后说道。 唐洛瑜笑了笑,把他给拉到椅子上坐下,“爹,这个叫火锅,好吃吧?你说我们要是用这个开个酒楼怎么样?”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薛林策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的说,这个女人的想法比自己还多,商业头脑确实不错。 唐岳沉默了一会儿以后说道:“这确实是个好东西,但是别人会喜欢吗?”他有些犹豫,不一定所有人都喜欢吃。 “这还不简单,我们可以试营业啊,而且也不是只有这一种菜肴,我们还可以再适时的多增加一些别的菜肴。”唐洛瑜说道。 “那我考虑考虑?”唐岳又夹了好几种的食材放进锅里煮熟,然后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面上说考虑,实则动作已经出卖他了。 唐洛瑜和薛林策相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然后两人坐下来,一边吃一边和唐岳谈论今天给那些商贩批发玻璃的事情,几人其乐融融的讨论着,唐岳的脸上也挂满了笑容。 唐敏山和张氏也不知道去那里了,并没有在府里,当然了,唐洛瑜也不会多管闲事,不在家里更清净一些。 翌日一早,唐洛瑜和薛林策又吩咐小厮拉着粮食,两人继续在集市上叫卖,想多吸引点客户,做生意嘛,首先就是先把名声给打出去,那样就不用担心没人来买东西了。 两人出门的时候,身后跟着大车大车的粮食,张氏躲在角落里,莫名的有些心疼,又有些眼红。 这个唐洛瑜拿着唐家的粮食出去做生意,赚的钱全部揣自己口袋了,她一分都得不到,这可不公平。 于是她去找了唐敏山,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唐家的财产按理来说是我们两个的,但是现在却被他们拿去变相的赚钱,我们还一点好处都捞不着,这样下去我们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唐敏山一听也觉得有理,于是两人就来找唐岳理论。 “爹,你看那唐洛瑜这样大车大车的把府上的粮食往外运送,送给别人了我们吃啥?真没见过这么败家的东西!”张氏气急败坏的吐槽。 唐岳闻言眉头紧皱,一拍桌子,“什么叫败家?像你这样整日在府里好吃懒做的就不叫败家?” 张氏听见这话被气的不轻,这老头偏心都偏到肚脐眼去了,她被怼的无言以对,忙对着唐敏山使了个眼色。 唐敏山立马领会,“爹,我们也是为了咱唐家着想,你说要是一直被唐洛瑜这样往外送,万一血本无归,再多的家产也会被败光的呀!” 第7章 买下合适的地皮 唐岳听见这话,顿了顿,然后摆手把他们遣退,“这些不是你们操心的事,洛瑜有这个能耐,我自然也会相信她有这个本事,做好你们份内的事就行。” 张氏还是有些不甘心,但是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唐岳实在是太偏心他女儿了。 听见这话,她冷哼了一声,气呼呼的离开了。 唐敏山见状也跟着离开了,来到外面,张氏就不停的抱怨道:“爹偏心也不能这样偏,真是气死我了,不行,我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我们一定要想点办法,不然到时候唐家的财产全都被唐洛瑜给败光了,你和我还有什么?” 晚上,唐洛瑜和薛林策两人收摊回来,刚回到屋里就被唐岳给叫去了。 唐岳想了一下午,确实觉得唐敏山说的有道理,他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女儿,唐家的财产自然不止这么点,当然够唐洛瑜去锻炼自己。 他怕唐洛瑜兴致勃勃的去做这些事,最后血本无归,会有点打击她的积极性,所以他想给唐洛瑜提个醒。 “爹,这么晚了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唐洛瑜问道。 “洛瑜,你这样把粮食往外送,该不会是做的亏本买卖吧?”唐岳试探的问道,他害怕唐洛瑜多想。 唐洛瑜自然知道唐岳心里的想法,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语气柔和的和唐岳说道:“爹,我肯定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的,我们现在在做一个促销活动,主要是为我们的东西招揽回头客,等这一批货物卖完,以后我们有了别的东西,之前买过我们东西的客户自然会再买这批新的货物,就是在拉回头客。” 唐洛瑜说的很仔细,唐岳也能听明白,“这样的话,粮食的钱很快就会回本对吧?” “对,就是这么个理,前期我们稍稍投入一点粮食,后面就是稳赚不赔了。”唐洛瑜喝了口茶,笑着说道。 “这真是一个不错的想法,没想到你这么有头脑,是爹想多了,那我给你准备一个粮仓的粮食,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有唐家做你的后台,你放心大胆的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爹相信你。”唐岳很是满意,他觉得自己女儿一下子就长大了很多,他也不应该想这么乱七八糟的,只需要安心的做她的后台就行。 照这个速度下去,把唐家交到女儿的手里他也放心了,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举人夫君,唐家的继承人他就不愁了。 “谢谢爹!”唐洛瑜高兴的挽着唐洛瑜的手撒娇说道。 唐岳对她一直都很好,前世都怪她中了张氏的奸计,把唐家搞得家破人亡,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让悲剧重演了。 连续几天,她们的生意都很火爆,甚至存货都跟不上销售的数量了,薛林策也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所以需要再招些人,也需要扩大一下场地。 但是他一直都在读书,身上根本没有多少钱,一时间,他所有的想法都受到了限制。 到了晚上,唐洛瑜见他一直闷闷不乐的,问道:“你怎么了?看你今天有点不太开心,是太累了吗?” 薛林策摇摇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唐洛瑜也察觉到他好像有为难,“我们是夫妻,你有什么事也不应该瞒着我,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去应付,解决困难才能越来越好,所以你不必觉得难以启齿,有什么就说什么,还需要和我遮遮掩掩的吗?” 薛林策听见这话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这段时间生意太好了,我感觉我们应该再扩大一下地方,可以多找几个帮手,但是我现在没有太多的资金,所以......” 唐洛瑜听见这话,笑了笑,“原来是这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明天我们就去找地方,把制作玻璃的地方选定下来。” 随后她走进薛林策,语气平静的说道:“你有困难都可以给我说,我是你的娘子,不用和我隐瞒,知道了吗?帮助你也是应该的,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这个问题。” 薛林策看着女人姣好的面容,被她这番话给打动,点头应道:“嗯,我知道了。” 翌日清晨。 唐洛瑜和薛林策起床收拾好以后就出发去集市上,打算找个空旷宁静的地方做生产的工作,远离集市的喧闹,更能安静的做好一切东西。 一连去了好几个地主家,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不是太吵了,就是地方有点小,要么就是路段比较崎岖,不好走。 这样她们运出东西的时候不太方便。 一直到下午,唐洛瑜都快要崩溃了,想着再最后看这个地主家,要是还没有的话她再另外想办法。 “小姐,这块山头绝对包您满意,是您想要的类型。” 不想浪费时间,唐洛瑜直接和老板说了自己的要求,谁知道竟然有,她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和薛林策一起去看了地皮。 确实很符合,她立马就敲定下来,“行了,老板,这地皮我们买了。” 事情得到解决,此时天也已经快黑了,唐洛瑜也有些疲惫了。 “走吧,回去休息,剩下的明天再来弄,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薛林策关心的对她说道。 对她的细心,考虑周到感到很是欣慰,这个女孩确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劲。 唐洛瑜奔波了一天,确实很累了,回到屋里直接倒床就睡了。 薛林策也累了一天,但他睡不着,想到那块地,他就起来打算设计个图稿,然后好按照上面的来修建。 因为怕唐岳起疑,所以两人睡在一个屋子里,只不过薛林策是打地铺。 他在现代就是设计师,所以设计图稿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他画起来也忘记了时间,中间唐洛瑜醒来看见他还坐在桌前认真的作画,没打扰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前世她到底是被张氏陷害得惨,才会把这么一个好男人给赶出去,连带着唐家遭殃。 第8章 共同互惠互利 这一世,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绝对不会再错过了,她一定会好好珍惜眼前这个男人。 “怎么醒来了?吵到你了?”薛林策画好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开口问。 唐洛瑜被他的说话声拉回思绪,“没有,这么晚了,你还做什么呢?” “设计了一下生产货物的地方,忙起来就忘记了时间,不早了,快睡吧。”薛林策吹灭煤油灯,走到自己打地铺的地方,睡了下来。 “地下凉的话,要不你上来睡吧?”唐洛瑜开口。 她心里倒是不嫌弃,因为这个男人爱她入骨,就是怕薛林策不适应。 屋子里静了几秒,薛林策没作声,良久,他开口道:“没事,这里可以睡......” “你是嫌弃我?”唐洛瑜小心的说。 黑夜里,他透过月关看着唐洛瑜的脸,一双星眸在黑夜里就像是天上的繁星一般,闪闪发亮。 想到这几天这个女人忙前忙后,聪明机智的样子,他的心里竟莫名的生出了几分好感,听见女人这话,他愣了好一会儿。 “算了,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强求你。”女人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薛林策却在黑夜里缓缓起身,来到了她的床上,唐洛瑜兴奋的从后面抱住她,男人的身子莫名变得僵硬。 一夜无话。 定下了地方,现在就要开始修建地方,尽快进入施工,好保证货物的供给。 唐洛瑜和薛林策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很和谐的一直在地皮那里忙碌到大下午才回来。 还是薛林策心疼唐洛瑜,把她给赶了回来,自己一个人在现场监督修建的地方。 唐洛瑜回到屋里休息了一会儿,见日头落下了,薛林策还没有回来,就打算去看看,谁知道刚一出门就见张氏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她正要跟上去就见薛林策从外面走了回来,害怕男人出声被张氏发现,她立马对着男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对他招了招手。 两人一直跟在张氏的身后。 张氏一只手放在胸口的衣服里,不知道在护着什么宝贝,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的看看有没有人。 很快,她来到一个空地,用早就准备好的铁楸挖了一个坑,把衣服里的东西给拿出放进去,又用土埋好,然后才拿着铁楸放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这才离开。 她离开以后,唐洛瑜和薛林策立马从角落里走出来,拿着铁楸朝着刚才张氏埋的土坑挖开,很快就看见了一堆东西。 唐洛瑜弯腰捡起,居然是地契! “她藏这些干嘛?”薛林策看着唐洛瑜手上的东西,不解的问道。 唐洛瑜解释,“想把唐家的财产占为己有,我绝对不会让她得逞的。” 前世的时候她并不知道为何张氏能有唐家那么多地契,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原来张氏先把唐家的地契偷来藏好,时间一久,就变成了她自己的私有财产,从这个时候她就有了私心。 这个张氏的野心可真大,她绝对不会让她占到任何便宜的。 唐洛瑜准备把地契全部拿走,却被薛林策提醒,“你全部拿走了她会起疑的。” 唐洛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气昏脑了,“对哦。” 她先拿走一部分,再留下一部分,然后想个办法让唐敏山知道张氏的真面目,这样也好挑拨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接下来的这几天,唐洛瑜也没有再找到机会对张氏下手,加上她们也忙准备工厂开业的事情,就暂时搁置在了一边。 吃过晚饭回到屋里。 唐洛瑜心情愉悦的说道:“准备了半个多月,终于要开业了,想想就觉得兴奋呢!” 薛林策走到床边,一边解开外衣的扣子,一边说道:“是啊,我也有点小兴奋,当然还是多亏了你的帮忙。” 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不似刚开始那般疏远,薛林策也渐渐的习惯了唐洛瑜是自己娘子的日子,唐洛瑜的心里很高兴, “还不是你的设计稿设计好,才能这么快,要是换做别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好呢!”两人互相夸赞,唐洛瑜的脸上带着一抹洋溢的笑。 第二天一早就是新店开业的日子了,唐洛瑜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了,今天唐岳也跟着去店里帮忙了。 他果然没看错自己的女儿和女婿,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为唐家赚了不少钱,现在又有了自己的工厂,他的脸上很有光啊,当然更多的还是欣慰自己的女儿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因为有了之前那些客源的积累,所以今天的客户也爆满。 剪彩仪式完毕以后,唐洛瑜对着来往的客户大声吆喝道:“各位,今天是我们新店开业,为了感恩广大顾客的支持,特意推出了活动,今天所有的商品全都是半价,先到先得,卖完为止!” 早就习惯了唐洛瑜于别人不同的地方,薛林策此时听见她的广告词时已经见怪不怪了,只当是她的一项技能,总能给他很多惊喜。 有了她打广告,客人也就越来越多了,有新顾客,有老顾客,很快,店里的商品就被抢劫一空,连带着仓库里的存货都没了。 旁边几家的生意倒是显得比较惨淡,一打听,知道怎么一回事,就直接过来店里闹事。 “把你们这里的老板给我叫出来!”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走到柜台前,对着小厮说道。 唐洛瑜走了过来问道:“这位爷不知道需要点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开业,我们可就没了生意。”男人四处看了看,人满为患,“人全都跑你这里来了,那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薛林策此时也看见这人,忙走过来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事啊,您要是愿意的话,我们谈个合作?” 男人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大家都是做生意的,那也是为了赚钱,不如我们一起合伙,我把我这里的东西低价卖给你,你拿去你自己的店里卖,卖的钱算你的,如何?” 那男人闻言思考了一会儿,看着店里络绎不绝的人,有些心动,“行!” 第9章 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我们先签订合同,你交一部分定金,届时若是不合适的话,你可以把货物全部退回来,合适的话就把剩下的钱给补齐,你觉得如何?”薛林策将条款一一说清。 男人本来有些犹豫,但是在听见薛林策这话后,他心里的顾虑一下子打消了,忙点头道:“行,那我把你们店里剩下的货物全部拿走了。有多少我要多少。” 男人走后,唐洛瑜笑着走了过来,“刚开业就来一个好彩头,以后我们的生意肯定会越做越大。” 薛林策有些动容,与她相视一笑。 接下来的日子里,店里的生意依旧红火,每天的货物都售罄,薛林策也一天加工加点的制作货物。 这天晚上,唐洛瑜和薛林策在场子里一起制作玻璃,唐洛瑜忽然凑近,“你教教我吧,你一个人一天也太辛苦了,我能做一些就做一些。” 薛林策一边在用烧化的琉璃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听见唐洛瑜这话,他回道:“怕累坏你,你回去休息,我来弄就行。” “我不怕累!”唐洛瑜说话间已经来到他身边,照着他的模样拿过上面刚烧化的琉璃,就要开始学着捏起来。 谁知道刚拿到手里,她就被烫的放下了,“唔!好烫啊!” “刚烧化出来的,当然烫了,你等一下凉了我教你做。”薛林策拿她无法,无奈的说道。 等了一会儿,他和唐洛瑜拿着一块琉璃,“先把他揉成一个光滑的面团,然后再揉出需要的形状就好了。” 说着,薛林策手里的琉璃就变成了一个圆形的玻璃碗。 “我这个怎么不圆啊!”唐洛瑜看了一眼男人手里完好的圆,再看看手里圆不是圆,方不是方的奇形怪状,冲着薛林策尴尬地笑了笑。 “不是这样弄的,我来教你。”薛林策说着就伸出手握住唐洛瑜的手,带着她一圈一圈的把棱角磨平,一个完整的玻璃碗逐渐在手里成型。 唐洛瑜见男人的手握住自己的手,心跳不由得加快,这种感觉和她主动的不一样。 因为场子里的人手不够,后面她们又招了不少人进来,两人每天都在场子里带着工人一起制作琉璃,唐洛瑜也掌握了技巧,每天亲自教她们。 这一段时间两人每天都忙到很晚,感情也有了很大的变化,累并快乐着。 “洛瑜,这段时间多亏你亲自去教那些工人,我们的货物才不至于售罄,你可帮了我大忙。”回家的路上,薛林策拉着唐洛瑜的手。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和我这么客气干嘛?”唐洛瑜亦是跟着笑。 两人抵达唐府时,张氏双手环胸,站在门口,阴阳怪气道:“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吃撑了没事干,放着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非去做苦力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唐家亏待你了。” 唐洛瑜站定脚步,冷声回怼:“你家是住海边的?管这么宽?我乐意干苦力活,也好过你这个好吃懒做,赖在唐家的寡妇强吧?” 张氏脸色登时青一阵白一阵的,她伸出手指着唐洛瑜脑门说道:“你!你用什么态度和我说话呢?怎么说我也是你大嫂,没教养。” 说罢,狠狠啐了一口。 “我大哥都死好几年了,哪里还有大嫂?”唐洛瑜把她指着自己的手给撇开,讽刺道。 张氏如果安分守己,唐洛瑜倒是不介意认了这个大嫂,可张氏全身都是心眼,一个恨不得将唐家占为己有的人是她的大嫂?她不承认! “唐洛瑜,你欺人太甚。”张氏作势撸起袖子,“我今天非要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教养。” 说着,她挥舞着手去打唐洛瑜。 薛林策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用力一甩开,眼底满是嫌弃和警告。 “打人了打人了,敏山,你看看他们一点也没把我放在眼里,都敢光明正大的对我动手了。”张氏开始撒泼。 唐敏山收到张氏的眼神,忙打圆场,“洛瑜,你也别生气,大嫂也是担心你,这样,你们场子里不是还需要人手嘛,我也去帮忙帮忙。你看怎么样?” 张氏见唐敏山不为自己说话,还想要去帮助唐洛瑜那个贱蹄子,但人微语轻,只能骂骂咧咧离开。 唐洛瑜自然知道唐敏山不会这么好心,平淡道:“现在场子里的人手已经够了,二哥就不用来趟这趟混水了,好好的当你的小少爷吧。” 张氏没安什么好心,唐敏山也不是什么好人,唐洛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兄妹一场,唐敏山没想到唐洛瑜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脸色登时难看。 不过他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段时间他格外关注唐洛瑜的玻璃生意,店铺门前人来人往,大把的银钱往唐洛瑜兜里走,他也想加入进去分一杯羹。 都是唐家的财产,他凭什么不能进去赚点利? “这场子全是由唐家盘下的,都是唐家的子女,哪里不行了?”唐敏山廉不知耻的说道。 唐洛瑜笑了笑,嘲讽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之前是二哥去爹面前说害怕血本无归的,怎么?现在见赚钱了,就想要进来分一杯羹?!” 唐敏山被唐洛瑜堵的说不出话,但又不甘心低头,气急败坏道:“行,唐洛瑜,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说完这句话,唐敏山当即甩手离开。 薛林策不管怎么说也是混过商场的人,见这样,皱了皱眉,“他这个样子可见是不愿意善罢甘休的,我们得小心一点。” “我知道,你别担心,更何况不是还有你吗?走吧,我们进屋。”唐洛瑜淡笑着拉着薛林策的手往屋里走。 颔首间,掩去眸中厉色,前世,唐敏山想要加入自己分一杯羹,她见人手满了就说过段时间再让他进去。 谁知道唐敏山却因为这个记恨上她,在烧制玻璃的地方下手,害的她们血本无归,她后又听信了张氏的挑拨,以为是薛林策手脚不干净,为此两人大吵一架,让本就还未对她交心的薛林策失望不已。 第10章 废掉这批产品 这一次,她可不会让唐敏山成功,她要让他有来无回。 想到这里,唐洛瑜的眼底划过一抹精光。 一连几天,唐洛瑜每天都和薛林策一起制作玻璃制品,看似没把唐敏山说的话放在心上,实则私底下已经想好了对策。 前世唐敏山弄了一个假冒品牌来污蔑他们的产品有问题,要避免这个问题,首先就是给自己的产品弄点专属的标志,这样一来真假一看便知。 “林策,我觉得我们可以在这个玻璃上面做个标记,这样让人家看见这个东西就知道是我们这里生产的,对招揽生意也是个不错的法子,另外也是防止有心人仿制产品买卖,以免传出对我们不好的风头。”唐洛瑜拿着一个玻璃碗,在上面比划着。 薛林策听见这话,眸底闪过一抹惊讶,没想到唐洛瑜居然还有品牌仿冒这种意识! 他又看了看唐洛瑜,眼里藏着深深的探究。 唐洛瑜故作不知,又笑问:“你觉得怎么样?” 薛林策回过神来,“这是一个好办法,不过商标得独特,一眼就能看出是我们的,还不容易被仿造。” “这个就交给你了。”唐洛瑜笑看着薛林策,眼里溢满的信任让薛林策有些动容。 他只是晃了一会儿神就赶紧应下来,让人准备好纸笔后就开始奋笔疾书。 现代设计师的经验,让他思路极广,不一会儿,就设计出好几个图案,构造独特蝴蝶,树叶,花......看似平常,但内藏文章。 就算早早知道薛林策有这个能力,但她还是忍不住赞叹, “你看着这些你比较喜欢哪个?”薛林策将图纸递过来。 唐洛瑜还没来得及选出想要的图案,一个工人急匆匆的来,“小姐,姑爷,不好了,玻璃坊出事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急着看设计图,与工人一起,火急火燎赶到玻璃坊。 摆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堆成色极差的玻璃,里面杂志肉眼可见,完全没办法售卖。 “这些玻璃制品都是用今天拉来的沙子做的,这个样子可是没办法卖出去了呀。”工人对着两人解说,“前面几批都是好的,刚好到这批新品就出了差错,得有不少的损失,现在该怎么办?” “其余的沙子用了吗?找出是哪一批沙子的问题?”唐洛瑜神色紧张,损失说笑,大不了挣回来,怕的就是失了声誉,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有。 “已经查出来了,今天拉来制作的沙子里面有一堆沙子有很多杂质,制造出来的杂质多,又很脆。”工人立马说道。 薛林策视线自残次品上一一划过,冷静道:“先暂停新品生产,等新沙到来再开工。”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信誉,唐洛瑜赞同地点点头,道:“按照姑爷说得来,等新沙来,在继续生产。” “小姐,可是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么合适的沙子,这批货物三天后就需要用,来得及吗?要不......这个也不明显,普通人看不出来,将就用?也能降低损失不是?”工人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三天之内重新做出新的一批产品,得白天夜晚都不能休息,这是要把他们给累死。 唐洛瑜想要开口说话,却被薛林策抢先一步,“我们做的是品质和诚信,绝对不能抱有侥幸心理,万一出事,损失可比现在惨重。” 看着薛林策一脸严肃的样子,唐洛瑜的心里莫名的欣慰,前世她到底是有多瞎才会信了张氏的鬼话,把薛林策赶出唐家。 “嗯,我去找新的沙子,你去安排工人就位,这几天必须得加班加点把产品给制作出来,时间紧迫。你记得把这批产品给处理掉了,千万别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唐洛瑜吩咐完以后,就要和薛林策一起去找新的供货,废弃的玻璃制品也就交给那个人去处理了。 剩下那个工人,他看了这堆玻璃制品,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边,因为之前经营得当,很多的商家愿意和唐洛瑜合作。 很快,她就找到了货源,并立即开始制作,为了避免出现差错,她和薛林策也全都亲自坚守在工坊里和工人们加班加点的制作产品。 三天很快就过去,把客人需要的产品卖完以后,还有一部分的新品,唐洛瑜打算拿去推广。 “现在客人需要的东西解决了,这几天你都没怎么休息,先回去休息吧,过几天再接着忙,也不急在这一时。”薛林策看着唐洛瑜憔悴的面容,有些心疼。 唐洛瑜点了点头,她确实有些累了,是应该好好的休息休息。 图案设计的事情她也和薛林策在制作产品的时候确定下来了,用花状的,小巧精致夺目,能吸引人眼球,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不得不说,薛林策的设计功底和动手能力可是很强的,唐洛瑜都觉得轻松不少。 好的设计,是能给人视觉和心灵的双重享受。 这段时间她忙起来也顾不上唐敏山,但按照前世的记忆,她能大致知道唐敏山接下来的动机,只是她并不知道泄密的人是谁,这一次她要把他给抓出来。 为此,她早在工厂里找了一个信得过的眼线盯上了工头儿。 她怀疑是那个人,因为之前自己说废弃掉那堆玻璃制品的时候,唐洛瑜能看得出来他眼底有些不舍。 既然不舍那就交给他处理,他肯定就会想办法赚点钱,果然不出唐洛瑜所料。 一个偏僻的地方,唐敏山和工厂里的那个头儿两人正在商量着这批玻璃的卖卖。 “这个数?”唐敏山伸出两个手指,语气淡淡的说道。 上次他被唐洛瑜给拒绝了,心里有气,私底下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工坊的情况,好不容易逮住这个机会,他可不会放过。 唐洛瑜不让她好过,他也不会让她好过。 他一定要拿掉这批废弃的玻璃制品,随即再找人叫卖,只要把唐洛瑜的名声给毁掉,工坊早晚是他的。 第11章 好戏开始上演 那个工头儿没有处理掉这批玻璃制品,而是想要找个偏僻点的地方把卖掉,给自己赚点外快,谁知道居然遇见了一个有钱人,说全部要了,他可高兴坏了。 见唐敏山说两枚银子,他忙点头应下,“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这些是多给你的,这件事可不准随便说出去。”唐敏山特意多给了他一枚银子,当作封口费。 “不会不会,您就放心好了,我嘴巴可严实了。”工头儿忙把银两往衣服兜里揣,笑嘻嘻的说道。 他是疯了才会把这件事给透露出来,对他可没有好处,这件事可是他瞒着唐洛瑜做的,要是被她知道自己没把这批玻璃制品给处理掉,那自己还有的好日子过吗? 两人交易完成以后,唐敏山跟着工头儿一起去看被污染的那批玻璃制品。 现在工头儿知道唐洛瑜他们都没有在工坊里,东西被他藏在距离工坊很近,但又比较安静的地儿,“东西就在这里。”他掀开一块黑布。 唐敏山走上前去拿起一块玻璃,仔细的端详起来,“确实不错,就要这个了。” 他自然知道这批产品是被污染的,他也没想着要赚钱,就是想要把唐洛瑜给扳倒,要是工坊出现问题,那唐洛瑜肯定就吃不了兜着走。 到时候他就可以接手这个工坊,那所有的利益都是他一个人的。 在两人没看见的角落里,有个黑乎乎的人影,见两人已经上钩,他忙跑到唐府去找唐洛瑜,“唐小姐,人已经上钩了,是工头儿瞒着你私自卖的。” 唐洛瑜抬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后缓缓说道:“嗯,我知道了,这些是赏给你的,你先回去吧。” 因早有预料,唐洛瑜并不觉得意外。 “是。”那人接过银子,恭敬的说完就离开了。 唐洛瑜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唐敏山,上辈子的账也该算一算了。” 第二日。 唐洛瑜已经休息差不多了,就打算出门去推销产品了,她对着床上的男人叮嘱道“你多睡一会儿吧,我自己先去集市上叫卖。” 薛林策没有同意,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立马翻身起床,“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唐洛瑜并没有告诉薛林策唐敏山私底下做的事,他并不知道。 但是出于对唐洛瑜的安全考虑,他就是想要陪着她,即使没有什么安全隐患。 唐敏山今天也是早早的就安排了人去集市上打着唐洛瑜的名声叫卖那批被污染的玻璃制品, “走过路过别错过,新出来的玻璃制品,现在低价出售,买一送二,先到先得了。”那人也还是蛮专业的,学着唐洛瑜模样卖力的叫卖。 这边,唐洛瑜和薛林策两人一边朝着集市上走去,一边说道:“今天我们应该会有个大单。” 薛林策闻言有些疑惑,他们都还没到集市上,怎么就知道今天有大单? “什么意思?我们不是还没到地方吗?” 唐洛瑜笑而不语,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唐敏山现在就在等着自己上钩了,巧了,她也在等着他上钩。 “怎么不说话?”薛林策看见她脸上的笑容,更加觉得奇怪了。 唐洛瑜见他有些好奇,淡淡的说了一句,“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惊喜说出来可就不是惊喜了。 没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地方,把摊摆好以后,唐洛瑜就开始叫卖,“新出的玻璃制品,过来瞧一瞧,看一看了,价格实惠,保证您喜欢。” 随着叫卖声,前来买的人也越来越多,“我要十个,给我包起来。” “我要五个!” “我要一个!” 众人需要商品的声音此起彼伏,唐洛瑜脸上带着笑,一边点头应下,一边给客人把东西用一个纸袋子装好。 “给,这是你要的东西,拿好请慢走。” 薛林策也没有闲着,因为买的人很多,拿出来摆着的玻璃制品一会儿就卖光了,他动作麻利的从背篓里拿出其余的玻璃制品,快速的摆放好。 半个小时以后,她们才开始闲下来,唐洛瑜的额头上也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但脸上却带着满意的笑,丝毫不感觉疲惫。 薛林策站在一旁,看着阳光打在女人的脸上,女人脸蛋圆润姣好,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一般,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在阳光的照耀下,唐洛瑜是那样好看,整个人逆着光变成金色的,有种仙女下凡的意蕴。 看着看着,薛林策神情有一瞬的恍惚。很快,他就被一道粗狂的男音给打断了,“你们这个玻璃制品怎么买?”男人拿起一块菱形的玻璃,询问道。 唐洛瑜瞬间来了精神,这个人正是前世唐敏山安排过来的人,好戏开始上演了! 来人拿着手里那块晶莹剔透的玻璃,左瞧瞧右看看,表面上看着很认真的在挑选,观察,但就是在做做样子。 他根本就不懂,只是受了别人的指示,来这里买东西而已。 见鱼儿上钩,唐洛瑜忙笑着说道:“客官好眼力,这可是我们新出的新品,二十两铜钱一个,现在有优惠,买十送二,买二十送五,以此类推的,你看需要多少?” 她的脸上毫无波澜,眼底却划过一抹精光。 这人是唐敏山安排来捣乱的,她可得狠狠的宰上一笔,价格都比平常买的高了几倍。 薛林策闻言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唐洛瑜给拉住衣领,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薛林策有些懵圈,不知道唐洛瑜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联想到刚才两人在路上说的话,薛林策也识趣的不说话,就等着唐洛瑜待会儿给自己解释。 来人的钱也是唐敏山给准备,根本就不在乎价格,看着摊子上的玻璃制品,直接大方的说道:“这些全都给我包起来,我全要了。” “好嘞!”唐洛瑜答应的爽快,立马就开始给他把东西包起来,“客官,这里一共十两银子。” 那人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不过很快消失不见,反正钱也是给足他的,他只是没买过这么贵的东西而已。 麻利的掏出银两递给唐洛瑜,笑容满面的离开。 第12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个人走了以后,没等薛林策说话,唐洛瑜率先开口,“先别急着问,再等一会儿,你就全都知道了。” 薛林策心里的疑惑更深了,还要等会儿? “玻璃制品都已经卖完了,我们还在这里?” “嗯,待会儿有场好戏,你可千万不能错过。”唐洛瑜眼眸含笑,语气柔和的说道。 正欲说话间,刚才买东西的那个人又回来了,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他来势汹涌。 “你们做生意就是这样欺骗客户的吗?我这里的玻璃制品全都是坏的,我不管,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不然我就砸了你这个摊子,再报官抓你们。”那个人满脸怒气的对着二人说道。 玻璃制作的每一道工艺薛林策都有关注,纵然来人气势汹汹,他也不见慌乱,“客人既然说我们的产品有问题,不如把你买的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唐洛瑜没拦着他,刚好自己不用发挥了,让薛林策这个不知情的人来面对这个问题,会比自己知道真相还要装出不知道更加逼真,更容易让人相信。 不过她也跟着开了口,“若当真是我们卖出去不好的玻璃制品,大可随你去官府一趟。” 那人早就有所准备,直接拿出了之前被污染的那一批玻璃制品,里面的杂质肉眼可见,“大家过来评评理,看看这都是什么黑心商家,居然赚我们这些老百姓的辛苦钱,卖我这个东西还能用?” 他这一声吆喝,引来不少人的围观,全都对着唐洛瑜几人指指点点,“看着年纪轻轻,没想到心眼这么坏,昧着良心赚钱,迟早遭报应!” “现在这种黑心商家就应该拉去衙门,不然他们还会为非作歹,欺骗我们这些老百姓,赚我们的辛苦钱。”唐敏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人群里,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句。 “对,报官!把他们拉去衙门!”众人开始起哄,试图把两人给拉去衙门,好好严惩她们。 薛林策眼眸微眯,那人手里的玻璃制品是之前被污染,废弃掉不要的那一批,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看了一眼唐洛瑜,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想看看唐洛瑜怎么解决。 只见唐洛瑜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你们先别着急,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你说这个商品是从我们这里买走的,能不能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们看一下?” 那人不屑的看了她一眼,直接把手里的一块玻璃递了过来,“我倒是要看看,你现在还有什么说的,我这东西就是从你这里买走的,你别想耍赖!” 唐洛瑜对着那人轻笑了一下,直接拿着那块玻璃和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玻璃放在一块,“这个不是我们这里卖出去的。” “你胡说,这分明就是从你们这里买走的。” “大家看,我们这里的商品都是有标志的,这块玻璃上面明显没有图案,所以不是我们卖出去的。”此话一出,众人也都朝着她手里的玻璃看去。 就见晶莹透亮的那一块有一朵小小的菊花状,另一块相同的地方却什么也没用。 “是啊,那块玻璃上面什么也没有,怎么证明是从人家这里买走的?”人群里有人问了一句。 “对,就是,别是在别的地方买的,拿过来这里栽赃陷害他们吧?我就说这两人看着面相也不像是昧着良心赚钱的人。” 见舆论往一边倒,那人有些心虚,“我......我......”他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忙向唐敏山投去求助的目光。 唐敏山也没想到唐洛瑜居然会留有一手,但他还是不死心的说道:“这条街就你一个卖玻璃的,不是你卖的是谁卖的?你可别想赖账!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 除了他一个人以外,其余的都站在唐洛瑜的那边。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但不至于别处没有人卖,你要是再继续污蔑我,就别怪我不客气,实在说不清楚,我们直接去衙门讨个公道!”唐洛瑜丝毫不畏惧的说道,“你们这是属于栽赃,可是要去坐官的。” 那人听见这话,被吓坏了,一句话也不敢说,灰溜溜的跑到人群外,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 此时,人群里又有人说道:“不过别说,这花样还挺好看,比那些纯净的玻璃制品好看多了。” 唐洛瑜笑了笑,借此机会推广道:“这是专属于我们家玻璃制品的标志,凡是印着这个花样的玻璃制品,都是我们家生产卖出的,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们,我们一定做好售后工作,不会让你们有任何损失。” 薛林策这时也已经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不过他还是很好奇,唐洛瑜为什么会知道,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他忙和唐洛瑜一起推广道:“现在买这个玻璃碗还有小礼品相送,无论你买一个还是十个都送,买的数量越多,送的礼品也会更大更多,只限前两百名,欢迎大家抢购。” 话落,就有很多蠢蠢欲动的人已经疯狂抢购了,生怕自己晚一步就没有了。 还有一些买过唐洛瑜家东西的人,更是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买。 之前的那些玻璃制品卖完了,但是他们还另外准备了一批印有标志的玻璃碗来售卖,制作了许多的玻璃手环来送给客户。 没一会儿,东西就全部被抢光,有些人没买到的人垂头丧气的说道:“这人太多了,我抢都没抢到!” “就是就是,排队的人太多了,我都不奢求有小礼品送,连正品都买不到。” 唐敏山偷鸡不成蚀把米,见唐洛瑜的生意爆火,眼底嫉妒的神色更是浓郁。 该死,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女人,害他损失了这么多银两,到头来全是白忙活一场,真是气死他了! 唐洛瑜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嘲讽道:“二哥,你也要来一个玻璃碗吗?给你便宜点?” 她知道唐敏山现在身上肯定没多少钱了,毕竟砸在那堆废弃品和刚才买的那堆玻璃上的银两就耗费了不少。 唐敏山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甘心的转身离开。 第13章 在宴会上出丑 回家的路上,薛林策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要对玻璃废品下手的?还有先见之明,做了防伪标志,真有你的!” 说着,就对唐洛瑜竖起了大拇指。 唐洛瑜嘿嘿一笑,“我安排了眼线,没想到多留的一个心眼,居然救了我们一命,现在不仅没有损失,还赚了好一大笔!” 她轻飘飘的解释了几句,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的,知道唐敏山要对工坊下手? 薛林策脸上也带着笑,忍不住侧目瞧去,余光中,女人娇俏的小脸上盈着笑意,楚楚动人。 他自己竟没察觉到心里早就对唐洛瑜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因为这一次的玻璃制品很受群众喜爱,特别是那个防伪的标志,真的很吸引人。 一下子就火遍了各个地方,所以这一个月他们的订单只增不减,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银票也是数到手发软。 一天晚上,唐洛瑜对着薛林测提议道:“现在我们生意这么好,名声也已经打出去了,不然就找个地方开连锁店?先在这县城的附近,找几个合适的商家和他们合作。” 薛林测一听可来劲了,情绪有些兴奋的说道:“行啊,这可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这个跑腿的工作就交给我吧,我来安排。” 唐洛瑜点点头,对着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薛林策看着女人,此时的她在烛光下显得那么耀眼夺目,不自觉的自己心跳竟然加快,他忙移开了视线。 第二天一早。 唐洛瑜就被唐岳给叫了去,不知道要给她说些什么。 这段时间下面的分工明确,唐洛瑜也闲了下来,没之前那么忙,所以就在家里休息。 丫鬟来叫自己,她就跟着去了,张氏见听见声响,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生怕唐岳私底下把财产全部交给了唐洛瑜。 大厅内。 唐岳正坐威严,“洛瑜,今天叫你来是有事要给你说,过段时间监察御史要来拜访,你一天吊儿郎当的,没有个大小姐的样子,可不能在监察御史面前丢了颜面,所以我打算给你找个礼仪嬷嬷,你好好跟着礼仪嬷嬷学礼仪,别给人丢下诟病。” “啊?”唐洛瑜一脸的生无可恋,“爹,你知道我最讨厌这些规矩了,一点也不自由,还找个嬷嬷来教我,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唐岳自然也知道他这个女儿娇纵惯了,不喜欢这些管束着自己的礼仪,但来人毕竟是京城里的监察御史,怎么说也得注意点形象。 更何况唐家在县城的地位也不低,要是被人传出去他唐家的大小姐不懂规矩,那不得让人贻笑大方? “洛瑜啊,爹也没强求过你什么事,但这件事爹还真不能放过你,没得商量,明日嬷嬷就会来府上,你认真点,别给我丢脸。”唐岳语气柔和,带着一丝宠爱的叮嘱道。 门外,张氏支棱着耳朵把里面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监察御史要来唐家?她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要是能榜上监察御史,那她可就飞上枝头做凤凰了,还稀罕唐家这点财产? 学礼仪?她也要学。 彼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里萌生。 翌日大早,唐洛瑜还在睡梦中,就被嬷嬷给叫醒了。 “小姐,起来学习礼仪了。” 唐洛瑜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就见一个嬷嬷双手交叠放在肚子前,一脸慈祥的站在床边看着她。 天知道,她此时有多难过! “能不能再让我睡一会儿?”她乞求道。 “不行!小姐要是不快些起床,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话间,嬷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戒尺,吓得唐洛瑜一个激灵,立马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接着,她苦不堪言的一天就开始了。 “首先就是走姿要优雅,千万不能大大咧咧,一定要随时注意自己的形象,要像我这样。”嬷嬷首先先给唐洛瑜演示了一遍,“记住,笑不露齿。” 嬷嬷双手优雅交叠放在肚子前,挺直腰板,迈着小碎步,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示范给唐洛瑜看了一遍。 唐洛瑜看的那叫一个头大,还没反应过来,嬷嬷就对着她说道:“到你了,走两步我看看。” 唐洛瑜点头应下,大摇大摆的走惯了,一时也没适应过来,挨了几戒尺,“给我好好走,不是这样的,手放好,腰板挺直,面上带笑!” “啊!啊!我知道了知道了,嬷嬷别打了。”唐洛瑜耷拉着一张臭脸,苦兮兮的求饶。 她是真的疼,折磨也是真的,有苦也没处说去。 张氏站在窗外,学的那叫一个认真。 一转眼就到了监察御史来访的日子,唐家上上下下都恭敬的迎候,只有张氏不知道在弄些什么,迟迟不见来。 不过,她不来更好,免得惹出什么祸端,大家心里都是这样想的。 “御史大人今天大驾光临,仓促了些,还请您别介意。”唐岳一边带着御史往屋里走,一边寒暄着。 到地方以后,他又忙介绍道;“这位是小女,这位是女婿,这位是小儿。” 这时,张氏穿着一身妖艳的衣服,脸上画着夸张的妆容,妖娆的朝着这边走来。 嘴上涂抹着深红的胭脂,开口娇滴滴的说道:“真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说话的同时,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御史的身上,时不时的抛几个媚眼。 唐洛瑜光看这装扮就受不了,更别说那大红唇和抛媚眼,真的是一言难尽。 薛林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辣眼睛!从未如此辣眼睛! 唐岳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冷声呵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穿成这个样子出门,给我滚出去!” 张氏根本无暇听唐岳说了什么,她眼里全是御史大人,没注意脚下,左脚绊到右脚,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惹得众人皆是一阵哄笑。 唐岳头都大了,对着下人吩咐道:“把她给我拉下去,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把她放出来。” 张氏忙把她的头抬起来,脸上的妆容糊在了一起,更像是一个鬼,“不要啊不要,御史大人,我不要回去,我不回去。” 无人理会,她被两人下人给强行带走,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第14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唐岳忙道歉,“真不好意思,让御史大人见笑了,这个是大儿的媳妇,自从大儿死了以后就这般疯疯癫癫的,您可别见怪。” 唐洛瑜听见这话,一直都憋不住笑,不过张氏那模样,确实像是疯癫的。 薛林策也跟着几人入座,和御史大人谈的很投趣,有很多说的来的话题。 “唐老爷,你这可是找了个好女婿,让我羡慕不已啊!能有这么广的见识,听说你们唐家这段时间的家业可是噌噌噌的涨,这位女婿出了不少力吧?” 唐岳闻言,眼底对薛林策的满意更甚,忙开口说道:“这说来也是个笑话,当日他中了举人就被我捉来当我唐家女婿,谁知道我真没看错人,在他和小女的努力下,竟让唐家的家业蒸蒸日上,属实让我刮目相看!” 御史大人自然有所听闻,更是赞不绝口,“那是,听说这个玻璃产业名声大燥,掀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商业流啊!你这个女婿和女儿可真是能干!” 在得知薛林策还是举人时,御史大人眼里也有些惊讶,“一个读书人居然会做生意,还做得这么出色,属实让人意外。” 唐洛瑜听见这些赞美的话,脸上得意坏了,忙说道:“那也都是林策的功劳,要没有他,光靠我一个人的能力,是不可能把唐家的事业做的这么好的。” 两人都在互相迁就,薛林策也开口道:“娘子说笑了,要不是你头脑好,点子多,我一个读书人哪有这样的实力。” 御史大人大笑着说道:“好了,你们这对小夫妻就别这里互相夸赞了,两个都是能人,缺一不可。” 此话一出,几人哈哈大笑。 “御史大人,这是送给您的一个见面礼,希望您笑纳。”唐洛瑜趁机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面独一无二的镜子送给御史大人。 刚好可以借着这人的手,再把玻璃制品推广到富人圈,不在局限于这些老百姓。 御史大人看见唐洛于手里的东西,两眼发光,瞬间就来了兴趣,“这个东西看上去就不一般,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绝美的东西,该不会是独一无二的吧?” 说话间,他拿着镜子对准自己,镜子里自己的脸是如此清晰,“不错不错,这真是个好东西,我太满意了,这次真没来错地方,还能获得这么一个宝贝东西。” 他嘴角的笑意溢出,对手里的东西爱不释手。 薛林策接过话道:“这确实是独一无二的一面玻璃镜,清晰度也比其他的玻璃镜更清晰,制作的工序也比较繁琐,比其余的玻璃镜耗时更多,御史大人喜欢那就好,我还怕御史大人嫌弃。” “不会,我可喜欢了!有心了,我回去一定给你们好好推广推广,这样的东西不问世就可惜了,得让更多人知晓。”御史大人就像是抱着一个心肝宝贝一样,喜欢的不得了。 唐洛瑜也正有这个想法,见他主动提出,忙说道:“那就多谢御史大人了,以后我们出的新品都给您一份,你有喜欢的东西也可以找我们给你制作。”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有了御史大人的推广,他们玻璃制品的名声传的更远,在富人圈里彻底流传起来。 工坊的生意更好了,为此,唐洛瑜又增加了好几个工人。 接下来的这几天,她也都没啥事可做,就打算出去逛逛,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新的商家。 毕竟普通的玻璃镜子,新鲜感很快就会过去。 富人们都是比较挑剔的,她得想想再弄些比较新奇的东西来吸引他们。 唐洛瑜带着侍女去县城最繁华的集市上闲逛,买了很多的东西,就在她逛累即将离开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东西。 是一个香包,闻起来是淡淡的桂花香,沁人心扉,她问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姑娘好眼力,这个二十两铜钱,买来自己挂还是送人?”老板笑眯眯的问道。 “送人,选哪个比较好?” “就你这款也不错。” “行,那你给我把它装起来。”唐洛瑜拿着手里的香包,爱不释手,打算送给薛林策。 另一边。 薛林策可没闲着,他在工坊的制作间里,正在制作一些新的东西。 凭借着他现代人的头脑,用古代的道具打磨出了一个望眼镜。 他拿着望远镜朝远处望了望,能清晰的看到对面十里外林子里的鸟儿,他心里一喜。 没想到这个材料居然能做出和后世一样的望远镜,这清晰度简直没得说。 有了这个大成就,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这个东西他要送给唐洛瑜。 他制作出了很多东西,却没送给唐洛瑜一样,那么这次的这个东西,就送给她吧。 傍晚吃过晚饭以后。 唐洛瑜拿出自己给他买的香包,淡笑着说道:“这个是我今天出去闲逛的时候看见的香包,想着你应该会喜欢,就给买下来了。你看看满意不?” 薛林策微愣,两人还真是心有灵犀,她居然也给自己准备了礼物,“你买的我都很喜欢,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说着,薛林策就拿出自己制作好的望远镜递给她。 是一个小巧的,双手刚好能够拿完,也方便携带。 唐洛瑜接过东西在薛林策的指导下拿起望远镜眺望起来,“哇,这是什么东西,好神奇啊!” 薛林策拿着她的双手,指导她望望远镜,两人的姿势很亲密。 “清楚吧?”他问道。 唐洛瑜感觉到男人说话时喷洒在自己耳边的热气,脸唰的一下就变红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嗯,很清楚,这是你今天弄出来的吗?这又是一个新的商机,对于那些因为土地大家的地方,可是一个好东西,你总是会给我惊喜。” 薛林策把她抱在怀里,柔声说道:“有你才是我的惊喜。” 这个女人带给他的惊喜更多。 唐洛瑜心砰砰直跳,这种感觉说不出来,她只知道她很喜欢,也很享受。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彼此的心也都近了一步。 第15章 危险靠近 翌日,当唐洛瑜从睡梦中醒来时,瞧着沉睡中的薛林策时,不由得脸色一红,悄悄地下了床。 “洛瑜,为何不叫醒我?” 睡眼朦胧的薛林策,看着院中忙前忙后的唐洛瑜,那哀怨的语气,倒把唐洛瑜逗乐。 “我看你睡得香甜,倒也不忍心叫醒你,时辰不早了,快来吃早饭,昨日你不是说要去工坊?” 唐洛瑜说笑间,推着薛林策去了正堂,一顿早餐在两个人情意绵绵间,愉快的结束。 吃罢早餐,唐洛瑜送薛林策出门,走在繁华的街道上,正感受着古代的繁荣,突然被人拉住手臂,猛然间转头,却看见薛母此刻正激动万分的看着自己。 “我的儿啊?可把为娘想坏了,怎么样?在唐家他们没欺负你吧?你和娘说实话,他们是不是磋磨你了?要不然,我儿近日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薛母大声嚷嚷着,一脸怨愤兼心疼的就要伸手去摸薛林策的脸颊,却被薛林策轻轻一歪,就躲开了薛母的魔掌。 “娘,你怎么来了?可是家中有事?” 薛林策摁压下心中的不耐,疑惑的询问出声。 “娘……” 还没等薛母再次开口,就见薛林策挽着薛母来到一处茶棚坐了下来。 “娘,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薛林策紧张的表情,倒让满心怨恨的薛母多了丝宽慰。 “娘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你罢了,今日一早,我就潜伏在唐家门口,寻机会想要和你说上几句话。” 薛母说到此处,四下望了望,这让薛林策心中多了些警惕。 “儿啊,虽说你已经入了唐家,可你也别忘了,你举人老爷的身份!如今你在唐家住着,未免要被人误认为你是上门女婿,所以,娘想着你去和我那儿媳说,让唐老爷给你们分家,这样两厢便宜,也是一桩喜事。” 薛母表面一副为薛林策操碎了心的模样,实则心中的盘算却是为了唐家的家产。 要知道对于唐洛瑜这个儿媳,薛母向来是看不上的。 薛林策听着薛母为自己着想的话语,内心知她的盘算却不以为耻,可到底薛母是原身的母亲,他也不好直接忤逆。 “娘,唐家如今的情况,一切都是您儿媳在一力支撑,若是此时我们闹着要分家,我不但会背上贪慕虚荣的名声,更会让那些文人墨客所不耻,对我的前途可是十分不利啊!” 薛林策故作苦恼的瞧了一眼薛母,继续诉说着自己的不易。 “更何况,我现下在唐家也可以多些门路,所以,你说的分家,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母亲还是歇了心思,好生的保养自己,等儿子功成名就的那天,给您奉上凤冠霞帔!” “呸!你说的那些老娘一个字都不会信,我看你分明就是被唐洛瑜那个狐狸精给勾了魂,竟敢连你老娘的话也敢不听,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家伙,赶紧给老娘滚!” 薛母怒骂薛林策是烂泥扶不上墙,让薛林策眼神一暗,不由得想着,刚刚薛母骂他的那些话。 没错,现如今的他对唐洛瑜已然心动,自然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娘,您说的没错,儿对洛瑜确实动了心思,所以,您若是想让儿幸福就该灭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我眼下还有要事处理,就不陪娘了,娘慢走!” 薛林策冷言冷语的丢下这句话,利落的起身离开,独留气的脸色铁青的薛母一人枯坐在那里生着闷气。 “不行,不能让我儿被那小贱人迷惑!” 薛母想到此处,再也顾不得其他的,脚下生风似的回到村里,看着身姿婀娜的周婉婉,心一横,来到她的身边。 “婉婉,我若是让你去你表哥身边伺候,你可愿意?” 正在晾衣的周婉婉,猛然被身后的声音惊的回头,却抓住重点的脸色羞红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薛母。 “姑姑?” “不愿意?” “婉婉自然是愿意的,婉婉多谢姑姑成全。” 周婉婉溢于言表的神色,让薛母冷笑一声。 “现下就收拾行李和我一起去唐府。” 薛母说着,没给周婉婉多少时间的就带人直奔唐府。 “亲家太太!” 门口的小厮见薛母登门,自然是恭敬的请人进了府内。 “呦,这不是亲家太太吗?带着周姑娘前来,可是家中短了衣食?” 正当薛母带着周婉婉进入客厅的一瞬间,张氏不知从哪个角落走了出来,开口边是一阵奚落。 这让薛母老脸一红,朝张氏啐了一口拉着周婉婉就毫无顾忌的坐了下来。 “呵,好大的本事,我倒要看看,你们想做什么!” 张氏说着,竟也坐在了她们的对面,这尴尬的场面,着实让周婉婉羞愤的想要当场离开,却想到薛林策那张脸庞时,竟生生的忍住。 “她大嫂,这是我家侄女婉婉,今日我送她来此,就是为了让她替我照顾我儿,如此就劳你先给招呼着,等我那好儿媳回来,再让她领做安排。” 薛母说着就直接起身,安抚的拍了拍周婉婉的柔胰,冲她使了个眼色,自己转身离开。 这让本想要奚落一番的张氏,看傻了眼! “你……你是来伺候你表哥的?我没听错吧?哈哈哈!哈哈哈!” 张氏好笑的瞧着如同小白花的周婉婉,一股莫名的快感让她浑身舒畅,当下竟拉着周婉婉的双手,显得格外亲切。 “妹妹,既来之则安之,等我那小姑子回来,我定要她好好的给你安排住处,以后咱们同在一屋檐下,一定常来常往啊!” 张氏这笑里藏刀的模样,自然让周婉婉知她没安好心,可到底这是再唐府,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道理,周婉婉竟羞涩的点了点头。 一时间,张氏这张把不住们的嘴,热络的和她畅聊起来,直到唐洛瑜回到府上,就看到这般诡异的画面。 “嫂嫂!” “妹妹呦,可把你给盼了回来,这婉婉妹子是亲家太太给送来,说是替她照顾姑爷的,你瞧着得给安排个好的住处啊!” 张氏快人快语的就把周婉婉出现在唐府的原因,给说了个底朝天! 这让唐洛瑜想起上一世对方是算计,于是,脸上微微一笑,朝一旁的下人挥了挥手。 “来者是客,把周姑娘安排在西苑的厢房,带人好生的伺候着!” 唐洛瑜说完,转身离开,只留张氏和周婉婉面面相觑的久久没能回神。 “表哥!” 夜幕时分,拖着疲惫身躯回到府上的薛林策,刚一踏入后院就被周婉婉突然出现的身影给吓了一跳,这让薛林策不悦的皱眉。 “你怎么在这儿?” “表哥,姑姑不放心你一人留在唐家,让我过来照顾你,可嫂嫂却把我安排在西苑的厢房,这可让我如何完成姑姑交代的任务啊?” 周婉婉故作委屈的向薛林策诉苦,本以为可以换来他的安慰。 可哪知,薛林策不悦的出声训斥。 “唐家一切事宜皆有你嫂嫂做主,哪里轮得到你来质琢,若是待不管,尽快回去为好!” 得了训斥的周婉婉,雨带梨花般的想要试图勾起薛林策的关心,可谁知,薛林策竟袖子一甩,大步离开。 这让楞在当场没发挥作用的周婉婉丝毫没有察觉,危险正在向她慢慢靠拢。 第16章 你这丫头是不是傻 “美人儿!” 一声油腻不堪的嗓音,让周婉婉眉头不由得一皱,寻着那声音看去,果然,唐敏山正在不远处的大树底下向她走来。 “美人儿,夜半三更想来你是寂寞难耐,不如让哥哥好好的疼疼你如何!” 唐敏山说着伸手就要去抓周婉婉,可却被周婉婉早一步的躲了过去。 “唐二爷,你可看清楚了,我是薛林策的妹妹,若是你在对我无力,就休怪我不客气,更深露重,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为好!” 周婉婉说着鄙夷的看了一眼唐敏山,摇曳着身姿转头离开。 让色眯眯的唐敏山瞧着她那婀娜多姿的身躯和艳丽的脸蛋不由得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 回到卧室并不甘心的周婉婉,脑海中快速的想着计策,竟直接闯入薛林策的书房。 “咚咚咚!” 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正埋头苦读的薛林策起身,打开房门就见周婉婉弱不禁风的站在门外。 “有事?” 薛林策挡在门口,看模样并不打算放周婉婉进入房间。 “表哥,站在门口做什么,这天色已晚,春寒料峭,还是小心保重身子为好,看来还是姑姑有先见之明,让我来照顾你的衣食起居。” 周婉婉说着,仿佛不知薛林策挡在门口是有意为之的,伸手就要去帮他整理衣服,这让薛林策身形一闪躲开她的爪印,也恰巧在这空挡,让周婉婉有了可乘之机。 只见周婉婉贴着缝隙就走了进来! “表哥,尝尝我做的八宝擂茶,之前你在家时,可是最爱这一口的,快来尝尝,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周婉婉伸手就舀了一勺八宝擂茶递到薛林策嘴边,含情脉脉的示意他张口。 “放下吧,我自己可以!” 终是原身的表妹,薛林策此刻只想赶紧把人给打发走,并不想节外生枝。 可周婉婉似是铁了心的要和薛林策硬碰硬的,站在距离薛林策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了下来。 “表哥为何如此紧张,想当初,你我二人在家时,我也常伴表哥左右,记得那时,表哥常感叹红袖添香是桩美谈,为何如今竟要如此疏远我?” 周婉婉茶言茶语的自说自话,让薛林策是烦不胜烦,终是忍不住的直接走到门坎处,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夜已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你名声不好,早些回去休息吧!” 薛林策本以为,他这直白的话语会让周婉婉知难而退,可谁能料到,周婉婉竟如此大胆,张开双臂,一下子从薛林策身后将人抱住。 这番骇人的举动,恰巧被起夜的唐岳正看到这一慕,当下怒不可遏的大吓一声。 “奸夫淫妇,你们在做什么!” 屋边的两人,被唐岳正这一声怒吼,吓得当场楞再原地。 “来人,来人,给我把这两个不知羞耻的贱人捆了扔进柴房!” 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唐岳正的怒吼声在这时显得格外嘹亮,不多时,家丁全涌了上来,把两人给绑了。 “岳父大人,小婿冤枉啊!” “冤枉!你当我是瞎的不成,刚才你们俩个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搂搂抱抱,真当我是看不见嘛!给我打,让着狼心狗肺的东西,知道背叛我女儿是个什么下场!” 在唐岳正的命令下,家丁们自然是唯命是从,对着薛林策就是拳打脚踢,痛的薛林策是连连求饶。 “唐老爷,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表哥,纵使你刚刚眼见为实,可到底也该给我们个申辩的机会啊!” 一旁被绑的周婉婉,眼瞅着那些家丁下死手的对薛林策施暴,忍不住的故意混淆视听,让人误会。 “给我打!来人,把这女人的嘴给我堵上!” 周婉婉的话犹如火上浇油般,着实把唐岳正气的不轻。 “行了,把两人给我绑到树上,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把他们放开!” 在唐岳正的命令下,家丁们果然依照指令把两人绑在树上一页。 唐洛瑜得到消息,已然是第二日。 “爹!” “你来的正好,那对奸夫淫妇就在书房院子里的树上绑着呢,要杀要剐,爹爹一切听你安排!” 唐岳正自以为唐洛瑜好的把生杀大权交由她来处置,可谁料,唐洛瑜并不领情的拉着她爹就去了书房的院子。 “林策!” 放唐洛瑜踏入院子,就看到薛林策脸色惨白,虚弱的瘫软在那里,这让唐洛瑜不由得心头一紧,刚想要伸手去替薛林策松绑时,却被紧随其后而来的唐岳正给拉了回来。 “你个傻子!到现在你还在心疼他,我告诉你,你今天若是心软不处置了他,就别怪爹爹独立专行替你出手。” 唐岳正看不惯自家女儿这幅心软的模样,当下就要替她做决定,却让周婉婉得了先机的大声叫嚷着。 “你们唐家都是一窝子心狠手辣之辈,欺负我们贫苦农家,一个毫不知廉耻的抢亲,一个助纣为虐得想要杀人灭口,可怜我们薛家蒙受这不白之冤啊!” 周婉婉白莲似的,控告着唐家父女的恶性,这倒把唐洛瑜气的乐了起来。 “不知廉耻抢亲?我到想问问周姑娘,这话可有依据?” “薛夫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到了此刻,周婉婉不管不顾的胡乱攀扯着,让唐洛瑜轻蔑的瞧了她一晚。 “口说无凭,不妨告诉你,周姑娘,如今我与薛林策是有官府婚书的合法夫妻,倒是你,无媒无证的就要败坏我相公的名声,你居心何在!” “我……” “我且告诉你,就凭你蓄意污蔑,我就可以上告朝堂,治你于死地,可我却要放你一马,让你亲眼看着,谁才是正房!” 唐洛瑜说着,示意家丁给周婉婉松绑! “周姑娘是客,眼下得了失心疯,就把人送到城外的别院,让她好生修养!”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决定了周婉婉的未来,这让被压制中的周婉婉狠毒了眼前的唐洛瑜。 “还愣着做什么,把人赶紧送去疗伤,顺便请大夫入府为姑爷治伤!” 唐洛瑜这快刀斩乱麻收拾残局的手法,果真有大家风范,让唐岳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气的胡子僵硬的,甩袖离开。 “洛瑜!” “你醒了?” 薛林策看着熟悉的屋子,鼻间满是药草香,自然猜到自己昏迷期间所发生的一切。 “你信我?” “我信你!” 简单的两句话,让彼此看到对方眼中的坚定,也让薛林策对唐洛瑜的信任感动,两人感情在这一刻渐升。 “你这丫头,是不是傻?” 第17章 找事 唐洛瑜刚一进屋就听见她爹的唾骂声,这倒把她给逗乐了。 她傻?她傻的话就挣不下唐家如今的家业! “爹,您老别生气啊!那周婉婉就是一跳梁小丑,女儿可不相信您女婿是始乱终弃的人。” 唐岳正气的胡子上扬的,用手点了点唐洛瑜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让他十分不满。 “虽说你和薛林策那小子已经正式成为夫妻,可你也不能太过相信他,你要时刻谨记,人心隔肚皮这句话,另外,家中的那些个产业,凡是涉及到核心工艺的,就尽量减少他的参与!” 唐岳正对唐洛瑜说教着,让本还一脸喜悦的她,此刻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并不打算回应她爹的任何问题。 唐洛瑜的这番做派落在她爹眼中,准时把人弄得十分无奈。 而在另一边,被送到庄子上周婉婉怨毒的看着周遭的环境,简直怄的要命! 天知道,她愿意听从薛母的话来到唐府是为了荣华富贵的,可不是让人这般羞辱的,想到此处,周婉婉决定瞅准时机,潜逃出去。 天随人愿,在周婉婉的细心观察之下,还真让她寻到一个可乘之机。 这日趁着看管嬷嬷们换岗的时辰,周婉婉借口去茅房的功夫,来到之前她悄悄找到的狗洞,从里面爬了出去。 潜逃出来的周婉婉,呼吸着庄外的新鲜空气,心情是一阵舒畅,可转念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便脚下生风似的沿着大路,快速的朝薛家村跑去。 日落时分,满身狼狈的周婉婉终于赶回薛家村,只见她用力的敲打着薛家的大门,这让正在院中晒太阳的薛母不悦的皱起眉头,嘴里骂骂咧咧的起身,来到大门口。 “谁啊!青天白日就这么敲打别人的大门,是急着投胎呢!” 薛母嘴里骂着,伸手拉开大门,就见周婉婉人不人,鬼不鬼的站在门外,让她猛不丁的吓了一跳。 “哎呦!天爷呦!婉婉啊!你这是怎么了?” 薛母惊呼着,手上麻利儿的就把人给拉了进来,一把把她摁在椅子上,顺手还帮她倒了杯水。 “姑姑……” 周婉婉双手僵硬的接过薛母递过来的茶杯,竟一下子扑倒在薛母的怀中,哭的那叫一个伤心,这场景让薛母眼睛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婉婉,别哭,告诉姑姑,这到底发生什么事?” 薛母把周婉婉从怀中扶了起来,神情严肃的替她擦了擦眼泪,等待着她的解惑。 “姑姑……我……我……” 周婉婉抽泣的,断断续续的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倒把薛母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的看着她。 “姑姑,是唐洛瑜把我害成这幅样子的,昨日我到唐家后,她就看我不顺眼,把我安排到唐府最偏僻的院子,试图让我和表哥不能过多接触,可我知姑姑送我去的缘故,因此,我就……” 周婉婉说到关键,却意外的停了下来,抽噎的拿着帕子擦拭着自己的眼泪,这欲语还休的模样,更把薛母的好奇心吊的高高的。 “就什么啊!你倒是说话啊!” 薛母不满的催促着周婉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周婉婉见薛母没了耐心,自然也不敢再拿乔,便接着开口。 “我就想着表哥劳累一天,特意炖了补品,给表哥送去,可哪知,竟让唐老爷误会我和表哥有奸情,更过分的是她唐洛瑜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说我是狐狸精,把我押庄子上看管起来。 亏得我多留个心眼,趁人不备偷跑出来,否则,指不定让她们怎么磋磨我呢!姑姑,我看唐洛瑜这么对我,分明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她这么做就是在挑战你的权威!你可一定要帮我讨回公道啊!” 周婉婉心思歹毒的在薛母面前肆意诋毁着唐洛瑜,这让刚赶回来的薛父也听了的大概的,火冒三丈的“咔嚓”一声,就见他手中锄头变成两瓣。 “姑父!” “他爹?” “哼!他唐家欺人太甚,榜下捉婿的事情,我们可以置之不理,可婉婉好歹是自家人,她们都敢把人给绑起来想来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老子今天要是忍下这口恶气,那可就成了窝囊废,婉婉,走,姑父替你向唐家要一个说法!” 薛父气不过的,刚想要转身离开,就见薛母拉住薛父的手臂。 “老头子,你等等我,那唐家不是善茬,就你们两个怕是要吃亏,所以,我和你们一起去,也让他们看看,咱们薛家不是好惹的!” 薛母说完,随即把门窗关好,一行人怒气冲冲的朝唐家奔去。 “亲家太太,亲家老爷来了,快请,快请!” 唐岳正得了门房的报信,亲自来到府门口把薛家二老给迎进了府内,来到正堂,茶水点心的,一样不曾拉下的,给了薛家二老该有的尊重。 可这让气头上的薛家二老十分不满的就冲唐岳正开始咄咄逼人。 “亲家二字,我们可是不敢胜任的,自古以来,也没听说哪家会把亲戚给关在庄子上的,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还说什么我们婉婉勾搭我儿,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没错,我们婉婉是来你们府上做客,照顾我儿的,可不是让你们当犯人给关押起来的!” 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更加之那盛气凌人的态度,让唐岳正心中的火气也是蹭蹭的往上升,什么关押,什么犯人,简直是胡说八道,送周婉婉去别院居住,那也是以礼相待的,并无过分举动,这怎么到了他们嘴里,偏偏就说的那么难听。 正当薛家二老骂的正起劲时,唐洛瑜突然现身,不屑一顾的瞧着他们的表演,上一世薛母就多次想要掺和这门婚事,被薛林策给打摆。 如今她还想步前尘,唐洛瑜怎么可能会如她所愿。 “婆婆,在骂人之前,你可要明白如今的形势,这是我唐家,薛林策是我唐家的上门女婿,作为上门女婿该有的规矩自然不用我再细说,所以,我请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唐洛瑜毫不留情面的话语,噎的让薛母脸色一变,竟直直的闭了嘴。 “我看时间尚早,想来家里还有好多农活要做,我就不留二老了,请把吧!” 随着唐洛瑜的逐客令下达,门口把守的小厮,快速的现身来到正堂,用尽巧劲儿的把三人给“请”了出去。 这让气的肝疼的唐岳正十分不满的瞪了一眼,一脸无辜的唐洛瑜,用力甩了甩袖子愤怒离开! 留下唐洛瑜一人,十分憋闷的站在原地。 当晚得了消息的薛林策为了使得让唐洛瑜开心,竟研究了后世的玩法! 第18章 牌九 “娘子?”薛林策从外面探头进来,见唐洛瑜正坐在房内笑吟吟的开口,“还生气的?” “谁生气了?”唐洛瑜并没太在意,毕竟前世的薛家父母也不是没搞过这一出,不过知道归知道,确实还是有些憋闷,瞥了薛林策一眼,“我可没有。” 这不就是生气了? 薛林策明白,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也就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计较,走进屋来,把手中的盒子放在桌子上,笑着凑到她身边:“好好好,你没生气,不过我今天琢磨了个玩意儿,不知道娘子能不能赏脸看看?” 听到他说好玩意,唐洛瑜立马就有些心动,只是见他这么哄自己就还想拿拿乔:“哦?是吗?是什么啊?” “娘子请看。”薛林策献宝似的指了指外间的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精致的小盒。 看着外间的小盒,唐洛瑜心中明了,这不就是牌九吗?上辈子薛林策也送给她过,不过现在还是要装作不知。 “那是什么?”唐洛瑜眨眨眼睛,好奇的看向薛林策。 “是牌九。”薛林策引着她到桌边,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的牌。 看着盒子内小巧精致的牌九,唐洛瑜仰脸笑着问:“这、这是做什么的啊?” “来来,我教你。”薛林策见她终于露出笑模样,心中也跟着高兴起来,就把规则同她说了。 听完之后,唐洛瑜沉吟片刻,提出问题:“听你这说法,似是只有人够了才能玩啊?难道要把爹和大嫂也喊过来?” “那倒也不必,”薛林策想了想开口,“其实双人三人也能打,就是变化会少些。” 又讲了讲有哪些变化之后,两人就玩了起来。 打了几圈之后,唐洛瑜发现,还是要人多些才更有趣,而且这种玩法简直是社交利器,平日里不怎么对付的人上了牌桌也能一笑泯恩仇。 于是几天之后,她就以唐家的身份,邀请了众多本地闺阁小姐过来玩。 “小瑜,你今天喊我们过来做什么啊?”平日里一个颇为嫉妒唐洛瑜的小姐开口,话中就是浓浓的讽刺,“听说你们家给你招赘了个穷举子,要我说啊,何必招赘呢,配你也是尽够了。” 她话音刚落,就有平日里同唐洛瑜关系不错的闺秀上来为她说话:“陈秀芝,你以为你好吗?小瑜好心好意请我们来玩,你不愿意玩就走,何必在这里说酸话?” “我说酸话?好好好,当谁乐意跟你们玩似的。”说完,她就一甩袖子离开了。 “好了小瑜,现在讨厌鬼走了,你要给我们看什么?” “嗯,其实今天把大家邀来,是有个新鲜玩意要给大家看的。”唐洛瑜打开桌子上放着牌九的小盒子,“就是这个了。” “这……这是什么?”还是刚才开口替唐洛瑜说话的姑娘先开口。 “这个啊,这个叫牌九。”唐洛瑜拿起一张牌放在手中,笑着跟大家介绍。 听完玩法之后,一众闺秀都跃跃欲试,没几圈下来,就都上手了。 一下午厮杀下来,众人都对于唐家依依不舍。 连唐洛瑜提前做好的几副牌都被一抢而空。 等薛林策回家,唐洛瑜就迎了上去。 “相公,赶紧准备准备,这几日咱们就开个牌九工坊。” 看着她脸上的笑,薛林策发现最近唐洛瑜叫自己相公越来越自然了,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个笑:“怎么好生生的要开牌九工坊?” “哼哼,你是不知道,今日里那些闺秀们对这东西有多痴迷,”唐洛瑜样子像是偷藏了骨头的小狗,让人觉得十分可爱,“想来我们赶着这时候开个牌九工坊,定然可以大赚。” 听到她的话,薛林策也不免沉思,自己只不过是做出来讨她开心的,没想到竟然就让她找到了商机。 想来自己以前是有些小瞧她了,不免有小惊喜,看着唐洛瑜娇俏的容颜,心中生出了些旖旎又熨帖的感觉。 “果然还得是娘子能有这份七窍玲珑心啊,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还能用来赚钱。”薛林策说的十分坦诚。 只是这话听到唐洛瑜耳中却让她有些难过,毕竟上辈子的时候,她虽然也玩了牌九,但是建工坊却是对方提出来的,只是当时的自己没有答应,还被大嫂挑唆着训斥了薛林策。 看着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唐洛瑜眼睛有些湿润,只是她快速眨了两下,将眼泪又收了回去。 “嗯,那我们商量商量怎么建这个作坊吧?” 有了之前建玻璃工坊的经验,这次薛林策很快就组织出了牌九工坊的人工,殊不知这一切都被张氏看在了眼里。 “哟,这不是咱们家的大举人吗?这大清早的是要去哪?”张氏嗑着瓜子看忙碌的薛林策。 “这就不劳大嫂操心了。”薛林策还记得这人之前陷害自己不惜搭上自己的名节,“我可不敢跟大嫂说话,省得到时候说不清。” 这一句话直杵的张氏喘不上来,她恨恨的看着薛林策的背影,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自己守着那么个丧门星当宝贝,谁稀罕似的!” 只是她见薛林策似是朝着玻璃工坊去了,心中疑窦丛生,只觉得其中定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于是她拍拍手,把身上的瓜子壳拍净,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这位娘子要的这么急,这价格恐怕……”对面人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似是乡里的木匠。 “没事,陈叔,您就赶紧给做出来,价格都好商量。”紧跟着又是唐洛瑜的声音。 张氏皱了皱眉,不知道她这个小姑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娘子,这次可是将之前赚到的大部分钱又投进去了,你可心疼?”是薛林策那个灾星。 “没事,这牌九定然可以大卖的,相公放心吧。” 听到这里张氏再也听不下去,怎么她唐洛瑜是比别人多长一副心肝不成,这玻璃大卖才过去几天,这就又发现了新的营生? 第19章 偷鸡不成 嫉妒几乎让她面目全非,想着原本属于自己的钱可能都会落到唐洛瑜的口袋里,张氏就觉得一阵心悸。 看着小两口的和和睦睦,又让起她想起了自己的死鬼相公,真是嫁了他不光一天福没享,没有恶婆婆也就罢了,还要受着小姑子的气。 真是越想月恼恨,看着这两口子另起的新工坊,张氏计上心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唐岳皱眉看着自己大儿媳。 自从那天她在监察御史面前丢了丑,唐岳对她就一直不假辞色,今日里她又找到了自己,免不了生出些怀疑来。 “那还能有假?”见唐岳不相信自己,张氏就要赌咒发誓,“爹啊,您是没看见,那工坊都盖起来了,隔壁街的陈木匠都去工坊做工了!” 听她这么说完,唐岳心中也生出些不悦来。 虽说他也心疼洛瑜,只是这工坊怎么能说建就建,也不同他说一声,这把他这个当爹的往哪放? 张氏看见公公眉心皱起,也明白了这事就要成了,嘴角勾起一丝带着恶意的弧度:“爹啊,不是我说,小瑜她这次着实是有些过分了,前日里刚赚了几个钱,这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还不知道回没回本,这就把摊子铺这么大……” “行了,你也消停会儿吧,她是个年轻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你个当大嫂的不知道看着她点,就由着她胡闹。”唐岳捋捋胡子,看着大儿媳就来气。 “爹,我知道上回的事情是我的不对,但是小瑜这我是真说不上话,我就说她两句,她后面有八百句等着我,我可不敢说她。”张氏拿起帕子擦了擦脸,硬挤出了几滴眼泪。 唐岳也叹了口气,这事情也属实,自己小女儿那个狗脾气,确实不是张氏这个作大嫂的说两句就管用的:“行了,这事我知道了,回头我会说她的。” 张氏见好就收,老头子都这么说了,她也没有在前厅继续待着的意义了,行了个礼就退了下去,只是还是想看看唐洛瑜的笑话,于是就悄悄藏在了小花厅里,等着唐洛瑜回来。 “小瑜!”远远地唐岳就看见自己女儿女婿牵着手一起回来,“你过来。” 唐洛瑜听到父亲叫自己,这时候也察觉到了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有些不好意思的想收回来,只是却被薛林策握的更紧了些。 两人一起走到了唐岳面前,唐洛瑜开口说:“怎么了,爹找我有什么事?” “你干的好事!”唐岳皱眉看了一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说说吧!怎么又突然建了个工坊!” 听到自己爹这么说,唐洛瑜当下也明白了这其中定然是有嚼舌头的,嘴角勾勾,露出一丝不屑,只不过没有点名是谁。 “你笑什么!我问你话呢!”见她不说话反笑,唐岳也有些压不住火,“到底怎么回事?” “哎呀爹,是谁告诉您的我是不清楚,不过嘛……”唐洛瑜拉长了声音,朝着薛林策看了一眼,对方也心领神会,把手中的盒子递给唐洛瑜,“爹,这就是我在忙的事情了。” “这是什么?”唐岳见打开的盒子中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些小块,疑惑的开口,“你在搞什么鬼?” “哟,今天这么热闹啊?”唐敏山从外面进来,见自己老爹一脸疑惑,以为又是唐洛瑜惹他生气了,语气中带了些挑衅,“我说小妹啊,哥哥都说帮你忙了,你偏不用,这下好了吧,又怎么惹到爹了?” “正好二哥来了,今天我可得了个好物件,大家一块玩啊?”唐洛瑜看见自己二哥进来,没了往常的剑拔弩张,笑吟吟的带着几人一块到桌子边,“这个叫牌九,现在可正热乎着呢。” 唐家父子面露狐疑,不明白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左右现在也没什么事,倒不如看看到底是什么。 唐洛瑜说了说规则,四人围坐在桌边便玩了起来,两圈之后,牌九就迅速征服了唐家父子。 “爹,您感觉怎么样?”唐洛瑜拿起边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捧到唐岳面前,笑吟吟的开口,“您现在还觉得我这是败坏家业吗?” “好好,这牌九不错啊,之后定然能大卖,”唐岳还在回味着方才那把牌,“不过洛瑜你给爹说说,刚才那把爹怎么就点炮了呢?” “哈哈,爹啊,您老就点了这一把,还记着呢?”唐敏山玩的也颇为上瘾,笑着跟自己老父亲开玩笑,“不就两吊钱嘛,您老这是打算记一年啊!” “去去去,你这混小子赶紧滚,老子看了你就烦,”随后转头来跟女儿说话,“这个营生好,你放心做,钱不够了跟爹要。” “谢谢爹,那我们先回去休息了,这付牌九就当我孝敬您老人家的了。”唐洛瑜拉着薛林策往自己院子走,唐敏山见牌局散了,就也离开了。 在一边听着他们打牌的张氏,这时候脸都要憋紫了,好不容易唐敏山出来,她拦住人:“怎么回事,你怎么还帮着她了?” “什么跟什么,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我刚打完两圈牌九,累得很。”唐敏山挥挥手,把张氏推到一边。 在正厅边上,张氏也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恨恨的在院子里跺跺脚。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光告状不成,还让他们父女两个关系更进一步,唐敏山这天煞的泼才还不帮着自己。 半个月之后,两人的牌九工坊就在玻璃工坊的旁边建成了。 唐洛瑜还催着陈木匠生产出了一批牌九,等着开张的时候售卖,还坏心眼的让玻璃工坊配合,做了九套玻璃的牌九。 薛林策被他家娘子秀的眼花缭乱,面前这小女子竟然想出了限量版这种缺德的卖法,不由得十分敬佩。 想着开张之后,就看这几次试验,还有提前预热的广告,就已经非常吸引人了,到时候只怕是货不够卖,这九套玻璃牌九,恐怕要被炒成天价。 第20章 卖爆了 果然也不出他们所料,当时被唐洛瑜邀请到唐家去看了牌九的几家闺秀当时也有没买到的,加上她们的奋力渲染。 等到唐家牌九工坊正是营业的这天,她们就迫不及待的来到了售卖的铺子,把存货被一扫而空。 更有甚者,因为没买到牌九,担心回去被自家小姐骂,竟然在铺子外面嘤嘤哭泣了起来。 这其中更要说的就是那九套玻璃牌九了,唐洛瑜之前就让工坊工人做了一套比寻常牌九小一些的模具。 做出来的玻璃牌九不过花生大小,上面雕刻的文字用各色矿石磨成粉填进去,红的用朱砂,绿的用绿松石,蓝的是上好的石青石,不仅如此甚至连配套的筹码骰子,都是玻璃做的。 加上薛林策又改进了玻璃的生产方法,没有了之前偶尔出现的细小气泡,让这套牌九看起来晶莹剔透分外可爱。 这九套牌九也没有直接售卖,而是用了拍卖。 这天唐洛瑜往家拉回去的银子,就足足有五车。 “你看看,我那天说你,你还嫌我吵!现在人家银子都拉回来了!”张氏站在一边,看着下人们一箱箱的把银子往唐洛瑜院子里搬就觉得心绞痛。 “行了!你现在说有什么用?”唐敏山看了也十分嫉妒,毕竟这些钱怎么想也不可能算到公账里,看别人赚钱比他自己赔钱还要让他难受,加上是自己一直看不惯的妹妹,就更让他不爽了。 “我说这些没有用,那你倒是说些有用的啊!”张氏跺了下脚,嘤嘤的就哭了起来。 “你说有的有用现在还跟我一块看着人家做什么?还跟我在一块做什么?你去给你妹妹舔脚,兴许人家能看在你们是兄妹的份上给你口汤喝!你去啊,你去啊!” 听她这么说,唐敏山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对方生气了,虽然不是很想哄,但是碍于还有些苟且,只能硬着头皮去哄张氏。 “哎呀,你看看你,又哭了,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去要找唐洛瑜那个小贱人呢?就算她是我亲妹妹又能怎么样,哪比得上娘子你是我枕边人啊。”说着,还往张氏身上摸索。 “哎呦这光天化日的,”张氏娇羞的一拧身,含羞带怯瞥了唐敏山一眼,“你这冤家,咱们还是先商量商量日后怎么办吧!” “我这不是得先哄好我亲娘子吗?”唐敏山言语轻佻,脸上带着淫邪的笑。 “行啦你,谁是你亲娘子,我是你大嫂,你大哥可在天上看着你呢!”张氏打了他一锤,粉面含春,“还是先说说现下里怎么办吧。” “那还能怎么办,我是她二哥,自家妹子的生意,自家人去顾着些,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还是在外头,唐敏山收拾了一下衣冠继续说。 “我就跟我妹子说,让她给二哥一口饭吃,她还能把我怎么样?” 脸上颇为赖皮的样子,让张氏也有些叹服。 “你还要脸吗!”两人身后传来了唐岳的声音。 “爹、爹……”唐敏山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清楚他到底听到了多少,只能先硬着头皮应一声。 他身后的张氏也出来给唐岳请安:“爹。” 眼见大儿媳在这里,也不好说的太过,唐岳嗯了一声,皱着眉说:“别去给你妹妹添堵,你想赚钱自己想营生去!” “唉,是。”唐敏山当面答应下来,心中却是不忿。 怎的啊,真就是驼子摔跤,中间落地了呗,一头一尾两个孩子都疼爱着,就他个当老二的 就爹不疼娘不爱啊? 只是现在自己爹开口了,他也不能明着插手,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另寻他法。 不过短短几日,牌九就彻底风靡了整个县城,不光是深宅妇人,就是官老爷们闲暇时候也免不了推几圈,平日里闲谈也多了些谈资。 这就更让唐洛瑜和薛林策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见了他们都说还得是人家举子有头脑,能想出这样的娱乐方法来。 见了他们也都想邀请他们去府上玩几圈,毕竟这两人算是牌九的创始人,能邀请到他们,也属实是蓬荜生辉了。 只是这些邀请唐洛瑜并没有都参加,她还在筹备一个大计划。 “陈叔,之前让您做的那套模具,您再按样子做套正常尺寸的吧?”唐洛瑜跟木匠老陈说。 “行是行,只是最近这牌九的生意实在是有些忙,我怕是……”老陈也有些为难。 唐洛瑜这套是打算送给人的,自然要的精细些:“没事的陈叔,先紧着我说的这套做,这套我有大用,上面的字体也雕的精细些,花牌雕的花也要精巧些。” 随后她想了想:“这样,花牌回头我让姑爷画好了您拿过来,到时候按着雕就好了。” 薛林策正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他听见唐洛瑜提到自己,嘴角也不自觉的勾了勾。 “你这是,又做了一套?咱们玻璃的不是限量装吗?”薛林策有些不解,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啊,不过这套,我不是打算卖的。”唐洛瑜狡黠一笑,“夫君不如猜猜看,我这是要做什么?” 既然不是用来卖,那自然是要送人,见她这么可爱,也跟着作思考状:“所以是什么呢?我猜不到,不如娘子告诉我?” “哼哼,是要送人的!”唐洛瑜说完之后,就见到薛林策温柔看着自己,脸颊不免有些红,“你、你看着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啊。”薛林策自己说完,也不由得脸红了红,他轻咳了两声,强行镇定下来,“我们回家吧?” 唐洛瑜点了点头,两人一同往唐家走去。 薛林策在路上也在想,这副牌九要送人的话,那首选一定脱不开之前见过的监察御史,他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唐洛瑜,不由得心中感叹。 这种精巧的物件,不算太贵又颇具新意,拿在手中把玩也好,同亲朋好友一起打牌也好,都脱不了会想起送礼的人。 不得不说,唐洛瑜结交人的手段真的很高明。 第21章 游山 牌九坊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唐洛瑜自然忙得不可开交,这对她而言竟有种别样的满足。 而玻璃的制法虽然出自薛林策之手,可如今更多挑大梁的法子还是从唐洛瑜的脑海里蹦出来的,这叫薛林策由衷的佩服,更心疼唐洛瑜这些日子的付出。 天色有些晚了,唐洛瑜却还没有休息,依旧在灯火下看着账本。 这样薛林策看着分外心疼,他伸手把案上的烛火拨亮了几分,却没见忙着的那人抬头。 “咳。”薛林策清了清嗓子,这时候唐洛瑜才抬起头来,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人。 “何事?”唐洛瑜见他似是没什么事的样子,就又低下头继续酸胀、 薛林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吞吐道:“牌九坊已经步入了正轨,我想着一直不曾同你出去过,想问你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游山?” 说完这些话,薛林策脸有些红。 作为一个秃头的设计,还在现代的时候,他确实没怎么接触过女性,加上面前这个,她合法啊! “哦?好啊!”唐洛瑜十分开心,面前脸红的男人,心里也是十分熨帖。 第二日是个好天气,唐洛瑜看着外面的明媚的阳光,也露出一个舒心的笑。 唐洛瑜看着面前的珠翠有些拿不定主意,薛林策见她迟疑,便上前去询问:“怎么了?” “相公你看,死这支绿玉簪好看,还是这支珍珠的好看?”唐洛瑜看起来十分苦恼。 “唔,这支绿玉的吧,十分衬你今天的衣服。”薛林策不是简单作答,而是细细拿起两只簪在唐洛瑜头上比较了下,才开口说。 唐洛瑜自然十分满意,见她心满意足的样子,薛林策自然是舒了一口气,毕竟他是个做设计的,要是直男发言说两支都好看实在是太…… 虽然薛林策并不是只看脸,但是精心装扮过的却也十分动人,薛林策不由得清了清嗓子,把目光转向别处。 “走、走吧。”声音也有些许不自然,唐洛瑜看着他泛红的耳根,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出了城,一路上的风光甚是不错,唐洛瑜猛吸一口气,虽说上辈子怀有遗憾,但是老天爷却好心的又补了她一辈子,看着身边的相公看过多次的景色也变得野趣十足。 薛林策与唐洛瑜相处了这么多的日子,虽说瞧着她日日含笑,却从未见过如同今日的放松。 “相公,你快看,有鱼!” 薛林策听到唐洛瑜的声音,连忙匆匆跟了上来。 他分明注意到唐洛瑜在看到鱼儿跃出水面时的兴奋。 薛林策也没有多说,直接挽起裤腿下水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抓了两条鱼上来。 唐洛瑜盯着架在火上的鱼,垂涎欲滴。 “我来吧。”唐洛瑜挽挽袖子,从袖袋中掏出一柄小匕首,就熟练的开始给鱼开膛破肚。 正在生火被呛的一头烟的薛林策,看见她这样,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你还有这手啊!”薛林策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是啊。”只是尖端的两个字,却包含了无尽的深意,就算在家中养尊处优,上辈子被赶出家门,唐洛瑜也是正经受了些苦的。 两人从未有过这样放松的时候,虽说有过动容,但是在张氏的挑唆下,她轻而易举的就放弃了相伴在身边的爱人,看着他现在鲜活的样子,唐洛瑜无比的满足。 简单吃过饭之后,两人就在追逐中爬上了山顶,唐洛瑜看着高高悬挂的太阳,嘴角含笑,时到今日,她才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是真实活着的。 “相公……”唐洛瑜偏头看他,“你会不会离开我?” 薛林策的结局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哪怕她深知日后的事情如何发展,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害怕。 薛林策不知道唐洛瑜为何突然如此发问,竟然有些晃神。 他从未想过离开唐洛瑜,不光光是因着唐家是他能够立足的地方,不光光是因为对唐洛瑜当初的承诺,他想更多的是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唐洛瑜的想法所折服。 他勾起嘴角:“不会。” 只简单两个字,就让唐洛瑜心跳加快,她看着面前俊朗的男人踮脚吻了上去。 唇上的触觉让薛林策愣了两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古人动情。 就在唐洛瑜准备抽身离开的时候,薛林策回过神来。 他的大掌搂住唐洛瑜的纤纤细腰,将对方更加拉进自己,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结束,唐洛瑜将头埋在了薛林策的怀里,二人紧紧相拥。 绕是下山的时候。二人紧紧握着的手,都从来没有松开过。 虽说牌九坊已经步入了正轨,可唐洛瑜还是放心不下。 二人下了山,并未直接回府去,而是直接奔了工坊。 看到牌九坊仍然有条不紊,她这才松了口气。 唐洛瑜盯着工坊的牌匾,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她突然偏过头来:“我想把咱们手头工坊再扩大一些,最好能够去做全国的生意。” 这是她上辈子的遗憾,更是自己重活一世更好的证明。 薛林策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被她眸中的光所感动,点点头:“好,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你。” 等二人再回唐家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晚,还挂着星星点点。 “救命啊!救命啊!” 尖锐的声音刺破了安静的街市,唐洛瑜回头看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俩人定睛一看,迎面而来的是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脸上鼻青脸肿的还粘着点点血迹,看起来没少受苦头。 薛林策就想直接出手相助,却被唐洛瑜扯了扯衣袖,示意他不要莽撞,指了指后面追来的人。 薛林策会意,还是先看清楚再出手,万一前面这人是小偷呢,到时候免得又得费一番口舌,况且俩人也不会什么武功,真要动起手了可能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就这么一想的功夫书生打扮的人已经跑过去了,后面追的人渐渐地看清了轮廓,一群人膀大腰圆的,领头的是一个刀疤脸,粗着嗓子说道:“哟,这小娘生的可真标致,刚才可看到一个酸秀才跑过去了?” 第22章 帐房先生 那刀疤脸见没有得到回答,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生的这么好看,却没想到是个哑巴。” 听男人一说,唐洛瑜背在身后的手就拽了拽薛林策,上前一步,歉意的行了个礼,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摇了摇头,随后指指薛林策,又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啐,你这比划的什么鸟东西!”大汉皱着眉头就要发作。 薛林策得到了唐洛瑜的暗示,上前拱拱手:“我娘子的意思是,刚才那秀才往东跑了。” 大汉着急追人,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便带着人离开了。 见他们走远了,两人又等了一会见没有人再过来,就往刚才秀才跑的地方走了过去。 没走多远,就再次见到了刚才那个书生打扮的人,想来他是受的伤颇为严重,然后就在附近躲了起来。 那书生打扮的人冲着两人一抱拳:“感谢两人的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小生无以回报,愿意给两人当牛做马。” “公子不必客气。”薛林策摆了摆手,上下打量了书生一番,见他不像什么会偷鸡摸狗的人,心下生疑,“你是什么人?刚才那些人又因何事追你?” 书生打扮的人本来已经平静了下来,听见薛林策问起来,顿时又义愤填膺起来,他咬着牙说道:“他们是这一代数一数二的恶霸,经常来附近村子里面抓人卖去当做奴隶,今天他们想把我给抓去,知道我念了几年的书,还说我一定能够卖一个更高的价钱。” 唐洛瑜闻言皱了皱眉头,确实听闻这一带的治安很差,没想到竟然差到这种地步,光天化日之下,就有人敢在大街上直接抢人,真是疯狂到了一定的地步。 薛林策拍了拍秀才的肩膀,示意他不要那么激动。 唐洛瑜听到对方这么说,心里头也不免觉得可怜:“你叫什么名字?” 秀才叹了口气,回答道:“我叫陆南,这名字啊……真是科举之路艰难啊!” 唐洛瑜并没有开口安慰,毕竟这也是事实,只是看了看身边的薛林策,他可是有功名在身的。 “我看你现在也没有地方去,要是想下一科之前找些营生,不如到我家来。”唐洛瑜轻笑一声,她日日操持着账目,早就觉得有些吃不消,本就想着招个管账的,今天碰到了陆南,这不就正好巧了吗? 于是唐洛瑜开口邀请:“你放心,我相公也是有功名的,只是家中产业现在需要个账房,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这……”陆南有些迟疑,毕竟商户之家有些会要求雇工卖身,他还是对科举有些想法的,自然是不想这样。 “你放心,我都说了我相公有功名的,怎么会做出那样逼良为奴的事情?”唐洛瑜看出了他的担忧,开口开解,“我相公可是举人老爷,你有什么不懂的也能问问他。” 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薛林策哪里会科举文章,只是现在也不好拆台,只能硬挺着点了点头、 他的双手不停绞着自己的衣袖,如今世道艰难,自己连一口饭都没有,自然是想跟着去的,可又怕给他们添了麻烦。 “怎么样?我也不愿意强人所难,若是你执意不愿意,那我也就不勉强了。”作势唐洛瑜就要拽着薛林策离开。 陆南低头思索片刻:”好!我跟你们走,这是恩公给我的脸,我再不兜着,也对不起念了这么多年圣贤书。” 说起来这陆南本就觉得自己空有满腹的才学却无处施展而埋怨上天的不公,如今能够留在唐家工坊里头,也算是因祸得福,有了饭碗。 他又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自进入工坊以来兢兢业业,又想着能够崭露头角,故而事事细心,账务上头从未出过一点纰漏,这可让唐洛瑜省了不少的功夫。 等日子一长,唐洛瑜才晓得为何那些做事的东家都会另聘一个掌柜。 只是玻璃工坊和牌九坊都不是什么小作坊,那些从外头雇来的人难免会觊觎工坊里头的东西,到时候扛不住唐敏山和张氏的威逼利诱,只怕会给工坊带来什么坏影响。 自从上次从山上下来,薛林策就觉得自己和唐洛瑜之间的感情拉近了不少,甚至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再想什么,今次自然更不例外。 “这人脉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积累来的,你是个女子,先前又不曾抛头露面,自然不认得什么人,而我……”薛林策止了话头,不由得怜惜起原主来,竟然被薛父薛母的愚教耽搁了小半辈子。 唐洛瑜知道薛林策要说什么,并没有理会,也不想给对方施加什么压力,她深知,要不是薛林策的才学和玻璃想法,自己也不可能开得起工坊。 不过,薛林策的话给她指了条明路。 她拍了拍脑袋:“咱们没有靠得住的人,可爹那里一定会有。” 薛林策赶忙附和,唐家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唐岳一定是培养了心腹的。 唐洛瑜有了想法,就没有继续犹豫,而是快步到了唐岳的屋子里头。 彼时的唐岳正回想着外头对自家女儿女婿的夸赞,心里头正洋洋得意呢。 “爹!”自打开了工坊以后,唐洛瑜忙得不可开交,甚少到唐岳的跟前来。 知子莫若父,唐岳看到她这般着急的步伐,就知道是有事要求自己的。 唐岳故意板起了脸来:“怎么,这是有你那个夫君解决不了的事儿,这才想起你爹来了?” “爹……”唐洛瑜知道他这是在怪自己最近冷落了他,连忙撒了娇,又赶忙夸赞一番,“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比过我爹的。” 唐岳对于她的夸赞很是受用,扶了扶自己的胡子,这才问道:“你今日是为了什么事儿来?” “是这样的……”唐洛瑜把自己的苦恼连忙告诉了唐岳,“爹,这工坊里头的管事可不是什么鸡鸣狗盗之辈都能担任的,您认识的人多,不如帮我引荐一位。”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唐岳悬着的心也算放了下来,他思索了片刻,抬头问道,“你可还记得王叔?” 唐洛瑜连忙点点头:“王叔一直都是咱们家的管事,只是这两年甚少能见到他,我还以为他身子不适,爹怎么突然提起他来?” 第23章 路遇白莲花 唐岳也是叹了口气:“到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唐洛瑜看了看父亲,没有做声,静静的等着他给解答。 “其实是他年纪大了,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给教出了几个徒弟之后,去庄子上养老了。”唐岳想想之前一直陪在自己身旁的人,突然生出了些孤家寡人的感觉。 “这……那爹您还举荐王叔?”唐洛瑜听闻是因为年纪大了才去养老,嗔怪的看了她爹一眼,“这是不是不合适啊?” “那倒也不是,他其实跟你大哥也有些……”唐岳言有未尽,似是想到了早逝的大儿子,心中有些钝钝的痛,“你从小就是他看大的,想来你有什么不难题,把那老东西叫回来,他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唐洛瑜还觉得有些不太好,毕竟王叔确实年纪大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把人叫回来。 但那也架不住她爹的强烈要求,唐洛瑜也看明白了,她爹这哪是给她找帮手,这分明就是自己一个人寂寞了,想找个老伙伴回来。 不过王叔也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倒也不至于给她们夫妻添乱。 唐洛瑜这边刚给自己做完思想工作,那边唐岳信都快写完了,见他这样着急,唐洛瑜忍不住在老头身后偷偷勾了勾嘴角。 “师父,有府里来的信,是给您的。”王叔倒也留了个徒弟在身边伺候,只是并不像他别的徒弟,这小子憨得很。 无奈,也就只能留在自己身边。 “混小子,还不赶紧拿过来给我看看,是谁来的信?”一听是府里来的信,王叔赶忙上前去把信抢过来自己看。 “坏了坏了!”王叔一拍大腿,赶忙往自己房间走,留下个傻徒弟,站在院子里愣愣的看着他。 “小松!快过来帮我收拾东西,”王叔见这么久徒弟都不进来,也着急的冲着外面喊了他一声,“老爷让咱们回去哩!” 王叔这边收拾的也快,也就三日的功夫,便从庄子上回到了唐家。 唐岳见他鬓边华发早生,之前憋在肚子里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冷哼一声,坐在厅里当壁画。 多年相处,王叔怎么能不明白他在生什么气,赶紧跟唐洛瑜简单交流了一下工坊的一些规矩,赶忙进去哄自己的老东家。 唐洛瑜和薛林策两人对视一笑,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王叔这边到了工坊之后,很快就熟练了起来,虽然这工坊做的东西是头一份,但是一通百通,却也难不倒他。 唐洛瑜看着两个工坊都上了正轨,他们二人能能从中间脱开手,不免都舒了一口气。 “要不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唐洛瑜晚上泡着脚感慨。 “你是说爹还是王叔?”薛林策笑吟吟的看着她发问。 “你这个坏东西,当然是说他们两个了?你是不是想让我厚此薄彼,之后去爹爹那边告我的状?”说着,噘起嘴等着薛林策哄她。 薛林策见她娇俏的小模样,从心底里就觉得可爱,上前去捏了捏她的脸:“怎么会呢,那可是你父亲,我说的同你说的,他自然更信你的。” “哼,这还差不多。”自那日之后,两人的感情也是越来越好。 第二日,因为王叔的到来,唐洛瑜也闲了下来,她看自己首饰盒中的胭脂没多少了,就想着出去买,只是寻遍了家中,也没有找到薛林策。 想来是有事吧……唐洛瑜也没多想,毕竟薛林策之前刚同自己定情,总不会这么快就另结新欢。 她索性也就没带丫鬟出去,左右就在城中逛逛,哪能有什么事?只是刚到了商业街上,迎面就看见了向着她走过来的周婉婉。 唐洛瑜皱了皱眉头,这女人定然来者不善,只是对方似是并没有看见她,唐洛瑜赶忙一个闪身,躲到了一边的隐秘之处。 只是这种烦躁的焦虑,让唐洛瑜有些熟悉,直到她看清了周婉婉头上插着的偏凤簪,才终于想起来,上辈子的这天发生了什么。 真是晦气,唐洛瑜在心中一咋舌,看着对面走过来的唐婉婉就更加不顺眼了。 上辈子也是这一天,她也是出门在外,只是等她见到这女人的时候,却是看见了另一番景象。 但是却看见薛林策抱着对方,当时就忍不住了,上前去给了两人一人一个耳光,之后也不知是怎么的,周婉婉竟然摔下了楼梯。 当街给自己相公耳光,这到哪里也说不通,之后两人的关系冷了许多,起码之后薛林策再也没有试图喊过自己“娘子”。 唐洛瑜只觉得心有些痛,仿佛是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开始殴打她。她看向周婉婉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厌恶。 这女人真是阴魂不散啊…… 大庭广众之下却也不好对她怎么样,而且唐洛瑜也不想重蹈上辈子的覆辙,若是现在出手对付了周婉婉,岂不是又给对方送去了些帮助? 她只能呆在事发地等着,看看要是没有她的出现,这场闹剧会变成什么样子。 突然,她在街的尽头,看见了薛林策,他手中正捧着一个小木盒,十分珍重的样子,前世唐洛瑜也见过这个木盒,只是当时他们两人已经陌路,也就没有问他那是什么。 现在单是看薛林策珍而重之捧着的样子,她也知道这东西对他来说十分重要了,加上薛林策脸上带着的温柔笑意,唐洛瑜几乎能确定,那木盒里装着的东西,定然是给自己的。 只是还不等她开心,周婉婉也见到了薛林策,十分惊喜的凑了上去。 “表哥,是你啊!”周婉婉脸上含羞带怯,手指绕着腮边的碎发,脸上也带着诱人的红晕,“我好想你啊,表哥你有没有想我啊?” “婉婉?”最近实在太忙,只今天抽出了时间,薛林策险些就要忘了这个便宜表妹,现在见她贴上来,不免心中有些不悦,“你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家去。” “表哥……你怎么、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 第24章 哄娘子 然后唐洛瑜就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变脸。 说时迟那时快,周婉婉一边说着,眼角就滑落了两滴泪水,她向往的看着面前的薛林策,声音哀凄:“表哥,我……婉婉是有哪里做错了吗?竟惹得表哥这么、这么恶语相向,有什么表哥尽管说,婉婉心悦于你,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不能为了表哥改变的。” 薛林策也有些头痛,这都是弄的哪一出?原主这作精表妹,怎么没完没了了?自己都拒绝的这么明显了,她怎么就能装听不懂的? 只是想到那个战斗力卓越的娘亲,薛林策也不好直接说什么,只能继续好言相劝:“婉婉啊,我现在已经成婚了,而且是倒插门,是没办法纳你当妾侍的,我让娘子给你好好找个人嫁了,去做正牌娘子不好吗?” 听他这么说,周婉婉的心都要碎了,怎么表哥就突然对那个女人这么伤心,她眼中含着泪水,降落未落:“表哥,真要辱我至此吗?那婉婉不如一根白绫死了干净!” “你这又是何苦呢?”薛林策无奈的扶了扶额,却刚好露出了手中的小木盒,被眼见的周婉婉一下就抢了过去。 “表哥,这是你送给婉婉的吗?婉婉好喜欢啊,表哥你替我插上如何?”还没等薛林策说话,周婉婉已经将盒子中的簪子拿了出来,试着往自己的发髻上插。 “不是,你们家是没有教过你礼义廉耻吗?”唐洛瑜这时候也终于忍不住了,从一旁闪身走了出来,她皱眉看着面前的周婉婉,表情十分不屑。 “啊……唐姐姐,是、是婉婉逾越了,”周婉婉看到唐洛瑜出现,立马就从粘人小妖精变成了苦情小白花,脸上的泪水没有丝毫浪费,泫然欲泣的看向唐洛瑜,“唐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只是心悦表哥,情深不能自已,我不会跟你整什么的……” “我是你哪门子姐姐?从你表哥那里算,你应该喊我表嫂,别天天姐姐长姐姐短的,说出去还以为你是街上的流莺,你不怕羞,我还要脸呢。” 这就差直接点名说周婉婉不检点是个倒贴的了,薛林策在旁边憋笑憋的脸有些痛,只能猛捏自己大腿,以防止直接笑出声来。 “是,表嫂,我一心系着表哥,您家大业大的,断然也不会缺了我这口饭,我就只是想伺候在表哥身边,您为什么连这个也不肯呢?”说着还拿出了手中的帕子拭泪,“而且,你跟表哥,不也是榜下捉婿的吗?” 唐洛瑜仔细审视了一下面前仿佛在风中飘零的小白花,以前真是小看了她,在大街上弄这么一出,是想把这事坐实了,自己也不好不让她进门? 正在唐洛瑜还在犹豫的时候,在一旁看着薛林策上前,把她握在手中的玉簪抢了回来,开口义正言辞的大声说:“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我跟娘子可是两情相悦,婉婉啊,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之后你要是寻到了如意郎君,我和你表嫂那份添妆自然不会少。”薛林策声音巨大,引得路边人都停下来看向他们这边。 “表哥,我不知道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你之前不是这样的,”说着,她拿起帕子捂住自己的脸,哀哀戚戚的说,“明明、明明以前你就是喜欢我的啊!那天夜里的事情,难道你都忘了吗?” 这话真是能说不能听,唐洛瑜只觉得自己头顶在冒火,这女人简直是颠倒是非的好手,薛林策什么时候就跟她有一段了? 只是却也恼火的很,伸手指着她说不出半句话。 “婉婉啊,你要说你伴我读书这件事,我是谢谢你的,但是咱们也没有超出兄妹关系的事情发生啊,你还是……还是别再这么说了,于你我的声誉有损。” 薛林策不好把事情说的太绝,毕竟这是原主之前做下的事情,瓜田李下的好说不好听,但是他也能肯定,就算原主对他这表妹有些什么心思,也必然不会出手。 毕竟这是母亲的侄女,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就照着那对父母的样子,还不赶紧就给他们趁热办了喜事,那还轮得到唐洛瑜榜下捉婿? 唐洛瑜听到薛林策的话,也逐渐平静了下来,她就算不相信别人,也不能不相信自己夫君啊,想到这里,她也察觉到了自己上辈子是有多冲动。 只是被人简单刺了两句,就受不了,被张氏那个贼妇人挑唆,就跟相公生了嫌隙,不免心中有些后悔。 不过现在两下里也算说开了,唐洛瑜有薛林策站在她这边,自然是对上来挑衅的周婉婉无所畏惧。 “周婉婉,我告诉你,我们唐家是有钱,但是就缺你那口饭,我就是喂猪,喂狗,也比给你吃了强,你赶紧给我搬出别苑!”唐洛瑜虽然平复了下来,却也不愿意忍气吞声。 毕竟现在她比周婉婉拳头大,自然是她说了算。 唐洛瑜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周婉婉在自己家吃住,怎么还敢挑衅自己? “还有,你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否则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我唐家却也赔得起医药费,”唐洛瑜冷哼一声,拽着自己相公就要离开,只留周婉婉一个人站在原地黯然伤神。 走出了一段路,薛林策才拽住了唐洛瑜:“娘子,莫气了,为那样的人,再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哼!都怪你都怪你!”唐洛瑜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难过,伸手在薛林策身上锤了几下,“还不都是你招惹的烂桃花!” “好好好,都怪我。”薛林策伸手握住了她打自己的拳头,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你说你,要打我也选个趁手的武器,自己上手打,痛不痛啊?” 见他这么哄自己,唐洛瑜纵使是有再多的气,也都消失不见了。 “疼!你给我吹吹。”唐洛瑜脸上也露出了笑意,看着他心中也是甜的。 第25章 冷战和火锅 薛林策认真的把她的手捧在自己手中,轻轻吹了吹,低下头轻声问她:“好了,不生气了吧?” 唐洛瑜看着他突然凑近的俊朗面孔,有些不好意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害羞的点了点头。 “对了娘子,”薛林策见她真的不生气了,才提起刚才担忧的事情,“不如就不打人了吧?就只让搬走吧?” “你不会是心疼了吧?”唐洛瑜又噘起了嘴,“不然怎么我说要打她,你就不开心了?” “哪有的事啊,一来,她确实是我血亲之人,不过是一时想左了,二来嘛,”薛林策拉长了声音,似是在卖关子一般,看唐洛瑜眉毛都皱起来了,才开口继续说,“打人是犯法的,娘子还是不要,当法外狂徒了吧……” 听他说的有趣,唐洛瑜也被他逗得笑出了声,伸手在他身上又锤了一下:“好了,都挺你的还不成吗!”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回到了唐家。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唐洛瑜不免在想,薛家那边当真是一个烂摊子,父母不慈也就罢了,还有个那样的表妹,时时蹦出来恶心人,真是要多糟心有多糟心。 这种麻烦自然要斩断在萌芽之中,加上上辈子薛林策惨死,她的心中不由得打了个凸。 “在想什么?”薛林策从外面进来,就见唐洛瑜坐在床边愣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相公……你有没有想过,”这话纵使是唐洛瑜,也觉得有些不好说,但是却也是为了薛林策好,总不能告诉他自己知道以后的事情吧?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有没有想过,不管薛家的烂摊子?” “不管?”薛林策愣了愣,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会这么说,“何出此言呢?” “嗯,就是,你想不想跟他们,”话到了嘴边,唐洛瑜鼓了鼓勇气才说出口,“跟他们恩断义绝?” “这,这怎么能行呢?”薛林策看着唐洛瑜的眼神中,多了些不解。 “他们现在在拖你后腿啊!”唐洛瑜也不好明说,只能这么说出来,希望薛林策自己能想通,那边是个无底洞。 “你,便是这么看我的吗?”薛林策只觉得心中有些凉,他审视着面前的女孩,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薛家于我有生身养育之恩,我若是连这样的恩情都能斩断,你不怕哪日你成了拖后腿的那个,我也弃你于不顾吗?” 这话振聋发聩,唐洛瑜也没法回,但是薛家那边的泥坑,她又不忍心让薛林策继续在里面沉浮。 见她没反应,薛林策的心也彻底冷了下来,也许是年纪小,也许是真的在为自己考虑吧,他只觉得现在要是继续说下去,两人怕是要大吵一架。 他伸手拿起自己的枕头,又抱了床被子,离开了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住过最久的房间。 等到唐洛瑜反应过来,薛林策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男人,真是冥顽不灵,明明自己是为了他好,不承情也就算了,竟然还离家出走了。 唐洛瑜看着空荡荡的另一边床,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不睡就不睡,自己睡一张床开宽敞! 只是第二日明晃晃挂在眼睛边上的黑眼圈出卖了她。 在院子中看到了薛林策,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转头就离开了。 谁稀罕……只是心里却有些酸涩,她明白,自己无论如何是无法割舍掉对薛林策的这份感情,现在说什么,都不过是在嘴硬罢了。 薛林策见她离开的这样决绝,等她离开了之后,在她身后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进房了。 他自然也是知道唐洛瑜是为了他好,但是自己接受了原主的人生,又对他亲人赶尽杀绝的话,确实有些不太合适。 只是现在也哄不好唐洛瑜,只能继续去忙别的。 唐洛瑜这边情场失意,事业上却得意的很,借着之前的东风,她一口气签下了好几个大单子,甚至都有外地人在得知了牌九之后,到这边来购买。 看着手中签好的契约,唐洛瑜叹了口气,虽说得到了银子,怎么就感觉这么空虚…… 唐岳那边的饭庄也正式开了起来,之前训斥了儿子一顿,心中也有些不忍,看着他一把年纪了还没什么正事,整日里盯着妹妹妹夫的产业,唐岳就是一阵心绞痛。 这下饭庄建了起来,倒不如把这个交给儿子管理,一来是自己交代的,女儿说不出什么来,加上也能让儿子有点正经营生做。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唐岳赶忙差人把儿子叫了过来,语重心长的开口:“小二啊,你看你妹妹妹夫现在也有了自己的产业,你看了,心里就没什么想法?” 唐敏山的想法那可就太多了,只是并不能直接说给自己老爹听,这两天他一直在装乖,于是低下头开口:“没想法,怎么那都是他们小两口的,我个大舅哥能有什么想法啊。” “好好,”唐岳捋了捋胡须,笑着开口,“你能这么想,为父的很是欣慰,你也知道之前你妹妹弄出来那个吃食,我尝着滋味甚为不错,这不就把东市那间铺子,给改成了饭庄,就做这锅子的生意。” “那感情好啊,”唐敏山也不是笨人,听老头子这么说,他心中也明白了几分,这怕是想要把这铺子交给自己,只是他不好点名,就装的憨厚,“爹真是宝刀未老,看中的生意肯定会大卖的。” “你还是得多历练历练,你爹也确实年纪大了,管不动那些个了,”唐岳开口,看着自己儿子的面容,“我想把这个铺子交给你,你也练练手。” 听到老父亲这么说,唐敏山自然欣喜万分,连忙表示自己一定不辜负老父亲的期望,把铺子开的红红火火。 于是到了开张的这天,唐洛瑜和薛林策也一起参加了仪式,唐岳还学着之前女儿弄过的那样,搞了个剪彩,引得周围围观的民众们十分好奇。 第26章 蠢货 虽然剪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周围围观的人却也不少,大家都好奇,接连弄出两样新奇事物的唐家,这次又有什么新点子。 果然并没有让大家失望,单是锅底飘出来的香味,就已经很让大家沉迷了,加上新奇的吃法和新鲜的食材,勾的围观人一阵食指大动,问了问价格,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在外面围观的人,有大半都跟着香味走了进去。 这一下自然是收获颇丰,唐敏山看着白花花的银两,整个人一下就振奋了起来。 之前见唐洛瑜吃肉,他就恨得牙痒痒,总觉得是老父亲偏疼女儿,现在自己这边也赚了钱,唐敏山觉得自己走路都带风。 等到盘点的时候,他算了算,这日进账竟有百两之多,粗粗算去,这一月的收入岂不是要近千两! 张氏看到这铺子能赚这么多钱,对这唐敏山也愈发体贴温存了起来。 “都跟你说了,爷有的是本事,你看看,这才一天,就进账百两,以后还愁赚钱吗?”唐敏山伸手在张氏的脸上捏了捏,“好好伺候爷,以后你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白花花的银子摆在面前,张氏也娇俏的给他揉着肩膀:“赚钱自然是好啦,就是这百两的进账看着是多,但是却要有半数拿去购买食材,真是浪费,你说我们真的有必要买那么好的食材吗?那些泥腿子能吃出来个什么?” 这事情唐敏山也考虑过,钱都被他拿在手里了,再让他掏出去真是千难万难,略一沉吟:“这确实是个问题,加上那汤底味道重,好与坏哪能吃的这么分明,明日我去乡下农户看看,能不能找些便宜食材来。” “你是不是傻呀,”张氏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娇笑着开口,“那还用劳动大爷你去找?菜市今日收市的时候,我就去买了一车回来,就放在后堂里了。” “你可真是我的解语花啊!”唐敏山听了她这话,知道张氏早就已经打算好了,还手脚麻利的处理好了,不免心中愉悦,不过还是有些不踏实,“你买这些菜,没叫旁人知道吧?” “我是那等做事不稳重的人吗?”张氏对他抛了个媚眼,“是我远方来投靠的亲戚去办的,这里没人认识他,你就放心吧。” 两人还做着日进斗金的美梦,殊不知今日去尝过火锅的人中,也有看着他们这生意眼热的。 没过多久,食客们就察觉出了食材的问题,毕竟新鲜不新鲜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刚开业那天,说菜是刚摘下来的也有人信,现在上来之后,就是打蔫的。 加上有几个人因为吃了火锅之后回去就腹泻了,唐家势大,被唐敏山强行压了下去。 只是一个饭庄出了这样的问题,客流量自然也就跟着下降了。 唐洛瑜跟薛林策还在冷战,休息时间在家也不太见得到人,左右在家中也要睹物思人,倒不如出去逛逛,兴许能找到什么新的赚钱营生。 这一转,就来到了自家的饭庄门口,只是鼻子轻轻嗅闻,就察觉到了其中有些不对劲,唐洛瑜从旁边的摊子上买了个幂篱戴上,进去之后又刻意压低了嗓音。 直到菜都上齐了,她才摘下了遮在脸上的幂篱,看着滚动的汤底和桌上的菜品,唐洛瑜就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 面前这盘肉看起来颜色就有些不太对,有些过于鲜红了,凑近去嗅闻,还能闻到隐隐的腥气。 还有一同上来的菜也是,打蔫的打蔫,切的也都十分凌乱,这让她看着就倒胃口,这种损招一定是自己那个好二哥想出来的。 唐洛瑜就不明白,在这种细小的地方贪图那点蝇头小利有什么用? 反正也吃不下,唐洛瑜索性就离开了。 小二这时候才发现,从雅间里出去的,竟然是唐家的大小姐。 唐洛瑜回到家,把自己发现的事情跟父亲说了一下,唐岳当上就大怒:“这个逆子!竟然做出这等事情!来人!把……” “父亲不要,”唐洛瑜把他爹拦了下来,在唐岳怀疑的目光中,唐洛瑜才把事情说了出来,“二哥对我的看法您也是知道的,这事情我是首告,之后难免会有些龃龉,不如您先暗暗查探,有了确凿证据之后,再叫他来也不迟。” 唐岳重重的叹了口气:“难为你还替他说话,你先回去吧,这事就交给你爹了。” 那边唐敏山和张氏还在沾沾自喜,觉得克扣下来的银两也不是小数目,已经在想象之后怎么拳打唐洛瑜,脚踩自己爹了,却没有发现危险已经一步步向他们逼近了。 本身火锅也就是吃法上有些新奇,饭庄老板们见唐家赚了钱也都开始纷纷模仿起来,唐敏山他们生意变少,也不全是食材问题。 唐岳这边越调查越心惊,没想到自己几乎搭好了架子,只要盯盯进货和账目就能赚钱的生意也能让唐敏山给搞砸了。 不免生出来些,这儿子是否天生痴傻的想法,不过这念头只是一瞬之间,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叫下人把还在外面忙的唐敏山和张氏叫了回来,还不容他们辩驳的就开始行家法。 “爹啊!您打孩儿,孩儿也认罚,但是好歹得有个原因吧,这还在外面上着工,就被您喊回来一顿好打,您就是要打死孩儿,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唐敏山不过挨了三板子,就杀猪似的嚎叫起来。 一边的张氏虽然没挨打,但是站在一旁也是冷汗直流。 “死个明白?我倒是要问问你,谁让你去买那些不好的食材的?是我吗?”唐岳看到他的脸现在就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旁边掌刑的下人说,“给我打!” 屋里又传来了唐敏山的哀嚎,站在一边的张氏有些站不住,刚要开口就被唐岳瞪了回去,瑟缩着不敢说话。 打了一顿板子,唐岳的气也算是顺了,饭庄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老爷,不如叫小姐过来问问,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第27章 扭亏为盈 听了下人的话,唐岳也觉得很有道理,又想起之前女儿的话,于是就叫下人悄悄去把她喊了过来。 来了之后,唐洛瑜还没有开口,唐岳先说了叫她来是做什么。 唐洛瑜沉吟片刻:“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只是……” “现在这关窍了你还只是什么?赶紧说!”唐岳着急的就差桌子了。 见父亲这样,唐洛瑜也没有急着卖关子,说了下自己的想法。 听了女儿的话,唐岳也沉默了许久:“你是说,用服务来挽回客人吗?” 唐洛瑜点了点头,只是见父亲脸上还有些不确定,于是决定添把火:“那爹我问您,如果有两个店,其中一个小二对您殷勤却不失礼貌,服务周到却又不会让您感到冒犯,另一个则是爱答不理,您更愿意光顾哪一个?” 这还用说?自然是第一个了,只是姜还是老的辣,唐岳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那若是客人不爱说话,也不爱别人在身边服务呢?” 唐洛瑜既然提出来这个办法,自然也是想过的,于是她继续说:“那便每桌制作一个小牌子,若是不希望有这种服务,就把牌子倒扣放在桌上,小二也就不会上前了。” “这办法好是好,就是人力是不是有些浪费?”唐岳还是有些不确定,毕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方式。 “那我们就试试呗,现在的发月钱方式也要改一下,都发一样的月钱,为什么要多干活,不如改成按桌拿提成,服务的客人越多,得到的工钱也就越多。”唐洛瑜又说出了自己的另一个主意。 “这倒真是个好办法,”唐岳听到这里,也不免对自己女儿有些刮目相看,“你这小脑瓜,是怎么想到这么多好点子的?” 唐洛瑜叹了口气:“咱们这个生意自然是不错,就是现在已经有别的几家饭庄也开始尝试着做火锅了,迫在眉睫啊。” 听到女儿的话,唐岳也跟着叹了口气,希望女儿的办法真的有用。 不再用唐敏山只是个开端,这次老爷子亲自坐镇,按照唐洛瑜的办法改了饭庄的经营方式,不光是来吃饭的食客新奇,对于小二也十分新奇。 不到一月,饭庄就恢复了之前的火爆,扭亏为盈。 这些俱都被薛林策看到了眼中,他没有片刻迟疑,就想通了这一定是唐洛瑜的主意,这种经营方式不是唐敏山能想到的。 只是看着,就让他有些想念唐洛瑜,两人已经冷战许久,就算是在院子中碰见了,也是当做看不见,他的心有些煎熬,却也硬挺着没有低头。 薛林策这边还在感春悲秋,那边唐敏山见火锅的生意又火爆了起来,自然也开始心动。 “上次的事情是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干,您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啊!”唐敏山找到自己父亲,搓着手讨好的说,“您放心,这次我肯定不堕了您的威名。” 唐岳放下手中的账本,伸手点了点面前的儿子:“你啊,能不能找点正经营生做做?整日里就在后宅厮混,能有什么出息?这饭庄好不容易才救回来,别想!” 在老头子哪里碰了一鼻子灰,唐敏山也只能悻悻的离开,只是刚到后院,就被张氏拽进了屋。 “这青天白日的,你也不怕人看见,就这么急?”唐敏山一脸淫笑着捏了捏张氏,却被她无情的拍了下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事!”张氏看他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火烧眉毛了你知道吗!” “我自是知道,这不是给你灭火吗?”说着就又要上手,愠怒的张氏皱眉看着他,捉住他的手狠狠一贯。 “行了!我跟你说,那个火锅的饭庄子,爹要交给唐洛瑜去管!你还有心情跟我这说三道四的!”张氏说到一半才发觉自己声音有些大,于是收了收声,恼怒的看着面前的废物。 “这不可能,爹怎么会交给她呢?他明明跟我说要自己管啊!”唐敏山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这还能有假?我亲耳听见的,就昨晚!”张氏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你爱信不信吧,不然你去问爹!” 唐敏山自然还是要去确认一下的,他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到了正厅的时候刚好唐洛瑜也在。 “敏山也来了,那正好了,”唐岳看了看儿子,随即又慈爱的看向女儿,“昨晚爹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爹,我……”唐洛瑜还不及说话,就被身边的哥哥推到了一边,幸好站在一边的薛林策将她扶住。 两个人还在冷战,这多少有些尴尬。 “您这心要偏到脚后跟去了吧?”唐敏山想起刚才张氏跟自己说的话,眼圈有些泛红,“怎么只有大哥小妹是您亲生的,我不是您亲生的了,是吗?” “你这是什么话?”唐岳狠狠的拍了下桌子,“你能听两句就听,不能就给我滚回你自己的院子去!” “可是您看看您做的这些事,我跟您保证了之后一定会好好经营,您根本不听,其实本来您就是打算让我管一阵子的吧?我只是给小妹打个基础的吧?”唐敏山伸手指着自己妹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你放尊重些!”见他指着唐洛瑜,薛林策有些不乐意,把他的手拨到一边去,却全程没有看唐洛瑜。 “呸!你哪凉快哪待着去吧,你个入赘的在我家张狂什么!”唐敏山现在显然已经红了眼,不顾一切的攻击周围的人,“我算是看透了,这家里就我一个是外人!” “你给我滚回自己院子!等你什么时候学会说人话了再出来!”唐岳也被这逆子气的不轻,好在是身边还有个贴心的小棉袄,唐洛瑜端了杯水给她爹喝,又给他顺了顺气。 等到唐敏山出去,唐洛瑜才开口,拒绝了刚才唐岳的提议。 “我现在手头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如把饭庄交给家中的老仆照看,您在后面统领全局就是了。”唐洛瑜说完,无奈的笑了笑。 唐岳也明白女儿这是何意,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是没看到唐洛瑜的眼神暗了暗。 第28章 地契露馅 唐敏山虽然出去了,但是嘴里依旧不干不净的吵嚷着加上他刚才又欺负了薛林策,唐洛瑜必然不能轻饶了他们。 既然他们没事闲的过来惹自己,也就不要怪她这个当妹妹的不讲情面了。 她往外间看了看,正巧扫间了外面鬼鬼祟祟的张氏,于是嘴角勾了勾,便计上心来。 “爹,您看院子里那块砖是不是有些翘?”唐洛瑜伸手指了指,正是张氏藏地契的那里,“怎么咱们家的下人这么不注意,翘起来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张氏看到她手指的方向,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强压下紧张,勉强笑着说:“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家的下人怎么会不注意,定然是离得太远了,妹妹看错了。” “这样啊,”唐洛瑜也跟着笑笑,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开口,“那我就离近了看看,虽然是来咱们家做工的,却也不好冤枉了人家。” “别……”张氏的一颗心提了起来,她上前去想要阻拦,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妹妹这样怕不是要寒了下人的心,都是在爹院子里伺候老了的人,这、这不太好吧?” “嫂子这是哪里话,我就是上前看看,又没打算追究谁,这有什么好寒心的?”唐洛瑜在只有张氏能看到的角度冷笑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嫂子这么着急,难道是嫂子挖的坑?” “你、你胡说!”张氏也不敢大声,只能小声反驳。 只是一双眼睛却已经瞪得滚圆,皱着眉死死看着面前的唐洛瑜,直恨不得一口一口把她吃了。 “老大家的,你跟小瑜说什么呢?”唐岳现在看这个大儿媳已经十分不顺眼,原本还有些早逝儿子的投影在她身上,现下也要消耗殆尽了,“小瑜还是孩子性子,要去看你就让她看看吧。” 薛林策在旁边憋笑快要憋出内伤,心里也有些开心,毕竟唐洛瑜一定层面上也是因为自己才现在就要去揭穿他们的。 张氏没有理由继续阻拦,只能恨恨的瞪了一眼唐洛瑜,就退到一边去了。 当然后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唐洛瑜上前踢了两脚,松动的砖块就翘了起来,这下连唐岳也有些好奇了,走上前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到砖块拿出来,下面的地契也就露了出来。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唐洛瑜伸手把地契拿出来,放到她父亲手中,乖乖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唐岳看着手中的地契,感觉眼前一阵发黑,他双手有些颤抖,地契上的字看着也不甚清晰。 他扶着自己有些发昏的额头,强撑着才没有一头栽倒:“查,给我查!把私库钥匙给我拿来。” 说完,身边就出来一个下人,扶着唐岳,往私库的方向走去。 “你干的好事!”张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唐洛瑜。 这哪能吓的到她,唐洛瑜笑笑:“我确实做了件好事啊,嫂子还是自求多福吧。” 张氏只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才离开。 唐岳那边也查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想到这么多年,他以为的家庭和睦竟然是姑息养奸。 儿子不争气也就罢了,老大家的也在挖自家墙角,他不明白是平日里待他们是那样的好,怎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唐岳只觉得心里有些凉,但是想到寡居多年的张氏,又有些心软,毕竟她也是大儿的遗孀,也就没有往外声张。 但是硕鼠不除,家宅难宁,唐岳闭目想了片刻,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张福,以后所有地契都不得出私库,违者直接发卖。” 张福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等候着唐岳后面的话。 “把我身边所有大少奶奶的人,都打发了出去,一个不留!”他说完,只觉得自己手指有些微微颤抖,闭了闭眼挥手让张福下去。 张福领了差事,后背已经快被汗水浸湿,之前大少奶奶为了拉拢他,在他小女儿成婚的时候封了好大一个红封,现下看来,恐怕是另有目的。 自己还是赶紧把那钱退回去才是,不然到时候咬了手一个也得不着。 “等等!”张福还没有踏出门槛,就听到唐岳的声音,一颗心好悬没蹦出来,只能收回腿继续听着。 “还是不要打发了,给他们换到庄子里去吧。”说完这句,他才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只觉得自己到底还是不忍心。 这事张氏自然是马上就知道了,毕竟被调职的人得知了消息之后立马就去找了她。 只是她也没有办法,毕竟这次是真的有事情落在了老爷子手中,虽然她恨得牙根痒,但是却也只能忍着。 想到白天唐洛瑜那张得意的脸,她就晚上睡不着觉,没想到这丫头从上次晕倒之后,竟然变得越发不好骗了,无法,只能继续想办法。 毕竟唐家家产这么一根萝卜钓在前面,她很难轻易放手,又想起她的死鬼相公,什么都没留下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这家人简直没一个好东西,她恨恨的咬着被角,只觉得一股气郁在心中,呼不出去又咽不进来。 辗转反侧竟然一宿都没睡着。 却还要按照往常一般过去给老头子请安,虽说她也只是表面尊敬了点,但是毕竟刚被抓了小辫子,自然是不能失了礼数,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不敢露出丝毫马脚,生怕唐洛瑜再给她演一出戏。 唐洛瑜看见她依旧言笑晏晏的样子,并没有丝毫愉悦,她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这么能忍,这种事情也能轻描淡写的过去。 只是她也明白,张氏自然是不能留了,只是自己老爹那边还保有着一些亲情在,都这么明显的证据摆在面前也能假装无事发生,想要把她踢出去,还是个大工程。 不过却也不能轻饶了她,本来她唐洛瑜就不是好惹的,也就开口阴阳怪气到:“大嫂的黑眼圈好重啊,怎么今天还起的这样早,没多休息一会儿呢?” “我、我没事,这不是要服侍爹吃饭吗。”张氏有些尴尬的笑笑。 就在唐洛瑜要继续说的时候,却见她老爹把碗放了下来:“行了,吃饭,都别说了。” 第29章 找上门来的婆母和表妹 唐洛瑜也没有继续说,心中想着的却在此时跟张氏不谋而合。 两边都想赶紧让对方从自己面前消失。 牌九在县城里十分风靡,家中女眷众多的人家,甚至能开好几桌,大老爷们也都十分喜欢,毕竟在牌桌上交流感情可比酒桌上要自在多了,喝酒不光务实还容易头脑发昏,牌桌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是越打牌越清醒,呆的时间也久。 然后就有官眷小姐,组织了一场牌九的交流会,唐洛瑜作为最先开始卖的人家,她们然后不会漏下她。 唐洛瑜对镜梳妆,看到案上的玉簪,不免就想起了之前跟薛林策的甜蜜。 她拉开匣子,里面摆着一只玉兔捣药的白玉簪,兔子的眼睛还缀着红色的宝石,显得分外可爱。 这就是她跟薛林策吵架那日,被周婉婉抢走的簪子,之后被薛林策夺了回来送给了她。 唐洛瑜看着上面的玉兔,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只是想到现下里两人还在冷战,笑容就减淡了许多。 想来今天他也出门了吧,这几日薛林策早出晚归,唐洛瑜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有些难过的叹了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他和解,唐洛瑜正想着,门外的丫鬟走了进来,说门外有人在找小姐。 “是谁?”唐洛瑜疑惑,虽说她今日里有约,但是时间也还早应该不会有人找上门来才是。 “是、是姑爷家的人……”丫鬟这一说,唐洛瑜的脑子就嗡的响了一声。 她不知道薛家人这会儿过来是要做什么,只是见丫鬟的样子,像是已经要闹起来了,强忍着怒火开口:“怎么不叫进来?” “奴婢、奴婢请她们进来了,可是、可是……”丫鬟有些语无伦次,低着头不敢说话。 “可是什么?你倒是说啊!”唐洛瑜皱着眉头看面前的丫鬟,只觉得她实在是不经事。 “亲家老太太说,她说咱们家地贵,她这样的粗野人家,不好踏进来……”丫鬟说完,就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着认错,“小姐,这,这不是我瞎编的,真是她说的。” “行了,快起来吧,地上凉。”唐洛瑜光听这话也知道,这肯定就是薛母说的,她起身拍了拍丫鬟跪脏的裙摆,温声安慰道,“刚才也是我太急了,你好生回报就是,这也不是你的错,你怕什么?” 从未见过自家小姐这样温柔的丫鬟,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在唐洛瑜伸手刮了刮她鼻子之后,才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思及上辈子沦落街头却没有一人替自己说话,唐洛瑜在心中不免叹了口气,只是语气稍微急迫些,就吓的这丫头不敢讲话,看来自己日后还是要再温和稳重些。 只是现在,外面还有一场好戏等着自己去看。 唐洛瑜身后跟着几个家丁,跟他们说好信号之后,她才领着丫鬟开门出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门外已经围着了不少人,周婉婉跪在门口泪如雨下,薛母则站在一边,诉说自己一个没半点学问的老妇人,拉扯大一个举人老爷是多么的不容易。 唐洛瑜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怎么,难道薛家就她和薛林策二人不成? “这不是婆母吗,怎么来了也不进去?”唐洛瑜皮笑肉不笑,样子都懒得做一做,这老太婆还不知道刚才怎么在背后编排她。 “儿媳妇,你这话就不对了,若是你们让进门,我怎么可能站在门外呢?”薛母也是阴阳怪气的高手,继续对着围观的人编排她,“我这儿媳妇,是个富家千金,大家也看见了,他们唐家门槛高,我们这样的穷亲戚怎么好登门。” “不好登门您不是也来了?现在在门口又是唱的哪一出?”唐洛瑜只觉得眼前人演的实在碍眼,“丫鬟也不是没请进去,不是您自己不进去的吗?” “大家伙看看、看看,这就是高门大户家的小姐,我说一句,她有十句在后面等着,不伺候公婆也就罢了,现在扣着我儿子,我是面也见不着。”薛母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好在我这侄女贴心,说一心爱慕我儿,也甘愿为妾,我这才将她送进去。” “谁成想,这大宅门里人吃人,我侄女进去之后就被这儿媳妇磋磨的不成样子,现在还叫赶了出来,”薛母指着唐洛瑜,哀哀戚戚的说,“现下里名节也坏了,你总得给个说法吧!” 周围围上来的人都对唐洛瑜指指点点,妇人悍妒放到哪里都不是能拿的上台面的,只不过现在唐家势大,加上唐洛瑜之前几次商业操作都十分出彩,这才让议论她的声音小了些。 “婆母您这说的就不对了吧,表妹又未曾近身伺候过相公,在家中我也是安排她住的独立院落,一应开销都是按我唐府小姐的规制来的,怎么就坏了名节?” “若您不是今天在我家门口大吵大闹,表妹的名节又怎么会毁于一旦呢?”唐洛瑜冷笑一声,面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咱们俩到底谁对表妹更狠一些呢?我之前说的不对吗?我出面给她找个好人家,去当个正头娘子,不比给相公当妾来得好?” “表嫂,表嫂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之前是不应该与您相争,毕竟您是表哥的正妻,我、我上不得台面,但是我一心心系表哥,我情深不能自抑啊!”说着,周婉婉就跪在地上不住地给唐洛瑜磕头。 见她这个架势,唐洛瑜心中就烦躁的不行,但是毕竟这是薛林策的表妹,加上他之前也明确表达过,不想跟家中断绝关系,她就还不能上手打她。 唐洛瑜心中十分烦躁,看着面前这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的姑侄俩就头痛,想着这么长时间了,叫家丁过来“请”她们二人进去谈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于是伸手就要打信号。 只是还不等她发出信号,那边的周婉婉就扑了上来,抱着她的腿不住摇晃,还伸手撕扯她的衣服,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狠狠捏她。 唐洛瑜自然是不能吃下这个亏,伸手就要推开周婉婉,只是她的余光,瞄见了周婉婉身后的薛母,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第30章 演技派 也就是这个时候,唐洛瑜听到了薛林策喊她名字的声音。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想来是想利用自己推开周婉婉的力道来转而让她攻击到薛母吧。 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变慢了,唐洛瑜想起了前世,这姑侄两人也用过类似的手段坑害自己,让薛林策跟自己离心,这次她都意识到了,怎么可能让两人如愿,于是就卸去了力气。 只是周婉婉并没有预料到唐洛瑜会这么做,僵持之中竟然把唐洛瑜推倒在地。 钻心的疼痛从手肘的位置传来,唐洛瑜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转瞬即逝。 薛母和周婉婉都僵在了一边,周围围观的人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刚才窃窃私语的声音这时候也都停了下来。 唐府中的家丁看着大小姐受伤了,着急的就想出去,只是被唐洛瑜一个眼神看的又缩了回去。 薛林策看起来十分着急,只是周围人太多,直到他喊出声娘子,周围人才都给他让开了前行的道路。 唐洛瑜看他着急的样子,心中十分熨帖,只是面上却也还要装作可怜的样子,哀哀戚戚小声喊了声相公。 听到这一声,薛林策心一抽一抽的痛,明明唐洛瑜是个千金大小姐,嫁给自己之后还要被家人这么折辱。 其实刚才她只要说出自己是入赘的,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也许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就算被推到在地了,唐洛瑜也没有说出来。 他环住唐洛瑜,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随即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和表妹:“就算有什么事情,不能自己人关起门来说吗?怎么好出手伤人?” 薛母看薛林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她不理解自己儿子为什么不帮着自己,这么拙劣的戏份难道他看不出来吗?分明是那女人自导自演的啊! “正好街坊邻居乡里乡亲们给做个见证,”薛林策看了怀中因为疼痛有些瑟缩的唐洛瑜,对着周围人大声说,“我是入赘到唐家的,是唐家唐大小姐唐洛瑜的赘婿。” 连唐洛瑜都没想到,薛林策会直接说出来,震惊的看向他。 身边的薛母更是面如死灰,虽然她刚才也隐晦的提了下,但是这和直接说出口是两码事,她看着自己儿子,眼神似乎都有些涣散了。 “相公……”唐洛瑜看着他,脸上有些不自然,她也只是不想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并没有想过薛林策会做的这么决绝。 “没事。”薛林策低头对她温和一笑,伸手移动了一下她的身体,让她靠的更舒服一些,随后继续朗声说,“我娘子是没有服侍我娘的义务的。” 经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也都开始议论纷纷,一个举人老爷,进可以继续考取功名,退也可以等着授官,没想到他竟然甘心给富户家中做赘婿,还当众喊了出来。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儿子啊!”薛母终于忍受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天抹泪的哭喊,“我现在都不求你给家里带来什么荣耀了,可是我和你爹就你一个独苗苗,你入赘了咱们家的香火可怎么办啊!” “没关系,咱们家也没有皇、没有爵位要继承,家里祖庙在哪也不清楚,也不缺这一炉香火。”薛林策险些说漏嘴,还好及时改了过来,“您和爹还年轻,再不济也可以把婉婉表妹过继过来,到时候也可以让她坐产招婿。” 薛母被他这一通输出险些气的背过气去,周婉婉上前去扶住薛母就想转过头来跟表哥对线。 只是在唐洛瑜和薛林策是双重瞪视之下收了声,只扶着自己姑妈,哭哭啼啼的给她顺着背。 “还有,关于婉婉的婚事,若是娘您当姑姑的一心要把她塞给我当妾,那我也要行使我作为兄长的权力了。”薛林策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周婉婉,给她瞪得一个激灵。 “之前我有个同窗,这一科没有中第,只是并非学识不够,只是时运不济,年纪虽然大了婉婉几岁,之前也还有过一房妻子,不过去年的时候闹灾,他妻子也过世了,”薛林策声音清冷,字字句句都仿佛落在对面姑侄俩的心上。 “我看他就不是个良配,到时候也考取了功名夫妻两个和睦,也算是全了舅舅与您的兄妹情。” “你这白眼狼,我真是白养了你一场!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这是,你这是把你妹妹往火坑里推啊!”薛母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抓起地上的东西就往薛林策那边扔,“你好狠的心啊,怎么能说出这么没有人味的话啊!” “难道表妹只有与我做妾才是好出路?”薛林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母亲这么固执,一定要表妹给自己做妾,以前他隐忍不发,看在她们是原主血亲的份上没说什么,只是现在都到了出手伤人的地步,又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薛母和周婉婉,似是想要跟他们要一个答案。 就算之前担心儿媳记恨不肯给侄女找个好人家,但是现在有了儿子的承诺,还是个秀才相公,周围围观的人不明白薛母到底还在纠结些什么。 更有好事的人已经开始叫嚷一些诸如这么爱给人当小妾,不如直接给唐岳当妾,到时候还能高自己看不惯的儿媳妇一辈,那岂不是更过瘾。 薛母见周围人没有再帮着自己说话的了,只能悻悻的站起身,恶狠狠的瞪了眼现在还抱在一起的儿子和儿媳,拉着还在发呆哭泣的周婉婉离开了唐家门口。 没有热闹看,周围的人也就逐渐散去了,唐洛瑜抱着薛林策的脖子不松手,非要让他抱着自己回家不可。 无法,也只能打横抱着唐洛瑜回去了他们的院子。 进了院子之后,薛林策赶忙出给唐洛瑜找大夫。 趁着这会儿功夫,唐洛瑜喊了一个婢女进来吩咐她去给今日邀请她的贵女门送信,自己的胳膊受伤了,想来是很久都不能出门交际了,还需要告诉他们一声,免得忘了自己这个人。 第31章 小夫妻,多恩爱 不多时,薛林策就从外面领了花白头发的老大夫进来,两人头上都有细细密密的汗,想来是薛林策硬拉着人家跑过来的。 老大夫左右看了看唐洛瑜的胳膊,捻着胡子数落薛林策:“你这后生,跑得这样急,我还当你家中有人生了急症,我看你娘子这胳膊也就是脱臼了,老夫的半条命都要被你拽着跑没了。” 薛林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歉意的看着面前的大夫:“不好意思啊宋大夫,是我没说清楚,这个不严重的话您现在能开始给我娘子治了吗?” 见他这幅样子,老大夫也不好说什么,摇着头似是在叹息薛林策这样的老婆奴真是让人无话可说,一边伸手在唐洛瑜的胳膊上揉捏了几下,随后往上一推,唐洛瑜的胳膊就接了上去。 随后老大夫就收拾医箱准备离开,薛林策守在唐洛瑜身边不肯离开,还是唐洛瑜又喊了婢女,给了老大夫诊金。 踏出他们房门的时候,老头还回头看了一眼,看着薛林策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还疼不疼?”薛林策叹了口气,“都怪我,要是我能接住你就好了。” 唐洛瑜嘴角忍不住的上翘,心想那哪是能接得住的,只是面上还要装成可怜兮兮的样子,憋着嘴说:“还有些疼,怕是这几天都没法好好吃饭了。” “这可怎么办,我再出去寻个大夫给你看吧?”薛林策说着就要起身,被唐洛瑜拦了下来。 她伸手抓住薛林策的衣襟轻声说:“不用了,我觉得刚才宋大夫已经给我治好了。”唐洛瑜小声说,见薛林策紧张的样子,又起了逗弄之心。 “那不然这几天,我手不能动的时候,你来喂我吃饭好不好?” 薛林策听完这话,想象了一下,不免耳根有些泛红,虽说两人前阵子一直同床共枕,但是喂饭这种事情,不说这辈子了,就是上辈子薛林策也没有试过,不免心中起了些旖旎的遐思。 唐洛瑜见他这样,只觉得对方古板的可爱,怎么喂个饭也能脸红。 薛林策没想到,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面,他看着无论怎么看唐洛瑜,都觉得可爱的不行。 不管是张合的红唇还是不小心落在嘴角的饭粒,就连不想吃了咬住勺子的样子也是一记暴击。 一顿饭喂下来,薛林策脸的温度就没降下来过,唐洛瑜看见他这个样子,也觉得十分有趣,怎么还能近距离接触就脸红。 彼此看着对方都是满满的爱意。 只是这一切被来找她有事的老父亲发现了。 唐岳刚进院子,就嗅闻到了淡淡的草药味,进去一瞧,就看到女儿女婿深情对视的样子,他皱着眉轻声咳了一声:“怎么回事?我怎么闻到你院子里有药味?” 听到唐岳的声音,薛林策猛然弹了起来,站在一边装鹌鹑,一言不发。 “没事,”唐洛瑜也从床上下来,就要穿鞋,却被薛林策拦了下来。 “你胳膊刚好,我来给你穿。”薛林策伸手给唐洛瑜穿上了绣鞋,又扶着她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你胳膊怎么了?”站在一旁的唐岳听到了刚才薛林策的话,皱着眉看向自己女儿,“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跟我说?” “爹,您一下问这么多问题,是想让我先回答哪一个啊?”唐洛瑜在心中叹了口气,怎么薛林策跟自己就不能心有灵犀呢? “少贫嘴,到底怎么受伤的?”唐岳不满的看着自己女儿,只想要以个答案。 唐洛瑜也有些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简单说:“摔的。” “怎么好生生的会摔到胳膊?”唐岳狐疑的看向薛林策,“是不是你推我女儿了?” “天地良心啊爹,相公怎么会推我?”还没等薛林策开口,唐洛瑜就抢先说了出来。 唐岳眯着眼睛看自己女儿,怎么也不相信她是平地摔的,不过看她的样子是不打算跟自己说实话,于是喊过旁边的婢女来:“你说,小姐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婢女跪在地上,嗫嚅着开口:“是、是亲家、亲家老太太的侄女推的。” “怎么回事?”唐岳皱眉看着薛林策,“你入赘我们家,就让自家亲戚这么折辱我女儿?我儿方才还替你说话,你的心不是肉长的吗?怎么别人欺负你娘子也能这么风轻云淡的过去了?” “爹!”唐洛瑜见自己爹有没完没了的趋势,就赶忙叫停,“您快别说了,这跟相公没关系!” “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别人都欺负你成这样了,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唐岳伸出手指,在虚空中点了自己女儿几下,见她还是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就甩袖离开了。 只是回去之后,他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还是因为现在薛林策跟他女儿一起经营两家工坊的缘故。 男人手中有了权力,就容易不知天高地厚。 唐岳愤愤的想,第二天就把老王叫了过来,嘱咐他要跟小姐一条心,架空了薛林策。 老王觉得这不是个事,毕竟人家才是小夫妻两个,也就找到唐洛瑜,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她。 唐洛瑜听了王叔的话,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她也只能到唐岳的书房来找他说清楚。 “爹,您找王叔了?”唐洛瑜并不打算跟自己父亲虚与委蛇,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他都跟我说了,关于您让他做的事情。” 听完女儿的话,唐岳险些胡子没气的直接飞上天,他有些恼怒的开口:“老王现在也靠不住了,怎么这事还告诉你了?” “不是啊爹,您吩咐他这事也没法办啊,本来这工坊就有一部分点子是相公想出来的,现在您找人架空他,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你这死丫头,我是为了谁啊?”唐岳也觉得有些委屈,怎么女儿就这么向着那个混小子。 “话不能这么说,您这着实有些不厚道了。”唐洛瑜伸手给老爹添了碗茶,又亲手端到他面前,“您先喝口水,消消气我接着跟你说。” 唐岳也只能接过来,不情不愿的喝了一口。 第32章 巧合 一杯茶水下肚,唐岳刚才的郁郁之气也散去了一些,他叹了口气,看着自己女儿说:“小瑜啊,爹年纪大了,不能陪你很久了。” “爹……”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唐洛瑜心中有些难过,想起上一辈子的事情,暗暗决定,一定不会让这件事重演。 “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唐岳看看旁边的绣墩,等到唐洛瑜坐下才继续说,“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虽然你平日里有些刁蛮任性,但是却是最良善不过的了,只是防人之心切切不能全无啊!” “薛林策他是不一样的,他不会的……”唐洛瑜提到他名字的时候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 看着自己女儿情根深种的样子,唐岳也有些无可奈何,也只能期望他们日后能好好的,薛林策不要辜负了自己女儿才是。 “你先回去吧,左右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挺几年。”唐岳摆了摆手,有些事情只有发生了之后能知道,现在毕竟还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你还是要多多提防一下薛林策,他父母乃至表妹,都不是什么善类。” 唐洛瑜这边也明白父亲是为了她好,点点头离开了唐岳的书房。 不过因为这次的事情,两人的感情倒是又进了一步,薛林策这两天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她,让唐洛瑜十分受用。 在休养几天之后,唐洛瑜这边也在跟薛林策商量周婉婉的婚事。 “你之前说的那个秀才同窗,人品可还行?”虽然周婉婉人不怎么样,但是终归还是薛林策的表妹,还是要留意一下人怎么样的。 “人品倒是不错,就是家中实在不富裕。”薛林策叹了口气,“婉婉过去怕是要先吃几年苦。” “人品贵重就好,左右唐家也出的起表妹这一份嫁妆。”唐洛瑜到不十分在意这份嫁妆,能陪点钱把周婉婉这尊瘟神送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听了她的话,薛林策不免也生出些感动来:“你能这么待我的家人,我真是、真是……” “看你的傻样。”唐洛瑜笑着用手边的帕子丢他,“好了,你的家人不就是我的家人吗?要是觉得没问题的话,我就让家里的下人去找媒人了。” “自是千好万好。”周婉婉要是能顺利出嫁,薛林策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不过还是我的娘子最好。” “又浑说。”唐洛瑜也觉得自己脸颊有些热。 两人笑闹了一阵,把下人叫进来,让先去跟薛母那边说一声,毕竟周婉婉是她侄女,不说一声也不太好。 这消息到了薛家,薛母当面好言好语送走了来传消息的下人之后,一张脸就变得铁青。 “姑姑,这怎么办啊……表哥、表哥他不要我,要把我嫁给那个穷秀才啊!”周婉婉上前抓住薛母的手,浑身颤抖着说,“我不要嫁给他,我、我我喜欢表哥啊!姑母您是知道的,我一直心系表哥啊!” “你除了哭哭啼啼,还能有什么用?”薛母看着侄女,脸上也多了些不悦,这侄女除了脸蛋还不错,真的是半点心机也无。 “可是……现在要怎么办啊?”周婉婉想不到办法,只能跪在薛母面前嘤嘤哭泣。 “行了,你起来吧,现在要看你豁不豁的出去了。”薛母看了眼周婉婉娇嫩白皙的脸颊,“你若是能豁得出去,那就尚且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能,那怕是就要嫁给那个穷秀才了。” “我能!我肯定能的!姑姑你说要怎么做,我都照办!”周婉婉眼中满是渴望,她太想要一个好出路了。 于是到了第二天唐洛瑜就得知了一个坏消息。 周婉婉的脸摔坏了,要休养好一阵子。 “怎么就这么巧,偏偏这个时候脸摔伤了?”唐洛瑜有些疑惑,并不仅仅在于这件事的巧合,而是上辈子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确实很巧。”薛林策也觉得奇怪,毕竟昨天才派人去说了要给周婉婉说亲,当天她的脸就出了意外,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是巧合。 “相公,你说会不会是表妹她看不上你给挑的那个秀才?”唐洛瑜皱着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然后想着拖一拖就把这件事拖黄了。” “这……不太可能吧?”薛林策有些不相信,就算是在他的时代,祛疤也不是百分百的,更遑论是医学有时候还要靠玄学的现在。 而且现在这个年代,不光是女人在意外貌,男人也是一样的,面容有瑕疵身体有残疾的,那都是不能当官的。 “那你说是谁呢?”唐洛瑜托着腮,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做出了这样的事。 虽然她有前一世的记忆,但是也只能稍微规避一下上辈子发生过的那些事情,现在碰到了完全没发生过的事情,就没什么头绪了。 不过唐洛瑜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不管是谁做的,那都肯定薛家脱不开干系。 “别想了,”薛林策上前两步,伸手抚平了她眉心的褶皱,温柔的开口,“这也是她的命数,她那样的性子,平日里也少不了要得罪人,许是哪个看她要嫁秀才,看不过眼去坏了她的脸也说不准。” 唐洛瑜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其实这件事只要跟自己扯不上关系就是了。 不过说媒这件事也就彻底破产了,先不说人家秀才能不能等,就说周婉婉的脸到底伤到什么程度,之后能不能好也是个大问题。 薛家又不肯低嫁,想来她日后真的说亲的时候也是困难。 不过这件事却也没有坏处,薛林策经过了这件事之后,也察觉到了薛母和周婉婉对自己的道德绑架。 稍有不顺她们的意,就被骂成白眼狼,就算是亲生的也要寒心,更何况薛林策不是原主,对她们也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本来只是对她们有些因为占据了原主身体的责任和愧疚,这么一下,也就都消磨殆尽了。 唐洛瑜自然乐得看见现在这个样子,毕竟之前她也曾经这么劝过薛林策,事情也算是按照她想的方向发展了。 第33章 胳膊拧不过大腿 “娘子,以后有什么事,你吩咐我去就行了,”薛林策见她每天忙活的样子就有些心疼,想了想之后跟她说,“我看你每天跑来跑去太辛苦了。” 唐洛瑜正在看账,听他这么说,脸上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怎么,堂堂举人老爷,见了知府大人都不用行礼,甘愿为我一个小女子跑东跑西?” “小没良心,我这是为了谁?”薛林策伸手点了点唐洛瑜的鼻尖,“还不是心疼你来回跑太辛苦?” “好啦,我知道是相公心疼我,不过你真的愿意吗?”虽说商人有钱,但是士农工商,身份却也真的不高,“你不参加科举了吗?” “科举还是要参加的,”薛林策也明白这时候读书的重要性,“但是还是见不得你这么辛苦。” 这话唐洛瑜不感动是假的,她眼圈一红,上前就搂住了薛林策。 “怎么了这是?”薛林策感觉怀中的唐洛瑜有些微微颤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温声劝慰道,“好啦,这要是让爹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就是你就是你。”唐洛瑜这时候也不想讲道理,趴在薛林策怀中轻轻抽噎,“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好呢……” “傻瓜,你是我娘子,我不对你好要对谁好啊?”伸手轻轻拍着唐洛瑜的背,安抚着自己的宝贝。 这一刻,无关风月,只有二人静静依偎。 当然也是因为薛林策的这个决定,他在城中的名声也越发好了起来。 在大伙看来,一个预备官员,为了自己妻子不受委屈主动承认自己是赘婿已经很难得了,现在又替妻子来回奔走操持商贾之事,实在是难能可贵。 不过就算是大家伙都觉得他好,也难免有些眼红的说酸话,什么明明都是举人了还要操持贱役,因为老丈人有钱就跪舔实在是丢了读书人的风骨。 但是人家对自己娘子好,跟他们也没关系,朴实的老百姓自然也不会搭理他们。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联络到唐洛瑜,要定制牌九。 唐洛瑜看到订单的时候并没有太过惊讶,毕竟也不是只有这一个过来要求定制牌九的。 在她要把订单下发的时候,看见了上面的要求,当下有些心惊肉跳。 用料要求的严格也就罢了,更吓人的是上面提及的细节花纹之类,却是只有皇家才能够使用的。 “这个单子是谁送来的?”唐洛瑜略微沉了沉脸,面前的丫鬟就跪倒在地,她皱着眉先扶把人扶起来,“上次不是说了吗?我这火气又不是冲你,不用动不动就请罪。” 丫鬟连连点头,开口说:“门房送来的,说还有一张帖子……” 唐洛瑜向下翻了翻,果然看到了丫鬟说的帖子,打开之后看了看,上面也没有写身份,只说明日约她在城中的一处饭庄相见。 略一沉吟,唐洛瑜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这事情来的着实有些蹊跷,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只是第二天的约还是要赴的。 只不过她没有告诉薛林策,毕竟这件事看起来就十分凶险,自己一介女流,对方能来投贴,应该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若是牵扯上了薛林策,可能会有些意想不到的麻烦。 唐洛瑜如约到了饭庄,这家的小二也是认得她的,想来是被嘱咐过了,直接带着她就到了雅间。 推门进去之后,桌边坐着的是一个长相普通的陌生中年人,只是眉眼含笑通身的气势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 唐洛瑜挑了挑眉,果然不是县城中人,不然她不可能不认识,于是开口就先问了自己最好奇的事情:“请问,阁下是哪位?” “唐家小姐果然有胆识,”中年人给唐洛瑜鼓了鼓掌,似是十分欣赏她的样子,“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要定的是什么了,对吗?” 唐洛瑜径直走了进去,坐在中年男人的对面:“阁下既然敢定做这东西,想来身份一定不简单,何必在这里同我一个小女子弯弯绕绕,直接亮出身份有何不可?” 男人又笑笑,从怀中掏出来一块令牌,并没有过多言语。 只看到这个,唐洛瑜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京城王家,也是皇商世家。 其实她早就有些隐隐的怀疑,毕竟皇家纹饰平头老百姓是没有权利使用的,私下制造使用罪比谋反,连工匠都会诛九族。 若是皇商的话自然就能解释的通了。 “其实,这套牌九不过是个引子,”男人脸上笑意加深了几分,“我们更看重的,是唐家的工坊。” “此话怎讲?”唐洛瑜不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毕竟牌九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王家这样的皇商世家不可能做不出来。 “唐小姐是明白人,我就直接说了。”男人脸上的笑意稍微收敛,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拍在桌上,“你们家工坊的出产量我们是不怎么看重的,不过在发现新玩意儿方面嘛……” 这人并不知道东西其实不是工坊研究出来的,而是薛林策发明的,不然到时候要找的就不是唐家而是薛林策了。 唐洛瑜无比庆幸这次是自己来的,她稳住心神试探性的询问:“那……阁下说的是打算跟我们家合作吗?”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笑着看向唐洛瑜,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王家怎么可能纡尊降贵跟她合作?那必然是要直接吞并,让唐家的工坊成为他们王家的手下。 唐洛瑜现在靠着玻璃和牌九两个工坊赚的盆满钵满,她想到过会有人觊觎,但是没想到能吸引到王家这样的庞然大物。 这简直是在明抢。 唐洛瑜阖了阖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有些泛红,看着面前依仗着自己身份就欺负人的王家人,她感觉自己十分无力,没法反抗。 在小县城中,他们唐家说话还能管些用,但是面对京城来的皇商,着实是没有什么反抗能力。 唐洛瑜看着对方,虽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却仿佛说了千言万语,都在说。 认命吧,胳膊是永远拧不过大腿的。 第34章 做手脚 而且唐家之后要是想把生意做到京城的话,必然还是要通过王家,现在对方这么霸道,只打算让自己打下手。 唐洛瑜自然是不服气的,毕竟现在这个工坊是她跟薛林策的心血,若是就这么交付出去,她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只是面对王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现在的唐洛瑜还不是对手,根本无法跟对方站在相同的高度,又何谈博弈? “可否让我回家想想?”唐洛瑜思量一阵才开口。 对方并没有反对,反而十分赞同唐洛瑜的想法:“考虑清楚些也好,不过我在这里待不了太久,还望唐小姐不要过多耽搁。” 唐洛瑜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这几乎已经是赤裸裸的在威胁如果不能在他走之前处理好这件事情,王家就要采取雷霆手段了。 “明天吧,我明天给你答复,就还是一样的时间,也在这里,可以吗?”唐洛瑜几乎是咬着牙跟说出了这句话,声音中没有泄露出丝毫的怒意。 只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指甲已经深深的掐进了自己的掌心。 唐洛瑜又在雅间中坐了许久才离开,楼下的车夫看见她下来连忙迎了上去,唐洛瑜现在只想自己静一静,就让他先回去了。 她一边走一边想,还是有些气不过,两世加起来她也没有超过三十岁,难免有些少年意气。 等她一路步行回家,薛林策也已经回来,看着她脸色不太好,上前关切的摸了摸头:“怎么了,不舒服吗?” 唐洛瑜这时候看到薛林策,只觉有千言万语想要跟他说,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毕竟现在的他们在往家那样的庞然大物之下,只是弱小的蝼蚁罢了。 就算是告诉薛林策,也不过是徒增他的烦恼罢了。 唐洛瑜安静的趴伏在薛林策的怀中,鼻端嗅闻着熟悉的气味,心中觉得若是能一辈子这样,也是可以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跟我说说吧。”薛林策头一次见到她这么脆弱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不知道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让一个明媚的姑娘变成这副样子。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唐洛瑜微微抬起头,看着男人俊朗的轮廓,难过的情绪也少了几分。 现在的这一世已经是老天爷大发慈悲补给她的了,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眼前男人的性命。 “钱是赚不完的,累的话不如休息几天?”薛林策似是想到了上次两人定情的那次郊游,提议道,“不如我们再出去走走,怎么样?” 唐洛瑜摇了摇头,浅浅勾了勾嘴角说:“这几天还有些事要忙,过几天等我忙完吧。” 薛林策叹了口气,有些心疼的又把唐洛瑜圈进怀中:“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说,我不想让你太累。” 唐洛瑜在他怀中轻轻点了点头,她也下定了决心,等明日告诉王家那边的来人,她同意了。 不过确也不能直接同意下来,还是要有看看对方都给些什么条件,在条件上多少也能找回一些来。 只是唐洛瑜想多了,等到她第二天同样时间来到饭庄拿到契书的时候,对方并没有打算跟她一个小县城里的商人讲什么条件。 上面写的极为霸道,让唐家的工坊几乎成了单纯王家下属的加工坊,没有一点点自由。 只是就算是这样,唐洛瑜也只能答应,毕竟王家来的人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没必要再去尝试了。 唐洛瑜仔细看了看契书的条款,就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唐小姐考虑的怎么样了?”男人拿起茶壶,给自己面前的茶碗里添了些水,不知是不是因为并不在意,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眼睛都没有看向唐洛瑜。 “嗯,可以,上面的条件我都可以同意。”唐洛瑜发现上面工坊两个字前面竟然空了一块地方,不知道是为什么,对方似乎并不是故意的。 她模仿着上面书写人的字,一笔一划的在上面添上了牌九两个字,这样的话,唐家也就只有牌九工坊会归到王家的阵营,她还能留存玻璃工坊和以后的产业。 只是墨迹并不是那么快就能干了的,好在男人似乎对茶具上的花纹并不感兴趣,给了唐洛瑜把墨迹晾干的时间。 “我签完了。”唐洛瑜见墨迹干了,也不想在这里多留,说完之后站起身就想走。 对方接过契书,正要仔细看看,见到唐洛瑜要走,连忙起身相送。 “阁下不必远送,门外有我家车夫等着,我坐马车回去就好。”此时“生意”已经成了,前面那么多恶心都咽下去了,最后也没必要倔强,唐洛瑜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礼貌但是却有着淡淡的疏离。 对方也没有执意要送,见唐洛瑜拒绝也就站在门口没有出去,毕竟他是京城皇商王家的人,还是有些底气在的。 唐洛瑜进了自家马车才舒出一口气,不知道这次自己是不是过关了,对方又会不会发现她补在契书上的几个字。 到家之后只觉得异常口渴,猛灌了两盏茶之后才坐在回了书桌边,正巧这时候薛林策从外面进来,看着唐洛瑜的样子有些奇怪。 “这几天怎么了,神神秘秘的?”见她唇角便有水渍,伸手给她擦净。 唐洛瑜摇了摇头:“没事,算是谈成了一桩生意吧。” 虽然薛林策有些在意,毕竟唐洛瑜平日里谈生意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仿佛精疲力尽的样子,但是她不想说,他也就不问了。 在家等了两天也不见王家那边来的人过来找她,唐洛瑜舒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做的手脚并没有被发现。 想到这里,她又不免苦笑,看来自己家于人家而言,并不甚重要。 门房那边也送来了王家送来的货款。 唐洛瑜看着信封中装着的仅够成本的定金,还有上面写定的交货地址,看着上面的客栈的名称,这时候也也明白为什么这家客栈为什么一直长盛不衰,原来后面站着的是王家。 第35章 万般皆下品 唐洛瑜这边恍惚之间似乎捉到了什么线索,但是却并不明晰,外面的丫鬟就通传,唐岳让她去书房一趟。 不知道唐岳找她有什么事,唐洛瑜一头雾水的出现在了唐岳的书房,只喊了声爹就没了下文。 “我听门房说,王家的人来找你了?”唐岳微微皱眉,似是略微有些不满,“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说一声?你有没有怎么样?” 唐洛瑜叹了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件事,赶忙上前给唐岳顺气:“我不是不想告诉您,实在是有些凶险,也是怕您担心。” “你这孩子啊,你什么都不说,现下里我知道了,那不是除了担心还要自责?”唐岳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是我不好,以后我一定跟您说,”唐洛瑜没想到自己父亲年纪大了又婆婆妈妈了起来,只能顺着他所。 “所以王家那边来找你,是有什么事?”唐岳被女儿哄的心情不错,却也没有忘了找她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个,唐洛瑜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毕竟这事情也算是危害了自家的利益,只是想要瞒却也是瞒不住的,心里做了一些挣扎之后,才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女儿,女儿有些气不过。”面对自己的父亲,唐洛瑜一股脑的把自己的委屈说了出来,“他们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了,这跟明抢又有什么区别?” “莫不要这样说,”唐岳却有不一样的看法,“虽说这些条款于我们家而言,有些太过霸道,但是你换个角度看,这其实也说明了你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借用王家的名头来行事。” 唐洛瑜狐疑的看着自己父亲,王家怎么会容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唐岳见她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没听明白,刚才还觉得她长大了,现在一看,这不就还是个孩子吗,笑着摇摇头:“虽说皇商在我们看来高高在上,但是也多少沾了个商字,怎么可能轻易落人口实?” 唐洛瑜思量了一下,似乎确实是这样,也明白了在来见父亲之前的那一抹思绪是什么,大概就是觉得这件事并非全然都是弊端。 “我明白了,这就是‘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了吧?”唐洛瑜看着自己父亲的眼神晶亮,像个急于得到认同的孩子。 唐岳也点了点头:“你现在也长大了,父亲也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安一生富足,衣食无忧。” “我知道。”唐洛瑜听到父亲这么说,上一辈子的记忆又涌上心头,她感慨良多,只是却无法对面前的父亲诉说,只能又郑重的说了一遍,“我都知道的。” 父女两人又说了一阵,唐洛瑜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正巧赶上薛林策也办完事从外面赶回来,唐洛瑜看着男人脸上沁出的汗珠,有些心疼的掏出手帕给他擦干净。 “很累了吧?”唐洛瑜拉着男人进屋,把温温的茶水送到他手掌,“喝口水,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薛林策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先喝了水,才仰起脸静静的看着唐洛瑜,等她的下文。 “之后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忙了。”唐洛瑜想了许多,自己这般惧怕王家,也是因为唐家的身份还是低微了些,现在纵然想出再多赚钱的点子也留不住,就如同三岁小儿抱金过闹市,上面那些大人物只要稍稍动动手指,他们家就灰飞烟灭了。 薛林策不明白,见她表情这么严肃,还以为唐洛瑜又误会了什么,刚要开口解释,就被唐洛瑜出声打断了。 “你先听我说,我什么都没有误会,只是意识到了,现在于你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你的科举。” 薛林策听她这么说,自然也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也不是说来玩玩的,现在这个时代,读书是真的可以提升阶级。 虽说原主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也可以等着国家给授官,但是如果能高中进士,那就真的不一样了。 就比如同样是授官,举人只能先从九品开始慢慢晋升,一辈子到顶都可能触摸不到五品官的边缘,虽然原本历史中也有类似于海瑞这样的猛人,最高坐到了正二品的右都御史。 但是几千年又有几个这样的猛人? 如果是进士的话,一甲可以直接入翰林院做编修,二甲也会授庶吉士,之后就算是下放最次也是六品打底,就算只是三甲,也能混个七品的知县,做一方父母官。 就更不要提晋升速度了,天花板也是比举人高得多。 不然为什么科举又被叫恩科,有人多年不第也要继续考。 “我知道了,”薛林策看着的她的眼神愈发温柔,“我都明白的。” 两人之间莫名多了些心有灵犀之感,唐洛瑜的脸颊也有些微微发烫,她咬了咬嘴唇,眼神并没有直接看薛林策,而是看着他身上的纹饰不出声。 薛林策凑上前去,呼吸彼此纠缠,唇齿之间的些微响动暧昧缱绻。 良久,二人分开,互相对视许久,面上也同时露出一个笑容。 之后的薛林策就没有继续替唐洛瑜跑腿,而是留在家中温书,他虽然继承了原主的一部分记忆,但是思维还是偏向后世的,因而还要根据自己所了解的内容再通读一遍,再多看看之前原主的文章风格和时下流行的文风做下比照。 都看过之后也不由得感叹,也就是唐家有钱,不然单单只是供出一个书生来,那也不是一般家庭能承担的。 索性现在的科举多重策论文章,并不需要做八股文,不然想来就他的这个思路,没个十年八载恐怕是不好办。 唐洛瑜那边也没有闲着,现在薛林策不能帮她跑腿,有些事情就需要她自己去跑,不过到底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虽然唐洛瑜以前也是自己跑的,但是有了这段时间薛林策的帮助,自己再去跑,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她也开始观察周围有没有合适的人可以收作手下。 第36章 欣赏 京城一间装饰的颇为考究的房间内,水汽氤氲宛如仙境,桌边坐着一个贵气的公子,看上去不过三十许的年纪,只是手中捧着一个装着半碗酱料的碗,正一脸热切的看着面前翻腾的锅子,有些破坏形象。 若是唐洛瑜在这里,一定马上就认出来,这人面前的锅子竟然与她们家店中售卖的火锅如出一辙。 本地的县内就算也有店家在模仿,却也没有这个公子面前的来的正宗地道。 从雕花门外面走进来一个侍女,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样子,她行动之间并没有四下张望,走到公子面前先是行了个礼,随后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就快速离开,又站回了刚才的位置。 “让他进来吧。”眼见得锅内肉片翻飞,公子携起一筷子,放进碗里沾了蘸料送入口中,眼睛微微眯起,似是十分享受的样子。 不多时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也是先行了个礼,随后满脸堆笑的看着公子。 公子并没有做声,只是仰了仰下巴,男人就从地上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了锦囊。 “那唐家倒也识相,我亮了咱们家的牌子之后,立马就同意了,”男人小心翼翼的拍着面前人的马屁,“要我说,还得是咱们少、咱们老爷领导的好,让咱们王家这块牌子举国文明,不然也不可能连那等穷乡僻壤也有人……” 公子没看他,慢条斯理的拿起一边的帕子擦了擦手,拿起锦囊来打开,只看了一眼,就嗤笑出声。 也让刚才还口若悬河的男人没了声响。 “契书你看了吗?”公子声音温润,但是站在一旁的男人却冷汗直流。 “看、看,不,这契书是小人所写,不可能有问题啊!”男人连忙跪了下去。 公子也没叫起,指尖一松,契书就滑落到了地上:“那你自己看看吧。” “这、这不可能!她什么时候改了契书!”就是当时字迹也相仿,男人才一时没有发觉契书被唐洛瑜改了,只是现在被公子一点,立马就发现了问题所在,“老爷您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小人这就回去……” “不必了。”公子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站起身来,身边的丫头连忙走上前去,替他整理袍服,“你以为我这次是让你去做什么?” “不是那唐家的工坊生意不错,所以……”男人小声嗫嚅。 “你意思是我王家缺她们家这千把两银子?动动你的猪脑子!”公子冷哼一声,十分不屑的继续说,“我看中的是他们家的工坊吗?” “少、老爷,小人知道错了!您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吧,这次小人知道该怎么办了!”男人跪在地上,头磕的砰砰响。 “我交代你的另一件事查的怎么样了?”公子没有拘泥于之前的事情。 “这这、这人已经消失了十余年,实在是没什么头绪。”男人也自知自己这一趟出去什么都没办好,声音放的极低。 “罢了,你先出去吧。”公子上前,把人扶起来,又拿起桌上的帕子给他擦了擦额间的血,“回去好好修养吧,跑了这一趟还没回家吧?” 男人感激的几乎要落泪,又要跪下被公子拉住了:“快回去吧。” 等到男人走出院子,房间里的侍女也收拾好了都退了下去,从暗中传来一声雌雄莫辨的声音:“你好似很欣赏她?” “能做出这么多新奇的玩意儿,我确实很欣赏。”公子从案上拿起一本书,闲闲的翻了两页,“但是现在把人得罪死了,日后再说吧。” 另一边,唐洛瑜这边也加紧时间制作好了王家那边要求交货数量的牌九,看着上面略带浮夸的花纹,不免觉得有些心慌。 不知道王家那边发现契书的问题没有,发现了会怎么看。 唐洛瑜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想了想王家的嚣张态度,唐洛瑜索性也没有叫薛林策跟她一起去,明知道这是去受气的,也实在没有必要让薛林策跟她一起过去受气。 唐洛瑜这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让家里的马车装上需要的牌九把她送到了王家指定的客栈。 一路上唐洛瑜都在琢磨,对方会如何刁难她,以及自己要怎么应对,只是到了地方之后才有些愣。 “你刚才说什么?”唐洛瑜疑惑的看着面前的掌柜的,又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发现是艳阳高照,又回头过来看了眼面前的掌柜的。 掌柜的也被唐洛瑜的动作弄的有些懵,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放在桌上的银票,想着之前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也有些不确定的开口:“是钱少了吗?” 这哪里是少了,这分明是多了…… 唐洛瑜不明白现在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其实她牌九是多带了几副的,本来为了生产中的损耗也要多做几副,谁成想这次并没什么损耗,这种纹样不能卖也不能自留,也就索性做个顺水人情都送给王家。 只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王家送来的银子也是多的。 “其实我们少东家还有句话要带给唐小姐。”掌柜的仿佛是才想起来一般,拍了拍自己脑袋开口说,“这次的事实是刁奴欺主,他本人并不是这个意思。” 唐洛瑜听到这话愣了愣,没想到是下面的人做事瞒住了,而且对方态度这么好,她确实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拿着结下来的货款和之前自己做过手脚的契书一头雾水的回家了。 “王家那边的何时能一了结了?”薛林策拿着书从书房走进卧室,似是要换个地方看书。 唐洛瑜点点头,却没有接话。 见她沉默,薛林策只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并没有说别的。 外面传来了丫鬟的声音,两人抬头一看,身后跟着的是那天安排到账房的秀才,手中正拿着几本账册,脸上的表情却有些难看。 “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唐洛瑜让丫鬟先下去了,“有人欺负你了?” 陆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把手中的账本放在桌上。 “这我不好说,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第37章 牌九大会 唐洛瑜挑了挑眉毛,不知道怎么弄的气氛这么凝重,伸手翻开了账册,上面看不出什么问题。 “我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啊?”唐洛瑜疑惑的看向陆南,“你想让我看什么?而且这几本账目都是前几年的吧?” 陆南点了点头,随后说:“我那天闲来无事就翻了翻积年账目,对照下来才发现其中的问题。” 听他这么说,唐洛瑜也上了心,看了看其他几本账本,心下不由得一惊。 “发现了对吗?”陆南面露难色,“我问了问账房其他几人,他们都说不清楚,之前的账目一直是二少爷派系的人。” “原来是这样。”唐洛瑜把账本放了回去,并不打算继续看,她看向陆南,脸上带了些欣赏,“你通过这几句话,就觉得是我二哥做的?” “小姐,我知道你跟二少爷有兄妹之情,但是这生意不能姑息养奸啊!”陆南见她冥顽不灵的样子,痛心疾首的开口,还看向坐在一边温书的薛林策,想要寻求认同般的开口。 “薛兄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这……我听娘子的。”薛林策抬头对着陆南笑笑,继续低头看书。 陆南简直像是看见了一对糊涂夫妻,这是人家的私事,自己张口可否有些不妥,但是思及之前二人的搭救之恩,又不能不管。 “小姐,我不是挑唆你们兄妹感情,只是这事……”陆南叹了口气,“家庭产业最是说不清,但是也不能这么任由其发展,现下还有老爷压制他,哪天没有了的时候,他还不把你们夫妻二人吞吃入腹?” “是吗?那照你看来应该怎么做?”唐洛瑜循循善诱,似乎真的在需求帮助,“我应该怎么对付我的好二哥?” “账本就是确凿的证据,直接交给老爷让他定夺便是。”陆南想着家中大家长一定会秉公办理,交给他自然也就万无一失。 “这个办法好是好,但是,”唐洛瑜拉长了音,笑吟吟的看着面前的陆南,“只是后续太难处理,毕竟还是一家人。” “一家人也不行啊!”陆南着急的就要站起来,被唐洛瑜安抚的又坐了回去。 唐洛瑜从茶盘里拿出一只茶杯倒了些茶递给他:“最近天干气燥,身体不舒服?怎么火气这么大?”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而且左右不过千把两的银子的事情,就算告诉父亲也不会怎么处理他,而且啊,”唐洛瑜勾勾唇,“你真当我父亲不知道?” 陆南陷入了沉思,唐洛瑜开口接着说:“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没法一击必杀就还先不要动手,达不到目的不说,还站在了明处,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我才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捅出去这件事,二哥能罚酒三杯就算不错了。” 陆南有些歉意的开口:“是我考虑不周了……” “没关系,你能过来告诉我,就证明我没看错人,这事情我心中有数了,你先回去工作吧。”唐洛瑜这边送走的陆南,回来之后就对上了薛林策关心的目光。 “怪我,不能替你分忧。”薛林策愧疚的说。 “怎么会呢,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科举,其他的有我就好了。”唐洛瑜上前坐在他身边,“不过二哥胆子是真大,直接就敢从账上拿钱,我恐怕那些钱都是爹偷偷补回去的。” “你不生气吗?”薛林策把她落在脸颊边的头发挽到耳后,“你爹对你二哥这么好?” “这有什么的?二哥是个庶出,生母又早逝,自己还不争气,以前大哥在的时候他屁都不敢放一个,也就是这两年才开始无法无天了起来。”唐洛瑜拿着手中的帕子玩,“爹总觉的亏欠他的,偏生他还不知足。” “你二哥是庶出?”薛林策到底来到唐家的时日还短,也从来没见过唐岳有枕边人,因而一直觉得唐老爷深情,亡妻过世了也不肯续弦。 “这就说来话长了,简单来说,他生母是我爹年轻时候屋里的,后来娶了我娘也不太顾着她,后面大哥出生了之后,那姨娘也开怀生了二哥,但是月子里落了病,没多久就过世了,二哥一直养在我娘屋里,外面人也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唐洛瑜讲完,托着腮看薛林策。 “其实我也不太在意那点钱,之前大嫂偷家里地契爹爹也没说什么,这次轮到亲儿子的事情,爹看似严苛,实际上却最是心软,未见的会处罚他,不如先放在一边,等我二哥惹出个爹都忍不了的事情来,给他们两个一网打尽了。” “现在想这些,也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我还不如想想怎么赚更多钱。”唐洛瑜想了想,“夫君,你看现在牌九这么火热,我们牵头办一个牌九大会怎么样?” “牌九大会?”薛林策没想到她的小脑袋转的这么快,这都能给她想到,“你怎么想到的?” “这不是想着你们书生也会办这个会那个会的吗?我们办个牌九大会到时候不光可以热闹热闹,也可以大赚一笔。”唐洛瑜越想越兴奋,总觉得这事情可行,“你记得我之前烧制的限量款玻璃牌九了吗?到时候我们的奖品就可以是这个。” 每当薛林策感叹于唐洛瑜的思维超前的时候,她都能拿出更加震撼他的东西来。 看着她说着这些兴奋的模样,薛林策的嘴角也不由得勾勾,只觉得要是时间停在这时候就好了。 说干就干,唐洛瑜这边去跟自己父亲商量了一下,唐岳那边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之后,唐洛瑜就开始忙活这件事了。 首先要准备的就是这次大会的章程,既然是牌九为主题,最重要的就一定是牌九了,首先要有个比赛。 参赛选手需要象征性的交一点钱当做报名费,最开始先打4人牌九,一圈为限,筹码前2的两位就能晋级下一次比赛,以此类推,最后剩下的四人再角逐出第一二三名,分别给不同的奖励。 还可以悬赏,关于牌九的诗词,如果有作的好的,便请本县内的花魁娘子排成曲子唱和,到时候让自家饭庄子做一些牌九形状的糕点,到时候放在大会上让大家品尝。 就在唐洛瑜忙前忙后的时候,一则谣言悄悄的散布了开来。 第38章 谣言 唐洛瑜忙到脚打后脑勺,根本没听到那些风言风语,还是一天早上的饭桌上,张氏提了起来。 “妹妹啊,你还忙活呢?”张氏掩嘴轻笑,面上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她是在幸灾乐祸的神情。 “这大清早的,大嫂有什么话就直说,我等会儿还要忙,没空跟你打哑谜。”唐洛瑜连正眼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的吃着饭。 “老大家的,你有话就说,一家人没必要这么藏着掖着。”唐岳看见大儿媳也颇为不悦,皱眉呵斥了两句。 “是,爹说的对,那我可就说了,”张氏站起来冲着唐岳行了个礼,又坐回来绘声绘色的开始讲街上的传言,“街上都说,三妹妹是被鬼上身了,不然为什么突然弄出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还说这次牌九大会是为了找替身,得了第一名的就会死……” “这都是什么!”唐岳听不下去,把碗狠狠往桌子上一摔,“这种浑话你从哪里听说的!” 老头子一发火,众人都噤若寒蝉,周围的丫鬟小厮都跪了一地,唐岳摆摆手,下人们就都出去了。 “这这、外头都传遍了……”张氏被自己公公看着,紧张的掏出帕子来擦擦汗,“这又不是我传的,您……” “是啊爹,这个我也听到了,您也别老怪大嫂,”唐敏山流里流气,看了眼自己妹妹,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随后跟自己爹说,“我看这事也不是空穴来风,上回妹妹昏迷之后……” “放屁!”唐岳难得的说了句脏话,他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儿子,“她是你妹妹!外头人眼红咱家赚钱多说她也就算了,你个当哥哥的怎么还见不得她好?” 唐敏山见父亲这么说,也放下了手中的碗:“左右现在就妹妹一人是你亲生的,我是外头抱的,我先下去了,不在您跟前碍眼。” 说完就离开了饭厅。 “爹,没事,您也说了,左右这就是有人眼红咱们家生意,我没事的。”唐洛瑜勾勾嘴角,思考着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其实她有两个怀疑,一来就是唐敏山和张氏了,这两人实在是恨她,但是结合今天饭桌上的事情来看,唐洛瑜又觉得不是他们两个。 毕竟要是她来做,怎么可能在事情没成的时候舞到她面前来。 现在还只是个雏形,连报名都没开始,就是黄了也赔不了多少钱。 第二个怀疑的就是薛母和周婉婉了,自从上次的事之后,这两个人就有一阵子没出现了,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她们两人的行事风格。 这次的事情就更好说了,鬼神之事自古有之,又有谁能说清呢?况且唐洛瑜本身就有上辈子的记忆,硬要说她是借尸还魂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不过最关键的就是,这一切都只是唐洛瑜的猜测,她手上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唐洛瑜看看还在吃饭的薛林策,对方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转过头来看她。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唐洛瑜吃完之后也拉着薛林策离开了。 两人说了一阵也没有什么结果,只能先这样,回头看看怎么处理这件事。 只是还没等唐洛瑜动手,机遇就找上门来了。 县令要来拜访薛林策。 这一任县令姓梁,也是举子授官,先是在县中做县丞,前几年县令高盛之后,他也就填坑做了县令,为人宽和圆滑,并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 只是他们家跟这位梁县令并没有什么私交。 “我跟县尊大人并无交情,怎么……”薛林策有些疑惑,他有之前原主的一些记忆,原主之前就是天天死读书,要说跟县令的交集,也就是秀才去领禄米的时候远远看过几眼,加上中举之后送的贺礼了。 “左右人都来了,你去见一见吧。”唐洛瑜想了想,正所谓民不与官斗,虽然薛林策现在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但是到底比不来正式的官员,礼多人不怪,就跟唐岳说了声,在大堂跟县令会面。 唐岳倒是也认识县令,但是人家是来找女婿的,他对薛林策还有些意见,出去见客倒是有些像是粘了女婿的光,索性就称病不见了。 唐洛瑜也没有出去,而是呆在后堂听他们说话。 只是简单寒暄了几句,梁县令就说出了自己这次的来意。 他其实是来找唐洛瑜的。 “到底是男女有别,我要是直接找夫人,似乎是有些不太好。”梁县令面白有须,天生一双笑眼,捻着胡子的样子没看起来就像是话本里的吕洞宾。 唐洛瑜听到这里,起身去给梁县令见礼,毕竟人家考虑的都这么周到了,自家再藏着掖着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梁县令似是早就猜到了唐洛瑜在后堂,并没有太吃惊,而是也笑着站了起来算是受下了唐洛瑜的礼。 唐洛瑜坐定,梁县令也就开口说了,来找她是有什么用意:“最近县中有些传闻,似是对夫人不利。” “是,县尊大人也听说了?”唐洛瑜心中一咯噔,不会县令也信了那鬼话吧? “此乃是无妄之灾,实是此人心胸歹毒,想要置人于死地。”梁县令说完,叹了口气,“不知夫人想怎么处理此事?” “我不太在意,等流言自己散去便可。”唐洛瑜笑笑,她能做到的也就这样了,总不能逢人就说自己没有鬼上身吧? “本官倒有一策,可解你今日之困。”梁县令捻着胡子,笑着说。 “若是装神弄鬼的办法,那就算了。”唐洛瑜并不太信这个。 “子不语怪力乱神,朝廷禁止民间淫祀,我身为朝廷命官,怎么可能是这种方法。”梁县令看着唐洛瑜,满眼欣赏。 听他说不是这个,唐洛瑜心中也松下了一口气,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其实薛林策也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可是穿越而来,谁知道会不会跟这个世界不兼容。 “愿闻其详。”唐洛瑜大方开口,等着县令大人的主意。 梁县令先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才开口说。 “不知你愿不愿意,牌九大会改为官办?” 第39章 欺男霸女 官办?唐洛瑜听到这个说法不由得一愣,但是随即也明白了梁县令的意思。 “可以,只是不知道县尊大人想怎么办?”唐洛瑜知道这是双赢的事情,这事情改成官办了,自己这边也可以洗脱之前的传闻,县里也可以开源。 “夫人蕙质兰心,想来也明白了本官的意思。”梁县令笑的眉眼弯弯,“那我们便商量下细则。” “愿闻其详。”唐洛瑜摆摆手,旁边就上来了侍女给梁县令添水。 “我觉得夫人的法子都极好,不过县里如果投钱的话,如果牵扯上你们商家,怕是不好办,”梁县令也有考虑,就怕有心之人恶意栽赃。 “那不如这样,”唐洛瑜想了想之后说,“县里来牵头,但是就不用出钱了,到时候想要入驻的商家,都缴纳一定的费用才能在大会上有摊位,您觉得怎么样?” “此法甚妙,夫人当真是有奇思妙想,”县令听罢,只觉得唐洛瑜的想法十分精妙,“只是恐怕这也不太够。” “确实,毕竟摊位并不多,也要留下一部分位置给大家活动。”唐洛瑜想了片刻,暂时也没有想到什么别的好法子。 这时候许久不说话的薛林策开腔发言:“或者可不可以加一个冠名?” “冠名?”唐洛瑜和梁县令都没有听过这个说法,于是都齐齐的看向了薛林策。 “对,就比如这次的牌九大会,重中之重一定是最终的牌九比赛,保留一个冠名权,这个由几个商家来竞价,价高者得,到时候这个牌九比赛就以这个商家为名。”薛林策笑着说完了自己的建议。 “也就是说,如果我唐家获胜,那么就可以叫做唐家牌九大赛,”唐洛瑜被薛林策打开了思路,“那是不是也可以在桌子上拜一些带有商家名字的摆件之类?” 薛林策笑着点点头,他果然没有看错唐洛瑜,这头脑简直是经商的天才。 “好好好,这下一准够了。”梁县令也笑的见牙不见眼,连连拍手称好,“贤伉俪真是对于民生庶务有惊人才能,叫本官叹服。” 梁县令又欣赏的多看了薛林策几眼,他有这样的急智,加上还有这么聪慧的夫人,若是之后也入朝为官,能进户部,想来也是能有利国家的好官。 三人又商议一阵,又商讨了一下具体的事项,梁县令也决定让唐洛瑜来负责这件事情。 订好了之后,唐洛瑜过去跟唐岳说了一声,唐岳知道后也觉得很不错,但是告诫女儿,同官府合作,还是要小心加小心。 之后唐洛瑜就忙碌了起来,虽然之前也开始了筹备,但是自己办和官府办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首先就是要先去找县城里几个大商家去商讨一下关于冠名的事情。 唐洛瑜还担心自己威望不够,请了唐岳出面坐镇,商讨的也进行的颇为顺利。 这日讨论完之后,唐岳觉得身子有些不爽利就先坐马车回家了,唐洛瑜还要去铺子里再看看。 快走到铺子的时候,唐洛瑜听见了一声尖锐的女音:“少给钱也就罢了,怎么还要砸我们家的摊子!” 听到这话,唐洛瑜不由得皱起了眉毛,这到底是哪家仗势欺人,正要上前去瞧瞧,就听见刚才的女音又喊了一句:“莫说你们是唐家,你们就是天家,也不能这样欺负人!” 唐家?不会这么巧是她们家吧? 唐洛瑜挑了挑眉毛,走上前去,并没有挤到最前面,而是站在人群之中,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这小娘说话忒不讲道理,明明是你家送了次货,现在怎么说是我们欺负人?”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生的膘肥体壮,面上的肉挤在一起,加上他说话怪里怪气,越发让人生厌。 可偏偏他似是不自知,还要跟周围人要个道理:“大家伙给评评理,这女娘家往我们铺子里送山货,刚开始送的都是上等山货,我见他们人朴实又能干,给的价格也高。” “可是谁成想,这人心不足蛇吞象,还不足一月,就送来了这等货色,还妄图以次充好,这让我如何忍得。” 那男人将一个布包扔到地上,里面零零碎碎有些山货,看着小就不说了,上面似乎还有些虫蛀的部分,周围人也看不过去,都跟着指责小娘子。 “我呸,这根本不是我家的山货,”小娘子也不示弱,她拍了拍身边的汉子,汉子就把身上的麻袋放了下来,小娘子指着里面的山货开口。 “这些才是我家的,原本我们是摆摊卖的,这混人找上我家,说我家山货不错,想要进货,给的价格比我零卖还要低些,他跟我说有多少收多少我才勉强同意的。” “结果他三番两次找茬,不是说我们送的山货不够秤就是说我们东西不好,今天更是趁机摸我!若不是我汉子也在,就让这混账事成了!” “你啷个胡说!”中年人看起来也是急了,乡音都冒了出来,原本挤在肉里的眼睛也睁大了几分,伸手就要去抓小娘子,被她身边一言不发的汉子抓住了手,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杀人了!快来人啊!他们要当街杀人了!” 唐洛瑜也认了出来,这是他们家一家南货铺子的账房先生,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于是挤进人群中开了腔。 “先放手,有话好好说。”唐洛瑜说完,抓人的那汉子回头看了自己娘子一眼,见她轻微点了点头,才松开了手。 唐洛瑜欣赏的看了汉子和他身后的小娘子一眼,随后低头扫了一眼脚边的人。 中年男人看到唐洛瑜,立马好像看到了救星,慌不跌的爬起来站在唐洛瑜身后,狐假虎威的说:“我们家小姐来了,这下看你们要怎么嚣张!” 唐洛瑜用脚拨了拨脚下的山货,转头对着男人说:“这些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回禀大小姐,这些是半月前送来的。”男人以为唐洛瑜要帮他,说完甚至洋洋得意看了眼对面的两人。 唐洛瑜看着对面的小娘子笑了笑:“那这些呢?” 第40章 收人 “这是今天要送的。”小娘子并没有畏惧唐洛瑜的气势,反而上前了一步,挡在了自己相公的身前。 唐洛瑜向前走了两步,翻了一下山货,见里面都是形状完整并没有出现小袋子里那样散碎的,心中就明白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山货出现问题的?”唐洛瑜回头笑笑,看向账房。 此时他还没有发现事情的不对,理直气壮的说:“前天发现的。” “半个月之前来的山货,你三天前才发现的次品,之前为什么不检查?”唐洛瑜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话却让面前的账房毛骨悚然。 “我、我没有,我之前就发现了……”账房有些语无伦次。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之前发现了为什么要进货?为什么不在验货的时候说?”唐洛瑜步步紧逼,让账房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小娘子补了一句:“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是在骗人,我们家的东西根本没问题!” “很好,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唐洛瑜看着面前的账房,“我们唐家不需要你这样的账房,收拾东西滚蛋吧。” 账房听了唐洛瑜的话,面如土色,上下牙齿打着颤,周围的也都低声说着嘲讽的话。 他四下看看,瞅准一个时机,拨开人群逃跑了。 见没了热闹看,周围围观的人也逐渐散去了。 这时候唐洛瑜才回转头去跟小娘子说话:“他现在跑了,你还愿意跟我们唐家的南货铺子合作吗?” 小娘子点了点头,她丈夫也扛起了麻袋,唐洛瑜带着他们两个来到南货铺子,掌柜的出面招待了他们。 上称称过,之前收购的银子是一斤三百五十文,上称称过之后一麻袋竟然有接近五十斤,掌柜的这边还在心算,那边小娘子就已经报出了数目。 “一共十七两零三百二十五个铜板,给你们抹个零,算十七两三钱银子好了。”小娘子说完,唐洛瑜和掌柜的震惊的互相看了一眼。 其实之前唐洛瑜就已经十分欣赏这个小娘子了,现在见她似乎在算数上也有天赋,就更是心生欢喜。 不过还是决定再试试,于是唐洛瑜开口:“之前谈的价格确实有些低,我单方面给你们每斤加两钱银子,你算算这是多少钱?” 几乎是唐洛瑜开口的瞬间,小娘子就算了出来,她脱口而出:“那不是就有十八两零三百一十五个铜板?足足比刚才多了一两银子,这不行,这太多了我们不能收下。” “这就不要跟我客气了,我还有另外一件不情之请。”唐洛瑜笑吟吟的开口,“不知道小娘子看愿为我工作?” 小娘子吃惊的看向唐洛瑜,没想到她这么轻易的就要聘用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可是我什么都不会,能做些什么?” “谁说你什么都不会?你这算数的本事可是了不得,你愿意的话,就先跟在我身边学习一阵,到时候我再给你安排活计,你觉得怎么样?” 小娘子还在踟蹰,跟在她身边的一直不开口的男人拽了拽她的衣袖,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她看向唐洛瑜,坚定的叫了一声:“东家。” 唐洛瑜之前只是被人喊大小姐,东家这个称呼还是第一次听到,心中也生出些不一样的感受来。 “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还望东家能成全。”小娘子的表情有些紧张,身边的相公又拽了她的袖子两下,但是这次小娘子却没有看他,“我丈为人老实,只有一把子力气,东家能不能也收下他?” 说完小娘子才回头看向自己丈夫,眨眨眼对他示意。 男人无法,也只能顺着她的话来,伸手抓起了一旁装满货物的两个麻袋,身边的掌柜的倒抽一口冷气开口:“好力气啊,这两包装的是生丝,足有接近一百斤啊!” 唐洛瑜也大为震惊,一只手抓起接近一百斤的东西却看起来十分轻松的样子,这人的力气的确很大,于是大手一挥,也就一起收下了夫妻二人。 随后也了解到,小娘子名叫赵双,她相公叫张森,两人都是本县的人,之前靠着卖山货勉强度日。 唐洛瑜安排好了二人之后也回了家。 唐敏山这边眼见得妹妹不仅哄得老父亲高兴,甚至还搭上了县尊大人就是一阵眼红。 在他心里,既然大哥已经过世了,那家里的一切就都应该由他来主理,唐岳先是给唐洛瑜招赘了一个女婿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隐隐有要把家中的产业都交给她的意思。 唐敏山越想越气不顺,刚好这时候就让他得知了唐洛瑜白日里辞退了一个账房,自觉地这是机会送上门,于是连夜联络了几个看唐洛瑜不顺眼的老掌柜,商议第二天给她难看的事。 等到了第二天,毫不知情的唐洛瑜,等来了最近最大的挑战。 “我说大小姐,听说您昨天辞退了个账房?”这并不是昨天南货铺子的掌柜,而是另一家铺子的掌柜。 唐洛瑜点点头,依稀回忆起那个账房似是跟面前的掌柜的有些关系:“怎么了?” “唐家什么时候这么轻易的就辞退账房了?大小姐此举可是寒了我们这些老人的心啊!”说完,便开始用衣袖拭泪。 他周围也聚集了几个掌柜,一起数落唐洛瑜,这几人无一不是年纪都很大,是跟着唐岳一起打拼的老掌柜。 看见他们这样子,唐洛瑜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是这样的吗?都谁是这么认为的,站出来我看看?” 唐洛瑜话音刚落,几个老掌柜便抱团站在一处,一齐看向唐洛瑜,无声的指责她欺负家中老人。 “很好,就你们五个对吗?”唐洛瑜勾勾嘴角,“我唐家用不起你们,今后你们也不必来了。” 几人没想到唐洛瑜竟然这么果决,明明昨日里跟二少说的不是这样的,明明应该他们一发难,唐洛瑜就认输才是。 说完,唐洛瑜对着旁边使了个眼色,就冲出来几个膀大腰圆的伙计,把他们“送”了出去,她自己则和颜悦色的对着剩余的人说。 “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就继续说这次大会的事情。” 第41章 状告 几个被赶出来的老掌柜都觉得颇为不服气,被一个甚至还不如他们子女大的小姑娘下面子简直让几人无法忍受,都分分看向最开始挑头的那人。 “郑老哥,昨天可是你说的,让我们跟着一块反对大小姐,还说法不责众,怎么也不可能会对我们一起动手的,”说话的人有些激动,带了些喘,“现在这怎么说?” “哼!她还做不了主,你我给唐家卖命的时候,这丫头的娘都还没进门,我们去找老爷!”郑掌柜也被气的不轻,现在才反应过来,“我要去找老爷,你们谁来?” 几人面面相觑,却也都不愿意失去唐家这份工作,毕竟现在他们这把年纪了,呆在唐家还是高高在上的掌柜的,去到别处那就不一定了,加上又是被辞退的,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在郑掌柜的带领下,五个人一同到了唐府去找唐岳给他们评理。 “老爷!你可要给我们几个做主啊!”一边书着,几人都跪了下来,为首郑管家更是已经磕头如捣短,地面砰砰作响。 “这是怎么回事?”唐岳被他们这动作也弄了个措手不及,听了郑掌柜的话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着下面跪着的几个掌柜的,“所以你们几个过来让我给你们做主,做的哪门子主?” “牝鸡司晨,惟家之索!”郑掌柜还有点不甘心,装作一副为了唐岳好的样子,“老爷您现在还没有把权力交给小姐,她就这般心急的用我们打您的脸,这于唐家……” “放屁!”唐岳忍不住,冒出句脏话来,他看着面前的郑掌柜,“那是我女儿,我办事牢靠我高兴还来不及,不信她的难道我信你的?” 见郑掌柜一脸难以置信,唐岳又开口:“来人,叫人把他们赶出去,以后都不再放进来!” 听见这父女两一个比一个很,几个掌柜也都寒了心,想到这件是是唐敏山从中挑拨才办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怎么说唐敏山也要负责,起码得给他们几个老东西一个说法! 随后看见了过来看消息的唐敏山,给他使了个眼色之后,几人果不其然在前一晚见面的地方看到了唐敏山。 “大少爷,现在我们都被辞退了,您是不是得给个说法!”这次又是郑掌柜先开口,他没了在唐罗瑶和唐岳面前的义正辞严,看向唐敏山。 唐敏山自知在几人面前有些理亏于是开口:“几位叔伯,我知道你们的不容易,这次是我家做的太过,不过你们也看清了我那妹妹的真实面目吧?” “若是这偌大的唐家交给她,你们老几位那还有什么立足之地?”唐敏山拼命的忽悠着几位掌柜,“我父亲也偏疼女儿,现在的唐家,真是……” 说完之后还叹了口气,显得自己无辜又无可奈何:“要不这样,几位叔伯到衙门走上一遭,便状告我父亲妹妹不由分说辞退你们吧!” “那二公子可愿与我几位作证?”郑员外这么问,对唐敏山已经有了些怀疑。 “子告父可是要滚钉板的,”唐敏山装作思考一阵的样子,从袖袋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银两交给郑掌柜,“这一点银两,还请郑叔笑纳,算是小侄支援几位告状了。” 说完,唐敏山转身就离开了现场。 “郑掌柜,这下我们要怎么办?”几人看着唐敏山离开的方向,向郑掌柜寻求一个答案。 “告就告!我们还怕他唐岳还有那个小丫头吗?”说着,就往县衙走去。 几人也没什么主意,只能跟着郑掌柜一同去往县衙。 好在几位来得巧,今日也刚好是县衙开衙的时间,递上在门口找秀才写好的状纸,就在外等着里面叫人。 梁县令看着状纸,新下不由得一沉,竟然是唐家铺子的几位掌柜,联名过来告唐洛瑜和唐岳。 他挥手对身边的侍从说:“去唐府一趟,只把唐小姐和薛举人请来便是。” 梁县令主观上就觉得这事情不简单,因而没有听信状纸上的一面之词,加上他觉得唐岳身体不好,总也跑不了,若是真有什么问题再去捉人也没什么,索性也就先去叫人把唐洛瑜夫妻叫来。 对于这件事,唐洛瑜倒也没什么惊奇的,早在那天她赶走几人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好了这件事,于是拿出了收集好的罪证和薛林策一起带着赵双一同去了县衙。 到了县衙,薛林策是不用跪的,梁县令还贴心的准备了座位,只是看唐洛瑜跪在那里,薛林策实在是坐不下去,只静静的站在她身边。 这时候原告也来了,跪在大堂的另一侧,他们看到唐家的那个举人赘婿的时候,也是愣了一愣,随后看向刚正不阿的梁大人,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定。 梁县令拍了一下惊堂木,跪在地上的原告才反应过来,齐齐打了个寒颤。 “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我们本是唐家铺子的掌柜,要告唐家的大小姐唐洛瑜无缘无故辞退我们,”郑掌柜义正辞严的叫嚣,“之后找到唐岳理论,没想到他片帮女儿,把我们轰了出来,我们这帮人于他唐岳可是有血汗功劳,怎么能就这么卸磨杀驴呢!” 然后就开始了一众人在堂上七嘴八舌的指责唐洛瑜。 “肃静!”梁县令用力拍了一下惊堂木,目光随即转到唐洛瑜身上,“被告怎么说?” “不是的县尊大人,”唐洛瑜并不慌张,“此事的起因是我身边这位姑娘,我家南北铺子的账房欺负他们夫妻两人,我刚好见到,就请退了他。” 说着,赵双给梁县令磕了个头:“民妇愿意作证,那日在外面也有很多人看着,想来也不是难找的。” 说罢,外面刚好就有那天看过热闹的人,在县衙外高声喊:“我那日就在现场,我看到了!” “这账房乃是郑掌柜的侄子,他就伙同其他几个掌柜一同与我难堪。”唐洛瑜回转头去,对着几人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你休要含血喷人!” 第42章 人善被人欺 郑掌柜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怒目而视的样子仿佛真的是唐洛瑜错了一般。 “这些在官府都是有记档的,再说那日也不是只有我一人,也有其他掌柜的也在,这有什么好信口雌黄的?”唐洛瑜对于郑掌柜的指责十分不屑随后从薛林策手中的几本册子,高举过头顶。 “这是我整理的这几位掌柜的多年来在我家铺子的一些所作所为,”唐洛瑜拿出来证据的时候,几个掌柜的脸色有些发青。 他们不知道这几本小册子上都写了什么,但是一定是对他们不利的,几人也都不傻,知道这时候再跟唐洛瑜对着干一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识时务者为俊杰,除了郑掌柜之外的其他人,都开始磕头认罪,说他们不过是被郑掌柜蒙蔽,本身对大小姐并没有任何意见。 郑掌柜看到另外几人都都已经认罪,似乎他也没有继续硬抗的必要,颓然的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既然你们都认了自己诬告,案情现在没有疑问,现在本县当场宣判,”梁县令扫了一眼跪在地上不住瑟瑟发抖的几个掌柜,“恶意诬告,藐视公堂,首恶杖责十大板,其余人每人五板!” 说着,就从签筒中抽出两支白头签出来:“行刑。” “县尊大人且慢。”唐洛瑜行了个礼,开口,“能否容我给他们求个情?” “哦?他们告的可是你,你不怨他们,还求情?”梁县令饶有兴趣的看向唐洛瑜。 “他们毕竟年事已高,也为了我唐家付出了很多,现在让我看他们挨打,属实有些不忍,”唐洛瑜说完,看向梁县令,又行了个礼,“我愿以铜赎杖,县尊大人可否允准?” “你不忍家中旧人挨打,这也是人之常情,本官破格准许你以铜赎杖。”梁县令跟唐洛瑜交换了个眼神,也觉得给本县树立这样一个榜样十分不错,也就答应了下来。 几个掌柜听到不用挨打了,连忙对着县令磕头口称知错了。 只有郑掌柜一个人满脸颓然的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败了。 唐洛瑜看见他这副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这件事上她确实也有些做的不到的地方,这次手段倒是有了,但是却过于强横,手下人生出这种心思也是难免的。 一张一弛才是正道。 唐洛瑜叹了口气,肩膀上传来了温热的感觉,她转头一看,是薛林策揽着她的肩膀,只浅浅一笑,并未多言,但是却一切尽在不言中。 “之前我辞退你们,确实有些过于严苛,但是朝令不能夕改,唐家也断断容不下你们了,”唐洛瑜说完,几个掌柜脸上都带了些怅然若失,“不过,我私下里给你们些遣散银子,也算是全了咱们多年共事一场。” 几个掌柜听到这话,都十分触动,更有甚者竟然哭了出来,说着自己不该听信了他人之言,这么欺辱唐洛瑜。 就是刚才还冥顽不灵的郑掌柜,在听到唐洛瑜不仅帮他们求了情,还愿意拿出钱来发遣散银子,也是愧疚的低下了头。 等到几位掌柜出城的时候,唐洛瑜还过去送了送。 当银子交到郑掌柜手中的时候,唐洛瑜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他伸手打断了:“大小姐,我老郑不是个东西,但是我也是有良心的,此番您以德报怨,我老郑心服口服。” “这些话就不必多说了。”唐洛瑜笑笑,以为郑掌柜是要跟她道歉,这属实是不必,两人之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不,您听我说,”郑掌柜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说出来,“这次的事情,实乃是二爷在背后挑唆,他说您看不惯我们这些老人,还辞退了我侄子,这是要打我的脸,这帮老兄弟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为难您的。” 唐洛瑜点了点头,其实郑掌柜不说,她也知道这其中必然有人从中作梗,能在自家掀起风浪的,也就只有她那个极品的二哥。 “大小姐您心善,但是往往人善被人欺,二爷虽然是您兄长,但是却也……”还不等郑掌柜说完,唐洛瑜拍拍他的手。 “郑叔,我心里有数,您放心。” “唉,好好,您心中有数就好。”听到唐洛瑜久违的喊了他这么一声,郑掌柜的眼泪也有些止不住。 面前的唐洛瑜似乎慢慢缩小,渐渐变成孩童模样,仰着脸一脸天真的喊他郑叔叔。 郑掌柜用袍子遮住了自己的脸,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他有些难以面对唐洛瑜。 另一边。 唐敏山也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毕竟他也派了人在县衙周围盯着,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慌不跌的就去报告了。 “这几个老东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告诉他们怎么做了,怎么还能让唐洛瑜赢了!”他恨恨的拍了一下桌子,跪在地上的手下也跟着他的动作颤了一下。 唐敏山低头看了他一眼,啧了一声开口:“你先下去吧。” 手下刚走,张氏就凑了上来:“你别急嘛,这事还是要徐徐图之。” “你让我怎么不急,爹他偏心成这样,我再不急,日后还有你我的立足之地?”唐敏山话音刚落,就有下人从外面进来,张氏听到声音赶忙躲了进去。 “二少爷,老爷喊您过去一趟。”下人说完,唐敏山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就跟着他一同过去了。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唐岳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儿子。 唐敏山听到这话,心中不由的一咯噔,只是面上却要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儿子鲁钝,不知道父亲找我来是有何事。” “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没人知道,”唐岳看着儿子,有些恼怒的开口,“不要忘了,那些人最开始都是跟着谁的!” “爹您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唐敏山知道自己父亲只是猜测,也没有实际证据,并不畏惧,反倒是表情有些欠揍的开口,“您现在一心向着妹妹,我也没有办法。” “唐敏山,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证据?” 第43章 丢是牌九 跟所有人一样,唐敏山听到父亲喊自己全名,也不由得浑身一震,只是他觉得父亲但凡有证据,根本不会这样跟自己说话,现在这一切不过是在诈他。 “您说什么都没关系,谁让您是我爹呢?”唐敏山耸耸肩,似乎对自己父亲说的话并不以为意的样子。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唐岳看着这逆子就来气,“你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 唐敏山这边倒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走了,只是刚一出正堂,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看来之后还是要更加隐秘一点行事。 这次事发太突然了,行事还是有些过于莽撞了。 至于自己父亲把二哥叫了过去这件事,唐洛瑜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她不打算现在跟唐敏山算总账,也就没去想。 她这两天一直在忙牌九大会的事情,也就没有分出太多的心思给她遭瘟的哥哥。 赵双这两天跟在她身边也学了不少东西,加上她本身在算数上就有些天赋,唐洛瑜已经可以把一些简单的事情交给她来处理了。 牌九大会的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之前跟梁县令商量的那些也基本都达成了,唐洛瑜自己也没有走后门,而是竞标拿到了,县里其他几个大商家也都投放了不少广告,加上还有一些小商贩的摊位费,不光是举办大会的钱够了,更是有很大一部分盈余。 梁县令看着唐洛瑜上交的收益,笑的见牙不见眼,心中不免有些小得意,果然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是对的,若是当初没有把这个大会做成官办,现在也见不到这么多的收益。 不过能这么顺利的就办起来,也是多亏了唐洛瑜,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若不是她已经嫁做人妇,为自己儿子求娶也不是不行。 这么一想,真是迂腐害人,让他家错过了这样的佳媳。 只不过当天晚上就发生了一件,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唐洛瑜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来汇报的王叔。 “大小姐,咱们给牌九大会特制的那套玻璃牌九遗失了。”王叔也觉得有些惭愧,毕竟这两个工坊被他们小姐交到了他的手中的,这套牌九又是最近的重点,现在丢了,实在是很难交代。 “怎么会这样?”唐洛瑜叹了口气,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现在这时候怨天尤人也没什么用了,只能是先想办法解决,“现在重新再做一套,什么时间能做完?” “牌九倒是快,材料和模具都是现成的,只是费些银钱罢了,但是配套的那两枚骰子,实在是临时不好做出来。”王叔也跟着叹了口气。 那两颗骰子是特别定制的,上面镶嵌了各色宝石,虽说都不太大,但是对于制作工艺确实有些要求,不像牌九一样,只要做完上色就可以了。 但是时间又有些紧迫,再有两日就要牌九大会就要开始了,开始的时候要展示那套牌九。 “等我过去看看吧。”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她先过去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小姐……那要报官吗?”王叔开口询问,想着他们现在这个毕竟是官办的,官府总不能不管吧? “还是先不要报官了。”唐洛瑜皱眉想了想,“且不说报官了能不能找到,牌九大会本身就是官办的,现在传出去丢了东西,岂不是打了县尊老爷的脸……” 王叔听完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唐洛瑜竟然能考虑这么多。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看看。”薛林策起身走到唐洛瑜身边,按在她的肩膀上,“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唐洛瑜抬头跟他交换了个眼神,不由得有些安下心来。 两人来到存放牌九的房间,王叔应该是进来放东西的时候发现的,应该也是想要等着人来看看现场,并没有让人进来收拾。 “王叔,你是怎么知道是昨晚丢的?”唐洛瑜有些疑惑,之前她也来看过这里,那套牌九放的地方也并不算显眼,现在看房间中没什么损坏,不免有些奇怪。 “自从小姐您交代我这套牌九的重要性,老头我可是每天都要过来看一遍,”王叔为人仔细,生怕出点什么问题,到时候唐洛瑜不好交代,“谁知道,竟然还能有这样的事情……” “王叔你也不要自责了,这事也不怪你。”唐洛瑜四下看看,就发现了一张纸条。 “盗宝者惜宝人也?”唐洛瑜念出上面的字,眉头深深的皱起,“这人莫非跟我们有仇?” “我倒是觉得他颇有几分洒脱。”薛林策摸摸下巴,他总觉得这话似有几分莫名的熟悉。 “这人怕是武功不错。”唐洛瑜有些心惊,他们这个小县城怎么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王叔发出小小的一声惊呼:“这、这不会是前阵子在邻省出现的那个大盗吧?” “什么大盗?”唐洛瑜脑子中完全没有印象,她记得上辈子根本没有这件事情。 “就是偷了知府大人家金杯的那个大盗……”王叔看起来有些心有余悸。 唐洛瑜听到这个,微微皱起了眉:“没抓到人吗?” 王叔摇了摇头:“不仅没抓到,还被他找到了知府大人贪污的罪证,直接上京交到了御史台,现在知府大人都被押解进京了。” “那他来偷我们家干什么,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唐洛瑜有些气愤,虽说这人听起来似乎是个义士,但是来偷她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洛瑜闭了闭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就是再暴躁也没什么用,还是先想办法把眼前的事情度过去再说…… “这样,王叔你先不要对外声张,跟工人们也只说补一套牌九,骰子放在一起的是假的。”唐洛瑜想了想,“之后每天安排人值夜,周围也都安排上壮丁看守。” “您这是……”王叔震惊的看向唐洛瑜。 “我让他怎么拿的怎么给我还回来,”唐洛瑜勾勾嘴角,脸上带了些意味深长的笑,“轻功高强又怎么样,也抵不过人多!” 第44章 小旋风还是鼓上蚤 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之后,唐洛瑜就跟薛林策离开了,不过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县衙。 “不是说不要报官?”薛林策不是很明白,“怎么现在又要去县尊那里?” “还是要告诉县尊大人一声的,”唐洛瑜叹了口气,“事有万一,如果到时候我们找不到,也只能换一副骰子了。” 唐洛瑜跟梁县令说清了情况,也说明了自己的想法,梁县令十分支持。 不过还是问了问唐洛瑜需不需要他派人一起抓人。 唐洛瑜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不过只是建议梁县令加强巡防,毕竟她们两个来过县衙这件是是公开的。 两人离开了县衙之后就回了家,没想到很快赵双的相公就送来了消息。 “这消息属实吗?”唐洛瑜在自己家里也压低了些声音,生怕隔墙有耳。 赵双也配合她压低了声音:“千真万确,我家那口子亲眼看见那人在用咱们家特制的那个骰子赌钱,现在他还在那边看着,小姐您看怎么办?” 唐洛瑜想了想,现在如果再去县衙的话,恐怕是来不及了,还是自家先带人过去把人包围起来,然后同时通知梁县令那边,两边一同行动,也可以节省一些时间。 只不过抓捕行动异常顺利,唐洛瑜带着人过去跟张森汇合之后,几乎立马就抓住了正在把玩骰子跟大伙儿吹牛的人。 当下唐洛瑜就觉得有些不对,看着这个长相平凡,被抓住之后就不住发抖的男人,总觉得不像是能干出传闻中那些狠事的人。 不过现在不是问的时候,还是要先把他送到县衙去才是。 “捆好一点,他可能有武功。”唐洛瑜吩咐身边跟着的人说。 那人听到这话,哭喊的声音更大了:“我不会武功啊!我哪里会武功啊!” “堵上他的嘴!”唐洛瑜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那人身边,笑吟吟的开口,“这话你等会儿留着跟梁大人说吧!带走!” 周围一众围观的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就这样人就被带走了,但是唐洛瑜身边人太多,哪有人敢说。 到了县衙,梁县令也没想到唐洛瑜这么快就抓住了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来审问了。 唐洛瑜作为苦主自然也在当场。 刚拿下他口中堵着的布巾,男人就开始哭嚎:“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 “本县还没问你,缘何就说自己冤枉!”梁县令被他吵的头痛,狠狠砸了一下惊堂木,“本县问你话,你好好回答便是,若是再咆哮公堂,就休要怪本府的杀威棒无情了!” 听到要打屁股,男人不干再吵嚷,只瑟瑟的跪在地上,希冀的看着梁县令。 这时,那枚特制的骰子已经放在了梁县令的案上,他举起那枚骰子开口:“你说你自己冤枉,本府倒要问问你,这物你是从何得来!” 这时候男人再迟钝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捉来了,他哭丧着脸说:“我真是要冤死了,那物是昨日我去喝酒的时候,同人打赌赢来的。” “同人打赌?你在何处同人打赌,可有旁人能给你作证?那打赌之人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梁县令盯着男人,不打算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大人冤枉啊,小人与那人是第一次见,”男人抹泪,“若是小人知道这是赃物,那是说什么也不敢收的。” “胡说!你们只是刚认识他就用这么贵价的东西跟你打赌?这人身上还有别的案子,你可要想清楚,现在承认提供证据的话,你就是证人,不说的话,那你便是同谋!” 男人听到之后抖如筛糠,下意识的摇头,在看到梁县令的目光后连连叩头:“大人,他是我同乡,他做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您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同乡?”梁县令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他叫什么名字!” “柴进,他叫柴进!”男人说完之后,希冀的看向梁县令,“大人,我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我也是最近才碰见他的!” 旁边的薛林策有些憋不住,心中暗暗吐槽,怎么这柴进在这里干的竟然是鼓上蚤的营生,也不知道说是不是一种讽刺了。 唐洛瑜眉头紧锁,她上辈子似乎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好像是因为什么人,得罪了显贵,最后腰斩弃市了。 不过这人倒也说的上是条英雄好汉,只不过认人不清。 但是具体的情况唐洛瑜就不清楚了,毕竟她那时候自顾不暇,能记得这一点已经舒适不错,又怎么能记得请这些具体的事情。 梁县令此时也陷入了沉默,他自然也知道这个叫柴进的,之前曾是一家镖局的镖头,似乎也师出名门的样子,不过因为与他并没什么瓜葛,所以了解不深。 只是不曾想这人竟然做了梁上君子,不知是喜是忧。 “大人,此事真的与小人无关啊……”跪在堂上的男人见梁县令不说话,小声的呻吟道,“若是没有别的事,可否让小的离开啊?” “县尊大人,我有一计,可叫那柴进送上门来。”唐洛瑜看着跪在堂上唯唯诺诺的男人,心中升起些想法。 想到那人上辈子的悲惨境遇,唐洛瑜也颇有几分同情之感。 “但说无妨!”虽说已经找到了骰子,但是现在的重点也不在于找到剩下的牌九,而是要把这个柴进捉住。 唐洛瑜看向跪着的男人,两人关系应当不像他说的这么简单,但是这人这么轻易的就能出卖朋友,应当也不是什么好人,想来这人极有可能就是上辈子出卖了柴进的人。 “大人,我看这人同柴进关系不一般,若是以他为饵,定然能将柴进拿下。”唐洛瑜本来是想用真假骰子把柴进引来,但是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了,“而且我也听了一些柴进的事情,这人虽是个贼,但是却也不失风骨,我们不如直接明说,想来他是会来的。” 梁县令想了想,也觉得唐洛瑜这计策颇为有用,欣然采纳,于是全县内张贴榜文,诚邀柴进在唐洛瑜家的饭庄相见。 第45章 收服柴进 唐洛瑜早早的就等在了自己家的饭庄子,楼下不乏有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毕竟之前对外张贴了邀请柴进来议事的榜文。 其实现在这个时候,唐洛瑜心中也有些没底,现在赌的就是柴进对自己朋友的感情到底怎么样。 唐洛瑜在房间中等的有些焦躁,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着,看看外面的天色,时间也确实不早了,只是柴进却还没有来。 突然间,唐洛瑜听到门口有敲门的“笃笃”声,心中不由得一咯噔,她定了定心神,想到大概是柴进到了,于是清了清嗓子才开口。 “请进。”随着唐洛瑜的这一声,周围两间雅间中的人都微微一凝滞,这本是梁县令派来保护唐洛瑜的人,虽然柴进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却也要保证唐洛瑜的安全。 进门的是以为身穿锦衣的公子,这大大颠覆了唐洛瑜心中的印象。 本来她听说柴进原本是镖局的镖头,心中想象的乃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形象,怎么都跟面前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对不上号。 “柴……公子?”唐洛瑜疑惑的看向对面的人,下意识的叫了出来。 “怎么?不是唐姑娘请在下来的吗?怎么现下里这么不确定?”柴进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并未同唐洛瑜客气,就坐在了她的对面,还拿起了桌上的茶壶倒水给自己喝,“姑娘也请放心,我柴某人虽说是个贼却也不会对你个小女子怎么样。” “抱歉,用这种方式把柴公子请来,是我做的不妥。”唐洛瑜心中一惊,他话中像是听出了两边有人的样子,“公子是取走了我家的一副玻璃牌九,是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柴进喝了一口茶水,微微眯起眼来,似乎十分享受的样子,“好茶。” “多谢夸奖。”唐洛瑜浅浅一笑,“不如何,不过一副牌九,就是赠与柴公子也无妨。” “唐姑娘当真敞亮,柴某叹服。”柴进从怀中掏出另一枚骰子,“这一枚在我这边,另一枚被我赠与好友,姑娘若是不嫌弃,我可向他讨来还你便是。” 这就让唐洛瑜不是很理解了,本来她还想着柴进是不是因为缺钱才偷她家的牌九,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 只是有些话,该说的还是要说。 “倒也不必。”唐洛瑜从袖袋中掏出一枚骰子,把它放在了另一枚旁边,“这一枚我却是已经拿到手了。” 柴进愣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随即拉下脸来。 “你先别急,”唐洛瑜拿起骰子,在自己掌中上下扔了两下,“这骰子自然是有人交付与我的。” “亏柴某还以为姑娘是光明敞亮之人,没想到,竟然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柴进有些恼怒,“快把我朋友放了,此事与他无关,皆是我一人所为。” “我知道,而且你朋友已经回去了。”唐洛瑜说完,就看着柴进的眼睛,不想他因为过于讲义气而走上上辈子的路,“要说对他做什么,那他在酒馆拿出这物炫耀之时被我家人看到,之后把他送到县衙的时候大概伤了些许吧。” “他当众炫耀?”柴进眉头像是皱了个疙瘩,虽说盗宝之事同朋友无关,但是却也告诉了他这东西的来历,怎么想也没可能拿出去炫耀,柴进有些不相信,“这不可能。” “那不然我们是怎么找到他的?”唐洛瑜也知道他不信,但是事实现在就摆在面前,也容不得柴进不相信,“若你不信,你自然可以去探看一下,他是不是被严刑拷打过,一看便知,在这事上骗你没意义。” 柴进脸上的神情明显暗淡了几分,只不过随后又开口,声音较之刚才竟然有些微微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样:“这事唐姑娘就不用管了。” “其实还有别的,”唐洛瑜在心中叹了口气,有些心疼面前的柴进,“当时几乎是带着他到县令边上的时候,他就全都说出来了,甚至把一切都推在了你身上。” 听了这话,这话他自己刚才也说过,但是朋友为了自保就出卖他,属实是让他有些不悦。 “此间事已了,在下还有旁的事要办,就不跟姑娘多说了。”柴进站起身来,跟唐洛瑜拱拱手就要离开。 “柴公子且慢。”唐洛瑜终归还是有些不忍心,于是开口叫住了他。 “唐姑娘还有何事?”柴进没有回头,只在原地站定,等她开口。 唐洛瑜在心中叹了口气:“此事公子莫要太过挂怀,其实这次的事也算是让你认清了一个人,省的有朝一日生死攸关之时他再出卖你。” 说完这些,唐洛瑜叹了口气,她实在是不想这样一个恣意的少年郎步了上辈子的后尘:“也不要对人失望,他不值得,但是世上还有很多人是值得的。” “谢唐姑娘宽慰,今日我原本过来是打算会会你的,没想到姑娘竟是这般惊才绝艳,”柴进到底也是听了进去,回转身跟唐洛瑜拱了拱手,“你这个朋友,柴某交下了。” 唐洛瑜也从他话中出来,他这个会会,显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会会。 等柴进走了,唐洛瑜才松下一口气来,她想着说了这话,柴进怎么也不可能做出傻事来。 这时候薛林策也从外面进来,有些担忧的看向唐洛瑜。 虽说刚才他们二人交谈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的房间,但是担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若不是唐洛瑜之前就同他讲好不让他出来,薛林策早就进房间来了。 “你没事吧?”薛林策仔细检查着唐洛瑜的身上,见并没有什么伤才放心下来。 唐洛瑜嗔怪的伸手点了点薛林策的胸膛:“我能出什么事啊,你不是就在旁边的房间听着吗?” “那我也担心啊。”薛林策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没再说什么。 梁县令这边也知道了这事情的原委,柴进之前所作的事情也算是为民除害,这次也并没有造成别的影响,唐洛瑜不追究,也就没有非要抓捕他。 不过还是留了个心眼,他在柴进那“友人”家附近留了些人手,虽然并没有看见他进出,但是第二天那人却离奇被打了一顿,虽然都知道就是柴进做的,因着没有证据,也就不了了之了。 之后柴进便来到唐家住了下来。 时间来到了牌九大会开幕的这天,前期工作都已经忙完的唐洛瑜,此时倒是并不怎么需要她忙,只是还是需要到场看着不要出差错就好。 顺带唐洛瑜还让柴进也过去帮忙,有了他的帮助,任是怎样的小偷小摸,也逃不开他的眼睛。 第46章 开幕 唐洛瑜这天早早的就出了门,一直跟着做了最后一遍检查,终归还是放下心来。 “都检查了这么多遍了,你也别担心了。”唰的一声柴进从天上落了下来,站在唐洛瑜身边,“再说了,就是有什么问题,不还有我吗?” 唐洛瑜看了柴进一眼,对着他拜了三拜:“柴兄保佑,这次活动顺利进行。” 柴进见她这架势哭笑不得的开口:“怎么,你这是拿我当神仙拜啊?” 见她还要继续拜,柴进一下子就窜了出去,唐洛瑜手搭凉棚看向他离开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个笑。 牌九大会也如约举行了,因为还是早上,请来主持说完了开幕词,牌九大会也就正式开始了。 再之后就是晚上演出还需要唐洛瑜操心一些,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了。 周围的百姓对这次大会也都十分推崇,毕竟谁不喜欢热闹,加上这大会也着实能给大家带来一些收入,就更加让人欢喜了。 就算是不想交摊位费在里面摆摊的,拿着自己的东西在外围摆摊,卖的不太贵也会有人买的。 不知怎的,唐洛瑜想起了薛林策。 虽然这几天两人也有交流,但是自己实在是太忙,因而感觉很久没有跟他说过话了。 正想着,肩膀从背后被人戳了一下,唐洛瑜回转头去一眼,正是笑得十分灿烂的薛林策。 “你怎么来了?”唐洛瑜有些惊喜,最近一直在忙着牌九大会的事情,都没有好好跟薛林策交流,现在看见他自然十分开心。 “你才是,怎么都不等等我一起出门?”薛林策把她滑落的碎发挽到耳后,又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沁出来的汗水。 “不是想你还要读书嘛……”唐洛瑜鼓鼓脸颊,揽住薛林策的手臂,“不过好像一天不读也没有关系的。” 薛林策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在大会上闲逛,这里看起来跟后世的庙会集市也没有太大差别,薛林策看着熟悉的投壶,飞镖,捞金鱼之类,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后世要是能帅气的给女朋友抽中,那估计是能拿到结婚典礼上来说的。 只是这些东西,他一个死宅单身狗怎么可能会啊…… 唐洛瑜见薛林策看着摊位上的奖品发呆,以为是有喜欢的,于是悄咪咪的从身上摸了几枚铜板出来就地给了老板。 她的手法老道且熟练,不一会儿就把最高奖励拿到了。 “送给你。”唐洛瑜把东西往薛林策怀中一塞,就又去下一个摊位了。 这时候薛林策才发现自己错怪了唐洛瑜,她哪是自己想要,而是想玩。 看着怀中多出来的玩偶,薛林策不知道这又是谁的主意,给牌九做的这么可爱,不过还正经挺吸引人的。 不多时唐洛瑜又捞了一小兜金鱼回来:“我们在书房里放个缸,到时候你看书累了,就看看金鱼。” “好。”薛林策温柔一笑,任由唐洛瑜牵着他跑来跑去。 不一会儿薛林策怀中就已经满了,眼见唐洛瑜还意犹未尽,只能是找了唐家在这里的摊位,暂且放一放,等结束之后给二人送到家中。 “晚上才好玩呢,你不知道我安排了什么!”唐洛瑜笑着晃了晃薛林策的胳膊,四下看看人太多,就拉过薛林策,让他附耳过来,“有个特别有意思的舞蹈,我前几日还去看过他们排练,跳的特别好。” “一定特别好看。”薛林策笑着点点唐洛瑜鼻尖,用指节轻轻刮了一下。 两人迎面就碰见了唐敏山和张氏,他俩虽然都十分讨厌唐洛瑜两人,但是私底下还是很喜欢唐洛瑜弄出来的这个牌九大会的。 只是远远的跟唐洛瑜打了个照面,唐敏山就拉着张氏往另外一边走了。 “看到什么了?怎么突然发呆?”见唐洛瑜站在原地愣神,薛林策在他眼前晃了晃,“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坐下休息一会儿?” 唐洛瑜摇了摇头:“看见了二哥和大嫂,带着面具,但是我一认就知道是她,而且身边那个人是二哥,他俩还躲着我,这拢共就这么大的地方,能躲到哪里去?” 薛林策笑着捏捏她的手:“那总不能停下来跟我们一起逛吧?” 唐洛瑜想了想,画面确实有些没法看,也就没再继续纠结刚才的问题。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周围人也渐渐都向着这边聚拢,唐洛瑜在心中默默算了算时间,估摸着快到了:“你看天上。”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巨大的烟花在暗淡的天空中炸裂开来,惊的周围一阵惊叹。 “这也是你准备的?”薛林策看着天上的烟花轻轻问。 烟花的映衬下,唐洛瑜的脸似真似幻,让薛林策看的有些目眩神迷。 “是啊,刚好有个从京城回来的老匠人,他以前是京城十分出名的烟花师傅,”唐洛瑜十分得意,笑的像只偷了鸡的小狐狸,“我也是废了好大力气才说服他给我们做烟花的。” 薛林策在后世也见过许多烟花,各种颜色各种形状,但是无论哪一次看到的,都不及眼下看到的。 “真好看。”薛林策看了眼天上炸开的烟花,又看了一眼地上陪在自己身边的唐洛瑜,心中十分熨帖。 “是啊,真好看。”唐洛瑜没有留意到他的目光,只以为他在说烟花。 之后又有排练了许久的舞蹈,还有歌妓吟唱今日才子们作出来的词,直听得众人心花怒放,如痴如醉。 唐洛瑜两人并没有玩到最后,而是看完唐洛瑜说的舞蹈之后就回家了,唐洛瑜第二日还要早起,虽说后面的没有第一日来的那么忙,却也还要她过去盯着。 之后的几日薛林策就没有继续陪着了,毕竟他这边还有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头上,用功读书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情。 唐洛瑜也并不在意,只嘱咐他在家好好用功,有什么新鲜东西都会带回来给他。 只是临近牌九大会结束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令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唐洛瑜在牌九大会上失踪了。 第47章 失踪 听到这个消息,薛林策惊得险些站不住,他身形晃了晃,看着来告诉他消息的王叔:“这消息当真吗?” “姑爷您快别吓小老儿了,这哪是能开玩笑的事情啊!”王叔拍着自己的大腿,有些着急,“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告诉老爷啊?” “先不要,我去找个人帮忙,”薛林策稳了稳心神,跟王叔说,“等我这边知道了她的行踪,再告诉爹才好,不然现在他帮不上忙也是干着急。” “那要不要去报官?”王叔还是心有惴惴,怎么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早上还见过面,到了中午人就不见了。 “这个要,这事还是得麻烦王叔了,我这边也没有信得过的人,您是家里用老了的,又是小瑜信重之人,我对您自然也是信得过的。”薛林策勉强挤出个笑,“那咱们两边就一同行动,我去找人,您去报官,不过跟梁县令说一声,先不要声张,等绑匪给我们消息。” 一想到今早晨离开的时候还说晚上回来给他带宵夜,薛林策就是一阵心如刀绞。 只不过现在没有时间留给他伤心,他强撑起精神,去找了柴进,毕竟这也是现在能找到的武功最高的人了。 “柴兄,我有事相求,可否借一步说话?”薛林策找到柴进的时候,他还在牌九大会上执勤,之前王叔也问过他有没有见过唐洛瑜,现在薛林策来找自己,还以为唐洛瑜是回家换班了。 “小瑜,小瑜她不见了……”薛林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仿佛在滴血,十分艰难的才吐出这句话。 “怎么会……”柴进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不过中午,人是怎么凭空消失的?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瞳孔有一瞬间的变大。 “柴兄是有什么线索吗?”薛林策没有漏过他一瞬间的表情变化。 “今天似乎看到了仓南山上的土匪。”柴进脸色一沉,似是对他们十分不屑的样子,“土鸡瓦狗,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柴兄别冲动。”薛林策得知是土匪,心中也是一咯噔,仓南山上的土匪他也有所耳闻,虽说多是劫富济贫,但是却也手段凶残,常有弃尸荒野的事情发生。 而最关键的是,现在唐家就是众人眼中的那个富。 “我们还是从长计议。”薛林策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不过现下有件事却是要麻烦柴兄。” “但说无妨!”柴荣以前是镖头,自然对这些个土匪有些怨恨,所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既然已经知道了是仓南山上的土匪,可否请柴兄走一趟仓南山?”薛林策刚说完,柴进就要答应,他看出了对方要强攻,于是又补了一句,“这趟先请柴兄暗探一趟,看看小瑜怎么样。” “好。”柴进也能明白薛林策是担心自己妻子,也就答应了下来,“若是时机合适,我把她一起带回来。” 薛林策听后十分感动,又同柴进商议了一下具体事情,就先离开了。 回去之后,他先找到了唐岳,尽量轻描淡写一些把事情讲给他听,这事情是不能不告诉老头的,唐洛瑜是他亲女,自己有些不能做主的事情还是得他这个当爹的来。 虽然薛林策已经讲得尽量平和了,但是唐岳知道之后还是险些背过气去。 “小儿她、她……”唐岳伸着手,似是不敢相信这个事情。 薛林策在心中叹了口气,现在唐洛瑜不在,他一个女婿自然要承担起责任,上前去给他倒了杯水,学着唐洛瑜惯常的样子给他顺背。 “爹,这事我也可以不告诉您的,但是您愿意吗?”见唐岳摇了摇头,薛林策才开口继续说,“我知道您着急,但是我已经在想办法了,现在报官绝对不是好主意,我不担心别的,就担心那群土匪狗急跳墙,伤到小瑜。” “是是,你考虑的是,”唐岳这时候也不嫌弃他了,只觉得现在女儿不在,有这么个女婿十分靠谱,“不过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啊?不能让小儿让她一个人在那里啊……” “看看土匪那边提什么条件吧,我找了柴进上山去看看她怎么样,然后还私下派人去通知了梁县令,不过也说了先不要轻举妄动。”薛林策从后世来,知道这事情不能泄露,知道的人越多唐洛瑜越危险。 “好好好,林策,你是个好孩子,是个好孩子啊!”唐岳老怀大慰,伸手握住女婿的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爹,小瑜不光是您的女儿,还是我的妻子,我这时候肯定要想办法救她,不然我成什么人了。” 入夜,柴进这边也收拾妥当,身穿夜行衣就打算上山,薛林策还是有些不放心跟过来看,只是还没等他进门,就听到刷的一声,柴进已经施展轻功飞走了。 薛林策有些叹息原主没有武功,不然的话他也可以跟着一起去帮忙。 柴进趁着夜色上了仓南山,只觉得这山上并不似他之前来的时候那样松散,这次守备森严,似乎就在等着什么人一般,不过柴进轻功了得,只几个纵跃就跳进了山寨。 他先是找了仓南寨的牢房,却发现这里并不想外面一样戒严,里面也没有听见活人的气息。 难道不在这里?柴进耳朵动了两下,就躲进了一旁的黑影中,随后就从另一个方向,走出来两个小喽啰。 “咱们当家这次可真是有艳福,这小娘子长得跟画里的人似的。”随后听见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 另一个小喽啰也应和:“谁说不是呢,听说这次这个小娘子,可是山下唐财主的闺女,长得好看又有本事,咱们当家也没以前那么急吼吼了,还打算明媒正娶哩!” 听到这里,柴进不由得心中一咯噔,唐财主的女儿,那不就是唐洛瑜? 他没管两个小喽啰的调侃,一个纵身,就跳上了房顶,随后就往灯火通明的地方去了。 小喽啰在原地搓着胳膊跟身边人抱怨,似是有什么动静,怕不是山寨中闹鬼。 第48章 守备森严 “唐小姐,您就别为难奴婢们了,奴婢们也不想啊,但是这是大当家交代下来的……”随之传来的就是瓷器杂碎的声音。 “我说了多少遍,我不可能跟你们大当家成亲!”唐洛瑜跟这些丫鬟说不通,“都给我滚出去!”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不敢走也不敢呆在这。 “听不懂吗?滚出去!门口杵着那么两个人我能跑得了吗?”唐洛瑜被她俩烦的不行,自从中午被打昏了之后,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了。 她有些无语,本来以为山贼土匪的不过是要点钱,千把两银子唐岳也不是掏不起,谁成想这土匪竟然要她当压寨夫人? 从她醒了一直僵持到现在,屋里的丫鬟也就不说了,门外还立着两个黑大汉,让她是想跑都跑不了。 好在这土匪没有绑着她,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唐洛瑜还在发脾气,就听见一旁传来笃笃两声,似是敲击门窗的轻微声音,她探头看了看门外的两个石墩子,都没有出声,随后就打开了一旁的窗户。 窗外的竟然是柴进的脸。 唐洛瑜立刻捂住嘴防止自己发出声音,她对着柴进努努嘴,表示那边还有两个守门的,柴进却丝毫不畏惧一般,直接就从窗户跳了进来。 “没事,点穴了。”柴进勾勾嘴角,“是薛林策叫我来的。” 唐洛瑜这才舒了口气,这么快就能找到自己,想来他们也是废了大功夫:“怎么样?能带我走吗?” “恐怕是不行,”柴进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的告诉唐洛瑜,“这山寨看似里面空虚,实则不然,是外紧内松,咱们从里往外,只能是越来越严密,我一个人脱身尚可,带上你这样全然不会功夫的,怕是不行。” 唐洛瑜也不打算难为他,这本身也不是柴进的错,现下也只能指望他给外面传消息。 “我爹怎么样?”唐洛瑜从头上拔下一根钗用布巾包了交给柴进,“把这交给薛林策,告诉他我没事,不要轻举妄动,这土匪……不是求财的。” “不求财,难道……”柴进自然也懂的这些,皱了皱眉,“真是好大的胆,光天化日竟然还做起强抢民女这样的事,这常老虎真是长能耐了。” “常老虎?”唐洛瑜总感觉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仿佛是有什么久远的记忆在呼唤她,但是却又记不起来。 “你不知道也正常,他原本也是行伍出身,后面因为犯了军规就被撵了出来,索性占山为王劫富济贫,我以前走镖的时候跟他起过几次冲突,算是互有胜负吧。”柴进仿佛十分瞧不上这人的样子,可能也是因为他强抢民女。 “这人是不是本名是常玉虎或者常石虎?”听到是行伍出身,唐洛瑜不由的想起一个人来。 “不清楚,我们走江湖的一般都是叫诨号。”柴进愣了愣,仔细思考了一下回答。 唐洛瑜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就被柴进打断了:“嘘!好像有人。” 说完,他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进来的是个干瘦中年男人,毛发稀疏滚圆的脑袋上是一双眯眯眼,嘴角还留了两绺小胡子,看起来十分猥琐。 唐洛瑜怎么也不能把他和老虎这个诨号放在一起,老鼠还差不多…… “门口两个人的穴道,是你点的吗?”男人声音有些尖细,让人有些头皮发麻,“你可以选择不说。” 随后对后面摆了摆手,就有两个小喽啰进来行了个礼:“你们两个,贴身保护寨主夫人,不能让她出任何闪失。” 唐洛瑜依旧没有说话,只死死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山下。 薛林策也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在正厅跟唐岳一起,等待着柴进带来的消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只是话却没什么重点,忽然听到一声破空声再注意到的时候,柴进已经来到了面前。 薛林策刚要上前说话,却被对方已摆手止住了,柴进直接拿起桌上的茶壶,直接往嘴里灌,都喝净了才坐下舒了口气。 他一抹嘴,也坐了下来:“我见到唐姑娘了,她确实在仓南寨。” 随后又从怀中掏出了发钗放在桌上。 翁婿两个看完之后,有些百感交集,虽说知道了唐洛瑜在哪,却也没有什么办法能把她救出来。 “我本来是想带着唐姑娘回来的,只是山寨外紧内松,守卫的格外严格,我自己全身而退尚且困难,更不要说再带着她……”柴进有些愧疚的看向他们,“实是我学艺不精。” “无妨,那山寨上光喽啰并也得有上百,双拳难敌四手,这也怨不得你。”唐岳叹了口气,此刻倒是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等到柴进走了,唐岳呼出了那口气,虚弱的甚至有些坐不住,薛林策上前扶住了唐岳,让他靠在椅子上休息。 “爹,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小瑜救回来的。” 听他这么说,唐岳也放下了些心,伸手在他手上轻轻拍了拍:“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爹!外面都说我妹妹被土匪绑了?”唐敏山一句,让刚刚缓和的唐岳呛咳不止,伸着手指着刚进来的唐敏山不住发抖。 “你这个逆子!你是想气死我不成!”唐岳闭了闭眼睛,根本不想看见这个儿子,狠狠的把手边的茶杯扔在了地上。 “您这话说的,我怎么就想气死您了呢?”唐敏山自从上次被自己爹骂过之后,就一直吊儿郎当没什么正型,“我说的这是事实,这事都传开了,我不过是过来给您学学。” “你你!”唐岳指着他说不出话,气的嘴唇都有些发抖。 “唐敏山!你少说两句吧!你妹妹失踪了你不帮忙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在一边输风凉话!你到底盘算什么?”薛林策早就见他不顺眼,现在情绪正是激动的时候,说话怎么可能好听。 “姓薛的你张狂什么!这是在我唐家,你要张狂回你家去张狂!” 第49章 停妻再娶?不可能! “好了!闭嘴!”唐岳只觉得头晕目眩,面前一阵黑,他看着唐敏山,开口时声音有些虚浮,“你不想帮忙就出去!” 唐敏山本来就不打算帮忙,现在唐岳发了话,自然也就乐得轻松。 等他走出正厅,直接就奔张氏的院子去了。 “不是说了这两天收敛一点,你怎么又来了?”张氏看见他就埋怨了一句,“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刚去了老头子那边一趟,薛林策那小畜生竟然敢跟我对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等事成了,我看他有什么脸面留在唐家。”唐敏山靠在圈椅里,往自己嘴里丢了个点心,看着张氏的样子,带了几丝淫邪。 “现在先不要声张这件事,你也不想这事被老头子知道吧?”张氏埋怨的看着唐敏山,“这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放心吧,保管穿不出去,”唐敏山颇为不在意的样子,“那常老虎是何人,还能看不住一个丫头?那贱人回不来,就算是老头子知道了也没事。” 张氏还是不放心,但是唐敏山这么说,她也没办法。 另一边的薛家。 “姑妈,您说这是真的吗?”周婉婉不敢相信,脸上满是惊喜,“那个女人真的被山贼掳走了吗?” “唐家传出来的消息,那还能有个假?”薛母看起来也是十分开心的样子,嘴角噙着意思嘲讽的笑,“春梅可是亲耳听到他们家那个二少爷说的,管保错不了。” “是是,姑妈说的对。”周婉婉喜不自胜,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这下可好了。” “是啊,婉婉你这两日先不要出门了,我明日去找找你表哥,那女人都已经被掳上贼窝了,怎么还有脸给给我薛家当媳妇儿,”说到唐洛瑜,薛母脸上就泛起一个狰狞的表情,“就算到时候能把她救下来,也是一根白绫了事。” “真的吗姑妈?”周婉婉受尽了唐洛瑜的气,想到那女人再也不能耀武扬威,就算是侥幸下山也没了活路就开心,只不过还是不敢相信,不停地向薛母求证。 “放心吧玩玩,姑妈一定会全了你的心思的。”薛母轻轻摸着自己侄女的头,想着明日怎么跟儿子说。 第二日。 “母亲突然来此,可是有什么事?”薛林策正为了怎么救唐洛瑜出来愁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见自己母亲来了,心里突然一咯噔,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你这孩子,娘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薛母笑的慈祥,只是经过之前的事情之后,薛林策看她的笑容也有些半信半疑。 “母亲还是直说吧,我现在很忙。”薛林策皱了皱眉,总觉得这是原主的母亲,自己占据的人家的身体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只是之前的事情确实是让他有些心凉。 见儿子这样,薛母倒也不恼,把自己挎着的小篮子放在桌子上,掀起一角给儿子看:“这不是收麦子了吗,娘想着你爱吃麦穗,特意煮了一些给你拿过来。” 看见她这么慈祥,薛林策的心头也是一暖,虽然没有还没有打消刚才的疑虑,但是却也放缓了语气:“谢谢母亲了,不过我这几日事忙,实在是没空陪您。” “唉,我怎么不知道你忙呢,”薛母脸上也带了些伤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也着实是难为我儿了。” “没什么难为不难为的,这都是我必须要做的。”薛林策并没有往唐洛瑜被掳走这件事上想,毕竟这件事并没有传开,只以为薛母是觉得他为唐家操劳心疼。 “好好的男儿,这样的名声,实在是不好听。”薛母见儿子没反应过来,只能更加直白的说,“好孩子,娘知道你受委屈了,没关系,咱们以后离了他家,你带着婉婉去了京城,就没有人知道了。” “等等,什么就我带着婉婉去京城?我为什么要带着她去?”薛林策皱着眉看向薛母,“您到底什么意思,说清楚些。” “我的儿,你不带着婉婉去,难不成还要带那个破落户?”薛母也终于忍不住,直接说了出来,“她都被山贼掳上山了,能有什么好?听娘的,你休了她,再娶了你表妹,你俩和和美美的难道还不如在这戴着绿帽子给人当倒插门?” “您!您从哪听说的小瑜被山贼掳走了?”薛林策瞪视着薛母,一双眼睛几欲喷火,“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婉婉,您能不能不要自作主张!我这辈子都不会娶婉婉的!” “你你、你当真是被迷了心窍,”薛母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儿子,仿佛从来没认识过他一般,“那女人到底给你喂了什么迷魂汤?她都成了烂货了,你怎么还就偏偏惦记着她?” 听到薛母侮辱唐洛瑜,薛林策就一阵恼怒,一时之间多日的烦恼和疲惫都一股脑的袭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薛林策的手已经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 薛母被这架势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薛林策讷讷的不敢出声。 “您走吧,”薛林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再也不看薛母一眼,“趁我还没有发火之前。” “林策你……” 薛母还想上前说两句,薛林策猛然抬头,大吼一声:“滚!” 伴着他吼声的余音,薛母慌不叠的离开了唐家。 唐洛瑜这边还在想办法自救,只是她一来没有武功,二来也没有什么迷药毒药之类的傍身,这事情实在是很难进行。 好在房间里有笔墨,她在纸上涂涂画画,研究怎么才能离开这鬼地方。 这两日见她不在绝食,加上她强烈抗议下,两个丫鬟也没有再出现,她在这个房间里相当自由。 除了不能出去。 门外两尊门神还是没有撤走,甚至因为两人之前被点穴,连后窗户边上也安排了几个。 唐洛瑜实在不能理解,她长得也不是顶好的,这山贼怎么就铁了心的非要让她当压寨夫人。 忽然,门口传来响动,推门而来的,正是之前伺候她丫鬟。 而她们手中,端着的是大红色凤冠霞帔。 第50章 所拜高堂是谁? 唐洛瑜有些无语,这是自己不同意就打算强迫了是吗? “我说了我不嫁你们当家,有完没完啊?”唐洛瑜恼怒的咆哮,“都给我滚出去!” “那恐怕是不能如你所愿。”唐洛瑜抬头,又是那天见过的那个阴毒男人,“你不配合的话,我只能让他们把你打昏了送你去拜堂。” 唐洛瑜没见过这么横的,但是她也确实不想被打婚:“常老虎,我敬你是条汉子,你怎么能做出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 男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指了指自己笑出了声:“你以为我是常老虎?我可不是,好了,赶紧收拾了去拜堂吧。” 唐洛瑜听到这话之后愣了一下,虽然她之前就怀疑这人并不是常老虎,但是这人又是为什么会三番两次的过来? “怎么还不动?”男人见唐洛瑜发呆,有些生气的开口,“来人……” “我自己来。”唐洛瑜皱皱眉头,看向男人,“你得先出去吧?” 见男人没有想动的样子:“我要换衣服,你打算在这里看吗?屋里屋外这么多人还能让我跑了?” 像是觉得唐洛瑜说的有道理,男人冷哼了一声就走了出去,唐洛瑜这是才感觉出来,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现下也只能按照那男人说的,换上衣服出去,等会见到常老虎再说也不迟。 在几个丫鬟的帮助下,唐洛瑜换好了衣服,盖上大红盖头被她们带着走了出去。 似是来到了正厅,唐洛瑜只感觉现在的房间比刚才的那个大了一些,周围也满是屏住呼吸的人的气息,她被带着来到一个男人身边。 想来这就是常老虎了吧…… 正这么想着,唐洛瑜听到身边的男人说:“日后你嫁了我,只管伺候好我便是,其他的一切都不需要你操心。” 唐洛瑜猛地掀开了盖头,怒目直视着男人:“我已有夫婿,如何再嫁于你!” “这新媳妇就是不一样,说话文绉绉的。”听到唐洛瑜的话,对面的男人倒是也不恼,笑嘻嘻的看着唐洛瑜,“媳妇儿,你说话可真好听。” 唐洛瑜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当真有种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的感觉,面前这大汉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但是他却快被男人气疯。 “再说一遍,我是不会嫁与你的,你硬逼着我,只会得到一具我的尸体!”唐洛瑜手中拿着一根簪子,抵在自己的脖颈上,“你若是再近我便不客气了!” “你这是何苦呢?”男人叹了口气,“我就是放你下去,你也没立足之地了啊。” 她都在土匪窝里待了那么久了,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可谈。 “你放我走便是,说那些做什么!”唐洛瑜恶狠狠的看着对方,只想生啖其肉。 对面男人倒是无奈似的叹了口气,看着唐洛瑜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哥哥都把你许配给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懂吗?” 说着,从自己腰间掏出来一块玉佩,唐洛瑜定睛一看,正是自己之前遗失的那块。 “唐!敏!山!”唐洛瑜狠狠咀嚼着这三个字,这王八蛋竟然卖自己妹妹,还卖给土匪! “你给了唐敏山多少钱,我加倍补给你,可以吗?”唐洛瑜叹了口气,“只要你把我放了。” “我为什么要给唐敏山钱?”那人仿佛觉得有些好笑,笑吟吟的看着唐洛瑜,“是唐敏山给了我两千两,让我劫走你,顺便把你许配与我,那两千两算作是你的嫁妆。” 唐洛瑜只觉得眼前一黑,这混蛋贪墨了这么多公中的银子,竟然花了两千两在自己身上,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两千两也不是小数目,这样,我多加一千两给你,你把我送回去可好?”唐洛瑜试探性的问了问。 “那自然是不行……” 男人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站着的阴毒男人打断了:“玉虎,何必跟她废话?今日洞房花烛之后,她还不是任你摆弄?” 玉虎……果然被唐洛瑜猜到了,面前的常玉虎对着刚才说话的男人微微一笑,随后看向唐洛瑜:“我觉得也是,夫人觉得呢?” 唐洛瑜什么都不觉得,她现在只想骂脏话,不过一个瞬间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求证似的看向了军师的方向,试探性的喊了声:“难道你是鼠王宋千两?” 听到唐洛瑜这么说,男人勾了勾嘴角,从座位上坐了起来,轻蔑的看向唐洛瑜:“算你还有些眼光,倒也不算太迟。” 唐洛瑜瞪大了眼睛看向宋千两,她就觉得常玉虎这个名字耳熟,上辈子他被这个宋千两算计,一杯毒酒放倒了他,脑袋被割下来当投名状送给了朝廷。 常玉虎小时候家中被灭门,之后被宋千两一直养在身边,后面投军之后,在宋千两的欺骗之下以为上司是杀了自己全家的仇人,杀死上司之后就落草为寇。 宋千两则是成了他的军师,两人亦师亦友,但是却在招安这件事上起了冲突,宋千两一不做二不休就弄死了常玉虎。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真正杀死他全家的人,正是与他有多年养育之恩,无比信重的师父宋千两。 唐洛瑜之前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也觉得十分狗血,不过也就是听了一耳朵,不然也不可能到现在才想起来。 她也记不清上辈子是谁告诉她这个消息的,但是现在摆在她面前的似乎也就只有这一条路了…… 唐洛瑜定了定心神,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异常决绝,看向常玉虎开口:“你知道杀你全家的仇人是谁吗?” 听她说完这话,常玉虎被她这话问的顿了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唐洛瑜见他已经上钩,这时候甚至有闲心勾了勾嘴角。 “那个杂碎已经被我碎尸万段了,”提到心中的那根刺,刚才面上还带着憨厚笑容的常玉虎,这时候也阴沉了下来,“我们接下来还要拜堂成亲,不要耽误了吉时。” “拜堂?高堂拜谁?宋千两吗?”唐洛瑜做出一个好笑的表情,“你拜堂成亲要拜杀父仇人?” 第51章 信谁? 此话一出,现场瞬间一片哗然,常玉虎看向唐洛瑜的目光也带了些杀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唐洛瑜心中也有些慌乱,但是她努力平复心神,看向站在对面的常玉虎:“你就从来没怀疑过他吗?” 她伸手一指,直直的只想坐在一边看戏的宋千两。 宋千两脸上没有丝毫慌张,甚至顺着唐洛瑜的手站了起来,勾勾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唐姑娘为了脱离,真的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啊,但是你要想清楚,这里是仓南寨,你是逃不出去的!” 常玉虎自然更相信宋千两,毕竟两人感情深厚,一定意义上来说几乎算得上是养父子。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唐洛瑜,表情有些玩味。 “我自然是有证据的!”唐洛瑜眼见面前的男人就要暴起,立马大声喊道,“你不想知道杀害你家十几口的真凶是谁吗!” 常玉虎还依稀记得以前小时候的事情,他父亲兄弟三个,因为感情很好所以一直都没有分开住,两个婶婶和他母亲都是十分贤惠的人,会在男人们出去忙的时候,在家打点好一切,家中祖母年纪大了,肚子里装着无数的故事,抱着他们几个还在在院里玩耍。 只是一夕之间,却都变得不一样了。 母亲把他藏在水缸里,惊恐的告诉他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外面的喊杀声吓得他瑟瑟发抖,但是却牢记着一定不不能出来。 直到,有人揭开了水缸的盖子。 光亮投射归来的时候,常玉虎看清了来人,几日没吃没喝让他思维十分迟钝,看着面前有些呆滞。 那个人便是宋千两,也是他让自己看清楚,家里人的惨状,一一记在心中,有朝一日好替他们报仇。 这一等就是十多年,他投了军,有几个肝胆相照的袍泽,还有个虽然严厉,但是对他们却极好的上官。 仇恨在他心中占据的位置越来越少,虽然他没有忘,也不敢忘。 有一天,宋千两到军营看他,看到上官之后,震惊的告诉他,那个满脸严肃的老人,就是杀他全家十二口的仇人。 一夜之间,常玉虎几乎疯癫,母亲的脸不断在他面前出现,没有质问他为什么不给他们报仇,只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说着说着嘴角眼角就留下血来。 他甚至没有想清楚,为什么宋千里会知道这件事情,只是脑子浑浑噩噩,不知何时就走到了上官的军帐。 上官的脸和自己母亲的脸逐渐重叠,上一刻还在浅笑,下一刻就嘴角流血。 刀捅进了上官的身体,在看清楚行凶之人是他之后,他松开了手,疲惫的摆了摆,没有说别的,只让他赶紧离开。 常玉虎把这一切都归结于,他早就已经认出自己是他当年没有杀掉的那个孩子,因而才会在临死的时候让自己快跑。 他一直觉得那是杀人凶手临死之前的愧疚。 现在一个年轻姑娘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杀他父母亲人的另有其人,这些年他以为的血海深仇并没有报。 “有证据,你就拿出来!”常玉虎瞪着唐洛瑜,眼睛中满是血丝,他一字一顿的说完,眼睛分毫不肯离开唐洛瑜,试图从她脸上找到蛛丝马迹,“若你不能自圆其说,那就休怪我手中大刀无眼了!” 唐洛瑜这边也在努力回想,到底当初关键性的证据是什么。 突然一道灵光乍现,唐洛瑜想起了关键到底是什么,她直视着常玉虎:“你家人当年受到屠戮,皆是因为玉矿。” “玉矿?”常玉虎以为唐洛瑜会拿出更有说服力的说辞,没想到她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怒火几乎直冲脑门。“你把话数清楚!” “多年前,你父亲在山中发现一处玉矿,但是并没上报,只是带着两兄弟偷偷开采,开出来之后再分散了售卖,因为品质很好,你们家很快就过上了不错的日子,直到有一天,他们开出了一块品质上乘的玉石,不光品质好,个头还大。” 唐洛瑜看了眼现在还端坐在一边的宋千里,继续往后说:“实在是太大了,若是敲碎了卖就毁了这块玉石,一时之间很难找到买主,只能暂时保密。但是人很难忍住不往外说,有天吃醉了酒,就把玉石的事情说了出去。” “但是那块玉石已经被你父亲他们藏了起来,那人去到了玉矿也扑了个空,为了得到玉石的消息,他们虐杀了你的家人。”唐洛瑜说完看向依旧老神在在的宋千里。 “你说他们?”常玉虎只觉得自己太阳穴两边一跳跳的难受,看向唐洛瑜目眦欲裂,“他们是谁?” “其实你之前的老上官也是其中之一,宋千里收养你也是想看看你知不知道秘密,这么多年你也没有表现出来,他就把你送到了老上官的眼皮底下。”唐洛瑜勾勾嘴角,现在反倒是轻松了一些。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之前心狠手辣的老上官竟然转了性,根本没有对你出手,甚至还心生愧疚,于是他就告诉你,那人是你的仇人。” “好好好!”宋千里站起身来,拍着掌走到二人身边,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笑,“若我不是当事人,我都要信了姑娘的鬼话。这么会儿功夫就能编出这样一套说辞来,姑娘不去写话本子当真是可惜了,” 随后他看向常玉虎:“玉虎,你是愿意相信抚养你长大的我,还是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丫头编出来的瞎话?” 唐洛瑜听他这么问,心中也明白他必然是急了,自己一定要沉住气,胜利就在眼前了。 “我……”常玉虎也第一次有了迟疑,他相信相处十几年的人,但是却也没法说服自己,不相信唐洛瑜的话,只是回转头去,定定的看着唐洛瑜,“我要证据。” “证据就是,”唐洛瑜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当日他们几人结拜,商议好在身上留下纹身,宋千里的纹身就在后腰处,是一直张牙舞爪的老鼠。” “我绰号便是鼠王,知道我有这纹身的人不在少数,”宋千里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来,听到唐洛瑜说是纹身的时候,他着实是松了口气,“你不会用这个人尽皆知的事情来作为证据吧?” 第52章 归来 “那自然不是,”唐洛瑜继续说,“只是你的鼠王其中暗含着你的本名,你是宫中出来的太监,宋莲!因着你出生时候是六指,你鼠王身上的莲花,乃是六瓣。” 周围的小喽啰这时候也开始窃窃私语,有说宋千里不近女色的,说他定然是个太监,但是也有说太监不可能长胡子,宋千里却是有两绺长髯。 却并没有人站出来,斩钉截铁的说,宋千里不是太监,他一向独来独往,并没有人跟他一起解手或者洗澡。 “都安静!”常玉虎只觉得这事情越来越迷幻,但是唐洛瑜的说辞却愈发可信起来,毕竟作为宋千里的亲近之人,他是见过那个老鼠纹身的,却也没有跟宋千里赤诚相见过,“还有没有其他的。” 唐洛瑜没想到都说到这地步了,常玉虎竟然还不相信,只能又绞尽脑汁的回想,但是却没有任何收获,毕竟这件事她也只是记得人家说了这么一句,能回忆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不过突然想起来有些太监就算是出宫了,也会带上自己的“宝贝”一起走,于是决定诈一诈宋千里:“要说证据嘛,那其实只要鼠王去后堂验身便能洗脱嫌疑,但是难免有些不尊重您,不过,我倒是知道另外一件事。” 唐洛瑜看向常玉虎:“你跟在他身边多年,可知道他有没有什么上锁的小箱子之类?我听闻鼠王可是带了‘宝贝’在身边的。” “你找死!给我住嘴!”宋千里的脸色瞬间变了,前一刻还云淡风轻,后一刻就似被唐洛瑜踩到了逆鳞,上前就要掐住她,却被常玉虎挡在了身前。 “玉虎,你!”没想到自己养大的孩子竟然在这时候忤逆自己,宋千里恶狠狠的盯着常玉虎,试图死亡凝视他身后的唐洛瑜,“你竟然信她不信我!” “若是您没有这么迫不及待冲上来杀人的话,我也不会信她的,”常玉虎声音略微带了些哽咽,他哀伤的看着面前的人,“我是该叫您义父,宋千里,还是——宋莲?” “你!你竟辱我至此!”宋千里震惊的看着常玉虎,“一个疯丫头蹦出来说两句,你便信了?” “那您敢让我验身吗!”常玉虎低头注视着他,眼神中满是难于言说的忧伤,“您不敢,对吗!” “罢罢罢,你既然不信我的,我离开便是了!”宋千里闭了闭眼睛,一副难过伤神的样子,转身就要离开。 常玉虎伸手想要阻拦,站在他身后的唐洛瑜眼尖的看见,宋千里似乎是要掏什么东西出来,于是大吼一声:“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常玉虎的身体先于自己的思想,已经一脚踢开了宋千里。 被踹飞到一边的宋千里,嘴角挂着一丝血,还在不住的咳嗽。 周围的小喽啰都看傻了,一炷香之前还是过来吃寨主的喜酒,怎么一炷香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付样子,脸军师都气若游丝马上就要死了。 “你、你你好得很……”宋千里的手无力的向前伸着,直直指着唐洛瑜,但是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常玉虎,“我、我真后悔,当初、当初没、没杀了你,以绝后患。” 常玉虎合了合眼,仿佛遭受了重大的打击,一言不发,看着自己以前敬重的师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忘伤害自己。 宋千里又猛然吐了一口鲜血出来,仰着头向天发出困兽一般的嘶吼,随即就歪倒在地。 有小喽啰上前去试探了一下:“寨主,军、军师他,没气了。” 常玉虎舒出一口气,再开口的时候嗓音已经十分喑哑:“抬下去,埋了吧。” 几个小喽啰应了一声,上前去抬起宋千里,出门去了。 常玉虎回转头来,看向站在原地的唐洛瑜,心中有万语千言要说,却也找不到一个突破口,只干干的说了一句:“你也算救了我的命,还让我不至于一辈子蒙在鼓里,认贼作父,说吧,想要什么?” “我想回家。”唐洛瑜连一瞬间的犹豫都没有,她现在所作的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回家。 “就这一个要求吗?”常玉虎看起来有些疲惫,却也勉强勾了勾嘴角,“行,等会我差人让他们送你下山。” 唐洛瑜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只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可能大规模的剿匪就要开始了,多少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回转头开口对常玉虎说。 “我听闻,马上就有京官要四处剿匪,你不如……”唐洛瑜看着他颓唐落寞的样子,咬了咬牙说,“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没有人可以当一辈子土匪的,不如考虑下招安?” 常玉虎皱眉想了一会儿,于是开口,声音有些苦涩:“我又何尝不知……罢了,等会我亲自送你下山吧。” 唐洛瑜没想到这一句话还给自己换了个保镖,但是看着常玉虎现在的样子,也不好拒绝,只能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话,唐洛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现在也只能交给他自己去消化,毕竟也不是谁都能扛得住这种打击的。 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慢慢往县城跑,中途路过了薛家,唐洛瑜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薛母,两人对视了一眼,薛母没有说话,转身走了进去。 唐洛瑜心中有些不想的预感,只是还着急赶路,就没有多管,骑着马加紧离开了。 薛母这边进去之后跟周婉婉说了起来:“我刚才看见唐家那个小贱人了。” “什么!姑母不是说她被仓南山的土匪掳上山了吗?”周婉婉也有些吃惊,“您会不会看错了啊?” “错不了,那小贱人化成灰我也认得!”薛母看起来颇为恼怒,“真是阴魂不散,本想着她这次定然是十死无生,没想到竟然让她回来了!” “这可怎么办啊姑母……”周婉婉声音哀凄,看着薛母想要得到一个说法,“这下表哥可是……” “没有可是,那贱人就是回来了能怎么样,还不是在土匪窝里滚过一遍了?名节有损她还好意思继续给我儿子当媳妇儿?” 第53章 守节 听到薛母这么说,周婉婉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些,她看向薛母:“这……姑母我们该怎么办?” 薛母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侄女,心中略微思量了一瞬:“走,你跟姑母出去,我们去跟大家说道说道。” “说什么?”周婉婉不明所以,只是站起来跟着薛母走了出去。 “那自然是让大家都知道知道,我薛家的儿媳妇,被土匪掳上山待了几天。”薛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可是、可是那表哥怎么办?”周婉婉有些担心薛林策,若是被戴绿帽子的事情传开了,他可怎么做人。 薛母笑笑开口:“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到时候只要林策休了那贱人,等到春闱开科了,你们进京去,到时候还有谁会在意这个?” 周婉婉自是被她说的心动,只是多次之后都没有成功,她也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姑母,这能行吗?” “能不能行不也得试试看?”薛母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侄女,“你不愿意就不去罢,到时候就是苦了林策,默默戴着绿帽子了此余生,也不知道之后他的仕途还能不能顺利,政敌会不会因为这个攻击他……” 听到这话周婉婉怎么还忍得住,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哭着跟薛母说:“姑母,我去,我不要表哥这么辛苦。” 另一边,常玉虎一路护送唐洛瑜到了城门口,就停了下来:“我毕竟身份不方便,就送你到这吧。” 唐洛瑜也明白,对着他拱拱手:“如此,保重。” “保重。”常玉虎掉转身来,一夹马腹,一人两骑,扬长而去。 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唐洛瑜叹了口气。 唐洛瑜摸出身上的玉佩,来到正在一边休息的马车夫身边,让他把自己拉到城中的唐家,到时候另有重谢。 她这块玉佩的水头极好,马车夫也是识货的,自是明白她身份贵重,于是也就同意了。 常玉虎回程路上一直有些心绪不宁,骑马的速度也就不快,远远地听见似乎有人在讲闲话。 “你们是不知道,我那儿媳妇,被土匪掳上山了,怎么还有脸回来!”薛母哭哭啼啼,宛如一个受了伤的老母鸡,“这若是搁在咱们普通人家的姑娘身上,就是回来了也要一根白绫上了吊,这有钱人家的姑娘真真是不要脸……” “是吗?”常玉虎冷冷接了一句,“你若是被掳上山,那就自尽保护名节?” “那是自然,真干净人家的女人怎么受得了土匪的折辱?”薛母说的有些得意忘形,回完了之后才发现刚才问她话的,是个不认识的陌生男子。 只是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您是……” “我便是你口中的土匪了。”常玉虎正愁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现在薛母简直是送上门来的。 周围人一听他说自己是土匪,立马慌不跌的组鸟兽散,只留下薛母和周婉婉两个人还站在原地不敢走。 “所以,我现在把你掳上山,你就要自尽了,是吧?”常玉虎笑的越发危险。 “大王!我年岁大了,您掳我上山也没有用啊!”薛母哭丧着脸跪了下来,“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这老婆子吧!” 一边说着还一边打自己的嘴巴。 “你是年岁老了,但是都说老的格外有滋味,我们山上多的是光棍,管保让你快活。”常玉虎拿出马鞭,用鞭头抬起薛母的脸,“看你虽然年岁大了,但是还颇有几分姿色。” 薛母被他说的羞愤欲死,却又不敢反驳,只跪在地上不住的后退。 “好了,你是这样跟我回去还是回家收拾收拾东西再走?”常玉虎坐直了身子,戏谑的看着不住发抖的薛母。 薛母也不敢说,只不住的对着他求饶。 “看来你是不用回去收拾东西了。”常玉虎抓住薛母的后脖颈,一个用力就把她横着头朝下放在了马背上,用马鞭抽了那匹马的屁股一下,随即狂奔着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这时候刚才消失的人群又聚拢了起来,看着离开的方向诡异的沉默着没有说话。 “姑母!姑母被人掳走了!怎么办啊!”周婉婉似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尖叫着跑了出去。 唐洛瑜这边也很快就回了府,看着只是几日未见,就已经觉得十分想念的大门,心中不免有些说不出的满足感。 敲了几下门环之后,仆人来打开门,见到门后站着的是她,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看傻了?自家小姐都不认识了?”唐洛瑜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那仆人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几分。 “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他反应过来之后,朝着里面喊了两声,随即泪眼朦胧的看着唐洛瑜,“小姐这一路辛苦了吧,快进来快进来。” 唐洛瑜走进了家门,只不过离开了两三天,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一路往里走,一路上的仆人也都捂着嘴一副喜极而泣的样子,唐洛瑜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小瑜!”唐洛瑜抬头一看,来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了好几天的薛林策,心中本来平静的一颗心,这时候也砰砰乱跳,她快步奔上前去,扑到了薛林策的怀中。 “我没有在做梦,真的、真的是你回来了,对吗?”薛林策声音有些颤抖,手却紧紧的箍在唐洛瑜身上。 她没有回答,只是不住的点头,她怕这个时候出声,声音会泄露她的脆弱。 “咳。”身边传来了一声轻咳,唐洛瑜抬眼一看,就看到了自己的老父亲,两人这时候还抱在一起,着实有些…… 唐洛瑜推了推薛林策,他才不舍的松开了手,只是眼睛还一住不住的粘在她身上。 唐岳见二人这般腻歪,没来由的有些看不过眼去,不过毕竟小两口正是恩爱的时候,出现了这样的变故,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小瑜刚回来,正累着,你们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第54章 诉衷肠 听到丈人这么说,薛林策自是千肯万肯,跟唐岳行了个礼之后就拉着唐洛瑜离开了。 唐岳看着小夫妻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我爹怎么什么都没说就让咱俩回来了?”唐洛瑜有些疑惑,她才离开几天,怎么好像已经不认识家里这两个男人了一般。 薛林策没有回答她,只牵着她的手往两人的小院走。 唐洛瑜也没有继续问,看着走在前面的薛林策,心中生出了些饱胀的熨帖。 一直到进了房间,薛林策才停下来,他按着唐洛瑜,让她坐在圈椅上,认真的看着她,仿佛是一眼看不到,唐洛瑜就要消失一般。 “干嘛这么看着我啊……”唐洛瑜被他看的有些脸热,躲闪着他灼热的眼神,轻轻呢喃。 “不要离开我了,好吗?”薛林策半跪在唐洛瑜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啜吻,“答应我,这辈子都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唐洛瑜咬了咬下唇,在他坚定的眼神中,轻轻点了点头。 “我不在的这几天,家里可有发生什么事?”两人又缠绵了一会儿,唐洛瑜才开始问他正事。 “还没来得及。”薛林策看着她面庞,只觉得这几日的神思不属有了归所。 “什么叫还没来得及?”唐洛瑜疑惑的看向薛林策,“这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薛林策叹了口气,面上带着无尽的无奈。 唐洛瑜只看他表情就知道到底是谁在作妖了,冷笑一声开口:“是唐敏山作妖了吧?” 薛林策点了点头,无奈的开口:“他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想添乱,还好爹及时镇压住了他。” “你以为我这次到底是怎么被绑的?”唐洛瑜脸上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可不就是我那个好哥哥,把我送给了仓南寨的大当家,就这还贴了两千两银子。” “什么!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薛林策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唐敏山竟然会这么恶毒,这不就是把自己亲妹妹往火坑里推吗? “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唐洛瑜想到上辈子,在父亲过世之后,自己也因为他们二人的挑唆,把薛林策赶出了门。 那之后这两人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先是把她赶到偏院去住,后面更是直接把她打发到了庄子上去。 不知是怎么又碍了两人的眼,他们说要卖庄子,也把自己赶了出去,最后横死街头。 只不过这一切却不能跟眼前心爱之人说,毕竟那到底是上辈子的事情,还是只是自己一个遥不可及的梦,都说不清楚。 “别想了,好在你现在回来了。”薛林策看着她表情凝重,有些心疼,伸手把她腮畔落下来的发丝绾到了耳后,“只一晚,明日再揭穿他的真面目也不迟。” 唐洛瑜点了点头,两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就歇下了。 只是却有些人不能跟他们一样安睡了。 “你不是说她肯定回不来的吗?”张氏看着唐敏山,一双眼睛几乎要冒火。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我能知道他常老虎办事这么不妥当吗?”唐敏山也是一肚子火,今天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他妹妹回来了,不敢相信之下赶忙跑到张氏这边求证。 知道了这是真的后,唐敏山就一直有些魂不守舍,毕竟唐洛瑜回来了,这件事的背后元凶是谁,简直呼之欲出。 只是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等死。 现在唐洛瑜之前带回来那个柴进就在他家住着,还挨着唐洛瑜两人的院子,他就是在旁边咳嗽一声,人家都能知道他人具体位置是在哪,就更别说过去使坏了。 “那你说现在要怎么办啊!”张氏着急的伸手在唐敏山身上捶打。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你打我有什么用?要是打我有用,哪怕能应验到她唐洛瑜身上一分,我都让你打死我!”唐敏山被她打的心烦,站起身就要离开。 张氏见他恼怒,也气不打一处来:“你就冲着我有本事,你有能耐对着你那好妹妹用啊!” 唐敏山没理她,径直走出了府。 另一边的薛家。 自从薛母被带走之后,周婉婉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她想去求唐洛瑜和薛林策救薛母,但是又怕到了之后对方把自己赶出来,她本就没什么主见,一切都是听薛母的,现下里薛母也不在了,她便方寸大乱了。 一直到天黑,她都在门口不住的转悠,想着兴许再过一会儿姑母就回来了,只是一会儿又一会儿,直到太阳都要落山了,薛母却一直都没有回来。 就在她正要去城里找薛林策的时候,远远地听到了一声年老女性的呻吟,定睛一看,十丈开外的地方,那可不就是薛母。 周婉婉连忙迎了上去,搀扶住薛母:“姑母,你没事吧?” 看着她凌乱的头发,还有破损的衣服,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只是周婉婉不敢过多过问,只能问这么一句。 “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没事吗?哎呦……”薛母正要发脾气,不知道抻到了哪里,唉唉叫出了声,“这帮挨千刀的土匪,他们不得好死!” 周婉婉咬了咬嘴唇,终归还是没有问出口。 只是她想到白日里姑母对自己说的,有个被山贼掳走的媳妇还不够,现在又多了个被山贼掳走的母亲,真不知道薛林策之后的日子要怎么办,仕途会不会不顺利…… 想到这里,周婉婉的眼神暗了暗,她看向薛母,有些欲言又止,但是最终在她不住的哀嚎声中,暂且把心中那些不好的想法压了下去。 薛母还在咒骂着山贼,间或骂两句把她害到这样境地的唐洛瑜,被自己侄女搀扶着回了家。 第二日。 一大清早唐洛瑜就穿戴整齐,打算去到正堂,跟自己父亲说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她的好二哥在中间的推波助澜。 就在院门口看见了柴进。 “回来了?” 唐洛瑜点了点头,跟他打招呼。 “你婆母昨日被山贼掳上山了。” 唐洛瑜一头问号,还能不能好了?怎么到处掳人? 第55章 吐血 “这、这当真?”唐洛瑜有些吃惊的开口,她身后站着的薛林策也是一住不住的盯着面前的柴进,似乎想在他脸上看出答案来。 “自然是当真,”柴进不在意的耸耸肩,“应该就跟你回来的时候前后脚。” 唐洛瑜心里也有些无奈,这常玉虎也真是够可以的,那岂不是送了她回去的路上又不薛母给绑了? “他有没有说有什么要求?”唐洛瑜伸手按了按眉心,“赎金之类的?” “没有,傍晚的时候又把人送回来了。”柴进想了想又开口,“应该是没有什么额外的要求了。” “行吧,左右人是送回来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就先不打扰你了。”唐洛瑜拽着薛林策去正厅,薛母人都回来了,就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了。 往正厅走的时候夫妻二人表情有些复杂,毕竟这事情一时半会也没法接受,土匪抓就抓了,当天就又给放回来,这说到哪也说不明白。 很快两人就到了正厅唐岳看着脸色好一些了,想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女儿回来了,他的精神自然也就看着好了。 “小瑜来了,快坐。”唐岳看着女儿女婿相携而来的样子,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个笑,“还有林策也是,坐。” 想两口坐了下来,唐洛瑜这时候叹了口气才开口:“爹,我现在说的事情,您要有个心理准备。” “怎么?”唐岳见女儿一脸凝重,心中不由得也是一咯噔,“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唐洛瑜也就没管那么多,直接说了出来:“一些事情我不愿去计较,但是却总有人觉得我好欺负,这次就是爹您再护着他,我也不依了。” 听到女儿这么说,唐岳的面色也沉了下来,他知道女儿接下来的话很可能跟儿子有关。 “女儿这次被掳劫上山,都是唐敏山伙同山贼所为。”唐洛瑜说完,看向自己父亲,想在他脸上看出有什么变化。 “你、你可有……”唐岳有些说不出口,他觉得女儿是不会骗他的,但是下意识的又想着儿子。 唐洛瑜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自己父亲一定不会相信这事情是唐敏山做的,于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里面装着的,正是唐敏山送到仓南寨上的婚书。 唐岳接过锦囊的时候,手有些微微发颤,他知道这里面一定装着的就是证据,甚至有些不敢看。 打开之后发现里面的字迹果然就是儿子的,唐岳只觉得喉头一甜,眼前直发黑。 “爹!爹!”过了好一阵,唐岳才缓过来,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女儿和女婿在旁边焦急关心的看着他。 唐岳拍拍唐洛瑜的手,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爹、爹没事,你去把你……不,你去把唐敏山叫来!” 唐洛瑜和薛林策交换了一个眼神,薛林策站起身去唐敏山的院子叫他。 “我的儿,苦了你了。”唐岳爱怜的看着唐洛瑜,透过她的眼睛似乎看到了早逝的亡妻,还有出色的长子,“都、都是爹的不好,让你受苦了。” “您这说的什么话……”唐洛瑜看着老父亲哀伤的样子,心也不由得抽痛。 这事的元凶是唐敏山,跟她爹有什么关系? 很快,薛林策就把唐敏山叫了过来,见他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逆子!你给我跪下!” 唐敏山从来没见过父亲发这么大脾气,下意识的就跪了下来。 “爹,您这是……”唐敏山看见一旁的唐洛瑜和薛林策就明白了是什么事情,只是面上还要装作不知道一般,委屈的开口,“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事到临头了你还不承认?”唐岳指着他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承认什么?您就是要盼儿子死刑,也得让儿子死个明白吧?”唐敏山看起来还颇为委屈,“我知道爹您偏疼妹妹,那也不能她说什么您都信吧?” “我偏疼你妹妹?你这个孽障!”唐岳伸手从一边的桌上摸起个茶杯来,用力掷在了唐敏山身边,“你还好意思说这个!” 嘣起来的碎片划破了唐敏山的脸,血顺着脸颊滑落,他没有擦,只是脸上露出了一丝阴鸷的笑。 “你还狡辩什么?”唐洛瑜再也看不下去,拿起锦囊丢在他身边,“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通匪!你有几颗脑袋够砍?” 唐敏山没有捡起锦囊,他明白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是任凭唐洛瑜怎么说,他都不再发一言。 “你怎么不狡辩了!”唐岳的眼镜赤红一片,看向唐敏山的目光满是恨意,“怎么不说是你妹妹诬陷你了!” “儿子无话可说。”唐敏山跪在原地,只直愣愣的瞪视着老父亲,宛如看敌人一般。 “你、你!”唐岳伸手指着他,半天你不出下一句来,随即刚才强压下去的怒火这时候再也忍不住,只觉得喉头一股腥甜,随即就吐了出来。 “唐敏山!”唐洛瑜见父亲吐血,恶狠狠的瞪着跪在下面的唐敏山,眼神仿佛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一般。 见事不好,唐敏山麻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也想去看看唐岳怎么样,只是唐洛瑜和薛林策两人已经把老头围住,只能快步离开了。 唐敏山回到自己的院子,猛灌了两碗水才缓过来,想到刚才父亲吐血的样子,也有些心有余悸。 不过看这样子,想来他爹也挺不了多久了,老头子应该是没留下遗嘱,他还是有机会的。 说干就干,唐敏山赶忙站起身来,直奔张氏的院子去了。 “你说什么?”张氏有些难以置信,“爹、爹他……” “可能快不行了。”唐敏山在嘴唇上比了个收声的手势,“你小点声,成不成就看现在这一把了。” “你想怎么做?”张氏狐疑的凑上前去,想听听他要做什么。 两人耳语一阵,脸上都露出了大功即将告成的表情。 另一边。 唐洛瑜坐在唐岳床前,看着面色如纸一样惨白的父亲,不由得叹了口气。 第56章 强制分家 薛林策从外面进来,走到她身边,按在她的肩膀上。 “怎么样?郎中怎么说?”唐洛瑜抬头看向丈夫,想从他口中得到好消息。 薛林策叹了口气:“大夫说,怒急攻心,甚是凶险。” “唐敏山!”唐洛瑜咀嚼着他的名字,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气到自己亲爹吐血,我这二哥也真是可以了。” 薛林策在她肩上拍了拍,又叹了口气说:“你打算怎么办?” 唐洛瑜摇了摇头,心里也没什么主意。 看着往日精神矍铄的父亲,现在却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唐洛瑜又想起了上一世唐岳过世时候的样子。 她一定不会让这件事重演的,脑子中不停的翻找,想要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只是不知是不是太过着急,思绪纷乱也找不到什么头绪。 “别急,爹肯定会没事的。”薛林策手揽着唐洛瑜,静静的陪在她身边。 唐敏山那边却酝酿了一个大事出来。 “唐洛瑜,你给我出来!”天才刚蒙蒙亮,守了唐岳一晚上的唐洛瑜正打算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就听见唐敏山在外面叫喊。 “你要干什么!爹还在里面休息!”唐洛瑜这时候看见他就恨得牙根痒。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唐敏山脸上带着令人厌恶的表情,“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想让大家知道你是个孝顺女儿吗?” “你小点声,爹在休息!”唐洛瑜走上前去在他面前站定,嫌恶的看着面前的哥哥,“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了,没必要在这里拐弯抹角!” “好好好,不愧是爹的好闺女,”唐敏山冷笑一声,“我要分家。” “分家?”唐洛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现在还在,你分的哪门子家?” “我还不知道你?”唐敏山冷哼,居高临下的蔑视自己妹妹,“你以为你现在把持住爹有用吗?” “我把持住爹?你能不能搞点清楚?到底是谁把爹害成这个样子的?”唐洛瑜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我没空跟你闲扯,你让开我要回房。” “你这话说的,搞的好像我有时间跟你闲扯一样?”唐敏山站在拉住唐洛瑜撇了撇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哥哥多与你些银子,你也好傍身。” 听他这话的意思,像是要只分给唐洛瑜些银两,剩下的就都不给了。 唐洛瑜看着神色嚣张的唐敏山,心中一阵阵的发凉,自己家这到底是是出了个什么东西,怎么爹还病着,他就敢这么张扬跋扈,真不知道他是打算彻底气死他还是只是要钱。 “你算盘打的关外人都要能听见了!”唐洛瑜现在看见这个哥哥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的有错吗?你一个女人家,归根究底还是会别人家的人,谁知道等日后会不会将我唐家的产业尽数送与外人!”唐敏山说的义正辞严,“你若不愿,那我们便去衙门理论理论。” 唐洛瑜算是看明白了,唐敏山是看现在唐岳生死未卜,自己手上又没有了他通匪的证据,所以给自己玩这一套。 虽然她是招赘的相公,但是在这方面确实没有唐敏山来的那么名正言顺,而且极有可能连老父亲都会被他们抢走。 “你就这么断定,父亲不会醒来了?”唐洛瑜紧咬着这句话不放,她瞪视着自己的好二个哥,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前去给他两拳。 “那我不管,你自己好自为之,我就等到你三日后,若是收拾不好,那我们可就要到公堂上去辩个明白了!”唐敏山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正院。 唐洛瑜的表情有些颓然,她还是不敢相信刚才说话逼她走的人是自己的亲哥哥。 真是没有人性啊…… 这么想着,内堂里的唐岳发出的轻微的呻吟声,唐洛瑜赶忙拍了拍脸进屋去了。 “爹,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不舒服吗?”唐洛瑜扶着自己父亲坐起来,焦急的开口发问。 唐岳听到女儿关心,在她手上拍了拍,微笑着说:“没事,就是头还有些发昏,我刚才似是听到你二哥的声音了,他又来做什么?” 唐洛瑜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父亲才刚刚醒过来,就让他面对这一些,似乎是有些残酷。 “你说吧,不然我就问下人了。”唐岳叹了口气,抓着女儿的手晃了晃,用略带责备的眼神看着她,“说吧。” 无法,唐洛瑜只能把唐敏山逼她分家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个王八羔子,我怎么没在他小时候掐死他!”唐岳气的有些狠,说完之后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唐洛瑜赶忙给他顺背:“没事,二哥想来也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我看他是巴不得我现在就去死!”唐岳看着女儿酷似亡妻的面容,不觉心中柔软,“小儿,没事,有爹这把老骨头在,定然不能让你二哥欺负了你去。” 唐洛瑜点了点头,她知道,只要父亲没事,那任他唐敏山如何跳弹,都无济于事。 只不过这道理唐敏山也明白。 于是当日夜晚,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唐敏山溜进了唐岳的小厨房,在他的药中放了些粉末进去。 毫不知情的唐岳喝完了女儿送过来的药之后,就呕血不止,一度竟昏死过去。 薛林策这边请来了大夫,诊脉之后也是摇摇头。 “大夫,我父亲、我父亲他到底怎么样了?”唐洛瑜泪眼模糊,“您、您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大夫摇了摇头:“你父亲本就怒火攻心需要静养,我开的药也多是温补平和之药,现在脉象竟似是服用过虎狼之药,这这、这恐怕是回天乏术啊!” “这可怎么办啊!”唐洛瑜看着面如死灰气若游丝的父亲,第一次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坚强,本来以为自己可以阻止一切的发生,却是徒劳无功。 大夫摇着头走了出去,以他的本领怕是无法救活唐岳了。 “我倒是认识一人。”这时候半夜被动静吵醒的柴进开口,“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你快说!”唐洛瑜听到这话,不由得眼神发亮。 “小仲景柯苒。” 第57章 中毒 听到这个名字,唐洛瑜也是微微一怔。 她并非不认识这人,反倒是十分熟悉,上辈子濒死之际,也听到过人提起这人,说是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只是因为她当时病入膏肓,身边亦无可用之人,只能躺在床上自己等死。 现在又听见这个名字,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唐洛瑜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可不就是恍如隔世? 只是当下还是唐岳的病最重要,她看向柴进:“你提起他来,莫不是认识?” 柴进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耳根也有些泛红:“认识,不过……” “不过什么?”唐洛瑜看他神色奇怪,心中就有些着急,“等着救命呢,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 柴进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叹了口气:“我去给你请来便是。” 唐洛瑜舒了一口气,柴进办事她还是信得过的。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牌九大会那边没了柴进看着,又出了些问题,唐洛瑜有些分身乏术,好在之前收用的几人都还能顶一顶。 尤其是赵双,唐洛瑜之前只以为这姑娘在算数上有些天赋,没想到在紧急情况下处理庶务倒也是一把好手,开始几次有些磕绊,顺手之后颇有几分唐洛瑜的处事风格。 柴进那边请人倒也快,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小仲景柯苒就已经到了。 听名字还有之前柴进诡异的态度唐洛瑜还以为是个姑娘,没想到竟然是个年轻俊秀的公子。 不过现在也不是去考虑这些的时候,唐洛瑜向他行了个礼赶忙开口:“您就是柯神医吧,一路过来辛苦了。” “不必多言,”柯苒拉起唐洛瑜,“赶紧带我去看看病人。” 唐洛瑜感激的看向柯苒,连忙带着他进去看唐岳。 不过只是一转眼的时间,唐洛瑜带人进到唐岳的房间,就见唐敏山站在床边,正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唐岳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干什么!”唐洛瑜上前拉了唐敏山一把,怒目看着他,“赶紧滚出去!” “唐洛瑜,你未免太霸道了吧,这难道不是我爹?”唐敏山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我不过是来看看我父亲,倒是你,带的这人是谁?不会是你的小白脸吧?” “你!这是小仲景柯苒柯神医!”唐洛瑜见他羞辱人有些着急,连忙给柯苒道歉。 “无妨。”柯苒上下打量了唐敏山两眼,嘴角带了抹若有似无的笑,“这位仁兄倒是脸不黑,但我观之步态略有虚浮,恐怕肾水有些不足,乃是肾阴虚之兆啊。” 唐敏山哪里听的了这个,上前就要抓柯苒的领子跟他理论,柴进这时候从外面进来,一把捉住唐敏山的手就往后弯折。 “二少还是放尊重些,这柯神医可是我的朋友。”柴进看向唐敏山的眼神有些锐利。 “姓柴的,你不过是我家的一介奴仆,你竟敢、竟敢对我不敬!”唐敏山瞪视着面前的柴进,仿佛要咬人。 柴进并没有跟他多言,只不过轻轻往后一掰,就疼得他在地上唉唉直叫。 “好了!我请人来是给父亲看病的,你能能安静就待着,不能安静就滚出去!”唐洛瑜怒目看着唐敏山,只觉得他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随后又歉意的看向柯苒,“抱歉柯神医,您请。” 柯苒并没在意,伸手搭上唐岳的脉,略一沉吟开口:“你父亲本是急火攻心,我观脉象似是已有好转,现在看来,倒似是中毒的症状。” “什么?”唐洛瑜愣了愣,“我父亲是中毒了?” 柯苒点了点头,面色有些凝重,伸手在自己怀中摸出一个针包来,在唐父的指尖戳了一下,流出的血液竟然是骇人的黑色。 “那、那神医可有救治的方法?”唐洛瑜看到黑血,心中一震,声音也小了些许,生怕柯苒说没有办法。 “那自是有的。”柯苒又抽出几根银针,在唐岳几处大穴上扎了下去,不过一瞬,刚才还面色惨白的人,脸上就恢复了些血色。 唐洛瑜心下安定了些,感激的看向柯苒:“还要感谢柯神医救我父亲,您有要求尽管提,我一定竭尽全力满足。” “先不忙谢,”柯苒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勾勾唇角看向唐洛瑜,“我还能帮你抓到下毒之人,到时候你一并谢过吧。” 听他说能抓到下毒之人,唐敏山的脸色变了变,就想先离开这里再说,只不过手被柴进抓着不能动弹,只能开口咆哮:“唐洛瑜,反了你了!赶紧让你这奴仆松开我!”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柴公子是我朋友,哪是奴仆!”唐洛瑜走上前去,怀疑的看向唐敏山,“不会毒是你下的吧?” “你放什么屁,那也是我爹,我怎么可能下毒害他!”唐敏山怒目而视。 “哦?是吗?”柯苒这时候站起身来,走到唐敏山面前蹲下,捏住他的下巴看了看,“我倒是不这么觉得,这毒虽然不够凶猛,但是却极易吸收,下毒之人必然会遭到反噬,只消在指尖扎个小孔,看看血是否是黑色就明晰了。” 说着就要掏出针扎他的指尖。 唐敏山自然不能让他得逞,拼命挣扎着不让柯苒扎。 只是已经现在这个样子了,唐洛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本以为你只是讨厌我,没想到父亲那么疼爱你,你竟然、竟然对他下得了手?”唐洛瑜难以置信的看向唐敏山。 “你胡说什么,我没有!”唐敏山不死心,还在狡辩。 “那你为什么不敢让柯神医验看?你若是清白的,你早就自己咬破手指自证了!”唐洛瑜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替自己也替父亲。 “对,就是我又怎么样!谁叫他偏心你偏心到没边?”唐敏山瞪视着自己妹妹,“大哥走了,难道家业不应该交给我吗?为什么他宁可给你招赘,也不肯把家业交给我?” “你自己不明白吗?”唐洛瑜看着他一脸失望,“你但凡有一点争气的迹象,父亲怎么会让我主理家业?这些年他给你擦过的屁股还不够多吗!” 第58章 克己奉公 唐敏山听到这话,呆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床上传来微弱的声音,唐洛瑜赶忙过去看。 “小瑜……”唐岳的声音有些虚弱,思路却似乎异常清晰,“让他、让他滚、滚出唐家……” “好好,爹我这就让他滚,您别动怒,好好休息。”唐洛瑜看到父亲醒了,眼睛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伸手攥住父亲的手,生怕他就此离她而去。 “你听到了?”唐洛瑜看向唐敏山,目光中满是怨恨,“爹叫你赶紧滚!” 这一次,唐敏山没有争论,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唐岳的房间。 他知道,这次在唐家,是真的没办法再待下去了。 唐敏山回到房间中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想到一直跟自己苟且的张氏,便放下东西,去到了她的房间。 “你跟我走吗?” 唐敏山过来之后,劈头盖脸的就是这么一句,把正在看账本想着老头子死了之后可以掌家的张氏震的一愣。 “你在说什么?”张氏皱眉看着他,“别胡说八道。” “爹醒了,撵我出唐府,你跟不跟我走。”唐敏山面无表情,又问了一遍。 张氏这才明白,唐敏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在她看来,两人不过是合作关系,怎么可能因为唐敏山的一句话就离开唐家。 “我是你大嫂,跟你走算怎么回事?”张氏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下衣服,把手中的账本放了下来,“不过毕竟多年情分,大嫂也不能让你空着手走。” 唐敏山皱了皱眉头,他明白眼前这女人是决计不会跟自己走的,心中有些微微刺痛。 张氏不紧不慢的从小匣子里抽出了一百两的银票放在唐敏山面前:“这一百两,就算作是大嫂给你的盘缠吧。” “一百两?你打法要饭的呢!”唐敏山拿起桌上的一百两在她面前晃,“张采枝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手下的生意能赚多少钱吗!” “那又怎么样!”张氏也不甘示弱,“难道做生意不要本钱的吗?铺子上的钱能说动就动?我能拿出一百两来给你就不错了,嫌少你别要啊!” 唐敏山平日里有一个想花仨,去馆子里都是直接赊账,回头让人到唐府一起算,他哪有不要的骨气,把一百两揣进怀里,恶狠狠的瞪了张氏一眼,就夺门而出了。 等他离开,张氏才又拿起账本继续看,想着唐敏山这次怕是不中用了,之后要怎么继续跟唐洛瑜斗才能拿到唐家的家产。 唐岳的身体逐渐恢复,柯苒也暂时在唐家住了下来,用他的话说,本就是江湖中一介游方郎中,住在哪里都无所谓,让唐洛瑜有些哭笑不得。 那边牌九大会也正式结束了,最后的颁奖环节还安排了梁县令亲自给第一名发奖,让刚来不久的梁县令,在本县居民中狠狠赚了一波人气。 之后的闭幕也安排了精彩的演出,让大家玩的十分尽兴。 梁县令也颇为满意,在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把唐洛瑜和薛林策叫到了家中。 “这次的活动办的不错。”人逢喜事精神爽,梁县令心情好,看着连脸上的皱纹也带着几分喜悦,“本县一直想着要怎么嘉奖夫人才好。”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唐洛瑜也不居功,“也是有县里的支持才能做到这么顺利,大人也有些谬赞了。” “本县却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能奖赏你,”梁县令看着像是已经考虑好了的样子,拍拍手说,“送你一副字,如何?” 唐洛瑜愣了一瞬,随后便睁大了眼睛,后堂走出来两人,合力搬着一块用红布遮住的匾额。 “这,您匾都刻好了?”唐洛瑜有些吃惊,“您看您这么客气,给我回去自己刻就好了。” “无妨,最近你也是事忙。”梁县令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捋着胡子跟唐洛瑜开玩笑,“玩不过是个举人出身,待到你家有进士的时候,想来也就看不上我这字咯。” “您说的哪里话,怎么能呢?”唐洛瑜也跟着凑趣,“也承蒙您吉言了。” 两人带着匾回家,下车的时候被周围邻居看见了还问是什么。 唐洛瑜和薛林策相视一笑,没说话,只把罩在外面的红布掀开,露出了里面的匾额的内容。 “克己奉公。”周围有认字的念了出来,“这这、这是?” “是梁县令赠与我家的匾额!”唐洛瑜十分骄傲看着围观的邻里。 周围人不由得都吃了一惊,毕竟这年头商人虽说有钱,却也是最末流,唐家先是招了个举子女婿,之后又拿到了县令赠的匾额,上面的题字还是克己奉公这样的词,不由得不让人心生艳羡。 另一边,唐敏山拿了钱之后就宿在了县里花街中,整日流连花丛,白日里无事做的时候还跑去赌坊潇洒,张氏给他的一百两很快就被挥霍一空。 刚开始赌坊看他是唐家二少爷,还让他赊了一些账。 只不过后面去唐府讨账的时候,就被告知了已经被逐出家门,今后不再替他平账。 到底也不是做慈善的,没钱潇洒的唐敏山就被赶了出去。 在街上流连两天之后,唐敏山把当自己身上配饰的钱也都花完了。 不得已,只能求到自家门上。 “二、二少爷,不是我不叫您进来,实在是,实在是……”门房看着昔日的主子,有些难以启齿。 他虽然不知道二少爷做了什么才被赶出门,也觉得老爷这么做是对的,毕竟自家要是有这种浪荡子,腿都不知道打折几回了。 “放你娘的屁!”唐敏山这几日浑浑噩噩,嘴里也没有再有把门的,“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我唐家,我是唐家二少爷,你敢拦我!” “这……二少爷您就别为难小的了。”门房也是难做,“这也不是我一个下人能做主的。” “你滚进去找唐洛瑜!就说老子来了!”唐敏山冷哼一声。 “小、小姐和姑爷不在府上。”门房怯生生的回答。 “那……”唐敏山敢冲着妹妹耍横,却有些不敢提起父亲,只是囊中羞涩腹中空空,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那,你去问问我爹,要不要见我一面……” 第59章 慈父 唐敏山见门房还是一脸迟疑,有些恼羞成怒的伸脚踹了他一下:“让你进去问你就进去问,哪里这么多废话!” 门房无奈,虽说他被逐出家门,但是却也还是唐家的二少爷,谁知道会不会以后又被接回来。 若是日后二少爷再回来了,到时候他这个不帮忙通传的门房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二少爷那些手段,他可是一点也不想体验。 在房间中养病的唐岳,很快就得知了唐敏山过来的消息,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中满是喑哑:“让他进来吧。” 说完这句话,唐岳的神情有些忧伤,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 “爹……”唐敏山进来之后,看见身体不复从前一般康健的父亲,心中有些酸涩,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来了,”唐岳神色淡淡,并不去看他,“有什么事?” “爹我,”唐敏山跪在地上,有些说不出口,这几日他倒是如往常一般潇洒,只是囊中羞涩之后,再见到老父,他说什么也开不了口,“我……” “钱用完了?”唐岳依旧没有看他,声音也没有了以前的气急败坏,反倒是多了几分不在意,“现在可是知道赚钱不易了?” 唐敏山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跪在地上,给唐岳又磕了几个头。 “此番若是能知道好歹,倒也算是好事。”唐岳说完这个,脸上带了些若有似无的微笑,只不过话锋一转,“不过唐家现下是容不下你了,你想好以后干什么了吗?” 说完后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唐敏山,见他神色虽然有愧疚,但是脸上却是迷茫也就明白了。 唐岳叹了口气,从身边的小匣子中掏出了两张银票放在床边的小几:“当初我爷爷走街串巷卖杂货,咱们家的日子才好过了些,传到我这边也不过三代,我的儿子,也当有这份志气才是。” 唐敏山听到父亲这番话,有一瞬间的呆滞,之后便是泪流满面,他又郑重其事的给唐岳磕了三个头,这才上前拿了那两张千两的银票。 唐洛瑜办完事回家,便有殷勤的下人上前来告诉她,今日唐敏山来过了,还一副为了消解打抱不平的样子。 进府之后,唐洛瑜先去拜见了唐岳,只是父亲并没有告诉她唐敏山今天来过的事情。 看着他神色如常,唐洛瑜也没有过于深究,想来是唐敏山没钱用了回来拿钱。 唐洛瑜自问,唐敏山做出的事情,放在她身上,是决计忍不了的,只是到底老父亲一颗慈父心,她也就没必要过多去深究了。 又同父亲闲聊几句,唐洛瑜就先回去了。 回到房间,就看到薛林策一脸愁苦的样子。 “怎么了?”唐洛瑜疑惑的开口。 “唉……”他有些难以启齿,就算现在不考八股文,他备考的也有些吃力。 虽说以前上学的时候也学过古文,但是那种程度和科举的程度还是差太多了。 本就没有人家的语言环境和多年的熏陶,薛林策觉得自己怕是不成,可是明年春闱在即,确实有些力有不逮。 他这表情让唐洛瑜有些不明所以,低头看他手边摆着的文集,突然想起上辈子,这次春闱薛林策并没有参加。 而且不光是没有参加,似乎自从他跟自己成亲之后,就没有再读过书。 难道是薛林策并不想读书?唐洛瑜疑惑的看着薛林策,有些不理解。 不是说读书人的梦想,都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怎么他们家这个读书人这么与众不同? 又或者薛林策有什么别的顾虑? 薛林策看她突然面色有些古怪,开头关心:“身体不舒服?” 唐洛瑜看着他,叹了口气:“是我之前没有问你的意见,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想科举?” “怎么会呢?”薛林策没想到唐洛瑜已经想到了这一步,略一思量,大概是因为自己的态度造成的,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轻声说,“我只是最近聚德有些力有不逮,恐怕下一科是不成的。” “别灰心,一科能中的才是少数,你能这么年轻就考取举人已经很不错了,”唐洛瑜仰起脸来看他,轻轻把自己的脸靠在薛林策的肩上,“就是不想考了,等着授官也可以的。” 薛林策没想到她给自己的要求竟然如此之低,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压力确实小了些。 还是要考取功名啊……薛林策搂着怀中的佳人,现在这个举人并不是自己能力得到的,而他在以前世界的时候,却也勉强能算是个学霸,为了心中之人拼搏一把又有什么不可? 很快,机会就给到了他。 “京城的大儒要来我们县?”吃饭的时候,唐洛瑜刚说完,唐岳就睁大了眼睛看向她,“这可属实?” 毕竟他们家里还有个要考功名的女婿,若是有个大儒来,再上门求教岂不是能事半功倍。 “自然属实,”唐洛瑜笑着给唐岳添了些汤,“赵先生这次是回乡养病,之后也不打算走了。” “妹妹莫不是听错了消息,我怎么记得赵先生并非我们县的人啊?”张氏见不得唐洛瑜得意,先给她泼了一瓢冷水。 “虽然赵先生祖籍不是我们县,但是他夫人是,”唐洛瑜自然是早就提前打听好,并不害怕张氏的揶揄,“赵先生夫妻伉俪,我们县风景秀美人杰地灵,他此番是要修养身体,自然就来了我们县。” “原是这样,”张氏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表情,轻轻打了自己的嘴一下,“还望妹子不要怪嫂子,我也是担心你弄错。” “好了。”唐岳打断了张氏的话,抬头看向自己女儿,“小儿,你是怎么想的?” 唐洛瑜也没跟她计较,这种嘴仗毫无意义:“我想着,若是林策能拜赵先生为师,那想来……” “妹妹!这事便交由我来办吧!”张氏突然一声,惊得桌上几人都看向她,“是这样的,我娘家跟赵先生夫人家有些交情。” 第60章 果然搞事 此话一出,唐洛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个嫂子一向同她不对付,今天会主动提出来要帮忙? 事出反常必有妖,想来她这次这么好心,必然是要搞事情。 “你娘家跟赵先生夫人家有关系?”唐岳也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起过?” “都是老黄历了,赵夫人跟我母亲和姨母是手帕交。”张氏看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我之前同三妹有些校务会,这次也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化解化解。” 唐岳自是希望家和万事兴,听到大儿媳这么说,心中也是极为感动。 不过唐洛瑜怎么会看不出她是什么意思,毕竟上辈子她可就是被这刁面憨的大嫂还得不轻。 “你有这个心是不错的,”还没等唐洛瑜开口,唐岳就先开了口,随后又看向唐洛瑜,“你大嫂也是好心,若是这事成了,你一定要谢谢她。” 唐岳这么说,唐洛瑜也没法拒绝,只能假笑着开口:“那我就先谢谢大嫂了。” “嗳,一家人就没必要说两家话了,”张氏笑着说,“妹妹的事情,我自然会放在心上,你放心好了,都交给我便是。” 唐洛瑜和薛林策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也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只是现下里也没有办法,只能交给张氏去做。 一回到自己院子,唐洛瑜的脸就沉了下来。 “这人简直……她肯定是不怀好意!”唐洛瑜坐在椅子上,恨恨的锤了桌子一下。 “别气,气坏了身子还不是让她高兴。”薛林策来到唐洛瑜身边给她倒了杯水,“就真任由她来办?” “怎么可能,回头让柴进去看着吧。”唐洛瑜回头环抱住薛林策,“我这大嫂,可真是会生事。” 薛林策没说话,只静静的拥着唐洛瑜,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 第二日,唐洛瑜去柴进的院子找他,就见他正在院子里打拳,一旁的柯苒在照阳中看书。 “柯神医,在这住的还习惯吗?”唐洛瑜先过去跟柯苒打招呼,“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跟我说。” “都习惯的,”柯苒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笑吟吟的看着唐洛瑜,“唐姑娘也不用客气,喊我柯苒便是。”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唐洛瑜自然也不跟他客气,“大清早就看医书啊?” “那倒不是,”柯苒拿起刚才在看的书递给唐洛瑜,“真用功的是那位,我闲来无事看看话本子。” 唐洛瑜看着满头大汗的柴进,同意的点了点头:“学武是真不容易啊。” 这时候柴进的拳似乎也打完了,伸手接过柯苒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唐姑娘来是来找我的,还是找柯苒的?” “唉,你可知道近日来的县里的赵先生?”唐洛瑜叹了口气,“我想让林策拜在他门下。” “你这就是为难我俩了,”柴进挠了挠头,“我跟柯苒两个人是江湖中人,他们那些儒生却是不怎么认识的。” “我自是知晓你们不认识儒生,所托之事也非此事,”唐洛瑜又叹了口气,“是昨晚我提起这事,大嫂说她家有关系,可以帮我们去办,只是我怎么放心的下,她那个人能不添乱就很好了,怎么可能帮忙……” 柴进住了这段时间,自然也知道张氏是什么货色,十分认同唐洛瑜的话。 “你想让我帮你盯着她?”柴进说完之后笑笑,“那也不是不行。” “别使坏。”柯苒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能帮就帮帮忙。” 柴进哼了一声,一个闪身就离开了。 唐洛瑜看着塔们两个的相处方式,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过这是他们两人的事,自己也不好多管。 到了晚上,唐洛瑜就等来了消息。 “怎么样?”看见柴进,唐洛瑜迎上前去问。 “不出你所料,你那大嫂确实不安好心。”柴进面色有些不愉,似是也觉得这样的家人有还不如没有。 唐洛瑜叹了口气,无奈的开口:“她做了什么?” “她跟赵夫人确实有些关系,这个倒是没有说谎,”柴进找位子坐了下来,“不过她进去之后就直接拿出来大把银子放在案上,还居高临下的跟赵夫人说话,仿佛薛林策能来他们这边进学,是他们莫大的荣耀一般。” “我这大嫂啊,一贯是这种做派。”唐洛瑜冷笑一声,张氏这做法倒也挑不出毛病来,毕竟她说的话都属实,最多不过埋怨她办事不利,到时候自己若是真的怪她,想来还会被觉得跋扈,“无妨,到时我自己再去一趟吧,想来他们都是明事理之人,定然不会太过怪罪。” 果然当日晚饭的时候,就见张氏一脸愧疚的坐在饭桌上,见唐洛瑜两口子过来,还起身行了个礼。 “妹妹啊,事情大嫂没给你办好。”张氏演的很像,脸上带着愧疚的表情,若非唐洛瑜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恐怕也要被她哄了去,“实在是抱歉啊妹子。” “没事,大嫂也尽心了,我怎么可能心生怨怼呢?”唐洛瑜早就从柴进那边知晓了张氏的所作所为,这时候也陪着她演戏,故作大度的开口,“之后的事情大嫂就不要操心了,我自己去就好。” “可是……”张氏似是不好意的说,“我留给妹妹这么一个烂摊子,实在是、实在是不好意思啊,不然让我再去试试吧。” 张氏不知道唐洛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然也心生警惕,以前只要稍微激一下,唐洛瑜就好像炮仗一样出来骂人,怎么最近脾气变得这么好…… “还是不麻烦嫂子了,”唐洛瑜也笑着跟她打机锋,“他们读书人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妹子,你……”张氏刚要开口继续说,就被一边吃饭的唐岳打断了。 “老大家的,你还是让他们小两口自己解决吧,”唐岳倒是没埋怨大儿媳的意思,只是觉得怎么连有手帕交人家的事情都办不好,张氏着实是有些没用了。 唐岳都开口了,张氏也卖法继续争取,只能恨恨的在心中诅咒这事情成不了。 第61章 沽名钓誉 只不过让唐洛瑜没想到的是,她自己亲自去,也吃了闭门羹。 “说了多少遍了,你们这种商贾人家怎么能攀得上我们家先生?”门外守门的小童十分傲气,个子虽然不高,却嚣张得很,“而且就凭你们家那个什么劳什子大夫人,我们先生也不可能收你相公的!” 唐洛瑜听见他这话,微微皱了眉头:“童儿你且同我说说,我家大嫂可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在这里替她给你们先生赔不是了。” “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小童听她这么说,神色也并没有丝毫缓和,反倒是更加气急败坏的开口,“你得问问她有什么做的对的地方!她走之后,我们夫人当天晚饭都没吃!” 杀伤力竟然如此之大,唐洛瑜眉心紧缩,却也不能说出什么来。 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张氏这招用的果然是妙极。 “这位小哥,我家大嫂多有得罪,还请您通传一声,让我进去道个歉也好啊。”唐洛瑜现在有求于人,也只能低声下气的跟这小童周旋。 薛林策在一旁看的直皱眉,他也知道古代那些隐士有多龟毛,什么遗桥三敬履,三顾茅庐之类的那都传为千古佳话了,只不过谁的媳妇谁心疼,现在看唐洛瑜低声下气的跟个小童说话,实在是心中难受。 只是唐洛瑜这也是为了他,这时候要是上去拆台,那就更不合适了,他只能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想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解决现在的困境。 小童冷哼一声,“士农工商,你懂不懂?商户是末流,也就是太祖爷恩典,商户也能参加科举,要我说,你们这些商户之流就不应该有这种待遇!” 这话有些刺耳,却也是事实,前朝时候,不光商户不能科举,直系三代中有商户皆不能参加,朝中官员更是限制的紧,置产的时候也只能买些地找人耕种或者收地租,铺子什么的就不要想了。 太祖爷仁慈,加上起事的时候,有大商自助才能成事。当时太祖问他有什么想要的,商人只说求个恩典,让商户之人也可以参加科举。 本来这人是可以直接授官的,谁料向太祖求了恩典之后,就回家苦读了,恩科的时候一鸣惊人,竟然高中状元,后来更是官至宰相位列三公,跟太祖君臣相得,成为一时佳话。 现在在这小童口中竟这样不堪,唐洛瑜也有些来气,只是还是强忍着怒火开口:“太祖既然开恩,那商户也可以参加科举,你又何必……况且我相公并非商户,你这么说,是否有些不妥?” “我这么说怎么了?”小童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瞪大了眼睛看着唐洛瑜,“你既然有这么多话说,又何必来求我们先生?刚才我就跟你说了,我们先生是不会见你们的,你现在纠缠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 唐洛瑜闭了闭眼,脸色已经有些难看,只是却还耐着性子开口:“我们是诚心的,只求见先生一面。” “你请回吧,我是不会替你通传的。”小童说完,就走到一旁不在理唐洛瑜,自顾自的玩去了。 “要不我们走吧,”薛林策叹了口气,他实在是有些气不过,“我回去努力便是,总归就是一辈子考不上,你也不会嫌弃我吧。” “我自是不会嫌弃你,只是现在有名师在面前,总有些不甘心。”唐洛瑜叹了口气。 “什么名师不名师,我看来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薛林策把她散落的发丝绾到耳后,“子贡十六岁拜孔子为师,悟出经商道理之后就去经商了,也没见孔夫子把他逐出门墙,后人还不是尊他孔门十哲之一。” 薛林策挑眉看了小童一眼,不在意的开口:“确实有些商贾之流唯利是图,但你又不是那样的人,就更不要说县尊大人还给你提了克己奉公的匾,我看终归是这童儿太过短视,童子这般想,想来他们家主人也不过尔尔。” “你说什么!”唐洛瑜还没回话,在一边听着的童子就不乐意了,他跑过来站在薛林策面前,“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不懂尊师重道吗!” 这童子大概是跟在赵先生身边见惯了举人进士,对薛林策这个举人并不十分看在眼里,只是对他说话却也比对刚才的唐洛瑜客气了些。 “再说一遍有什么怕的,”薛林策并不买账,“尊师重道,我尊的是孔圣先师,尊的是儒学正道,关你这口舌刁滑的童子有什么关系!” 童子上前提手就要打,身后传来一声威严的男声大喝:“童儿住手!” 刚才气势汹汹的童子立刻就停了下来,转身对着来人行了一礼:“先生。” 原来这便是赵先生,唐洛瑜和薛林策也都对他行了一礼,来人对他们摆摆手,随后问童子:“这青天白日,你何故再此同人喧闹?” “先生明鉴,实乃是他们二人太过无礼,我气不过才分辨了两句。”童子一脸委屈的告状,“这二人便是前日来的那妇人的家人,我说先生不见他们,谁知这二人就开始诋毁先生!” 童子说完,还得意的回头看了他们几眼。 唐洛瑜皱皱眉,看向看不出表情的赵先生,心道这可是当世大儒,怎么也不能信这童儿的信口胡言吧? “二位,我这童儿说的可属实?”赵先生表情严肃,似是真的在同他们分辨。 “属实,却也并非全然属实。”薛林策先是对赵先生行了一礼,过后才开口说,“我确实说过先生沽名钓誉,非是良师,却也事出有因。” “哦?你说说,是因为什么,你说我沽名钓誉?”赵先生看起来却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薛林策这才开口继续说。 “你这童儿,张口闭口便是商户之人低贱,不配求学,辱我妻至此,我怎能容忍?”薛林策想着估计是不能在这读书,索性就都说了出来。 第62章 横渠四句 出人意料的是,薛林策说完这些之后,赵先生却似乎并没有生气。 这让唐洛瑜也愣了愣,她本来看这童子的样子,也觉得赵先生可能脾气不好,没想到现在看来,似乎不错的样子。 “这却是我童儿的问题了,”赵先生捋捋胡子,“我听你刚才说,尊孔圣先师,重儒家正道,那你又是为何儿读书?” 薛林策看向赵先生,总觉的这似乎是在考校自己,对他拱拱手,说出了现世北宋大家张载的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四句话一出,刚才还没什么表情的赵先生,明显微微怔了一下,看向薛林策的目光也认真了几分:“你说这话倒是振聋发聩,既能有这般志向抱负,那入我门来只怕是委屈你了。” 说完,赵先生只淡淡的看着他,并不发一言,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那几句话。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拜见师父?”唐洛瑜见薛林策没反应过来,忙伸手拽了拽他,让他给面前的赵先生行礼。 这时候薛林策才反应过来,赶忙给先生行了个礼。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薛林策行完礼,就见赵先生脸上带了一抹淡淡的笑,站在他身边的童子表情有些僵硬,似是还不能接受薛林策正式入学。 “今日你没带六礼,我这礼只能生受下,再过几日正是孔圣先师寿诞,到时你再带好六礼和束修,再行拜师之礼也不迟。”赵先生表情也舒缓了些,还带了一点淡淡的笑意,“我可是知道你们有钱,束修可少不了。” 唐洛瑜没想到赵先生也这么活泼,哭笑不得的开口:“是是,那自是少不了的。” 说完,赵先生便摆摆手,转身回去了。 小童似是还有些不服气,回头对着两人做了个鬼脸,也跟着赵先生走了。 “这是真的吗?”薛林策还有些不敢相信,虽说他知道张载的横渠四句很犀利,却也没有想过对于现在的儒生来说冲击力这么大。 “肯定是真的啊,”唐洛瑜猛地一跳扑到薛林青身上,“我们快回家准备六礼了!” 薛林策晃了晃身子,在原地站稳,又把唐洛瑜向上颠了颠,往唐家去了。 虽说事情已经基本成了,但是却也不好到处说,毕竟赵先生是回乡休养的,并不打算收太多徒弟,若是传扬出去,恐怕会给先生找麻烦。 而且家中还有那么个虎视眈眈的大嫂,唐洛瑜就更不打算说出去了。 第二日,清早,玻璃工坊那边就传来了一个大雷。 “小姐小姐,不好了!”王叔的声音还没进院子就传了进来,“您快来看看吧!” 唐洛瑜和薛林策走出了房间,便看见满脸大汗的王叔正一脸焦急的看着他俩。 “出什么事了?”唐洛瑜也有些心焦,只不过强行保持平静问王叔,“你慢慢说,不着急。” “是是,”王叔擦了擦头上的汗,“咱们玻璃工坊那边出事了,有几个工人昏倒了,现在那边传说咱们玻璃工坊吃人!” “什么!”唐洛瑜的眼睛瞪大了几分,“请大夫了吗?” “请了,只是看不懂是什么病,只说可能是中毒了。”王叔心急的不行,“小姐您跟我去一趟吧,路上我慢慢跟您说。” 唐洛瑜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到现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你跟我去吗?”唐洛瑜看了眼身后的薛林策,“不然你在家温书吧。” “没事,”薛林策摇了摇头,伸手揽住唐洛瑜的肩膀,“你不要着急,咱们先过去看看再说。” “对了,请去的郎中没用的话,我去找柯苒问问。”唐洛瑜拍了一下手,“不然我先过去看着,你去叫柯苒过去吧!” 薛林策点了点头,两口子就动了起来。 等到了工坊,就看到周围已经为了一圈人,正悉悉索索的说着闲话。 “我就说他唐家的工坊,一定是有什么妖术,不然怎么能烧出这么透亮的琉璃。” “你什么时候说过了?你怕是眼馋人家生意好吧?” “我有什么好眼馋的,你看看,现在在他们家做工的人无缘无故的中毒昏倒了,这是我眼馋就能成的吗?”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唐洛瑜眉头紧锁,从一边走了进去。 人群中有认识她的人,看见她之后激动的说:“唐家来人了!是三小姐!唐洛瑜你不打算跟大家说说,你家这工坊为什么会吃人吗!” “我唐家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为我们有所付出的人,现在小仲景柯苒在我家,等会儿他就会过来,”唐洛瑜站在台阶上,略微居高临下的扫视了周围人一圈,“工坊吃人不吃人,这都是见仁见智的事情,还望大家不信谣,不传谣。” 周围围观的人怎么会因为她说了一句就不说了,反倒是吵闹起来,唐洛瑜周皱了皱眉头,便是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也是解决不了的。 “你不解释解释到底为什么这些人会晕倒吗?”下面有个看起来年纪不算大的男人,开口就是挑事,“还是说你家有了快县令大人送的牌匾就飘飘然了?” 听到这话,唐洛瑜只觉得这人看起来似乎有几分眼熟,只是现在也不好同他争论,只期盼薛林策那边能快点,把柯苒带过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不多时,唐洛瑜见另一辆在家的马车过来了,她赶忙上前去迎。 只不过打开车门的时候,下来的并不是柯苒,而是薛林策。 “柯神医去山上采药了,一大清早就走了。”薛林策头上也有没擦净的汗,他顾不得多说,拉着唐洛瑜就往里面走,“你快带我去看看晕倒的人。” 他心中已经有了些想法,这事情怎么看怎么像是一氧化碳中毒,不过还是要看到人之后才能下结论。 只是围观看热闹的怎么会放过他们,刚才那个质问唐洛瑜的人,现在又开口:“唐小姐不是想蒙混过关吧?这人难道不是你们家那个举子女婿?现在拿出来冒充柯神医,是把我们大家都当傻子吗?” 第63章 治病救人 这下唐洛瑜一下就火了,她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安好心。 “你是谁,哪家的?”唐洛瑜看着站在人群中的男人。 “我?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男人并没有丝毫畏惧,“怎么,你唐家有钱,就不允许别人说话了?” 这话一出,周围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有顺着刚才那人说唐家势大仗势欺人的,也有指责这人一个劲的说话,妨碍了人家救人。 薛林策回头看了一眼这人,皱了皱眉头,拉着唐洛瑜往里走了。 “昏迷的人在哪?”薛林策看向唐洛瑜,“先让我看看,也许我会有办法。” 唐洛瑜半信半疑的看向他,薛林策身上的疑团太多,她现在也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办法,不过总归还是要带他去看的。 “我刚才也没有见到晕倒的人。”唐洛瑜拉着他来到工坊的内室,几个昏迷的人被安置在了小榻上。 薛林策上前看了看,也肯定了自己的看法。 “先把人挪到空地上去吧,这里有些太过憋闷了,”薛林策指挥人让把几个人抬到院子里去。 随后他走上前去,先用手指放在几人鼻下试了试鼻息,发现竟然已经没了气息,于是把面前人的胸前的衣襟扯了开来。 “你们也赶紧,把他们的领口敞开,”现在时间紧急,薛林策也顾不得那么多,“两人一组,像我这样操作。” 薛林策自己也没用过,只是在一些影视剧中看到过心肺复苏术的操作,现在柯苒不在,死马当成活马医,也只有他勉强能救这些人了。 余下的工人面面相觑,就见自家姑爷在给工人口中吹气,还用力按压他,都看向了在场唯一的一个唐家人。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救人!”唐洛瑜见他们这样就有些来气,大声喊了一声,刚才还在迷茫的工人赶忙都上去给工友做治疗。 薛林策这边做了接近两炷香的时间,才勉强让人恢复了呼吸,几个工人见他成功了,也都更加卖力了起来。 “我听人说你让人找我?”门外传来柯苒的声音,唐洛瑜看向他,只觉得他此刻周身都在散发着光芒,宛如天神降世一般。 “快快来救人!”唐洛瑜感觉眼睛一红,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拉着柯苒来到刚才经过薛林策抢救已经恢复自主呼吸的人。 只是看了看面色,柯苒就已经知道此人的病症,眉头紧锁,从怀中掏出针包,在几处大穴下了针。 刚刚清醒过来的人意识还有些模糊,只不住的看着柯苒不做声。 柯苒又到了另外几人身边,同样的穴位下了针之后,接过刚才就已经提前预备好的纸笔,刷刷几下写好了药方。 这时候他才腾出空来,带了些疑惑的看向唐洛瑜:“我刚才看他们救人的手法有些奇妙,你们是如何想到这样救人的?” “这个可不是我想到的,”唐洛瑜说气话来语气十分自豪,“是林策想到的。” 柯苒这时候才把目光转向了薛林策,带了些探究的开口:“原是薛兄的办法,我原本以为薛兄是个读书人,没想到对于岐黄之术也通晓?” “过奖了,”薛林策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偶然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刚才情况紧急,实在没办法了,所以才勉强试了试。” “不知他们几人是因为什么才会昏倒的?”唐洛瑜还有些记挂这件事情,“可是因为什么有毒的东西?” 唐洛瑜自然不信什么工坊煤炉吃人,但是却敏锐的感觉,这其中必然有蹊跷,保不齐又是张氏从中作梗,在窑炉中下了什么毒导致这几个人晕厥。 “要说是毒,也不为过。”柯苒想了想之后跟唐洛瑜解释,“其实是因为煤炭燃烧的气被人吸进去了导致的。” “可是我们家之前一直用的都是这个炭,从未没出过问题啊……”唐洛瑜疑惑的开口。 柯苒耸耸肩,他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了。 不过外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唐洛瑜解决,她也就没有太过在这件事上纠缠。 “还有件事想麻烦你,”唐洛瑜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柯苒不置可否,笑了笑开口:“但说无妨。” “想来你刚才进来的时候也听到了吧,”唐洛瑜见他答应,苦笑了一下继续说,“有人谣传我们家的工坊吃人,所以才会让几个工人昏倒。” “你想我等会儿跟你一起出去辟谣?”唐洛瑜说到这里,柯苒点了点头,“自然没问题,这本就是迷信的东西,哪有什么窑炉吃人,有病还是要赶紧治病才是。” 唐洛瑜听他这么说,也放下心来,毕竟医道不分家,她也有些担心柯苒不同意。 两人径自从工坊中走出去,刚才一直没走的人群看到之后,静了一瞬,随后又开始议论纷纷。 “这位便是小仲景柯苒柯神医了,”唐洛瑜对着大家介绍,柯苒也点点头示意,“刚才他已经给我们家的伙计看了病,现下几人还在修养,过几日就会痊愈。” “你说痊愈就痊愈?”刚才那人见唐洛瑜出来,又继续带节奏,“那怎么不见你叫他们出来见见人啊!” 唐洛瑜皱了皱眉毛,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他们几人还在修养,现在实在没法见人,不过我们已经得知了他们会昏倒的原因!”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大家伙不要相信她!”那个人又在起哄,让唐洛瑜有些心烦。 她总觉得面前人有些眼熟,但却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跟在她身边的赵双凑到她耳边轻声说:“这是那日说我们夫妻二人是骗子的账房。” 唐洛瑜这才如梦初醒,再细看看,大概是因为最近生活不顺,这人看起来气色十分不好,脸上的肉也少了不少,因而最开始唐洛瑜才没能认出他来。 “原来是之前从我家离开的账房,”唐洛瑜冷哼一声,“之前你欺辱百姓我没同你一般计较,只是打发了事,你现在倒是厉害了不少啊!” 第64章 背后之人 这话一出,刚才还在叫嚣的人立马用袖子遮住了面颊,生怕旁人看到他的模样。 “我就说这人怎么一直在说唐家坏话,原来是因为不守规矩被人打发了的。”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他说的有些话还是有道理的……” 唐洛瑜冷哼一声,直直的看向那人:“当日是因为你欺辱卖山货的张森赵双夫妻两人,我才把你撵走的,这事情也有旁人作证,并没冤枉了你去。” “现在你又来这里闹事,是何居心?”唐洛瑜冷冷的看着他,挑高了下巴,“若是再胡搅蛮缠,我们可就要报官了!” 周围人看那人不敢再说话,也明白了他其实没理,也就都歇了看这个热闹的心思。 “其实这件事,是因为炭出了问题,”唐洛瑜见他不说话,就把话又转回了工坊的事情上,“柯神医说是因为他们吸入了太多炭气,所以才会昏倒,烧窑的如果封的太严密,就会出现这种事情。” “好像我二舅他们工坊也出过这种事情,不过那个人没救回来……” 听到唐洛瑜这么说,下面就由百姓附和她的说法,一时之间,刚才还沉重的谣言,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自家烧炭也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大家也都注意一下,别到时候害了自己。”唐洛瑜说完之后看向还没离开的账房,意味深长的开口,“有些事情,在不知全貌的情况下,还是尽量不要跟着起哄,不然到时候很容易就被戳破,之后还会被人耻笑。” 那人也觉得面上无光,尤其是在唐洛瑜说完这话之后,掩着面孔羞愧的逃离了人群。 回到家后,唐洛瑜就有些忧心忡忡,毕竟之前从没出现过这种事,但是烧窑炉的话,这就是在所难免的,她所能做到的就是尽量防备,让大家都能安全工作。 “怎么了?看你脸色很差。”薛林策上前去在后面拥住唐洛瑜,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 唐洛瑜伸手拍了拍他的手,叹了口气:“虽然柯苒说了没问题,但是我总觉得其中应该还有什么我没察觉到的关窍在里面,所以有些担心。” 薛林策也明白,不过这事情还得是她自己想通才行,于是没有开口,只静静的陪着唐洛瑜。 很快就到了孔圣先师的诞辰,这天薛林策和唐洛瑜准备好需要的六礼,早早的就来到了赵先生家。 “你说说你,怎么不把你娘子拴在腰带上?”行完礼之后,赵先生有些嫌弃的看着自己刚收的弟子,“怎的出来拜个师,你还得带着你娘子?” 薛林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只能是对着老师作了个揖,“老师见谅,这几日内子因为工坊的事情心情不愉,因而……” “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赵先生皱着眉叹气,“我知道你与你娘子感情甚笃,只因心情不好,就这般腻歪,岂非要耽误正事?” “先生此话差矣,实是前几日工坊有几个工人因为一些原因险些丧命,我家娘子也是因为担心他们,爱护工人的性命才心情不好的,此乃大义,”薛林策拱拱手,继续据理力争,“怎是英雄气短呢?” 薛林策也装不到三句,本来还是内子,这就开始“我家娘子”了 “这便是你的大义?”赵先生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若是哪天你为一方父母官,到时百姓同你娘子有龃龉,你就要舍生取义了?” “先生这是诡辩,我家娘子自然不会跟百姓发生龃龉。”薛林策也有些着急,虽然这是刚拜的老师,却也不能无缘无故的重伤唐洛瑜。 赵先生撇撇嘴刚要说,身边一直坐着不说话的师母就开了口:“怎么,见人家小两口感情好,你个老东西嫉妒了?” 这一句话就把刚才有些紧张的气氛打破了,唐洛瑜一个没忍住还笑出了声,被赵先生哀怨的看了一眼。 “夫人,我没有那个意思。”赵先生显然十分尊重自己夫人,凑到她身边小声说,“徒弟在这呢,给我点面子嘛……” “哼,那你就能一个劲儿的难为人家小两口?”夫人并没有听,伸手揪住了赵先生的耳朵,“赵元俨你都是个糟老头子了,就别妒忌人家小两口关系和睦了。” 听到这里,薛林策也有些忍不住,不过他没笑出声,只是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任谁也不难看出来他在忍笑。 赵先生撇着嘴瞪了刚收的不肖弟子,就唉唉的跟夫人告饶去了。 “赵先生跟师母的感情可真好。”回到家中,唐洛瑜有些艳羡的开口,“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想来就是这样了。” “我们的感情也很好啊。”薛林策走到她身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我们以后也会很好的。” 唐洛瑜抬头看着他,只觉得在烛光下,本就英俊的男人看起来更加迷离梦幻,伸手抱住了薛林策,在他怀中轻轻的“嗯”了一声。 工坊的事情虽然已经解决了,但是唐洛瑜心中还是担心出问题,于是就私下里派了人去调查这件事情,尤其是柯苒提到过的炭。 没多久,张森那边就查到了结果。 “你是说,这炭是我大嫂做的手脚?”唐洛瑜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汉子,“证据呢?” “平日里都是王叔负责采购,但是前段时间,这个工人突然说家中有个远房亲戚也是卖炭的,说是家中生意不好做,求到他头上了,就想让王叔通融通融。”张森没有说话,反倒是站在一边的赵双开了口。 “所以就买了他们家的炭?”唐洛瑜皱皱眉头,“王叔不是这种做事不小心的人,而且换人这件事我是知道的,他们到底是怎么在炭上做了手脚?” “我当家的查到,其实刚开始送来的炭品质十分不错,王叔见没问题,就定了他家。”赵双叹了口气,“后来几次送的时候,上层的还是一样的好炭,但是下面就会把炭泡水增加炭的重量。”赵双叹了口气,把查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第65章 眼线膏 这跟唐洛瑜本来想到的原因大相径庭,不由得迟疑了一瞬。 “其实我们还查到了其他的。”赵双见唐洛瑜没说话,便继续往下说,“我当家的顺着这个伙计继续往下查,顺藤摸瓜又查到了他实际跟大夫人有些关系。” “我大嫂?”唐洛瑜听到这里,不由得挑了挑眉,果然这事情背后还有隐情,“好了我知道了。” 那几个伙计的命已经救了回来,却也有些后遗症,唐洛瑜这次并不打算对张氏发难,她只要推说自己并不知情就好了。 现在只能继续暗中积攒证据,到时候一并发难,不能让张氏再有翻身的机会才是。 赵双见唐洛瑜不打算处理,就有些心急:“小姐,您不打算处理这件事吗?” “时候未到,现在打蛇不死,之后必然会反受其乱,”唐洛瑜想了想,“不过那个伙计却是不能留了,你跟张森辛苦一些,再查一查,我手上的产业中,还有多少人与这伙计过从甚密。” 赵双点了点头,拉着张森离开了。 唐洛瑜不由得叹了口气,想着张氏又在背后搞小动作就有些烦闷。 这时候去往赵先生家念书的薛林策也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看到唐洛瑜在唉声叹气,走上前去,坐在她身边:“进门便看见娘子忧伤,有什么烦心事同夫君说说。” “这事同你说了也没什么用,”唐洛瑜勉强对着薛林策勾了勾嘴角,无奈的开口,“现在只能继续等。” “嗳,别这么说嘛,”薛林策见她这么说,便开口逗她,“说出来若是能解决,我便与娘子解决了,如果解决不了嘛……” 见这时候他还卖关子,唐洛瑜轻轻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你快说。” “娘子别急,仔细伤了手,”他握住了唐洛瑜打过来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一吻,“解决不了,那我让娘子打两下出出气也是好的。” 见他嘴里没个正经,唐洛瑜也有些羞窘,咬了咬嘴唇:“你跟着赵先生学了几日,怎的愈发油嘴滑舌起来?” 薛林策看她总算有个笑模样了,也就放下些心:“娘子,这可不敢胡说,你这话若是让先生知道了,怕是要打为夫的板子。” 赵双两口子办事麻利,拔出萝卜带出泥,很快便查出了同那个伙计有联系的几个人的信息,交到唐洛瑜那边的时候,看着一串名单,不由得心中一惊。 “没想到,我这个嫂子,真是手段高超,只我手下的产业中便有这么多人同她有来往。”唐洛瑜舒出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等会儿去账上支十两银子,跟陆南说是我说的就好了。” “那就谢谢小姐了。”能有钱拿自然是开心的,赵双也明白,唐洛瑜并不爱给自己手下之人画饼,她说给钱便是真给钱,自己再推诿,反而不美。 很快,赵双夫妻二人查出来的这些人,都被王叔找了由头都赶了出去。 张氏那边得知了这个消息,恨得简直要睡不着觉,虽然这次唐洛瑜并没有在唐岳面前发作,但是却也把她安插在唐洛瑜工坊的人都一网打尽了。 失去了手下的张氏,感觉自己仿佛是个眼盲耳聋之人,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愈发焦躁。 这一切都被唐洛瑜看在眼中,庆幸自己没有一个冲动之下把事情都翻出来,越慌张就越容易犯错,哪天张氏忍不住铤而走险的时候,便是她对她一网打尽的时候。 不过也要谨防她狗急跳墙,己方这边的安危就变成了重中之重,也好在是现在有柴进和柯苒在身边,安全也有了一定的保障。 “娘子,快来看这是什么。”薛林策这日休沐,一早便窝在书房里不出来,唐洛瑜还以为他在用功,也就没有过去打扰。 听到他这么说,想来一定是有什么好东西要给她看。 “是什么呀?”唐洛瑜有些好奇的看向薛林策。 他并没有卖关子,伸出手来,掌心平放着一个小瓷盒,像是放印泥的盒子:“就是这个了。” “这是什么?”唐洛瑜从他手中接过盒子,打开来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团乌漆嘛黑的东西,不禁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薛林策,“是眉黛吗?” 说着还凑上前去嗅了嗅,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甚至还有淡淡的清香。 “非也非也,”薛林策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不过不中亦不远矣,不是眉黛,是眼线膏。” “眼线膏?”唐洛瑜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这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嘛……”薛林策以前的本职工作是个设计师,虽然他本人不会化妆,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简单给唐洛瑜掩饰一下还是可以的,“是上妆用的,要不要试试?” 唐洛瑜看着薛林策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有些迟疑。 薛林策的确很厉害,但是像是给女子上妆这种事情,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靠谱,尤其是用的还是这样没见过的东西。 不过看看现在的天色,等会儿就算是画的难看,也不过是去洗个脸而已,于是就点头应了下来。 “那娘子你往下看。”薛林策从一边掏出来一只画工笔用的小毛笔,似是还改动了一下的样子,刷在唐洛瑜的眼皮上有些微微麻痒,让她不由得有些颤抖。 薛林策的手极稳,画完一只眼睛之后,先是自己端详了一会儿,觉得看起来十分不错,便拿起一旁的镜子递给唐洛瑜:“娘子你看,这样看是不是眼睛更大更有神了?” 唐洛瑜接过镜子,左右转脸看了看,确实如同薛林策说的那般,眼睛更大更有神了,儿他还在眼尾的位置微微上挑,看起来带些柔情妩媚,让唐洛瑜十分惊喜。 “这这……”唐洛瑜轻咬嘴唇,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一般,“真好看,相公你快帮我把另外一边也画了,让我看看怎么样。” 薛林策自然是如了她的愿,替她把另外一只眼睛也描画上了眼线。 “真好看,”唐洛瑜喃喃的开口,“这一定很好卖。” 第66章 新的道路 “是是,一定很好卖。”薛林策有些哭笑不得,伸手在唐洛瑜的头上揉了两把,“娘子,你真是个钱串子……” 本来他只是看着唐洛瑜最近心情不好,做来哄她开心的,没想到竟然让她又拐到了赚钱上去。 不过想着之前的事情,好像唐洛瑜对于赚钱的事情格外敏感,不管是牌九工坊还是玻璃工坊,就是火锅店,也都是她先嗅到的商机。 “说什么呢!”唐洛瑜伸手在他肩上锤了一下,“讨厌。” “是是,我讨厌。”薛林策又捉住了她的手,“其实还有东西我没有做出来,你若是想卖的话,搭在一起卖的话,应该会更好卖一些。” 不得不承认,在变美这件事上,女人的钱确实是好赚,唐洛瑜说出来的时候,薛林策也想到了另外一样东西,可以配合眼线膏一起卖。 “是什么?”唐洛瑜自是知道薛林策有多少主意的,现下他这么说了,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眼影。”薛林策说出来之后,又想到唐洛瑜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于是就开口跟她解释,“跟胭脂有些像,不过不是抹在脸颊,而是在眼睛周围。” 说着,他伸手在自己眼睛附近比划了一下:“颜色也要比胭脂的颜色多一些,重一些。” 唐洛瑜想了想,也没有想到是什么样子的,不过出于对薛林策的信任,加上他做出来的东西从来没出过问题,唐洛瑜十分肯定,这个叫眼影的东西,一定也好看。 “那是不是可以跟眉黛,胭脂水粉之类合在一起卖组合装?”唐洛瑜想了想之后开口说,“套盒里面有一整套上妆用的东西,这样用起来也方便。” 薛林策都想给唐洛瑜鼓掌了,没想到他还只是想到眼影+眼线笔的组合,唐洛瑜已经想到了套盒。 要不说有些人就活该人家赚钱呢?有这样的嗅觉,就算不是出身富贵人家,唐洛瑜也一定会富甲一方。 “嗯,还可以再加一些东西,”薛林策想了想,自己以前在视频网站上似乎是刷到过怎么做古法化妆品之类,“你等我研究研究,再做出几样东西再说。” 听他这么说,唐洛瑜心动之余也有些心疼:“这些都不急的,相公你现在要去赵先生那边念书,切莫太过劳累,或者你写出来方法,我找人研究也就是了。” “不劳累。”薛林策这确实说的是实话,现在比起以前高中的时候,那可是轻松太多了,“我来做的话也能省下许多麻烦。” 唐洛瑜轻轻点了点头,靠在薛林策怀中没有说话。 过了几日,王叔过来跟唐洛瑜汇报工作。 唐洛瑜看着手中的账册,微微蹙眉:“牌九工坊的进账似乎在下滑啊。” “是,城中不说家家户户都有,却也大多数人家都买了,”王叔叹了口气,“咱们家做的东西质量又好,这牌九就是天天玩,也不是那么容易坏的。” 不损坏也不会买新的,自然牌九工坊的生意下降。 而且就算他们不愿意承认也没办法,这东西太容易仿制,最近外地客商也在减少,应当是他们本地也有了工坊,没必要在唐家这边买。 唐洛瑜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在建这个工坊的时候我就想过,这钱可能只能赚一波,没想到后面又借着京城王家那边和牌九大会续了一阵子,以后的生意可能也会越来越少。” 王叔叹了口气,也明白唐洛瑜话中的意思,点了点头。 “所以咱们也得琢磨一下,之后还有什么别的赚钱的法子。”唐洛瑜皱了皱眉,想起薛林策之前做的那个化妆品,只不过这却有些不太适合牌九工坊转型。 毕竟这边都是些雕刻的工匠,怎么看也就是辅助一下,做做化妆品外面包装的套盒。 “小姐,有没有考虑过做雕版?”王叔看到了唐洛瑜的沉默,于是开口说了他的提议。 “雕版?”唐洛瑜有些诧异,“怎么想到做这个?” “其实已经做了一些了,”王叔叹了口气,从身上掏出了一本诗集,“这是我一个朋友托我做的,他那边忙不过来,见咱们家雕工技术不错,就找到我来帮忙。” 唐洛瑜看着桌上放着的一册书,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她到不是在意王叔私下里让工人做私活,但是这也确实是条出路。 唐家现在的产业并没有书坊,要是现在开始做,恐怕是有些困难,不过王叔说的这个也确实是条出路。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王叔先回去吧,我想想再同你商量。”唐洛瑜摆摆手,让王叔先离开了。 等晚上薛林策回来的时候,就见唐洛瑜手中摆着一本诗集,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定定在出神。 悄咪咪的走到她身边,薛林策在唐洛瑜眼前摆了摆手,才见她回过神来。 “想什么想的这么认真?”薛林策拿过她手中的诗集随便翻了翻,“可是这里面有什么好句子,让娘子这样走神?” “那倒不是。”唐洛瑜不过在想雕版的事情,“你看着印的质量怎么样?” 薛林策这时候才认真翻了翻,只不过眉毛有些微微皱起:“说实话,马马虎虎吧。” “我也这么觉得。”唐洛瑜认同的点了点头,“不过他们是第一次做,我觉得还可以了。” 听她说这话,薛林策又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确实还有些可取之处:“若是第一次便做成这样,那确实可以了。” “其实这是咱们家牌九工坊做出来的,”唐洛瑜同他解释,“王叔的朋友找他帮忙,刻的这套版。” “牌九工坊?”薛林策不明白唐洛瑜这时候提起这个事情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看着她。 “嗯,牌九工坊最近的生意不怎么景气,我在想是不是要加点别的生意。”唐洛瑜伸手拍了拍那本诗集,“你觉得雕版怎么样?” “倒是不错,”薛林策觉得这个可行,只不过要是全盘按照现在的来,恐怕是没法大赚,“不如试试多色套印?” 第67章 多色套印 唐洛瑜听到这个不由得愣了愣:“多色套印?” 这个词的字面意思她倒是能听明白,只不过这要具体怎么操作? 时下的印刷的书都是单色印刷,就算是画册也多是线描,只有少数珍藏款的会专门请人上色,但是那也是少数几本,若是大批量印刷的话,根本不可能上色。 “这要如何做到?”唐洛瑜有些不解的看向薛林策。 “我给你演示一下,你就明白了。”薛林策想了想,去到厨房拿了根萝卜回来,三下两下把萝卜削的小了些。 随后用小刀简单雕了个兔子的轮廓,随后在纸上上一印,印出一个白兔的图案:“这就是我们惯常的单色印了。” 唐洛瑜点了点头,她虽然没见过雕版印刷什么样,但是印章却也是常用的,只不过她现在还不太明白薛林策要做什么。 就见薛林策把那张纸放在另一块萝卜上,把刚才的线条用阴刻的手法刻掉,随后在上面涂上了薄薄一层墨汁。 把两个图案一同印在纸上,一只红色线条黑色填色的小兔子就跃然纸上。 这时候也不用他解释,唐洛瑜自己也看明白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多做几个颜色的话,多雕刻几个版就是了。”薛林策笑吟吟的看着唐洛瑜。 唐洛瑜拿起桌上的小兔子仔细端详,不由喃喃说道:“这可真是个好办法。” 随即她又想到了关键:“这办法虽然可行,但是我们要印什么呢?” 毕竟也就只有图册需要彩色印刷,日常文人们用的书,并不需要这么精细的印刷。 “不如给诗词话本印些画影图形?”薛林策也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只能想到后世带插画的图书。 “这倒也不是不行。”唐洛瑜皱着眉沉吟,突然看到看桌面上放着的几张没有用过的信纸,突然之间计上心来,“我知道了!” 薛林策还疑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 “我们印些花笺吧!”唐洛瑜笑容愈发灿烂,“现下里正是秋日,印些菊花笺,想来会好卖。” “这倒是个好办法。”薛林策想到的现在还不太适合,花费也肯定不小,不如像唐洛瑜说的这样,先印些花笺,逐渐打开销路了才好继续发展插图,“等会儿我给你画点图案,到时候拿到工坊去,让王叔找人刻印出来。” “你还会作画?”唐洛瑜有些惊奇的看向薛林策,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本事。 薛林策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娘子这可就是小瞧人了,你还记得之前我送与你的发簪吗?” “自然记得。”唐洛瑜皱眉想了一会儿,随后吃惊的看向薛林策,“那、那个发簪不会是你做的吧?” “那倒不是,”薛林策笑笑,“不过款式是我设计的,娘子可还喜欢?” 那自是喜欢的。 唐洛瑜看向薛林策的目光带了些期盼:“喜、喜欢。” “娘子喜欢就好。” 之后小两口就忙起了这个事情,第二日薛林策就赶忙画出了图样拿到工坊中,让王叔找人开始制作。 很快,第一批菊花笺就制作了出来,薛林策怕样式少了太过单调,还设计了好几版的花样出来,看到成品之后,连王叔都有些爱不释手。 “小姐,咱们家这个花笺,当真是不得了。”王叔看着花笺上栩栩如生的菊花感慨道,“这要定价几何才是啊?” 唐洛瑜想了想,对王叔摇了摇头:“我们这批,先不卖。” “这……”王叔有些看不明白唐洛瑜的做法,却也没有说什么,等着小姐给他一个答案。 “先头的这一批,让林策拿着赵先生用,若是他用的好了,我们自然也就不愁卖。”唐洛瑜神秘一笑,王叔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薛林策看到成品之后,觉得也不错,唐洛瑜提议让他拿着去给赵先生用,自然也没有推脱。 “先生,这是我们家工坊新制的花笺,内子让我拿来些给您使用。”薛林策从书箱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里面装着的,正是这几日新做好的菊花笺。 赵先生不以为意,只以为是寻常花样,待他放下之后,还端着架子训斥了两句:“我之前听闻你有意明年参加春闱,切莫要玩物丧志,这些奇淫巧技不是你现在应该玩弄的。” “是,学生明白,”薛林策自是明白赵先生的意思,上前行了个礼,先是认了错,随即又解释了两句,“内子闲来无事研究的,只印了这几十张,让我拿来孝敬先生的。” 赵先生被顺毛捋的十分熨帖,只是刚说完学生不能玩物丧志,也就没有打开花笺看,开始检查他昨日的功课完成的怎样。 跟着赵先生学习了一阵,薛林策在文章上已有小成,加之本朝科举并非后世那样注重八股,更加注重实务策论,因而他写的非常顺手。 等今天的课程结束,薛林策也离开了赵先生家中,这时候赵先生才拿出了白天薛林策留给他的花笺。 打开之后,饶是赵先生,也有些震撼到了。 在原本世界中,薛林策就是个设计师,手上就十分有绘画功夫,加上这时候还没有吸收西洋的绘画技巧,大多数人画画时都十分扁平。 而薛林策画的菊花就不一样了,一朵朵清雅的菊花跃然纸上,虽说是印出来的,却也非常写实,因而让看到画的赵先生惊了惊。 “好漂亮的花笺。”赵夫人这时候从后面走过来,也看到了赵先生手中握着的花笺,“这就是林策送给你的?” “好看归好看,却是太过贵重了。”赵先生粗粗翻了翻前面的几张,发现版式竟然都不一样,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唐家有钱,但是林策这样挥霍无度,实在是不像话……” 赵夫人自然也跟着看到了后面的几张,这上面的图样各个不同,似是找人精心创作的,也跟着点了点头。 唐家富庶,找个人专门画花笺倒是没问题,但是薛林策日后要参加科举,若是让别人得知他也这样挥霍,恐怕于名声不利。 第68章 菊花笺 这么想着,赵先生也打好了主意,等明日薛林策来了,就把这些花笺都还给他,还要好好的说说这个学生,省得他日后误入歧途。 薛林策这边还不知道,明日有一场赵先生的审判正在等着他,正喜滋滋的跟唐洛瑜说着今日的事情。 “不知道赵先生会不会喜欢。”唐洛瑜心中有些没底,“若是赵先生不喜欢可怎么办啊?” 唐洛瑜之前想到利用赵先生的名气来宣传自家的花笺,还没有想到这一点,今日薛林策走了之后才开始担心。 “怎么会不喜欢呢?”薛林策不以为然伸手揽住唐洛瑜的肩膀,“那花样我可是下了大功夫的,不是你跟王叔都觉得不错吗?” “就怕赵先生这样的大儒,不喜欢这样花俏的东西。”唐洛瑜嘟了嘟嘴,“你不是还说赵先生让你不要玩物丧志吗……” “别担心,就算赵先生不喜欢,这些咱们放在铺子中卖,总归也是有人喜欢的,”薛林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于是想了想之后说。 “要不这样,过几日有同窗邀我去诗会,我本是不想去的,不如我带着咱们的花笺过去,就算赵先生不喜欢,那些举子秀才之类的,也肯定会喜欢的。” “你不想去就别勉强了。”唐洛瑜趴在薛林策怀中,“我再想办法就是了。” 薛林策之前不想去也只是他不会作诗,加上跟那些同窗并不熟悉,担心到时候露馅,但是后来想想,左不过抄上两手,到时候应付过去也就是了,总之还是唐洛瑜更重要。 但是现在看着唐洛瑜心疼他的样子,薛林策心中有一块地方就觉得像是有只小手在轻轻抓挠,让他有些心痒。 “没事,赵先生也是鼓励我多去同他们交际的。”薛林策伸手轻抚她的头发,“再说了,怎么现在就确定赵先生不喜欢了呢,万一赵先生喜欢呢,是不是?” 唐洛瑜在他怀中点了点头,也稍稍放下了些心。 “相公,其实咱们家也有纸坊,你说我让人在做纸的时候,在中间夹一些花瓣怎么样?”唐洛瑜突然从薛林策的怀中抬起头来,“不过菊花瓣似乎不太适合夹,夹些小片的菊叶你觉得怎么样?” 薛林策实在是佩服唐洛瑜的商业嗅觉,现在刚刚制作出菊花笺来,她就已经能想到以花瓣夹在纸中间的操作了。 “我觉得可行,就是不知道加进去会不会影响纸张的美观。”薛林策回忆了下后世见过的花瓣纸,“不如夹一些有意趣的植物进去,比如竹叶或者银杏。” 唐洛瑜想了想,好似确实金灿灿的银杏和清雅的竹叶夹进去会更好看一些,也点了点头。 “你说的是,这么一想也确实是这两种更好看一些,”唐洛瑜略一沉吟,“十月初五是达摩祖师的圣诞,不如我们也做一些菩提叶或者荷花图案的花笺出来,到时候送到广福寺去,既可以结缘,也能让更多信众知道我们家有这种花笺卖。”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他不过说了个芝麻出来,唐洛瑜的思路已经发散到了西瓜,“那我们是不是也不能厚此薄彼,要做一些梅兰竹菊的送到道观去。” “那是自然的了。”唐洛瑜踮起脚在薛林策脸上亲了一下,“相公可真聪明!” 薛林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有些震惊,捂着脸低头看着唐洛瑜,直把她看的脸都红了起来。 “咳,”门外传来一声威严男性的咳嗽声,唐洛瑜红着脸转头看,发现竟然是唐岳,于是就小声喊了声爹。 唐岳撇撇嘴,有些糟心的看着这小两口。 虽说女儿夫妻和睦,他做为老父亲自然十分开心,但是这青天白日里就这么……他实在没眼看。 “爹,您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唐洛瑜缓了一会儿,脸上的红霞也褪去了,这时候才想起来问唐岳来做什么。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唐岳嗔怪的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心道真是女生外向,这招赘个女婿回来,还是没能挡住女儿胳膊肘朝外。 “您这说的什么话啊……”唐洛瑜走到唐岳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女儿可不就您一个爹嘛。” 唐岳满足的捋了捋胡子,随后对着薛林策抛去一个挑衅的目光。 薛林策没说什么,只是笑笑就离开了,他这个老丈人,自从病了一回之后,就越发孩子气了,他也没必要跟他计较。 “你最近在忙什么,都不见人影。”等到薛林策离开,唐岳才开口问,“我问了老王,他也不跟我说。” “哼哼,自然是忙赚钱的事情。”唐洛瑜拉着唐岳进屋,拿出一张菊花笺递给他,“喏,就是这个了。” “这……这是你找人画的?”唐岳看着手中栩栩如生的菊花,有些震惊的问自己女儿,“花笺弄的这般贵重,可要怎么赚钱?” 唐洛瑜就知道唐岳误会了,就又拿出一张一模一样的菊花笺出来,放在他的面前:“这可不是画的,若是画的,怎么可能有两张完全一样的呢?” “这可真是……”唐岳看了看两张花笺,觉得就只有颜色深浅上有略微的不同,其他地方都别无二致,“这是怎么做的?” “是印的。”唐洛瑜对自己父亲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是林策想出来的主意,叫多色套印。” “当真神乎其技。”唐岳拿着手中的花笺爱不释手,翻来覆去似是十分喜欢的样子。 “您喜欢就多拿两张回去用,左右现在还没开始卖。”唐洛瑜十分大方,从一边又拿出来一些放在唐岳手中,“菊花的还有别的版式,其他的花样我们还没开始做。” “你怎么之前不同我说?”唐岳结过纸来,嗔怪的看着自己女儿。 唐洛瑜叹了口气才说:“也不是女儿不愿意告诉您,只是担心有人见我又有了赚钱的营生,想着从中分一杯羹。” 她这话一出,唐岳也听得有些迷糊:“你说谁?” 唐洛瑜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您别为这事烦心了。” 第69章 并非奢靡 听到唐洛瑜这么说,唐岳不由得有些疑惑,他这个女儿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什么时候也变成这副扭扭捏捏的模样。 “有什么说什么便是,不要跟你爹打哑谜。”唐岳手中还拿着花笺,就已经开始吹胡子瞪眼。 到底唐洛瑜还是了解自己爹的,上前去顺了顺他的背:“爹,您身体还没好全,这些事情就不要操心了,我自己可以的。” 这话说的倒是让唐岳心里熨帖了不少,他捋捋胡子,满意的看着女儿:“我闺女长大了,也知道心疼她爹了。” “您这话说的,我又什么时候不心疼您了?”唐洛瑜假装自己生气,“您还是回屋躺着去吧。” 这边唐洛瑜送走了唐岳,薛林策也就回来了:“岳父走了?” “瞧你那样。”唐洛瑜调笑着看他,“怎么举人老爷见了自家岳父也害怕的吗?” “你这小坏蛋,我是因为谁?”薛林策上前捏了捏唐洛瑜的脸。 两人笑闹一阵,也就收拾了一下休息去了。 第二日,薛林策来到赵先生府上,就见平日里板着脸的赵先生面色更加不善,手边还摆着他之前送来的菊花笺,心中不由得一咯噔。 “来了。”赵先生见他过来,只微微的抬了抬眼皮。 薛林策只能先上前行礼,等赵先生跟他说究竟怎么了。 “四十载,我也勉强算是桃李天下,”赵先生看向薛林策的眼神有些痛心疾首,“你的资质不算顶好的,年龄也不是最小的,我原本并不打算再收徒,只是那日听你说的那四句着实是振聋发聩。没想到,我竟然也有看走了眼的时候……” 薛林策被他这话说的微微一愣,却也没有接话,只是只是跪在地上默不作声的听着赵先生的训诫。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赵先生说完,还带了些追忆的表情,“说的多好啊,可是口号喊得响有什么用,你实际做的都是什么?” 这话就说的让薛林策更加疑惑了,他没忍住,抬起头来看向赵先生,只见他一脸慷慨激昂痛心疾首,就又低下了头来。 本来他只以为是赵先生不喜欢花笺,没想到都上升到这个地步上来了? “你还看我!你到底知错不知错!”赵先生的手狠狠的拍在桌上,震得茶杯都微微跳动了下。 “弟子、弟子属实是不知……”薛林策也没办法,他现在确实摸不到赵先生的脉,不知道大清早的这又是怎么了。 “你你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赵先生伸手拿起那一叠菊花笺,看起来还颇为舍不得的样子,只是看着下面跪着的冥顽不灵的徒儿,还是狠了狠心,扔在了他的面前,“这是从你给我的盒子里拿出来的,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原来还真是不喜欢菊花笺,薛林策叹了口气:“先生若是不喜欢此物,学生日后不送您了便是……” “那你想送给谁!”赵先生见他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有些着急,“此物如此奢靡,就算不送人,你自家使用,今后入朝为官,就不怕御史参奏你吗?” “奢靡?”薛林策愣了愣,奇怪的看向自己老师,“先生这话从何说起啊?” “我观这花笺上的菊花栩栩如生,领还有其他形状,”赵先生见他冥顽不灵的样子就心痛,“你在府中所用花笺都是找人在上作画还填色,这怎么能不奢靡!” “原来是因为这个……”薛林策自己小声嘟囔了一句,觉得自己这跪的实在是冤枉,“先生这实在是冤枉了,这上面的菊花,并非是找人画的。” “不是找别人画的,难道是你自己画的?”赵先生不喜更怒,“你与其有这些时间画这个来讨好我,还不如明年春闱考个甲等进士,到时候我这个做老师的脸上也有光!” “先生,您误会了……”薛林策没想到这小老头心气还挺高,甲等进士那不就只有状元榜眼和探花,他个穿越人士都不敢这么有自信,真不知道赵先生对他哪来这么多信心,“这其实是拓印的。” “拓印?”赵先生有些不敢相信,“你莫要诓我。” 薛林策无奈,只能是捡起地上的花笺送到赵先生手中:“先生您看,虽说有几个不同的版式,但是您看同一版的菊花虽说颜色上略微有些差异,大概看上去还是一样的。” 赵先生看着薛林策手中的花笺,只觉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没仔细看,就觉得一定要批评一下这个看好的弟子,不能让他因为家里有钱就挥霍无度,没想到事实竟然是他误会了。 “原是这样。”赵先生的老脸微微有些泛红,不自然的开口,“那你怎么不早说?” “是弟子错了。”薛林策也知道他是傲娇了,于是就认下了这个错误。 赵先生看着颇为满意,没了心中的芥蒂,这时候他才能真正用心欣赏学生送他的菊花笺。 “当真神乎其技,”赵先生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菊花,“这彩印的花笺竟真能如同人画出来的一般。” “先生喜欢便好,这花笺我们铺子还没开始卖,之后还会有别的花样,倒是我先送来给先生品评。”薛林策拍自己老师马屁的同时,还不忘让他替自家的铺子宣传,“若是先生想送人,也只管跟学生说就是了。” 赵先生也是聪明人,这时候怎么能不知道这学生想做什么,只是作为一个文人雅客,他对于这方面自然也是有一定的追求的。 不得不说,薛林策的礼物,这次是真的送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也是愿意替自己这学生宣传一下的,于是清了清嗓子:“日前有国子监祭酒写信来问我问题,就用你这花笺回复他好了。” 薛林策也明白了赵先生这就是同意了替他们宣传,只不过人还有些傲娇,不愿意直接说出来。 他也就没有说别的,只是拿出了昨天先生布置的功课出来让他品评。 见薛林策没有忘了原本的事情,赵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70章 卖疯了 既然知道这东西并不贵重,赵先生索性也就用了起来,之后就有人发现从赵先生府中流出了一些花笺,上面的菊花栩栩如生,仿佛每每观看,都如同菊花就在眼前一般。 就开始有传言,说赵先生府中有位菊花仙子,倾慕他的才学,所以赠他花笺使用,只求他在花笺上多作些盛世豪文。 再之后,就有人发现,唐家新开的书斋,开始售卖这种花笺,一时之间引得全县人都过来疯抢,大家都想看看这菊花仙子赠与当世名儒的花笺到底是什么样的。 来到书坊,大家看到的花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精美,上面的花朵简直如同在纸上盛开一般,有几个胆大的人上前询问要价几何。 本来以为这样的质量,就算卖一钱银子一张也不为过,没想到掌柜的摇了摇头,只说这菊花笺每个花样一刀纸只要一两银子。 虽说这也远远比书生们惯常用的信笺要贵价许多,但是就光凭上面的花朵图样,也是值这个价钱的。 掌柜的还说,这花笺也有没填色版本的,可以回家自己勾描颜色使用,价格就比彩色的要便宜多了,一张只比普通信笺贵一文。 这下众人是真的没话说了,毕竟人家的东西是真不贵,你要是嫌贵,人家也有低配版本供人选择。 只是出乎人意料的是,薛林策原本以为会是单色版本卖的好,没想到竟然是彩色版本卖的更好。 “你说他们为何都买彩色的呢?”薛林策有些疑惑的开口。 唐洛瑜正在核对陆南拿过来的账目,翻了一页之后才跟薛林策说:“你们读书人有风骨,又有几个愿意让别人说自己小气呢?” 薛林策叹了口气,他是真的不太能理解这种思维方式,对他来说,饿的不行的时候,还是热饭来的更加重要。 唐岳也知道了唐洛瑜弄出来的花笺大卖,乐不可支的想自己闺女真是厉害。 只是高兴之余,就回想起来唐洛瑜之前的奇怪态度,越想越觉得女儿不对劲,于是就把王叔叫了过来。 “东家!小姐真是天纵奇才,之前咱们牌九工坊生意不行了,没想到这才几天,小姐就想到了这么个主意!”王叔见到唐岳,忍不住的向他夸赞唐洛瑜。 自己的孩子被人夸,唐岳自然是高兴的不行,只不过他还没忘了今天叫王叔过来是要做什么。 “老王,最近有没有什么人要对小瑜不利?”唐岳刚问完,就看见站在对面的王叔,刚才还兴奋的表情,瞬间就沉了下来,还带了些尴尬。 “这……这小姐都处理完了,”王叔记起之前唐洛瑜跟他说的,有些心疼,“她不愿意让您操心,何不顺了她的意呢?” “怎么你也觉得我老了不成?”唐岳见他明显是知道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就有些着急,“现在到底我是东家还是你是东家?” “老爷,自然您是东家,”老王叹了口气,“但是我也答应了小姐,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好啊你,”唐岳有些气闷,“我女儿还不到二十岁,虽然现在操持偌大的唐府看起来游刃有余,但是我个当爹的,就不能心疼闺女啊?” 老王在心中叹了口气,总觉得夹在这父女两个之间,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他内心挣扎了一阵,终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其实是前日里那件事,”老王的声音有些低落,似是对背信弃义的事情有些难以启齿,只是他也心疼那个他从小看大的姑娘啊,“之前玻璃工坊出事了,险些有几个工人死了。” “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一声!”唐岳当即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人没事吧?” “没事,柯苒神医已经把人都救回来了,”老王说完,就见唐岳舒了口气,“清查原因的时候,发现是卖炭的人,把炭泡了水送来的,这样的炭燃烧有毒,所以他们才会出事。” “小瑜怎么处理的?”唐岳皱起眉毛,人命关天的事可不是小事,“可捉住幕后之人了?” “实在是我一时心软,听信的了小三子的话,才进了那家的炭,还望老爷恕罪。”说着,老王就跪了下来,“实是我一人之过,同小姐没有半分干系。” 唐岳叹了口气,站起身把老王扶了起来:“好好说话,怎么动不动就下跪,看你这意思,是查出了幕后之人,对吗?” 老王也自知瞒不过唐岳,深深呼出一口气说:“小三子,是大少奶奶的人。” “我就说小瑜好生生的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唐岳有些气急,没想到这个大儿媳心这么大,竟然连他女儿的产业也要伸伸手。 之前的事情,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就是因为这个儿媳青年守寡,又有大儿几分情谊在。 没想到她的野心竟然被自己纵的越来越大,手都伸到小女儿那里去了。 想到唐洛瑜之前的态度,就完全能想明白了,原来她是担心家宅不宁,才忍下了这件事情。 又或者,是因为自己之前处置张氏的时候,态度过于暧昧,因而才伤了唐洛瑜的心。 不论这两种想法其中的哪一种,都让唐岳心情低落。 “老王,咱们共事也多年了,”唐岳一瞬间像是老了几岁一般看向老王,“你替我查一查这些事情,不要让小儿知道,只悄悄来回报我就是了。” 老王听到他这话,不由得重重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只是他并不知道,前脚他刚吩咐了老王,后脚唐洛瑜就已经知道了。 唐洛瑜听到柴进这么说,不由得勾了勾嘴角:“我这个爹,这次倒是有行动力。” 站在对面的柴进撇了撇嘴:“你们家的阴私事你也让我去办,就不怕我赶明儿都给你宣扬出去?” 唐洛瑜看见他憋闷的样子,噗嗤笑出了声:“行了柴大侠,知道你帮我办这些事是委屈了,这边有些新制的花笺你拿去,我想柯大夫必然会喜欢的!” 柴进狠狠瞪了她一眼,拿着花笺就跑了。 第71章 断尾求生 唐洛瑜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啧啧”了两声。 其实这几日她并不仅仅在忙书斋的事情,那边有王叔照看,暂时也没什么问题,不过王叔虽然识字,但是诗集文赋之类的还是不太熟悉。 唐洛瑜就想着给他派去个帮手,最好还得是个读书人,这就想到了陆南。 现在书斋主要是靠卖菊花笺维持,虽然后续还有各色花笺,不过还是得有个稳定长期的收入才行。 经史子集固然赚钱,尤其是名家批本的,却还是不够稳定,毕竟谁也不会在家里放好几套四书五经。 赚钱终归还是得靠话本之类,但是他们这小县城,哪有那么多肯些话本子的文人。 不过左右现在还有花笺撑着,唐洛瑜索性也就没有继续考虑,差人把陆南叫过来,先问问他愿不愿意去书坊才是。 “小姐,您找我?”陆南进来先向唐洛瑜行了个礼才开口。 “咱们之间就不要讲那么多虚礼了,我找你过来是有事想跟你商量。”唐洛瑜对他摆摆手,让他坐下继续说。 “礼不可废,”陆南又回了一礼,“小姐找我是有何事?” 唐洛瑜看着他这样子就有些心累,不过他们读书人讲究这些也没办法,于是开口对他说了自己的想法:“这几日书坊里卖的菊花笺,你可有见过?” 那自然是见过的,只是陆南囊中羞涩,并不曾购买,听到唐洛瑜这么说,看向她的目光都热切了几分。 “我想让你去书坊,你意下如何?”唐洛瑜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成了,于是开口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求之不得!”陆南满脸上写的都是迫不及待,毕竟他家境贫寒,虽然现在在唐家工作能有些收入,却也买不起那些经史子集,能进到书坊工作,岂不是书都任他看。 “行行,那你交接一下手上的工作,之后就去书坊那边吧。”唐洛瑜让他把工作跟自己早就看好的赵双交接一下,也就让他先离开了。 看着陆南离去轻快的步伐,唐洛瑜笑着摇了摇头。 唐岳看着手中老王查到的事情,心下不由得一沉,没想到张氏这么多年利用自己的怜悯之心搞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他之前也不是不知道张氏贪婪,但是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就连之前二儿子的事情,也有着张氏的影子在里面。 还有小儿的婚事,她在其中也插了一脚。 想到自己一双儿女被这女人耍的团团转,唐岳心中有些发凉。 不过想到薛林策,唐岳撇了撇嘴,现在他也不得不承认,就算他们家亲戚不靠谱,这个孩子也是不错的,勉强能算是个良配。 还在上课的薛林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正闭目凝神听他背书的赵先生撩开眼皮:“静心。” 唐岳这边也打算着手办这件事,只是多年的情分在这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他只说收回了几家之前交给张氏管理的铺子,也就算是小惩大诫了。 张氏自从上次在玻璃工坊的布置被查出来,就一直提心吊胆,没想到这事情终归还是暴露了出来。 “唐洛瑜。”张氏狠狠的咀嚼着这个名字,恨恨的想,日后一定要把现在遭受到的一切都报复回来。 只是现在问题的关键还在于唐岳那边。 张氏换上一身素衣,头上的钗环也都卸了下来,不施脂粉的来到唐岳所在的正院。 下人还没通传,张氏就先跪了下来。 一见少奶奶这样,下人们赶忙进屋去告诉了唐岳。 “你这是做什么?”看着张氏略带憔悴的面容,唐岳也免不了生出了几分心疼,“赶紧起来。” 张氏没有起来,反而是向着唐岳磕了个头。 “爹,您罚我吧,”张氏嘤嘤哭泣,仿佛有天大的委屈一般,“日前妹妹的玻璃工坊出事,我远房亲戚被打法了,我就知道这事一定要牵扯到我。” 唐岳皱了皱眉,这确实是他查出来的内容,没想到儿媳妇竟然这么大喇喇的就说了出来。 他没做声,只等着她继续说。 “都是我的错,他家中老娘生病,求到我这里,我开始给了他些银子,谁成想他拿着那些银子去赌博,输了个精光又来找我,”张氏掏出帕子拭净眼角的泪水,“我没再拿给他,把他撵了出去,谁成想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是我害了妹妹,爹您怎么罚我都没关系,”张氏又顺势给唐岳磕了几个头,“只是我着实不是有心的,望您在妹妹面前多替我解释两句,省的我们姐妹离心。” 唐岳见她说的殷切,不由得心软了几分,只是这事情却也透着几分蹊跷,想到这里,唐岳心一横说出了自己的处置结果。 “我知道了,只是这些事原因皆由你不察所致,我若是不罚你,属实难以服众。”唐岳低垂眼眸,并不看跪在地上的张氏,“今日起,你就把家中产业都交还给我吧。” 张氏虽然早已得到风声,但是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心中一震,想着自己手中的真金白银,免不了又是一阵心疼。 面上却要装作感恩戴德的样子,对着唐岳拜了又拜。 这些自然也瞒不过唐洛瑜,她知道之后也就是撇了撇嘴。 毕竟张氏作的妖也不止这一个,这次能让她断尾求生,也算是阶段性的胜利了。 唐家这边,花笺生意一日好过一日,周边的县市也多有过来进货的,忙的王叔几乎脚不沾地,却也十分高兴的样子。 唐洛瑜为了让伙计们加工加点的生产,也开出了相当优渥的条件,从原本的固定工钱,改成了提成。 也就是说,每次卖出花笺,从掌柜的到下面生产的小工都能拿到一份钱,拿到了真金白银,下面的伙计也就都拼命的干了起来,毕竟现在唐家的花笺根本不愁卖,他们生产处多少来,就能卖多少。 张氏这边看着唐洛瑜往家中拉的一车车银子,气的眼睛都要红了,面上却还要装作大度的样子,笑着恭喜唐洛瑜。 第72章 王家来人 唐家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自然是惊动了周围做同样生意的人,只是他们想不出唐家那边到底是怎么才能生产出这种花笺的。 他们倒也不是不能做彩色的,只是要人工上色就是了,但是那样的成本就太高了,一张下来的价钱就要赶上人家一刀的卖价了。 又不能让家里的工人上色,他们哪懂画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唐家赚钱。 这也自然惊动了王家安排在这个县中的眼线,几乎唐家刚开始卖花笺,就有人买了整套的菊花笺送到京城王家去。 “这次又是唐家小姐弄出来的?”看着手中的花笺,王家少爷不由得啧啧两声。 “是。”属下低下了头,没有说多余的话。 上次派过去跟唐家交涉的人,现在已经被少爷发配到庄子上当小管事了,虽说没什么实质性的处罚,但是庄子上怎么能跟他们比? 能作威作福又如何?哪比得了在跟在少爷身边的泼天富贵。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王少爷放下手中的花笺,抬头看站立在堂下的人,“你去走一趟,就说我们大量进货。” “是。”属下这时候才抬头看了眼自家少爷,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只是就见少爷带着淡笑看他,不由得吞了口口水,就赶忙告退离开了。 “等等。”王少爷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走进了内室,属下也不敢走,退回原处低眉顺眼的等王少爷发话。 就见王少爷从内室出来,手中还有个锦盒,他把锦盒放在桌上:“你拿着这个去,送给唐家小姐。” “这……属下要怎么说?”唐小姐不是已经成婚了吗,而且相公还是个举子,他们少爷这个操作属实是让人看不懂。 “就说,这是上次的赔礼就是了。”王少爷也不欲同他多说,“你下去吧。” 这人便不敢再说什么,上前拿了锦盒,就退了出去。 王少爷看着下属离开的背影,嘴角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当真是个奇女子,越发让他有兴趣了。 “小姐!小姐!”王叔还没进屋,声音就已经先传了进来,急迫中还带着几分喜悦,“太好了小姐!” “王叔您慢点,别回头再摔了。”唐洛瑜嗔怪的看着王叔,“什么事啊,让您老这么高兴?” “咱们来了个大订单!”王叔嘴角止不住的笑,“您看,先头就要五千套,后续还要呢!” “这么多?”唐洛瑜不由得皱起了眉,现在菊花笺一共有六个花色,六刀算是一套,一套就要六两银子。 这五千套,可就是三万两银子…… 这实在是有些太多了,让唐洛瑜有些迟疑:“这是谁家要的?” 王叔也是刚才兴奋过头,拿到订单之后赶忙就到了唐洛瑜这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这我还没问。” “王叔啊,你也知道咱们的成本,这单子虽然大,但是哪是咱们家一个小工坊能吃得下的啊……”唐洛瑜叹了口气。 王叔这时候也意识到了问题,有些讪讪的开口:“是我有些太想当然了,我这就去回了他们。” “这倒也不必。”唐洛瑜叹了口气,看着懊恼的老人劝他,“这客商现在在哪?我先去看看情况再说也不迟。” “住在悦来客栈。”王叔这倒是打听到了。 “悦来客栈。”唐洛瑜咀嚼着这四个字,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王家在本地经营的客栈吗! 上次那个王家来的,就是住在那里,后面牌九也是跟悦来客栈的掌柜交付的。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次的事情肯定跟王家脱不开干系。 唐洛瑜的脸不由得沉了下来,王叔见她脸色不好,赶忙开口关心:“小姐您没事吧?” “无事,”唐洛瑜摆了摆手,面对王叔关切的目光,对他笑了笑,“王叔,这恐怕是场硬仗啊。” 当天下午,唐洛瑜就约了那位客商见面。 “唐小姐。”那人见唐洛瑜进来,立马就站起来笑脸相迎,让唐洛瑜有些迟疑,甚至怀疑这次并非是王家搞事。 “您可是王家的人?”唐洛瑜也不欲跟他多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的就说了。 那人有些吃惊,不过想着唐洛瑜可是他家少爷也夸赞过的,随后就释然了:“我是王家来的。” “这笔生意太大了,我们工坊可能暂时接不下。”唐洛瑜叹了口气,也不是不能填人,但是这东西还是有一定技术的,先不说临时也找不到那么多靠谱的人,就是找到了,等王家这笔生意完成了,继续留着他们,岂不是要白养着几张嘴? 这些人也不能随便就放出去了,毕竟是掌握了一定的技术。 “这……”男人有些为难,毕竟这是少爷吩咐下来的事情,若是不成,恐怕是他也要被发配了,“唐小姐,我们诚意很足的。” “我也很像接下这个单子,但是我们确实人手有限。”唐洛瑜有些吃惊,毕竟上次来的那个人实在是太过嚣张了。 见男人不说话,唐洛瑜想了想之后开口:“我这边还有一个办法,阁下愿意听听吗?” 听到唐洛瑜这么说,男人的眼睛亮了几分,只要生意能成,那自然是千好万好的:“愿闻其详。” “其实我们已经在研制其他花样的花笺了,”唐洛瑜接过柴进递过来的盒子,放在桌上,“你们买这么大量的菊花笺,恐怕也不好卖,不如少订一些,我优先把新花样的花笺卖给你们,这样如何?” 男人看着盒子中装着的各色花笺,甚至有纸张中夹杂着银杏叶的,有些震惊的看着唐洛瑜:“这、这都是你们研制出来的?” 唐家能生产其他花样的并不为奇,毕竟只要雕版的时候把菊花换成其他花样就是了,这都是一通百通的事情,但是中间夹着花瓣叶片的,就有些超出这人的想象了。 “而且,我们这个其实是什么花样都能做的,”唐洛瑜又开口说,“可以我们设计,也可以你们来图,我们生产出来,就只提供给你们,并不需要你们多出制版的费用,你看这样可行?” 第73章 大生意 听到唐洛瑜说这话,对面的男人先是一愣,随后就睁大了眼睛。 “这这、这是真的吗?”男人听到唐洛瑜这么说,一时之间还有些不敢相信。 他这种反应让唐洛瑜也愣了愣,甚至有些怀疑这人的身份,到底是不是王家的人。 “自然是真的。”只不过就算是商人身份低微,王家也是站在顶端的那一波,怎么想也不可能有人敢冒充。 这时候男人才反应过来,这跟之前定好的交易方式有差别,他还不能做主,只能有些局促的开口:“既然这样的话,我还得回去问问。” 唐洛瑜没想到,这次碰上的这个人,跟之前那个嚣张到不可一世的竟然有如此差别,不过确实是她要提出更改合作模式的,人家想回去问问也无可厚非。 “自然没问题。”唐洛瑜点点头。 两人又详细商量了一下,之后要怎么合作,唐洛瑜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客栈。 本来以为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没想到竟然是被她捡了个大便宜,唐洛瑜回去的路上,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路途遥远,男人也没有直接自己回去,而是通过内部渠道,把他手上拿到的唐家花笺的新花样和唐洛瑜提出的合作方式传递了回去。 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王少爷拿着新送过来的花笺看了又看,觉得果然是精美异常。 “你说,这花笺当真是唐家做出来的吗?”王少爷抬眼看了站在一边的下人身上,勾了勾自交。 突然之间一声问询,让站在下面的人愣了了,随即低下了头。 当真真是好手段,王少爷看着属下寄来的信,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果然他的判断没有错,唐洛瑜的经商天赋当真是顶尖的,看着信中由她提醋的合作方式,有些想去见见这位奇女子。 只是王家现在内部权力还没有真正确定,他还尚且不能轻动。 “传个消息过去,这笔生意我同意了。”随后又觉得这次派过去的人,虽然没有得罪人,但是却也魄力不足,对此多少有些微词。 若是他手下有唐洛瑜那样的人就好了。 只是现在确实不是时候。 远在县城的王家手下得到了来自自家少爷的口信,只觉得像是在做梦。 少爷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同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这生意于王家来讲,也确实是个不错的生意,不说是最重要的那一波,也算得上锦上添花。 这时候他们还没想到,这场生意会给王家带来怎样的富贵。 唐洛瑜这边从客栈回到唐家,也是先到了正房去告诉唐岳这个事情。 “你说王家又来跟咱们做生意?”唐岳的话中带了些迟疑,“我看你样子并不很愁啊。” 唐洛瑜笑吟吟的点了点头:“爹您是不知道,这次可是个大订单,而且条件也没有上次那么苛刻。” 见唐岳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唐洛瑜开口询问:“这生意是有什么疑问吗?” 唐岳摇了摇头,只是眉心依旧皱着:“我总觉的有些不妥。” “您想太多了吧,跟王家之前的生意不是说是那个管事的个人行为才会让我们误会的吗?”唐洛瑜有些不解,“他们定了五千套啊……爹,这可是上万两啊!” “这么多!”唐岳听到这话也震惊了一下,“那咱们家的工坊能供的过来吗?” “自然是不能的,所以我跟他们说换一种合作方式。”唐洛瑜把自己之前跟王家谈的都说了出来,一脸献宝的看着对面的父亲,“您觉得怎么样?” “这办法倒是好,只是人家那边同意吗?”唐岳还是有些迟疑,毕竟王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完全没必要跟自家客气。 唐洛瑜不很在意的样子,耸了耸肩开口:“总好过他们买同样花色的吧?” 这倒也是事实。 左右这生意都是女儿拉来的,唐岳也就没有继续过问,他觉得自己现在年纪也大了,是时候放手让唐洛瑜自己去做了。 父女两个都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个小小的身影,听到订单金额之后就悄然离开了。 “竟然这么多!”张氏把手中的茶盏狠狠的砸在桌子上,里面的茶水也溅出来一些,“这么大的买卖,竟然就都让唐洛瑜那个贱人赚了!” 身边的丫鬟不敢上前,巨大的声响让她不由得抖了抖。 张氏这才察觉到身边丫鬟的异常,勉强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对着她:“你别怕,我这不是对你。” 丫鬟怯怯的点了点头。 “我之前让你探查的,你可查到了?”张氏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自从唐洛瑜的菊花笺大卖开始,张氏就想要探查到其中的秘密。 毕竟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只可惜唐洛瑜借着之前炭的事情,把她的人统统都清了出去,不然她怎么可能还要仰仗面前这贱丫头? 想着之前的事情就是一阵心痛,本意她是想要赚唐洛瑜点小钱,虽然后来造成的结果也让她乐了几天,只是谁又能想到,这事情竟然让唐洛瑜拿到了把柄,顺藤摸瓜把她的人全都清了出去? 加上后面唐洛瑜的工坊又开始做菊花笺,没有半个她的人在里面,这时候她才追悔莫及。 “少奶奶,奴婢、奴婢实在是无能为力啊。”丫鬟原本也不是张氏的心腹,只是她最近笼络过来的小丫鬟。 张氏看着她,目光中一闪而过的阴戾让丫鬟险些跪倒在地,她虚伪的上前扶起丫鬟,开口轻声说:“没事,就是没查到我也不会怪你的。” 丫鬟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开口认错:“奴婢知错了。” “傻孩子,快起来。”张氏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别怕,我不会因为这事怪你的,这次你做的就很不错,快出去做事吧,再有什么风吹草动,过来告诉我就是了。” 丫头心中松下一口气来,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看着丫鬟的背影,张氏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戾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第74章 私下串联 “老哥,你说的这事真能成吗?”两个男人坐在酒楼的雅间里喝酒,其中一个男人脸上带着疑惑的看着另外一个,“那女人真能把自家赚钱的买卖告诉咱们?” “这你就不知道了。”男人往自己嘴里扔了个花生米,一边嚼一边说,“那娘们说是唐家的少奶奶,实际上不过是个寡妇,又没有孩子傍身,自然也想为自己考虑。” 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继续说:“你想啊,现在唐家还有唐岳在,她日子尚且能过,但是过几年唐岳要是没了,她一个寡居大嫂,还能跟着小姑子讨生活不成?” 对面的男人也觉得他这话在理,只是还是有些不确定:“那这唐家大少奶奶什么时候才能来?” “让二位久等了。”这时候,一个身披斗篷带着幂篱女人走了进来,待她进入房间,摘下幂篱,才露出了张氏的脸。 “快坐,快坐。”两个男人站起身来迎接,张氏也就顺势坐在了他们俩的对面。 “吴老板,胡老板,你们二位的意思,我也明白了,至于这次为什么非要约出来见面,主要还是我想确认一下,咱们的交易内容。”张氏把幂篱放在一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毕竟,唐家现在可是我的家人。” 吴胡两个老板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那丝不屑,再次转过脸来的时候,却是满面笑容:“价格自然是好说,大少奶奶随意开价就是。” “我要一万两。”张氏倒也不含糊,直接开口就说了自己的要求。 “这这、这是不是有点……”吴老板听完之后,一脸震惊的看向张氏。 “多吗?”张氏低头拿起茶壶,给自己添了点水,“你们可知,京城王氏日前已经来到咱们这,跟我那个小姑子已经达成了初步交易。” 两人面面相觑,自然是不知道她说的这个事情。 还是胡老板更加稳重一些,他仰了仰头,“京城王家,是哪家?” “京城又有几个王家能值得提及?”张氏勾勾嘴角,能拿到这里来说的,除了皇商的那个王家,又能是哪个王家? 吴胡二人对视一眼:“就算是王家看中了你们家的生意,但是一万两也太多了吧?” “若我是你,便不会嫌多。”张氏放下茶杯,好整以暇的看着对面的两个人,“你们可知他们的生意有多少?” 这是他们二人没有想到的,毕竟他们连王家派人来谈生意也是不知道的,于是摇了摇头。 “他们定了五千套。”张氏说完,定定的看着对面的两个男人,等待他们的回应。 这两人自然也是知道,唐家那个菊花笺,一套有六种花样,就算是因为王家势大,这笔交易也要上万两。 “这还只是一次交易。”张氏见二人吃惊,又补上了一句,“现在这技术,可就只有唐家掌握,若是圣人看中了,一举成为贡品也未可知。” 这话就更另两人震惊了,若是这花笺真的成了贡品,那唐家可就是一飞冲天了,借着这股东风,成为皇商也说不定。 想到之前去京城的时候,看到的王家的排场,两个人心中也生出了些艳羡:“大少奶奶这话,可是说出来诓骗我兄弟二人的?” “你们若是不信,那离开便是,我就说这条件,怎么县里总不可能没有人能拿出来的吧?”张氏一脸不在意,对面的两个男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若是张氏真的能拿到这个技术,就算不卖给他们哥俩,人家直接卖给王家也不是不行,到时候求个王家旁系的正头娘子也不是不行。 又或者直接自己拿出钱来开工坊,不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只是想到这里,两个人又有些迟疑。 是啊,为什么张氏有这好事情不自己赚,还要拉上他们哥俩呢? 但是面前的钓的这跟胡萝卜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没有那个生意人能忍住不甘愿做那头吃萝卜的驴。 “这些我们都明白,只是一万两这个数目确实有些太大了,”胡老板想了想开口,“大少奶奶看这样行不行,你给我们哥俩打个对折,我们的工坊建起来之后,有你三成的份子。” “大哥!这……”吴老板刚要开口,就被胡老板一摆手拦住了。 “你不要说了,我已经决定了。”胡老板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五千两不行,七千两,三成份子。”张氏勾勾嘴角,“这才是合理的价格。” 这几乎是踩在胡老板的底线上,一共七千两,两个人一起出的话,三千五百两刚好是他肉痛但是又能拿出来的钱,但是面前的诱惑实在太大,他有些顶不住。 旁边的吴老板眼见得就要跳起来,被胡老板暗了下来,再次开口的时候,胡老板的声音有些哑:“好,七千两,三成份子,但是我们要一套雕好的版。” 张氏深知这已经是极限,于是也点头同意了下来。 “那二位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张氏拿起身边的幂篱盖在头上,“您二位吃好,我先走了。” 等张氏离开了,吴老板才开口:“大哥,这值得吗?” “你若是不愿掺和,那我自己来就是。”胡老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老弟,这可是一飞冲天的机会,投入三千五百两,想想之后你要是成了皇商,多少钱不够你赚的?” 张氏这边回到唐府,在自己的院子中,也开始秘密筹谋要怎样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槐花,把这个纸包交给小四,让他按我的吩咐行事。”张氏匆匆写完,把纸条放进锦囊之中,递给一边的丫鬟,“一定要亲手拿给小四,不要让人看见。” 丫鬟点了点头,随即就往外走了。 只是她没注意,身后有个人影在一直跟着她,正是被唐洛瑜派来盯着张氏动向的柴进。 等到丫鬟到了小四住处,柴进早已经蹲守在了房梁之上,只是他并没有轻举妄动,看小四从锦囊里掏出来纸条之后,他才无比庆幸自己这个决定。 因为那张纸条上,竟然是密码信。 第75章 对峙 柴进也也明白,还是得等这人把密码破译出来之后再回去才是,索性也就不再着急,靠在梁上等这人破译。 本来他是打算等这人破译完了之后,直接把结果拿回去,没想到这人的警惕度还挺高的,破译完之后就直接烧掉了。 好在柴进刚才已经看清了内容,皱着眉头翻身离开了。 “所以就是我大嫂费尽心力找了个人,打算用偷偷潜入工坊,暗暗记下步骤之后再拿出来?”唐洛瑜觉得有些好笑,在她看来,这事情应该也就只有眼前的柴进能办到了。 但是显然柴进不可能帮张氏去做这件事。 这其中总透着些不靠谱,并不像张氏平日里的所作所为。 柴进不在意的耸了耸肩,他也只是把结果告诉唐洛瑜,其中到底有什么阴谋,他并不关心。 “还是要麻烦你了,”唐洛瑜叹了口气,现在就算已经知道了张氏的阴谋,却也要借助柴进的能力才能抓到那个人,“这几日帮我守着些工坊。” 柴进为了朋友可以赴汤蹈火,唐洛瑜跟他客气反倒是有些不自然:“没事,你也替柯苒弄了医书不是?还有上次的花笺他也很喜欢。” 看着他局促的样子,唐洛瑜没有多说什么,在心中勾了勾嘴角:“那自然是不客气的,毕竟我同柴兄可是好兄弟。” 柴进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好意思的对着唐洛瑜抱拳,一个闪身就离开了。 “这……柴进怎么又不走正门?”薛林策从外间进来,刚好看到了柴进出去的一幕。 唐洛瑜耸耸肩,她怎么了解这些习武之人的习惯。 张氏那边还在暗暗窃喜,她手上的铺子几乎都是婚后和唐大公子过世之后,唐岳出于愧疚给她的。 因为之前炭火的事情,唐岳一口气把她手中的铺子收走了不少,张氏见手中资产缩水,自然心急如焚。 之后找到吴胡两个老板也是狗急跳墙,好在她以前娘家是行武人家,虽然败落了,也还有几个门生故旧。 这次找的这人轻身功夫了得,只要他看见了唐洛瑜工坊中到底是怎么制作花笺的,七千两银子就已经入账了。 想到这里,张氏几乎都能看见唐洛瑜生意被抢之后失落的表情。 唐岳不给她铺子又怎样?唐家提防她又怎样?现在还得是唐家有个会做生意的好女儿,不然她上哪去找这种几乎无本万利的买卖? 而且如果吴胡两位老板开办的工坊也能做彩色花笺的话,唐洛瑜这就不算是独门买卖了,到时候京城王家那便还能饶得了她? 张氏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心中暗想,唐洛瑜这次不死也要让她脱层皮。 想着唐洛瑜之后的惨状,张氏喝进口中的茶水似乎都香甜了几分。 只不过美梦也就做到了这天,第二天清早,张氏还没起身,就被门外的丫鬟唤醒了。 “有什么事情这么早就叫我起身?”张氏坐起来,看着外面还漆黑一片的天色,有些恼怒的开口,“什么时辰了?” “寅时一刻了。”外面的丫鬟听见张氏的声音,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却也不敢违抗命令,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大少奶奶,是正院那边老爷传唤。” 听到这话,张氏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平日里虽说也会叫她过去,但是现在天还没亮,老公公就传唤自己寡居的儿媳过去,实在是于理不合,这让张氏也觉得有些蹊跷。 “老爷说是什么事了吗?”张氏这时已经下了床,拿过放在一边的中衣穿上。 “没说,只说让您赶紧过去。”丫鬟的声音又小了几分,“大少奶奶您别难为奴婢了,赶紧过去吧。” 张氏皱了皱眉头,却也只能穿上衣服赶过去。 一进正院,张氏就觉得气氛有些凝固,平日里这个时间,这边都是漆黑一片,今日却是灯火通明。 进到正堂之中,就看见唐岳坐在正座上,脸色十分不好看,唐洛瑜和薛林策坐在他左边的下手处,也是一言不发,只是表情看起来轻松许多。 张氏皱了皱眉,就见唐洛瑜这时候还有闲心跟薛林策窃窃私语。 “不知爹三更半夜传唤是有何事?”张氏心中怦怦直跳,只觉得这事不简单。 “大嫂你先坐下,等会儿请你看出好戏。”唐岳还没开口,唐洛瑜就先开口说话了。 无法,张氏也不敢直接问唐岳,只能讪讪的坐在了唐洛瑜对面,恨恨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见人坐了下来,唐洛瑜并不十分在意,勾了勾嘴角,仿佛是在嘲讽一般。 “把人带上来吧!”坐在主座的唐岳开口,声音隐隐带着些怒意。 随后就看到从柴进单手拎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把人往地上一扔就站在了旁边。 那人一抬头,张氏心中一僵,满脑子就只剩下完了两个字。 这人竟然就是张氏找的内应,便是那个叫小四的了。 小四私下看了看,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一边的张氏,这时候也不敢跟她相认,只能低下头默不吭声。 “你是何人!”唐岳的声音宛如一个鼓槌,一下下狠狠的敲打在张氏的心上,她这时候不敢说话,只能默默想着对策,背后的衣衫已经被汗浸透。 “我我……”小四哪里敢说,只继续低着头嗫嚅着不敢说话。 “爹爹跟他费什么话,他左右不过是个喽啰,咱们往梁大人那边一送,不出几日保管就都查清楚了。”唐洛瑜浅浅一笑,声音却如同冬日冰水一般。 “别!”张氏喊出声之后,自知自己失言,捂住嘴看着跪地上的小四,往回找补,“这、这不太好吧。” “哦?”唐洛瑜浅笑看着对面的张氏,“大嫂可知他做了什么事,就先替他开脱上了?” “左、左右是欠了咱家银子不还,能有什么大事啊……”张氏想到这个借口,声音也大了几分,“妹子就不要因为那百八十两的事情计较了,都是乡里乡亲的……” “大嫂好生厉害,我还没说是因为什么,你就知道是因为欠款了?” 第76章 张氏下线 张氏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她怎么敢说? 这时候听到唐洛瑜的质问,张氏讪讪开口:“不、是吗?我不清楚……” 唐洛瑜一脸胜券在握,不屑于做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并没有乘胜追击。 “爹,这小子不老实,我们还是把他送到梁大人那去吧,”唐洛瑜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四,嘴角是嘲讽的弧度,“只不过我听说,这种盗窃的,好像按律要砍手,之后还要流徙三千里。” 这自然是骗人的,肉刑早在国朝建立的时候就废除了,流徙是一定的,但是至多不过打板子,怎么也不会砍手的,现在说出来不过是吓唬面前的小四。 “大少奶奶救救我啊!”小四听到要砍手,立马就慌了神,“我可都是听您吩咐才去的啊!” “你莫要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张氏听到也慌了神,赶忙跪在地上求唐岳原谅,“爹,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不认识他啊!” 唐岳怎么可能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没想到儿媳妇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眼前一阵黑,伸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儿媳妇,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可以作证。”这时候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的柴进突然开了口,“我那日跟着大少奶奶的丫鬟出去,她就是接近了这小四,之后他进到工坊偷看,被我抓了个正着。” “你含血喷人!”张氏此刻也顾不上平日的形象,恶狠狠的瞪着柴进破口大骂,“爹您要给我做主啊,这定然是他同妹妹串通好的,就是为了把我赶出唐家!” 张氏越说越来劲,伸手指着柴进的脸就开始输出:“这人原本就是个偷儿,妹妹不知走了什么门路保了下来,现在竟然这么污蔑于我,爹他说的话不能信啊!” 柴进虽说偷过东西,不过都是贪官污吏或者为富不仁的人,加上他本人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错,梁县令本身就没打算追究他。 现在被张氏点出来,柴进的脸几乎阴的要滴出水来。 唐洛瑜看着他的脸色,有些暗暗发笑,想来柴进怎么也想不到,这辈子竟然会被一个妇人指着鼻子骂贼。 “好了,”唐岳开口,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我原本怜你青年守寡,想着你也不容易,给了你些产业,没想到你竟然抱着这样的想法,自古七出三不去,你娘家没人,我也便不把你休弃,只是唐家的产业你也别拿着了,都交换回来,小瑜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饿死的。” 听到这话,张氏瞬间跌落在地。 张氏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她怎么敢说? 这时候听到唐洛瑜的质问,张氏讪讪开口:“不、是吗?我不清楚……” 唐洛瑜一脸胜券在握,不屑于做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并没有乘胜追击。 “爹,这小子不老实,我们还是把他送到梁大人那去吧,”唐洛瑜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四,嘴角是嘲讽的弧度,“只不过我听说,这种盗窃的,好像按律要砍手,之后还要流徙三千里。” 这自然是骗人的,肉刑早在国朝建立的时候就废除了,流徙是一定的,但是至多不过打板子,怎么也不会砍手的,现在说出来不过是吓唬面前的小四。 “大少奶奶救救我啊!”小四听到要砍手,立马就慌了神,“我可都是听您吩咐才去的啊!” “你莫要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张氏听到也慌了神,赶忙跪在地上求唐岳原谅,“爹,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不认识他啊!” 唐岳怎么可能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没想到儿媳妇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眼前一阵黑,伸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儿媳妇,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可以作证。”这时候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的柴进突然开了口,“我那日跟着大少奶奶的丫鬟出去,她就是接近了这小四,之后他进到工坊偷看,被我抓了个正着。” “你含血喷人!”张氏此刻也顾不上平日的形象,恶狠狠的瞪着柴进破口大骂,“爹您要给我做主啊,这定然是他同妹妹串通好的,就是为了把我赶出唐家!” 张氏越说越来劲,伸手指着柴进的脸就开始输出:“这人原本就是个偷儿,妹妹不知走了什么门路保了下来,现在竟然这么污蔑于我,爹他说的话不能信啊!” 柴进虽说偷过东西,不过都是贪官污吏或者为富不仁的人,加上他本人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错,梁县令本身就没打算追究他。 现在被张氏点出来,柴进的脸几乎阴的要滴出水来。 唐洛瑜看着他的脸色,有些暗暗发笑,想来柴进怎么也想不到,这辈子竟然会被一个妇人指着鼻子骂贼。 “好了,”唐岳开口,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我原本怜你青年守寡,想着你也不容易,给了你些产业,没想到你竟然抱着这样的想法,自古七出三不去,你娘家没人,我也便不把你休弃,只是唐家的产业你也别拿着了,都交换回来,小瑜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饿死的。” 听到这话,张氏瞬间跌落在地。 张氏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她怎么敢说? 这时候听到唐洛瑜的质问,张氏讪讪开口:“不、是吗?我不清楚……” 唐洛瑜一脸胜券在握,不屑于做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并没有乘胜追击。 “爹,这小子不老实,我们还是把他送到梁大人那去吧,”唐洛瑜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四,嘴角是嘲讽的弧度,“只不过我听说,这种盗窃的,好像按律要砍手,之后还要流徙三千里。” 这自然是骗人的,肉刑早在国朝建立的时候就废除了,流徙是一定的,但是至多不过打板子,怎么也不会砍手的,现在说出来不过是吓唬面前的小四。 “大少奶奶救救我啊!”小四听到要砍手,立马就慌了神,“我可都是听您吩咐才去的啊!” “你莫要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张氏听到也慌了神,赶忙跪在地上求唐岳原谅,“爹,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不认识他啊!” 第77章 谁是渣男 唐洛瑜眯起了眼睛,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女人没有说话。 身边的丫鬟替她开了腔:“你不是要找我们家主事的人,现在我们家小姐来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女子抬头看向唐洛瑜,目光相接的时候,女人瑟缩了一下,眼中带了些不解和茫然,仿佛眼前的唐洛瑜欺负了她一般。 这让唐洛瑜的眉头又加深了几分。 女人顺势磕了个头,见周围围满了人,也没有明说,只说:“请小姐与我做主。” 这倒是个通透的。 唐洛瑜看着下跪的女人,刚才滔天的怒意减轻了几分,声音虽然还有些冷淡,却也开口了:“你先起来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女人顺势就站了起来。 本来以为这女人是薛母搞来的,加上怀里抱着的孩子,总以为是薛林策做的孽。 但是现在看她的举动,不是这孩子与薛林策无关,就是这女人手段高超。 “先进来吧,”唐洛瑜低头看看瑟缩的小姑娘,心中叹了口气,她也总不会跟个孩子计较,“不论什么事,我都会替你做主的。” 说完,唐洛瑜就转身先回了唐家。 女人见状也跟了上去。 此时薛林策已经去了赵先生那里,唐洛瑜索性也就把女人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一进屋,女人就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有话好好说,不要跪来跪去的。”唐洛瑜不悦的皱了皱眉,身边就有心思灵巧的丫鬟上来扶起女人,让她在一边的绣墩上坐了下来。 “好了,你找我有何事?”唐洛瑜细细看着女人,见她二十七八模样,眼角眉梢已经有了几根皱纹,总觉得这似乎跟薛林策也没甚关系。 “其实妾身并非是要找唐小姐的。”女人这时候才窘迫的挽了挽头发,“唐小姐,妾身名唤云檀,这是我的女儿,凌雪。” 听这母女二人的名字,唐洛瑜就知道她们应该不是什么正经人,有名无姓,总觉得有些奇怪。 云檀看唐洛瑜的表情,便知道她怎么想的,于是苦笑一声,开口说:“唐小姐,我原是郴州江上的歌女。” “郴州?”唐洛瑜重复了一遍,她越发觉得这女人跟薛林策无关,眼前的小姑娘虽然只有三两岁的样子,但是从怀上到现在这么大,也得有个四五年的光景,那时候薛林策才十四五,薛母看他如同看自己的眼珠子,怎么会让他去郴州。 云檀点了点头,又把女儿抱的离自己又近了些,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外间传来唐岳的声音。 “小瑜,听人说你领进来个带孩子的女人,别是薛林策的桃花债吧!”唐岳声音有些生气,毕竟他才刚刚勉强能接受自己这个女婿,现在搞出这一出来,实在是气闷的不行。 话音刚获,屋里的人下意识的往外看,跟云檀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唐岳愣在了原地,随后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云娘!你怎么来了。” 电光火石之间,唐洛瑜就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时候再看云檀怀中的那个孩子,不免有些唏嘘。 原来这不是相公的便宜闺女,而是她的便宜妹妹…… 云檀也站起了身,走到唐岳身边跪了下来:“唐老爷,我不是、我不是非要来讨嫌的,只是实在有些养活不起雪儿了,所以才带她过来的……” 唐洛瑜想了想,云檀虽然长相不俗,但是到底是有些年纪了,加上还带着个闺女,自然应该没什么客人。 这么多年了才找来,想来也是个刚烈的女子,现在唐洛瑜也明白,刚才看到小丫头时候的那一丝熟悉到底是什么了。 这眉眼之间,可不就是唐岳的影子。 唐岳扶起云檀,这时候才顾得上看怯生生的小姑娘。 突如其来的幼女,也激起了唐岳的一股拳拳爱护之心。 “这、这是我的女儿?”唐岳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云檀蹲下身去跟女儿平视,温温柔柔的开口,“小雪,这便是爹爹了,快叫爹爹。” 唐岳也是一脸期待的看着小姑娘,却见她似是害怕一般,抱住自己娘亲的脖子不肯撒手。 “她有些怕生……”云檀抱起女儿,开口的声音有些小。 “无妨,孩子还小,大些就知道了。”唐岳倒不很在意,捋着胡子十分欣喜的样子。 唐洛瑜轻咳一声,唤回了唐岳的注意力,这时候唐岳才反应过来,这还是在唐洛瑜的院子里。 “小瑜啊,这……”唐岳尴尬的有些开不了口。 “我先安排这位云檀姑娘住下吧,就住在您隔壁的院子,您看可行吗?”唐洛瑜看着老爹的窘态,心中暗暗偷笑,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好好,你安排就是了。”唐岳这时候就是唐洛瑜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等安顿好了,唐洛瑜来到唐岳的院子,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早就知道女儿要过来的唐岳,已经准备好了茶水在等着她。 父女相见无言,都等着对方先开口。 最终还是唐洛瑜率先开了口:“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岳知道该来的总归是躲不过去的,于是叹了口气开口说:“都怪我……” 于是就给唐洛瑜讲述了当年发生的事情。 唐岳跟唐洛瑜的母亲感情甚笃,但是因为生小女儿的时候伤了身子,没几年就故去了,之后唐岳一直没有续弦,自己抚养几个孩子长大。 大抵是五年前,唐岳去到郴州谈生意,在江上巧遇了弹琵琶卖唱的云檀,因着她的面容与亡妻有几分相似,在地痞流氓调戏她的时候就出手相救了。 英雄救美让云檀芳心暗许,因着唐岳有些喝多了,两人一夜缠绵,醒来之后唐岳直呼抱歉,坦然的就说出了亡妻的事情,之后他回到家中,这件事也就淡忘了。 想来后面便是翻云覆雨之后,云檀怀上了唐岳的孩子,她不愿意用这孩子辖制唐岳,又敬重他心系亡妻,也就打算默默把女儿独自养大。 唐洛瑜听着皱起了眉:“爹,您这不是不负责任吗?这不是……渣男吗?” 第78章 云檀的秘密 听到女儿这么说,唐岳微微眯起了眼睛:“你说什么?” 唐洛瑜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求饶道:“错了错了,爹爹我错了。” 见她这样,唐岳有火也发不出来,伸手隔空点了点她:“当年是一时错误,我也给她留了银钱,怕她不方便,还特意去钱庄换的小额银票给她。” 唐岳自以为自己做的万无一失,没想到,就那么一次,竟然还珠胎暗结,有了孩子。 现在云檀找来,这孩子生的也与唐岳十分相似,两人站在一起虽说年龄上看起来不像父女,但是肯定是有亲缘关系没跑了。 “这可怎么办?” 唐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开口。 “这有何难?”唐洛瑜耸耸肩,“娘也走了十几年了,爹爹身边一直都没有人,多少次了,我都想劝您续弦,只是我这身份,说这话着实不太方便。” 黄花闺女张罗着给自己亲爹续弦,怎么想怎么都别扭。 “其实你大哥也劝过,”唐岳深深舒出一口气,“我、我实在是忘不了你娘啊……” “现在人家孩子都给您生了,总不好让唐家血脉养在外面吧?您放心我也不放心啊!”唐洛瑜开口劝他,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唐敏山被轰出去,后面张氏又心存歹毒,身边有个解语花和小女儿,想来唐岳也能开心些,“您看看妹妹,多可爱啊。” 唐岳听了小女儿的话,也跟着有些动摇,只是总觉得这事有些对不起自己的亡妻,连连摇头:“可是、可是你娘怎么办?” “娘都故去那么多年了,”唐洛瑜觉得唐岳都这把年纪了,再续弦似乎也没有对不起自己娘的地方,“相信她在天之灵也会希望您好好的。” 唐岳又叹了口气:“那、那边让她先住下吧,续弦的事等我再考虑考虑。” 唐洛瑜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喝一口就震惊的看向自己父亲:“这么好的雀舌,爹您是真下血本啊。” 见女儿俏皮的模样,唐岳伸手点点她,神情也放松了些。 “听说唐老爷今日弄瓦之喜,你要多位后母了?”唐洛瑜刚进院门,就听到了柴进戏谑的声音。 “你可真够损的。”唐洛瑜好笑的看着他,“怎么,柴少侠有何高见?” 柴进见唐洛瑜并不介意的样子,也觉得有些没趣:“你不怀疑她的身份?” 唐洛瑜耸耸肩,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喝了之后才开口:“家中有个武林高手,自然是不用我操心。” 还饱含深意的看了眼柴进。 柴进被她看的打了个寒战,皱着眉看向唐洛瑜:“要不要我提醒你一句,我在这不是替你家看家护院的。” “哪能是看家护院啊!”唐洛瑜知道柴进这人要顺着毛捋,“这你着实是想多了,咱们这纯粹是朋友之间相互帮忙罢了。” 柴进啧了一声,唐洛瑜确实是他认下的朋友,朋友找他帮忙,哪有不帮的道理。 “对了,前日里我托人的银针回来了,据说材质特殊,相当难弄到,刚好你来了,也省的我跑一趟,麻烦你拿给柯神医吧?”唐洛瑜笑吟吟的从一旁拿出一个雕花盒子放在桌上。 听了她这话,柴进一点脾气也生不出来,拿起盒子对着唐洛瑜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开了。 唐洛瑜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仔细品品还是觉得唐岳那边的雀舌好喝,盘算着之后一定要找他爹来要一些才是。 等到薛林策回来,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不免跟唐洛瑜打趣两句老丈人龙虎精神,这把年纪了竟然还又有了个孩子。 云檀那边也住了下来,只是她的神情并不安稳,似是在有什么忧心之事。 这一切都被暗中查探的柴进看在了眼中,只是他没有轻举妄动,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刚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些紧张局促,并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 不过却也打消不了别人对她的怀疑。 直到入夜,柴进屋顶等的都要快睡着的时候,突然一抹黑影进入了唐家,只是微乎其微的声音,却也逃不出柴进的耳朵。 黑夜中他勾了勾唇角,该来的终归是会来的。 柴进贴在房顶上,收敛气息,就见那黑影一个闪身,进入了云檀的房间。 只是奇怪的是,云檀看见来人并没有放松,反而直起了身子,像是十分戒备的样子。 屋顶的柴进眯了眯眼睛,有些不能理解。 黑影走到云檀旁边,低头看了眼躺在床上已经睡着的孩子,冷哼一声,随即把目光转向了云檀。 “我已经照着你的要求做了,现在已经进了唐家,你是不是可以把解药给我了!”云檀声音有些急迫,“凌雪还是个孩子,她身体受不住的。” 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扔给云檀,声音似是刻意压低了一般:“这是一个月的计量,下次来,我要看到东西。” 云檀接过瓷瓶,赶忙从里面倒出了两粒药丸,先是拿出一颗塞进了女儿的嘴里,随后自己又吃下了另外一粒。 “这谈何容易……”云檀露出凄楚表情,哀怨的样子让她本就好看的脸更加楚楚动人,她跪倒在地上,“求您再宽限宽限吧,一个月真的拿不到……” 黑衣人并不为所动,把自己的袍子从云檀手中抽出来,声音满是冷意:“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还不等柴进反应过来,就一个闪身离开了。 云檀趴在床边,看着女儿安详的神情嘤嘤哭泣,房顶上的柴进皱起了眉头。 “不是,连你也没抓住?”唐洛瑜半夜被柴进叫起来,披着外衣坐在桌边听他说了刚才的事。 “我又不是轻功天下第一,没防备之下,抓不住不是很正常?”话是这么说,唐洛瑜却还是在柴进脸上看到了一丝懊恼。 “这也怨不得你。”唐洛瑜打了个哈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我找人去趟郴州,查查看这个云檀到底是什么来历。” 等到柴进离开,唐洛瑜的脸上才升起了一丝担忧。 第79章 半夜里竟然有人找上门来,唐洛瑜眉心拧起了个疙瘩。 而且听刚才柴进的话,这女人似乎有什么把柄受制于人。 现在天色晚了,再怎么着急也得等着明日起身再说。 “怎么了?”薛林策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坐了起来。 看着他衣襟半敞,饶是唐洛瑜已经与他同床共枕多日,还是有些不敢直视。 “没事,你休息吧。”唐洛瑜披着外衣,却有些睡不着。 就见薛林策点了点头,躺下来翻了个身,似乎又睡着了。 唐洛瑜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露出一个笑。 真是的,这么快就睡着了,她拿起蜡烛,正想着去书房坐一会儿,就见刚才似是已经睡着的薛林策,又坐了起来。 吓的唐洛瑜险些将蜡烛扔在地上。 “怎么了?”唐洛瑜放轻声音,小心翼翼的看着薛林策。 “娘子,一个人睡好冷啊……”说着还垮下了脸。 唐洛瑜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却也刚下了手中的烛台,走到床边与他同眠。 第二天清早,薛林策早早的就去了赵先生家中,唐洛瑜这边也把张森叫了过来。 “这次叫你过来,是让你出趟差。”唐洛瑜抬头看向张森,就见他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似是等着唐洛瑜吩咐,“去趟郴州,查一下云檀这个人,事无巨细,通通查清楚。” 唐洛瑜说完,张森一个抱拳,就打算先下去。 “等等,”唐洛瑜见他这么心急,有些哭笑不得,“我还没说完呢。” 张森站住,又对着唐洛瑜行了个礼。 个人有个人的性格,唐洛瑜在心中叹了口气,开口说:“这个云檀,之前是个卖唱的歌女,同我父亲有露水鹰院,身边带着个小姑娘。给你缩小一下范围,明白的话去柜上支银子吧。” 听唐洛瑜吩咐完之后,张森对她又拱拱手,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可真是个闷葫芦,也不知道赵双是怎么跟他交流的。 不过两口子感情倒是不错,也不用她这个外人操心。 唐洛瑜刚走出自己的院子,迎面就碰到了云檀牵着女儿过来,她对着唐洛瑜柔柔一拜,脸上满是笑意:“小姐早安,来雪儿快叫姐姐。” 看着面前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唐洛瑜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她跟薛林策还没有过肌肤之亲,不知道他们以后的孩子会不会像她一样可爱。 雪儿看见唐洛瑜还有些怯生生的,只是看面前这个好看的姐姐并没有凶她,还甜甜的笑着逗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趴在了母亲的肩膀上,小心翼翼的偷眼看唐洛瑜。 “抱歉小姐,雪儿有些怕生,”云檀有些尴尬,“熟悉了就会叫人了。” “没事,我爹不也没被叫吗?”唐洛瑜并不在意,随意的摆了摆手。 云檀看着有些局促,对着唐洛瑜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唐洛瑜看着她的背影,这女人的反应一切正常,但是就是这样的正常,反倒是最不正常的。 一切还是得等张森那边查明了才知道。 又或者等柴进那边抓到之前的黑衣人也可以。 不过想到之前柴进提到的,似乎是看到黑衣人给了云檀两颗药丸,唐洛瑜心中生出一计。 她来到云檀的院子,见母女两个正在咿咿呀呀的说些小孩子话,心中不免生出来些异样的感受。 唐洛瑜是记不起自己母亲的,印象中也没有母亲一边绣花一边跟自己柔柔说话的样子,现在看见她们母女之间的互动,心中略微有些酸涩。 只是事情还是要办的,唐洛瑜晃晃头走了进去:“云檀,府中住着一位大夫,我让他过来给你诊个脉吧?” “这……是不是有点太麻烦了?”云檀有些迟疑。 唐洛瑜见她这样,不免略微皱了皱眉头:“没事,自家养的,不用白不用。” 她这么说,云檀也就没有怀疑,只当唐洛瑜是想看看她的身体健不健康。 她也不是没有想到,是不是唐家的大夫可以顺带帮她解毒,只是想到那毒药极为罕见,也就没了这个念头,抱起女儿跟着唐洛瑜走了。 唐洛瑜事先跟柯苒说了,两人配合的也自然。 按在她寸口脉上的时候,柯苒的表情微微凝滞了一瞬,随后就舒展了开来。 只是细微的表情也被云檀注意到了,她连忙开口询问:“大夫……可是看出了我有什么病?” 她在病上加重了下读音,眼睛盯着柯苒,生怕错过他的表情。 柯苒笑着摇了摇头:“夫人不过是有些体虚,我开点补身药,按时喝就行了。” 云檀脸上有些怅然若失,不知道应不应该庆幸柯苒没有发现她身上的毒。 等到人走了,唐洛瑜才坐在柯苒身边,等他的答案。 “噬骨。”柯苒的口中吐出两个字,脸色十分不好。 唐洛瑜自然是没听过这个名字,皱着眉看向柯苒。 “一种非常罕见的毒药,”柯苒眉心皱着,似是在回忆,“中毒之人半月就要吃一次解药,不然会疼痛难忍,如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啃食骨头一般。” “竟然有这么狠毒的毒药?”唐洛瑜的心也揪了起来,“莫不是有人用这种毒药来威胁她?” “这我就不知道了,”柯苒耸了耸肩,“我只是个郎中罢了。” 唐洛瑜的表情更加凝重,看着面前的柯苒缓缓开口:“你能治吗?” “自然,”柯苒此时表情才松弛了一些,“不过要是想要根除的话,有几味药现在没有。”柯苒想了想之后说,“倒不是名贵,就是有些麻烦。” 唐洛瑜叹了口气:“还是得麻烦你柯神医了,若是她没有什么坏心思的话,以后可就是我爹的枕边人了。” 柯苒嗤笑一声:“那是自然,毕竟唐小姐给我送了许多医书,都投其所好了,我还能不帮忙?” 唐洛瑜有些尴尬,他跟柴进两个人虽说是好友,性格却完全不同。 柴进经常被她调笑,但是面对柯苒的时候,她却不太敢调笑。 这大概就是什么奇妙的压制吧…… 第80章 过了几天,张森就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唐洛瑜见他身上还挂着包袱,有些好笑的开口:“倒也没有这么急,你怎么不先回家放下东西?” 张森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几张纸放在桌上,随后又退到了下面,等着唐洛瑜的问话。 见他这么不爱说话,唐洛瑜也没有强求,伸手从桌上拿起那几张纸,仔细的看了起来。 唐洛瑜看着手中的纸,一双秀眉逐渐皱了起来。 张森并没有调查出这女人奇怪的地方,反倒是普通的不得了,也跟她自己说的没什么出入。 但是这怎么可能? 都有轻功比得上柴进的人夜探她家了,这女人怎么可能没有蹊跷? 张森不会骗她,要说问题可能就是他并没有查出来这女人有什么问题吧…… 想来张森虽然力气了得,但是终归不是江湖中人,这种事情真的要查,还是让柴进去更为方便。 但是有个轻功极好的家伙正在虎视眈眈的关注着他们,这时候让柴进去调查,总有种亡羊了不仅不补牢,还要把羊圈拆开任狼随意的感觉。 自然是不能这样,唐洛瑜把柴进叫来,叹了口气跟他说:“这几天有没有再看到那个黑衣人?” 唐洛瑜知道他现在没有线索,也只是就这一问,见柴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要不要再找几个人来,一起看着?” 柴进听唐洛瑜这么一说就不干了:“你若是这般信不住我,不如直接另找他人就是,柴某断不会自己上赶着犯贱!” “你看你,怎么还急了呢?”唐洛瑜给他倒了杯水,“行了柴少侠就不要生气了,我这也是担心不是?” 柴进接过茶来冷哼一声,却也喝了下去:“这事情贵精不贵多,上次是因为我没注意才着了他得道,这次一定不会了。” 见柴进这么笃定,唐洛瑜也就没说什么。 时间也是巧,唐洛瑜看账本看到半夜,将将躺下,就听见外面一阵纷乱,她刚推醒了薛林策,外面的丫鬟就推门走了进来,见到唐洛瑜已经醒了,刚忙行礼开口:“小姐您快去看看吧,那边柴大爷抓了个犯人哩!” 唐洛瑜和薛林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想要吃瓜的神情,于是穿上衣服,就直奔唐岳住的院那边去了。 眼前的一幕仿佛昨日重现,只不过这次跪在地上的换成了云檀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那那人被柴进五花大绑,嘴里还堵了块布巾,正恶狠狠的看着柴进。 “这是怎么了?”唐洛瑜假装自己不知道,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好整以暇的开口。 薛林策在她旁边坐下,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柴进这时候上前拱了拱手才开口:“男的前几日就来过一次,只是上回疏忽让他给跑了,这次再来就被我抓了个现行。” 虽然柴进说的轻松,周围人却都觉得有些后怕,看面前这人凶神恶煞的样子,怎么想怎么都不会是束手就擒的。 “你为何夜探我家?”唐洛瑜有些疑惑的看着不熟的男人。 “为何?那你倒是猜猜看?”男人口中的帕子被掏了出来,看着唐洛瑜不答反笑,“你猜中了我便告诉你,如何?” 唐洛瑜自然懒得同他一般计较,她看向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云檀,轻声叹了口气:“那你呢?总不能他是你姘头吧?” 这话说完,就见云檀抬起头来,吃惊的看向唐洛瑜,随后转头看了一眼男人,嫌恶的呸了两声。 见她反应这么大,唐洛瑜也有些诧异:“所以他究竟是谁?” 云檀摇了摇头,低下头去狠狠的给坐在正中的糖业磕了个头,随后又转过身来,对着唐洛瑜的方向磕了个头:“云檀多谢老爷小姐这几日的收留,都是云檀不好,我这就带着小雪离开。” 她身边的男人看见她这一副低三下气的模样就来气,狠狠的啐了一口:“呸,你是个什么东西!到底是窑子里出来的,没骨头!” 说完,脸上就被抽了一巴掌,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打他脸的,竟然是云檀。 “我是被你辖制,但我不是没骨头!”云檀恶狠狠的看着他,“左右不过是一条命,你们想要拿去便是!” 唐洛瑜这时候也察觉到了云檀话中的含义,只是她也不敢轻易相信,只默默的看着两个人不做声,等着后续。 “哼,你以为你可以一死了之?你女儿呢?别告诉我你不要那个小杂种的命了!”男人被捆在这里,嘴里还是没什么干净话。 听他这么说,唐洛瑜也上去给了他一个耳光,换来男人的怒目而是。 唐洛瑜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淡淡的开口:“想来这人什么都不会说了,把他待下去吧,明日交到官府里去。” 男人还要开口骂,就被柴进用帕子赌了嘴,拉着下去了。 唐岳看的一头雾水,见云檀额上还有刚才磕头留下的痕迹,有些心疼,想要开口却又停了下来。 “你中了噬骨,对吗?”唐洛瑜声音轻缓,说完之后看向云檀,只等着她给出答案。 云檀看向唐洛瑜的眼神有些吃惊,似是再问她怎么知道。 唐洛瑜叹了口气:“你只说是不是就是了。” 这时候云檀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跌坐在地上,轻轻点了点头。 “你也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了,总之这个毒,我们家的大夫能解。”唐洛瑜一直看着云檀的脸,不想错过她脸上细微的表情。 云檀像是看见了黑夜中的烛光一般,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看向唐洛瑜,似是在求证一般。 看见她这眼神,唐洛瑜叹了口气,随后点了点头:“那次给你诊脉的大夫,是江湖中有名的小仲景柯苒柯神医。” 云檀似是也听过柯苒的名字,身形一震:“真、真的吗?” “我想你受制于人,应该是妹妹也中毒了吧?”唐洛瑜想起之前柴进跟她说的,那黑衣人递过来的药,云檀也给小雪喂了一粒,这时候也拿出来乍她,“说吧,说出来之后,我便让柯神医给你们母女二人解毒。” 第81章 留不得 唐洛瑜的话仿佛是点醒了云檀,她看向唐洛瑜的眼神中带了些愧疚和感激。 “就算小姐不不让柯神医帮我解毒,我也会告诉你们的。”云檀低垂下眉眼,声音如泣如诉,“其实,他们是让我来唐家,偷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唐洛瑜皱了皱眉头,看向自己父亲,只是现在唐岳也是同样的神色,定定的看着跪在下面的云檀。 “是一枚玉石平安扣。”云檀认真的看向唐岳,“他们说是一枚紫色的玉石平安扣。” “你说的他们是谁?”唐洛瑜看自己父亲一脸沉思的表情,也明白了定然是有这样东西的存在。 “他们……他们是一群畜生!”云檀话中有化不开的怒意,看向唐洛瑜的表情也带着痛苦,“他们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和老爷的关系,先是把我们母女二人买了下来,之后就对我和雪儿下了毒,逼我们过来偷东西。” 云檀缓了缓,看向唐岳的眼神中满是祈求:“老爷,我可以去死,我可以去死的,但是求求您,一定救救雪儿,她、她真的是您的女儿啊!” “你别急。”唐洛瑜看见了唐岳的难受,她怎么会不明白现在这个小女儿对唐岳的重要? 长子早逝,次子被逐出家门,现下膝下只有她这个女儿,前几日平添了个女儿后,唐岳脸上满是开心。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是要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原因的。 “别怕,我说了会救你就一定会救你,”唐洛瑜看看跪在地上的云檀,在心中叹了口气,“你还知道什么别的事情吗?不管是‘他们’还是那个平安扣。” 云檀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情。 突然,她顿在了原地,开口式声音有些喑哑:“我、我似乎之前隐约间听到过他们说这个平安扣的事情!” “没事,你说,不论是什么,我都会保你周全。”云檀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过错,毕竟她也还没有真的下手偷东西,还是被他人下药胁迫的,唐洛瑜这话说出来完全没有心理压力。 “是、是,”云檀似是在努力回想的样子,“似是一个夜里,雪儿怎么哄也不睡,我便带着她到院子里玩耍,听到有两个人在房间里说的事情。” 云檀说到这里,似乎是在回忆,房中人都没有开口,怕骤然说话打断她的思路。 “他们提到,护国神器,什么秘宝,紫色玉扣是关键之类的。”云檀咬了咬嘴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我当时在门外,只听了个大概,实在是不敢听,就带着雪儿离开了。” 唐洛瑜听到她的话,心下大骇,若是真的如同云檀所说,这事情就大条了。 所谓护国神器,乃是前朝秘宝,这些人难不成是要造反? 这时候唐岳似是也想起了什么,阴沉着脸离开了正堂,走进了自己的卧室,不多时,手中拿着一个木匣走了出来。 此时带着人下去的柴进也回来了,见众人都是一脸凝重的样子,站在门口的位置也没有开口。 “可是此物?”唐岳打开盒子,让云檀看清其中的玉扣,云檀只听说是紫色的玉石平安扣,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于是便摇了摇头。 唐岳眉心皱起,不知道这其中是有什么关窍。 “这、这!”柴进看见那个玉扣之后,眼睛瞪大了几分,似是不敢相信一般走了上去,看着唐岳手中的玉扣皱起了眉头,“这莫不是紫气东来?” “紫气东来?”唐洛瑜诧异的看着柴进,“怎么,这是江湖中的东西吗?” 柴进认真的点了点头,看向唐洛瑜:“江湖中传言,前朝宫廷中制了两枚紫色平安扣,分别给了汝阳郡主和南安王,之后太祖攻破京城,汝阳郡主上吊自尽,手中那枚平安扣到了太祖手中。” 众人没有说话,都听着柴进讲故事:“南安王当时正在边关,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回京勤王,但是路途中发生变故,他手下一名参军出卖了他,半夜毒害南安王,侵吞了他巨大的财产,藏匿在山中。” “这怎么听都是朝廷辛密吧,怎么会是江湖中事?”唐洛瑜有些不解,开口询问。 柴进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你不会不知道南安王是谁吧?” “蒋朝成,怎么了?”唐洛瑜十分不解,不明白这跟南安王是谁有什么关系。 “那自然是因为他年轻时就喜欢枪棒,收集了许多武林绝学,但是这都不是关键,”柴进见众人都是不解的模样,叹了口气继续说,“他的遗物中,有一本他刚刚编写而成的掌法,非常凌厉,好多高手与他对战之时,都败下阵来。” 原来是为了武功秘籍……唐洛瑜也觉得有些无语:“所以我爹得到的这枚平安扣,是当年南安王的那枚?” 柴进拿起盒子仔细看了看,放到唐洛瑜面前:“你看上面这颗珠子上,雕刻了虎头,谁家在平安扣上雕虎头啊?这是南安王的标志。” 唐洛瑜还有些不服:“怎么没人雕,孩子属虎不行吗?也没有规定平安扣上面的珠子上不能雕虎头啊。” 柴进叹了口气,被她搞的有些无奈,但是还是跟她解释:“是,但是你看着虎头,只有三颗獠牙,这就是南安王府的标志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唐洛瑜有些不解,“这都一百多年了,怎么这么细节的东西你也知道啊?” “稍微有点传成的门派都知道好吗!”柴进被她问的有些恼火,“毕竟,谁不眼馋一个武学奇才自己编的拳谱?” 唐洛瑜点了点头,她也没法否认柴进的话,而且其实在她看来,柴进说的这些,不说有十成把握是真的,也有七八成了。 总之她是已经信了这番说辞。 “爹,这东西留不得。”唐洛瑜皱着眉头看向唐岳,“我不知道您是怎么得来的,但是咱们家,确实还不配有这样的东西。” 就不说武林中人都想得到的秘籍了,单说南安王的财宝,那也是令人觊觎的存在。 第82章 你是故意的吧 唐岳深以为意,听了唐洛瑜的话之后也跟着点了点头:“小儿,那你说这该怎么办?” 唐洛瑜闭了闭眼睛,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出去:“我们上交吧。”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只是却也失去了一大笔唾手可得的财富。 就算不觊觎南安王隐匿在山中的财富,单纯这个玉扣去卖,也能卖个好价钱。 柴进敢打包票,就是开出万两的价格,也会有江湖门派为了它抢破了头。 但是现在唐家父女两个做好的打算,他作为朋友,实在是没法替他们做决定。 “那……就直接交给梁大人吧?”唐洛瑜想了想,梁县令虽然官位不显,但是确实是个不错的父母官,加上一直对他们家也都不错,“就是这烫手山芋扔给梁大人,怕是大人要怪罪。” 这就是笑话了,有这种好事,人家怎么可能怪罪。 “不过我有些担心,怕那边放出风声来,之后恐怕有江湖中人对梁大人不利。”唐洛瑜说完,意有所指的看向了柴进,“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义士,愿意跑一趟,也算是为了忠臣良将付出一些了。” 柴进见她看自己,又不肯把话挑明,只等自己主动的样子就有些来气,恨恨的瞪了唐洛瑜一眼,闷在原地不出声。 只是梁大人确实是个好官,柴进自然也明白,江湖门派之间的尔虞我诈,若是因为他们伤到了梁大人这样的好官,那自然是有些不妥。 “你故意的吧?”柴进没好气的开口,“就是你不说这些激我,我也会去护卫梁大人的。” “那是自然,”唐洛瑜也明白,逗人要适可而止,开口给柴进顺毛,“柴大侠高义,我本来是想让你给我推荐一个别人的,毕竟咱们是兄弟,我府上的事情还离不开你,但是你既然愿意护送的话,我自然没有拦着的道理。” 柴进被她的话哄得极为熨帖,从鼻子中哼出一声来,倒也没有继续跟唐洛瑜争辩。 “刚才抓到的人还是得送到梁大人那里的,”唐洛瑜想了想,“不过看他功夫不错的样子,之后衙役制服不住可怎么办?” “这简单,我已经点了他的穴道,上枷的时候穿了他的琵琶骨就是了。”柴进说完,见众人都一脸复杂的看着他,“他是个武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唐洛瑜面色有些一言难尽,想到琵琶骨的位置,若是穿了过去,就担心到时候人不行了:“这……就没有旁的办法?” 柴进摇了摇头:“这人功夫很是不错,而且轻身功夫更是一流,这次若不是我提前设防,想抓住他也是困难,虽然可以点穴,但是却也没有这个更保险。放心吧,他是个武人,穿琵琶骨不会死的,就是让他虚弱一点,省的制服不了。” 唐洛瑜也只能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没办法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梁大人一个儒生,能不能接受这种有些血腥的办法了。 “你放心,你这个毒柯神医跟我说了,他可以解,就是有些麻烦,”唐洛瑜低头温声对云檀说,“柯神医已经在准备了,只等需要的那味药弄到了,就可以给你们解毒了。” 听唐洛瑜说完,云檀赶忙给她磕头。 她原本以为唐洛瑜是用药物作为要挟,让她说出知道的一切,没想到唐洛瑜在她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准备替她们母女解毒了。 唐洛瑜伸手扶她:“你是我父亲的内眷,怎么能跪我呢?” 云檀抬头看唐洛瑜,目光中满是感激。 “没事,想想看,小雪不还是我妹妹吗?”唐洛瑜扶她站起来,“我也不逼你,你若是愿意,那尽可以留在我唐家,若是不愿意,离去也不是不行,我也会厚赠你一份金银。” 云檀没想到唐洛瑜会这么说,毕竟她以前不过是个卖唱的,说的好听卖艺不卖身,在外人看来,跟流莺又有什么分别? “不过小雪还是养在我们唐家吧,”唐洛瑜浅笑,“虽说我唐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是该给她的,一定一样都不会少,这个你放心就好了。” 左右是个女孩,好好教养长大,给她找个夫婿嫁出去也好,像她一样坐产招婿也好,这都是她的血肉至亲,总不能让她继续出去颠沛流离吧? “小姐、小姐……”说着云檀已经泣不成声,跪在地上连连给唐洛瑜磕头。 “这怎么好,怎么又跪下了?”唐洛瑜上前扶起她来,叹了口气,“怎么选都看你,你放心好了,我给的钱,总归是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 云檀被她扶起来,转身又朝着唐岳跪了下去:“老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过云檀心系于您,愿意侍奉左右。” 唐岳被她这一跪也有些愣神,唐洛瑜之前说的办法他也是同意的。 不如说,现在唐洛瑜的处事方法极为符合他的想法,渐渐上手了掌管全家。 “我……”唐岳思及亡妻,看着面前满眼泪痕,说着思慕的女人,心中也有些动容,但是最终还是亡妻占了上风,“小瑜她娘,我俩相识于微末,她与我诞育三个孩儿,现下,现下我实在是,不想……不想负了她。” 唐洛瑜看出了唐岳的动摇,也为父亲这样的痴情动容,只是他日渐年老,终归她还是要跟着薛林策上京的,留他一人在家中,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爹……”唐洛瑜刚开口,就被跪在一边的云檀打断了。 “老爷,我并非是那等僭越之人,我钦佩您对夫人的感情,当日是,现在亦是,”云檀用晶亮的眼神看着唐岳,“唐小姐的提议很好,但是我还是想留在您身边,哪怕为奴为婢,我亦不悔。” 她说完这番话,屋内众人都有些吃惊,这女子若非是被人挟制,想来也不会来找唐岳,就算他们之间有个孩子,也没有想着用这孩子来威胁人。 现在能说出这一番话,着实是让众人有些不敢相信。 “那自然是不能让你为奴为婢的,”唐洛瑜叹了口气,见她爹一脸挣扎,“你若是不嫌弃,与我爹当个侧室可好?” 第83章 上交朝廷 云檀抬起头,见唐岳也没有反对,欣然的便答应了下来。 次日,唐洛瑜和薛林策带着挂坠,来到了县衙,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就被叫了进去。 “你们说,有前朝秘宝要交给我?”梁县令有些疑惑的看向唐洛瑜,他信任她,但是现在唐洛瑜说的话却有些匪夷所思。 唐洛瑜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锦盒,放在梁县令面前:“大人,此乃我父早年间所得,家父之前也把这事忘却,只是昨日里在家中捉到一个小贼,盘问了一下之后发现要来盗取的便是这东西。” 梁县令这时候也已经打开了锦盒,看着里面的东西愣了一下:“这……这是?” “柴进昨日捉住小贼之后,一眼便认出了这东西,”唐洛瑜叹了口气,“他说是前朝秘宝,叫什么紫气东来。原本有两枚,分别属于汝南郡主和南安王。” 听到唐洛瑜的话,梁县令也是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塘路与:“此话当真?” 他自然也知道这两人,只是不明白就算东西是这二人的,唐洛瑜要上交也有些奇怪。 “柴进还说,南安王的这枚,可能牵扯到前朝的宝藏。”唐洛瑜叹了口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东西我是不敢再留了,同父亲商议看一下,想要上交朝廷。” 这话是梁县令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眉头略微皱起,像是有些难办一般。 他不过是个小县令,唐洛瑜害怕的事情,他又怎么会不担心? 唐洛瑜一早就看明白了他的心思,于是开解道:“大人放心,这一趟我跟柴进商量过了,让他跟着,也是担心那边贼心不死,还派人过来偷。” 听到柴进也跟着,梁县令轻轻点了点头,赞许的看着唐洛瑜,也是放下心来。 “还有,”唐洛瑜叹了口气,“那贼人轻身功夫了得,柴进布置了才将人捉住,现下里已经点了穴,只是这并非长久之计,柴进说要穿了他琵琶骨才是。” 梁县令点了点头,并没有十分惊奇的样子。 唐洛瑜心想,大概是梁县令虽然为人宽厚,却也当了多年的父母官,自是知道其中利害。 说完唐洛瑜也就告辞了,仿佛交托出去了一块大心病一般松了口气。 半月有余,护送的差役和柴进回来了,唐洛瑜等他入府之后赶忙去打听消息,得知已经平安送到之后,才放下了心来。 回去之后听柴进说,这番过去又是一些凶险,一路上也打退了几波前来偷东西救人的,好在柴进在江湖上颇有几分名望,来人嗯都被他挡了回去。 唐洛瑜看着柴进,心中还有些心有余悸,型号自己没有异想天开跟着一起去。 京城中,一间民宅内。 “拿到了?”问话的男人嘴角带着一抹笑意,说完之后,似是手下的男人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双手奉上。 “辛苦了,”男人轻声开口,打开锦盒,看着里面的玉扣舒了口气,“当真是一波三折。” 只是他看向玉扣的时候,仿佛在透过这这东西,在看向别的什么人一般。 嘴角露出了一丝神秘的浅笑,男人合上锦盒的盖子,没有再说话。 唐家这边,薛林策在忙碌学业之余,还没有忘了继续研制之前说给唐洛瑜的化妆品套盒。 甚至还丧心病狂的在腮红和眼影中加入了珍珠粉。 等到唐洛瑜拿到他做出来的试验品的时候,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这,”唐洛瑜看着薛林策在自己手臂上晕开的颜色,“这怎么还泛着珠光呢?” “我在里面加了珍珠粉,你看颜色是不是更好看一些?”薛林策虽然从上辈子到现在都是个直男,但但是工作性质问题,周围却有许多女性和不那么直的同性,因而对化妆品也有涉猎。 “是,确实颜色好看了,”唐洛瑜毕竟还是个十来岁的姑娘,正是爱美的时候,看着面前的瓶瓶罐罐十分欣喜,指着其中一盒问,“这是什么?” “这个啊,是高光。”薛林策想了想,“大概是化完妆之后,想要凸出来的部分擦一点,让无关看起来更加立体。” “这样的……”唐洛瑜听得似懂非懂,“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好在薛林策没有喝水,不然一定要被这话呛死。 “这跟作画不是一个道理吗?”薛林策硬着头皮往回找补,“凸出来的地方颜色浅一些,凹进去的地方颜色深一些。” 唐洛瑜微微眯起了眼睛,似是有些不相信的样子,薛林策被她看的有些发毛,心想别是自己穿越的身份被她发现了。 “那怎么不见你给我画像?”没想到唐洛瑜竟然说出的是这样的话,让薛林策有些哭笑不得。 “好好,等我给你画像。”薛林策想到前世看过的皇帝行乐图,突发奇想问唐洛瑜,“你想不想画一些别致的像?” 唐洛瑜不明所以,开口:“什么别致?” “比如扮成九天玄女?唔,或者别的什么的?”薛林策想到后世那些服装,诸如水手服女仆装之类,穿在唐洛瑜身上,不由得鼻子有些痒。 “你不是想偷懒吧?”唐洛瑜又眯起了眼睛,“只把我的脸换到九天玄女像上这样?” “你想到哪去了?”薛林策有些无奈,“我怎么可能敷衍你啊……” 被他这深情的目光盯着看,饶是唐洛瑜也有些脸热。 薛林策见她不生气了,也就暂时没有提他的那些想法,还是得慢慢来,现在天冷,等明年夏天再骗……啊不,是做些清凉的衣服让唐洛瑜穿。 薛林策这时心中已经有了很多想法,毕竟前世他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设计师。 拿起笔,就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倒不是说薛林策用不惯毛笔,只是还是不如硬笔来的更舒服一些。 索性到灶上找了块木炭,粗粗几笔,就画出了人物的雏形。 唐洛瑜看见自己的小像跃然纸上,欣喜的看向薛林策:“你怎么画的这么像?” 有些激动的上前抱住了薛林策,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吻。 第84章 被抓包 薛林策有点懵,随后勾了勾唇角,捧起唐洛瑜的脸,把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两人缠绵悱恻之际,就听见旁边一声轻咳。 慌不叠的就松开了对方,门口站着的是一脸严肃牵着小雪的唐岳和完全已经带入继母角色,笑的一脸慈和的云檀。 “爹……”唐洛瑜和薛林策有些尴尬的喊了一声。 唐岳倒也没有说别的,只是哼了一声开口:“你们刚才在忙什么?” 唐洛瑜和薛林策对视一眼,脸颊都有些红。 唐岳没想到自己的问题有歧义,立马纠正:“不是,我是说你们亲……你们那什么之前。” “哦哦,我知道我知道。”唐洛瑜挠了挠脸颊,有些局促的开口,“这不林策调制了……嗯,化妆品让我试试。” 唐岳对于化妆这个词愣了愣,却也不是不能理解,身边的云檀谨记唐洛瑜对她的好,立马上前解围。 “这,是姑爷做给大小姐的吗?可以让我看看吗?”云檀上前一看,才发现桌上放了很多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真心的说,“我、我能试试吗?” “一家人,自然没问题啊。”唐洛瑜拉着云檀到一边坐下,“你跟爹爹一起喊就好,不用这么客气的。” 云檀摇了摇头,她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之后在这个家里要仰仗谁:“礼不可废,我明白大小姐的心意就好了。” 唐洛瑜让云檀先净面,随后在薛林策的指导下,给云檀化了个淡妆,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内的众人都看呆了。 “怎么了?”云檀有些吃惊的看向众人,“很奇怪吗?” “不不,很好看,”唐洛瑜拿起手边的小镜递给云檀,“你自己看。” 云檀拿起镜子,看到了镜中的自己也是有些震惊,本来就水灵的眼睛,现下看起来更加灵动可人,细细描摹的眉毛也自然又好看,高光阴影,让云檀的脸看起来更加立体。 可以说这次妆容让云檀的容貌更上了一层楼。 站在门口看着的唐岳不由得吞了口口水,清了清嗓子才开口:“这……都是林策调制的?” “是啊,”唐洛瑜是个女的,倒是没有震惊那么久,又仔细端详云檀的脸,绽开一个笑容,随后转头,“爹,咱们家又要有个新进项了。” 唐岳到底是老生意人,自然也看出了这中间的前景,他满意的拍了拍身边女婿的肩膀:“好小子,你可以啊。” 从没被老丈人这么夸奖的薛林策一时之间有些受宠若惊,不好意思的开口:“不过是一点小东西,您过誉了。” 唐岳看自己这个女婿也越发满意,也不愿再打扰他们小两口的亲昵,跟云檀两人牵着幼女离开了。 “我爹可真是……”唐洛瑜看着自己老爹得意的背影,不由得勾了勾唇角,“现在也算是天伦之乐吧?” “那是自然。”薛林策也跟着笑了笑,跟唐洛瑜已经互通了心意,也同床共枕了多日,两人的关系却停在了这里。 他母胎单身了三十几年,确实有些不太会跟伴侣怎么沟通更进一步,总觉得自己贸然提出,好像有些猥琐,也只能暂时忍下来。 “现在这些包装还有些简陋,要想卖上高价还是得搞一点好看的包装。”旖旎的气氛瞬间消失,唐洛瑜立马进入了工作状态。 薛林策笑着摇了摇头,也配合她继续工作。 “现在口脂都是蘸取使用的,如果我们改成管状,这样用起来会方便很多。”薛林策想到后世的管状口红,也不过只是一点点小机关罢了,他们的工坊就能做。 “管状?”唐洛瑜有些不明白,疑惑的看向薛林策。 薛林策看她不明白,于是拿起刚才给她画像的炭笔,在一边的空白纸上画了画:“就是这样,旋转一下就能出来,这样也可以拿着在外面补妆。” “这倒是个好主意。”唐洛瑜一见这个样子就觉得很好用,笑吟吟的看向薛林策提议道,“这样外表上还可以雕花,再高档一点的也可以在上面镶嵌金石珠玉。” 薛林策没想到她竟然可以举一反三,也笑着开口:“岂止是外壳上可以雕花,就是口脂的膏体上也可以雕花。” “那是不是有点过于奢靡了……”唐洛瑜愣了愣,提出了自己的不同意见,“毕竟是消耗品。” “做个模子就好了。”薛林策想起后世有的化妆品只要外观好看就会有无数的姑娘趋之若鹜,“好看的话也会更受姑娘们的青睐吧。” 唐洛瑜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样,开阔思维道:“那这个高光什么之类的,是不是也可以压花?就像月饼那样?” 薛林策惊喜的看着面前的唐洛瑜,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那自然是可以的。” “那你来画花样吗?”唐洛瑜想着薛林策之前画的花和给自己画的小像,“你画出来的定然受欢迎。” 薛林策是想拒绝的,倒不是说他不愿意,只是觉得现在的工匠设计出来的花样会更贴合现在人的审美。 不过想到之前他设计的花笺大受欢迎,于是觉得试试也不错。 不过首先要改的还是硬笔。 薛林策是可以用竹子消尖了直接在纸上画的,但是现在家中有玻璃工坊,不如直接让他们烧点铅笔来用。 想到这里,薛林策就觉得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趴在桌子上有些疲惫。 “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唐洛瑜来到他面前,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没发烧啊?”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薛林策十分熨帖,伸手搂住唐洛瑜的腰,把脸埋在了上面:“没有,就是有点累。” “那今日先不忙画,反正现在也不着急。”唐洛瑜见他难得露出小孩子情态,伸手在薛林策的头上轻轻抚摸。 “娘子。”薛林策贴着唐洛瑜的腰闷闷的开口。 “怎么了?”唐洛瑜不明所以,温柔的开口询问。 “你知道,”薛林策抬起头来看向唐洛瑜,脸上带着一抹邪气的笑,“男头女腰,一碰糟糕吗?” 第85章 铅笔 两人胡闹了一阵,薛林策坐回书桌边。 后世的铅笔都是用石墨加上黏土烧制而成的,薛林策总觉得有些头秃,现在的石墨矿有没有被开采,到底能不能民用,以及现在叫什么,他都不清楚。 电光火石之间,薛林策想到了平日用来写字的墨条,这总跟石墨有些联系了吧。 “娘子,你可知这墨锭是用什么做的?”薛林策看着唐洛瑜,一脸神秘的问。 唐洛瑜自然是知道的,拿起桌上的墨锭晃了晃,奇怪的开口:“你说这个吗?咱们家用的一直是松烟墨,取松枝焚烧,上面倒置一个碗,收集上面的烟灰制成的。” 听起来就很贵……薛林策看看唐洛瑜手中的墨锭,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 不过想到唐家的家资,也就释然了。 电光火石之间,薛林策看到了小几上的眉笔,他做的时候是用现代思维去做的,但是古时候的眉黛,可不就是石墨吗……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薛林策嘴角露出一点笑意。 唐洛瑜突然见他这么笑,有些诧异:“你为何突然发笑?” 薛林策上前去环住唐洛瑜:“我想到了一种新奇的东西,需要画眉石来制作。” “画眉石?”唐洛瑜愣了愣,没想到是怎么突然从之前的东西一下转移到了这上面,“做眉笔吗?我觉得你现在做的那个比较好用。” “不不,不是做眉笔。”薛林策捏捏她的脸颊,“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是想做个我用来画画的笔。” 唐洛瑜听不太明白,却也没有深究:“画眉石的话,去买些就是了,价格也不算贵。” 薛林策点了点头,拿起毛笔继续写下了配方和要作成的样子,他不确定黏土和石墨的比例,所以写明了让工人自己试验一下。 还写明了比例要记清楚,到时候都拿过来给他看。 想着没几天之后就能用到铅笔了,薛林策还小小的心痒了一下。 不几天,王叔就提着一小篮子烧好的“墨条”拿过来了,只是脸上有些诧异和不好办。 “姑爷,这便是您要的东西了。”王叔把柳条篮子放在桌上,“只是这东西的品质,实在是……” 薛林策听到王叔来了,立马来到了门口,掀开盖着的布,欣慰的看着王叔。 形状是筷子粗细的圆柱体,大概也有一掌来长,薛林策拿起一根仔细端详,手上沾了些粉末,随后拿起桌上的宣纸包了包,又用小刀削出一个尖头来。 在纸上稍微一划,便出现了一条细线。 薛林策看了看,上面写着的是三成,大概就是2b左右的铅笔,感受着手下熟悉的感觉,他心中是无比的喜悦。 一边的王叔也有些看呆了,之前他自己试验的时候,只以为薛林策是要研发新的墨锭,他们烧制的这些,在水中并不好化开,所以他还以为是失败了。 战战兢兢的过来,没想到是这么用的。 薛林策显然是十分满意的,刷刷两下,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就跃然纸上,唐洛瑜凑过去看:“这,这是前几日画眉石做的?” “是啊,你看这线,”薛林策点点头,指着宣纸上的线条,“比之用勾线笔画,可是要快多了。” 他又给小猫打了点阴影,看起来更加立体了些:“而且也可以控制浓淡,十分的方便。” 王叔舒了一口气,本来以为这东西是失败了,没想到姑爷要的就是这个。 “这……”唐洛瑜自然是听明白了,她细想想,想着这其中的商机。 薛林策也明白唐洛瑜在想什么,于是继续说着这笔的优点:“不用于毛笔,这个写错了是可以擦掉的,只要用馒头蘸一蘸就干净了。” 唐洛瑜听到这里皱了皱眉,馒头是粮食做的,这样未免有些浪费粮食。 “这墨条作价便宜,方便携带。”薛林策想着是不是能跟日后的铅笔一样,但是马上就放弃了,现在的人看起来并不太能接受这种书写方式,加上开槽还有揉搓成那么细的条,就觉得还是有些太麻烦了。 这样反而失去了铅笔作价便宜的这个优点。 “恐怕也只有些家贫的读书人会用到了。”唐洛瑜叹了口气,“恐怕是没法赚钱。” 薛林策揽过她的肩膀安慰。 “嘶……不过可以有别的功用!”唐洛瑜看向薛林策,眼睛晶亮,“这于相公可是有天大的益处。” 薛林策不明所以,有些好奇的看着她。 “你日后定然是要走仕途的,若是在任上推广这墨条,想来也能开一方文脉。” 薛林策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若是他考取功名,除非是状元,恐怕都是要下放到地方做父母官的,到时候就有这墨条的用武之地了。 “这这,这倒是我没想到的。”薛林策惊奇的看向唐洛瑜,没想到她是如此的才思敏捷,“我倒是要谢谢娘子了。” “一家人,一荣俱用,你又何必……”唐洛瑜听他这么说,脸颊有些微微泛红,“而且王叔还在呢。” 王叔站在一边,早觉得有些站不出,轻咳了一声:“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工坊了。” 唐洛瑜点点头,王叔就忙不迭的离开了。 这小两口腻歪起来,真是旁若无人啊…… 不过想到他二人是新婚,也就释然了。 铅笔并没有做太多,只是在烧制玻璃的间隙烧一些,在薛林策使用之余,也攒了不少。 薛林策也拿去给了赵先生看,赵先生得知之后大惊,赶忙问详细情况,毕竟这涉及国家文脉,听完之后也觉得十分不错,加之心疼弟子,言说日后推广之时定然鼎力相助。 得到了赵先生的答复,薛林策也是有些意外,不过现下就能开始设计唐洛瑜要的外观了。 这就很简单了,只几个晚上,就已经把化妆品套盒的外观设计好了,还根据唐洛瑜之前说的档次,设计了好几个外观。 毕竟他之前也是个设计,手下的功夫这段时间也没有丢,看着稿子十分满意。 唐洛瑜在一边,拿起来看了看,有些奇怪问:“这是什么?” 第86章 化妆礼盒 唐洛瑜指着的,自然是管状口红。 薛林策开口:“这便是我之前同你说的口脂,你看这样设计的话,是不是比瓷盒装的要方便一些?拉动上面的按钮,可以把内里的口脂推出来,若是不喜欢这种方式,这个用小刷子蘸取也是可以用的。” 他并没用用后世那种旋转的,里面的零件虽然简单,但是却无处不是工业的产物,现在想要量产还有些难,还是用最简单的机关比较好,这样便于生产,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唐洛瑜听他这么说,只觉得十分方便,看着薛林策设计的几款外盒也都很满意。 薛林策以花鸟为题材,最贵价的一款上面有镂空雕花,花心部分镶嵌几个小巧的宝石,放在手中宛如工艺品。 然后次一等的便是只有雕花的了,再次一等,便是没有雕花的普通包装。 “那这里面的东西,我们可要做些区别?”唐洛瑜看着三款包装,“还是说都用一样的东西?” “镶嵌款和雕花款里面可以加些珍珠粉增加珠光,普通款就只是简单的颜色就好了。”薛林策笑吟吟的建议,“或者也可以在里面加些花水,增添些香气也是可以的。” 想到花水,薛林策又想到了精油,他从未见唐洛瑜用过,平日里用来熏衣服的也是香粉香丸之类,并没见过精油。 以唐家的财力,若非是她不喜欢,那应当就是还没有了。 薛林策又陷入了思考,若说这化妆品还能想一想,毕竟他是见过的,精油就有些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 不过花水倒是可以想想,左不过是蒸馏,现在也有玻璃了,用来做一套蒸馏用的器皿也不是不行。 但是,蒸馏用的器皿长什么样啊…… 薛林策没再想,这实在是没个头,而且他原本也是个艺术生,这蒸馏器皿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 唐洛瑜见他面色一时阴一时晴开口询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听到她的声音,薛林策看向唐洛瑜,浅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图纸很快便拿到工坊去了,不多时,王叔就拿着三套做好的外观来到唐洛瑜的院子给她看。 “这是已经做好了?”唐洛瑜有些吃惊的看着王叔手中的三个盒子。 王叔点了点头,把三个盒子放在了桌上。 唐洛瑜看着上面的雕花,心中十分喜悦,木盒还散发着淡淡香味,她打开镶嵌款的,里面排布着几个形状各异的小盒,雕花跟外面大盒子上的是一个系列,都是花鸟,鸟的眼睛位置镶嵌了小小的宝石,作价倒也不算贵。 毕竟这时候这种细碎的宝石都是残次品,并没有人会拿来用。 唐洛瑜拿起薛林策之前说的管状口脂,打开之后里面并没有东西,轻轻推了两下,发现十分方便,就觉得这东西定然可以大卖。 这时候薛林策也从外面回来了,看着王叔也在,也知道是化妆品的外盒到了,他走到唐洛瑜身边,拿起盒子来看了看也是十分满意。 “我们先装三套出来吧。”唐洛瑜看向薛林策,这个工作还是他在做。 “行,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薛林策见王叔还带了他要用的模具,十分欣慰的点了点头。 “唔,就用雕花款的,拿出来之后我再宴请一下咱们本地的官眷小姐们就是了。”唐洛瑜看向薛林策,“第一套镶嵌款,你就拿去送给师母吧?” 薛林策吃惊的看向唐洛瑜:“这……” “别这那的了,你忘了之前师母替你说话了?”唐洛瑜略有些不满的开口,“咱家又不是送不起。” “不是,我是担心老师又说太过奢靡……”薛林策叹了口气,赵先生还是十分古板的。 “这倒是个问题,”唐洛瑜沉吟片刻,“无妨,到时我送给师母就好了。” “行,那就麻烦娘子了。”薛林策伸手在她脸颊捏了捏。 王叔一双眼睛不知道往哪看。 真是的,这小两口怎么一言不合又开始旁若无人的亲热起来了…… 等到薛林策把化妆品都装好,拿到唐洛瑜面前的时候,着实是惊艳了一把。 薛林策之前也没做过,但是仰仗后世的小视频,却也见过人家是怎么做的。 唐洛瑜还是对口脂最感兴趣,打开盒盖之后,推出来,里面的膏体上也有浅浅的浮雕,虽然只是简单的雕花,却也十分好看。 “只侧边雕花的话,就算是使用也不会影响。”薛林策看她看的入神,于是给她讲解。 唐洛瑜点了点头,放下口脂又拿起了眼影的盒子,打开之后看见几种颜色分门别类,还配了一个小小的刷子在里面。 每个颜色上都有一朵小小的印花。 “这……”唐洛瑜有些吃惊,没想到做出来会是这样的效果,“真好看。” 听到自己爱人的夸奖,薛林策勾勾嘴角:“这个也简单,就是让王叔给我雕了个模子,按在上面砸一下就行了。” 薛林策没有后世的液压机,只能是轻轻砸一下。 唐洛瑜拿起之前薛林策说是高光的盒子,发现这个的面要更大一些,上面的印花也复杂了些。 再有就是眉笔和粉饼,唐洛瑜也都一一打开查看,制作的可谓是十分精良。 “我们之前的花笺也跟王家那边有合作,”唐洛瑜看着这些制作精美的化妆品,不由得想起了王家,“你说现在这化妆品,是不是也可以跟他们合作一下?” “那自然是可以的。”薛林策想了想,“王家是皇商,这搞不好还能……” 薛林策没说完,唐洛瑜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若是贡品的话,就是镶嵌款,恐怕也是不行的。 “傻娘子,”薛林策看出了她的担心,“到时候我们把木盒换成金盒银盒便是了,那不是还方便镶嵌一些?” “这作价太高了,”唐洛瑜微蹙眉头,“不然我们只做里面的盒子,外面的让王家自己去办?” 看着唐洛瑜的样子,薛林策不由得笑出了声。 想来是最开始那次被王家气的不轻,就算是之后他们给送了大钱,唐洛瑜也还是有些记恨。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薛林策揽过她来哄,“我们只消送套镶嵌款过去,到时候让王家自己定夺就是了。” 第87章 赏花宴(上) 唐洛瑜在他怀中,笑的像个小狐狸。 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只是现下里化妆品的制作并不适合放在工坊里,唐洛瑜就在家中另辟了个院子,又在家生子中挑了几个靠谱的,让她们开始制作化妆品。 制作出第一批来之后,唐洛瑜取了几套雕花款的,就给县里的小姐太太们送了贴子。 等到约见的这一天,唐洛瑜早早的就起床了,盯着下人们收拾妥当,站在门口迎客。 要说上一次唐洛瑜初次宴客还有些紧张,这一次看着众多女眷的马车,她就是止不住的兴奋了。 牌九不过是一次性买卖,且容易仿制,现下这化妆品的生意才是一本万利的。 唐洛瑜舒了一口气,上前来笑脸迎人。 “我说唐家妹子,这眼看都要十一月了,怎么这个时节办赏花会啊?”世交家中的姐姐,上前来点了唐洛瑜的鼻尖,“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又弄出了什么新东西让我们给你吆喝吧?” “都瞒不过宋家姐姐,”唐洛瑜上前挽住她的手,笑吟吟的开口,“这次可是好东西,姐姐就等着瞧吧。” “你个小丫头,还卖上关子了。”宋家姑娘倒也不恼,捏了捏她的脸,“看你是成婚了,颜色越发好了。” 唐洛瑜一张俏脸被她臊的通红,轻轻剁了下脚:“你浑说什么呢!我不理你了。”、 “好好好,你去忙吧,我不逗你了。”宋姑娘也没再逗唐洛瑜,跟着引路的丫鬟进了唐府。 唐洛瑜这边招呼着人进来,看着一众女眷都进府,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 等唐洛瑜过来,刚才还在调笑的众女眷都停了下来,等着唐洛瑜开口。 “各位姐姐辛苦了,”唐洛瑜先是客套了一句,“刚才宋家姐姐过来的时候问我,这眼见得都十一月了,这时节办什么赏花会。” 一众女眷听了都轻笑出了声。 “唉,其实是我这个做妹子的想的不周到,”唐洛瑜叹了口气,装作抱歉的开口,“其实今日里,也没有花给大家赏,倒是有个美人给大家观赏。” “正所谓,美人如花,我这赏花会倒也不算没有花。”唐洛瑜拍拍手,“进来吧。” 说完,便从后面鱼贯进入了十来个丫鬟,手中各捧着一个雕花的木盒。 “我说唐家妹子,你这……”总归还是有些贵女跟唐洛瑜不对付,这时候见她这般作态,有些不屑的开口,“我们都是女子,你让这么多美人出来也美人欣赏啊!” “这话说的,我倒是觉得十分赏心悦目。”自然也有帮着唐洛瑜说话的,刚才在门口跟她打趣的宋姑娘就开口反驳,“怎的,见不得比你颜色好的姑娘啊?” 宋家这姑娘嫁得好,相公上一科考取了进士,倒也没有抛下结发妻子另娶,因而算是在场的女眷中身份最高的。 她跟唐洛瑜自小亲厚,自然看不惯别人欺负她。 唐洛瑜自是十分感动,感激的看了一眼宋姑娘。 “不对,她们的妆容为何不同?”还是有眼尖的人发现了,“怎么眼睛看着大了那么多?眼皮上的亮粉是何物?” 唐洛瑜浅浅一笑,开口:“这个就是我邀请大家来的原因了。” 话音刚落,刚才站立在唐洛瑜身边的一众丫鬟,就捧着手中的木盒,来到众人身边。 “这、这是何物?”有人发出吃惊,“刚才我就想说了,没想到这盒子竟然这么精巧!” “呀!怎的这么好看,这里面的都是什么?”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盒子,看见里面做工精美的瓶瓶罐罐,惊呼出口,“这是妆粉吗?怎么还有雕花?这要怎么用?” 唐洛瑜看见她们这反应十分满意,于是也坐了下来,招呼身边一个没有化妆的婢女过来。 “这便是我们唐家最新弄出来的东西了。”唐洛瑜笑吟吟的看向下面,“用法的话,我让这丫头给大家示范一下。” 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关心赏花宴的事情,都死死的盯着坐在唐洛瑜身边的丫鬟,若非顾忌颜面,这些高门贵女们都要凑到跟前去了。 丫鬟拿出一个小盒,唐洛瑜开口介绍:“这个,是粉饼,跟我们平日里用的妆粉差不多,但是我家调制的,是用上好紫茉莉粉做的,不会伤害皮肤。” 说完,丫鬟拿起薛林策之前做好的粉扑,把妆粉在脸上扑匀。 “当真是好看,”也有人拿起那个小盒子,凑上前去轻轻嗅闻,“味道也好闻,比之铅粉的味道更佳清新。” “看着也匀,”拿出来在手上涂抹了一下,欣喜的跟旁边的旁边的人分享,“质地轻薄,看着很不错啊。” 刚才开口讽刺唐洛瑜的那个人,见到这套化妆品的时候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死死的盯着丫鬟的手法,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丫鬟这边也把底妆上好了,又取出一个小瓶子给大家展示。 “这个叫做眼线膏,”唐洛瑜开口介绍,“这便是她们眼睛看起来更大的缘故了。” 说完,丫鬟从一边的匣子里拿出一根勾线笔,顺着自己眼睛的形状描画,在眼尾处又向上挑了一点。 “这真……”一种女眷也拿出那瓶眼线膏,开始研究,“竟然真的看起来大了一些!” “还没有结束哦,”唐洛瑜继续笑着开口,“之后,便是眼影了。” 丫鬟拿出一个四方小盒子,打开之后面向众人,让大家看清楚。 薛林策做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个,就做了四种后世常用的大地色系,这些比较日常,也适合大多数人。 之后若是想要推陈出新也不是不行。 众人看着丫鬟,就见她在眼皮上扫了几下,看着五官都立体了起来。 一种女眷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变化,不由得看着自己手中的盒子。 “这、这便是你弄出来的新东西?”到底还是宋姑娘见识广博,率先回过神来,定定的看向唐洛瑜,“你这真是……” 唐洛瑜笑着不做声,等她们先消化一下这个信息。 第87章 赏花宴(下) 听到宋姑娘这么一说,众人心中也明了了一些。 她们之间也有上次被唐洛瑜邀请过来参加了牌九会的,自然明白这是日后唐家要销售的产品。 “这还没结束呢。”唐洛瑜对着丫鬟使了个眼色,随即丫鬟便拿起眉笔来描画眉毛,之后又点上了薛林策说的高光。 一众贵女看的有些呆,定定的看着丫鬟的操作都默不作声。 之后又从盒子中取出了一个管状物,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推了出来。 唐洛瑜十分满意,这也是她要着重介绍的东西了:“这个,是口脂,与咱们惯常用的不同,这个在外面使用起来十分方便,可以随时补妆。” 颜色上并没有什么特殊,只是最普通的正红色,上面的雕花反倒是更加惹人注目一些。 “你下去给众位姐姐们看看吧。”唐洛瑜一颔首,丫鬟便从宋姑娘开始,一个个让她们看。 等到转完一圈,一众女眷都先闭了嘴。 “小瑜,你这……”宋姑娘知道唐洛瑜的意思,只是现在她还没有完全消化,顿了顿之后开口,“这要卖价几何啊?” “这个啊,”唐洛瑜笑着开口,“众位姐姐面前这套,就是我送给大家的啊。” 话音刚落,就听见下面有人的抽气声。 “这不好吧……”宋姑娘自是护着唐洛瑜,“这东西看着就贵价,还有我见这眼影内有细细闪粉,这恐怕是珍珠吧?” 宋姑娘见多识广,自然也用过珍珠粉,因而认出了其中闪亮的是什么。 只是听到她说里面有珍珠,下面坐着女眷们不免又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倒也不是说她们买不起,只是这么贵价的东西,都是用来佩戴的,哪可能天天用在脸上。 “要你做好人?”刚才出来讽刺唐洛瑜的那个姑娘,听到宋姑娘这么说,生怕唐洛瑜不送了,“唐小姐都说要送我们了,你这不是让她食言?” “你还好意思提这个?”宋姑娘脾气也不是柔弱的,“刚才你自己说了什么难道这么快就忘了?侮辱完主家还好意思拿人家这么贵价的东西?” “宋菲云!你以为这是你宋家吗!”那女子被打脸了,自然也不爽,拍桌而起,死死的看着对面的宋姑娘。 “我说错了吗?”宋姑娘根本不怕她,冷笑一声,“小门小户的占便宜没够啊?” “好好好,都少说一句,”眼见就要吵起来,唐洛瑜走到宋菲云身边,“姐姐莫要生气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不过这些本就是我要拿出来送人的。” 宋菲云皱了皱眉,但是看着唐洛瑜的笑脸又没再说什么。 “其实之后我唐家要再开个脂粉铺子,这便是主要经营的商品了。”唐洛瑜笑着跟众人说,“日后还会推陈出新,这次一共有三个品类。” “最普通的眼影和高光里面没有珍珠粉,盒子也没有雕花,”见众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身边的丫鬟也拿出来另外两套的样子展示给众人看,“然后便是大家手中这种了,外盒上有雕花,还加了珍珠粉。” “最贵价的这种上面镶嵌了宝石,”唐洛瑜给众人展示,上面不光是镶嵌了一些碎的宝石,就连盒子也是描了金边的,“其实里面的东西跟雕花款是一样的,不过外观上要更加好看一些。” 既然东西是一样的,只有包装有些不同,这种就比较适合拿来送人了,一众女眷都陷入了沉默,盘算着自己要买什么。 “当然,因为东西可能用的不一样快,”唐洛瑜继续开口说,“这些我们也会单独售卖,不喜欢有那么多瓶瓶罐罐,我们也会有替换装售卖。” 说着,唐洛瑜拿出一盒粉饼,在旁边轻轻一压,里面的盒子就弹了出来,她又原样装了回去:“到时候大家只要买里面的内芯就好了。” 这是她跟薛林策两个人之前商量的,毕竟有些小户人家囊中羞涩,套装款恐怕是不太行,但是如果有独立包装还有替换芯的话,想来这些人也是会买的。 就算没有外盒,他们的替换装也是有简单包装的。 当然,唐洛瑜也明白,在座的众人自然是不会买这种替换装的,但是介绍还是要介绍一下。 “小瑜,你们家这个镶嵌款多少钱,我要买三套,啊不,买五套回去。”宋菲云看明白了其中的区别,自家使用这雕花款就已经可以了,但是拿出去送人的话,自然还是要富贵的镶嵌款。 “我的小姐姐,这还没上市的,”唐洛瑜有些无奈,不过她也知道宋家的情况,小姑姐妹的也有不少,家资也不是承担不起,自然没有跟她客气的道理,“到时你去我们家店里买就好了。” “我还不知道你这丫头,”宋菲云点了点唐洛瑜的额头,“上回你那个牌九,我们家小厮去了就没买回来,这会子你还说这话,我定然是不依的。” “是我的错,”唐洛瑜求饶道,“这次不让姐姐家小厮挤,我差人给你送到府上去。” 见宋菲云还抬着下巴,唐洛瑜连忙改口:“我亲自送到府上。” “这还差不多。”说完,宋菲云十分满意,拿起刚才就十分好奇的口脂看,“也亏得你们有这样的巧思,能想到这么方便的东西。” 唐洛瑜笑而不语,周围女眷看她俩说完了,也都开始夸奖起这套化妆品。 虽然大家手上已经都确定有了一套,但是宋菲云都那么说了,又有谁会好意思不再买一套? 想来也不会卖的太过高价,也就都放下心开口询问了。 刚才跟宋菲云和唐洛瑜别苗头的姑娘,见众人都不再理她,有些愤愤的揉着帕子。 想要直接离开,好打她们的脸,又实在舍不下这套化妆品,只能憋在远处,自己跟自己生气。 等到薛林策傍晚回家,一众女眷都已经离开了,唐洛瑜已经累得躺在了床上。 薛林策还以为她睡了,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却见还睁着眼睛。 “累了?”薛林策上前替她揉肩。 “唉,面对一群女人,太难了。” 第89章 脂粉铺子 听到唐洛瑜的话,薛林策消除了声。 “你笑我做什么?”唐洛瑜轻蹙秀眉,嗔怪的看着他。 “娘子不也是女子吗?”薛林策手上的动作没停,“我还当娘子同她们相处起来游刃有余,没想到却也是这般……” 唐洛瑜本想同他调笑,但是想起下午时候的争执,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却是让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于是叹了口气。 “一个二个倒也还好,女人多了是非也就多。”唐洛瑜十分疲惫,轻轻往后一歪,正靠在薛林策的臂膀上,“夫君是没看到今天下午的情状,那可真是……” 薛林策自后世而来,工作场所又是接触了不少的男男女女,并没有那些个恶臭的偏见,轻笑一声开口:“娘子这就不对了。” 唐洛瑜挑挑眉,好整以暇的看了一眼薛林策,并没有说话,只等着他的高见。 “娘子可是不知,这朝堂之上政见不合之人,那也是精彩的紧,”薛林策表情生动的娓娓道来,似是亲眼看到一般,“私下里的暗潮汹涌就不说了,当朝骂战也是个个身先士卒,尤其是一些年岁大的老大人,那都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还有在朝堂上骂哭过人的呢!” “你这促狭鬼,说的仿佛你亲眼见到过一般。”唐洛瑜嘴角勾起一点弧度,嗔怪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见她总算有点笑模样,薛林策心中也放松下来,面上确实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还撇了撇嘴:“现下我自是没见过的,都是赵先生说与我听的。” “就说你促狭,连先生都编排上了,”唐洛瑜伸手指点了点他,“待到哪日见到了先生,当心我倒是告你一状。” 薛林策丝毫不怕,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凑到自己唇边轻轻咬了一下,笑吟吟的开口:“我不怕,娘子心疼我,定然不会告状让先生打我手板的。” 唐洛瑜没想到,薛林策都已经考上了举人,在先生家中还要挨手板,有些怜惜的开口:“怎么,赵先生经常打你手板吗?” “我就知道娘子心疼我,”薛林策笑嘻嘻的跟她玩闹,“我学习用功,先生怎会打我手板。” 唐洛瑜知他是戏弄自己,伸手掐在他腰上软肉上转了半圈,当下薛林策就开口求饶。 两人玩闹一阵,便休息了。 次日一早,唐洛瑜睁开眼睛的时候,薛林策已经离开了,她想着昨日化妆品套盒的火爆,想来会火爆。 之前看好的铺子也基本上装修完了,只剩下最后一点收尾工作,想着日后日进斗金的日子,唐洛瑜也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 没几天就到了新铺子开张的日子,薛林策也特意跟赵先生请了假,因着之前送了一套化妆品给师娘,这次请假颇为顺利。 清早起身,两口子相视一笑,相协来到正厅吃饭,完事之后就一同去往了化妆品铺子。 有了上次玻璃铺子的经验,这次唐洛瑜倒也没有太过紧张,站在一旁等周围人围上来,才气定神闲的走了出去。 “唐家这真是走财运啊,左一个铺子又一个铺子的,”人群中人窃窃私语,有些艳羡的看着台上的唐洛瑜,“唐家这小姐也是泼辣的,不知道最后会嫁给谁,那家人受不受的住。” “你是刚来我们县的吧?”一旁的人狐疑的看向这人,直把他看的一张脸微红。 “怎的,不是你们县的不能来凑热闹?”那人有些恼羞成怒。 “这倒不是,唐家千金已经成亲了,她相公是今年的举子,几个月前招赘的。”那人并不恼,反而是跟他解释。 刚才开腔那人只觉得脸颊一阵烧,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脸:“倒是我多想了,只是这唐家女儿都嫁人了,怎的还替唐家操持生意?” “她家坐产招婿,那举子是入赘他们家的。”旁边人见刚才那人表情古怪,又给他解释了两句,“他们二人说是感情极好。” “这样啊……”那人面上若有所思的样子,说完这句也不再说话,只默默的站在人群之中,得带着谜底揭晓。 唐洛瑜见人来的已经很多,于是站在早就搭好的戏台之上开口对大家说:“今日是我们唐家的脂粉铺子开张的时刻,特意请了会仙楼的姑娘来跳舞,承蒙各位父老乡亲赏脸了!” 说完一拍掌,便有一群身着华服的女乐鱼贯而出,跟着音乐翩翩起舞。 待到一场中了,站在原地的众人都一脸如痴如醉,仿佛从未看过如此惊才绝艳的舞蹈。 其实要说是舞蹈惑人,倒不如说是妆容比较唬人。 下面的人议论纷纷,都想着说唐家当真下了血本,这么多绝色佳人,肯定是花了大价钱请来的。 都觉得不虚此行。 众人议论的话,唐洛瑜自然也是听到了的,没想到这个主意当真不错,跟薛林策相视一笑,便走了上前。 这时候唐洛瑜站了起来,对着台下的人神秘兮兮的开口,放出一个重磅消息:“其实她们只是会仙楼的舞娘。” 平日里也有流连花丛之人,这时候站了出来,吃惊的指着一个人开口,“那不是会仙楼的冰儿吗,我前日里才见过她,怎的、怎的突然变这么美了!” 他说完,那个被他伸手指着的冰儿也站了出来,遥遥对着台下之人一福身,台下众人皆惊,都看向了站在台上的众女子,想要看看她们到底都是谁。 “啊,那个是香秀!”“那个是玉玉!”“真真,真真竟然这么好看,以前都是我瞎了狗眼呜呜。” 听着台下议论议论声逐渐放肆起来,唐洛瑜笑着打断了大家:“其实,他们都是用了我家新出的化妆品,妆容也是我们自家研究的。” 众人听见她的话,都吃惊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我们不信!”虽然这位多少有些莽撞,但是这倒也是在场众人的心照不宣。 “那就……请这位冰儿姑娘,卸妆给大家看看了。” 唐洛瑜此话一出,台下站着的人都死死的看向了台上,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第90章 玻璃门窗 这也是之前就讲好了的,在这里演出是要卸妆的。 不过这个倒是给钱,因而冰儿也没什么心理压力的就接受了。 她其实更中意那套化妆品,赚来的钱左不过要花一些进去。 台下的小厮打了一盆水上来,冰儿抖了抖自己手中的布巾,慢慢的一点点将仔细描摹过的一张脸打湿,把脸洗了个干净。 却见她皮肤十分好,唐洛瑜在一旁站着看她都觉得有些羡慕。 不过等到冰儿彻底卸完妆,台下围观的众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这这,冰儿姑娘,竟然……” 下面不停地发出一声声叹息,似是平日里冰儿的恩客,见她素颜的样子,都纷纷脱粉了。 冰儿看起来并不十分在意,静静的坐在台子正中唐洛瑜吩咐人搬过来的小凳子上。 有了刚才的视觉冲击,众人再看向唐洛瑜的时候,多了几分打量。 从旁边出来一个丫鬟,手中捧着的便是今日主推的化妆套盒。 如同几日一样,唐洛瑜跟丫鬟配合之下,说明白了这东西的大概用法。 众人看着刚才还一副惨白脸色的冰儿,一瞬间就恢复了刚才的美貌,都一脸惊诧的看向台子正中。 “这、这这不可能吧!”一旁的人吃惊的看着冰儿,“这也太……” 看着下面又吵作一团的人,唐洛瑜脸上是胜利的笑容:“如果有人想来体验一下也不是不行。” 这时候刚才还在吵嚷的人都没了动静,唐洛瑜看向台下站着的,各家卖肉包子的大娘,对着她浅浅一笑,又伸出了手:“那便是这位大娘了。” 说完之后,她挥了挥手,让丫鬟服侍着大娘重新梳妆,过后周围围观的一众人都吃惊的看着台上的肉包子大娘。 大娘长得倒也不是难看,就是中年之后,加之家中是做屠户的,生的有些圆润。 在丫鬟的巧手下,大娘也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原本会仙楼也是本地知名的妓馆,他们家的姑娘自然是没的说,就算有了先后的对比,也有些人不甘心,也不承认。 直到唐洛瑜随便拉了个妇人上台,化完妆之后也变得好看了起来。 这时候卖包子的大娘,接过唐洛瑜递过来的铜镜,自己照了一下之后,震惊的抚摸着自己的脸:“这、这是我吗?” “当然是您。”唐洛瑜站在大娘身后,笑吟吟的看着她照镜子。 这时候台下的人仿佛被解开了哑穴,都张大了嘴看着台上的包子大娘。 “这!唐小姐,你家的化妆品作价几何!”下面已经有人反映了过来,张开口大喊一声。 唐洛瑜倒也不恼:“这个套盒有三种规格,最便宜的这种盒子外观没有雕花,里面的眼影和高光没有珍珠粉,其他都是一样的。” 见众人点头,唐洛瑜又拿出来其他两套:“这里两者的区别在于,这一款上面有镶嵌宝石。” 唐洛瑜说完,众人也都向她手中看去,就见雕花的那两款,花样看着大气好看,镶嵌的那款更加贵气一些。 “没有雕花的款式,要二两银。”唐洛瑜说完,勾勾嘴角接着说,“雕花款的要贵价一些,五两两,这个镶嵌款的,上面的玉石都是真的,因而要更贵一些,要十五两。” 十五两银子,足够一家五口吃一年还要多,谁会花这么多钱去买这么一套用在脸上的东西。 “竟然只要十五两!快,给我装十套!”自然也有人觉得便宜,那日从唐洛瑜那离开的贵女们,担心唐洛瑜忘却了跟她们说好的事情,也派了小厮过来买。 家里主母小姐都以为要五十两打不住,因而让小厮带足了银两,现下听着只要这么些,也就失声喊了出来。 这时候围观的众人才反应过来,这东西平日里用不到倒也没什么,多花些钱买上一套,闺女出阁的时候当做嫁妆,想来也十分有面子。 “大家别慌,我们并不只卖套盒,”唐洛瑜笑着打开盒子给大家展示,“里面的单件也都是卖的,等会儿大家到店里自行选购就好了!” 这话说完,周围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唐洛瑜这么会做生意,只是见识过了那样精致的套盒,又有几个能看的上散件呢? “唐姑娘,你们家这化妆品虽好,但是我们没有你们化妆的技术,买回去不也是白搭?”下面有人开口,听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 “这个不用担心,”唐洛瑜勾勾嘴角,“我们都刊印了说明书放在其中,若是学不会,到我们店里来,也会有专人的服务,只要购买商品就可以免费提供化妆。” 一众人听到这里,眼睛都亮了,直恨不得唐洛瑜赶紧下去,他们好到店里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 唐洛瑜也不再卖关子,拍了拍手,之前罩在外面的红布就被揭了下来,众人又是一阵抽气。 没想到,这铺子的门窗,上面都镶嵌着大块的玻璃,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去,看着十分舒适的样子。 有些玻璃上还做了些装饰,照射在地上宛如一幅画一般。 “唐姑娘,你们家这……玻璃门窗卖吗?”下面有人看中了,便开口说,“我想两扇回去。” 这也是唐洛瑜早就料到的,当日跟薛林策商量好这么装修之后,就已经预见到了这件事情,毕竟这些门窗是真的很好看。 唐洛瑜对他浅浅一笑:“生意人家,自是卖的,不过现下里这边是脂粉铺子,兄台若是喜欢这门窗,还请移步到我家的玻璃坊去选购。” 现下里这边有热闹可看,知道这东西售卖就好,又有谁会舍下这边,跑到冷清的玻璃坊那边去看窗户。 这边的小姐姐不好看吗? 唐洛瑜从台上走下来,就有十来个小厮走过来,把刚才她站着的台子搬开。 “那我在这里,就谢谢大家支持我们家的生意了!”唐洛瑜勾勾嘴唇,把门口的位置让开来,围观的众人好进去看。 她跟薛林策相视一笑,知道这次的事情又成了。 “这女人家的钱,当真是好赚啊……” 第91章 自家的技术 唐洛瑜在一旁也听见了这话,看着汹涌的人潮,也是十分的赞同。 只能说这话确实有道理,女人为了变好看,是愿意付出一定代价的。 售卖当天十分火爆,账还没清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堆的满坑满谷,不说人人都买了套盒吧,但是但凡进去的人,就没有空着手出来的。 毕竟唐洛瑜他们还有便宜实惠的替换装可以购买。 这个也就只是没有外盒,使用上并不影响效果。 之后理清了账目,唐洛瑜发现,虽然现在搞了很多活动,走的是薄利多销路线,但是这一天赚的钱,就已经几乎把投入的本钱都赚回来了。 更别提还有看着玻璃门窗不错的,跑去玻璃工坊那边去购买的。 唐洛瑜这次没有大张旗鼓的用车往家拉银子,毕竟唐敏山已经走了,不需要再去为了设套激他,也就没必要这么张扬。 和薛林策两人相协回家,看着账目上多出来的银子,唐洛瑜觉得走起路来都轻快一些了。 “相公,你说是不是还可以再加一些东西啊,”唐洛瑜想了想,“你看现在我们只有化妆用的,却没有美容养颜的。” 薛林策感觉每天都会被她的想法震撼到,这才刚刚开始卖化妆品,唐洛瑜就想到了另一个赚钱途径。 “你看,现在柯苒在我们家,我看他日常给人治病也不怎么收钱,药材收的钱也不多,”唐洛瑜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去问问他会不会做洗面药之类,到时候放在我们的铺子中寄卖,收到的钱也可以分他一部分。” “你担心他没钱花啊?”薛林策觉得有些好笑,其实他以前看武侠小说的时候也会想,里面的那些大侠到底是靠什么生活,怎么一个二个都不缺钱。 后面剧想明白了,没钱的又怎么行侠仗义呢?都打家劫舍去了。 再者说,那些大侠有时候不也劫富济贫,收点手续费似乎也不是什么没法容忍的事情。 “是啊,你看他跟柴进两个人,每天大手大脚的,也没什么进项。”唐洛瑜撇撇嘴,她倒不是养不起,就是想让他们多赚一些,总有年纪大的时候吧? “嗯,回头去问问他吧,想来他医术那么高,这些东西自然是会做的。”薛林策没有打击唐洛瑜,说他们应该家里都挺有钱的,毕竟唐洛瑜也是好心,没必要让她不高兴。 这么想就去做了,唐洛瑜第二天清早就去到了柯苒的院子,看他正在晾晒草药,还上前搭了把手。 “可是又有什么病患了?”柯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吟吟的看着面前的唐洛瑜,“我听说唐姑娘的铺子生意兴隆啊。” “这回找你倒不是有病患,”唐洛瑜每次见到柯苒都莫名的觉得心情不错,大概是每次见他,他都是笑吟吟的,“有件大好事要告诉你。” 柯苒没想到唐洛瑜这么说,倒是勾起了一丝兴趣,平日里就是唐洛瑜送什么东西,也都是让柴进捎过来,不知道她说的大好事到底是指什么。 “你也说了,我们家刚开的铺子生意很不错,你想不想插一脚啊?”唐洛瑜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这……”柯苒迟疑了一瞬,没想到唐洛瑜来找他是这事,“铺子都开起来了,还可以参股吗?” 这话倒不是说想参股的意思,只是觉得唐洛瑜的真实意图并不是这个,毕竟她开铺子也并不缺钱。 不说昨天连没出门的他都知道,那铺子到底有多火爆,就是之前的花笺和牌九,加上最早的玻璃,这些都是些会下金蛋的母鸡,唐洛瑜完全没必要跟人参股。 想来这就是想拉他一把了,柯苒想想,觉得有些感动,毕竟都说商人重利,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肯主动让利。 不过柯苒并不缺钱,要说起来的话,若是他想赚钱,有的是富豪权贵,挥舞着大把银票请他过去看诊,因而有些想拒绝。 “不用你投资。”唐洛瑜一听这话就知道柯苒误会了,有些哭笑不得的开口,“其实这事也是我求你帮我个忙。” 柯苒略略皱了皱眉,并未把话说死:“说说看。” “其实是我觉得货品有些单一,想着你一定有些养颜美容的方子,制成洗面药或者别的什么,到时候放在店里卖,也可以丰富一下我们的货物。”唐洛瑜也听出了他话中的拒绝之意,“到时候按卖出的份数,我给你分成。” 听到这话,柯苒愣了愣,饶有兴趣的看着唐洛瑜。 他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柴进要跟她做朋友,这姑娘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朋友。 明明是想要让朋友也跟着赚钱,被她一说,让人听来就熨帖了不少,这么听着,并不会让人觉得反感,还会有些帮了人家忙顺便赚点钱的感觉。 她都说成这样了,自己在拒绝好似有些不识抬举,柯苒并没有说开,有些话两方心照不宣就好了,说开来反而不美。 “那好,我拟几个方子给你,再带着工人做一遍,到时候就麻烦唐姑娘照看咱们的生意了。”柯苒说完,笑着看向唐洛瑜,“提前预祝我们生意兴隆。” 唐洛瑜自然也听出了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用意,没有揭穿,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碰了一下柯苒的杯子,权当是干杯了:“预祝我们的生意大赚特赚。” 这样一来,原本还充足的人手就有些不够了,唐洛瑜有些发愁,还有王家要的那批花笺,加上最近的化妆品生意,着实是有些忙不过来。 最近看着赵双跟她在一起忙的都瘦了一圈,只是人看着也精神了不少,招人的事情迫在眉睫。 最关键的是,唐洛瑜要招的这些人手,都有些特殊,都需要找可靠的人来做,毕竟这些东西,很多都是技术秘密,要是招到一个不靠谱的,带着自家的技术出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看着唐洛瑜这么愁,薛林策也跟着心急,只是他也没什么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只能看她自己一个人发愁。 第92章 办法是想出来的 唐洛瑜想了几天也没有想到办法,之前的库存清了一大半,但是每日销售的势头却没有下来,被迫的出现了饥饿营销。 更有甚者已经出现了倒卖的黄牛,这让唐洛瑜和薛林策有些哭笑不得。 这样确实不是长久之计,毕竟黄牛这种东西,有扰乱市场之嫌。 没办法就只能找爹,唐洛瑜来到正厅,就看见云檀跟唐岳正在对弈,一边的雪儿在奶娘的看护下,坐在地上玩七巧板。 见唐洛瑜过来,地上的雪儿伸手就要她抱。 唐洛瑜抱起她来,走到唐岳两人身边坐下:“这孩子最近倒是不怕生了。” “是啊,前日里还跟我说喜欢姐姐。”云檀看她们两人亲热,心中也是开心。 眼见得唐岳定然是先她而去的,到时候自己娘俩还是得指望唐洛瑜,哪怕是雪儿结婚了,娘家有个跟她亲厚且是官眷的姐姐,那都是有好处的。 倒也不是说她算计,只是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能。 “哼,你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唐岳冷哼一声,丢下手中的棋子开口,“说吧,来找你爹有什么事?” “姨娘,你看他……”唐洛瑜啧啧两声,“就不能是我来看妹妹啊。” “拉倒吧,你这话也就骗骗云檀。”唐岳现在到也认可了云檀的身份。 毕竟这么一个温柔解意的红颜知己,还跟自己有个孩子,有谁能扛得住呢? “可别拉上我,”云檀笑着从唐洛瑜怀中抱过孩子,“我带雪儿先下去了,有什么事你们父女俩说吧。” 云檀也明白他们父女俩有事要说,也就识趣的下去了。 “云檀真是好性啊,”唐洛瑜看着她的背影开口,“有她在您身边照顾,我也放心。” “唉,我就是怕耽误了她,今年还不到三十……”唐岳也有些感怀,“我今年都五十了,还能陪她几年?” “爹啊,这您就想多了,就算有什么意外,我还照顾不了她们母女吗?”唐洛瑜揶揄的看着自己爹,“而且咱们家现在可是住着个神医,管保您长命百岁。” “你这臭丫头,才掌家几天,都会揶揄你爹了!”唐岳吹胡子瞪眼,却没有真生气,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看着女儿成气,心中也是开心,“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我不出门也都知道你铺子多忙了,哪有空来看你妹妹。” “还是瞒不过您啊,”唐洛瑜不好意思的挠挠脸,“确实是有事才来找您的。” 唐岳哼了一声,伸手点点唐洛瑜没有说话。 “是这样的,现下的订单太多了,我看就算是热度慢慢下来了,也得有好一阵子,而且我打算送化妆品和玻璃门窗上京,同王家继续合作,”唐洛瑜皱了皱眉,叹口气说,“现下人着实是有些不够。” “这倒是个问题,你那些化妆品花笺之类的,都是需要保密的事情,就怕大批量招人,到时候招到奸细,回头把这些秘密都透露出去,就得不偿失了。”唐岳也陷入了沉思,“确实不好办。” “爹您也没有主意吗?”唐洛瑜的肩膀垮了下来,本来还以为自己父亲有什么好办法,没成想也是没办法。 “你这妮子,这么信不过你爹我?”唐岳伸手点点她,不悦的开口,“我自然是有办法的。” “真的吗,那您快跟我说!”唐洛瑜听到她爹有办法,眼睛都亮了几分,还不忘拍她爹的彩虹屁,“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您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跟女儿说吧。” “你这丫头啊,”唐岳笑笑,“前几个月黄河遭灾,你还记得吗?” “记得!”唐洛瑜一下就打开了思路,“您的意思是,我去找灾民?这……不妥吧?” “有何不妥?”唐岳挑挑眉,“这些人以前的地变成了滩涂,今年到明年一整年都没有收成,到时候还不是得卖儿卖女?我们这是帮他们,你相公现在有功名,他们入了咱们家,到时候也不需要交税,你又管饭还发工钱,这有什么不妥?” 唐洛瑜总觉得还是心中惴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可是……这是不是逼良为奴啊?”唐洛瑜有些不敢说,看了看唐岳的脸色,嗫嚅许久才开口。 “我的傻闺女,你自己看看给的工钱是几何,现在工坊里那些人,有几个不是玩命干的,又有多少人想到咱们家的工坊做工?”唐岳笑着跟她讲解,“要不是你不敢轻易招人,怎么可能现在缺人呢?” 见唐洛瑜还是一脸若有所思,唐岳接着说:“你给出这么好的待遇,到灾民中招人,那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朝廷估计都要给你发匾,怎么可能会说你逼良为奴啊。” 唐洛瑜还有是有些不确定,唐岳叹了口气:“这样吧,你去问问梁大人,看看他怎么说,回头再考虑。” 这倒也是个办法,唐洛瑜觉得自己想再多也不如听他爹的话,去问问梁大人,他为官多年,肯定比自己这个升斗小民看的更清楚。 不过其实也可以让薛林策去问问赵先生。 这么想着,唐洛瑜就起了身,想着趁现在天色还早,赶紧去趟府衙,问问梁县令,这事情到底能不能做。 “这丫头,”唐岳看着她一言不发的迷瞪模样,摇着头说,“招呼不打一声就走了。” 云檀这时候抱着孩子回来了,坐在唐岳身边:“小姐也是心急。” “雪儿以后可不要像你大姐姐这样迷迷糊糊的。”唐岳见到小女儿,心中就升起无限的慈爱。 “您这话说的,雪儿若是日后能像她姐姐这么能干,我做梦都要笑醒。”云檀嗔怪的看向唐岳。 “好好好,像她像她。”唐岳面对美妾,只得点点头。 县衙内。 “你说什么?”梁县令听到唐洛瑜的话,眼睛都凉了几分,“这可是真的?” 看到梁县令这反应,唐洛瑜心中也有了底,然后点了点头,确认了自己的说法。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梁大人笑的见眉不见眼,“若是办成了,到时候我上表朝廷,定然要给你要个义商的匾额!” 第93章 防治瘟疫 听到梁县令的话,唐洛瑜不免激动了一下,上次那块急公好义的匾额是梁县令自己写的,这次要是上书来请的话,那肯定就是朝廷颁下来的嘉奖了。 这听了怎么能不让人兴奋? 唐洛瑜赶忙行礼:“那就多谢大人了。” 梁大人捋着胡须,满意的看着唐洛瑜:“无妨无妨,治下有你这样的义商,也是我的政绩。” 这话说的倒不假,不光可以发展本地的经济,还能接收难民,这样的义商自然会被嘉奖。 当然这也是双赢的事情,毕竟唐洛瑜那边的工人确实也是不够。 又跟梁县令商量了一下,几日之后同他一起到收容难民的地方去招人。 倒不是唐洛瑜不想自己过去,能有梁县令跟着的话,一来是多一份保障,二来也可以让梁县令蹭一蹭政绩,这是双赢的事情,唐洛瑜也就没有拒绝。 待到晚间薛林策回来,唐洛瑜便同他说了要接收难民的事情,薛林策脸上露出了些担忧。 “这……可是有什么不妥?”唐洛瑜没成想,薛林策竟然是这样的反应,皱着眉头看他,“你直说便是。” 薛林策摇了摇头,只是眉间依旧没有放松下来:“我说不上来,只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梁大人跟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唐洛瑜的表情也淡了下来,坐在一边跟薛林策说,“这事已经定下来了,也不好跟梁大人推脱。” “倒也不必推脱,也许是我想多了。”薛林策叹了口气,“不然到时候让柴进跟着你一起去吧。” “这么……严重的吗?”唐洛瑜叹了口气,“好吧,到时候我叫着柯苒一起,要不然你跟赵先生个假跟我一起去?” “恐怕不行,”薛林策有些抱歉的看向唐洛瑜,“先生说上次铺子开业就已经是网开一面了,若是再请假,恐怕……” 唐洛瑜自然明白,站起身来抱了抱薛林策:“没事,有柴进和柯苒跟着,你放心吧。” 也只能这样,薛林策在心中叹了口气,在她头上拍了拍。 到了跟梁县令约定好的这日,唐洛瑜早早的就出发了,在难民聚集的地方等着梁县令。 身后跟着臭着一张脸的柴进和柯苒。 “那个洗面药你研究的怎么样了?”唐洛瑜没有理柴进,走到一边跟柯苒闲聊。 “已经有三个行之有效的方子了,就是我那边的人手不够。”柯苒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浅笑着跟唐洛瑜说。 “喂!你那是人手不够吗!你就可着我一个人使唤!”柴进听到这话,立刻炸毛。 唐洛瑜偷笑,她就说怎么现在来做好事,柴进的脸还这么臭,原来是因为这几天被使唤的炸毛了。 “好了好了,这不是来招人了嘛,”唐洛瑜在中间和稀泥,“你看这不是来给你挑帮手的吗?” “你哪是给我挑帮手!这是本大爷应该干的活吗!”柴进一听到唐洛瑜这么说,火气立马窜了上来。 “你怎么跟斗鸡似的啊,”唐洛瑜有些哭笑不得,看向柯苒,“是不是秋天天太干了,让他火气这么大?” “嗯,我看是,”柯苒轻飘飘的看了柴进一眼,“晚上给你煮点清热败火的药膳。” “我、我不吃。”柴进被这一眼看的没脾气,就想戳爆了的皮球一般,立马泄了气。 柯苒凑近了几分,用折扇挑他下巴:“那可不行,你火气这么大,伤身体的。” “我不吃,”柴进皱了皱脸,小声生说,“败火的都很苦,我不发火了还不行吗?” 唐洛瑜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没想到两人之间做主的竟然是柯苒,不由得在柴进看不到的方向,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柯苒笑笑没有解释,只自顾自的扇了扇扇子。 “大老远的就看你们在这了,”梁县令笑着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三个衙役,“哟,这就是柯神医吧。” 柯苒听他跟自己打招呼,笑着点了点头。 梁县令看向柴进,见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有些不敢打招呼,索性跳过了他,直接跟唐洛瑜说:“我们进去看看吧。” 一走进简单围起来的地方,就能闻到一股略微有些刺鼻的味道,唐洛瑜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梁县令叹了口气:“唉,这也没有办法,县里的钱还有其他的用,这些难民原籍并非我们这边,他们逃荒到我们这,也只能临时这样。” 唐洛瑜看出了梁县令的难处。 这些人的户籍不在县里,只是临时逃荒过来的,纳税自然也不在这里,出于人道自然要帮助他们,只是本县里还有些贫困户,不帮他们反而去帮助难民,总有些说不过去。 现在有唐洛瑜愿意接收他们,自然是千好万好。 要不怎么说唐洛瑜一过去问,梁县令就同意了,这一下子就解决了难民安置的问题。 而且虽然薛林策可以免税,但是唐洛瑜并没有占朝廷的便宜,包括以前唐敏山管的时候偷税漏税的部分,唐洛瑜都补齐了。 一来她不缺这点钱,二来就是本身商人名声就不好听,她总担心之后薛林策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被人攻讦,不如就按照别人的规格交税,到时候也好打脸他们。 “长此以往,不是办法。”开口的是柯苒,他从进来之后就一直眉头紧锁,唐洛瑜以为他是闻不惯这里面的味道,就听到他说,“湿热加上不卫生的环境,很可能会引起瘟疫。” 梁县令听到柯苒这么说,心中大为吃惊:“这、这是真的吗?” 柯苒点了点头。 “这可怎么是好啊……”瘟疫可不是小事,梁县令十分紧张的开口问柯苒,“那柯神医可有什么办法?” “自然是有的,”柯苒叹了口气,“首先就是要改变这里的环境,这周围多撒些石灰,其次我手中有个方子,用的都是便宜的药材,煮水之后倒入井中,每三日投一次,便可预防瘟疫。” 听到这话,梁县令舒了一口气,有柯苒这样的神医保证,他也就放心了。 第94章 招募工人 “那真是要感谢柯神医了,”梁县令笑笑,“也得感谢唐夫人,若不是你,我们县里怎么能请到柯神医。” “没事没事。”唐洛瑜在心中暗笑,这哪是她的功劳,这明明是柴进的功劳。 她偷眼看了下柴进,就见他听见别人夸奖柯苒,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好笑。 几人继续往里走,就见迎面走来一个小孩,仰着脸看向几人。 “你们是谁啊?”小孩吸了吸鼻水,“来我们这做什么?” 唐洛瑜蹲下身来,抬脸看向小孩:“小朋友,你们这里是谁在管事啊,我们找他有事。” “你们是谁。”突然传来一声有些冷淡的男声,站在唐洛瑜身边的小孩听到他的声音立马跑开了,跑到男人身后,只探出两只眼睛偷偷看唐洛瑜。 “大胆!这是本县县令梁大人,尔等见了还不行礼!”梁县令身后跟着的似是衙役的人开口,怒视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皱眉看着一众人,没有开口。 “诶,老张你这是作甚。”梁大人回头,开口埋怨了一声,随后转过头来,和蔼可亲的对着面前人说,“我是本县县令,我姓梁,敢问壮士可是这边管事的?” “我爹是村长……”壮汉身后的小孩开口,声音清亮,但是有些怯怯的,似是有些害怕梁县令。 “对,我是村长,大人有什么事,尽可以跟我说。”男人说的话听起来恭敬,但是语气却有些疏离。 唐洛瑜听他这话,不由得挑了挑眉。 反感朝廷中人,这恐怕是在流亡路上碰到了什么事才会这样,真是有意思。 不过梁县令是个好人,并未十分在意他的态度,笑的满脸慈和:“是这样的,这位是我们当地的富户,她们家姓唐,我想你也听过。” 就见对面的壮汉点了点头,眉间有些不确定的样子。 “实际是他们家的工坊最近要扩大,想要招些人,就想到你们了。”唐洛瑜没有开口,听着梁县令跟面前之人介绍自己。 壮汉没有说话,只默默的看向唐洛瑜,似乎是想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 唐洛瑜见壮汉看着她,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什么待遇。”他想了一会儿,于是开口,“我们不签卖身契。” 这是唐洛瑜没有想到的,毕竟之前唐岳跟她说的时候,这些人应该是很乐意签卖身契才是,毕竟会免赋税。 而且若是签了卖身契的话,唐洛瑜对他们的约束也大一些,现在这人不签,让唐洛瑜也有些为难。 毕竟现在要做的那些,都是需要保密的工作。 “看夫人这样子,是必须要签的,对吗?”壮汉脸上露出一丝嘲讽,“我知道了,那我们是不会签的,各位请回吧。” “不是,等等。”唐洛瑜自然不肯放弃,毕竟订单迫在眉睫,“我能问问你们为何……不能签吗?” “没有为什么,”男人冷哼一声,“各位请回吧!” 见他油盐不进,唐洛瑜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自己的问题说出来:“其实吧,我并不太在意这些,主要是我们家现在需要做的这些,都是要保密的,配方也好,做法也好,都是我们独家研制的,想多一重保障,才会想要签卖身契的。” 他表情一滞,没想到唐洛瑜竟然是因为这个,只是随即就又换回了刚才的表情:“我们现在确实是难民,但是也不肯卖身为奴的!” 虽然唐洛瑜也不是想要让他们都卖身为奴,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她这个确实需要保密。 “听我说一句,”梁县令见两个人马上就要谈崩了,站出来调停,“我明白你们双方的顾虑。” 他先看向壮汉那边,开口安慰:“我想你们一路一定十分艰苦,也碰到了些不平之事,加之奴籍不能科举,这我也能理解。不过唐家一向待工人不错,你可以先听听他家的待遇,再说旁的。” 听到梁县令的话,壮汉表情瞬间变了个样子,他本来以为唐洛瑜是过来趁人之危的,觉得他们这些难民就是下贱,想要趁机便宜买些人回去用,没想到竟然不是这样。 见壮汉表情变了,梁县令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若她是来趁人之危的,本县又怎么会跟着,还这么大张旗鼓带着人过来?” “我们家月钱不是固定的,是按照卖出的数量来算的,”唐洛瑜听到梁县令的话,也明白了这人是在顾虑什么,于是开口解释,“也就是说,个人制作的卖出的越多,拿到的月钱也就越多。” “那……那要是做完了卖不出去呢?”壮汉听到唐洛瑜说的,有些着急的开口问,“那是不是要我们赔钱?” 一听这话,唐洛瑜心中就放松了下来,他都追问这个了,想来是十分感兴趣:“不会的,现在只有人手不够,不存在卖不出去,我家的东西,现在只有不够卖。” 壮汉狐疑的看向唐洛瑜,有些质疑她的话。 “这本县可以作证,前几日唐家的脂粉铺子开张,门栏都要踏破了,我家娘子年逾四十,本来说是唐夫人送了一套不买了,谁知还有个什么镶嵌款,就跟风买了五套送给家中女眷,这才没两天的功夫,就都买不到了,想要还得加二两银子找黄牛才能买到。” 唐洛瑜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连县令夫人都得加钱买,“您怎么不跟我说啊,没有别人的也不能没有您的啊……” “没事,咱们这不是跟你来招人了吗,赶紧招到人,就不用了加价买了。”梁县令对着唐洛瑜眨眨眼。 唐洛瑜当下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想到老头还挺俏皮的。 “既然这样……”壮汉听他们这一说,当下也就放下了些心来,“我们可以接受,只是要签个保证,让我们可以随时恢复良籍。” 听到这个消息,唐洛瑜心中一定:“这没问题,但是我们也需要保证,保证你们不能泄露工坊的秘密。” “那是自然,东家放心,有我在,他们都不敢的。”壮汉对着唐洛瑜拱拱手,“我叫高文进,是东溪村的村长。” 第95章 儿女情长 听他脸东家都叫上了,众人对视一眼,也就都放下了心来。 现下里也没准好契书,只能是先离开,等唐洛瑜回去拟好,然后等回来之后拿给他们签。 这一村的人,青壮能有一百多,想着这些人若是都去他们那边做工,那她家的工坊也不缺人了。 办完事,几人便往回走,梁县令还有公务要处理,就先坐马车离开了。 唐洛瑜和柴进柯苒一同走回自家。 只是她夹在两人中间,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 她左看看又看看,开口:“我等会儿要去赵先生家一趟,不然你们两个先回去?” 两人的目光瞬间回到唐洛瑜身上,柴进皱了皱眉,柯苒则是会心一笑。 这一笑,让唐洛瑜脊背有些发凉,只是她话都说出去了,也不好往回咽,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我去接林策,你们先回吧啊。” 柴进撇嘴,哼了一声就先飞走了。 唐洛瑜抬头,看着他飞走的方向摇了摇头,对柯苒说:“他这脾气也忒大了,辛苦你了。” “还好,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到没有太过辛苦。”柯苒耸耸肩,“我再陪你走一阵吧,快到的时候我在离开。” 唐洛瑜本就是因为夹在他二人之间觉得有些奇怪,才说那样的话,现下里离开了一个,到没有之间那么别扭了,柯苒坚持,也就没说什么。 两人一路闲聊到赵先生府邸之外,柯苒才转身离开。 现下里时间还很早,远没有到薛林策回家的时间,唐洛瑜也不愿打扰他上课,进府之后就去到后院跟师母聊天。 “小唐?”师母见到唐洛瑜的到来有些吃惊,“还没谢谢你送我的那套化妆套盒呢!” “没事,都是自家的东西,师母不用太过客气。”唐洛瑜笑吟吟的开口,松下一口气来,还好之前送过东西,现在这样贸然来往也没有做了恶客,“您喜欢就好。” 见她不卑不亢,师母在心中默默点了点头:“你家东西那样的好,我自然喜欢,也不知道你这小脑瓜里都装的什么,怎么就能想到这么些个好东西。” 听到这话唐洛瑜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跟赵先生说的东西都是她做的,只愣了一瞬,随即便点了点头,笑着跟师母说:“就随便想想。” 想来也是担心赵先生觉得他玩物丧志,唐洛瑜没拆他台。 就这样聊了好一阵,薛林策这边也到时间回家了,师母跟唐洛瑜相谈甚欢,约定好了之后还要来赵家找她玩,就放唐洛瑜去找薛林策了。 在赵家看到唐洛瑜,薛林策还是有些吃惊的,连忙小跑到她身边。 其实远远的唐洛瑜就看见他了,只不过那时候他没看到自己,脸上没什么表情,似是十分严肃冰冷的样子。 只是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冰消雪融,薛林策笑吟吟的向自己奔来,那一瞬间,唐洛瑜觉得自己的心跳个不停,几乎破胸而出。 “你怎么来了?”薛林策看到她十分惊喜,笑着开口,“今日忙不忙?事情办得怎么样?你累不累?” 唐洛瑜听见他温柔的问自己,轻轻摇了摇头,先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我不累,事情已经办妥了,只消后续签个契书就好了。” 薛林策笑着点点头,就听到身后有人清了清嗓子,转身看去,竟是臭着一张脸的赵先生。 “先生。”唐洛瑜这时候也看到了他,赶忙同他打招呼。 之前赵先生也得了人家送的花笺,虽说也是帮忙宣传过了,到底是拿人的手短,捻着须微微颔首:“小唐来了,正好林策也休息了,你们回去吧。” “先生辛苦了!”唐洛瑜牵起薛林策的手,“那我们就回去了!” 两人相视一笑,牵着手回家了。 赵先生看着两人的背影,略略皱了皱眉,不由得感慨:“只消不要太过儿女情长才是啊……” “儿女情长又如何,你怎的不知小唐没有停机德?”师母从一边走出来,冷哼一声,“就算儿女情长,我看林策的英雄气也不会短。” “是是是,夫人说的都对。”赵先生见自己娘子来了,赶忙上去哄,“是我错了,夫人不要生气,我听林策说他们家的铺子最近要出些洗面药,到时为夫给你买。” “还等着你?”师母瞥他一眼,“小唐说了要送我,是柯神医的方子,定然十分有效。”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看着夫人的背影,赵先生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学生太过懂事,怎么现在觉得也不是什么好事了呢? “真的都解决了?”薛林策心中还是有些惴惴,“怎么说的?” 唐洛瑜见他这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掐了掐薛林策的脸:“你不相信我?” “怎么会?”薛林策笑着开口,“我不信我自己都不会不信你,只是有些担心。” 唐洛瑜踮起脚凑近他的脸亲了一下,在薛林策呆愣的时候甩开他的手快步往前跑了两步,回转头开口:“你追上我就同你说。”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回到唐家,刚一进院门就被管家拦了下来:“小姐,姑爷,老爷说等你们回去了,到正厅一趟。” 听了这话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唐岳不会无缘无故的叫他们过去,想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于是对视一眼,一脸凝重的来到了正厅。 “爹,看您找我有何事?”唐洛瑜见唐岳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不免也跟着有些担心,“可是咱家铺子出了问题?” 唐岳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听她这么说,勾勾嘴角:“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咱家铺子有没有事不应该你先知道吗?” “那您找我有什么事啊,还让管家在外门等着?”唐洛瑜不明白,叹了口气,“您别吓唬我。” 唐岳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你来看看吧。” 唐洛瑜见他这么神秘,也就赶忙走上前去,看看信到底是什么。 拿到手的时候,发现上面写着。 “吾兄唐岳亲启。” 第96章 别吓唬人 唐洛瑜看到这话,愣怔了片刻,抬起头疑惑的看向自己父亲。 唐岳轻微点了点头。 唐洛瑜翻转过来,发现连信封都没有拆开,就更加疑惑了:“爹,这是谁寄来的?” “是你舅舅。”唐岳神情有些忧伤。 “舅舅?”唐洛瑜对这称呼有些陌生,“这是怎么回事?” 想到前世一直到她死,这个所谓的舅舅都从未出现过,现下里竟然多出个舅舅来,这不免让唐洛瑜有些吃惊。 “这这……”唐洛瑜还想说什么,就被唐岳打断了。 “你先看完信再说吧。”唐岳叹了一口气,“别站着了,你们坐。” 唐洛瑜和薛林策也就坐了下来,她拆开信,见里面字迹遒劲有力,铁画银钩,没来由的心中升起几分亲切。 通读下来,发现是舅舅写来问好的信,还说过阵子要过来。 看完之后,唐洛瑜诧异的开口:“爹,舅舅说过阵子过来拜访。” 唐岳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忧伤。 “您别总叹气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唐洛瑜这边还有些云里雾里,看见自己父亲这副样子,不免有些着急。 她上辈子并没有听过这个舅舅的事情,不知是不是因为唐岳早早过世,又或者是上辈子舅舅也出了什么事。 她爹自然是认识舅舅的,现在让他来说这些总之是没问题。 “这也怪我,一直没跟你说你娘的事情。”唐岳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中竟然透出一丝哽咽,“你娘故去这么多年,是我一直在逃避……这都怪我。” “您这是说什么话啊……”唐洛瑜上前给唐岳顺了顺背,拿起一边的茶壶倒了些水放在他面前,“您别这么说,您跟娘鹣鲽情深,这么多年我们都是看在眼中的,若非如此,我怎会劝您纳了云檀?” “筠娘啊……”不这么说不要紧,唐洛瑜说完,唐岳突然潸然泪下,哀凄的呼唤着亡故妻子的名字。 唐洛瑜梗在原地,也不知道要怎么接着安慰老父亲。 其实她也明白,自己娘亲早逝,父亲一人不仅要忙外面的生意,在内也要照顾他们三个孩子,虽说外面生意繁忙,但是唐岳从来没有因为忙碌就不陪他们。 三餐饭食,四季衣物,乃至她一个姑娘的头面首饰,虽说也有下人操心,但是唐岳也会时时过问,这事情一直到自己长兄日渐年长,接手家里生意开始,父亲才慢慢休息下来。 本以为应是能松快一些了,没想到她那天纵英才的大哥竟然青年早逝,连血脉都没留下半分。 发妻和长子早逝,几乎压垮了唐岳,但是看着不谙世事的幼女,还是勉励支撑了起来。 唐洛瑜想着过往,上前去个哭泣着的父亲顺背,这下她也不敢再劝慰什么,生怕说错什么话,再招她爹哭个没完。 唐岳逐渐收住哭声,唐洛瑜适时递上自己的帕子,他抬头看向自己女儿,已经长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现下也成了亲,跟夫君感情甚笃,自己还有什么求的? 只是想到女婿,唐岳抬头看向薛林策,他正一脸局促的站在门口,似是想要出去的样子。 唐岳眯起了眼睛,刚才自己嚎啕大哭的时候,这小子竟然也在。 “你坐吧,”唐岳声音有些冷肃,全然不像刚才的样子,“我有事同你们说。” 恐吓玩薛林策,再看向自己女儿,唐岳的眼神中满是柔情,“小儿也坐,听我给你说。” 唐洛瑜自然也没有错过唐岳刚才瞪薛林策的那个眼神,只是现下还是要先听她爹说,于是也就坐了下来。 “你外公外婆业已故去,这些年,自你娘离世,我同你舅舅家的联系就少了,你大哥走后,就没再联系过。”唐岳叹了口气,似是在说往事,又似对女儿剖白自己的内心,“我知道这样有些绝情,只是我见到他,就想起你娘。” 唐洛瑜静静的听他说,她自是明白,自己爹娘之间的感情,那是寻常人装也装不出的。 她对娘的记忆,全都来自于唐岳的口述,在他口中,娘亲是个温柔坚毅的女人,不管是对待商场上的敌人,还是家中的仆从,都如同三月的春风般和煦。 两人成亲之后就没有红过脸,他在外忙碌,母亲在家中操持,间或也会给父亲拿些主意,在他失意的时候也能慢慢劝慰。 只可惜天不假年,在生自己的时候,母亲难产离世。 “现下我又……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舅舅。”唐岳叹了口气,“小儿,是不是爹做错了,就不应该……” “爹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唐洛瑜听出来他话中之意,便是在说他最近纳妾之事,“且不说这本就是女儿提议的,就算不是,舅舅也不会怨您的,都这么多年了,您身边也就只有云檀一个。” 唐岳苦笑着摇了摇头,只觉自己是负了亡妻。 “爹,就是娘,我想她也不愿您一直这么痛苦吧。”唐洛瑜叹了口气,却没有见到唐岳转好,“那不然就别让舅舅来了,我去舅舅家拜访吧。” 说完,唐洛瑜突然觉得这也是个办法,毕竟自己爹这么抗拒,现在也只能让他慢慢接受。 “对了,我成亲都没喊舅舅来,不然趁这个机会,我带着林策一同去拜访他,到时候见到外甥女婿,还好意思不给我们包个大红包吗?”唐洛瑜笑着在父亲面前刷宝,“啧啧,爹啊,这么多年咱们可是亏了,可得让他好好出出血,给我包个大红包才是。” 唐岳听到这话,不免也笑了出来,伸手虚虚点了唐洛瑜两下:“你啊。” 见他笑了,唐洛瑜的心也就放了下来:“那等回头我跟林策商量好了,再跟您说。” 唐岳点了点头,让他们俩先离开了。 走到院中,正看到一脸忧伤的云檀。 唐洛瑜顿时有些头大,看云檀的表情,她必然是听见了刚才父亲的话,这时候不知道有多难过。 这是要走虐恋情深吗…… “你、你别放在心中,爹他是一时睹人思人了。” 第97章 何出此言 听唐洛瑜这么说,云檀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啊?”云檀愣了愣,奇怪的看向唐洛瑜,“小姐何出此言?” 原来她没听见啊…… “那你刚才在这是做什么?”唐洛瑜看看她疑惑的开口。 “想过来请安,然后扭到脚了。”云檀扬起一个笑脸,脚步蹒跚的往边上走了两步,“小姐不用担心,快回去休息吧。” 唐洛瑜也放下心来,跟云檀又寒暄了两句,就离开了正院。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云檀的神色暗淡了下来。 “我是不是做错了?”回到自己的院子,唐洛瑜跟薛林策说,“是不是不应该撮合云檀和爹爹?” 薛林策愣了愣:“怎么?” “唉,云檀刚才是装的,出门的时候我见她并不跛的。”唐洛瑜叹了口气,有些郁闷的开口,“我是不是促成了一对怨侣啊……” “活人永远比不上故去的人,这是一定的。”薛林策走到唐洛瑜身边,“说到底还是岳父岳母感情好,而且云檀在认识岳父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有个深爱的亡妻……” 轻轻帮唐洛瑜顺背,薛林策轻声安抚她:“这都是个人的选择,我们没有逼她,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 唐洛瑜又叹了口气,靠在薛林策的怀中久久不语。 “对了,不是说要去舅舅家吗,等你安排好了工坊那边,我去跟赵先生请假。”薛林策摸摸她的脸,“这几日是不是也要给舅舅准备些东西?” 这一下就提起了唐洛瑜的精神,她掰着手指算:“花笺肯定要带一套的,我听爹说舅舅家有个哥哥,也不知道成亲了没有,到时候多带两套化妆品礼盒过去,牌九我们也带一套,就上回做的那种玻璃的还有剩……” 看她忙碌起来娇俏的模样,薛林策也放下心来。 “现在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薛林策说话的时候神秘兮兮,让唐洛瑜愣了愣,疑惑的看向他。 “先给舅舅去封信啊,不然他过两天来了怎么办?”薛林策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小笨蛋。” “你!”唐洛瑜没想到薛林策会这么说,笑着起身捏住他的脸,“谁是笨蛋?” “我我我,我是笨蛋,娘子快快松手,不然等会儿捏大了就不俊俏了。”薛林策笑着跟她讨饶,“娘子就不喜欢了。” “谁说我不喜欢的,”唐洛瑜嘴上这么说,却也松开了手,抱住薛林策仰脸看他被自己捏红的脸颊,“而且,怎么会不俊俏呢?” 头顶传来薛林策闷闷的笑声,随后后背就被他揽住了,两人温存了好一阵,唐洛瑜从他怀中出来,就提笔给舅舅去信了。 唐洛瑜在家中收拾了几日,准备好了要带去给舅舅的东西,薛林策也请好了假,小两口打算第二天再出发。 “爹爹,您真的不去吗?”唐洛瑜忙里偷闲,在正院里陪她爹,拿着个小钳子剥核桃。 唐岳挟起一块核桃,叹了口气:“不去了吧,自你母亲故去,就鲜有联系了。” “还是得向前看,现在有云檀陪着您,我也放心些。”唐洛瑜面前的小碟子里,核桃已经堆成了小山,“旁的不说,到现在您也没开祠堂把雪儿加上,这属实是有些……” 子不好言父过,唐洛瑜话说到一半就没再往后说。 唐岳怎么可能不知道,低垂下眉眼开口:“这个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我想给雪儿改个名字,一直不知道怎么说。” “想改就改啊,”唐洛瑜有些疑惑,不明白只是改个名字,为什么自己爹这么踟蹰,“云檀不愿意?” “怎么会?”唐岳下意识的先摇摇头,随后吹胡子瞪眼,“这不是没想好吗?不然还要你说?” “大哥二哥是敏字辈,那不如雪儿就跟着我用洛?”唐洛瑜想了想,口中念叨,“洛雪洛雪,也很好听啊。” 唐岳点了点头:“倒是不错,等回头我跟云檀商量下。你剥这么多核桃,怎么也不见你吃啊?” “我给雪儿剥的,”唐洛瑜笑笑,满脸慈爱,“她昨天跟我说想吃。” 见两个女儿相亲相爱,唐岳心里颇为满意,只是面上还要说:“她说你就剥,怎么不知道孝敬孝敬你爹。” “您这是吃雪儿的醋了吗?”唐洛瑜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怎么她爹好好的突然就开始吃醋,“而且我剥的时候您不是一直在吃吗?” “哼,那你也不是特意给我剥的。”唐岳说着,有些又挟了一块吃,“不过这个核桃还真不错。” “是啊,从定州来的呢,是那边的特产。”两人说着,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娇嫩的童声。 “姐姐!”随后唐洛瑜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像只冲出牢笼的小鸟,冲进了唐洛瑜的怀中。 后面跟着的是笑的一脸无奈的云檀:“雪儿,小心别跌了。” 唐岳在一旁看两个女儿腻歪,嘴角也勾了勾。 第二日大清早,唐洛瑜跟薛林策便启程了。 好在舅舅家也不算远,左右不过是半日的车程,他们马车不如骑马来的快,晚饭之前刚好赶到。 “这时间到,是摆明了要蹭饭啊。”唐洛瑜还没下车,心中有说不清的紧张。 薛林策察觉到了她的近乡情怯,开口安抚:“无妨,舅舅家总不会不管你饭。” “那是自然。”唐洛瑜对他笑笑,还是没有缓解心中的紧张。 不知道舅舅舅母会是什么样的人,听父亲说起母亲一脸追忆的样子,舅舅作为母亲的弟弟,怎么想也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两人下了马车,差人上前去敲门,开门的小厮看见他俩,瞪大了眼睛转身就跑了回去。 “这……这怎么回事?”唐洛瑜疑惑的看向薛林策,不明白为什么这小厮就把他们留在原地了。 “想来是提前交代过吧。”薛林策也说不好,只能合理猜测一下。 然后就听到刚才跑走的小厮,边跑边喊:“老爷老爷,表小姐来了!” 唐洛瑜同薛林策对视一眼,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 还真是提前交代过了。 第98章 读书的重要性 很快,就有一对面相慈和的中年夫妻,身边跟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走了出来。 “这、这便是瑜儿了吧。”男人眼中含着泪水上下打量唐洛瑜,“像,当真是像啊。” “你这话,瑜儿是大姐姐的女儿,自然是像的,”他身边的女人笑意盈盈,生就一张团团的圆脸,嘴角边还有两个小酒窝,笑起来的样子让人感到十分亲切,“瑜儿大老远的过来,累着了吧?” “是是是,快进来,算着你就该今天到了,你舅母可是准备了好些好吃的。”舅舅被舅母一提醒,也知道站在外面说话不是个事,赶忙把人往家中带。 唐洛瑜和薛林策对视一眼,只觉得舅舅舅母当真是慈和,并没有刚才担心的事情发生。 “我家中有两子,你表兄叫霍昶,前几年中了举,已经成婚了,在松岭县做教谕。”舅舅没说话,只舅母拉着唐洛瑜的手跟他介绍家中的情况,“妻小都跟着他过去了,现下不在家中。” 唐洛瑜点点头,算起来这表哥的年纪应该跟自己大哥差不多,现在不在这里也见不到人。 “这皮猴是你表弟,叫霍旸,今年十二了,”提起身边的表弟,舅母一脸拿他没办法的样子,“从小就是个坐不住的,现下里跟着县里的衙役学了点枪棒,日后想着考武举。” “对,我就爱枪棒,娘说考武举就让我学,不然就要跟着大哥念书,”表弟一脸愁苦,“我一点也不想念书……” “如今武举也要做文章写策论,”唐洛瑜没想到这孩子才十二,想来是因为习武的缘故,身量看着格外高壮些,“你不读书,也没法考武举。” “姐姐说的不对,长平烈侯只平阳公主的骑奴出身,还不是获封万户侯,还有景桓侯也不作策论,却匈奴于关外,封狼居胥何等荣耀。”霍旸说的十分激动,“我也姓霍,与他又有何不同!” 没想到自己这个表弟志存高远,竟然想比肩卫霍。 不过想要从军的人,又有几个不这么想呢? “你看,这便是读书的重要性了,”唐洛瑜把作策论同读书偷换概念,“若你不读史书,怎的能知道长平烈侯和霍嫖姚的功绩?可见还是要读书的。” 霍旸小小年纪,哪懂唐洛瑜的诡辩,一下就被她绕了进去,点点头跟她说:“是了,姐姐说的对。” 舅母没想到唐洛瑜这么简单就收住了他们家的孙猴子,不免有些震惊。 “舅母,这是我相公,今年也考上了举人。”唐洛瑜听舅母介绍完,也拉过薛林策来跟她介绍,“现拜在京城来的赵元俨赵先生门下学习。” “什么!是京中大儒桃李满天下的赵元俨先生?”听到这个名字,舅母明显震了一下,看向薛林策的目光都亮了起来,“我听闻赵先生归乡调养身体,本不欲再收徒,没想到竟然在家乡收了个关门弟子,没想到竟然是外甥女婿?” 薛林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东西他也不好意思吹啊,只能点点头继续不说话。 “乖乖,当真是出息,”舅母越看薛林策越喜欢,加之是唐洛瑜的相公,就更加喜欢几分了,“瑜儿当真是好福气,想来过不了几年,就要变成进士娘子了。” 唐洛瑜有些害羞的低了低头。 很快就走到了饭厅,见满满一桌菜,也明白了舅舅舅母期待着她的到来。 “坐吧,咱们自家里没什么规矩,”舅舅先坐下,招呼几人也跟着坐下来,“都随意就好,别太客气。” 唐洛瑜笑吟吟的开口:“那是自然,我之前虽然跟舅舅舅母没见过,今日一见就倍感亲切。” “其实是见过的,”舅舅开口,“你母亲生了你之后,我跟你舅母去过,之后后来……” 后来自从她母亲过世了,两家就不怎么走动了。 “你说这做什么,”见唐洛瑜神情有些落寞,舅母在自家相公腰上掐了一下,“平白的招孩子难过。” 舅舅这时候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拿起酒壶给唐洛瑜倒了一小盅:“瑜儿别跟舅舅计较,我老糊涂了。” 唐洛瑜被他逗得哭笑不得,却也拿起了酒壶给他添酒:“哪有舅舅给外甥女倒酒的?您这是折煞我了。” 见外甥女笑了,舅舅也就放下心来:“无碍无碍,左右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 听了他这话,席间的众人也都笑出了声。 “这么多年了,你爹也没续弦,”舅舅叹了口气,说起了本来要去的原因,“我是感动的,只是有些心疼他。” 原本见姐夫久久没有续弦,他心里实际是高兴的,只是日子久了,却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受。 姐姐走的前几年,两家还有些联系,后面姐夫越来越忙,加之可能也是因为姐姐的缘故,就逐渐不再联系了。 就连外甥女的婚礼都没有通知他们。 要说生气也不是不生气,只是想到这其中的原因,又觉得情有可原。 直到他听说了姐夫有个私生子的事情。 其实庆幸多过于愤怒。 觉得唐岳终于走了出来,而且后面打听过了,也知道唐岳并非是负了他姐姐,也就释然了。 “我是想劝你爹,让他续弦的,可是他心里只有你娘,我也不好说什么。”舅舅叹了口气,“好在现在他身边也有人了,我也就能放下心了。” “我知道舅舅的好意,爹他现在过得不错,云檀懂事,妹妹也乖巧可爱。”唐洛瑜捡着高兴的事情跟他说,“最近家中的生意也红火,舅舅就不要担心了。” “你们家那生意哪只是红火啊!”说到这个,舅舅的眼睛都亮了些,“我在这都听说了唐家小姐是善财童子转世的,她一接手生意,唐家家产都翻了好几番了。” 这就有些过了吧,怎么就善财童子了…… 唐洛瑜有些无语:“是赚了些钱,但是也没有翻好几番这么夸张。” “外甥女你可是谦虚了,”舅舅笑着揶揄她,“不说别的,你那化妆套盒才出多久,我们这都有黄牛卖了。” 第99章 归家 这话一出,唐洛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哪里的话。” “跟舅舅还谦虚啥,”舅舅笑吟吟的看着她,“莫不是外甥女舍不得?没事,舅舅有钱,只消你带过来就好。” “你这老不修,怎的还跟孩子开玩笑。”话闭,就被舅母在背心上锤了一下,转头又对唐洛瑜说,“瑜儿别理你舅舅,他喝两杯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不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我哪能不带啊,”唐洛瑜倒不十分在意,舅舅这话也是跟自己亲厚才这么说的,“不光给舅母带了化妆套盒,我还带了我们铺子及自己做的花笺。” 听到他说这个,舅舅的眼睛也亮了几分,显然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笑着点了点头。 一餐饭吃的宾主尽欢,表弟知道柴进在家中常住之后,缠着父母说自己想要跟着唐洛瑜去往家中。 唐洛瑜自然是没什么,只是舅舅舅母听到这话之后,刚开始拒绝,只是迫于表弟的痴缠,没办法也只能答应下来。 在舅舅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唐洛瑜就打算回去。 “多住几天啊,好不容易来家一次。”舅母十分舍不得,她自己只有两个儿子,觉得这个外甥女贴心。 “舅母,相公还要读书,我们就不过多叨扰了。”唐洛瑜也没办法,薛林策只请了这两天假,只能跟舅母硬着头皮解释。 “就是,还是学业要紧,”舅舅在一边跟着说,“你别掺和了,让他们走吧,回头你想他们了,咱们到时候去就是了。” “是啊娘亲,”表弟跟着也劝,“就让我们走吧。” “你这孩子,”舅母伸手点在他额头上,“就盼着赶紧从家走是吧?” 众人听她数落自己儿子,都跟着笑出了声。 霍旸捂着被母亲戳的额头,也跟着大家一起笑。 大概是第一次不是跟着父母出远门的缘故,霍旸看周围的一切都觉得十分新鲜,唐洛瑜觉得他是个小孩,也就没有故意压他。 “姐姐,我们此去要多久啊?”霍旸看着外面的景色,回转头有些诧异的问唐洛瑜,“你说的那柴进,可是住在家中啊?” “是住在家中,同他的至交好友一起,”唐洛瑜伸手给他整了整衣领,“约莫到晚饭的时间我们就能到了。” 霍旸点了点头,只觉得脸有些热,伸手自己理了理衣领,随即又趴回了窗边看风景。 几人傍黑天的时候回到了县城,门口排队进入的时候,碰到一个蒙着头的老妪,在挨车推销零嘴。 唐洛瑜本来并不想买,只是见霍旸一脸渴望的样子,于是就把老妪叫了过来,买了些零嘴让他吃。 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唐洛瑜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愣在原地,略微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薛林策见她愣着不做声,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可是哪里不舒服?” 这感觉稍纵即逝,唐洛瑜摇了摇头,只说自己没事。 霍旸自她手中接过零嘴,诧异的看向唐洛瑜。 这时候也轮到他们进城了,唐洛瑜没有深究,就一同进了城。 霍旸头一次来这个县,看什么都觉得十分欣喜,看着外面有些铺子换上了玻璃门窗,有些惊奇的看指着外面对唐洛瑜说:“表姐,你们县城这样阔绰,怎的连做买卖的,门窗都是琉璃的?” 唐洛瑜笑着在他头上揉揉:“不是琉璃,是玻璃,等到家了我让他们拿点摆件给你把玩,那是自己做的。” 霍旸震惊的看向唐洛瑜,眼神中满是崇拜。 很快,马车就到了唐家门口,霍旸闲不住,先跳了下去,随后薛林策也跟着下了,在车边等唐洛瑜下来。 出了马车之后,傍晚的风一吹,唐洛瑜只觉得身上有些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别是风寒了,”薛林策关切的看着唐洛瑜,“等会儿喊柯苒过来给你把把脉吧。” 唐洛瑜刚开口想要说不用了,就眼前一黑,栽到过去。 晕倒之前似乎还听到了薛林策喊她名字的声音。 见唐洛瑜昏倒,薛林策赶忙上去抱住了她,身边的霍旸上前去拍门环,也是着急的不行。 “姑爷,您回来了?”从里面出来个男人,本来一脸惊喜的看着薛林策,见他怀中抱着唐洛瑜,慌不跌的让了开来,“这、这小姐这是怎的了?” “你去柴进的院子,赶紧把柯神医请来,让他来看看小姐这是怎么了。”薛林策心急如焚,也就顾不得那些规矩了。 男人听他这么说,慌不跌的答应了下来,赶忙奔向柴进的院子。 柯苒知道之后,也快步来到了唐洛瑜的院子,柴进没什么事,也跟着过来看看,顺便帮柯苒背着药箱。 到了之后,就见唐洛瑜已经被薛林策安置在了床上,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柯苒上前替她把脉,本来还有些担心,只是搭上脉之后,指尖的感觉让他嘴角勾了勾。 “恭喜了,”唐洛瑜这时已经醒了,想要慢慢睁开眼睛,眼皮却似灌了铅一般,怎么也睁不开来,只是听着身边的柯苒在说话,“唐姑娘这是喜脉。” 喜脉?唐洛瑜听到这两个字,愣了愣想要开口,只是声音滞涩在口中,不得开口、 “什么?你没诊错?”薛林策吃惊有气氛,就差揪住柯苒的领子问问为什么了。 他同唐洛瑜还什么都没发生,怎么会突然怀孕? 柯苒见他这样说,心中也是疑窦丛生,没想到薛林策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薛公子,我知道你考取了举人,”柯苒脸色一变,嘴角的弧度也跟着大了几分,“但是请你不要质疑我的医术,就算我学而不精,滑脉我还是诊的出来的。” 薛林策阖了阖眼,只觉得心中酸酸涩涩十分难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怎么了?”床上的唐洛瑜这时候终于可以开口说话,“我怎么了?” 众人看向唐洛瑜的眼神都带了些奇怪的同情,唐洛瑜咬了咬嘴唇,有些难受的看向了薛林策。 第100章 喜脉?! “你有喜了,恭喜。”柴进还在记恨刚才薛林策质问柯苒的事情,见唐洛瑜问,也就直接说给了她听。 原来刚才的话不是幻听了。 她,真的是喜脉。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她不光跟薛林策什么都没有发生,跟其他人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现在柯苒这个小仲景这么说,当真是十分有说服力。 “小儿,这是好事啊,添人进口的,你怎的面色这么差?”唐岳见女儿表情慌张,疑惑的开口询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唐洛瑜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没事,爹您先回吧,我有事想跟相公说。” 听到她这个称呼,薛林策身形一震,没有去看她,只默默的等在一边,等众人离开。 “我什么都没有做。”唐洛瑜等众人离开,开口轻声说,“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薛林策很想相信她,但是柯苒说的也没问题,他一个当世神医,怎么可能连喜脉都诊不出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拖了个绣墩过来坐在她身边。 “你不信我?”唐洛瑜见他不说话,也有些恼,“在家的时候你我二人从未分开,就是白天你去念书的时候,我也是在家中忙碌,哪有那些时间出去私会情郎?” 见薛林策还是一言不发,唐洛瑜有些气闷,开口继续说:“而且哪有上杆子自己找绿帽戴的?我说了没有便是没有。” “我有些……算了,不重要,我这几日就先离开了,我想先回家呆几日,”薛林策没有看唐洛瑜,定定的看着一边,“你我也不要先纠结这些了,先各自冷静冷静吧。” “薛林策!你这是在污我清白?”唐洛瑜只觉得一阵恼怒直冲脑门,看着面前的爱人,不免有些失望。 听到她喊自己全名,薛林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先走了,你……你好生休养身体,过几日我回来。” 唐洛瑜没再理他,只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众人只是在院中等待,刚才出来之后也都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明明是个好消息,怎么这小两口一个二个的反应都这么奇怪。 这时候见薛林策一个人出来,面色还不太好,都没有开口。 唐岳上前想要问问他这是什么意思,被云檀拽回来,摇了摇头,唐岳也就没说什么,只皱了皱眉就目送他离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唐岳并云檀离开了唐洛瑜的院子,两人对坐,唐岳语气不善,十分恼火的开口,“薛林策这时长本事了,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因着刚才唐洛瑜昏倒,没法安排,霍旸这时候跟着唐岳回到了他的院子,有些尴尬的不知所措。 云檀走上前来,给唐岳倒了杯茶:“许是小两口之间吵架了,我们也不好掺和,霍家小少爷跟着过来,小姐现在没法子安排,您也不看着安排下?” 唐岳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霍旸跟着他过来了,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你爹娘身体怎么样?” “回姑父的话,”霍旸有些拘谨,“家父家母身体康健,只是时常念叨姑父。” “好好,他们有心了,”唐岳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来学武的,只是你也瞧见了,现在家中有事,实在是不好办,不然这样,过几日事情过去了,让你姐姐给你安排,你看可好?” 霍旸在心中叹了口气,但是事实摆在面前,也只能先就这样了。 “你说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众人都各自回去,心中依旧惦记着刚才的事情,柴进走过来,坐在柯苒身边开口,“怎的突然就吵起来了?” 柯苒摇了摇头,似是在思索什么一般:“我不知道。” 对于柯苒的医术,众人也都是信得过的,因而他说了是喜脉之后,也就没有人怀疑。 只是显然是因为喜脉的事情他们二人之间才变成这样,这让柯苒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见平日里唐洛瑜和雪儿相处,她也不像是不喜欢小孩子,怎么现下自己有喜了,反倒是愁容满面? 难不成关键就在于……有喜了? 但是唐洛瑜的脉象形态指圆滑如珠,其搏动极其流利,往来之间有一种由尺部向寸部回旋滚动的感觉,这怎么想都是滑脉,他行医多年,怎么可能诊错? “我再去看看唐姑娘。”柯苒站起身来,觉得还是再去确认一下,毕竟现下里这个事情因为喜脉而出。 虽然柯苒自信自己没有诊错,但是却也要再去验看一下,万一自己真的出了纰漏,就太不应该了。 “你现在过去啊?”柴进有些不赞同,只是却也知道自己拗不过他,“我同你一起吧?” “不用了,你也不会诊脉。”柯苒叹了口气,嘴里小声念叨,“就是真的是我诊错了,他们这反应也着实是奇怪……” 等进到唐洛瑜的房间,就见她仰躺在床上,表情哀凄的看着头上的床帐,似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一般。 “唐姑娘,我给你再诊一下。”柯苒伸手搭在她的寸口脉上,只是结果同之前的并没有什么区别,柯苒皱了皱眉,伸出手指有些迟疑,“我想再确认一下,可否让我再诊一下人迎脉和跌阳脉?” 唐洛瑜为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柯神医,我是信得过你的,只是、只是我不可能怀孕啊……” 她同薛林策同吃同睡,并未越过雷池一步,怎么可能就怀孕了? 柯苒不明白她为何这般笃定,伸手按在她脚背的跌阳脉上,神情凝重了几分。 这分明跟他之前的诊治相同,就是滑脉! 柯苒舒出一口气,阖了阖眼,又伸出三指,按在唐洛瑜脖颈的人迎脉上。 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 现下三出脉象皆是滑脉,若是之前唐洛瑜被人诊断有不孕,那现下里有了,岂不是好事? 突然,手下的脉象一瞬间变了一下,只是转瞬即逝,随即就恢复了原样。 这…… 柯苒表情变了变,又按了许久也没有再出现刚才那个变化,他向下看了看,唐洛瑜的肚腹都有些微微隆起,怎么看也有两三个月的身孕了,怎么可能她全然不知? 第101章 这算是回娘家? 薛林策也没有旁的地方去,只能是回转去到薛家。 薛母见到儿子这么晚回来,非但没有奇怪,反而是面露喜色。 “我儿,这大半夜的,怎么这时间回来了?”薛母上前,手中还端着一杯温热的茶。 薛林策摇了摇头,有些沮丧。 薛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嘴角露出了一丝弧度,只一瞬,稍纵即逝。 “怎的你媳妇跟你回来?”薛母表情关切,“可是吵架了?” 薛林策这才开口:“没有,没吵架。” 这话薛母自然是不信的。 她撇撇嘴还要说什么,身后传来薛父的声音:“行了,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是不是得现在走了你才高兴?” “你说什么呢!”薛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说的什么话?我当然也是盼着他好!” “爹娘,你们别吵了!”薛林策喊了一声,面上十分不愉,“若我在这里碍了你们的眼,我现下就离开,行吗!” 说着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外屋的台阶上闷气。 薛母对着周婉婉使了个眼色,她就拿起了桌上的茶水走了出去:“表哥,你莫要生气了,喝口茶水吧。” 薛林策伸手从周婉婉手中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又把杯子还给她:“我没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周婉婉眼圈一红,泫然欲泣:“表哥,婉婉不知道你为何归来,婉婉只盼表哥事事顺遂,平安喜乐。” 本来心里就烦,现下见周婉婉这般作态,薛林策只觉得脑子疼,他皱起眉来开口:“我之前同你说了那么多遍,你都不放在心上是吗?” “表、表哥?”周婉婉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呆在当场,定定的看着薛林策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说了多少遍,我于你无意,我心中只有娘子一人,”薛林策本就心情烦躁,现在看见她冥顽不灵,心中更是郁郁,“你这上赶着送上来,是就爱给人当小老婆,犯贱是吗?” “表哥……”听他这么羞辱自己,周婉婉的眼泪再也止不住,顺着姣好的脸颊滑落,衬的她更加楚楚可怜。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只可惜碰到的是薛林策,本来若是看在原主的份上能同她好好说话,现在因着心情不好,更没法哄她了,“自甘下贱是吗?我把同窗介绍给你,嫌弃人家不惜划伤脸,你真当我看不懂吗?” 没想到自己和薛母做的事情已经暴露了出来,周婉婉这才真的愣住了不敢说话。 “就要给我当小老婆,你是当真舍不得我这个人,还是贪恋唐家的财帛?”薛林策冷哼一声,“周婉婉,我劝你别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有几分小聪明,便都觉得别人是傻子,你这些手法拙劣,说到底能骗到的也不过就是信任你的人。” 最后还不忘不上一记绝杀:“我别说这辈子,就是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会跟你有什么关系!” 话闭,周婉婉只觉得自己心口顿顿的疼,薛林策刚才话,宛如一记记耳光,啪啪的打在她的脸上。 这便是她心心念念的表哥吗? 她自甘堕落,宁可为妾也要嫁与的表哥? 这么想着,周婉婉搜的一声便蹿了出去。 “林策,你怎么能这么跟婉婉说话啊?”薛母刚才也没反应过来,现下从屋里走出来,责备的看着自己儿子,“婉婉可是你表妹啊!” “娘,没什么事的话,儿子就先回房休息了。”薛林策到底还没糊涂,他可以对着周婉婉不假辞色,但是却不能对原主的母亲如何。 毕竟一个孝字大过天,若是薛母到学正处告他不孝,这功名恐怕就要被革除了。 薛林策站起身,对着薛父薛母拱拱手,随即转头去往自己以前的房间,躺在床上自己生闷气。 “我知你意,但是……”薛父脸上有些担忧的神情,“你是不是把孩子逼得太急了?” “闭上你的嘴!”薛母一改刚才对着薛林策的温柔模样,眼神如同地狱的恶鬼一般,“你少管我!” 薛父也不知该怎么说,叹了口气摇着头走了。 薛母恨得咬牙切齿,骤然间想到唐洛瑜,嘴角便噙起一丝冷笑。 看薛林策这态度,想来是对她还有些情。 只是之后就不知道了。 毕竟不是什么男人都能容忍自己老婆给自己戴绿帽的。 唐洛瑜这边也是懒懒的躺在床上,她自己心里明白,没有对不起薛林策,但是若非她就是本人,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了。 她伸手抚摸自己的小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突然怀孕了。 刚才柯苒离开时候的表情,唐洛瑜也明白,他是没有想推翻自己的诊脉结果的。 后来唐洛瑜自己也怀疑,难不成自己是真的怀孕了? 可是她没有跟薛林策发生过什么,自己也从未有过昏迷或者记忆缺失,又怎么可能突然怀孕呢? 而且她月信一向不准,上个月确实没有来。 唐洛瑜阖了阖眼,只想知道这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又想到薛林策,想到他离开时候的表情,唐洛瑜就心如刀绞。 痛苦和不安让她缩成一团,仿佛是重新经历了一遍,上辈子临死之前的饥寒交迫。 昏昏沉沉之间,唐洛瑜睡了过去,梦中也不安稳。 一会儿是洞房花烛,新浪是神采飞扬的薛林策,掀起新娘的盖头,下面却是一脸娇羞的周婉婉。一会儿又是薛林策声色俱厉的指着自己咒骂,说她水性杨花,任她怎么解释都不听。 唐洛瑜睁开眼,枕头已叫眼泪打湿了一半,眼睛也肿了起来。 想起以前做噩梦的时候,薛林策都会叫她把枕头翻过来。 唐洛瑜翻过枕头之后,却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晨光熹微,唐洛瑜只觉得眼睛酸涩,提不起精神。 若这当真是个噩梦,她又怎样才能清醒过来? 若这不是,她又为何会经历这样离奇之事…… 唐洛瑜倦倦起身,看着菱花镜中憔悴的自己,亲叹一口气,只觉胸中满是悲凉心酸,不知要如何才能挺过这一关。 第102章 和离? “小姐回来了?”虽然难过,事情却也还是要做的,大清早王叔就过来了,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之前那批难民今日过来了,还得等您安排怎么安置。” 唐洛瑜听见他的声音,就站起身来,昨夜和衣而眠,现下浑身皱褶,她皱了皱眉,开口:“王叔,你先等下,我换个衣服便跟你出去。” 王叔在门外站定,等着唐洛瑜同他一起出去,却先碰到了担心女儿的唐岳。 “老爷。”王叔跟唐岳打招呼,“这么早也来找小姐啊?” 唐岳点了点头,刚要说唐洛瑜有喜了,别叫她太累,又想到昨晚因着这个,女婿还走了,就有些说不出口。 “嗯,你大清早的过来可有什么事?”到底还是换了个话题,唐岳看向王叔,“小瑜这两日身子不爽利,你先同我说说也行。” “就是之前来的那批难民安置的问题,”王叔想了想开口,“本就是外地逃荒而来,原本他们都住在安置处,现下有地方做工了,短时间不搬走倒是没什么,就是时间久了不太好。” 唐岳摸摸下巴,觉得王叔说的确实是个问题,于是开口:“还有没有闲置的宅子?不然安排他们住在里面吧。” “老爷有所不知,”王叔苦笑一声,“人实在是有些多,有二十几个,还有拖家带口的……” 这下唐岳就明白了,这么多人,还带着家累,想来怎么也不是小宅院能安排的下的,只是大宅院的话,总觉得有些可惜。 “爹,王叔。”唐洛瑜穿好衣服,走了出来,见父亲也在院子里,挤出个笑容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跟王叔忙去了。” 唐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女儿女婿会反目。 “小姐,您说这事……”老王也知道这时候问她这个是有些难为她了,却也没办法,现在这个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他要是有办法,也不会古来找唐洛瑜求主意。 “先让他们暂住在安置点那边吧,”唐络绎叹了口气,勉强整理好心情开口,“我临时也没什么办法。” 突然,唐洛瑜感觉身后似是有什么人在窥视着自己,猛然转头却什么都没发现。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只是似乎却也想到了什么:“我记得,在咱们工坊附近是有个小饭庄的吧?” 不明白她突然问这个是要做什么,王叔却也老实的点了点头:“确实有个小饭庄,只是经营不善,已经要典出去了。” “价格怎么样?”唐洛瑜开口询问,心中有所意动。 “临街的房子,怎么也不会太便宜,”王叔当下明白了唐洛瑜的意思,“要是安排工人在里住,想来有些不划算。” “并不是全都安排给他们住。”唐洛瑜想了想,“有家小的,我们便不安排住了,但是可以许他们提前支取一个月的银子,最多二两,要在下个月的工钱里扣。” 二两银子听着多,但是他们工坊生意好,加班加点的做,甚至有伙计一月能拿上五两之巨。 王叔点头应下,看向唐洛瑜,等着她之后的吩咐。 “那个饭庄典过来,你再去压压价,也别太狠了,不好叫人家说咱家为富不仁,”唐洛瑜嘱咐道,“后面收拾出来,垒上通铺,院子之间也打通,这样你们工作起来也方便一些。” 随后略一皱眉:“外面临街的房子收拾一下,我还没想到具体要做些什么。” 那种被人窥视的目光又来了,唐洛瑜猛然转身,却也什么都没看到。 难道是错觉?唐洛瑜甩甩头开口:“等我回去跟薛……跟父亲商量一下再跟你说那房子要做什么。” 唐洛瑜习惯的想到薛林策,只是现下里两人正在冷战,人都找不到,又怎么跟他商量。 事情不是放着不处理就可以的,唐洛瑜知道自己并没有怀孕,柯苒脉诊的结果也不可能出错,她的记忆又没有缺失,那就只可能是因为旁的事情导致了这个原因。 打定主意,来到了柯苒的院子。 “我没有怀孕。”唐洛瑜神情严肃,并不似在开玩笑,“我相信你的医术,但是这真的不可能,我非常确定我没有怀孕。” 柯苒愣了愣,看向唐洛瑜的眼神带着些探究。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是只能靠你帮忙了。”唐洛瑜眼神专注,灼灼的看着对面柯苒的眼睛,“吃药也好,扎针也好,都随你,但是我真的没有怀孕。” “好。”柯苒轻声应了一声,随后轻轻一笑,“我帮你。” “我说,你这是何意?”柴进抱臂,看着鬼鬼祟祟的薛林策,“有什么直接过去说不就好了。” 薛林策被他吓了一跳,皱眉看向柴进。 他一宿没怎么合眼,早早的就等在了唐家门口,他也担心唐洛瑜,只是心中怎么也迈不过那道坎。 毕竟是第一次喜欢的姑娘,疑似给他戴了绿帽。 “我没事,你不要管我。”薛林策冷冷的开口。 “真好笑,谁要管你?”柴进冷哼一声,“我是跟着唐小姐,防止她被不相干的人骚扰。” 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薛林策。 “你说谁呢!”薛林策睁大了眼睛,没想到柴进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阴阳怪气自己。 “谁搭腔我就说谁!”柴进的脾气也上来了,他本就不是什么好性的人,妻子怀孕了,丈夫负气出走,这讲破大天来也没有这个道理。 昨日里他看薛林策就颇为不顺眼,现下又见到他,自是气不打一处来。 唐洛瑜是他柴进认定的朋友,怎容得他人折辱? 就算这人是她相公,那也不行。 “你!”薛林策平素里也就哄唐洛瑜的时候话多些,加之一宿没睡,实在是脑子转不过来,只是定定的看着柴进,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你还有理了?”柴进皱着眉头开口,“看你是个读书人,身量没有四两重,别来沾边,不然就算是欺负弱小,我也要打了你去!” 薛林策皱眉看着他,却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原身跟唐洛瑜成亲也有一阵子了,怎么想都不可能没发生过什么。 难道……这孩子是原身的? 薛林策随即摇了摇头,毕竟他刚穿来的时候,原身跟唐洛瑜并没有住在一起。 他越想越气,随即一拂袖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柴进皱起了眉。 这些个读书人,当真是脑子有病。 “儿子回来了!”薛林策刚进屋,薛母就迎了上来,“娘想了,你同那唐家断了也好,你那个老婆,看着就不是安分的,不然咱们退一步,你同她和离,到时候娘在给你跟婉婉办一场。” “左右是个商户女,怎比得上你亲表妹啊?” 第103章 好狗不挡道 薛林策疑惑的看向自己母亲,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娘,您怎么这么说?” 被这么一问,薛母愣了一瞬,随即脸上有些尴尬:“这、这不是你回来了吗?我就想是不是跟你媳妇吵架了。” 听她这么说,薛林策的疑惑又加重了几分,他看着面前的薛母开口:“儿子就算是吵架了,为什么就要劝我和离?” 这下可是正中了薛母的下怀:“我的儿,你见过有几个妇人同自己相公吵架之后,把相公赶出门来的?寻常男人都不能接受这个,更何况我儿可是举人,她怎么敢的?夫为妻纲,这样说出去不怕让人笑话?” 薛林策作为一个后世人,自然没有这样迂腐的想法,但是他跟薛母说不通,毕竟她是实实在在生活在古代的。 “母亲这话还是不要再说了,”薛林策冷冷的看了一眼薛母,“我没有跟小瑜吵架,您若是不愿我回来住,那我走就是了。” “你这孩子!”薛母看他并不似在说笑,“为娘的就是说说。” 薛林策没有理她,只径自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薛母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意也减淡了几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姑姑,这可怎么办呀,”周婉婉一脸哀凄的看着薛母,“就算、就算这样了,表哥都不愿意同那个女人和离……” “你给我闭嘴!”薛母狠狠剜了周婉婉一眼,“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你是生怕你表哥听不见是吗!” 周婉婉讪讪的闭上了嘴,只是往薛林策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又有些不甘心的开口:“可是……表哥走了啊,这要怎么办啊姑姑?” “他会回来的。”薛母说的十分笃定,像是已经拿住了什么关键性的东西一般。 这几日薛林策跟赵先生告了假,但是薛家实在是没法呆,他心中还惦念着唐洛瑜,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他想唐洛瑜了。 尤其是今日在外面偷偷看过她之后,这种思念就就如同杂草一般疯长,在薛林策的心中蔓延开来。 另一边的唐府,柴进气呼呼的从外面进来,拿起柯苒手边的茶杯直接灌了下去。 “你都不问问是什么就往下灌?”柯苒看他这副样子有些无语,“就不怕是毒药吗?” “当我傻吗?”柴进一脸看傻子的表情,“这杯子是你平日用的,里面怎么可能有毒?” “这我就不清楚了,”柯苒勾勾嘴角,“我就知道胡说八道会草乌中毒。” “不、不会吧?”看他认真的表情,柴进也有些懵,虽说就算他中毒了,柯苒也不是救不回来,但是不管是行针还是吃药,那都很难受啊! “谁知道呢?”柯苒又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看向柴进,“你现在手麻不麻,舌头呢?” “你你……”本来是不麻的,但是叫他这么一问,柴进只觉得指尖有些麻,瞬间觉得有些委屈,“你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吧,自己的杯子里也放毒药?” “跟你开玩笑的,杯子里的是凉茶,”柯苒见他这般,也就没再逗他,“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马上都入冬了,喝什么凉茶……”柴进嘟囔了一句,撇撇嘴开口,“我刚才在外头碰见薛林策了。” 柯苒没说话,静静的等他说完。 “他悄悄跟着小唐,我说他有什么直接过去说就好了,”柴进面色看起来有些愤愤,“然后你猜他说啥,他让我别管他,我就服了,谁要管他啊!” “这小两口闹的哪一出啊……”别说是柯苒了,现在就是唐岳也闹不明白他们两人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之前不是好好的?” “谁说不是呢,”想起他二人之前的甜甜蜜蜜,柴进不免也有些唏嘘,“我听闻苗疆女子可以给心上人下蛊,那汉子便会懵懵懂懂,只知情爱,待到蛊虫消失的时候,人就会清醒过来,唐洛瑜也姓唐,他们家不会有蜀中唐门的背景吧?” “你这说的什么鬼话,”柯苒笑笑,并不十分在意,“唐门也不放蛊啊,你这若是让唐老太太知道,一准跟你没完。” 柴进凑到他面前:“反正我就说给你听了,那老太婆要是找我麻烦,我就找你。” “怎的这般无赖,”突然,电光石火之间,柯苒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般,手重重的敲在了石桌上,“我怎么之前没想到呢!柴进,你可真是个天才啊!” 柴进被夸了也还是有些懵:“我、我怎么就天才了?” 柯苒没理他,只提着自己的药箱,赶忙要去唐洛瑜的房间。 “你这是要去哪,怎么突然这么着急?”柴进见他甚至跑了起来,有些诧异的开口。 “我知道原因了。”柯苒勾唇一笑,对柴进开口,“你要不要一起验证一下我的猜测?” 柴进也好奇,于是跟着柯苒一同去到了唐洛瑜的院子。 这时候,薛林策也来到了唐家门口。 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就已经走了过来,看着唐家的朱漆大门,薛林策叹了口气。 都已经到了,不进去看看似乎有些违背本心。 他伸手在门上敲了两下,开门的见是薛林策,赶忙迎了他进来。 “姑爷您这两天去哪了?”日常薛林策早上都要早起去上学,门房这两天没见到他,也就多问了一句,没想到这话正打在薛林策七寸上,也就没有回话。 门房看着薛林策的样子,有些不敢开口,就算是个赘婿,薛林策也是家中的主子,不是他们这样的下人可以得罪的。 “小、小姐在家吗?”薛林策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喑哑,“我想去看看她。” 门房不明所以,只能回答:“小姐方才便回来了,现正在房中休息。” 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薛林策也就往唐洛瑜住的小院去了。 只是走到了院门口,就有些不敢往里进了,虽说他还是放不下之前发生的那件事,但是他确实十分想念唐洛瑜了。 “让开!好狗不挡道!”柴进看见薛林策就气不打一处来。 第104章 落实 薛林策转头,发现是柴进正要进来,两人刚在街上吵过嘴,这时候薛林策也有些尴尬。 “薛公子还是先让让吧,我这边有个想法,想去跟唐姑娘落实一下。”柯苒没有像柴进一般凶人,但是却也对他那天的行为唾弃不已。 薛林策有苦说不出,总不能让他说自己跟唐洛瑜只是盖棉被纯聊天吧? 两人成婚都好几个月了,在外人看来,唐洛瑜怀孕是很正常的事情。 反倒是他,老婆怀孕了莫名其妙的跑出去十分奇怪。 薛林策只能往旁边让让,好让柯苒有空可以过去。 不过他也没有急着走,而是跟在柯苒身后,一同走进了唐洛瑜的屋子。 “要不要我把他丢出去?”柴进现在看他不顺眼,自然是想要报复回来。 柯苒摆了摆手:“我有个更好的办法让他愧疚。” 柴进根本不信,毕竟柯苒只是个大夫,并不能医治心病。 他们说的话,跟在后面的薛林策听得清清楚楚,他自己也明白,这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 柯苒拉着唐岳一同进屋,薛林策在外面想听但是听得也是不够着急,只是柴进说太冷,于是进来之后就把窗户关上了。 这让原本就听不清楚的薛林策,凑近了听也只能听歌大概,具体的问题都不够问的。 “唐小姐。”两个大男人杵在屋里,柯苒率先睁开眼睛,“我查到了另一种可能。” 唐洛瑜愣了愣,看向柯苒的目光带了些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唐洛瑜的声音中满是困惑,好似自从打舅舅那里回来,就一歇不停的开始发生各种事情。 “方才我同柴进聊天时,想到了一种可能。”柯苒笑吟吟的开口,“你或许真的不是喜脉。” 唐洛瑜听见这话眼睛都亮了几分,看向柯苒十分感激的开口:“还请给我条明路!” “那唐姑娘伸出手来,”柯苒从医箱里掏出银针,“这过程可能有些疼。” 唐洛瑜这时候也顾不得害怕:“我不怕疼,我只怕被人误会。” 柯苒和柴进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两口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拿出脉诊放在塌边,拿起一根场长针,往唐洛瑜的手指上戳了下去。 在她指尖流出黑色的液体,让柯苒皱起了眉。 “你回来之时,可有吃什么东西?”黑血落进碗中,柯苒嘴角也勾了起来。 “我没……”唐洛瑜刚想说自己没有,突然想起来城门口卖吃的,“确实有人卖给了我们小吃,但是当时也不止我一个人吃了……” “应是刻意针对你的,与你同行的都是男人,若是也给他们下蛊,这让人怎么相信你只是怀孕了?”柯苒手中银针扎在唐洛瑜身上几处大穴,一条细长的虫子顺着唐洛瑜指尖的伤口处钻了出来。 几人看见这个场景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唐洛瑜更是有些震惊的开口:“这、这都是什么!” “你中蛊了。”柯苒叹了口气,“今日跟柴进闲聊,他开玩笑说是不是下蛊了你们两人才吵架,没想到蛊并非在薛公子身上,而是在你身上。” “什么!中蛊!”薛林策此时再也站不住了,立即冲了进来。 碗里的虫子还在蠕动,也容不得他不信。 “这是什么蛊?怎么这么恶心?”薛林策看着碗里的蛊虫,胃里一阵阵翻涌。 “这是捉生蛊,”柯苒叹了口气,手上也没停,正在开给唐洛瑜补身体的方子,“会造成人有假孕的情状,别说是你个已婚妇人,就是男人被下蛊了,摸着也会是滑脉。” 唐洛瑜闭了闭眼睛,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诊出有身孕,这时候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下来。 只是看到了薛林策,心中不免有些不满,现下里又不想同他说话,索性也就没开口。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薛林策不明白,他跟唐洛瑜还没有圆房才能挑拨他们二人的关系。 旁的人也不知道他俩这柏拉图式的恋爱关系,怎么会一打一个准,直接在这上面发难?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柯苒这边写完了药方,递给柴进让他去抓药,“这捉生蛊入体,是为了控制宿主的。” 说到这里,柯苒面上生出了些疑惑:“就有些奇怪,为什么你没被控制?” 唐洛瑜这里两天的行为举止并没有十分奇怪的地方——除了她和薛林策都坚信她没怀孕这点。 “一旦蛊虫进入身体,下蛊的人就可以控制你了,”柯苒皱着眉头,“而且这种蛊虫很是神奇,并不会让中蛊之人变得浑浑噩噩,反倒是看起来十分正常的样子。” “这对小瑜的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吧?之后再有人下蛊怎么办?”薛林策现下还是最担心这个问题。 “倒是不会有什么影响,”柯苒想了想之后开口,“但是免不了人会继续下手,毕竟这次他的目的似乎还没有达到。” 天知道这两口子为什么这么笃定唐洛瑜没怀孕,柯苒眯起眼睛看着两人。 “至于中招的问题,等会儿我给你俩送些药材过来,制成香囊,就能挡住大部分的蛊虫了。”柯苒手指在小榻上轻轻敲了几下。 见薛林策正一眼不眨的看着面前的唐洛瑜,柯苒只觉得自己在这里呆着实在是有些多余,于是起身告辞先行离开了。 “娘子……”薛林策这一声哀婉凄楚,又拖长了调子听着十分悠长。 唐洛瑜斜眼瞥了他一眼,并不做声。 “我错了。”薛林策想起以前兄弟跟他抱怨,自己女朋友就会问“你错了”和“错哪了”,但是现下里他认错的心却十分真诚,“我不应该怀疑你。” 唐洛瑜听到这话,身形一震,却也并没有开口。 “我真的知道错了,”薛林策伸手拉拉唐洛瑜的手,“要不娘子打我两下出出气吧。” 见她还是不理自己,薛林策心中也有些发毛,只是却也还是要哄。 他深深的叹了两口气,起身先行离开了。 唐洛瑜察觉到人走了,有些恼火的坐了起来。 怎么就哄这么两句就走了? “娘子!” 薛林策又回来了,只是这次光裸着上身,背上还背了些不知从哪弄来的荆条。 第105章 岐黄之术 看见他这样子,唐洛瑜赶忙上前去扶他。 “你这是做什么啊,赶紧拿下来!”唐洛瑜就想给他拿下来,但是荆条已经把薛林策的背刺伤了,现下她也不敢贸然上手取下来,生怕对他造成更多的伤害。 “你、你能原谅我吗?”薛林策说的诚恳,他在赌,赌唐洛瑜心疼他,会因为这个原谅他。 毕竟之前他的不信任,确实伤害到了唐洛瑜。 薛林策也承认,他卑鄙,想要利用唐洛瑜对他的喜欢,绑架她原谅自己。 “你……”唐洛瑜的眼睛中蓄满泪水,这一刻是无比的委屈,“你欺负我。” “对不起,”薛林策看见她的泪水,心一抽抽的疼,“对不起小瑜,都是我的错。” 唐洛瑜咬住自己的嘴唇,哀凄的看着薛林策:“你现在还逼我。” “我以后绝对不会不相信你了,好吗?”薛林策上前想要拥住她,只是刚伸出手,身上的荆条刺的薛林策抖了一下。 “我恨死你了!”唐洛瑜伸手在他身上拧了一下,到底是不忍心他手受伤,“还不赶紧摘下来,你从哪弄的荆条?” 说是荆条也不作准,因为上面布满了坚硬的刺,并非是负荆请罪的那个荆条。 薛林策见她似是不生气了,抽着凉气把身上的荆条取下:“是爹的刺梅。” 唐洛瑜只觉得眉角一跳,果然在上面看见了一朵小红花。 “你完了。”唐洛瑜摇着头叹了口气,“那刺梅爹爹已经养了十余年,宝贝的紧,这么长一根,你怕是在剜他的心。” “这这、这怎么办,种回去还能活吗?”薛林策有些紧张的看向唐洛瑜,“娘子救命……” “救不了你,自求多福吧。”唐洛瑜见他把刺梅的枝条摘下来,躺回床上休息去了。 到底是中了一次蛊,唐洛瑜的身体还有些没回复过来。 薛林策看着面前的枝条,心想要是现在背回去,去老丈人面前再来一出负荆请罪,是会被原谅还是骂的更狠…… 跟唐洛瑜勉强和好了,薛林策也就销假回去上课了,赵先生看他的样子颇有几分不满,总觉得自己这个爱徒有些英雄气短。 只是见他学的还行,也就没有多说些什么。 “你今年中举,明年春闱的时候,可打算下场试试?”赵先生放下手中的书本,看向薛林策开口。 “学生想去试试,纵使不成也无妨。”薛林策心态很平和,在他想来,乡试应该是略难于高考的,那会试大概就是考博? 上辈子他也是念了博士的,所以对于自己的学习能力还是有一定的信心。 加之跟着赵先生也学习了一阵,心中多少有些底。 “你有这个心自然是好的,”赵先生看起来有些踟蹰,“我本意是不想你这一科就去参加会试的。” 薛林策没有打断他,只等着赵先生继续说。 “我担心你这科不中,到时候耽误了你的心性。”赵先生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没见过惊才绝艳之人,因为一次折戟,随后就一蹶不振,堕入俗流的,你是有能力的,我担心你也……” 薛林策自然明白赵先生的意思,看向他的目光十分感激。 “先生,我知道您是什么意思,”薛林策开口,“我也明白您在担心什么,您放心好了,这并不会影响到我,我这次不过是先试试,回头若是不中,下科再考便是了,就是一直不第,等着补官也不是不行。” 赵先生见他没什么问题,索性也就放下心来。 薛林策这几天跟唐洛瑜一直有些尴尬,就算之前唐洛瑜说了原谅他,但是伤害已经存在了,并不是他说了对不起就能消失的,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跟唐洛瑜说,人家已经说了原谅,总不能一直追着道歉…… 消除影响的,就只能靠时间了。 唐洛瑜身子还有些不适,就到了柯苒那边,找他给自己诊脉。 “郁结于心,你可是有什么不平之事?”柯苒按在她寸口脉上,挑了挑眉毛看向唐洛瑜,“别说没有,讳疾忌医是取死之道。” 唐洛瑜刚要说,就被柯苒打断了,只能叹了口气,开诚布公:“我放不下,他不相信我。” 柯苒自然明白唐洛瑜的意思,只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能想到他们小两口之间还会出这种问题? 突然,柯苒想到了那天柴进的话,看向唐洛瑜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唐洛瑜被他这一笑,笑的有些发毛:“柯神医,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想起来那天柴进跟薛林策吵架的事情。”柯苒勾勾嘴角,看向一边的柴进,“是吧。” “啧。”柴进有些不屑,“书生也就罢了,我就瞧不上畏畏缩缩的模样,当时你被掳上山的时候,他来找我的时候做派多爽利,怎的现在变成这个样了?” 唐洛瑜有些不解,要说耍赖,薛林策最多偶尔在她面前才耍赖,没想到竟然会被柴进这么说。 “发生什么了?”唐洛瑜疑惑的看向柴进,“你这么说他?”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天你出去的时候,他在后面跟着,”柴进撇撇嘴,“我上去跟他说,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干嘛这么瞻前顾后的,你都不知道,他居然吼我?” 唐洛瑜想到了那天,她总感觉身后有目光在追随着自己,原来是薛林策…… “真是给他脸了,我招他惹他了?居然吼我?要不是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早就一拳打上去了!”柴进恨恨的挥拳,发出裂空声。 唐洛瑜没想到薛林策竟然会暗中跟着自己,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柔软,想到这些天两人一直不冷不热,又想起之前两人的甜蜜,不免生出些可惜来。 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别扭,毕竟当时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怀孕了,只是确实没有及以上的诧异,加之是柯苒这样的神医诊脉,自然也就相信了。 又怎么能去怪罪薛林策? 毕竟他也只是相信了柯苒的医术罢了。 唐洛瑜眯起眼睛看向年前的柯苒。 “看来柯神医对于岐黄之术,还是有些不尽人意啊。” 第106章 为什么不买 “喂!你说话就说话,干嘛要攻击柯苒!”柴进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估计这会儿唐洛瑜要是个男的,就要揪住领子开揍了。 “所以唐小姐打算给在下再买几套孤本吗?”柯苒眯起了眼睛,笑的像只狐狸。 “买啊,为什么不买?”唐洛瑜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就起身离开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薛林策见他俩无声交流,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恼怒,“怎么跟打哑谜似的?到底说的什么!” 柯苒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两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就要有新书了。” “喂,你别顾左右而言其他啊!”柴进有些恼怒哦,只是柯苒不说的事情,他根本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薛林策回到家中,就觉得有些事情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娘子,你这是……” 唐洛瑜摇了摇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见她这么说,薛林策也放下了心来,只是还是需要认错的。 “我错了,我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像这次这样不相信你了,若是下次再犯,就让我……”薛林策还没说完,就被唐洛瑜捂住了嘴,恨恨的看着他。 “不要胡说八道,”似乎是想起啦之前的乐子,于是开口说:“今天柴进跟我说你跟他吵架了。” 薛林策猛然想起了那到底是为什么,脸上有些发烧:“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提那个做什么……” “别怕,也也不会在别人面洽拿出来的,”唐洛瑜拿出一张纸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我之前想的有些左了,你签了这个,我便不生气了。” 薛林策拿过那张纸来一看,上面赫然就是唐洛瑜刚才说的事情,就是柴进看见他跟着唐洛瑜…… 其实只是有些丢人,薛林策并不十分在意。 只是看见面前唐洛瑜娇俏的模样,他就觉得心里有些痒痒的。 签了能有什么,不过是哄她开心罢了…… 自己之前惹她伤心,确实是很不对,现在人家给了反省的机会,递了台阶过来,他又怎么能不接着呢? 薛林策装作有些恼火又不得不听话的样子,从旁边拿起一只笔,在唐洛瑜的纸上签上了名字。 “好了,以后你若是再欺负我,我就拿着这东西,告到学正去,到时候看你怎么办!”唐洛瑜哼了一声,示意自己现在已经气顺了,勉强可以原谅他了。 薛林策看着她的样子就觉得可爱,现下里也算勉强把人哄好了,心中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薛家。 当日一直到晚间薛林策都没有回去,之后的几日更是没有回去。 薛母恶狠狠的想,怎么就没控制住唐洛瑜呢,明明之前他们两个人已经吵架了,薛林策也已经回来了。 但是薛林策又走了,又跑到了那个女人身边。 怎么就这么喜欢吗? 她低头瞥了一眼在旁边惴惴不安的侄女,只觉得十分丢人。 怎么就连个男人都上不了手? 薛林策还在家住了一天,脱光了衣服直接爬床不会吗? 都打算给表哥当妾了,要那些脸面又有什么用? 现下人走了,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姑妈……”周婉婉声音哀凄,有些怯怯的看着自己的姑姑。 “婉婉,这次怕是不行了,”薛母此时只想洗脱自己的嫌疑,于是苦着脸开始求周婉婉,“姑妈是把你当亲生女儿待,这你是知道的。” 周婉婉怯怯的点了点头,不知道现在姑妈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现在我们必须要舍弃一个,”薛母看着周婉婉,严肃的开口,“你觉得你能拿捏的住你表哥吗?” 周婉婉不免迟疑了一瞬。 毕竟,她是真的拿捏不住。 “你还想不想之后陪在林策身边?”薛母开始下钩子,只等周婉婉这条大鱼,自己从水中蹦出来,蹦到她的鱼篓之中。 “那自然是想的啊,姑妈。”听到自己可以陪在心上人身边,此时的周婉婉周小姐,都已经开始幻想,若是在家中跟唐洛瑜内斗,导致家宅不宁,到时候表哥是会帮她还是帮那个唐洛瑜? “我是林策的母亲,就算是怎么样,他也不会不认我,”薛母说的恳切,“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周婉婉还有些不明白,不知道薛母又在怎么pua她。 “若是这次你过去跟林策说,是你做的。”薛母看向周婉婉的时候,充满了柔情,“过阵子我在林策面前多说你几句好话,到时候他也能原谅你去。” “可是,姑妈……”周婉婉有些不信她,毕竟虽然薛林策是她儿子,但是却根本不听薛母的。 “可是什么?”薛母有些按捺不住,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虚以为蛇,“你放心,有我在,林策怎么会不听?” 见周婉婉还有些迟疑,薛母显然怒了:“那便不用你了,我直接把你送回你家去吧。” “我错了姑姑,”周婉婉抱住薛母的腿啜泣,“我会去跟表哥说都是我做的,您不要把我送回去。” 周婉婉家中并不富裕,全家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些钱,都被拿去让弟弟读书了。 回去之后的日子一眼就能看到头,左不过是配个庄户汉子,给她弟弟拿来换钱挥霍吧。 “婉婉这么乖,姑姑可舍不得你,”就见她拜服,薛母也就放下心来,从一边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这可是好东西,别没事瞎用啊。” 夜里风大的时候,周婉婉拿着小盒子跑到唐洛瑜面前。 “表嫂,千错万错终归是我一个人的错,”周婉婉抹了抹眼泪才开口,“请表嫂千万不要怪罪表哥。” 她一说话,唐洛瑜就烦的有些头疼,但是又不能赶走她,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听她说。 “之前表嫂中的蛊,是我下的!”说完,周婉婉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捧着一个小盒高举头顶。 “我不奢求表嫂原谅,但是飙到一定不要怪罪表哥,他什么都不知道。”说完,给唐洛瑜磕了个头。 “这跟我没关系。” 第107章 谈生意 周婉婉没想到唐洛瑜会这么说,一时间竟然忘了开口,一脸呆愣的看着唐洛瑜,眼边还挂着泪珠,看着有些滑稽。 “表、表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婉婉反应过来,擦了擦眼泪,继续一派楚楚可怜的开口,“是不怪罪婉婉的意思吗?” “我是说你的任何苦衷,任何缘由,都跟我没关系,”唐洛瑜冷哼一声,“现下里你既已经承认了害我一事,剩下的话我便不想听了,留着到公堂之上跟梁大人说吧!” 周婉婉听了之后只觉心口一阵发凉。 她本以为听了姑母的话,来跟唐洛瑜道歉,看在起码是亲戚的份上,她会原谅自己,没想到她竟然要让自己见官。 这女人竟然这般狠心! “表嫂,我错了!”周婉婉不敢出卖薛母,只能不住地给唐洛瑜磕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看在表哥的份上,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到这里薛林策终于听不下去了,他从房间内走出来,来到唐洛瑜身边,替她搭上一件斗篷。 “更深露重,别着凉了。”薛林策对她温柔一笑,满是情愫。 周婉婉看在眼里恨在心中,怎的表哥就是不看她? 若是能让表哥用那样深情看一眼,就是登时立即去死她也是甘愿的。 只是现在还在唐洛瑜面前,只得把深深的恨意藏在心中。 她的眼神并没有瞒过唐洛瑜的眼睛,她轻嗤一声,对着身边的薛林策开口:“表妹说让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原谅她对我下蛊的事情,你怎么看?” “她在我这里哪有什么面子?”薛林策冷冷扫了跪在地上的周婉婉,随后温柔的对唐洛瑜说,“你想怎么处置她,我都没意见,只一条,你须得答应我。” 听到薛林策这么说,周婉婉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只想着他们姑舅亲之间,是血脉相连的,总会替自己说两句好话。 只是薛林策开口亦是对着唐洛瑜柔情缱绻的话语:“只你不生气就好,怎么处置她我没有意见。” “表哥……”周婉婉捂住嘴哭出了声,薛林策怎的就这么郎心如铁? “表妹,你也听见你表哥说什么了,”唐洛瑜对于薛林策的反应非常满意,微微低下头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周婉婉开口,“不过呢,我为人一向大度谦和,倒也不是不能饶过你这一遭。” 周婉婉听她这么说,当下又生出了些希冀。 “我给妹妹选个庄户上的好人家,到时候把你送过去,”唐洛瑜勾了勾嘴角,“妹妹放心便是,定然与你个佳婿。倒时候你表哥当了官,也会照拂你一二的。” 谁要嫁到乡里的庄户人家啊!她的志向可是当进士娘子的! “表嫂,我不要,我不要嫁给庄稼汉!”说着,周婉婉就想上前去抱住唐洛瑜的腿,只不过被她闪开了,加之薛林策在一旁护着,周婉婉竟然扑了个空。 她微微抬起头,满眼的泪水这时候倒有几分真。 “等等。”薛林策见她这样,也终于是开了口。 周婉婉哭声小了一点,又不敢直接对薛林策说话,只能用哀凄的眼神看着他,只想让他对自己好一些。 “刚才你跟我娘子说话之事,我就已经把这个写好了,”薛林策变魔术一般,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在周婉婉面前晃了晃,“这便是你认罪的温书,你把这个欠了,我总要给我娘子一个安心。” 看着他遒劲有力的字,周婉婉心中有苦说不出。 就看薛林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之后就算有了姑母的帮助,自己真的可给他为妾,伺候他吗? 周婉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唐家走出来的,只是看自己手指上沾染的红色印泥,心中仅剩的那点遐思也快消磨殆尽了。 倒是没有把她强行送走,也没有押着她到县衙里,只是薛林策让他签下的那份认罪文书,让周婉婉几乎斩断了对他的所有期许。 有朝一日,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刚才那么对她,你不生气吗?”等人走了之后,唐洛瑜才似笑非笑的看着薛林策。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薛林策从身后拥住唐洛瑜,笑眯眯的说,“几次三番这样,还屡教不改,你就是太过好性了。” 这答案让唐洛瑜十分满意,她笑吟吟的靠在薛林策怀中,两人交换了个缱绻的眼神。 第二日。 薛林策也照例去赵先生家念书,唐洛瑜解开了同薛林策之间的心结,把王叔喊来,说工坊的事情。 “小姐放心,工坊那边都安排好了,”王叔说起来也十分高兴,“他们上手的也很快。” 唐洛瑜十分满意,于是同王叔说了起了,之前就盘算好的事情。 “这样,王叔你拿三套套盒,安排人送到王家之前跟咱们联络的那个客栈去。”唐洛瑜没有安排人贸然进京,而是选择了之前跟他们有过接触的客栈,毕竟王家的大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小姐是想……”王叔听了她的话,自然也明白唐洛瑜是什么意思,“小姐放心,老头子我这就安排人送过去。” 唐洛瑜满意的点点头。 不几天,唐家送去的化妆品套盒,就快马加鞭的送到了京城的王家。 “这是什么?”王公子打开那套镶嵌款,其中是一些瓶瓶罐罐,打开之后也多是带着印花的色块。 “是唐家送来的化妆品套盒。”属下听他询问,也就赶忙上前说。 “化妆品套盒?”王公子手指在上面蹭了蹭,指尖就已经触碰到了带着亮粉的眼影,“这要怎么用?” “谢掌柜说里面有使用说明。”属下不敢期满,赶忙上前帮他找。 只是不等他过来,王公子就在盒子里面发现了一叠纸,上面详细说明了里面都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 以及画出的妆容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这唐姑娘,倒是个妙人,”王公子展开细细看了看,伸出刚才沾了眼影的指尖轻轻揉搓,泛着珠光的眼影便在他指尖晕开,“你辛苦一下,再跑一趟。” “去跟唐姑娘谈这化妆品的生意。” 第108章 不值得 属下愣了愣,随即行了个礼下去了。 之前就跟唐家有过合作,他们家工坊出的花笺,第一批才刚运到京城,放在自家铺子售卖也暂时没有掀起什么水花。 想来到底是富贵锦绣之地,京城人民见多识广,不似那等乡下之低,对于这么点新奇东西都拼命追捧。 只是属下没想到,他们家公子竟然这么看重唐家那位小姐,一次合作刚开始,对方送过来东西的时候就又要合作了。 若非那姑娘已经嫁人,相公还是个新晋举子,这属下都要以为他们家公子有意要收她当个内宠了。 只是主家的事不是他一个下人能过多置喙的,只能收拾收拾行李,苦哈哈的出京出差。 唐洛瑜这边也遇到了麻烦,王叔一脸惭愧的找到唐洛瑜,说自己看走了眼的事情。 “小姐,我是真没想到,他们竟然能这样,本来看着也不错的。”王叔有些懊恼,那些流民之中竟然还有几个好吃懒做的,“家里都遭了灾了,咱们家工坊自你改过之后,工人都是玩命做,他们每天只完成最低份额也就是算了,我们提供的福利也是多吃多占。” 唐洛瑜皱着眉,听王叔继续往下说。 “其实多吃点也就罢了,咱们家倒也不是那等苛待人的工坊,”王叔叹了口气,“我老头子也不至于因为几口饭跟他们别苗头,只是他们不光吃,还要往家拿。” 王叔说这话的时候义愤填膺:“我暗暗探查过,他们家现在都不开火做饭了,只等着这帮人往家拿饭食,他一人出来做工,一家老小都吃咱们家的!不光这样,他还在工人里鼓动,说反正要管饭,何必要这么拼,这实在是……” “王叔你消消气,没事,我来处理就好了。”唐洛瑜听完之后,表情也缓和了些,笑吟吟的跟王叔说,“不过是几个懒骨头,实在不行开了就是,没必要跟他们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王叔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不同情他们的遭遇,只是,怎么就这样呢?” “我跟你过去看看就是了。”唐洛瑜起身,眼神带了些肃杀,“左右还有他们村长管着呢。” 想起之前那个汉子,唐洛瑜脸上也带了些探究。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些人好吃懒做呢? 等到了工坊,唐洛瑜一眼就看到了王叔说的那几个偷懒的人。 大家都在认真做工,只有他们,站在一边闲聊,还对着大家指指点点,不时发出一阵恶意的笑声。 “你把陈三安排到哪了?”唐洛瑜并没有直接把那几个人喊过来问话,而是叫王叔过来,问他村长在哪。 “这边的工作都没什么技术,所以才把他们安排到这边的,”王叔先解释了一下,“那个叫陈三的汉子踏实肯干,我把他放到窑上了。” 窑里有制作玻璃的秘密,自然要安排些可靠的人。 唐洛瑜没想到,之前跟自己叫板的汉子,竟然这么快就能得到王叔的信任。 “行,那把他叫来吧,让他看看这帮人的样子。”唐洛瑜勾勾嘴角,看着对面几个人露出一丝冷笑。 “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生的这样俊俏?”那几个人这时候也终于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唐洛瑜,见她跟王叔说话,还以为是王叔的女儿之类,走上前来,嘴里不干不净的开口,“跟哥哥玩玩啊,保证让你欲仙欲死。” 唐洛瑜听见他嘴里的污言秽语,正欲发作,身后就响起了陈三的爆呵:“赖五!你作死吗!” 那个叫赖五的赖汉听到陈三的声音显然是愣了一下,随后像是见了猫的耗子一般瑟缩了一下,讪讪的开口:“陈村长怎么来了?” “你可知这是谁,你就敢瞎说!”陈三从王叔那里得知了,面前这几人偷懒还多是多拿的事情,有心想回护他们,没想到刚到这边,就看到了赖五在调戏唐落雨。 这可不就是作死…… 赖五只看到了唐洛瑜跟王叔说话,并没觉得她身份怎么样,听陈三这么问,他才反应过来,这时候反倒是有了些逆反心理:“是谁?我不就是跟她开个玩笑吗?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 “这是东家,”陈三见他冥顽不灵,恨铁不成钢的开口,“是唐家的大小姐!” 赖五并不十分在意,反而撇了撇嘴:“怎么,大小姐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吗?” 这哪是有没有容人之量的问题?陈三只觉得眼前有些头晕目眩。 “陈村长,我想你也挺王叔说了,他们这几日到底是怎么上工的。”唐洛瑜并没有揪着这点不放,直击问题的重点,“他们这样,我没法留。” “东家,我回去一定好好说说他,他以后不会这样了。”陈三听到唐洛瑜这么说,赶忙跟她求情,“他家也是人口众多,要是没了这份工,恐怕全家人都要饿死。” “他可是不像会悔改的样子,”唐洛瑜笑笑,轻蔑的看了男人一眼,只这一眼,男人就被他看火了。 “嘿你个小娘皮怎么说话呢?”赖五听明白了唐洛瑜的意思,感情这是要辞退自己? 唐家给的工钱多,中午晚上的还送餐饭食,他自是不想离开。 只是又不想在工友面前丢面子,所以梗着脖子跟唐洛瑜说话。 “就你们家给的这几个臭钱还不够我一家老小嚼用的,”不知道有什么仰仗,赖五表情十分嚣张,“给钱少也就算了,做工也这么累,你们这些丧良心的财主,不知道给自己积阴德吗?” “赖五,你闭嘴!”陈三被气的青筋直跳,上手就想去揍他,只是碍于在唐洛瑜面前,也就没有动手。 “我说陈村长,我赖五以前敬你是村长,但是现下发水,咱们村都没了,你就别端着你那村长的臭架子了?” “你!”陈三被他气的几乎要昏厥过去,伸手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说完了?”唐洛瑜不屑的看向赖五,又看了看周围的几个没有在做工的工人,“赖五说我家工钱低,做工累。”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第109章 开除没商量 唐洛瑜说完这话,看向周围围观的一众人。 目光中带着探究,似是想在众人面上看出些什么。 没这种想法的自然是没有异样的表情。 刚才跟赖五一起偷懒的几个人都低下了头,就都不太敢看唐洛瑜。 围堵刚才叫嚣的那个赖五,张牙舞爪的样子仿佛是要吃人:“怎么了,是我说的!你们这里工作没有基本的工钱,只计件拿钱,现在看着是花团锦簇的,但是什么时候生意要是黄了呢?唐大小姐又让我们用什么养活一家老小?” “赖五!唐小姐之前说过了,到时候工作不这么赶的时候,发给的工钱就是固定的了。”赖五能看到的问题,陈三怎么可能察觉不到,现在看到他拿这个出来说话,不免气恼的开口训斥,“赶紧好好工作,你别忘了是谁给了你一口饭!” “陈三你也别张狂,别人怕你我赖五可不怕你!”赖五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你打量我不知道到吗?你跟着娘们多半是有一腿,把我们当投名状卖给她们家了!” 啪—— 想起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人的并不是唐洛瑜,而是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张森。 “你敢打我!”赖五不认识张森,但是被人打了脸之后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恶狠狠的看着张森,一双眸子几欲喷火。 张森并没有跟他废话,在他挥过拳头来的时候就捏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向后翻折,赖五疼的哇哇大叫。 倒也没有什么高深的武功,不过一力降十会罢了。 “你嘴里不干净,再胡说八道,我就找人好好给你洗洗嘴。”唐洛瑜向前几步,来到赖五身边,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不屑开口,“就你这样的,想卖到我唐家来,我也不屑要。” 随后唐洛瑜抬起头,对张森说:“松开他吧。” 张森顺势松手,刚才还在叫嚣的赖五一下就怂了,毕竟本来他只以为唐洛瑜一介女流之辈,并不足为据,现下里身边跟了个壮汉那就不好说了。 他看看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张森,又看看一脸戏谑的唐洛瑜,心中生出了许多龌龊肮脏的想法,只是刚被教训过,赖五只敢在心中想想,并不敢说出来。 “你说我给的工钱低,可知城中的工钱到底是几何,做工时间又是多少。”唐洛瑜根本不畏惧,别说县城之内了,就是国朝境内,普通小工的工钱也没有比他们家开的高的,“我工坊中男女工都有,但是你们几个……” 唐洛瑜看向刚才跟着赖五一起叫嚣的几人:“好吃懒做,每天卡着最低限额做,甚至做不到女工的三分之一。” 她说完众人面面相觑,只有赖五还要说,被张森瞪了眼眼,立马就不敢开口了。 “我工坊管饭,原是觉得大家上工辛苦,工坊来做饭让大家剩些米粮,加之可以让大家也多做些工准备的。”唐洛瑜看了一眼赖五,不过是个色令内荏之人,“没想还碰到这样的人,自己吃也就算了,卡着最低线做,却要多吃多拿,一家的饭食都在工坊解决了。” 赖五听她说完,纵使再厚的脸皮,这下也不敢上前说什么了,只恨恨的看向唐洛瑜。 “我要说的说完了。”唐洛瑜轻轻一笑,“跟赖五一起,不听陈三村长和王叔管束,好吃懒做的人,我唐家也用不起,你们离开吧。” 几人看唐洛瑜说的认真,愣了愣震惊的看向她。 “没听错,就是离开吧。”唐洛瑜见他们一脸欲言又止,“我们家用不起你们。” 说完转头跟王叔说:“王叔,给他们结完工钱,要算的明明白白,生的让人找出咱们的错漏出来。” 王叔看起来十分高兴的应了一声,就去取纸笔了。 唐洛瑜担心他们耍赖不走,于是等着王叔,等他给几人办完手续离开之后才回家。 进门就听见一个幽怨的声音,不是霍旸又是谁。 “姐姐……”霍旸站在门口,一脸哀怨的看着唐洛瑜。 “这是怎么了?”唐洛瑜有些奇怪的看着孩子,“家里不好玩还是吃的不好?你跟姐姐说,姐姐满足你。” “都不是。”霍旸撅撅嘴,“姐姐之前不是答应我,让我跟那位学武吗?” 原来是想跟着你柴进学武…… “这有何难,你跟我过去,”唐洛瑜想了想,“到厨房去取些咸肉过来,权当是你的束修了。” 不多时。 “所以你们是想让我教……”柴进双手抱臂,看着跟在唐洛瑜身边一脸殷切的霍旸,“让我教他武功?” “是,表弟仰慕你的功夫,听闻你在我家中之后,特特跟我从别的县城过来,就是想要跟你学武的。”唐洛瑜知道柴进是个顺毛驴,故而猛夸了一阵,“我这几日事忙,就没过来,这不表弟迫不及待,到门口等着我,就是让我带他过来拜师。” 柴进挑了挑一边的眉毛,霍旸渴望的看着他,仿佛马上就要跪下磕头认师父。 “倒也不是不行,”柴进上下打量了霍旸两眼,似是觉得根骨还不错的样子,于是想了一会儿开口说,“我们门派向来随心所欲,倒也不太看重拜师礼之类,就是我个人辈分比较大,之后可能……” 说到一半柴进就停了下来,他勾唇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倒也无妨,我便收下你了!” 霍旸没想到这么轻松,赶忙把自己手中的咸肉递给身边的唐洛瑜,跪下给柴进磕头,直喊师父。 “行,你起来吧,”柴进倒也没什么架子,上前去把霍旸搀了起来,转头看了一眼拿着咸肉的唐洛瑜,“你弟弟唤我师父,你是不是也比我矮了一辈?” 还能这样? 唐洛瑜有些无语,把手中的咸肉往他手中一塞,对着柴进拱拱手:“你们江湖儿女应不在意这些小节,咱们各论各的就好。” 柴进也不在意束修,只是难得看见唐洛瑜吃瘪,有些新奇的开口:“那可不成,喊声师叔来听听。” “你先去找我爹喊声大哥,我就喊你师叔。” 第110章 烂脸风波 这杀伤力……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唐洛瑜说完之后自己也皱起了脸,活像一只苦瓜。 柴进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本就是跟唐洛瑜开玩笑,喊自己好朋友的爹大哥,加上唐岳的脸,总觉得有些不对。 “我、我们各论各的就好。”赶忙像是躲瘟神一般,拉着自己的新弟子走了。 唐洛瑜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也并没有觉得多爽,反而是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也自去了。 过了几日,京城王家那边来人了。 这次来的人,还是上次跟唐洛瑜做花笺生意的那个。 上次的合作就十分愉快,两边都觉得十分满意,这次的就更是了,王家那边跟唐洛瑜敲定了一笔化妆品套盒的买卖。 化妆品套盒的买卖利润比花笺还要高,这次王家的掌柜也说明了可能要把唐家的化妆品套盒呈贡宫中,倒是产品的工艺和包装都要更上一层,且要跟平常买卖的区别一些。 唐洛瑜之前倒也想过这个问题,跟王家来的掌柜商量。 “你看是不是在外包装上区别一下,”唐洛瑜把之前自己想过的说了出来,“毕竟是打算呈贡的东西,确实也不好用木质镶嵌碎宝石的。” “唐小姐想怎么做?”掌柜的愣了愣,想唐洛瑜既然问出来了,自然是有自己的主意了,“但说无妨,我做不了主的,也定然会请示我们家公子。” “那不如我们直接生产内里的东西,到时候你们再拿回去,配上相应的盒子进贡。”唐洛瑜勾勾唇,“我想王家应当是不缺金匠。” 这话让王家的掌柜愣了愣,看着唐洛瑜的笑脸陷入了沉思。 “这倒也不是不行。”掌柜的眉头紧锁,“为何你们不自己做外壳呢?” “唉……若是木雕也就罢了,我们家实在是没有金匠啊。”其实是金银做来的外壳,成本着实是有些高,唐洛瑜并不想压那么多钱,有些钱还是得让别人去赚,“加上我们跟王家一直合作的很开心,因而才提出这样的合作方式。” 掌柜的想了想开口:“这我还是得传信回去问问我们家公子,我一个人还是做不了这样的主。” “没关系,”唐洛瑜点点头表示了解,“外盒设计上我们也可以提供,不瞒你说,现在这个外盒便是我相公设计的。” “没想到竟然是薛举人设计的,”掌柜的想着之前见过的套盒外观,只觉得惊为天人,“薛举人真是、真是……” 他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形容词夸奖,只能不住的对着唐洛瑜比大拇指:“厉害厉害,这些事情我会一并告知公子的,到时候怎么做还得公子定夺。” 唐洛瑜笑着颔首。 想着就要进账的大笔银子,唐洛瑜止不住的想笑。 下午的时候,陈三还带着礼盒过来了。 “好几日了都想过来给东家道个歉,”陈三看着有些憔悴,“实在是不好意思说……” 唐洛瑜见他这样子,也有些心软:“没事,我都知道的,你不必在意,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我并不会把他们跟其他人混为一谈。” 陈三是没想到唐洛瑜竟然这般好说话,挺高的汉子也不也不好意说什么肉麻的话,只能叹了口气,放下礼盒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礼盒,唐洛瑜无奈的笑了笑。 只是过了几天,还不等她高兴,赵双就着急忙慌的跑来找她。 “怎么了这是,你在铺子不忙吗?怎的跑来找我了?”唐洛瑜见她满头是汗,掏出自己的帕子就要给她擦,“慢慢说,我还要找你说好消息呢。” “东家,梁大人派人把我们家当家的和王叔都抓了!”赵双急的直想哭,“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唐洛瑜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梁大人为什么抓人?” “我、我不知道。”赵双声音中都带了哭腔。 丈夫被突然带走,她仿佛没了主心骨,希冀的看向唐洛瑜:“怎么办啊东家!” “你先别急,等我去找梁大人问问情况,”唐洛瑜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有我在,定然不叫别人欺负了你们去。” “唐小姐,还请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还不等唐洛瑜说话,就从外面走进了几个衙役,面上带了些不好意思,“梁大人传你过去问话。” 唐洛瑜看向身边的赵双,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没事,你去赵先生家,叫林策一块去。” 赵双含着泪点了点头,到底是在唐洛瑜的安抚之下打起了精神。 唐洛瑜跟着差役走了,因着她之前得过梁县令的匾,过去也是配合调查的,因而差役带她走也没有上枷。 不过到底是惊动了家里人,唐岳从正堂跑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唐洛瑜走到门口。 “小瑜,这、这是怎么回事?”唐岳见宝贝女儿身边都是差役,赶忙上前,从怀中掏出银票就要往外递,“不过是些小钱,各位留着喝茶。” 差役见他这态度,自然也放软了些,只是却反常的拒绝了唐岳递过来的银票:“唐老爷,我们只是带小姐回去问话,你不用紧张。” 唐岳哪能不紧张,尤其是对方又拒绝了他的银票,心下更是慌。 “爹,我没事,”唐洛瑜上前去拍拍父亲的手,“您别慌,梁大人是好官,定然不会冤枉了我去的,眼下最重要的还得是跟王家的合作,您差人过去跟那边的掌柜的说一声。” 唐岳自然是听明白了唐洛瑜的话,他也多年经商,跟官府也没少打交道,郑重的对着自己女儿点了点头:“你去吧,王家那边,我去说。” 唐洛瑜见父亲知道了自己的意思,也就放下了心,跟着差役去到县衙接受盘问。 “唐家铺子售卖的化妆套盒,致人脸颊溃烂毁容,”唐洛瑜刚进县衙大门,就看见一个陌生人高声诉说,“今日我替他们来讨回公道,还望大人明察!” 正巧那人也看向了唐洛瑜,对她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 这人一定有蹊跷! 第111章 阴阳嘴 唐洛瑜进来之后先对着梁县令行了个礼,随后便仔细打量公堂之上的这个陌生男人。 似是察觉到了唐洛瑜的目光,男人微微转身,也对着唐洛瑜行了个礼,脸上也带了些浅浅的笑。 “在下是他们委托的状师,”男人开口,“徐九思。” 此人话音刚落,在外面围观的人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来是阴阳嘴宋先生。”唐洛瑜刚才就觉得这人有些奇怪,现下里听到他的名号,也明白了过来。 这人原本是就是乃是京中不第的秀才,之后突然之间就成了状师,一张铁嘴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没想到竟然会在他们这个小县城见到这人。 门外围观的人群也都在讨论徐九思的事情。 唐洛瑜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看跟在那人身后的几个唯唯诺诺的身影,自然也就明白,这事情并非眼前所看到的。 “梁大人,这事情……我还有些疑问,”唐洛瑜叹了口气,“各位现在的状况我很同情,但是我家货品并非指卖出去这几份,现下里也只有他们出了问题。” 梁县令想了想,也觉得正是这样,不好轻易下判断。看向唐洛瑜等她继续说。 “我家制作妆粉的方子,都是柯神医看过的,断然是没有问题。”唐洛瑜笑笑,看向梁县令。 梁县令眯起眼睛,看向站在县衙大堂内,站的如同一杆玉竹一样挺拔,明里说是替这几人找来打官司的,只是真实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徐九思见梁县令看他,倒是不多不避,上前大喇喇的让他看。 “梁大人,”徐九思低头弓腰,对着梁县令行了个礼,“我是代表脸颊溃烂的几人特地来告唐家铺子的现下唐小姐这话里的意思,莫不是想说,她们家的化妆品没问题,反倒是受害者有错了?” 唐洛瑜也微微眯了眯眼经,眼前这人的诡辩让她恨的不行,但是大堂之上也只能听他继续说。 不然怎么说他是阴阳嘴,只简单几句话,就从天边飞来一口锅扣在了她的头上。 “大人,我唐家的化妆品套盒是没有问题的,还望您开恩,”唐洛瑜用眼角扫了徐九思一眼,“让我回去想办法自证清白,您看可好?” 到底是县里的纳税大户,还解决了流民找工作的问题,唐洛瑜在梁县令这里自然是有面子的。 “万万不可,”徐九思也上前作了个揖,一脸忧国忧民的开口,“她们家东西出了问题是既定事实,现在让她想办法回家自证,那哪是自证?那是销毁证据吧?” “那你说要怎么办?”唐洛瑜也被他激起了火气,瞪视着面前的徐九思,“正着说说反说还都是你的理了?” 话一出口,唐洛瑜就有些不详的预感,面前知人似乎也在等这个机会一般,脸上的笑容有些令唐洛瑜作呕。 “秉公处理。”徐九思见唐洛瑜着急了,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不如唐小姐把你所谓的秘方讲出来,请大夫一起参详一下,这里面到底有没有让人毁容之物。” 唐洛瑜咬得牙齿咯吱作响:“我就奇怪了,这县内竟然已经是徐状师说了算的了吗?你到底把不把朝廷法度放在心上?” “徐某一介状师,国朝法度自在心中。”徐九思并不着急,声音平和,眼睛看向唐洛瑜。 “我国朝法度森严,就是要斩首的大罪也容别人辩驳,”唐洛瑜冷哼一声,“没想到到了徐状师这里,竟是连自己申辩都不行了?” “那自然是没问题,只是徐某手中证据实在太硬,现在若是认下,也不过只是……”徐九思笑的暧昧,“若是你申辩之后再认,恐怕就不是现在这么轻易就能过去的了。” 在这吓唬谁?唐洛瑜没有分毫担心,上前给梁县令又行了个礼:“大人,这其中定有冤屈,望您不要听信一面之词,容我回家自查一下。” 这让梁县令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本身也是倾向相信唐洛瑜的。 “本县也并非不容人申辩,”梁县令叹了口气,“这样,今日本就不打算审理,只是传唤你过来问问情况,你今日先回去,此案三日后再审。” 这便是要给她三天时间的意思,唐洛瑜也舒了一口气,她看了站在旁边徐九思两眼,见他依旧是那副八风吹不动的模样,想来手中是真的有十分过硬的证据。 唐洛瑜上前行礼,谢过梁大人之后就离开了县衙。 现下王叔和张森被带走,好在柴进平日跟铺子没什么交集,没被带走,不然她手头是真的无人可用了…… 另一边,隐在县衙门外,看着唐洛瑜申辩的一众人中,之前同她谈生意的那个掌柜,目送唐洛瑜离开之后,也眉头深锁的离开了。 很快他便把这边的消息,用王家隐秘的方式传了回去。 远在京城的王公子,当日下午便知道了这件事情。 “老二家的当真是不要脸,”他捏开蜡丸之后,看着手中的书信微一勾唇,“当真以为别人不知道那姓徐的讼棍是谁养的?” 下手的手下一言不发,只静静的等他吩咐。 “罢了,倒也不是什么难做之事,”王公子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这事咱们就不要太过插手了,只看着叫老二家的给唐姑娘当个磨刀石就好了。” “爷的意思是……”手下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生怕逆了这位的意思,回头被发配出去扫厕所,宁肯被骂也要多问一句。 “只要不耽误唐家最后交货,就都不用管。”王公子说完又想了想,补充道,“老二家的连姓徐的都派过去了,对唐小姐倒有些不公平,这样,多少透露些姓徐的是老二的人就好了。” 手下听闻吩咐,赶忙下去,用私密的方式把消息传了回去。 县城中的那位掌柜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得到回信之后才舒了口气。 这下心中有底了。 不过徐九思竟然是二老爷的人……这是他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第112章 定有冤屈 唐洛瑜回到家,迎面就碰到了唐岳。 “小儿,怎么样?”唐岳看起来十分担心,“你这一走,我心里就惴惴,也不敢到县衙去看,只能……” 唐岳没说完,唐洛瑜上前拍了拍老父的后背:“没事,爹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啊,”唐岳叹了口气,看着女儿的牧野稍稍放下了些心,“快跟爹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洛瑜也跟着叹了口气:“有几家人,用了咱们家的化妆品,脸颊溃烂,被他们联名告了。”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唐岳实是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事的爹,咱家东西是不可能出问题的,”唐洛瑜看起来十分自信,“化妆品套盒是林策做的,本身是为了给我用,他怎么可能用坏东西来害我?” 唐岳听了这话,也觉得有道理,只是却也有自己的担心:“你说会不会是她们的身体不适应咱家的化妆品?” “这倒也有可能,等我带着柯苒去他们家里看看,到时候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唐洛瑜脑子有些乱,也只能临时先这样安抚一下唐岳。 “小瑜,这事情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其中透着蹊跷,”唐岳捂着自己有些慌的心口,皱眉看向唐洛瑜,“你一定要多加留意。” 唐洛瑜也不愿让他担心,于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其实不用唐岳说,唐洛瑜也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并不简单。 不说别的,单单就是徐九思这个人,也不是那几个人能请来的。 “我听说你找我有事?”柴进皱着眉头走进来,显然是有些不悦,“说吧。” “我还没想好,”唐洛瑜跟柴进也就没有隐瞒,惆怅的叹了口气,“这事实在是难办。” “听人壁角的事情我都替你办了,还有什么更难的?”柴进哼了一声,没显然是对唐洛瑜杀鸡用牛刀的不屑。 唐洛瑜苦着一张脸看他:“那事情尚且有迹可循,这件事我有些无从下手。” “你说说看,兴许我能有办法也说不定。”柴进倒是多了几分兴趣。 唐洛瑜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慢慢的都是不信任。 这要是柯苒也就罢了,柴进总有那么点……莽撞,看起来就不太有智慧的样子。 “你这什么眼神?”柴进跳脚,“你快说,我定然有主意!” 唐洛瑜也只能说了出来。 柴进听完之后,略带不屑的看向唐洛瑜:“这你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不是明白着的事情吗?” “还请柴先生赐教了。”唐洛瑜也知道他的显摆心理,于是正色开口,给足了柴进面子。 这下倒是他有些不好意思了,皱皱眉开口:“不就是那个姓徐的有问题?我替你盯着不就是了?” 这倒也是个办法……唐洛瑜实在是不愿意打击柴进。 “行,那就麻烦柴兄了,柴兄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唐洛瑜说完之后,柴进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却有说不上来。 索性他也就没管,带着那点古怪离开去监视徐九思了。 “小姐,外面有个自称是王家掌柜的的人求见。”外院的管家见柴进离开了,也就赶忙过来跟唐洛瑜说,“人已经在正厅等着了,老爷在陪着。” 王家来人了? 唐洛瑜第一个反应就是,难道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要废止合作?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王家没有反应的话才是稀奇。 唐洛瑜脚步有些沉重,到了正厅的时候才发现,唐岳表情有些复杂。 见到唐洛瑜过来了,王家的那个掌柜立马站起了身,上前来跟唐洛瑜说话。 这就留是唐洛瑜没料想到的了,只能带着疑惑跟掌柜的说话。 “唐姑娘,这次之事同我们也有些关系,”掌柜的斟酌着自己的话,“那徐九思,是王家养的人。” 这就有些奇怪了,现在唐家和王家多有合作,王家人怎么会出来告自己? 见唐洛瑜满脸疑惑,掌柜的叹了口气之后又开口说:“是王家养的,不是我们公子养的。” “这……你家不是主枝?”唐洛瑜睁大了眼睛,想要在面前人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我们公子是这一任家主。”掌柜的说起来颇为自豪的样子,“只是……这不便多说,我也不好出手。” 唐洛瑜自然也明白这个,只是她没想到,今日之祸竟然是京中那个王公子惹来的。 不过细想想也能想明白,毕竟王公子跟他们家合作的单子都非常赚钱,现在也明白了,为什么徐九思刚才一直针对她配方的事情。 真就是…… 唐洛瑜叹了口气:“可是我要是出手整治他……” 她想问到底可以收拾到什么程度。 “留条性命就好。”掌柜的云淡风轻的说出了这句话,字里行间仿佛都充斥着血腥味。 “行,我知道了。”得了他这句话,又知道了这人的身份,唐洛瑜总算不像刚才一般,无从下手了。 “小瑜!”外面传来薛林策的声音,唐洛瑜抬头看,发现确实是他,起身迎了上去。 “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唐洛瑜有些疑惑,现在甚至还没有吃午饭。 薛林策还有些微喘,似是跑回来的一般,也顾不得形象,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赵先生听说了今日的事情,让我回家来看看你。” 原来是因为这个,唐洛瑜放下心来:“还是替我谢谢先生。” 薛林策摇摇头又点点:“师娘说,那些东西都是好东西,先生说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尽管说。” 看来也是担心她说不清,赵先生肯出来背书,自然是不怕什么,只是现在不过来了只鸡,还劳动不到赵先生这样的杀器。 “没事,我现在心中已经有了些成算,你要不回先生家继续念书?”唐洛瑜想到春闱在即,过不多久可能就要进京,生怕自己耽误了他学习。 “无妨,”薛林策勾勾嘴角,“现下里你最是重要,其他的都不重要。” 第113章 缘何故 听他这么说,唐洛瑜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脸颊也有些发热。 唐岳看见他们相处就一阵牙酸,实在是没眼看,就让唐洛瑜他们两人回到自己院子再说。 唐洛瑜跟他说了自己从王家掌柜那边知道的事情,心中免不了有些打鼓。 就算背后之人同王公子不合,那也是他们家族内部的事情,她一个外人,若是出手的时候把握不住分寸,到时候可能就是灭顶之灾了。 王家毕竟是皇商,且世代盘踞京城,倒也不是唐洛瑜灭自己威风,只是这样的庞然大物,并非是她能抗衡的。 “想来那位王公子,是想让我做他手中的一把刀。”唐洛瑜叹了口气,“现在属实是有点进退两难了。” “我倒觉得不是。”薛林策拥住唐洛瑜,轻声安抚她,“以你刚才说的还有之前的种种来看,那位王公子倒不像是整治不了他们的样子。” “哦?何以见得?”唐洛瑜仰脸看向薛林策。 “京城距咱们这也要几天的功夫,这事情才多久,王家那边就来了消息。”薛林策想了想,“纵使是有特殊的传递技巧,也几乎是马上就知道了是谁在搞鬼,又传话来说,只要留个活口就是了。” “你这话……”唐洛瑜有些不认同,“就不能是他不想弄脏自己的手吗?” “你觉得那位王公子是在乎这些的人吗?”薛林策表情有些无奈,“而且若真是不想弄脏自己的手,也有的是办法比你这来的快吧?” 唐洛瑜听了他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一脸若有所思。 “而且,咱们家一直跟他有合作,你出手跟他出手又有什么分别?”薛林策叹了口气,在唐洛瑜脸颊上捏了捏,“不如说他让你放手去做,是想让你也出口气,有事他会在背后给你撑腰。” “你这话也有道理。”唐洛瑜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表情也有些纠结,“可是你这么说的话,好像我对王家很重要似的……” “当然重要了,”薛林策谆谆善诱,“咱们家生意的这点利润他可能看不上,但是你的经商头脑,他应该是很满意的。” 薛林策这番话让唐洛瑜茅塞顿开,之前想不通的事情此刻也都分明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尽情收拾他了?” “你啊,就生的一张嘴狠。”薛林策笑着开口,“而且现在咱们也不清楚那位是什么路数,还得等柴进回来才知道。” 此时的柴进,还守在徐九思暂住的客栈里。 “徐先生,照您那么说的,真可以吗?”赖五眼里泛着贪婪的光,仿佛面前的徐九思不是真人,而是闪闪发光的金子。 “你放心,你们的公道我会替你们拿回来的。”徐九思坐在桌边,轻轻拂开茶碗上漂浮着的茶叶末,显然眼下的茶水并不太符合他的要求,“毕竟我也听你说了,那女人就是为富不仁。” “这……对,要不是她跟我们村长有一腿,怎么会非要安排我们到她家的工坊做工呢!”赖五迟疑了一下,随即便稳定下了心神,似是想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可信一些,他声音都拉高了。 徐九思好整以暇的看向对面的赖五,把他的迟疑尽收眼底。 他早就知道这帮人是什么货色了,只是现在需要他们作证,不得已不虚以为蛇。 “我看那县令应给是跟唐家的人有些来往,不然不会这么向着他们,”徐九思也明白,唐家在这个小县城里,也算是首富了,他在这方面并不占优势。 加之唐洛瑜跟京中王家主枝有交易往来,几乎不可能在不惊动的情况下对抗唐家。 现在只能是把唐洛瑜塑造成官商勾结,到时候出于对自己官声的考量,那个姓梁的县令应该也会考量这个事情。 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徐九思就明白这次一定不会太容易,现在刚刚不过是立案就已经十分困难了,到时候想要收拾唐家,还得需要更多的声势才是。 柴进听到这里,不由得皱起了眉。 唐洛瑜跟梁县令有些交情他是知道的,但是哪有这人说的这么龌龊? 只是还不到打草惊蛇的时候,只能继续听。 “你们先回去吧,之后梁县令要审案的时候再来就好了。”徐九思不愿多看见这贪得无厌的几人,只是还要用他们,也只能好言安慰。 另一边,唐洛瑜这边也并不是单纯的等柴进回来,她跟薛林策两个人到了柯苒的院子。 “柯神医,你忙吗?”唐洛瑜放下手上拎着的点心盒子:“今日林策新制的点心,我拿些来给你尝尝。” “咱们这关系就不用这么客套了,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柯苒虽然这么说,却没有把点心还回去。 “哦,林策做的酥油泡螺,不能放太久,你记得吃。”唐洛瑜说完,叹了口气看向柯苒,“这次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柯苒手放在食盒上正要打开,听到唐洛瑜的话之后愣了一下,随后又接着打开了。 看着盛在盘子里几个玉雪可爱的酥油泡螺,就觉得十分可爱,夹起一个来尝了尝才开口:“自然是听到了,化妆品套盒我也看过,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会让人脸颊溃烂。” “于我来说有些太甜了,”他只吃了半块就放下了,“等柴进回来吃吧,他爱吃甜的。” 这是唐洛瑜没想到的,毕竟柴进那样一个酷哥,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爱吃甜食的。 “那会不会是因为体质问题?”薛林策想到后世很多姑娘会因为化妆品里面的一些物质过敏,然后就导致了烂脸。 虽说他已经尽量避免了,现在也没有那么多化学材料,没想到还是出了这种情况。 “有可能,但是可能性很低,”柯苒已经站起身来,去拿自己的药箱了,“我也觉得这事情来的蹊跷,毕竟我听闻的是有四五个姑娘脸颊都出现了问题,四五个人同时对同一种东西敏感,怎么想都不太对。” “那还是要过去看看才是。”唐洛瑜也觉得,还是得见到真人之后才能下判断。 第114章 白花丹 三人一同来到了一个姑娘家。 “你们来作甚!”一见来人是唐家人,姑娘的父亲立马站起身就要赶他们出去,“我跟你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赶紧走,有什么话留着在公堂之上再说!” “叔叔你别这样,有什么话好好说,”唐洛瑜之前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毕竟徐九思的煽动力确实强,这些人因为家里的亲人受到伤害,态度不好也不是不能理解,“我今日来是带了大夫的,这是柯神医,你认识吗?” “柯神医?”姑娘父亲有些迟疑,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的两个男人。 就算是之前没听过柯苒的大名,上次唐家工坊出事,柯苒把人救活的事情他也是听说了。 当时只知道柯神医被唐家养在了家里,现在唐洛瑜带着人来,也多了些可信度。 “我是柯苒,小姐在哪,”柯苒拿起手中的药箱晃了晃,“还是要今早医治,免得影响姑娘日后找人家。”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男人的心坎上,他登时眼角就有些微微泛红:“是是,那小女的脸就托付给柯神医了。” 柯苒经常听到病患这么说,自然也理解他们,于是点了点头,跟着他来到后堂自己女儿的房间门口。 “自脸出事了,我女儿就再也没有出过房门。”姑娘的父亲说的哀凄,“本来都要订婚了,结果出了这档子事,婚事也黄了……” “叔叔您也想开点这事情是大家都不想的,”唐洛瑜叹了口气,话锋一转继续说,“只不过也能借着这件事,认清一个人也说不准。” 没等他开口,唐洛瑜继续说:“色衰爱驰,且不说脸一定是能治好的。这男人也只看中皮相,若是等一二十年,年老色衰了,这男人岂不是要找新人?到时候日子恐怕愈发难过了。” 虽说三妻四妾是常事,但是哪家有女儿的家里,不希望他们夫妻感情和睦,一辈子无第三人呢? 姑娘的父亲也觉得唐洛瑜说的有几分道理,叹了口气上前推开了女儿的房门。 刚打开门,就见刚才坐在桌边的一个小身影,嗖的跑上了床。 “燕燕,这是柯神医,唐家的女老板带他来给你看脸。”男人声音中带了些哀凄,“你出来好不好?爹爹都两天没见到你了。” 床帘开了个小缝,从中伸出来一只莹白的手,虚虚放在那里,并没有开口。 柯苒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前搭上了脉。 只是他的眉头紧皱,让周围人都提起了心。 “怎么回事?”到底还是唐洛瑜先问出了口,“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柯苒没说话,只四下看了看,找到了桌上的一盒散粉。 他打开盖子,凑上前去嗅闻了一下,眉毛之间的皱纹深了几分。 “姑娘,让我看看你的脸。”柯苒声音严肃,不容人拒绝。 床帘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便一点点的打开了条缝。 唐洛瑜站的近,自然看到了全貌。 姑娘应当是长得十分娇俏,只是脸颊两侧各有一片红肿溃烂,十分骇人。 唐洛瑜忍住了,没有发出声响,只是狠狠的握住了薛林策的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了,”柯苒声音温和,“等下我开个方子,只要按时服用,配合外涂的药,不会留疤的。” “真的吗?”姑娘声音很小,还带了些哭腔,“真的不会留疤吗?” “放心吧,一定不会的。”柯苒安慰她,“你先休息,我这就写方子。” 随后柯苒起身,叫着几人出门。 “是白花丹。”柯苒出门之后才开口,他叹了口气,“摸脉象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之后见到散粉盒子,便分明了。” “白花丹?那是何物?”唐洛瑜没有听过这味药,“怎么会让人脸颊溃烂?” “这味药是祛风除湿、行气活血、散瘀消肿的,多用于用于治疗风湿痹痛、血瘀经闭、跌打扭伤、痈肿瘰疬、疥癣瘙痒等病症,你自然是没听过。”柯苒叹了口气,“只是外敷的话,会导致皮肤溃烂。” “所以是因为散粉里有白花丹才会这样的?”唐洛瑜不由得皱起了眉,“不应当是配方里就有这味药啊,不然你不早就发现了?” 柯苒点点头:“这就并非是个人体质问题了,白花丹敷上都会溃烂。” “叔叔,你们家别是有什么仇人吧?”唐洛瑜这时候也有些奇怪了。 毕竟如果白花丹所有人都会溃烂的话,怎么想也不可能是配方里的问题。 “这……你说完全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我们平头老百姓,咋可能下得去这狠手啊。”姑娘的父亲想了想,也有些为难。 “咱们先去看看别家吧,排除一下,到底这白花丹是个例还是几人都是这个原因。”唐洛瑜叹了口气,看向柯苒,“这姑娘的脸还能治吗?” “自然没问题,”柯苒开方后交给姑娘的父亲,“至于膏药,我还得现做,明日你倒唐府来取吧。” 知道自己女儿的脸有救了,男人慌不迭的接过了柯苒手中的药方,又把几人送出了门。 之后阿门三人又去了另外几个姑娘家,果然不出所料,都是被人下了白花丹。 “这就奇怪了,”唐洛瑜有些不解,“怎么偏偏是她们几个出了这种问题?” “也许不是呢?”薛林策眉头紧锁,“其实特殊的也许不是人,而是东西呢?” “你是说,有人在咱们家的货物里,下了白花丹?”唐洛瑜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薛林策,“这……这怎么可能?王叔一向认真,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 电光石火之间,唐洛瑜突然明白了什么,震惊的看向面前的两个男人:“原来,原来是这样!” “怎么样啊?你倒是说啊。”柯苒听她打哑谜,有些着急的开口。 “我之前撵走了几个赖汉,这药,极有可能是他们下的!”唐洛瑜虽然说是极有可能,其实心中已经断定了就是那几人所为,“还得麻烦柯神医,跟我去趟店里,看看到底还有多少这种加了料的化妆品!” 第115章 退款 那是自然要去的。 而且要抓紧时间赶紧去。 虽然工坊已经被唐洛瑜来回梳理了好几遍,但是财帛动人心,难保不会有人被收买,之后做出一些妨害她的事情来。 本就是过来查案的,另外两个人自然不会拒绝,三人赶忙去到了唐家的铺子。 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没人来关顾。 画的再美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会烂脸。 唐洛瑜看着门庭冷落的铺子,不免有些唏嘘。 “之前还那么火爆,现在就……”唐洛瑜叹了口气,走进铺子之后就看见了一脸愁容的赵双,连忙上前去问,“怎的了这是,怎么这么一副样子?” 赵双见是唐洛瑜,赶忙放下手中的账本,走到近前来又叹了口气:“老板有所不知,今日上午已经有五家过来退款了,其中还有两套雕花款。” 他们家定价都是唐洛瑜核实定的,都是相当合理的价格。 但是化妆品套盒,尤其是雕花款和镶嵌款,那就不能说不是奢侈品了。 这价格也自然只有那些家境富裕的人会去买来用,尤其是雕花款。 现下连他们也来退货,唐洛瑜一时之间有些无奈,只是却也没法办,毕竟这事情已经出了 只能先配合退货,之前后确定了东西没问题,洗脱冤情之后,这些人才会跟他们一起合作。 “小双,”唐洛瑜想了想,这事情还是得要考柯苒,其他人也没办法确认这些东西有没有问题,“你等会儿写个海报,说明货品确实有些出现了问题,拿回来我们检查。如果是有问题的,那就重新送他们一套新的,要是没有的话……” “没有要是他们还要坚持退款呢?”赵双听他说要给人检查的时候心中就有些时候就有些震惊,现下里听说他这么多管闲事,心里有着急。 “放心吧,不会有太多人过来退货的。”唐洛瑜给了赵双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对方放松下来,别太着急。 赵双没办法,只能去写海报。 “怎么样了?”唐洛瑜来来到柯苒身边,问他具体情况,“这些里面有问题的多吗?” 柯苒摇了摇头,手头没那么姐宽裕的,手边这放了三盒。 谁不想来看看这东西有坚持之后到底有短多少是加过料的。 唐洛瑜拿起一盒来,就见上面写着的就是之前跟她叫嚣的赖五的名字。 她又拿起了另外两盒出来看,其中一盒上面写着的也是赖五。 另一个上面写着的是跟赖五一起闹事的那几个人其中之一的名字。 果然不出她所料。 唐洛瑜现在也无比庆幸,因着要记录到底是谁做的,之后好方便计算提成,她才让王叔做了这个隐秘的记号。 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到时候上了县衙,也好做个证据。 虽然大多数化妆品是没问题的,但是等着海报贴出去了,还是几乎所有买了唐家化妆品的都来让柯苒看看,到底能不能用了。 之后一下午的时间,才勉强把这段时间卖出去的化妆品套盒都看完。 里面有问题的只是少数,毕竟赖五他们几个也才做了几天工,又十分的消极怠工,自然没有多少需要退或者换的。 只是有些人不放心,就算是唐洛瑜说了他们的东西没有问题,这些人也坚持要求退货。 这也没有办法,在只能等之后,案子水落石出的时候,他们才敢回来买吧。 工坊那边也是,查检完了之后就给工人们放了假,还多发了一点银子来安抚他们的情绪。 唐洛瑜揉着自己的眉心,粗粗一算,这下里外里她竟然赔进去了百辆之巨。 这帮人真是…… 想到赖五和那天徐九思的嘴脸,唐洛瑜就是一阵恶心。 不过好在过不了几天就要审了,到时候也能还自己这边一个清白。 “老板……”赵双脸色青白,有些欲言又止。 唐洛瑜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开口安抚:“没事,我着白你已经有证据了,等审理之后张森就会回来了。” 赵双十分信任唐洛瑜,听她这么说,当下也安心了不少,只是到底相公还在牢里,面色还是不太好。 唐洛瑜安抚完赵双,便先跟薛林策和柯苒两人先回去了,等回到唐府之后,就见柴进正一脸不善的等着三人。 见他这脸色,唐洛瑜有些诧异,开口问:“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不痛快了?” 柴进皱皱眉头,冷哼一声。 唐洛瑜有些无奈,难不成是自己? “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唐洛瑜有些心急。 到底是柯苒认识他时间长,见这情态,便上前安抚:“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跟你说一声去哪了。” 就见柴进冷哼一声,似是还在生气的模样,但是态度却似乎有些缓和了。 当真…… 薛林策早知道柴进是个傲娇,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见到这场景,免不了也有些无语。 不多时,柯苒这边已经哄好了柴进,他也告诉了众人他的发现。 果不其然,徐九思就是打算利用赖五他们几个,到时候好给唐洛瑜一记猛的。 “这属实是有点不智了……”唐洛瑜有些费解,“这又能怎么样?我们也不是没有证据啊。” 她不太能理解,徐九思这件事的用意,毕竟这些并不足以打败她。 单看现有的这些证据,也足以说明这事情就是赖五做的,能洗的清清白白。 “你是可以洗脱,但是别人就不好说了。”柯苒想了想,“莫不是他们是为了攀诬那个村长?” “不至于吧,多大仇啊?”唐洛瑜想不明白,“王家那个,找我的麻烦我还能理解,找村长的麻烦我就不是很能理解了。” 毕竟跟王家主枝合作,成为眼中钉的是她,很村长能有什么关系? “总觉得有些雷声大雨点小,”唐洛瑜疑惑的开口,“这次事情闹得倒是挺大的,但是证据这么明显,根本伤不了我分毫啊。” “或者是为了拖时间?”薛林策开口,“也许他们的根本目的并不是让你受损失,只是拖一拖时间,让你这段时间不能轻动?” 第116章 有点不智 “这倒不是不可能,”唐洛瑜想想,“只是绊住我的手脚,是要做什么?” “哪有那么多这个那个的,”柴进有些不悦,“干嘛想的这么深?就是单纯的他蠢,不行吗?” 他说完,几人都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都看着我做什么?”柴进见众人看着他,有些不悦的开口,“你们要考虑一点,信息是不对等的,徐九思并不知道咱们已经知道了他跟赖五合作的事情,只等着在堂上打你个措手不及。”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柯苒这时候开口,“只不过徐九思不像是个蠢的,而且白花丹这药,到底是谁让赖五他们几个下的,这也是个问题。” “我们不要管那么多了。”唐洛瑜想了想开口,“只要拿出证据来证明,化妆品烂脸不是我们的问题就好了。” “就是怕到时候赖五他们几个攀诬村长。”薛林策还是讲出了自己的疑虑,“若他们几个说白花丹是村长让他们填进去的,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这倒是,”唐洛瑜也跟着有些担心,“他是个好人,不管到底因为什么,都不应该受到这样的诋毁。”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柯苒脸色不太好,似是想到了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若是他们一口咬定,白花丹是村长指使他们几个的,然后说是你们两个之间有私情,村长因爱生恨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要怎么办?” 唐洛瑜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柯苒:“这……这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薛林策也一脸凝重,“自古以来,阴私之事就说不明白,若真是这样,他们这招倒是狠毒。” 唐洛瑜这时候也陷入了沉思,又想到了赖五那天栽赃她和陈三的那些话,也觉得柯苒这说法有些可信。 “这可怎么办啊……”唐洛瑜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 “还得加上你前两天跟薛林策闹别扭这件事。”柴进不仅没有办法,还又给唐洛瑜泼了一瓢冷水。 唐洛瑜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恨恨的磨了磨牙:“这帮王八种子,天杀的泼皮无赖,真当我拿他们没办法了是吧!” 三个男人见她这凶神恶煞的样子,都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 “那你意欲何为啊?”柯苒想了想开口,“放狠话一点用都没有的。” 唐洛瑜如同被戳破了的皮球一般,瞬间泄了气:“还能怎么办啊……赖五这个挑头的策反不了,总不能被辞退的那几个都是铁板一块吧?等我去他们那看看,是不是能策反一下。” “我觉得不好办。”薛林策想了想,“你晓之以情也就好了,千万别动之以利。” 唐洛瑜确实打算试试用钱收买,现下薛林策这么说,不由得让她愣了愣:“这却是为了什么?” “我只担心他们收了钱之后,回头就告诉徐九思,到时候那贿赂证人就跑不了了。”薛林策眉毛皱起,“你总不能拿整个唐家去收买他们吧?论起财力,在王家面前,咱们家那些钱根本不够看。” 听薛林策这么一分析,唐洛瑜也有些后怕,还好没有贸然行动,若不然到时候后果真真是不堪设想。 “那我跟陈三一同去吧。”唐洛瑜此时想到陈三就有些不自然,她看了眼薛林策,只觉得考试在即,让他跟着自己这么东奔西跑不太好,“我跟柯苒还有柴进一块去吧。” 薛林策明白她是担心自己:“我知你是为我好,只是你留你一人面对惊涛骇浪,我就是去读书也不安心。” 唐洛瑜听他这么说,心下一暖,只觉得无比熨帖。 就是到底有些肉麻了,看的柴进直皱眉。 “我说你们两个,要诉衷肠就回自己院子诉,”柴进一副忍受不住的样子,“我看来,属实有些恶心。” 唐洛瑜挑挑眉毛,没跟柴进一般计较,拉着薛林策离开了他们的院子。 柴进那边也又回到徐九思暂住的客栈去,看看他会不会有下一步的行动,柯苒留在家中制作外敷的药膏。 “你说,我们能策反他们吗?”唐洛瑜心中也有些忐忑。 毕竟这些人定然是因为王家人许以重利才让他们这么害自己的,单纯靠道德的谴责,很难让他们幡然醒悟。 薛林策也明白其中的困难,只是轻轻拥住她:“没事,不论如何,我都会同你一起面对的。” 有了他这句话,唐洛瑜也多少安心了些。 “你说的这话可是真的?”陈三听了唐洛瑜的话只觉一阵恼怒,“他们怎么敢的!” 唐洛瑜也没有空口白说,只拿出几个昨日里收回来的化妆品放在陈三面前:“我当时为了好查验大家都做了多少,特意设计的这个记号,没想到倒先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她表情有些自嘲,让陈三有些不好意思。 陈三对着唐洛瑜行了个礼:“说到底,此事是因我们村的人造成的,不论什么结果,我都一力承担,唐小姐想要我怎么做,说就是了,我陈三不是那等贪生怕死之人!” “倒也不用你抛头颅,只是跟我们一起去劝劝他们,莫要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薛林策浅浅一笑,说出他们这次的目的。 “这……恐怕不容易吧?”陈三有些迟疑,看见薛林策的表情,立马开口解释,“我不是说我不去,只是觉得,他们做下这样的事情,自然不会轻易就被说服,只怕是……” “总要试试,万一成了呢?”唐洛瑜也无奈,左右现下都是等着,万一说服了一个,到时候上了公堂,也能算作是证据了。 听唐洛瑜这么说,陈三也没有继续反驳,毕竟这件事现在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的了。 他们几人自然是不会去找赖五,只是就是剩下那几人也颇为不顺。 不是舔着笑脸跟他们虚以为蛇的,就是装疯卖傻的。 更有甚者,就差直接拿着笤帚把他们赶出来了。 “我说陈村长,到底谁跟你才是多年老街坊?”那人冷笑一声,言语之间阴阳怪气。 “都是说的好听,说为我们做主,怎的先头帮着外人把我们开了,现在又为了个娘们,让我们出庭做伪证?你的忠孝节义呢?都去哪了?” 第117章 绿帽子 一听这话,陈三好悬没气昏过去。 薛林策上前来,一脸义正辞严的开口:“陈三村长同我我娘子并没有有那样的关系,你们休要胡说!” “胡说?小哥平日不在家?别是他们几个给你带了绿帽子你也不知道吧?” “你们尽可以胡说,只是到时候还要让你们怎么把这话说出来的,怎么再把这话咽回去。” 唐洛瑜这次来之间就已经想过了这件事情,现在被验证了,她到并公布觉得怎么样,只看身边的两个男人已经气得不行,就只能继续说:“我不知道你们收了什么样的好处,只是赖五现在那样做,他的忠孝节义又在哪里?” 他见几人面上还有些恼怒,随即开口嘲讽:“别是赖五教你们这么说的吧?他给你们多少银子收买你们,让你们做伪证?” “好了你别说了,我不介意,”唐洛瑜嘴角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东西,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你说两句没事就能抵消的。” 说完这几句,唐洛瑜就带着两人离开了。 陈三还有些愤愤不平:“东家,你放心,我再去同他们说说,他们现在只是一时糊涂,事情说开就是了。” “不是,你清醒一点不好吗?你觉得他们真的虎听劝吗?”,唐洛瑜见他这样,也有些无语,拍拍陈三的肩膀,“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咱们尽力了,他们冥顽不灵又有什么办法?” “我……”陈三语塞了,他也明白,这些人实在是有些太不识好歹,大概是赖五给他们许诺了什么,又或者是有什么自己这方必输的感觉,这般冥顽不灵,属实是让人猜不透到底是为什么。 “算了,你也别管那么多了,只管两日后开堂之时,到时候证据甩到脸上,在看他们怎么认错也不迟。”唐洛瑜出言安慰。 陈三无言的摇摇头,看着十分神情有些落寞。 唐洛瑜也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陈三对几人还心存怜悯,不忍看他们这样才心里不舒服。 这事情也不好劝,毕竟他才是跟几人有感情联系之人,他们之间的感情,自己也不好过多置喙,只能上前拍了拍陈三的肩膀,劝他看开些。 “先生,先生!果然不出您所料啊!”赖五这边知道了唐洛瑜去找那几个人的消息,立马就跑到徐九思这边来邀功了,“他们果然找那几人了!” 徐九思微微合着眼睛,并不以为意的样子:“结果呢?” “嘿,那还能什么结果啊!”赖五撇撇嘴,一脸不屑的样子,“自然是被我那几个兄弟骂走了啊!” “你们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是他们小瞧了你们。”徐九思脸上露出一个敬佩的表情,“他们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那是自然,那个姓唐的小娘们,实在是……”说起唐洛瑜,赖五恨恨的啐了一口,本以为唐洛瑜过来对他们也会诱之以利,没想到竟然满嘴仁义道德,真真是没话说,“她以为我们兄弟都是什么人?怎么会被她几句轻飘飘的话就收买?” “她承诺给你们多少钱?”徐九思这时候才微微睁开眼睛,不得不说他等的也是这个时候。 “啐,那女人一毛不拔,就会满嘴仁义道德!”赖五先是说了唐洛瑜的坏话,随后谄媚的看向徐九思,“哪像咱们王家的官人们……” “慎言!”徐九思睁开眼睛瞪了面前的赖五一眼,“贵人们的事情可不是你能随意说的。” 赖五当下用手打了自己的嘴一下:“是是,是我失言了,都怪小的。” 徐九思对他也没几分耐性,此时见他也没有什么事情要说,也不愿继续跟他说话,只随便摆了摆手,让他离开:“你先回去吧,等后日开堂再说。” 赖五见他厌恶自己,倒也不恼,只是想起这几日都只是听他给自己画大饼,也略略心有不甘:“我知王家自然不会亏待了我们哥儿几个,只是……” 徐九思听他拉长了调子说话就烦,只是面上终归还得过得去,只能从怀中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只是手盖在上面,没有拿开的意思。 “是我的不是了,”钱都要给了,自然没有结仇的道理,徐九思脸上带着浅笑,把银票往赖五面前推了推,“这也算是王家的一点心意了,到时候事成了,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 赖五总算看到了些实际的,脸上的谄媚也多了些真诚:“您说的这是哪里话,不过是兄弟们让我顺嘴问您两句,毕竟大家都还要养家糊口……” 徐九思自然也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好在是了结了这边的事之后,他就能回京了,左右不过几天的事情,倒也不是不能装下去。 他抬起手,让赖五把那钱取了去:“你回去还是要跟你那几个兄弟说说,断然不要让他们离了心去。” 赖五拿着钱,就只想赶紧离开,这可是一百两啊,他就是不吃不喝,在唐家那工坊累死累活做工,几年也赚不了这么多。 现下不费丝毫力气,就能拿到这么多,左右那几个人并没有问他要,索性就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独吞了这笔钱就是。 这一切都被在客栈正上方的柴进听了个正着。 据他观察,徐九思并没有功夫,因而柴进甚至还在地上,把缝隙略略掏大了些。 现在就在缝隙处,看到了那张银票的票号。 柴进见赖五离开,就要回去告知唐洛瑜他看见的这些事情,就见徐九思也站起身来,走到书桌边,坐下就开始往京城写信。 他略皱皱眉,又凑近了些去看去看他书信上的内容。 登时就被他腻歪的言辞震了一下,柴进忍着恶心看完了通篇的“卿卿吾爱”、“思之如狂”、“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着相思”,只觉得一阵脑壳疼。 等看完这些,才看到了他真正想要看到的东西。 就见徐九思抽出来一张纸,抬头便是姓王的,把这边的事情都说明了之后,又谄媚了几句之后才结束。 第118章 邀功 柴进就见他写完信之后,把两封书信都塞进了一个小竹筒,还在那封情书上轻轻吻了一下,让正在看着的柴进又是一阵恶寒。 在之后就是比较老套的飞鸽传书,只是他从笼子里掏出来的并非是鸽子,而是只鹞鹰。 柴进见他放出鹞鹰之后,等那鹞鹰朝着京城的方向飞走了,才猛然追了上去,只是那鹞鹰飞的太快,追了将近两盏茶的时间才将将追上。 等他回到唐家的时候,唐洛瑜他们已经到了他和柯苒的院子。 “你这是拿了个什么回来?”唐洛瑜见他手中捧着个黑布找着的东西,只觉得有些奇怪。 柴进没说话,只把笼子放在桌上,又从怀中掏了掏,把两个竹筒放在桌上。 唐洛瑜已经打开遮在上面的布,险些被那鹞鹰扑到,吓的往后一撤,随即拍着胸口说:“可以啊你!” 柴进勾勾嘴角:“你们那边怎么样,顺利吗?” 说到这个,唐洛瑜瞬间没了刚才的精神,耷拉下来:“别提了,那帮人当真是油盐不进……” 柴进听到这个,也是不怎么想听,于是伸出手指点了点桌子上的两个竹筒,示意她拿起来看看。 唐洛瑜也不做他想,也果然照着他示意的,拿起手边的竹筒,打开来看。 只是刚看两眼,就一脸痛苦面具。 “这、这都是什么?”唐洛瑜皱起一张脸,诧异的看向柴进。 薛林策从她手中拿过那封信,表情也是十分古怪。 到底是认识许久了,柯苒自然知道柴进的表情代表什么,他就没有上当,没去拿那封信。 见他二人也感受到了自己的痛苦,柴进也就满意了,拿起另外一个竹筒放在唐洛瑜手中,不紧不慢的开口:“这封才是,你拿错了。” 信了你的邪…… 只是到底还是要看看,唐洛瑜小心翼翼的打开手中竹筒,看见上面的抬头,立马就正色了起来。 “原来就是这人跟我们就是一这次的幕后之人啊。”唐洛瑜看着抬头写的王应霖,“就是不知道此人同那位主支的王公子是什么关系。” “那位王公子叫王珏,那他们这辈应该从玉字辈,”没想到竟然是混迹江湖的柴进最清楚,“他爹叫王应雩,那这个王应霖,想来是他叔伯辈。” 唐洛瑜有些诧异的看向柴进,没想到第一次听到王公子的名字,竟然是在柴进这里。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柴进被她盯得有些发毛,“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没事,就是有点吃惊,你竟然知道这么多。”唐洛瑜皱着眉看完了那一封充满马屁的信,“不过这倒是可以拿去当证据了。” 柴进本来还想刺她两句,被柯苒拦了下来:“这徐九思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啊,怎么还有那么多传说?”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薛林策想想现在这时代,“想来平常也不过是仗着有几分才气,加之背后有王家撑腰,他才能这般作威作福,实际上什么都不是。” “还是不要掉以轻心,毕竟人心难测。”唐洛瑜并不像薛林策那般想得开,“还是小心为上。” 薛林策也十分赞同,毕竟阴沟里翻船的事情也不是没出现过,现在怎么加小心也不为过。 几人商议一番,唐洛瑜和薛林策就先回去了。 回院子的时候,正巧碰到了一脸担心的唐岳。 “小儿,你这两天怎么都见不到人影?”唐岳见到唐洛瑜,有些心疼的开口,“今日见你,怎么的脸上的肉都少了?” “爹,我在忙铺子的事情啊,”唐洛瑜有些无奈的笑笑,“而且怎的就瘦了,这才忙几天啊,就是瘦那也看不出啊。” “你要好好照顾我女儿,不然……”唐岳狠狠的瞪了站在唐洛瑜身旁的薛林策一眼。 薛林策也不回嘴,只浅笑着虚虚拥住唐洛瑜,给她陪伴和保护。 “相公待我很好,”唐洛瑜微微回头看了一眼,“爹您找我有什么事?” “你弟弟闲来无事,找不到师父,也见不到你这个当姐姐的人影,整日里在我面前唉声叹气。”唐岳提到这事,一脸苦不堪言。 毕竟是亡妻的侄子,只是看见那孩子与亡妻三四分相似的面容,就不忍看他唉声叹气。 “原来是这事啊,”唐洛瑜笑笑,“等会儿我去找他说说,不过其实左右不过这两天的事,等案子审了就好了。” 唐岳又叹了口气,关切的看向唐洛瑜:“案子那边没事吧?要不要爹给你帮忙?” “暂时还劳动不到您老人家。”唐洛瑜想想才开口,“我已经基本都查明了,梁大人是个好官,必然会秉公办理的。” “那就好那就好,”唐岳看着女儿酷似亡妻的面容,见她在生意上逐渐游刃有余,不免也生出几分感怀来,“我儿当真是长大了。” 眼见得要是继续跟她爹说下去,恐怕没有半个时辰是回不去了,唐洛瑜忙了一天,着实也是有些疲累,赶忙打断她爹的长篇大论:“爹,我背有些不舒服,就先跟林策回去了,让他给我按按。” 一听到女儿身体不适,唐岳立马停下了要说的话,关切道:“怎么,是累着了吗?我见你刚从柯神医那边过来,怎的不让他给你诊治诊治?” “没事,就是有些累,回去让林策给我松解松解就是了。”唐洛瑜拉起薛林策的手,“爹您早些休息,今日不用等我们用饭了,我们在自己院子吃。” 唐岳看着两人牵着手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你哪里不舒服?”刚回到房间,薛林策立马着急的开口,“快躺下我给你按按。” “哪有不舒服啊,”唐洛瑜无奈的开口,“我要不这么说,我爹就能拉着咱俩说半个时辰,我实在是不想听……” “原来是装的,当真是吓我一跳。”薛林策伸手点点她的鼻尖,“以后可不准这么吓我。” “哎呀知道了。”唐洛瑜趴在床上,仰脸看着薛林策,“不知道后天会怎么样。” 薛林策也知道她说的是案子:“咱们已经都做到最好了,剩下的就都交给老天爷吧,尽人事而听天命。” 第119章 绝不会做的事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唐洛瑜大清早就来到了县府衙门,看着被从牢里带出来王叔和张森,一瞬间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好在两人只是精神略略有些萎靡,梁县令看起来似是有好好照顾过他们。 两人出来之后,也只简单跟唐洛瑜交换了个眼神,并没有多说别的。 徐九思本身有功名在身,在公堂之上并不需要下跪,唐洛瑜就没有这个待遇了,正要下跪的时候被梁县令叫了起。 “唐夫人是我县里的义民,本县特许你不需要下跪。”梁县令摆摆手。 唐洛瑜还是对着梁县令行了个礼,随后站在徐九思的另一边,等待审理。 这次也算是公开审,县衙门外围满了来围观的人。 唐家现在弄出什么来,他们都不会奇怪,自打他们家有了个举人老。 梁县令听到堂下略略传来的说话的声音,随猴拍了一下惊堂木。 先是把案情又说了遍,随后说:“被告,你有什么话说?” 唐洛瑜向前一步,行了个礼之后说:“上次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我们便积极走访了这几家,在柯神医诊断后,发现他们并非是过敏之类,而是中毒。” “什么!”梁县令震了一下,看向唐洛瑜的目光充满了不信任。 “梁大人,想来前几日我家工坊收回产品的事情您也听说了吧?”唐洛瑜浅浅一笑,“便是我们把这些有问题的东西召回,打算统一销毁。 “这……本县倒是不知,只是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梁县令也觉得十分奇怪,看看徐九思,见他也并没有出言阻止唐洛瑜说话,觉得有些奇怪。 “这并非是同样的事情,”唐洛瑜叹了口气,“商业竞争是个人的事情,但是我实在是看不过眼这种伤害百姓的事。” 徐九思这时候还没有说话,只是浅浅的看着唐洛瑜,好整以暇的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唐洛瑜见到他这反应,皱起了眉毛。 这人在想什么?怎么到现在了什么都不说?是不故作沉默还是另有后手?难道柴进没发现的时候,这人竟然还有别的招数? 见唐洛瑜看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这就让唐洛瑜更加惶恐了,这人到底是为什么会这么笑? “禀大人,我方同意这个说法,至于这里面的东西究竟是谁加的,”徐九思上前行了个礼,“想请大人传唤几个证人。” 梁大人点头应允,衙役把把证人带了上来,果然不出唐洛瑜所料,就是赖五他们几个。 刚到大堂上,赖五纳头就拜:“青天大老爷,还望老爷明鉴啊!” “优化好好说,”梁县令皱起了眉毛,“徐举人说,你们可以证明这东西是谁家进去的?” “对,那叫人烂脸的东西,叫做白花丹。”赖五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那东西,是唐家小姐让我等下的。” “你在胡说什么?”唐洛瑜没想到是这样鱼死网破的作证法,这徐九思属实是有些东西的,“大人,我为何要在自家的商品中搀害人的东西?这不符合常理啊!” 梁县令自然也不相信,皱了皱眉毛开口说:“你不要随意攀诬,这事情怎么可能是唐家小姐让你做的?” “自然不是唐家小姐亲自吩咐我们做的,”赖五跪在地上给梁县令狠狠的磕了几个头,“是我们村长告诉我们,要把这些东西加进我们几个做的东西里的。” “村长?”梁县令开口,看向唐洛瑜,“他说的莫不是那日阻拦的男人?” 唐洛瑜也没法说不是,只能点了点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放进去之前,你们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是吗?”梁县令猛的把惊堂木砸在桌上,狠狠的瞪着对面的几个人,“你们倒是想的好,是打算把事情都推到你们村长身上?” 唐洛瑜之前还打算拿出粉盒告诉梁县令,这件事情就是徐九思找来的证人做的,现在他们竟然主动承认了,这招就没法再用了。 事情并没有尽如人意,唐洛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时之间竟然陷入了被动。 赖五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下意思的看了一眼徐九思,却没有从他那边得到任何反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攀扯:“大人明鉴啊!我不过是个做工的,哪里知道什么白花丹黑花丹的啊!还不都是村长告诉我们,让我们加进去的。” “事后知道那是害人的东西,我也很后怕,”赖五哆哆嗦嗦,硬是挤出了些泪水,看向梁县令,想要博一丝同情,“大人,我们真不会做那等伤天害理之事啊!” 梁县令也陷入了思考,毕竟这人主动承认了药是他们下的,最轻也要判打板子,属实是没必要为了这个撒谎。 只是梁县令也不知道,徐九思许以重利,已经收买了赖五几人打屁股。 “那就着人把陈三提来问话吧!”梁县令对着一旁的衙役开口,几人正要出去拿人,突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男人的高呼。 “不必了,小人便是陈三。”外面围观的百姓听到这声音,都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自发的给他让开一条路。 梁县令一看,果然是那天拦路之人,不由得略略皱了皱眉。 这人眉宇之间一派浩然正气,在对比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的赖五,实在是没法说服自己相信赖五陈三才是主谋的话。 陈三跪在堂上,不卑不亢的开口:“我并未私下找过赖五,让他在化妆品中下药。” 然后他俯身磕了个头,随即又直起身子:“还望大人明鉴。” 到底还是更加相信陈三一些,梁县令肃了肃神色开口:“赖五,你说是你陈三指使你做下这等事情的,可有什么证据?” “大人,他找的几人都是证据,”赖五恨恨的看了一眼陈三,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心中又生出了些厌恶,“陈三当日找了我们五人,把东西交给我们之后就走了。” “你们几人都是下药的人,所说之言不能作为证据。” 第120章 白花丹 赖五略略一皱眉,没想到梁县令竟然不相信他们的话。 “大人,他们幡然醒悟,为何所言之事不能作为证据?”徐九思上前一拜,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莫不是大人同唐家私交甚笃,因而才不相信他们几人之言吧?” “状告之事,总归要有证据,”梁大人并没有因为徐九思的话畏惧,反而有些嫌恶的看了他一眼,“你们没凭没据,找几个人就来攀咬本县义民,这事情说破大天去,都没人会相信。” “我有,我有啊!”赖五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上面绣着缱绻的情诗,“这便是证据了!” 唐洛瑜看着那丝帕不由得皱了皱眉,不明白为什么这就是证据了。 衙役拿着丝帕上前,交到梁县令面前,他皱眉看了看,发现情诗的落款竟然是唐洛瑜。 “你怎会有此物!”梁县令有些愤怒,看看唐洛瑜,这样芝兰玉树的人,怎么可能同赖五这样的人牵扯到情事中? “这是小人捡的,”赖五叹了口气,“这种阴私之事,我本不想说出来,那日在宿舍中,我见陈三拿着此物不住摩挲,我进来的时候就见他慌忙收了起来,应是急忙中没收好,等他离开,小人就见到地上有这么一方帕子。” “小人见上面写着唐小姐的闺名,又知道唐小姐早已嫁给本县的举人老爷,”赖五叹了口气,神情看起来愈发哀伤,“小人同陈三自小一起长大,怎能看着他……然后就把这帕子收了起来。” 唐洛瑜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能编,阴私之事向来隐秘,若是此时说不清楚,日后全都是给自己埋的陷阱,连忙跪了下去:“大人,我同夫君伉俪情深,怎么可能会有、有外人!” “你别急,本县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梁县令抬眼看向跪在地上的赖五,“自然也不会让任何一个有罪之人逍遥法外。” 陈三的眼睛不由得亮了几分,他给梁县令磕了个头,淡淡的开口说:“县尊大人,请容小的说几句话。” 梁县令点了点头,示意他说。 “此物确实是小的所有,”听到他这话,门外围观的百姓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陈三没管,只是继续说,“只是此物并非是唐小姐赠与,而是同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所赠。” “你未婚妻?”梁县令听到他说这个,心下大定,“那请她上堂来给你作证吧。” “她来不了了,”陈三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哀伤的笑,“洪水那年,她被大水卷走了。” 这还能有个活?梁县令听他这么说,也跟着叹了口气:“只是你那未婚妻,缘何同唐家小姐同名同姓?” “自然不是同名同姓,”陈三略一沉吟,“这丝帕在我手中之时并未有落款。” 唐洛瑜抓到了机会,立马开口自证。 “个人针法都有所不同,大人可请一熟知针线的妇人来看,看看上面的落款和情诗的针法可是相同,我家中也有绣品,可以拿来一同对比。” 徐九思身形一颤,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翻船,不过他又定了定心神,想到之前那个绣娘承诺过,必然跟上面绣的一模一样,就又放下了心。 不多时,便有丫鬟拿着唐洛瑜的绣品上了堂,梁县令找来的绣娘也到了,细细看了之后,绣娘行了个礼,对众人开口:“丝帕上的绣工看起来是一样的,同另外几幅却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 唐洛瑜听到这个结果,略略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徐九思又开口:“大人,唐家家资巨富,总不可能请不起下人吧?这丝帕和其余绣品,也说不准是不是出自唐家下人之手!” “大人!这是狡辩!”唐洛瑜此时吃了徐九思的心都有了,一心只想洗清自己的名誉,“大人可否让我看看那丝帕,说不准能看出些什么。” 梁县令自然应允,让差役拿丝帕给唐洛瑜看。 唐洛瑜仔细观察了片刻,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大人,这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或者说,这东西不是同时间绣的。” “唐小姐自然可以这么说,”徐九思哪里肯认输,“但是大人也说了,要讲究证据的。” “徐先生何必着急?我这不就要说证据吗?”唐洛瑜展开丝帕,让众人一齐看,“上面的不论是花纹还是诗句,颜色都十分柔和自然,且泛着浅浅的荧光。” “小女不才,家中有几个余钱,加之父亲走南闯北跑声音,也见过些好东西,”唐洛瑜开口,“这绣品用的丝线,南方特供的丝线,名唤浮光,便是因着这隐隐荧光而得名的。” 一众平头老百姓自然没听过这种东西,只是站在一边的徐九思身形微微晃动了几分。 “这丝线一般并不对外售卖,都进贡到朝中了。”唐洛瑜说完,又指了指下面落款,“这落款虽然也泛着荧光,但是我看来这荧光应是在上面用珍珠粉做的假,只浮在表面之上。” “且浮光经年不会褪色,但是一般的丝线却会,”唐洛瑜对着上面端坐的梁县令微微一拜,“还请大人上一盆热水,只要下水泡一会儿,自然就分明了。” 梁大人自然也听出了其中关窍,令衙役们端出热水,将那方丝帕泡在水中。 不多时,拿出来之后验看,虽说不明显,但是却也能看出来两边颜色的差异。 徐九思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他自然也知道唐洛瑜所说的话,只是他没想到,那上面的荧光竟然因为丝线用的是浮光。 他闭了闭眼,知道这招已经没用了,只是还不死心,开口:“唐小姐既然知道此物是浮光,那也自然应当知道。” “这不是平头百姓能用的东西,”徐九思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的陈三,“怎么可能是他这样的人未婚妻能用的东西?” 一时之间,唐洛瑜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大人,小人有话要说,”陈三微微闭了闭眼,“这丝线是不是浮光我不知道,但是我未婚妻,乃是前朝晋国公家的嫡幺女。” 第121章 陈国公 周围围观的百姓不由得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连唐洛瑜都难以置信的看向陈三。 竟然是晋国公…… 梁县令更是惊的站了起来:“你……你到底是谁!” “草民原名陈维岱,”陈三闭了闭眼睛,声音略略有些颤抖,“我家高祖,是陈国公。” 这时候众人听到陈国公,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震惊了,毕竟未婚妻是那样的人,他的身份自然也不会太简单。 只是梁县令愣了愣,随即睁大了眼睛。 “你家高祖,难道是因公封爵的骠骑大将军陈述?”梁县令这时候已经从上面走了下来,定定的看着还依旧跪着的陈三。 或者现在应该叫他陈维岱。 “是。”陈维岱的眼神几不可查的暗淡了几分,“家族没落,我本不欲过度声张,只是此时若是因我的缘故,毁人清白,我着实是有些……” 梁县令上前搀扶,又吩咐衙役们让百姓都先行离开,这个案子发展到现在,实在是有些不适合围观。 直到外面的嘈杂声被关在了衙门之外,徐九思才找回了自己的思维。 面前这人竟然是开国功臣之后,这实在是有点超出他的想象了。 跪在地上的陈维岱被梁县令扶了起来:“多谢梁大人。” “这……你是勋贵之后,而且陈国公于国朝有莫大功绩,我怎能让他的后代对我跪拜呢?”梁县令握住他的手拍了拍,“这着实是折煞我了。” 陈国公陈述,跟高祖相识于微末,两人自小一同长大,之后更是跟着高祖一起造反,在之后多次于乱军之中就高祖性命,因而国朝建立之初,就被封了骠骑大将军,上陈国公尊位。 国朝北疆安危皆系于陈述一人身上,陈家世代忠良,全家男丁战死十五人,七十高龄还跨马提前,斩杀蛮族小王子。 只是终归还是抵不过现实,在年仅十五岁的儿子也在战场上马革裹尸之后,陈国公在葬礼上呕血,没几日也跟着去了。 之后陈国公一脉也逐渐销声匿迹,没了消息。 梁县令看着面前的陈维岱一脸感怀,毕竟他家一门忠烈,现在却落得这般情况,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释怀。 “这、这不可能。”徐九思还在想着怎么往回说,“大人,这、这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是陈国公后人?不能他空口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您这时候怎么不让他拿出证据来?” 梁县令实在是厌恶面前的徐九思,刚要开口斥责,就被陈维岱拦了下来:“大人,我是有证据的,只是没有带在身上,可否请个差役跟着我回家去取?” 回去取也就罢了,为何要找个差役跟着? 梁县令瞬间就想明白了,他是在担心,直接走了之后是不是又会被人扣上污名,说他意图逃跑。 梁县令阖了阖眼,声音有些艰涩:“你想回去取什么?” “高祖赐予我家的丹书铁券。”陈维岱这话说的轻巧,只是听到的人都一脸震惊的看向他。 竟然是丹书铁券…… “这总归造不了假了吧?”梁县令嫌恶的看向徐九思,“你侮辱忠良之后,舔为国朝举子,本县要上报学正,让他革除了你的功名!” 听完这话,徐九思跌坐在地,满头冷汗也揭示了他慌张的心情。 这谁能料到? 本来只以为是个平头百姓,王家好歹是经年大商,又是皇商,欺负这样的人,欺负也就欺负了。 只是谁能想到这人竟然是开国功臣之后,家中甚至还有丹书铁券。 徐九思内心惶恐,只是却也没有办法。 此时赖五几人已经吓得不敢说话,毕竟他们刚才攀诬的那些恶心事,实在是他们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 更有甚者,家中以前便是北疆的居民,也颇为受到陈国公的遗泽,现在竟然跪在这里污蔑陈国公的后人。 这人上前来十分用力的砰砰磕头:“大人,小人都招了,是那徐九思给我们钱,让我们把药下进粉盒的,也是他,叫我们怎么的,这一切都是他主使的!” 徐九思此时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这差事办砸了,之后有什么样的后果也不知道。 能不能活着,真的是要看造化了。 “全都是徐九思指使你们的,对吗?”听那人这么说,梁县令勾了勾嘴角,声音中满是嘲讽,“为了公平起见,你们也拿出证据来吧。” “梁大人,民女有证据。”唐洛瑜也知道这时候县尊大人在生气,她到现在才缓过神来,指使现在胜局已定,之前她查到的那些线索好像统统都没用上,只是陈维岱出来爆了一下身份就都解决了。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但是唐洛瑜确实有种没打到脸的挫败感。 反正查都查了,不如这时候拿出来,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吧…… “柴进那边拦截了徐九思的信,”唐洛瑜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交到梁县令手中,“这便是他攀诬我的证据,还有柴进也查到了,他私下给了赖五一百两银子,叫他作伪证。” “什么?还有一百两,我们怎么没见到?”跪在下面的几个人突然开口,矛头直指赖五。 “肃静!”梁县令听他们说话,立刻就打断了下来,“什么时候,容你们这等喧哗!” 几人面面相觑,大概刚才开口是本也是因为太过紧张了。 唐洛瑜又开口:“给的那张银票应该还在赖五身上,银票本票是昌盛钱庄的,这也是王家的产业,同派这位徐先生的王家,是一家的。” “徐九思,你还有什么话说?”梁县令冷哼一声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徐九思。 听到县令叫自己,徐九思机械的抬起了头,似乎没听懂面前县令的话。 梁县令又重复了一遍,呆滞的徐九思轻轻摇了摇头。 “那本县就开始宣判。”梁县令看向赖五几人,“你们几人,虽然做了伪证,但是并未造成百姓死亡,那就判你们流徙,去北方亲自感受一下陈国公老将军的遗泽。” “至于你……”梁县令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徐九思,不屑的开口,“发往京城,让大理寺审吧。” 第122章 有证据 发往大理寺…… 听到这个判决,徐九思不由得身形一颤。 只是这事情虽然是王家那位指使他做的,他却不能供出那人来。 毕竟他家也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家中父母兄弟,妻儿老小若是都被他连累了,那就真真是造孽了。 现下看来梁县令也不敢审这个案子,发往大理寺审理,到时候只要他谨守秘密,想来王家也不会太过难为他…… 只是这一切终归还是他一个人的妄想,具体到底会怎么样,还是得看那位大人的意思。 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唐洛瑜也是舒了一口气,在梁县令宣判完之后,她上前去扶起了王叔和张森。 “你们辛苦了。”唐洛瑜此时脸上才露出了一丝轻松,“回头给你们加月钱。” “没事,我们在牢里也没受什么罪,”王叔也看起来十分轻松的样子,“梁大人待我们很好。” 张森也跟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此事已然分明了,”唐洛瑜对梁县令行了个礼,“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带他们回去了。” 梁县令自然是没有阻拦:“我差个衙役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了,想来大人还要忙,我们就不过多叨扰了。”唐洛瑜开口拒绝,唐府离县府衙门也不算远。 几人刚出了县衙大门,就发现外面的百姓都还没走,站在门口似是在等什么人一般,见他们几人出来,都围了上来,问他们陈维岱的事情。 “唐夫人,你可知道、知道唐公子的事情?”老头脸上带了些红,“我家以前便是北疆的,我小时候还见过老国公,只是后来跟着家人一同来了这边,老国公对我们一家有救命之恩,我想、想见见他们家的后人……” “这……”唐洛瑜也知道陈国公的威名远播,也明白了刚才为什么梁县令要让围观的人都退出去了,只是陈维岱没有跟他们一起出来,似是梁县令还找他有什么事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应付面前的百姓,“各位,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是陈国公后人的。” “在这之前,我也只以为他叫陈三,是个为村民着想的好村长。”唐洛瑜叹了口气,“我想他也是不想让大家太过关注才隐藏身份的,所以大家……也尽量别去打扰他了。” 想来也知道,开过功勋之后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不免让人唏嘘。 他之所以隐藏起自己的身份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姐姐!”人群中传来一声少年的声音,唐洛瑜寻声望去,正是霍旸。 见她出来,霍旸从人群中过来,兴奋的对她挥手,身后还跟着带着满脸泪水的赵双。 “你怎么过来了?”唐洛瑜摸了摸少年的头,“怎么不在家跟柴老师练武?” “姐姐,我都这么大了,”霍旸不满的噘了噘嘴,“姑父担心你,自己又不好意思过来,就暗示我让我过来。” 唐洛瑜勾勾嘴角,这还真是她爹能干出来的事。 “我没事,”唐洛瑜仰脸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咱们赢了。” 周围的百姓见唐家人过来接人了,也就都没有过多纠缠,让开一条路让他们离开了。 “小瑜那边不会有什么事吧……”唐岳坐立不安,虽说女儿之前跟自己说过,肯定没问题,但是他还是放不下心来。 “没事的,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云檀上前给他添了些水,“梁大人跟姑爷和大小姐关系都不错,定然不会难为他们的。” “而且您不是也让表少爷过去看了吗?” “唉……”唐岳又叹了口气,“我就是放心不下啊。” 云檀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慢慢劝他。 “老爷老爷!”外院的小厮跑了进来,满脸惊喜的模样。 “你慢慢说!”唐岳看见他这样,也知道定然是有什么好消息,“是不是大小姐那边有消息了!” “是是!”小厮喜笑颜开,“大小姐回来了!” “好好,传话下去,今日当值的每人赏半个月月钱!”唐岳开怀大笑,抓住云檀的手,“小瑜回来了,她没事!” “是啊,妾都说了,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云檀也十分开心。 往私心里说,毕竟以后还是要靠唐洛瑜,哪怕是因为这个,她也希望唐洛瑜越来越好。 两人相协来到门口,看着唐洛瑜带着几人回家,就看到薛林策和几人一同回来。 “爹,”唐洛瑜言笑晏晏,“我们回来了。” “好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唐岳眼边有些红,上前去握住女儿的手拍拍。 从一边走出来几个人,拿着火盆柚子叶豆腐之类,唐岳开口:“快快,跨火盆去去晦气。” 唐洛瑜有些无奈,却也还是都照做了。 几人也都露出轻松的表情。 唐洛瑜留张森夫妇和王叔在唐家吃了餐饭,之后又给他们加了月钱财让他们离开。 “小儿,这次的事情着实是无妄之灾,我儿万望要引以为戒。”唐岳语重心长的跟唐洛瑜说,“王家那边怎么说?” “还没传回消息,但是之前说过了只要留徐九思一条性命就好,”唐洛瑜想了想,开口,“左右这案子要梁大人要上报大理寺,之后到底怎么样,也同咱们没什么关系了。” “唉……我就是担心,这事没这么轻易就能解决。”唐岳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毕竟之后薛林策还要进京赶考,到时山高路远,再出了什么事情也鞭长莫及,“不然林策这一科还是不要去了吧?” 他说完就觉得自己这话有道理:“左右你还年轻,多跟着赵先生念几年书也是好的。” “爹,您就别操心了,”唐洛瑜不认同自己父亲的说法,“若是这科林策取中,那时候咱们家也就有了官身,便也就不再怕他们了。” 唐岳也说不通,只能叹了口气。 现在女儿铁了心,也只能慢慢劝她。 “岳父放心,”薛林策似是有万丈豪情,“我这科必然可以取中的。” “是这样当然好了……”唐岳也不好打击他们两人的积极性,也就只能先就此作罢。 京城。 “上报大理寺了?” 第123章 有何难 也许是说话的声音略有些大,王公子说完这话之后,站在下面的手下明显瑟缩了一下。 随后战战兢兢的回了句话:“是,主子。” “真是废物啊……”王公子冷哼一声,看着一眼手下,“你先下去吧。” 本来他以为自己这个堂叔能有多大本事,没想到连手下的状师都折进去了。 不过唐洛瑜的能力也是不容小觑,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那个叫陈维岱的倒是要细细探查一番,毕竟当年陈国公跟他要找的那位家里,也是有些牵扯的。 王公子只略一沉吟,拍了拍手,身边就走出一个黑衣人来:“你去,查查那个陈维岱,听这些年跟那边可有什么联系。” 黑衣人行了一礼,一个闪身就不见了。 陈述当年故去之后,幼子并不足以支撑整个陈国公府,之后虽然太宗怜惜他们家,时常照拂,却也没能再出个陈述那样惊才绝艳之人。 若是这陈维岱真的并非偶然才到了那个县里,想来跟他要找的那位定然有关系。 王公子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京城中另一处。 “这样的吗?”说话的男子正是之前拿到玉扣的那人,他也探听到了陈国公后嗣的事情,开口的声音有些落寞,“真是没想到,当年的故人竟会因为这样的事情重逢。” “主子爷,我们要继续查吗?”手下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心疼的开口。 “还是得继续查,”男人见手下关心,随即露出个安抚的表情,“我没事,你不用操心。” “不过那边的事情还是要暗暗查探,你们要注意隐蔽。”说完之后,想了想又开口,“也要注意自身安全,毕竟并非是只有咱们在找他。” 手下听到这话,只觉得心中熨帖,行了个礼就下去办事了。 想到当年拽着自己衣角喊表哥的孩子,男人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呢…… 陈维岱这边因着曝出了自己的身份,家中就一直络绎不绝。 毕竟陈国公当年征战四方,为人慷慨,急公好义,乐善好施,只是这小县城里就有不少人的先辈受过他的恩惠。 也有些单纯就是想看看这样的大人物的。 陈维岱被这些搅扰的不胜其烦,只能来到唐洛瑜这边请辞。 “你要辞工?”唐洛瑜有些诧异的看着陈维岱,“为什么?” “现在这样,非我所愿。”陈维岱叹了口气,“家祖在世之时便不喜这些虚名,现下我作为陈氏子孙,又怎么能占他们便宜?” 乡民质朴,去看陈维岱的时候也都不是空着手,少的从家中拿两颗白菜,摸几个鸡蛋,多的就直接送银子。 更有甚者还有要把闺女送给他当填房的。 “我倒也能理解,就是,”唐洛瑜也敬佩陈家一门忠烈,总觉得他埋没乡里有些可惜,因而出言挽留,“要不你在我家住下吧?” “这……这不合适。”陈维岱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我有手有脚,怎好这样?” “实不相瞒,”唐洛瑜也明白,他这样的人就算是在乡野之间当个民夫也自有他的一份骄傲在,想要留下他最好的办法并不是许以重利,而是让他觉得自己是有求于他,“我有个不情之请。” 之前的事情给唐洛瑜添了太多麻烦,听到她这么说,陈维岱倒也不好直接拒绝了,看着唐洛瑜一脸愿闻其详的样子。 “是这样的,”唐洛瑜倒也不怕家仇外扬,怎么看陈维岱也不是那等爱嚼舌根的人,“我家中有个大嫂,实在是一言难尽。但是转过年来我要跟相公进京赶考,家中留下老父亲一人,实在是有些不放心,想请你在我家中,帮我照看一下我父亲。” “大小姐,没必要……”陈维岱刚要开口,就被唐洛瑜摆手止住了。 “我信得过你的人品。”唐洛瑜笑笑,“这事是我有求于你,若是你真的不想做,那便算了。” 这一下就打中了陈维岱的死穴,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让朋友为难。 “唐小姐别这么说,我同意就是了。”陈维岱叹了口气。 唐洛瑜在心中暗暗窃喜,面上却还要保持冷静:“那真是得谢谢你了。对了,你家之前从军,想来也是会些拳脚的,我家中有个弟弟,今年不过十三四,跟着柴进学习无武艺,日后要考武举,你要是不嫌麻烦,隔三差五可否去指点一二?” 这有什么麻烦,之前的事情都答应了,这件事也就顺势答应了下来。 唐洛瑜回去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霍旸,他知道自己之后又要多个师父,还是开国元勋陈国公的后人,兴奋的就要马上去拜师。 还是唐洛瑜拦住他,让他好好准备一下,免得失礼,他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天气日渐变得寒冷了起来,唐洛瑜之前的火锅店,生意也开始火爆起来。 看着账目上每天都在上涨的收入,唐洛瑜表示十分满意。 自从把饭庄从唐敏山手中拿回来,饭庄的利润较之前几乎涨了五成还有余,虽然比不上脂粉铺子的收入,却也隐隐有赶超玻璃工坊的意思。 只是最近有些顾客反映,他们这个火锅虽然很好,但是在店里吃的太久,就算他们也有火锅底料售卖,可以自己拿回去煮着吃。 但是一来家中想要凑齐那么多东西实在是麻烦,之后还有打扫的过程,也十分辛苦,加上吃的时间又长,也只有几个富户,家中有仆人可以差使的,才会买回去底料在自家吃。 唐洛瑜有些惆怅,火锅因着中间有明火,自然是吃的慢,只是顾客的反应也是要往心里去的,看着账册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薛林策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进来,一身寒气的在火盆边烤火,“这么愁?” “唉……”唐洛瑜叹了口气,把自己在思考的事情告诉了他。 薛林策还当是什么事,勾勾嘴角笑了出来:“这有何难?” 方便携带能带回家吃的,那不就是关东煮或者麻辣烫吗…… 第124章 有什么主意 “你有主意?”唐洛瑜好奇的看向薛林策。 “那自然是有的。”薛林策笑笑,“但是可不能轻易告诉你。” 听他这话,唐洛瑜噘起了嘴:“怎么,连我都不能说了吗?” “当然能说啊,”薛林策这时候身上的寒气也消散了,走到唐洛瑜身边,拥着她开口,“总不能让我白说吧?” 唐洛瑜自然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却又偏不如他的意,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开口:“那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那好歹也得亲我一口吧?”薛林策指指自己的嘴唇,“我给你出好主意,你亲我一下,核算吧?” 唐洛瑜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才勉强忍住了笑:“那可不行,那我不是亏大了?” “唉,那我就吃点亏好了,”薛林策摇头叹了口气,装作自己也无奈的样子,“我亲你一下好了。” 说完,便俯身上前,在唐洛瑜唇上印下一吻。 两人笑闹一番,才说起了正事。 “你说有主意,现在可以说了吗?”唐洛瑜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坐在床边正色道。 “那自然是可以了。”薛林策笑笑,说了他所知道的关东煮和麻辣烫的做法,“这样就可以不用在店里吃了。” “可以是可以,”唐洛瑜想了想,觉得还是有些不妥,“那到时候用什么装呢?总不能用碗吧?那也太不美观了,还容易撒。” “左右咱们有玻璃工坊,你叫工人们做一些细长的杯子,上面做个盖出来,到时候就用这个来装就好了。”薛林策想到后世奶茶杯的模样,“这样也可以多打些汤来喝,冬日里喝一杯,肯定很舒服。” 唐洛瑜想了一下,也觉得薛林策说的有道理,只是用玻璃杯装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玻璃导热,热汤装进去,怕是多数人都不敢拿。 她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薛林策也陷入了沉默。 他想到的方法是后世的双侧玻璃隔热,但是以他们现在的科技水平,怕是还做不出来这样的东西,只能先作罢。 “啊,让人做个布套吧,”唐洛瑜突然想起之前布坊里卖不出去的那几批素锦,“当时那批锦缎是爹看着便宜才买的,没想到在咱们这乡下土地方,没人喜欢,就一直压在仓库里了。” “我让他们做成布套,到时候放在旁边卖,也不用太贵,能保本就行,到时候他们想买的自然就会买了。”唐洛瑜笑笑,“就是玻璃杯的造价是不是有些高了,会不会影响我们麻辣烫的价格?” 薛林策上辈子买的关东煮都是纸杯装的,只不过刚才在提议用玻璃杯的时候就想到了解决方法。 “这倒没事,我们直接加进去就好。”薛林策笑笑,“就比如我们正常一个玻璃杯要卖十五文,一杯麻辣烫十文,那我们整个卖二十五就好了。”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贵了?”唐洛瑜有些迟疑,虽说没有吃一顿火锅来的贵,但是这也确实不便宜了。 “这多出来的十五文,算是玻璃杯的押金,”薛林策手指在桌上点点,“到时候他们送回来杯子,我们就把钱还给他,若是到时候送来的是洗干净的,那就多给他一文。” 唐洛瑜听到他的说法,就觉得十分不错,若是到时候大家都为了这一文钱,把杯子都刷干净送回来,那是省了他们多少时间。 “你这办法好。”唐洛瑜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随后便起身去到厨房,吩咐他们按照薛林策的描述,制作麻辣烫。 薛林策自然也跟着一同去了,他也来做过几次东西,算是轻车熟路了,指导厨子做了几种丸子,又做了汤底,看着在锅里上下翻飞的白萝卜,薛林策才找回了几分以前加班时候在便利店买关东煮的感觉。 “今日又有新菜?”难得唐洛瑜和薛林策来到正堂跟唐岳几人一同吃饭,看着大碗里装着的各色食材,唐岳有些奇怪的开口,“这……这不是火锅吗?怎得没有火?” 霍旸之前还没吃过火锅,现下见到盛在白瓷碗里的吃食,觉得十分新奇。 “爹,这不是火锅,这是林策又想出来的新东西,”唐洛瑜笑笑,先给唐岳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这个吃起来要比火锅简单一些,之前有客人说火锅吃的时间太久了,林策才想出这么个主意。” 薛林策觉得自己有些脸热,毕竟这东西并不是自己想出来的,现在被唐洛瑜这么夸,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也不好解释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您尝尝,这里面有几种丸子是新做的,”唐洛瑜又要给云檀盛,被她拦了下来,从唐洛瑜手中接过勺子,继续给众人盛,唐洛瑜也没办法,只能坐下接着说,“您看按个大些的,里面是有馅料的,吃的时候注意一些,小心烫到。” “啊——”唐洛瑜话音刚落,就听见身边的霍旸叫了一声,碗里有一个咬开的丸子,正对着外面吸凉气。 “你这孩子,着什么急啊……”唐洛瑜有些无语,给他倒了杯温开水,这时候也没法让他喝,只能看着他在一边吸凉气。 “表姐,这也太烫了……”霍旸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你慢点吃啊,又没人跟你抢。”唐洛瑜说完,看向唐岳,“爹,您尝着怎么样?” “这个丸子味道不错,外面的皮柔韧软糯,里面的芯味道香甜,实在是不错。”唐岳也吃了一颗包心鱼丸,“这个是白萝卜吧,味道也不错。” 那自然是不错的…… 薛林策之前也喜欢吃白萝卜,现下得到认同也很是高兴。 “那看来拿到店里去卖生意也会不错,”唐洛瑜十分开心,看向薛林策,夸赞道,“这也多亏了林策,是他想到这么吃的。” 看着小两口腻歪的样子,唐岳只觉得有些牙酸。 之后饭庄上了这种可以带走的麻辣烫,价格也不算太贵,加之有些新品种的丸子跟着一起上市,也着实是小火了一把,虽然没有火锅那么火爆,却也聊胜于无了。 第125章 什么时候进京 就在一派忙碌之中,朝廷的邸报也发了下来。 唐家人都格外重视这份邸报,因为上面写明了明年春闱举办的时间。 张森去到县府衙门找人抄了一份回来,唐洛瑜在家中已经等了许久。 “春闱竟然定在了二月初。”唐洛瑜看了之后,叹了口气,又递给了自己父亲。 到底家中有个考生,唐岳从女儿手中接过了邸报一看,上面春闱的时间定在了来年的二月初三。 “本来还以为可以在家过完年的。”唐洛瑜看看自己父亲,略无奈的开口,“现在看来怕是不成了。” 唐岳也跟着叹气:“不然这一科,就嫌别让林策去了吧?”唐岳心中还是舍不得女儿,“他现下还年轻,不如跟着赵先生再念两年书。” “爹……”唐洛瑜自然是知道自己父亲的意思,只是之前已经跟他说了许多次,现下还说这个,着实是让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我跟林策都商量好了,您就别操心了。” 唐岳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心中万分不舍,但是却也不好逆了她的意思:“好好好,爹不说了,爹不说了。” 唐洛瑜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觉得还是要赶紧有个功名才是最关键的,毕竟有了官身之后,旁人若是再想欺负他们,就要自己掂量掂量了。 薛林策从赵先生那边回来,也知道了春闱的时间,眼下粗粗一算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这种紧迫的感觉,让他想起了上辈子参加高考之前的那段时间。 “这……怕是不能在家中过年了吧?”薛林策试探性的看了看唐洛瑜,想看看她是怎么想的。 “是啊,咱们路上少说要走大半个月的时间,总不能卡着时间过去吧?”唐洛瑜眉头紧锁,似是已经在想怎么准备的事情了,“我听他们说,京中经常有些诗会文会的,你也得去参加两场吧?” 听到诗会,薛林策不由得后脑一阵发紧,倒不是他不会背,但是总觉得到时候直接抄别人写的,有些不自在。 现下赵先生教他的都是怎么写策论文章,实在是还没有教他怎么写诗词。 “娘子,这诗词一道终归是小道,”薛林策硬着头皮跟她解释,“我现在还是要多写些科考文章才是正途。” 唐洛瑜不疑有他,想了一下,好像上辈子薛林策确实也没有作过诗。 “虽说诗词是小道,但是你们同年之间,总还要结交一番的,到时候不管考上与否都能相互照应一下。”唐洛瑜不太满意他的说法,“你太不合群了也不好。” 薛林策也深以为然,只能点点头,应下来。 想着到时候背两首应制诗上去,应当也没什么问题。 他穿过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见过同事穿越的老乡,想来也不会被揭发。 想两口虽然各怀心思,却都在为着即将到来的春闱担心。 吃饭的时候,唐岳见他们两个人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有些欲言又止。 他想说如果这么没把握的话,不如就等下一科再去。 只是想到之前唐洛瑜跟他说的话,就又停下了口。 云檀看他们都闷着头吃饭,什么也不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老爷,您是不是担心大小姐和姑爷进京的事?”用过晚饭之后,云檀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唐岳。 “唉……你都看出来了?”唐岳回了房间,也卸下了硬板着的脸,“小瑜才十几岁,我实在是担心。” “老爷多虑了,”云檀勾勾嘴角,给唐岳添了杯茶开口,“小姐能管好偌大一个唐家,只是出趟远门罢了,您又何必担心呢?” “再说了,”云檀眼底也有些愁绪,“若是姑爷取中了,到时您还能让他们小两口两地分居吗?” 那是必然不能的。 唐岳抬眼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云檀,伸手捉过她的手来,放在自己掌心拍了拍:“你放心,小瑜不是那等冷心冷情之人,等我百年之后,她会善待你和小雪的。” 云檀往前凑了凑,靠到唐岳身边:“我自是知道大小姐的好,我只恨自己晚生了那么多年。” 唐洛瑜和薛林策这边。 薛林策还在愁自己到了京城中文会的事情,唐洛瑜拿了个册子,详细写下都要带些什么东西进京。 小两口各自在桌子两边,忙碌着即将到来的行程。 “不知道柴进和柯苒跟不跟我们一起进京……”唐洛瑜先是叹了口气,又皱起了眉。 “等明日问问他们吧。”薛林策凑到唐洛瑜身边,看她写的东西,“这……恭桶就没必要了吧?” 唐洛瑜一副“你懂什么”的表情:“外面客栈的恭桶多脏啊,咱们带着,到了地方安顿下来也可以少买些。” 薛林策摸了摸鼻子,没有再说话。 他实在是理解不了,也没有在这个时代出过远门。 不过想来唐洛瑜担心的事情也是有道理的,毕竟古代医疗确实落后一些,要是柯苒不跟着的话,唐洛瑜准备的东西似乎也确实是有必要的。 “银子我们带多少合适啊?”唐洛瑜咬咬嘴唇,“带三千两吧,到时候要是不够也可以去王家要,左右他们跟咱们做生意,直接截留了货款先拿来用就是了。” 好家伙,三千两……薛林策是没想到,大小姐出门带三千两,还唯恐自己带的钱不够多。 这时候他才有了种自己现在正在吃软饭的真实感。 “那、那什么,你先算着,我先休息了,明日跟赵先生说,问问他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合适。”薛林策想了想,自己确实是帮不上什么忙,在旁边站着晃兴许还会打扰到唐洛瑜,不如就先睡了…… 唐洛瑜没抬头,只隔空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去睡。 “所以,你们要不要跟我们一同进京?”第二日,唐洛瑜找到柴进和柯苒,问他们进京的事情。 “姐姐!你要跟姐夫进京干什么?”没想到先有反映的并非柴进和柯苒,而是跟着柴进正在练功的霍旸。 第126章 送她回家? “你姐夫要进京赶考,”唐洛瑜拿出帕子给霍旸擦了擦汗,“春闱的日期定下来了。” 柴进没什么所谓,耸耸肩看向柯苒,似是在寻求他的意见。 “倒也不是不成,”柯苒想了想,“我还没去过京城呢,这次跟你们一起去,还能蹭一下马车。” “蹭,尽管蹭,”唐洛瑜听他这意思是同意了,“不光马车可以蹭,这趟过去的路费之类我都包了。” “那我们就不跟你个大财主客气了。”柴进笑笑,伸手在霍旸肩膀上拍了拍,“你在家要好好练功。” “姐姐,我也想去……”一听自己的师父要跟着走,家里到时候就剩下自己和姑父,霍旸也垮下了一张小脸,“姐姐你带我一起去吧,我一定乖乖听话,不给你惹事,好不好?” 看他一副快哭了的模样,唐洛瑜也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就是这样也不行啊,毕竟霍旸现在只是借住在她们家。 在她家跟着柴进学武也就罢了,他们这边跟舅舅家挨得也不远,这小子还经常回去。 若是带着一同进京那就不一样了,怎么也不是自己可以独自做主的事情。 “小旸啊,这事不是姐姐能说了算的事啊,”唐洛瑜伸手摸摸孩子带着汗的头顶,“这事还是得问问舅舅舅母,他们要是不让你去,我也没办法啊……” “我不敢回家问,”霍旸的小脸皱成一团,“我爹肯定不愿意,姐姐帮我写封信问问吧,要多多替我说两句好话啊……” “行,行。”唐洛瑜这边刚应承下,陈维岱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这段时间他也经常过来,似是很满意霍旸这个学生的样子。 看见他们这幅样子,陈维岱疑惑的皱起了眉:“这是怎么了?” “你来啦!”唐洛瑜想了想,也开口问,“春闱时间定下来了,过阵子我和林策要进京赶考,过来问问柴进他们要不要一起去京城,正好你来了我也少跑一趟,你要跟着一起去吗?” 听到京城两个字,陈维岱皱了皱眉:“我不去了。” 只这四个字,中间就暗藏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愁思在其中。 唐洛瑜问出来之前就已经想到是这个答案了,毕竟陈维岱之前那样的身份,京城中必然也是有不少故旧的,连在县里被人上门拜访都不愿意,又怎么会想到到京城中,再见到那些人呢…… “行吧,那你不去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我父亲?”唐洛瑜想到后院的张氏,还有之前蠢蠢欲动的王家,不由得有些心惊,“我们都走了,留我爹一个人,我确实也有些不放心。” “你倒是会差使人,”柴进笑笑,对着一旁的陈维岱说,“陈兄别理她,她惯会这样。” “没事,举手之劳罢了。”陈维岱被唐洛瑜拜托了也不生气,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柯苒在一旁拽了拽柴进的袖子,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唐洛瑜这边也给舅舅舅母写了信,虽说也说了些好话,但是他舅舅舅母怎么肯他给他们两个添麻烦。 过去是要参加春闱的,一路上本就劳累,再带着个半大小子,那不是给他们添麻烦吗? 不光不让霍旸跟着去,甚至这就要把他喊回家,说是今年过年要带着他一起到松岭县去,找他大哥一起过年。 因为霍旸的大嫂有孕了,不好来回折腾,只能是他们一家到那边去团圆了。 “姐姐……”看着父母的回信,霍旸抽了抽鼻子,想到去到大哥那边,被他压着念书的日子,就是一阵心酸,“我不想去,我想跟着你们进京。” “那也没办法啊,舅舅舅母不让你去,”唐洛瑜也跟着叹了口气,“嫂嫂怀孕了,我本来也应该跟着过去看看的,但是现在家中实在是事太多,只能等你姐夫考完之后,回来再看了。” 想想考完了放榜之后,恐怕要到了夏日了。 那时候怕是嫂嫂的孩子都要落地了。 唐洛瑜叹了口气,在霍旸肩膀上拍了拍:“不怕,我跟舅舅舅母说一声,等过完年之后还让你回来,让你跟着陈先生继续学拳脚兵法,好不好?” “嗯……”霍旸蔫头耷脑,有些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那不然我多给你带些京中的玩意回来,这样好不好?”唐洛瑜见他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开口许诺,“唔,你喜欢看英雄话本,到时候我在京中好好给你挑挑,带些那边时兴的,咱们这边没有的,你觉得怎么样?” 听到这里,霍旸才提起了些精神,小小的叹了口气,轻声说:“姐姐也不好太过破费,给我带几本就好了。” 看他终于有些精神了,唐洛瑜才终于放下心来。 薛林策要进京赶考的消息,也传到了乡间。 薛母知道了之后,不由得皱起了眉。 “姑姑,这可怎么办啊,表哥要进京了,我还、我还在这……”周婉婉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看向自己的姑母,“我,我着呢吗办啊?” “没事,等明日你跟我一同到唐家去,我有办法让你跟着。”薛母看向自己侄女,语重心长的说,“婉婉,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你可一定要把握住啊!” 周婉婉听了她的话,郑重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 “婆母这次来,又是有什么事啊?”唐洛瑜现在看见她们两人就无比厌烦,语气也不由得满是嫌恶。 薛母赶了个大清早过来,薛林策还没有出门,看见她和周婉婉两个人,不由得皱了皱眉,没有开口。 “儿媳妇这是什么话?”薛母刚要阴阳怪气,想到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脸上也不由得带了个笑,“这不是听说我儿要进京赶考了吗,我这边有点事想麻烦儿媳妇。” 说完,把身后的侄女往前推了推:“你们带上婉婉一起吧。” “不行,”薛林策先开口拒绝,“我是进京赶考,带着婉婉做什么?” “你看你想到哪里去了?”薛母笑笑,“你都说成那样了,我怎么好继续逼迫你?” “这不正好你们要进京,沿途路过你舅舅家,我想让你把婉婉送回家。” 第127章 你怎么来了 这话一出,唐洛瑜和薛林策都愣了一下。 他们没想到,之前一直想让自己侄女嫁给薛林策,现在竟然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见他们没说话,薛母笑了笑,开口:“你们这是什么反应,婉婉到底是我侄女,本来想着你们两个自小亲厚,亲上加亲也不错,现下你硬是不愿意,娘还能逼你不成?” 唐洛瑜没有说话,她转头看了薛林策一眼,似是在寻求他的意见。 薛林策这边还没开口,就被站在一边的周婉婉打断了:“表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不会肖想你了。” 说完还拿出帕子擦了擦脸边的泪:“只是年关将至,我也好几年没有回家了,想着你们进京也会路过我家,想让你们捎我一程。” 她这话说的也是没毛病,人家都这么说了,唐洛瑜要是再拒绝,恐怕是要被人说不近人情。 “行,那妹妹就先在我家住下吧。”唐洛瑜加重了我家两个字,想了想又开口,“还给你安排到你上回住的院子,可好?” “娘子……”薛林策有些不解,就算是答应,也没必要让她来家里住,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他还没说出来,就被唐洛瑜用眼神制止了。 “一切都听凭表嫂安排。”周婉婉并没有像往常一般,用哀怨爱慕的眼神看着薛林策,反而是规规矩矩的给唐洛瑜行了个礼。 这暂时也看不出什么来,左右还要再收拾几天东西,唐洛瑜倒也不怎么担心。 毕竟狐狸尾巴终究是藏不住的。 “那婉婉我就给你们留下了,”薛母看向自己儿子,又看向唐洛瑜,表情中有着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和善,“她年纪小,路上还得你们两口子多照应照应。” 两人答应下来之后,就带着周婉婉进府了。 走在熟悉的路上,周婉婉刻意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露出半分开心神色。 在他们两人看不到的地方,周婉婉的手指深深掐进了自己的掌心。 终于,又能跟表哥在一起了。 姑母说的没有错,这次确实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 周婉婉仰起脸开,看向薛林策宽阔的后背,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凌云志。 唐洛瑜带着她到之前的院子,并不进去,只站在门口同她说:“我还让之前伺候你的丫鬟过来,行吗?” 虽说是询问,其实是不容她指挥的。 周婉婉想起之前唐洛瑜整治她的那些法子,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嗫嚅着开口:“都、都听表嫂的。” 唐洛瑜就见不得她这付样子,也不打算跟她过多废话,撇了撇嘴就离开了。 到了晚饭的时候,云檀就在饭桌上看见了周婉婉,只一眼,就皱起了眉毛。 听到唐洛瑜给他们介绍,云檀也没有说什么,只打了个招呼就作罢了。 周婉婉见唐家如此嫡庶不分,竟然还能让自己父亲的美妾上桌吃饭,心中也是有些鄙夷。 只是因为现在还没上路,也就暂且忍下了。 等到吃完饭之后,云檀也没有直接找唐洛瑜,而是问了唐岳:“老爷,今日那个表姑娘……” “哦,她啊,是林策表妹,”唐岳有些不屑,“真是歹竹出好笋,你来的晚,没见薛家那婆娘什么德行,她儿子都入赘我家了,还想着塞个妾进来,更过分的是,之前小瑜被土匪掳上山,这婆娘还想让她儿子休了我闺女!” 唐岳说起来就没个完,没有注意到云檀的眉毛越皱越紧。 之后的几天都相安无事,唐洛瑜那边准备着进京要用的东西,周婉婉似乎也真的如同她说的一般,对薛林策没了念想,一直都安生的在自己院子呆着,没有出来给唐洛瑜添麻烦。 只是云檀怎么想都觉得不对,于是抽着唐洛瑜在家的时候过去找她。 云檀过来的时候,唐洛瑜正看着下人收拾箱笼,见云檀过来了还有些诧异。 “你怎么来了?”唐洛瑜见她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于是摆摆手,让下人们先下去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云檀摇了摇头,拉着唐洛瑜的手就进了房间。 “怎么了这是?”唐洛瑜诧异的看着她,“半天了你也不说话。” “大小姐,我觉得那个表小姐,有些不对。”云檀想了半天,还是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觉得她眼神不善。”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唐洛瑜笑笑,“我知道,谢谢你关心了。” “你别不当回事啊!”云檀有些着急,声音也不免放大了些,“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姑爷现在同你好,她不足为惧,但是……” 云檀有些说不下去,人家小两口蜜里调油似的,她现在说这话,好像有些挑拨离间。 “你别急,我都知道。”唐洛瑜当然知道云檀是一番好意,拉着她在一边坐下,“她现在装的再老实,也没法让我忘了她当初做的那些事啊。” 唐洛瑜叹了口气,跟云檀讲了之前薛母和周婉婉两人做下的那些事情。 云檀听着她说,只觉得自己感官都要炸裂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本来她以为唐岳说的那样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唐岳不知道的还有这么多。 “大小姐,这事,你怎么不跟老爷说啊?”云檀心疼的看着唐洛瑜,虽说她们两人相差不过十来岁,但是云檀确实是拿她当小辈看的,现下听到她受了这样的苦,就恨不得去到周婉婉住的院子,正反给她几个耳光。 被她用这种眼神看着,唐洛瑜也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没什么,也不会让我伤筋动骨,她们那些招数,实在是太……” “你都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带她上路?”这是云檀不能理解的。 “好了好了,你也别跟着生气了,”唐洛瑜伸手给她顺气,“到底是林策的母亲和表妹,只是让我们顺路捎她回家,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 “再说了,她在我眼皮子底下,想作妖一眼就被我看到了,若是在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来。” 第128章 万事要小心 这话倒是也有道理,云檀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万事都要小心,”云檀爱怜的看向唐洛瑜,“我和你爹爹还有妹妹,都在家等着你们回来。” 唐洛瑜没有见过自己母亲,却在一个只比自己大十来岁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似乎是母亲的感情。 只是她没有说出口,只浅浅的一笑,对着云檀点点头。 另一边。 “你打听的怎么样了?”张氏有些着急的看着面前的丫鬟,急迫的想从她口中得知自己想到知道的消息。 “大少奶奶,那边院子跟铁桶一般,奴婢实在是……”丫鬟面露难色,她是这几个月才拨过来伺候张氏的,对这个喜怒无常的主子实在是怕的紧。 “你离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张氏看着丫鬟害怕的模样,不由得皱起了眉,“我只让你打听唐……大小姐什么时候走,你害怕什么?” “这……这奴婢实在是打听不到啊,”小丫鬟怕的就要哭出来,“奴婢只知道就快要出发了,但是具体日子实在是不清楚。”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张氏有些烦躁,摆摆手让丫鬟先离开了。 真是不中用! 张氏看着丫鬟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恨恨咬了咬牙。 之前她的心腹都被唐洛瑜找借口打法了出去,就连她的陪房都被发卖出去了,现下只有这么几个新进来的小丫鬟伺候她,伺候的不顺心也就罢了,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这是要气死她。 现在的日子就已经这么难熬了,之后若是唐岳那个老不死的死了,唐洛瑜那破落户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自己。 张氏咬的牙咯吱响,这种一眼看到头的日子,简直让她要发疯。 又想起自己那个短命鬼丈夫,和不成器的唐敏山,她就越发焦躁、 现在还不是动手的视乎,张氏从自己的衣柜里找出一本游记来,又从旁边取了张信纸出来,提笔给弟弟写了封信。 表面上看,这信上只是说了自己在这边一切安好,让他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要挂念自己,但是若是对照着这本游记的内容查找,这封信说的就是让他找个土匪,在路上截杀唐洛瑜一行人。 写完之后,张氏十分满意的又看了一边,轻轻吹吹上面还未干的墨迹,不由得露出一个阴鸷的笑。 唐家的一切,终归还得是她的! 唐洛瑜这边经过几天的准备,已然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是越临近出发的日子,她就越发的心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想到之前云檀提到的周婉婉,就想起了她那个暂时蛰伏的作精大嫂。 她跟薛林策这一出去就最少要小半年的时间不在家,到时候就留她爹和云檀母女俩在家,终归还是有些不放心。 毕竟唐敏山都敢给唐岳下毒,张氏这样的人又怎么不敢。 但是柯苒要是不跟着她一起进京的话,恐怕柴进也不去,唐洛瑜陷入了两难,只能去找柯苒问问。 看他有没有什么两全的办法。 “就这?”柯苒听到唐洛瑜的话,不由得露出个笑,“这有何难?我还有个师妹,医术也非常不错,我叫她过来帮你看着就是了。” 听他这么一说,唐洛瑜的眼睛都亮了几分:“柯神医,可真有你的啊!” “你先别急着夸,”柯苒笑笑,并为领受,“我这师妹有个鲜为人知的爱好,你若是能满足她,她在你家呆一辈子都行。” “什么爱好?”唐洛瑜疑惑的看向柯苒,不明白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不妨说说看,我还有几个钱,想来都能满足。” “我师妹,喜欢看美男。”柯苒放下手中的茶盏,“不过得符合她审美的。” 唐洛瑜险些一口水喷出来,疑惑的看向柯苒:“什么样的,你和柴进这样的?” 老实说,他们两个都算是翩翩美男子,想来他这师妹是很欣赏他们两个的。 柯苒摇摇头,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比我们再年长一点的。” “你……你不会要说我爹那样的吧?”唐洛瑜皱起眉毛,一言难尽的看向柯苒。 虽然唐岳也确实是个美男子,只是年龄上恐怕跟柯苒的师妹差着辈了。 “你想什么呢?”柯苒被她说的有些哭笑不得,索性也就不在卖关子,“我那师妹喜欢高壮一些的,面容硬朗正直一些的。” 柯苒每说一条,唐洛瑜的眉心都不由得皱紧一分:“这、这不就是陈维岱吗?” 坐在对面的柯苒没说话,只笑着点了点头。 “这怕是不妥吧……”唐洛瑜心中有些纠结,毕竟看陈维岱那个样子,也知道他对自己未婚妻情根深种,轻易不可能放弃。 柯苒说出这番话,想来是想要撮合他们的。 “我那师妹,也只是欣赏,会多看看,并非是那样孟浪之人。”柯苒拿起茶壶给唐洛瑜添了点水,“更何况,陈兄为人也不错,做我师妹的相公也不是不行。” “问题不是你行不行,你师妹行不行,我怕是陈维岱不行啊……”唐洛瑜叹了口气,说出了陈维岱有个亡故未婚妻的事,“我看他挺排斥这个的,还是别了吧?” “那怎么办,”柯苒也明白自己若是留下了,柴进肯定也不跟着去,他也是有些不放心唐洛瑜和薛林策两人单独去的,不说背的,但就王家的手段就不容小觑,京城那地界,水深得很啊,“也不能让你们单独去啊,我师妹来了就一定会跟陈兄见面的。” 唐洛瑜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暂且先这样。 在临行前,柯苒的师妹终于到了。 是个活泼可爱的姑娘,却看着比唐洛瑜要年长几岁。 “你就是东家了?我是柯苒的师妹,我叫柯萤。”柯萤笑起来的样子也十分好看,嘴角有个小笑窝。 唐洛瑜点点头,偷眼去看陈维岱,却发现他睁大了眼睛,正死死的看着面前的柯萤,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 “对对,我是唐洛瑜,你喊我名字就行。”唐洛瑜也没空多想,笑着握住了柯萤伸过来的手。 第129章 出发 气氛一瞬间有些奇怪。 陈维岱一直盯着柯萤,有些急迫又有些不解,只是柯萤似乎并不认识他的样子,看向他有些疑惑的开口:“刚才起你就一直盯着我,可是我有什么不妥?” 似乎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复,陈维岱的神色有些落寞,只是片刻又提起精神来,盯着柯萤,看起来像是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一般。 “柯……姑娘,”陈维岱开口时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当真,不认得我吗?” 被他这么一问,柯萤不由得愣了愣。 “我、我应该认得吗?”柯萤求助的看向自己师兄。 “陈兄,我不知你把我小师妹认成是谁了,但是她应当是不认识你的,”柯苒笑笑,“我小师妹,是我师父的独生女,自小就在丹枫谷中修习医术。” “是这样的……”陈维岱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对不起柯姑娘,是我认错人了。” 唐洛瑜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想到陈维岱那个被大水冲走的未婚妻,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难道眼前的柯萤竟然同他未婚妻长得相似? 唐洛瑜不敢下断言,也不好去问陈维岱。 毕竟现在柯苒已经开口否认了,也没必要去深究这个了。 本来她还想着撮合一下陈维岱和柯苒的师妹。 看现在的情况,还是收了这份心思为好。 毕竟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总不能只因为长得像陈维岱的未婚妻,就去做替身吧…… 不过要是两个人真的发生些什么,也有柯苒看着。 想到这里,唐洛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担心谁。 姑娘固然柔弱可欺,但是他们丹枫谷的人也不是好惹的啊…… 唐洛瑜给了陈维岱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这事情也只能看他自己的,若他没那个心,自然是谁都没法逼他。 只是陈维岱并没有接收到唐洛瑜的眼神,只一脸缱绻柔情千回百转的看着柯萤。 没救了。 柯苒看在眼中,心下自然也明了,只是他选择什么都不说,毕竟他这师妹看着单纯,却也并不是什么好惹的。 不说别人,就只柴进在她手上就从没占过便宜。 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唐洛瑜也带着几人上了路。 在这一趟出行,竟然让唐洛瑜收拾出三辆马车来,他们几个坐一辆,周婉婉和三个婢女坐一辆,还有一辆装着行李,外加三个赶车的,看着着实十分排场。 看着这么多人,柴进不由得挑了挑眉毛:“这趟真是占了唐小姐的光了,若只我跟柯苒上路,两个人两匹马外加两个包袱就到京城了。” 唐洛瑜白了他一眼,别以为这么说自己就听不出来这人是在讽刺自己。 “那不然你骑马去?”唐洛瑜又看看柯苒,“你呢?跟着柴兄骑马?” “这都十一月了,”柯苒手中抱着个手炉,又往自己的斗篷里缩了缩,“这北上可是越来越冷,我就不陪柴兄骑马了。” 柴进没想到柯苒竟然帮着唐洛瑜怼自己,冷哼了一声没理他们两人,转身就先进了马车里。 “小儿……”唐岳看着即将要出发的几人,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涩,“你、你真要走吗?” “爹,”唐洛瑜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不是之前就说好的了吗?” 随即她看向云檀,给她使了个眼色,接收到的云檀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就上前去扶住了唐岳:“老爷,您这样让大小姐怎么放心啊?” 唐岳叹了口气,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好了,爹、爹不说了,你一路上要多加小心,钱不够了记得写信回来。” 随后唐岳又看向女婿,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拐走了他女儿的男人不顺眼:“你也一路小心,要好好照顾小瑜,不然到时候有你好看。” 薛林策本来安静如鸡,非常有拐走人家女儿坏人的自觉,乍听到岳父cue自己,忙点头行礼:“是是,岳父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娘子,不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 他狗腿的样子,让周围跟着送行的人一阵憋笑。 令人意外的是,平日里没事也要搞出点什么事情来的薛母,这次竟然没来,周婉婉看着也十分安生,让众人几乎忽略了她的存在。 唐洛瑜上了马车,撩开车帘跟一众人道别,目光略过陈维岱的时候,就见他还有意无意的看向柯萤,就有些无语,随即就放下车帘,让车夫赶着车上路了。 “柯神医,你老实告诉我,你那师妹,真是你师父的亲闺女吗?”唐洛瑜还是觉得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等马车出了县城,终于憋不住了问柯苒,“你看陈维岱那个样子,我总觉得他不能认错。” “千真万确,小萤是我师父的亲生女儿,五岁入谷,当时小萤就已经跟在师父身边了。”柯苒正在跟薛林策切磋棋艺,眼见得薛林策就要输了,他放下一子之后才抬头对唐洛瑜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疑问?” “我总觉得不会有这么巧。”唐洛瑜耸耸肩,趴在薛林策肩上看,“相公,投子认输吧,咱们就别自取其辱了。” 薛林策也十分听话,立马就投子认输了。 柯苒赢了两盘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靠回了马车车避:“我也能理解你的想法,只是就是这么巧,我也没有办法。” “总不能……你师父是晋国公吧?”唐洛瑜自己说完也觉得没可能,摆了摆手开口,“不说了不说了,老国公都故去多年了,是我多想了。” “我师父却还健在,”柯苒想了想开口,“不过好像他之前在京城活动的时候,跟晋国公有些联系。” “我总觉得有些……狗血。”薛林策已经脑补了很多狗血套路,一脸受不了的样子,“你们都没有人去问问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这怎么问啊?”唐洛瑜一脸纠结的看向薛林策,“总不能过去问他,是不是柯萤长得像你未婚妻吧?这也太……” 众人都觉得十分窒息。 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断喝,马车也停了下来。 “打劫!留下买路财!” 第130章 打劫 就这还能碰上打劫的? 而且怎么就直接到了留下买路财了?前面的那些呢? 唐洛瑜实在是有些无语。 之前碰到常玉虎,不知道现在打劫的这人是谁,于是撩开车帘,打算看的究竟。 只是刚拉开马车的车帘,一声破空声传来,一支箭稳稳的插在了马车的车框上。 车夫吓得险些从车上摔下去,唐洛瑜看着箭矢皱起了眉:“兄弟,在哪座山上发财啊?” “少废话,交出钱来,饶你们一命!”对面那人骑在一匹杂色马上,唐洛瑜看过去的时候刚好放下手中的弓箭,想来刚才那一箭应该就是他射出去的。 随后就见他摆了摆手,从一边的草丛中窜出来几个手中拿着棍棒的人,俱都是一脸凶神恶煞。 “看到没有,这些都是我的兄弟,今天不给钱,你们怕是走不了了!”为首那人怒目圆睁,死死的盯着唐洛瑜。 这哪里开的山贼,也太穷了…… 唐洛瑜看着几人,就见他们手中连个像样的兵器都没有,只领头的手里拿着弓箭和短刀,剩下的人手中都是些棍棒之类。 身上也大多都打着补丁。 “不知道众位壮士,可认得仓南寨的常玉虎?”唐洛瑜也不想跟他们废话,直接报出了常玉虎的名字,想来这些人若是在他们县城附近打劫,应该是认得的。 常玉虎在这一片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匪首了,不说别的,人家小喽啰起码衣服不打补丁,就比眼前的这人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去。 “什么常玉虎常老虎的,我不认识!”为首那人说话声音并不似心虚的模样,“你休要多言,拿钱便放你们走,不然,就休怪你爷爷的弓箭无眼了!” 说完抬起弓,拉满了就要射。 “你跟他们费什么话?”柴进听她说了这许久,也有些烦躁了,把唐洛瑜往后面一拽,自己钻出了马车。 这时候为首那人的箭也射了过来,柴进一个抬手,竟然用二指是接住了射过来的箭,轻蔑的看向那人:“你还有两下子。” 说完,一个闪身,就跃进了人群之中。 唐洛瑜被柴进拉近马车里,就又坐了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啊?”唐洛瑜叹了口气,跟一边的柯苒说,“这不是才刚出县城吗?” 柯苒笑笑:“这帮人都不认识那常玉虎,想来只是过路的,不必太过担心。” “我不担心,我担心什么啊,”唐洛瑜撇撇嘴,“柴大侠定然能旗开得胜,我们等着就是了。” 柯苒笑着摇摇头,手指在手炉上轻轻抚摸,认真听着马车外的声响。 不多时,柴进探了个头进来:“下来看看,要怎么处置他们。” 唐洛瑜和薛林策跟着他跳下了车,看着东倒西歪的土匪,不由得啧啧出声。 “你说你们这是何必呢?”唐洛瑜蹲在为首那人的身边,嘲讽的笑,“我平日里都不敢这么惹他,你们是图什么?” 那人一副被羞辱了的样子,闭上眼睛不肯看唐洛瑜。 “说吧,是谁让你们来的。”唐洛瑜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想,只不过还是开口问,想再次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她以为的那人。 “哼,你以为你是谁,你问了我们就要说吗?”为首那人显然不服气,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柴进见不得他这副都已经是阶下囚了还要装相的样子,于是在他身上又点了几下,那人就唉唉的叫了起来。 “这,这难道就是点穴?”薛林策看见柴进只点了两下那人就开始惨叫,瞪大了眼睛看向柴进。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柴进有些洋洋自得,偏脸上还要装作没什么的样子,“不过是点穴罢了,江湖中人又有几个不会的。” 见到老大痛苦的模样,手下都有些受不了了,纷纷求他把事情说出来,不要继续苦自己了。 “老大你快说吧,不过二百两银子,咱们没必要啊!” “是啊老大,你都这么疼了,快告诉他们吧!” “呜呜,老大我看不得你这么疼,壮士你点我的穴,放过我们老大吧!” 唐洛瑜看他们这一副情深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先、先给我解穴,我就告诉你们。”为首之人本来还能忍住,被手下一劝,身上的痛苦仿佛被放大了好几倍。 柴进伸手在他身上点了两下,就见那人喘着粗气,开口跟唐洛瑜说:“是、是唐家人让我劫你们的。” “你攀诬也搞清楚一点行吗?”唐洛瑜有些无语,“你是想说我自己截我自己是吗?” “你是唐家人?”那人刚才还在疼的脑子似乎还有些不清醒,“这、这怎么可能呢?给我钱的人明明也是唐家人啊!” “找你的人是男是女?”唐洛瑜转瞬之间也想到了一种可能。 “是个女的。”那人笃定的开口,“她给了我二百两定钱,说之后事成了再给我二百两。” 唐洛瑜这下还能有不明白,这十成十是张氏做的手脚。 不过这也看出来,张氏不过土鸡瓦狗,连拿出来买她们命的钱,也不过区区四百两,还得分两次付清。 唐洛瑜撇撇嘴,站起身来十分不屑的开口:“左右还没走远,这帮人送回去给梁大人当政绩吧。” “什么!你要把我们送官!你怎么敢!”躺在地上的匪首听到唐洛瑜的话,怒不可遏的开口斥骂。 “你真好笑,这有什么不敢的?”唐洛瑜撇撇嘴,“你当山贼之前都没考虑到人家会报官这个事吗?” 听到这话,那匪首瞬间哑了火,闭上眼睛不再看唐洛瑜。 “我不想回去了,回去之后恐怕我爹又要来那么一出,”唐洛瑜叹了口气,看向柴进,“不然我们在这里,你骑马回去跟梁大人说一声,让他带人来把这些山贼带回去,怎么样?” 柴进皱了皱眉头,倒也没有拒绝。 “表嫂!出什么事了?”周婉婉这时候才从马车上下来,看见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群男人,捂着嘴往后退了两步。 唐洛瑜见她这副样子就觉得心烦:“随手抓了几个山贼,你没事就回马车上去吧。” 第131章 定郧县 周婉婉听到唐洛瑜这么说,又看了看瘫在地上的山贼,终究是没说出什么来,只能听唐洛瑜的回了马车。 她不由得咬了咬嘴唇,有些怀疑自己。 唐洛瑜对山贼下手果决,自己真的能从她手中抢来表哥吗? 压下心底的一抹淡淡忧伤,周婉婉上车跟对她同乘的丫鬟笑了笑。 对面的丫鬟脸上带了些不屑,却也没有过多表现出来,她们也实在是不喜欢这个表小姐。 条件允许的话,谁不想当个正头娘子? 偏她,一心就想往有妇之夫身上贴,当真是自甘下贱。 很快柴进就带了一波人回来,为首的那个差役唐洛瑜还认识。 “程大哥,辛苦了啊。”唐洛瑜跟差役打招呼,叹了口气,“刚出城没多久,就碰见这事。” 差役倒也不客气:“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功劳呢,这不还多亏了唐家妹子,不然我们怎么轻易就能捡到这功劳。” 这倒也是实话,唐洛瑜又跟他们说了两句,就让人把这几个山贼带走了。 为首的那个临走之前还狠狠的剜了唐洛瑜一眼。 “看我作甚?”唐洛瑜冷笑一声,“你看我也不能给你减刑,你当山贼的那天开始,就已经注定是这个结局了,懂吗!” 走在前面的匪首愤愤然的转了回去,还险些跌一跤。 柴进跟唐洛瑜上了车,柯苒先开口:“怎么了,刚才还听你在怼人。” 唐洛瑜摇了摇头:“这山贼戏太多。” 薛林策忍不住笑了出来,给唐洛瑜倒了杯水塞进她手中:“你喝点水,外面冷。” 柴进皱着眉看向两人,看了一会儿又看向柯苒,见他一副老神在在似乎并没感觉的样子,哼了一声出了马车。 “他又怎么了?”唐洛瑜挑挑眉,“当真是古怪。” “是啊,就是有点没眼看罢了,别理他。”柯苒笑笑,“还有多久才能到下个县城啊?” 唐洛瑜没回答,她也不太清楚,敲了敲马车车框,外面的车夫就替她开口回答:“柯大夫,咱们还得走四个时辰,刚好能到下个镇店。” 四个时辰……柯苒轻咳了一声:“唐大小姐,你家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多派一辆马车,让我跟柴进坐一起呢?” “啊?咱们不是好朋友吗?”唐洛瑜有些疑惑,“而且这马车也不是坐不开咱们四个啊。” 柯苒点了点头,从一边的药箱里掏出了一本医术出来看。 一路上偶尔聊天倒也不算无聊,唐洛瑜他们很快也就到了下个镇店。 冬天天黑的早,他们到城门口的时候,天色就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马车停了下来,柴进撩开车帘,一脸凝重的样子。 “怎么了?”唐洛瑜有些诧异,“脸色这么不好?” “你们下来看看就知道了,”柴进皱皱眉,十分严肃的样子。 唐洛瑜几人从车上下来,就捡到马车夫的脸色也十分不好,抬起头来一看,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城门口,竟然满是纸扎。 “这这怎么回事?”唐洛瑜正要下车,就发现要落脚的地方,全是纸钱,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却也还是跳了下去,“是城中富户办丧事吗?” 柴进摇了摇头:“并非,我骑马比你们要快一些,之前已经进去看了,这里几乎户户都挂着白绸。” “这……”唐洛瑜不由得吞了口口水,背后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贴上薛林策才安稳了些,“这是真的?” 柴进没有回答,只是闭了闭眼。 “我们绕路可行?”柯苒也从马车上下来,皱着眉看向城内,点点烛火仿佛隐隐透着些阴森。 “柯、柯大夫这恐怕是不行。”马车夫战战兢兢,也被如今的情形吓到,“这定郧县两边都是山路,咱们要是绕路的话,恐怕得好几天才能走出去。” 唐洛瑜皱起了眉头,还在想到底要不要进去,就听见后面一声女人的尖叫。 是周婉婉。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唐洛瑜一个眼刀甩过去,周婉婉吓的瑟缩了一下。 “表、表嫂……”她声音凄楚,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哭什么哭!滚回马车里去!”这种时候唐洛瑜也不想跟她废话。 薛林策从后面搂住唐洛瑜,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让她安心下来。 “所以,到底进城不进城?”柴进是个武人,并不十分畏惧。 “进,”唐洛瑜心一横,“我们不过住一宿,好过在外面露宿三天,我估计城中应该是有什么病症传染,咱们有柯神医在这,还怕什么?” 唐洛瑜看向柯苒,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而且就算是瘟疫,柯神医药到病除,说不住还是一段佳话。” 柯苒笑着摇了摇头:“行行,你们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随后几人上了马车,柴进也没有再骑马,而是跟着几人一同坐回了马车上。 在城门口给守卫看了路引,几辆马车都进了城。 唐洛瑜撩开窗帘,外面的景象果然如同柴进说的一般,整个城中都是一片缟素,不过傍晚时分,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就是偶尔看见的几个行人,也都神色匆匆,想着打听两句都不成。 过不多时,他们终于在城中找到了个还算大的客栈。 下车之后,唐洛瑜还想找几个人打听一下,只是问到的路人都面目呆滞,并不搭理她。 “别费心了,我之前已经试过了,他们都不理人的。”柴进见唐洛瑜似乎要打听,就说出了自己之前的遭遇。 唐洛瑜撇撇嘴,没再说什么,跟几人一同走进了客栈。 这种情况也不敢每人一个房间,索性就分了分,两人一间,也好有个照应。 小二见他们这么多人,又都要了上房,自然十分殷勤的忙前忙后,唐洛瑜收拾完之后,想着下去还能探听下消息,就没有让人送饭上来,而是下楼去吃。 “客官可要点吃食?”小二见唐洛瑜下来,立马凑上前去问。 “是啊,赶了一天路了,小二哥挑些精致清淡的上吧,”唐洛瑜说完,就又见到柯苒和柴进,也从楼上下来,“你们也出来吃饭啊?” 第132章 妖神娶妻 柴进翻了个白眼,没有理她,只有柯苒点了点头。 小二听到随便上,脸上也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得了,您坐着等吃吧。” 很快,几样精致又清淡的小菜就上来了。 “小二哥,你今年多大了?”唐洛瑜夹了一筷子,觉得味道还不错,“你家厨子不错啊,这水晶肘子还挺好吃的。” “那是自然,我们家厨子原先可是在京里做过的,就京里那个味全楼,他在那当过二灶,”小二先是吹了吹自家的厨子,又接着回答唐洛瑜的问题,“我今年十六了。” “十六了,十六好啊。”唐洛瑜笑笑,“我们也是路过定郧县,怎么你们县里满城缟素啊?” “唉……这实在是不好说啊,”小二面上有些为难,“你们都是好人,我劝你们还是别问了,今晚上早些休息,明儿一早就赶紧离开吧。” 唐洛瑜笑笑:“莫不是你们县里有什么疫病?我们这边可是有神医呢。” 说出自己之前的猜测,唐洛瑜就看向小二,想从他脸上看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哪是疫病啊!”小二又叹了口气,就要开口说的时候,被一边的人厉声呵斥住了。 “你胡说什么!还不去干活!”从后堂走出来个粗短矮胖的汉子,脸上留着两缕细长的胡子,瞪了小二一眼,转头又谄媚的对着唐洛瑜开口,“这位客官,他年纪小不懂事,瞎说的,您别在意。” 他本来不说别在意还好,这一说,反而让唐洛瑜升起了几分好奇心。 只是刚才的小二好诓,面前这男人眼角眉梢都透着精明,似是不怎么好骗的样子。 唐洛瑜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掌柜的,我们只是有些好奇,不过是路过罢了,跟我们说说也不妨事的。” “这……客官您别逼我,这真不能说。”掌柜的一脸挣扎,眼睛分毫不离唐洛瑜放在桌上的那锭银子。 唐洛瑜自然也明白,从怀中又掏出了一锭放在桌上。 “真、真不能说啊客官……”掌柜的又一次的拒绝了唐洛瑜。 这就有点给脸不要脸了,唐洛瑜也明白他还嫌少,却没有如他所愿继续往外掏钱,而是作势要把那两锭银子收回怀中:“那掌柜的不说就算了,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别!”掌柜的眼见她要收回去,也有些着急的开口,“我、我说还不行吗?” 随后哀怨的瞥了唐洛瑜一眼,仿佛她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唐洛瑜无奈的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那两锭银子放在桌上:“那您说吧。” “唉……这事情说来话长。”掌柜的在他们桌上坐了下来,拿起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进去之后才开口,“其实是我们城中有妖神要娶妻。” “什么?妖神娶妻?”唐洛瑜自然也听过这类民间淫祀,眉毛不由得皱了起来,“国朝严禁民间淫祀,你们县里县令不管吗?” 掌柜的叹了口气,随后摇了摇头:“这已经不是管不管的事了,这是管不管的了的事啊。我见你们一行人中有四个年轻姑娘,还是明日一早就赶紧走吧。” “笑话,你别跟我说你们城里弄的这一副白花花的样子,就是要给那什么妖神娶妻做的准备!”唐洛瑜越想越气,还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这么可怜,被选中了去活人生祭,“你们这样,置国朝法度于何处!” “姑娘,你跟我说也没用啊,”掌柜的叹了口气,“这难道是我想看到的吗?” 唐洛瑜眉心皱的越发深,她看向掌柜的,似是想从他这看出些端倪来。 薛林策环住她,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莫急,让掌柜慢慢说。” 掌柜的听到薛林策说话,心中觉得顺畅了一些:“这事情的源头,还是要从那日修河渠说起。” 唐洛瑜皱皱眉,没有再说话,静静的听掌柜的讲述之前的事情。 “趁着农闲,上个月我们县令就组织人修河渠,这也是造福大家的事情,所以大伙都很积极,”掌柜的一脸追忆,只是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脸苦痛,“然后修到一半,从河底挖出了一尊神像出来。” “神像?什么神像?”唐洛瑜警觉,“这莫非就是那妖神的塑像?” 掌柜的点了点头,苦笑道:“当时县尊大人就认了出来,那是白莲教红阳道的分支,是韩祖韩太湖的神像,就下令要销毁。” “白莲教?”柴进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他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也听说过这个教派,这帮人没少祸害乡民。 “是啊,县尊大人一眼就认出来了,大家伙也没在意,就直接销毁了,销毁那日我也去看了,那神像里面竟然还装藏了人的五脏六腑,十分骇人,”掌柜的脸上的笑容愈发苦涩,“那之后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能预料到的了。” “销毁之后没过几日,就有不僧不道打扮的人来到县里,找到县尊,说他们砸碎了韩祖神像,韩祖显灵了,要他们赔一个新娘给他,县令觉得是无稽之谈,白莲教也是民间邪教,县尊大人把这几人扣了下来。”掌柜的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 唐洛瑜几人都听得出神,没再继续插话。 “那之后县城中怪事频发,接连一月,但凡女子说亲,都会暴毙。那几个人在狱中说这是韩祖降下的惩罚。县尊大人虽然不信却也觉得发毛,找到道长化解,道长陷入昏迷,又找到高僧化解,高僧暴毙,之后连县尊大人自己也死了,现在城中由县丞主事。” 说完之后,掌柜的长舒了一口气,看向几人的目光也十分复杂:“我也知道你们不信,但是这确实是事实,这也就是你们看到满城缟素的缘故了。” 原来,并非是什么疫病,而是有女孩的家中,但凡要说亲的,都会暴毙,这漫天飞舞的纸钱,都是那些姑娘的芳魂。 纵使是听他这么说了,唐洛瑜心中也不信,只是却也觉得这事情不是他们能解决的,跟几人交换了个眼神,先行回房了。 第133章 发生什么事了 到了半夜,唐洛瑜被耀眼的火光照醒。 就见薛林策趴在床边,皱着眉头向下看。 “怎么了?”唐洛瑜揉揉眼睛,还有些迷糊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嘘——”薛林策在唇间一比,随后矮下身去,似乎在畏惧着下面的什么。 唐洛瑜有些疑惑,就见薛林策猫着腰从一边过来,上床之后才凑到她耳边说:“下面有人。” “什么人?”唐洛瑜刚睡醒,脑子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略一皱眉,坐了起来,“我去看看。” 薛林策拽了她一把,到底他们只是路过,等到了州府的时候,上报给知府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这并非是他们能管的事情。 而且看这县中这般作态,恐怕知府却也难管,恐怕要直接上报京城大理寺或者刑部才行…… 不过到底还是有些良知,他拉了唐洛瑜一下,随后也跟着她起身,从一边的春凳上拿起一件外衣给她披上。 唐洛瑜只往下看了一眼,就困意全无,震惊的睁大眼看向薛林策说不出话来。 见她这样,薛林策就明白是吓着了,立马拉着唐洛瑜回到床边,轻轻给她顺背,有倒了杯水塞进她手中,轻声问:“怎么了?” “是傩鬼头。”唐洛瑜喝了口水,才从震惊中回转思绪,“这帮人真是缺德,竟然用还用傩戏。” 薛林策并不知道唐洛瑜口中的傩戏是什么,只定定的看着唐洛瑜不做声,好在唐洛瑜也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开口给他解释了起来:“我也是早几年跟着我爹去武安的时候看过一回,傩戏的面具代表神明。” 唐洛瑜又定了定神:“我刚才朝下看的时候,下面所有戴面具的人都转向了我。” 薛林策脑补了一下,突然之间一排面具都齐刷刷的转向了自己,不由得也打了个寒战。 “没事,我们不去看就好了。”薛林策安慰她,“再说了客栈里还有个柴进在,我看下面那些个,捆在一块也打不过他。” 唐洛瑜被他的话逗得险些笑出声,伸手指了指他没再说什么。 到底楼下那些带着傩戏面具的人也没有上楼,唐洛瑜索性也没有继续担心,窝在薛林策怀中,一觉到了天亮。 等到打算出发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两个人。 周婉婉和跟她一起住的那个丫鬟没有下来。 “表妹怎么回事,怎么在外面还睡这么死?”唐洛瑜有些不悦,本来薛母让他们带上周婉婉就是为了给她添堵,她能有什么好脸色,“抱琴你去看看,观棋和表小姐怎么还不下来。” 叫抱琴的丫鬟行了个礼,随即上了楼,只是不消片刻便从楼上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唐洛瑜几人对视一眼,默契的朝楼上走。 柴进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刚刚走到门口,唐洛瑜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走进去一看,就发现抱琴正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朝床上一看,就见观棋紧闭双眼,面色惨白,似是已经故去许久,而血腥味的来源,就是满床鲜血。 柯苒走上前去,探出两指按在观棋的人迎脉上,随后松了口气,开口:“人没死,只是昏过去了,脉象虽然有些弱,但是这些血应当不是她的。” 唐洛瑜把抱琴扶起来,让她在一边的绣墩上坐下,又走到床榻便,看着昏死的观棋开口:“周婉婉呢?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醒过来?” 话音刚落,观棋就缓缓睁开眼睛,见众人都在她的房间,还有些奇怪:“小、小姐,你们怎么都过来了?” 还不等唐洛瑜开口,观棋也察觉到了床上满是鲜血,立刻尖叫出声。 等她喊完,唐洛瑜才开口:“这是怎么回事?表小姐去哪了?” 观棋似是什么都不记得,瑟瑟的抱着自己的腿直摇头。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掌柜的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从楼下上来之后,就看到了客栈的床上全是血,立马吓的险些跌坐在地,“这、这、这不可能!” “什么就不可能?”唐洛瑜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知道些什么,“我们这边丢了一个人,你要是知道详情就赶紧说。” “什么?你们还丢了一个人?”掌柜的震惊的看向唐洛瑜,“天哪,这真是冤孽啊……” 唐洛瑜有些不耐烦,对着柴进使了个眼色,柴进就上前,一只手提提起掌柜的,拎着他来到床边,直面淋漓的鲜血。 本就怕到不行的掌柜的哪见过这阵仗,当下挣扎着就要离开,奈何技不如人,被柴进死死的按在塌边。 “赶紧说,那是我婆家表妹,找不到她我们也没法走。”唐洛瑜看向掌柜的的眼神冰冷,声音中也满是寒意,“你可知道常玉虎?那可是我下败将。” 这附近的州府又有几个不知道常玉虎的,只是就算是拿出来这人吓唬眼前的掌柜的,他吓的抖如筛糠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就这么难?我们只是想找回家人罢了。”唐洛瑜皱着眉上前,“掌柜的,这种邪教在县里流行,难道你就不害怕吗?” “我不知道啊!”掌柜的破防,嘤嘤哭泣着求唐洛瑜原谅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只是那些暴毙的姑娘,也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留下床上这一滩血迹。” “昨晚的傩戏,你可曾看见?”唐洛瑜想到晚上的异常之处。 “什么傩戏,我没看到啊!”掌柜的眼泪鼻涕一起流,柴进嫌他脏已经松手走到一边去了。 “傩鬼头,就是那些带着面具高举火把的人。”唐洛瑜看他这样子就厌烦,“你别跟我说你没看见。” “小人、小人是真的没看见啊……”掌柜的十分委屈的看向唐洛瑜。 “不可能,那火把把半个客栈都照亮了你会不知道?”唐洛瑜已经有些生气,只是刚要开口说更严厉的话,就被柯苒拦了下来。 他对唐洛瑜摇了摇头,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窟。 “不光他没看见,我跟柴进,也没看见。” 第134章 不是做梦 这话让唐洛瑜愣了愣。 要说这客栈掌柜的说自己没看见,唐洛瑜怀疑的还是他骗自己。 但是现在柯苒说自己也没看见,唐洛瑜就怀疑她是否是昨晚做了个梦。 她求助的看向薛林策,薛林策点了点头,开口:“我也看到了,你不是在做梦。” 薛林策说完之后,还看向柯苒和柴进:“二位当真没看到?” 柴进是个习武之人,五感比旁的人要更加强一些,现下见他也摇头,唐洛瑜才有些相信,这些他们是真的没看到。 “可是……”唐洛瑜还是没想明白,咬着嘴唇正在苦思冥想,这时候薛林策开口打破了沉默。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 是啊……现在要怎么办啊,唐洛瑜有些没办法,只是却也得先做好决定:“这样,我们先去报官,毕竟周婉婉现在确实不在这里,咱们报官也没问题。” 几人都深以为然,还是要先去知会官府一声才是。 “不、不能去。”这时候掌柜的已经不在挣扎,回过头去看向唐洛瑜,一脸纠结的开口:“不能去的,现在诸多事务都由县丞主理,但是这几个月一来,有太多案子堆积了,你们这案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 他这话前言不搭后语,让唐洛瑜皱起了眉毛。 “你不会也是他们中人吧?”唐洛瑜声音冷肃,似是并不打算绕过他,“不然为什么一直阻碍我们去报官。” 掌柜的要冤枉死了,只能叹了口气说:“你们去吧,权当我没说,行吗?” “你不让去我们本来也得去,就是你们这黑店,也是时候改整治整治了。 “我要冤死了,我就是不想看你们去送死,我也这也有错?”掌柜的一脸委屈,“那些女儿过世的家里也都报官去了,只是收效甚微,我见你们似是要进京赶考,怕你们耽误时间,劝你们赶紧走,现在出了事情竟然还要让我顶上……” 他这一番话说下来,听得唐洛瑜一愣愣的,只觉得这人在推卸责任,还试图推到她这个“主使”头上。 “停,”唐洛瑜打断了他的话,随后对着站在一旁的柴进一言,“柴兄,也麻烦你点了他的穴,之后咱们一同去县府告状,我就不信我喇喇的直接进去告状,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掌柜的欲言又止,只是面前这个叫柴进的男人,正凶神恶煞的看着他,索性也就作罢了。 柴进先是给掌柜的点了个穴,随后似是担心他逃走一般,把他顺便绑在了床框上。 随后几人便一同赶往府衙。 只是等到了府衙之后,却发现正在主理事物县丞有些不对。 “县丞老爷最近有些忙,你们要状告什么,还是先跟我说说吧。”领他们进门的衙役叹了口气,也是愁容满面的样子。 “这位大哥,我家表妹昨晚不见了。”唐洛瑜说完,就见面前的衙役表情有些不对,赶忙补充了一句,“今天白天就看见满床都是血。” 听完这话之后,衙役显然十分畏惧,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是、是吗?就不见了?” 唐洛瑜皱起了眉,就听见衙役继续输:“县丞老爷没空管你们的事情,不然你们就先走吧,等回来的时候,我们要是找到了你表妹,你们接着她回家也不迟。” “你这般推三阻四,究竟意欲何为?”唐洛瑜有些恼,看向顾左右言其他的衙役。 “你……算了,你们要进去便进去吧,”衙役倒也没多坚持,就让他们直接进去了,只是在他们进去之后,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也是我烂好心,到时候出什么事可千万别赖上我,我都这么阻止你们了。” 进到府衙之后,就见到一个面白无须的矮胖男人,正端坐在书案边,认真看着文书,身后还站着一个穿着道袍的丑陋男人,手上还拿着个拂尘,似是正在看他处理事务。 这人是谁?唐洛瑜心中大惊,看他的打扮,总觉得似乎这人身上隐藏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们是何人,怎么好敢擅闯府衙?”县丞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跟在他们一脸苦笑的衙役,“吴衙役,这是怎么回事?” “这几位……”衙役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毕竟刚才他跟唐洛瑜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问这些问题。 “我同我相公一起进京赶考,这两位是我们结伴同行的朋友。”唐洛瑜只寥寥几句就打消了他的疑虑。 “那你们要来告什么?”这次县丞没开口,倒是站在他旁边的男人开口帮他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唐洛瑜又看了这人一眼,对方倒是不卑不亢,似是有两把刷子的样子。 “大人,昨日我婆家表妹,本来跟我们一同进京,想要顺便回家的,”唐洛瑜说的恳切,似是真的为周婉婉丢了而心焦,“只是昨晚不知怎么回事,人就丢了,床上还满兜是血。” “嘿,你就没想过,你那表妹现下已经做了刀下亡魂?”又是那个穿道袍的开口,小声也恐怖又恶心。 “是啊,万一已经死了呢?”这句话就是县丞说的了,唐洛瑜皱起眉毛,面前这人为何要这么说。 唐洛瑜死死的盯着他,想要在他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大人,那床上的并非是人血。”柯苒这时候说话了,“那应当不是猪血就是羊血。” 县丞脸上一时之间似乎有些呆滞,他皱了皱眉头,表情也多有些奇怪,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头,随后一切就都恢复了平静。 “大人说了,你这是妖言惑众,妄图颠覆国朝的统治!”这次说话的并不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县丞,而是站在她一边的孩子。 “您这顶高帽我是戴不上,”唐洛瑜对几人使了个眼色,“我事情已经说明白了,怎么查是你们官差的事情。” 你也不要挑拨离间,没用。 那人笑笑,没有说别的,只开口让下人送唐洛瑜他们出去。 唐洛瑜在房间内就已经察觉到了县丞的不对,现下走出来了,她带着几人来到没什么人的地方,这才开口跟柴进说。 “那县丞有问题,麻烦柴兄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35章 百毒不侵 柴进皱了皱眉,转身离开了。 他也察觉到了那县丞的问题。 “等等,”柯苒出声阻止,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你带着,这里面是我师父做的丸药,放在身边就能百毒不侵。” 柴进点了点头,一个闪身从窗口离开了, “还有这等神物!”等柴进离开,唐洛瑜震惊的看向柯苒,显然对于这东西有些不相信信。 “我师父早年间偶然得到过一只耳鼠,用它炼了几枚丹药,我和几个师兄弟都有。”柯苒也明白唐洛瑜的想法,于是解释道,“只是耳鼠此物,甚为稀奇,我师父这么多年也就见到过那么一只。” 薛林策吃惊的看向柯苒:“耳鼠,那不是山海经中的东西吗?” 柯苒苦笑:“这我就不清楚了,是师父早年间得到的,当时我并未跟随身边,具体是怎么回事也不甚清楚。” 他这么说,两人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毕竟几人是朋友,这么做仿佛是不相信对方一般。 “真没想到时间竟然还能有这般神异的事情。”唐洛瑜喃喃说道,“若我也能碰到就好了。” 说完唐洛瑜就想到,自己不也是重生了一次,这也算是神异事件了。 一旁的薛林策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毕竟他可是穿越而来,现在唐洛瑜说出的话,仿佛是在点他一般。 只是他也确实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和盘托出,说出来之后会不会被对方当做是妖人对待。 “好了,你们这一个二个的,”柯苒被这两口子整的有些无语,他也不明白好好的说着神奇之事,这两个人怎么突然就这幅样子,“你们要是真这么向往,等回头有时间了,也可以跟我去丹枫谷做客。” “真的吗?”唐洛瑜之前一直听说的是,丹枫谷神秘异常,几乎没人去过,现下听到柯苒邀请,有些受宠若惊,“我们外人也能进去?不是说你们……” “说我们避世不出,都高傲的很?”柯苒轻蔑一笑,“不过是我们师徒几人不愿意给权贵当门客罢了,便要这么造谣我们的名声,哪次山下有瘟疫,我丹枫谷人没有出谷救人?不说我,就是我师兄弟几个,也都是游离四方,以济世救人为己任。” 跟柯苒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唐洛瑜自然也知道他是什么人,这话从他嘴中说出,并没有丝毫怀疑,只是唐洛瑜还想着逗逗他:“此次我和相公进京可是为了赶考的,到时候若是他高中了,被授了官,你跟我们结交,不也算是结交权贵?” 柯苒哪那么容易被她的话刺激到,笑笑开口:“没事,我入驻唐府的时候,就已经有人传闻我是你唐大小姐养的小白脸了。” “你你!”唐洛瑜被他一句话说到脸红,“这话也能随意说?” 柯苒耸耸肩,笑的毫不在意。 “柯兄,慎言。”薛林策知道柯苒是在开玩笑,只是这话听在他耳中也略微有些不舒服。 柯苒笑笑没再说话,起身出去打水。 他们两人也明白,柯苒能说出这话来,也就是明说了,他并不在意那些虚名,朋友间的交往最重要。 “这柯苒,嘴是真毒。”唐洛瑜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薛林策,见他没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继续说,“我是说不过他,不知道之后谁能降的住他。” “你真没看出来吗?”薛林策没想到唐洛瑜在这方面这么迟钝,有些无奈的开口,“还是你没往那方面想?” 唐洛瑜听了他的话,一脸茫然:“啊?什么?” 薛林策穿过来以前是做设计工作的,这行就经常接触到一些……因而一眼就瞧出了暧昧之处,看起来唐洛瑜确实是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叹了口气,在她肩上拍了拍。 “你要说什么?”唐洛瑜皱着眉,有些疑惑的开口。 薛林策刚要开口解释,柯苒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在聊什么?怎么不继续说了?”柯苒见薛林策神色古怪,“别是薛兄有哪里不舒服吧?来我给你把把脉。” “我没事。”薛林策总不能说他刚要说他的八卦,就被他听了个正着吧? 柯苒并不赞同,伸手一把拽过薛林策的手,手指就按在了他的寸口脉上:“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习惯,你还要进京考试呢。” “肝郁化火,你考试这么紧张吗?”柯苒也没想到,竟然真被他摸出了毛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怎么早不来找我?” “真的吗?严重不严重?”唐洛瑜有些震惊的看看薛林策,又转头看向柯苒,“你说有段时间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算严重,肝郁化火一般来说是因为遭受重大刺激引起的;其次,长期处于焦虑、抑郁、担忧、紧张以及压力大等负面情绪中,也可能会造成肝郁化火。”柯苒眉头紧皱,不明白薛林策怎么会有这么个毛病,“我听说你不是跟赵先生学得不错吗?” 那自然不是因为要考试的事…… 薛林策叹了口气,哀怨的看了一眼唐洛瑜,真要说他的心事,那可不就只有那么一件? 唐洛瑜被他这一眼看的有些诧异:“难道是因为唐家事太多,所以你才过于紧张的?” “不是,”薛林策被她这话说的有些哭笑不得,“你别瞎猜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柯苒刚才都说讳疾忌医不好了,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啊?”唐洛瑜愈发诧异,“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啊,不然怎么解决,你现在都要愁病了,你病了我可怎么办。” 真是冤孽啊…… 薛林策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一张俊脸憋得通红,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柯苒,似乎在问他为什么说出来。 “咳……这个吧,也不是没法治,”柯苒被他眼神看的发毛,只能开口说,“我给他开两副药喝就好,不过还是要自己调节一下心情。” 房中几人还在讨论薛林策的病情,就听见一声有些重的声音,正落在房顶。 随后就看见柴进从窗户处进来,手中还拎着一个人。 第136章 飘高祖师 “这这,这是谁?”唐洛瑜惊得往后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看向柴进。 “等等,”柴进把那人往几人中间一扔,就看到一个身穿道袍的人,口歪嘴斜的倒在地上,柴进上前在他身上点了两下,“让他自己说。” “造孽啊!你们这是造孽啊!”那人声音叫的宛如杀猪,柴进嫌吵,就又在他身上点了一下。 “这怎么回事?”唐洛瑜愣愣的看向柴进,“这人到底是谁?” “客官,你们在喊什么?”唐洛瑜话音刚落,小二就从外面出声道,“是有什么需要吗?” “没事,我们有个戏迷票友,刚才在吊嗓子。”唐洛瑜朝外面喊了一声,“你先走吧,有事我们再叫你。” 等回转头来,就见三个男人正看着自己,仿佛都不想承认自己是票友。 “我就是打发他走,这重要吗?”唐洛瑜无语,“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看这人到底是谁吗?” 柴进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在躺着的那人脸上拍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冷:“问你什么便答什么,多说一个字,我就割了你的鼻子。” 唐洛瑜看他表情并不似在作假,吞了口口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躺在地上的那人,刚才被柴进拎着一路轻功过来,颠了个七荤八素,现在又被他拿着匕首威胁,自然害怕。 “你若是明白了,愿意配合,就眨两下眼睛。”柴进也并未先给他解穴,见那人疯狂两下两下的眨眼,也就伸手给他解开了穴道,只是并没有像刚才一样站起身来,仍旧抬着手,防止这人继续喊叫。 见他不再吵嚷,对着几人点点头:“我刚才到的时候,这人就在县丞旁边,不论说什么,县丞都点头哈腰,我见他出来,就把他捉来了。” 唐洛瑜皱了皱眉,她看到这人装扮的时候,心中就有了些猜测,现下既然这人愿意配合,自然还是要跟他确认一下。 “你是红阳道那三个道人之一?”唐洛瑜先就开口问了这人身份,想要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 “你知我是谁,还如此不恭敬,就不怕报复己身吗?”那人听到唐洛瑜知晓自己身份,心下便有了几分底气,“我奶韩祖座下大弟子曹州府曹宝明,今年已经五百岁,你这小儿如此待我,就不怕飘高老祖降下惩罚吗!” 他这话是对着唐洛瑜说的,想来诅咒的也是唐洛瑜。 “邪教就邪教,吹什么年龄大啊?”唐洛瑜自然是不信,这人看着不过三四十,要真像他说的有五百岁,有大神通,也不能被柴进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抓了过来,“而且你有没有别的能吹的?就只有年纪大这一点了吗?” 三个男人被唐洛瑜的话搞的有些无奈,虽然他们也不信,但是唐洛瑜这么大喇喇的嘲讽,也是他们没想到的。 薛林策嘴角抽了抽:“你说的飘高老祖,就是韩太湖吧?” “你,你这小儿,竟敢直呼我家老祖名讳,老祖定然会降下天罚,尔等不会有好下场的!”听到薛林策直呼韩太湖名讳,这人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 “不就是名字吗?”柴进皱了皱眉,“刚才就说了,问你什么便答什么,再胡说,就割了你的鼻子。” 这人不由得吞了口口水,他着实有些害怕柴进。 “你是不是之前县尊大人关进牢里的那三个红阳道人之一?”唐洛瑜问完,也觉得自己多此一举,毕竟他都自己承认是韩太湖门下了,那自然便是红阳道之人。 那人生怕柴进割鼻子,讷讷的点了点头。 “你们把我们中间的那个姑娘掳去哪里了?”唐洛瑜借着就询问他周婉婉的下落。 “什么姑娘?我不知道,我们没有掳过人。”那人这时候又矢口否认。 唐洛瑜眯起了眼睛:“你当真不知道?” “我们从不掳人,”那人冷哼一声,“就不能是你们其中的那个姑娘,受到韩祖感召,自己过来的吗?” “别跟他废话了,”柴进皱眉,十分不耐烦的开口,“割了他的鼻子,他就说实话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姑娘在哪!”那人又惊呼出声。 “闭嘴!”柴进上前去又点了他的穴道,这时候外面小二又出了声。 “几位客官,真的没事吗?”许是这几天只有他们几人来住客栈的缘故,小二就盯着他们这屋了。 “真没事,有事就喊你了。”唐洛瑜也皱紧了眉头,抬头看柴进,“你点个睡穴吧,要不然柯苒下个蒙汗药也成。” 柴进一脸无语,伸手在那人身上点了一家,一瞬间就昏了过去。 薛林策看见之后心里还在想,这穴位挺好用的,点一下就睡着了,就是不知道治不治失眠…… “现下怎么办?”柯苒开口,神情有些纠结,“你们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 唐洛瑜撇嘴摇了摇头:“半真半假吧,现在也不能放他回去,周婉婉失踪这事,跟这几个红阳道人脱不开干系。” 几人也同意唐洛瑜的看法,打算先把他关起来,之后再看县衙那边剩下的两个会有什么反应。 而且县丞明显已经被这几人蛊惑了,实在是不好直接挑明。 剩下的四个丫鬟也不敢分开住了,都窝在一个房间里报团取暖,唐洛瑜也没有退了多出来的那个房间,把这红阳道人捆着扔进了里面,又怕掌柜的害怕,就只说他们的行李放在里面。 睡到半夜的时候,唐洛瑜的房门突然被扣响,外面传来抱琴的声音:“小、小姐,你们快出来看看吧……” 抱琴的声音压得极低,还带着些哭腔。 唐洛瑜一下就惊醒了,跟薛林策两个人披上衣服就出去看。 这时候听到声响的柴进和柯苒也走了出来,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就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他们其中一个车夫,正背着那个红阳道人往外走,马上都要走出客栈门了! 柴进一个纵越,就跳到了两人身边,在车夫后颈敲了一下,把他敲昏过去。 只是没想到的是,就算是昏过去,那车夫的腿也在不住的向前走。 第137章 化为齑粉 几人看到这场景,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这怎么回事?”唐洛瑜声音有些紧,看向现场的大夫柯苒,“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纵使是柴进和柯苒这样的老江湖也没有见过如此的阵仗,柯苒对着投来眼神的唐洛瑜,轻微摇了摇头。 随后,柯苒蹲了下去,这时候还在“行走”的车夫也停了下来。 “应该是还没反应过来。”柯苒长舒了一口气,抬眼看了看几人,跟他们解释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也就只有薛林策这个穿越人士大概能明白一些,大概就跟植物人偶尔有的一些反应一样。 柴进这时候伸手抓住了那个红阳道人的领子,十分轻松的就把他拎了起来,冷笑一声看向他:“你倒是好本事,我点了穴道你都能蛊惑他帮你出逃。” “什么蛊惑,你不要瞎说!”那道人刚刚被从三尺多高的地方摔下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现下听了柴进的话,怒目圆睁盯着面前几人,“此人乃是我飘高祖师派来救我的,你们这些异端终将被祖师消灭!” “吵死了。”柴进上前去给了他一巴掌,随后又点上了那人的哑穴。 唐洛瑜看了有些哭笑不得:“你说说你,好生生的非要嘴贱,挨打了吧?” 红阳道人屈辱的闭上了眼睛。 “先把他带进去吧。”唐洛瑜叹了口气,“想来他们也该醒了,等会儿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柴进点点头,抓住红阳道人的腰带就拎了起来,另一只手拎起了那个车夫。 唐洛瑜在他背后看的浑身一颤,她本来以为柴进只是轻功卓绝,没想到竟然力气也这么大。 剩下的车夫和丫鬟确实都醒了,只是缩在自己房间里不敢出来,见唐洛瑜他们把车夫和那个红阳道人都带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老张,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洛瑜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胡师傅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大小姐,不瞒您说,俺们两个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老张叹了口气,冬日里竟然也出了一身汗,拿自己袖子擦了擦又开口,“老胡他突然就出去了,俺们还以为他去上厕所,谁成想竟然是这样。”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车夫看起来也心有余悸的样子,“认识老胡二十多年了,从没听过他有这样的毛病啊!” “那他之前有什么异常吗?”唐洛瑜看向两个车夫,这两个人都是唐家用久了的老人,定然是不会骗她。 “这……要说不对劲,”两人陷入了沉思,还是老张先开的口,“傍晚的时候,是老胡去给那人送的饭,回来之后就有些呆愣,俺还以为他是累了。” 那想来就是去送饭的时候出的事情了…… 唐洛瑜正想着,就听到那边柯苒开口:“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胡师傅是中毒了。” “中毒?”唐洛瑜有些疑问的看向柯苒,“他被点穴了,胡师傅只是喂他吃饭,怎么可能中毒?” “我搜搜他身上,”柯苒说完,柴进就在红阳道人身上上下摸索一通,在胸口的位置摸到了一颗串起来的药丸,递到柯苒手中,“应当就是这个了。” “这是什么?”唐洛瑜疑惑的上前去看。 “你离远一些,”柯苒嗅闻了一下,“这应当是某种致幻类的药物。” “致幻?”唐洛瑜有些不解的重复了一遍。 “似是药效很强,”柯苒皱起眉毛,“车夫也应该是嗅闻到了他身上这种药丸的味道,才会听他摆布。” “这么厉害?”唐洛瑜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难不成县丞也是因为这个,才会浑浑噩噩的?” “嗯,多半是这样了,只是想知道到底都是些什么,我还得再试试。”柯苒看起来表情有些凝重,“你们稍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想来之前我们没有中招,都是因为柯苒师父的那颗药,”唐洛瑜叹了口气,“怎么我就碰不到耳鼠呢……” 薛林策没想打这时候她竟然在惦记这个,上前去拥住唐洛瑜,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那两位先回去休息吧,这几天赶路也着实是辛苦了,加上跟着担惊受怕,这边事情处理完了咱们就继续进京。”唐洛瑜看向两个车夫,和颜悦色的开口,“胡师傅没什么事,等会儿柯神医知道了里面都有什么药就能救他了。” 两个车夫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没什么作用,于是叹了口气,就都离开了。 等到两人走了,唐洛瑜才给柴进使了个眼色,让他把红阳道人的穴道解了。 “这就是你们的韩祖?”唐洛瑜明白,这类邪道人要说也都是心志坚定之人,只不过他们笃信的是歪门邪道罢了,还得是当面摧毁了他们所信奉的东西,才能彻底摧毁他们,“就靠着致幻药控制人心?那也没什么能耐嘛。” “竖子尔敢!”还躺在那里的红阳道人,听到唐洛瑜这么诋毁他们的祖师,当然怒不可遏,声音张牙舞爪的似乎要冲过来杀了她一般。 “你张狂什么?你的韩祖要是真的这么厉害,你怎么还会落在我们手上?”唐洛瑜不以为然,“现在看来,那些姑娘应该也是被你们带走了,说吧,到底把她们带到那去了了?” 唐洛瑜觉得有些滑稽,只是致幻药丸的话,可以解释县丞为什么浑浑噩噩,却解释不了县城内的姑娘们,是怎么化为一滩血水的。 而且现下看来,很可能姑娘们并没有死,而是失踪了。 突然,天光大亮,外面如同之前一般,亮如白昼,躺在地上的红阳道人突然发出三声大笑:“哈哈哈!你们完蛋了,飘高祖师降临,你们这些渎神的鼠辈,终将化为齑粉!” 唐洛瑜愣了一下,赶忙往床边走,却发现了同之前一模一样的傩戏。 她回头看向柴进,对对方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柴进看了看外面,也艰难的点了点头。 唐洛瑜明白。 这次,不仅只是她跟薛林策,柴进也看到了。 第138章 苦口良药 “我下去看看!”柴进说完,就要打开窗户下去。 “下去吧,也好让你见识见识我们飘高老祖的威能!”红阳道人听见柴进要下去,自然也乐在其中,声音中都透着想让人打他的欲望。 唐洛瑜自然也没惯着他,上前猛地踹了他一脚:“闭嘴!” 道人闷哼一声,却也没有继续说,闭上眼睛面带微笑,似乎在等着几人被他口中的飘高老祖降下天罚。 “柴进,不要去。,”一直没出声的薛林策这时候开了口,“下面突然出现那些东西,是在蹊跷的紧,我们中就你会功夫,你走了,若是有个万一……” 薛林策没说完,柴进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 倒是已经不打算继续下去,算是被薛林策劝住了。 “这就对了,你先看我的,”唐洛瑜松下一口气,跟薛林策交换了个眼神,走到窗边拉开窗户大喊,“我听闻你们是红阳道的?哪位是飘高老祖韩太湖?我今日就站在这里,倒是要同你分辨分辨!” 唐洛瑜说完这话,下面拿着火把的面具人没有丝毫反应,只是静静的看着客栈大门的位置,仿佛都是一群木人一般。 她正要继续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柯苒疑惑的声音:“你们在干吗?” 瞬间,刚才还恍如真人的傩戏和亮如白昼的火把都消失不见了。 房间内的几人都愣了愣,一同看向了柯苒。 “所以刚才的是幻像?”唐洛瑜有些艰难的开口,“你不是把药丸搜走了吗?” “是啊,”柯苒也明白了,他们刚才应当是看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药丸他贴身携带多年,所以身上有些残余的味道也未可知。” 所以就是腌入味了…… 唐洛瑜对于这件事有些无语,无奈的看向柯苒:“所以你师父真的没有多一颗那个药了吗?” “有是有,但是你也不是我门中之人……”柯苒想到师父手中还有几颗,又想到这位大小姐的赚钱能力,“你死心吧,家师是不会卖的。” 唐洛瑜小小可惜了一下,到底也明白这东西的珍贵,没有过分强求。 “你现在回来,是知道这里面都是什么了对吗?”唐洛瑜没有过度纠结刚才的事情,想到柯苒为什么离开,于是开口问他,“那有没有这个药的解药?” “那自然是有的。”虽然柯苒师门的药丸不能拿出来给大家一起吃,但是这种致幻剂的解药他还是不在话下的。 柯苒拿出几个香囊,放在桌上:“这便是解药了。” 唐洛瑜拿起一个香囊嗅了嗅,随后皱起了鼻子:“这也太臭了……” “你就当是良药苦口吧,我好歹没让你吃下去。”柯苒也有些无奈,“就是这味道可以解除幻象呢。” 几人也没有继续嫌弃,都把香囊佩在了身上。 “所以你们刚才到底看见了什么?”柯苒开口问,“听你刚才说的那么义正辞严,看见韩太湖了?” “谁知道呢,都带着面具,”唐洛瑜伸脚在红阳道人身上踹了两下,“现在想想,好像同我那天看到的面具不太一样,估计是受到这人言语蛊惑才会这样的。” “嗯,这倒是。”柯苒想了想之后开口,“这个致幻剂也确实需要语言辅助,来控制人看到的幻像内容。” “你要是这么说,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了。”唐洛瑜看向一边的薛林策,想要从他那边得到一些意见,“我和林策之前,并不认识这个红阳道人,是怎么中的这种致幻剂呢?而且也没有言语的辅助。” “不会吧……”薛林策皱起了眉毛,看向唐洛瑜,从对方眼中也看到了惊讶之色。 “我跟你想的一样吗?”唐洛瑜声音有些发紧。 薛林策叹了口气,点点头:“想来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一个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一边的柴进有些不耐烦的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柴兄,我们来到这里,是从谁那里听说了这么多事的?”薛林策叹了口气,上前伸手拍拍柴进的肩膀,“又是谁告诉我们,那些姑娘都死于非命的?” “你是说……客栈掌柜?”柴进听了也有些奇怪,“难不成,他也是红阳道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总归跟他们有些关联。”唐洛瑜也跟着叹了口气,“还是得抓住正主才知道啊。” 柴进没听她说完,就箭似的冲了出去,不多时又沮丧的回来了。 “人没了。”柴进皱起眉头,狠狠踹了躺在地上的红阳道人一脚。 痛的他惨叫出声:“你找不到人了踹我做什么!” “闭嘴!”柴进又一次点了他的哑穴,不解气似的在他身上又踹了两脚。 “你别给踢死了。”唐洛瑜有些担心的开口,“别老踹肋骨,你可以踹屁股,屁股上肉多,不会踢死人。” 柯苒有些无奈的看向这两人。 “现下要做的,就是让县丞恢复正常,然后让这几个红阳道人说出那些姑娘的下落。”唐洛瑜想了想,看向柯苒,“你觉得县丞还有救吗?” “应该没事,”柯苒想着之前见到县丞时候他的样子,又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还是得我先诊过脉才知道。” “那就等白天吧,”唐洛瑜站起身来,用脚踢了那红阳道人两脚,“这人要不先放你们房间吧,捆结实了堵住嘴,你们也有药,不怕他的致幻剂。” 柯苒也觉得只能这样,就跟柴进两个人带着红阳道人一同回房间了。 “你说,周婉婉会没事吗?”唐洛瑜叹了口气,虽然周婉婉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到底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她也不想她去死。 “怎么,同情她?”薛林策上前拥住她,“放心吧,祸害遗千年,她定然不会有什么事的。” “要是真如此就好了……”唐洛瑜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周婉婉连同之前失踪的那些女孩,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到底好不好。 第139章 嫉妒作祟 唐洛瑜也觉得自己有些割裂,毕竟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周婉婉对她都是全然的恶意。 只是因为自己抢了她心心念念惦记的表哥吗? 显然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两人之间的差距才是最根本的原因,唐家虽是商贾人家,却家资颇丰,轻而易举就拥有了她想都不敢想的财富。 周婉婉对自己的恶意想来也源于此,她嫉妒自己,怨恨自己,把命运对她的不公都转移到了本来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的唐洛瑜身上。 “还在想她?”薛林策见唐洛瑜不说话,把她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她不会有事的,多想眼前的人不好吗?” 唐洛瑜微微抬脸,诧异的看向薛林策:“眼前的人,你吗?” 没想到薛林策竟然点了点头认了下来,他瘪瘪嘴,委屈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我都肝郁化火了,你不关心关心我吗?” “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唐洛瑜皱起眉头,有些不解的开口,“你到底在愁些什么?都搞的自己生病了。” 看着她娇俏容颜上不解的神情,薛林策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又有些气不过,于是抬起手,在唐洛瑜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算了,你还没长大呢。” 这都什么跟什么? 唐洛瑜再三追问之下,薛林策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在一文中,唐洛瑜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早,唐洛瑜就被一阵尖锐的叫声吵醒。 “啊……又怎么回事啊。”唐洛瑜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往薛林策怀中钻了钻。 薛林策伸手在她背上拍了拍。 随即两人就清醒了过来。 “是抱琴?”唐洛瑜坐起来,皱起了眉头。 薛林策也坐了起来,从旁边拿起外衣给她披上:“好像是,我们去看看。” 唐洛瑜点点头,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一同走了出去。 出门正好对上柴进和柯苒,四人点了下头,一起去往抱琴她们四人的房间。 “小姐,小姐!”看见唐洛瑜过来,一向冷静的抱琴也有些憋不住,咬着嘴唇满脸泪痕,手中还举着一根发簪。 “别急,你慢慢说。”唐洛瑜伸手扶住了抱琴,往房间里看,里面的三个丫鬟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这、这是表姑娘的发簪啊!”抱琴摊开手,玉簪上本来雕刻精美的花瓣,沾染上了一点血,“我们今晨刚醒,就发现,发现这簪子,正插在床边的小几上。” 唐洛瑜走进房间,看了看她说的那个茶几,发现上面确实有个洞。 “应该是那个掌柜的吧?”唐洛瑜眉头紧锁,回头看向一起跟来的几人,“你们怎么看?” 柴进和薛林策没有说话,柯苒上前,给几个丫鬟把脉:“她们也中毒了。” 没等唐洛瑜开口询问,柯苒就说了:“就是之前的那种致幻剂。” “真是下三滥!”唐洛瑜想到,昨晚因为太晚了,柯苒没有足够的材料,于是就没有给几个丫鬟和车夫做香囊,也应当是因为这个,他们才只敢对这几个姑娘下手,“别让我抓住他们!” “所以现下怎么办?”柴进开口,“我去县衙里,把那两个妖道也抓出来?” “还不知道他们在这里有多少同伙呢……”唐洛瑜心有余悸,毕竟昨天是她决定要在客栈继续住下来的,若是自己带出来的几个人出了什么事情,恐怕她这辈子都要活在自责里。 “小瑜,柴进说的对,咱们虽然不知道城中他们有没有其他同伙,但是起码得让县丞清醒过来,之后的之情也好办一些。”薛林策上前,拥住唐洛瑜,在她背上拍了拍,“先抓住这几个明显的,之后的事情再说就是了。” 唐洛瑜也定了定心神,对柴进点点头:“那就麻烦柴兄了。” 听到她这话,柴进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诧异的瞥了唐洛瑜一眼。 “行行行,”唐洛瑜没想到,柴进这个别扭性格,真是有些无语,“我错了我错了,柴兄赶紧去吧。” 就听他冷哼一声,随即一个闪身就从窗口离开了。 “真是的,”唐洛瑜忍不住的说两句,“功夫好就了不起啊,功夫好就不好好走路?” “是,功夫好还听力好。”从空中传来柴进的声音。 唐洛瑜捂住了嘴,像是见了鬼一般看向几人。 刚才还抱在一起痛哭的几个丫鬟,也被唐洛瑜和柴进两个人逗的破涕为笑。 “你们两个啊……”柯苒无奈的摇摇头,想了想之后开口对唐洛瑜说,“我得去趟药铺,手头的药不够,让老张他们跟我一块去买些药吧。” 唐洛瑜点点头,但是总觉得有什么好像漏掉了,她咬了咬嘴唇:“我觉得,这些人控制全城应该不仅仅只是身上佩戴……” “你说的有道理,”柯苒也蹙起眉头,“想来可能还有别的办法。” “会不会是水源?”薛林策提出自己的看法,毕竟大家就算是不吃饭,也不可能不喝水。 “这有可能,”柯苒的眉头没有松下来,“就是这药只是浸泡的话,不会有这么强的效果,我还得去水井边看看,到底是因为什么。” 唐洛瑜点点头:“那我们一块去看看吧。” “你们留在这里吧,”柯苒表情有些担忧,“那红阳道人还在我们房间,你们走了谁看着他啊?” “倒是把这老小子忘了,”唐洛瑜拍拍自己的额头,“那你去吧,我再去会会这个妖道。” 柯苒看看自己房间,不由得给那个妖道鞠了一把同情泪。 “哟,道长,还睡着呢?”唐洛瑜进了柯苒和柴进的房间,就见那红阳道人被捆在榻上不能动,听见唐洛瑜进来也没有睁开眼睛。 “别不理我啊。”唐洛瑜给自己搬了个绣墩,坐在他旁边,一脸嘲讽的开口,“你这会子知道装死了?怎么不说你老祖来救你了呢?” “怎么,你老祖白天不敢出来,怕被晒化了?”唐洛瑜说完,原本闭着眼睛的红阳道人睁开眼睛恶狠狠的看了唐洛瑜一眼。 第140章 抄底 这一眼给唐洛瑜看笑了。 “不是吗?”唐洛瑜也没用手,拿起桌子上柯苒的折扇,拍了那红阳道人的脸两下,发出啪啪的声音,“你老祖知道你用药吗?没有药你老祖能出现吗?” 红阳道人的嘴堵着,只能发出呜呜声。 “你想说话啊?”唐洛瑜笑的有些欠揍,“但是我不想听啊,你当我不知道你现在没什么好话吗?” 没法出声,红阳道人的脸憋得通红。 薛林策就是这时候进来的,手上还端了一碗面,上面盖了唐洛瑜喜欢的浇头。 “先来吃饭吧,”薛林策看着唐洛瑜的样子,有些好笑,“别饿坏了,是抱琴她们几个做的,没事。” “好,我就来。”唐洛瑜起身之前还不忘看看躺着的红阳道人,见他死死的盯着面碗,一脸渴望的样子,觉得实在有趣,“怎么,你也饿了?想吃啊?” 红阳道人似是没想到唐洛瑜会问他,竟然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纠结了一会儿之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你在做梦吗?”唐洛瑜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不是好几百岁了吗,怎么还没辟谷啊?你个邪教头子,你有什么脸吃饭?” 随后便不再管他,径自来到桌边,还特意转了个方向,让红阳道人能看见她吃东西。 一碗面吃起来颇为豪放,唐洛瑜还故意感叹抱琴手艺好,这面在外面怎么也得卖二钱银子一碗。 红阳道人从被他们抓来就没怎么吃东西,到现在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听唐洛瑜说也就罢了,他也能闻到味道,简直折磨到不行。 吃又没的吃,动也没法动,只能用头在榻上狠狠的撞击。 “啧,你这是图啥呢?”唐洛瑜两人吃完饭,她心满意足的站到红阳道人身边,拿出帕子擦了擦嘴,“你老祖,连饭都不给你吃啊?” 红阳道人不想听,但是却没法堵上耳朵,只能合上眼睛,当作自己听不到。 只是肚子传来咕咕声,把唐洛瑜笑得前仰后合。 柴进很快就回来了,唐洛瑜见他一手拎着一个红阳道人,背后还背着一个昏迷了的男人,正是那日见过的县丞。 他样子有些滑稽,唐洛瑜竭力忍住了笑,跟几人一起上前去把三人从他身上接过来。 “你怎么把县丞也带来了?”唐洛瑜开口。 “在不带来就晚了,”柴进皱皱眉,“柯苒呢?让他出来给县丞瞧瞧。” “他去药铺了,还得去查看水井,可能得晚一点才能回来。”唐洛瑜皱紧了眉头,看着县丞灰败的脸色,开口,“县丞这是怎么了?” 柴进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从怀中掏出了几块半透明的东西扔在桌上,看起来有些嫌恶的开口:“不行,得先把柯苒找回来,我怕这县丞撑不住。” “怎么了?”唐洛瑜看向桌子上那几块东西,竟然隐隐有着人脸的形状,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不、不会吧。” 柴进点了点头,神色有些灰暗:“就是你想的那样,这是人皮面具。” “真有这东西?”薛林策上前来看,他没想到自己还能见识到这个。 他以为在后世发明出来硅胶皮套属于正常,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代真的有这么诡谲的东西。 “是,我也是头一次见。”柴进面色不善,“我以前听我师父提起过,都是邪门歪道在用。” “可不就是邪门歪道,”唐洛瑜伸脚踢了捆在柱子上的人两脚,还觉得不解恨,“你别跟我说他们打算冒充县丞。” 柴进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既然他们已经打算冒充县丞了…… 唐洛瑜也想到了柴进刚才话的意思,震惊的看向柴进。 “你回来了?”柯苒和几个车夫进门,就看到了捆在柱子上的两个红阳道人和坐在桌边面色不太好的众人,“怎么了这是?” 柴进拉着他来到县丞身边:“你给他看看,我去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了。” 柯苒也看到了脸色灰败的县丞,伸手搭在了他的人迎脉上:“没事,应当只是断肠草中毒了。” 唐洛瑜表情有些复杂,应当和只是后面跟个断肠草中毒,这真合适吗? 柯苒从怀中掏出针包,在县丞几处大穴上扎了下去,之后又在药箱中翻了一下,从里面找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枚药丸塞进了县丞嘴里。 “柯神医,”唐洛瑜见他拍拍手,似是已经救治完了之后才开口,“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不等柯苒回答,唐洛瑜就接着说:“怎么断肠草解药你也常备啊……” “其实不止解药,”柯苒给她解释,“就是毒药我也是常备的,毕竟……” 柯苒拉长了声音,笑吟吟的开口:“行走江湖,有备无患嘛。” 行,这很可以。 唐洛瑜吞了口口水,下意识的离柯苒远了点。 薛林策看她这样子,只觉得有些可爱,上前去拥住她。 这时候,被捆在柱子上的两个红阳道人也醒了过来。 “你们!”其中一个立刻破口大骂,“我等是……” “是飘高祖师韩祖韩太湖座下大弟子,是吗?”唐洛瑜冷哼一声,伸手给了他一巴掌,“你还有点新鲜词吗?” 那红阳道人恶狠狠的看向唐洛瑜:“你等这样折辱于我们,就不怕降下天罚吗!” “什么天罚?”唐洛瑜有恃无恐,想到之前那个红阳道人的药藏在胸口,也伸手在他胸口掏出一个串起来的药丸,“你这致幻剂带来的药丸吗?那来吧。” “是你们抓了曹师兄?”另外一个没开口的,这时候也明白了他们二人的处境,“你们是什么人!” “路过的好心人罢了。”唐洛瑜把药丸往桌子上一扔,“倒是你们,抓了那么多姑娘,都藏到哪里去了?” “你!”先头开口说话的那人,恶狠狠的瞪了唐洛瑜一眼之后,竟然闭上了眼睛,似是要对抗到底的样子。 “看来你是不肯说了,是吧?”唐洛瑜勾勾一边的嘴角,“怎么,脊梁被我拆穿了,就打算装死了,是吗?” 第141章 县丞醒来 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唐洛瑜也并不担心,转头看向柯苒,对他使了个眼色。 柯苒立刻会意,从药箱中找到来一个瓷瓶,倒出来一粒药丸塞进那红阳道人的嘴里。 “你、你们给我吃了什么!”那人恶狠狠的看向唐洛瑜,“竟敢私下用刑,你们怎么敢的!” “你绑我小姑子,我有什么不敢的?”唐洛瑜冷哼一声,“你说是不说,不说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柯苒这时候闲闲的开口:“这是我师门秘制的毒药,你放心好了,性命无虞,但是让你此生难忘。” 红阳道人看到柯苒医箱上的图样,也知道了他的身份,脸色有些不太好。 双方正在僵持的时候,听到了一丝有些低哑的呻吟。 “是县丞大人醒了。”薛林策离得近,上前去扶起了躺在拼起来桌子上的县丞,“感觉怎么样?” “我、我这是在哪?”县丞觉得头有些疼,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你们又是何人?” 薛林策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名帖给他看,并且跟他解释了自己几人的身份,毕竟现场的只有他算是官身了。 举子也算是半只脚迈进了官场,就算是不考进士,也可以等着授官。 县丞自己也是举人出身,现在看见这么年轻的举人,自然十分客气:“原来是薛举人,你们这是……” 其他几人站在一边没做声,只等薛林策跟人说明情况。 “我本是要进京敢明年的春闱,谁知途径县内,竟然见到有邪教作祟,更是抓走了我表妹,因而探查一番,他们抓了起来。”薛林策只简单的说了一下,毕竟他们并没有抓人的权力,若是真的追究起来也不好说。 “原来是这样……”县丞也并非全然不记得,只是记忆有些模糊,现在听薛林策这么说,也隐约想起了一些,“多谢各位义士,此事还得再经审理。” “我看县中多有白事,这事情还需要赶紧处理才是,”县丞脸上满是担忧,随着意识回归,他也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件事情的可怕之处,“列位若是没事,还请跟我去往县府一趟,我得赶紧让差役们通知县里,这些事情乃是邪教所为。” 唐洛瑜他们自然都同意,毕竟周婉婉人还没找回来,他们现在也确实走不了。 很快,几人就来到县府,一路上的行人看到他们押着几个红阳道人,好奇的同时也都十分畏惧,毕竟之前也请过道士和僧人过来处理,但是结果也是众所周知的。 现在跟在县丞身后的几个年轻人虽然也拿住了那几个红阳道人,他们却也不报什么太大的希望,谁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本事呢? 等回到县府衙门,柯苒已经带人到后堂去,用大锅煮药, 药味笼罩了整个县府,差役们也都恢复了神志,之后就是县丞吩咐人下去,跟县里的百姓说红阳道乃是邪教,要开衙公审他们的事情。 县丞本想第二日再审,毕竟通知下去,肯定也还是有人不信,若是大家都能来看公审,自然也就打破了他们的疑虑。 但是唐洛瑜几人有些担心周婉婉的安慰,无奈,在他们强烈要求下,县丞也只能破例直接开始审案。 县衙对面的茶坊里,坐着一个面白有须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十分和善的模样,正在吃着小点心。 “大人……”从外面进来一个男人,对他一抱拳,只是看到他审视的眼神之后立马改口,“老爷。” “什么事?”那人显然对这个称呼十分满意,笑着点了点头,又对对面的人开口,“你也坐。” 对面的人自然是不太敢坐的:“属下不敢,是那红阳道的事情……” “红阳道?什么事情?”中年男人微微一笑,对着县衙内仰了仰下巴,“这不是已经在处理了吗?” 中年男人又开口:“苏和,不要这么紧张,此事已了,咱们择日回京就是。” 叫苏和的男人又抱了抱拳,开口:“是。” “你太紧张了。”中年男人,看了看县衙内站定的几人,嘴角不由得又上翘了几分,“你看那薛举人怎么样?” “人很沉稳,”苏和说完之后,皱起了眉头,似是在思索一般,“他那个夫人倒是不简单。” “是啊,能跟王家做生意不落下风,怎么可能简单呢?”中年男人又咬了口点心,微微眯起眼睛似是在享受一般,“这点心味道真不错,你当真不尝尝?” 苏和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没有再开口。 县衙内。 县丞已经换好了官服,端坐在县衙内,看着下面跪成一排的三个红阳道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到惨死的县令,心中就是一阵恼恨,用力拍了一下惊堂木。 只是那红阳道人都死了心一般,并不开口。 “不说是吧,”县丞手伸向签筒,第一次就摸出来两根红头签扔在地上,“来人,给我打!” 一边的衙役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都撸起袖子拿着水火棍过来,把三人往地上一踹,就开始打板子。 黑头签一签一杖,红头签一签五杖,县丞扔了两根,便是二十杖。 衙役们也都十分怨恨这几个妖道,自然没人问县丞,这二十杖是不是三人均摊,都是照着一人二十杖去打的。 要是下了力气,这二十杖就能把人生生打死,但是县丞还有话要问,衙役们都是往他们后丘上肉多的地方打的,又疼还不会伤及性命。 几杖下去,最开始被唐洛瑜他们抓住的那个姓曹的就已经熬刑不住,连连求饶。 县丞见他这是要开口,于是就叫停了杖刑:“你招是不招?” 那人连连磕头,两边的道人都对他怒目而视。 “小人都招,小人都招啊!”那道人已经被饿了许久,现在又被杖责,自然受不住,“这事的主谋并非我等,而是那客栈的掌柜啊!” “什么掌柜?”县丞疑惑的皱起眉来,看着下面跪着的红阳道人发问,“赶紧招,不然就继续打!” 第142章 判决 那人显然被打怕了,能有一时片刻不挨打也是好的,于是继续磕头,口中也求饶道:“大人明鉴,大人明鉴,我等本来是他同乡,之后他见县令大人挖出了泥像,便生出这样歹毒的想法。” “胡说八道!”唐洛瑜自然是相信有那掌柜的的事,但是却不相信他现在的说法,“你不是说你是韩祖座下弟子吗?现在到了公堂之上又不承认了?” 县令眉心皱起,似是也在思考唐洛瑜的话。 “大人,”唐洛瑜对着县丞行了个礼,“这人之前就被我们捉住,他对于红阳道的了解,绝非只是他现在说出的这样,大人万万不可轻信啊!” “大人啊,我没说谎啊!”那人听到唐洛瑜的话也急了,用头狠命在地上撞,“我们以前确实是红阳道的信徒,但是也确实是那掌柜的把我们喊来的,是他说这里的人愚昧好糊弄,可以在这里起事啊!” “那掌柜可是你们红阳道余孽?”县丞问的一针见血,“你速速招来,不然大刑伺候!” 红阳道人被打怕了,满脸泪痕:“大人,他是我同乡,也是引我入教之人,大人明鉴,一切都是他指使的啊!” “打!”县丞其实也相信了他的话,但是被愚弄了这么久,加上县令的惨死,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他们,“叫这几人不老实,给我狠狠的打!” 伴随着三个红阳道人的哀嚎,板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打完二十大板,三个红阳道人如死狗一般瘫软在地,似是已经没了力气。 “那些姑娘呢,是不是都被你们害了!”县丞也没有忘记之前县里以为已经死去的那些姑娘。 “大人……没有,我们只是、只是把她们卖到了南方。”之前还在嘴硬的另一个红阳道人这时候开口,“我们没有害死她们,只是、只是卖了……” 唐洛瑜不忍的闭了闭眼,在心中叹了口气。 知道人还在,自然是好事,只是那些姑娘,被这几个人面兽心的人给坑害了。 “你们最近抓的人呢,都在哪?”县丞想到之前薛林策提到的表妹,于是开口询问,“就是之前住在客栈的姑娘。” “在、在县衙大牢里。”其中一个人说完,便晕了过去。 公堂上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周婉婉竟然是在县衙大牢里关着,这几个红阳道人也真是胆大。 “把他们几个关进大牢,待我上报刑部之后,斩立决!退堂!”县丞也不想继续看见这几个糟心的玩意,让差役把他们先押进大牢再说。 “大人,那我们表妹……”唐洛瑜想起周婉婉,脸色也有些不好,只是想到她这几天可能受了罪,也有些于心不忍。 到底还是要送她回家,能找到她也是件好事。 “你们跟差役同去吧,”县丞摆摆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似是还有些不舒服的样子,“之后我上表的时候,不会忘了你们的功绩的。” 唐洛瑜他们交换了个眼神,也没有纠结于这个。 只薛林策和唐洛瑜两人跟着去大牢接周婉婉,柴进和柯苒先回到客栈去收拾东西。 到了牢房门口,唐洛瑜心情有些复杂。 就好像她对周婉婉的感情,讨厌,但是却又有些于心不忍。 薛林策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上前去握住她的手,两人目光相接,给了唐洛瑜一个安抚的眼神之后,两个人跟着领路的差役,一同进了牢房里。 跟其他牢房一样,也是暗无天日,加之也许是被几个红阳道人占据了一阵的缘故,这里似乎更加阴暗难忍一点。 牢里还关押着三四个县里的女子,见到差役们过来,都十分畏惧的样子,只是看到了后面跟着的唐洛瑜和薛林策,脸上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扑到牢门口求差役们放她们归家。 周婉婉这时候也看到了走在前面的唐洛瑜,她有些不敢相信唐洛瑜会来救她,讷讷的不做声。 “差大哥,这便是我小姑子了。”唐洛瑜自然察觉到了周婉婉的眼神,嘴角露出一丝对于她这作态的鄙夷,随即开口对差役说,“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还得谢谢姑娘和举人老爷救了我们呢。”差役这时候也知道是唐洛瑜几人救了他们,自然十分客气,打开牢门让周婉婉出来。 “都是我们该做的,大哥也不用客气。”唐洛瑜笑笑,往边上闪了闪身,让周婉婉出来。 她这时候才有些真实感,怯生生的开口喊人:“表、表哥,表嫂……” “行了,回来就好。”唐洛瑜在外人面前没有刻意装作亲厚,却也没有太不给周婉婉脸面,只淡淡的说了一句。 几人回到客栈,一路上周婉婉只跟在两人身后,并未多开口,看着薛林策和唐洛瑜两人的背影,又想到他们不计前嫌救了自己,心中的那点不甘似乎也烟消云散了。 是啊,人家为什么救自己?被红阳道人抓紧县衙大牢不过短短几天,但是就是这几天,她也是经历了生死和绝望,也曾暗暗发誓,若是他们真的救自己回去,那一定不会再同他们为难…… 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哪怕一句谢谢,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回到客栈之后,四个丫鬟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加之还要送周婉婉回家,很快就上路了。 只是一路上周婉婉都有些神思不属,盯着窗外好几个时辰不说话。 丫鬟说给唐洛瑜听,又哪里会有人理她? 救她出来连句客气话都没有,唐洛瑜是懒得跟她计较。 救人是一回事,但是上赶着去开导她,唐洛瑜自认为自己没那么贱。 很快就到了周婉婉家,在门口站着一个用发簪剔牙的妇人,一脸尖酸刻薄,看着十分难缠的模样。 见他们一行人三辆马车,那妇人也只是用眼角撇了撇。 直到周婉婉从马车上下来,上前去喊了声“母亲”。 “你怎么回来了?”那妇人先是十分嫌弃的瞥了一眼周婉婉。 之后便看到了薛林策,毕竟他穿着举人的袍服,上前就喊“姑爷。” 第143章 姑爷? 喊人的那个妇人,奔着薛林策就过来了。 “你是哪位?”光是听到刚才周婉婉喊母亲,也知道面前这人是谁了,唐洛瑜偏要装作自己不知道的样子,脸上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姑娘家,名节重要,看你可不要乱喊。” 妇人显然没有料到唐洛瑜会这么说,听到之后皱起了眉头,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吊着眼睛开口:“你又是何人?难不成是个婢子?我跟我家姑爷说话,有你婢子何事?还不速速退下,小心我让女儿发卖了你!” 唐洛瑜都要气笑了,这人莫不是有失心疯,还让周婉婉发卖了她? 周婉婉从后面也看到了唐洛瑜的表情,有些畏惧,伸手拽了拽妇人的衣袖,想要跟她说出唐洛瑜的身份。 “你拽我作甚?”妇人显然对她现在的样子不满意,不悦的开口,“这婢子敢同我这样说话,还不是你这个当主母的管教不严?在家时是怎么教你的?” 随后转向薛林策的时候,脸上堆满了笑容:“姑爷,婉丫头给你添麻烦了,你看看,娶个宗妇进门,竟然连下人都料理不好,回头等你舅舅回来,我让他好好说说婉丫头。” “想来你便是表妹的继母吧?”薛林策皮笑肉不笑,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表情,“你觉得若是表妹同我成亲,会不喊舅舅去参加女儿的婚宴?” “这……”妇人脸上的笑垮了一些,“到底是你亲表妹,总也得有个正经名头吧,当个妾属实是说不过去啊……” “我并未同表妹有过任何逾矩行为,夫人慎言,我此番过来,是送表妹归家的,”薛林策搂着唐洛瑜向前一步,看向她的时候,眼神缱绻温柔,“而你口中的婢子,乃是我发妻,夫人辱我妻至此,想来这亲戚便断了吧。” 好好的举人老爷金龟婿,竟然要同自家断了联系,这时候周婉婉的继母再也憋不住,一口老血卡在喉头上不去也下不来。 “怎么,周夫人这就要撵我们走?”唐洛瑜勾勾嘴角,笑的嘲讽,“不容你麻烦,左右周婉婉已经送回来了,我们这就走。”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周家。 眼见得薛家就要一飞冲天,这时候跟人家搞好关系都来不及,哪能就一拍两散? 周夫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今日若是让薛林策走了,恐怕等周婉婉她爹回来,立马就要休了她! 她哪能想到,唐洛瑜和薛林策竟然一唱一和的给她难看,只能强忍着怒气,上前去求他们留下。 “姑、不是,策哥儿啊,这都到了舅舅家,哪能让你们就这么走啊?”周夫人勉强挤出了个笑,看着比哭还要难看几分,“刚才是我说的不对,我给外甥媳妇赔不是,你舅舅就快回来了,怎么也得在家住两天啊!” 薛林策低头看了眼唐洛瑜,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婉丫头呢?还不赶紧帮我求求你表哥表嫂,让他们留下吃晚饭!”周夫人见他们这样,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把周婉婉拉到前头来,眼神中满是警告。 周婉婉也畏惧她,只能怯怯的开口:“表、表哥表嫂,留下吃晚饭吧。求求、求求你们了……” 说着,周婉婉眼角边滑落两行清泪,她倒不是不想求,只是想起了之前被继母支配的恐惧。 唐洛瑜看在眼里,倒也没有太同情周婉婉,毕竟可怜的人多了,她以前对自己做下的那些事,可不是她哭两鼻子就能抹平的。 不过到底是有些好奇,她轻轻对薛林策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周夫人了。”薛林策见她同意了,立马开口说。 周夫人也不敢舔着脸让薛林策叫她舅母,到底人家是举人老爷,自己不过是个后嫁进来的填房,仗着年轻时候有几分颜色才能远远的撵走周婉婉。 现在在这举人外甥面前,自然是不敢造次。 “你这图啥?”柴进趁着没人看见的时候,问唐洛瑜。 “图啥?”唐洛瑜笑笑,伸手在柴进肩膀上拍了拍,“自然是为了好玩啊。” 柴进皱起了一张脸,不解的看向唐洛瑜,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说不出来。 柯苒看见他们两个人在一边站着,相顾无言的样子就觉得有些好笑,上前来问:“你们俩这是干什么?” “你得问她。”柴进没好气的瞪了唐洛瑜一眼,随后就转身离开,也不愿意同屋里的周氏虚与委蛇,自顾自的出门去了。 “他来问我为什么留下。”唐洛瑜耸耸肩,也没跟柯苒解释。 “那确实他想不明白,”柯苒笑笑,他自然是明白唐洛瑜的,没有注意到已经在不注意的时候嘲讽了柴进两句。 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的。 “什么时候走?”柯苒想了想,换了个问题。 “总要吃过晚饭,看看人家是什么套路再说啊。”唐洛瑜勾勾嘴角,“我就知道我那个婆婆,哪能这么容易就把侄女送回来,自然是下好了套等我钻。” “都知道了你还钻?”柯苒虽然这么问,却也知道唐洛瑜心中定然是有成算的。 “这不清不楚的,回头若是说我们始乱终弃,可怎么办?”唐洛瑜冷哼一声,眼底看不出一丝笑意,“到时候就是官至当朝宰辅,那不也说贬谪就贬谪?” 唐洛瑜说出这件事,也得到了柯苒的认同。 他们自然说的不是眼前之事,而是前年时候发生的一件事。 原本门下省的侍中,左相姚大人,那可是权倾朝野的人物,谁知回乡祭祖的时候,有个衣着褴褛的女子,带着个要饭花子,非说当年姚大人回乡丁忧的时候,同她有了首尾,现下这花子便是姚侍中的儿子。 这又是丧期淫乱,又是抛妻弃子的,闹的很大,偏偏那女子身上还有姚大人早年的玉佩当信物。 一朝左相,被人参奏私德有亏,姚大人也只能上表请辞,圣上虽说没准,却也把姚大人下放到了黄州做知府。 一朝左相都畏之如虎,何况是薛林策这样一个还没踏入仕途的人。 第144章 管好你自己 柯苒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种隐私之事,自然是说不清。 毕竟周婉婉也在薛家住了许久没谁知道她手上又没有薛林策的私密之物,就是为了这个,唐洛瑜也不能现在就跟周家撕破脸。 还是得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想法,也好见招拆招。 很快,周父就回来了。 看见他的举人外甥带着女儿回来自然是高兴的不行,也连连上去问,女儿在家有没有惹麻烦,若是惹了他不高兴,尽管教训便是。 在一旁听着的周婉婉,头就差埋进饭碗里了,一言不发,只埋头吃饭。 “舅舅,”这到底是薛林策的舅家,唐洛瑜没有开口,薛林策看看一脸殷勤的舅舅,想到自己母亲让他们走这一趟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我跟表妹什么关系都没有,现下我入赘唐家,自是不能纳表妹为妾。” “什么?入赘?”周父像是没听清一般,愣愣的看向薛林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前途大好的举人外甥,怎么会想到入赘? 他到底比周氏见识远一些,于是沉了沉之后,看向唐洛瑜,硬挤出个笑容来开口:“那外甥媳妇家中是哪位致事的老大人?她难不成是你老师的女儿?” 他也就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了,毕竟现在榜下捉婿的也不少,自家青年才俊的举子外甥,被人抢了去也能理解。 “不是的。”唐洛瑜浅浅一笑,“我父亲是唐岳,只是个商户。” “商户?”周父难以想象,震惊的看了看薛林策,又看向笑着的唐洛瑜,一脸难以接受的模样,“策哥儿,难不成是她家逼你的?”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若是薛林策是被逼的,就告上朝廷,让县令与他们家做主,总不能他有官身有前途的举子老爷外甥,就便宜了这么个出身低贱的破落商户女吧? “未曾,”薛林策直接就无视了唐敏山,开口,“我娘子家中只她一个女儿,我自然要入赘。” 周父拿起手边的酒杯,猛灌了一口,再看向薛林策的目光,复杂有无奈。 “行……到底是你们自家事,我、我是没话说。”周父现在看着薛林策的模样,就是看着一个举世罕见的恋爱脑,为了个婆娘,竟然不惜放弃自己光明的未来。 他看看坐在一边不说话的周婉婉,眼神中带了些嫌弃。 这长女是原配夫人给他生的,之后也没给家里填个男丁,好在后来早死了,他也就续弦娶了现在的娘子,三年抱俩,给他生了好几个儿子,续上了香火。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周父现在怎么看周婉婉都不顺眼,好好养她这么大,跟她这表哥又两小无猜的,竟然还敌不过个商户女。 “行了,既然你们把婉丫头送回来了,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了。”周父看着唐洛瑜就是一阵膈应,总觉得若不是这个低贱的商户女,自己女儿跟薛林策管保和和美美,自己以后说不准还能当个进士老爷的岳丈。 “你个商户女出身,能嫁了我外甥,乃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要惜福,”周父怎么看唐洛瑜怎么不顺眼,话中难免挑刺,“若是犯了七出,莫说我姐姐,就是我也断然饶不了你!” “周老爷好生大的威风,男子之身竟然要管到内宅里来了?”唐洛瑜自然也不惯着他,甚至连舅舅都没喊一声,“知道的你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专门在内宅主事之人呢!” 唐洛瑜这话不可谓不毒,就差明着说只有宦官才在内宫主事了。 周父哪里忍得了,一摔筷子就要开始骂:“你这等不敬尊长之人!我……” “舅舅要做甚?”薛林策哪能让他欺负唐洛瑜,站起身来挡在唐洛瑜身前,声音淡淡的开口,“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舅舅还是不要插手了,多管好自家事才是真。” 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桌边陪坐的几个表弟。 周父自然听出了薛林策话中的威胁之意,到底他只是薛林策的舅舅,并非是本家宗长,也不能告他忤逆不孝。 这威胁倒是来的十分真实。 周氏听得心惊肉跳,在桌子下面很明掐自己夫君的腿,让他不要直愣愣的跟这两个人对着来。 “行,你也大了,我说不听你,如此便是吧。”周父闭了闭眼睛,强行压下自己内心的怒火,到底自己还有几个儿子,眼见得文武都不成,以后兴许还要求到这外甥门上,现在也不好撕破脸。 “既然你与你表妹无意,那也便罢了,”周父想了想,“婉丫头,如今你年岁也大了,你表哥不要你,爹就与你再说一门亲事,到底咱们在县里也算有头有脸,自然不会亏了你去。” “是啊,婉丫头,你表哥不要你,咱们也不想着高攀了,”周氏这时候喜笑颜开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事情全都没有发生,“下午的时候才有人找我呢,说咱们邻村的孙老爷,正到处寻摸说门亲事。” “孙老爷?”周婉婉离家日久,早已想不起这人是谁,只是隐约有点印象,似是邻村的富户。 “是了,可是门好亲事。”周氏伸手拉过周婉婉的手,“那孙老爷虽然年岁有些大,但是年岁大了也知道疼人不是,你嫁过去,再与他生几个娃娃,这辈子也算有靠了。” 这时候周婉婉才想起来,她口中的孙老爷是谁,惊恐的看向自己继母:“娘,那孙老爷,比父亲还要大上几岁,女儿女儿如何能嫁给他啊!” “如何不能!”周父一摔筷子,显然是把刚才从唐洛瑜和薛林策两口子身上受的气全都撒到了她身上,“你表哥看不上你,为了不要你说自己不纳妾,你还在妄想什么?” 说完,站起身捏着自己女儿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孙老爷是咱们本地有名的富户,光水田就有五百亩,有这等亲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话闭,一甩手转身离开了:“我去孙家问问情况,你们在家等着。” 第145章 配人 周婉婉听到周父这话,登时脸色惨白,她无助的看向唐洛瑜,似乎这一刻才注意到,这个表嫂在自己心中的位置,竟然是这么重要。 “表、表嫂……”她声音有些低,怯怯的看向唐洛瑜。 唐洛瑜拉起薛林策就要往外走,回头还不忘了在周氏面前拱火:“周夫人,既然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们两口子也不便说什么,我们就先走了。” “是是,”周氏说完之后才猛然发现他们二人这就要走,瞬间反应过来,想要挽留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讷讷的看着他俩,伸着手无措的开口,“这、天色都这么晚了,你们这样是不是……” “不劳烦周夫人挂怀了,”唐洛瑜勾起一边嘴角,先是看了眼坐在一边的周婉婉,眼神中满是鄙夷,随后看向周氏,“左右城中也是有不少客栈的,我唐家虽说是商户,但也不缺那点子住店的钱。” 说完,便不再同周氏说别的,径自拉着薛林策离开了。 “小姐。”丫鬟们吃完之后早就在车边等着,抱琴这时候上来说,“客栈张叔已经订好了,只等你和姑爷过去。” 唐洛瑜满意的看了眼面前的丫鬟,想着之前也不见她这么伶俐,现在出来这一趟,倒是发现了这个可塑之才:“可以,你带路吧。” 抱琴带着几人一同上了马车,随后没多久就到了客栈。 “这么快,我还寻思要再有一会儿呢。”柯苒和柴进正坐在客栈大堂吃饭,见唐洛瑜和薛林策进来,柯苒开口,“吃了吗?” “吃了。”唐洛瑜笑着坐在他俩旁边,也拉着薛林策坐下,揶揄道,“到底也是亲戚,正所谓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舅舅跟林策做不了翁婿,那也不能连顿饭都不管啊。” 薛林策听了这话,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唐洛瑜倒了杯水:“好娘子,莫要同我打趣了。” 柴进瞥了唐洛瑜一眼,十分不屑的开口:“薛兄,这等巧言令色的女子,你怎的不休了她?” “柴兄啊……”薛林策有些无奈,柴进跟唐洛瑜是好友,这话自然是说来讨巧的,只是却让他难以回答。 “嘿,你可真是,”唐洛瑜看向柯苒,“你看看他这张破嘴,你那可有什么药,赶紧喂了他,省的天天胡咧咧。” 柯苒也不搭茬,只笑着听他俩斗嘴,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另一边的周家。 “母亲……”唐洛瑜和薛林策离开之后,继母生的那几个弟弟妹妹就先离开了,只剩下周婉婉和周氏两人在桌边坐着。 “大小姐这叫我又有什么用?”周氏扫了一眼周婉婉,她以前是见过周婉婉母亲的,当真是个娇俏的女人,生下来的女儿也好看,但是好看又有什么用? 不屑的开口:“这亲事是你那举人表哥亲自拒的,想来你姑母也是没了办法才让他送你回来,现下里也是你爹要把你配给孙老爷,你现下叫我作甚?” 周氏说完之后,又想起以前周婉婉还在家时,跟她两人斗法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有,要我说啊,那孙家老爷有什么不好?你是做梦想当娘子,也得人家乐意啊?有多大脑袋戴多大帽子,别整日里痴心妄想那些。” 周婉婉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母亲,我不求嫁与表哥,只是……那孙老爷,比爹爹还要大几岁,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比你爹大怎么了?”周氏冷哼一声,“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亲事,你爹现下里已经去问人家了,我劝你还是不要生出别的心思来,到时候两下里都难看。” “可是……”周婉婉自是不愿意嫁给那么个上了年纪的老鳏夫,就是有钱也不行啊,他儿子都要比自己大了。 只是周氏并不打算继续跟她掰扯,起身就离开了饭桌,留周婉婉一个人坐在那里出神。 她现在无比后悔,若是之前听了薛林策的话,嫁给他同窗,现在是不是也不用被自己爹逼着嫁给个老鳏夫了…… 可是这世界上又哪里有卖后悔药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很快,周父就从外面回来了,见饭桌上只剩下自己女儿,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得愣了愣。 “你表哥呢?怎的没留他们住下?”周父随口一问,放了些东西在桌子上,疑惑的看向周婉婉。 “走了……”周婉婉听出来那东西有些重量,放在桌上发出沉沉的闷响,似是银子的样子,有些不敢看自己父亲,“爹,您真要把我嫁给孙……” “怎么就走了?你这个娘也是不会办事。”周父说完,周氏从屋里出来,听到了他这话,有些不悦的开口。 “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人家是举人老爷,又有有钱的岳家,腿长在人家身上,我怎么能留下?”周氏走过来,打开了桌子上的那个布巾,里面果不其然是银子,“哟,这足足有二十两呢,孙家这就定下了?” “定下了,”周父说的样子不像是给闺女定了亲事,到似是刚卖了猪肉,“这不过是定钱,彩礼之后再送来。” 随后他看向自己女儿,脸上也带了些笑模样:“你也长大了,该是时候成家了,爹看那孙老爷就挺好,他答应给你五十两做彩礼,到时候爹给你带十两的嫁妆。”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是有些不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你长得像你娘,俊得很,嫁过去之后要三从四德,伺候好了孙老爷,他自然不会亏待你。” 话里话外都让周婉婉觉得心凉。 这就是自己的亲爹,为了五十两就把自己几乎卖给了个老鳏夫。 说是十两嫁妆,那又算得了什么?连彩礼都不带回去,那不就摆明了是把自己卖给了那人? 周婉婉闭了闭眼睛,心痛到几乎没了知觉,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才能逃脱开这个牢笼。 她想到了唐洛瑜。 现下似乎也只有自己这个表嫂可以救自己出火坑了…… 第146章 最后的救命稻草 这么想着,周婉婉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笑:“是,爹,我知道了。” 周婉婉的顺从让周氏愣了愣,她没想到刚才还求自己的小畜生竟然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有些疑惑的看向周婉婉,似是想从她身上看出些端倪来。 只是她看了半天也没能瞧出来,只能是默认她是因为这事情是自己爹做的主,没了靠山,不打算反抗了。 “爹,没什么事的话,女儿就陷下去了……”周婉婉声音有些哽咽,强行忍住。 “你不在家日久了,”周氏这才想起来,家中已经没有周婉婉的房间,“你房间给你大妹妹住了。” 周婉婉看向自己爹,眼神中满是忧伤。 “你这说的什么话?”周父本来对自己女儿认命这件事十分满意,现下听见周氏这么说自然十分不悦,“家里还能没有闺女的房间了?让娆儿跟妍儿挤一挤,左右婉丫头没几日就出门子了,到时候再睡回来也不打紧。” “是是,”周氏伸手轻轻打了自己嘴一下,“是我不会说,婉丫头自然不一样,家里没了谁的房间也不能没了她的,等下我就让娆儿收拾一下,给她姐姐腾出房间来。” 周婉婉闭了闭眼睛,没想到这家中已经几乎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不过现下这情形倒也和了她的意,不跟姊妹几个一起住,也好晚些时候偷跑出去找唐洛瑜,求她帮自己。 “那就谢谢母亲了……”周婉婉浅浅一笑,对着自己法理上的父母行了个礼,转身离开离了。 “大姐到底是从王府出来的,你看婉丫头跟着她住了一阵,看起来人都规矩了不少。”周父捋须一笑,刚说完就又想起来,本来让女儿跟着姐姐住是为了什么,不由得又暗下了神色,“我那好外甥媳妇儿当真是不得了,大姐都奈何不了她。” “老爷可别这么说了,”薛母打以前就看不上自己这个弟媳,现在在自己面前,丈夫还提起她,周氏自然不悦,“您真觉得是那小蹄子能耐?我倒是觉得,是咱们那好大姐看不上咱家婉丫头。” “你休要胡说,”说完之后,周父也觉得有些道理,只是那到底是自己姐姐,于是冷着脸教训周氏,“大姐待我极好,若是当真看不上婉丫头,怎么会让我送她过去?” 周氏撇撇嘴,十分不屑,嘴上却还在说:“是是,都是我错怪了大姐,是我的不对。” “你知道就好,”周父斜眼瞥了她一眼,“你让下人们收拾吧,我去莲儿房里了。” 想到丈夫那几个小妖精,周氏就一阵愠怒,只是也没办法,她收拾不了她们,只能看着自己丈夫的背影,恨恨的跺脚。 周婉婉来到原本属于自己的房间门口,就听到屋里有小姑娘的娇声怒骂:“赔钱货,自己不要脸倒贴表哥,被人嫌弃了回来还要占我的房间!” “姐姐少说两句吧,”另一个听起来更小一点的声音开口劝慰,“她还能在家呆几天?你没听爹说,要把她嫁给那孙老头?” “哼,她之前走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说要嫁给表哥,把咱俩好一通嘲笑,说表哥是读书种子,宰相根苗,还说让咱俩好好巴结她,之后也好配个好人家,”那女声声音清脆,话中满是鄙夷,“我呸,就她也配?” “姐姐别说了,等会儿再叫人听了去。”另一个声音娇娇柔柔。 “我怕她?”说完之后,声音低了几分,有些物伤其类的开口,“爹能把那贱人嫁给孙老爷,难保没有个张老爷李老爷,你我姐妹二人……” “姐姐说什么呢?”另外那个似是也有些难受,却还在劝慰自己姐姐,“咱们跟她可不一样,你我的母亲尚在,怎么可能让爹爹把我们卖了去?” 原来她们也觉得父亲是把自己卖了…… 周婉婉垂下眼睫,心中无限悲凉。 “大小姐,您来了怎么也不出声啊?”周婉婉身后响起一个女声,屋里的两个姑娘也停了下来。 “我刚到。”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哑,周婉婉勉强自己挤出一个笑,“小翠袖,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丫鬟上下打量她两眼,也没看出什么来,只能撇了撇嘴开口:“我帮我们小姐给大小姐腾屋子。” 这时候屋里的两个姑娘也走了出来,看见周婉婉之后皮笑肉不笑的打了招呼,就转身离开了。 周婉婉没有深究,毕竟她们说的那些话,确实都是真的。 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吗? 她突然对晚上偷跑出去求唐洛瑜这件事,损失了些信心。 唐洛瑜真的会帮她吗? 还是就算是求了也没用,只是自取其辱,之后自己也只能被父亲卖给那个老鳏夫? 但是周婉婉没有别的办法,唐洛瑜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她想着对她和盘托出,只求一个好出路。 只求自己能不嫁给那个老鳏夫。 她咬了咬嘴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只等着家中的灯火都熄灭,披上一条黑色的斗篷,深夜之中狂奔出去,只求能见唐洛瑜一面。 “谁啊?”唐洛瑜听见外面急迫的敲门声,有些无语,打了个哈欠转头跟身边的薛林策开口,“不会是柯苒睡不着找你下棋吧?” “不可能。”薛林策拍拍她的背,“柯兄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 门外传来细碎的抽泣声,唐洛瑜皱了皱眉,并没有起身,只是开口又问了一遍,“谁啊?说话!” “是、是我……”周婉婉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表嫂,是我,婉婉……” 唐洛瑜跟薛林策交换了个眼神,自然明白她这么晚了过来是什么意思。 “天太晚了,表妹先回去吧,有什么事等明天白天再说。”薛林策开口,把唐洛瑜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我跟你表嫂已经歇下了。” 随后他们两人就听见外面传来“咚”的一声,似是什么重物落了地。 随后便是周婉婉的声音:“表嫂,求求您了,见我一面吧……” 第147章 哭求 唐洛瑜跟薛林策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表情中看出了厌恶。 只是却也不能就这么放着周婉婉站在门口。 “算了,我出去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吧。”唐洛瑜坐起身来,从一边拿起外衣披上,叹了口气看向一边的薛林策,“你……跟我一起还是继续休息?” 唐洛瑜本心里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自己去处理,不应该让薛林策过多参与。 毕竟这种阴私之事,参与的越多越说不清楚。 只是心理上还是想让薛林策跟她一起的,周婉婉这人实在是烦,若非是为了薛林策日后的前途,她是一面都不想见。 “我同你一起,”薛林策也拿起外衣穿上,在唐洛瑜额头上轻轻一吻,“你若是不想,我自己去也行。” “那怎么行?”唐洛瑜捂住自己额头被吻的地方,只觉得酥酥麻麻,有些难耐,“我可不放心,她若是豁出脸面去,往你身上扑可怎么办?” 薛林策被她逗笑。 虽说这世界的男女大防并不想程朱理学那样严格,却也并非没有。 若是周婉婉真的存了这样的心思,带着周家人在外面守着,往薛林策身上扑,到时候一定善妒的帽子就要扣到唐洛瑜身上。 “那就一起去。”薛林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先下了床。 见唐洛瑜的鞋不知什么时候踢远了,他拿着鞋走到唐洛瑜身边,给她穿上之后两人才一同出去。 打开房门,就看见周婉婉哭的梨花带雨,见是唐洛瑜和薛林策一同出来,最后的那点心思也消弭无踪。 周婉婉猛然跪下,砰砰砰就给面前两人磕了三个响头。 “你这是做什么?”唐洛瑜皱起了眉头,赶忙去拉她起来,“有话好好说。” “表嫂……你若是不答应,婉婉便跪死在这里!”周婉婉并没有起身,反而又磕了两个头。 “你这是威胁我?”唐洛瑜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周婉婉,“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觉得就咱俩之前的关系,你跟我说这些,可有半分作用?” “婉、婉婉自知在表嫂面前没有半分情面可言……”周婉婉说出这两句话,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她强忍着屈辱和不敢,继续说,“我只求一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求表嫂成全。” “安身立命?你想怎么安身立命?”唐洛瑜勾起一边嘴角,只觉得这人到现在这时候还不老实。 “今日之事表嫂也知道,父亲就要那我去换钱,”说完这句,周婉婉眼神黯淡了几分,“若说荒年灾月,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卖儿卖女我作为家中长姐也是义不容辞,哪怕把我卖到那腌臜地界,我也没有半分怨言。” 她说完这句,已然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哀凄的看向唐洛瑜:“可是,可是家中当真就缺这五十两银子吗?并非家计艰难,缘何就要把我卖给那样的老鳏夫?” “表嫂,到底有几分面子请,我不求名分,只求能有个地方安身便好,哪怕是在你和表哥家中为奴为婢,我也甘愿,只求不嫁给,嫁给那样的老鳏夫!”周婉婉说完,浑身脱力坐在地上,满眼泪痕,哀求的看向唐洛瑜。 唐洛瑜有些心软。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心软,周婉婉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并不只是这么求两句,就能统统化解的。 加上上辈子两人的仇怨,那真是活剐了她的心都有。 只是面前跪着的,也不过是个想要有条活路的小姑娘。 被自己生父当成货物一样换钱的小姑娘。 唐家家大业大,也缺不了她一口吃的,薛林策怎么也不会想不开,去亲近这个曾经算计过他的表妹。 唐洛瑜叹了口气,看向周婉婉的眼神中多了些怜悯。 正要开口答应的时候,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薛林策,突然开了腔:“不行。” “表哥!”周婉婉不是没看到唐洛瑜的神情,她几乎能肯定,唐洛瑜是打算答应的,只是没想到关键时候坏事的竟然是自己嫡亲的表哥,“表哥你……你当真这样狠心吗?” “我再说一遍,我今生绝不纳妾。”薛林策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唐洛瑜,先是说出了这句,随后又看向了跪在面前的周婉婉,“你乃良民,又父母俱在,我缘何能接受你在我家为奴为婢?这于理不合。” 周婉婉却没有想到这一层,她以为薛林策就只是怕坏了名声才不肯接受,有些心急,就要开口解释,却被薛林策打断了。 “你听我说完,”薛林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这事情,不是这么办的,没有哪个要脸的人家,会让自己好好的表妹为奴为婢的。” “表哥,这是我自愿的!我心甘情愿的!”周婉婉还是吼出了声。 只是她这一嗓子,着实声音有些大,已经有几个房间的客人发出了轻咳声,甚至还有打开门探出头来看的。 薛林策皱了皱眉,开口说:“你先起来,我们进房间说。” “表哥不答应……”周婉婉不为所动,只是刚说到一半,就被薛林策的眼神制止住了。 “你别想用这个威胁我,好生跟我们进去说,不然什么都免谈!”这话说完,薛林策一个拂袖就嫌进屋了。 唐洛瑜到底看不下去周婉婉跪在门口,伸手把她拉起来,推着一起进房间了, 薛林策拿过一个烛台,放在正中央的圆桌上,又给唐洛瑜拉开一个绣墩让她坐下,忙活完这一切,才对周婉婉抬了抬下巴:“坐。” 周婉婉以前并没有见过薛林策和唐洛瑜相处,她没想到以前在家中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的薛林策,竟然跟唐洛瑜在一起之后,都学会照顾人了。 不免心中有些酸涩。 只是此时并非是纠结这事情的时候,周婉婉坐了下来,咬咬嘴唇开口:“表哥,救我。” “救你,”薛林策拿起茶壶,给唐洛瑜和自己倒了杯水,“也不是不行,只是不能按你的方法来。” “表哥且说,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怨言!” 第148章 山人自有妙计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薛林策提起了之前,“我说让你嫁与我的同窗。” “我记得,可是……”周婉婉在自己父亲要卖女儿的时候,也曾后悔过当初为什么没有听薛林策的话,嫁给他的同窗,只是现在说这些,自然是已经来不及了。 薛林策那个同窗,怎么可能等她这么久? “是,确实是来不及了。”薛林策笑笑,“我那位同窗已经娶了自己的小姨,现下两人婚礼应该都办完了。” “是办完了,上个月还随了礼金。”唐洛瑜倒是知道这件事,毕竟说到底她也是薛林策的妻子,这种人情往来自然是她更清楚一些。 听到这话,周婉婉的面色不由得又白了几分,她不知道薛林策现在说起这事情到底是什么意思,毕竟人家都娶妻了…… 难不成是叫自己给他的同窗当妾? “表哥,就算是为妾我也愿意……”周婉婉咬咬嘴唇,虽说只是个秀才,但是到底是有功名的。 虽然那秀才年纪也有些大,却也不像是那个老鳏夫一般,他可是儿子都要比自己大几岁了! “你想多了,不会让你为妾的。”薛林策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周婉婉到底被自己那个渣爹逼到什么地步,就连给自己同窗当妾的话都能说出来,“我会给你再安排一门亲事的。” “是,谢、谢谢表哥。”周婉婉这下心中也算是安了些,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到头来,没想到对我最好的,竟然是……表哥表嫂。” 周婉婉心中有些难受,就是自己姑姑也是更加看重自己儿子,想让她去伺候表哥。 想起之前姑姑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周婉婉就有些不好意思。 “表哥表嫂,”周婉婉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到底他们两口子给了自己一条活路,唐洛瑜也是心软之人,想来日后薛林策给自己安排的婚事也不会太差,“其实,进京之前,姑姑让我……” “你不必说了,这些我都知道。”唐洛瑜笑笑,“若非如此,怎么会让你跟我们出来?” 周婉婉脸上有些被看透的尴尬,随后也释然了,她扬起一个真心的微笑,起身在两人身前站定,笑吟吟的开口:“表哥表嫂,请受婉婉一拜!”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就跪了下去,随后给二人磕了三个头才起身。 唐洛瑜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刚要扶人起身,周婉婉却已经站起来了,只能略微有些尴尬的收回手:“你不必如此。” “表哥表嫂对我恩同再造,我此生绝不会再做对不起你们的事情!” 周婉婉说的坚决,但是唐洛瑜和薛林策却不怎么相信。 到底是对她还心有余悸,现在虽然决定要帮她了,但是想这么快就信任,却是不可能的。 “今日你就先在这住下吧,等明日一早,我便跟娘子一同去舅舅家,解决这件事情。”薛林策开口。 “抱琴她们已经歇下了,你跟我下去,我再开间房给你。”唐洛瑜起身,带着周婉婉下楼去了。 等安顿好了她,上来之后薛林策并没有自己先去睡,而是坐在床边等着唐洛瑜。 “都安顿好了?”薛林策开口,起身拉着唐洛瑜坐在床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慢慢揉捏。 “嗯,”唐洛瑜舒服的眯起了眼睛,突然想起什么来,转身看向薛林策,“你说明日去他家,怎么跟你舅舅说?” “这个嘛……”薛林策拉长了调子,贱兮兮的看向唐洛瑜,“娘子得亲我一个,我才告诉你。” “你不说算了。”唐洛瑜倒是并不反感亲一个,只是不想让他就这么如愿。 “别啊,我亲娘子一个,我告诉你好不好?”“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薛林策提起了之前,“我说让你嫁与我的同窗。” “我记得,可是……”周婉婉在自己父亲要卖女儿的时候,也曾后悔过当初为什么没有听薛林策的话,嫁给他的同窗,只是现在说这些,自然是已经来不及了。 薛林策那个同窗,怎么可能等她这么久? “是,确实是来不及了。”薛林策笑笑,“我那位同窗已经娶了自己的小姨,现下两人婚礼应该都办完了。” “是办完了,上个月还随了礼金。”唐洛瑜倒是知道这件事,毕竟说到底她也是薛林策的妻子,这种人情往来自然是她更清楚一些。 听到这话,周婉婉的面色不由得又白了几分,她不知道薛林策现在说起这事情到底是什么意思,毕竟人家都娶妻了…… 难不成是叫自己给他的同窗当妾? “表哥,就算是为妾我也愿意……”周婉婉咬咬嘴唇,虽说只是个秀才,但是到底是有功名的。 虽然那秀才年纪也有些大,却也不像是那个老鳏夫一般,他可是儿子都要比自己大几岁了! “你想多了,不会让你为妾的。”薛林策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周婉婉到底被自己那个渣爹逼到什么地步,就连给自己同窗当妾的话都能说出来,“我会给你再安排一门亲事的。” “是,谢、谢谢表哥。”周婉婉这下心中也算是安了些,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到头来,没想到对我最好的,竟然是……表哥表嫂。” 周婉婉心中有些难受,就是自己姑姑也是更加看重自己儿子,想让她去伺候表哥。 想起之前姑姑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周婉婉就有些不好意思。 “表哥表嫂,”周婉婉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到底他们两口子给了自己一条活路,唐洛瑜也是心软之人,想来日后薛林策给自己安排的婚事也不会太差,“其实,进京之前,姑姑让我……” “你不必说了,这些我都知道。”唐洛瑜笑笑,“若非如此,怎么会让你跟我们出来?” 周婉婉脸上有些被看透的尴尬,随后也释然了,她扬起一个真心的微笑,起身在两人身前站定,笑吟吟的开口:“表哥表嫂,请受婉婉一拜!”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就跪了下去,随后给二人磕了三个头才起身。 唐洛瑜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刚要扶人起身,周婉婉却已经站起来了,只能略微有些尴尬的收回手:“你不必如此。” “表哥表嫂对我恩同再造,我此生绝不会再做对不起你们的事情!” 周婉婉说的坚决,但是唐洛瑜和薛林策却不怎么相信。 到底是对她还心有余悸,现在虽然决定要帮她了,但是想这么快就信任,却是不可能的。 “今日你就先在这住下吧,等明日一早,我便跟娘子一同去舅舅家,解决这件事情。”薛林策开口。 “抱琴她们已经歇下了,你跟我下去,我再开间房给你。”唐洛瑜起身,带着周婉婉下楼去了。 等安顿好了她,上来之后薛林策并没有自己先去睡,而是坐在床边等着唐洛瑜。 “都安顿好了?”薛林策开口,起身拉着唐洛瑜坐在床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慢慢揉捏。 “嗯,”唐洛瑜舒服的眯起了眼睛,突然想起什么来,转身看向薛林策,“你说明日去他家,怎么跟你舅舅说?” “这个嘛……”薛林策拉长了调子,贱兮兮的看向唐洛瑜,“娘子得亲我一个,我才告诉你。” “你不说算了。”唐洛瑜倒是并不反感亲一个,只是不想让他就这么如愿。 “别啊,我亲娘子一个,我告诉你好不好?” 第149章 生意 “哦,是林策啊,”周父脸上都不表情有些不自然,见是薛林策来了,也没了之前的热情,“舅舅就先不招待你了,我还有事。” “都说了,别急。”薛林策勾勾嘴角,脸上的笑容跟唐洛瑜算计人时的如出一辙,他不顾两人的目光,走进了周家的客厅,坐在了正面的主人座上,“坐啊舅舅,本来就是自己家,不要客气嘛。” “你……”周父脸色有些不好,看着这么不客气的薛林策,也皱起了眉头,“你这是要用举子身份压我?” “舅舅多虑了,我只是来跟舅舅谈一桩生意。”薛林策好整以暇,这时候唐洛瑜也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的是刚才以为消失了的周婉婉。 周父站起身来,怒目看向自己女儿,伸手指着她一言不发。 周婉婉被父亲瞪视,在唐洛瑜身后瑟缩了一下。 “婉丫头,你三更半夜的跑到哪里去了!我跟你父亲好生着急。”周氏看出来周婉婉昨夜是去找薛林策和唐洛瑜了,心中又升起别的想法。 毕竟把周婉婉嫁给那个老鳏夫,不过能换来几十两银子,若是把这事情按到薛林策头上,告他个私相授受,自己可以就要多个举人女婿了! 这又是亲表妹,想来到时候唐洛瑜就算磋磨她也不敢摆到明面上。 自己两个儿子不成器,有了这举人姐夫,到时候还不是干什么都能横着走? 更进一步,若是薛林策考取进士,那他们岂不是也能一飞冲天。 一转眼之间,周氏已经想到了看这种程度,现在恨不得喊的周围邻居都听见,到时候薛林策和唐洛瑜也不敢不纳周婉婉进门。 “莫不是去了你表哥处?”周氏走向周婉婉,面上看着十分担心的样子,“我的儿,你受了什么委屈可一定要跟我说,就算你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也是我这么多年悉心养大的,定然不会让那什么劳什子表哥欺负了你去!” 说完,还给坐在上首正在生闷气的丈夫使了个眼色。 周父接收到了她的意思,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伸手在桌子上狠狠一派,伸手指着薛林策就开始骂:“你当真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竟敢强迫表妹同你苟且!” “都说了让舅舅别着急,你怎么就是不听呢?”薛林策笑的越发灿烂,看着面前的舅舅和他老婆,仿佛看着两个跳梁小丑。 “表妹昨晚到我们夫妻二人下榻的客栈,拍门求我们二人救她于水火,”薛林策用下巴点了点站在唐洛瑜身边的周婉婉,“说舅舅为了五十两银子,就要把她嫁给个比她爹还大的老鳏夫。” 这事情也就是左邻右舍会当笑话说两天,但是要是放在明面上,那真真是打的脸山响。 周父听到自己外甥大喇喇的直接说出来,一张老脸红成了猪肝:“你、你胡说!” “我胡说?”薛林策笑笑,有些无奈的开口,“这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到孙家一问便知,您是我母亲亲弟,我自然不能冤枉了您去,不若我们叫来那孙家的老鳏夫,问问他是不是要给我当妹夫了,如何?” 这哪能去问? “你到底想怎么办!”周父也知道自己没了办法,现在只能问问这好外甥到底要干什么。 其实他心里还有个隐隐的希望,若是真的如同自己妻子说的,薛林策于自己女儿有意,那真就是天上掉馅饼了。 到底也是他亲闺女,给有官身的外甥当妾,那不强过给老鳏夫当续弦一万倍? “对嘛,这就有谈生意的样子了。”薛林策笑笑,对着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的唐洛瑜招招手。 两人在客栈就已经商量好了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唐洛瑜乖顺的走到他身边,从怀中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 “你这是何意?”周父看见唐洛瑜轻轻巧巧的就拿出一百两来,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两只眼睛都要看直了。 只是他到底还是没忘了正事,强忍着贪念问出了这句话。 “我母亲待表妹如同亲生,她们感情也亲厚,”薛林策手指点在那张银票上面,轻轻点了两下,“舅舅也知道,我现下里已经入赘了唐家,自然是没法照看我薛家的宗祧。” “你、你难道……”周父震惊的看向薛林策,本以为他说的自己入赘是不想纳自己女儿的托词,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是,就是这样,”薛林策叹了口气,“到底父母对我有生养之恩,我也不好真的让薛家香火断绝,既然表妹跟我娘的感情好,不如就将表妹过继给我家,舅舅觉得如何?” “这、这如何是好!”周父只觉得这样不对,下意识的就要拒绝,只是看到桌子上薛林策手下的那一百两银票,就又迟疑了一瞬。 他抬头的时候,看到了站在薛林策身边的唐洛瑜。 昨日里他也打听了,这丫头家里有钱的很,不然也不能硬逼着一个举人老爷入赘他们家,就算是在今朝商人的身份有所提高,但是一般商人也决计不敢这么逼迫士人。 想到这里,周父不由得眯了眯眼睛,看向站在唐洛瑜身后的周婉婉。 她目光接触到自己父亲的一瞬间,就有些害怕的又往回缩了缩,躲在唐洛瑜身后不敢动。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周父心中不由得有些鄙夷。 若是这女儿能勾上薛林策,自己现在还会被逼迫到如此境地吗? 想到这里,不由得皱起了眉:“外甥,这是否有些不妥?” “舅舅说说看?”薛林策自然知道他这话的意思,说一千道一万,无非是觉得这些钱不够,那便听听他还能编出些什么来。 “婉丫头是我结发妻子的独女,怎好过继给你家?就是我同意了,她外祖家也不能同意啊。”周父叹了口气,看起来十分纠结的样子。 “哦?不能过继给我家,但是却能嫁给老鳏夫是吗?”唐洛瑜也终于忍不住,周婉婉这爹实在是太突破下限了,“不得不说,你打算盘的声音,恐怕我爹在家都能听见。” 第150章 谁掏钱谁说了算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还不退下!”被薛林策说两句,周父也勉强能忍下。 毕竟薛林策有功名在身,就是不去京城参加科举,干等着也能授官有官身。 但是唐洛瑜在她眼中,不过是个有些钱的暴发户罢了,靠着她外甥的面子,说两句也就算了,竟然敢当众顶撞他? 他若是这都能忍下,面子要往什么地方搁? “你给我住嘴,男人讲话有你什么事!”周父越想越气,刚才在薛林策哪里吃的气本来就还没压下,现在唐洛瑜竟然还敢这么跟他说话,简直不想活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指着唐洛瑜的鼻子骂。 “你到底哪里来的野丫头,仗着家里有两个臭钱,耍横耍到我家来了?”周父越说越气,“我告诉你,我姐姐心善,不同你计较,我可不一样,赶紧给我滚出去,不然小心我倒衙门里告你个忤逆不孝,让我外甥休了你!” 周婉婉吓的瑟瑟发抖,她爹不知道唐洛瑜的手段,但是她哪里不清楚? 那是一般人吗? 人家连薛林策的亲娘都不怕,还能怕你这个舅舅? 周婉婉有些担心,唐洛瑜会不会因为自己父亲的缘故不愿意帮自己,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 唐洛瑜自然感受到了,转头对着周婉婉浅浅一笑,示意让她安心。 随后脸上的笑容加深几分:“谈生意,当然是谁掏钱谁说了算啊,你这么能耐,不如问问你外甥,这钱是谁掏的。” 薛林策耸耸肩,并不觉得羞耻:“是我娘子掏的,所以她说了算。” 眼见马上要到手的钱,就要长着翅膀飞走,站在一旁的周氏赶忙上去安抚自己相公。 虽然事情并没有按照她想的那样发展,但是现在不但可以多拿些钱,名声也听着好听些。 她跟周父在一块过了那么多年,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现下里拉不下脸来,等下到手的影子可就真的飞了。 于是周氏上前,拉着自己相公的手晃晃,笑着跟几人说:“唉,怎么说说就急了呢?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好说了?” “林策,快拉着你媳妇坐下,这孩子,怎么来自己家还拘谨。”周氏笑吟吟的看向薛林策,张罗着让他也哄哄唐洛瑜。 唐洛瑜他们到底还是想办成事的,现下周氏给递了台阶,自然就顺着下来了。 “那舅舅到底想怎么样?”薛林策拉着唐洛瑜坐下,换成他自己站在唐洛瑜身边,直直的看向周父。 周父这时候怎么肯开口,赌着气看向一边。 周氏上来打圆场,也顺着刚才周父的话开口:“婉丫头到底是我们一手养大的,你舅舅也是想着,就算嫁人了,也让她挨得近些,我们也好照看她不是?” 这话就十分恶心了,要是真心疼女儿,怎么可能把她许给那样的人家? 唐洛瑜不愿意继续跟他们虚与委蛇,于是开门见山的说到:“周夫人直说吧,要多少钱?” 周父听到这话又要炸,只是到底也避免不了说这个事情,只能瞪了周氏一眼,让她好好说。 “大姐想让婉丫头陪伴,倒也情理可原,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外甥女……”周氏定了定神,看向桌上的一百两,随后又看向唐洛瑜发间水头极好的玉簪,狠了狠心开口说,“那就五百两吧!” 明明是狮子大开口,偏偏面上还要装作一副十分可怜惋惜的模样。 周父也被自己婆娘的胆子吓到,没想到她竟然一开口说出来五百两,只不过一瞬间失神,随后便也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好似在说,少了五百两,休想带走她女儿。 唐洛瑜哪能如了这贪得无厌两口子的愿? 她冷嗤一声,看向站在身边已经吓到愣神的周婉婉,开口:“妹妹,可不是表嫂不想,你这爹娘,要价忒狠,嫂子只能送灾区找个平头正脸的回来过继了。” 听到这话,周婉婉顿时浑身冷汗,这时候才稍稍缓过神来:“表嫂,救我。” “妹妹,你这话不对。”唐洛瑜笑着摇了摇头,“你该求的不是我,是你爹娘。” “爹爹!”周婉婉也知道唐洛瑜这是在给她指明路,于是噗通一声跪在自己父亲面前嚎啕大哭,“求您了,就把我过继给姑妈家吧,求求您了,我真的不想嫁给那个老鳏夫!” “我娘去世十几年了,我对父亲没有丝毫不满,只是女儿就这一个心愿了,还望父亲成全!”说完,又砰砰的给坐在那里正生闷气的周父磕了两个头。 “你这丫头!”周父恨铁不成钢,但是在唐洛瑜夫妻面前又不好说太多,只能强忍着怒火上去拉周婉婉起来。 见周父奔着自己来了,周婉婉里面往后倒退,不让他轻易就抓到自己。 “爹,求您了!”周婉婉声音也很大,似是想要街坊四邻都能听到一般。 “你!你说吧!”周父伸手抓了两下没抓到,却不好继续向前,只能恨恨的看向唐洛瑜,“你说多少钱!” “就一百两,”唐洛瑜冷哼一声,“这可是那彩礼的双份,舅父大人还有什么不满?” 虽然听到了唐洛瑜喊舅父,但是周父却怎么也不想在这时候听到这两个字。 “哎呀,不是这么算的啊,”周氏见自己相公气到快发癫,赶忙上去说,“外甥媳妇,婉丫头嫁到孙家,逢年过节也会回来啊……” 言下之意便是逢年过节的年礼也要算进去。 唐洛瑜算是服了这对算盘精托生的夫妻,也不想继续跟他们纠缠下去,又从袖中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砸在桌上:“二百两,若是还不肯,我们便走了!” 周父还想继续拿乔,但是周氏已经看出了现在已经是唐洛瑜的底线,赶忙上前拿起银票,往周父手中塞:“行行,那我家婉丫头,以后便是你们家的人了!” 周婉婉只觉得松了口气,随后看向自己父亲,似乎还觉得不够一般,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苍凉。 这就是他父亲,只要能换钱,她这个女儿又算什么? “走了,妹妹。” 周婉婉抬起头来,刚好看见说完这话往外走的唐洛瑜。 逆着光,仿若天神降世。 第151章 薛琳琅 三人一同离开周家。 “现在就剩下去官府过名录了,”唐洛瑜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周婉婉,转头对薛林策说,“虽然公婆不在,但是拿着你的名帖去,应当也是能办下来的。” 随后又浅浅一笑:“再不济,咱们也能用钱砸嘛。” 薛林策捏捏她的脸,牵起唐洛瑜的手:“好,都听你的。”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让跟在他俩身后的周婉婉觉得有些刺眼,她咬了咬下唇,暗暗下决定。 从现在开始,一定要放下薛林策。 等去过官府之后,她就真的变成他的亲妹妹了。 周婉婉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到底是自己少女时候心心念念的人,哪有可能说放下就放下了…… “小姐,日后你就是薛家正经八百的小姐了,”抱琴从一边上来,扶住周婉婉的手,按在她胳膊上的手指微微用力,“若是这次姑爷高中了,就也能算是官家小姐了。” 说完,对着周婉婉浅浅一笑,目光中却带着些许警告。 唐洛瑜和薛林策自然也听见了她的话,只是两人都默契的没管。 毕竟虽然他们救了她,但是事情还是得周婉婉自己想通才行。 很快就到了县衙,得知他们是来办过继的,管户籍的师爷脸皱成了包子褶。 “这、这于理不合啊!”师爷愁眉苦脸,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 “师爷,我们这也是为了家中香火着想,还忘那你通融通融。”唐洛瑜苦涩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悄悄压在了师爷的镇纸下。 真是睁眼说瞎话…… 要真是为了宗祧,怎么可能让家中独子入赘? 师爷在心中吐槽,只是却也不能说出来。 毕竟银票都压在他案头上了。 他虽然也在衙门中做事,却是个没有品级的小吏,是属于县令的私人幕僚班子,连月钱也是大老爷给他们发。 现下看见这银子,哪可能不心动? 况且看来人的样子,也不像是不甘愿的。 人家当事人都愿意,自己一个刀笔吏又能管什么? 再一看薛林策拿出来的名帖,刚刚对于他能吃软饭的艳羡也多了几分。 怎么就又能考上举人,还能吃软饭,长得还俊? 算了算了,还是赶紧给他们办了,免得酸到吃不下饭。 很快,过继手续就已经都办完了,薛林策看向新鲜出炉的“亲妹妹”,摸着下巴有些拿不定主意。 “姓肯定要改的,”薛林策跟面前的周婉婉说,“名字你想改吗?” 这名字是父亲取的,周婉婉现下已然跟他脱离关系,加之之前他还想卖了自己,自然是不想跟他继续有什么关系。 于是点了点头:“改,全凭兄长做主。” 这就难到了薛林策,他着实是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只能看向唐洛瑜。 “唔,夫君是林字辈,但是你是个女孩,用这字总觉得太过生硬,不若加个玉字边,用琳如何?”唐洛瑜想了想之后,“不如,叫琳琅?” “薛琳琅?”周婉婉默默念了出来。 “琳和琅都是美玉,也可指美好珍贵的东西,”唐洛瑜以为她不喜欢,于是开口解释,“你脱离开那个家,之后便是薛家人了,莫要自轻自贱才是。” “嫂子误会了,”周婉婉现在的薛琳琅笑了笑,“我很喜欢。” “行,你喜欢就好。”唐洛瑜也没有跟她继续客气,两人之间现在虽然已经化解了横亘在中间的问题,但是也没这么快就能冰释前嫌,也就没再继续跟她说什么。 回到客栈,柯苒和柴进正在吃饭,见他们三人回来,柴进打到一半的哈欠卡在中间,被呛了一下咳出声。 “这么早,你们去哪了?”柯苒招招手,让小二再上点饭来。 “去了趟他舅舅家,”唐洛瑜倒也不客气,坐下拿起桌上的饼就吃,“之后又去了趟衙门。” “大清早的就去衙门?”柴进没好气。 唐洛瑜看见他这样就想逗他,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没办法啊,救人如救火啊柴大侠。” 柴进冷哼一声,转头过去不看她。 薛林策也坐下来,浅笑着跟两人说:“昨夜吵到你们了吧?” “我是没什么事,”柯苒也跟着笑笑,向着柴进的方向努努嘴,“柴兄耳力好,听得分明。” 薛琳琅听得觉得有些脸热,只能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琳琅,来坐。”唐洛瑜见她还尴尬的站着,周围已经有人向这边看过来,于是开口招呼她坐下。 “琳琅?周小姐这是……”柯苒先察觉到了不对,于是看向了唐洛瑜。 “没什么,就是替公公婆婆过继了个亲女儿罢了。”唐洛瑜耸耸肩,“以后这就是我亲小姑子了,改名叫薛琳琅。” 柴进撇撇嘴,十分不以为意,柯苒会意的点了点头,笑着开口:“那薛姑娘以后可要好好孝顺父母,尊重兄嫂。” 薛琳琅讷讷的点了点头。 之前唐洛瑜的这两个朋友对她一直不咸不淡,当然那也是因为自己跟唐洛瑜关系不好,又想取而代之。 现在这略微带了些威胁的话,反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只要自己的婚事不由周父做主便是了…… 她看了一眼薛林策,又看看唐洛瑜。 他们两人心这么好,想来日后若是给自己说人家,也不会存了什么歹毒心思。 再坏,能坏过把亲女儿卖给老鳏夫的父亲吗? 用过饭,几人趁着天色还早,就赶忙上路了。 中午路过茶棚,打算临时歇歇脚,从一边就走出来一个看起来略微有些邋遢的老道士。 “几位施主,贫道有礼了。”老道士老道士看起来没有半分仙风道骨,反倒是看起来有些市侩狡猾的样子。 几人也点头回了个礼。 毕竟宁打和尚,莫骂道士,几人之前虽然在定郧县收拾了红阳道,却也不打算跟道士有什么过多的牵扯。 “我方才来时,远远的只觉此处有云霞一般,”道士也不恼,捋须而笑,“过来一观,才知是几位在此。” 几人被他说的有些无语,只能尴尬的笑笑。 “贫道愿赠诸位一卦,”老道士笑的高深莫测,“诸位可要听?” 第152章 老道士 几人到底见过世面的,本来听他说前面那些就觉得十分尴尬。 现在听他说要送卦,心中也明白了,这人定然是缺钱花了,想来赚钱。 “这倒是不必了。”唐洛瑜想到自己重生的身份,总觉得这老道士意有所指,“我等皆非是信命之人,就不耽误道长发财了。” 唐洛瑜发财二字咬得极重,周围几人也都浅浅一笑。 “是,道长还是去别处传道吧。”薛林策也想到了自己的穿越身份,不由得有些慌。 唐洛瑜还从怀中掏了点散碎银子递给他。 那老道士倒也不客气,伸手取了银子便揣进了怀中。 等几人离开,从一边走出来一个青年人,有些无奈的开口:“大人……” 老道士嗔怪的看向一边的年轻人:“你又叫错了。” 这老道士,便是那日在衙门口吃饼的中年人,青年人是他的随从。 “道长……”青年人脸皱了起来,他实在是不明白,他们家大人到底想要干什么,“您这是为了什么?” “正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老道士打扮的人神神道道的开口,见对面的随从一脸纠结,于是停下了刚才的话头,撇撇嘴,“不受教,算了,贫道不与你这虽然计较。” 随从还能怎么办?只能默默的跟着他们家大人。 等到天色暗了下来,几人也到了县城。 唐洛瑜对几个车夫十分满意,一路上几乎没有错过宿头,走的也不算慢,眼见得京城就在眼前了,十分大方的给车夫发了点赏银。 只是等几人进到客栈的时候,就又碰到了白天碰到的那个老道士。 “缘分啊!”老道士见到他们进来,十分惊喜的迎上前去,“几位施主,看来咱们真的有缘,那贫道就不得不……” 老道士还没说完,就被唐洛瑜打断:“道长,我们当真是不想算命,您不要费心思了。” “是啊,道长,您找别人吧,行吗?”薛林策也有些无奈,真就是玄学吸铁石了吗,怎么以前也没有这种事情发生啊…… 打发完老道士,几人也没有在厅里用饭,都是叫了饭菜在房里吃。 “这老道士真是……”唐洛瑜吃完饭,躺在床上有些无语的开口。 “锲而不舍。”薛林策笑笑,原本还没觉得这倒是神奇,但是接连碰到两次,也不容他不担心。 “是啊!谁说不是呢!”唐洛瑜坐起身来,有些紧张的看向薛林策,生怕他看出什么来。 薛林策哪里有心情想唐洛瑜哪里不自然,他自己都有些发毛。 两人说了一阵,唐洛瑜站起身来,一拍身边的床柱,开口:“不行,我觉得他一定有问题,我去找柴进帮帮忙。” 薛林策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若是第一次碰到是巧合,那第二次又碰到就有些奇怪了。 毕竟马车再慢也不可能慢过走路,那老道士看起来衣衫褴褛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像有余钱买马。 那要是腿着,也不会比他们来的还要快。 “行,我同你一起。”薛林策点点头,站起身跟唐洛瑜一起出门。 另一个房间里。 “你俩说什么?”柴进脸色有些臭,“你们让我去看着那老道士?” 唐洛瑜和薛林策也知道自己这请求有多奇怪,只是他们也没那能耐,只能来求柴进帮忙。 “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唐洛瑜率先开口,“上来就要给我们算命。” “这不很正常的吗?你俩看起来就有钱啊,”柴进理所当然的开口,“不找你们找谁?” 柯苒虽然没有说话,却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并非仅仅如此,”薛林策只能继续说,“你看咱们才刚到,咱们还有马车,那老道士怎么看怎么也不像能买得起马的,怎么可能比咱们还快?” “轻功啊,”柴进觉得匪夷所思,“你俩不是见我用过吗?” 唐洛瑜两人一时无语凝噎。 “总之我觉得他很可以,就拜托柴大侠帮忙去看看了,拜托拜托!”唐洛瑜对着他拜了拜,满脸讨好的模样让柴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好好,我去我去。”柴进有些无奈,只能答应下来。 老道士也歇在了客栈,只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房间和唐洛瑜一行人的房间靠的很远。 “大……清虚子道长。”随从刚开口,就被老道士瞪了回去,只能中途改口。 随后他耳朵一动,似是听到了什么微不可查的声音,对着对面的老倒是使了个眼色。 他当下会意,拿起桌上放着的太上感应篇开始诵读。 已经进入房间站在房梁上正打观察的柴进,还有站在一边的随从都有些无语。 很快,柴进就离开了。 只徒留随从一个人听他念经。 “道长……人走了。”随从实在受不了,听到柴进已经走了,只能开口打断。 “你这是什么话,到家经典都不能诵读?”老道士一脸生气的模样,把太上感应篇扔到了他的面前,“明天背下来,我要抽查。” 随从一脸纠结,他明明是来保护他安全的,怎么就被逼着在客栈里背书? 只是刚看了一眼,就发现老道士正眯着眼睛看他。 算了算了,他怕了还不行吗…… 柴进这边回到房间,发现薛林策和唐洛瑜还没有,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没问题,他们在念经。” “念经?”唐洛瑜一脸疑惑。 柴进点了点头:“太上感应篇。” 唐洛瑜抿了抿嘴,也觉得有些吓人,这大半夜的。 还是尊重别人的信仰…… “既然柴大侠说没问题,那自然是没问题。”唐洛瑜也算是松了口气,之前红阳道人的手段他们也算是领教过了,实在是有些担心这倒是是不是红阳道余孽。 几人都洗洗睡了,本来以为清早还要被纠缠,却发现并没有那老道士的身影,纷纷松了口气。 等到了下个歇脚的地方,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诸位,算个卦吗?”回头一看,正是那衣衫褴褛的老道士。 第153章 贵人 再次看见这老道士,唐洛瑜心中也不免生出了几分无语。 若说真是缘分,那在场几人都是不相信的,但是若说不是缘分,那这老道三番两次同他们遇见,就又有些说不通。 毕竟进京的路并不只有这一条,他们走的也不是最近的一条。 就算是刻意跟着他们,也算是很巧了。 唐洛瑜叹了口气,看来不让这老道算一卦,怕是不成了。 “算了,我来吧,”唐洛瑜想了想,这老道也不一定就能看出来她是重生的,于是上前一步,走到老道方便,谦和有礼的开口,“道长,劳烦您了。” “不可不可,”老道见她态度恭谦,也明白这事情已经成了,于是故作神秘的开口,“你福泽深厚,断不可说破。” 原来不要她? 唐洛瑜皱起了眉毛,不知道这老道士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薛林策站在一边,若有所思。 难道这老道是看穿了他的身份? 于是心下一横,上前去开口:“那道长是要给我算?” 老道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捋须开口:“这趟,你们是要进京赶考的吧?” 赶在这时节北上,他们的意图也并不难猜,索性点了点头。 “不妙不妙,”老道仔细看了看薛林策的面相,随后闭目掐算一番,随后一脸惊骇的开口,“你此番赶考,命途多舛,是大凶之兆啊!” 老道士说出这话,不得不说周围听着的人,心中都松了口气。 这才对嘛,若不是为了骗钱,怎么会一直跟着他们。 “那道长可有化解之法?”唐洛瑜上前,担忧的看向薛林策。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薛林策就明白了唐洛瑜是什么意思,于是也配合的说:“是,道长可与我夫妻讲讲化解之法。” “这倒也不难。”老道自然也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于是伸出手来,摊开掌心向上,示意他们放钱。 站在一边的随从都要看呆了。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大老爷都在想什么,竟然真的做起了算卦的勾当…… 唐洛瑜从怀中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这老道士手中,权当是花钱买个吉利了。 只是那老道士眼睛都没睁,只是感受到手中只是一张轻飘飘的银票,于是摇了摇头:“非也非也。” 难道还嫌不够? 唐洛瑜皱起了眉,又从怀中掏出了一百两,放在他手中。 那老道睁眼一撇,又摇了摇头:“非也非也。” 唐洛瑜有些气恼,这二百两去闹灾的地方,都能买到一二百丫头了,怎的这老道竟然这么贪心。 正要开口,就被薛林策拦了下来,他拿走了唐洛瑜放在老道手中的银票,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枚铜板,先是拜了拜,才放到老道摊开的掌心上。 站在一边的柯苒和柴进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们两个不缺银子,却也觉得这老道有些过于贪心了。 只是现在薛林策这举动,让两人都没有开口。 老道勾起嘴角,握住了薛林策放进手心的那枚铜板:“是了,这样便好。” 原来不是来骗钱的? 这是唐洛瑜的第一反应,随后看向薛林策,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没有再问。 “你命中贵人在西,进京之后,便去西城寻你的贵人。”老道捻须一笑,“你贵人名中带木,此番若得他相助,定然可以一飞冲天。” 名中带木,又住在西城…… 唐洛瑜皱紧了眉头:“大师可能给细说说?” 这老道若是收了她那二百两,或者贪得无厌的还要抬高价格,唐洛瑜自然是不信他的话,但是现下人家只要一枚铜板,这就着实有了几分可信。 不过若是高人,可能并不会讲出人名,毕竟天机不可泄露…… 只是老道并没有如同唐洛瑜猜测的那般故弄玄虚,而是直接回答了两个字:“好啊。” 这就更加出乎众人意料了。 “柏长林。”老道笑笑,轻巧的吐出了这个名字。 唐洛瑜皱起了眉头,柏这个姓本来就不多见,重名的几率实在是小,加上又住在权贵云集的西城,那就只能是当朝大理寺卿,柏长林了。 薛林策没听过这个名字,但是见到唐洛瑜的表情,也知道此人定然不简单。 “道长说的可是……大理寺卿,柏公长林?”唐洛瑜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 她不明白这老道是要做什么,毕竟他们进京是赶考,又不是告状,去拜个大理寺的官,总觉得有些奇怪。 “不错,正是他。”老道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让几人也没法继续往下问,“切记切记,此人乃是你命中贵人,到京之后,一定要去拜访。” 说完这些话,老道便起身离开。 唐洛瑜还在沉思,身边的柯苒轻咳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样?”柯苒此时才开口。 “不知道,我原本以为是个骗钱的。”唐洛瑜皱起了眉头,“哪怕是刚才说完了话,等我反应过来也是会给钱的,但是他没等,就直接走了,实在是不知道到底是要做什么。” 柯苒见她也没想法,索性不再问:“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们赶紧休息,等下还要赶路。” 唐洛瑜无法,也只能这么办。 另一边。 “大人……您这是何必呢?”随从无语的看着自己大人。 这句话从他们大人跟那几个人报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就想问了,就算是要折节下交,他们大人直接用本来的身份不行吗? 为什么非要拐个弯,扮成个老道士诓人? “啧,”柏长林十分嫌弃的看向自己的随从,“痴儿,痴儿啊!” 行吧,自己就多余问。 柏长林撇撇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之后唐洛瑜他们也没有再碰到那个老道士,平平安安的到了京城。 看着高于数丈的城墙,唐洛瑜抬着头感觉略微有些眼晕。 “总算是到了。”薛林策也长舒了一口气,他以前去看过古城墙,加之在现代的时候见惯了高楼林立,并没有觉得眼前的城墙巍峨雄壮。 “是啊。”唐洛瑜深呼吸,只觉得要开始一场新的战斗。 第154章 王家的名帖 唐家在京城中没有宅子,现在天色晚了,也只能先临时找个客栈住下。 虽说是快过年了,但是来年开春就是春闱,客栈中人也不少。 几人草草用完晚饭之后,就都回房间休息了。 “相公,”唐洛瑜轻声开口,似是想了很久的样子,“你说我们要不要赁间房子?” “怎么这么说?”薛林策走到她身边,捏捏唐洛瑜的脸,“突然想到赁屋?” “就是觉得有些不方便,”唐洛瑜叹了口气,看着客栈里略微有些简陋的房间,“而且客栈太乱了,我担心会耽误你读书。” “这倒也是个问题,”薛林策想了想,“那不如明日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嗯,而且这眼看就要过年了,”唐洛瑜勾勾嘴角,“在外面不能团圆也就罢了,还要在客栈中过年,总觉得有些凄凉。” “是是,”薛林策被她这么一说,也跟着叹了口气,想起来了原本世界的父母,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这个世界的薛林策是否是去了自己的世界,“确实有些凄凉。” 唐洛瑜见他叹气,还以为他想起了薛父薛母:“公公婆婆在家也不会有事的,我们家的伙计会时常过去看的。” 薛林策知道她是误会了,却也没法说清楚,探身过去,跟唐洛瑜额头相抵,笑着说:“我知道,娘子最是贤惠,自然会帮我照顾好家里。” 见他笑起来,唐洛瑜也放下了心,面上却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两人笑闹一阵,便去休息了。 “客官,客官,可否起身了?” 第二天天才刚刚亮,唐洛瑜就听到了外面小二的声音。 唐洛瑜睁开眼,皱着眉匪夷所思的开口:“怎么回事,京城里的小二还管叫起床?” 薛林策起的倒是早,已经穿好了衣服,下床去看到底怎么回事:“你再睡会儿吧,我去看看就好。” “怎么了?”薛林策来到门边,打开之后就见小二一脸讨好的样子,“可是有什么事?” “您是薛举人吧?”小二从怀中掏出名帖递给薛林策,“刚才有人送到我家客栈来,让我转交给您夫人。” “是谁送来的?”薛林策看着名帖上烫金的图样,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只是还是要跟小二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他。 “那人是王家的外管事。”小二继续谄笑着开口,似是也对王家极为推崇的样子。 “好,谢谢你。”薛林策略一皱眉,随后从怀中掏出几个铜板给面前的小二,权当是跑腿费吧。 “谁啊?”唐洛瑜坐起身来,揉揉眼睛开口,“怎么这么早?” “王家送来的名帖。”薛林策把手中的帖子递到唐洛瑜面前,略微有些忧心忡忡的开口,“咱们昨日才进京,王家的帖子今晨就送来了。” “想来是一直盯着咱们。”唐洛瑜冷哼一声,“王家真是手眼通天啊。” 手中的名帖纸张厚实,上面的名字也并非是手写的,而是雕版印出来的,纸上还有淡淡的暗纹,用的似乎是之前王家委托他们做的花笺。 薛林策叹了口气,坐到唐洛瑜身边:“这……你想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唐洛瑜拿起外衣穿上,身子一歪靠在薛林策怀中,“唉,好烦啊。” “怪我,怪我。”薛林策知道她只是撒娇,在她后背轻轻拍着,“我不该这时候来科举,若是再过三年……” “哪里就怪你了,我不许你这么说,”唐洛瑜撅起嘴,玩着薛林策的手指,“要怪自然是怪王家那个大少爷,做生意不够,还要见面。” “行,那就都怪他。”薛林策忍笑,唐洛瑜平常都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难得露出这样小女儿情态,也就顺着她的话继续说,“都怪他。” 闹够了,事情自然还是要办的。 夫妻两个收拾好了之后下楼去用早餐,就见柯苒已经下来了,但是柴进却不见人影。 “柴大侠呢?”唐洛瑜自然的在柯苒这桌坐下,“不会还没起吧?” “哪能啊,”柯苒笑着说,“他说有个师叔在京城当差,一大早就去拜访了。” “那这也太早了,”唐洛瑜说着,打了个哈欠,“你呢?你们谷里有没有进太医院的?” “有是有,就是不太方便,”柯苒看起来略微有些尴尬,“我师父辈分大,所以我跟着也辈分比较大。” “太医院当差的,不会是你师侄吧……”唐洛瑜脸上表情有些复杂,倒是也能理解柯苒的想法。 “差不多吧。”柯苒含糊着说,“等见到了你就知道了。” 唐洛瑜听了之后也没说别的,刚好这时候他们叫的饭也上来了,于是一边吃着一边继续聊别的。 “我跟林策是想在京中赁屋的,”唐洛瑜想了想,“其实要是有合适的宅子,买下来也不是不行。” “你这话,颇有气度啊,”柯苒笑笑,“不愧是唐家的千金,京城的房子也能说买就买。” “现在不是生意好些了吗,”唐洛瑜知道朋友这是打趣自己,“你呢,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住?” 柯苒想了想,虽说他跟柴进两个人不怎么缺钱,但是在京城中买房子这件事,也是想也不敢想的:“那自然是好,唐小姐让我们两个闲汉吃软饭,我们又有什么道理不接受。” “你就贫嘴吧,也就是柴进不在这,他要是在这,我可不敢这么说。”唐洛瑜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京城的房子要多少钱,既然要买,自然还是想着一次到位比较好。” “先看看吧,”薛林策想到后世首都的房价,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没想到穿越一回,竟然还要忧心这个事情,难免有些唏嘘,“不如等会儿去王家的时候,问问王公子,他们家有没有闲置的房子要卖。” 唐洛瑜不免有些叹服:“也不是不行,反正大户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等下我跟你一起去?”吃完饭后,两人回到房间,薛林策还是有些担忧。 “没事,他还能吃了我不成?”唐洛瑜笑笑,“你别忘了,你还有一难没化解呢,你去找柏大人,我去找王公子,回来的早咱们下午还可以去看看房。” 第155章 拿捏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薛林策也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王家深宅大院的,那王家少爷对你……”不等薛林策说完,就看见唐洛瑜一脸无语的看着他。 “相公啊,你冷静一点。”唐洛瑜叹了口气,好气又好笑的说,“王家家资巨富,又是皇商,你娘子我就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的杨贵妃,也不至于让人家直接扣下啊。” 薛林策知道是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于是也长舒出一口气:“我这不也是担心你吗……” “我知道我知道,”唐洛瑜笑笑,“不然我们就麻烦一下柴大侠,让他陪我走一趟,你看如何?” 这倒是个办法,柴进习武,耳力极好,就算不跟着一起进房间,唐洛瑜大喊一声,他在外面也是能听见的。 “行,那就麻烦柴兄了。”薛林策显然放下些心来,“就是不知道柴兄肯不肯。” “没事,你跟他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他什么性格吗?”唐洛瑜勾勾嘴角,别人不好说,柴进她还是有把握的。 “也是。”想起两人平日里相处的样子,薛林策也笑了出来。 在楼下刚回到客栈的柴进,不由得打了个喷嚏,正好跟柯苒走了个对头。 “怎么了?伤寒?”柯苒上前搭脉,“这不是没事吗?” “不知道,就鼻子有些痒。”柴进揉了揉鼻子,皱起眉开口,“你要去哪?” “我有几味药用完了,去药店买些。”柯苒说完,眼睛一转,“别是哪家女娘惦记你吧?” “别胡说,”柴进说完这话,耳根有些红,“哪里有女娘,我不都有……了吗?” “也对。”柯苒满意的在他脸上拍拍。 “我跟你一块啊?”柴进被他拍了也不恼,上前就要帮柯苒拎药箱。 “柴兄!”“柴大侠!” 身后传来两个声音,柯苒一看是唐洛瑜夫妻两个,笑着开口:“看来是不行了,他们兴许有事找你。” 柴进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表情有些臭。 “这是怎么了?”唐洛瑜有些诧异,不知道柴进为什么看见她脸色这么不好。 “没事,”柯苒笑着拍了拍柴进的肩膀,“你跟他们忙吧,我先走了。” 柴进哼了一声,斜撇着唐洛瑜:“什么事?” “这个啊……”唐洛瑜在他目光下也有些不自然,最后还是开口,“想劳烦柴大侠跟我去一趟王家。” “行,走吧。”柴进的表情还是不太好,但是也答应下来,薛林策放下心来,也拿着唐洛瑜准备好的礼品,准备去柏长林家。 “之前跟柯苒商量赁屋的事情,”唐洛瑜见他一直臭着脸,开口缓和气氛,“你今早晨也不在,想问问你怎么看。” “柯苒怎么说?”柴进想了想开口,“我在哪都行,柯苒说了算。” 行吧…… 唐洛瑜算是明白了,日后事情直接跟柯苒商量就行,哪管柴进的想法,他根本没想法。 很快,马车就到了王家。 虽说不是权贵居住的西城区,但是却也不错了,看着王家在京城中还能有这么大的院子,唐洛瑜确实有些酸了。 “啧啧,真有钱。”唐洛瑜看着王家的大门,拿着王公子的名帖就去敲门了。 柴进抱臂在她身后三步的位置跟着。 唐洛瑜今天出门带的是抱琴,到底也得讲点排场。 只是抱琴虽然跟着她日久了,却也有些害怕柴进,跟在唐洛瑜的另外一边,动作略微有些僵硬。 门房打开门,见到唐洛瑜手中家主的名帖,本来不太在意的神情立马郑重了几分。 “唐……夫人,这边请。”唐洛瑜跟着门房,她还是有些不习惯被人叫夫人。 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有眼下王家的仆人和梁县令这么喊她了…… 唐洛瑜被带到内院,一路上的景致让她啧啧称奇,当真是神仙也住得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王公子不是在书房见的唐洛瑜,而是池边的一个八角亭里。 说是池子,王家的这个池子,都快要赶上个小湖了…… 眼下天已经冷了起来,京中也下过几场雪,但是亭子周围却一片绿意盎然,想也知道下面应该是有地龙。 亭中有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坐着,面前摆了个小炭炉,身边跟着个丫鬟似是在上面烤着什么。 真是会享受…… 唐洛瑜撇撇嘴,跟身边的柴进说:“我家以后也要弄一个,你看还是人家真有钱人会享受,不像我家,弄的像个暴发户一样,什么景致都没有,满院子都是房子。” 柴进略带嫌弃的看了唐洛瑜一眼,没有说话。 亭子里的人似是看见了唐洛瑜,虽然未动,身边那个丫鬟却走了过来。 “唐姑娘,我们家主请您过去。”一句话说的不卑不亢,眼睛都没往不该看的地方瞧。 “行。”唐洛瑜也明白人家的意思,“那就麻烦姑娘,照顾一下我的丫鬟和朋友了。” 显然人家是不打算让柴进过去的,自己也别自讨没趣。 这时候丫鬟才看了唐洛瑜一眼,眼神中带了些诧异,随后便行了一礼带着两人离开了。 唐洛瑜走到亭子旁边,亭子里的王公子也站了起来,身材颀长笑容温和,根本想象不出是商场上杀伐果断之人。 “唐姑娘。”声音温和,他迎上前来,“在下王珏,同唐姑娘神交已久,今日得见,果然……” “果然什么?”唐洛瑜笑笑。 “果然不同凡响,”王珏朝着里面挥了挥手,“坐,今日刚好有南边来的果品,来尝尝。” 唐洛瑜坐下来,发现桌上竟然摆着一小盘切开的菠萝。 南方水果,连唐洛瑜也是早年跟着唐岳去闽南的时候才见到过,没想到冬日里王家竟然能有这种东西。 当真是泼天的富贵。 “多谢王公子款待,”唐洛瑜拿起炭炉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知王公子今日找我有何事?” “生意伙伴进京,我也只是尽尽地主之谊罢了,唐姑娘不必多想。”王珏也拿起茶壶,给自己添了点水,“你我平辈论交,姑娘喊我表字君玉即可。” 第156章 打机锋 唐洛瑜在心里撇了撇嘴。 这话能当真? 这姓王的恨不得薅根汗毛都是空心的。 只是面上还要过得去。 唐洛瑜勾勾嘴角,对着王珏拱拱手:“君玉兄。” 坐在对面的王珏笑出了声:“唐姑娘真真是个妙人,我可以也喊姑娘名字吗?” “这……不方便吧。”唐洛瑜嘴角抽了抽,“我已经嫁做人妇,君玉兄喊我名字,瓜田李下的,我怕外人误会。” “也好,也罢。”王珏也没有强求,“此番进京,可有什么想法?” “陪我相公考试,还能有什么想法?”唐洛瑜有些纳闷,不知道王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君玉兄想问什么?” 王珏笑笑:“姑娘于生意一道,诸多奇思妙想,若非我生于王家,在这一道上,是断断无法同姑娘竞争的。” 唐洛瑜在心中叹了口气,虽说他们生意做的不错,但是主要还是得靠薛林策的奇思妙想,若非有那些东西,就是她也没办法这么快就能被王家看入眼。 只是薛林策到底是要参加科举的,本朝就算是商人地位有所提高,朝中官员也不能亲自操持,于官声着实是不太好。 就算现在薛林策还只是个举人,却也不好跟生意上沾边。 唐洛瑜只能沉默不说话,把这个事认下来。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凝滞。 “咳,”到底唐洛瑜有些憋不住,清了清嗓子开口,“这个,”唐洛瑜在心里撇了撇嘴。 这话能当真? 这姓王的恨不得薅根汗毛都是空心的。 只是面上还要过得去。 唐洛瑜勾勾嘴角,对着王珏拱拱手:“君玉兄。” 坐在对面的王珏笑出了声:“唐姑娘真真是个妙人,我可以也喊姑娘名字吗?” “这……不方便吧。”唐洛瑜嘴角抽了抽,“我已经嫁做人妇,君玉兄喊我名字,瓜田李下的,我怕外人误会。” “也好,也罢。”王珏也没有强求,“此番进京,可有什么想法?” “陪我相公考试,还能有什么想法?”唐洛瑜有些纳闷,不知道王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君玉兄想问什么?” 王珏笑笑:“姑娘于生意一道,诸多奇思妙想,若非我生于王家,在这一道上,是断断无法同姑娘竞争的。” 唐洛瑜在心中叹了口气,虽说他们生意做的不错,但是主要还是得靠薛林策的奇思妙想,若非有那些东西,就是她也没办法这么快就能被王家看入眼。 只是薛林策到底是要参加科举的,本朝就算是商人地位有所提高,朝中官员也不能亲自操持,于官声着实是不太好。 就算现在薛林策还只是个举人,却也不好跟生意上沾边。 唐洛瑜只能沉默不说话,把这个事认下来。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凝滞。 “咳,”到底唐洛瑜有些憋不住,清了清嗓子开口,“这个,”唐洛瑜在心里撇了撇嘴。 这话能当真? 这姓王的恨不得薅根汗毛都是空心的。 只是面上还要过得去。 唐洛瑜勾勾嘴角,对着王珏拱拱手:“君玉兄。” 坐在对面的王珏笑出了声:“唐姑娘真真是个妙人,我可以也喊姑娘名字吗?” “这……不方便吧。”唐洛瑜嘴角抽了抽,“我已经嫁做人妇,君玉兄喊我名字,瓜田李下的,我怕外人误会。” “也好,也罢。”王珏也没有强求,“此番进京,可有什么想法?” “陪我相公考试,还能有什么想法?”唐洛瑜有些纳闷,不知道王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君玉兄想问什么?” 王珏笑笑:“姑娘于生意一道,诸多奇思妙想,若非我生于王家,在这一道上,是断断无法同姑娘竞争的。” 唐洛瑜在心中叹了口气,虽说他们生意做的不错,但是主要还是得靠薛林策的奇思妙想,若非有那些东西,就是她也没办法这么快就能被王家看入眼。 只是薛林策到底是要参加科举的,本朝就算是商人地位有所提高,朝中官员也不能亲自操持,于官声着实是不太好。 就算现在薛林策还只是个举人,却也不好跟生意上沾边。 唐洛瑜只能沉默不说话,把这个事认下来。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凝滞。 “咳,”到底唐洛瑜有些憋不住,清了清嗓子开口,“这个,”唐洛瑜在心里撇了撇嘴。 这话能当真? 这姓王的恨不得薅根汗毛都是空心的。 只是面上还要过得去。 唐洛瑜勾勾嘴角,对着王珏拱拱手:“君玉兄。” 坐在对面的王珏笑出了声:“唐姑娘真真是个妙人,我可以也喊姑娘名字吗?” “这……不方便吧。”唐洛瑜嘴角抽了抽,“我已经嫁做人妇,君玉兄喊我名字,瓜田李下的,我怕外人误会。” “也好,也罢。”王珏也没有强求,“此番进京,可有什么想法?” “陪我相公考试,还能有什么想法?”唐洛瑜有些纳闷,不知道王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君玉兄想问什么?” 王珏笑笑:“姑娘于生意一道,诸多奇思妙想,若非我生于王家,在这一道上,是断断无法同姑娘竞争的。” 唐洛瑜在心中叹了口气,虽说他们生意做的不错,但是主要还是得靠薛林策的奇思妙想,若非有那些东西,就是她也没办法这么快就能被王家看入眼。 只是薛林策到底是要参加科举的,本朝就算是商人地位有所提高,朝中官员也不能亲自操持,于官声着实是不太好。 就算现在薛林策还只是个举人,却也不好跟生意上沾边。 唐洛瑜只能沉默不说话,把这个事认下来。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凝滞。 “咳,”到底唐洛瑜有些憋不住,清了清嗓子开口,“这个,”唐洛瑜在心里撇了撇嘴。 这话能当真? 这姓王的恨不得薅根汗毛都是空心的。 只是面上还要过得去。 唐洛瑜勾勾嘴角,对着王珏拱拱手:“君玉兄。” 坐在对面的王珏笑出了声:“唐姑娘真真是个妙人,我可以也喊姑娘名字吗?” “这……不方便吧。”唐洛瑜嘴角抽了抽,“我已经嫁做人妇,君玉兄喊我名字,瓜田李下的,我怕外人误会。” “也好,也罢。”王珏也没有强求,“此番进京,可有什么想法?” “陪我相公考试,还能有什么想法?”唐洛瑜有些纳闷,不知道王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君玉兄想问什么?” 王珏笑笑:“姑娘于生意一道,诸多奇思妙想,若非我生于王家,在这一道上,是断断无法同姑娘竞争的。” 唐洛瑜在心中叹了口气,虽说他们生意做的不错,但是主要还是得靠薛林策的奇思妙想,若非有那些东西,就是她也没办法这么快就能被王家看入眼。 只是薛林策到底是要参加科举的,本朝就算是商人地位有所提高,朝中官员也不能亲自操持,于官声着实是不太好。 就算现在薛林策还只是个举人,却也不好跟生意上沾边。 唐洛瑜只能沉默不说话,把这个事认下来。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凝滞。 “咳,”到底唐洛瑜有些憋不住,清了清嗓子开口,“这个,” 第157章 凶宅 “你、你刚才说谁?”柏大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烫到,声音有些抖,“你刚才说你老师是谁?” 薛林策愣了愣,看向柏长林的目光中带了些探究。 “恩师是……”薛林策还没说完,就被柏长林挥手打断了。 “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柏长林伸手捂住了脸,十分痛苦的模样。 “柏大人,你怎么了?”薛林策已经看出他太多有些奇怪,于是上前关心,“莫不是你认识恩师?” “我没事,我没事。”柏长林放下手,硬挤出个微笑来。 那能不认识吗? 他夫人可就姓赵呢…… 柏长林摸摸自己的脖子,在心中叹了口气,原来老师在信中写的小师弟就是面前的薛林策。 他苦笑一下,这可千万不能让夫人知道,若是知道他不光揶揄自己老泰山是个乡野秀才,还妄图挖墙脚,那当真是不得了。 “林策啊,”柏长林想到夫人,不由得汗毛倒竖,挤出个笑来跟面前的薛林策说,“其实我早年间,也跟着赵先生念过几年书,也算是你师兄了,日后常来家里玩啊,师兄今日还有公务,就不留你了。” 说完就好像被狗撵一般,端茶送客了。 薛林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站在了柏府门口。 赶车的老张看他出来还纳闷:“姑爷,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就这样,薛林策虽然出发的比唐洛瑜晚,但是回来的时间却要早一些。 “所以柏大人是你师兄?”唐洛瑜想了想,“那也不奇怪,赵先生以前在京中时就名望颇盛,不过就是不知道柏大人怎么没留你叙叙。” “不知道,”薛林策也摇了摇头,“难不成是想抢老师学生结果发现是师弟窘迫了?” “也不无可能,”唐洛瑜撇撇嘴,并不在意的模样,“他们这些大人物,总有些这样那样的怪癖。” 柏府。 苏和到底忍不住,平日里都是老爷让别人吃瘪,今天这小举人竟然能老老爷吃瘪,真是待的久了什么都能看到啊。 “苏和,你笑什么呢?”柏长林也缓过神来,看着侍从一脸偷笑,就又想起了刚才的窘迫,“你去灶上看看,老爷今天中午要吃油饼,还得是你烙的。” “大人,我不会啊。”苏和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我不管,老爷就要吃你烙的,快去吧。”灶上大娘最厌恶别人浪费粮食,苏和若是去烙饼,自然会被厨娘痛骂。 见苏和垮着脸出去了,柏长林心中才熨帖了些。 唐洛瑜这边跟薛林策也说了自己跟王珏的事情,两人都觉得这人还是能不接触就尽量不接触的好。 门外传来叩叩两声敲门声:“你们谈完了吗?我有事找你们。” 听见外面的人是柯苒,唐洛瑜出声叫他进来,后面还跟着个黑着脸的柴进。 “这怎么了?”唐洛瑜看见他黑脸,有些诧异,“谁惹你了?” 柴进瞥了一眼柯苒,默不作声。 “不是吧,你惹他了?”唐洛瑜十分诧异,平常柴进都十分听柯苒的,没想到他们两个也会闹别扭。 “哪能啊,”柯苒笑笑,拉着柴进在桌边坐下,“他吃坏了。” 行,你是大夫你说了算。 唐洛瑜也没有深究这个问题:“找我何事?” “我刚才出去采购药材,听说了个事情,”柯苒笑笑,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两下,“西城那边,有个四进的院子,两边还带两个跨院,你猜猜,多少钱?” “这么大?”唐洛瑜皱眉想了想,“你既说了,那定然是便宜的紧,十多万两?” “唐大小姐,你的便宜的紧,就是十多万两?”柯苒有些无语,“你大胆一点猜,价格便宜的很。” “这可是京城,这么大的院子,十多万两还贵?”唐洛瑜也没什么心情猜,“你直接说吧,别卖关子了。” 柯苒伸出手,在唐洛瑜面前晃晃。 “不会吧才五万两?”唐洛瑜险些惊掉了下巴,“这……当真?” “自然当真。”柯苒拿起茶壶给自己添了点茶,“怎么样,要不要买?” 唐洛瑜狠狠的心动了,这么大的院子,别说在京城,还是西城,就是在她家乡,五万两都不算是高价。 “这么便宜,房子有个大瑕疵吧?”唐洛瑜也不是无知孩童,自然不相信天上掉馅饼。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柯苒笑笑,放下杯子,“你不是之前问我,柴进为什么丧着脸吗?就是因为这个瑕疵了。” “喂!”柴进在一边听得恼怒,一起身摔门走了。 “什么瑕疵?你说吧。”唐洛瑜见柴进恼羞成怒,不由得也定了定神。 “是凶宅。”柯苒想想,“很凶。” “很凶?”唐洛瑜本身是不怎么信神鬼之说的,而且加之自己是重活了一辈子,死都死过一次了,也没见过什么山精鬼怪,自然不怕,“有多凶?” “那家最早住的是前朝武将陈献忠,你知道吧?”柯苒说完看向唐洛瑜。 “知道,攻城必屠城,杀神陈献忠嘛,”唐洛瑜皱皱眉,“总不能是他本人在作祟吧?” “那倒不是,”柯苒笑笑,“你听我慢慢说。” “这宅子原本是陈献忠家的,后来改朝换代,就被赐给了昌平伯,后来昌平伯家败落了,被先帝赐给了安南郡王。”柯苒说完,看向唐洛瑜。 “安南郡王……是一夜被屠尽满门几十口的那个吗?”唐洛瑜眉头紧锁,“要是他们家,我倒也能理解,毕竟一家都是横死。” “怕啊?”柯苒给唐洛瑜添点水,“柴进说不吉利,不叫我跟你说。” “我是不怕啊,就是这宅子能买吗?不会逾制吧?”唐洛瑜心中有些不定,“毕竟之前可是郡王的宅邸。” “自然不会,先帝赐给他们,也只是给他们进京时候住的,不是正经郡王府。”柯苒有些惊奇的看向唐洛瑜,“你不怕?” “怕什么?又不是我杀他满门。”唐洛瑜有些诧异的看向柯苒。 “可是周围百姓都说,雷雨天有听到宅院里有动响。” 第15章 破除迷信从我做起 “啊?什么动响?”唐洛瑜自始至终都不觉得有鬼怪,毕竟她也算是有经验,“不会是有人装神弄鬼吧?” 柯苒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咱们去看看,也许就能知道是什么呢?”许久没出声的薛林策这时候开口。 “你也不怕?”这是柯苒没想到的,毕竟薛林策平常看起来文文弱弱,不像是不怕的样子。 薛林策怕什么?难道还没看过走近科学吗…… 正所谓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虽说他是个艺术生,但是好歹也念过初中高中的物理化学,就算学得不好,那也不是古代这些把戏能骗得过的。 就比如油锅洗手之类,那不也就是在锅底加硼砂和醋吗…… “不怕啊,难道柯兄害怕?”薛林策也对着面前的柯苒笑笑,“我们先去看看,若是合适便买下来,五万两,还是西城的房子,那真真是便宜的紧。” 几人说定,就决定下午一起去那边看看。 “所以柴进是害怕?”唐洛瑜一脸坏笑的看向柯苒,“怎么他杀人都不怕,还怕鬼?” “这你也别让他听见,”柯苒揭起柴进短来也丝毫不含糊,“他小时候被我师兄吓到过。” “柯神医,不如你给咱们说说?”唐洛瑜一副感兴趣的模样,还十分狗腿的给柯苒添了些水,“我保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薛林策知!” “就是他小时候身体不好,被父母寄养在丹枫谷一阵子,然后我师兄那阵正研究人体结构,经常出谷给周围县府衙门当仵作。”柯苒笑吟吟的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回来之后,就跟柴进说,半夜验尸到一半,睡着了,然后被尸体摸脸。” “嘶……”唐洛瑜倒抽一口凉气:“不得不说,你师兄够坏的。” “是啊,师父那时候在别的州府治病,我、柴进还有小师妹,我们都归师兄管。”柯苒像是回想起当时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柴进吓的晚上睡不着,就硬要跟我一起睡,半夜我起夜,看见他咬着被子哭。” 唐洛瑜实在是无法把咬着被子哭这个形象套到柴进身上,毕竟现在的柴大侠,多半会把人打哭而不是自己哭。 “你们那时候多大?”唐洛瑜想想自己小时候,虽然唐敏山不是个好哥哥,但是也不敢这么吓唬自己。 “五六岁吧,”柯苒想了想,摇摇头,“不得不说,其实柯萤也不怕,只有柴进怕。” 唐洛瑜叹了口气,也着实为柴进捏了把辛酸泪。 等到下午要出发的时候,柴进也黑着一张脸跟了过来。 看着他的样子,唐洛瑜不免生出些同情来。 “柴大侠啊……”刚想着开口安慰两句,想到这事肯定是柴进的伤心事,于是又停了嘴。 柴进横扫过一眼来,冷冷地瞪向唐洛瑜。 “柴兄,”薛林策见唐洛瑜有些窘迫,自然开口替她解围,“我听柯兄说,这宅子周围的邻居说,在雷雨天听到过院子里有人舞乐。” 柴进的脸色有些僵,慢慢的转过头来看向薛林策。 一时之间反倒是他更像个僵尸一般。 “咳,其实我之前在一本杂书中看过,”薛林策绞尽脑汁,在柴进的瞪视下,想办法跟他科普,“就你知道磁石吗?” 柴进南辕北辙的问题问的有些懵,但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本杂书中说,用来刷墙的红色涂料中,含有大量的磁石粉末,打雷下雨的时候,就容易会把周围的影响记录下来,之后再遇到雷雨天,就又会播放出来。”薛林策从脑海中深挖,似是有这种说法。 没法跟他具体解释里面的原理,也就只能简单一点。 “想来柴兄走南闯北,也是看过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吧。”薛林策看向柴进,“就比如油锅洗手,上天借蟠桃之类。” 柴进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确实见过不少,只是薛林策说的这种,却是没听过。 “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说不清,但是那本书上明确说了,之前有人用这个骗过人。”这自然是没有,但是不能告诉柴进。 毕竟童年的伤害需要用一生去治愈…… “真的,是装神弄鬼?”柴进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看向薛林策的眼神却十分明亮。 薛林策用力点点头。 “你说油锅洗手也是骗人的?”唐洛瑜以前没见过,只是听说过是骗人的,“你会吗?” “会啊,你想看吗?”薛林策对她宠溺一笑,“我还会让蚂蚁排字,夏日让水结冰。” “你还会夏日让水结冰?”唐洛瑜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薛林策,“难道是放在冰窖中?” 薛林策摇摇头,笑着跟她说:“等安顿好,我给你表演。” 唐洛瑜十分震惊,现在夏日里用冰都是冬天存下的,她家就有个专门存冰的地窖,却也放不了多少。 若是薛林策说的是真的,那这简直是无本万利的事情…… 都说她会赚钱,那还不是有个好相公? 唐洛瑜看向薛林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热切。 “好了,到了。”柯苒先跳下了马车,走在前面。 跟他约好了看房的人,正在大门口等着,面上看着有些一言难尽的忧虑。 “敢问阁下可是郑先生?”柯苒上前跟人打招呼。 “你们就是要买宅子的吧……”叫郑先生的人似乎刚抽回思绪,见面前几人年轻,不由得苦笑,“当真是年轻人胆子大,安南王府这样的凶宅也敢买……” “买不买还不一定,还是要让我们先进去看看再说。”唐洛瑜这时候也从马车上下来,就听见了这话。 “是是,不过挑货的才是买货的,”郑先生脸上的笑容又苦涩了几分,“只是我身子骨孱弱,实在是不能陪着诸位一同进去,我给你们开了门,你们自己进去看,可好?” 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卖房子的还不跟着看,唐洛瑜耸耸肩:“无妨,劳烦先生开门了。” 大门打开,迎面便是带着浮雕的影壁。 只是上面带着斑驳的暗色痕迹,似是血液干涸了的样子。 几人一看,都心有灵犀的看向柴进。 第159章 郡王府 柴进看见血迹的时候,皱了皱眉,有些嫌恶的别过了头。 随后察觉到了众人看向他的目光:“都看我作甚!” 唐洛瑜清了清嗓子:“啊这个既然已经打开门了,那我们便进去看看吧。” 柯苒和薛林策深以为然,都看着她点了点头。 走到门口,唐洛瑜回头看见柴进没动,于是想了想之后开口:“嗯……你跟我们一起进去看看吗?还是在这里等着?” 这本身是句极其平常的话,只是现在柴进正是敏感的时候,见唐洛瑜还如此说,不由得咬了咬牙:“去,谁说不去的!” 随后便大步流星的率先走了进去。 “何苦呢……”唐洛瑜叹了口气,随后看向柯苒,两人交换了个心焦不宣的眼神,随即也跟了上去。 进去之后,很明显就能发现这院子已经荒废许久了,满目疮痍,长满杂草。 却也能看出当年郡王府的风采,不说别的,单单这朱漆刷墙,那就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 薛林策看着墙壁颜色,似是与他印象中那座巍峨的宫殿有些类似,托着下巴看了一阵:“小瑜,你来看,这墙是用的什么材料刷的?” 唐洛瑜凑上去闻了闻:“这里面用了分量极足的朱砂,啧啧,先帝对这位堂弟真真是疼爱有加,可惜啊……” 薛林策想了想于是开口:“是了,朱砂本身就是矿物,因而我们之前听说的,有邻居看到郡王府内有宴饮光影,应该就是因为这个了。” 唐洛瑜还是不很能相信薛林策这个说法,毕竟鬼神之说虽然可怕,却也没有薛林策说的这么玄妙。 “像你说的那个好似也不是每次都出现,”唐洛瑜虽然想求证,却不想自己家中出现这种灵异事件,于是还是放弃了好奇心,“咱们要怎么避免?” “这也简单,把上面的红色铲掉,之后换白灰刷墙就好。”薛林策想到后世的石灰,于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白灰是不是不太吉利?”柴进在后面皱眉开口。 “怎么会,白灰不光可以防虫,纯白的墙面到时候还能让柯兄挥毫一番,也十分的雅致了。”哪有什么吉利不吉利,后世还不都是白色墙面的多,薛林策也是习惯了白墙,觉得清清白白的反倒是肃静。 “确实,”柯苒这时候开口,“白灰确实可以防虫,还能止血,薛兄这提议倒是不错。” “是啊,这红墙我也担心逾制,毕竟朱砂刷墙,一般人哪里有这样的待遇,还不如铲掉了重新刷。”唐洛瑜也觉得靠谱,三比一之下,柴进也只能听着。 随后几人在宅子里游逛,发现这里的景致虽然荒废了,但是收拾收拾看起来倒是也不错。 尤其是这院子竟然也有个湖,只是没有王家的大,不过十几步见方,虽说不能泛舟,却可以在湖中养些莲花之类,也算个景致。 唐洛瑜更是发现,湖上的小亭子,四柱竟然是中空的,可以在里面通地龙。 “郡王真是好巧思啊,这样冬日里在亭子中赏雪,岂不是温暖如春?”唐洛瑜拍拍柱子,十分喜欢的样子。 柴进也觉得这宅子不错,只是一想到这里闹鬼,就觉得身上发毛。 “你们来看我发现了什么!”突然,柯苒在一边喊出了声。 几人顺着声音找过去,就看柯苒蹲在地上,用树枝拨弄着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唐洛瑜凑上前去看,似是某种蘑菇的样子,“这……能吃吗?” 柯苒有些无语的看向唐洛瑜,随后转头对着薛林策说:“薛兄可要看好你浑家,这般莽撞,见到什么东西先问能不能吃?” “嗯……”其实薛林策也想问,但是他忍住了,随后也走到柯苒旁边,“柯兄如此郑重,此为何物?” “这是一种野蕈,能吃是不假,不过它伞盖下面的粉,会让人产生幻觉。”柯苒想了想之后说,“而且,这种野蕈,需要血肉的滋养才能长出来。” “血肉滋养?”薛林策知道有些蘑菇会致幻,毕竟以前就知道煮不熟吃了之后满眼蹦小人,大名鼎鼎的见手青,只是蘑菇这类真菌,还能有必须血肉滋养才能长出来的吗? 那不早就绝种了? 不过想到这世界连耳鼠都有,就释然了。 “那柯兄的意思是……”薛林策想到了另一个可能,震惊的看向蹲在地上的柯苒。 柯苒像柴进伸了伸手,随后柴进就一脸挣扎的从靴中抽出了把匕首给他,之后又刨了一阵,里面就有一节白色骨头露了出来。 “是人骨,还是膝盖。”柯苒说完,熟知人体结构的薛林策也点了点头。 “化成白骨,少说也要两三年,”柯苒想了想之后又往下挖了挖,就看到了织物的碎片,“看这碎片,想来应该只是王府中的小厮长随,并非有头脸的人物,看着腿骨膝盖的大小,左右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大抵是全家都在王府做工的家生子……” 只看一节腿骨就说出了这么多,几人对柯苒的分析都十分赞同,当年的案子都那么长时间了,这尸体还埋在这里,怎么想也是家中无人了才没人找他。 “那这也挺可怜的。”唐洛瑜了口气,“也没几个钱,我买口棺材葬了他吧。” 几人也都点了点头。 “我想之前邻居说这里闹鬼,想来跟这野蕈也有关系,回头翻修的时候也四处看看,若是有野蕈的地方,都挖开查查。”柯苒在心中叹气,这房子到底是他推荐给唐洛瑜的,现下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了,“若是修葺宅子花费巨大,我倒是……” “你在说什么?”唐洛瑜有些好笑的开口,“柯神医,你怕不是忘了给了我几个做洗面药的方子了吧,你知道就这几个方子我赚了多少钱,你和柴进俩人就老老实实在我家住下,给我赚钱吧!” 这话虽然听着不太好听,却也打消了柯苒和柴进的不好意思。 “那肯定要住下,我还是你们家西席呢!”柴进哼了一声,便不再看几人。 是了,柴进还在教霍旸练武。 第160章 置产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就定下这房子了。”唐洛瑜这次进京才带了三千两,自然是不够买下来这座宅子的。 只是她跟王家生意的分红,已经有几个也没领了,现在银钱应该是尽够的,若是不够,到时候跟王珏先支取一部分未来的利润,倒也不是不行。 “怎么这就定下了?”柴进有些难以置信,完全没反应过来。 “啊?你不同意吗?”唐洛瑜有些诧异的看向柴进,“这宅子有四进,两边还有跨院,中间还带个花园,才五万两!柴兄,你若是能找到比这个还划算的,我便不买。” 柴进自然是找不到的,但是那也架不住他厌恶:“可是……” 这房子闹鬼啊! “柴兄放心,”薛林策善解人意,上前来唱红脸,“我们买下来也是要修葺的,且不说这院子里有许多都是只有郡王才能用的规制,就是这园子也有许多我们不喜欢,到时候柴兄选个自己喜欢的院子,辟了中间做演武场,小旸上京也能来住,你们师徒在里面练武多畅快。” “是啊,我看这些个院子都挺大的,练武场旁边还能辟个小药庐,到时候开个角门,我也能开堂坐诊。”柯苒也跟着添把火,“我记得你那师叔好像住的也离这里不远,到时候走动也方便。” 京城的低阶武将哪能买的起西城的宅子,也只是住在南城偏西的地方。 柴进到底不想同众人分开,于是咬了咬牙:“行!那我的院子,怎么修葺要我说了算。” 大面上都过去了,唐洛瑜哪还管这些小事,反倒是乐得有柴进操心这事,毕竟就算他个武人不懂审美,后面不还有个柯神医嘛:“那自然是极好的,这院子都由你看着修葺都行。” 柴进见她答应的这么痛快,心中有升起一丝疑虑,只是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不过眼下就要进腊月了,”唐洛瑜想了想,“咱们不如先修葺出一个院子暂且住着,回头等过完年再大修。” 几人也都不想在客栈过年,于是也就同意了下来。 几人走出门外,就看到了还站在原地愁容满面的郑先生。 “你们可算是出来了……”见几人走出来,郑先生也松了口气一般,“我还当你们出事了。” “青天白日的,能出什么事?”唐洛瑜诧异的看着面前的人,“郑先生莫非是不想卖这宅子了?” “哪能啊……”郑先生抹了抹头上沁出的汗水,“我这不是、这不是担心你们吗。” 唐洛瑜微微眯起眼睛,总觉得其中定然有事,不过这不重要,左右这房子她已经看中了。 “郑先生,不瞒你说,我此番进京是陪我相公参加科举的,”唐洛瑜笑吟吟的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带的钱统共只有三千两,这里有五百两,我先给你,这宅子我就先定下了,你给我锁好了别给别人看,三日后我把剩下的给你,如何?” “唐、唐夫人,您这就定下了?”郑先生表情有一瞬间空白,似是也没想到唐洛瑜竟然就这么定下来了,“真的?” “这还能有假?”唐洛瑜又眯起了眼睛,“莫不是郑先生有什么难言之隐?” 郑先生内心似乎在疯狂挣扎,想了一阵之后,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开口:“我虽然想赚钱,但是到底不是那等没心肝之人,唐夫人,我劝你还是想好再做决定。” “这房子归属有问题?”唐洛瑜有些疑惑的看向面前的郑先生,不明白他突然这么慷慨就义是什么意思。 “并非如此,”郑先生叹了口气,“这房子,乃是大大的凶宅啊!前后几任房主都不得好死,你们不是本地的不清楚,我实是不能骗了你们去啊!” “先生多虑了,”唐洛瑜恍然大悟,想来之后的房主也是因为那种野蕈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毕竟本来是凶宅大家就已经害怕了,再加上野蕈的功效,自然是噩梦连连产生幻觉,“你不是一早就说了,安南郡王府嘛,若非如此,这么大的宅子怎么可能卖这么便宜?” 郑先生没想到唐洛瑜这么冥顽不灵,也怪自己太好心,到底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自己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宅子也没人看,定金便不用了。”郑先生摇着头叹了口气,“也别三日了,你先住进去都成,年前给我钱就好。” 唐洛瑜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说话,也就收回了银票:“放心吧,三日内,银票如数奉上。” 几人回到客栈,唐洛瑜想了想,也不知道跟王家的合作到底有多少盈余,心中有些不安。 提笔给父亲写了封信,一来是报个平安,二来也是看看从家中的铺子也支些钱来。 只是才刚提笔,小二就又上来敲门,说王家那边来人了。 唐洛瑜正诧异,毕竟上午才去了,怎么现在王家又派人来,抬眼一看,来人也是熟人,正是之前去唐家跟她谈花笺生意的。 “你就是王家的外管事啊?”唐洛瑜心下明了,“你们少爷找我何事?” 王家外管事一脸纠结,看了看薛林策又对着唐洛瑜说:“这事,您还是过去跟我们公子说吧。” 夫妻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唐洛瑜开口:“这都要晚饭了,明日再去吧。” 外管事没说话,满脸都是为难。 “行吧,那我们夫妻两个就蹭你们家公子一餐饭好了,”唐洛瑜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开口,“想来王家也不缺我们两人这一口饭吧?” 听到她这么弱,王家外管事顿觉轻松,笑着连连开口:“自然不缺自然不缺,二位是贵客,我们公子好好招待才是。” 等到了王家,王公子没像上午那样在亭子里装文雅,看见唐洛瑜进院子连忙迎上前去,十分心急的开口:“我听说你要买安南郡王府?” “有何不妥?”唐洛瑜没想到他也是这种反应,诧异的开口,“莫非这房子真有问题?” “那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凶宅,这还不算有问题!” 第161章 该省省该花花 “我还想说你这么着急喊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唐洛瑜舒出一口气,“没事,你放心吧,之后我们去请个大师回来做法就是了。” 王珏看她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就心塞,又看向站在她身边的薛林策,仿佛在询问,这你都不管? 薛林策耸耸肩,并没有插言。 见她相公不说话,王珏皱着眉摇了摇头:“你怎么想的?你觉得只是做法就管用吗?若是管用那宅子还轮得到你?” 这倒是实话,毕竟西城的房子,那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你说这些,还不如给我介绍个好天师。”唐洛瑜心想,万一介绍的人太贵,直接拒了好似也不太好,于是开口,“其实也不用,我有个朋友精通岐黄,他们那派向来玄之又玄,今日已经同我过去勘探过了,他说完全没问题。” 王珏伸手按了按眉心,又挥了挥手:“行行,你随意吧。” 毕竟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这么着急的叫唐洛瑜过来,也不过是出于对合作伙伴的关心,现在她这般不识抬举,自己再多说好似都有些惹人烦了。 “其实我这次进京只带了三千两,”唐洛瑜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咱们之间合作的款子你还没送到县里去吧?没有的话不如直接给我吧。” 王珏还能说什么,只能让管事去拿了银票给唐洛瑜:“你真就想好买那了?” “是啊。”唐洛瑜正数着银票,诧异的抬头看了眼王珏,“不然我跟你拿银子做什么?” “其实我也知道几处不错的房产,虽然不如那处大,也要贵上几万两,但是也都十分不错。”王珏还是有些不忍心,“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嗨,没事,”唐洛瑜数清了银票,笑吟吟的开口,“数清了,一共七万五千三百二十一两三钱,这一两三钱就给你抹个零吧。” 唐洛瑜挑出里面的散碎银子留在了桌上,随后在账本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那咱们年前的货就清账了。” 王珏见实在没办法,也只能由着她去。 又在王家吃了一餐饭,唐洛瑜才跟薛林策回去。 “娘子,这就赚了……这么多?”薛林策没说出具体数额来,这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这才几个月啊。” “其实花笺没多少,主要还是化妆品礼盒,”唐洛瑜勾勾嘴角,“王家也是实在,那些东西都不是什么难做的,弱势他们想要坑咱们,只消在京中或者别的县里弄个作坊做就罢了,现在肯老老实实分钱,确实是厚道。” “小瑜也太看轻自己了。”薛林策在她脸颊上捏了捏,“我见那王公子,必然是欣赏你这个人,才肯这么老实的给钱的。” “也就你看着我好,”唐洛瑜跳起来往他背后一扑,薛林策向前趔趄了几步才站稳,刚要发作,唐洛瑜在他脸颊两边各亲了一下,“相公,背我回去。” “好。” 两人回到客栈,就看到柴进满脸一言难尽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俩。 “你怎么在这?”唐洛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冷吗?” 柴进哼了一声,转身就进去了。 “你们回来了?柴进呢?”刚走到楼上,就看到柯苒从房间中出来,“他不是去接你们了吗?” “嗯……刚才他回来了,不知道又去哪了。”唐洛瑜有些无语,刚才还不知道柴进为什么态度那么奇怪,现在想来是柴进看到了薛林策在路上跟她打闹,觉得没眼看才走的,“可能出去给你买零嘴了吧,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柯苒笑着摇了摇头,往下一看,就发现柴进手中拿着个纸袋,里面似是装的糖炒栗子,站在楼下僵成了木头。 “还真是出去买零嘴了?”柯苒下楼,从纸袋中摸了一个出来,拨开时候塞进了柴进的嘴里,“怎么样,甜不甜?” 柴进点了点头,看起来有些迷茫。 “你就直接说是见他们这么晚了不回来,担心王家人会对他们不利不就行了?”柯苒有些好笑的看着柴进,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别扭。 “要不要我背你上去?”想起来唐洛瑜在大街上往薛林策被上跳,柴进心中也有些痒痒的,“我背你上去,好不好?” 柯苒有些诧异,在看见柴进微红的耳根后,却也没有拒绝,笑着点了点头。 “柴大侠可真是……”唐洛瑜回到房间之后,叹了口气。 “咱们还请天师吗?”薛林策来到唐洛瑜身边,给她倒了杯茶,随后在她旁边的绣墩上坐下,“京城中这些天师咱们也不熟。” “请什么请,那么贵。”唐洛瑜完全不像怀揣七万两巨款的富婆,“到时候买身衣服,让柯苒跳个大神就行了,咱们不是已经查出来根源在哪了吗?” “半个法事也不贵……”薛林策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是现代人还是唐洛瑜是了,看她一副斤斤计较的模样,也觉得颇为有趣,“也是,咱们该省省该花花。” 唐洛瑜十分满意他这个说法,于是大力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次日,唐洛瑜先是找到郑先生,把房子过了户,随后就找到京兆尹,说明了房子中他们找到了些枯骨,在京兆尹衙门验尸确定了这些枯骨都是当年惨案的受害者之后,唐洛瑜出钱把这些人都葬了。 之后就是找人修葺房子了。 薛林策这边要复习功课,没时间盯着,柴进自告奋勇,唐洛瑜不太信得过他的审美,于是拉着柯苒,三个人一起泡在宅子这边。 唐洛瑜急着住,给的工钱又足够多,加之找了王家那边熟识的泥瓦班子,很快院子就修了个差不多。 只是园子有些景致唐洛瑜不甚喜欢,京城冬日里,池子都上了冻,着实是不好开工,眼见得有快过年了,只好作罢。 几人也都搬进了修好的宅子,只大概修了修,通上地龙房子看起来倒也有模有样。 伴着冬日里的第一场雪,让薛林策之前颇为担心的文会,也找上门来。 第162章 文会 来送帖子的,是京中的士子,据说家中在官场上也颇有名气,送帖子的那个仆人看起来也十分文雅的样子。 薛林策有些犯难。 他实在是不会写诗,虽说也能想到这场文会多半是要写雪,但是让他自己想确实是想不出什么诗句来。 他倒是能背不少,但是格律音调也好,用典也好,他都说不明白,到时候人家问,薛兄,你这是用的是平水韵中的哪个韵部啊? 可怎么回答? 薛林策想的就先拖着,到时候就说自己病了去不了就好了。 只是没想到,去柏家送节礼的时候,被柏长林劝了。 马上就快过年了,到底柏长林是他师兄,唐洛瑜便准备了不打眼但是十分何用的花笺和特产给薛林策,让他拿着到柏家送。 “这……不好吧?”薛林策有些迟疑,毕竟柏长林是九卿这样的高官,自己不过是个举人,老是去他家,总觉得有些别扭。 “这有什么不好的?”唐洛瑜匪夷所思的看向薛林策,“柏大人不是你师兄吗?” “是,但是……”薛林策还没说完,就被唐洛瑜打断了。 “你想着要避嫌,但是就算你不去,你也是要被算在柏大人这一系的,”唐洛瑜伸手拍了拍薛林策背,“反倒是不如大大方方的去送礼,咱们准备的东西也不贵重。再说了,他个管刑名的,咱们家也没什么案子犯在他手上,你怕啥啊?” “行吧……”薛林策也没再继续说,拎上东西坐着马车就去了。 到底都在西城区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柏家,薛林策刚一进门,就看见柏长林笑着迎了出来。 “这不是小师弟吗?怎么搬家了也不给师兄下帖子,怕我吃穷你家啊?”柏长林笑吟吟的,从薛林策手中接过了节礼,“嚯,这花笺可要不少银子。” “不算什么的,”每次看到柏长林这么热情,薛林策都有些不好意思,“这花笺其实是我娘子跟王家合伙的买卖。” “原来是这样……”柏长林有些惊奇的看向薛林策,“你别说你家那宅子是买的。” “娘子说不怎么贵价的。”薛林策腼腆一笑,仿佛他是个不知庶务的迂腐书生。 “不怎么贵价……”柏长林有些酸,虽说他也入朝多年,本朝薪俸也颇为丰厚,但是到底家底薄,就算有岳父的支持,现在也还在京中赁屋,“小师弟当真有个好娘子啊。” “师兄可别这么说,”薛林策后来也知道柏长林的夫人就是赵先生的千金,现下听他这么说,唯恐那位师姐回头修理他,“师姐自然也好的。” “对对对,我夫人那是极好的!”柏长林声音有些大,似是专门为了给自己夫人听的。 “对了,我娘子还让我给师姐带了套化妆品套盒,正是京中时新的款式,”薛林策笑着说,“等回头就麻烦师兄了。” “你这娘子,当真不错。”这套化妆品要价也不便宜,柏长林对于自己人自然没有坏心思,突然想起件事来,于是开口,“我听说柳相的孙子办了个文会,可有给你递帖子?” “这个……师兄也知道了?”薛林策挠了挠头,“帖子自然是送来的,我就说哪家的小厮还文绉绉的,原来是柳相家的。” “我之前只看了你的文章,倒是不错,颇有先生风骨,”柏长林捋须笑笑,“就是不知道师弟于诗词一道如何?” “师兄这就是抬举我了,”薛林策顿了顿,面色有些纠结的开口,“这文会我是不想去的。” “怎么不想去?”柏长林有些诧异,本来他还怕相爷的孙子不给他递帖子,没想到他这师弟竟然收到了还不想去。 薛林策咬咬下唇,狠了狠心才开口:“其实我于诗文一道,着实是不行。” 柏长林诧异的看向薛林策。 “我直说了吧,师兄,我不会写诗……”薛林策说完,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柏长林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开口:“恩师没教你?” “我就跟着老师念了半年书,都是作文章了,就没写诗。”薛林策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我并不想去文会。”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柏长林有些哭笑不得,自然是没想到他老师竟然没教这孩子作诗,“只不会诗文,为何不去文会?” 薛林策诧异的抬起头来,不确定的开口:“文会……不都是要作诗的吗?” 总之他看的那些小说也好,电视剧也好,这不都是必须的吗? “这倒是不假,不过更重要的是,文会上也会结交你们这一科的青年才俊,到时候若是同科进士,也是提前就有了交情。”柏长林叹了口气,“我还是劝你去一趟,哪怕只是坐在边上看看,也能感受几分文气,虽说闭门造车,终归也是要出门合辙不是?” 薛林策也跟着叹了口气,心中也觉得柏长林说的十分有道理。 “我也不逼你,到底还是以你的意志为主,”柏长林摆摆手,“你回去再想想吧。” 薛林策回到家中,唐洛瑜见他忧心忡忡:“怎么了?柏大人不喜欢我准备的礼物?” “哪能啊?”薛林策笑笑,“喜欢的紧呢。” “那你怎么愁眉不展的?”唐洛瑜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旁边。 薛林策伸出手,想要抱抱唐洛瑜。 见他这样,唐洛瑜也就偎进了他的怀中。 “娘子,我不会作诗……”薛林策埋在唐洛瑜身上,声音有些闷闷的。 唐洛瑜没想到这个,却也并不十分在意:“不会便不会,考试又不考作诗。” 薛林策仰起脸来看她:“柏师兄劝我去参加文会,说可以沾沾文气。” “就因为这个不开心?”唐洛瑜笑笑,“去了就直接说自己不擅长呗,到时候我给你多准备些花笺,赠给到场的文人才子,想来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娘子……你真好。”薛林策又搂紧了几分。 “对了,现在正好有还没上市的新花样,到时候拿着过去,想来那些文人雅士,光顾着看花笺,也不会关心你会不会作诗了。” 第163章 好办法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而且眼见得文会的日子就要到了,现下里就算是让薛林策现学,到时候想来也作不出什么好诗来,应和之作,估计也是贻笑大方。 倒不如直接认了自己不会作诗,至多不过被嘲讽几句,又能怎么样呢? 毕竟,科举是不考作诗的。 马上就要过年了,唐洛瑜之前往回送的信却迟迟没有回应,虽说现在买宅子的钱已经尽够了,去也免不了担心。 “怎么了?”薛林策见唐洛瑜从外面进来,满身的风雪也顾不得自己的暖和,脸色有些惆怅的样子,“外面雪景不好看?” 唐洛瑜摇了摇头:“非是雪景不好看,我之前往回送的信,都十几日了,还没有回信,我有些担心父亲。” 薛林策也不好劝,只能翻下书上前去拥住唐洛瑜,给予她一些温暖。 “这青天白日的……”柯苒从外面进来,看他们两人这甜腻的样子,免不得揶揄两句。 “柯兄,小瑜正为泰山大人忧心呢。”薛林策解释了一句,“之前送回去的信,一直都没回应。” “这倒不必忧心。”柯苒想了想,“我不是把我师妹叫来了吗?” 像是怕唐洛瑜还忧心:“我师妹医术并不在我之下,我把她叫来,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不仅精通岐黄,还对巫蛊之类都十分在行。” “你师妹……当真这么厉害?”唐洛瑜有些难以置信的从薛林策怀中抬起头来。 “是啊,前几年她随着我师父走南闯北,也去苗寨走过几遭,当地有个蛊婆十分欣赏她,本是要收了做弟子的,我师妹不从,但是那蛊婆还是赠了她一本蛊方。”柯苒笑吟吟的开口,“放心吧,伯父定然不会有事的。” 唐洛瑜自然年信得过柯苒,也稍稍放下了些心。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而且眼见得文会的日子就要到了,现下里就算是让薛林策现学,到时候想来也作不出什么好诗来,应和之作,估计也是贻笑大方。 倒不如直接认了自己不会作诗,至多不过被嘲讽几句,又能怎么样呢? 毕竟,科举是不考作诗的。 马上就要过年了,唐洛瑜之前往回送的信却迟迟没有回应,虽说现在买宅子的钱已经尽够了,去也免不了担心。 “怎么了?”薛林策见唐洛瑜从外面进来,满身的风雪也顾不得自己的暖和,脸色有些惆怅的样子,“外面雪景不好看?” 唐洛瑜摇了摇头:“非是雪景不好看,我之前往回送的信,都十几日了,还没有回信,我有些担心父亲。” 薛林策也不好劝,只能翻下书上前去拥住唐洛瑜,给予她一些温暖。 “这青天白日的……”柯苒从外面进来,看他们两人这甜腻的样子,免不得揶揄两句。 “柯兄,小瑜正为泰山大人忧心呢。”薛林策解释了一句,“之前送回去的信,一直都没回应。” “这倒不必忧心。”柯苒想了想,“我不是把我师妹叫来了吗?” 像是怕唐洛瑜还忧心:“我师妹医术并不在我之下,我把她叫来,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不仅精通岐黄,还对巫蛊之类都十分在行。” “你师妹……当真这么厉害?”唐洛瑜有些难以置信的从薛林策怀中抬起头来。 “是啊,前几年她随着我师父走南闯北,也去苗寨走过几遭,当地有个蛊婆十分欣赏她,本是要收了做弟子的,我师妹不从,但是那蛊婆还是赠了她一本蛊方。”柯苒笑吟吟的开口,“放心吧,伯父定然不会有事的。” 唐洛瑜自然年信得过柯苒,也稍稍放下了些心。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而且眼见得文会的日子就要到了,现下里就算是让薛林策现学,到时候想来也作不出什么好诗来,应和之作,估计也是贻笑大方。 倒不如直接认了自己不会作诗,至多不过被嘲讽几句,又能怎么样呢? 毕竟,科举是不考作诗的。 马上就要过年了,唐洛瑜之前往回送的信却迟迟没有回应,虽说现在买宅子的钱已经尽够了,去也免不了担心。 “怎么了?”薛林策见唐洛瑜从外面进来,满身的风雪也顾不得自己的暖和,脸色有些惆怅的样子,“外面雪景不好看?” 唐洛瑜摇了摇头:“非是雪景不好看,我之前往回送的信,都十几日了,还没有回信,我有些担心父亲。” 薛林策也不好劝,只能翻下书上前去拥住唐洛瑜,给予她一些温暖。 “这青天白日的……”柯苒从外面进来,看他们两人这甜腻的样子,免不得揶揄两句。 “柯兄,小瑜正为泰山大人忧心呢。”薛林策解释了一句,“之前送回去的信,一直都没回应。” “这倒不必忧心。”柯苒想了想,“我不是把我师妹叫来了吗?” 像是怕唐洛瑜还忧心:“我师妹医术并不在我之下,我把她叫来,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不仅精通岐黄,还对巫蛊之类都十分在行。” “你师妹……当真这么厉害?”唐洛瑜有些难以置信的从薛林策怀中抬起头来。 “是啊,前几年她随着我师父走南闯北,也去苗寨走过几遭,当地有个蛊婆十分欣赏她,本是要收了做弟子的,我师妹不从,但是那蛊婆还是赠了她一本蛊方。”柯苒笑吟吟的开口,“放心吧,伯父定然不会有事的。” 唐洛瑜自然年信得过柯苒,也稍稍放下了些心。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而且眼见得文会的日子就要到了,现下里就算是让薛林策现学,到时候想来也作不出什么好诗来,应和之作,估计也是贻笑大方。 倒不如直接认了自己不会作诗,至多不过被嘲讽几句,又能怎么样呢? 毕竟,科举是不考作诗的。 马上就要过年了,唐洛瑜之前往回送的信却迟迟没有回应,虽说现在买宅子的钱已经尽够了,去也免不了担心。 “怎么了?”薛林策见唐洛瑜从外面进来,满身的风雪也顾不得自己的暖和,脸色有些惆怅的样子,“外面雪景不好看?” 唐洛瑜摇了摇头:“非是雪景不好看,我之前往回送的信,都十几日了,还没有回信,我有些担心父亲。” 薛林策也不好劝,只能翻下书上前去拥住唐洛瑜,给予她一些温暖。 “这青天白日的……”柯苒从外面进来,看他们两人这甜腻的样子,免不得揶揄两句。 “柯兄,小瑜正为泰山大人忧心呢。”薛林策解释了一句,“之前送回去的信,一直都没回应。” “这倒不必忧心。”柯苒想了想,“我不是把我师妹叫来了吗?” 像是怕唐洛瑜还忧心:“我师妹医术并不在我之下,我把她叫来,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不仅精通岐黄,还对巫蛊之类都十分在行。” “你师妹……当真这么厉害?”唐洛瑜有些难以置信的从薛林策怀中抬起头来。 “是啊,前几年她随着我师父走南闯北,也去苗寨走过几遭,当地有个蛊婆十分欣赏她,本是要收了做弟子的,我师妹不从,但是那蛊婆还是赠了她一本蛊方。”柯苒笑吟吟的开口,“放心吧,伯父定然不会有事的。” 唐洛瑜自然年信得过柯苒,也稍稍放下了些心。 第164章 不会有事的 “还有不管是张森还是陈维岱,他们都会好好保护唐伯父的。”柯苒又说出了另外两个人。 唐洛瑜叹了口气:“可能年底事忙,走的慢些也是有的,我就是担心我那个大嫂,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她之前不是雇土匪劫你吗?”柯苒耸耸肩,“想来也就是这点本事了,不足挂怀。” “真是这样便好了……”唐洛瑜闭了闭眼睛,到底是不想父亲有事,在回去之前也只能等着。 很快就到了文会的日子。 薛林策早早的便出门了,自然也没忘了拿上他们家新制的花笺。 看着手边盒中的花笺,薛林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 马车载着他来到一个园子,远远的便看到已经有人到了,还隐隐的传来念诗唱曲的声音。 薛林策走进了就看见,几个穿着举人服色的男子,年轻的有十来岁的少年,年长的也有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再年长的就没有穿举人服色的了,似是这些人带来的老仆,站在一边伺候酒水。 为首的几个人身边还坐了几个浓妆艳抹的,似是勾栏里出来陪酒的姑娘,正在一旁应和几人的诗作。 薛林策看这样子,就失了兴趣。 虽说文人风流,但是这却已经不是他能接受的范畴了。“还有不管是张森还是陈维岱,他们都会好好保护唐伯父的。”柯苒又说出了另外两个人。 唐洛瑜叹了口气:“可能年底事忙,走的慢些也是有的,我就是担心我那个大嫂,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她之前不是雇土匪劫你吗?”柯苒耸耸肩,“想来也就是这点本事了,不足挂怀。” “真是这样便好了……”唐洛瑜闭了闭眼睛,到底是不想父亲有事,在回去之前也只能等着。 很快就到了文会的日子。 薛林策早早的便出门了,自然也没忘了拿上他们家新制的花笺。 看着手边盒中的花笺,薛林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 马车载着他来到一个园子,远远的便看到已经有人到了,还隐隐的传来念诗唱曲的声音。 薛林策走进了就看见,几个穿着举人服色的男子,年轻的有十来岁的少年,年长的也有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再年长的就没有穿举人服色的了,似是这些人带来的老仆,站在一边伺候酒水。 为首的几个人身边还坐了几个浓妆艳抹的,似是勾栏里出来陪酒的姑娘,正在一旁应和几人的诗作。 薛林策看这样子,就失了兴趣。 虽说文人风流,但是这却已经不是他能接受的范畴了。“还有不管是张森还是陈维岱,他们都会好好保护唐伯父的。”柯苒又说出了另外两个人。 唐洛瑜叹了口气:“可能年底事忙,走的慢些也是有的,我就是担心我那个大嫂,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她之前不是雇土匪劫你吗?”柯苒耸耸肩,“想来也就是这点本事了,不足挂怀。” “真是这样便好了……”唐洛瑜闭了闭眼睛,到底是不想父亲有事,在回去之前也只能等着。 很快就到了文会的日子。 薛林策早早的便出门了,自然也没忘了拿上他们家新制的花笺。 看着手边盒中的花笺,薛林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 马车载着他来到一个园子,远远的便看到已经有人到了,还隐隐的传来念诗唱曲的声音。 薛林策走进了就看见,几个穿着举人服色的男子,年轻的有十来岁的少年,年长的也有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再年长的就没有穿举人服色的了,似是这些人带来的老仆,站在一边伺候酒水。 为首的几个人身边还坐了几个浓妆艳抹的,似是勾栏里出来陪酒的姑娘,正在一旁应和几人的诗作。 薛林策看这样子,就失了兴趣。 虽说文人风流,但是这却已经不是他能接受的范畴了。“还有不管是张森还是陈维岱,他们都会好好保护唐伯父的。”柯苒又说出了另外两个人。 唐洛瑜叹了口气:“可能年底事忙,走的慢些也是有的,我就是担心我那个大嫂,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她之前不是雇土匪劫你吗?”柯苒耸耸肩,“想来也就是这点本事了,不足挂怀。” “真是这样便好了……”唐洛瑜闭了闭眼睛,到底是不想父亲有事,在回去之前也只能等着。 很快就到了文会的日子。 薛林策早早的便出门了,自然也没忘了拿上他们家新制的花笺。 看着手边盒中的花笺,薛林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 马车载着他来到一个园子,远远的便看到已经有人到了,还隐隐的传来念诗唱曲的声音。 薛林策走进了就看见,几个穿着举人服色的男子,年轻的有十来岁的少年,年长的也有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再年长的就没有穿举人服色的了,似是这些人带来的老仆,站在一边伺候酒水。 为首的几个人身边还坐了几个浓妆艳抹的,似是勾栏里出来陪酒的姑娘,正在一旁应和几人的诗作。 薛林策看这样子,就失了兴趣。 虽说文人风流,但是这却已经不是他能接受的范畴了。“还有不管是张森还是陈维岱,他们都会好好保护唐伯父的。”柯苒又说出了另外两个人。 唐洛瑜叹了口气:“可能年底事忙,走的慢些也是有的,我就是担心我那个大嫂,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她之前不是雇土匪劫你吗?”柯苒耸耸肩,“想来也就是这点本事了,不足挂怀。” “真是这样便好了……”唐洛瑜闭了闭眼睛,到底是不想父亲有事,在回去之前也只能等着。 很快就到了文会的日子。 薛林策早早的便出门了,自然也没忘了拿上他们家新制的花笺。 看着手边盒中的花笺,薛林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 马车载着他来到一个园子,远远的便看到已经有人到了,还隐隐的传来念诗唱曲的声音。 薛林策走进了就看见,几个穿着举人服色的男子,年轻的有十来岁的少年,年长的也有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再年长的就没有穿举人服色的了,似是这些人带来的老仆,站在一边伺候酒水。 为首的几个人身边还坐了几个浓妆艳抹的,似是勾栏里出来陪酒的姑娘,正在一旁应和几人的诗作。 薛林策看这样子,就失了兴趣。 虽说文人风流,但是这却已经不是他能接受的范畴了。 第165章 捡人回家 薛林策见他执意拒绝,倒也没有坚持。 目送他背影消失,薛林策才上了自家的马车。 “姑爷,刚才那是谁啊?”驾车的老张,看着薛林策,有些疑惑的开口,“怎么也没个车驾。” “是吴县的才子,案首沈自徵。”薛林策叹了口气,“应是家境贫寒,雇不起车吧。” 老张听薛林策说完,刚要说点别的,见他表情不太好,也就收了口。 “那姑爷,咱们回去吗?”等薛林策上了马车老张才开口询问。 “先去趟柏大人那吧。”薛林策想了想,今日的事情还是得跟柏长林透个气才是,“对了,路过永福街的时候,去长春楼一趟,柏大人喜欢吃那边的烧鸭子。” 老张唉了一声,随即便驾着车出发了。 很快马车就到了永福大街,只是路经一个小客栈的时候,听到了十分难听的叫骂声。 “这几文钱也要赊账,看你穿着也是个举子,怎的读书人也这般市侩无赖?” 旁边也不乏看热闹的,都跟着起哄:“我说掌柜的也不要小气了,人家若是这科高中了,你这客栈也就跟着鸡犬升天了,改名状元楼,再叫新科状元给你提个字!” “我呸!就他也配?”那掌柜的显然十分不以为然,“他若是能考中状元,我就……” “你就道理洗头?你就胸口碎大石?”薛林策听他说到一半就烦的不行,本来路就有些窄,现下里这么一堵就更过不去了。 探头出来一看,就看见刚才才分别的沈自徵,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宛如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你又是谁!”掌柜的刚要开口骂,就见说话的人是从马车上探出头来说的,收敛了几分怒意之后开口,“这位官人若是愿意管,就把他房费结清,不愿意管,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我倒是想走,你堵着路我怎么走?”薛林策皱眉看着那掌柜的,就见他生的尖嘴猴腮一副讨人厌的模样,“再说了,慢说是举人,就是他是个秀才,也是有功名之人,你们有什么纠纷,自可以告到学正,这般辱骂士子,怕是到了衙门也要先打你几板子。”薛林策见他执意拒绝,倒也没有坚持。 目送他背影消失,薛林策才上了自家的马车。 “姑爷,刚才那是谁啊?”驾车的老张,看着薛林策,有些疑惑的开口,“怎么也没个车驾。” “是吴县的才子,案首沈自徵。”薛林策叹了口气,“应是家境贫寒,雇不起车吧。” 老张听薛林策说完,刚要说点别的,见他表情不太好,也就收了口。 “那姑爷,咱们回去吗?”等薛林策上了马车老张才开口询问。 “先去趟柏大人那吧。”薛林策想了想,今日的事情还是得跟柏长林透个气才是,“对了,路过永福街的时候,去长春楼一趟,柏大人喜欢吃那边的烧鸭子。” 老张唉了一声,随即便驾着车出发了。 很快马车就到了永福大街,只是路经一个小客栈的时候,听到了十分难听的叫骂声。 “这几文钱也要赊账,看你穿着也是个举子,怎的读书人也这般市侩无赖?” 旁边也不乏看热闹的,都跟着起哄:“我说掌柜的也不要小气了,人家若是这科高中了,你这客栈也就跟着鸡犬升天了,改名状元楼,再叫新科状元给你提个字!” “我呸!就他也配?”那掌柜的显然十分不以为然,“他若是能考中状元,我就……” “你就道理洗头?你就胸口碎大石?”薛林策听他说到一半就烦的不行,本来路就有些窄,现下里这么一堵就更过不去了。 探头出来一看,就看见刚才才分别的沈自徵,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宛如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你又是谁!”掌柜的刚要开口骂,就见说话的人是从马车上探出头来说的,收敛了几分怒意之后开口,“这位官人若是愿意管,就把他房费结清,不愿意管,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我倒是想走,你堵着路我怎么走?”薛林策皱眉看着那掌柜的,就见他生的尖嘴猴腮一副讨人厌的模样,“再说了,慢说是举人,就是他是个秀才,也是有功名之人,你们有什么纠纷,自可以告到学正,这般辱骂士子,怕是到了衙门也要先打你几板子。”薛林策见他执意拒绝,倒也没有坚持。 目送他背影消失,薛林策才上了自家的马车。 “姑爷,刚才那是谁啊?”驾车的老张,看着薛林策,有些疑惑的开口,“怎么也没个车驾。” “是吴县的才子,案首沈自徵。”薛林策叹了口气,“应是家境贫寒,雇不起车吧。” 老张听薛林策说完,刚要说点别的,见他表情不太好,也就收了口。 “那姑爷,咱们回去吗?”等薛林策上了马车老张才开口询问。 “先去趟柏大人那吧。”薛林策想了想,今日的事情还是得跟柏长林透个气才是,“对了,路过永福街的时候,去长春楼一趟,柏大人喜欢吃那边的烧鸭子。” 老张唉了一声,随即便驾着车出发了。 很快马车就到了永福大街,只是路经一个小客栈的时候,听到了十分难听的叫骂声。 “这几文钱也要赊账,看你穿着也是个举子,怎的读书人也这般市侩无赖?” 旁边也不乏看热闹的,都跟着起哄:“我说掌柜的也不要小气了,人家若是这科高中了,你这客栈也就跟着鸡犬升天了,改名状元楼,再叫新科状元给你提个字!” “我呸!就他也配?”那掌柜的显然十分不以为然,“他若是能考中状元,我就……” “你就道理洗头?你就胸口碎大石?”薛林策听他说到一半就烦的不行,本来路就有些窄,现下里这么一堵就更过不去了。 探头出来一看,就看见刚才才分别的沈自徵,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宛如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你又是谁!”掌柜的刚要开口骂,就见说话的人是从马车上探出头来说的,收敛了几分怒意之后开口,“这位官人若是愿意管,就把他房费结清,不愿意管,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我倒是想走,你堵着路我怎么走?”薛林策皱眉看着那掌柜的,就见他生的尖嘴猴腮一副讨人厌的模样,“再说了,慢说是举人,就是他是个秀才,也是有功名之人,你们有什么纠纷,自可以告到学正,这般辱骂士子,怕是到了衙门也要先打你几板子。” 第166章 真晦气 听到这话,那掌柜的不免生出几分畏惧来,只是又不愿意白养着他,只能对着后面的小二撒气:“栓子,赶紧的,把这位举人老爷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咱家可装不下这么大的佛!” 就见后面跑出来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怀中抱着两个包袱,怯生生的递给了掌柜的。 “大家伙看好了,非是我没有容人之量,只是我这也是小本生意,自然养不起那些个举人老爷秀才相公,您啊,还是另找地方去住吧!”说完,便把手中的包袱扔了出去,沈自徵的包袱里似乎有什么重物,发出咚的一声。 他赶忙上去看,但是显然已经晚了。 包袱里面装着个墨斗,这时候已经撒了,里面的衣服俱都被染上了墨色。 “这,我就只有这几件衣服啊……”那几件衣服显然也是粗麻的,不甚贵价的样子,但是在沈自徵看来,已经是他的全部了。 “与我何干!”那掌柜的不屑的啐了一口,随即想起来周围还有人看着,于是往回找补,“最多我不要你房钱了便是!当真是晦气!” “站住!”薛林策有些看不过眼,此时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伸手把沈自徵从地上扶起,又把他落在地上的另一个包袱捡了起来,掸了掸上面的灰才还给他,“”听到这话,那掌柜的不免生出几分畏惧来,只是又不愿意白养着他,只能对着后面的小二撒气:“栓子,赶紧的,把这位举人老爷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咱家可装不下这么大的佛!” 就见后面跑出来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怀中抱着两个包袱,怯生生的递给了掌柜的。 “大家伙看好了,非是我没有容人之量,只是我这也是小本生意,自然养不起那些个举人老爷秀才相公,您啊,还是另找地方去住吧!”说完,便把手中的包袱扔了出去,沈自徵的包袱里似乎有什么重物,发出咚的一声。 他赶忙上去看,但是显然已经晚了。 包袱里面装着个墨斗,这时候已经撒了,里面的衣服俱都被染上了墨色。 “这,我就只有这几件衣服啊……”那几件衣服显然也是粗麻的,不甚贵价的样子,但是在沈自徵看来,已经是他的全部了。 “与我何干!”那掌柜的不屑的啐了一口,随即想起来周围还有人看着,于是往回找补,“最多我不要你房钱了便是!当真是晦气!” “站住!”薛林策有些看不过眼,此时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伸手把沈自徵从地上扶起,又把他落在地上的另一个包袱捡了起来,掸了掸上面的灰才还给他,“”听到这话,那掌柜的不免生出几分畏惧来,只是又不愿意白养着他,只能对着后面的小二撒气:“栓子,赶紧的,把这位举人老爷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咱家可装不下这么大的佛!” 就见后面跑出来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怀中抱着两个包袱,怯生生的递给了掌柜的。 “大家伙看好了,非是我没有容人之量,只是我这也是小本生意,自然养不起那些个举人老爷秀才相公,您啊,还是另找地方去住吧!”说完,便把手中的包袱扔了出去,沈自徵的包袱里似乎有什么重物,发出咚的一声。 他赶忙上去看,但是显然已经晚了。 包袱里面装着个墨斗,这时候已经撒了,里面的衣服俱都被染上了墨色。 “这,我就只有这几件衣服啊……”那几件衣服显然也是粗麻的,不甚贵价的样子,但是在沈自徵看来,已经是他的全部了。 “与我何干!”那掌柜的不屑的啐了一口,随即想起来周围还有人看着,于是往回找补,“最多我不要你房钱了便是!当真是晦气!” “站住!”薛林策有些看不过眼,此时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伸手把沈自徵从地上扶起,又把他落在地上的另一个包袱捡了起来,掸了掸上面的灰才还给他,“”听到这话,那掌柜的不免生出几分畏惧来,只是又不愿意白养着他,只能对着后面的小二撒气:“栓子,赶紧的,把这位举人老爷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咱家可装不下这么大的佛!” 就见后面跑出来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怀中抱着两个包袱,怯生生的递给了掌柜的。 “大家伙看好了,非是我没有容人之量,只是我这也是小本生意,自然养不起那些个举人老爷秀才相公,您啊,还是另找地方去住吧!”说完,便把手中的包袱扔了出去,沈自徵的包袱里似乎有什么重物,发出咚的一声。 他赶忙上去看,但是显然已经晚了。 包袱里面装着个墨斗,这时候已经撒了,里面的衣服俱都被染上了墨色。 “这,我就只有这几件衣服啊……”那几件衣服显然也是粗麻的,不甚贵价的样子,但是在沈自徵看来,已经是他的全部了。 “与我何干!”那掌柜的不屑的啐了一口,随即想起来周围还有人看着,于是往回找补,“最多我不要你房钱了便是!当真是晦气!” “站住!”薛林策有些看不过眼,此时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伸手把沈自徵从地上扶起,又把他落在地上的另一个包袱捡了起来,掸了掸上面的灰才还给他,“”听到这话,那掌柜的不免生出几分畏惧来,只是又不愿意白养着他,只能对着后面的小二撒气:“栓子,赶紧的,把这位举人老爷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咱家可装不下这么大的佛!” 就见后面跑出来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怀中抱着两个包袱,怯生生的递给了掌柜的。 “大家伙看好了,非是我没有容人之量,只是我这也是小本生意,自然养不起那些个举人老爷秀才相公,您啊,还是另找地方去住吧!”说完,便把手中的包袱扔了出去,沈自徵的包袱里似乎有什么重物,发出咚的一声。 他赶忙上去看,但是显然已经晚了。 包袱里面装着个墨斗,这时候已经撒了,里面的衣服俱都被染上了墨色。 “这,我就只有这几件衣服啊……”那几件衣服显然也是粗麻的,不甚贵价的样子,但是在沈自徵看来,已经是他的全部了。 “与我何干!”那掌柜的不屑的啐了一口,随即想起来周围还有人看着,于是往回找补,“最多我不要你房钱了便是!当真是晦气!” “站住!”薛林策有些看不过眼,此时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伸手把沈自徵从地上扶起,又把他落在地上的另一个包袱捡了起来,掸了掸上面的灰才还给他,“” 第167章 女英雄 “这帮公子哥的爱好,谁又知道呢。”薛林策叹了口气,心中也有些无语。 “真不知道他是给他爷爷招揽人才还是招祸的。”唐洛瑜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的开口。 薛林策笑了笑,又叹了口气:“若是今日我没有碰见沈自徵,他之后可能连考试都参加不了。” 唐洛瑜沉默了。 这是事实,北地冬日里寒冷,不到滴水成冰的程度,他身无分文被赶出来,很难说能在何处栖身。 就算找到了临时的落脚处,被那样嘲讽过一次,这次科考怕是无望了。 真就可以只手遮天,不把别人的未来放在眼中吗? “若是我这次没有……”薛林策刚开口,就被唐洛瑜捂上了嘴。 “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你定然会高中的。”唐洛瑜皱了皱眉,“你和沈自徵都是。” “好。”薛林策笑着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印上一吻。 到了晚饭的时候,柴进和柯苒就看到了沈自徵。 他似是有些怕人的样子,被柴静的冷眼一扫,就吓的不敢说话。 “小沈啊,这是我家西席先生,”唐洛瑜忍着笑给他解释,“柴进柴大侠,那边的是他的发小柯苒柯大夫。” 唐洛瑜没有说他们两人的真实身份,只是浅浅带过,沈自徵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听说你家是吴县的?”柯苒看起来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我有个师……师兄也在那边,回春堂你知道吗?” 沈自徵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猛点头:“我、我母亲就是被哪里的柯大夫救的,原来是您师兄吗?” “是啊。”柯苒笑笑,其实不是他师兄,而是他师侄,只是他那师侄年事已高,还是给他留点面子为妙,只是他刚才就看沈自徵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嘴唇有些微微发紫,“你母亲,可是有心疾?” “柯大夫您怎么知道的!”沈自徵看起来十分惊奇的样子,睁大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我母亲……前年过世了,就是因为心疾。” “介意我替你把个脉吗?”柯苒面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我观你气色似是也有心疾,前几年我师兄也同我探讨过一个心疾的脉案,所以……” “是、是这样的吗?”沈自徵略略低下头,叹了口气才抬起头来开口说,“这不会麻烦柯大夫吗?” “这有什么麻烦的?”一旁的唐洛瑜拍拍他的肩膀,对他浅浅一笑,“咱们这位柯大夫,最是医者仁心了,而且他医术高明并不在他师兄之下,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唐洛瑜之前就知道柯苒在他们门派辈分极高,想来刚才说师兄时候那个停顿也是因为这个。 “那就麻烦柯大夫了。”沈自徵慢慢伸出自己的手,放在桌上,等着柯苒给他诊脉。 不多时,柯苒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你的心疾比之令堂的情况要好一些。” 沈自徵咬了咬嘴唇,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是这样的啊……” “我先开几副药你吃着,等你考完试我在行针,”柯苒想了想,“贡院苦寒,这方子可保你无忧。” “相信柯兄吧,”薛林策这时候也开口,“你难道不想让之前羞辱咱们的人看场好戏吗?” 沈自徵咬嘴唇的力度加深了几分,随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柴进早就看几人烦,皱着眉听他们说了这么长时间才开口:“还不吃饭!” “吃吃,”唐洛瑜坐下来,夹起薛林策带回来烧鸭的其中一条腿放进柴进碗里,“等一盏茶在吃饭你就要饿死了是吗!” 柴进不同她分辨,拿起鸭腿狠狠的咬了一口。 薛林策和柯苒看他俩斗嘴就觉得又去,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沈自徵被他们的气氛感染,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很快就到了过年。 到底是自己过的第一年,加之又置了产,唐洛瑜里里外外忙活的飞起。 光是门口的对联就跟薛林策两个人忙活了半天,最后只能看着他叹气,最后还是沈自徵过来帮着一块写完的。 柯苒的药庐已经办了起来,春节这天还搞了个赠药,唐洛瑜看了十分无语。 “大过年的,你给人送药?”唐洛瑜不理解,“柯大夫,您咋想的?” “大过年的就不生病了?”柯苒把药包起来,递给过来看病的人。 行吧,她就多余跟这个散财童子一般计较。 唐洛瑜也算看明白了,这几个男人也就他们家那个还能有点点子赚钱,其他几个都是只会花不会赚的主。 “柴大侠呢?”唐洛瑜也许久没看见他了,有些好奇。 “去他师叔家了。”柯苒把最后一份药送出去,起身伸了个懒腰,“应该快回来了。” 唐洛瑜不是很理解,毕竟那都年三十拜年的。 “他师叔家里出事了,柴进过去帮忙的。”柯苒见她表情就知道她在迷茫,“听说是师妹跟人私奔了。” “那可真是别出心裁。”唐洛瑜无奈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姑娘怎么想的,大年下的竟然私奔。 “没事,那师妹最听柴进的,”柯苒笑着收拾东西,“据说小时候半夜哭个没完,被过来做客的柴进吼了一嗓子就不哭了。” “没想到柴大侠还能止小儿夜啼……”唐洛瑜万万没想到,柴进居然还有这样的人设。 “你们又在背后编排我什么!”两人听见柴进的声音,就看见他一手拿着他的剑,另一只手拎着一条,嗯,腊猪腿。 唐洛瑜皱起了眉毛,这腊猪腿怎么看怎么都跟柴进不搭。 “月儿回来了吗?”柯苒上前问他。 “臭丫头真是翅膀硬了,敢跟我顶牛!”柴进眉头紧锁,看来是不太顺利的样子,“已经抓回来了,她爹在一哭二闹三上吊。” “你师叔在一哭二闹三上吊?”唐洛瑜感觉有些匪夷所思,她不明白,习武之人居然还有这么纤细的内心? “谁跟你说我师叔是男的?”柴进皱眉看向柯苒,仿佛在问他怎么造谣。 “我可没说,我只说你师叔在京中当差的。”柯苒耸耸肩。 天,禁军钩镰枪教头,但是是个女的,对吗? 第168章 过年啦 唐洛瑜有些晕眩,但是面对柴进复杂的面容还是开口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师叔,是个铁骨铮铮的,女壮士。” 柴进哼了一声,嘲讽唐洛瑜的认知浅薄。 讲道理这不说性别,谁能知道禁军还能有这么一位女英雄啊? 唐洛瑜在心中暗暗腹诽。 “不过你这猪腿怎么回事?”唐洛瑜转移话题,看向柴进手中拎着的猪腿。 “师叔为了谢我,特意从年礼里挑出来的,是她们家乡的特产,说你们没吃过,拿回来给你们尝尝。”柴进哼一声,耳根有些微微泛红,“可不是我要拿的,若非师叔执意要给我……” “好好好,快让陈叔拿到后厨去,看看林大娘有没有什么新鲜吃法。”唐洛瑜不跟他争,赶忙打断他撵他走。 陈叔是进京之后新找的管事,是王珏那边推荐过来的,唐洛瑜暂时在京中还没有买卖,他一个人倒也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 柯苒这边也收拾好了摊子,跟唐洛瑜回到了院中。 满目红霞,看起来也颇有过年的样子。 “嫂嫂……”以前的周婉婉,现在的薛琳琅迎面出来,见到唐洛瑜的时候还有些不自然。 唐洛瑜看着她身上的簇新小袄,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妹妹今日这身打扮,当真好看。” “谢谢嫂嫂!”薛琳琅脸上露出个甜甜的笑。 才这么短的时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纵使浪子回头金不换,唐洛瑜也不相信这么快就能从那个满心算计自己表哥表嫂的姑娘变成现在这样。 只是看她现在的样子,倒是似乎也有几分真心的样子。 唐洛瑜权当她是想学好。 很快就来到了正厅,柴进已经极为不耐烦的坐在桌边嗑瓜子了。 薛林策坐在他旁边的位子,跟沈自徵讨论着赵先生改过的文章中的词句。 看着外面玩家灯火,家中忙碌的丫鬟们来回穿梭,一道道精美的菜肴摆上桌,几人都有种过年了的愉悦。 唐洛瑜看着热闹的景象露出了个浅浅的笑。 真好啊,大家都在一起。 酒酣耳热,天空中炸开一团绚丽的烟火,柴进已经早早的坐在了房顶上,剩下的几人都站在院子里看着外面绽放的美景。 “真美。”唐洛瑜轻声说。 “是啊,真美。”薛林策在烟花的映衬下,轻轻的在唐洛瑜脸颊一吻,“愿年年岁岁长相伴,唯有情深共白头。” “我说的是烟花!”唐洛瑜感觉脸颊一热,连忙捂住,噘嘴看向薛林策。 “我知道,”薛林策轻笑出声,“我说的是你。” “咳……”柯苒轻咳一声,“虽然这个时候打扰你们似乎有些不厚道,但是这里还立着几个木头桩子,你们是不是多少也应该尊重我们一下?” 唐洛瑜咬咬下唇,只觉得脸颊有些烫。 “好了!我发红包,发红包还不行吗!”唐洛瑜从怀中掏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红包,挨个发给他们。 先是几个丫鬟和家中的仆役,他们拿了红包唐洛瑜就让他们先下去休息了。 随后就是柯苒。 “你倒是没心理压力啊。”唐洛瑜哼一声,笑着把红包放进柯苒手中,“柯神医,新一年还是多来研究些美容养颜的方子,咱们一起赚钱!” 柯苒笑着点了点头,倒是不客气的把红包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柴大侠!下来领红包了!”唐洛瑜对着房顶上喊了一声,“不要我就给大家分了。” “凭什么!”嗖的一声,一个黑影从房顶存下来,皱眉看着唐洛瑜,“我的红包。” “辛苦了柴大侠!”唐洛瑜把红包放进他手中,“之后要是我表弟进京,还要麻烦你啊!” “啰嗦!”柴进又嗖的一声窜了上去,只是大家都看见,他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 唐洛瑜看向薛琳琅,两人目光接触的时候,薛琳琅瑟缩了一下,却还是走到了唐洛瑜身边:“嫂嫂,我有东西送给你。” 随后拿出来一个绣的十分精致的丝帕:“嫂嫂,祝你和兄长白头偕老!” 上面是一对交颈的鸳鸯。 “那就谢谢妹妹了,”唐洛瑜微不可查的看了柯苒一眼,似是求证这帕子有没有问题,柯苒浅笑着慢慢闭了闭眼睛,唐洛瑜才收起帕子,塞进了自己的怀中,“我也有红包给妹妹,嫂嫂也祝妹妹有个好前程。” 薛琳琅不是没察觉到唐洛瑜的目光,只是她以前做的过分的事情太多,哪能让对方现在就原谅自己,装作没察觉的样子,接过了她递过来的红包。 “那就谢谢嫂嫂了!” “小沈啊,”唐洛瑜觉得自己声音宛如一个哄骗小姑娘的老外婆,“来,嫂子给你发红包!” 唐洛瑜特意等到最后一个才给沈自徵发,其实就是让他看看大家都收了,他没有不收的道理。 沈自徵显然没想到这红包还有自己的份,睁大了眼睛看向唐洛瑜,有些难以置信的指指自己:“我、我也有吗?” “那当然了,”唐洛瑜笑笑,“快来吧,就差你了。” 沈自徵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大家都收了,他拒绝好像有些不太好,走到唐洛瑜面前的时候,脸都红透了。 “快拿着!”唐洛瑜拉起他的手,把红包放了上去,“过年了,讨个彩头。” “谢、谢谢嫂子……”沈自徵咬咬嘴唇,心中暗暗发誓,若是自己今科高中,定然不负恩情。 热热闹闹的过了个年,众人守完岁也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娘子,你都没给我发红包,”薛林策坐在床边,略微仰脸的样子看着竟然有些许可爱,“我要闹情绪了。” “怎么可能没有你的。”唐洛瑜走上前去,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你闭上眼睛。” 薛林策依言闭上眼睛,随后就感觉唐洛瑜挂了个小小的坠子在他胸口。 睁开眼睛,是一枚白玉雕的同心结,上面还隐隐带着些唐洛瑜的体温。 薛林策仰头,在她唇上轻轻啄吻一下,浅笑着开口:“这不就巧了吗?” 他张开手掌,手心里也躺着一枚白玉的同心结。 第169章 拜年 看着静静躺在掌中的玉佩,唐洛瑜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我们这也算是心有灵犀吗?”薛林策浅笑,抬眼看去,唐洛瑜温柔的抱住了他。 “算,怎么不算呢?” 静谧的夜空中飘落了点点雪花,屋内红烛融融,灯影摇晃,雨疏风骤,浓情蜜意。 天光大亮。 阳光照射到房间内,唐洛瑜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薛林策早已起身,温柔的看着唐洛瑜,“不舒服?” 唐洛瑜这次睁开眼睛,嘴角勾起浅浅的笑,随即摇了摇头。 “外面下雪了,”薛林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吟吟的开口,“你起身还是再睡一会儿?” 唐洛瑜自小在南方长大,听到下雪了就有些心痒,只是刚略略一起身,就又倒回了榻上。 “你这反应,”薛林策笑着摸了摸下巴,“总觉得像是在夸奖我。” 唐洛瑜横了他一眼,见薛林策还是不要脸不要皮的在笑,伸出手在他腿上狠狠拧了一下。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说娘子的闲话。”薛林策伸手告饶,捉住唐洛瑜的手,在唇边亲了一下,认真的盯着她看,“我娘子,真好看。” “你讨厌!”唐洛瑜又伸手锤了他一下,随后在他深情的目光中,两人吻在了一起。 另一边。 “你起不起?”柴进皱眉看着还在赖床的柯苒,有些烦躁的开口,“不是说好了今日去看我师叔吗?” “我好累……”柯苒趴在床上,扬起一点脸来看向柴进,“我们下午再去吧,好吗?” “昨晚还不是你没完没了!”柴进说出这话,脸便红了一半,随后恼怒的跺跺脚,“哪有人下午拜年的!” “好好好,我这就起这就起。”柯苒见他真的生气,也就不再逗他,撑着坐起身来,往下看了看,“诶,我的靴子呢?” 柴进听到这话之后,有些忸怩的从一边拿出来一双皂黑的靴子放在他面前:“穿吧,我前日里给你买的。” “那感情好。”柯苒拿起靴子一看,上面还用暗色丝线绣了纹样,心中十分熨帖,“真好看。” “哼,那是,你不看是谁挑的。”柴进得意洋洋,样子仿佛不只是在夸他眼光好。 只是耳根有些红。 天放晴了。 唐洛瑜跟薛林策两人站在院子里赏雪。 “你们要去哪?”见柴进和柯苒也走了出来,唐洛瑜笑吟吟的打招呼。 “大年下的,总要拜年。”柯苒看向他们二人,“我跟柴进去给他师叔拜年,你们要不要一起?” “你们去吧,我俩等会儿也要去柏大人那里。”薛林策浅浅一笑。 “只去柴进师叔哪?”唐洛瑜想起来之前柯苒跟她说的话,“你不在家等你师侄给你拜年?” 提到丹枫谷的那些徒子徒孙,柯苒就有些心绞痛…… “不了不了,来太多我可没那么些压岁钱。”柯苒摸摸自己的脸,“我都觉得被他们叫老了。” 这也没办法,毕竟人家大在辈上。 “快走吧。”柴进手中拎着拜年的节礼,略略一皱眉,“你们也快去吧,这都快中午了。” 唐洛瑜对他们挥挥手。 “那咱们也走吧?”薛林策上前拥住唐洛瑜,“嗯?你在家还是跟我一起?” “大年下的,总也不好让你一个人去。”唐洛瑜靠着他歇了歇,“要不带上沈自徵一起?” “也好。”薛林策跟边上的丫鬟要了个手炉塞到唐洛瑜的袖笼中,“柏师兄没地龙,你带上个手炉暖暖。” “这话也就咱们私下说说,”唐洛瑜笑着瞪了他一眼,“若是让柏大人知道了你这么说,恐怕是要跟你没完。” “这都是他自己说的,与我何干?”薛林策也跟着笑笑,仿佛只是看见唐洛瑜,心中就满是甜蜜蜜,“师兄说他两袖清风,咱们去他家的时候,一定要多带些好吃的。” “柏大人当真如此说的?”唐洛瑜脸上有几分不相信。 “那是自然,我怎么可能诓娘子呢?”薛林策低头亲了唐洛瑜脸颊一下,“就是诓,也要晚上诓不是?” “你!”唐洛瑜羞窘,粉拳砸在薛林策身上,倒也不怎么疼。 两人笑闹一阵,见天色也有些晚了,便赶忙差人去叫沈自徵过来,一同去柏长林家。 “兄长,嫂嫂……”沈自徵一直到上了车还十分感动,泪汪汪的看着两人。 “自徵啊,”唐洛瑜见他的样子就想逗他,“你说说,怎么从出府上了马车,一直到现在,都三回了,难不成你不想与我们同去?所以是打算眼泪淹了马车?” “不是的嫂嫂,我……”沈自徵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我我、我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嗨,这有什么的?”唐洛瑜有些不满意的开口,“莫不是嫌弃我们家门低微?” “怎么可能!兄长嫂嫂愿意收留我,对自徵来说恩同再造啊!”听唐洛瑜这么说,沈自徵着急的开口。 薛林策笑着捏了捏唐洛瑜的手:“别急,你嫂嫂跟你开玩笑的,她是看你太紧张了。” 很快就到了柏长林的府上。 才下马车,沈自徵就紧张的不知道手往哪里放。 倒不是柏府的院子太大,比之唐洛瑜他们家新置的原郡王别院那真真是差远了。 不知是否因着是大理寺的官员,就连柏府的府邸也多出几分庄重的肃杀之气。 “兄长……” 薛林策跟唐洛瑜早已走出几步,听见声音才发觉沈自徵没跟上来,开口询问:“怎么了自徵?” 沈自徵摇了摇头,咬牙跟了上去。 “嚯,你们这时辰来的真是够凑巧的,”柏长林哼了一声,看到薛林策手中拎着的吃食才略略缓和,“也算不错,知道孝敬师兄。” 什、什么? 竟然是师兄吗…… 沈自徵那日也只听到了薛林策的老师是谁,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么位高权重的师兄。 不过也正常,毕竟赵先生名满天下,有这样的高管弟子也不足为奇。 “怎么还有一人?”柏长林这时候才看见跟在最后的沈自徵,“师弟,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 第170章 收徒 薛林策往旁边让让,露出了站在后面的沈自徵。 “师兄,这是我那日去参加柳公子的诗会结交的好友,”薛林策往一边让让,好让他师兄看到身后的人,“来,自徵,这是我师兄柏长林柏大人。” 沈自徵有些怯怯的上前,给柏长林行了个礼。 柏大人捋须皱起了眉头,不知自己这位小师弟是怎么跟这样一个羞怯的少年交好的。 “师兄,自徵可是吴县才子,是我们这科的解元呢。”薛林策夸起人来仿佛是在夸自己。 要说解元其实也没多值钱。 自从太祖定下三年开一次恩科之后,连会元状元都是三年一个。 更别提每个州都有的解元。 恩科来的举子又不止只有当年的,经年的举子都能来参加会试,解元们也不都能讨考官喜欢。 正所谓不愿文章中天下,只愿文章中试官就是这个道理了。 柏长林见过的解元也如同过江之鲫一般。 加之他并不太喜这沈解元的怯懦,所以并没有太多的表示。 只是到底是小师弟带来的朋友,到底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这时候他就看向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师弟,怎么就不能是他自己的徒弟呢? 出于面子考虑,他到底还是对来人考校了两句。 然后就发现,这沈解元才思敏捷,政见上也不不像他面上这般温软,竟然有几分肆意进取的意味。 柏长林同他越聊越投机,聊到兴处当即就拍着他肩膀要收成徒弟。 “师兄,你这……”薛林策有些无语的看着自己师兄。 “怎么,还不兴我收个学生了!”柏长林吹胡子瞪眼,原本欣赏的小师弟也不香了。 “您收您收。”薛林策无奈的,见不得他师兄得意的样子,于是开口,“只是我跟自徵兄弟相称,到时候不知道恩师那边,到底是徒孙的还是……” 薛林策自然也是知道了自己这位师兄颇为畏惧赵先生。 毕竟是岳丈老泰山,他其实也怕唐岳的…… “你你!”柏长林伸手指着他,痛心疾首的开口,“怎的一时不见,就学的你那娘子的模样,这般牙尖嘴利!” “柏长林!”从内房传来一声女声叫叱,柏大人刚才还伟岸的身形瑟缩了一下。 “罢罢,我不同你这些小辈争论。”柏长林悻悻的收回手,热切的看向沈自徵,“你别管我这师弟,你就只跟我说,愿意当我的学生吗?” 这还能有不愿意? 沈自徵有些不好意思的行了个礼:“承蒙先生不弃……” “好好,”柏长林捋须而笑,到底还是不敢惹夫人生气,“至于你跟林策的关系,你莫要担心,只管结交便是,咱们各论各的。” 薛林策听到这句各论各的,只觉得脑内重播这死去的老梗,看向他师兄的眼神都变了几分。 内间。 “小瑜,我看见你就分外欢喜,你莫要管我家那老匹夫,得了闲定然要经常来找我坐坐。”赵夫人笑的和蔼可亲。 “哪能啊,柏大人满腹经纶,林策总与我说助他良多呢。”唐洛瑜笑笑,她也十分喜欢这位夫人。 唐洛瑜见过赵夫人父母,只觉得她虽然生的不甚美艳,却又几分书卷气在其中,应是父母俱都博闻广记,养出来的独养女儿也颇具文气。 赵夫人先是一哼,随后又笑笑:“咱们说定了,你定要常来跟我说说话才是。” 这时候,从后院走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袅袅娜娜进来,先是对着唐洛瑜和赵夫人行了个礼,才开口:“母亲,午饭预备好了,可要叫客人们用饭?” “小瑜你还没见过吧,”赵夫人一脸慈爱的看着对面的小女儿,“这是我女儿,柔儿,过来见过师叔母。” “师叔母,”柔儿上来一行礼,“之前师叔母来的时候柔儿在念书,一直没有得见,今日一见,师叔母果然光彩照人。” 唐洛瑜被没比自己小几岁的姑娘喊师叔母,瞬间感受到了柯苒被一群老头围绕的感受。 只是后面的话也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哪有姑娘不喜欢被夸好看,尤其是被好看的人夸好看。 “谬误了谬误了,”唐洛瑜从此种掏出了一个红封,“当日上门未见你,今日刚好初一,便当做见面礼吧。” 两家这关系,日后定然是常来往的,少女看了一眼母亲,赵氏微微点头,她便接过了唐洛瑜手中的红包。 “多谢师叔母。”柔儿行了个礼,随后落落大方的开口,“那母亲便与师叔母一同起身用饭吧?” 唐洛瑜听她说话,只觉得通身熨帖,看看面前的姑娘,再想想家中那个过继来的亲妹薛琳琅。 摇摇头,算了。 这哪有可比性? 一餐饭宾主尽欢。 归家路上。 柏长林一家三口送他们到门口。 “自徵,你不如搬来为师这里住?”柏长林拉着自己爱徒的手不想松开,“为师也好就近教导你文章。” 唐洛瑜和薛林策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沈自徵看了一眼两人之后,随即轻轻摇摇头:“老师,临近会试,还是不要轻动了……” 柏长林一想也是。 之前薛林策跟他说了文会上的事。 柏长林心中冷哼,柳相眼见得都快七十了,这都要致事的人了,还这么恋权,想先用孙子笼络一批士子。 这柳公子到有几分他年轻时候长袖善舞的模样,只是到底还是年轻,没修炼成。 嫉贤妒能倒是学了个一等一,想来也不十分在意围绕在他身边那群士子。 看着自己面前芝兰玉树的两个年轻人,柏长林脸上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 “好好,你便不要轻动了,”柏长林笑着拍拍他的手,“就住在你师叔那边吧。” 薛林策有些无奈,这倒好,出来一趟长了一辈。 而且他也看出来柏长林颇为看中这徒弟。 本来他还想把薛琳琅说给沈自徵,想了想还是算了。 “自徵,你缘何没住在柏师兄家里?”唐洛瑜也对这问题有些好奇。 “我、我我……”沈自徵就见唐洛瑜正灼灼的看着他,有些结巴的开口,“薛师叔那有许多师公的笔记……” 第171章 会试 唐洛瑜听了这话不由得笑出了声。 太惨了,不光被老师抢了学生,还自己的学生嫌弃了。 薛林策也不由得为师兄鞠上一把同情泪。 沈自徵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回到家中。 “你是不是有意于自徵?”唐洛瑜勾勾唇角,往炭盆中扔了两个栗子。 薛林策也没有去书房念书:“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我劝你啊,别想。”唐洛瑜伸手在桌子上摸了个橘子,放在掌中摩挲,“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我最是清楚,咱们还是给她找个身世简单的招赘吧,哪怕我多出些嫁妆。” “还是瞒不过你。”薛林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跟薛琳琅,到底不是亲兄妹,一直带着她住,到底有几分不方便。 之前也确实看好沈自徵,但是现下人家有了老师,且老师家也有个年貌相当的师妹…… 这事情还是得个人的缘法。 “不过我觉得柏师兄家闺女念的那个闺学倒是不错,”唐洛瑜想到柔儿的样子,不由得勾了勾嘴唇,“不如我们先送她再念两年闺学?” “这……合适吗?”薛林策觉得这提议很不错,放在后世,薛琳琅的年纪也不过是初高中的学生,再送去念书完全ok,只是担心她不愿意,“她能愿意吗?” “她这年纪上闺学确实有些大了,”唐洛瑜有些会错意,“不过倒也没什么,她之前不久识字吗?就说家里疼爱,想多留她几年就是了,去闺学也好正正她的性子。” “这倒也行,等我考完试跟师兄说。”薛林策觉得也不错,并不打算去问薛琳琅的意思。 “你可别,你和自徵专心考试吧,等我回头跟嫂嫂提一下就行了。”这事情到底还是内宅之事,不过也得提前跟赵氏说清楚,自己这“亲妹妹”的真是来历才是。 “也好,”薛林策用火钳夹出她刚才丢进去的栗子,剥开之后递到了她的嘴边,“那我可就要多谢谢娘子啦!” “哼,那你是得好好谢谢。”唐洛瑜娇俏的模样,惹的薛林策也跟着笑了起来。 之后几日,出去柯苒那边开门看诊,其他几人就没怎么出门。 薛林策和沈自徵两个人埋头苦读,唐洛瑜偶尔去给柯苒帮帮忙,剩下的时间就一门心思扑在薛林策的学业上。 柯苒见她心焦,开了汤药来喝也没什么用处也只能作罢。 十五的时候也没出门,毕竟还有半个多月就要会试了,唐洛瑜也没怎么大操大办,柳府那边倒是又送来了文会的帖子。 去过一次也知道这文会是做什么的了,薛林策和沈自徵就都没去。 很快,时间到了会试这天。 唐洛瑜头天晚上就有些心焦睡不好,怕自己翻身影响到薛林策也就换了个房间休息,大清早就盯着丫鬟们收拾东西。 会试不能穿有夹层的衣服,唐洛瑜就提前给两人做了一套没外皮的毛皮看见穿在里面,既暖和又不至于露出来不好看。 就是沈自徵收到之后还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好好考,家里的事情不用担心。”唐洛瑜在门口把考篮递给他俩,看着两人都进场了,才稍稍能放下些心来。 但是回到家又不免焦躁起来,在亭子里围着石头桌子打转。 “我说你既然有这么多力气,不如去磨坊释放一下,”柴进见不得她这幅样子,开口讥讽,“也省得你在家坐不住,你看看地砖都叫你磨下去一截。” 唐洛瑜狠狠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现在是不是该放饭了?”唐洛瑜看着天色,担忧的开口说,“不知道贡院里面有没有热水用。” “之前不不都跟柏大人打听过了吗?”柯苒叹了口气,“贡院里面有热水的。” “柏大人还说贡院年久失修,房子都漏风呢。”唐洛瑜有些口不择言,说完之后才感觉自己语气有些急。 “那不然你现在把薛林策叫回来,之后也别考了。”柴进自顾自倒了杯酒,“怎样?” “呸呸呸,你这说的什么话!”唐洛瑜哼了一声,担忧的看向柯苒,“唉,他考试的不紧张,我在家这般紧张。” “要不我给你开点安神的汤药,你去睡一会儿?”柯苒提议。 “还喝什么汤药啊,”柴进笑笑,“不然我直接点你睡穴吧,放心保管你一直睡到薛林策考试回来。” 唐洛瑜就很不想理他,只能继续跟柯苒东扯西扯。 三天的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唐洛瑜早早的就去到贡院门口等着他俩。 不过才三日没见,薛林策脸上已经长出了一层细密的胡渣。 唐洛瑜看着有些心疼,上前去想摸摸又想到是在贡院门口,和婢女一起拽着两人上了马车。 本来柴进也是要来的,只不过唐洛瑜担心他胡说八道,于是出门的时候刺了他两句,也就没跟着过来。 “怎么样?”唐洛瑜有些心急,“里面冷不冷?这几日可有休息好?” 薛林策本来以为她问怎么样是问成绩,没想到是担心他的身体,于是笑笑,“之前准备的汤婆子不错的,我还买了些好炭带进去,没怎么受冻。” “嫂夫人准备的那坎肩才是,暖和极了,我晚上穿着睡还流汗了。”沈自徵也跟着笑笑。 “那就好那就好,”唐洛瑜总算是舒出一口气,“我就生怕你们冻着饿着,家里热水和饭食都备好了,等你们回去先洗个热水澡,之后再吃饭。” “都听娘子安排。”薛林策伸手握住唐洛瑜的手,在掌心捏了捏。 车上到底还有个人,他也没有做出太过亲昵的举动。 等下了马车,唐洛瑜也没过问成绩,把两人推着进了浴房,左右两个都是男的,一块洗也没什么。 出来之后坐在饭桌上,还是柴进先开口的:“考的如何?” 几人都不懂科举文章,薛林策轻咳了一声:“题目倒是还好,我写的也顺畅,只策论有些见解,还等着跟自徵讨论。” 没想到他们拿到的策论题目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封建论。 第172章 不速之客 薛林策以个后世之人,让他写封建论…… 不过赵先生给他讲课的时候,也不是没分析过这篇文。 薛林策和沈自徵两个人,都受到了赵先生的影响,只是两人都受到的不太深,薛林策到底是穿越而来。 而沈自徵也没跟着自己老师读过几天书,受到的影响也不过是看了薛林策的那些笔记。 两人的观点略有分歧,但是大面上的意思相差并不远。 社会制度一定是越往后越合理的,且一个时间需要一个时间的政策。 分封制和郡县制自然各有利弊,唐朝中后期也出现了藩镇割据,边患不断。 宦官专政和党争,连年战乱也削弱了统治力量。 说到底,制度都是随着发展不断改进的。 唐末藩镇割据,后面五代十国膨胀到可怕的地步,后面宋朝吸取了前朝的经验,强干弱枝,又出了个赵二哥,把重文抑武发挥到了极致。 薛林策这个时空没了赵大哥一家,老柴家也没保住天下,高祖皇帝异军突起,平定了天下,之后才建立起来的。 在这方面上跟沈自徵有些分歧,两人各自背了自己的文章,互相听了一下,都觉得对方写的更好。 唐洛瑜见他俩说的差不多了,就都撵着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清早,唐洛瑜比薛林策醒的要更早一些,睁开眼睛的时候,薛林策还在沉睡。 看着他睡梦中的容颜,唐洛瑜勾了勾嘴角。 就算是没考中又如何?单就薛林策这张脸,她也愿意养他一辈子。 这么想着,手指也触上了薛林策的脸颊。 想到除夕那天,唐洛瑜不免心中升起一丝甜蜜。 “你怎么还不亲我?”薛林策的声音忽的响了起来,只是他眼睛还没睁开。 唐洛瑜听到之后就要抽回手,没想到这人虽然没睁开眼睛,反应倒是快,握住了唐洛瑜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随即薛林策睁开眼睛,目光灼灼的看向唐洛瑜:“按理说,这时候不是因为亲一下吗?” “我正要亲的,谁知你就醒过来了。”唐洛瑜也不甘示弱。 “那好吧,”薛林策闭上眼睛躺回去,“娘子只当我没醒,来亲吧。” 唐洛瑜看着他这副样子,好气又好笑,想抽出手来锤他两下,却被握的紧紧的。 见他大有一副“不亲就不放手”的样子,唐洛瑜也只得敷衍的在他脸上吧唧了一下。 一瞬间翻天覆地,薛林策把唐洛瑜压了下去,唇齿相依,相濡以沫。 目光相接,唐洛瑜被他认真的目光盯得有些脸热。 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样子,着实勾人。 男妖精。 唐洛瑜在心中暗骂,被吻得有些瘫软。 “小姐,姑爷,你们醒了吗?”外间的丫鬟出声,“有人上门来找。” 本想着都考完试了,在卧室消磨一整天的薛林策,不免垮下了脸。 “起身吧。”唐洛瑜先是应了一声,待丫鬟离开了,才推了推压在她身上装死的薛林策,“今日休沐,许是柏师兄。” “他自有弟子,来找我作甚。”薛林策有些小孩子气,抱着唐洛瑜蹭蹭,“娘子,我不想起。” 唐洛瑜拍拍他的肩膀:“好啦,等送走柏大人咱们再回来歇着。” 薛林策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了。 他心道,自己那个师兄,哪能那么快离开啊,都来了他家了,还不得蹭完晚饭才回去? 起身一看,却发现来人并非是来打秋风的师兄,而是老家来的人。 来人居然是张森。 “家中出事了?”唐洛瑜看到张森的时候,心脏就砰砰的跳,张口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 张森没说话,只从胸口掏出了一封信。 上面竟然还有点点血迹。 唐洛瑜看着上面父亲熟悉的字体,手有些颤抖。 “小瑜,别慌。”薛林策上前去揽住她,又从她手中抽出了那封信。 只看了两眼,唐洛瑜险些站不稳。 上面速归两个字和唐岳几乎不示人的私章。 “我、我爹到底怎么样了?”唐洛瑜泪眼朦胧,看向站在一边的张森。 “危在旦夕。”张森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没什么表情,只眼底藏了些难过。 柯苒这时候从外面过来,看见唐洛瑜满脸泪痕,赶忙快跑两步:“怎么了?” 唐洛瑜泣不成声,只哭着不住的摇头。 “岳丈出事,”薛林策支撑着唐洛瑜,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身上,又看向张森,“到底出什么事了?” 张森摇了摇头:“不知。” 只简单两个字,柯苒都觉得遍体生寒。 “这样,柯兄你跟柴兄先行一步,我跟小瑜立马跟上,”薛林策略一沉吟,开口,“你们脚程快,左右家中现在没有坐镇的,你们先回去看看情况。” “你放心,我们这就走。”柯苒转头便去往自己的院子。 虽说他不会武功,但是骑马是会的,他跟柴进两人轻装简行,势必会快一些。 “张森,你同我们一起走,”薛林策接着说,“我和小瑜不会武功,你得留下来保护我俩。” 张森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这时候,听见动响的薛琳琅和沈自徵也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了,见到这样一番场景,都心下大骇。 薛林策简单说了下情况,开始安排他们两个:“薛琳琅留在府中,丫鬟婆子我们都不带走,不要出门,不要到处瞎打听。” 被狠狠收拾过多次的薛琳琅有些讷讷的点了点头。 “兄长,你不看放榜了吗?”沈自徵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口。 “来不及看了,这几日你先去师兄府上住吧。”薛林策倒不是撵他,但是家中只有薛琳琅,他不放心自己这个师侄。 沈自徵点了点头,也知道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就是院子再大,也不好单独跟人家未出阁的妹妹住一所宅子。 只是沈自徵不知道,薛琳琅哪里会不清楚。 无非是担心她毁了别人清誉就是了…… 这也怨不得旁人,毕竟以前的事情都是她自己做下的,也怨不得旁人。 这时候柯苒和柴进也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几人交换了个眼神,就各自离去了。 第173章 归来 等到上了马车,唐洛瑜紧绷的精神才松了一些下来。 “小瑜……”薛林策知道她此时定然是十分难受,伸手环住她的肩膀,轻声抚慰,“岳父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 “我之前……”唐洛瑜阖了阖眼睛,“总是跟他吵。” 唐洛瑜说的并非是重生之后,而是重生之前的上一辈子。 母亲早早离世,父亲对自己的娇惯纵坏了她的性子,但凡有点不顺心,便动辄吵闹。 唯有亲事,是父亲定下来之后,不容她有半分置喙的。 也是因为这件事,她同父亲闹的最凶。 父女两个几乎为了亲事闹崩。 上辈子初开始他并不中意薛林策。 但是父亲因为担心自己走后,普通人护不住自己,才去榜下为自己捉了这么个举人赘婿回来。 只祈求薛林策就算没什么大出息,也能仰仗官身,护自己一方平安。 是啊,父亲想的多好啊。 就算亲家不满意,又能怎么样呢? 他给出一份丰厚的彩礼,够薛家上下几辈子吃穿不愁,只消他们在自己故去之后照拂自己的女儿。 而且是招赘的,薛家所有的财产都系在自己女儿身上。 就算薛林策日后有了出息,不屑于自己女儿这样的商贾出身,那又能怎么样呢? 到时候女儿自立门户,就算是坐吃山空,也能保她这辈子生活无虞。 只是自己当时没看透,连带后面薛家的那姑侄两个又百般作妖,自己也怨恨上了给自己定这门亲事的父亲。 父亲也说过让自己和离,但是当时自己怎么说的? “我与父亲已分属两户,这好亲事可是父亲与我定的,怎的现下又后悔?莫不是又看上了哪家的举人老爷,想着拿我去攀一门好亲事?那怕是不行了,父亲这些彩礼,我是黄花大闺女人家尚且嫌弃,更遑论我如今已是残花败柳,人家如何入赘咱家?您还是歇了这份心思吧!” 当时父亲气的几欲吐血。 再后来,父亲就离开了自己。 张氏以自己气死老父,把她逐出了家门。 她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唐洛瑜的眼泪落了下来,她声音有些颤抖:“都怪我,都怪我……” 薛林策心疼的抱住她:“怎么会怪你呢?你出来之际已经想的万全,也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你不懂。”唐洛瑜肝肠寸断,只觉得脑中仿佛有一柄钝器在不住的搅动,让她难以忍受,“你不懂的,林策。” 薛林策没说话,只静静的在她身边陪着她。 赶车的车夫也知道时间紧急,看一路上几乎要把马鞭抽断,一路上也只是略作休息,与来的时候不同,他们几乎只用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就回到了家中。 一下马车,唐洛瑜就看到了站在门口一脸焦急的王叔。 “小姐,你可回来了!”王叔见到自家的马车,连忙迎上前去。 “王叔,我爹怎么样了?”马车还没停稳,唐洛瑜就忙不迭的跳了下去,来到王叔面前开口。 两人没有在门口耽搁,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柯神医回来之后基本已经控制住了,只是小柯神医说,还有一味药咱们这里没有,陈维岱已经陪她回丹枫谷去拿了。” “张森同我说,不知道父亲出了什么事,所以到底……”很快,两人来到正院门外,唐洛瑜站在父亲房间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只看见柯苒在里面似乎还在施针的样子,于是便也门进去,在门口问王叔。 “他走的时候确实还没查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叔叹了口气,“刚出事就叫他去京城了。” “我之前往回送的信,怎么没回应?”唐洛瑜闭了闭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王叔摇了摇头,诧异的开口:“没收到你送的信啊。” 唐洛瑜摆了摆手,也并不打算深究这个问题。 这时候柯苒从房间中出来,眼下是浓浓的深黑。 “回来了?”柯苒勉强挤出一个笑。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唐洛瑜见他这样子便知道应该许久没休息了。 柯苒的身形晃了晃,站在他身边的王叔扶住了他:“柯神医是三天前回来的,这三日……这三日他几乎没休息过,一直在房中守着老爷。” 柯苒笑着摇摇头:“伯父的情况还很危急。” “大恩不言谢,这事情我会记在心里的。”唐洛瑜十分感激的看向柯苒,若不是有他在,焉能有自己父亲活命? “还好我把小萤叫了过来,”柯苒现在说起的时候,也有几分心有余悸,“若非是我师妹在这里,伯父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我爹……到底中的什么毒?”唐洛瑜一路上也有猜测,只是也都是自己的胡思乱想罢了。 “不是中毒,”柯苒叹气,“是中蛊了。” “中蛊?”唐洛瑜大惊失色,“这、这究竟是谁做的!” “是你的好大嫂。”嗖的一声,柴进从房顶上窜了下来,在两人面前站定,“是张氏做的。” 若说是下毒,唐洛瑜怀疑的对象自然是她的好大嫂,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下蛊的话,她倒有些不确定了。 张氏若是有这手段,早就用在他们身上了,又何苦等到现在。 “你不信?”柴进见唐洛瑜迟疑,对着王叔抬了抬下巴,随后对方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木盒,打开之后,里面放了一截女人的断指。 唐洛瑜看过之后心下大骇,震惊的看向柴进。 “这便是证据了,”柴进有些嫌恶,从靴筒中抽出一柄匕首,用尖端挑了挑断指,就见指尖上与个黑色的印记,形似一只蝎子,“喏,萤丫头说,下这个蛊的人,指尖就会有个蝎子。” “所以这是张氏的手指?”唐洛瑜定了定心神,想到老父亲这一世又被那贱人害了,就恨不得生啖其肉。 柴进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唐洛瑜退后两步,拿着那盒子对着大家行了个礼。 虽一言不发,却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时,房间内突然发出了一阵低哑的咳嗽声。 第174章 落水狗 唐洛瑜听见之后,看向柯苒。 随即柯苒点了点头,转身又回到了唐岳的房间。 “小姐,其实前几日小柯神医已经控制住了老爷的病情,但是当时我们没查出来是谁做的,所以被张氏钻了空子,从中作梗,老爷才危在旦夕的!”王叔跟唐岳交好,现下他生死难料,自然恨透了张氏。 唐洛瑜冷哼一声:“王叔莫慌,等我去看看。”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薛林策,安抚的点了点头。 另一边的张氏院落中。 日常伺候张氏的丫鬟,手中拎着食盒,到了门口的时候,表情略微有些唯唯诺诺:“这位大哥,我给我们奶奶来送饭了。” 守门的是从外面调来的生人,以前并不认识这丫鬟,只这几日送饭才略略熟悉了些。 “唐家是当真仁义,这等谋害公爹的事情坐实了,也不往衙门送,还日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其中一个面露鄙夷,看着这丫鬟就觉得恶心。 “我说老哥,你少说两句吧,你我不过是临时过来,又何必管这些?”另一个看看丫鬟,见她似乎十分畏惧的样子,于是温声安慰,“别怕,你快进去吧。” 说完,便掏出钥匙打开了上锁的房门。 一进去之后,那丫鬟先把食盒放在桌上,然后一边大声说着“大少奶奶你快吃两口吧”,一边来到张氏的床边,凑到她耳边说。 “不好了大少奶奶,大小姐回来了!”只轻声一句,就让原本紧闭双眼的张氏睁开了眼睛。 “怎么办啊大少奶奶!”丫鬟急的直哭。 张氏冷哼一声,猛地给了丫鬟一个耳光。 “闭嘴!”张氏恶狠狠的开口,“我都被关在这里了,那贱人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分别!” 啪啪啪! 猛然,想起了三声击掌的声音。 张氏微微眯起眼睛。 背光而来的,不是唐洛瑜又是谁。 “我当是谁呢,”张氏坐起身来,十分不屑的看了一眼唐洛瑜,“原来是唐家的赔钱货。” “我是赔钱货,那你又是什么呢?”唐洛瑜嘴角含笑,坐在了圆桌边的绣墩上。 这时候刚才来送信的丫鬟已经害怕的跌坐在地,唐洛瑜勾勾嘴角看向她:“我这好大嫂都说过些什么?你一五一十的跟我说出来,我便只把你送回家,不把你发卖出去,还给你二十两银子,怎么样?” 丫鬟有些被吓到,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床边瑟瑟发抖:“大、大小姐……” “你怕什么呢?”唐洛瑜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微微俯身,“难道我父亲是你害的?” “不是我,不是我啊大小姐!”丫鬟忙不迭跪下来给唐洛瑜磕头。 唐洛瑜看向丫鬟,慢慢直起了身体。 “把她带出去,”唐洛瑜对着外面轻声开口,“我要跟我的好大嫂,慢慢聊聊。” 张氏始终一言不发,只一住不住的看着唐洛瑜。 “聊聊吧?”等丫鬟被人拖出去,声音慢慢消失之后,唐洛瑜拉过一边的绣墩坐了下来,声音甚至带了些温柔。 “哼,我同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张氏冷瞥了她一眼。 “没有吗?”唐洛瑜勾勾嘴角,“我以为嫂子很想跟我聊聊的。” 张氏没说话,目光瞥向了另外一边。 唐洛瑜轻拍了自己的腿一下:“自你从兄长成婚,我唐家可有一点对不起你的地方?” “嫂子是不想说,还是无话可说?”唐洛瑜没等她开口,就继续说了下去,“我娘去的早,爹爹不在家之时,就一直是大哥在照顾我和二哥。” 唐洛瑜眼神中满是怀念:“之后大哥娶了嫂子,我也是真心待嫂子的,想想那时候,可真是好啊。” 张氏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也似是不知道唐洛瑜为什么突然这么说,眼神中透着些迷茫。 “可是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唐洛瑜话锋一转,“是从大哥过世开始吧,大哥那样天纵英才的人,怎么会就这么轻易的走了呢?若是我跟柯苒早认识几年,那该有多好。” 说到这里,张氏也不由得难过起来。 是啊,丈夫那样的人,为什么就离开了呢? 若不是他走了,自己又怎么会委身于那恶心的唐敏山? 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 是听见底下的丫鬟们有意无意的怜爱眼神,还是唐岳看见她就唉声叹气? 不该是这样的,不能是这样的。 “你跟唐敏山在一块的时候,就没有一刻想过我大哥吗?”唐洛瑜冷嗤一声,“也对,想来唐敏山那样意图弑父的杂碎跟你才是一对。” “你胡说!”张氏惊声尖叫,“你胡说!你胡说……” 尖叫了几声之后,声音逐渐升高,最后竟然带了些哭声。 “你这又是想干什么?”唐洛瑜扫了她一眼,“总不好现在是后悔了吧?” “你什么意思!”张氏有些破防,怒目瞪视这唐洛瑜,“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嫂子,你统共就会说这几句话了吗?”唐洛瑜觉得有些无语,“你给我爹下蛊的时候那些本事呢?怎么现下没本事了?你若是一直硬气到头,我还能高看你一眼。” “你以为你们唐家又是什么好东西?”张氏双目赤红,瞪视这唐洛瑜,“你老子天天苦着个脸,唐敏山那个下流胚子,家里的丫鬟摸了个遍,出去也不闲着。” “我最恨的就是你!你凭什么呢!凭什么你做了什么都没人怪你怨你,凭什么唐岳那个老东西什么都要留给你!”张氏声嘶力竭,对着唐洛瑜咆哮。 “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唐洛瑜站起身,拍了拍手,像是拍掉手中的脏东西,“说到底,你也不过是贪恋唐家的钱罢了。” “可惜啊,”唐洛瑜冷瞥了已经跌坐在地的张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这辈子怕是没机会了。” 张氏双目猩红,瞪视着面前的唐洛瑜:“你以为你们家都是好人吗!你以为我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你觉得这是我个深闺妇人能弄到的吗!” “哦?”唐洛瑜刚跟门口守着的人交代好等会儿送张氏去县衙的事情,听她这么说,又生出了几丝兴趣,“大嫂这是打算告诉我,谁是幕后之人吗?” “是唐敏山!” 第175章 张氏伏法 “你以为把事情都推给他就行了吗?”唐洛瑜冷笑一声,“来人,给我把她带出去!” “你不信我的?”张氏发了疯般的嘶吼挣扎,“难道我一个人就能弄来那等阴毒之物吗!” “有什么话跟梁大人说吧,”唐洛瑜冷哼一声,“国朝自有法度,我相信梁大人一定会秉公办理的!” 随后对着面前人一抬脸:“带走!” 伴随着张氏的叫骂声,几个家丁押着她送去了县衙。 “没事吧?”薛林策走到唐洛瑜身边。 唐洛瑜摇摇头,轻轻合上眼睛。 她质问张氏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在质问自己? 上辈子一直到被赶出家门,她才察觉出张氏的狼子野心,那之前张氏却也是对她嘘寒问暖,是照顾她的“好大嫂。” 薛林策揽住唐洛瑜,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没事的,万事都有我。” 唐洛瑜没回答他,只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刚才张氏攀扯唐敏山说的那些话,唐洛瑜也还是有些不确定。 她已经很久都没听到自己二哥的名字了,虽然迟疑,但是她确实不怎么相信,唐敏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弑父的事情来。 而且,唐洛瑜也不相信,唐敏山那样的人,能弄到连丹枫谷都觉得棘手的蛊毒。 唐洛瑜从薛林策的怀中抬起头,仰脸看着他:“你……帮我去看着父亲吧,我有事要找王叔问问。” “好,”薛林策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以后不要说帮不帮的,那不也是我岳父吗?” 唐洛瑜的表情这才稍稍缓和了些,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嗯,你先去吧。” 薛林策刚离开,唐洛瑜就忙不迭的到一边去找王叔。 “大小姐,我听说你把大……把张氏送到县衙了?”王叔似是有些不赞同,眉头皱的死紧。 “怎么了,王叔觉得不妥?”唐洛瑜看着王叔,脸上满是冷漠,“我已经决定了,王叔就不要再劝了,若非她是我大哥遗孀,我恨不得直接三刀六个洞,捅死挂在房梁上放干了血!” “大小姐,我非是劝你绕过她。”王叔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想弄死她?只是我担心于你名声有损啊!” “别怕,”唐洛瑜自嘲一笑,“她欲杀我父,我没报私仇,把她送到县衙去,让国朝律法制裁她,这难道有错吗?” “这、这当然没有错……” “王叔别说了,我找你是有别的事情要问。”唐洛瑜打断他的话,“唐敏山最近怎么样?” 见劝不动她,王叔索性也就没有继续再劝,听她问到唐敏山,脸上才有了些笑模样:“二少爷之前不成器,现在倒是好了,我前几日才听人说了,他现在在胶州附近跑漕运,整个人都黑瘦了许多。” 这答案显然出乎了唐洛瑜的意料。 唐敏山走的时候,唐岳给他钱这件事,唐洛瑜是知道的,本以为他会找个销金窟浑浑噩噩过上一阵子,没想到他竟然去跑漕运了…… 漕运赚的是辛苦钱,不光辛苦还危险。 唐敏山竟然能吃了这份苦是唐洛瑜没想到的。 这也证明了这件事并非是他做的。 “我知道了,王叔。”唐洛瑜露出一丝苦笑,“我去看看我爹。” 王叔点点头,看着唐洛瑜的背影叹了口气。 另一边。 “山哥,这便是你家?”高壮的黑脸青年,低头问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汉子,“你还真是个少爷啊!” 就算是唐洛瑜站在这里,也没法马上就认出来,这黑脸的汉子,竟然是她那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二哥。 唐敏山叹了口气,看着唐家的匾额有些出神,听到身边的青年问他,无言的点了点头。 “那怎的不进去?”青年皱眉,诧异的开口。 唐敏山闭了闭眼睛:“我以前犯了错,没法回去了……” 青年有些不理解:“那你这么着急回来是要做甚?十天的路愣是四天就到了,别跟我说就是为了回来看看你家的匾?” “二少爷!”王叔正要去作坊,刚出门就在门口碰到了唐敏山。 青年能感觉出来,唐敏山被认出来的一瞬间,身上的肌肉都绷紧了。 “王叔。”唐敏山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王叔也是使劲看了看才认出来面前的人是唐敏山,言语之间有些心疼:“还真是你啊,果然黑瘦了,怎么回来了不进家呢?” “我便不进去了。”唐敏山目光躲闪,大半天才挤出来想说的话,“我爹……怎么样了?” “唉,不怎么好,前几日得了急病,差点……好在家里有个神医,”王叔没有告诉他张氏的事情,“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唐敏山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他不知道父亲的病跟自己当年给他下的毒有没有关系,也不敢问,只能咬住自己的嘴唇强装镇定问王叔:“我……爹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没醒过来,”王叔叹了口气,“我听人说你在跑漕运?” “是啊!”站在唐敏山身边的青年咧开嘴笑着说,“山哥干活不要命,王叔你是他家人的话,可要劝劝他,钱哪有赚的完的?” “唉,敏山啊,你也要多保重身体啊……”王叔伸手拍了拍唐敏山的肩膀,“到底是一家人,不行就回来吧。” 唐敏山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几张不同面额的银票:“王叔,这些你替我给我爹,这都是我自己赚的,是干净的钱!” 王叔见劝不动他,也只能伸手接过银票,又叹了口气:“行,我知道了,一定交给老爷。” “家里现在是小瑜当家吧?让她小心张氏,那不是个省油的灯!”想到寡嫂,唐敏山脸上浮起一丝怨恨,“千万别告诉小瑜我回来过了……” 王叔见他这样,没说出张氏已经被送官的事情,只是想到刚才唐洛瑜还问到他的近况,正要开口说,唐敏山跟那黑装青年转身离开了。 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山哥,你回来这趟图啥?”青年不解。 “我做梦,”唐敏山苦笑,“梦到我爹……出事了。” 第176章 古怪气氛 青年叹了口气。 他也只是知道唐敏山跟家里关系不好,问他只说是做错了事没脸回去。 这终归是人家自己家的事,他一个外人,也不好置喙,只能陪着唐敏山走这一趟,也算是全他们的情意。 王叔一直看着他们离开,也没再去作坊,而是转身回了唐家。 “大小姐……”王叔还是觉得要告诉唐洛瑜,毕竟现在唐岳昏迷,家中大小事都是她做主,“刚才在门口,我碰到了二少爷。” “你看见唐敏山了?”唐洛瑜心中略略升起一丝怀疑,“他来做什么?你跟他说张氏被送衙门了吗?” 王叔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那叠银票:“他不肯跟我进来,只把这些银票给了我,让我给老爷。” 粗粗一看,那叠银票竟然也有五六百两。 只是面额大小不一,想来也是攒了许久。 唐洛瑜叹了口气:“那您先收着吧,等我爹醒了在给他。” “大小姐,到底是一家人,要不要找他回来?”王叔有些于心不忍,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唐洛瑜摇了摇头:“王叔,是他自己不回来的,我们尊重他的选择吧。” 听她这么说,王叔只能摇摇头,叹了口气去忙自己的了。 张氏的案子没什么疑点,柴进回来之后就已经挖了个干净,送到县衙很快就判了。 本来应是要判斩首的,只是张家张氏的兄长前几年考中了举人,又花钱找了梁大人上峰,才改了流徙两千里,流放到了北疆苦寒之地。 若非如此,张氏这样商人家的儿媳,哪有可能享受到流放这样的刑罚? 唐洛瑜知道这个消息也是两天后了,听到的时候也是撇了撇嘴。 北疆的苦寒可不是说着玩的。 总算是把这祸害从家中除了去,唐洛瑜也算是去了一块心病。 当天中午就着消息还多吃了小半碗饭。 刚吃完饭,就听到外面丫鬟过来说,柯萤姑娘回来了。 唐洛瑜放下饭碗,赶忙往外跑。 迎面就碰到了陈维岱和柯萤两个人。 “柯姑娘!此去辛苦了!”唐洛瑜上前,也知道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药……” “放心,一切顺利,我都取回来了!”柯萤对她晃晃手中的药箱,笑吟吟的开口,“唐老伯一定没事的!” 身边跟着个默不作声的陈维岱,宛如背后灵一般,跟在柯萤身后。 唐洛瑜这才放下一颗心,赶紧引着柯萤往正院去。 进了唐岳的房间,就见柯苒正在往下拔针,看见柯萤回来,对她点了点头:“拿回来了?” 柯萤也点点头,凑上前去看唐岳的状态。 “不错啊师兄,”柯萤拍了拍柯苒的肩膀,“我是真想学你这一手针灸啊,扶阳救危是真好用。” “哼,那你倒是练啊,”柯苒从她手中接过药箱,拿出里面油纸包着的药,“柯萤,你就这么放着?” “哎呀,这两天天不好,我不用油纸包着难道放在外面受潮吗?”柯萤跟自己师兄犟嘴,“好了师兄,你快救人吧,别老凶我了!” 唐洛瑜也跟着进了房间,听他们两个人还有闲心斗嘴,也明白自己父亲多半是没事了。 放松下来之后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有些奇怪的陈维岱。 对,好像柯萤长得像他亡故的未婚妻来着…… 唐洛瑜皱眉看着站在门口的陈维岱,心中万马奔腾。 本来这件事她是不打算掺和的,毕竟就算陈维岱是打算拿人家姑娘当替身,也有她师兄柯苒看着,再不济还有柴进呢? 现在柯萤救了她老父亲的命,她要是袖手旁观,是不是有点…… 唐洛瑜还在自顾自纠结,那边柯苒已经开了口:“醒了!” “什么!”唐洛瑜哪里还顾得他们那些爱恨情仇,赶忙上前去看自己父亲。 上前去一看,唐岳果然是已经醒过来了:“爹!您,您没事了!” “别碍事!”柯苒皱眉把唐洛瑜赶到一边,“柯萤开方子去。” 柯萤拉着唐洛瑜到一边,浅浅一笑,嘴角边的笑窝看着十分甜:“东家别急,其实之前扎针就能醒,只是药还没到,所以一直没让唐老伯醒过来。” 唐洛瑜舒出一口气,眼睛有些酸涩:“是我心急了。” “没事,你别怪我师兄就行。”柯萤坐在桌边,一边跟唐洛瑜解释一边开方子,“之前用针吊着口气,现在睁眼神志也没回来,人要是想完全清醒,怎么也得等明天晚上了。” 唐洛瑜点点头:“我怎么会怪柯苒呢,我们是朋友啊。” “那边那个大个!”柯萤略略抬头,瞥了一眼陈维岱,“别在门口杵着了,挡光!” 话音刚落,陈维岱期期艾艾的撇了一眼柯萤,随后便如小媳妇一般哀怨的离开了。 这实在不是唐洛瑜认识的那个陈维岱,她看着这番做法有些牙痛。 “你们这……”唐洛瑜吞了口口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没事,没事。”柯萤笑笑,没有丝毫不自然。 云檀领着孩子过来,眼圈有些红肿。 唐洛瑜赶忙站起来:“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照顾好妹妹不用过来了吗?” “我、我听丫鬟说,小柯神医回来了……”云檀声音有些小。 “我不是怪你,”唐洛瑜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担心你累着吗。” “我拿药回来了,”柯萤开完方子,吹干了之后才起身走到她们两人旁边,“之前就说你体虚,放心吧,唐老伯不会有事的。” 云檀拿着手帕按了按眼角,拉着女儿一起给柯萤跪了下来:“多谢小柯神医,云檀无以为报……” “别别,”柯萤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拽唐洛瑜,“你快起来,没事的,你家给钱了。” 唐洛瑜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赶忙把云檀扶起来:“好啦,小柯神医都回来了,一定没事的,再说了,咱们给钱了吗不是。” 云檀再也没忍住,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薛林策在一边看着几人,浅笑着摇了摇头。 事情告一段落,待到晚上的时候,柯苒叫柯萤去自己房间,有些严肃的开口。 “你跟陈维岱怎么回事?” 第177章 打起来 “师兄,你说什么啊?”柯萤听他这么问,愣了一下,看向别的方向开口,“我们能怎么样?”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柯苒无奈的看着自己师妹,“你啊你啊,小心玩砸了!” “哎呀师兄,你放心吧,我这么聪慧,怎么可能吃亏啊!”柯萤拍拍柯苒的肩膀,“你跟柴哥好好的就行了,不用操心我的事。” “难道是我想操心你?”柯苒瞪她,“你给我个准话,以前的事情你到底还记得多少!”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柯萤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你赶紧去给唐老伯诊脉吧,别操心我的事了行吗?” 柯苒被她气的头疼,按着自己眉心伸手不住点她。 “什么以前的事情!”门从外面猛然的推开,进来的竟然是陈维岱,他双目赤红,看着面前的师兄妹,“柯姑娘,你说明白,什么以前的事?你到底,是不是、是不是她啊……” 说完这话,陈维岱蹲了下来,平日不苟言笑的高壮汉子,蹲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 “不是,你别哭啊!”柯萤看着他这样,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上前去要把陈维岱拉起来,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 “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霍君琬,是不是阿琬啊!”说完,他仿佛已经认定了柯萤就是他口中的霍君琬,直愣愣的看着她,声嘶力竭的质问,“阿琬,你为什么不认我啊!我是维岱哥哥啊!” “你松开我,快松开我啊!”柯萤被他这样吓坏了,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钳制。 “柴进!快来!”柯苒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于是越过两人去,对着外面喊人。 “嗖”的一声,柴进一个纵越,从房顶上跳了下来,迎面一脚,直奔陈维岱的面门而去。 陈维岱下意识的往后一闪,拉着柯萤躲过了柴进的脚。 “你干什么!”陈维岱站起身来,怒视着刚才攻击自己的柴进。 柴进并不理他,又是一个飞脚,切陈维岱的中路。 “你不要逼我跟你动手!”陈维岱松开柯萤,用手臂挡下了柴进的攻击,轻盈的往后撤了一步。 “那你便动手吧。”柴进摆开阵势,丝毫不畏惧。 陈维岱听他这话,怒意翻滚便冲了上来。 柴进轻功了得,武功以灵活敏捷见长。 陈维岱拳刚腿猛,套路中满是凶悍和勇武,似是军中的路数。 两人打的难舍难分,身边两个丹枫谷的神医只能看着干着急。 “师兄,这可怎么办啊?”柯萤皱眉看着打架的两人,焦急的开口。 “我能怎么办,我也拉不开啊!”柯苒皱眉,“要不让他们打吧,总归不会出人命的。” 柯萤看向自己师兄,表情一脸复杂。 “大小姐不好了!”唐洛瑜正在唐岳身边喂水,就听见丫鬟跑进来。 “什么事不能慢慢说?大吵大闹的,没看见老爷身体还没好吗?”唐洛瑜放下药碗,拿起手边的帕子擦了擦说,“说吧,出什么事了?” “嗯……柴大侠和陈师傅打起来了。”丫鬟被呵斥一通,声音立马就放低了下来。 “什么!”唐洛瑜猛然站起身,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丫鬟,“你再说一遍!”“师兄,你说什么啊?”柯萤听他这么问,愣了一下,看向别的方向开口,“我们能怎么样?”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柯苒无奈的看着自己师妹,“你啊你啊,小心玩砸了!” “哎呀师兄,你放心吧,我这么聪慧,怎么可能吃亏啊!”柯萤拍拍柯苒的肩膀,“你跟柴哥好好的就行了,不用操心我的事。” “难道是我想操心你?”柯苒瞪她,“你给我个准话,以前的事情你到底还记得多少!”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柯萤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你赶紧去给唐老伯诊脉吧,别操心我的事了行吗?” 柯苒被她气的头疼,按着自己眉心伸手不住点她。 “什么以前的事情!”门从外面猛然的推开,进来的竟然是陈维岱,他双目赤红,看着面前的师兄妹,“柯姑娘,你说明白,什么以前的事?你到底,是不是、是不是她啊……” 说完这话,陈维岱蹲了下来,平日不苟言笑的高壮汉子,蹲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 “不是,你别哭啊!”柯萤看着他这样,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上前去要把陈维岱拉起来,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 “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霍君琬,是不是阿琬啊!”说完,他仿佛已经认定了柯萤就是他口中的霍君琬,直愣愣的看着她,声嘶力竭的质问,“阿琬,你为什么不认我啊!我是维岱哥哥啊!” “你松开我,快松开我啊!”柯萤被他这样吓坏了,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钳制。 “柴进!快来!”柯苒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于是越过两人去,对着外面喊人。 “嗖”的一声,柴进一个纵越,从房顶上跳了下来,迎面一脚,直奔陈维岱的面门而去。 陈维岱下意识的往后一闪,拉着柯萤躲过了柴进的脚。 “你干什么!”陈维岱站起身来,怒视着刚才攻击自己的柴进。 柴进并不理他,又是一个飞脚,切陈维岱的中路。 “你不要逼我跟你动手!”陈维岱松开柯萤,用手臂挡下了柴进的攻击,轻盈的往后撤了一步。 “那你便动手吧。”柴进摆开阵势,丝毫不畏惧。 陈维岱听他这话,怒意翻滚便冲了上来。 柴进轻功了得,武功以灵活敏捷见长。 陈维岱拳刚腿猛,套路中满是凶悍和勇武,似是军中的路数。 两人打的难舍难分,身边两个丹枫谷的神医只能看着干着急。 “师兄,这可怎么办啊?”柯萤皱眉看着打架的两人,焦急的开口。 “我能怎么办,我也拉不开啊!”柯苒皱眉,“要不让他们打吧,总归不会出人命的。” 柯萤看向自己师兄,表情一脸复杂。 “大小姐不好了!”唐洛瑜正在唐岳身边喂水,就听见丫鬟跑进来。 “什么事不能慢慢说?大吵大闹的,没看见老爷身体还没好吗?”唐洛瑜放下药碗,拿起手边的帕子擦了擦说,“说吧,出什么事了?” “嗯……柴大侠和陈师傅打起来了。”丫鬟被呵斥一通,声音立马就放低了下来。 “什么!”唐洛瑜猛然站起身,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丫鬟,“你再说一遍!” 第178章 打他算打狗 “柴、柴大侠跟陈师傅,在后院打起来了……”丫鬟嗫嚅着又说了一遍。 “小儿,你跟林策快去看看吧,为父这里没事。”唐岳虽然还不能下床,却也已经勉强能坐起来了,给自己女婿使了个眼色,随后开口,“等会儿叫丫鬟把玉檀叫来就行了,我想看看你妹妹。” 唐洛瑜也知道她爹什么意思,只是现在时间紧急,也没空揶揄他,拉着薛林策往后院去了。 刚到门口,就看见柴进腾空而起,从天而降朝着陈维岱踏去。 “这什么?”唐洛瑜长大了嘴,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一幕,“我知道柴进会飞,但是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话音未落,就见陈维岱捉住他的脚,猛然往下一拉,借着他的力把柴进往地上掼。 柴进用了个巧劲儿,另一只脚去勾他的面门,又往后跳了一步,躲过了陈维岱的攻击。 “住手!”唐洛瑜大喊一声,“你们俩,一个大侠一个功臣之后,为了什么事就这么拼死拼活的?” 柴进冷扫唐洛瑜一眼,却也停下了攻势,一个纵越跳上了屋顶。 见柴进停手,陈维岱也没有继续攻击。 “所以就喊停手就真停手了?”柯萤无法相信,看向自己师兄,“怎么刚才你不喊一声试试?” “你不是也没喊?”柯苒给了她个爆栗,“别跟着火上浇油了。” 唐洛瑜进来,痛心疾首:“你俩因为点啥啊?” 柴进冷哼一声:“打他算打狗!” “你也别嘴硬了,我看刚才那样,你也打不赢啊。”唐洛瑜插着腰仰头说。 “你!”柴进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这里。 “好了再来说说你,”唐洛瑜无奈的看向站在一边的陈维岱,“你怎么想的?功臣之后,跟人就这么打起来?” “谁知道他怎么回事!突然上来就打人!”陈维岱的怒火一下就上来了“柴、柴大侠跟陈师傅,在后院打起来了……”丫鬟嗫嚅着又说了一遍。 “小儿,你跟林策快去看看吧,为父这里没事。”唐岳虽然还不能下床,却也已经勉强能坐起来了,给自己女婿使了个眼色,随后开口,“等会儿叫丫鬟把玉檀叫来就行了,我想看看你妹妹。” 唐洛瑜也知道她爹什么意思,只是现在时间紧急,也没空揶揄他,拉着薛林策往后院去了。 刚到门口,就看见柴进腾空而起,从天而降朝着陈维岱踏去。 “这什么?”唐洛瑜长大了嘴,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一幕,“我知道柴进会飞,但是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话音未落,就见陈维岱捉住他的脚,猛然往下一拉,借着他的力把柴进往地上掼。 柴进用了个巧劲儿,另一只脚去勾他的面门,又往后跳了一步,躲过了陈维岱的攻击。 “住手!”唐洛瑜大喊一声,“你们俩,一个大侠一个功臣之后,为了什么事就这么拼死拼活的?” 柴进冷扫唐洛瑜一眼,却也停下了攻势,一个纵越跳上了屋顶。 见柴进停手,陈维岱也没有继续攻击。 “所以就喊停手就真停手了?”柯萤无法相信,看向自己师兄,“怎么刚才你不喊一声试试?” “你不是也没喊?”柯苒给了她个爆栗,“别跟着火上浇油了。” 唐洛瑜进来,痛心疾首:“你俩因为点啥啊?” 柴进冷哼一声:“打他算打狗!” “你也别嘴硬了,我看刚才那样,你也打不赢啊。”唐洛瑜插着腰仰头说。 “你!”柴进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这里。 “好了再来说说你,”唐洛瑜无奈的看向站在一边的陈维岱,“你怎么想的?功臣之后,跟人就这么打起来?” “谁知道他怎么回事!突然上来就打人!”陈维岱的怒火一下就上来了“柴、柴大侠跟陈师傅,在后院打起来了……”丫鬟嗫嚅着又说了一遍。 “小儿,你跟林策快去看看吧,为父这里没事。”唐岳虽然还不能下床,却也已经勉强能坐起来了,给自己女婿使了个眼色,随后开口,“等会儿叫丫鬟把玉檀叫来就行了,我想看看你妹妹。” 唐洛瑜也知道她爹什么意思,只是现在时间紧急,也没空揶揄他,拉着薛林策往后院去了。 刚到门口,就看见柴进腾空而起,从天而降朝着陈维岱踏去。 “这什么?”唐洛瑜长大了嘴,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一幕,“我知道柴进会飞,但是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话音未落,就见陈维岱捉住他的脚,猛然往下一拉,借着他的力把柴进往地上掼。 柴进用了个巧劲儿,另一只脚去勾他的面门,又往后跳了一步,躲过了陈维岱的攻击。 “住手!”唐洛瑜大喊一声,“你们俩,一个大侠一个功臣之后,为了什么事就这么拼死拼活的?” 柴进冷扫唐洛瑜一眼,却也停下了攻势,一个纵越跳上了屋顶。 见柴进停手,陈维岱也没有继续攻击。 “所以就喊停手就真停手了?”柯萤无法相信,看向自己师兄,“怎么刚才你不喊一声试试?” “你不是也没喊?”柯苒给了她个爆栗,“别跟着火上浇油了。” 唐洛瑜进来,痛心疾首:“你俩因为点啥啊?” 柴进冷哼一声:“打他算打狗!” “你也别嘴硬了,我看刚才那样,你也打不赢啊。”唐洛瑜插着腰仰头说。 “你!”柴进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这里。 “好了再来说说你,”唐洛瑜无奈的看向站在一边的陈维岱,“你怎么想的?功臣之后,跟人就这么打起来?” “谁知道他怎么回事!突然上来就打人!”陈维岱的怒火一下就上来了“柴、柴大侠跟陈师傅,在后院打起来了……”丫鬟嗫嚅着又说了一遍。 “小儿,你跟林策快去看看吧,为父这里没事。”唐岳虽然还不能下床,却也已经勉强能坐起来了,给自己女婿使了个眼色,随后开口,“等会儿叫丫鬟把玉檀叫来就行了,我想看看你妹妹。” 唐洛瑜也知道她爹什么意思,只是现在时间紧急,也没空揶揄他,拉着薛林策往后院去了。 刚到门口,就看见柴进腾空而起,从天而降朝着陈维岱踏去。 “这什么?”唐洛瑜长大了嘴,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一幕,“我知道柴进会飞,但是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话音未落,就见陈维岱捉住他的脚,猛然往下一拉,借着他的力把柴进往地上掼。 柴进用了个巧劲儿,另一只脚去勾他的面门,又往后跳了一步,躲过了陈维岱的攻击。 “住手!”唐洛瑜大喊一声,“你们俩,一个大侠一个功臣之后,为了什么事就这么拼死拼活的?” 柴进冷扫唐洛瑜一眼,却也停下了攻势,一个纵越跳上了屋顶。 见柴进停手,陈维岱也没有继续攻击。 “所以就喊停手就真停手了?”柯萤无法相信,看向自己师兄,“怎么刚才你不喊一声试试?” “你不是也没喊?”柯苒给了她个爆栗,“别跟着火上浇油了。” 唐洛瑜进来,痛心疾首:“你俩因为点啥啊?” 柴进冷哼一声:“打他算打狗!” “你也别嘴硬了,我看刚才那样,你也打不赢啊。”唐洛瑜插着腰仰头说。 “你!”柴进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这里。 “好了再来说说你,”唐洛瑜无奈的看向站在一边的陈维岱,“你怎么想的?功臣之后,跟人就这么打起来?” “谁知道他怎么回事!突然上来就打人!”陈维岱的怒火一下就上来了 第179章 高中 中了! 薛林策听到这个消息也觉得难以置信,毕竟他是个现代人,就算是跟着赵先生这样的名师学了大半年,这也是无法不争的事实。 虽然薛林策当年考试成绩也不赖,但是他却也明白,这三年一次的春闱,到底是什么样的考试。 “林策,你中了!”唐洛瑜接过邸报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薛林策已经很久没有开口了,伸手在他面前晃晃,“怎么了?傻了?” “我竟然,我竟然真的中了……”这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不遑多让了,薛林策喃喃的开口,“你快打我一下,让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当真傻了,”唐洛瑜笑着在他脸上捏了一下,“怎么样,疼不疼?” “到不怎么疼,但是我知道不是做梦了。”薛林策笑吟吟的开口,看着唐洛瑜,“小瑜,这还要感谢你,要不是有你,我怎么能有机会,怎么能跟着赵先生读书,现下还考上了进士!” 薛林策一时之间也忘了,他还有一场殿试要考。 唐洛瑜一时间也被他带骗,两人拥抱在一起,站在旁边一直没走的小厮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把眼神瞥向一边。 好不容易小两口诉完了衷肠,才想起来要把这事情告诉大家才是。 “小栓子,你去找王叔,就说我说的,阖府上下都多发三个月月钱!”唐洛瑜大手一挥,几百两银子就撒出去了。 “多谢小姐,多谢姑爷!”小栓子听到发钱也是高兴的不行,赶忙一边跑一边开心的直蹦。中了! 薛林策听到这个消息也觉得难以置信,毕竟他是个现代人,就算是跟着赵先生这样的名师学了大半年,这也是无法不争的事实。 虽然薛林策当年考试成绩也不赖,但是他却也明白,这三年一次的春闱,到底是什么样的考试。 “林策,你中了!”唐洛瑜接过邸报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薛林策已经很久没有开口了,伸手在他面前晃晃,“怎么了?傻了?” “我竟然,我竟然真的中了……”这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不遑多让了,薛林策喃喃的开口,“你快打我一下,让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当真傻了,”唐洛瑜笑着在他脸上捏了一下,“怎么样,疼不疼?” “到不怎么疼,但是我知道不是做梦了。”薛林策笑吟吟的开口,看着唐洛瑜,“小瑜,这还要感谢你,要不是有你,我怎么能有机会,怎么能跟着赵先生读书,现下还考上了进士!” 薛林策一时之间也忘了,他还有一场殿试要考。 唐洛瑜一时间也被他带骗,两人拥抱在一起,站在旁边一直没走的小厮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把眼神瞥向一边。 好不容易小两口诉完了衷肠,才想起来要把这事情告诉大家才是。 “小栓子,你去找王叔,就说我说的,阖府上下都多发三个月月钱!”唐洛瑜大手一挥,几百两银子就撒出去了。 “多谢小姐,多谢姑爷!”小栓子听到发钱也是高兴的不行,赶忙一边跑一边开心的直蹦。中了! 薛林策听到这个消息也觉得难以置信,毕竟他是个现代人,就算是跟着赵先生这样的名师学了大半年,这也是无法不争的事实。 虽然薛林策当年考试成绩也不赖,但是他却也明白,这三年一次的春闱,到底是什么样的考试。 “林策,你中了!”唐洛瑜接过邸报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薛林策已经很久没有开口了,伸手在他面前晃晃,“怎么了?傻了?” “我竟然,我竟然真的中了……”这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不遑多让了,薛林策喃喃的开口,“你快打我一下,让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当真傻了,”唐洛瑜笑着在他脸上捏了一下,“怎么样,疼不疼?” “到不怎么疼,但是我知道不是做梦了。”薛林策笑吟吟的开口,看着唐洛瑜,“小瑜,这还要感谢你,要不是有你,我怎么能有机会,怎么能跟着赵先生读书,现下还考上了进士!” 薛林策一时之间也忘了,他还有一场殿试要考。 唐洛瑜一时间也被他带骗,两人拥抱在一起,站在旁边一直没走的小厮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把眼神瞥向一边。 好不容易小两口诉完了衷肠,才想起来要把这事情告诉大家才是。 “小栓子,你去找王叔,就说我说的,阖府上下都多发三个月月钱!”唐洛瑜大手一挥,几百两银子就撒出去了。 “多谢小姐,多谢姑爷!”小栓子听到发钱也是高兴的不行,赶忙一边跑一边开心的直蹦。中了! 薛林策听到这个消息也觉得难以置信,毕竟他是个现代人,就算是跟着赵先生这样的名师学了大半年,这也是无法不争的事实。 虽然薛林策当年考试成绩也不赖,但是他却也明白,这三年一次的春闱,到底是什么样的考试。 “林策,你中了!”唐洛瑜接过邸报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薛林策已经很久没有开口了,伸手在他面前晃晃,“怎么了?傻了?” “我竟然,我竟然真的中了……”这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不遑多让了,薛林策喃喃的开口,“你快打我一下,让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当真傻了,”唐洛瑜笑着在他脸上捏了一下,“怎么样,疼不疼?” “到不怎么疼,但是我知道不是做梦了。”薛林策笑吟吟的开口,看着唐洛瑜,“小瑜,这还要感谢你,要不是有你,我怎么能有机会,怎么能跟着赵先生读书,现下还考上了进士!” 薛林策一时之间也忘了,他还有一场殿试要考。 唐洛瑜一时间也被他带骗,两人拥抱在一起,站在旁边一直没走的小厮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把眼神瞥向一边。 好不容易小两口诉完了衷肠,才想起来要把这事情告诉大家才是。 “小栓子,你去找王叔,就说我说的,阖府上下都多发三个月月钱!”唐洛瑜大手一挥,几百两银子就撒出去了。 “多谢小姐,多谢姑爷!”小栓子听到发钱也是高兴的不行,赶忙一边跑一边开心的直蹦。 第180章 辛苦没有白费 “真是太好了,你多年的辛苦都没有白费!”唐洛瑜看着丈夫英俊的面容,心中十分熨帖。 薛林策有些心虚,虽说他来了之后一直十分用功,但是之前的努力确实是原本那个薛林策自己努力的。 十年寒窗,让自己摘了桃子,还白得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还会赚钱的娘子,真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整么胡思乱想的时候,唐洛瑜突然惊叫一声:“哎呀!” “怎么了?”薛林策赶忙开口询问,“哪里不舒服?” “咱们光顾着高兴,你回来之后还没去看赵先生吧!”唐洛瑜晃着他的胳膊,“不行不行,你现在就去,多买些礼品,到底还是因为先生,你才能高中,总不能一有了点成绩就翻脸不认人了。” “那是自然。”薛林策笑吟吟的开口,“我哪能忘了赵先生,等我去看看岳父大人的身体就过去。” “爹爹好得很,你快去看赵先生吧。”唐洛瑜推着他往外走,“你别忘了拿东西!” 薛林策无奈,只能按着她说的来,拿上礼品往赵先生府上去了。 这时候看到自己学生,赵先生其实是有些诧异的。 一来算时间也就刚放榜,不在京里等着看成绩也就算了,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二来……赵先生也还没看到邸报。 他只以为薛林策是自知中第无望,才赶着回县里的。 见他拿着这么些东西,赵先生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说你,来就来吧,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赵先生以为他是自觉没考好,才赶了回来,也不好说什么话打击他。“真是太好了,你多年的辛苦都没有白费!”唐洛瑜看着丈夫英俊的面容,心中十分熨帖。 薛林策有些心虚,虽说他来了之后一直十分用功,但是之前的努力确实是原本那个薛林策自己努力的。 十年寒窗,让自己摘了桃子,还白得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还会赚钱的娘子,真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整么胡思乱想的时候,唐洛瑜突然惊叫一声:“哎呀!” “怎么了?”薛林策赶忙开口询问,“哪里不舒服?” “咱们光顾着高兴,你回来之后还没去看赵先生吧!”唐洛瑜晃着他的胳膊,“不行不行,你现在就去,多买些礼品,到底还是因为先生,你才能高中,总不能一有了点成绩就翻脸不认人了。” “那是自然。”薛林策笑吟吟的开口,“我哪能忘了赵先生,等我去看看岳父大人的身体就过去。” “爹爹好得很,你快去看赵先生吧。”唐洛瑜推着他往外走,“你别忘了拿东西!” 薛林策无奈,只能按着她说的来,拿上礼品往赵先生府上去了。 这时候看到自己学生,赵先生其实是有些诧异的。 一来算时间也就刚放榜,不在京里等着看成绩也就算了,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二来……赵先生也还没看到邸报。 他只以为薛林策是自知中第无望,才赶着回县里的。 见他拿着这么些东西,赵先生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说你,来就来吧,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赵先生以为他是自觉没考好,才赶了回来,也不好说什么话打击他。“真是太好了,你多年的辛苦都没有白费!”唐洛瑜看着丈夫英俊的面容,心中十分熨帖。 薛林策有些心虚,虽说他来了之后一直十分用功,但是之前的努力确实是原本那个薛林策自己努力的。 十年寒窗,让自己摘了桃子,还白得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还会赚钱的娘子,真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整么胡思乱想的时候,唐洛瑜突然惊叫一声:“哎呀!” “怎么了?”薛林策赶忙开口询问,“哪里不舒服?” “咱们光顾着高兴,你回来之后还没去看赵先生吧!”唐洛瑜晃着他的胳膊,“不行不行,你现在就去,多买些礼品,到底还是因为先生,你才能高中,总不能一有了点成绩就翻脸不认人了。” “那是自然。”薛林策笑吟吟的开口,“我哪能忘了赵先生,等我去看看岳父大人的身体就过去。” “爹爹好得很,你快去看赵先生吧。”唐洛瑜推着他往外走,“你别忘了拿东西!” 薛林策无奈,只能按着她说的来,拿上礼品往赵先生府上去了。 这时候看到自己学生,赵先生其实是有些诧异的。 一来算时间也就刚放榜,不在京里等着看成绩也就算了,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二来……赵先生也还没看到邸报。 他只以为薛林策是自知中第无望,才赶着回县里的。 见他拿着这么些东西,赵先生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说你,来就来吧,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赵先生以为他是自觉没考好,才赶了回来,也不好说什么话打击他。“真是太好了,你多年的辛苦都没有白费!”唐洛瑜看着丈夫英俊的面容,心中十分熨帖。 薛林策有些心虚,虽说他来了之后一直十分用功,但是之前的努力确实是原本那个薛林策自己努力的。 十年寒窗,让自己摘了桃子,还白得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还会赚钱的娘子,真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整么胡思乱想的时候,唐洛瑜突然惊叫一声:“哎呀!” “怎么了?”薛林策赶忙开口询问,“哪里不舒服?” “咱们光顾着高兴,你回来之后还没去看赵先生吧!”唐洛瑜晃着他的胳膊,“不行不行,你现在就去,多买些礼品,到底还是因为先生,你才能高中,总不能一有了点成绩就翻脸不认人了。” “那是自然。”薛林策笑吟吟的开口,“我哪能忘了赵先生,等我去看看岳父大人的身体就过去。” “爹爹好得很,你快去看赵先生吧。”唐洛瑜推着他往外走,“你别忘了拿东西!” 薛林策无奈,只能按着她说的来,拿上礼品往赵先生府上去了。 这时候看到自己学生,赵先生其实是有些诧异的。 一来算时间也就刚放榜,不在京里等着看成绩也就算了,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二来……赵先生也还没看到邸报。 他只以为薛林策是自知中第无望,才赶着回县里的。 见他拿着这么些东西,赵先生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说你,来就来吧,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赵先生以为他是自觉没考好,才赶了回来,也不好说什么话打击他。 第181章 唐洛瑜在看着铜镜中照应出来的自己,向后靠在薛林策身上。 “相公……”唐洛瑜轻声唤他看向他的眼神也格外动人。 薛林策轻轻一笑,低头吻上了唐洛瑜的唇。 斜风细雨,缠绵悱恻。 第二天清早,他们两人醒来,又在床榻上腻了一会儿,听到丫鬟在外面问了才起身。 唐洛瑜没有跟着一起,就他们师叔侄两个一同去了柏长林的府上。 去的时候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薛林策一个。 “怎的自徵没跟你一块回来?”唐洛瑜上前,接过他手中拎着的几本书。 “这个啊,”薛林策笑笑,拉过唐洛瑜来,在她脸颊上印上一个带着酒香的吻,“我看柏师兄,想是要招婿。” “这倒是也算佳话。”唐洛瑜想了想,突然开口,“可是自徵家里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薛林策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过的苦……” “你这话怎么老气横秋的,你才比自徵大几岁啊?”唐洛瑜嗔怪,“怎的当了人家师叔,就成了长辈了?” “那是自然啊,别说我比他大了,我就是比他小,成了他师叔也是长辈啊。”薛林策笑嘻嘻的开口,其实他没说的是,若是按他穿过来之前的年计算,那拓拓的是能给沈自徵当长辈的年纪。 唐洛瑜锤了他一下,笑着开口:“偏就你贫嘴,你还是说说自徵家里到底怎么回事吧。” 薛林策接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捏了捏:“他生父早逝,母亲改嫁之后,家中只剩下个盲了的祖母。” 听到这里,唐洛瑜的脸皱了起来,叹了口气开口:“这孩子当真是……” “这还没完,”薛林策叹了口气,“其实他们家的日子,在他考上秀才的时候就好过了不少,这科他又是解元,不知道有多少乡亲父老奉承他。只是……” 这一只是,唐洛瑜才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只是什么?” “他那改嫁的娘亲,不知从哪听说的,非让他把解元身份让给她改嫁之后再生的那个弟弟。”薛林策摇了摇头,“自徵怎么跟她说都不行,然后她母亲就以忤逆不孝告到学正了。” “怎么还有这样的母亲?”唐洛瑜异常愤怒,想到那个柔弱的青年的时候,也有了几分怜惜,“自徵能进京赶考,想来是当地学正没管他那个糊涂娘吧?” “谁说不是呢,”薛林策点点头,“本来知府是要处置他娘的,这往大了说,就是意图科场舞弊啊,不过自徵给他娘求了情,只说她愚昧无知,说知道自己娘做错了,子不言母过,他身无长物,只能用功名替他母亲赎罪。” 虽然知道结局一定是好的,但是唐洛瑜还是揪起了心。 “知府怜惜他,没让他用功名赎罪,判了他母亲已嫁他人为妇,之后奉养皆由后面生的孩子承担。”薛林策想到后世就算是父母不慈,却也还要每月都要给赡养费,对于这知府判的案子,十分唏嘘。 “不过想来自徵不会真的不认她。”唐洛瑜叹了口气。 “那是自然,毕竟日后自徵要走仕途,之后若是被政敌攻讦就不好了。”薛林策开口,拍了拍唐洛瑜的手,“不过还好,自徵现在拜了师兄当老师,也不会有人能欺负了他去。” 唐洛瑜也放下了些心:“怎的这么好的孩子,命途如此多舛。” “日子总要往后看,会越来越好的。”薛林策笑了笑,“现下自徵考了会元,日后殿试的名次想来也不会太低,进了翰院日后便是储相的苗子,再加上有柏师兄在旁帮衬,想来应是无事的。” 日子很快就到了殿试这天,薛林策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到了跟沈自徵约好的时间就过去了。 远远地沈自徵就看到了薛林策,一路小跑就过来了。 “师、师叔。”沈自徵还有些不习惯,脸颊有些红。 薛林策也是逗他:“自徵,昨日睡得怎样?” “我当是谁,这不是咱们的沈会元吗?”开口的正是那日跟着柳子邵屁股后面阴阳怪气的刘敬文,这次说话不阴不阳的。 “诶,敬文兄,”柳子邵从后面出来,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是你我技不如人,况且还有殿试呢,你又何必……” 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都说尽了。 “要我说,这会元变应该是你的,”刘敬文不满的开口,“若非你叔父要避忌,哪里轮得上他?” 薛林策皱眉看着对面两个人,刚要开口堵回去,就感觉袖口被沈自徵拽了拽。 转头过去,只看见沈自徵略略摇了摇头。 两人这点小动作哪能逃过对面两人的眼睛,刘敬文冷哼一声继续嘲讽:“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啊对对对,”薛林策笑笑,“你说的都对,不过今日是殿试,总归不会有避讳了吧?” 说完便拉着沈自徵离开了。 “你!”刘敬文见他离开,就要追上前去就被身边的柳子邵拦了下来。 “好了敬文兄,都走了。”柳子邵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有些嘲讽的冷哼一声。 “子邵你就是太好性了,他们怎么好意思的?”刘敬文看着自己最近结交的好友,有些怒其不争,“要我说就是柳相制家太严谨,不然柳叔父怎么会……” “好了,别说了。”柳子邵有些不悦,这也没有办法,若是他取中的太高,他爷爷那边也不好办。 只是眼瞎的殿试…… 柳子邵知道,一甲必然有他一席之地。 毕竟就算是选一甲,卷子也不可能都是圣上自己看。 殿试之后,薛林策和沈自徵两个人出了宫门也没有多呆,就一起先去了柏长林的府上。 只是今日并非是休沐日,他还在大理寺没有回来,等了好一阵才等到他回来。 “我徒儿过来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来了?”柏长林看着薛林策的眼神略带了些嫌恶,“不管饭啊我跟你说。” “师兄啊,”薛林策有些无奈,“你能否,多少有些出息?” 第182章 两人互相打趣了两句,薛林策就提起了今天殿试之前的事情。 “你放心吧,不会的。”柏长林拍拍薛林策的肩膀。 “我倒不是担心我,”薛林策叹了口气,“自徵的才学是有目共睹的,若是因着柳相的孙子便……那着实是可惜。” 柏长林也怜惜自己的学生,也跟着叹了口气开口:“虽然这话没错,但是你放心好了,这次殿试阅卷的并非是柳相的次子。” “柳大人不是主考吗?”薛林策诧异的开口。 “是啊,但是今年,太子殿下也十六岁了。”柏长林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上科科举的时候,殿下才十三岁,今年可是殿下获封太子之后的第一年科举。” “这……”薛林策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太子并非是皇帝的长子,前皇后无出自请下堂,当今陛下虽然跟她鹣鲽情深,却也真的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于是便续娶了皇后的侄女当继后。 现在这位太子,便是陛下和继后所出的长子。 只是齿序上要靠后很多,乃是当今的七皇子,今年刚满十六岁。 这位太子惊才绝艳,据说三岁就能作诗,长得也十分精神俊逸,属于是薛林策知道的那类言情小说里的配置。 这次科举当今也是为了推自己儿子上去,所以才改成了让太子先阅卷呈上来。 先头就让自己儿子跟这科的进士有坐师的名分,到时候这帮人还不是忠于自己儿子? “我不明白,为何这样就是对我们两个好?”薛林策有些不解,上面那些他都能想明白,但是不知道这于他们有什么好处。 “太子殿下今年才十六,就算是少年老成,也会更喜欢激进些的见解、”柏长林捋须,“我之前听你们说了那些,没太多指导就是因为这个了。” 这倒也能理解,毕竟年轻人嘛。 又说了好一阵,薛林策才从他家离开,心里也多少有了些底。 起码不用担心有什么黑幕。 毕竟天下都是他们家的,太子殿下的好恶几乎跟天子的好恶一样重要。 殿试阅卷很快,次日阅卷之后,又过了一日,众贡生又聚到一块站定,等着放榜。 沈自徵上次是会元,自然站在最前面,薛林策考的靠后,两人一前一后,都焦急的等着成绩。 刚才还在外面的时候,两人又碰到了柳子邵二人,想来这二人也知道了这次阅卷的是太子殿下,柳子邵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愣,似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薛林策也只简单的点了个头,站在柳子邵身边的刘敬文见他们两个人冷哼了一声,便转头向一边去了。 最先公布的自然是三甲。 薛林策听到沈自徵的名字的的时候,震惊中略带些不可思议。 毕竟是在皇宫之内,就算是大家震惊也没有发出声音,都是冷艳瞥了他一眼之后便没有再做声。 眼神中有艳羡也有嫉妒。 薛林策则是真心的够了勾唇。 他总觉得这事情,他那个神神道道的师兄似是好像提前知道了的样子。 等又念了几十个人的名字之后,薛林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县举人薛林策,二甲九十五名,赐进士出身。” 薛林策赶忙学着之前人的模样跪下来行礼。 他算了算,自己上次几乎是末尾,这次简直有了质的飞跃。 毕竟就算二甲有一百人,但是后面不还有一百多人的三甲吗…… 本来以为最多考到三甲中间的位置,没想到竟然进了二甲。 二甲就会被授予庶吉士,进了翰院之后还得继续跟着里面的学士读书。 之后再做几年侍讲编修,之后再差也是下放到地方去当几任县令。 薛林策正想着,那边唱名的就已经都唱完了。 他跟着一众进士再次拜谢皇恩,之后随着一众人上前听训。 之后便是新科三甲打马游街,打头的便是沈自徵,他被一众人围在中间,看向薛林策的方向,脸上是茫然和羞涩。 薛林策看向他,却没有上前,毕竟他们这关系,并不需要现在上前去攀关系。 见师叔不理他,沈自徵也只能自己应付,被进士们围在中间,不好意思的应答着。 大家商量着要怎么游街才更有面子。 薛林策站在一边,看到了跟他一样游离在众人之外的柳子邵和刘敬文。 刘敬文的殿试成绩已然到了三甲,被赐了个同进士出身,眼瞎正在恶狠狠的看着人群之中的沈自徵,目光不带一丝掩藏。 另一边的柳子邵,却也是二甲翘楚,比薛林策高多了。 只是他以为自己定然可以位列一甲的,现在只得到进士出身,自然十分不悦。 但是他比刘敬文还是强一些,看着沈自徵的目光中甚至带了些笑意。 也只有薛林策这样一直看着他的人才能看出来,他目光中的那一丝阴郁。 薛林策在心中叹了口气,也明白这里梁子已经结下了。 只是这也没办法,总不能因为他是柳相的孙子,就让沈自徵不好好答题让给他吧? 薛林策见众人已经商量的差不多,听他们说定然要好好风光风光,围着京城绕三圈。 沈自徵被众人围着,脸涨的都快发紫了…… 薛林策赶忙上前去解救他:“三圈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咱们绕一圈就好了吧。” “对对,一、一圈吧……”沈自徵听到薛林策帮他说话,赶忙开口婉拒。 一众人见沈自徵脸嫩,也就没再逗他,当然也因为转一圈已经非常风光了。 不过打马游街这件事,除了三甲之外,其他人都不强制参加,薛林策跟在后面,看着坐在马上的自己名义上的师侄,欣慰的勾起了唇角。 唐洛瑜也一早就在门口等着,等到鸣锣开道,新科状元带着后面的一种进士游街到家门口,她一眼就看见了跟在人群之中的薛林策,眼睛一亮。 薛林策对她微微点了点头,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便从队伍中脱离开来 “你怎么不跟着继续了?”唐洛瑜看着身着进士袍服的薛林策,心中十分甜蜜。 “这时候,我更想同你在一起。”薛林策凑近她的耳朵开口,“你难道不想吗?” 唐洛瑜点了点头。 只是两人都没注意,跟在他们身后的薛琳琅,目光跟着人潮,心也已经系在了沈自徵身上。 第183章 看着一脸羞涩身着红衣的沈自徵,薛琳琅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飘到他身上去了。 原来薛林策随便捡回来的人竟然有这样的境遇,之前还在自家住过,若非是想要把自己配给他,为什么要安排比邻而居呢? 唐洛瑜这时候才注意到薛琳琅的目光,见她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在心中不免叹了口气。 伸手拽了拽薛林策的袍服下摆,对着薛琳琅的方向努努嘴。 薛林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叹了口气。 凑到唐洛瑜耳边说:“这也没办法,自徵那样的品貌才学,莫说是她了,就是国公家的千金也是能配得的。这也就是本朝驸马不能掌实权,若跟前朝一样,就是尚公主也不是不行。” “要不你去劝劝她?”唐洛瑜有些于心不忍,“总归现在也是你亲妹子,万一……” “不怕,内宅里有你看着,她翻腾不出什么花样来。”薛林策说完这话,还在她脸上亲了亲。 “在外面呢!”唐洛瑜娇嗔一声,“你倒好,自己不管,反倒撇给我。” “我不能管,我得避嫌。”薛林策笑笑,“而且我怕你吃醋。” 两人笑闹一阵,等到人潮散去,便也都进屋了。 薛林策中了进士,被点了翰林院庶吉士,也算是有了官身,之后有一段时间的假期,本朝并没有遵循前朝旧历,一刀切都安排了三个月。 就算是家住在海南,那也能打个来回了。 在家休息几天之后,薛林策接到了柏家送来的帖子。 “柏师兄这是……”薛林策看破不说破,帖子拿在手里却不打开,特意当着薛琳琅的面跟唐洛瑜说,“怎么还搞的这么正经,有什么事差个小厮过来跟我说不就好了,何至于还送帖子?” “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呢?”唐洛瑜也明白其中的关窍,顺着他的话说,“下帖子不是正式一点吗?” “还能有什么正事啊?”薛林策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父母都不在了,老泰山我师父也不在京城,总不能是他闺女要出阁吧?” “这也保不准,那丫头也及笄了,我听嫂子的意思,是有意要给她寻夫婿的。” 听到这里,薛琳琅哪还能听不出来,脸上没有半分血色,还是强壮镇定的开口:“兄长与其在这里猜,还不如直接看看……” 唐洛瑜和薛林策对视一眼,心中也有了成算。 “还真叫我说准了,”薛林策展开帖子,笑着开口,“可不就是他闺女要定亲,请咱们去吃酒。” “兄、兄长。”薛琳琅的声音有些颤抖,“柏小姐要同谁……” “说起来,这人你也认识,”薛林策声音温和,但是在薛琳琅听来却如刮骨刀一般,“正是之前住在咱们家的状元爷,沈自徵啊。” 薛琳琅双目含泪,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得不到幸福,她看向薛林策,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答案,却只看到了他冷肃的目光。 为什么这么看着她? 不是说要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吗? 为什么又带沈自徵回来? 为什么在她都要接受沈自徵的时候,告诉她这样一个晴天霹雳? 唐洛瑜看到她面色如同枯槁一般,有些于心不忍,伸手在薛林策肩膀上推了两下。 两人对视一眼,唐洛瑜轻轻的摇了摇头。 薛林策皱皱眉头,开口:“我问你,你现在这般情态,可是因为对自徵有所图谋?” “图谋?”薛琳琅不敢相信这话竟然出自自己以前倾慕有加的表哥之口,“不是兄长与我找一门好亲事?” “没错,我是答应你了。”薛林策笑笑,“若你在自徵刚来家的时候,又或者他拜入柏师兄门下之后,再不济自徵中了会元的时候,你同我说你对自徵有想法,我都会去提。” 薛琳琅说不出话,只定定的看着薛林策。 “但是现在自徵刚中了状元,你就想通了?就情根深种了?就非他不可了?”薛林策眼底掠起一丝嫌恶,“你到底爱的是权势身份,还是他那个人?” 薛琳琅被他说的羞窘,却也不甘示弱:“不是兄长先把他带回来的吗?我能不多想吗?女孩子家听凭家里安排有什么错?我也不是那等榜下捉婿的!” “啪!” 薛林策猛地拍在了桌子上,瞪视这面前的女孩。 “你再说一遍!” 薛林策就是唐洛瑜榜下捉来的婿,现在薛琳琅说这个,简直是诛心。 其实她说完就后悔了,毕竟这段时间的好日子,都是因为唐洛瑜的善心,现在自己这样做,简直…… “说啊!你怎么不说了!”薛林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凭你也肖想新科状元?你配吗!” 薛林策显然是被她气糊涂了,指着她鼻子就开始骂:“我跟你嫂子的事情与你何干?我就乐意被她捉,你有能耐你自己也去捉,别在这摆这个苦瓜脸恶心人!” 唐洛瑜听他都开始口不择言了,上前去抱住了薛林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安抚了下。 见他没再继续说,拉着他坐了回来。 “琳琅啊。”唐洛瑜在心中叹了口气,“你与自徵可是有什么情愫?若是有,我便去柏家告知柏大人,也好让他认清这么个嫌贫爱富的人。” 她哪里会跟沈自徵互生情愫?她们话都没说过几句…… 薛林策的话若是狂风暴雪,那唐洛瑜的高低也得是个雨夹雪,裹挟着风打在脸上,又痛又冷。 薛琳琅闭了闭眼睛,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站起身来,身形略略摇晃了一下,随后走到薛林策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是我的错,我不该好高骛远,不该贪慕权势,”说着,猛然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引得薛林策皱眉看着她,“我也不该说出那样的话来,我有今日,都亏了嫂子心软,我还说那样的话来刺嫂子的心……” 随后不等薛林策开口,薛琳琅又给他磕了两个头:“我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我相信兄长定然会替我寻个好亲事,琳琅的一切都听凭兄长做主!” 第184章 殿试阅卷很快,次日阅卷之后,又过了一日,众贡生又聚到一块站定,等着放榜。 沈自徵上次是会元,自然站在最前面,薛林策考的靠后,两人一前一后,都焦急的等着成绩。 刚才还在外面的时候,两人又碰到了柳子邵二人,想来这二人也知道了这次阅卷的是太子殿下,柳子邵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愣,似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薛林策也只简单的点了个头,站在柳子邵身边的刘敬文见他们两个人冷哼了一声,便转头向一边去了。 最先公布的自然是三甲。 薛林策听到沈自徵的名字的的时候,震惊中略带些不可思议。殿试阅卷很快,次日阅卷之后,又过了一日,众贡生又聚到一块站定,等着放榜。 沈自徵上次是会元,自然站在最前面,薛林策考的靠后,两人一前一后,都焦急的等着成绩。 刚才还在外面的时候,两人又碰到了柳子邵二人,想来这二人也知道了这次阅卷的是太子殿下,柳子邵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愣,似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薛林策也只简单的点了个头,站在柳子邵身边的刘敬文见他们两个人冷哼了一声,便转头向一边去了。 最先公布的自然是三甲。 薛林策听到沈自徵的名字的的时候,震惊中略带些不可思议。殿试阅卷很快,次日阅卷之后,又过了一日,众贡生又聚到一块站定,等着放榜。 沈自徵上次是会元,自然站在最前面,薛林策考的靠后,两人一前一后,都焦急的等着成绩。 刚才还在外面的时候,两人又碰到了柳子邵二人,想来这二人也知道了这次阅卷的是太子殿下,柳子邵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愣,似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薛林策也只简单的点了个头,站在柳子邵身边的刘敬文见他们两个人冷哼了一声,便转头向一边去了。 最先公布的自然是三甲。 薛林策听到沈自徵的名字的的时候,震惊中略带些不可思议。殿试阅卷很快,次日阅卷之后,又过了一日,众贡生又聚到一块站定,等着放榜。 沈自徵上次是会元,自然站在最前面,薛林策考的靠后,两人一前一后,都焦急的等着成绩。 刚才还在外面的时候,两人又碰到了柳子邵二人,想来这二人也知道了这次阅卷的是太子殿下,柳子邵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愣,似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薛林策也只简单的点了个头,站在柳子邵身边的刘敬文见他们两个人冷哼了一声,便转头向一边去了。 最先公布的自然是三甲。 薛林策听到沈自徵的名字的的时候,震惊中略带些不可思议。殿试阅卷很快,次日阅卷之后,又过了一日,众贡生又聚到一块站定,等着放榜。 沈自徵上次是会元,自然站在最前面,薛林策考的靠后,两人一前一后,都焦急的等着成绩。 刚才还在外面的时候,两人又碰到了柳子邵二人,想来这二人也知道了这次阅卷的是太子殿下,柳子邵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愣,似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薛林策也只简单的点了个头,站在柳子邵身边的刘敬文见他们两个人冷哼了一声,便转头向一边去了。 最先公布的自然是三甲。 薛林策听到沈自徵的名字的的时候,震惊中略带些不可思议。殿试阅卷很快,次日阅卷之后,又过了一日,众贡生又聚到一块站定,等着放榜。 沈自徵上次是会元,自然站在最前面,薛林策考的靠后,两人一前一后,都焦急的等着成绩。 刚才还在外面的时候,两人又碰到了柳子邵二人,想来这二人也知道了这次阅卷的是太子殿下,柳子邵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愣,似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薛林策也只简单的点了个头,站在柳子邵身边的刘敬文见他们两个人冷哼了一声,便转头向一边去了。 最先公布的自然是三甲。 薛林策听到沈自徵的名字的的时候,震惊中略带些不可思议。殿试阅卷很快,次日阅卷之后,又过了一日,众贡生又聚到一块站定,等着放榜。 沈自徵上次是会元,自然站在最前面,薛林策考的靠后,两人一前一后,都焦急的等着成绩。 刚才还在外面的时候,两人又碰到了柳子邵二人,想来这二人也知道了这次阅卷的是太子殿下,柳子邵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愣,似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薛林策也只简单的点了个头,站在柳子邵身边的刘敬文见他们两个人冷哼了一声,便转头向一边去了。 最先公布的自然是三甲。 薛林策听到沈自徵的名字的的时候,震惊中略带些不可思议。殿试阅卷很快,次日阅卷之后,又过了一日,众贡生又聚到一块站定,等着放榜。 沈自徵上次是会元,自然站在最前面,薛林策考的靠后,两人一前一后,都焦急的等着成绩。 刚才还在外面的时候,两人又碰到了柳子邵二人,想来这二人也知道了这次阅卷的是太子殿下,柳子邵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愣,似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薛林策也只简单的点了个头,站在柳子邵身边的刘敬文见他们两个人冷哼了一声,便转头向一边去了。 最先公布的自然是三甲。 薛林策听到沈自徵的名字的的时候,震惊中略带些不可思议。殿试阅卷很快,次日阅卷之后,又过了一日,众贡生又聚到一块站定,等着放榜。 沈自徵上次是会元,自然站在最前面,薛林策考的靠后,两人一前一后,都焦急的等着成绩。 刚才还在外面的时候,两人又碰到了柳子邵二人,想来这二人也知道了这次阅卷的是太子殿下,柳子邵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愣,似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薛林策也只简单的点了个头,站在柳子邵身边的刘敬文见他们两个人冷哼了一声,便转头向一边去了。 最先公布的自然是三甲。 薛林策听到沈自徵的名字的的时候,震惊中略带些不可思议。 第185章 唐洛瑜和薛林策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现在也不能让她一直跪着,只能先叫起。 “行了,你回去歇着吧,”薛林策厌恶的摆了摆手,“日后定然给你寻门好亲事。” 薛琳琅站起身来,伺候她的丫鬟赶忙上前来扶。 她又对着两人行了个礼才离开。 等人走远之后唐洛瑜才开口:“你说,她这是……” “我也不知道,还得看她日后如何,”薛林策有些心疼的看着唐洛瑜,“她刚才那样说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我相公现在可是进士老爷,”唐洛瑜抱住薛林策,笑吟吟的开口,“捉婿怎么了,你不是说了嘛,你就想被我捉来。” “是是,我求之不得。”薛林策也被她的情绪感染,笑得开怀。 两人又腻了一阵,薛林策说出了自己多日以来的想法。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薛林策握着唐洛瑜的手,“我们要不要把爹接进京城?” “也不是不行,”唐洛瑜之前没想这个问题,但是自唐岳出事以后,她便不得不考虑,不在自己眼前,就算是找了人照看,也担心出问题,“那你父母呢……” 薛林策提起这个就有些恼,虽然薛父薛母是这俱身体的亲生父母,但是他们的做法实在是让他厌恶。 “我觉得……”薛林策皱皱眉,国朝以孝治天下,若是被参奏不孝,他这刚热乎的进士身份就得被撸了,“让他们在县里也不错,多给些银钱就是了。” 唐洛瑜看向他的眼神略带些诧异。 她其实跟薛家全家都不怎么对付,但是薛林策是他们亲儿子,现在也这么说,不免有些奇怪。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薛林策揽过她的肩膀,“难不成你还想跟他们一块住?反正我不想。总不好让我花媳妇的钱,给自己父母置宅子吧?” 唐洛瑜被他逗得笑出了声,忙捶打他:“你自己不想可别拉上我,在京中置产是无妨,只是想要离着这里近,怕是不那么容易。” “我的傻娘子,”薛林策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你怎么还真琢磨?他们那样待你,你还要给他们置产?” “没办法,谁让我招赘了人家的独生子呢?”唐洛瑜凑到他脸颊边亲了亲,“总要付出些什么才是,就是不知道买个小点的房子他们乐意不乐意。” “白送的还有什么不乐意?”薛林策想到薛母算计他就觉得膈应,说是为了自己好,还不是想利用床笫之事来拿捏他? 好在现在周婉婉都改名薛琳琅了。 唐洛瑜和薛林策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现在也不能让她一直跪着,只能先叫起。 “行了,你回去歇着吧,”薛林策厌恶的摆了摆手,“日后定然给你寻门好亲事。” 薛琳琅站起身来,伺候她的丫鬟赶忙上前来扶。 她又对着两人行了个礼才离开。 等人走远之后唐洛瑜才开口:“你说,她这是……” “我也不知道,还得看她日后如何,”薛林策有些心疼的看着唐洛瑜,“她刚才那样说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我相公现在可是进士老爷,”唐洛瑜抱住薛林策,笑吟吟的开口,“捉婿怎么了,你不是说了嘛,你就想被我捉来。” “是是,我求之不得。”薛林策也被她的情绪感染,笑得开怀。 两人又腻了一阵,薛林策说出了自己多日以来的想法。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薛林策握着唐洛瑜的手,“我们要不要把爹接进京城?” “也不是不行,”唐洛瑜之前没想这个问题,但是自唐岳出事以后,她便不得不考虑,不在自己眼前,就算是找了人照看,也担心出问题,“那你父母呢……” 薛林策提起这个就有些恼,虽然薛父薛母是这俱身体的亲生父母,但是他们的做法实在是让他厌恶。 “我觉得……”薛林策皱皱眉,国朝以孝治天下,若是被参奏不孝,他这刚热乎的进士身份就得被撸了,“让他们在县里也不错,多给些银钱就是了。” 唐洛瑜看向他的眼神略带些诧异。 她其实跟薛家全家都不怎么对付,但是薛林策是他们亲儿子,现在也这么说,不免有些奇怪。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薛林策揽过她的肩膀,“难不成你还想跟他们一块住?反正我不想。总不好让我花媳妇的钱,给自己父母置宅子吧?” 唐洛瑜被他逗得笑出了声,忙捶打他:“你自己不想可别拉上我,在京中置产是无妨,只是想要离着这里近,怕是不那么容易。” “我的傻娘子,”薛林策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你怎么还真琢磨?他们那样待你,你还要给他们置产?” “没办法,谁让我招赘了人家的独生子呢?”唐洛瑜凑到他脸颊边亲了亲,“总要付出些什么才是,就是不知道买个小点的房子他们乐意不乐意。” “白送的还有什么不乐意?”薛林策想到薛母算计他就觉得膈应,说是为了自己好,还不是想利用床笫之事来拿捏他? 好在现在周婉婉都改名薛琳琅了。唐洛瑜和薛林策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现在也不能让她一直跪着,只能先叫起。 “行了,你回去歇着吧,”薛林策厌恶的摆了摆手,“日后定然给你寻门好亲事。” 薛琳琅站起身来,伺候她的丫鬟赶忙上前来扶。 她又对着两人行了个礼才离开。 等人走远之后唐洛瑜才开口:“你说,她这是……” “我也不知道,还得看她日后如何,”薛林策有些心疼的看着唐洛瑜,“她刚才那样说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我相公现在可是进士老爷,”唐洛瑜抱住薛林策,笑吟吟的开口,“捉婿怎么了,你不是说了嘛,你就想被我捉来。” “是是,我求之不得。”薛林策也被她的情绪感染,笑得开怀。 两人又腻了一阵,薛林策说出了自己多日以来的想法。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薛林策握着唐洛瑜的手,“我们要不要把爹接进京城?” “也不是不行,”唐洛瑜之前没想这个问题,但是自唐岳出事以后,她便不得不考虑,不在自己眼前,就算是找了人照看,也担心出问题,“那你父母呢……” 薛林策提起这个就有些恼,虽然薛父薛母是这俱身体的亲生父母,但是他们的做法实在是让他厌恶。 “我觉得……”薛林策皱皱眉,国朝以孝治天下,若是被参奏不孝,他这刚热乎的进士身份就得被撸了,“让他们在县里也不错,多给些银钱就是了。” 唐洛瑜看向他的眼神略带些诧异。 她其实跟薛家全家都不怎么对付,但是薛林策是他们亲儿子,现在也这么说,不免有些奇怪。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薛林策揽过她的肩膀,“难不成你还想跟他们一块住?反正我不想。总不好让我花媳妇的钱,给自己父母置宅子吧?” 唐洛瑜被他逗得笑出了声,忙捶打他:“你自己不想可别拉上我,在京中置产是无妨,只是想要离着这里近,怕是不那么容易。” “我的傻娘子,”薛林策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你怎么还真琢磨?他们那样待你,你还要给他们置产?” “没办法,谁让我招赘了人家的独生子呢?”唐洛瑜凑到他脸颊边亲了亲,“总要付出些什么才是,就是不知道买个小点的房子他们乐意不乐意。” “白送的还有什么不乐意?”薛林策想到薛母算计他就觉得膈应,说是为了自己好,还不是想利用床笫之事来拿捏他? 好在现在周婉婉都改名薛琳琅了。 第186章 但是谁又知道他那个极品“妈”又能作出什么妖来? 今天一个故旧之女,明天一个远房表妹的,他的官还要不要做了? “假期还有三个月,”唐洛瑜算了算,“不过眼见得就要热起来了,路上不免辛苦,还是趁着现在天气还不算热,把他们都接过来吧?” 薛林策也表示同意,不过还是要准备几天,毕竟柏家的宴席还没去吃。 唐洛瑜在家继续修葺,薛林策出门去买贺礼。 虽说跟柏长林认识的时间并不久,但是这师兄对他真是没的说,薛林策自然要挑些好用的东西,加之婚宴的时候兴许他们还在县里没回来,这次的东西也算是添妆了。 其实要薛林策来说,送什么东西都不如直接送几张银票来的实惠,就怕他那两袖清风的师兄嫌弃他俗气。 没办法,薛林策在家画了一套精致的头面送到铺子里去做,加上一套精致的化妆品套盒,这礼也不算轻了。 薛林策去取定好了的头面,刚拿着出来,迎面就撞上了人,两下都一个趔趄,薛林策手中的盒子跌落在地,里面的头面也落在了地上,步摇上缀的珠串被摔了下来。 看着摔坏的步摇,薛林策属实是有些心疼,赶忙蹲身拿起来看看能不能修复。 “抱歉抱歉,”那人倒十分有礼貌,也蹲下身帮忙拿起来,“兄台看看还能修复否,不行的话在下赔钱。” “那倒是不用,”薛林策仔细检查了一下,上面的环扣被摔变形了,所以才会掉下来,也算是检查出了瑕疵,还得让老板再给全部加固一遍才是,“不过兄台你要看路啊,我个大男人倒是不怕,若是冲撞了哪家小娘子可怎么是好?” “是极是极,”那人笑着抬眼,在看见薛林策的一瞬间愣住了神,“敢问……怎么称呼?” 薛林策有些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就变了个态度,却也回答了他的问题:“在下薛林策。” “薛林策……”那人喃喃念了几遍,随后脸上扬起个笑,“兄台莫怪,你长得有些像我一位故人,所以才问你的性命。” 这搭讪理由可真烂…… 薛林策在心中默默吐槽,语言上就有些敷衍:“是这样啊。” 那人也察觉出了薛林策话中带的敷衍,也没说别的,只浅浅一笑:“是啊,不过经年不见了,许是我记错也未可知,兄台去问问老板可能修复否,在下还等着赔钱。” 薛林策点点头,去到店里找老板问,那老板本来想推说是在店里明明是好的,但是看到了跟着进来的男人,忙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确实是我们的问题,我让后面工匠给您再加固一下,明日您再来取可好?”老板不敢看那人,只不住的擦额头上沁出来的汗水。 这也没办法,薛林策放下头面又嘱咐老板:“我这是要送给侄女添妆的,老板可一定要让工匠给我加固好啊。” 老板忙不迭陪着好话,还把薛林策一路送出了店门。 “大人……”等到薛林策已经离开,老板才擦着汗来到男人身边,行了个礼才开口,“您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 “我就来看看,”那人摆摆手,“你们不用忙。” 老板刚刚松下一口气,就听到那人说。 “刚才来做首饰的,是什么人?”但是谁又知道他那个极品“妈”又能作出什么妖来? 今天一个故旧之女,明天一个远房表妹的,他的官还要不要做了? “假期还有三个月,”唐洛瑜算了算,“不过眼见得就要热起来了,路上不免辛苦,还是趁着现在天气还不算热,把他们都接过来吧?” 薛林策也表示同意,不过还是要准备几天,毕竟柏家的宴席还没去吃。 唐洛瑜在家继续修葺,薛林策出门去买贺礼。 虽说跟柏长林认识的时间并不久,但是这师兄对他真是没的说,薛林策自然要挑些好用的东西,加之婚宴的时候兴许他们还在县里没回来,这次的东西也算是添妆了。 其实要薛林策来说,送什么东西都不如直接送几张银票来的实惠,就怕他那两袖清风的师兄嫌弃他俗气。 没办法,薛林策在家画了一套精致的头面送到铺子里去做,加上一套精致的化妆品套盒,这礼也不算轻了。 薛林策去取定好了的头面,刚拿着出来,迎面就撞上了人,两下都一个趔趄,薛林策手中的盒子跌落在地,里面的头面也落在了地上,步摇上缀的珠串被摔了下来。 看着摔坏的步摇,薛林策属实是有些心疼,赶忙蹲身拿起来看看能不能修复。 “抱歉抱歉,”那人倒十分有礼貌,也蹲下身帮忙拿起来,“兄台看看还能修复否,不行的话在下赔钱。” “那倒是不用,”薛林策仔细检查了一下,上面的环扣被摔变形了,所以才会掉下来,也算是检查出了瑕疵,还得让老板再给全部加固一遍才是,“不过兄台你要看路啊,我个大男人倒是不怕,若是冲撞了哪家小娘子可怎么是好?” “是极是极,”那人笑着抬眼,在看见薛林策的一瞬间愣住了神,“敢问……怎么称呼?” 薛林策有些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就变了个态度,却也回答了他的问题:“在下薛林策。” “薛林策……”那人喃喃念了几遍,随后脸上扬起个笑,“兄台莫怪,你长得有些像我一位故人,所以才问你的性命。” 这搭讪理由可真烂…… 薛林策在心中默默吐槽,语言上就有些敷衍:“是这样啊。” 那人也察觉出了薛林策话中带的敷衍,也没说别的,只浅浅一笑:“是啊,不过经年不见了,许是我记错也未可知,兄台去问问老板可能修复否,在下还等着赔钱。” 薛林策点点头,去到店里找老板问,那老板本来想推说是在店里明明是好的,但是看到了跟着进来的男人,忙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确实是我们的问题,我让后面工匠给您再加固一下,明日您再来取可好?”老板不敢看那人,只不住的擦额头上沁出来的汗水。 这也没办法,薛林策放下头面又嘱咐老板:“我这是要送给侄女添妆的,老板可一定要让工匠给我加固好啊。” 老板忙不迭陪着好话,还把薛林策一路送出了店门。 “大人……”等到薛林策已经离开,老板才擦着汗来到男人身边,行了个礼才开口,“您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 “我就来看看,”那人摆摆手,“你们不用忙。” 老板刚刚松下一口气,就听到那人说。 “刚才来做首饰的,是什么人?” 第187章 “我的大人唉,这我们怎么知道,都是主家出钱过来做东西,图样都是人家拿来的,我实在是不知道啊,”老板抹了抹头上的汗,“我是真的不敢欺瞒于您啊!” “图样也是……”男人略一沉吟,再看向老板的目光没了刚才的审视,多了几分柔和,“好了老徐,东西给人做好点。” “是是,”老徐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从柜台里出来送男人出门,“大人慢走,大人慢走。” 男人没有回头,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 不多时,马车从一座大宅门口停下,不论是门口的石狮子还是朱漆大门都表达了这座府邸的不平凡。 匾额上是庄重肃穆的馆阁体,写着景府两个大字。 男人下了马车,门口等着的中年男人就迎了上来:“大人,您快去看看吧,郡主娘娘又……” 话没说完,男人略略皱眉:“城叔辛苦了,这还在门口,我娘的事情就不要这么大声说出来了吧?” 一个愣神,景城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走出去两丈,步子倒是不疾不徐,似是并不在意母亲的病情一般。 景城赶忙追上去,打了自己的脸一下:“大人,是我口不择言,您快去看看吧。” “城叔莫要继续说了,”男人轻笑出声,“你还是景府大管事,我父亲还多有仰仗,打坏了脸回头没法办差了可怎么办?” 这话一出,景城赶忙闭上嘴不在说话。 若说是十年前,面前这位“大人”他还能仗着是家中老仆欺负欺负,现今是真真什么都不敢说了。 景家祖上跟着太祖一块起事,太祖得了天下之后自然也得到了封赏,御赐丹书铁券,亲封宋国公。 只是后面出了几个纨绔子,毁券夺爵,主枝一脉近乎绝嗣。 老国公一把鼻涕一把泪,跟太宗文皇帝哭诉,说那些纨绔子死了也就死了,他老头子也一把年纪了,只求陛下给他家留点血脉,他小儿子才六岁,上是黄口小儿,饶他一条性命。 哪怕是回老家种地呢? 太宗杀伐果决,却也不想寒了老臣的心,老国公荣养,宋国公改封永晟伯,他家那个小儿子也被接到宫中抚养。 只是那几个纨绔子,最轻的也被流放岭南,没几年就死了。 但是因为留了老国公一条性命,国朝哪有人不称颂太宗文皇帝仁德的? 景家阖家就是死了人也得磕头谢主隆恩。 那小公子便成了东宫的伴读,之后更是因为军功,给他们家的爵位又升了一阶,永晟伯成了永晟侯。 而这位小公子,便是面前这位大人的曾祖。 老侯爷被太宗养大,后面又上了战场,性格说好听了是刚毅果敢,说难听点那就是刚愎自用完全不听他人反驳。 又因着常年在外征战,等回家的时候发现要袭爵的长子已经被他婆娘养成了一副骄娇样子,恨不得提起刀挨个劈了。 眼见得长子捏也捏不起来,年逾半百的老侯爷只能放了心思在长孙景杉身上。 只可惜,也不过三两年的光景,就撒手人寰了。 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先是要休了老侯爷费心给他娶来郡主正室,抬个妾侍上来当正妻。 气的一向宠爱他的老母亲差点也跟着撒手人寰。 之后就开始一房一房的娶小老婆。 在之后,就是十年前被老侯爷抚养过三年的大少爷,考中了一甲头名,一路高歌猛进,三年前还破格提拔成了尚书令。 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位极人臣。 永晟侯出门面上也有光啊! 只是也是三年前,永晟侯在花楼饮酒的时候突发头风,之后便落下了毛病,不太出门了。 京城想到这里,看着面前笑的和煦的尚书令,总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城叔,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景杉笑笑,也并不介意他的答案,径自去往自己母亲的院子。 景城在门口站定,没有跟着进去,有些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 刚进院子,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妇人哭声,景杉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才进去。 “娘,怎么哭了?”景杉推开房门,就见丫鬟们跪了一地,自己母亲蜷缩在角落里不肯出来,“您先出来,有什么事跟儿子说,好吗?” “儿子,景承嗣他给你下药了,他要你死啊儿子!”看见自己儿子来了,郡主呜呜哭着扑进了他怀里,“那个畜生不让咱们两个活!那他也别想好活!我要弄死他的心肝!” 景杉略皱了皱眉,目光扫了一眼跪在一边瑟瑟发抖的丫鬟:“你们先下去吧。” 丫鬟们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就离开了房间。 “娘,没事的,那女人已经死了,您忘了?”景杉轻声哄着自己母亲,“您先出来,天还凉,怎么又不穿鞋?” “死、死了?”郡主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疑惑,随后便是冰消雪融一般的喜悦,“那、那贱人真的死了?她不会再害你了是吗?你爹还打你吗?我的儿,都是为娘的不好,若非我这么不中用,怎么会让我儿吃苦!” “死了,十年前就死了,您忘了?她偷窃御赐之物,送到京兆尹衙门去过了一遍堂,回来的时候身上没一块好肉,景承嗣嫌恶,就把她撵了出去,没几天就死了。”景杉声音娓娓道来,若非说的不是这么可怖的事情,就像是在讲睡前故事一般。 “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说着说着,郡主就哭了起来,不多时似是清醒过来一般,伸手抚上儿子的脸,“阿杉,是我不好,都怪我不好……” “娘,您只是病了,等我寻个好大夫给您看看就是了。”景杉似是已经习惯了的模样,“我今日可是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呢。” “什么好消息?景承嗣死了?” 景杉已经扶着自己母亲来到了床上,替她在背后塞了个软枕才继续说:“这么一比的话,那倒是没有这么好。” “贫嘴。”郡主笑笑,“快说吧。” “我可能寻到表弟了。” 第188章 “当真?”听到这话,郡主立马坐了起来,“你当真、当真寻到那孩子了?” “我不确定,”景杉叹了口气,“娘,发生当年那场祸事的时候,表弟还小。” 郡主刚才兴奋的面容立马愁云惨淡:“是啊,到底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我今日在路上,碰到一个人,长得跟姨母有八分相似,”景杉伸手覆在母亲手上,“我已经差人去查了,娘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表弟的。” “我儿有本事,我都知道,”郡主说着便红了眼眶,“我儿也要保全自己,如今你位极人臣……” “娘您放心,当今不是那样的人。”还没说完,景杉就打断了自己母亲的话,笑着给他宽心。 世人都道景大人权倾朝野,刚过而立执念便位极人臣。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陛下手中一把最锋利的刀罢了。 此时的薛林策还不知道,今天白天碰到的那个男人,竟然是权倾朝野的尚书令景杉,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羁绊。 “你不是你去拿定做的头面了吗?”唐洛瑜见他空着手回来,疑惑的开口,“怎么空着手就回来了?” “别提了,”薛林策叹了口气,“拿着出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个人,结果落到地上,摔坏了一个,老板说帮我修补,明天再去取。” “摔着了?你没事吧?”唐洛瑜听到他摔了,赶忙放下手中东西,上前来看薛林策。 “没事,就只有头面摔坏了。”薛林策看它紧张的样子就心中甜蜜,笑吟吟的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等到了订婚宴这天,唐洛瑜和薛林策两个人到柏家赴宴,留薛琳琅一个人在家中。 薛林策还想去问问她要不要一起,被唐洛瑜拦下了。 “你多损?”马车都往柏家走了,唐洛瑜还是一脸不忍直视。 “就是要杀人诛心,不然她怎么能记得住?”薛林策耸耸肩,不以为然的样子。 唐洛瑜看他的样子,忍不住就想锤他。 到了柏家,就见到柏长林喜气洋洋的站在门口迎客,身边跟着他的未来女婿,羞涩的像个红包。 “师弟!”柏长林见到薛林策夫妻二人,赶忙迎上来,“有今日这喜事,我还得谢谢师弟。” “师兄这是哪里话,”薛林策笑笑,“都是师兄教导的好。” “哈哈,我便不与你客气了,”柏长林拍了他肩膀一下,随后对着身后的准女婿开口,“自徵,带你师叔入席。” 一餐吃的宾主尽欢。 毕竟柏长林也是朝中实权人物,岳父又是天下盛名的赵先生,加之又有个新科状元当女婿,自然是风光无限。 “今日景大人没来,”柏长林叹了口气,“我本来想引荐你和自徵同他结识的,谁料……” “这都是缘法,”薛林策却也看得开,“日后我入朝,总也能见得到的。” 还有很多客要送,柏长林也没跟薛林策多说。 另一边。 景杉看着手中的字条没有说话,心中仿佛已经确定。 原来是她…… “收拾一下,”景杉笑笑,“我们去看看。” 等到了地方,便知道那人到底是不是了。 “吃吃吃,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薛母怒气冲冲的看着薛父,“你现在可是进士老爷的父亲,怎么还这般没出息!” 薛父皱了皱眉没说话,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不知道婉婉那边怎么样了,”薛氏皱皱眉,“弟弟弟妹应当……” “你也别逼他了,”薛父打断了她的话,“那到底是小侯……” “我养了他二十年!”薛母猛然拍了一下桌子,“省吃省穿供他念书,现下成了进士老爷便不管我了?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可是你也不是他亲娘啊……”薛父声音压得有些低,“而且当年夫人可是留足了银子的。” “那又如何?只有银子孩子迎风就能长这么大?”薛母冷哼一声端起桌上的汤碗就往后厨走,一边走还一边骂人,“我警告你,把嘴给我闭严了!若不是有我,你能过上现在的日子?” 薛父没说话,慢慢合上了眼睛。 景杉看着面前的小院子,略略皱了皱眉。 明明薛林策和唐洛瑜在京中的宅子也不小,他也差人去查了,唐家在当地也是豪绅巨富,还在跟皇商王家做生意,为什么会让公婆还住在这么简陋的院子? 景杉略皱了皱眉,对着跟来的随从开口:“去吧。” “有人在家吗?”随从上前轻轻喊了一声。 听到这声音,里面先是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一声极为不耐烦的女声:“找谁啊!” 随着声音,推门而出的便是薛母。 她脸上还挂着不耐烦。 只这一眼,景杉就能确认。 薛林策,就是他的表弟。 幽南候和他姨母安城郡主的独子。 “小侯爷……我是桃夭啊!”薛母也认出了景杉,毕竟安城郡主和姐姐嘉城郡主关系很好,孕中时嘉城郡主经常带着自己儿子过来探望妹妹。 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起来。 一晃二十年,她还能认出景杉,大概也是因为对过去的执念,已经让她把跟那些事情有关的人的样貌都刻进了骨髓里。 “你是……姨母身边的桃夭?”景杉看着面容尚且有着几分当年模样的薛母,心中不免唏嘘。 “是我啊,我是桃夭,我便是桃夭啊!”薛母快步上前,已是泪眼涟涟,“您还记得我,还记得我家夫人?” “我怎么敢忘……”景杉苦笑,古人相认,已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你,可好?” “好得很好得很,”薛母擦干脸颊上的泪水,引着景杉往屋里走,“您快进来坐。” 薛父自然也听到了他们在外面的对话,见自己老婆引着个年轻人进屋,有些局促的站了起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这位是?”景杉觉得面前之人也有些眼熟,却认不出是谁。 “他原来是侯府的马夫,小侯爷许是见过几次,”薛母有些嫌恶的挥了挥手,用衣袖把自己的凳子擦了又擦,“小侯爷快坐。” “我来这趟的用意,想来你也知道了。”景杉勾勾嘴角。 “我想问你,表弟的下落。” 第189章 摊牌 “你!”薛母听薛林策这么说话登时就吓的心惊肉跳,上前就想捂他的嘴,“你怎么敢这么说!” “闭嘴!”还没等薛林策和唐洛瑜开口,那边的景杉就开口了,“他是我表弟,岂有你插嘴的份?” 只是明里是在说薛母,但是但是却意味深长的看了唐洛瑜一眼。 似乎在暗示,就连养了他多年的养母也不能说他,更遑论她一介商户之女。 唐洛瑜根本没在怕的。 若这表哥当真只手遮天,也不会让自己表弟沦落到现在这地步。 而且上辈子一直到她离世,都没有听说过面前这表哥的名号。 虽然唐洛瑜并不知道这表哥来找他们所为何事,但是其中定然牵涉不小。 有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 想来现下也不过是因为薛林策有了功名,才对人家有了利用价值吧? 唐洛瑜冷哼一声,伸手拽了拽薛林策的衣袖:“表哥远来是客,便在家中暂且住下吧,等来日我们一同进京。” “小侯爷怎会在你们这商户之家住下,你们也配?”薛母冷哼一声,鄙夷的看向唐洛瑜。 “那不知表哥意下如何?”唐洛瑜并没理她,只定定的看向了面前的景杉。 倒是有意思。 景杉还有事要同薛林策说,自然没有拒绝她的提议。 “那就麻烦弟妹了。”景杉皮笑肉不笑,在弟妹两个字上拉长了音。 唐洛瑜倒也没跟他过多计较,就算人家是有目的的,到底也还是薛林策的亲戚,喊了喊了个丫鬟进来,让她带景杉到客房休息去了。 薛母站在这里就十分的突兀了。 “您说,”唐洛瑜拉长了调子,笑吟吟的看着面前的薛母,“我现在,到底是喊您婆母呢,还是……” 虽然她并没有说出哪两个羞辱性的词来,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唐洛瑜的话如同利刃一般,划在薛母的身上。 “策哥儿,你就看她这么折辱于我?”薛母无法,景杉已经离开,眼下也没人继续护着她,只能求助似的看向薛林策。 “怎么就折辱您了?”薛林策经过刚才一遭,早就烦闷不已,现下薛母还这么说,只能耐着性子开口,“小瑜不就是问问以后怎么称呼您?又有什么错?” “罢罢罢,权当我白养你一场吧……”薛母回转身去,哀哀戚戚的开口。 只是任谁也看得出,她并非是真的要离开。 如果不然,为何脚步这么慢? 只是薛林策和唐洛瑜两人,并没心情看她表演节目,索性关了门,自去说话了。 薛母听见身后关门的声音,回转身一看,发现大门已经关了起来,心中五味杂陈。 说不后悔那是假的,毕竟若是刚才她死乞白赖的非要住下,现下他们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但是人家都把门关了,自己再去敲门,那真真是脸都不要了。 薛母咬着牙恨恨的想。 等来日他们要进京的时候,定然要跟着一起去,不然自己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要去哪里找? “你那表哥,你怎么看?”两个人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唐洛瑜就直接问了出来。 薛林策叹了口气,哀凄的看着她:“你说怎么办嘛……” 看他委屈的模样,唐洛瑜也免不了心软,拉着他到塌边坐下,随后开口:“那你说怎么办?” “虽然他话说的蹊跷,”薛林策靠在唐洛瑜的肩膀上,轻声说,“但是我倒是觉得,他说的话有几分真。” “哦?这倒是为何?”唐洛瑜不免生出几丝奇怪。 “其实我之前见过他。”薛林策叹了口气,把那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唐洛瑜,“咱们之前找铺子的时候,找的分明是王家的铺子,怎的那掌柜的见了我那表哥,却如同老鼠见了猫?” “总不会是那什么劳什子嘉城郡主嫁了个商户吧?”唐洛瑜话中有些自嘲之意,却也说的分明。 就算国朝对商人比之前朝有所优待,但是却也是最末流,别说是郡主了,就是等闲达官显贵家中,也不会嫁女给个商户。 “那自然是不会。”薛林策直起身来,把唐洛瑜拉近自己怀中,“你不要妄自菲薄,我知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唐洛瑜闭了闭眼睛,随后露出一个笑,“只不过现下最关键的还是要弄清楚你那表哥到底是什么人。” “我觉得他没必要撒谎,”薛林策叹了口气,“这种一眼就能戳穿的谎,实在是他没必要了,总不能是他从京城追过来,就为了到咱家骗两餐饭吧?” “这确实。”唐洛瑜开口,“那不如等咱们进京之后,让他带你去看看嘉城郡主,毕竟那也是你姨母,不是吗?” “这倒是个好办法。”薛林策笑笑,在唐洛瑜脸颊上轻吻一下,“还是我娘子聪颖,这么会儿功夫就替我想出了解决方法。” 两人又腻了一会儿,到了晚饭的时候,去到景杉的院子跟他吃饭。 “你说什么来着?”唐洛瑜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景杉,“从京城追来,不是为了骗咱家两餐饭?” 薛林策吃的风卷残云的景杉,不由得吞了口口水,凑到唐洛瑜耳边喃喃的开口:“这下我倒是不知是为何了……” “表弟,弟妹,你们也坐下来吃啊!”天气还不算太热,但是景杉院子里的花却是全都开了,殷红一片,甚是好看。 唐洛瑜索性就叫丫鬟们在院子里摆了个锅子,晚饭就安排的火锅。 虽说还是没有辣椒做啦锅,但是茱萸加上花椒的味道也着实不赖,吃的景杉满头大汗还不停的吃。 “表哥……京中没有火锅吗?”薛林策有些怀疑,毕竟他们跟王家可是合作关系,京中怎么可能没有这东西? “有是有,”景杉刚从锅里夹起一颗包心鱼丸,在薛林策面前晃晃,“只是蘸料和丸子没有这般可口的罢了。” 所以这都是赖他对吗? 包心鱼丸也是他这几日才做出来的,全都是为了讨他娘子欢心。 怎的他娘子还没吃到,就先便宜这不知道从哪来的便宜表哥了? 第190章 前尘往事 薛林策的脸有些臭。 “表哥可否与我细说说家中的事?”薛林策用漏勺,盛了些丸子放在唐洛瑜面前,一边给她调蘸料一边开口。 景杉在一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皱起眉毛,似是有些不悦。 但是到底是没有直接开口。 “有些事情,是我们家里人自己的事,”景杉脸上似是有些为难,“不如,弟妹先……” 明摆着是让唐洛瑜回避。 “小瑜与我是至亲至爱的妻子,所有我能听的,她都能听。”薛林策拉住唐洛瑜的手,“而且要我提醒你吗,表哥?你现在正在唐家,手中端着的碗也是唐家的。” 景杉气的就要背过气去,放下碗看着薛林策,等他把话说完。 “你刚才吃的丸子,就夹心的那个,也是唐家的厨子做的,”薛林策看他的脸还不够黑,继续说,“就连做丸子的鱼肉,也是唐家的钱买的。” “表弟跟我说话的时候,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景杉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表弟对他的敌意这么大? 难道就因为他之前说了这女人两句? 景杉看着薛林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表哥,”薛林策继续装傻充愣的开口,“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景杉闭了闭眼睛,有些投降的开口:“行行行,她留在这里听着。” “你我的母亲,本是晋王嫡亲孙女。”景杉叹了口气,开始讲述并不久远的过去,“晋王嫡子早夭,只留下两个女儿,也没法继承亲王爵位。” 国朝是降等袭爵的。 晋王的儿子就算没有早死,也至多是个郡王的爵位。 而郡王的女儿,是怎么也不会被封为郡主的,能封个县主就很了不起了。 薛林策的脸有些臭。 “表哥可否与我细说说家中的事?”薛林策用漏勺,盛了些丸子放在唐洛瑜面前,一边给她调蘸料一边开口。 景杉在一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皱起眉毛,似是有些不悦。 但是到底是没有直接开口。 “有些事情,是我们家里人自己的事,”景杉脸上似是有些为难,“不如,弟妹先……” 明摆着是让唐洛瑜回避。 “小瑜与我是至亲至爱的妻子,所有我能听的,她都能听。”薛林策拉住唐洛瑜的手,“而且要我提醒你吗,表哥?你现在正在唐家,手中端着的碗也是唐家的。” 景杉气的就要背过气去,放下碗看着薛林策,等他把话说完。 “你刚才吃的丸子,就夹心的那个,也是唐家的厨子做的,”薛林策看他的脸还不够黑,继续说,“就连做丸子的鱼肉,也是唐家的钱买的。” “表弟跟我说话的时候,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景杉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表弟对他的敌意这么大? 难道就因为他之前说了这女人两句? 景杉看着薛林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表哥,”薛林策继续装傻充愣的开口,“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景杉闭了闭眼睛,有些投降的开口:“行行行,她留在这里听着。” “你我的母亲,本是晋王嫡亲孙女。”景杉叹了口气,开始讲述并不久远的过去,“晋王嫡子早夭,只留下两个女儿,也没法继承亲王爵位。” 国朝是降等袭爵的。 晋王的儿子就算没有早死,也至多是个郡王的爵位。 而郡王的女儿,是怎么也不会被封为郡主的,能封个县主就很了不起了。薛林策的脸有些臭。 “表哥可否与我细说说家中的事?”薛林策用漏勺,盛了些丸子放在唐洛瑜面前,一边给她调蘸料一边开口。 景杉在一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皱起眉毛,似是有些不悦。 但是到底是没有直接开口。 “有些事情,是我们家里人自己的事,”景杉脸上似是有些为难,“不如,弟妹先……” 明摆着是让唐洛瑜回避。 “小瑜与我是至亲至爱的妻子,所有我能听的,她都能听。”薛林策拉住唐洛瑜的手,“而且要我提醒你吗,表哥?你现在正在唐家,手中端着的碗也是唐家的。” 景杉气的就要背过气去,放下碗看着薛林策,等他把话说完。 “你刚才吃的丸子,就夹心的那个,也是唐家的厨子做的,”薛林策看他的脸还不够黑,继续说,“就连做丸子的鱼肉,也是唐家的钱买的。” “表弟跟我说话的时候,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景杉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表弟对他的敌意这么大? 难道就因为他之前说了这女人两句? 景杉看着薛林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表哥,”薛林策继续装傻充愣的开口,“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景杉闭了闭眼睛,有些投降的开口:“行行行,她留在这里听着。” “你我的母亲,本是晋王嫡亲孙女。”景杉叹了口气,开始讲述并不久远的过去,“晋王嫡子早夭,只留下两个女儿,也没法继承亲王爵位。” 国朝是降等袭爵的。 晋王的儿子就算没有早死,也至多是个郡王的爵位。 而郡王的女儿,是怎么也不会被封为郡主的,能封个县主就很了不起了。薛林策的脸有些臭。 “表哥可否与我细说说家中的事?”薛林策用漏勺,盛了些丸子放在唐洛瑜面前,一边给她调蘸料一边开口。 景杉在一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皱起眉毛,似是有些不悦。 但是到底是没有直接开口。 “有些事情,是我们家里人自己的事,”景杉脸上似是有些为难,“不如,弟妹先……” 明摆着是让唐洛瑜回避。 “小瑜与我是至亲至爱的妻子,所有我能听的,她都能听。”薛林策拉住唐洛瑜的手,“而且要我提醒你吗,表哥?你现在正在唐家,手中端着的碗也是唐家的。” 景杉气的就要背过气去,放下碗看着薛林策,等他把话说完。 “你刚才吃的丸子,就夹心的那个,也是唐家的厨子做的,”薛林策看他的脸还不够黑,继续说,“就连做丸子的鱼肉,也是唐家的钱买的。” “表弟跟我说话的时候,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景杉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表弟对他的敌意这么大? 难道就因为他之前说了这女人两句? 景杉看着薛林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表哥,”薛林策继续装傻充愣的开口,“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景杉闭了闭眼睛,有些投降的开口:“行行行,她留在这里听着。” “你我的母亲,本是晋王嫡亲孙女。”景杉叹了口气,开始讲述并不久远的过去,“晋王嫡子早夭,只留下两个女儿,也没法继承亲王爵位。” 国朝是降等袭爵的。 晋王的儿子就算没有早死,也至多是个郡王的爵位。 而郡王的女儿,是怎么也不会被封为郡主的,能封个县主就很了不起了。 第191章 晋王妃生的是个姑娘,就在出阁的前几年病故。 “郡主府也算是高门大户了,但是跟皇族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差。“景杉说到这里,脸上露出苦涩,“父亲为此忧虑成灾,想尽办法为晋王寻找合适的人选,最后挑了几个身份地位都可以的,但是就是没有合适的。“ “我也曾经试探过,但是父亲总觉得我不能接受他的安排。“ “我不喜欢权利、财富.“ “我不愿意做一个傀儡,“景杉说到这里,眼神坚毅,“但是这是无奈之举,因为我不想失去母亲.“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唐洛瑜点点头,开口,“所以我才想请你帮忙,看能否将你母亲救出来,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这件事情我可以答应。“景杉沉声开口。 唐洛瑜松了一口气,“那好,“她看向景杉,“你想让我帮助你什么?“ “不是我让你帮助,而是你必须帮我。“景杉看着唐洛瑜的目光变得深邃,“我不能失去她,若是连她都保护不了,我还拿什么去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薛林策听到这里,脸色有些发白。 他不敢去想景杉的未来。 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怎么样,但是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再嫁给别人。 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他要保护唐洛瑜。 “我明白。“唐洛瑜点点头,“我会努力保住你的。“ 她虽然不懂医术,但是她有异能。 而且这一次,她是真的准备豁出命去保护他们。 “嗯,那就麻烦你了。“景杉点点头,“只是有一事.“ “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唐洛瑜拍胸脯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嗯。“景杉满意的点头。 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薛林策起身去开门。 “小姐,您在里面吗?“是管家李福。 李福见屋内没人应声,就推门走了进来。 一看到景杉,就吓了一跳,连忙行礼,“奴才叩见二爷!“ 景杉看着李福,开口道:“有什么事吗?“ “小姐,“李福看到唐洛瑜和薛林策坐在一张桌子旁,有些惊讶,“二爷跟夫人不是在后院里说事儿吗?怎么会.“ 唐洛瑜连忙站起来,走到李福跟前,“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李福有些惶恐的退到一边,不再多问。 “表舅,我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唐洛瑜对薛林策使了个眼色。 薛林策立刻起身。 唐洛瑜跟着李福往外走。 走出房间后,唐洛瑜看着李福开口:“你去后院,将我之前吩咐你的事情办妥当了再出来。“ “是。“李福躬身领命,快步离开。 唐洛瑜这才转身,看着薛林策开口:“我们也该走了。“ 薛林策点点头,随即两人相视一笑。 “你说什么?!“薛林策看着眼前的老管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奴才说二爷,夫人她已经去世了.“ “你说什么?“薛林策有种天旋地转的错觉。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的啊! 怎么可能会死?! 怎么可能会死呢! 薛林策有些不敢置信。 “奴才说的是实话。“老管家垂下眼帘,不敢看薛林策的眼睛。 “怎么可能“薛林策喃喃的重复。 “二爷.“老管家低着头,“您别怪老奴,老奴也是奉命行事,还望二爷理解。“ “奉命行事,“薛林策冷笑一声,“那么,谁派你来的?“ “老奴只听命于太傅大人,其余的不清楚。“老管家恭敬的说着,“老奴只是奉命行事。“ “呵,奉命?“薛林策的眸光越来越冷,“你确定不清楚?“ “老奴确实不清楚。“ “那我问你,“薛林策伸出一根指头,指着门口的方向,“我娘子在哪里?我要见我娘子!“ 他一直觉得,母亲是因为生自己气所以才离开。 但是现在,母亲真的离开了吗? 不! 他不相信!晋王妃生的是个姑娘,就在出阁的前几年病故。 “郡主府也算是高门大户了,但是跟皇族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差。“景杉说到这里,脸上露出苦涩,“父亲为此忧虑成灾,想尽办法为晋王寻找合适的人选,最后挑了几个身份地位都可以的,但是就是没有合适的。“ “我也曾经试探过,但是父亲总觉得我不能接受他的安排。“ “我不喜欢权利、财富.“ “我不愿意做一个傀儡,“景杉说到这里,眼神坚毅,“但是这是无奈之举,因为我不想失去母亲.“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唐洛瑜点点头,开口,“所以我才想请你帮忙,看能否将你母亲救出来,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这件事情我可以答应。“景杉沉声开口。 唐洛瑜松了一口气,“那好,“她看向景杉,“你想让我帮助你什么?“ “不是我让你帮助,而是你必须帮我。“景杉看着唐洛瑜的目光变得深邃,“我不能失去她,若是连她都保护不了,我还拿什么去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薛林策听到这里,脸色有些发白。 他不敢去想景杉的未来。 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怎么样,但是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再嫁给别人。 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他要保护唐洛瑜。 “我明白。“唐洛瑜点点头,“我会努力保住你的。“ 她虽然不懂医术,但是她有异能。 而且这一次,她是真的准备豁出命去保护他们。 “嗯,那就麻烦你了。“景杉点点头,“只是有一事.“ “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唐洛瑜拍胸脯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嗯。“景杉满意的点头。 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薛林策起身去开门。 “小姐,您在里面吗?“是管家李福。 李福见屋内没人应声,就推门走了进来。 一看到景杉,就吓了一跳,连忙行礼,“奴才叩见二爷!“ 景杉看着李福,开口道:“有什么事吗?“ “小姐,“李福看到唐洛瑜和薛林策坐在一张桌子旁,有些惊讶,“二爷跟夫人不是在后院里说事儿吗?怎么会.“ 唐洛瑜连忙站起来,走到李福跟前,“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李福有些惶恐的退到一边,不再多问。 “表舅,我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唐洛瑜对薛林策使了个眼色。 薛林策立刻起身。 唐洛瑜跟着李福往外走。 走出房间后,唐洛瑜看着李福开口:“你去后院,将我之前吩咐你的事情办妥当了再出来。“ “是。“李福躬身领命,快步离开。 唐洛瑜这才转身,看着薛林策开口:“我们也该走了。“ 薛林策点点头,随即两人相视一笑。 “你说什么?!“薛林策看着眼前的老管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奴才说二爷,夫人她已经去世了.“ “你说什么?“薛林策有种天旋地转的错觉。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的啊! 怎么可能会死?! 怎么可能会死呢! 薛林策有些不敢置信。 “奴才说的是实话。“老管家垂下眼帘,不敢看薛林策的眼睛。 “怎么可能“薛林策喃喃的重复。 “二爷.“老管家低着头,“您别怪老奴,老奴也是奉命行事,还望二爷理解。“ “奉命行事,“薛林策冷笑一声,“那么,谁派你来的?“ “老奴只听命于太傅大人,其余的不清楚。“老管家恭敬的说着,“老奴只是奉命行事。“ “呵,奉命?“薛林策的眸光越来越冷,“你确定不清楚?“ “老奴确实不清楚。“ “那我问你,“薛林策伸出一根指头,指着门口的方向,“我娘子在哪里?我要见我娘子!“ 他一直觉得,母亲是因为生自己气所以才离开。 但是现在,母亲真的离开了吗? 不! 他不相信! 第192章 “二爷,太傅大人已经“老管家的话没说完,就被薛林策打断,“你说谎,我娘不可能出事,你骗我。“ “老奴从不骗人!“老管家抬头,正对上薛林策愤怒的眼睛,“如果你再怀疑老奴,那老奴就告诉夫人,让夫人来跟二爷对质!“ 薛林策看着老管家。 他看得出来,老管家的眼神并不像说假话。 “既然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薛林策冷哼一声,“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老管家转身离开。 薛林策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不想去相信这个结果,但是他却不得不相信。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聪慧又温婉的女人,是绝对不会欺瞒自己的孩子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母亲死了。 薛林策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眼眶渐渐变红。 这雪花落在他眼中,似乎也变得晶莹剔透起来。 薛林策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桌案上。 京城郊外的庄园。 薛林策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男子。 他是他在乡下的叔叔薛海棠。 “阿策,你可知错?“薛海棠看着薛林策。 薛林策咬牙开口,“父亲!“ “啪“的一巴掌狠狠地抽在薛林策的脸上,顿时他的嘴角渗出血丝。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薛海棠怒视着薛林策,“你居然将自己的妻子关进柴房?!“ “我知道,“薛林策的语气很平静,“这件事情跟她无关,她是无辜的!“ “无辜?!“薛海棠怒极反笑,“你知不知道,如今京城里传遍了,你的新婚妻子被你软禁起来,不得踏出房间半步。“ 薛林策抿唇不言。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传播的如此迅速。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们薛家的人在背后帮忙压制,如今你们的丑闻已经遍布全国!“ 薛林策的心一颤,他的手握紧了拳头,“那那又如何?“ 他的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难过,反而松了一口气。 “你这个混账东西!“薛海棠恨铁不成钢,“你还敢顶撞我!“ “你要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言你的妻子是个寡妇!而且你的母亲是个病秧子,根本活不久!“ 薛林策闭上眼睛,不愿意去听薛海棠说的这些话,“那又如何,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薛海棠气急,“这就是你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报应!“ “爹我.我也没想到我娘会死.“薛林策哽咽道,“爹,请您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 薛海棠深吸一口气,“罢了,罢了。“ 他的这个儿子,从小就聪慧,也是他最骄傲的儿子。 所以他从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因为感情的问题,而变得颓废,甚至自暴自弃。 可是现在,他却失去了理智。 他真怕自己的儿子,以后会变成一个杀人凶手。 不! 他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变成那样! “你给我记住,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没有一丁点的靠山。你如果做错事情,你的母亲就是你的例子。“薛海棠提醒道,“不要再做出让自己悔恨终身的事情了,我会替你收拾烂摊子!“ 薛林策的身体猛然一震。 他不由得握紧了双拳。 是的,如果没有他娘的支持,他不可能有这样辉煌的未来。 薛海棠看着薛林策痛苦的模样,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他的儿子,他了解。 只要给他时间,他就会振作起来。 但是他必须阻止他继续沉沦下去。 否则 薛海棠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薛林策坐在椅子上。 脑袋里乱糟糟的。 “二少爷,“老管家站在薛林策身旁,“这次是属下考虑不周,还请二少爷责罚。“ 薛林策没有理会他。 老管家低垂着头,“二少爷,你可以惩罚属下,但是千万不要自暴自弃,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自己。“ “我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自己。“薛林策说道。 老管家叹口气,“二少爷,您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这件事情不同于其他,如果二少奶奶真的发现了什么,我们薛家肯定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不顾及她的安危。“ “二爷,太傅大人已经“老管家的话没说完,就被薛林策打断,“你说谎,我娘不可能出事,你骗我。“ “老奴从不骗人!“老管家抬头,正对上薛林策愤怒的眼睛,“如果你再怀疑老奴,那老奴就告诉夫人,让夫人来跟二爷对质!“ 薛林策看着老管家。 他看得出来,老管家的眼神并不像说假话。 “既然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薛林策冷哼一声,“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老管家转身离开。 薛林策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不想去相信这个结果,但是他却不得不相信。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聪慧又温婉的女人,是绝对不会欺瞒自己的孩子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母亲死了。 薛林策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眼眶渐渐变红。 这雪花落在他眼中,似乎也变得晶莹剔透起来。 薛林策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桌案上。 京城郊外的庄园。 薛林策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男子。 他是他在乡下的叔叔薛海棠。 “阿策,你可知错?“薛海棠看着薛林策。 薛林策咬牙开口,“父亲!“ “啪“的一巴掌狠狠地抽在薛林策的脸上,顿时他的嘴角渗出血丝。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薛海棠怒视着薛林策,“你居然将自己的妻子关进柴房?!“ “我知道,“薛林策的语气很平静,“这件事情跟她无关,她是无辜的!“ “无辜?!“薛海棠怒极反笑,“你知不知道,如今京城里传遍了,你的新婚妻子被你软禁起来,不得踏出房间半步。“ 薛林策抿唇不言。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传播的如此迅速。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们薛家的人在背后帮忙压制,如今你们的丑闻已经遍布全国!“ 薛林策的心一颤,他的手握紧了拳头,“那那又如何?“ 他的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难过,反而松了一口气。 “你这个混账东西!“薛海棠恨铁不成钢,“你还敢顶撞我!“ “你要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言你的妻子是个寡妇!而且你的母亲是个病秧子,根本活不久!“ 薛林策闭上眼睛,不愿意去听薛海棠说的这些话,“那又如何,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薛海棠气急,“这就是你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报应!“ “爹我.我也没想到我娘会死.“薛林策哽咽道,“爹,请您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 薛海棠深吸一口气,“罢了,罢了。“ 他的这个儿子,从小就聪慧,也是他最骄傲的儿子。 所以他从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因为感情的问题,而变得颓废,甚至自暴自弃。 可是现在,他却失去了理智。 他真怕自己的儿子,以后会变成一个杀人凶手。 不! 他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变成那样! “你给我记住,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没有一丁点的靠山。你如果做错事情,你的母亲就是你的例子。“薛海棠提醒道,“不要再做出让自己悔恨终身的事情了,我会替你收拾烂摊子!“ 薛林策的身体猛然一震。 他不由得握紧了双拳。 是的,如果没有他娘的支持,他不可能有这样辉煌的未来。 薛海棠看着薛林策痛苦的模样,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他的儿子,他了解。 只要给他时间,他就会振作起来。 但是他必须阻止他继续沉沦下去。 否则 薛海棠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薛林策坐在椅子上。 脑袋里乱糟糟的。 “二少爷,“老管家站在薛林策身旁,“这次是属下考虑不周,还请二少爷责罚。“ 薛林策没有理会他。 老管家低垂着头,“二少爷,你可以惩罚属下,但是千万不要自暴自弃,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自己。“ “我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自己。“薛林策说道。 老管家叹口气,“二少爷,您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这件事情不同于其他,如果二少奶奶真的发现了什么,我们薛家肯定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不顾及她的安危。“ 第193章 听到唐洛瑜这么说,薛林策心中安定了下来,看着自己的妻子,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熨帖。 他伸手揽她入怀,只不过还想最后皮一下:“这可是要沙头的事情啊,你真愿意同我一块去冒险,把全家人的性命都系于我身?” “你说的有道理啊,”唐洛瑜已然看见了他眼底的笑意,知道薛林策现在是在跟她开玩笑,于是板着脸也顺着开口说,“那我还得再想想……” “怎么又要再想想了!”薛林策有些急,把唐洛瑜又楼的紧了一些,“别再想嘛,好不好!” 唐洛瑜这时候才笑出声来,两人抱在一起十分甜蜜。 笑闹一阵之后,两人开始商量对策。 “这事……”薛林策叹了口气,到底也是知道这事情难以决策,有些踟蹰的开口。 唐洛瑜定定的看着薛林策,柔柔一笑,随后开口:“无论你做出怎样的抉择,我都同意。” “唉……”薛林策搂过她,肩膀垫在唐洛瑜肩上,“这世间怎会有你这么好的姑娘?” “好啦,不要给我戴高帽了,”唐洛瑜拍拍他的后背,“我们还是先说回这次的事吧。” 薛林策又叹了口气,看着唐洛瑜,想了好一阵才开口:“此事,我倒是觉得,不若便依从他所说的?” “这确实是……”唐洛瑜想了想,开口,“只是就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有些担心,会否这是他们的计谋,想要推你去做挡箭牌。” “这倒不无可能,”薛林策沉吟片刻开口,“还是要有些证据才是。” “不若等进了京,我与你一同去拜会一下这位嘉城郡主?”唐洛瑜狡黠一笑,“不过身份却也不能泄露出去,到时看看这位大人要怎么引荐。” “你呀,”薛林策点点唐洛瑜的鼻尖,“就依你说的来。” “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那其中可是牵涉了实权的摄政王……”唐洛瑜面上满是担忧神色,略略皱眉之后又叹了口气,“还是要小心些。” “我们若是不答应他,便是又多了一个敌人,”薛林策揽过唐洛瑜,“还不如就现在这样,我们私下留意便是了。” 两人依偎了一会儿,随后唐洛瑜开口:“我们还要不要去看看你哪位表兄?” “嘶,倒是把他忘了,”薛林策开口,“还是要去看一下的吧。”听到唐洛瑜这么说,薛林策心中安定了下来,看着自己的妻子,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熨帖。 他伸手揽她入怀,只不过还想最后皮一下:“这可是要沙头的事情啊,你真愿意同我一块去冒险,把全家人的性命都系于我身?” “你说的有道理啊,”唐洛瑜已然看见了他眼底的笑意,知道薛林策现在是在跟她开玩笑,于是板着脸也顺着开口说,“那我还得再想想……” “怎么又要再想想了!”薛林策有些急,把唐洛瑜又楼的紧了一些,“别再想嘛,好不好!” 唐洛瑜这时候才笑出声来,两人抱在一起十分甜蜜。 笑闹一阵之后,两人开始商量对策。 “这事……”薛林策叹了口气,到底也是知道这事情难以决策,有些踟蹰的开口。 唐洛瑜定定的看着薛林策,柔柔一笑,随后开口:“无论你做出怎样的抉择,我都同意。” “唉……”薛林策搂过她,肩膀垫在唐洛瑜肩上,“这世间怎会有你这么好的姑娘?” “好啦,不要给我戴高帽了,”唐洛瑜拍拍他的后背,“我们还是先说回这次的事吧。” 薛林策又叹了口气,看着唐洛瑜,想了好一阵才开口:“此事,我倒是觉得,不若便依从他所说的?” “这确实是……”唐洛瑜想了想,开口,“只是就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有些担心,会否这是他们的计谋,想要推你去做挡箭牌。” “这倒不无可能,”薛林策沉吟片刻开口,“还是要有些证据才是。” “不若等进了京,我与你一同去拜会一下这位嘉城郡主?”唐洛瑜狡黠一笑,“不过身份却也不能泄露出去,到时看看这位大人要怎么引荐。” “你呀,”薛林策点点唐洛瑜的鼻尖,“就依你说的来。” “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那其中可是牵涉了实权的摄政王……”唐洛瑜面上满是担忧神色,略略皱眉之后又叹了口气,“还是要小心些。” “我们若是不答应他,便是又多了一个敌人,”薛林策揽过唐洛瑜,“还不如就现在这样,我们私下留意便是了。” 两人依偎了一会儿,随后唐洛瑜开口:“我们还要不要去看看你哪位表兄?” “嘶,倒是把他忘了,”薛林策开口,“还是要去看一下的吧。”听到唐洛瑜这么说,薛林策心中安定了下来,看着自己的妻子,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熨帖。 他伸手揽她入怀,只不过还想最后皮一下:“这可是要沙头的事情啊,你真愿意同我一块去冒险,把全家人的性命都系于我身?” “你说的有道理啊,”唐洛瑜已然看见了他眼底的笑意,知道薛林策现在是在跟她开玩笑,于是板着脸也顺着开口说,“那我还得再想想……” “怎么又要再想想了!”薛林策有些急,把唐洛瑜又楼的紧了一些,“别再想嘛,好不好!” 唐洛瑜这时候才笑出声来,两人抱在一起十分甜蜜。 笑闹一阵之后,两人开始商量对策。 “这事……”薛林策叹了口气,到底也是知道这事情难以决策,有些踟蹰的开口。 唐洛瑜定定的看着薛林策,柔柔一笑,随后开口:“无论你做出怎样的抉择,我都同意。” “唉……”薛林策搂过她,肩膀垫在唐洛瑜肩上,“这世间怎会有你这么好的姑娘?” “好啦,不要给我戴高帽了,”唐洛瑜拍拍他的后背,“我们还是先说回这次的事吧。” 薛林策又叹了口气,看着唐洛瑜,想了好一阵才开口:“此事,我倒是觉得,不若便依从他所说的?” “这确实是……”唐洛瑜想了想,开口,“只是就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有些担心,会否这是他们的计谋,想要推你去做挡箭牌。” “这倒不无可能,”薛林策沉吟片刻开口,“还是要有些证据才是。” “不若等进了京,我与你一同去拜会一下这位嘉城郡主?”唐洛瑜狡黠一笑,“不过身份却也不能泄露出去,到时看看这位大人要怎么引荐。” “你呀,”薛林策点点唐洛瑜的鼻尖,“就依你说的来。” “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那其中可是牵涉了实权的摄政王……”唐洛瑜面上满是担忧神色,略略皱眉之后又叹了口气,“还是要小心些。” “我们若是不答应他,便是又多了一个敌人,”薛林策揽过唐洛瑜,“还不如就现在这样,我们私下留意便是了。” 两人依偎了一会儿,随后唐洛瑜开口:“我们还要不要去看看你哪位表兄?” “嘶,倒是把他忘了,”薛林策开口,“还是要去看一下的吧。” 第194章 唐洛瑜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哎呀,都这时候了,我们……” “你休息吧,我去看看便是了。”薛林策把唐洛瑜按在了榻上,笑着开口,“省的他再说些不中听的,让你无端心烦。” 唐洛瑜对他甜甜一笑:“那相公可要早些回来,我一个人不敢睡呀。” 薛林策在她额上一吻,便去到景杉的院子。 “果真是温柔乡,英雄冢啊。”景杉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过来的表弟,“你舍得来了?” 薛林策皱起眉,看着桌上空了的酒瓶,心下明了:“若是酒品差,便不要喝这么多酒。” 景杉没说话,只抬眼看了一眼薛林策,从鼻中哼出一声来。 “我同意你所说之事。”薛林策定定开口,没有看面前的景杉。 “当真?”景杉回转头来,欣喜的看向薛林策。 “自然当真。”薛林策这时才看了他一眼,“怎么,不愿意?” “自然乐意,自然乐意。”景杉笑吟吟的看向薛林策,“你放心,日后你便是我亲弟,若有人要欺辱与你,我定然会护着你!” 薛林策笑笑:“我这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景杉没想到,薛林策竟然此时还要谈条件。 “待来日我进京,要去拜会嘉城郡主,”薛林策看向景杉,“敢问表兄可否引荐?” “拜会自家姨母,自然可以。”景杉笑吟吟的看向他。 “这件事要保密。”薛林策又补充了一句。 景杉也明白是为什么:“这是自然,不过也不能太过委屈了你,不如便说你是我远房表弟,可好?” “这……恐怕不妥。”薛林策明面上并不想同他有瓜葛,“若是此时真如表兄所说,到时候被摄政王知晓了可如何是好?” “你有没有想过,”景杉叹了口气,“若你有我表弟这层身份,我且可护你一二,若是没有这层关系,到时候就……而且,你真当他不知道吗?” 薛林策没做声,只定定的看着面前的景杉。 “表弟,有盛名助你,如何不好?”景杉叹了口气。 “我若是不认回,便没有盛名了?”薛林策浅浅一笑,“我不过想自己做出一番事业来罢了。” “行行,”景杉摆了摆手,喝了酒的脑子也不甚明晰,“就依你所说。” 薛林策伸手在景杉肩膀上拍了拍:“你喝多了,快去休息吧。” “等等,”还没等薛林策站起离开,就被景杉出言拦下,“我还有事要说。” 薛林策依言坐下来,没有开口,看着景杉等他开口。 “阿弟啊……”景杉叹了口气,转瞬间竟就换了个更亲昵的称呼,“你那娘子,不如便休弃了吧,若是你觉得对她不住,不如就和离,到时候多与她些嫁妆便是了。” “你要是说这话,那便无话可说了。”薛林策皱眉看着他。 “可是这唐氏,着实是配你不起啊!”景杉一时有些酒意上头,说话也略略有些大舌头,“等进京之后,什么样的贵女,表兄都能替你找来。” “但是那些人,都不是她。”薛林策想起唐洛瑜,脸上带了些神往的笑,“不论她们出身如何,样貌如何,我都不要。” “我只要她。” 薛林策这坚定的让景杉有些心梗,额角蹦出来两条血管,伸手指着薛林策不住点:“你你你!冥顽不灵!” “还有,”薛林策浅浅一笑,“你还说什么?多给些嫁妆?表兄,你可知道,京中最近时兴的,牌九、火锅、花笺、化妆品套盒,都是出自唐家的买卖?” “什、什么?”景杉震惊的看向薛林策,一脸不敢置信,“那不是王家的生意吗?”唐洛瑜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哎呀,都这时候了,我们……” “你休息吧,我去看看便是了。”薛林策把唐洛瑜按在了榻上,笑着开口,“省的他再说些不中听的,让你无端心烦。” 唐洛瑜对他甜甜一笑:“那相公可要早些回来,我一个人不敢睡呀。” 薛林策在她额上一吻,便去到景杉的院子。 “果真是温柔乡,英雄冢啊。”景杉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过来的表弟,“你舍得来了?” 薛林策皱起眉,看着桌上空了的酒瓶,心下明了:“若是酒品差,便不要喝这么多酒。” 景杉没说话,只抬眼看了一眼薛林策,从鼻中哼出一声来。 “我同意你所说之事。”薛林策定定开口,没有看面前的景杉。 “当真?”景杉回转头来,欣喜的看向薛林策。 “自然当真。”薛林策这时才看了他一眼,“怎么,不愿意?” “自然乐意,自然乐意。”景杉笑吟吟的看向薛林策,“你放心,日后你便是我亲弟,若有人要欺辱与你,我定然会护着你!” 薛林策笑笑:“我这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景杉没想到,薛林策竟然此时还要谈条件。 “待来日我进京,要去拜会嘉城郡主,”薛林策看向景杉,“敢问表兄可否引荐?” “拜会自家姨母,自然可以。”景杉笑吟吟的看向他。 “这件事要保密。”薛林策又补充了一句。 景杉也明白是为什么:“这是自然,不过也不能太过委屈了你,不如便说你是我远房表弟,可好?” “这……恐怕不妥。”薛林策明面上并不想同他有瓜葛,“若是此时真如表兄所说,到时候被摄政王知晓了可如何是好?” “你有没有想过,”景杉叹了口气,“若你有我表弟这层身份,我且可护你一二,若是没有这层关系,到时候就……而且,你真当他不知道吗?” 薛林策没做声,只定定的看着面前的景杉。 “表弟,有盛名助你,如何不好?”景杉叹了口气。 “我若是不认回,便没有盛名了?”薛林策浅浅一笑,“我不过想自己做出一番事业来罢了。” “行行,”景杉摆了摆手,喝了酒的脑子也不甚明晰,“就依你所说。” 薛林策伸手在景杉肩膀上拍了拍:“你喝多了,快去休息吧。” “等等,”还没等薛林策站起离开,就被景杉出言拦下,“我还有事要说。” 薛林策依言坐下来,没有开口,看着景杉等他开口。 “阿弟啊……”景杉叹了口气,转瞬间竟就换了个更亲昵的称呼,“你那娘子,不如便休弃了吧,若是你觉得对她不住,不如就和离,到时候多与她些嫁妆便是了。” “你要是说这话,那便无话可说了。”薛林策皱眉看着他。 “可是这唐氏,着实是配你不起啊!”景杉一时有些酒意上头,说话也略略有些大舌头,“等进京之后,什么样的贵女,表兄都能替你找来。” “但是那些人,都不是她。”薛林策想起唐洛瑜,脸上带了些神往的笑,“不论她们出身如何,样貌如何,我都不要。” “我只要她。” 薛林策这坚定的让景杉有些心梗,额角蹦出来两条血管,伸手指着薛林策不住点:“你你你!冥顽不灵!” “还有,”薛林策浅浅一笑,“你还说什么?多给些嫁妆?表兄,你可知道,京中最近时兴的,牌九、火锅、花笺、化妆品套盒,都是出自唐家的买卖?” “什、什么?”景杉震惊的看向薛林策,一脸不敢置信,“那不是王家的生意吗?” 第195章 “想来是表兄没有在这件事上用心。”薛林策叹了口气,“不过这些确实都是跟王家合作的生意。” 景杉略略皱了皱眉:“不过是些黄白之物……” “表兄。”薛林策突然十分认真的看向他,“你是不是还未娶妻?” 景杉愣了一下,不明就里的看向薛林策。 薛林策了然的笑了,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早些休息吧,我是不会跟小瑜分离的。” 自这日起之后的几天,景杉看向唐洛瑜和薛林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也不是没有暗示过两人身份上的不匹配。 只是…… 人家两口子好好的,跟他一个中年单身狗有什么关系。 唐洛瑜这边也找到了唐岳,跟他说了自己和薛林策商量,让他一块进京的事情。 “爹,您同我们一块进京吧?”唐洛瑜看着自己父亲,一开口就是这句话,直喇喇的让唐岳险些没背过气去。 唐岳正在喝水,听完之后咳嗽了好一阵才在爱妾的安抚下缓了过来。 “您说说您也真是的。”唐洛瑜又给他递了一杯水,“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你这孩子,”唐岳伸出手点了点唐洛瑜,“你都不铺垫一下吗?” 唐洛瑜叹了口气:“其实经过这次的事情,我也算看明白了,您在哪都不如在我眼前让我安心。” 唐岳也知道自己这次的事情吓到了女儿,伸手拍拍她的手开口说:“小儿,是爹拖累你了。” “哪的话,您不是我亲爹嘛,”唐洛瑜大喇喇的开口,“而且京中已经买好了宅子,咱们也不怕没有落脚的地方。” “那玉檀……”唐岳看了一眼身边的爱妾,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自己女儿。 “自然跟我们同去啊,”唐洛瑜有些诧异的开口,“您不会想把小雪和玉檀留在县里吧?爹,您也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啊!” “臭丫头,说什么呢!”唐岳笑着打了唐洛瑜一下。“想来是表兄没有在这件事上用心。”薛林策叹了口气,“不过这些确实都是跟王家合作的生意。” 景杉略略皱了皱眉:“不过是些黄白之物……” “表兄。”薛林策突然十分认真的看向他,“你是不是还未娶妻?” 景杉愣了一下,不明就里的看向薛林策。 薛林策了然的笑了,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早些休息吧,我是不会跟小瑜分离的。” 自这日起之后的几天,景杉看向唐洛瑜和薛林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也不是没有暗示过两人身份上的不匹配。 只是…… 人家两口子好好的,跟他一个中年单身狗有什么关系。 唐洛瑜这边也找到了唐岳,跟他说了自己和薛林策商量,让他一块进京的事情。 “爹,您同我们一块进京吧?”唐洛瑜看着自己父亲,一开口就是这句话,直喇喇的让唐岳险些没背过气去。 唐岳正在喝水,听完之后咳嗽了好一阵才在爱妾的安抚下缓了过来。 “您说说您也真是的。”唐洛瑜又给他递了一杯水,“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你这孩子,”唐岳伸出手点了点唐洛瑜,“你都不铺垫一下吗?” 唐洛瑜叹了口气:“其实经过这次的事情,我也算看明白了,您在哪都不如在我眼前让我安心。” 唐岳也知道自己这次的事情吓到了女儿,伸手拍拍她的手开口说:“小儿,是爹拖累你了。” “哪的话,您不是我亲爹嘛,”唐洛瑜大喇喇的开口,“而且京中已经买好了宅子,咱们也不怕没有落脚的地方。” “那玉檀……”唐岳看了一眼身边的爱妾,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自己女儿。 “自然跟我们同去啊,”唐洛瑜有些诧异的开口,“您不会想把小雪和玉檀留在县里吧?爹,您也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啊!” “臭丫头,说什么呢!”唐岳笑着打了唐洛瑜一下。“想来是表兄没有在这件事上用心。”薛林策叹了口气,“不过这些确实都是跟王家合作的生意。” 景杉略略皱了皱眉:“不过是些黄白之物……” “表兄。”薛林策突然十分认真的看向他,“你是不是还未娶妻?” 景杉愣了一下,不明就里的看向薛林策。 薛林策了然的笑了,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早些休息吧,我是不会跟小瑜分离的。” 自这日起之后的几天,景杉看向唐洛瑜和薛林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也不是没有暗示过两人身份上的不匹配。 只是…… 人家两口子好好的,跟他一个中年单身狗有什么关系。 唐洛瑜这边也找到了唐岳,跟他说了自己和薛林策商量,让他一块进京的事情。 “爹,您同我们一块进京吧?”唐洛瑜看着自己父亲,一开口就是这句话,直喇喇的让唐岳险些没背过气去。 唐岳正在喝水,听完之后咳嗽了好一阵才在爱妾的安抚下缓了过来。 “您说说您也真是的。”唐洛瑜又给他递了一杯水,“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你这孩子,”唐岳伸出手点了点唐洛瑜,“你都不铺垫一下吗?” 唐洛瑜叹了口气:“其实经过这次的事情,我也算看明白了,您在哪都不如在我眼前让我安心。” 唐岳也知道自己这次的事情吓到了女儿,伸手拍拍她的手开口说:“小儿,是爹拖累你了。” “哪的话,您不是我亲爹嘛,”唐洛瑜大喇喇的开口,“而且京中已经买好了宅子,咱们也不怕没有落脚的地方。” “那玉檀……”唐岳看了一眼身边的爱妾,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自己女儿。 “自然跟我们同去啊,”唐洛瑜有些诧异的开口,“您不会想把小雪和玉檀留在县里吧?爹,您也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啊!” “臭丫头,说什么呢!”唐岳笑着打了唐洛瑜一下。“想来是表兄没有在这件事上用心。”薛林策叹了口气,“不过这些确实都是跟王家合作的生意。” 景杉略略皱了皱眉:“不过是些黄白之物……” “表兄。”薛林策突然十分认真的看向他,“你是不是还未娶妻?” 景杉愣了一下,不明就里的看向薛林策。 薛林策了然的笑了,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早些休息吧,我是不会跟小瑜分离的。” 自这日起之后的几天,景杉看向唐洛瑜和薛林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也不是没有暗示过两人身份上的不匹配。 只是…… 人家两口子好好的,跟他一个中年单身狗有什么关系。 唐洛瑜这边也找到了唐岳,跟他说了自己和薛林策商量,让他一块进京的事情。 “爹,您同我们一块进京吧?”唐洛瑜看着自己父亲,一开口就是这句话,直喇喇的让唐岳险些没背过气去。 唐岳正在喝水,听完之后咳嗽了好一阵才在爱妾的安抚下缓了过来。 “您说说您也真是的。”唐洛瑜又给他递了一杯水,“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你这孩子,”唐岳伸出手点了点唐洛瑜,“你都不铺垫一下吗?” 唐洛瑜叹了口气:“其实经过这次的事情,我也算看明白了,您在哪都不如在我眼前让我安心。” 唐岳也知道自己这次的事情吓到了女儿,伸手拍拍她的手开口说:“小儿,是爹拖累你了。” “哪的话,您不是我亲爹嘛,”唐洛瑜大喇喇的开口,“而且京中已经买好了宅子,咱们也不怕没有落脚的地方。” “那玉檀……”唐岳看了一眼身边的爱妾,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自己女儿。 “自然跟我们同去啊,”唐洛瑜有些诧异的开口,“您不会想把小雪和玉檀留在县里吧?爹,您也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啊!” “臭丫头,说什么呢!”唐岳笑着打了唐洛瑜一下。 第196章 “玉檀你快看我爹,”唐洛瑜装作委屈的样子,“他不会私下也打你吧?” 玉檀捂着嘴偷笑,并没有搭腔。 她心里是明白的,唐岳和唐洛瑜都是好人。 “咱们县里的生意还需要打理,”唐洛瑜开口,“您有什么想法?” “小儿,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到底你爹老了,”唐岳说完之后,见女儿要反驳,随即摆了摆手,“你先别说话,你听我说。” “咱们家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我也做过生意,知道这其中的艰辛,最初你母亲过世的时候,我是想随她去的。”唐岳叹了口气,“你大哥知道了之后,便抱着你,在我房间里守着,也不说话,就看着我,让我看看我还有几个孩儿要养育,天可怜见,那年他也不过才十岁啊!” 提到早逝的大儿子,唐岳的眼睛中不禁蓄满了泪水,唐洛瑜想到儿时严肃却慈爱的大哥,也不由得心中难受。 “爹……”她轻声唤了一声。 唐岳合了合眼:“我以前总觉得你还小,又是个女孩,自然要娇养些,后来因着你大嫂,你二哥在我面前不住的说,爹也、也对你有些失望。” “那时候我就想,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日后有靠,也算对得起你,对得起你娘了,”唐岳叹了口气,“我又怕人家对你不好,于是打算分一半家产与你,让你坐产招婿。” “爹,林策待我极好。”唐洛瑜忍不住为自己心上人正名,脸颊有些红。 她也想告诉她爹,她确实是那个任性妄为,满是骄娇二气的女孩。 只是,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上辈子从自己爹和薛林策的相继死亡,加上唐敏山对自己的残骸还有张氏的有意挑拨,她也终于认清了。 在这个家中,到底谁才是对她最好的人。 “唉,其实看你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唐岳说完,从玉檀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所以,生意上的事情,你自己看着来就好了。” 不是,她爹煽这么久情,难道就是为了不回答她第一个问题? “爹,您……”唐洛瑜有些艰难的匪夷所思的开口,“您就是为了不给我出主意?” 被揭穿了真实想法的唐岳吹胡子瞪眼,俨然没了刚才煽情的模样:“玉檀你听听,你听听,怎么还有人都成婚了还要让自己爹帮忙做生意?” “不是,爹您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唐洛瑜无语。 玉檀在一边掩面轻笑,并不掺和到这父女两人的对话之中。 “您这也太……”唐洛瑜无奈的开口,“不是,这就都扔给我了?” “你做的很好啊,我为什么还要自己插手?”唐岳诧异的开口,“难道我闲的?我在家带带你妹妹不好吗?” 可以,这很可以。 唐洛瑜一时之间被她爹堵得没话说,只能站起身告辞。 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唐岳露出了一个笑。 他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 搬家到底是个大事,唐洛瑜和薛林策两个人商量好一阵才出了章程。 老家的铺子不卖,毕竟这边算是唐家的根,不过还要继续经营,只不过没了主家在这边顾看,推出新品的时间定然不会像之前那么快了。 家里的院子也不卖,到时候看唐岳要不要回乡养老。 虽然他强调自己现在就是养老。 不过乡间的庄子却是卖了,还给佃户们免了今年的地租,也把人都叫过来,说明了庄子已经售出。 就怕到时候买主借着新进士的名号压迫佃户,被人带累了名声也不自知。 两个人的小心谨慎,让景杉看了直咋舌。 他倒不是想不到,只是他一直觉得这些都是后宅小道,虽说他后宅空置,但是有几个心腹去做这些不就得了。 何必要亲力亲为? 只不过被他刚认回来的表弟怼了回去。 “表兄,我知你是知晓民生的,十年来的米价、产量包括各地的耕地富庶情况你都能说出其中的变化,”薛林策笑的十分谦逊,“只是表兄,你能分得清五谷吗?知道什么时节栽种粮食合适吗?知道沤肥要沤几天吗?”“玉檀你快看我爹,”唐洛瑜装作委屈的样子,“他不会私下也打你吧?” 玉檀捂着嘴偷笑,并没有搭腔。 她心里是明白的,唐岳和唐洛瑜都是好人。 “咱们县里的生意还需要打理,”唐洛瑜开口,“您有什么想法?” “小儿,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到底你爹老了,”唐岳说完之后,见女儿要反驳,随即摆了摆手,“你先别说话,你听我说。” “咱们家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我也做过生意,知道这其中的艰辛,最初你母亲过世的时候,我是想随她去的。”唐岳叹了口气,“你大哥知道了之后,便抱着你,在我房间里守着,也不说话,就看着我,让我看看我还有几个孩儿要养育,天可怜见,那年他也不过才十岁啊!” 提到早逝的大儿子,唐岳的眼睛中不禁蓄满了泪水,唐洛瑜想到儿时严肃却慈爱的大哥,也不由得心中难受。 “爹……”她轻声唤了一声。 唐岳合了合眼:“我以前总觉得你还小,又是个女孩,自然要娇养些,后来因着你大嫂,你二哥在我面前不住的说,爹也、也对你有些失望。” “那时候我就想,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日后有靠,也算对得起你,对得起你娘了,”唐岳叹了口气,“我又怕人家对你不好,于是打算分一半家产与你,让你坐产招婿。” “爹,林策待我极好。”唐洛瑜忍不住为自己心上人正名,脸颊有些红。 她也想告诉她爹,她确实是那个任性妄为,满是骄娇二气的女孩。 只是,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上辈子从自己爹和薛林策的相继死亡,加上唐敏山对自己的残骸还有张氏的有意挑拨,她也终于认清了。 在这个家中,到底谁才是对她最好的人。 “唉,其实看你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唐岳说完,从玉檀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所以,生意上的事情,你自己看着来就好了。” 不是,她爹煽这么久情,难道就是为了不回答她第一个问题? “爹,您……”唐洛瑜有些艰难的匪夷所思的开口,“您就是为了不给我出主意?” 被揭穿了真实想法的唐岳吹胡子瞪眼,俨然没了刚才煽情的模样:“玉檀你听听,你听听,怎么还有人都成婚了还要让自己爹帮忙做生意?” “不是,爹您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唐洛瑜无语。 玉檀在一边掩面轻笑,并不掺和到这父女两人的对话之中。 “您这也太……”唐洛瑜无奈的开口,“不是,这就都扔给我了?” “你做的很好啊,我为什么还要自己插手?”唐岳诧异的开口,“难道我闲的?我在家带带你妹妹不好吗?” 可以,这很可以。 唐洛瑜一时之间被她爹堵得没话说,只能站起身告辞。 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唐岳露出了一个笑。 他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 搬家到底是个大事,唐洛瑜和薛林策两个人商量好一阵才出了章程。 老家的铺子不卖,毕竟这边算是唐家的根,不过还要继续经营,只不过没了主家在这边顾看,推出新品的时间定然不会像之前那么快了。 家里的院子也不卖,到时候看唐岳要不要回乡养老。 虽然他强调自己现在就是养老。 不过乡间的庄子却是卖了,还给佃户们免了今年的地租,也把人都叫过来,说明了庄子已经售出。 就怕到时候买主借着新进士的名号压迫佃户,被人带累了名声也不自知。 两个人的小心谨慎,让景杉看了直咋舌。 他倒不是想不到,只是他一直觉得这些都是后宅小道,虽说他后宅空置,但是有几个心腹去做这些不就得了。 何必要亲力亲为? 只不过被他刚认回来的表弟怼了回去。 “表兄,我知你是知晓民生的,十年来的米价、产量包括各地的耕地富庶情况你都能说出其中的变化,”薛林策笑的十分谦逊,“只是表兄,你能分得清五谷吗?知道什么时节栽种粮食合适吗?知道沤肥要沤几天吗?” 第197章 这话就是说给王珏听的,他自然是听见了。 他微微合眼,并没有转身回头跟门房理论。 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自己一个商人,确实没法跟实权摄政王的门房有过多计较。 王珏冷嗤一声,自嘲的勾了勾唇。 手中握着的情报又紧了几分。 想来那位的眼中也是这么看自己的吧…… 毕竟上行下效,若非是那位点头,他们家的下人,又怎么会这么对自己? “走吧。”王珏开口的声音,略带些颤抖。 见他吃了闭门羹,车夫立马迎了上来。 刚要开口,就被王珏打断了:“走,去后门。” 车夫略略皱了皱眉,也没法反驳,只能赶着车,拉王珏去后门。 只是就算是走了后门,王珏也没能马上见到摄政王。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来摄政王府,却是第一回被这么慢待。 王珏被安置在厢房里。 看着陈旧的家具和满是灰尘的房间,王珏勾了勾嘴唇,从怀中掏出那情报又看了一遍。 心中满是羞辱。 只是他王家已经替摄政王做了许多年的事,想要抽身却是不可能的。 王珏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心中想着是不是要一条夜路走到黑,毕竟他手中的这份情报,其中之人他也是认识的。 这情报也不止在摄政王这里有用,若是可以…… 正在他想着,身边的门突然打开了,王珏起身正要行礼,就听见一声尖细的声音开口:“哟,这边不是王小官人吗?在这等久了吧,王爷前朝有些事没处理完,你跟咱家来吧,王爷要见你。” 王珏抬头,果然看见了那张戏谑的面孔。 那人就任王珏看,还露出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笑:“王小官人,跟咱家过来吧?” 王珏听了极其不舒服,但是又有什么办法,毕竟他既没有反抗的勇气,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当年跟摄政王对着干的那些位,也不是没有比他出身高的。 只是当年的勇士,现在有些骸骨埋在哪里第都不清楚。 很快到了摄政王的书房门口,一路上他也顾不上欣赏美轮美奂的景色,只想把情报赶紧送上去,他也好走人。 只是他却也没有见到摄政王。 “小官人,且在门口等等吧,”那宦官浅浅一笑,“咱家进去给你问问。” 只是说完了却也没有动弹,只直直的看向王珏。 “公公……”王珏被他看的心中有些发毛,随即开口想问到底怎么回事。 就见刚才还慈眉善目的宦官登时瞪起了眼睛:“跪下!” 王珏倒也没来得及思考,立马就跪了下来。 随后就听见屋内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这话就是说给王珏听的,他自然是听见了。 他微微合眼,并没有转身回头跟门房理论。 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自己一个商人,确实没法跟实权摄政王的门房有过多计较。 王珏冷嗤一声,自嘲的勾了勾唇。 手中握着的情报又紧了几分。 想来那位的眼中也是这么看自己的吧…… 毕竟上行下效,若非是那位点头,他们家的下人,又怎么会这么对自己? “走吧。”王珏开口的声音,略带些颤抖。 见他吃了闭门羹,车夫立马迎了上来。 刚要开口,就被王珏打断了:“走,去后门。” 车夫略略皱了皱眉,也没法反驳,只能赶着车,拉王珏去后门。 只是就算是走了后门,王珏也没能马上见到摄政王。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来摄政王府,却是第一回被这么慢待。 王珏被安置在厢房里。 看着陈旧的家具和满是灰尘的房间,王珏勾了勾嘴唇,从怀中掏出那情报又看了一遍。 心中满是羞辱。 只是他王家已经替摄政王做了许多年的事,想要抽身却是不可能的。 王珏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心中想着是不是要一条夜路走到黑,毕竟他手中的这份情报,其中之人他也是认识的。 这情报也不止在摄政王这里有用,若是可以…… 正在他想着,身边的门突然打开了,王珏起身正要行礼,就听见一声尖细的声音开口:“哟,这边不是王小官人吗?在这等久了吧,王爷前朝有些事没处理完,你跟咱家来吧,王爷要见你。” 王珏抬头,果然看见了那张戏谑的面孔。 那人就任王珏看,还露出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笑:“王小官人,跟咱家过来吧?” 王珏听了极其不舒服,但是又有什么办法,毕竟他既没有反抗的勇气,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当年跟摄政王对着干的那些位,也不是没有比他出身高的。 只是当年的勇士,现在有些骸骨埋在哪里第都不清楚。 很快到了摄政王的书房门口,一路上他也顾不上欣赏美轮美奂的景色,只想把情报赶紧送上去,他也好走人。 只是他却也没有见到摄政王。 “小官人,且在门口等等吧,”那宦官浅浅一笑,“咱家进去给你问问。” 只是说完了却也没有动弹,只直直的看向王珏。 “公公……”王珏被他看的心中有些发毛,随即开口想问到底怎么回事。 就见刚才还慈眉善目的宦官登时瞪起了眼睛:“跪下!” 王珏倒也没来得及思考,立马就跪了下来。 随后就听见屋内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这话就是说给王珏听的,他自然是听见了。 他微微合眼,并没有转身回头跟门房理论。 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自己一个商人,确实没法跟实权摄政王的门房有过多计较。 王珏冷嗤一声,自嘲的勾了勾唇。 手中握着的情报又紧了几分。 想来那位的眼中也是这么看自己的吧…… 毕竟上行下效,若非是那位点头,他们家的下人,又怎么会这么对自己? “走吧。”王珏开口的声音,略带些颤抖。 见他吃了闭门羹,车夫立马迎了上来。 刚要开口,就被王珏打断了:“走,去后门。” 车夫略略皱了皱眉,也没法反驳,只能赶着车,拉王珏去后门。 只是就算是走了后门,王珏也没能马上见到摄政王。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来摄政王府,却是第一回被这么慢待。 王珏被安置在厢房里。 看着陈旧的家具和满是灰尘的房间,王珏勾了勾嘴唇,从怀中掏出那情报又看了一遍。 心中满是羞辱。 只是他王家已经替摄政王做了许多年的事,想要抽身却是不可能的。 王珏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心中想着是不是要一条夜路走到黑,毕竟他手中的这份情报,其中之人他也是认识的。 这情报也不止在摄政王这里有用,若是可以…… 正在他想着,身边的门突然打开了,王珏起身正要行礼,就听见一声尖细的声音开口:“哟,这边不是王小官人吗?在这等久了吧,王爷前朝有些事没处理完,你跟咱家来吧,王爷要见你。” 王珏抬头,果然看见了那张戏谑的面孔。 那人就任王珏看,还露出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笑:“王小官人,跟咱家过来吧?” 王珏听了极其不舒服,但是又有什么办法,毕竟他既没有反抗的勇气,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当年跟摄政王对着干的那些位,也不是没有比他出身高的。 只是当年的勇士,现在有些骸骨埋在哪里第都不清楚。 很快到了摄政王的书房门口,一路上他也顾不上欣赏美轮美奂的景色,只想把情报赶紧送上去,他也好走人。 只是他却也没有见到摄政王。 “小官人,且在门口等等吧,”那宦官浅浅一笑,“咱家进去给你问问。” 只是说完了却也没有动弹,只直直的看向王珏。 “公公……”王珏被他看的心中有些发毛,随即开口想问到底怎么回事。 就见刚才还慈眉善目的宦官登时瞪起了眼睛:“跪下!” 王珏倒也没来得及思考,立马就跪了下来。 随后就听见屋内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第198章 这话就是说给王珏听的,他自然是听见了。 他微微合眼,并没有转身回头跟门房理论。 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自己一个商人,确实没法跟实权摄政王的门房有过多计较。 王珏冷嗤一声,自嘲的勾了勾唇。 手中握着的情报又紧了几分。 想来那位的眼中也是这么看自己的吧…… 毕竟上行下效,若非是那位点头,他们家的下人,又怎么会这么对自己? “走吧。”王珏开口的声音,略带些颤抖。 见他吃了闭门羹,车夫立马迎了上来。 刚要开口,就被王珏打断了:“走,去后门。” 车夫略略皱了皱眉,也没法反驳,只能赶着车,拉王珏去后门。 只是就算是走了后门,王珏也没能马上见到摄政王。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来摄政王府,却是第一回被这么慢待。 王珏被安置在厢房里。 看着陈旧的家具和满是灰尘的房间,王珏勾了勾嘴唇,从怀中掏出那情报又看了一遍。 心中满是羞辱。 只是他王家已经替摄政王做了许多年的事,想要抽身却是不可能的。 王珏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心中想着是不是要一条夜路走到黑,毕竟他手中的这份情报,其中之人他也是认识的。 这情报也不止在摄政王这里有用,若是可以…… 正在他想着,身边的门突然打开了,王珏起身正要行礼,就听见一声尖细的声音开口:“哟,这边不是王小官人吗?在这等久了吧,王爷前朝有些事没处理完,你跟咱家来吧,王爷要见你。” 王珏抬头,果然看见了那张戏谑的面孔。 那人就任王珏看,还露出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笑:“王小官人,跟咱家过来吧?” 王珏听了极其不舒服,但是又有什么办法,毕竟他既没有反抗的勇气,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当年跟摄政王对着干的那些位,也不是没有比他出身高的。 只是当年的勇士,现在有些骸骨埋在哪里第都不清楚。 很快到了摄政王的书房门口,一路上他也顾不上欣赏美轮美奂的景色,只想把情报赶紧送上去,他也好走人。 只是他却也没有见到摄政王。 “小官人,且在门口等等吧,”那宦官浅浅一笑,“咱家进去给你问问。” 只是说完了却也没有动弹,只直直的看向王珏。 “公公……”王珏被他看的心中有些发毛,随即开口想问到底怎么回事。 就见刚才还慈眉善目的宦官登时瞪起了眼睛:“跪下!” 王珏倒也没来得及思考,立马就跪了下来。 随后就听见屋内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老宦官这时候走了进去,里面传来了摄政王的咆哮:“让他滚,让他滚啊!” 随后老宦官便从里面走了出来,衣服上还有明显的水痕,脸色也不如刚才好。 王珏心下有些忐忑,这时候就听见老宦官开口:“你也听见了,王爷现下不想见你!” “可是……”王珏面露难色,看着太监的眼神有些躲闪。 “没什么可是的!”老宦官瞪视着面前不听话的王珏,双目仿佛要把他穿成筛子。 王珏无法,从怀中掏出情报来,高举过头顶给老宦官:“公公,这是之前王爷要找的人,我不见王爷无所谓,但是这情报……” 老宦官见他都这时候来还如此乖觉,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几分,从他手中接过来之后开口:“我会呈送给王爷的,你先回去吧。” 房间里又传来了摔砸瓷器的声音,让人听了心中发毛。 “快走!”老宦官见王珏不动,在他身上踹了一脚,“赶紧走!” 王珏忙不迭的站起身离开了摄政王府。 等走出门后,才深深的舒出一口气。 当真是天潢贵胄权倾朝野啊…… 这话就是说给王珏听的,他自然是听见了。 他微微合眼,并没有转身回头跟门房理论。 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自己一个商人,确实没法跟实权摄政王的门房有过多计较。 王珏冷嗤一声,自嘲的勾了勾唇。 手中握着的情报又紧了几分。 想来那位的眼中也是这么看自己的吧…… 毕竟上行下效,若非是那位点头,他们家的下人,又怎么会这么对自己? “走吧。”王珏开口的声音,略带些颤抖。 见他吃了闭门羹,车夫立马迎了上来。 刚要开口,就被王珏打断了:“走,去后门。” 车夫略略皱了皱眉,也没法反驳,只能赶着车,拉王珏去后门。 只是就算是走了后门,王珏也没能马上见到摄政王。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来摄政王府,却是第一回被这么慢待。 王珏被安置在厢房里。 看着陈旧的家具和满是灰尘的房间,王珏勾了勾嘴唇,从怀中掏出那情报又看了一遍。 心中满是羞辱。 只是他王家已经替摄政王做了许多年的事,想要抽身却是不可能的。 王珏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心中想着是不是要一条夜路走到黑,毕竟他手中的这份情报,其中之人他也是认识的。 这情报也不止在摄政王这里有用,若是可以…… 正在他想着,身边的门突然打开了,王珏起身正要行礼,就听见一声尖细的声音开口:“哟,这边不是王小官人吗?在这等久了吧,王爷前朝有些事没处理完,你跟咱家来吧,王爷要见你。” 王珏抬头,果然看见了那张戏谑的面孔。 那人就任王珏看,还露出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笑:“王小官人,跟咱家过来吧?” 王珏听了极其不舒服,但是又有什么办法,毕竟他既没有反抗的勇气,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当年跟摄政王对着干的那些位,也不是没有比他出身高的。 只是当年的勇士,现在有些骸骨埋在哪里第都不清楚。 很快到了摄政王的书房门口,一路上他也顾不上欣赏美轮美奂的景色,只想把情报赶紧送上去,他也好走人。 只是他却也没有见到摄政王。 “小官人,且在门口等等吧,”那宦官浅浅一笑,“咱家进去给你问问。” 只是说完了却也没有动弹,只直直的看向王珏。 “公公……”王珏被他看的心中有些发毛,随即开口想问到底怎么回事。 就见刚才还慈眉善目的宦官登时瞪起了眼睛:“跪下!” 王珏倒也没来得及思考,立马就跪了下来。 随后就听见屋内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老宦官这时候走了进去,里面传来了摄政王的咆哮:“让他滚,让他滚啊!” 随后老宦官便从里面走了出来,衣服上还有明显的水痕,脸色也不如刚才好。 王珏心下有些忐忑,这时候就听见老宦官开口:“你也听见了,王爷现下不想见你!” “可是……”王珏面露难色,看着太监的眼神有些躲闪。 “没什么可是的!”老宦官瞪视着面前不听话的王珏,双目仿佛要把他穿成筛子。 王珏无法,从怀中掏出情报来,高举过头顶给老宦官:“公公,这是之前王爷要找的人,我不见王爷无所谓,但是这情报……” 老宦官见他都这时候来还如此乖觉,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几分,从他手中接过来之后开口:“我会呈送给王爷的,你先回去吧。” 房间里又传来了摔砸瓷器的声音,让人听了心中发毛。 “快走!”老宦官见王珏不动,在他身上踹了一脚,“赶紧走!” 王珏忙不迭的站起身离开了摄政王府。 等走出门后,才深深的舒出一口气。 当真是天潢贵胄权倾朝野啊…… 王珏自嘲一笑。 他想到了 王珏自嘲一笑。 他想到了 第199章 这话就是说给王珏听的,他自然是听见了。 他微微合眼,并没有转身回头跟门房理论。 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自己一个商人,确实没法跟实权摄政王的门房有过多计较。 王珏冷嗤一声,自嘲的勾了勾唇。 手中握着的情报又紧了几分。 想来那位的眼中也是这么看自己的吧…… 毕竟上行下效,若非是那位点头,他们家的下人,又怎么会这么对自己? “走吧。”王珏开口的声音,略带些颤抖。 见他吃了闭门羹,车夫立马迎了上来。 刚要开口,就被王珏打断了:“走,去后门。” 车夫略略皱了皱眉,也没法反驳,只能赶着车,拉王珏去后门。 只是就算是走了后门,王珏也没能马上见到摄政王。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来摄政王府,却是第一回被这么慢待。 王珏被安置在厢房里。 看着陈旧的家具和满是灰尘的房间,王珏勾了勾嘴唇,从怀中掏出那情报又看了一遍。 心中满是羞辱。 只是他王家已经替摄政王做了许多年的事,想要抽身却是不可能的。 王珏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心中想着是不是要一条夜路走到黑,毕竟他手中的这份情报,其中之人他也是认识的。 这情报也不止在摄政王这里有用,若是可以…… 正在他想着,身边的门突然打开了,王珏起身正要行礼,就听见一声尖细的声音开口:“哟,这边不是王小官人吗?在这等久了吧,王爷前朝有些事没处理完,你跟咱家来吧,王爷要见你。” 王珏抬头,果然看见了那张戏谑的面孔。 那人就任王珏看,还露出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笑:“王小官人,跟咱家过来吧?” 王珏听了极其不舒服,但是又有什么办法,毕竟他既没有反抗的勇气,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当年跟摄政王对着干的那些位,也不是没有比他出身高的。 只是当年的勇士,现在有些骸骨埋在哪里第都不清楚。 很快到了摄政王的书房门口,一路上他也顾不上欣赏美轮美奂的景色,只想把情报赶紧送上去,他也好走人。 只是他却也没有见到摄政王。 “小官人,且在门口等等吧,”那宦官浅浅一笑,“咱家进去给你问问。” 只是说完了却也没有动弹,只直直的看向王珏。 “公公……”王珏被他看的心中有些发毛,随即开口想问到底怎么回事。 就见刚才还慈眉善目的宦官登时瞪起了眼睛:“跪下!” 王珏倒也没来得及思考,立马就跪了下来。 随后就听见屋内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老宦官这时候走了进去,里面传来了摄政王的咆哮:“让他滚,让他滚啊!” 随后老宦官便从里面走了出来,衣服上还有明显的水痕,脸色也不如刚才好。 王珏心下有些忐忑,这时候就听见老宦官开口:“你也听见了,王爷现下不想见你!” “可是……”王珏面露难色,看着太监的眼神有些躲闪。 “没什么可是的!”老宦官瞪视着面前不听话的王珏,双目仿佛要把他穿成筛子。 王珏无法,从怀中掏出情报来,高举过头顶给老宦官:“公公,这是之前王爷要找的人,我不见王爷无所谓,但是这情报……” 老宦官见他都这时候来还如此乖觉,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几分,从他手中接过来之后开口:“我会呈送给王爷的,你先回去吧。” 房间里又传来了摔砸瓷器的声音,让人听了心中发毛。 “快走!”老宦官见王珏不动,在他身上踹了一脚,“赶紧走!” 王珏忙不迭的站起身离开了摄政王府。 等走出门后,才深深的舒出一口气。 当真是天潢贵胄权倾朝野啊…… 王珏自嘲一笑。 这一刻他也明白了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想到那一纸情报中诉说的消息,王珏不由得心惊。 想到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他闭上了眼睛。 “少爷,”车夫上前来,一脸关切的开口,“您……” “回府。”王珏吐出这句话时候,声音有一丝艰涩。 究竟要怎么做,他心中没什么底。 但是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也并非是他作为一个商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王珏睁开了眼睛,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把这锦囊交给唐家娘子。”王珏声音有些轻,身边蓦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在他面前拜了一下便离开了。 “若是能帮到她,那便好了。”他自言自语,声音有些轻,中间带了些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温柔。 这一刻,他心虚有些烦躁。 摄政王那边他惹不起,出卖他们似乎理所当然的。 只是,他却不想。 只是搞不清楚,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因为之前被摄政王羞辱。 然后晚饭的时候,唐洛瑜就在饭厅的廊柱上看到了这个锦囊。 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是柴进发现的,并且跳上去取了下来。 “这什么?”唐洛瑜诧异的看向柴进,从他手中接过来锦囊,一边拆一边开口,“之前好像没发现有这个啊。” 柴进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皱了皱眉开口:“是今天才放进来的。” 唐洛瑜诧异的看了一眼柴进:“你今天不在家?” 柴进没说话,唐洛瑜没继续揶揄他,只低下头看向了手中的纸条,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了?”薛林策从一边过来,凑上前去看了一眼,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那张纸上写着“摄政王已经知道了薛林策的身份。” 落款是个王字。 “所以这是王珏送来的?”唐洛瑜略略皱了皱眉,“他直接过来说不行吗?或者哪怕找个人捎个口信呢?还找人来放到我家梁上,这不是在挑衅?” 柴进也跟着冷哼一声,显然看起来十分不屑的样子。 “也许是担心被摄政王发现吧。”薛林策上前拦了拦唐洛瑜的肩膀。 唐洛瑜撇撇嘴,不以为然的开口:“那就卖关子去吧,我懒得理他。” 第200章 没过几日,王叔也进京了,他安顿好了县里的生意,也就跟着一同进京来了。 “王叔,这一趟进京,路上顺利吗?”唐洛瑜笑吟吟的看着王叔。 “都顺利的,大小姐别担心。”王叔笑笑,从一边拿出一个盒子,放在唐洛瑜面前了,“这是最近的账目,还请大小姐过目。” 唐洛瑜看着面前的盒子,叹了口气。 果然都堆在一起看,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县里的生意怎么样?”唐洛瑜拿出一本来翻了翻。 “基本没什么问题,”王叔笑眯眯的开口,只是有一个问题,“县里那边大小姐打算怎么办?” “让赵双两口子看着吧,”唐洛瑜想了想开口,“让陆南帮帮他俩,多教些,到时候等他要是继续考功名的话,咱们也有人可以用。” 王叔点点头,听着唐洛瑜继续吩咐。 “还有就是,县里的生意是咱们家的根,”唐洛瑜语重心长,“那边不用太过进取,只要维持现状就可以了,不过王叔你最近得忙一阵子。” “大小姐尽管吩咐,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替您活动活动。”王叔笑着开了个玩笑。 唐洛瑜想了想,开口:“咱们家的生意还是要竹简转到京城这边来,你还得麻烦王叔在京中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不过京中地价贵,工坊还是选在郊区吧。” “大小姐要把工坊都迁过来?”王叔略有些不解。 “相比较而言,还是京中的生意比较多,王叔听我的就是了,不用多问。”唐洛瑜笑笑。 虽然京中的地价必然要贵一些,但是没有来回的运费,薛林策有什么新奇的想法也方便一些。 既然这样,王叔也就没有继续问,点了点头就去忙别的了。 另一边摄政王府内。 老宦官手中端着一碗药汤,看着双目赤红的男人有些心疼。 他自小就在摄政王身边,风风雨雨一路走来,如今已然已经五十载。 王爷的身子每况愈下,如今发作的越发频繁,竟然已经三五天就要发作一次。 “主子爷,您多少喝点药吧……”老宦官试着往前凑了凑,端着药的手也有些微颤抖。 “滚……”摄政王呼吸急促,微微闭了闭眼睛,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老宦官不敢滚,毕竟除了他也没有人能在这时候靠近摄政王了。 又有谁知道,在外声势烜赫的摄政王,会有如此不堪的样子…… “主子爷,您得喝药啊,不喝药怎么好?”老宦官还在苦苦相劝。 房间中传来巨大的一声滚,之后便是药碗摔碎的声音。 老宦官叹了口气,从房间内出来。 过了许久门才再次打开。 房间中的人走了出来,端的是丰神俊逸英武不凡,只眉头微蹙,表情冷肃,眉眼之间有化不开的愁绪。 “李忠!”轻声一呼,刚才离开的老宦官小跑着从旁边出来。 “主子爷!”李忠略略喘息,手中还端了一碗药,“药还热着,您要现在用吗?” 男人瞥了一眼他手中的药碗,表情十足的嫌弃。 “拿过来吧,”接过药碗,一仰而尽,唇角略带了些褐色的药汁,“备马。” 李忠没问,只默默的过去把王爷的马牵了出来。 虽说已经年近半百,摄政王翻身上马的姿势依然健硕流利。 一阵风驰电掣,已经到了永晟侯府。 摄政王看着朱漆大门,一股怒气上涌,一脚踹在了门上。 大门缓缓打开,门房看着面前神情冷肃的摄政王,瑟瑟发抖。 “大、大人……” 摄政王没跟他废话,径自走了进去。 门房见他不说话便往里闯,瞪视吓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也小碎步跟着一起跑:“大人,您是……您不能往里闯啊,里面就是后院了,是我们郡主住的地方啊!” 摄政王略站住,扫视了门房一眼,登时他就吓的瘫软在地,讷讷的一言不发。 “景杉呢!”摄政王怒吼一声,门房身下顿时湿了一片。 “这正值休沐,我还当时谁来我府上呢。”景杉手中拿着一柄折扇,脸上也挂着他惯常的温润微笑,“原是摄政王殿下,不知您驾临寒舍,所为何事?” “你少跟我装!”摄政王上前几步,捉住他的领子,“你做下何事,你当我不知道!” “嗳,殿下别急嘛,”景杉用扇柄试图拨开摄政王的手,却没有让他挪动分毫,“殿下,这里也不是说事的地方,不如同我到书房一叙。” 摄政王的脑子这时候也冷了下来,松开景杉的领口拍了拍手。 “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要搞什么花样!” 知道了这便是杀神摄政王,下人们都不敢靠近书房,生怕他一个凶性大发,把人掼在石头上摔死。 毕竟这事情他也有前科。 “殿下来找在下所为何事?”景杉不紧不慢,从柱子上拿起茶壶给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哼,你堂堂尚书令,国朝宰相,会不知道我来找你所为何事?”摄政王并没有动桌上的茶水,瞪视着面前的景杉,试图用目光把他射成筛子。 “自是不知的,”景杉勾唇,浅浅一笑,“今日休沐,我还在陪伴母亲,怎么会知道点下来找我有何事?” “”没过几日,王叔也进京了,他安顿好了县里的生意,也就跟着一同进京来了。 “王叔,这一趟进京,路上顺利吗?”唐洛瑜笑吟吟的看着王叔。 “都顺利的,大小姐别担心。”王叔笑笑,从一边拿出一个盒子,放在唐洛瑜面前了,“这是最近的账目,还请大小姐过目。” 唐洛瑜看着面前的盒子,叹了口气。 果然都堆在一起看,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县里的生意怎么样?”唐洛瑜拿出一本来翻了翻。 “基本没什么问题,”王叔笑眯眯的开口,只是有一个问题,“县里那边大小姐打算怎么办?” “让赵双两口子看着吧,”唐洛瑜想了想开口,“让陆南帮帮他俩,多教些,到时候等他要是继续考功名的话,咱们也有人可以用。” 王叔点点头,听着唐洛瑜继续吩咐。 “还有就是,县里的生意是咱们家的根,”唐洛瑜语重心长,“那边不用太过进取,只要维持现状就可以了,不过王叔你最近得忙一阵子。” “大小姐尽管吩咐,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替您活动活动。”王叔笑着开了个玩笑。 唐洛瑜想了想,开口:“咱们家的生意还是要竹简转到京城这边来,你还得麻烦王叔在京中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不过京中地价贵,工坊还是选在郊区吧。” “大小姐要把工坊都迁过来?”王叔略有些不解。 “相比较而言,还是京中的生意比较多,王叔听我的就是了,不用多问。”唐洛瑜笑笑。 虽然京中的地价必然要贵一些,但是没有来回的运费,薛林策有什么新奇的想法也方便一些。 既然这样,王叔也就没有继续问,点了点头就去忙别的了。 另一边摄政王府内。 老宦官手中端着一碗药汤,看着双目赤红的男人有些心疼。 他自小就在摄政王身边,风风雨雨一路走来,如今已然已经五十载。 王爷的身子每况愈下,如今发作的越发频繁,竟然已经三五天就要发作一次。 “主子爷,您多少喝点药吧……”老宦官试着往前凑了凑,端着药的手也有些微颤抖。 “滚……”摄政王呼吸急促,微微闭了闭眼睛,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老宦官不敢滚,毕竟除了他也没有人能在这时候靠近摄政王了。 又有谁知道,在外声势烜赫的摄政王,会有如此不堪的样子…… “主子爷,您得喝药啊,不喝药怎么好?”老宦官还在苦苦相劝。 房间中传来巨大的一声滚,之后便是药碗摔碎的声音。 老宦官叹了口气,从房间内出来。 过了许久门才再次打开。 房间中的人走了出来,端的是丰神俊逸英武不凡,只眉头微蹙,表情冷肃,眉眼之间有化不开的愁绪。 “李忠!”轻声一呼,刚才离开的老宦官小跑着从旁边出来。 “主子爷!”李忠略略喘息,手中还端了一碗药,“药还热着,您要现在用吗?” 男人瞥了一眼他手中的药碗,表情十足的嫌弃。 “拿过来吧,”接过药碗,一仰而尽,唇角略带了些褐色的药汁,“备马。” 李忠没问,只默默的过去把王爷的马牵了出来。 虽说已经年近半百,摄政王翻身上马的姿势依然健硕流利。 一阵风驰电掣,已经到了永晟侯府。 摄政王看着朱漆大门,一股怒气上涌,一脚踹在了门上。 大门缓缓打开,门房看着面前神情冷肃的摄政王,瑟瑟发抖。 “大、大人……” 摄政王没跟他废话,径自走了进去。 门房见他不说话便往里闯,瞪视吓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也小碎步跟着一起跑:“大人,您是……您不能往里闯啊,里面就是后院了,是我们郡主住的地方啊!” 摄政王略站住,扫视了门房一眼,登时他就吓的瘫软在地,讷讷的一言不发。 “景杉呢!”摄政王怒吼一声,门房身下顿时湿了一片。 “这正值休沐,我还当时谁来我府上呢。”景杉手中拿着一柄折扇,脸上也挂着他惯常的温润微笑,“原是摄政王殿下,不知您驾临寒舍,所为何事?” “你少跟我装!”摄政王上前几步,捉住他的领子,“你做下何事,你当我不知道!” “嗳,殿下别急嘛,”景杉用扇柄试图拨开摄政王的手,却没有让他挪动分毫,“殿下,这里也不是说事的地方,不如同我到书房一叙。” 摄政王的脑子这时候也冷了下来,松开景杉的领口拍了拍手。 “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要搞什么花样!” 知道了这便是杀神摄政王,下人们都不敢靠近书房,生怕他一个凶性大发,把人掼在石头上摔死。 毕竟这事情他也有前科。 “殿下来找在下所为何事?”景杉不紧不慢,从柱子上拿起茶壶给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哼,你堂堂尚书令,国朝宰相,会不知道我来找你所为何事?”摄政王并没有动桌上的茶水,瞪视着面前的景杉,试图用目光把他射成筛子。 “自是不知的,”景杉勾唇,浅浅一笑,“今日休沐,我还在陪伴母亲,怎么会知道点下来找我有何事?” 第201章 “你什么意思!”站在景杉对面的摄政王冷笑一声,盯着他的眼神愈发阴鸷。 “能有什么意思呢?”景杉微微一笑,坐在桌边笑吟吟的看着对面的摄政王,“二十年前王爷还不识得我呢。” 摄政王见他装傻更加生气,拿起桌上的茶杯砸在了下去:“景杉,你不要放肆!” “这可真是欲加之罪啊,”景杉并不畏惧,手指在茶杯边沿上来回滑动,“就是不知道王爷这次又要用什么理由了呢?” “景杉,”见他无所畏惧,摄政王怒火更胜,“你当真不怕死,对吗?” 隐约之间甚至听到了他咬后槽牙的声音。 “景某无妻无子,孑然一身,”景杉起身,整了整衣服,“王爷要杀便杀吧,也算为陛下除去一个心腹大患。” “闭嘴!”摄政王额角青筋直跳,上前去一下就抓住了景杉的领口,“你给我闭嘴!听到没有,本王叫你闭嘴!” 景杉笑笑,没再说话。 看他这副样子,摄政王登时就想直接捏死他。 但是也确实如同景杉所说一般,现在的情况到底是跟而是年钱前不一样了。 景杉跟薛弼也能同日而语。 摄政王闭了闭眼睛,强行压下了心头的那一股火,长舒了两口气之后才开口。 “你很好,”摄政王瞪视着面前的人,“你给本王等着!” 景杉耸耸肩,并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若是他当真没有半点能手腕,怎么可能就直喇喇的认回薛林策? “王爷要留下吃饭吗?”景杉见摄政王也不说话,笑吟吟的开口,“若是不留下的话,那就恕我不远送了。” 那自然是不会留下吃饭的,摄政王也不想吃这种胃痛的饭,起身之后一甩袖就离开了。 等他离开之后,景杉才收起了脸上的笑。 “景三。”景杉轻声吐出两个字,只听到细微的破空声,景杉身边就出现了一个蒙着面的男人。 叫做景三的男人没说话,只静静的瞪着景杉吩咐。 景杉勾了勾嘴角:“摁着他,别让别人察觉。” 又一阵细微的破空声,原本跪着的人已经消失无踪。 便是摄政王又如何?若是他今日当真动手了,自己难道就不能全身而退? 当真觉得别人变都没有对付他的办法? 打不过就掀棋盘,难道只他一人会? 另一边的唐家。 “还在想?”薛林策进到房间里,见唐洛瑜还在拿着那张纸条。 “你说王珏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唐洛瑜撑着脸疑惑的看向薛林策。 他浅浅一笑,走上前来站在唐洛瑜身后,从她手中抽出了那张纸条:“天色晚了,现在就别想这个了吧?” 唐洛瑜向后一靠,正好靠在了薛林策身上:“可是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她搞不明白,若说王珏是摄政王的人,但是他又为什么会给自己送这样的东西呢? 但是若是他不是…… 那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总不能是景杉的人吧? 那景杉为什么不直接过来跟他们两个人说?而且景杉也没必要让人用这种方式来送消息吧? “你觉得是不是你那个表兄给我们送的?”两人都已经躺在床上了,唐洛瑜还在想这个问题,揽住薛林策的胳膊问。 “不知道……”薛林策已经有些睁不开眼,却也强打着精神开口。“不如明天约来问问?” “那好吧,”唐洛瑜想了想之后开口,“明天下个帖子,就是不知道人家来不来咱家。” “睡吧,”薛林策伸手拍拍唐洛瑜的肩膀,“也没什么理由不来吧。” 果不其然,次日下了帖子之后,景杉晚饭时候就来了。 唐洛瑜也不打算跟他绕弯,直接把王珏送来的纸条放在他面前。 “这什么?”景杉本来还笑着打算打趣,见上面的落款之后,才正色开口,“王珏?” “你怎么知道?”唐洛瑜看向他,“难不成他真是你的人?” “我的人?”景杉自嘲一笑,“这可是四大皇商之首王家最年轻的家主,这种钱袋子哪能轮得上我?” 唐洛瑜皱皱眉,有些不解的开口:“那还能是谁?总不能是这个摄政王吧?” “我还要问你们,”景杉冷哼一声,“你们什么时候跟王家混到一起去的?” “话说的别这么难听啊,”唐洛瑜不买账,学着他的样子开口,“一块做生意不行?” 景杉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对,想到之前他们也不过是县城中的小商人。 正所谓怀璧其罪,他们有好东西,王家想要,能合作已经是最好的了。 若是人家伸手去抢,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又想到也算是因为他的原因,两人才会这么早就被摄政王留意到,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不过这上面说的也是事实。” “摄政王确实已经知道了林策的身份。”景杉脸上带了些羞愧,“是我的问题,之前闹的有些过头。” “这本来就是你的问题。”唐洛瑜看他的态度就有些烦,“你若是不来找他,现在林策怎么会有这么多麻烦?” “你这是什么话,”景杉也不惶多让,他皱起了眉头看向塘路与,“我有没说护不住他!” “护住也不如从不发生吧?”唐洛瑜恼怒的略略跺脚,“弱不是你拉他入局,我们现在也还是好好的。” “这是能一概而论的吗?”景杉有些生气,拍了拍桌子,“你这女人,好生能说,也是凭借现在这三寸不烂之舌来蒙骗我表弟的吧!” “我什么时候蒙骗他了?”唐洛瑜皱了皱眉头。 “你以为你张嘴一说便没事了?”景杉哼了一声开口,“早已知晓,你招赘我表弟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若非是你诓骗我表弟,他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当你的赘婿?” 真是好清新的角度…… 薛林策有些无语的看着面前针锋相对的二人,第一次有了被两人争执的感觉。 “好了表哥,”薛林策轻声开口,“都是我自愿的,赖不到小瑜。” 第202章 什么就自愿的…… 景杉听他这么说有些无奈,丹也无可奈何,毕竟这是人家两口子的私事,自己纵拿这个说事也没办法。 不过看着薛林策护着唐洛瑜的样子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我可是知道,表弟的愿望可不是儿女情长,”景杉痛心疾首的看向薛林策,“你能说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样的话,怎么可能是耽溺与儿女情长这样小道之人!” 那当然是因为…… 那四句话不是他说的啊。 果然人就不能撒谎,一个谎言需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圆。 这不反噬就来了? 若非当时为了让赵先生收入门墙,他怎么会拿出这么劲爆的四句话…… 现在景杉拿着这个说事,实在是让他有些无话可说。 “表兄,适可而止吧,”薛林策略略皱起眉头,“这四句话跟我和小瑜之间的关系也没有什么关系啊。” 景杉痛心疾首,伸出手指点点薛林策,不理解这女人到底有什么样的吸引力,让他表弟这么不可自拔。 对面的薛林策十分不以为然,只看向唐洛瑜,生怕她因为景杉的话生气。 景杉闭了闭眼睛,决定不跟自己较劲,就算是想要拆散他们,也不能这么操之过急。 “算了算了,”景杉摆摆手,“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他懒得管。 “表兄……”薛林策看着一脸纠结,景杉还以为他想通了,浅笑着鼓励他,“其实我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但说无妨。”景杉拍拍他的肩膀开口,“你尽管说。” “我现在顶天了不过是个庶吉士,实在是……”庶吉士虽说是县令待遇,但是也只能算是个学生,“实在是帮不到你什么忙。” 这也是薛林策和唐洛瑜一直诧异的事情。 为什么景杉要这么大张旗鼓的认回他来……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景杉也不想这么高调,但是薛母的嗓门实在是不可控因素,谁能想到她在京城就叫嚷起来了? “没事,”景杉笑的温柔,“这些我之前都想过的,你不要有太多压力。” “可是……”薛林策叹了口气,“这怎么能一概而论呢。” “其实你的身份就是最大的仰仗,”景杉笑笑,“摄政王并不敢轻举妄动。” “二十年前他都那么嚣张了,缘何现在又不敢?”薛林策听他这么说,有些诧异的开口。 景杉微微一笑:“二十年前他做事太过突然,不然哪可能得手?现在我们早已有防备,又如何怕他?” 薛林策稍微松下一口气,突然想到了唐岳。 不知道自己这次跟唐洛瑜一块把岳父接进京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不过你一定要小心谨慎,”景杉看看自己弟弟,叹了口气,“他近几年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我家中有两个会武的朋友,应当是没什么大事……”薛林策说这话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毕竟听景杉和他之前了解过的,幽南侯薛弼,弓马娴熟,家中家丁也都是战场上下来的经年老兵,还能发生那年之事,当真是幽南侯没有防备摄政王吗? 他不知道,景杉似乎也不知道。 “他一定会出手的,”景杉闭了闭眼睛,想到之前的惨剧,心中一阵绞痛,强颜欢笑的开口,“一定要注意安全。” 不过既然薛林策说家中有会武的,那也可以略略放下心来,就算情况再紧急,也能撑到他来救场不是? “你何事有空,跟我回家一趟,去见见我母亲吧……”景杉长叹一口气,想到自己母亲疯癫的模样,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难过的闭了闭眼睛,“她——她很想你。” 薛林策算了算日子,自己的假期满打满算还有半月左右,虽说也不十分急,但是看景杉的样子,也实在是不好拒绝他。 “那不如表兄今夜在家中住下,明日我跟小瑜一块跟你去见姨母?”薛林策拉起唐洛瑜的手,稍微用力的握了握,“好吗?” 就算是再不待见唐洛瑜,这也是他表弟的妻子,哪有不让她见家人的说法。 “行,”景杉看着薛林策,越看越觉得他跟母亲相像,“都行。” 不知道明日等她母亲见到薛林策之时是什么反应。 “那我就叨扰表弟了。”景杉虽然也知道这宅子是京城着名的鬼宅,却没有丝毫畏惧,“麻烦表弟给我安排个房间。” 唐洛瑜挑了挑一边的眉毛,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景杉:“表兄不怕这宅子闹鬼吗?” 景杉瞥了唐洛瑜一眼:“鬼哪有人可怕?” 是啊,若是真的有鬼,那心狠手辣之刃,又怎么能全须全尾的活到现在? “行,那表兄就住我们院子吧,刚好有间厢房。”唐洛瑜见他不害怕,撇撇嘴开口,“我等会儿让丫鬟去给你收拾房间。” 景杉听出来她是赶他走,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他就是不走,唐洛瑜还能明火执仗的直接赶他? “表兄不去休息吗?”唐洛瑜皱皱眉,“我跟林策想休息了。” 还真能…… 到底景杉的脸皮也没有那么厚,摸了摸鼻子就转身离开,等丫鬟带着他一块去房间。 “你啊!”薛林策点点唐洛瑜的鼻尖,“又何必跟表兄斗嘴呢?” “是我想跟他斗嘴吗?明明是他处处针对我,不对……”唐洛瑜略略有些不高兴,眯起眼睛看向薛林策,“你怎么帮着他说话?” “天地良心,”薛林策凑上前去在她脸颊上印下一吻,“我那不是怕你气到自己吗?” 唐洛瑜不甚满意,却也凑上前去,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伴着初夏的晚风,景杉头一次痛恨自己的听力太过敏锐。 不然怎么听到了他们这些不堪入耳的话? 第二日。 薛林策没想到,景杉那样惊才绝艳的人,母亲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儿,你不是说找到了小妹?”嘉城郡主面上有些呆滞,看向自己儿子的目光却十分热切。 “是啊母亲,”景杉伸手指了指薛林策,“那便是表弟。” 第203章 薛林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眼神迷茫的妇人。 怎么都没法说服自己,那是景杉的母亲。 他低头看了一眼唐洛瑜,在她眼中也看到了一样的难以置信。 毕竟景杉在他们的面前的样子,实在没法让人想到他有个这样已个母亲。 “这就是……令堂?”薛林策略略沉吟了片刻看向景杉,有些难以相信。 “家慈自从那件事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景杉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表弟两口子,表情略略有些苦涩。 他伸手揽住母亲,轻声开口:“娘,这便是表弟了。” “你、你是……”嘉城郡主眼中满含泪水,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人,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触碰薛林策的脸,却有些微微颤抖。 “像啊……”嘉城郡主脸颊滑落两行清泪,“真像啊……” 像谁?是像嘉城郡主? 抑或是已经早已故去的安城郡主…… 薛林策下意识的伸出手在自己脸颊上摸了摸。 这张脸跟他本来的面目不一样,虽然顶着这张脸已经有一阵子了,但是他还是有些不习惯。 只是看着周围人的样子,似乎是真的很像…… “是小瑗吗!是不是小瑗!”嘉城郡主突然声音都跟着颤抖了起来,向着薛林策的方向伸出了手,“是我的小瑗吗!小瑗你回来了!那个畜生没对你做什么吧!” 一时之间没注意,嘉城郡主已经要扑到薛林策身上。 景杉眼疾手快,拉住了自己的母亲,让她没能扑到薛林策身上。 “抱歉,”景杉歉意的看向两人,“我先带家慈回房了。” 这一系列的惊变,让薛林策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唐洛瑜走到他伸手拉住了薛林策的手:“没事的,大概就是病了,回头让柯苒过来给她看看就是了。” 看向薛林策的目光温柔坚定。 大概是怕薛林策介意自己有个疯癫的亲人,唐洛瑜轻声抚慰他,甚至不想说出疯了两个字来。 薛林策自然也感受到了来自唐洛瑜的脉脉情深,逼着自己勾了勾嘴角。 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刚才的情形并不可怕,只是有些让人吃惊,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很快景杉就回来了,他自嘲的够了勾唇:“姨母一家出事之后,家慈的神志就有些不太清醒了。” “我有个神医朋友,”唐洛瑜看向景杉的目光有些许同情,“是丹枫谷的深意,之后让他来给令堂看看可好?” “真的?”景杉先是一惊,但是想到朝中也有几个丹枫谷的大夫在太医院,随即露出苦笑,“我也找太医给我母亲瞧过,只是……” 说着叹了口气,看向唐洛瑜的目光柔和了几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对唐洛瑜的印象也改变了几分。 他总觉得薛林策并不像是耳根子软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抛弃养育自己二十几年的母亲? 要知道,若不是他挑明了,薛林策还以为薛母是他亲生母亲呢…… “来看看也没关系啊,”唐洛瑜想了想,“我朋友说,京中那些太医,都是他晚辈。” 景杉听了这话,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唐洛瑜竟然与丹枫谷的前辈结成了忘年交…… “而且我觉得吧,也有可能不是病了,”唐洛瑜想着之前的事情,皱了皱眉才开口,“有没有可能是中蛊了?” “中蛊?”景杉愣了愣,“这……真的假的?” “不知道啊,”唐洛瑜强行忍下来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我又没有医术。不过随着朋友一起过来的他师妹十分擅长解蛊。” 唐洛瑜又给景杉讲了自己父亲之前中蛊的事情。 听完唐洛瑜的叙述之后,景杉给她深深的躬了躬身,“多谢弟妹,纵使我之前多次出言不逊,你还能惦记着我母亲。” 唐洛瑜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没什么的,别客气。” 两人在景家用了餐饭,回去的时候薛林策还有些愣神,唐洛瑜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怎么了,在想什么?”唐洛瑜伸手拉起薛林策的手,“还在纠结郡主的身体?” 薛林策轻轻摇了摇头,在唐洛瑜的掌心捏了捏:“不是啊,我就是有点……不太能接受。” 这话有些掺水,毕竟薛林策之前可是穿越的。 他倒不是不能接受自己身份的突变,只是有些不敢想象他们面前到底是什么样的敌人。 毕竟听景杉多次形容,他怎么想怎么觉得摄政王有些疯疯癫癫…… 唐洛瑜拍拍他的手,靠在了薛林策的肩膀上。 刚到家门口,就看到门房从怀中掏出了帖子。 正是柏长林。 “是师兄埋怨我呢,”薛林策勾勾唇,“问我怎么从老家回来了不去看他。” 唐洛瑜有些忍俊不禁,不明白赵先生那样严肃的人,怎么会教出这么跳脱的学生。 “我下午去他们家走一趟,”薛林策捏捏唐洛瑜的手,“你跟我一起吗?” 唐洛瑜打了个哈欠:“我便不同你一起了,别忘了收拾点特产给师兄送去。” 薛林策点点头,索性也没进家门,在门房让人把手信都装车,随后自己也上了马车,去往大理寺正柏长林的府上。 很快就到了柏家。 “你这人,”柏长林撇撇嘴,“我不喊你,你便不来了吗?” “师兄别恼,我这次可是带了许多特产过来的。”薛林策笑吟吟的开口,见柏长林身后没人,随即有些疑惑的开口,“怎么自徵不在?” “他家在吴县,”提到他的宝贝徒弟,新科状元准女婿,柏长林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这不是就要成婚了嘛,他回家接他祖母去了。” “早知道自徵也要南下,就让他跟我们一起了。”薛林策坐了下来,疑惑开口,“师兄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柏长林的笑容淡了下来,略带些玩味的看向薛林策,“就是不知道,师弟怎么就突然多了个……表哥。” 这么快就让柏长林知道了? 薛林策皱皱眉,叹了口气:“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第204章 “没事,你来我这,怎么也不会饿着你,”柏长林拍拍他的肩膀,“你尽管说,师兄管饭。” 怎么想他这师兄也不会跟摄政王之前有什么首尾,只是薛林策却也不想把他拉下水,只说自己也是刚知道,而且说自己只不过是景杉的远亲。 没料到,柏长林听到这话,痛心疾首的开口:“你啊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师兄想说什么但说无妨。”薛林策有些诧异的开口,突然想起来那天来柏家喝喜酒的时候,柏长林说要把他引荐给什么人,难不成是景杉? “唉……怜你还没入朝堂,我就直说了,”柏长林叹了口气,“你还记得那日,我说你们走的太早了,没见到尚书令大人吗?” 薛林策点了点头,随即面上浮出一丝震惊:“不会吧?” “你不知道?”这下轮到柏长林诧异,“你表哥没跟你说他的职务?” 这确实没说,毕竟他们在一起说事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围绕着当年的那件事。 柏长林有些无语:“你亲表兄,不告诉你他在朝中的人脉也就罢了,甚至还不跟你说自己的官职?” 说到这里,柏长林有些恍然大悟的看向了薛林策,瞬间就心疼了。 “没事师弟,你还有我和师父!”柏长林说到激动的时候,站起身拉起了薛林策的手,“不必介怀,之后我会援引你的,左右你也是进了翰林院,虽然只是个庶吉士,但是之后谋两任外任,我便帮你留在京中。” 京官自然要比地方父母官要好一些,只是见到师兄这么激动,薛林策也不能不告诉他,于是有些哭笑不得的开口:“师兄别担心,表哥他待我还是挺好的。” 柏长林见他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心中有些悲哀,不免脸上也带了些出来:“好好,没事的,你还有师兄和师父,而且师父也不止有咱们两个弟子,你放心吧,不行师兄活动活动,看看能不能直接留在翰林院,做个编修之后再入六部……” 薛林策难免生出些感动来,只是还是要同柏长林说清楚:“师兄莫要担心,表兄只是最近有些忙……” 见他这样,柏长林也没法说:“你还记得临走之前,我跟你说话,然后说有个想引荐的人,便是你这表兄了。” 原来兜兜转转,自己这活宝师兄,竟然也要引荐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多谢师兄了,师兄要什么尽管说,我们……” “好好好,我知道你家有钱了,”柏长林无语的开口,“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另一边。 唐洛瑜回家之后,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薛林策,到角门找到正在坐诊的柯苒。 “这是怎么了?”柯苒刚好给一个病人看完病,写下药方让他去抓药,见唐洛瑜过来,还一脸愁容的样子,有些诧异的开口,“是哪里不舒服了?” 唐洛瑜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说了今天的事情。 “我当是什么事呢,”柯苒脸上仍旧是惯常的笑,“放心好了,我们都会帮你的。” “那感情好,”唐洛瑜也不过是求个心安,在见到柯苒笑容的时候,心情就好了不好,“不过还得请你去给郡主看看,我总觉的她的样子有些奇怪。” “这倒是无妨,”柯苒撑着脸开口,“我觉得你说的中蛊也有可能,回头让柯萤跟你走一趟吧。” 唐洛瑜也总算放下了心,看着柯苒也有心情调侃了:“我看你生意很一般啊。” “我手头也不怎么缺钱,”没想到柯苒倒是不在意,“之前卖给你方子的钱还有剩,而且医馆刚开,生意不好很正常。” “这倒也是,”唐洛瑜笑笑,想到之前跟王叔商量好的事情,“你最近就没研究出来什么新方子?我们在京中的买卖可是就要开始了。” “新方子啊……”柯苒也想了想,“等我让柯萤试试吧,她对这方面研究的比较透彻。” 唐洛瑜一想倒也是,毕竟柯萤是个女孩子,关注这个也没什么问题。 到了晚饭的时候,薛林策便回来了,唐洛瑜看见他,勾唇笑了笑:“怎么,带了那么多特产,柏师兄还不留你用饭?” 薛林策笑着摇了摇头,身后就传来了柏长林的声音:“好啊弟妹,我没看到的时候,你就是这么编排我的?” 唐洛瑜一时间仿佛见了鬼,柏长林这时候才从外面走进来,伸手点了点唐洛瑜。 “你怎么不跟我说啊!”唐洛瑜有些嗔怪的开口,“怎么师兄来了也不说一声……” 薛林策上前拉住她的手:“我错了。” 认错态度良好,唐洛瑜勉强的接受了他的歉意。 “既然师兄来了,等会儿让厨房加两个师兄爱吃的菜吧。”唐洛瑜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随后还不等答话,就见外院闯进来一个小厮,有些慌张的开口:“大小姐,家里来人了!” “你着什么急,慢慢说,”唐洛瑜看他跑得满头是汗,于是开口说,“什么家里来人了?来的是谁?” 明明她和薛林策的家人俱都已经进京了,怎么会还有家人? “姐姐姐夫!”不等小厮作答,就听见后面一声清朗的少年音传来,来人不是霍旸又是谁? “你怎么来了?”唐洛瑜诧异的看向自己表弟,“不是把你送回家了吗?你出来舅舅舅母知道吗?” 之前他们要带唐岳进京的时候,就已经把霍旸送回家了,毕竟是要远走,自己带着表弟进京也不像话啊…… 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也过来了…… “姐姐这次就有所不知了,”霍旸笑的十分开心,“这次可是爹娘差人送我来的。” 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厚实的信。 唐洛瑜看着信的厚度,心中想着,难道是银票? 接过来打开,除却一张说明霍旸过来理由的信之外,就是数张面额都是一百两的银票。 看着这些银票,唐洛瑜有些哭笑不得。 “怎的舅舅舅母还拿了这么些银票?”唐洛瑜叹了口气,“跟我还这么客气?” 第205章 “爹娘说不要给你和姐夫添乱,”霍旸撇了撇嘴,“我都快成丁了,怎么还这么信不过我啊……” 唐洛瑜伸手摸了摸表弟的头,觉得这孩子装大人的样子着实是可爱。 “表姐知道,”唐洛瑜笑笑,“你想跟师父和柯先生住一个院子,还是跟我和你姐夫住一个院子?” 霍旸看着比以前唐家还大的宅子,嬉皮笑脸的开口:“表姐,我能自己一个院子吗?” 这倒是也无妨,毕竟这宅子大,也不差这一个房间。 “可以是可以,”唐洛瑜生出了些欺负小朋友的心思,“不过啊我可提前跟你说,这宅子以前可是京城有名的鬼宅。” “当、当真?”霍旸略略有些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自然啊,”唐洛瑜见他紧张的模样继续说,“不过我们几个都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人,所以并不害怕。” “我自然也不怕!”霍旸拍拍自己的胸脯,“我也是习武之人,也是不怕的!” 唐洛瑜又捏了捏他的脸,觉得霍旸这样子十分可爱。 “你别听她胡说。”柴进一个闪身,从房顶上跃了下来,面色略略有些不善,站在霍旸身边,“这并非鬼宅。” “师父!”霍旸看见柴进十分开心,又听见师父这么说,有些迟疑的开口,“当真?” “你这个表姐,最是爱捉弄人,”唐洛瑜竟然在柴进脸上看出了些慈祥来,“你莫要听她吓唬你,这宅子以前是发生过些骇人听闻之事,但是从古至今,又有哪片土地能幸免?被说是鬼宅也是因为这里以前有些可令人致幻的野蕈,我们都尽数除了去,你不要怕。” 霍旸眼睛亮晶晶,一副有了师父万事足的模样。 唐洛瑜略有些咋舌:“你怎么还拆我台呢?” 柴进瞪了她一眼,没再跟这个欺负小孩的幼稚鬼继续多说什么,揽着霍旸往自己院子去了。 “啧啧,”唐洛瑜看着两人背影,“还真有几分师徒情谊啊。” 又过了几日,到了薛林策要去翰林院报道的日子。 他特意起了个大早,早就向柏长林打听清楚流程,早早的就去了翰林院。 在门口就碰到了沈自徵,他已经被授予了编修的职务。 “自徵!”薛林策看到沈自徵上前去打招呼。 沈自徵看见薛林策也是喜不自胜,笑吟吟的开口:“看见师叔我就放心了……” “你啊,”薛林策伸手虚虚点了点他,“怎的,状元还紧张?” “那是自然啊……”沈自徵一张小脸略略有些红,“不过好在看见了师叔,一下就不紧张了。” “今日第一天上衙,”薛林策笑笑开口,“之前听师兄说,应是要安排咱们跟着哪位侍讲学习的。” 话音刚落,便从一侧的小房间中走出了个中年男人,眉头深锁,扫视了一圈站在周围熙熙攘攘的人,他身后还跟着几位,看服色应该是比他的官职要低。 “你们便是新科进士了吧,”那人表情十分严肃,一众进士都默不作声,“我是翰林院侍书学士崔阙,今日来给你们安排跟着哪位一块学习。” 一众进士这才略略抬了抬头,毕竟今日是第一天,就算他们之中有些伤了年纪,却也是第一次来到翰林院这样的地方,说不激动是假的。 “现在就按照名词排下队吧,”崔阙略一皱眉,“一甲出列。” 说完之后,一甲的三个人站了出来,薛林策也站到了自己应该站的位置。 三甲已经被授了官,眼下近的估计都已经到任了。 薛林策几乎已经是二甲末尾,站在队尾看向沈自徵,捏紧的手指让他看起来十分紧张。 崔阙见众人排好队伍,十分满意的看着一甲的三个人:“按说你们三人已经被授予了编修的官职,但是戒骄戒躁,还是要跟着我学习两年的,之后也好有个好前程。” 这话让一众二甲的进士们略略有些不服,谁不知道翰林院学士并不负责这些,这侍讲学士已经算是他们现在能见到的最大上司了。 只是到底是第一天上衙,不好跟上司顶牛。都默默地忍了下来。 薛林策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他几乎是二甲末尾,往日里连个庶吉士也捞不到。 崔阙看完了自己弟子之后,看向剩下的庶吉士,继续安排他们的去处。 直到他点到了最后几个人:“你们几个,日后就跟着张书同张侍讲读书。” 张书同上前一步,薛林策趁机看清了他的面容。 男人看着堪堪四十,眉宇之间有些英气,看得出来年轻之时应也是一个俊朗青年,只是现下略略有些发福,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些富态。 只是他看着慈眉善目,表情却有些淡淡。 薛林策他们这一波说完之后,崔阙便让众人散去,自己带着他的三甲学生离开了人群。 “跟我走吧。”张书同说完,不等几人反应过来,便往自己的值房走去。 几人面面相觑,也都跟了上去。 薛林策跟着一同走到了值房,张书同对这几人仰了仰下巴:“你们几人便坐在这里吧。” “你们虽然已经取中了庶吉士,但是却还要继续学习,”张书同淡淡的开口,“三年之后的会试之前还要再考一次,散馆时若是成绩不佳,可能会被褫夺封号。” 听得薛林策心中一惊,考到进士之后要继续学习他是知道的,毕竟翰林院还负责给皇帝起草诏书之类,哪能上来就安排他们做这么重要的工作。 只是没想到还要考试…… 不过看周围人都没有奇怪的样子,大概是都知道,薛林策在心中叹了口气,宛如高中时候被老师忽悠说上了大学就轻松了的学生一般。 薛林策正想着,就听到张书同喊了自己名字一声,连忙应答。 “你与我过来,”张书同冷冷扫了他一眼,态度十分冷淡,“最近开始要编纂典籍,我安排你去,莫要给我丢脸。” 薛林策疑惑地看了看周围被安排读书的几人,虽然有些不解,却也没有出言询问。 第206章 薛林策跟着张书同来到了另一间值房,就见里面已经有了四五个人,薛林策也跟着走了进去。 都是刚才见过的侍讲编修们,张书同点了点头,就各忙各的去了。 “书同兄,在这里。”边上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薛林策抬眼一看,也是刚才见过的人。 不经意的,薛林策余光看见了张书同的表情一瞬间竟然冰消雪融,心里也跟着嘀咕,原来这人也是会笑的。 “听闻泽成兄编书,我这弟子便带来与你差事了。”说完,看向薛林策。 薛林策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赶忙上前一步跟面前的男人打了个招呼。 那人欲言又止,却也没说什么,只略略叹了口气,便引着薛林策来到桌边坐下。 “泽成兄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先回去了。”张书同又牵了牵嘴角才开口。 薛林策有些疑惑,只是这时候却也不好说什么。 “书同啊,你跟我过来,我有事要同你说。”最终那人还是没忍住,拉着张书同去到一边隐蔽的地方。 两人说了好一阵才完事,张书同自己一个人回去了值房。 那个叫某泽成的人,薛林策才想起来,好似是姓胡。 那人看着薛林策,深深的叹了口气:“我是胡泽成,你可以喊我胡侍讲,我这边这套书倒是也不着急,你们几个慢慢编纂就好。” 说完,就开始讲解这本书的主要内容以及怎么编纂。 薛林策这才入座,却察觉到似是有个不善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略一转头,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刘敬文。 这也真真是冤家路窄了,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薛林策只能不理他,继续听胡侍讲讲工作内容。 毕竟是第一天上衙,又是翰林院这样清贵的衙门,胡侍讲还说那书也不着急,几个人自然散衙了句能回去。 只是薛林策心中还有些疑惑,便在衙门门口拦下沈自徵,拉着他跟自己一起上了马车,一块去他师兄府上。 也没忘了带上他师兄爱吃的烧鸡。 等到了柏长林府上,却发现他还没散衙。 沈自徵算是已经入赘了柏家,现在也算是半个主人,见自己岳父没回来,便先带着薛林策去到自己院子,见他祖母。 只是老人见到薛林策,知道这便是救了他孙儿的人之后连连道谢,弄的薛林策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很快柏长林就回来了,薛林策忙不迭的就去往前厅找他。 “哟呵,我就说哪里来的烧鸡味,”柏长林已经不顾形象上手去撕鸡腿了,“原来是师弟来了。” “师兄啊……”薛林策看他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这师兄真真是个妙人。 “好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跟师兄还客气什么?”柏长林倒也没有真的不在乎形象,放下烧鸡擦了擦手之后才正色说,“看你模样,似乎这事还挺大的?” 薛林策不得不叹服,到底是大理寺的,洞察力非常人可比,于是叹了口气说了自己的疑惑。 “张书同?”柏长林似是没想起来是谁,沉吟了片刻之后才恍然大悟,“他啊,那也不奇怪。” “这是为何?”薛林策疑惑的看向柏长林。 就见他捋了捋须,才笑着开口:“看在烧鸡的份上,便告诉你罢。” “我之前忘了同你说,”柏长林拍拍自己的脑袋,“你之前准备礼物了吗?” 薛林策愣了一下,柏长林也就明白了。 “师兄,这……不好吧?”薛林策有些挣扎,“万一人家觉得我行贿怎么办?” 柏长林有些无语,看着薛林策的样子就像想把他脑袋打开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你来我家还知道带只烧鸡呢,那是坐师,怎么就行贿了?翰院清苦,银子哪有够花的?你带些吃食之类,不打眼又贴心,多好!” 说完了皱眉又想了想:“对了,你之前赠我的那些花笺就十分合适,张书同字不错,兴许还能赠你副字。” 看薛林策还是一副懵懂模样,柏长林叹了口气,在他肩上拍了拍:“这也不怪你,恩师他老人家吧,实在是不擅长人情世故。” 薛林策想到赵先生,也同意的点了点头。 那老头可不就是不懂人情世故嘛…… 薛林策也跟着叹了口气,就听见柏长林那边又皱起了眉头开口:“不过,也不需要太过谄媚,那张书同是同平章事柳祎门下的。” “柳祎?”薛林策愣了愣,“莫非是柳子邵的祖父?” 柏长林叹了口气:“师弟啊,你现在怎么说也入朝为官了,朝堂关系咱们还是要清楚的。” 薛林策有些汗颜,抹了抹汗开口,他确实还弄不太清楚朝中的派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万事还有他师兄在,再不济不是还有景杉…… 想到景杉,薛林策抹了把汗开口:“师兄啊,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柏长林见他这付模样,不由得皱起了眉:“说说,你又闯什么祸了?” “瞧你说的,我哪有总惹祸,”薛林策也不知道怎么他在柏长林哪里竟然是爱闯祸的人设,吞了口口水,先把他师兄扶到椅子边坐下才开口,“其实吧,最近认回了个表兄。” “表兄?”柏长林不明白他突然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诧异的看着自己师弟,“认回就认回啊,你家要办酒席?” “那倒不是,”薛林策挠挠脸,在心中给自己鼓了鼓劲才开口,“主要我这表兄的身份,有些不一般……” 越说越让柏长林好奇,他挑了挑眉毛开口:“你别跟我说,你表兄是王珏那厮。” “不不不,不是不是。”薛林策连忙否认,“哪能是他啊。” “就算是他也没什么吧。”柏长林小声说,端起手边的茶水正要喝,就听见他那怨种师弟开了口。 “我表兄是尚书令景杉。”薛林策一声石破惊天,柏长林一口水喷在了他身上。 “谁?你在跟我说一遍是谁!”柏长林不顾身上的水,揪住薛林策的衣服来回晃,“你跟我说,到底是谁!” “尚书令……景杉。” 第207章 走到门口,管家把景杉的名帖拿给两人,他们两人看向景杉,对方给了他一个无奈的表情。 “赶紧走。”景杉又说了一遍,丝毫没有形象的摆了摆手,仿佛在赶鸡。 唐洛瑜和薛林策对视一眼,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等他们离开之后,景杉的脸色沉了下来:“去查。” 管家听到这两个字,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是没听到刚才几人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也没有没眼色到去问主子究竟要查些什么。 只能应了一声先下去了。 景杉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面色也沉了下来。 这定然是摄政王的手笔。 只是那人之前的时候一副莽夫的模样,现下倒是能沉下气来布局,着实是不能小觑。 这次的事情看起来虽然没有无懈可击,但是几乎是打在了七寸上。 毕竟人言可畏,虽然是薛林策妻族的表弟,若是切割开来,直接和离的话,并不会影响到他本身。 但是,这也难免会被人诟病。 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都会各自飞。 但若是轻易就舍弃了对方,那薛林策的名声也别要了。 景杉眯了眯眼睛,心中对于那个莽夫竟然有如此心机持怀疑态度,只觉得应该是他找到了什么帮他筹谋之人。 不过之人究竟是谁,那就是之后需要注意的了。 唐洛瑜和薛林策这边离开了永晟侯府就直奔京兆尹府去了。 上来却也没有直接亮景杉的名帖。 薛林策也明白,以势压人确实好用,但是却会令人感到反感,现下还不到用这个的时候。 杀鸡焉用宰牛刀。 狱卒却是也没有直接放行,毕竟霍旸今日才刚刚被抓起来。 不过在塞了二两银子之后,这些人也乐得给他们行个方便。 底层的狱卒收入甚微,这些灰色收入也都属于是朝廷默许的,因而他们倒也是心安理得。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里面味道不甚好闻,”狱卒收了银子,态度比之最开始的时候自然要好很多,“两位走路的时候也尽量靠中间些。” 薛林策感激的点了点头。 刚进牢房门,薛林策就知道了狱卒说的到底是什么了。 天子脚下的牢房也免不了潮湿阴暗,刚进入其中就闻到一股潮湿的气味,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屎尿和血液的味道,着实不好闻。 只是两人都着急要见到霍旸,便也没有在意,只用袖子稍稍掩住口鼻,听从狱卒的吩咐走在中间。 深入了几步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大概是见有人进来了,许多犯人都凑到牢门口大喊冤枉,间或还有伸着手往外探出来抓人的。 快到尽头的时候,里面关押的人显然少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 “就在里面了,你们说吧,我先出去了,有事的话喊我就是了。”狱卒十分和善的开口,还贴心的留给他们说话的空间。 唐洛瑜看着关在里面的表弟,心中十分难过。 这孩子以前是那样的意气风发,现在却颓然的坐在茅草堆中一言不发。 “小旸……”唐洛瑜轻声唤他。 霍旸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站起身凑到门口,声音还带了些委屈:“姐姐,我没做,我真的没杀人……” “我都知道,姐姐相信你。”唐洛瑜抓着孩子的手,刚才堪堪止住的眼泪又一瞬间流淌了出来。 薛林策见唐洛瑜已然又要泣不成声,赶忙上前开口:“小旸,现在不是诉衷肠的时候,我们来这一趟,也是想听你说说,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们,姐姐姐夫也好把你救出去。” 霍旸点点头,轻声开始诉说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也并不复杂。 霍旸进京之后一直在府上没有出去,今日柴进给了他一天假,于是就决定要出门逛逛。 唐洛瑜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出去,便让家丁跟着他一块出去。 只是少年心情,不喜别人跟在身后,于是几个纵越,就把跟着他的人甩脱了。 之后霍旸便在集市上逛游,路过一个首饰摊的时候,霍旸看见里面有支发簪十分好看,跟唐洛瑜常戴的一支有些类似,于是便想买下来给他姐姐凑一双。 谁知刚拿起发簪来看,卖发簪的那个姑娘便捉住了他的手,姑娘大喊耍流氓。 霍旸长这么大哪被说过这个,登时就想挣脱开来,只是用的力气稍微有些大,那姑娘竟然摔倒在地,没了声息。 这番架势,霍旸还以为是他用力过猛把姑娘摔晕了。 谁知边上摊位的人见姑娘久未起身,有些诧异的上前去扶,没成想还没等着扶起来,那姑娘身下就流出了血水。 周围人大惊失色,霍旸也怕得不行,壮着胆子把姑娘翻过来,却发现她胸口正插着那支发簪…… 霍旸伸手去探姑娘鼻息,却发现已经没了声息,顿时心慌意乱,跌坐在地上。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杀人啦”,周围人也都跟着喊了起来。 霍旸心中害怕,便一个闪身逃离了现场。 “照你这么说,”唐洛瑜听完之后心都凉了,“那姑娘确实是你杀的……” “姐姐,我真的没用力……”霍旸知道自己有武功,平日里都极有分寸。 唐洛瑜表情有些难看,看着霍旸强迫自己挤出个笑容来:“小旸,意外杀人,最轻恐怕也是要刺配……” “姐姐,我不要刺配。”霍旸急的直想哭,看着唐洛瑜心中十分慌乱,“姐姐,我还要考科举的,我不要刺配啊!” “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遗漏的线索,说出来我也好给你想办法。”唐洛瑜也十分心急。 霍旸颓然的坐在地上,轻轻摇了摇头:“没了,就只这些……” 薛林策一副若有所思,听他这么说之后,才开口:“行了,具体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安心在牢里等着,吃好喝好,不要担忧外面的事情,姐夫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保出来的。” 霍旸感激的看向薛林策,声音有些哽咽:“谢谢姐夫。” 两人走出牢门,唐洛瑜不由得叹气,心中不甚明晰,这究竟要怎么救人? 第208章 “你怎么看?”唐洛瑜看向薛林策,试图从他那里找到答案。 薛林策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没有什么想法。” “那现在要怎么办?”唐洛瑜心中很乱,求助的看向薛林策。 “我们……要不然先去趟师兄那边吧。”薛林策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也好。”唐洛瑜想了想,点点头开口。 这也没法不好,毕竟他们对于这件事也没什么头绪。 柏长林的府邸,他却还没有回来,两人只能在正厅干等。 沈自徵出来作陪,却发现两人都眉头深锁十分焦虑的模样,也不好贸然开口询问,只能是静静的跟两人一起坐着等。 柏长林进屋的时候面色也有些不好,他已经得知了这件事,进府一看,发现唐洛瑜和薛林策两个人似乎已经在他家坐了许久,叹了口气才开口。 “你们两个人究竟为何而来我已经知晓了。”柏长林坐在主位上,叹了口气开口,“这案子恐怕是到不了大理寺。” “我知道。”薛林策叹了口气。 他如何能不知道?之前景杉也同他们两人分析过了这件事为什么不会到大理寺。 其中的道理他也不是不明白。 “师兄,我们来这一趟,只是为了跟你讨个主意。”薛林策表情实在是说不上好看。 柏长林探口气,轻轻点了点头:“说吧。” 薛林策把之前在狱中,霍旸跟他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便是如此了,师兄有什么办法吗?” 柏长林没见过霍旸,但是单看薛林策和唐洛瑜二人,再看他们没口子的夸那孩子,也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坏孩子。 这样一个孩子,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被用这么酷烈的办法构陷? 柏长林不明白。 “所以,你们是想……”柏长林脸色不怎么好看,当街杀人,还被半条街的人都看到了长相,这确实是没什么可以挖掘的地方。 “已经有朋友去走访那条街上的人了,”薛林策想到柴进和柯苒,表情稍稍柔软了一丝,“只是剩下的证据不知道去哪里找。” “这事情若是有人构陷于你们的话,定然不会什么证据都留不下来,”柏长林略一沉吟,思考了片刻之后才开口,“这样,你们去查查那姑娘家中,可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搅动。” 薛林策听到这里目光不由得亮了几分。 这着实是个好办法,毕竟若是那姑娘家境贫寒,之后却柴米不缺,也说明了这其中定然有猫腻。 “那我们先走了,找人去查那姑娘家的底细。”薛林策拉着唐洛瑜就要走,“师兄留步,之后若是得到了什么线索,我也会来告诉你的。” 柏长林见他们着急忙慌的,本来还想留个晚饭,但是想到他们要着急救家人,也不好过度阻拦,只起身送了送。 “师父,”沈自徵轻声唤了一声,“您怎么……” “傻孩子,这事情我不插手才是最好的办法。”柏长林露出一丝苦笑,毕竟他若是插手,恐怕也要被一起拉下水。 不是说他对于这个师弟有所保留,而是若是他也跟着出了事,那也就没人能把他们一起捞出去了。 想起二十年前那场惨剧,柏长林不由得也打了个寒颤。 他们两人能想到的去探查的人,也就只有柴进了。 现下天色也暗了下来,想来柴进和柯苒也应该回府了,四人交换一下线索,也好安排下一步要做什么。 两人回到唐府,发现柴进和柯苒两人也一同回来了。 四人交换了个眼神,默契的往正厅走去。 “我和柴进又找了好多人问,他们的证词都大同小异,”柯苒叹了口气,“恐怕,当真如此了。” 薛林策开口说了一下他们去牢狱中问出来的结果,几人的表情都凝重了几分。 “这些证据对小旸来说,看起来似乎都不太好啊。”柯苒捏捏自己的眉心。 “确实,”薛林策闭了闭眼睛,睁开的时候只觉得眼睛有些酸麻,“不过刚才我们去问过我师兄,他倒是给了个主意。” 薛林策也没卖关子,在几人的注视中,柏长林给出的主意。 “所以,你们是觉得,这件事的背后,是摄政王?”柴进看向两人,表情有一丝扭曲,“他吃饱了没是做,要针对一个半大孩子?” 柴进跟霍旸感情十分不错,现下他被抓起来投入了监狱,柴进着实是气闷。 “我们也觉得他没必要这么做,但是你要考虑到,他的精神不怎么正常。”薛林策叹了口气开口。 这倒也是。 几人面面相觑,似是才想起来还有这样的原因。 “所以,”柴进定定神,皱着眉头开口,“现在是想让我去摄政王府,还是去姑娘家长询问一下?” “那自然是去姑娘家房顶上,听听每晚他们都在做什么。”唐洛瑜略略挤出了个转瞬即逝的笑。 柴进点点头,就跑了出去。 只是谁也没想到,之后竟然还有那样一件事。 柴进回来的时候,满脸都是黑灰,看着几人沉默了。 “怎么了?赶紧说,”唐洛瑜呆在家中心急如焚,都没有注意到柴进才出去多长时间。 “那家烧干净了。”柴进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才说,“那姑娘家里不过还有一个生病的老母亲和个还没有成丁的弟弟,两个人都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唐洛瑜这才知道柴进的脸上为什么有这么多灰尘,也跟着叹了口气。 竟然还灭了口。 薛林策想到那姑娘的处境艰难,却也不明白,这帮人到底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要这样杀人灭口。 明明对方都已经用自己的死来陷害别人了啊…… “还有没有?”薛林策也知道自己现在说这个有些冷血,但是到底霍旸也确实是被关在了里面,他这么问大家也不是不能理解。 令几人没想到的是,柴进竟然点了点头,开口:“确实有些别的。” “我问了那家的邻居,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柴进叹了口气,仰天看去,“邻居说,他们最近似乎是得了一笔钱款,因而手头十分宽裕的样子。” 第209章 几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这会不会就是最重要的那个关窍? “这个,可有证据?”唐洛瑜轻声问。 毕竟这关乎到他们一家人是否是拿了钱财所以才会如此这般。 只是唐洛瑜心中也还是隐隐有些不敢相信。 那可是一条人命! 到底多少钱,一个母亲才会让女儿去死? 却见柴进没有说话,只轻轻的摇了摇头。 连柴进也没打探到。 唐洛瑜觉得前路有些渺茫。 倏然,只觉得手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握住的她的手,让她心中安定了几分,抬眼一看,果然是薛林策。 “既然如此……”薛林策眉头深锁,随即露出一个笑容来,“也不必继续探查邻居了。” “毕竟邻居怎么会知道他们家到底拿到了多少钱?”薛林策冷笑一声,“跟你们也明说了吧,我们都怀疑这事情的背后是摄政王在搞鬼,毕竟除了他,这偌大的京城中,也没有人会这么处心积虑的设个圈套让我们钻了。” 几人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只是这事情却也还不能仓促下定论。 “那你说接下来要怎么探查?”柯苒皱皱眉头,“邻居的线若是也断了……” 薛林对他笑笑:“咱们之前只是想着要查这件事的真相,现在不如换个思路。” “什么思路?”唐洛瑜睁大眼睛看向薛林策,想要从他脸上得到这件事的答案,“速速说与我们听。” 薛林策知道她心急,在她手上轻轻拍了两下才缓缓开口:“我们只消把这件事安在摄政王头上就好了。” “可是,虽然我们知道这件事跟他有关,但是若是就这么告诉京兆府尹,他恐怕是不敢探查。”唐洛瑜有些不得其解,“总不能直接挑明你的身份吧?” 薛林策捏了捏唐洛瑜的手,知道她心急如焚,不然也不会想不到其中的关键。 柯苒这时候瞪大了眼睛:“我明白了!薛兄的意思是,便是我们要转换个思路,直接查这姑娘同摄政王是如何能有关系的?” “正是如此!”薛林策笑吟吟的点点头,“这姑娘家境贫寒,怎么看怎么都不会跟摄政王牵扯上关系,但是也正是如此,他一个位高权重的摄政王,为什么行诡魅之事的时候,会选这么一个姑娘。” 唐洛瑜的眼睛也亮了几分,对着薛林策连连点头:“我明白了!那我们现在要怎么查?” “现在去差人去永晟侯府找我表兄,”薛林策摇了摇头,“让他那边的人来查这件事。” “这又是为何?”柴进这时候提出疑问,“我去探查不就行了?” 薛林策看向柴进,笑的高深莫测:“我并非是质疑柴兄的武功,只是这件事由我那个表兄来做,更加方便一些。” 三人俱都没说话,只等着他给自己解惑。 “我表兄暗暗探查摄政王多年,在他身边一定安插有眼线,”薛林策笑笑,“摄政王那里定然有人盯着我们,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把姑娘家给直接一锅端了。” 柴进的脸色有些难看,薛林策这话倒是提醒了他。 他侧耳倾听,随即面色一凛,伸出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众人不要做声。 随即几个纵越就消失无踪了。 不多时,柴进拎着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回来。 “这这。”唐洛瑜震惊的看着被柴进一把摔在地上的人,震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想来他们看不起咱们,也不会派太多人,”薛林策凑上前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兄弟,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摄政王派来的人吧?”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那人似是没想到会被这么轻易的从房顶抓下来,悲愤的开口,“你们这些宵小不要妄图螳臂当车了!” “喂喂,”薛林策伸脚轻轻踢了他一下,“你这让我到底是夸你有文化还是说你没文化呢?说你没文化吧,你还会用成语。说你有文化吧——怎么看都是你更像宵小吧?” “林策,别跟他废话了。”唐洛瑜闭了闭眼睛,“便把他关在柴房里吧,那边不是一直在闹鬼?” 薛林策回头,正好对上唐洛瑜的眼神,随后看向柯苒:“是啊,我都忘了,咱们家柴房还在闹鬼呢。” 柯苒也接收到了他的信息,于是笑吟吟的开口:“还想着哪天找个天师来除一下,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柴进不明白他们三人在打什么哑谜,但是却听话。 拎着人就往柴房去。 那人还在挣扎,大声喊叫:“你们莫要吓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柴进嫌他太吵,随手摸了块抹布塞进他嘴里,之后就只剩下呜呜声了。 “这人不想死,”唐洛瑜的思路也清晰了些,“不然在柴进抓到他的时候就咬舌自尽了。” “娘子喂,你也太看得起咱们了。”薛林策叹了口气,“咱们家还能让摄政王出动死士吗?” 唐洛瑜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想来这些盯梢的都是轮班的,”薛林策沉吟片刻,“现下我们抓到这人,中间便有了空挡,趁着现在赶紧去通知我表兄,让他去探查这姑娘到底跟摄政王有什么关系。” “那这人要怎么办?”唐洛瑜皱了皱眉,“真就吓唬吓唬他?那之后定然要被救回去的。” “刚才咱们已经用言语给他做了暗示,咱们这里是会闹鬼的。”薛林策十分赞同的看向唐洛瑜,“若不是你急中生智,我还想不到这个办法。” “我给他下药,”柯苒笑吟吟的开口,“之前那些致幻的野蕈我都炮制成香了,点燃之后人若是吸入了,便会产生幻觉。” “你为什么要炮制这种东西……”唐洛瑜有些不解,不明白柯苒做这样害人的东西是要做什么。 “那不就是为了现在嘛,”柯苒勾勾唇角,“总有些我们无法下手,但是却要在他口中知道些什么的人。” 唐洛瑜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们也是要保护自己的。 第210章 唐洛瑜叹了口气,到没有过多的同情那个来探听消息的。 柴进听了薛林策的话,一个闪身就出去了,担心永晟侯府那边也有人监视,因而他一路上格外小心,生怕漏过什么人之后,让他们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时间前功尽弃。 很快便到了侯府,见到景杉的时候对方还有些诧异,毕竟他之前也没见过柴进,在对方掏出他的名帖之后,景杉才确认了他的身份。 柴进也没跟他过多纠缠,只告诉了他之前几人商量过的事情就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景杉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就算是他,也不得不叹服,自己这个表弟的急智。 而且…… 他手下之人的功夫看起来也十分了得。 “都听见了?”景杉轻声开口,一个黑影随之出来跪在景杉面前一言不发,“听见了就照刚才说的去做。” 说完之后,那黑影便一个闪身消失不见了。 想到刚才自称是柴进的那人的功夫,景杉的嘴角不免勾了勾。 姓柴,又功夫了得,现下还在帮他表弟做事。 当真是有趣。 柴进很快就回到了唐府,在几人期盼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这我就放心了。”薛林策勾勾嘴角,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我们现下去会会柴房的兄弟吧。” 柴进没什么兴趣,便自顾自去歇息了,其他三人都兴致勃勃的去往了柴房。 “算算时间,这时候也应该起效了。”薛林策轻声说,“就是不知道那位兄台能看到什么了。” “常言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唐洛瑜表情十分嘲讽,“就看这位仁兄到底有没有做过亏心事了。” 话音刚获,几人也走进了柴房所在的院落,王叔看三人相携而来,面上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神情。 几人刚出就隐隐听到了有男人的惨叫,现下马上就要到柴房,凄厉的叫声已然不绝于耳。 “王叔,你怎么这副神情?”唐洛瑜调侃道。 “大小姐,您快别吓老朽了,”王叔一脸苦笑,“您听听,单就里面这位的声音,我也做不出什么好表情啊……” “别的不说,进京才多久,王叔的官话就已经这般流利了。”唐洛瑜对着王叔挑了挑拇指。 “大小姐啊,您快别取笑我了……”王叔一脸无奈,被唐洛瑜搞的相当无语。 “好啦,我不跟你闹了,”唐洛瑜收起了脸上的玩笑之意,“王叔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们三个就够了。” 说罢,便打头里走进了院子。 “多加小心啊,大小姐!”王叔临走之前还不忘嘱咐唐洛瑜。 她也没回头,只伸出手摆了摆,让王叔先离开这里。 愈发凑近柴房,凄厉的叫声中间或是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唐洛瑜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怎么,英雄,”唐洛瑜冷哼一声开口,“尿裤子没?” “你这挨千刀的小畜生!”那人见门口背光站着几个人,还当时又来了几只吃人的恶鬼,只想着恶鬼怕恶人,只要足够凶恶,并不需要害怕他们,嘴上骂的越发难以入耳,“有本事你来啊!你来干死你口啊!” “可真行。”唐洛瑜撇撇嘴,把灯笼凑近自己的脸庞,“英雄,怎么这会子就怂了?” 灯笼幽幽的光从下面照射上去,映的唐洛瑜的脸愈发可怖。 倏然之间。那人骂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这是……”唐洛瑜看着半天都没动的“英雄”,有些诧异的向身后两个人求证,“晕了?” 柯苒也观察了一会儿,对着唐洛瑜确定的点了点头。 “这也太不行了。”唐洛瑜有些无语的开口,“怎的摄政王手下的人,还有这样的?”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薛林策叹了口气,“也许不是他手下无人,只是觉得对付咱们这几块料,不需要派什么高手来……” 薛林策真相看了。 只是真相并不能让大多数人接受,唐洛瑜闭了闭眼睛,随后开口:“好了,你不要说了,打住吧!” 几人紧绷的情绪,在目睹过那位“英雄”的晕倒之后松弛了下来相互看了一眼过后,便都离开了。 “今晚若是来换班的人来了怎么办?”回到房间中,唐洛瑜还有些担心。 “那就让他救走。”薛林策翻了一页书,“倒也不妨事。” “可是……”唐洛瑜走到他身边,趴在桌子上仰脸看他。 薛林策猜到了唐洛瑜的顾虑,放下手中的书册,笑吟吟的开口:“莫慌,他不是已经见到鬼了吗?” 可那不都是假的吗? 唐洛瑜用眼神询问他。 “你觉得,摄政王会相信这个说法吗?”薛林策没直接回答,而是笑眯了眼睛看着唐洛瑜发问。 想起之前那人的雷霆手段,唐洛瑜也明白,那人怎么可能相信这等鬼神之说? 若是相信的话,那他做事的时候,怎么可能如现在一般毫无顾忌? 唐洛瑜陷入沉思,仰着脸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可爱,薛林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我们先暂且休息吧,想来明日便会有消息了。”薛林策伸手扶起唐洛瑜,两人便熄了灯。 事情果然不出薛林策所料,柴房关押的那人清早便没了,也只有柴进有些郁郁,大概是有些不服气。 “不知道今日头顶上还有没有人。”薛林策不经意的开口,“毕竟咱们家,可是真的闹鬼。” 柴进当下放下饭碗就要上房查探,被薛林策拦了下来,略略摇了摇头。 “无妨,让他们听便是。”薛林策并不十分在意的模样,端起饭碗来便开始吃饭。 唐岳看着女婿高深莫测的模样也没有开口询问,只诧异的看了女儿一眼。 “爹,没事,过几日我们去请个天师过来做做法就好了,”唐洛瑜对着她爹眨眨眼,唐岳也就没有深究。 家中出了这样的事情,薛林策也没有去翰林院,而是告了假在家中陪唐洛瑜。 坐师张书同和胡侍书虽然有些微词,却也能理解他的做法。 临近中午的时候,忽的院中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几人循声而去,正是一个身着灰衣的人,被扔在了院子里。 第211章 认罪书 “然后程儿就答应了下来,”聂文志抱着自己的头,仿佛承受了莫大的痛苦,“我们也不想的……也不想的,可是,这能有什么办法呢?” 唐洛瑜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得跟着叹了口气:“好了,我们知道了,你知道那小校住在何处吗?” 聂文志表情要哭不哭,告知住处之后,看着周围几人没有做声。 薛林策拉起唐洛瑜的手,轻轻捏了捏:“我们走吧,时间紧。” 众人自然明白他说的时间紧是什么意思,柴进一个闪身便先离开了。 其他人也都上了马车,赶往小校的家中。 “听他刚才的话,那小校似是在京中并没有家人。”柯苒皱皱眉头开口,“恐怕是……” 唐洛瑜和薛林策对视一眼,一起叹了口气,随即唐洛瑜开口:“我也在担心这个,就怕那边灭口灭的快……” “你看这聂文志不是还没事吗?”薛林策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应当还没有这么快。” 唐洛瑜轻轻点了点头。 也只能这样期望了。 唐洛瑜又想到那命途多舛的一家三口,不免心中升起几丝同情。 现下里也只能往好处想,他们一家人,现在倒也算是团聚了吧…… 很快,众人就到了小校家门口,柴进站在院门顶着个臭脸不做声。 唐洛瑜心下一惊,赶忙快跑两步走上前去开口:“怎么了?你进去看过没有?人还在吗?” 一瞬间,柴进的脸色变得十分不好,似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几个问题一般:“你自己进去看吧。” 唐洛瑜顿时心凉了半截。 “到底什么情况,你先跟我说说啊……”唐洛瑜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边的柯苒打断。 “我闻到了。”柯苒面色有些不太好,“味道。” 这下彻底是没希望了。 唐洛瑜眼中含着泪水,有些难过的开口:“那霍旸可怎么办啊……” “别急,”薛林策开口,“我们先进去看看再说。” 听到他的话,唐洛瑜轻轻点了点头。 几人进到房间中,就看见桌边坐着个人,看起来纹丝不动。 也是进来之后,唐洛瑜也闻到了柯苒刚才说的味道。 血腥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尸臭味。 “死了至少有一日了,”柯苒并没有上手,只眯起眼睛看了看,“死因是自刎。” 这任谁也能看出来,血不说喷了满地,却也是喷溅出来不少。 柴进是行走江湖之人,柯苒是个大夫,唐洛瑜上辈子直面过生死。 要说这房间里谁最菜,也就只有薛林策了。 本来进来的时候就有些勉强,他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尸体,只是听到柯苒这么说,还是恶心到奔了出去。 剩下房间内的三人面面相觑,交换了个眼神也决定先出去。 “等一下,”唐洛瑜突然发现桌子上似是张纸,暂且叫住了两人,“你们看这是什么?” 上面赫然便是这人的认罪书,上面还有喷洒状的血迹,想来京兆府那边也不会怀疑这是他们伪造的。 “走,我们出去。”唐洛瑜嘴边终于见了点笑意,“麻烦柴兄,跑一趟京兆尹衙门了。” 柴进自然也着急救自己徒弟,一个纵越便没了人影。 唐洛瑜和柯苒走出房间,面上是几日以来难得一见的如释重负。 就见薛林策还在干呕,面色有些青白。 “你没事吧?”唐洛瑜赶忙上前替他顺背,“看你脸色都不太好了。” 薛林策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睛。 就见柯苒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瓶递到他面前:“闻闻吧,会好些的。” 薛林策十分感激的接了过来,一股薄荷加龙脑的味道直冲天灵盖,瞬间就缓解了他的不适。 “刚才看见了他的认罪书。”唐洛瑜开口,“当真是雷霆手段,罪责全都让手下背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薛林策揽过唐洛瑜,轻声安抚,“往好处想想,起码有了这认罪书,咱们也能把霍旸接回来。” “这倒也算是件好事吧。”唐洛瑜勉强一笑,“本也没想着靠这点东西能把摄政王拉下马。” 很快,柴进便带着京兆尹府上的衙役来了。 唐洛瑜上前询问:“差爷,这认罪书可能当做证据,还我表弟清白?” 领头的衙役见是个女人,语气中略微带了些不屑:“这还得等府尹大人审了才是。” 感受到他的态度,唐洛瑜也没说什么,只默默退回了薛林策身边。 到底是霍旸还关在府衙大牢,她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人,到时候受苦的还得是自家人。 薛林策略略一皱眉,也上前询问:“这个案子什么时候审理?” 那人看到薛林策的服色,也知道他已经是进了翰院的进士了,态度不免缓和了些:“这位官人,循例是逢五逢十开衙的。” 薛林策算了算,那不就是明日,于是对着差役略略一点头,随即便跟唐洛瑜几人一同离开了。 “那我们明日便一同去听审,然后接小旸回家。”薛林策伸手在唐洛瑜脸上捏了捏。 随后便看见两个衙役抬着尸体出来,薛林策也嗅到了味道,随即又是一阵恶心涌上来,赶忙拿起刚才柯苒给他的瓶子嗅了嗅才忍住。 “我们先回去吧,左右也就今晚一晚了。”唐洛瑜也放松了些。 回到家中,唐洛瑜难得的露出些疲态来。 “累了?”薛林策上前去帮她按肩。 “有点,”唐洛瑜的回答有些无力,“还有些担心。” “担心府尹不能秉公办理?”薛林策笑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唐洛瑜轻轻点了点头:“毕竟对方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咱们现在……” 她没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尽表达清楚了。 “不妨事的,”薛林策安慰她,“若是没有那封认罪书,我还有些担心,但是现在有了认罪书,我反倒是不担心这个了。” 唐洛瑜愣了一下,随即“啊”了一声。 “我明白了!”唐洛瑜笑吟吟的开口,“若是府尹是摄政王一系的人,他根本没必要找人顶罪嘛。” 第212章 暂且忍耐 薛林策伸手在她鼻尖刮了一下:“就是这样了。” “当真是折寿啊……”唐洛瑜精神了一下,立马又有些萎靡,“真希望以后少来点这些糟心事。” “对不起,小瑜,”薛林策声音有些轻,“都是我连累了你。” “你说什么傻话!”听他这么说,唐洛瑜噘起了嘴,“夫妻本就是一体,你说这话难不成是不想要我了?” “哪能啊,”薛林策揽住唐洛瑜的腰,在她耳根轻轻咬了一下,“不要谁也不能不要你啊。” 唐洛瑜伸出手在他胸口锤了一下。 另一边的摄政王府内。 摄政王看着手中的密信,眉间的褶皱越发深。 猛然间,他把书桌上的东西都推了下去,随之而来的还是一声咆哮。 “来人啊!备马!”声音大到感觉门房都要能听到了。 从外面跑进来的是上次接待王珏的那个老宦官,听到摄政王的咆哮之后,忙不迭的就跑了过来。 “王爷,您要去哪?”其实老宦官已经有了想法,只是不敢确认,现下只能再从摄政王这里确认一下。 “少管!”摄政王不欲同他多说,他现在只想效仿二十年以前一般,去到唐家杀他个鸡犬不宁。 多年的朝夕相伴,老宦官自然是察觉出来摄政王身上的肃杀之气,赶忙跪在他脚边不住哭求。 “主子,不能去啊!”老宦官哭的肝肠寸断,就差抱住摄政王的腿不让他走了。 忽的,天上飞过一只鸽子,正在气头上的摄政王拉弓折了一箭,鸽子瞬间就掉落了下来。 其中一人赶忙上前去查看。 “殿下,脚筒里有封信。” 摄政王赶忙上去看。 就见上面写了几个大字,似乎是有些着急要做某些事,摄政王决定先欠着,暂且忍住,不去看那人,之后若是再有这么逃课的,老师的时候必然没有人带自己的书却也。 第二日清早,唐洛瑜就吩咐了下去。 今日表少爷沉冤得雪,自然要准备的充分一些。 薛林策请的假也还没结束,便陪着唐洛瑜一同去了京兆府。 最近倒也没什么大案,刚开衙便是审理霍旸的案子。 唐洛瑜和薛林策自然是早早的便到了。 许是昨日就已经看过了证据,京兆尹很快就判完了这案子。 霍旸自然是当庭释放。 这孩子,左右在牢狱中待了不过三四天,便已经瘦了一圈,看起来精神头也不太好,眼睛都不亮了。 唐洛瑜看着颇为心疼。 “没事啊,”唐洛瑜伸手摸了摸马上就要赶上自己身高的孩子,“咱们这不是都出来了吗?” 霍旸点点头,声音有些丧气:“表姐,都是我不好。” “怎么回事你不好呢?”唐洛瑜明白,这件事确实起因是霍旸想要买东西,但是归根究底也确实是被薛林策连累了。 只是这话也不能直接说,只能叹了口气:“走吧,咱们先回家吧。” 霍旸蔫头耷脑的跟着唐洛瑜他们回了唐家。 就见门口站着几个巧笑倩兮的丫鬟,手中有的拿着豆腐,有的拿着柚子叶,门口还摆了个火盆。 霍旸有些哭笑不得,也明白这些东西定然是唐洛瑜准备的。 “表姐,这是不是太夸张了啊……”霍旸拽了拽唐洛瑜的袖子小声说。 “这夸张什么?”唐洛瑜看向霍旸,伸手又揉了揉他的头,亲自拿过柚子叶在他身上抽打,“去去晦气。” 霍旸被唐洛瑜的仪式感弄的没脾气,只能顺着唐洛瑜一步步弄完。 薛林策的假第二天也就结束了, 到底是被关了几天,京兆府衙门的牢狱再怎么好,也好不过家中自由自在,霍旸一脸几天都打不起精神。 “这可怎么办啊?”唐洛瑜有些着急的问薛林策,“这孩子不会一直这样吧?” “不如娘子去给他灌点鸡汤?”薛林策放下手中的书。 唐洛瑜诧异的看着他:“喝鸡汤就好了?之前没听说小旸喜欢喝鸡汤啊?” 薛林策忍俊不禁:“我是说,你去安慰安慰他,这春风拂面的安慰,不就好像给人心上喝些鸡汤吗?” 唐洛瑜觉得他古古怪怪,却也十分有道理,于是便打算过去给霍旸灌些鸡汤。 她来到霍旸院子的时候,他似是刚打完一趟拳正在休息。 只是表情有些呆,定定的看着角落里,似是都没有察觉到唐洛瑜的到来。 看着他这个样子,唐洛瑜不免有些心疼。 “小旸,”唐洛瑜轻声喊了一声,走到他身边坐下来,“累不累?” 霍旸没答话,只是略摇了摇头。 “姐姐知道你受委屈了,”唐洛瑜从怀中掏出丝帕,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你这也算是沉冤得雪了。” “我知道,”霍旸到底也是个少年人了,有些不好意思让唐洛瑜给他擦汗,从她手中接过帕子,自己在额头脖颈胡乱抹了两下,虽有放在手中揉搓,“只是……” 到底那也是一条人命。 而且审案那天霍旸又不是没听见,自然也知道这其中是有人诬陷他。 不过泛泛之交,在路上撞到了,对方就想要了自己性命吗? 霍旸短短十几载的生命中,第一次有了想不通的问题。 唐洛瑜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在霍旸头顶拍了拍:“就像你姐夫跟我说的那句话,所有打不过的,都将会让你变得更强大。” 霍旸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呢?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想通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唐洛瑜也觉得有些棘手,毕竟这孩子平日里看起来也不像是心事重的,经过这一次,她当真是担心,把这个恣意开朗的少年活活逼成现在这幅样子。 “站起来!”身后突然传来柴进有些恼怒的声音。 下意识的,姐弟两个都站了起来。 柴进瞥了唐洛瑜一眼,随后就站在霍旸面前,定定的看着他,好一阵子才开口:“我刚才听见你姐姐在安慰你?” 霍旸轻轻点了点头。 “都说什么了?”柴进脸上带了一丝笑意,让霍旸刚才紧绷的心情松弛了下来。 第213章 变戏法 只是还不等霍旸回答,便沉下脸接着说:“她说不怪你,对吗?” 霍旸没说话,只等着柴进说。 “我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怪你。”柴进声音有些大,唐洛瑜站在旁边都要看呆了。 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霍旸站在原地,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委屈是吗?”柴进冷哼一声,“你还好意思委屈?” “可是、可是……”霍旸自然委屈,双目已经蓄满了泪水,看向柴进的目光也模糊了。 “难道我说的不是?”柴进在霍旸面前大声咆哮,“若非是你控制不好功力,又怎么可能会死人?” 霍旸似是也没有反应过来,这件事竟然可以这么想…… “我说的难道不对?”柴进皱眉看向霍旸。 “对……”霍旸声音有些微弱。 “大点声,听不见!你姐姐不管你饭吗!”柴进故意的大声吼叫道。 霍旸应声喊到没有。 此刻他已经泪流满面。 “对还不好好练功?”柴进眉头深锁,仿佛在看一个不争气的学生。 霍旸没说话,默默的扎起了马步。 唐洛瑜震惊的看向柴进,仿佛在说,这也行? 柴进回给她一个得意的眼神。 春天很快就过去,天气也一天天的热了起来。 唐洛瑜看着外面的烈日骄阳,突然想起来,薛林策似乎是之前说过他能夏日让水结冰。 眼下人用多是冬日里冻住放进地窖里保存,或者从河里起出大块的冰放进冰窖中。 前者还能食用,后者就只能用来给房间降温。 唐洛瑜也是小时候跟着唐岳进京的时候见过一次。 吃就别想了。 别说是唐洛瑜,就是宫里品级低的娘娘们那都是没吃过的。 现下薛林策说他能做…… 唐洛瑜下意识里就是相信的。 今日正好是休沐,用完早饭之后,薛林策就懒懒的靠在边上看书。 “相公!”唐洛瑜凑上前去,贴的他极近,“你可还记得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什么?”薛林策一个激灵,淡笑看着面前娇俏的女人,“我自是记得的,只是答应过你的事情太多了,娘子可否给个提示?” 每每听她喊相公,薛林策都觉得十分熨帖。 唐洛瑜对着外面努了努嘴,开口:“现下的天气,愈发炎热了。” 薛林策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想看夏日结冰,对吧?” “对啊对啊,”唐洛瑜连连点头,看起来十分可爱,“可还需要准备什么?今日能看吗?” 薛林策想想,似乎除了硝石,还需要找个导热性比较好的容器。 “我去找柯苒要点东西,等会儿就给你变戏法。”薛林策坐起身来,刮了刮唐洛瑜挺翘的鼻头。 “神神秘秘的,”唐洛瑜捂着自己的鼻子,诧异的开口,“什么东西还需要找柯苒要?” 柯苒这边医馆里在给人诊脉,最近这段时间也逐渐有了些病人,薛林策来的时候他刚好看完一个病人,让他抓药。 “今日得闲,不陪着唐大小姐,怎的跑到我这边来散德行?”柯苒见他额头沁汗,出言打趣道。 薛林策倒也不恼,对他淡淡一笑开口:“想问问柯兄这边可有硝石?” 至于为什么来找柯苒,那是因为薛林策记得硝石应当是一种药材。 果然不出他所料,柯苒这里确实是有。 只是柯苒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薛林策。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薛林策有些诧异的开口。 柯苒笑笑,开口:“虽说我同你们日常便在一起,但是薛兄也不要讳疾忌医啊。” “没有啊,”薛林策先是愣了愣,随即才明白他到底误会了什么,有些无语的开口,“我要硝石来不是治病的,是用来制冰的。” 柯苒摊了摊手,薛林策哭笑不得的开口:“要不你跟着过来看看吧。” “也好,左右现在也无甚事。”柯苒嘱咐了一声帮着他坐馆的唐家下人,便跟着薛林策一同去后院了。 唐洛瑜这边也喊上了家里的所有人,让大家一起见证这奇异的时刻。 “柯兄,拿出来吧。”薛林策看向柯苒,就见他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包,递了出来。 “这不够。”薛林策有些无语,他虽然是个学艺术的,但是到底也没把高中知识全都忘光,这纸包中的硝石,怕是杯水车薪,“你让人把存货都拿来吧。” 柯苒也诧异,没想到竟然需要这么多,于是便差人去搬。 没想到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的时候还多一个柴进,一个人扛着麻袋,后面跟着两个惶恐的仆役。 “你们要做什么?”柴进放下麻袋站到柯苒身边,只觉得有些诧异,本来还以为是柯苒要做什么丹丸,没想到竟然是薛林策。 “是薛兄要给大家变戏法。”柯苒这时候也挺唐洛瑜说了,站在一边好整以暇的看着薛林策,“你等着看吧。” 薛林策差人找来一个稍大的木桶,,于是便直接往桶里加了些从井中打上来的井水,用瓷碗盛出一碗来放在一边,随即让人把柴进搬来的硝石投入水中,又把刚才装水的碗放了进去。 薛林策也不知道要放多少硝石,想着要想快速的话,那就一定要大剂量。 于是柴进搬来的一麻袋硝石,被他到了半袋子进去。 周围人也就只有唐洛瑜知道他要做什么。 站在薛林策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小碗。 薛林策怕融化的太慢,周围温度又高,达不到凝结的气温,还找了个木棍在木桶里轻轻搅动。 “等等!”唐洛瑜看着水面,突然吼了一声,“好像已经有了!” 就见她伸出一根手指,戳进瓷碗里,震惊的看向薛林策:“真的变凉了!” 周围人也都感到十分惊诧,毕竟现在气温高,就算是井水也不可能低到让唐洛瑜惊诧的地步。 “你捞捞看。”薛林策这下也知道自己应当是成功了,笑吟吟看向唐洛瑜。 唐洛瑜惊诧的看向薛林策,对他轻轻点点头、 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瓷碗里,掏出来一块碎冰碴。 第214章 制冰 “竟然真的制出冰了!”唐洛瑜喃喃的开口。 虽然她从开始就相信薛林策,但是震荡这一科降临的时候,她又无比的震惊。 又或者说,这一番操作,简直如同仙术。 周围围观的人也都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一幕。 “这这……”柯苒率先走上前来,把手伸进中间的碗中,许是距离刚才又有一阵子了,现下碗里的冰已经有大片的了,“这可当真是……” 从柯苒开始,刚才围观的众人也都凑上前来,伸手触摸碗里的冰水。 瞬间的安静之后,是周围人的喧闹。 “薛兄真是本事,竟然能让水在夏日结冰。” “当真是神乎其技,我有生以来从未见过如此神异之事。” “看来我唐家招赘的这个女婿还是相当不错的。” “老爷说的对,姑爷自然千好万好,真希望我们女儿以后也能找到这样的如意郎君。” 唐洛瑜听着周围人的夸赞,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开口大声说:“这件事还要暂且先保密,我有一个赚钱的小计划,若是成了,到时候定然少不了大家的好处。” 其实这话就是说给在场的下人听的。 虽然这里几乎都是唐家经年用惯了的下人,但是人多口杂,说不好就要走露风声,赚钱就是要靠着一波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猛赚才是。 就如同之前的牌九,之后不也是日渐趋于平和。 恩威并施,能保住这个秘密也不稀奇。 唐洛瑜忽然想起了日久未见的王珏,之前他还给自家送过信,想着要不要同他合伙。 想来还是先递个帖子过去问问比较好,毕竟王珏现在也算是摄政王那一系的人。 至于这冰要怎么用来赚钱,唐洛瑜却是早就已经想到了主意。 那便是之前已经摸头了的火锅。 毕竟直接卖冰,还是有些过于奢靡了,加之也算是跟别人抢生意,总不能仗势欺人吧? 那也太败好感了。 这么想着,唐洛瑜差人叫王叔过来,又拜托柴进去王家给他送个信,就说自己要约王珏见一面,什么时间有空差人来说一声。 摄政王那边自从他们吓疯了他几个手下之后,也没再有大胆到敢于直接蹲房顶的了。 想来这制冰之法,现在应是牢牢的控制在了自家的手中。 唐洛瑜有些后悔,早知道便不叫这么多人过来看,还要担忧走露风声。 很快王叔就过来了,进京小半年了,他脸上也多了些疲惫之色,只是现在暂时没有能接手的人。 赵双和张森到是能用,只是他们两个还要盯着家乡那边的生意,临时也过不来。 其实唐洛瑜是有些想把陆南喊过来的,这人读书确实稀松平常,但是听王叔说,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 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都已经考上秀才了,再让他过来给自己帮忙,想来是不愿意的。 事情还要一件件的做。 “王叔,之前让你看的铺子,可有已经买下来的了?”唐洛瑜伸手从王叔手中拿过账本,一边翻着一边开口询问。 “临时还没有。”王叔有些汗颜,唐洛瑜这事已经说了好久,只是最近看的几个铺子都不怎么合适。 唐洛瑜合上账本,定定的看着王叔:“之前说在朱雀大街那家是怎么回事?” 她还有些印象,似是老掌柜要卖了铺子回乡,那铺子位置不错,上下两层还带个不小的后院。 “本来价格都谈好了,就按咱们之前说的那样,只是他儿子不孝,殴伤他人,要赔一大笔钱,”王叔叹了口气,“老爷子一命呜呼了。” “那怎么没趁机收来?”唐洛瑜有些不解。 对方明明十分缺钱,这时候不是更应该促进买卖吗? “他打伤的那家,家里有些势力,不要钱就只要他家那间铺子。”王叔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这不是巧取豪夺吗?”唐洛瑜有些诧异,“没告到京兆府?” “哪敢啊……”王叔叹了口气,“这事也没办法,那家说了,现在要买铺子的话,要加三成。” “三成?他怎么不去抢?”唐洛瑜挑起一边的眉毛,恼怒的开口。 这边柴进也回来了,臭着脸递给他一封信。 唐洛瑜展开一看,上面是王珏约定的时间和暗号。 看着上面的暗号就有些无奈。 摇摇头就想拒绝,只是抬头看见王叔愧疚的眼神,还是决定去一趟。 且不说别的,王家在京城中定然是有铺子的,就算王珏不打算跟她合作,那卖她间铺子总行吧? “我打算开个馆子,主营就是火锅,王叔你先准备着,杯盘碗盏的都要提前预备,还有锅子也要找人做好,”唐洛瑜放下信,又翻开桌上的账本,口中还在吩咐,“还有就是林策之前做的那几种丸子,也找几个靠谱的厨子,教给他们。” “大小姐……”王叔看看房外的骄阳,只觉得他们大小姐可能烧得不轻,“天气这样炎热,我们开火锅店怕是短时间没法回本啊……” 唐洛瑜自然也料到了王叔的疑虑,于是打开了一旁特意定制的金属盒,里面装了满满的冰。 “无妨,我们的房间中会安置冰盆,不会太热的。”唐洛瑜笑吟吟的开口,“这下王叔该放心了吧?” 王叔一时愣住,看着面前的冰盒有些不知所措:“这这、这是否花费太大了些……” “王叔放心,当今崇尚节俭,我怎么敢公然奢靡?这冰盆花费并不会太多。”唐洛瑜笑笑。 毕竟用来制冰的硝石价格并不高,而且听薛林策说还可以反复利用,只消里面的水都干了就好了。 她开铺子的钱都有,哪里差这点硝石的费用? “那就好那就好。”王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略带嗔怪的开口,“日后大小姐还是都说清楚为好,我这把老骨头刚才险些就要交代在这了……” “王叔先回去吧,铺子的事情我来想办法,”唐洛瑜想了想随后又接着说,“不过你那边还是要留意着些,有何事的也可以过来跟我说。” 第215章 上门合作 王叔还是等唐洛瑜看完账本之后才回去的。 唐洛瑜看着柴进捎过来的那封信略迟疑了一下。 王珏约她午后去京郊的道观相见。 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不能对人言的。 只是…… 王珏约的地方就很微妙,为什么一定要去京郊? 唐洛瑜有些怀疑。 左右约的是午后,倒是让柴进跟自己一同前往,有什么事了就算柴进带着她逃不出来,也可以他自己先跑回来送信。 就是不知道柴进愿意不愿意。 那自然是不愿意的。 “你让我跟你去干吗?”柴进正指点霍旸的功夫,听到唐洛瑜的话之后,仿佛听不懂一般又问了一遍。 “想请柴大侠午后跟我去一趟三才观,”唐洛瑜笑嘻嘻的开口,“怎么样,柴大侠可愿意?” 柴进没有说话,用表情生动的表达了自己不愿意的态度。 唐洛瑜管他那个?转身就离开了,走到院门口还不忘回头说:“那就这么说定了,等用完中饭我来找你。” “你这个姐姐。”柴进看向身边瑟瑟发抖如同鹌鹑的霍旸,“真是好样的!” 用过午饭之后,都还不用唐洛瑜来找,柴进就已经站在院子中了。 唐洛瑜看了看他的脸色,没有把揶揄的话说出口。 现下唐家掌握了制冰的技术,就连马车中也摆了冰盆,并不太热。 柴进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拒绝马车,毕竟午后烈日灼灼,谁又愿意在外面挨晒…… 唐洛瑜撩开车帘往外看,一路上店铺里的人都不算多,摆摊的也都看起来蔫哒哒的没什么精神。 “还是有冰好啊……”唐洛瑜叹了口气,看着车里的冰盆开口。 “有此良方,为何不献出去?”柴进突然开口。 “是要献的,”唐洛瑜笑笑,手指抽了回来,认真的看向柴进,“只是时机要选好。” 柴进没理她,只自顾自的闭目养神。 马车载着两人,很快便到了三才观,唐洛瑜此番出来就只带了柴进一人,从车上下来又戴上了幂篱,若非熟知她们家事的人,怕是根本认不出来。 想到王珏弄出来的那套就心烦,唐洛瑜在面罩下撇了撇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骂他好,却也十分配合的找到了三才观的住持。 老道士看着仙风道骨,尤其是下颌的三缕长髯,简直如同镇元大仙在世。 “道爷。”唐洛瑜行了个礼,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从中间分开成了两个,递给道长,“我这玉佩,原是一枚,后来不小心竟然摔成了两半,听闻三才观中有位道长擅长修补,我想找他修补一下。” 老道士看见手中的玉佩,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唐洛瑜都怀疑他有没有真的看到自己递过去的玉佩。 “这位善信是从何处听说,我师侄会修补玉佩的?”老道长表情就十分自然,丝毫看不出在演戏的样子。 唐洛瑜不由得在心中赞叹一句好演技,只不过还是要腹诽王珏,好好的见面弄的这么复杂。 只不过道长递过来了,她也得接着演:“从城南家人处听说。” “好好好,我那师侄正在后院第三间厢房,这位善信径自去找他便是。”说完,老道士把玉佩又递还给唐洛瑜,便闭上嘴不再说话。 唐洛瑜在心中叹了口气,又骂了王珏两句。 来到刚才主持说的厢房,推开门之后,里面的却不是唐洛瑜以为的王珏。 而是以为四十上下的道长,对着唐洛瑜行了个礼后开口:“可是唐姑娘?” 唐洛瑜还以为找错了房间,听到对方这么说之后才点了点头。 “我来修玉佩。”唐洛瑜又掏出那块玉佩,放在桌上。 那位道长看了看之后才开口:“能修,就是要费些功夫,姑娘可是要在此等候?” 唐洛瑜点了点头,跟柴进两个人走了进去。 就见关上门之后,道长对着他们俩比了个禁声的手势,随后在博古架上摆弄了两下,一旁的书架便打开了。 这可是真有一套啊…… 唐洛瑜再次在心中腹诽,微微谈过神曲一看,里面坐着的正是还在品茗的王珏。 见到唐洛瑜之后,还友善的对她摆了摆手。 唐洛瑜侧身进去,身后的门随之关闭,她才坐下来,有些没好气的开口:“你这又是搞什么?” 王珏仿佛不知道唐洛瑜找他有何事一般开口:“不是你约我的吗?” “是这么回事不假,”唐洛瑜扶额,“但是我是要跟你做生意啊,你搞这么复杂做什么!”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王珏见唐洛瑜恼怒,连忙给她倒了杯茶,“若是那位大人知道了我私下跟你接触,定然会逼我说出去的。” 王珏认真的看着唐洛瑜:“而我,实在是不太禁打。” 唐洛瑜也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叹了口气才开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谈个生意。” 王珏瞪大了眼睛,这还是第一次唐洛瑜主动要跟他合作:“合作什么买卖?” 唐洛瑜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愣了一瞬之后才开口:“开个火锅店。” “你没疯吧?”王珏有些无语的开口,“你知道现在已经入夏了吗?” “我能制冰。”唐洛瑜把盒子放在桌边,正是她从车上带下来的冰块,摆在王珏面前,让他看。 王珏不由得吞了口口水,有些难以置信的伸手去摸。 他找不出什么唐洛瑜要在这件事上骗他的理由。 收回伸出去的手,王珏不由得正色了起来。 “为什么不把房子献上去?”王珏开口,问出了刚才柴进问过的问题。 唐洛瑜的回答也跟刚才如出一辙。 “是要献的,只是时机问题。”唐洛瑜笑着眨了眨眼。 王珏只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她。 “我……”王珏许久之后才开口,声音有些喑哑。 说出来的话,也是让唐洛瑜都有些震惊。 “我是摄政王的人。” 唐洛瑜自是知道他是摄政王的人。 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喇喇的说出来。 “你同我说这个,是有什么用意?” 王珏额角沁出了些汗水。 似是下决心一般,起身对唐洛瑜一抱拳。 “我同意与你合作。” 第216章 开张 唐洛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刚要开口,就被这么一句话砸到了脸上。 当先明白了对方的诚意,于是也回了个礼开口:“王公子不必这么客气,本就是赚钱双赢的事情。” 王珏也明白,对方把这件事定义在了赚钱上,这无疑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所以你想怎么合作?”王珏沉吟片刻之后开口。 唐洛瑜也只是想找他买个铺子,但是现下这么说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于是想了想之后:“你出铺子,我出配方和其他的,我们各占一半怎么样?” 看似是唐洛瑜赚了便宜,但是实际上是王珏赚的更多一些,毕竟铺子还是他们家的,等于他免了唐洛瑜房租,但是却分了一半的利润。 “这不太好吧。”王珏自然也一眼看出了其中的关窍,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唐洛瑜倒也没有坚持:“那你想怎么算?” “这样吧,按你说的来,不过分成我只拿三成。”王珏想了想,没必要为了这点钱跟唐洛瑜生了龃龉,现在这样也有的赚,让出去的是一点利,但是得到的却是以个好朋友。 “这样你是不是太亏了?”唐洛瑜皱皱眉,“多加些吧?” “这样就很好了。”王珏头一次脸上是真诚的笑,让唐洛瑜有些愣神。 “你坚持的话,那也行吧。”左右是让她多赚,他们家也不只这一个生意。 而且就算日后向上献了制冰的房子,也不会太快就普及开来的。 虽说制冰消耗不算多,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出这么一部分钱压在那里的。 唐洛瑜也没有跟王珏过多寒暄,起身就要离开这件屋子。 “你不走吗?”唐洛瑜见王珏还在老神在在的喝茶,疑惑的开口。 “我在等一阵,同主持还有些话没有说完。”王珏笑笑,“便不送你了。” 唐洛瑜撇撇嘴,只觉得这样似乎无甚必要。 想来跟主持说话是假,只是不想让摄政王知道罢了。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又有哪个上位者能容许手下两面三刀? 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能理解,但是也别太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唐洛瑜推门出去,就见柴进抱臂正等在门口,脸黑的如同锅底。 刚才那道长也适时走上来,讲玉佩交还给唐洛瑜。 就见刚才碎成两半的玉佩,此时已经用金丝细细的箍了起来,上面还装饰了些精细的花纹,让唐洛瑜看了都有些叹服。 “道爷还真是神乎其技。”唐洛瑜拿着玉佩啧啧称奇,“知道的是碎了后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原本就做成这形制的。” 道士没说别的,只笑着点了点头,似是十分习惯于有人这么夸赞他。 唐洛瑜跟柴进一同上了马车,柴进只定定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你有话就说,”唐洛瑜被他看的发毛,于是皱着眉开口,“别光看着我不说话。” 柴进冷哼一声,把目光转向了一边。 只是没过多久,眼神就又不自觉的转了回来。 “柴大侠,您老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唐洛瑜无奈了,看着柴进问出了口。 柴进又想冷哼了事,没想唐洛瑜先他一步开口:“别哼了,优化直说不好吗?咱们不是好友吗?” “你……为何要同那王珏合作?”这也是柴进自给她送信起就有的疑问。 他不信唐洛瑜没有看出,那王珏是摄政王的人。 “是啊,我为什么要同他合作呢?”唐洛瑜笑笑,“我自是知道他是摄政王的人的。” 柴进皱眉看着她,眼神愈发奇怪。 唐洛瑜忽然伸出手,在柴进肩膀上拍了两下,语重心长的开口:“小柴啊,凡事要看的长远些。” 随后就听到了柴进咬牙切齿的声音:“你!” 唐洛瑜也不敢太惹他,随即顺毛捋了两把:“其实我也有私心的,之前报信这件事来看,他似是想两头下注,两边都不得罪。” 柴进若有所思,并没有开口。 “但是两边都不得罪,等于两边都得罪了,而且……”唐洛瑜笑笑,“摄政王那人,头脑不甚明晰,并非是明主之像,想来王珏这样的人精不会看不明白。所以我为什么要拒绝来自敌人内部的人呢?” 柴进撇了撇嘴,觉得没甚意思,别过目光看向别处。 唐洛瑜见他这样子,也知道他是厌烦了,索性也没再说,靠在马车内壁上闭目养神。 过了好一阵,那边的柴进才清了清嗓子:“你这样不累吗?” 累啊,怎么会不累呢? 但是若是没了这份谋划,她跟薛林策两人,那不就是摄政王砧板上的鱼肉? 唐洛瑜没说话,只当自己已经熟睡。 很快,王珏就差人把铺子的钥匙送到了王叔那里。 等到铺子开张,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那时候,已经是夏天最热的时候。 临近中午的时候,忽的传来了鞭炮的声音。 周围的居民纷纷赶往声音的源头。 于是就看见这家已经遮挡了半个月的铺子,终于卸下了外面罩着的遮挡,露出了真容。 就见从里面走出来个姑娘,脸上是满满的笑意。 “今日叨扰各位了,还望各位能原谅我等。”唐洛瑜笑吟吟的开口。 就听周围已经围上来的人中间突然冒出一声“好”来。 之后周围的人也都跟着叫好。 “其实今日是我家铺子要开张,”唐洛瑜摆了摆手,身后便出现了一个手捧托盘,但是却用红绸遮盖起来了,“想着跟大家介绍介绍。” “大家伙都吃过火锅吧?”唐洛瑜抛出一个问题,自然有许多人下意识的接话,说吃过。 唐洛瑜见众人这么配合,接着问道:“可有在夏日里吃过?” 周围人愣了片刻,随即有人高声说道:“夏日里这般炎热,哪有吃锅子的道理?” “是,这位说了,夏日炎热,”唐洛瑜笑着拍拍手,其中一个手捧托盘的人便走了上来,她解开上面的红绸,众人不由得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人手中托着的,竟然是一碗冰…… 第217章 火爆 京城到底是处于北方,这里的人自然都是见过冰的。 而且京中百姓富庶,也有在家中挖地窖储存冰的。 只不过那也只是少数人家,毕竟京城地价昂贵,冰的储存也极为苛刻,哪有那么多人家能有这样的条件? 炎炎夏日之中,唐洛瑜手中捧着一碗冰,无疑不是一种诱惑。 “我们店里,饭点的时候会有冰盆提供,每个雅间里都有冰盆,大堂里也保证每几桌附近都会有个冰盆。”唐洛瑜笑笑,之前她就跟薛林策商量过,不光是有这些,还要提供一些应季的水果,“店里也有免费的甜瓜供大家食用。” “真的假的?” 她这么说,自然也有些人是不相信的,毕竟冰块虽说也不是没地方买,但是绝对十分贵价,像她说的这么密集的话,怕是皇宫内院也不敢这么用。 “自然是真的,”唐洛瑜脸上带着盈盈笑意,“我家铺子又不是只开一天,不相信的大可以进来看看。” “那怕不是菜价要贵上天哦!” 这人的担心也属于正常,毕竟哪有商人愿意出来做慈善,自然也是为了赚钱。 “这个大家伙不用担心,我们家一直秉承的都是薄利多销的原则,自是不会太过昂贵。”唐洛瑜拍拍手,身后就又走出来来一个婢女,手中的红布揭开,确是唐洛瑜特意让制作菜单,只不过跟店里的不一样,这个是写在红纸上的。 展开一看,众人不由得又吃了一惊。 “这、这是真的吗?” 周围人看到这份定价啧啧称奇。 “姑娘,你莫不是诓我们的吧?” “哪能啊,”唐洛瑜笑着开口,“这便是我们店里的菜单,之后就算是有调整,也只可能是小调整,比如加些时令蔬菜或者新样式的果子高点之类。” 见众人还是有所迟疑,唐洛瑜又拍了拍掌:“今日我们开业酬宾,进来消费酒水菜品一概八折,若是今日充值我们的储值卡,满五钱银子日后凭卡均可以享受八八折。” 这也是薛林策建议的,他说这样可以增加大家过来吃的意愿,加之充了钱,里面的钱便不能退回,只能在他们的店里使用,这样也等于是提前确定了一部分顾客。 唐洛瑜深以为然,于是连夜委托工坊那边制作了一批储值卡,薛林策还精心设计了一个防伪标志。 听到她这么说,众人都有些动摇,这时候从铺子中传出一阵诱人的香味,眼见马上就到了午饭的时间,有些人的肚子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很快便有了第一个上前的人,拉着自己身边的好友一同进了火锅店。 有这一个人,很快大家就都反应了过来,都朝着里面的方向走了进去。 果然如同唐洛瑜说的一般,里面的桌子并不很多,每四张桌子中间就有一个柱状的桶散发着阵阵凉意,让在外面晒了好一阵的人感受到夏日里难得一见的清凉。 这里也不只是有冰桶,总感觉大厅中若有似无的好像是有阵阵微风拂过。 有好事者就问唐洛瑜,究竟是为何。 唐洛瑜笑而不语。 后面有他们买回来的几头驴在拉动水车和七轮扇,七轮扇扇动氤氲的水汽,加上大厅里的数个冰盆,让众人就算面对沸腾的锅子,也不觉得炎热,反而能轻松的享受美食。 “真凉快啊……”食客们不由得纷纷赞叹。 刚才还在门口观望的人,这时候也听见了里面人传出来的声音,也想着是不是也要尝尝这时节难得出现的美食,却被门口的小二拦了下来,告知里面已经没有了空座,为了保证里面的凉爽,要等一桌吃完了才能进去下一桌。 这也没办法,那人也只能怪自己瞻前顾后,丧气的离开了。 等到过了饭点,众人渐渐离开了饭馆,唐洛瑜看着账本啧啧称奇。 不过只是一餐饭的时间,毛着算利润竟然到了惊人的两百多两。 “这可当真是……不得不说京城百姓就是富足啊,”唐洛瑜看着账本,不由得心中惊喜,就算刨除成本,加上这一餐的打折和储值卡的钱,净利润也能到惊人的八九十两银子。 想想这还只有一餐,唐洛瑜不由得看了看自家的店面,总觉得这可真是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粗算算,一年就能有好几万两的进账,就算要跟王珏分一部分,这餐馆也着实是能赚钱。 这么一想,投进去的钱没几天就能收回来了,唐洛瑜就十分愉悦。 也正如她所料,这反季的锅子在京城一炮而红,许多人都慕名而来。 本来大家大多数是好奇这店里怎么会如此清凉,尝过之后因着味道也着实不错,留住了好一部分回头客。 尤其是当日中午没吃上的,到了晚间都携家带口的过来了。 这边店里的菜比之其他家确实是实惠,加之环境也不错,收到了一致好评。 王叔送账本过去的时候,笑的见牙不见眼,一个劲的吹捧唐洛瑜,就说她有远见卓识,看上的买卖自然是能大赚。 唐洛瑜也只笑笑没说话。 跟王珏那边商量的是每月一结算,想着兴许下个月就能回收成本,在下个月就能真正开始盈利,唐洛瑜就无比的高兴。 时值休沐,唐洛瑜便同薛林策一起,到自家的店里,也算是让薛林策在这环境里也吃一餐感受一下。 两人还没到饭点就出门了,不巧的是刚到店门口,就见景杉和一个少年人站在门口。 “表兄!”薛林策上前打招呼,景杉回头的一瞬间,薛林策还以为对方见到鬼了,“怎么脸色不太好?昨晚熬夜了?” 景杉艰难的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开口:“少爷,就吃这家了?” 那少年长得十分俊秀,见景杉这般反应,有些好奇的勾了勾嘴角,随即笑着点了点头:“阿叔,就吃这家吧。” 景杉只觉得一脑门官司,只能瞪了一眼自己表弟,因着那少年往里去了。 薛林策被他瞪得有些诧异,也跟着两人走进了馆子。 第218章 贵人 “你们也要同我们一起吃吗?”那少年笑吟吟的开口。 景杉回头,表情有些哀怨。 “是,我们也要在这里吃。”唐洛瑜没察觉到景杉的表情,自顾自的对掌柜的说,“老纪,雅间有人吗?” 此时还没到午饭的时间,因而馆子里没什么人,自然雅间里也没有。 “没有没有,大小姐先上去吧,今日刚来了些新鲜的黄喉和鸭掌,等会儿给您送上去啊?”被叫老纪的掌柜的一见是老板来了,自然十分殷勤。 “行,今日可有新鲜的鱼片?有的话也给我上几份,要鲤鱼的。”唐洛瑜想到在微微麻辣的锅里下进去鱼片的味道,只觉得口齿生津。 “鲤鱼是前几日收的,已经在后院的池子里养了几天了,正是最好吃的时候,”老纪笑眯眯的开口,随后对着一边喊了一声,“天明,快带着大小姐去楼上的雅间。” 唐洛瑜十分满意这个掌柜的。 老纪原本不是唐家人,而是来京城之后,王叔寻到的人。 虽说来得晚忠诚考虑有些不确定,但是这人的能力着实也是不错的。 不过唐洛瑜并不打算太夸他,也不想这人只是做出了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 几人到了雅座,却发现景杉没有坐在正座上,而是让那少年坐在了主座上。 这让唐洛瑜有些猜测。 猜测这个少年到底是谁。 看景杉这时做事的样子,怎么想怎么觉得有股莫名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既视感…… 难不成这少年竟然是当朝天子? 唐洛瑜诧异的看向薛林策,他应该是见过当今圣上的,为什么连他都神色如常? 等她坐下之后,便毫不客气的伸手拿起了桌上的菜单:“这馆子是我们家开的,我自然知道这里有些什么好吃的。” 等用细细的笔钩完之后,唐洛瑜才把彩蛋交还。 一边交还一边开口:“这也是新弄出来的,这样比较好算银子。” 很快,两三个小二就拿着的食材和锅底送了进来。 “真香啊。”跟着景杉一块来的那少年嗅了嗅,笑吟吟的开口,“有这等好吃的,为何我以前没吃过?” 景杉也不敢答,只能干笑着不说话。 唐洛瑜越发觉得这两人关系奇怪,景杉在跟他相处的时候,竟然落于下风,这是唐洛瑜没想到的。 “黄喉是何物?”那少年似是从未吃过的样子。 景杉略略皱眉,看向自己的表弟和表弟妹。 “啊,是猪的心脉,”唐洛瑜接收到景杉的目光,随即开始介绍,“口感爽脆有韧性,很好吃哦。” 唐洛瑜又指着桌上上来的包心鱼丸,对景杉眨眨眼:“这个表兄吃过,当时还烫了一下。” 那少年显然愣了愣,随即也笑了出来:“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情景。” 景杉被少年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这时候锅子也烧开了,他把那些丸子加了进去,等烫熟了之后才用漏勺小心翼翼的盛了几颗在少年的碗中。 “少爷也尝尝,就是中间会有些烫,滋味是十分不错的。”景杉看起来有些恭敬。 那少年依言尝了口,双眼都睁大了几分:“果真十分美味,有赏……” 赏字只发了前面一个音他就停了下来,眨了眨眼睛没再说话,只低头默默吃碗里的丸子。 唐洛瑜跟薛林策对了个眼神,两人总觉得这少年的来头似是不简单。 景杉已经位极人臣,竟然对这少年尊重有加。 不得不说,两人能想到的也就只能是站在权力巅峰的那人。 而且年纪也对得上。 唐洛瑜心中一阵惊涛骇浪,只觉得竟然这辈子还能有面圣的机会,而且这也不光是面圣了,还能跟圣上坐在一起吃锅子…… 只觉得在一边乖乖吃鱼丸的少年,背后仿佛有万丈霞光一般…… “鱼片片好了,”两叠鱼片这时候才送来,也打断了房间内凝滞的气氛,“大小姐,可要上些鱼脍?” “不必了。”薛林策这时候开口,因为京城毕竟不靠海,这边吃的鱼脍大多是淡水鱼。 都已经猜到了那少年的身份,怎么还敢给他吃鱼脍。 薛林策在现代看多了吃生鱼片感染寄生虫的例子,面前这位身份贵重,万一吃坏了,那岂不是九族消消乐…… 也给了摄政王理由惩办他们。 掌柜的看了眼唐洛瑜,见东家也是点点头,于是放下鱼片便先出去了。 比之唐洛瑜,薛林策的态度倒是不卑不亢。 能有什么呢……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左右现在面前的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跟霍旸一样的年纪,又何必纠结于他的身份,让他吃的也不自在…… 薛林策在桌下拉住唐洛瑜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三下,等她跟自己对视的时候,才给了她个安抚的笑容。 “之前便听人提起,这边就算炎炎夏日用餐也不热,”那少年看向薛林策和唐洛瑜,“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里竟然比皇、比我家还要凉爽些。” “是,这里不光有驴子拉动七轮车和水汽,身后还有冰盆。”唐洛瑜开口,指了指几人身后的一个巨大柜子。 少年显然被勾起了兴趣,走到一旁伸手摸了摸,果然是凉的,随后又打开了那容器的盖子,里面也确实是冰。 “这……是否有些太过奢靡了?”少年皱了皱眉,“冰块可是价值不菲。” “这个尽管放心,”唐洛瑜笑笑开口,“这冰是我们自家做出来的,而且制冰所需的原材料都可以反复使用,因而并不费什么钱。” “这……”少年的表情看着带了些疑惑,“这是自己做的?” 唐洛瑜点点头随后开口:“是外子想出来的法子。” 少年又看向薛林策,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个是用硝石制的。”薛林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了当的说出了所用的原材料。 只是少年听完之后,陷入了沉思,之后也几乎不怎么说话,只等着景杉给他夹菜。 一餐饭用完,唐洛瑜和薛林策两人,把景杉和那位送了出去。 唐洛瑜见他们走远,才伸手擦了擦汗。 “真是想不到,能跟那位一块吃饭……” 第219章 召见 听到她这么说,薛林策也不由得跟着叹了口气。 他不过是在休沐日跟自己娘子吃了餐饭,没想到表哥竟然带着皇帝也一块来了。 更没想到的是,皇帝竟然喊他表哥阿叔。 当真是没眼看。 不过那小皇帝生的倒是俊朗。 他们两人这时候还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对他们有怎样的影响。 皇宫中。 “皇儿,你可好些了?”年轻的太后一脸担忧的看着虚弱的小皇帝。 “儿臣没事,劳母后挂怀了。”小皇帝虚弱一笑,看向自己母亲的眼神十分温柔。 “皇儿这是哪里话,”太后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父皇走的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若非有你舅舅……” “母后慎言。”小皇帝免得冷了一瞬,随后便又带上了柔柔的笑,“母后许是累了,儿臣这边无事了,您快去休息吧。” 太后听到儿子这么说,叹了口气才起身离开。 “娘娘,陛下还小,再长大些就知道谁待他好了。”太后身边的丫鬟也听到了母子俩之间的话,明白太后是为什么忧心,于是开口进言安抚。 “闭嘴!”太后面上没了刚才对着儿子时候的柔情,狠狠瞪了身边的宫女一眼,“能说话你便说两句,不能说话就滚!” 宫女吓的一个哆嗦,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太后自是不会等宫女,徒留她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陛下……”景杉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脸上带了些歉意。 “景相不必介怀,此事都怪朕太过贪嘴。”小皇帝笑笑,“景相快回府吧。” 景杉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等他走后,从边门走进来一个小内官,凑到皇帝身边的太监耳边说了两句话,那人神色未变,只看了那小内官一眼,见对方又点了点头才上前跟皇帝汇报。 “母后当真是这么说的?”皇帝拨弄两下手中的串珠,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两个宦官。 两人跪在地上,不住点头。 “好了,朕累了,你们先下去吧。”小皇帝往下躺了躺,身边伺候的宫女赶忙上前给他拉了拉薄被,随后也跟着两个内管一同离开了皇帝的寝殿。 等人都走后,小皇帝睁开了眼睛,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在略略有些暗的房间中是那样显眼。 第二日正是小朝会的日子。 摄政王站在最前面,整个人包裹在紫色的官袍中显得愈发贵气逼人。 他上前行了个礼,动作一丝不苟令人挑不出一点错误。 “臣听闻陛下昨日身体不适,今日可有好转?”摄政王这时仿佛是个关心后辈的慈爱长辈。 只是这事情,怎么想都不应该放在小朝会上说。 小皇帝勾勾嘴角,看向面前的摄政王开口:“承蒙舅舅关心了,朕已经无事了。” “臣听闻陛下是跟景相一同出游之后才会……”摄政王瞥了一眼景杉的方向,“景杉,你可知罪!” 景杉赶忙站出来,跪在地上行了个礼开口:“臣知罪!” “你知罪?”摄政王冷哼一声刚要开口继续说,就被御座之上的皇帝打断了。 “此事与景相无关,是朕贪凉所以回来才不舒服的。”小皇帝笑吟吟的开口,“现下已经大好了,舅舅莫要担心。” 小皇帝一口一句的舅舅让摄政王听着十分熨帖,只是又扫了面前的景杉一眼就觉得十分碍眼了。 “现下天气还并非十分炎热,陛下怎能因为贪凉就不顾念自己的身体呢?”摄政王痛心疾首,下面的朝臣噤若寒蝉,一言不发,“而且这也太过于奢靡了,还望陛下三思。” 景杉低着头,也勾勾嘴角,随后略略抬头,跟小皇帝交换了个眼神才开口:“属实是摄政王殿下多虑了,冰品花费并不太大。” “景相莫非是以为我是稚童小儿,对于民生一概不知?”摄政王听见他反驳自己就一阵恼怒,想起之前他跟自己对峙的样子不免火气上涌,“冰块冬天开采,要放在冰窖中储存,冰窖需要人手挖掘,之后也需要人手时时维护,皇宫内院尚且要数着冰块渡夏……” 摄政王看向景杉,一双眸子宛如鹰隼:“景相莫非是这几年好日子过多了,便觉得这些人力不算什么了吧!那让我来问问景相,这些人要是都去田间劳作,能给国朝带来多少粮食!” “摄政王殿下多虑了,”景杉笑笑,“我说花费不大,是因为这冰块并非是冬日窖藏的,而是别的方法得来的。” “你不如跟本王说,这冰块是凭空变出来的好了!”摄政王瞪了景杉一眼,嘲讽的开口,“难不成景相还精通道法仙术?” “那必然是不会的。”景杉直了直身体,“这法子乃是翰林院一个庶吉士想出来的。” “景相还是起来回话吧,”小皇帝适时开口,“你说的什么法子?” “自然是制冰。”景杉也依言起身,挑衅似的看了摄政王一眼,“翰林院学子薛林策,便是他想出来的制冰的法子。” “薛林策!”摄政王双目赤红,看向景杉的眼神恨不得要在朝堂之上就把他开膛破肚。 “正是,”景杉并不害怕,反倒是脸上还带了些好整以暇的笑,“想来诸位最近也听说了城中新开的火锅铺子吧?那家便是他家的产业。” “景杉你竟然带着陛下去那种腌臜地方!你是何居心!”摄政王指着景杉的鼻子,仿佛下一刻就要忍不住冲上前去殴打他。 “好了!”小皇帝开口,接着说,“没想到翰林院里藏龙卧虎啊,召薛林策前来回话吧!” 摄政王被小皇帝抢白一通,皱着眉头看向御座上的外甥。 小皇帝对他浅浅一笑,目光中尽是安抚。 不多时,传消息的小宦官就到了翰林院。 “成内侍,您说什么?”胡侍讲作为从五品官员,是无论如何都去不了朝会的。 但是那也不代表他不认识皇帝身边的内官。 “陛下召庶吉士薛林策进殿回话,让他赶快跟咱家走。” 第220章 员外郎 薛林策听到这话也愣了愣。 他昨日才跟皇帝吃过饭,怎的今天就要被召到殿上说话? 难不成他身份暴露了? 不应当啊,就算是暴露了,也不应该是叫他到殿上回话,那不是应该直接让侍卫把自己拉上去吗? 薛林策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只能跟在内官身后走。 期间他有些好奇的问过一次,那内官却是守口如瓶,只说并非坏事,让他等下好好回话就是了。 很快就到了金殿之上,先看到的便是坐在御座智商的小皇帝,似是因为衣服的缘故,看他穿着龙袍,虽说表情跟昨天如出一辙,但是就是透着说不出来的威严。 随后就是站在人群之外的景杉。 他投给景杉一个诧异的目光,对方慢慢眨了眨眼睛,似是在安抚自己。 薛林策不由得吞了口口水,这才注意到站在人群之外的另一个人。 那人长得英武不凡,只眉间似是有几条因为常年皱眉形成的深沟,正一住不住的瞪视着自己。 这人是谁? 薛林策心中暗自思忖。 难不成是摄政王?但是他这直白的目光让薛林策有些迟疑。 毕竟在他心中的摄政王可是稳坐钓鱼台的狠角色,在景杉的形容中,这人也是阴险狡诈。 面前这人总让他觉得十分白给。 薛林策整理了一下思路,随后跪下身去给皇帝行礼。 “薛卿请起吧,召你前来是摄政王有些疑虑想让你解答一下。”小皇帝说完之后看向摄政王,“人已经来了,舅舅有什么疑问便自己问吧。” 这还真是摄政王…… 薛林策心里撇了撇嘴,第一次觉得景杉有些不靠谱。 而且摄政王居然是当今陛下的舅舅,还在朝堂之上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称呼。 这样的地位权势,自己还跟对方对上,薛林策总觉得有些没底。 随后就听见摄政王开口:“我且问你,刚才景相说你能制作冰块?” 原来是因为这事…… 薛林策早就知道这件事必然要上报,只是需要一个好些的时机,没想到自家这表哥竟然给自己找了这么个时机…… 他不由得看向景杉。 “你看景相作甚?”这一眼被摄政王看到,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喊了出来,“陛下让你说与本王听!” “下官确实会。”薛林策县中有些无奈,“其实十分简单,下官也是偶然发现的。只消在木桶中装上水,往水中投入一定量的硝石,随后用金属容器装上水放进去,之后便能让中间容器中的水结冰。” 薛林策刚说完,刚才还落针可闻的朝堂上顿时间如同菜市场一般纷乱。 “安静!”摄政王朝着身后猛然咆哮一声,随后声音便停了下来,他看向薛林策,微微眯起眼睛,“你说这是你发现的,有这样的本事,就应该早早把方子献出来,造福百姓,而不是捂在自己手中,只想着自家发财!” 薛林策在心中叹了口气,跪下身来又行了个礼,口称臣知罪。 却丝毫不说自己到底哪里有罪。 “舅舅可是有些太过严苛了?”御座之上的小皇帝开口,说完之后看向薛林策,“薛卿还是起身吧。” 摄政王还要说话,被小皇帝一个眼神制止住了,他开口继续说:“薛卿现在在翰林院做什么?” “臣在跟着胡侍书编书。”想到刘敬文那张脸,薛林策就牙痛。 “你有这等本事,在翰林院编书当真是埋没了。”小皇帝略一沉吟,随后开口,“既然你于水上有些心得,不如便进工部,在都水上做个员外郎吧。” “陛下,不可!”摄政王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话有些太急了,于是上前拱了拱手才开口,“这薛林策现在只是个庶吉士,还没经过三年后的考核,循例现下是不能授官的!” “他献上这方子有功,”小皇帝开口,“朕也是爱惜人才啊,与其让他在翰林院编书,还不如去都水上跟着治理水患。” “还望陛下三思!”摄政王扫了一眼薛林策,眼神十分凶恶,“这人不过一些雕虫小技,而且硝石也要勇于制作火药,怎能都用来制冰享受啊!” “陛下,臣之前听薛员外郎说过,这用于制冰的硝石并非就消失了,只要晒干其中的水,之后还是可以继续使用的。”薛林策这时候自然是没资格说话的,景杉便站出来说了出来,“因而臣最开始才说,这法子并不费什么钱。” 寥寥几句便把摄政王打的措手不及。 “既然如此,倒是也无妨了。”小皇帝笑着开口。 “陛下三思啊!”摄政王又拱了拱手,“那这也……” 还不等摄政王继续说,就听到景杉继续开口:“其实现下常用的玻璃也是薛林策烧制出来的,比之之前从番邦回来的琉璃更加清透不说,花费也少了许多。” 摄政王没想到,薛林策竟然还做出了玻璃,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被堵得没话说,只能悻悻的住口。 小皇帝见反对的人也收声了,随后才开口:“那留你在翰林院编书,好像确实是埋没了,不过摄政王也说了,循例是不能给你授官的,你便从都水处的员外郎做起吧。” 摄政王狠狠瞪了一眼正在谢恩的薛林策,一时之间没注意,这人竟然从没有品级的庶吉士,一下就被破格提拔到了从五品的员外郎,还越过了一甲就率先授官了。 真是不好对付啊…… 摄政王眯了眯眼睛,看向薛林策的目光愈发阴狠。 薛林策起身之后,正好对上了对方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只是也没管,大喇喇的站在了队伍的末尾处。 朝会散后,许朝臣都过来恭贺他。 “小薛大人真是年少有为啊,年纪轻轻就官居从五品,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那都多亏了小薛大人的奇思妙想,我们这些老头子可想不出怎么制冰。” 薛林策被众人包围,十分惶恐。 却见他的怨种师兄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不光刚才在朝堂上不帮他说话,现在也没过来解救他…… 第221章 找上门来的打脸 等到好不容易才从一众老大人身边逃出来之后,就在一边看见了还没去上衙的师兄。 “柏师兄,你可真是……”薛林策哀怨的看了他一眼,“怎的刚才在朝堂之上也不替师弟我讲两句话呢?” 柏长林十分不以为意的拍拍薛林策的肩膀:“师弟啊,我看你那表兄不是说的都挺好的?师兄我再插进去,反而不美。” “那你就不管我啊?”薛林策瘪瘪嘴,总觉得自己以前带到他家的肥鸡大鸭子都是错付了。 柏长林敏锐的感觉出来,薛林策这话中的意思,随即浑身一凛,正色道:“师弟怎么能这么说呢?若是为兄不管你,现下怎么会在这里,不应该早就去大理寺坐衙了吗?” 薛林策只觉得此刻的师兄弟之情无比塑料,冷哼一声决定起码半年都不给这怨种师兄送好吃的了。 随后就看见了才刚从大殿中走出来的他表兄。 见薛林策还没走,景杉略略皱了皱眉,又看见了他身边的柏长林,两只老狐狸相视一笑,互相点了点头。 “怎么,薛员外郎还没回去?”景杉笑笑,伸手在薛林策肩膀上拍了一下,“年纪轻轻就官居从五品,未来可期啊!” “表哥……”薛林策有些无语,这人明明刚才在朝堂上还替他说话,现在私下里反而这样让他实在是难以接受,“我师兄早就知道咱们的关系了。” 听薛林策说完,景杉的表情略略僵硬了一瞬,随即又对柏长林点点头:“原来大理寺卿早就知道我同表弟的关系啊。” 柏长林点点头:“是啊,毕竟林策可是我的小师弟。” 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有些紧张,薛林策站在中间不由得吞了口口水:“那个,谁能给我解个惑吗?” 话音刚落,两人的目光都直直的看向薛林策。 “算了……”被他俩同时盯着,薛林策忘了自己刚才要问什么,“都去忙吧,都去忙吧。” 说完之后,他自己也有些懵的走向了翰林院。 虽说现在他已经是工部的员外郎了,但是今天却也还是要去翰林院工作,哪怕是回去收拾东西呢。 刘敬文见他失魂落魄的回来,冷哼一声开口:“刚才去的时候那么神气,现在回来便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怎么,圣上面前奏对,被褫夺进士身份了?” 薛林策虽然有些愣神,却也听见了刘敬文的嘲讽,眼神扫过去,有些不屑的冷哼一声,并没有跟他一般计较。 何必呢,他现在也不过还是个庶吉士,自己已经是有品阶的六部官员了。 就算是这姓刘的两年之后考过了授官,也得是从县令县丞开始做,就算升迁的再快,也抵不过他现在便已经是从五品。 所以薛林策只扫了他一眼,便什么都没说。 见他不说话,刘敬文的火气立马就上来了,他站起身来走到薛林策身边,从他手中把他拿着的书抽了出来。 “你又在装模作样干什么!”因着薛林策没理他,刘敬文十分恼火。 “你也是饱读圣贤书之人,”薛林策实在被他弄的有些烦,于是开口,“怎的做出这样泼妇情态?刘兄,这里是翰林院,不是菜市场!” “你!”刘敬文没想到他不鸣则已,一鸣就说的这么不留情面,“你说什么!” “离我这么近都没听清我说什么吗?”薛林策皱皱眉,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刘敬文,“我说刘兄,有什么话就直说,没必要指桑骂槐说的那么难听,你有什么也尽可以直接问。” “你能耐些什么!”刘敬文双目赤红的看向薛林策,“不就是因为一些奇淫巧技面圣奏对了吗!” “好个奇淫巧技。”薛林策笑笑,“我本不欲跟你起口舌之争,毕竟明日开始,我便无须继续跟你共事了,但是今日是圣上传召,让我在殿上奏对,当今圣明,怎容你在此私下诋毁?” “你莫要胡说!”刘敬文听他这么说了之后才有些慌神,本来以为薛林策也会同往常一样不跟他计较,没想到这次竟然给他按上这么大的帽子。 “我胡说了吗?难道奇淫巧技不是刘兄你先说的?”薛林策在心中撇了撇嘴,这人简直菜的抠脚,就这点能耐,怎么就敢在翰林院这样遍地大佬的地方逼逼赖赖? “好了!你们二人都少说一句吧!”胡侍讲纵使是脾气再好也听不下去,他看向刘敬文,“你若是嫉妒人家可以在圣上面前奏对,那便好好编手头的书,成书之后我也给你机会,让你在圣上面前奏对可好?” 刘敬文敢跟薛林策一个吊车尾混上的庶吉士互怼,却不敢跟胡侍讲硬顶,只能讪讪的回到自己座位坐下来,继续手头的工作。 “还有林策,”胡侍讲又看向薛林策,略略皱眉开口,“你刚才说明日之后便不再共事是何意?” 薛林策本来不打算到处宣扬,只想等着明旨下来之后,大家就都知道了。 现在却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圣上调我去了工部,在都水处做员外郎。” “什么?”最先开口的却还是刘敬文,他不可思议的看向薛林策,震惊的开口,“这、这不可能!” 胡侍讲也略略怔楞了一瞬,随即笑着站起身来,对着薛林策拱手:“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授官了。” 薛林策有些尴尬着还礼:“明旨还没下来,我也不好意思跟各位老师说……” “陛下在朝会上说的,那还能有假?”身边另一个侍讲开口,“小薛你就是太过谦虚了,你今年二十几来着?就已经是从五品了,当真是一表人才啊!” “谁说不是呢,小薛刚来的时候我就察觉出他的不凡了,谁能想刚进翰院才几日,就已经破格成了工部员外郎。” “未来不可估量啊,小薛日后若是发达了,可莫要忘了我们这些个坐师啊!” “你也真好意思,你算哪门子坐师,人家坐师是张书同。” 薛林策看向胡侍讲,有些不好意思的耸了耸肩。 第222章 暗藏玄机 “还望陛下收回成命。”朝会已经结束,摄政王却还没有回府,而是留在宫中跟小皇帝和太后一同用午饭,饭菜才刚摆上桌,摄政王就起身行礼。 “舅舅,有什么话不能吃完饭再说?”小皇帝无奈的笑笑,“您这又是何必呢?” 到底是自己亲外甥,摄政王没法像对待先皇一样,直接逼迫于他。 “陛下,那薛林策不过会些雕虫小技,缘何就要越过别人率先给他授官?”摄政王紧皱眉头,看向小皇帝。 “舅舅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小皇帝面上的笑容浅了几分,似笑非笑的看着坐在下面的摄政王,“是庶吉士进六部没有先例还是授官从五品没有先例?都有先例可循,摄政王为何揪着此一人不放?” 听小皇帝没有喊他舅舅,摄政王眉头又紧了几分,随即起身行礼:“臣惶恐,是臣逾越了,只是不知为何,陛下对他这般推崇。” “其实朕才更加疑惑,”小皇帝勾勾嘴角,“舅舅为何对这人如此上心?” “臣没有。”摄政王直直的看向小皇帝,“陛下明鉴。” “大哥……”太后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于是怯生生的开口,“午膳上来了,还是先用膳吧?” “母后说的是,”小皇帝轻松一笑,“舅舅还是先坐下用膳吧。” 摄政王皱皱眉,依言坐了回去。 小皇帝看摄政王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叹了口气:“想来今日朕若是不给舅舅一个解释,舅舅怕是用饭都用不好了。” 摄政王刚要开口认罪,就被小皇帝伸手制止了。 “薛林策其人,有诸多奇思妙想,朕以为让他在翰林院编书,实在是暴殄天物。”小皇帝笑着摇了摇头,“他所做的那些东西,不知道舅舅可有用过?” 摄政王自然没有,因而摇了摇头。 小皇帝拍拍手,便从后面走出来一个内官,手中捧着一个玻璃杯。 “舅舅你看,这便是他家做出来的玻璃杯。”小皇帝笑笑,“晶莹剔透,比之琉璃更纯澈,价格也只有琉璃的一成。” 摄政王没有说话,从内官手中接过了玻璃杯。 “想来舅舅也看过他写的文章了,”小皇帝叹了口气,“当真是……不提也罢。” 这也是事实,薛林策文章写得讨巧,加之又碰上了他擅长的题目,不然怎么也不可能取中进士的。 摄政王听到这里,也觉得被小皇帝说服了。 叹了口气才开口:“陛下想好了就是,臣……臣只是觉得给他的恩典太过。” “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小皇帝笑的温和,眼神中却暗藏着算计,“若是他还有这样的奇思妙想,倒也不为过。” 摄政王没再说话,低下头默默地用饭。 饭毕,摄政王便自请先出宫了。 太后看着自己哥哥的背影,略略皱了皱眉:“皇儿……” 只是刚刚开口,就被小皇帝打断了。 “母后,儿臣先回寝宫休息了,许是昨日里的病还未好全,”小皇帝对着太后歉然一笑,“总觉得身子还有些不爽。” 说完不等太后说话,便转身离开了。 太后站在宣室门前,面对自己儿子离开的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 翰林院里一派祥和。 胡侍讲也没有继续安排薛林策做什么,毕竟严格来说,现在薛林策已经跟他是平级了,还不是一个部门,自然也没什么必要继续做手头的工作。 薛林策摸了一天鱼,从翰林院离开的时候心情也有些复杂。 回头看了眼垂头丧气的刘敬文,不由得撇了撇嘴。 在门口看见了自家过来接的马车,薛林策才真正有些兴奋。 总觉得随着离家越来越近,他就愈发的紧张。 等到看到了唐洛瑜的笑脸,一切感受才真实了起来。 “怎么了?”唐洛瑜抬眼看了一眼薛林策,见他愣愣的站在门口不进来,有些好笑的开口,“站在门口做什么,为什么不进来?” 薛林策没说话,快步走进房间中,来到唐洛瑜身边,把她抱在了怀里。 “说话啊,你怎么了?”唐洛瑜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伸手在他背上拍拍,“出什么事了?你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 薛林策没说话,只用力的摇了摇头。 唐洛瑜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静静的陪着他。 过了许久,薛林策才哑着嗓子开口:“今日……我被圣上召到朝会去了。” “啊?”唐洛瑜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那天在咱家吃了一餐饭?” 不应该啊,圣上要是真出事,现在他们两口子应该都在天牢里才是。 若是相中了唐家的厨子,也不至于把薛林策召到朝会上去,甚至连明旨都不用发,只传个口谕就是了。 “嗯,”薛林策先是嗯了一声,随后觉得有些不太对,随即又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啊?”唐洛瑜声音有些发紧,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你赶紧说啊,是要急死我吗?” 薛林策松开唐洛瑜,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随后开口:“陛下说我制冰有功,把我调任工部了。” “工部?”唐洛瑜仿佛没听清一般,吞了口口水又确认了一遍,“把你调任工部了?” “嗯,工部下辖的都水,从五品员外郎。”薛林策勾起嘴角,笑容灿烂。 唐洛瑜一下子跌坐回椅子上,口中还在喃喃:“当真?” “千真万确,”薛林策在她身边蹲下,拉起唐洛瑜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从五品,你以后便是从五品官员的夫人啦!” “嗯!”唐洛瑜眼前有些模糊,还没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泪水就已经落了下来,“相公……” 薛林策起身把她揽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唐洛瑜的背:“没事没事,这是高兴的事,怎么还哭了呢?” 唐洛瑜伸手在他身上锤了一下:“我这不是高兴的哭了嘛……” “好好好,我讨厌,我讨厌。”薛林策笑着打自己,“不哭了吧?” 第223章 报道 今天唐家的饭菜格外丰盛,唐洛瑜也是在晚饭的时候告诉了大家,薛林策已经被授官的事情。 “不得不说,薛兄还真是……”柯苒笑着祝贺,“这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吧?” “姐夫姐夫,那你岂不是比我兄长高……两极半?”霍旸震惊的看向薛林策,“我要写信回家告诉兄长,让他好好嫉妒嫉妒。” “这就不必了吧……”薛林策一时之间有些招架不住,看向唐洛瑜,试图跟她求援。 唐洛瑜并没有看他,只是笑吟吟的给唐岳倒酒。 “还得是爹爹慧眼识珠,一眼就给我相中了这么好的夫婿。”唐洛瑜给唐岳倒满一杯酒,端起来给唐岳,“要不还得是我爹呢!” 唐岳看着自己女婿也十分满意,只一次就中进士不说,本来他们都以为薛林策要等着两年之后考完了才会授官,没想到他一下子越过了所有人,率先就被破格提拔到工部去了。 “这还得是林策自己争气!”唐岳捋须笑着开口。 “朝堂险恶,薛兄还得多加小心。”陈维岱看起来有些担忧,随即想到薛林策是进了工部,眉眼也舒展了开来,“不过薛兄进的是工部,倒是可以略略放心。” 起码唐家家资巨富,薛林策应当是做不出来肥己的事情来,想来应当是十分安全的。 薛林策想着陈维岱的方向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话虽然不好听,陈维岱说这话也是为了他好。 “是因着什么被破格提拔的?”柴进诧异的开口。 薛林策说出了缘由,众人都了然的“哦”了一声。 毕竟那场面着实是令人震惊,圣上看过之后,有这样的旨意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等到吃完饭之后,个人都回到了各自的院子。 唐岳跟唐洛瑜说了是不是要办个宴席庆祝一下,唐洛瑜说要回去跟薛林策商量。 等到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就见薛林策正坐在桌边发呆。 “在想什么?这么专注。”唐洛瑜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薛林策这才回过神来:“你回来了?爹找你有什么事?” “爹问我要不要办个酒宴,”唐洛瑜拉了个绣墩在他旁边坐下,“说说你吧,你怎么了?” “我有些惶恐。”薛林策拉起唐洛瑜的手,叹了口气,“都水主要还是负责兴修水利,我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把我安排在这里……” 毕竟他只是制了个冰,怎么想都跟水利工程没什么关系。 总不能是指望他用冰造大坝吧?那也太赛博朋克了…… “大概是看中你的奇思妙想吧。”唐洛瑜略一沉吟,“夫君之巧思,非常人能及也。” 薛林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看向唐洛瑜难得一见的羞窘一笑:“我哪有夫人说的那么好……” 很快薛林策调任的旨意就发了下来,等到他接到圣旨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惊慌失措。 都水主要负责修建维护水利设施和收取渔税,在当朝倒也是个不错的差事。 只是毕竟薛林策刚刚加入,并不会把收税这样的事情安排给他做。 不知为什么,摄政王那边似乎也没有到处宣扬薛林策和景杉的关系,薛林策现下也不过只是工部的一个员外郎,来报道的时候也就只有他的顶头上司都水部的郎中来接待他。 “你便是薛林策?”都水部的郎中是五品官,也只比薛林策高半级,属于是正副手的关系。 “回大人,正是在下。”薛林策对他拱拱手,笑吟吟的开口。 那人略略皱了皱眉,嘴里嘟囔了两句,随后指了指一边卷宗堆里的位子:“你便坐那里吧。” 他甚至没跟薛林策说自己叫什么。 薛林策愣了愣,但是看对方一脸冷淡的样子,也不好过多询问,只能硬着头皮收拾出一块空地来坐了下来。 “今日不是刚来了人?”人还没进来,询问就已经先进来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面庞刚毅身材魁梧,文官的官袍穿在他身上有些怪异,“人呢?” 刚才还对薛林策爱答不理的郎中,此刻谄媚的凑了上去,开口:“梁大人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被叫做梁大人的人,皱眉看了眼郎中:“陈诚是吧,今日应当有个新来的过来报道,人到了吗?” “到了到了,”陈诚转头看向薛林策的方向,“小薛快来,梁大人找你有事。” 薛林策放下手中的卷宗,起身走到这人身边,行了个礼开口:“梁大人。” “不必多礼,”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同你表兄是同科,日后在工部有事来找我便是。” 然后在薛林策肩膀上大力的拍了两下就转身离开了。 “你表兄跟梁大人……”陈诚看看薛林策,狐疑的开口,“你早便认识梁大人?” “没有,今日刚认识。”薛林策明白,眼前这人是个捧高踩低的,这位梁大人想来也是因为景杉的关系过来照看一二。 只是薛林策并不想借助景杉的权势,到底树大招风,若是太过招摇过市,难免会给摄政王留下把柄,到时候那疯子发起疯来就不好了…… 其实之前他和景杉跟柯苒谈过,摄政王极有可能脑子有疾,只不过没把过脉,这个也不敢太过确定。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叠加起来,薛林策并不打算过多招摇自己跟景杉的关系,随后他开口继续说:“大人,我要做些什么?” 陈诚轻哼一声,似是有些瞧不上薛林策,指了指桌子上的卷宗:“你以前没做过这些,便先把这些卷宗看完吧。” 薛林策看了看小山般高的卷宗,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不过不看不知道,看过之后才明白到底为什么有这么多档案。 黄河,作为华夏的母亲河哺育了一方文明,但是却算不上是个慈母,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闹些幺蛾子。 不是改道就是洪水,折磨的两岸百姓叫苦不迭。 薛林策就想起陈维岱来,好似他背井离乡去到自己家乡的原因,也是因为洪水。 当真是天灾无情。 第224章 劳民伤财 薛林策眼睛一下就亮了几分,他翻了翻,发现了这时候的堤坝并不太合理,主要也是因为没有成行的力学研究体系。 不如就研究一下这方面? 他到底是来自于两千多年后,想来那时候的堤坝怎么也比现在的要先进一些。 薛林策想着不如就从改善堤坝的制造开始着手工作。 看着手中的毛笔,薛林策就想起家里自己烧制的铅笔。 在画画方面,他还是梗习惯于硬笔…… 只是现下没有,也只能先凑合用。 一下午的功夫,薛林策就把自己还记得的三种堤坝都画了出来,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劲。 刚抬头,就发现陈诚站在一边,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 “陈、陈大人……”薛林策不知道他站在这里有多久了,只是他眯着眼睛的样子有些骇人。 “不是让你看卷宗?怎么在这里画画?”陈诚开口声音有些冷,“你这画的些什么?堤坝?” 不过他到底是在都水有一段时间了,一眼便看出了薛林策在画什么。 “是,这是下官设计的三种堤坝,这种名唤重力坝……”薛林策起身,伸手指着其中一种,试图给陈诚讲解。 “好了你不要说了。”陈诚打断薛林策,阴恻恻的开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力卓绝?” “您怎么这么说……”薛林策开口想要反驳,就被陈诚打断了。 “你莫不是觉得,自己是陛下提拔上来的,便可以目中无人了?”陈诚开口时声音有些尖厉,随后压下声音,小声怒吼,“你才进学几天?刚看了一上午卷宗,就能设计堤坝了?” “下官……”薛林策想解释,被陈诚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不要解释,你难道不是这么做的?”陈诚冷笑一声,“你别以为有梁大人护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梁大人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你个员外郎!” 随后陈诚一把夺过薛林策的画稿,扯了两把扔在地上:“你要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做那些无用功!” 转身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府衙。 薛林策吞了口口水,蹲下身去捡起自己的画稿叹了口气。 确实是他操之过急了,不过这陈诚似乎在水利上并没有什么才能,不然不可能看不出自己画的这些堤坝要比现在的堤坝先进。 薛林策略一沉吟,他不知道梁大人是什么品级、职务自己要是越过陈诚似乎也不太好。 不过刚才画的确实不怎么精细,还是得等回家之后用硬笔和尺规画完之后再拿给陈诚看,想来到时候他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唐洛瑜看薛林策下衙之后就一直在书房没有出来,马上就要到饭点了,便去书房寻人。 “今日才刚上衙,便有这么多工作要做啊?”唐洛瑜推门进到书房里,就看见薛林策正坐在桌边涂涂抹抹,凑近了一看,就看到了正在画的大坝,“这、这是什么?” 薛林策这时候才察觉到唐洛瑜的靠近,抬起头来笑吟吟的开口:“是我画的大坝,你觉得怎么样?” 他上学的时候虽然学的不是这方面的设计,但是写生的时候却也画过河流大坝。 现在的绘画风格还偏意向,这种写实风的,唐洛瑜看了觉得十分新奇。 “我不太懂这个,”唐洛瑜手指在河流上轻轻抚摸,手指上粘了一下铅粉,“但是当真是栩栩如生啊……” 薛林策有些哭笑不得,他问唐洛瑜堤坝怎么样,谁成想她就看到了画面…… 不过也确实是这样,唐洛瑜对于这个一窍不通,也给不出什么意见来。 薛林策起身伸了个懒腰,揽着唐洛瑜的腰凑到她耳边开口:“我们去用饭吧?用过之后,为夫也给你画一幅这么栩栩如生的如何?” 唐洛瑜抬脸,面不改色的在他腰上拧了一圈。 薛林策并没有在第二日就把堤坝形制交上去,倒不是担心画又被撕了,只是陈诚这人嫉贤妒能,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是一晚上画出来的,必然不会采纳。 还是再看一段时间卷宗,然后再交上去比较好。 只是还是没能逃脱过陈诚的手。 “上次就已经跟你说了,你才看了几日卷宗,就敢上手画堤坝形制?”陈诚手指点在薛林策的画上,“这次看着倒是像样些了,只是还是太过于异想天开了。” 这次陈诚的态度倒是好了许多,皱眉看着画面:“你可知水利是何等要紧的东西,怎能这么轻易的就改动?你现在不过是个门外汉,若是国朝按照你的设计改了,到时候万千百姓的身家性命都系于你一身,你能承担的起这个责任吗!” 这话倒是把薛林策说愣了,他之前也只是觉得,现代的东西一定比古代的要先进,却没有考虑到这方面。 陈诚见他若有所思,便知道他已经在思考了,于是接着说:“还有,你可知每年拨到修整河道修建堤坝上的银子有几何,知道这些又有多少能用在水利工事上,还有这些东西造假几何,是否好修整,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薛林策有些惭愧的低下头,他穿之前也不过只是个设计师,这些东西根本不在他考虑的范畴内。 陈诚叹了口气,伸手拍在薛林策的画稿上:“年轻人想做事是好事,但是不要操之过急,循序渐进,万无一失才好!” 不等薛林策开口,他便接着说:“水利乃国之重事,不是你在翰院编书抄错个字这么简单,这里面关系巨大,我让你看卷宗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量。” “我知道了……”薛林策声音有些低,他确实没考虑过这些事情,现在被人翻出来点名了,面上着实有些挂不住。 “行了,一切都等你先看完卷宗再说吧。”陈诚这次没有撕他的画稿,而是又还给了他,随后才开口,“不过你画画的笔似不是毛笔,是什么?能拿给我看看吗?” 薛林策没想到他竟然注意到了铅笔,有些小激动的从怀中掏了出来递给陈诚:“这是我家自己做的,要不了几个钱,画画写字都可以,就算是写错了,用馒头压蹭蹭也能擦掉。” 第225章 夫人外交 听到薛林策这么说,陈诚也是愣了愣,随即觉得这笔着实是不错,只不过现下他还在考察薛林策,因而并没有过多夸赞他。 只轻描淡写的开口:“这笔甚为有趣,可否留给我几只看看?” 薛林策自然同意了,把自己手头的几只都留给了陈诚:“其实可以外面做个套子,这样一来美观,二来也不会弄脏手。” 陈诚看了看薛林策只简单用草纸包起来的笔,斜瞥了他两眼,心中倒是对他升起了些好感。 毕竟他听闻薛林策夫人娘家十分有钱,还能保持这样简朴的作风,确实值得人尊重。 “今日也到了下衙的时间,你先回去吧。”陈诚轻咳了一声,点了点手中薛林策的设计,“这个还是不行,你回去再想想吧。” 薛林策有了这么个答复已经十分满意,却也有些对于这件事没成功的沮丧,收拾好画稿,就离开了。 陈诚这边还在皱眉看着手中的画笔,对于薛林策的却是改观了不少。 唐洛瑜看薛林策回到家中,表情比前几日已经有了缓和,当下也是安定了下来。 她火锅店生意十分火爆,还有专门来店里只为了吃甜品的客人上门,一时之间唐洛瑜忙的脚打后脑勺。 现下薛林策这边不需要她操心了,着实是让她松了一大口气。 只是没过几日舒心日子,就有事情找上了门。 “嗯,师姐,你看我现下实在是没空……”唐洛瑜看着面前的柏夫人,有些不知所措,“不然你就帮我捎带一份贺礼过去吧?”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柏夫人秀眉微蹙,“你可知这机会有多好?那可是武安侯太夫人的生日宴!” “是是,我自是知道其中利害,也知道师姐都是为了我好。”唐洛瑜被说的有些抬不起头,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只是这个今日我确实……” 唐洛瑜怯怯的看向坐在对面的柏长林夫人。 这位夫人其实说话并没有太严肃,只是缺莫名让唐洛瑜有些惶恐。 也许是幼年丧母,在这位身上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来自母亲的压制,总之她有些怂。 “忙什么忙!那些是你该做的事情吗!”柏夫人啪的拍了一下身边的茶几,连带对面的唐洛瑜也跟着弹动了一下,“你现在是也是官眷了,也是该多参加些夫人之间的宴会了。” 柏夫人看着对面仿佛鹌鹑一般的唐洛瑜,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这孩子千好万好,怎么就不上道? “不说别的,迎来送往,内闱秘辛,朝廷风向你什么都不知道,日后若是你们家老爷有什么事情了,你求人都找不到门!”柏夫人痛心疾首,仿佛对面的并非平辈,而是自家的小辈,“你啊你,之前看你不是挺机灵的?怎么如此……” 说完之后还跟着叹了口气:“你说说你,我能骗你吗?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是是,师姐自是为了我好,”唐洛瑜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头一次察觉到了薛林策做官之后,自己身为他内人身份上的变化,“师姐说的是,我去还不行吗……” 听她说完,柏夫人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你这孩子,什么叫去还不行吗?人家是做寿,你家相公才是个从五品,又没有爵位,能给你下帖子已经很不错了……罢罢罢,那日你跟着我便是,左右到时万事都有我。” 唐洛瑜也只能点头应下,毕竟这事情确实得麻烦柏夫人。 等说完话,柏夫人便要离开,唐洛瑜让一边的丫鬟给装了些火锅底料丸子之类让她带回去。 “你给我装这个作甚?”柏夫人表情有些嫌弃,“我家还吃不起你新馆子了?” 唐洛瑜哪敢揶揄,只能陪着笑脸:“哪能啊,这不是孝敬师兄师姐的嘛。” “偏你什么事都想着那老东西,”柏夫人听她说到柏长林,面色也和缓了些,毕竟自家那个没脸没皮总跟师弟要东西的行径,她也不是不知道,“得了,你有这份心就好了。” 说着柏夫人拍拍唐洛瑜的手,语重心长的开口:“还是要早日开枝散叶才是。” “是是,我知道我知道,”唐洛瑜脸颊被她说的有些红,这个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天色不早了……” 还不等唐洛瑜说完,柏夫人伸手点了点她的额角:“行了,我知道自己啰嗦了,这就走。” 晚上柏家就吃上了火锅。 “夫人,天气这般炎热,怎的吃上锅子了?”柏长林下衙之后就看到了这番情景,有些诧异的开口。 柏夫人剜了他一眼:“还不是你整日里跟师弟要东西,我今日去找珞瑜说武安侯太夫人做寿的事,人家给带回来的。” “咳,这样啊。”柏长林清了清嗓子,转头对着一旁的苏和开口,“之前师弟不是送来两麻袋硝石吗?快快取些来做点冰盆放在一边,不然这么热的天怎么吃的下。” 苏和还不等应声,一边的小厮就搬进来两个冰桶,看着十分眼熟的模样。 “行了,你师弟那媳妇还能忘了这个?”柏夫人冷哼一声,“人家聪明着呢!” “是是,夫人说的极是。”柏长林也没在说别的,悻悻的坐在主座上,仿佛在看锅里的水什么时候开。 站在门口的沈自徵小两口,听到屋里的对话,默默相视一笑,又过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唐洛瑜这边找到了之前薛林策定首饰的那家,问过柏夫人意见之后,在那边定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就等着武安侯太夫人做寿的时候带过去当贺礼。 薛林策过后也知道了这件事,只不过这些东西他就更不懂了,只能在唐洛瑜说的时候在一边默默的听着。 很快就到了寿宴当天,柏夫人生怕唐洛瑜临时变卦,大清早就亲自跑过来,盯着唐洛瑜收拾东西出门。 好歹到了武安侯府才放下心来。 这里的人唐洛瑜自然一个都不认识,只能跟着柏夫人一个个认人,好不容易到了入席的时候,唐洛瑜的脸都要笑僵了。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让众人侧目。 “哟,这宝石头面可真是富贵啊!” 第226章 宝石头面 话其实是好话,只不过语气却着实让人不舒服。 唐洛瑜还不知道这人说的是自己,下意识的转头过去看,就见那人长得明艳大气,表情却偏偏做作又矫情,十足十的一副小家子做派。 而那人手中拿着的,似乎便是她送的那套红宝石头面。 对面的武安侯太夫人面上似是也有些挂不住,声音有些严肃的训斥一边的儿媳:“人家送的贺礼,怎的就拿出来招摇过市?” “是儿媳的错。”在她身边伺候的儿媳低眉顺眼,似是不敢在公开场合忤逆婆母。 “太夫人这话说的,”那女人笑笑,把手中的大钗放下,“是我央静如姐姐给我看的,我之前没见过这样的大钗,让她给我开开眼的。” “现下你也见过了,”武安侯太夫人略略一周没,看了眼身边的嬷嬷,“拿下去吧。” 眼见着东西拿下去了,那女人往唐洛瑜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才开口:“真不知是谁家的,送了这样富贵的东西,就是样子有些粗笨,戴是不好戴出来了,日后传家倒是不错。” 这话说的是真难听,本身首饰就是用来戴的,说样子粗笨,只能传家。 那不就是说唐洛瑜暴发户审美,只能送些黄白的阿堵物? 而且这人说话之前还特意看了唐洛瑜一眼,显然这话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唐洛瑜倒是没着急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只静静的看着手上的茶杯,似是已经入了定。 只是那人仿佛是特意来找唐洛瑜麻烦的,见唐洛瑜没反应,随即继续开口:“真不知道是谁家的,送个寿礼这般富贵,真真是羡煞我们了。” “等到妹妹到了老太君这把年纪,自然也有小辈给你送上这样贵重的孝敬,”柏夫人自是早就察觉到了对方话里的敌意,也知道这人的来历,“就是不知道妹妹有没有老太君这样的福气,有个能给老母亲请诰命的能干儿子。” 唐洛瑜到底是她带进来的,自己自然要护着。 而且这话也说的极为戳心,给唐洛瑜找不痛快的这个,是翰林院侍讲张书同的夫人,成婚多年,膝下仍然没有一儿半女。 “你!”眼见得张夫人就要暴起,双目赤红的看向柏夫人,随后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是,我自是没有老太君这样的福气,也好过生个女儿只能招赘,回头偌大家业都便宜了别人强!” 这话自然也诛心,毕竟柏夫人就是独女,虽说柏长林不算入赘,但是多年来跟夫人也只育有一女,且招赘了今科的状元。 还不等柏夫人继续说,对面张夫人就继续说:“到底还是嫌弃女婿家资不丰啊,不然为何要扒着个商户女?还真能是一见如故?还不是看人家家境殷实,这算盘打的,北疆的蛮族都听到啦!” 这话说完,周围顿时一片嘈杂。 唐洛瑜是个商户女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只是知道她家产业不少,相公也有出息,现在简在帝心,刚在翰林院做了两个月就调任到工部当员外郎了,比之柏家的状元女婿都要先封官。 现在听张夫人这么一说,宴上的众位宾客也就都知道了唐洛瑜的身份。 这时候看柏夫人的目光也都带着些审视。 柏长林两袖清风大家伙都是知道的,现下柏夫人这么护着唐洛瑜,这让谁不会多想? 是,就算你们俩夫君是师兄弟,那也不能这么亲厚吧?才认识多久呢? 柏夫人面上有些挂不住,这时候她也不好贸然开口,毕竟这事她怎么解释都像在欲盖弥彰。 就在这时候,唐洛瑜站起来,脸上带着恬淡的笑。 “我家确实是商户,但是商户又能怎么样?”唐洛瑜开口,声音不卑不亢,“我家不曾少交一分钱税负,即使我夫君身有功名,我家也是足额纳税的。” 她这话一说,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毕竟有了官身便可以一定程度是不交税,这是众所周知的,但是唐洛瑜敢这么大明大放的说出来。 不是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就是这事情确有其事。 只是看唐洛瑜的样子,完全不似是个蠢货。 她扫视一周,看看周围的官眷夫人们,脸上的笑略略有些嘲讽:“太祖时起,就已经明确规定,商户亦可参加科举,与士农工无有不同,距今已有数载,缘何今日在座各位还有偏见,有不屑?” “我唐家祖上开始便行商,从未有过欺行霸市,强买强卖,为富不仁,”唐洛瑜目光看向张夫人,声音并不大,却十分有力,“灾年恶月也救济乡里,怜贫扶弱,我家里现在还挂着县令大人写的义商匾额!” 唐洛瑜又扫视一圈,官眷夫人们都不同她对视:“自我接手家里生意,一直兢兢业业,克勤克俭,行得正坐得端,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各位若是有所怀疑,自可以去京兆尹衙门状告我,我随时奉陪!只是若是些捕风捉影,自觉高人一等的,那便不要来搅扰我了。” 随后唐洛瑜看向主座上的武安侯太夫人,对她歉然一礼:“今日是老太君的寿辰,珞瑜有些逾越了,在这里给您道个歉,只是有些人的品质,珞瑜实在不愿与之为伍,这边就先退下了!” 随后好整以暇的看了张夫人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从唐洛瑜开口开始,张夫人就一直瞪视着她,等她说完刚要发作,就听见武安侯太夫人轻咳一声:“好了,开宴吧。” 她纵使有千般话语,也只能咽回去。 不经意发现,武安侯太夫人正瞪着自己,只一眼就令人觉着遍体生寒,再不敢多说什么。 唐洛瑜离开了宴席就要回家,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抱琴看她出来还有些诧异,没等开口问怎么回事,就听见身后一声熟悉的男声。 “弟妹?”唐洛瑜回头看,正是景杉,他正诧异的看着自己,“你这是……要走?” 第227章 隐情 “表兄?”唐洛瑜略皱皱眉,目光正对上景杉的。 景杉上下打量她两眼:“不是宴席才刚开始,你这是要去哪?” 唐洛瑜叹了口气,现在撞上景杉了,也不好直接就走:“我有点闷,出来转转。” 她脸色是在是算不上好,景杉略一沉吟:“怎么,谁给你气受了?” 唐洛瑜轻轻摇了摇头。 她之所以这么气闷,也是因为刚才张夫人的话都属实吧…… 毕竟她确实是商户。 送的东西也确实粗笨了些。 毕竟她之前也没准备,唐家虽然有钱,但是这种礼物却没怎么预备。 就算她刚才慷慨陈词一番,在旁人看来,想来也不过是嘴硬罢了。 唐洛瑜自嘲一笑,看了看面前的景杉,好个芝兰玉树的翩翩佳公子,若是让不知道他们关系的人看见,还不定要怎么污损她的名声。 就算她不在意,也会心烦。 就好比好好走在路上,突然看到一坨狗屎,就是不踩上去,那也臭不是? “表兄自去赴宴吧,我这里就少陪了。”唐洛瑜行了个礼,也不想跟景杉多说什么,带着抱琴径自离开了。 等到唐洛瑜走远了,跟在景杉身边的人才从阴影中走出来。 “去查查看,到底是谁给我这弟妹气受了。”景杉眉头紧锁,声音也有几分寒意。 那人一转眼就不见了,景杉站在原地又呆了会儿,才往正厅去了。 虽说他十分不待见唐洛瑜,也想让她赶紧离开自己表弟,但是到底现在是一家人,任对方是谁,也不能白白欺负了他的家人去。 一直等到宴会结束,景杉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刚才那人才一个闪身钻了进去汇报。 “怎么回事?”景杉没正眼,闭着眼睛靠在车架上闭目养神。 “是张书同的夫人。”男人声音有些轻,似是怕外面的人听到内里的声音,“她在宴席上诋毁唐小姐,说她不过是个商户之女之类。” “我当是谁,”景杉轻嗤一声,“这婆娘怎么还有命在?” 男人自然知道自家主子说的是什么意思,没有做声。 “好了,”景杉睁开眼睛,大抵因为喝的有些多,眼尾略带了些潮红,“找个契机,把里面的关窍透露给我那好弟媳知道,让她自己做决定吧。” 男人没有说话,只点了一下头,刚要出去,就被景杉叫住了。 “做的隐蔽些,不要让他们发现了是我们做的。”景杉说完,又闭上了眼睛休息。 男人出了马车,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张家。 “夫人,你今日去武安侯府上,可……”张书同自是已经在今日跟着自家夫人一同去赴宴的丫鬟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这时候问自己夫人,怎么问都有种兴师问罪的感觉,“可是为难唐家那商户女了?” “夫君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张夫人今日本身被唐洛瑜抢白一同就有些烦闷,现下自己相公回来,非但不安慰自己,反而质问,让她十分不快。 张书同自然也察觉到了夫人的气闷,于是赶忙上前给她顺背:“夫人想到哪里去了,我没有旁的意思,你身子不好,别气坏了身体。” “夫君还知道我身子不好?”张夫人直觉一股委屈,从怀中抽出丝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这都是为了谁?” 张书同有些不解:“夫人,此话怎讲?” 张夫人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看他:“你当我全然不知?” 张书同没开口,只默默的站在自己夫人身边,等着她继续说。 “看薛林策,是恶了柳相吧?”张夫人白了他一眼,“不然你日前为何要给他难看你不是他坐师吗?” 张书同叹了口气,到底也没忍心责怪她:“是,夫人一片赤诚,是为夫糟蹋了你的一片心意。” 虽然这事情确实是他做的,但是柳相那边并没有明确的话语传出来,也只是柳相那个孙子,略略偷了些意思出来。 他对薛林策也不过是冷淡了些,对方送来的东西也还是收了。 也算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谁成想自家这个爱操心的老婆,这般为了自己着想,竟然大喇喇的直接就给人家娘子不好看…… 也不能说她错吧,只不过这份投名状,交的着实有些太早了。 但是看着自己夫人潮红的眼眶,张书同又不由得一阵心软。 到底是妇道人家,目光短浅了些。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想到丈人之前的提议,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 只是再对上妻子眼神的时候,又不由得有些动容,在她后背上拍了拍:“我知道夫人都是为了我好,但是这种事情太脏了,咱家还是只我一人脏手便是了。” 张夫人听到自己相公这么说,偎进他怀中,轻轻点了点头。 薛林策回到家,就见唐洛瑜坐在桌边愣神,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薛林策诧异的开口,“今日不是去武安侯家赴宴了吗?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唐洛瑜这才反应过来,薛林策已经回来了。 叹了口气:“没事。” “你这可不像没事的模样,”薛林策拉了个绣墩,在唐洛瑜身边坐下,“跟相公说说,是谁惹你生气了。” “怎的,你还要打上门去?”唐洛瑜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就不理他。 “嘶,那自是不行的。”薛林策叹了口气,拉起唐洛瑜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我倒不是不能为了娘子拼命,只是若是打坏了我的脸,娘子怕不是要更生气。” “你少烦,”唐洛瑜伸手在他身上拍两下,转过头来就正对上薛林策浅笑的脸,“哼,你倒是说了句实话,若非你这张脸,我当时定然不能招赘你!” “那还得多谢我已故的父母,”薛林策十分正经的在胡说八道,“给我生了这么张倾国倾城的脸,能勾的娘子招赘我。” “你再胡说八道,小心表兄听了去捶你!”唐洛瑜再也忍不住,跟薛林策笑作一团。 “不怕,他捶我自然有娘子护着我,”薛林策亲亲唐洛瑜的脸,“毕竟娘子爱极我的脸。” 第228章 不要轻举妄动 两人笑闹一阵,唐洛瑜的气自然消下去了一些。 只是他也没能问到唐洛瑜到底为什么这般就是了。 想到自己师兄好像也去了今日的宴会,薛林策就想着去他那边问问,第二天也正好是休沐日。 只是还不等他上门,柏长林就找了过来。 “师兄今日无事?”薛林策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现在也不过辰时,他们才刚吃完早饭,“怎的这么早就过来了?可用过早餐?” 柏长林看着自己师弟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恼怒的瞪了薛林策一眼。 这一眼把薛林策看的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疑惑的看向景杉:“师兄这是……何意?” “昨日之事,你可知晓了?”柏长林瞥了薛林策一眼。 若非他娘子今日硬逼着他来,柏长林也不想大清早就过来。 “昨日之事?”薛林策愣了愣,恍然大悟的开口,“不甚清楚,今日本就想去师兄府上问个清楚,只是这不还没来得及,您就来了……” 柏长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可知昨日找你娘子麻烦的那人是谁?” 薛林策别说不知道了,他连唐洛瑜为什么不高兴都没问出来,只能略略低头,等着柏长林解惑。 “那是张书同的夫人。”柏长林伸出手指点了点薛林策的肩膀,“你可知他是为什么?” “张书同……”薛林策皱着眉头看向柏长林,“他同我家有何仇怨?他夫人为何要找我娘子的麻烦?” “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吗?”柏长林痛心疾首,“那张书同,是柳相的门生。” “我同柳相有什么过节?”薛林策有些无语,“总不能就是因为在他孙子的诗会上提前离席了吧?” 柏长林叹了口气:“柳子邵我也见过,十分温润谦和的一个后生,只是抛开这个,我也想不到到底为什么张书同的夫人会说那样的话。” “什么话?”薛林策皱眉开口,“她说了什么?” “还能什么?”柏长林有些不屑,“什么你娘子是商户啊,我们家抱大腿啊之类的。” “真是妇人之见!”薛林策本身是十分尊重女性的,毕竟他以前从事的行业里有非常多的优秀女性,就算是他穿过来之后,也认识了不少优秀女性,但是张书同夫人这样的,实在是拉低了他对女性的看法,“她这么胡说,主人家都不管的吗?” 柏长林叹了口气:“到底是老太傅的孙女,都要给个薄面嘛。” “太傅家就教出这样的闺女?”薛林策忍不住要翻个白眼,“说她狗眼看人低都是侮辱了狗!” “你也消消气,”柏长林上前拍了拍薛林策的肩膀,“我今日大清早便过来,一来是你师姐不放心你娘子,二来也是要告诉你,万事不要轻举妄动。” “为何?”薛林策眼见得就要暴起。 柏长林闭了闭眼睛:“那张书同到底是你坐师,若是这就攻讦他,日后怕是不好收场。” 薛林策皱皱眉:“这便让小瑜忍了?想来那女人说师姐的话也不好听吧?” “那自是不能让她就这么好过,”柏长林浅浅一笑,眼底满是杀机,“只是谋定而后动,你懂吗?” 薛林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闭上眼睛缓缓的输了出去。 柏长林于他来说亦师亦友,自然不会害他。 只是让唐洛瑜就这么忍了,他属实是心疼。 半晌过后,薛林策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嘶哑:“好,我知道了师兄,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见他明白了,柏长林脸上也露出一个笑:“行了,正事也说完了,我还没用早膳,便在你家吃了吧,左右都被人说抱大腿了,还不得坐实一下?” 薛林策有些无语的看着自己师兄:“我们都吃过了,不知道厨房还剩了些什么,师兄不介意的话就去看看吧。” 柏长林自然不介意,跟着薛林策一同去厨房找吃的。 等到他酒足饭饱之后,又跟薛林策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师兄走了?”唐洛瑜没抬头,只看着手中的账册开口。 “嗯,”薛林策走到唐洛瑜身边,跟她挤在同一张椅子上,环着唐洛瑜的腰开口,“吃了咱家两个糖饼一个肉饼,还央着王婶给他煮了个馄饨才走的。” 薛林策摇摇头:“我这师兄,着实是能吃。” 唐洛瑜噗嗤笑出了声,转头看他:“你这么说师兄,小心他过后收拾你。” “我当着他面也这么说啊,”薛林策摇头晃脑,做样子都唐洛瑜开心,“我都怀疑他家资不丰,是不是都是被他吃没的。” “你啊,这般促狭。”唐洛瑜伸手捏了捏薛林策的脸颊。 见她高兴了些,薛林策却还是十分心疼。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让她不受外人的欺负。 若是他位高权重,也能给她请个诰命夫人回来,想来那些内眷也不会这么眉眼色,给她气受了吧? 只是他现在只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位高权重…… 想到他之前被上司打回来的方案,薛林策就是一阵心悸。 到底是哪个关窍出了问题,毕竟他堤坝的设计,是抄了后世的,再怎么想也比现在的要高级一些…… 薛林策看着看着,目光就转到了墙上。 “娘子……”薛林策声音有些飘忽,“你说房子是怎么盖的?” “还能怎么盖?”唐洛瑜不知道他好生生的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用砖石盖的啊。” “砖石?”薛林策想到后世的房子也是用转头垒的,“那中间呢?外面抹的那层是什么?” “唔,”唐洛瑜愣了愣,开口,“农户家中用夯土,殷食人家用糯米浆,外面抹的是砂浆,还有啊,你以前不是说,咱们刷墙的涂料里有矿石吗?” 薛林策这才想起来自己都说过些什么,突然就明悟了,到底为什么自己的方案会被pass。 并非是他画出来的堤坝形制不行,而是现在的技术,根本造不出那样的堤坝。 因为这年头,没有水泥啊! 第229章 她找你做什么 水泥可真真是个好东西。 若是有了这个,那不仅仅是建造大坝,很多基础工程都能有质的飞跃。 就比如高楼,现在用青砖夯土,怎么也比不过后世的摩天大楼。 不过这也只能想想,薛林策到底只是个设计,这方面还是得交给专业人士去研究,当代也是有许多建筑大师的。 不过水泥要怎么制作,薛林策就有些愁了,毕竟他以前也只是见过,大概知道水泥是什么,但是水泥到底要怎么才能制作出来…… 那还是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相公?”唐洛瑜看薛林策突然没声音了,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回神了,你在想什么?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还不等唐洛瑜说完,薛林策就伸出手捉住了她的,放在自己手中:“娘子,咱家在京城……盖窑了吗?” “窑?”唐洛瑜愣了愣,不明白薛林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京中地价贵,倒是还没盖。” 薛林策痛心疾首的看向唐洛瑜:“得盖啊,着实是不方便。” “你又想到什么好点子了?”唐洛瑜笑吟吟的看着对方,毕竟之前所有薛林策制出的东西,都相当不错。 “哼哼,那自然是要先保密的。”薛林策点点唐洛瑜的鼻尖开口,“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可真真是个好东西。” 唐洛瑜也没多说这个,想了想之后开口:“等会儿交王叔来问问吧,我之前让他留意过,现在也应该有些发现了。” “会不会太费钱了?”薛林策拉起唐洛瑜的手放在唇边亲亲,“娘子养我,是不是有些劳累?” 唐洛瑜听了他的话,用另一只手在他身上锤两下:“胡说什么呢!” 在薛林策柔情的目光中,唐洛瑜笑笑开口:“你怕是不知道你之前研究出来的东西有多赚钱。” 薛林策之前自是没注意的,毕竟他还得读书当官,他只知道这些必然很赚钱,但是具体是多少就不清楚了。 “咱们家这个园子多少钱,你还有记得吗?”唐洛瑜眨眨眼睛。 薛林策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咱们之前的火锅店,过完夏天,大概就能再买半个园子了。”唐洛瑜笑笑开口,“这还不算花笺和化妆套盒的钱。” “这么多!”薛林策没想到,可真是一个火锅店就能赚这么多,想到之前把方子献上去,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娘子,可是我之前已经把方子献上去了……” “没关系啊,”唐洛瑜并不十分在意,“就算他们也弄冰盆,学了咱们的技巧去,也不会有这么赚钱的,毕竟咱家还有服务,不是吗?你是不知道,我之前听王叔说,甚至有只过来吃冰品的客人。” “这么火爆?”薛林策没料到,见唐洛瑜点了点头,他也陷入了思考,“其实还有些可以挖掘的,比如……” 薛林策想到的是后世各式各样的蛋糕,就是不知道现在的条件能不能达到这个标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就比如可以试着做一下慕斯或者布丁什么的。 虽然薛林策不会中式点心,但是西式的一些小点心却也是做过的。 比如蛋挞,不知道他们厨房的厨娘大姐会不会开酥,还有就是中式的酥皮和西式的酥皮有没有什么区别。 “又在想什么?”唐洛瑜见他又不说话,有些不高兴的捏了捏薛林策的脸颊,“跟我说话这样无趣吗?” “怎么会?”薛林策笑笑,“我想到几个点心方子,等下去厨下找王婶研究一下,晚上做给你吃,怎么样?” “我有时候真想看看,你这脑瓜是怎么生的,”唐洛瑜伸出手指点了点薛林策的额角,“怎么就这么多点子。” 薛林策凑上前去在唐洛瑜唇上轻咬一下:“那自然是娘子教得好。” 随后便起身,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唐洛瑜愣在原处,咬咬自己的嘴唇,脸也有些红,嗔怪的开口:“真是的……” 这时候就见柴进站在门外,一脸诡异的看着面前的唐洛瑜。 “你怎么来了?”唐洛瑜看着臭脸的柴进,有些诧异的开口,“你怎么来了?” 柴进没说话,只沉默的看着她。 唐洛瑜这才想起来,正是他自己让柴进过来的。 “啊……”唐洛瑜清了清嗓子开口,“是这样的,我想拜托你帮我查个人。” 柴进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这人是翰林院侍讲张书同的夫人。”唐洛瑜表情十分严肃,“随便什么,查查看她有什么把柄之类的就好。” “你查她作甚?”柴进这时候才说了过来的第一句话,“她招惹你了?” “这怎么说呢?”唐洛瑜沉吟片刻开口,“大概是有些针对我吧,但是我也不清楚,她到底为何会这般针对我。” “针对你?”柴进眉头微蹙,看向唐洛瑜的眼神中带了些审视。 唐洛瑜叹了口气:“这事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说清楚的,便帮我查查她吧,我只觉得她有些不太对,总觉得她无缘无故针对我,有些奇怪。” 柴进没再说话,转身便要走。 “也不差这会儿功夫吧?”唐洛瑜开口,“林策去厨房研究吃食了,据说是有好些个点心方子,不如等明日再查吧?” 柴进没回头,只是出了门之后,方向从出府转而去了他和柯苒的院子。 “这么快就回来了?”柯苒见他回来,手中的活计也没有停下来,“小瑜找你何事?” “你怎的也开始喊她作小瑜了?”柴进的脸有些臭,从柯苒手中接过来正在捣的药,“之前也不见你这么叫她。” “让我看看,怎的突然这么酸?”柯苒起身转到柴进正面,笑吟吟的开口,“我们是朋友啊,再唐小姐柯大夫的,多生疏?” 柴进没理他,头转向了一边。 “她到底找你有什么事啊?”柯苒翻翻架子上晒的草药开口,“真该找个药童了,柯萤这妮子完全指望不上。” “找我查个人。” 第230章 冰镇凉粉 “查人?”柯苒愣了愣,转头看向柴进,“查什么人?” 柴进说完之后,柯苒的表情有些复杂:“我没记错的话,这张书同,不是薛林策的坐师吗?” “谁知道,唐洛瑜说那女人针对她。”柴进耸耸肩,“你想找个什么样的药童?” “唔……她说话向来不会无的放矢,想来是真的。”柯苒略略一皱眉,“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说不着急,明日再查也来得及。”柴进说完这话,耳朵有些红,清了清嗓子随后开口,“你还没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药童呢。” 柯苒自然是发现了,不过他没点破,只顺着柴进的话开口:“药童啊……聪明机灵些的,最好长相也要周正些。”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柴进已经皱紧了眉头,看一言不发的狠狠砸着手中的石臼。 “这是生气了?”柯苒赶忙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两句什么,就见柴进的耳朵瞬间就红了。 “你!”柴进咬咬嘴唇,把手中的石臼塞进柯苒的手中,“你自己砸!” 随即一个闪身就不见了。 “啊这……”霍旸从门口进来,就看见柴进的背影,对柯苒开口,“师父这是去哪了?” “谁知道呢?”柯苒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看向身边的霍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来的倒是正好,快来帮我捣药。” 霍旸就这样被抓了壮丁。 等到晚饭的时候柴进才回来。 柯苒就更确定,应当是晚饭有什么蹊跷,不然柴进被他这般调戏之后,起码得等到晚上要睡觉了才会回来。 果不其然,大家都用完饭之后,薛林策才差人端上来几份点心。 “这是何物?”唐洛瑜用勺子戳了戳,装在小碟子里的黄色固体就谈了谈,让她有些诧异,“这是凉粉吗?” “虽然不是,不过口感上应该是有些相似的。”薛林策跟厨下的王婶试了好几次,才研究出来这个布丁要怎么做,上面还浇上了好几种料,比如糖桂花和焦糖,“你们试试看?我用冰镇过了。” 现下天气十分炎热,自然也从上面冒的丝丝凉气察觉到了这个。 唐洛瑜率先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瞬间眼睛就瞪大了几分:“好吃啊,绵软甜蜜,入口即化,还伴着丝丝凉意,当真好吃。” “其实热的会更好吃一些,不过现下天气炎热,还是冷的更消暑。”薛林策开口,众人也开始试吃,“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给到他的自然也都是正向反馈。 “所以这是要放到你们新店里去卖?”柯苒率先察觉到了这个。 薛林策点了点头,看向唐洛瑜:“我也是听小瑜说,有人专门到店里去吃点心,才想到的这个方子。” “这何止可以放在店里啊,”唐洛瑜满意的靠向薛林策的肩膀,“咱们就是单门开家店卖点心,想来也赚的盆满钵满。” “那我可要好好给你想几道点心方子了。”薛林策揽住她的肩膀。 只是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让一众人都十分没眼看。 这时候唐岳清了清嗓子:“林策这点心做的确实不错。” 也只有老岳父敢旁敲侧击一下了。 薛林策笑笑,把唐洛瑜扶正:“是,爹说的是。” 柴进也没让唐洛瑜等太久,第三天就过来跟她汇报了。 “你要我查的,我俱都已经查到了。”柴进皱了皱眉,“那女人是前朝太傅的孙女,要说把柄的话,她母亲乃是侧室扶正,是升了她弟弟之后,才扶正的。” “以妾为妻,咱们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傅,当真是好家教。”唐洛瑜冷嗤一声。 国朝严禁以妾为妻,诸以妻为妾,以婢为妻者,徒二年。以妾及客女为妻,以婢为妾者,徒一年半,各还正之。 虽说执行的时候并没有太过严苛,但是像是老太傅那样严厉古板,贬损起人来动辄国朝家法不可轻动,且标榜自家门风清正的人来说,自然十分打脸。 不过这个与其说是把柄,倒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主要是别说是张夫人德高望重的祖父,就是她那个以妾为妻的爹都已经作古多年了,现下再来纠缠这个,属实是没什么用。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吗?”唐洛瑜叹了口气,看向柴进,一切希望都系于他一身。 “这妇人似是身体不太好,”柴进略略皱皱眉,像是有些纠结的样子,“我见她家经常要去生药铺子买灵芝。” “灵芝?”唐洛瑜灵芝的具体功用唐洛瑜不甚了解,但是却也知道这味药极为珍贵,诧异的看向柴进,“她相公不过是个从五品翰林院侍讲,应是支撑不起她时常服用灵芝吧?” “嗯,不过到底她祖父是辞世的太傅,也是有些家底的。”柴进这么说,也是告诉了唐洛瑜,她的钱财来源没什么问题。 “这……”唐洛瑜想到那日张夫人的样子,总觉得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蹊跷,“我还得去找柯苒问问,这灵芝到底有什么功用。” 柴进也点了点头,两人便相协一同去找柯苒。 只是正要从后门进去药铺的时候,唐洛瑜就被柴进拦了下来,随后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唇边摆出一个嘘的姿势。 唐洛瑜略略皱了皱眉毛,凑上前去透过门缝向内看,正巧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不是张夫人又是谁? 这也是唐洛瑜没想到的。 柯苒虽说是丹枫谷的高足,主要他也不太想太医院那边的人找上门来,自然一直也没对外说过自己的出身。 没想到这么快就打响了名声,连京中的官眷也找他来看诊了。 不过对方身边还跟着一个比她年轻些的夫人,柯苒说了几句之后,那妇人便在张夫人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后对方的脸色就变了变,跟柯苒说话时候的语气也多了些试探和警惕。 莫不是她知道了柯苒跟她之间有关系? 这不应当啊…… 虽说内里有后门连接在一起,但是开的门并不在一条街上,因而也不会有太多人想到,这家药铺是跟唐洛瑜家的宅子连在一起的。 第231章 意外之人 张夫人到最后也没有抓药,只留了诊金就离开了。 等她走了之后,唐洛瑜和柴进才走进去。 柯苒发现他们两人进来,诧异的开口:“你们怎么来了?” “刚才那人,便是张书同的夫人。”唐洛瑜努努嘴,对柯苒示意。 “原来是这样……”柯苒皱了皱眉毛,“那她这般,莫非是知道了咱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不信我的?” 唐洛瑜耸耸肩,不置可否。 柯苒清清嗓子:“她有病,不过不太严重。” “其实我过来也是要问你这件事的。”唐洛瑜叹了口气,“柴大侠之前查出来,这女人日常会服用灵芝,我就想问你灵芝主要功效是什么。” “灵芝?”柯苒冷哼一声,“难怪了。” 唐洛瑜见他似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赶忙用眼神催促他说。 “你看她形体消瘦,眼鼻口都十分干涩,这便是阴虚火旺的症状,”柯苒脸上的表情十分嘲讽,“这病症,最忌灵芝。” “那她……”唐洛瑜十分不解,就算是张夫人本人不知道,但是现下读书之人大多数都会看一些医术,张书同一个翰林院侍讲,怎么会不知道灵芝的功效,难不成是张书同从中作梗,要害他夫人? “我诊出她有失眠症状,应该已有数年,”柯苒叹了口气,“灵芝味甘能补,入心经,能益心气、安心神,可用于治疗心神失养导致的心神不宁、失眠、惊悸。这方面来讲,也没有错。” 唐洛瑜有些不解,但是她本身也不懂这个,只能静静听柯苒说。 “她其实隐隐有些绝经症状。”柯苒说完,唐洛瑜瞪大了眼睛。 “这、这不可能吧,她应该不过三十上下啊……”唐洛瑜不敢相信,张夫人竟然会有这样的症状。 “这也并非是人力不可违之事,”柯苒脸上的笑意加深的几分,“想来想加害于她的人,背后有高人指点。” “这可真是……”唐洛瑜想到刚才跟在张夫人身边的女人,略略皱了皱眉开口,“刚才跟她一起的那女人是谁?我看穿着并不似是丫鬟。” “不是丫鬟。”柴进皱皱眉,“那人是她庶妹,早年间嫁了个商户做填房,后来相公死了,便带着孩子依附张书同一家过活。” “翰林院侍讲年俸不过八十两白银,禄米八十斛,怎么可能还能养得起这么个小姨子?”唐洛瑜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他们两口子莫非是菩萨心肠,割自己的肉去养别人?” 一时间几人陷入了沉默。 “我总觉得这女人不简单,”唐洛瑜皱皱眉,“她以前那个相公是做什么生意的?” “这倒是不太清楚。”柴进当时没也把这女人放在心上,自然没去查她的底细。 只是刚说完,就见唐洛瑜和柯苒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于是开口:“行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查!” 随后柴进便一个闪身离开了。 “你说,会不会是她这个庶妹要害她?”唐洛瑜手指敲打在桌子上,发出叩叩的响声。 “何以见得?”柯苒闲闲的看着她,“害死姐姐,难不成还能嫁给姐夫当填房?” “这也不是不可能啊,”唐洛瑜略略一周没,开始厘清自己的思路,“有些线索你不知道,这张夫人本身是庶出,只不过后来她娘被扶正了,出嫁的时候便算作是嫡女了。” 柯苒没说话,只静静的听着唐洛瑜说。 “本来大家都是庶女,凭什么你能嫁进士郎,而我只能嫁给富户当填房?”唐洛瑜略皱眉,“就算张书同现在只不过是个翰林院侍讲,但是到底也是两榜进士。” “你这么说不对,”柯苒纠正她,“看张书同的年纪,想来他也不是早早便中了进士,不然也不能到现在也只是个侍讲。” “这倒也是。”唐洛瑜撑着下巴想,“那也许是她们两个择婿的时候,张书同只是个举人,甚至更不如一些,由她们两个自己选,妹妹选了富贵,没想到之后当初没看上的姐夫,竟然一步登天,考中了进士。” “这倒有几分可能。”柯苒笑笑,伸手从桌上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行啦,你也歇歇别想了,等柴进回来就知道到底是什么缘故了。” “你倒是相信他,”唐洛瑜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登时五官就皱做了一团,“你泡的什么啊这是,这么苦!” “哦,我最近有些上火,泡的黄连。”柯苒表情没有丝毫歉意,反倒是云淡风轻的看向唐洛瑜,“我看你最近也有些上火,多喝点有好处的。” 唐洛瑜白了他一眼:“你这实在是,不太好吧,柯大夫。” “你这话说的,”柯苒并不介意,拿起茶壶又给唐洛瑜倒了一杯,“这也是为了你的身体好啊。” 唐洛瑜撇撇嘴,没说别的。 很快,柴进就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唐洛瑜有些激动的看着柴进。 就见他略一皱眉,坐在了两人对面。 “唐姑娘,就是地主家的驴也没有这么使唤的,”柯苒有些不乐意的开口,“怎么也要先让阿进喘口气吧?” 这话听着尖锐,但是几人是至交好友,就多了份调侃。 “好好好,”唐洛瑜顺手就拿起了刚才柯苒诓她喝的黄连水,拿起一边的杯子倒了一杯给柴进,“柴大侠先喝茶,喝完之后再说也不迟。” 柴进看她倒水的时候还颇为满意,只是等黄连水端到面前了,表情就皱在了一起。 “你怎么不喝?”唐洛瑜有些诧异的开口。 “你是不是当我傻?”柴进皱眉看着对面的人,“这么弄的黄连味,看你当我闻不到?” 表情在唐洛瑜脸上凝固了,身边的柯苒笑到打跌。 柴进皱着眉看着对面的两人:“怎么了?” 唐洛瑜不由得心生怀疑,难道只有自己蠢? “不是,你怎么闻出来里面有黄连的?”唐洛瑜不死心,开口问了出来。 柴进一脸匪夷所思:“你到底要说什么?” “算了,”唐洛瑜放下手中的黄连水,“不重要。” 第232章 谋害亲姐 柴进没理她,只自顾自的开口:“我查到了那妇人的底细,她相公早年间是做生药生意的。” “果然。”唐洛瑜嗤笑一声,“想来张夫人这好妹妹,自是从她的死鬼相公那里知道的生克。” “当真是一出好戏,”柯苒脸上表情也有些不屑,“就是不知道老太傅若是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之后要怎么办?”柴进没有跟他们一起嘲讽。 “那自然是把我相公这位名义上的师娘约出来。”唐洛瑜闭了闭眼,“就不约家里了,还是约在外面吧。” 张夫人是怎么也没想到唐洛瑜会给她递帖子。 “姐姐,这工部员外郎的娘子,莫不是那个……”她身边的妇人皱眉看着张夫人手中的帖子,“在武安侯太夫人寿宴上给你脸色的?” 张夫人的脸色沉了沉,略略点了点头。 “她怎么会来找你?”妇人语气中稍稍显露出了些对张夫人的鄙夷,随后就用话掩盖了过去,“姐姐别去,这人定然没抱什么好心思。” “可是不去又怎么知道她要做什么?”张夫人有些厌恶的摆了摆手,“旁人还要以为我是怕了她!” 妇人在张夫人看不到的角度撇撇嘴,随后笑逐颜开的开口:“是妹妹想左了,姐姐自是不怕这样一个黄毛丫头。” “那是自然。”张夫人略略仰头,睥睨自己妹妹,“我还没问,闻志进学如何了?” 妇人叹了口气:“闻志好学,没跟我说什么,但是想也知道了。” 妇人用拿出巾子擦了擦眼角:“那书院里俱都是达官显贵,闻志在其中自然……” 张夫人对这个外甥十分爱护,却也不代表她没有脑子。 听到妹妹这么说,张夫人略略皱眉,看着她开口:“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真正的达官显贵都入国子监了,怎么会在书院。” 说到这里,张夫人明白了,原来妹妹这是想要他们家恩荫的名额。 只是现下里张书同不过是翰林院侍讲,只有一个恩荫的名额。 就算外甥再亲,也亲不过自己儿子。 她跟张书同成婚多年才育有一子,年龄比外甥小几岁,还没到恩荫的年纪。 听到妹妹这么说,张夫人自然是不愿意的,她没回答,也没看自己妹妹。 见姐姐不说话,张夫人妹妹自然也察觉到了,也没往下说,毕竟这时候要是继续说的话,显得她有些过于不知好歹了。 还是要徐徐图之啊…… 看着姐姐的表情,她眼神暗了几分。 等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张夫人应邀而来,跟着她一起的,还有她妹妹。 “张夫人。”唐洛瑜笑笑,对着她打招呼,“还是要称呼一声师母?” 张夫人皮笑肉不笑,坐下来之后并没有看唐洛瑜,阴阳怪气道:“不敢当,毕竟唐夫人那天可是大杀四方,很是威风。” “之后的话,可能不太适合这位夫人听,不如……”唐洛瑜到也不介意,只定定的看着张夫人的妹妹,示意她很多余。 “你什么意思!”张夫人没开口,她妹妹瞪视着唐洛瑜,“你这样粗鄙不堪的商户女,有什么资格……” “这位夫人怕是忘了,你亡夫也是商户吧!”唐洛瑜看看对面妇人冷笑一声,“听闻夫人生了个儿子,你儿子也是商贾之后,这若是搁在前朝,怕是科举都不能参加吧!” “你!”那妇人双目赤红,看向唐洛瑜的模样几欲吃人。 “我什么我?”唐洛瑜冷嗤一声,“我同张夫人有话要说,偏你跟着,我唐家倒是不缺这口饭,只是你跟着就跟着吧,常言道吃人嘴短,你这既要吃我的,又嘴不短,你要做甚?” “好了!”张夫人拍了下桌子,目光直直盯着面前的唐洛瑜,对身边的妹妹开口,“你先出去吧。” “姐!”在自己姐姐的目光瞪视下,张夫人的妹妹有些不甘的行了个礼里先离开了包间。 唐洛瑜看着人出去之后,勾了勾嘴角。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张夫人看向唐洛瑜,“人已经走了。” “那自是可以。”唐洛瑜笑笑,“我听闻,张夫人似是有服用灵芝的习惯?” 听她这么说,张夫人并没有十分在意的样子,只哼了一声:“怎么,私下查过我,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张大人不过是个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翰林清苦,张夫人日子不好过吧?”唐洛瑜倒也不着急,只轻描淡写的开口。 “你这话说的不对,”张夫人放下手中的杯子,“你既然已经找人查过我了,自然知道我祖父曾是太傅,我家就算不似你一般家资巨富,却也不是连灵芝都吃不起!” “张夫人误会了,”唐洛瑜手指节轻扣桌面,“张夫人是因何才要常年服用灵芝的?” “这与你何干?”张夫人着实有些忍不住,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唐洛瑜倒是也不恼:“让我猜猜吧,张夫人可是长期有失眠症状,换季之时还容易咳嗽,因而令妹才建议你要服用些灵芝,对吧?” “这与你何干!”张夫人又重复一遍,声音比之刚才尖锐了不少。 “确实与我无关,我不过是不想让你蒙在鼓里罢了。”唐洛瑜轻声说,“我有个问题问你,你这么多年一直服用灵芝,病症可有缓解?” 这话一出,让张夫人瞬间陷入了沉默。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她并没有好转。 张夫人死死的看着面前的唐洛瑜。 “没有,对吗?”唐洛瑜勾勾嘴角,“好吧,且让我说说你的症状,你应该近五年来一直失眠健忘,头晕耳鸣,五心烦热,潮热盗汗,颧红面赤,骨蒸潮热,口干舌燥,手足心发热,小便短赤大便干燥,对吗?” 张夫人没说话,唐洛瑜无疑又说对了。 “别这么看着我,”唐洛瑜笑笑,“虽然你嘴上不饶人,但我却想帮帮你。” 张夫人表情有一瞬间失神。 “之前的事情我还在生气,我只是看不惯这样谋害亲姐之人。”唐洛瑜笑笑。 第233章 这不可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到唐洛瑜这么说,张夫人瞪视着面前的唐洛瑜开口,“你这般说我妹妹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我到底家中也是有人的,容不得你这样信口雌黄!” “别急嘛,”唐洛瑜笑笑,“我骗你有什么意义?你们是亲姐妹,总不能我有把握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挑拨你们姐妹之间的关系吧?” “这也未可知!”张夫人冷哼一声,“你这般伶牙俐齿,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唐洛瑜叹了口气:“你可是昨日里去回春堂看过病?” “你、你怎么知道!”张夫人刚说完,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是了,你家有钱,自是什么都能查到。” “这却是你想错了,”唐洛瑜表情有些淡然,“回春堂的柯大夫,是我至交好友。” “你这等……”张夫人冷嗤一声,“所以你是想跟我说,这些都是你那大夫好友告知你的?你以为找个半瓶子不满的乡野郎中便能骗过我了?果然鹃娘说的没错,你们那点子名气不过都是吹嘘出来的!” “这你却是说错了,”说唐洛瑜可以,但是说她朋友那是万万不行的,“我这朋友,名叫柯苒,师从丹枫谷柯老神医,你不是太傅孙女吗,大可以去打听打听,现在太医院里那些,都要喊我朋友作什么。” 唐洛瑜这态度倒是让张夫人愣了愣,毕竟丹枫谷的名号也不只是江湖上在流传,她自然也是听过的。 只不过昨日给她看诊的那个大夫俊美非常,却也十分年轻,而柯神医活动的时间怎么也是十年前了,当时就已经年过花甲,现下里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徒弟。 但是她却又下意识的相信唐洛瑜,毕竟这事情若是唐洛瑜说谎了,揭穿她简直以弱反掌。 只是…… 难不成唐洛瑜就是只要这一时半刻的不信任? 张夫人疑惑的看向唐洛瑜,试图从她脸上看到答案。 唐洛瑜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静静的任由张夫人看她。 “你说他是丹枫谷传人,可有何凭据?”张夫人问出了口,“如此贵重的身份,怎么医馆只窝在那么一亩三分地,若他当真是丹枫谷传人,岂不是振臂一挥就一呼百应,有的是人出钱请他去坐堂?” 这让唐洛瑜怎么说?总不能说柯苒的辈分是太医院那帮人的老祖宗辈,他不愿意被人叫老了所以才不扬名的吧? 就算真要说,也不能是唐洛瑜出来替柯苒说啊…… 就在这时,在隔壁听着的柴进听不下去了,推门就要进去,在门口被张夫人的妹妹拦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张夫人的妹妹拦在门口,她其实听不太清里面在说什么,只偶尔姐姐声音大些才能听到一二,但是现在若是有人要进去,她自是不愿意的。 柴进没说话,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个拂袖便推门进去了,徒留她一人站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柯苒紧随其后,对着张夫人的妹妹浅浅一笑:“又见面了,不过我要进去了,你莫慌,等我们把事情讲清楚,就会出来给你解穴。” 两人进门,张夫人看到柯苒之后心下大骇,伸手指着柯苒说不出话:“你、你!” “张夫人,又见面了。”柯苒坐到唐洛瑜身边。 “你怎么进来了?”唐洛瑜有些诧异,他们明明说好的是柯苒只在一边听着。 柯苒耸耸肩,用下巴点了点柴进:“他听不下去了。” 唐洛瑜一脸牙酸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张夫人看着眼前三人的行为怒不可遏,“是在耍我吗!” “正相反,”柯苒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要耍你的其实另有其人。” “这是什么?”唐洛瑜诧异的看着柯苒放在桌上的令牌。 只是还不等柯苒说话,坐在对面的张夫人脸色大变:“丹枫谷的令牌!你当真是丹枫谷的人?” “这么说也对,只不过我师父外出云游,早已把谷主之位传给了我。”柯苒展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摇晃几下。 先有反应的竟然是唐洛瑜:“你什么时候成谷主了?你怎么没跟我说啊?” 唐洛瑜无语的看着对面的柯苒:“咱们之间的友谊你都当是儿戏吗?” “我认识你的时候就是了啊……”柯苒笑吟吟的看着唐洛瑜,“你这反应是不是不太对?” 唐洛瑜扶额,心道柯苒真是有太多惊喜给到她了。 “你当真是丹枫谷谷主?”张夫人略略迟疑,定定的看着面前的柯苒。 只是柯苒表情坦然,却也多了几分信任。 “你废话什么?”面对质疑柯苒不生气,但是柴进却忍不了,他瞪视面前的张夫人,“骗你有何好处?” 张夫人刚要开口,就听见柴进嗤笑一声:“你搞清楚,我们什么都不消做,等几年你就死了,有什么不仇不是人死账消的?” “这……这不可能!”张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唐洛瑜笑笑,“我问你,你最近几年看大夫,是否都是你那妹妹推荐的?” 张夫人略一皱眉,迟疑的点了点头。 “大夫说你身子大好了,但是你自己的身子,你自己有数,你觉得你当真是大好了吗?”唐洛瑜轻蔑的勾勾嘴唇,“这次来找柯苒看诊,也是因为这个吧?你妹妹都跟你说什么了?说他不过是为了卖药,所以才说的特别严重?” 随着唐洛瑜的话,张夫人眼神等的愈发大。 “你别开玩笑了!”唐洛瑜嗤笑一声,“你也知道我家有钱,你可知柯苒每月光从我这里便有多少分成?你买药还有诊金那两个钱,都不如他身上的扇坠贵!” 张夫人有些汗颜,眼神不自觉的看向柯苒的扇坠,似是用白玉雕的天鹅,眼睛处是一抹艳丽的红,十分自然。 确实如同唐洛瑜所说,她的诊金抵不上人家的扇坠。 张夫人有些讪讪,脸红了几分,真到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于对方而言,自己没有任何价值。 第234章 你怎么自己解决了 这种认知对于张夫人而言,无疑是极为羞辱的。 她自小养尊处优,长大之后虽说夫家开始不显,但是后来也算是年少有为。 就算是她逢迎柳家,那也是因为对方位高权重。 谁成想现在竟然在一个她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商户女身上丢尽了面子。 思及此,面上便有些挂不住。 “你你……”只是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一个劲的你你个没完。 唐洛瑜光看她表情也知道她这时候在想什么,于是先行开口:“你一再强调家族,但是你的所作所为,于你看重的家族又有何益处?” 张夫人陷入了沉默。 她不过是个外嫁女,家族与她而言,也不过只是在婆家的地位。 但是她夫君父母双亡,当年不过是个举子,在家中她说一不二。 而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但没有给家族增添荣光,怎么反倒好像是…… 张夫人不愿承认,转过头去不看唐洛瑜。 “说到底,女人还是要有点什么营生才是,”唐洛瑜叹了口气,“在外也好,在家中相夫教子也好,这都是个人的选择。” 唐洛瑜说到这里,张夫人才慢慢转回了头,一住不住的看着她。 “你之前说我的事情,我当时确实十分气愤,”唐洛瑜笑笑,何止是气愤,回家之后简直是被气到爆炸,“只是后来想想,你拘泥于后宅之中,眼前也不过是那几分田地,自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我也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我同你之间,也终归没什么血海深仇,”唐洛瑜自嘲一笑,“眼见得人之将死,自是看不过眼去。” “也不需要你感恩戴德顶礼膜拜,当我不存在就好。”塘路与叹了口气,“你那妹妹,我不知她图谋何事,但是你的病症乃是阴虚火旺,是不能食用灵芝的,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唐洛瑜说完之后,长久未出声的张夫人此时才轻声开口,声音有些喑哑:“你……可否让柯神医给我诊诊脉?”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唐洛瑜看向柯苒,“你得问他自己。” 张夫人用希冀的眼神看向柯苒,想起自己那天说的话,又有些难以启齿。 “无妨,”柯苒看了这么一出慷慨陈词的打脸,自然心中十分愉悦,“你身体尚未损伤太过,我之前给你开的方子可以照着吃五剂,之后再找我诊脉,我给你调整便可。” 张夫人刚要开口,就听见柯苒继续说:“只一样,那灵芝,却是不能再吃了。” 听到这话,张夫人连连点头。 “既然已经说完,我们便先走了。”唐洛瑜起身,跟柴进柯苒三人就要离开。 “这……”张夫人也起身,略略迟疑之后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来都来了,不如我做东,请三位吃个饭?” “那边不用了。”唐洛瑜脸上带了些坏笑,“毕竟是我约夫人出来的,这餐合该我请的,这小店也是我家的产业,夫人用完饭后直接挂在我账上就好。” 说完,便没再理张夫人,径自走出了雅间。 出门之后,就看见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的鹃娘。 “这怎么回事?”唐洛瑜回头诧异的看向柴进。 答话的却是柯苒:“刚才我们要进来,她拦在门口不让进,柴进就……” 唐洛瑜扶额,原来是点了穴道,叹了口气说:“咱们都要走了,给她解了吧。” 柴进没说话,只在她面前一拂袖,那人便能动了。 她察觉自己能动之后,连连后退,硬生生在狭小的走廊把自己缩成一团。 唐洛瑜三人也没理她,径自的离开了这里。 张夫人坐在雅间内,他们三人离开之后,再次起身的时候有些站不稳。 “姐姐!”就在这时,鹃娘从外面冲进来,只是刚一进来就正好面对着自己姐姐的面庞,随后下意识的就退了两步。 “回去吧。”张夫人瞪了她一眼,没说别的,径直就离开了雅间。 鹃娘看着自己姐姐的背影,只觉得身上有些发寒。 “怎么这么轻易的就原谅她了?”在回去的马车上,柯苒开口问。 柴进自然也是好奇,毕竟唐洛瑜当时生气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唐洛瑜叹了口气:“到底张书同是林策的坐师,到时候若是朝堂上有什么闲言碎语……” “这倒是个问题。”柯苒的折扇敲打在手上,也跟着叹了口气,“不过薛兄师承赵先生,是大理寺卿柏长林的师弟,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坐师……倒是并不太畏惧。”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唐洛瑜靠在车窗边上撑着脸,“但是到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林策刚刚才授官,还是……” 柴进皱起了眉头:“这般容忍,日后怎么办?” 唐洛瑜也没搭腔,只默默的又叹了口气。 等到晚上回家,薛林策见唐洛瑜似乎眉眼之间舒展开来了,有些诧异的开口:“娘子今日……心情甚佳?” “嗯,是啊。”唐洛瑜笑嘻嘻的把今天的事情都告诉给了薛林策。 “什、什么?”薛林策吃惊的看着唐洛瑜,“你都解决了啊……” 唐洛瑜诧异的看向薛林策,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啊,都已经解决了,你不替我高兴吗?” 薛林策有些无力:“那倒不是,就是觉得自己有些没用……” 他上前来搂住唐洛瑜,额头顶着额头:“娘子,我有点挫败。” “怎么啦?”唐洛瑜捏捏薛林策的脸,“这么不开心?” 这让薛林策怎么再继续往下说? 只能哼哼了两声跟唐洛瑜撒娇。 唐洛瑜看他的样子只觉得分外有趣:“你啊……没事的,咱们夫妻一体,我出手了跟你出手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薛林策声音有些低,“我本来想着若是我有功劳的话,是不是就能给你请封个诰命了?到时候你也不需要再看那些人的脸色了。” “你啊……”唐洛瑜心中十分熨帖,看着薛林策的时候满是爱意,“你心里有我,我知道的。” 第235章 水泥 两人相视一笑,薛林策也打起了精神。 “不过咱们家的窑什么时候才能建好啊?”薛林策还是不死心,就算是唐洛瑜已经解决了眼下的问题,也难保之后会不会在遇到这样的事情。 唐洛瑜想了想:“我之前已经告诉王叔了,还得看他那边怎么安排的,想来应是差不多了。” 对于水泥,薛林策也仅仅只是知道要用是石灰石煅烧之后制成的。 薛林策就有些后悔,为什么没在穿越之前没好好看看网上盛传的那几本穿越宝典。 果然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至于里面都要加什么,还是得慢慢一点点是实验。 路漫漫其修远兮…… 之后几日,唐洛瑜便从家中下人口中听到了传言。 “小姐您是不知道,闹的可大了!”观棋一边说一边比划,站在她身边的抱琴看的直往后躲,“张书同他那个老婆,揪着自己妹妹的发髻把她赶出了家门。” 唐洛瑜险些一口水喷出去,没想到这位张夫人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 “要我说也是活该,”观棋似乎没说过瘾,小嘴叭叭个不停,“她那日那么对咱们家小姐,现在丢这么个大脸,想来日后见了人也不好意思打招呼。” 唐洛瑜看着两个丫头你来我往的聊天,也不由得露出一个笑。 原来张夫人那个叫鹃娘的妹妹,不光是图谋她家恩荫的名额,还图谋了这个看着请贵无比的姐夫。 唐洛瑜撇撇嘴,这人难道之前就没察觉到吗? 张夫人服用灵芝也有好几年了。 想来当时刚刚丧夫的鹃娘,见到自己姐夫的时候就春心萌动了吧…… 王叔那边很快便找到了一处窑炉,之前那家人是烧陶的,因着家里没什么人了,想去南边投亲,这出窑炉便便宜售卖了。 左右之后还要烧玻璃,唐洛瑜也没压价,就按对方给的价格接了过来。 薛林策虽然只记得大概,却也给工匠们节省了不少时间,窑口刚接过来没多久,就已经研制出来了水泥。 看着灰白的粉末,唐洛瑜有些疑惑的开口:“这便是……你做出来的东西?” 这也不怪唐洛瑜,毕竟之前薛林策做出来的东西,不说好不好用,起码看起来都十分赏心悦目。 就连之前做的铅笔,包上笔杆看着像是那么回事。 “娘子,这可是好东西。”薛林策搓搓手,带着唐洛瑜来到一边,让他看自己让在院子里垒的墙,“你看此物没加水之前是粉末,加水之后再凝结在一起,就坚硬如石了。” 唐洛瑜上手摸了摸,发现确实如同薛林策所说一般。 “这……”唐洛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到底是怎么做的?” 薛林策耸耸肩,做现在是能做出来,但是让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却是不能。 “之前陈诚一直说我的堤坝有问题,”薛林策叹了口气开口,“想来便是因为修建堤坝耗费巨大,加之我画的那几种形制,看起来虽然恢弘大气,但是相对而言所用的材料也要更多些,而且用砖石夯土的话,也很难达到我想要的结果。” 当时陈诚只是一味训斥他,想来也是因为觉得他不通庶务,以为他只想靠着奇技淫巧博得皇帝的欣赏,尤其是自己在一日之内就拿出了好几画稿。 薛林策在心中叹了口气,现在想想这倒也不能完全怪陈诚。 毕竟当时他才刚因为制冰的事情刚被皇帝调任到工部的都水。 水利又是极为专业的东西,任是谁也没法相信一个才刚考上进士的人能精通水利吧…… 毕竟他这职务要是搁到现代可是副厅级的待遇,刚大学毕业的学生,刚分配到单位就野心勃勃的想要闯出一番事业。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 唐洛瑜来到薛林策身边:“相公,我是不懂这些,不过想来你做出来的东西,定然是好的。” “这么信得过我?”薛林策捏捏她的脸。 “那是自然。”唐洛瑜笑笑,“不过这次你要献上水泥的话,不如先跟表哥通个气?” 薛林策想了想:“那是要叫他来看看,其实水泥也不光能用在水利修建上,就是小到家庭宅院房屋瓦舍,大到修建城墙,俱都可以用水泥。” “修建城墙?”唐洛瑜有些诧异的看向薛林策,“我以为这个只是起到糯米浆的作用……” 唐洛瑜还以为这只是个粘合剂。 “那是自然,用这个浇筑城墙不光修建起来极为省时,也免去了开采石料的人工。”薛林策怎么看面前的灰白色粉末怎么喜爱,“是真的好用。” 唐洛瑜这时候也意识到了什么。 虽说之前制冰也算是造福民众,但是这跟老百姓的切身利益却也没有那么紧密。 但是这水泥就不一样了。 她之前还挺薛林策说,水泥的造价并不十分高,这样能用上的人就更多了。 很快景杉就来到了他们府上,看着面前一堆粉末也陷入了沉默。 “表弟,虽说今日是休沐,但是我也是很忙的。”景杉看着面前这两人,有些无语的开口。 “这可是个好东西,”薛林策笑吟吟的开口,“我唤它作水泥。” 听到新鲜词汇,景杉略略皱了皱眉:“这有什么用?” “那用处可就多了。”薛林策领着景杉过去看他用水泥铺的一小段路和砌的一小堵墙。 本身宅院里也会铺路,普通人家用夯土,富贵人家开采石材,整块铺在地上。 现下景杉踩在脚下的路光滑平整,宛如一整块石头开采出来的。 “这……”景杉还没来得及夸赞,就被薛林策带到了那一小堵墙边上。 “表哥,你再看看这个。”薛林策从袖袋中掏出一把小匕首递给景杉。 景杉抽出匕首往墙上捅去,发现只在上面留下了浅浅的痕迹,有些震惊的看向薛林策。 “竟然有这样的强度。”景杉满意的拍了拍薛林策的肩膀,“不得不说,陛下把你安排到工部,当真是个英明的决定。” 薛林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第236章 请封 薛林策还是决定先跟陈诚汇报一下这个事情。 毕竟这也算是工部的内部事务,就算他表兄是当朝尚书令,算是他的顶头上司,但是这种越级汇报的事情还是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于是第二天就带了一小兜水泥和已经凝结成块的水泥去到了工部的衙门。 陈诚的反应也不出所料,看见水泥的时候的疑惑和看到成品的惊为天人跟景杉如出一辙。 “这这……”陈诚反应要比景杉更激烈些,看着面前的水泥块有些发不出声来。 看了好一会儿,陈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难道是仙法?” 薛林策有些无语,其实他之前制冰的时候,家里就传出过这样的谣言,没想到现在竟然连他上司也这么想…… “不是的。”薛林策耐下性子开口,“主要是用石灰石做的,里面还加了黏土和铁粉。” 陈诚不禁扼腕,这实在是太像仙家法术了,宛如是把石头破碎成齑粉,随后再把它按照自己的心意塑性。 不过随后想想,这若是仙家法术的话,薛林策也不能大喇喇的拿出来给他看。 而且这若只是寻常之物所作,那岂不是寻常人家也能用上此等好物? “这个,作价几何?”陈诚捧着手中的水泥块,仿佛是绝世珍宝一般。 “倒不是特别贵,原材料什么的刚才也说了,其中之有铁粉略略贵些,再有就是烧窑时候的煤炭损耗了。”薛林策想想之后开口,“不过这个温度不需要烧瓷器那么高,只需要大概一半的煤炭。” 陈诚心中略略一算,确实价格并不算贵,随后拿起手中的水泥块在地上砸了两下,就见上面崩落了些许碎块下来。 “比之石头,硬度上还有些欠缺。”陈诚托着下巴开口。 薛林策想了想之后开口:“这个确实不能如同石材一般,若是体量太大,还有坍塌的风险。” 陈诚挑了挑眉,似是在催促薛林策接着说。 毕竟他拿出这东西,应该就是想要用来修筑堤坝,如果有这么大的硬伤,想来薛林策也不会拿出来讨骂。 “这个也好解决,若是想用的长久,且形状巨大,那中间就用钢骨支撑。”薛林策想了想之后开口,“一般房屋用竹骨也可以。” “钢骨……”陈诚想了想,中间若是有钢骨支撑,那自然是事半功倍,就是钢骨的造价就比这个水泥要高太多了。 “如果用这个修建堤坝的话,可以随意塑性,我之前的设想就能实现了。”薛林策开口,“而且一旦修成,这水泥不畏水火。” “竟真能同砖石一般……”陈诚知道,修筑皇宫用的砖块也是烧制而非成的,亦是不畏水火。 只是一来那个需要先定型之后再进行烧制,就注定了不可能做的太大。 二来就是造价太高,骤然让国朝拿出这么多钱来,实在是太过困难。 皇宫修建用什么样的材料都不为过,但是如果修筑堤坝也用这样的材料,先不说王公贵族们能不能乐意,单单是国库开支也不可能同意。 也是因为这个,当时他才会大骂薛林策异想天开。 毕竟当时的条件看来,他也确实在异想天开。 只不过现在有了水泥,这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这当真是好东西,”陈诚起身,把那一小块水泥珍而重之的用帕子包起来放进怀中,然后拍了拍薛林策的肩膀,“干得不错,回去写条陈吧,等来日你跟我一同上报。” 薛林策有些无语的看着陈诚这一系列的操作,他甚至怀疑等会陈诚会找个底座把那块水泥供起来。 到底也是直属领导,薛林策写条陈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忘了他,毕竟他还有有个尚书令表兄在前面挡着,陛下自然也不会忘了他的功绩。 薛林策一个从五品按说是无法参加大朝会的,只是因为今天要给陛下进献水泥,自然他就跟着陈诚一同前往了。 只不过最开始的时候他没有进殿,而是在外间等这传召。 薛林策并没有等太久,很快便有小内侍过来寻他,说陛下让他进殿回话。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学林车游刃有余的先向皇帝行了个礼,随后听见等叫起了才直起身来。 “薛卿,刚才工部都水上报,言明薛卿又要献宝?”小皇帝饶有兴趣的看着站在下面的薛林策开口。 “确有其事,只不过这东西污浊,不好在大殿之上演示。”薛林策从怀中掏出一块水泥托在掌心,“便是此物了。” 小皇帝对着身边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对方赶忙上前去把薛林策拿出来的东西拿上去给皇帝看。 “此物未干之前,可以随意塑性,”薛林策朗声道,“一旦干透,虽不如一般石材坚硬,但是却也不畏水火,且坚固无比。” 薛林策还没说可以往其中掺沙子之类,这些也不是他个学设计的能知道的。 他现在做的不过是抛出快砖来,之后的事情就等着后续的匠人继续研究就是了。 小皇帝拿起那块水泥看看,触手只觉得十分粗糙:“薛卿,你说此物无需如同砖石一般烧制?” “是也不是,”薛林策不卑不亢,“此物在制作的时候需要烧制,之后阴干即可。” 小皇帝看着手中的水泥块陷入了沉默,刚才陈诚汇报的时候已经讲了这东西的诸多好处。 不光是可以用于水利方面,就连平民百姓家里造屋修房也可以用它,价格也不算昂贵。 “薛卿。”小皇帝喜笑颜开,脸上带着不属于他这份年纪的慈和,“这可当真是大功一件,有功当赏,薛卿可有什么想要的?” 薛林策还没开口,就感觉到身边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射向自己,他下意识的抬头,果不其然正对上了摄政王阴鸷的眼神, 薛林策行了个大礼,对着面前的小皇帝拜了拜:“微臣不过微末之功,且都是分内之事,本不应求赏。只臣心中有一事,实是羞愧难当。” “只求陛下能赐内子敕封,臣别无他求。” 第237章 破格 一般官员内眷的封号都是跟着夫君来的。 五品包括以上的叫诰封,五品以下的叫敕封。 薛林策这里说敕封,其实多少有些自谦的意味,若是皇帝给唐洛瑜封个六品的安人,那就比薛林策要低半阶了。 这次他也算是立了个大功,毕竟要是按照薛林策所说的来,这水泥并不仅仅可以用于兴修水利,就是用来修建城墙也是不错的。 现在的城墙大多都是砖石结构,中间的缝隙若是穿上特质的鞋子,配合匕首也不是不能爬上去。 若是换成水泥的,那就大大降低了这种风险。 哪怕不是整体都换,仅仅只是在外面涂抹上一层水泥,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小皇帝一脸高深莫测,下面的臣子也都不说话。 时间在一片静谧中都仿佛被拉长了。 过了许久,小皇帝才开口说:“就依薛卿所请,不过既然是恩典,那便用诰封吧,封你娘子为正五品宜人。” 薛林策也是愣了愣,他以为只会封个六品安人的。 没想到皇帝竟然这么大方,这也算是破格封赏了。 “谢主隆恩,谢主隆恩。”薛林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赶忙给小皇帝行礼。 小皇帝笑着摆摆手:“薛卿不必客气,现下你娘子倒闭你品级高了,你可要努力啊。” 众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薛林策满打满算考到进士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荣升从五品了。 皇帝还破格给他娘子封了五品诰命,这不是明摆着说日后他定然要平步青云,获封五品吗? 这个年纪就到了五品,那就是熬资历,也能熬到尚书的位子。 这么多年升迁这么快的,也就只有景家那个小子。 但是人家的娘亲那可是郡主娘娘,从小在宫中养大的! 加上景杉自己也争气。 他就是比之不太受宠的皇子都要荣耀几分,这姓薛的小子又是哪块石头缝里冒出来的,他又凭什么升迁这么快? 不得不说,皇帝这一做法让众人都有些酸,就算是自己仕途顺利的,看到人家这架势,也难免心中升起些不该有的念头。 只是皇帝都开口了,他们也没法说什么。 “陛下,臣以为,”摄政王对着一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随即那人就站了出来,“不妥。” “是宋卿啊,你缘何觉得不妥?”小皇帝挑了挑眉毛,并没有直接看这位姓宋的官员,而是看向了站在最前面的摄政王。 “那唐氏不过是个商户之女,若只是因为夫君缘故,依照旧例敕封为六品安人都有些不配,理当再降一等才是。”姓宋的不卑不亢,让他说出来的话都仿佛更有说服力了,“现下居然要直接诰封,微臣担心,这唐氏恐承受不住这样天大的福气。” “商户之女不配诰封是吗?”小皇帝嗤笑一声,“那你置仁孝文康皇后于何地?” 这下也算是捅了马蜂窝。 这位仁孝文康皇后乃是本朝太宗嫡妻,喜好枪棒,太宗跟随高祖南征北战,便是留她在家守城,上能照顾婆母妯娌,下能抚育弟妹子女,中间还能平衡城内各方势力。 太祖在位时就常夸赞这位儿媳,言道若为男儿身,定然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这位皇后非但没欣喜若狂,反而反驳,自己虽为女儿身,但亦可成就一番事业。 太祖听后直言娶她做儿媳,是皇家之幸。 而这位仁孝文康皇后,便是商户出身。 皇帝都搬出这尊大佛了,姓宋的自然不敢继续往下说。 “陛下,那唐氏是何等身份,怎能跟仁孝文康皇后相提并论?”又有不怕死头铁继续出来刚,“还请陛下三思。” “朕刚才思的不够久吗?”小皇帝好整以暇的看着出头鸟,“还是王卿想替朕来思一思。” 这话谁敢接? 众臣噤若寒蝉,小皇帝又靠回御座。 薛林策偷摸瞅了一眼,总觉得小皇帝懒懒的样子仿佛在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就在这时,摄政王开口了:“陛下,臣觉得,不妥。” “为何不妥?”小皇帝直了直身子,笑吟吟的开口,“舅父。” 听到小皇帝这么喊,摄政王也愣了愣。 在朝堂之上,小皇帝从未这么称呼过他。 “唐氏无才无德,实在,实在德不配位。”摄政王一瞬间有些慌乱,刚才想好的话也都忘了,“陛下三思。” “朕听闻,唐氏早在县里便有贤名,当地县令还曾给她写过义商的牌匾,”小皇帝看向摄政王开口,“她怜贫救苦,现在也不是因为她才破格嘉奖的。” 小皇帝没继续往下说,但是大家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当皇帝的就想破格,怎么还有这么多闲的没事的跟后面叨叨! 一时之间,大殿上几乎落针可闻。 薛林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石竟然激起千层浪,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好在小皇帝也没有坑他,只瞪了没多久就叫起了。 “有功当赏,薛卿先下去吧。”这么说完之后,薛林策赶忙谢恩离开了大殿。 一直到他下衙回家,薛林策的心中都还在忐忑。 只能勉强安慰自己,若是出了什么事,也有景杉在前面挡着,想来摄政王针对自己,也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这个表哥。 “回来了?”唐洛瑜今日倒是不忙,见他回来就迎了上去,“怎么了这是,看你慌慌张张的,陛下不喜欢水泥?” 陛下可太喜欢了…… 薛林策拿起一边的茶壶,也没倒水,直接往嘴里灌了两口才开口:“没有,陛下说很好。” “那你这是怎么了?”唐洛瑜拿起茶壶晃了晃,发现里面的水已经都被薛林策喝光了,一边的抱琴看到,赶忙拿着出去续水。 薛林策便把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都讲给她听了。 “我的个乖乖,你怎么敢的?”唐洛瑜嗔怪着看向薛林策,“你啊你!” “没事,总之目的是达到了,”薛林策揽过唐洛瑜,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怎么样,夫君给你挣的诰命,开心吗?” 抱琴在外面拿着茶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第238章 明旨 那自然是开心的。 唐洛瑜也仰起脸,在薛林策脸颊上亲了一口。 “抱琴?你怎么站在门口?”门外传来柴进的声音。 唐洛瑜和薛林策连忙分开,这时候才听抱琴幽幽开口:“柴大侠啊,找我们小姐有什么事?” 薛林策和唐洛瑜相视一笑,相协来到门口。 “找我什么事?”唐洛瑜诧异的看着柴进。 “没事不能来?”柴进脸上比唐洛瑜更诧异。 看的唐洛瑜有些毛骨悚然。 “行行,什么时候来都行,”唐洛瑜举手投降,“所以柴大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柴进脸上是忍不住的笑意:“今日那位张夫人来看诊了。” 唐洛瑜略算算,也大概到了柯苒当时跟她说的日子:“也该到日子了,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她不是自己来的,还带了两个太医院的太医。”柴进话没说完,脸上露出了“你懂得”的笑。 “这两位大人,不会刚好出身丹枫谷吧?”唐洛瑜的嘴角也止不住的上翘。 一想到柯苒被里两个风干了橘子皮似的老头喊师叔师祖的,就实在是忍不住。 “那你就留柯苒一个人在那?”唐洛瑜十分谴责他这种不管朋友的行为。 “我倒是想呆在那,可是挤不开啊。”柴进耸耸肩,示意自己也无能为力。 “挤不开?不是就来了两个太医吗?”唐洛瑜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太医院有多少出身丹枫谷的?不会都来了吧?” 柴进接着耸肩:“那倒是没有,毕竟宫里还要留下轮值的。” “太医院难道被丹枫谷承包了?怎么都来了?”唐洛瑜一扶额,这么多人,柯苒那个小医馆自然是装不开的。 “那倒不是,但是医术最好的那几个是。”柴进笑笑,“柯苒可是这一任的谷主,就是那些出身不是丹枫谷的,也想过来跟他见一面,探讨一下医术。” 薛林策在旁边笑的打跌。 这太医院,怎么弄的跟追星似的。 “那你这会儿过来是……”唐洛瑜已经有了不好的感觉,毕竟已经这个时间了,人家又是来探讨医术的,总不能不管饭吧? “柯苒让我过来问问你,能不能借地方给他请这些太医吃饭。”柴进也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她就知道…… 唐洛瑜扶额,果然不出她所料。 “行,那哪有个不行。”唐洛瑜便着人跟家里人说了这件事。 大家都没什么反应,毕竟太医们也不会到处走动,就是他们要在自己房里吃餐饭而已。 柯苒救人都救过几回了,众人也都不在意。 唐洛瑜有些忍不住,想要看看柯苒吃瘪的样子。 只是到了才发现,这可不是一般吃瘪。 唐洛瑜亲眼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医,一脸热切的喊柯苒“太师叔祖”。 亲娘啊,难怪柯苒不愿意跟他们相认。 这要是自己,怕是也不想。 看柯苒一脸生无可恋却还要强装开心的样子,唐洛瑜讪讪的离开了。 作为一个好朋友,还是别给柯苒雪上加霜了吧……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见她回来,薛林策笑着问,“你不是说要给柯苒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吗?” “算了算了,你没见那阵仗,太可怕了。”唐洛瑜摆摆手,坐回薛林策身边,“太惨了,刚才喊柯苒太师叔祖那位老大人,看着都得有七十了。” 薛林策也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说说你这样,你应该吗?”唐洛瑜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柯兄待你可不薄啊!” 薛林策也正色道:“是,我们都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一般是不会笑的,除非忍不住!” 随后两人笑作一团。 第二天大清早,宫中的内侍便过来颁旨了。 一众人也没接过圣旨,虽说有薛林策昨天回来的提前预告,但是却因为柯苒的心酸事,让大家都忘了唐洛瑜受封的事。 一阵兵荒马乱,总算是都整整齐齐的跪在一起接旨了。 最感动的莫过于唐岳了。 几乎一个人拉扯大了唐洛瑜不说,给她挑的女婿也好,加之现在都当上诰命夫人了。 唐岳几乎要哭出声,还是云檀在旁边盯着,才没让他当众这么丢人。 颁旨的小内官也没见过这么乱七八糟的接旨现场,忍着笑念完圣旨之后就把诰命服饰连同圣旨一同交给了唐洛瑜。 “唐夫人,别忘了明日要到宫中谢恩啊。”看着这不靠谱的一家子,小内侍总担心他们忘了,于是便出言提醒。 唐洛瑜心有余悸,从怀中又摸了两枚金丸塞进之前给内官准备的红包里,珍而重之的交给对方。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算小女子请大人和诸位喝茶了。”唐洛瑜也确实打心底里感谢对方。 等到颁旨的内侍都离开了,唐家一众人才都围到了一起,看明黄色的圣旨和诰命服饰。 “表、表姐,”霍旸看着刺绣精美的翟衣,不由得吞了口口水,“这、这就是翟衣吗?” 唐洛瑜拍拍他的头:“是啊,小旸以后也要努力给你娘子挣诰封啊!” 霍旸认真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的!” 一众人中只有薛琳琅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若是她能嫁给表哥,现在的一切荣光,就俱都是自己的了吧…… 只是她也只能想想,毕竟这件事并非是她能左右的。 他们以前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但是表兄对自己便只有兄妹之情,甚至为了以防万一,还替母亲过继了自己。 就算现在她隐约知道薛林策并非薛母亲生又有何用? 礼法上这也已经是她亲哥哥了。 “恭喜嫂嫂。”薛琳琅脸上是真诚的笑,没有人知道她心中是怎样的酸涩。 “小瑜,这个要请客吃饭的吧?”唐岳瞬间来了兴致,“这可是大喜事,要好好筹办才是!” 唐洛瑜扶额,有些无奈的开口:“爹啊,这个等我去问问师姐,看看她怎么说吧。” “对对对,你去问问赵夫人,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到底要不要请客。”唐岳拍拍自己的额头,“也怪爹,高兴的什么都忘了。” 第239章 投缘 唐洛瑜这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赶往柏家了。 因着是休沐日,薛林策也跟他一同前往。 两人刚下马车,在门口竟然碰到了柏长林和沈自徵。 “师兄,自徵,你们这是要出门?”薛林策诧异的看着这翁婿俩。 “是了,正要出去一趟,你同我们一起吗?”柏长林挑挑眉,看向唐洛瑜,“还没恭喜弟妹,这就比师弟高半级了。” “多谢师兄。”唐洛瑜侧了侧身,让车夫把东西拿了出来,笑着跟柏长林打招呼,“车上有给师兄带的鱼干,是我家乡的特产来着。” “那还是我谢谢你吧,”柏长林倒是也不客气,上前去从车夫手中接过了鱼干,“弟妹啊,这鱼干是真的好吃。” 唐洛瑜笑笑:“师兄喜欢就好,回头再给您送。” “师兄这是要去哪?”薛林策开口询问,本来他就是想着陪唐洛瑜来,他是不好去内院的,但是跟柏长林和沈自徵聊天解闷也不错。 现下看他二人相协离开,于是便开口询问。 “自徵听同僚说,南街那边新开了个戏园子,里面有出戏极为有趣,你师姐她们娘俩没什么兴趣,这不就只能我们爷俩自己去看了。”说这话的时候,柏长林表情有些神秘,让薛林策也起了几分兴趣。 “你跟师兄他们出去吧,”唐洛瑜给薛林策打整了一下衣服开口,“我等会儿自己回去就好。” “行啦师弟,人家姐妹之间也是有些话要说的,你就别跟着掺和了,跟我们爷俩去戏园子吧?”柏长林拍拍薛林策的肩膀,就要拉着他一同前去。 唐洛瑜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塞进他怀里:“大方些,咱们可是给师兄添了不少麻烦。” 薛林策自是知道她什么意思。 柏长林说起来是位高权重,但是为人极为正直,在这个位置上做了这么多年,他家却是赁的房子。 最多也就是跟自己偶尔讨要些吃食。 唐洛瑜把荷包都给薛林策了,就是让他请客了,随便吃喝。 “弟妹当真大气,要不怎么你比师弟高半级呢。”柏长林开心的拍拍薛林策的肩膀,却是对着唐洛瑜说的,“弟妹不着急回家,等我们看完戏回来,你跟林策一同回去就好。” 说着,便一马当先的上了唐家的马车。 薛林策笑着摇了摇头,沈自徵还有些不好意思,到底脸皮还薄些,只是被自己岳父叫了两声,也只得上了马车。 两人告别之后,便各自离开了。 唐洛瑜进到柏家之后,发现赵夫人身边还有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眉宇之间似是跟沈自徵有些相似。 想来这便是他家中的祖母了。 “弟妹来了。”赵夫人看见唐洛瑜,笑着开口,“还没恭喜弟妹获封诰命呢!” 大理寺卿是三品,赵夫人乃是正三品淑人。现下说这话,不免多了些揶揄。 唐洛瑜脸上略略红了些,看着赵夫人咬了咬嘴唇:“师姐……” “好好,我不闹你,”然后赵夫人看了看身边笑着的老太太开口,“这是自徵的祖母,前几日刚刚进京。” “祖母好,”虽说他们之间的辈分有些乱,基本上都是各论各的,不过眼前老妪已垂垂老矣,喊个祖母并不为过,“自徵同我相公兄弟论交。” 老太太笑着看唐洛瑜:“这闺女齐整!” 又寒暄了两句,赵夫人对着自己女儿说:“我同珞瑜还有话说,你先跟你祖母下去吧。” 柏小姐点点头,就跟老太太一块下去了。 “说吧,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过来这般讨巧卖乖,可是有什么事?”赵夫人点点唐洛瑜,笑着说。 “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姐,确实有事要问。”唐洛瑜笑笑,“说出来也不怕师姐笑话,其实就连进宫谢恩,也是来颁旨的公公说了之后我才知道的……” 唐洛瑜面上露出一丝苦笑。 到底唐洛瑜以前没接触过这个圈子,碰到这种事不免有些方寸大乱。 赵夫人嗔怪的看了唐洛瑜一眼。 “之前让你跟我多去参加些宴会你也不去,现下怎么样?” 唐洛瑜叹了口气,可怜巴巴的看着赵夫人。 “其实也没有别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几岁的妹子,赵夫人也有几分心疼,“中宫年纪尚小,待下也宽和,知道你的出身自是不会难为你。不过太后是摄政王的妹妹,又青年丧夫,所以……” 唐洛瑜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因,他们同摄政王有血仇,太后几乎是摄政王一手扶持上去的,自然同他一条心。 “还是明日我同你一同进宫吧,你一个人我也有些不放心。”赵夫人拍拍唐洛瑜,“其实你也不用过多担心,毕竟你夫君现在简在帝心,太后也不会太为难你的。” 有了赵夫人这句话,唐洛瑜也放心了下来:“在我家住着的那位神医,最近又研制了个新面药方子,我用着是极好的,到时候作坊那边做出来了,我给世界送些过来。” “无事献殷勤,”赵夫人用手指点了一下唐洛瑜的脑门,“还有什么事,都一起说了吧。” “就是这不是我刚受了诰封,我爹那人吧……”唐洛瑜纠结了一下措辞,“他就特别像炫耀一下,想请客,师姐你觉得这能行吗?” “你自己怎么想的?”赵夫人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师姐你是知道我的,我自是不想大办的,但是我爹那个人吧……”唐洛瑜连连告饶,毕竟别说自家的了,就是去别家参加宴席她也不想去。 除非能赚钱。 “亏得你先来问问我,”赵夫人叹了口气,“你可知京城有多少从五品官,又有多少五品官?” 唐洛瑜不知道,摇了摇头。 “你本就是破格获得诰封的,当时朝堂之上并非没有人反对,只是陛下一意孤行,才破例的。得了好处就藏着点,这诰命又非金银财帛,分都没法分。”赵夫人看着唐洛瑜懵懂的样子有些着急,“到时候人去了怎么想?” 第240章 戏园子 这却是唐洛瑜没想到的。 毕竟她以前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现下被赵夫人点醒了,有些惊恐的看着对方:“多亏师姐了,若非师姐说出来,我是万万想不到的。” “谁让你叫我一声师姐呢?”赵夫人叹了口气,“我跟你这孩子也投缘,与你说说也没甚干系。” “虽说你夫君现在简在帝心,但是到底也只是个刚入流的从五品员外郎,还是工部这样的地方。”赵夫人的手覆在唐洛瑜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现在还是别太张扬为好。” 唐洛瑜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看她这样,赵夫人也有些心疼。 唐洛瑜自小母亲就过世了,家中虽说有两个哥哥,但是那又有什么用,这些女儿家的事情也没人教她。 这么一路跌跌撞撞长大,还听说她原本在老家那个寡嫂也不是个好的,现下都已经流徙了。 自己还是要多多看顾这孩子才是。 “之前那次也是不太好,我听说你跟张书同家那个已经和好了?”赵夫人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我前日里听说她没口子的夸你呢。” “唉,到底张侍讲是林策的坐师,也不好太过,我找到了一些她妹妹谋害她的证据,直接给她了。”唐洛瑜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不气,就是还是夫君的官声要紧,我们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这事做的不错,”赵夫人十分满意,不过还是要跟唐洛瑜分析一下,“不过这次主要也是那张氏有点良心,若非她到处跟人夸你,旁的人也不知道你品性如何,都只以为你在武安侯老夫人寿宴上愤然离去的才是你呢。” 唐洛瑜当时却是没想到这个,现在赵夫人点了出来,便有些汗颜。 “无妨,”赵夫人见她知错,于是继续开口,“这倒比你自己去扬名来的要好。” 唐洛瑜跟着叹了口气,就听赵夫人继续说:“你之前说的那个事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让你自己来办却有些不太合适。这样吧,等明日进宫之后,再过几日,我来出面办个小宴,到时候邀我几个闺中密友来就好。” 唐洛瑜十分感激,毕竟凭她自己的面子是请不来人的,赵夫人说的对,就算再简在帝心,薛林策现下也不过只是从五品,要走的路还很长。 “多谢师姐为我筹谋!”唐洛瑜站起身来,郑重的给赵夫人行了个礼。 毕竟这事情并不是你求人家两句人家就能给你尽心办的。 “你这孩子,”赵夫人赶紧拉着她坐下,“你日后多给我们家老柏弄点好吃的就是了!” 这自然是说笑的。 另一边。 “师兄,咱们这是要干什么?”薛林策这句话已经不下问了十遍了,“戏票我都买好了,怎的不进去?” 三人也不是在正门,而是在戏园子的偏门处等着。 “你不懂,这里才是听得最清楚的地方。”天热的缘故,柏长林手中的折扇晃得山响。 薛林策在心中吐槽,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得很。 这哪里听得清楚,别说唱戏的声音几近于无,就是有,也被柏长林手中的扇子晃没了。 “自徵,你就这么陪他疯?”薛林策试图拉个同盟,一起抵抗柏长林这疯老头子。 只是沈自徵一来是他学生,二来还是他女婿,再加上本身性格也软弱,自然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尴尬的看着薛林策笑笑。 算了。 这是个指望不上的。 “师兄啊,你就行行好,跟我说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行吗?”薛林策也掏出自己的折扇来给柏长林扇,“我家的铺子刚出了新冰品,你不停息咱们去吃冰品也行啊。” 话音未落就看见从偏门里走出来一个少女,出来之后还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两眼,才往柏长林手中塞了些东西,随后一个闪身就又钻回了戏园。 薛林策刚要开口,就见柏长林在自己面前比了个“嘘”,三人一同走出了小巷子。 “走吧师弟,不是说你家的铺子刚出了新冰品?带师兄去尝尝啊,”柏长林丝毫不顾及形象,上手揽住薛林策,“你家那铺子,师兄可吃不起,你娘子可是说了,今日的饭钱都由你家出。” 薛林策皱眉看着自己老不正经的师兄,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往铺子走。 他也明白,现下还在大街上,并不是能好好说话的地方,索性也就没问,打算等到了地方再说。 哪知在铺子门口竟然碰见了景杉。 “表兄?”薛林策诧异的看着景杉,“你怎么得空出来?” 毕竟他家有个神志不甚清楚的娘,景杉就是休沐日也极少出来。 “你怎么……”景杉看了看才从马车上下来的柏长林,略皱了皱眉,“原是你们师兄弟出来吃饭?” “其实本来不是的,”柏长林笑着开口,“这不是弟妹请客吃饭,我为了给他们小两口省点钱,就选了自家的铺子。” 薛林策有些无语。 他这师兄是真能白话:“表兄吃了吗?要不要一起?” 景杉本来是想拒绝的,他还约了人有事,但是看柏长林的表情,便跟身边的随从说:“你跟他说一声,就说我先不去了,这边有事。” “表兄你还约了人?反正都是要做雅间的,不然叫来一块吃吧?”薛林策提议道。 只是景杉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表弟,拍拍他的肩膀率先进入了火锅店。 还没到吃饭的时间,下面的厅堂也不如之前刚开张时人多,只稀稀拉拉的有两三桌。 薛林策跟掌柜的打了声招呼,便跟几人一块去到了给他们自家人留的雅间。 这时候就不得不感慨一下,还是有钱好,不然哪可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开这么一家铺子? 刚坐下,薛林策就问出了憋了一路的疑问:“师兄,你刚才那是在干什么?” “这个嘛……”柏长林拉长了调子,还没说完,雅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男人蒙着面,薛林策却认了出来,便是之前景杉派来告知他消息的那个人。 而他手里提着另一个蒙面的男人。 第241章 男人对这主座的景杉一抱拳。 剩下的三个人没再说话,神色各异。 薛林策大概明白这人应该是摄政王的手下,心中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沈自徵不明所以,却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只柏长林这个老狐狸,一脸高深莫测的笑着看景杉。 “给王爷送回去吧,到底是辛苦培养出来的,别打死了。”景杉厌烦的摆了摆手,刚才站在门口的男人就拎着人离开了。 “侯爷真是……”柏长林笑着揶揄景杉,“狂蜂浪蝶,趋之不尽。” 薛林策这会儿正在喝水,听到这里噗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师兄啊,”沈自徵跟他坐在一边,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手帕递给薛林策,“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瞅个我不喝水的时候啊。” 房间里的气氛缓和了些。 “先在也没有外人了,师兄能给我解解惑了吗?我都好奇一上午了。”薛林策有些无奈的开口。 “诶,缘何这般心急,”柏长林笑笑,“等锅子上来也不迟。” 话毕,就见掌柜的带着几个伙计来上菜。 “东家,今日的从南边来了些橘子很甜,拿些过来给您尝尝。”掌柜的差小二拿了两盘上来放在桌子上,“后厨还有几筐,等会儿走的时候让人给您装上。” “这感情好。”柏长林看向薛林策,“你这掌柜的倒是十分乖觉。” “是,好像是王家出来的,”薛林策回忆了一下,好像这个掌柜的是唐洛瑜从王家那边挖来的还是直接跟王珏要的,他不是很清楚,“这个还得问小瑜,我不清楚。” “东家说的是,我以前是王家的,现在给咱们姑娘干。”掌柜的边指挥小二上菜边给众人夸唐洛瑜,“要说做生意,咱们姑娘可是个这个。” 给众人比了个大拇指。 等到掌柜的带着一众小二都退下去了,薛林策才正色问道。 “师兄,所以今日……” 柏长林还没开口,就听见坐在首座的景杉不紧不慢的开口。 “大理寺卿可是在查去年略卖人的案子?” 柏长林没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薛林策在一旁听着愣了愣。 略卖人……那不就是古称的人贩子? “京城竟然还有……”薛林策小声惊叫出声,随后自己捂住了嘴巴,用眼神疯狂询问景杉。 就见他叹了口气,随即也点点头。 薛林策不敢相信,一般大城市的人对于孩子的看管力度都要高一些。 因而一般都是县城或者农村中丢孩子的比较多。 没想到京城之内,天子脚下,竟然也会有这种事情,让薛林策不免有些惊恐。 “丢的不是稚童,而是及笄左右的女孩。”柏长林叹了口气,也收起了那副惯常挂在脸上的笑,“消息压得很死,所以你不知道也属正常。” 薛林策自然是不清楚,毕竟他才刚来京城多久? 只是这时候,女子及笄就能出嫁了,这么大的女孩子,且不说家里看的严了,就是她自己也有一定的意识,并不那么好拐。 但是这又跟柏长林今日去戏园子有什么关系? “今日见的那姑娘,曾经见过一个被拐的女孩。”柏长林看出了薛林策的疑惑,出言给他解释。 “原来是这样……”薛林策不免有些唏嘘。 他也大概能猜到这些姑娘会被卖到哪里去。 越想就越觉得略卖人可恨。 “师兄,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薛林策愤愤的开口,“纵使我没什么能耐,出些钱也是可以的。” “那倒是不必。”柏长林脸上有挂上了调笑的表情,“查案有朝廷给钱,师弟多给我弄些好吃食就是了。” 薛林策有些哭笑不得,他这师兄真是…… 这时候锅也开了,薛林策站起身给大家下虾滑。 这也是他提议做出来的,毕竟除了过敏的,谁不喜欢吃虾滑呢? “表哥今日是约了谁?”薛林策想到之前景杉跟手下说的,随意开口问了一句。 哪知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景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竟然红了。 “表哥,难道你今日约了表嫂?”薛林策只觉得自己罪过。 景杉都而立好些年了,现在还耍着单。 这按后世的算法,这都成大魔法师好多年了。 好像也不太对,虽说他没娶妻,但是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呢…… 薛林策表情有些狰狞,强迫自己住脑。 “你这孩子,从哪学的这般促狭!”景杉这么说着,眼睛看向的却是柏长林。 似是在恼火,自己的孩子都被这人带坏了。 “侯爷看我可真是没道理,”柏长林自是也不惧,挑挑眉开口,“我觉得这还要问我师父。” 赵先生学富五车,桃李遍天下,且成材率极高。 单看他才教了薛林策大半年就已经能让他考上进士这点,就已经很能说明赵先生的才华了。 但是他本人却没出仕。 难道是他不想吗…… 非也。 赵先生的嘴,同他的学问一样出名,他自己也明白并非是混官场的料。 “赵先生有你这个学生,当真是他的幸事。”景杉嘲讽道。 柏长林也不怂,笑嘻嘻的完全不生气:“那是自然,不然也不能把爱女配与我。” 薛林策还好些,在两位大佬的唇枪舌剑之下,一边的新科状元沈自徵瑟瑟发抖。 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千万不要跟他说话。 等这餐吃完,薛林策跟着柏长林回他府上接人,景杉就要自己回去了。 “你平日里多去我府上走动走动,我母亲想你的紧。”景杉有些不悦的开口。 “是是。”薛林策有些无奈,“我定然常去。” “是真的就最好了。”景杉冷哼一声,率先上了马车。 到了柏家之后,跟赵夫人又寒暄了两句,薛林策就跟唐洛瑜两人就上了自家的马车。 “今日跟柏师兄出去看戏看的如何啊?”唐洛瑜笑嘻嘻的开口,“还有你们中午去哪吃的啊?” 就见薛林策听到这话之后,先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后才开口:“柏师兄是过去找线索的。他要抓略卖人。” 第242章 得见天颜 “略卖人?”唐洛瑜有些吃惊的看向薛林策,就见对方点了点头,也跟着叹了口气,“没想到在京城也会有这种事情的发生。” “是啊,我当时也没想到。”薛林策闭闭眼睛,有些疲惫的开口,“我本来还以为是师兄逗我,才不进园子听戏。” “没进园子?”唐洛瑜诧异的开口,“那你们去的哪?” “就在后门等了一阵儿,那姑娘出来塞了些东西给师兄,随后就去吃饭了。”薛林策想想,“出来的时候还碰见了表哥,中午其实是跟表哥一块吃的。” 唐洛瑜略点点头:“今日师姐同我说,明日会陪我一起进宫谢恩。” “那感情好,”薛林策揽过唐洛瑜的肩膀,“有师姐我就放心了。” 于是第二天一道早唐洛瑜就起身了,在几个丫鬟的服侍下换上了宜人的翟衣,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整个人都在熠熠发光。 “娘子真好看。”薛林策凑上前来,从后面搂住的了唐洛瑜的腰,一口吧唧在了唐洛瑜脸颊上。 “你讨厌!”唐洛瑜嗔怪一声,赶忙凑到镜子边上,看自己的妆花了没有。 薛林策也不恼,笑嘻嘻的在旁边凑趣,看到径自虽然被磨得光可鉴人,但是却是黄铜色的,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但是他实在是想不起来镜子是怎么做的了……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唐洛瑜见他站在一边,很久都没出声了,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晃。 “在想这铜镜的颜色有些失真,若是用银做面镜子会不会好些。”薛林策下意识的就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唐洛瑜愣了愣:“但是银子太软了,会不会很快就损坏了?” 这倒是很简单,毕竟薛林策看惯了后世的镜子,自然没把这个当成问题。 “其实可以在玻璃后面贴打磨好的银片,然后再镜子后面镶上框,就可以保证上面的银不受伤了。” “唔,我想不出是什么样,相公做来给我可好?”唐洛瑜笑着晃晃薛林策的胳膊。 “做什么?”从门口传来赵夫人的声音,惊得唐洛瑜赶忙放下了薛林策的手。 “师姐。”薛林策倒没觉得怎么样,跟赵夫人打招呼。 赵夫人站在门口并没进去,也是一身翟衣,看着端庄沉稳。 因着品级比唐洛瑜要高一些,身上的翟鸟和发冠上朱钗的要多几对。 唐洛瑜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上前去:“让师姐久等了。” “你也知道?”赵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你也不怕耽误了入宫的时辰。” 唐洛瑜的头又低了几分。 见她似是受教了,也就没再继续说她。 两人跟薛林策告了别,一块坐着马车便往宫中去。 一路上赵夫人也没停停,不住的嘱咐唐洛瑜过会儿要怎么办,仿佛第一次入宫的不是唐洛瑜而是她一般紧张。 “师姐辛苦了,”唐洛瑜十分狗腿的给赵夫人倒了杯水放到面前,“说半天口干了吧?” 赵夫人哼一声,没再继续说。 唐家距离皇宫比之柏家还是要近一些的,两个人很快便到了宫门外。 守门士兵看到赵夫人上前行了个礼,核查清楚之后言明是要进宫谢恩的,就被放了进去。 宫中的老内侍给两人引路,唐洛瑜有些紧张,毕竟还是头一回进宫,也不四下看,只跟着老内侍往前走。 “这并非是去仁明宫的路,这位公公是要带我二人去哪?”赵夫人到底是多次入宫的,一眼就看出了路不对。 “赵夫人多虑了,皇后娘娘现在正在太后宫中,因而让咱家带您二位直接去太后宫里呢。”老内侍倒是也不恼,引着她们两人往太后的慈明宫去。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唐洛瑜这时候才抬头来看了眼,就见宫门上写着的,正是慈明宫。 唐洛瑜不禁心中生出了些惊叹。 她家现在虽说买的是郡王的别院,却也是十分华贵。 皇宫比之郡王府邸,当真是不知道高级了多少。 这时听见内侍通传声,便赶忙低下了头,只用余光看想前面的赵夫人,看她是怎么行礼的,自己也依葫芦画瓢。 进入宫室之后,两人一同行完礼,就听见一个十分年轻的声音叫起。 唐洛瑜还以为是皇后,没成想略略抬头之后,却发现开口的是太后。 跟着赵夫人在一边坐下,唐洛瑜有些紧张。 就听见坐在主座的太后先开了口:“你便是皇帝新封的宜人?” 唐洛瑜直起身体:“是。” “看着倒是个齐整的丫头。”太后柔柔一笑,唐洛瑜只觉得放松了不少,就又听见太后开口,“哀家听闻你在宫外,经常要抛头露面?” 这是谁说的? 唐洛瑜心下一惊,略略皱了皱眉头。 “启禀太后娘娘,我这弟妹,早年丧母,兄长也已故去,寡嫂不贤已被发配,家中唯有老父幼妹,故而要顶门立户,出面打整生意。” “当真是苦命啊……”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小小年纪,也是辛苦了。不过现下也算是苦尽甘来,之前那些也算是磨难了。” 唐洛瑜略略松下一口气,就听见太后又开口了。 只不过这次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赵夫人。 “还没见你对哪个人这么上心呢,”太后话里有话,并没直接说透,“竟还愿意陪着一同入宫。” 唐洛瑜当下心中一惊,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这时候就听到赵夫人开口:“这也没办法,这丫头招赘了我爹的小徒弟,自然要看顾些,不然有什么差错,我爹可是要怪罪的。” “原来薛卿竟然是赵先生的高足吗?”身后传来一声青年男人的声音,“朕竟然不知……” 唐洛瑜愣了愣,在这件事上薛林策并没有刻意隐瞒。 回转身去一看,是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似是跟霍旸差不多大。 难不成…… 赵夫人在她手上拍了拍,还没等唐洛瑜反应过来,太后就开口了。 “皇儿这怎么有空这时间过来了?” 随即宫中之人一齐行礼,唐洛瑜愣了一下,也跟着给他行礼。 原来进来的人,竟是皇帝…… 第243章 有办法 “都免礼吧。”皇帝径自走过了众人。 这时候小皇后也站了起来,自己向下坐了一个位子,把自己原本坐的位置让了出来。 小皇帝语气十分亲昵:“刚批完奏折,就想看看母后这边可有什么吃食。” “你啊。”太后笑着摇了摇头,却也怕自己儿子饿着,于是开口叫人上些点心来,“现下也快用午膳了,皇儿现下先垫垫吧。” 眼见得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赵夫人极有眼色的开口要求退下。 太后也没过多询问,毕竟还是儿子最重要。 两人很快出了宫。 等坐上自己马车的时候,唐洛瑜才舒了一口气。 “害怕了?”赵夫人笑着看她,“你不是胆子很大吗?” “师姐快别嘲笑我了,”唐洛瑜拍拍自己的胸口,“我总觉得太后娘娘的态度有些奇怪。” 赵夫人叹了口气:“是啊,她一直这样,任性又自负,现下身份尊贵不会直接给人难堪,却也改不了骨子里的那种骄纵。” 唐洛瑜疑惑的看向赵夫人:“师姐以前认识太后?” 随后才察觉到,太后的年纪跟赵夫人似乎差不多,所以两人认识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赵夫人点了点头,脸上带了些追忆和无奈:“当年她曾经在我家跟着我母亲读书。” 虽然国朝并不禁止女人认字,但是到底是男女有别,能识文断字的女先生实在是少之又少,更别说师母那样惊才绝艳之人。 不过那不也就说明面前的这个赵夫人,跟太后曾经是闺中密友? “别想太多。”赵夫人知道她一定脑补了很多东西,于是出言解释,“她不过是进宫之前跟我母亲学了一阵子,也就三个多月吧,之后就进宫了。” 唐洛瑜表情略略有些失望,一脸想知道八卦但是没被满足的样子。 赵夫人伸手敲了她头一下。 “你个小丫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不知道吗?” 唐洛瑜对她吐了吐舌头。 因着两人是坐唐家的马车过来的,唐洛瑜便先把赵夫人送回了家,自己才又折回去的。 回去的路上竟然碰到了张夫人,只是看她行色匆匆的模样,就没叫住她。 另一边。 在唐洛瑜和赵夫人离开之后,摄政王也来到了太后宫中。 “兄长今日留下用饭吗?”太后看见自己哥哥显然十分高兴。 摄政王略略皱了皱眉头:“回太后娘娘的话,是陛下留臣吃饭的。” 听到摄政王这么自称,太后显然有些不满,但是又不敢直接说出来,只能略略撇了撇嘴。 坐在一边的皇后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半,自顾自的看着手中茶盏里的茶叶。 “对了,”小皇帝显然不把摄政王刚才拒绝的话放在心上,于是开口,“前几日薛卿研制出的水泥,舅舅觉得如何?” “确实是个好物。”就是摄政王也不得不承认,薛林策制作出来的这个水泥,的确有大作用,“只不过还需要再试试。” “舅舅多虑了,朕觉得此物甚妙,合该尽快推广造福百姓。”小皇帝笑笑,“不如就安排秋汛之前,修筑好堤坝也能排上用场。” 摄政王听到这里心下大骇:“陛下三思,之前臣上表,对北方用兵之时,户部便出来哭穷,国库空虚,哪有那么多钱来修筑堤坝?” 见小皇帝不说话,摄政王赶忙继续说:“臣并非是觉得修筑堤坝不重要,只是现下马上就要秋收,不如等天气再冷一些,农闲的时候修筑,也好招民夫啊。” “舅舅,秋汛之前不修筑堤坝,若是黄河决口,到时又有多少黎民百姓遭受水患?”小皇帝自然不愿意,据理力争到。 “好了,就要用膳了,有什么事,等用完膳你们再去御书房说。”太后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于是开口制止了下来。 看看自己兄长,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只是摄政王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妹妹的小动作。 用完午膳之后,摄政王便跟皇帝一同去到了御书房。 具体国库还有没有余钱,这事情还得问过户部尚书。 于是便差人把景杉和户部尚书一同叫来了。 “朕深觉之前薛卿制作出来的水泥是个好东西,想赶在秋汛之前修筑堤坝,”皇帝看向户部尚书,“现下户部能支撑修筑堤坝的费用啊?” 户部尚书有些方。 他明白,小皇帝必然是想修的,不然也不会叫自己和景相来。 但是摄政王必然是不想的,不然他不可能也在这里,还死死的盯着自己。 户部尚书被摄政王看的有些发毛,求助的看向自己顶头上司,示意自己是在顶不住,这事还得大佬你来顶雷。 摄政王看见他的眼神就气不打一处来。 “程元寿!你在看什么!”摄政王开口声音就有些大,意识到这里是御书房之后就小声了些,“陛下在问你话,你看景相做什么!” “这,”户部尚书有些慌,开口时声音都颤抖了,“这个……” 还是忍不住要去看景杉,就见景杉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他也不明白景杉是什么意思,但是突然想起了,之前摄政王要对北方用兵,在景杉的授意下,他哭穷来着。 若是现在再说有钱修堤坝,那摄政王一定回头就宰了他。 毕竟这事情他也不是第一回做了。 户部尚书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国库空虚,恐难支撑。” “唉……”小皇帝叹了口气,“那为了黎庶百姓,就只能动用朕的内帑了。” 听皇帝都要动用自己的小金库修水坝了,摄政王也意识到,这大坝皇帝是不修不可了。 但是他又不想主动认输,只能梗着脖子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陛下,倒也没到需要动用内帑的时候。”这时候景杉开口了,“其实我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时候你还买什卖什么关子?”摄政王看见景杉就想给他两锤。 这人没事就像个狐狸一样笑眯眯的看人,真是越看越烦。 “哦?景相有办法?那快说说吧。”皇帝完全没感受到来自亲舅舅的凝视。 “便是陛下刚封的宜人啊。” 第244章 钱耙子 刚封的宜人? 那不就是薛林策那个商户老婆? “景杉,你这是何意?”摄政王看向景杉的目光几欲喷火。 景杉笑吟吟的看着摄政王:“就是字面意思咯,我是没什么办法的,但是这唐宜人接手家里生意不过一年左右,现下她们家已经扩大了近十倍不止,这女人宛如钱耙子一般。” “竟有这样的奇人奇事!”一边的户部尚书宛如一个合格的捧哏。 “是啊,”景杉笑笑,“若是让她带头捐款,到时候陛下给下个嘉奖,到时候还愁富户们不捐钱修堤坝?” “这夫妻二人可真都是朕的福星啊!”小皇帝给这件事定下了盖棺定论。 “景杉,你敢叫陛下做事!”摄政王明白了,这哪里是让富户捐钱,这是在拿皇帝的脸面换钱啊! “陛下三思,景杉此人包藏祸心,是想利用陛下赚钱啊!”摄政王赶忙行礼。 “舅舅啊……”皇帝略皱了皱眉,“修筑堤坝是国家重要之事,现下若是不打算用内帑中的钱,就再只有景相说出的办法最简单了。” “那也不能让陛下……”摄政王还没说完,就被景杉打断了。 “王爷这般态度,莫非是有更好的办法?”景杉笑着开口。 摄政王哪里有办法? 若是他有能弄到钱的法子,不早就用来对北方蛮族作战了吗? 又何至于只是户部尚书一哭穷,他就留完全没办法了。 摄政王赶忙又要想小皇帝解释,只是刚开口,就被小皇帝打断了。 “好了舅舅,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筹钱的事情就让景相去忙好了。”小皇帝摆摆手,“你们也都先下去吧,朕有些乏了。” 摄政王也就这样会被一同送出了宫。 “姓景的!不要以为你赢了!”摄政王恶狠狠的看着对面的景杉。 “非也,殿下此话谬以。”景杉不紧不慢的开口,手中的折扇拍在自己手心啪啪作响,“都是为了国朝好,殿下何苦非要拆台呢?” 摄政王说不过他,只能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大人,这……没事吧?”跟在景杉身边的户部尚书见摄政王走远了才敢轻声开口。 “没事,你回去工作吧。”景杉安慰了一下自己的下属。 随后便直接前往了唐家。 刚进门就见唐洛瑜正要出去:“诶,表哥来了?” 景杉略微皱皱眉:“你要去哪?” 唐洛瑜还有些诧异,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怎么了?表兄找我有事?” “你若是没什么非去不可的事,便等会儿再去吧。”说完,景杉自顾自的走进了唐家大门。 看着他的背影,唐洛瑜诧异的自言自语:“奇奇怪怪的。” 见景杉过来,薛林策也有些诧异:“表兄怎么来了?” 景杉皱了皱眉:“你们两口子可真是。” 这时候唐洛瑜也走了进来:“表兄现下能说了吧,到底有何事?” “是这样的。”景杉倒是也不卖关子,“陛下对于你制出的那水泥十分喜欢,便想安排下去修筑堤坝。” “这是好事啊,”薛林策不明就里,“我的图纸都设计好了啊。” 景杉坐了下来,叹口气才开口:“若是这样便好了,国库空虚,没有余钱可以修啊。” 薛林策皱起了眉头:“那表哥来找我们,莫非……是想让我们掏钱?” “这个。”唐洛瑜也皱起了眉,“捐钱倒是无妨,毕竟也是造福万民的事情,只是修筑堤坝耗费太多,我们的钱怕只是杯水车薪。” “没说让你们全掏,”景杉笑笑,“我自是知道你们掏不起,而且我合适害过你们?” 这倒确实没有。 就算他以前想让薛林策休了唐洛瑜,却也没有害过两人。 “那表兄是想……”唐洛瑜皱了皱眉头,疑惑的看向景杉。 景杉的手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 “其实主要还是想借用一下弟妹的名声。”景杉脸上表情十分和蔼可亲,“你们捐款之后,陛下会给弟妹嘉奖,到时候自然有更多的人来捐款的。” 原来是要道德绑架。 薛林策也不禁拍案叫绝。 唐洛瑜现下名声正盛,她的经历都要被传到神话了。 商户女出身,招赘的丈夫不仅考中了进士,还替她争取到了诰命的封号。 还是破格封的。 怎么看这都是话本子里才有的故事。 “这、这成吗?”唐洛瑜持怀疑态度。 “当然可行。”薛林策上前揽住唐洛瑜,“你想想看,到时候陛下再给你下个嘉奖的圣旨,到时候那些商户还不都趋之若鹜?” 毕竟就算国朝现下商人的地位已经提高了不少,但是大多数人对商人还是有偏见的。 就好像以前张夫人也会当众羞辱唐洛瑜那样。 这事情对于唐洛瑜来说也没什么坏处,她答应起来完全没有压力。 于是便拍板做主,直接捐了十万两。 “弟妹,这……”这是景杉没想到的。 他本来以为唐洛瑜最多捐个三五万两,没想到自己却是小瞧了这弟妹,竟然一下子就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表兄莫要吃惊,单那间火锅店,每月净利润就能到近近万辆,”唐洛瑜脸上的笑容愈发慈和,“京城人当着是有钱啊……” 而且唐家也不止那一个铺子,还有玻璃和花笺,这两个也不算是大头。 大头其实是化妆品套盒。 现下加上柯苒的面药,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不说别的,单就她分给柯苒的钱,也有好几千两了。 景杉之前只是知道唐洛瑜能赚钱,在圣上面前给她吹嘘了一通,还担心他们肉疼。 没想到他之前吹嘘的也是保守了,这哪是钱耙子,这弟妹简直如同会点石成金一般。 景杉不由得对唐洛瑜刮目相看。 唐洛瑜这边也把王叔叫过来,让他把银票直接拿给景杉。 景杉看着一小箱银票,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很快,京中就流传起了,诰命夫人报效朝廷,谁说女子不如男,女儿家为了国家兴亡,也会奋力一搏,担忧水患百姓遭灾,竟然拿出十万两来,就为了捐钱出来修水坝。 这也是众人都没想到的。 效果竟然如此拔群。 第245章 毫无压力的催婚 一瞬间,京城上下的商户男性都仿佛被当头一棒打的没了脾气,被来自于唐洛瑜的背刺击中。 那都说成那样了。 还能不捐款? 一瞬间捐款热潮席卷了整个京城,朴实的京城百姓,都变成了他们的帮凶。 京城所有的商户,都难逃一个道德绑架。 被架在上面的感觉着实是难受。 大多数商户都捐了钱。 还不能太少。 毕竟唐洛瑜的捐款是放在那里的,她相公才刚刚升任工部员外郎。 而且还是他家的赘婿。 这年头,但凡家里有二亩余田的,都不会让自己儿子去当赘婿。 虽然这里面有个关于赘婿的误会,但是大家也都默契的没有说出去。 很快修建水坝的钱就凑够了,小皇帝也依言给大家都写了旌表。 虽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是对于常年被歧视的商户来说,那当真是光宗耀祖。 这下也不用催促了,都争先恐后的积极响应朝廷政策。 但是已经够了。 景杉不愿这部分被贪官污吏昧了去,就只能再请小皇帝下一道不再接受捐款的令公示。 薛林策看到了这件事中间的可怕漏洞,于是便连夜去到侯府找景杉 “你这么晚过来,所为何事?”景杉诧异的看着面前的表弟,有些疑惑的开口。 “表兄,我突然发现了这件事上的巨大漏洞。”薛林策进房间之后,面色十分沉重。 景杉听到他这话,脸上露出个带了些玩味的笑:“你说说看。” 薛林策见他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以为他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件事。 毕竟对于政治来说,他的脑子那比得上浸淫于此多年的景杉。 “表兄你是不是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个事情?”薛林策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经商,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漏洞,自然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想到。”景杉脸上满是鼓励,“不如你先说说看,也让我查漏补缺一下。” 薛林策想着,就算他想到了,自己这也算是好心,咬咬牙就说了出来。 “表兄,我觉得这次捐款之后怎么使用,还是要公示出明细来的。”薛林策认真的看着面前的人,“哪怕只是一文钱,也要让百姓看到朝廷到底花到了什么地方。” “哦?这又是为什么?”景杉循循善诱,“为何要做这么多无用功?” “这怎么会是无用功呢?”薛林策一着急,声音便有些大,反应过来之后自己便小声了些,“我担心有人会钻空子,看到我们这样募捐,也依葫芦画瓢,找出个借口来,想百姓索取钱财,到时候若是用在地方建设上自然是好的,但是若他们贪赃枉法……” 他说完之后,景杉的眼睛亮了几分。 “你说的有道理。”景杉鼓励道,“是老成谋国之词。” “看表兄现在这态度,是早就已经想好了吧?”薛林策叹了口气,拢拢身上的外衫叹了口气,“是我多虑了。” “表弟莫要妄自菲薄。”景杉声音轻柔,此刻的他便是薛林策的指引者,他一直以来也在扮演者这个角色,“你这次有想法十分不错,下回如果有什么想法也可以直接过来说。” 薛林策刚才略微受伤的心也被他的态度抚慰了。 “不过现下天色已晚,即将要宵禁,便在我家住一宿吧。”景杉笑着看向自己表弟。 薛林策有些不愿。 他不想同唐洛瑜分开。 “可是我没跟小瑜说,到时她担心就不好了。”薛林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虽然很烂。 景杉一咋舌,便从暗处跳下来一个男子。 倒也是老熟人,薛林策已经见过他好几回。 “去跟他们家那个说一声,今晚表少爷在侯府休息。”景杉的表情有些嫌弃,不知道是嫌弃唐洛瑜还是嫌弃面前的人。 薛林策心想,大概还是不喜欢小瑜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就算商人出钱修了大坝又如何? 在这些士人眼中,终归还是上不了台面的。 固有思维一旦形成了,就很难更改了。 想到后世成功商人备受民众追捧,甚至于能上赶着认爹,就有些无力感。 不过似乎也并非是后世。 就算是现在,也不过只是这些权贵和储备人才对商人嗤之以鼻,下层贫苦大众对于有钱的商人还是趋之若鹜的。 笑贫不笑娼。 薛林策自嘲一笑,怎么他也犯了“自我以下阶层分明,自我以上众生平等”的这个问题? 不过好似也是他无力改变的事情。 毕竟就算是口号喊得震天响的后世,阶级之间也是有壁垒的,并非是真正意义的“人人平等。” “在想什么?”景杉见他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只静静的发愣,随即脸上便满是无语,“表弟啊,就分开一晚上,咱们不至于吧?” “表哥想到哪里去了?”薛林策才是真的无语,“我只是刚才在想问题。” 景杉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失去了跟表弟交流的欲望。 “早点睡吧,醒了你就能回家了。” 薛林策躺在床上也没睡着,她跟唐洛瑜定情之后少有分开,这偶然的分别就格外难熬。 不知道她现下在他们的家中,在忙些什么。 有没有像他一般,也想着他睡不着。 景杉昨晚的话没有应验。 第二天还不是休沐日,薛林策还是要上衙的。 只是官服还在家里放着,用早餐的时候才想起来。 景杉有些讪讪的挠了挠头。 这确实没想到。 不过到底人家有媳妇,大清早唐洛瑜就差家里的马车给薛林策送来了。 看着自己表弟的傻样。 给景杉看的又是一阵牙酸。 “我说表弟,”景杉实在有些忍不住,“你这也太夸张了……” 薛林策一脸慈和的看着自己表兄。 人家小情侣之间的事情,他一个单身狗能懂什么? “表兄啊,不是我说你,你也而立之年了,是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薛林策在封建王朝,催婚起来没有丝毫压力,“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还得是在自己已经成婚的情况下,那就更没有压力了。 第246章 最合适的人选 景杉面上表情十分复杂。 本来他还打算先送薛林策到工部的衙门,自己再去御前奏对,但是人家自家的马车都来了,自己何必再去操这份闲心? 这也是景杉头一次发觉,其实唐洛瑜还不错。 算了,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 景杉这边也是拿了整理好的奏疏,去到御书房打算找皇帝先看看成果。 之后怎么安排还要再商议。 想到滑不留手的柳相,景杉的神情按了按。 按理说他现在做的很多工作,都是小皇帝安排给他的。 而这些工作,本应都是柳相来做。 那老头子竟然没有丝毫怨言,就乐呵呵的毫不在意,还说自己年纪渐长,由小辈多承担他也好歇歇。 简直就是在放屁。 景杉在心中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他若是不贪恋权势,又何必年纪一大把了还不致仕? 想到他今年刚考上进士的那个孙儿,景杉的脸色又不由得暗了暗。 这孩子心机深沉,像极了他祖父。 再看自家这个…… 算了,没得比。 不过他表弟虽说没有人家的政治嗅觉,但是在做事上还是有手段的。 左右还有自己这个表兄在一边看着,想也闹不出什么大问题来。 皇帝看了景杉递上来的折子脸上露出个真诚的笑容。 “景相当真是解了燃眉之急啊,这下就看摄政王还有什么话说了。”摄政王这三个字从小皇帝口中吐出来,仿佛都带着冰碴一般。 “总归不能拿这笔银子去填了西北军。”景杉嗤笑一声。 这人好在只是个摄政王,若是让他龙登九五,那简直要穷兵黩武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那这样,让户部协助工部,这件事就安排下去吧。”小皇帝摆摆手,“朕有些乏了,景相先回去吧。” “陛下要注意龙体啊。”景杉看着少年,心中略略有些不安。 毕竟他父皇的身体就没不好,年纪轻轻就早早离世,当今出生之时也并非足月,这些年间身体也一直都不太好。 小皇帝对他柔柔一笑:“景相莫怕,朕身子骨尚好。” 景杉突然想起来,自己表弟家里还住着个神医:“丹枫谷现任谷主正在我表弟处,可要召他来给陛下诊诊脉?” “景相这么说,不怕朕怀疑你要暗害朕?”小皇帝开口打趣,笑吟吟的看着面前的景杉。 “这哪里话,自是不怕的,”景杉有些哭笑不得,“那神医诊脉功夫了得,其实臣是建议您看看的。” 小皇帝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忧伤:“景相啊,朕无事。” 看着他的样子,景杉也只能摇着头跟着叹了口气。 也不过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事情有条不紊的准备了起来,只是还没等这边完全准备完,就发生了无法预料的意外。 黄河决口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薛林策还在工部当值。 就见陈诚朝会回来的时候一脸凝重,还以为是又出了什么意外。 “都水,怎的面色这么差?”薛林策有些奇怪的看着陈诚。 陈诚看见薛林策,心里是有些复杂的。 他自是懂治水的,薛林策的设计和研制出来的水泥都是极好的,若是能早一些,想来黄河也不会决口…… “黄河决口了。”陈诚冷静了一下,沉沉开口。 “什、什么?”薛林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 “你没听错,”陈诚深深的叹了口气,“今日你便先回家吧,收拾收拾,这两天咱们就要动身了。” 没想到工部都水还要负责善后,薛林策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他对于这方面也没什么心得,毕竟隔行如隔山,水利这方面的太过于专业了。 虽然他之前画出了大坝,但是那些也都是现成的,不过是他略略改了些现代无法实现的部分。 只是现在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 到家的时候,唐洛瑜看见他还有些诧异。 “今日怎的这么早?”唐洛瑜看他脸色有些差,赶忙上前去摸头,“身子不舒服?” 薛林策一下就捉过来了唐洛瑜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揉了揉。 “怎么了?跟我说说好吗?”见他这样子,也不说话,唐洛瑜有些担心。 “出事了。”薛林策心中纷纷杂杂,“黄河决口了。” “什么!”唐洛瑜睁大了眼睛,“这,严重吗?” 薛林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消息也不过是陈诚刚才替了一句,薛林策自然不清楚这次的洪水有多严重。 “这几日可能就要走。”薛林策叹了口气,“估计之前捐的那笔银子,就要就地变成赈灾用的了。” 唐洛瑜也跟着叹了口气,虽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是也不如防患于未然。 两个人一直都没有提,若是薛林策早早就研制出了水泥,会不会就没有这次的黄河决口了。 也没法怪谁,这都是天灾和命数,难道还能怪薛林策? 只是薛林策也确实心中有些难受。 不过却也没有薛林策想的那么快出发。 朝中因为谁去赈灾的事情,炒了个翻天覆地。 赈灾款这么大一笔银子,有心人想在其中分一杯羹,忠君爱国的怕别人在其中分一杯羹。 其实这差事最好的就是找个皇族人出面。 本朝对于闲散宗室一向宽和,基本都给钱荣养在京城了。 就是封地虽然有,但是不用去就藩,封地上的税收有一部分是要给藩王的。 这谁不干啊? 正经人谁爱去就藩啊? 自己说了算有什么用,哪里能比得上京城? 因而像是这类赈灾的事情,一般就是宗室里面比较有话语权的或者是皇子去做。 一来人家不差钱,不会贪污。 二来也足够能镇得住。 三来嘛,若是皇子,也好刷一刷声望。 只是当今陛下年岁尚小,跟皇后成婚才刚满一年,就是小两口紧赶慢赶,这时间小皇子也就刚落地。 先皇也没有其他的皇子,只有个公主,驸马也是病病歪歪的,不足以承担大任。 再往上……那可就是先皇的兄弟了。 且不说他们有没有这份能耐,就单说年轻的皇帝和有能力的皇叔,怎么想怎么不太对劲的样子。 看来看去,竟然是摄政王最合适。 第247章 谁最合适 首先,当朝太后是摄政的妹妹。 摄政王这些年在朝中虽然有枉法,但是没有却没有贪赃。 人家有个皇帝外甥,怎么也不会缺了钱花。 二来摄政王凶名在外,镇不镇得住这个问题,在这位爷这里基本就是不存在的。 最后。 这位摄政王,貌似,也许,大概,好像还挺忠君为国的。 景杉站在文臣领头,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嗤笑一声。 他忠君为国,难不成自己姨丈就是奸佞? “臣……”景杉刚要自荐,就听见一边的摄政王开口打断了他。 他还冷嗤一声,得意的看向景杉:“臣领旨!” 见他都这么说了,小皇帝也不好再驳他面子,而且综合考量的话,摄政王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毕竟景杉现在身居相位,让他去赈灾,总有种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那就辛苦摄政王了。”小皇帝略一点头,看向景杉的时候眉毛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景杉自是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 只是现下薛林策在都水,这次恐怕是要跟着一同前往了。 本来景杉还想举荐工部尚书前往,只是现下摄政王要去,工部尚书就算是去了,也拿不到什么实权。 等到散朝之后,景杉还是想去再问问,于是留了下来。 不多时,就被小皇帝传召了进去。 “陛下,臣自请前去。”景杉说完,就要下拜。 “景相这是要做什么?”小皇帝看了一眼身边的内侍,对方赶忙上前扶住景杉。 “相爷这可使不得。” 景杉叹气:“林策在都水,这次定然是要跟着一同前往的,臣、臣不放心。” “景相就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了,就不怕朕身边有摄政王的人?”小皇帝笑出声来。 “便是他本人在此,臣也是要说的。”景杉咬咬牙,“姨母姨丈家就只有这一个了,陛下让臣怎么办?” 他这近乎发怒的声音,让皇帝也是愣了愣。 “朕都知道。”小皇帝也跟着叹了口气,“朕都明白的。” 景杉闭了闭眼睛。 二十年了,他才刚刚找到自己的亲人,怎么能容忍他在仇人手下做事? “陛下,”景杉轻声唤了一声,“姨丈他……” “景相!”身后传来摄政王的声音,不知已经听了多久。 景杉回转头来,就看那个杀胚恶狠狠的看着自己。 “摄政王殿下,”景杉行了个礼,脸上却没有半分尊敬,“您这是,来叫陛下用膳?” “景相刚才同陛下在说什么?”摄政王不愿跟他多言,直喇喇的问了出来。 “臣不过是想跟陛下请旨,跟殿下一同前往赈灾。”景杉才不管他听到了多少,就算全听到了又能怎么样? 摄政王狠狠瞪了他一眼:“怎么,本王竟然不知,景相家竟然已经缺钱至此,也对赈灾款动了念头?” 景杉冷嗤一声,并没有作答。 “是了,景相现在有那样一门亲戚,自然不愁吃喝。”摄政王脸上带了些嘲讽,“京中人都怎么说的?钱耙子?” “臣没想到,殿下竟然还会听信这样的传言。”景杉笑笑,“这不都是京中小儿妇人之间的闲话吗?” 摄政王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怎能容忍景杉这般折辱,上前就要锤他。 “舅父!”小皇帝这时候开口,显然是跟景杉一伙。 不然景杉占上风的时候,他怎么不喊呢? “陛下!”摄政王小声怒吼。 “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想来母后那边已经要准备午膳了,舅父可要跟朕一同前往?”小皇帝脸上满是浅笑,似是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一般。 听他这么说,摄政王也只能狠狠瞪了景杉一眼,对皇帝拱拱手现下离开了。 “景相。便是如此了。”小皇帝叹了口气,“先回去吧,那边,放心吧。” 小皇帝虽说年纪不大,但是要说到靠谱,那还是比较靠谱的,而且现在事情也已经这样了,就只能先这样。 要跟着出差的消息,是景杉亲自给薛林策送去的。 “你别怕,”景杉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平静一点,“虽说这次主理赈灾的摄政王,但是他多半是没什么空针对你。” “啊?这次主理赈灾的是摄政?”这是薛林策没想到的,毕竟硬要算起来的话,摄政王应该是个武将啊…… “唉!朝堂之上我本想上奏与你同去,但是……”想到今日的口舌之争,景杉有些讳莫如深,到底还是没说下去。 现下木已成舟,没必要多一个人烦恼。 “你父亲尚有旧部在,这些年他们都蛰伏起来了,倒是我调拨一队人与你同去,定然护你周全。” 薛林策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表哥有些心情复杂。 没想到他父亲竟然还留下了一队人马…… 不过他倒也能理解景杉为什么不告诉他,树大招风,自己这里也没法确认是不是有眼线,若是暴露了,那二十年前的惨剧就又要重新来一遍。 看着景杉的样子,也是分外疲惫,薛林策在这时候也不想给他多添麻烦,只捡着轻松的同他说。 “其实我早便知道要跟着出去了。”薛林策笑笑,“那日洪水消息一到,陈诚同我说,让我回家好好收拾一下,定然要跟着一同赈灾。” “他倒是乖觉。”景杉也跟着笑笑,只是脸上的笑意中多了些担忧,“应是就这三两日了,毕竟早去一天,百姓拿到赈灾款就早一些。” 薛林策也明白这个道理,这种事情越拖越难办,再往后拖拖,保不齐就要有流民叛乱,到时候国朝的面子往哪搁啊…… 最麻烦的赈灾款调拨都已经因为恰巧合提前结束了,也就是给人回家收拾一下就要出发。 “相公,我与你同去。”等景杉走后,唐洛瑜知道了这次的主理是摄政王之后,也担心的开口,“这……我实在不放心,我不想同你分开。” 薛林策又何尝想要跟她分离? 只是哪有出差还带着内眷的,被摄政王发现了,岂不是就有把柄落在了他的手中? 第248章 你爹找我了 不过想着刚才景杉担忧的脸,还有他岌岌可危的发际线,薛林策便想让唐洛瑜留在家中。 “小瑜,你同去的话,我也是忧心啊……”薛林策拉起唐洛瑜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吻了吻,“你在京中,我也好放心不是?” 唐洛瑜第一次从他手中抽出的自己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是的,”唐洛瑜轻轻摇了摇头,“我同你一处,才无须担心。” 薛林策也不能不承认。 “可是……” 唐洛瑜没听他说完,便偎进他怀中。 “不是的,我知道你忧心何事,只是我当真是担心你的安危。”唐洛瑜略略抬头,看着他的眼神中满是缱绻,“倒是我只跟在后面,一应开销都自行承担,而且也可以带上一部分粮食和药材,到时就按我是发善心才要跟着一同去,如何?” 唐洛瑜都说到这种程度了,薛林策要是还拒绝,着实有些不识好歹。 他婶婶的叹了口气:“那……你问问柴兄可愿同往,若是有他跟着,我也能放心些。” “不光要问柴进,还得问问柯苒。”唐洛瑜的脸色不太好,“我总觉得这次可能要有大事发生,还得去收购些药材,想来柯苒那里的药材储备应是不够。” “我恐怕是等不了你。”薛林策脸上带了些歉意,“毕竟……” “我都懂,”唐洛瑜趴在薛林策胸口,感受他强有力的心跳声,“相公,我都懂的。我前几日就已经在周围几个县开始收购药材了,当然不会耽误了出行,现下我先去趟柯苒那边,问问他要不要一起。” 说完,踮起脚在薛林策脸颊上亲了一下,便小跑着去找柯苒了。 看他风风火火的样子,薛林策也不由得露出一个笑。 “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找我?”柯苒这边也没病人,正在院子里看书,见唐洛瑜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书调笑道,“你不是应该忙着给薛兄准备出行的东西吗?” 唐洛瑜在他身边的板凳上坐了下来,叹了口气开口:“柯苒啊……” “行。”还不等唐洛瑜开口,柯苒就已经答应了下来。 这给唐洛瑜说的愣了愣:“你怎么就同意了?” “不然呢?”柯苒用手上的书轻轻敲了敲唐洛瑜的脑门,“若是好事,你也不会这么吞吞吐吐,都不用等到进院,就能听见你声音了。但是若是棘手之事,你我乃是至交好友,我自然也是义不容辞。” 唐洛瑜听了,都忍不住要给柯苒拍拍手。 到底是能拿捏柴进的男人,就是不一般。 “其实倒也不是棘手,”唐洛瑜到底还是要跟柯苒说清楚的,“其实是朝廷打算让摄政王去赈灾。” “摄政王?”柯苒的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他脑子有疾怎么去?” “我觉得他脑子的疾,不发作的时候,应该不耽误他干正事。”唐洛瑜仰头想了想。 这倒也是,毕竟要是真的影响工作的话,也不可能让他在摄政王的位置上待太久。 柯苒看向唐洛瑜,目光中有些惊诧的佩服。 唐洛瑜确实说的也有道理。 “所以你是想……”柯苒叹了口气,“让我途中把他?” 柯苒话只说一半,用手比了个刀的姿势。 “哪能啊,你想到哪去了?”唐洛瑜有些哭笑不得,“且不说你是我至交好友,就是寻常人我也不能让他去做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啊。” 唐洛瑜叹了口气:“现下朝中林策那表哥亦是位高权重,这便不能轻动,免得就算达成目的了,自身也保不住。” 这却也是事实。 自是要想个办法全身而退才是。 毕竟这事情着实是棘手。 当年摄政王便能只手遮天,更遑论已过去二十年。 其实唐洛瑜之前一直有个疑问,就只观摄政王的行事,总觉得他并非是那等有智谋之人,反而是有些急躁冒进。 要是全然按景杉说的,当年他那般不管不顾,过后怎么可能什么线索都留不下? 甚至还在幽南侯府中真的查抄出了通敌叛国的证据。 简直不敢想象。 想来景杉对此也有疑惑,但是也只能简单的归咎于。 他脑子有疾。 唐洛瑜也有些无奈,到底是什么样的疾,能让一个能滴水不漏善后的人,变成现在这样一个莽撞冲动的样子。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从周边县里买了些药材,你看看还缺什么,我再差人去买。”唐洛瑜把采购的单子递给柯苒,“现在天气还炎热,我有些担忧等咱们到的时候,会有时疫。” 柯苒看着唐洛瑜这样,也有些心疼,就算最初是因为柴进的关系两人才相识,但是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两人性格也相投,自是真拿她当了至交好友。 只是这也确实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倒是想给唐洛瑜出口气,但是却是不能这样。 “罢了,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柯苒也能理解唐洛瑜到底为什么这样,也只好顺着她。 “你们家柴大侠呢?”唐洛瑜四下看看,却没见到柴进。 “他啊,”柯苒叹了口气,“他不是有个师叔在京城吗?那家的闺女又闹出些事情来。” 唐洛瑜跟着叹了口气。 这姑娘也着实是不省心。 “小旸也跟着一块去了?”唐洛瑜也没看见自家表弟,突然眼睛睁大了几分,心中生出些异样的感觉。 柯苒登时就注意到了,勾勾嘴角:“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你被驴我啊,”唐洛瑜的手拍在桌子上,发出一点响动,“我能想什么,我怕我柔弱的小表弟,被柴大侠那位女中豪杰的师叔看中了当女婿啊!” “啧,”柯苒一咂舌,“那也没什么不好啊。” “那这辈分怎么算啊?”唐洛瑜抱住自己的头,痛苦的开口,“本来已经够乱了,这是还要更乱啊……” “你管呢,该怎么喊怎么喊啊,各论各的不就好了?”柯苒没理她,手中也没停下,“不过说起来,那天伯父却是找了我一次。” “我爹?”唐洛瑜有些诧异,“我爹找你做什么?” “伯父问我,薛兄身体如何,为何成亲日久,你们二人还没有孩子。” 第249章 唐洛瑜听到这话,好悬没一口水呛死。 “我爹怎么、怎么找你问这个?”唐洛瑜脸有些红,“这也、这也太……” “大概因为我医术不错吧……”柯苒见她脸红,脸上笑意加深了几分,“咱们这关系,你怎么还害羞上了?伯父是真疼你,但是也着急抱孙子啊。” 一般家中若是没有子息,多半是要怪在女人身上的。 但是谁家的孩子谁心疼,老唐怎么可能怪在自己女儿身上? 我女儿这么好,怎么可能是我女儿的问题? 然后就找到了柯苒。 唐洛瑜在心里替自己相公点了个蜡。 就是不知道他如果知道了,是什么样的心情。 现在这时候,还是别告诉他了吧…… “林策那边……”唐洛瑜只说了半句,柯苒便心领神会。 “放心吧,不会告诉他的。” 唐洛瑜深深舒了一口气:“不过我们其实吧,就,也不急。” 柯苒笑笑:“我跟伯父也说了,你们身体都没问题,孩子这事情还是要随缘,是急不来的。” “多谢。”唐洛瑜声音十分真诚。 “表姐也在!”霍旸从外面进来,看见唐洛瑜十分开心,“我都好几日没见表姐了。” 唐洛瑜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么着急,跑得一身汗,快去换衣服吧。” “霍旸!你这么大了还让你表姐给你擦汗,你羞不羞!”唐洛瑜听到声音抬眼一看,就见柴进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个子不算高,但是长相娇俏可爱,十分讨喜。 这……难道就是柴进那个师妹? “管你什么事?”霍旸皱了皱眉毛,瞪着柴进身后的姑娘。 唐洛瑜心道,自己这弟弟怕不是红鸾星动了吧……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那姑娘十分理直气壮的样子,看向自己身边的柴进,“我师兄可是你师父,所以你合该叫我一声师叔!” 柴进站在她身边,表情似是有一丝恼火。 “关月!你赶紧给我回家去!”柴进声音有些大,吓的小姑娘没来由抖了一下。 “你凶我!我要告诉我娘!”关月眨眨眼睛,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柴进刚要咆哮,就被唐洛瑜喊停了。 “行了行了,你们师徒俩都赶紧去歇着吧。”她走到姑娘身边,浅浅一笑,“我的帕子刚才给霍旸擦汗用了,就不给你用了,不过你长得这么可爱,哭肿了眼睛就不好了。” “你……你是嫂嫂吗?”关月平日里最常见的女人便是她娘,从没被人这么温声软玉的哄过,现下唐洛瑜声音轻软,让她有些脸红。 虽然唐洛瑜被很多人喊嫂子,但是眼前这姑娘显然不是那个意思,于是轻轻摇了摇头:“你也说了,霍旸是你师侄,我是他表姐,怎么能是你嫂子呢?” 小姑娘咬咬嘴唇:“可是姐姐你好漂亮啊,怎么就不能当我嫂子呢?” “可能因为姐姐已经嫁人了吧。”唐洛瑜跟柴进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尴尬。 “好吧,真可惜。”关月有些沮丧,“真不知道师兄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找个嫂子。” 唐洛瑜自然听见了这话,下意识的看了柯苒一眼。 再看看眼前这小姑娘。 算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 “你跟着你师兄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唐洛瑜有些好奇,毕竟京城钩镰枪教头的闺女,怎么还敢逃家…… 听到唐洛瑜的话,小姑娘噘起了嘴:“我娘说我今年已经十四了,给我说人家。” “怎么,你娘找的你都不喜欢?”唐洛瑜有些好奇,柴进那师叔,可能比较偏向武人,难道这丫头不喜欢武人? 那不然让薛林策给留意一下也不是不行。 虽说她本身是不想保媒的,不过毕竟柴进是她好友,这倒是也无妨。 “我娘找的那些都文绉绉的,一点也不能打!”小姑娘说起来还恨恨的,“一点也不像个男人,我不喜欢。” 原来是不喜欢文人啊…… 唐洛瑜这就没办法了,只能看向柴进:“所以小师妹跟着一起过来,是为了什么?” 他们家里习武的,除了她表弟,那不都配对了吗? 总不能是真看上她表弟了吧?刚才那态度也不像啊…… “这丫头跟我师叔闹别扭,非说自己要当捕快,让她娘少插手她的婚事,给师叔气了个倒仰,”柴进说起来的时候也有些烦躁,皱着一张脸开口,“总不能让她露宿街头吧?” 其实柴进还有句话没说。 也不能让她在家给自己娘添堵啊,再给气出个好歹来。 “没事,反正这里也有空房间。”唐洛瑜倒是大气,拍拍小姑娘的肩膀笑着说,“不过还是要跟你娘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关月咬咬嘴唇,似是也在心中挣扎了一番,随后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对了,”唐洛瑜突然想起了去赈灾的事情,于是看向柴进,“过几日林策要跟着去赈灾,你要一起吗?” 柴进诧异的看向唐洛瑜,仿佛她问了句废话。 “行,我知道了,”唐洛瑜拍拍霍旸的肩膀,“你师父不在的时候,要跟着陈大哥好好练功。” “表姐,我不能去吗?”霍旸眼巴巴的看着唐洛瑜,“我也想跟着一起去……” “你不能去,你要在家好好练功,”唐洛瑜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跟着赈灾很辛苦的,你以为是去玩吗?” 霍旸有些不开心的低下了头,一旁的关月这时候也跟着开口了,老气横秋的说:“你姐姐说的没问题啊,你还这么小,自然是不能跟着一起的。” 随后看向柴进:“师兄……” “你也不能去!”柴进瞪了眼前的姑娘一眼,“你比霍旸还小一岁!” 关月见没达成自己的心愿,对着柴进哼了一声,就一溜烟离开了。 “这……不用管她没事吗?”唐洛瑜见她跑出去,有些诧异的开口。 柴进扶额:“其实这丫头功夫好得很,我看着她不是怕她受欺负,是怕她出去惹事……” 行吧,左右等他们出去之后,苦的是陈维岱。 第250章 赶赴 唐洛瑜这边又准备了几天,期间关月跑出去好几趟,都被柴进抓了回来,让唐洛瑜有些后怕。 “要不你在家看着她?”面前的关月虽然被点了穴,却还一脸倔强的看着柴进,十分不服气的样子,唐洛瑜有些担心。 “无妨,我去找陈兄一趟,到时候还得麻烦他。”柴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关月,你已经及笄了,你明白吗?” “及笄怎么了!”关月全身上下只有嘴能动,“我就出去逛逛,我娘平日里……” “你娘怎么样?你知道你娘被你气的,已经告假五日了吗!”柴进有些恼怒,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省心。 “那、那又怎么样!”关月听到柴进的话,刚开始显然是有些后怕的,但是随后就梗起脖子对他吼,“她自己喜欢弱书生,就觉得所有人都喜欢弱书生!我不喜欢我不要嫁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咳……”唐洛瑜觉得自己有些被针对了,只能硬着头皮帮着一起劝,“你也见过之前来家的自徵哥哥,他也是弱书生,你不是跟他也相谈甚欢吗?还有林策哥哥,对不对?” “那不是他们长得俊俏吗?”关月声音小了些,脸上飞上两坨红霞,“可是我娘找的那些,都是什么啊……” 合着还喜欢俊俏的郎君。 唐洛瑜忍不住笑了笑:“没事,慢慢找就是。” “你别听她胡说,”柴进有些无语,看着唐洛瑜,“我师叔为这死丫头操碎了心。”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唐洛瑜叹了口气,“柴大侠,你也别过分忧心了,我看小月也不是那样四六不通的孩子。” “就是!你看珞瑜姐说话多好听!”关月见有人替她撑腰,赶忙大声反驳柴进。 “不过小月,不是姐姐说你,”唐洛瑜又看向关月,语重心长的开口,“我是不爱说教的,只是有些事情,确实不应该你一个姑娘家做。” “可是珞瑜姐,你和我娘不也是整日里在外抛头露面?”关月有些不解。 唐洛瑜来到她面前,笑吟吟的把姑娘的碎发挽到耳后:“不是这样的,我同你娘亲做的都是正经事。” “你娘亲为国朝训练军队,我是要照顾家中生意,”唐洛瑜认真的看着关月的眼睛,“我们都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那小月你告诉我,你出去打抱不平,是为了什么?”不等关月开口,唐洛瑜就继续往下说,“为了维护一方平安?这些事情还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能做的,你能为你的行为负责吗?” 关月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看向唐洛瑜,斩钉截铁的说:“我能!” “唉,还是没长大。”唐洛瑜摸摸她的头发,“我刚才听你师兄说,今日若是他没能及时赶到,你就要被十个人围起来了,对吗?” “我有功夫,我自己也能跑的!”关月有些不服气。 “这次能跑,下次要是有二十个人呢?要是哪次你跑不了呢?”唐洛瑜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有志向的,想当个女捕快也好,当个行走江湖的女侠也好,都要为了自己的行为负责,若是你哪日跑不了了,你母亲该有多伤心?” 听到唐洛瑜的话,关月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凡事还是要想好,我们只是觉得你现在还不够成熟,没法很理智的做出一些决定,”唐洛瑜笑笑,“也说了这么多了,剩下的还要你自己想想。” 关月没说话,唐洛瑜看着小姑娘沉思的脸,心中也有些怅然。 很快就到了要出发的日子。 这几日里,唐洛瑜和薛林策都有些担心,不知道摄政王会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几日都没什么动静,也有些奇怪。 不过也可能是并不打算现在下手。 比如到了当地之后,找个由头害了薛林策,到时候直接推倒洪水或者暴民上就好了。 但是这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薛林策必须要跟着一起去。 “别担心了。”薛林策见唐洛瑜几天里下巴都尖了,有些心疼,“车到山前必有路。” 唐洛瑜也只能点点头。 赈灾款很快就到位了,摄政王还在京城周边征调了一批粮食,打算等到了地方之后先扛一段时间。 毕竟到底当地还有没有粮食,这都是未可知的事情。 一路上走的很快,唐洛瑜他们这样有马车的还好。 摄政王还带了一支一千人的军队,加上运粮的押运兵,一行人也有近三千人,三千人中自然也有步行的,就这样,一天竟然能走上百里路。 到了修整的时候,唐洛瑜也有些受不住了,之前几次赶路虽说也很着急,但是到底还是有休息的。 这次竟然近乎不要命一般的往前赶,让她实在是有些撑不住。 这天晚上终于是在原地修整,唐洛瑜趴在客栈的床上不想起来。 薛林策心疼的给她揉按小腿:“不然你在后面,慢些赶路吧?” “还是别了,”唐洛瑜微微侧脸看向薛林策,“不跟你在一起我不放心。” “而且,这一路上看到的……我也想早些到。” 其实唐洛瑜之前也想过,是不是可以落在后面一些的,只是一来确实也是不放心薛林策,毕竟跟着他们一同前来的,会功夫的也就只有柴进。 二来就是。 这一路上见过的事情,实在是太惨了。 虽然距离洪水才不过十余天,他们来的路上就已经碰到了有卖儿卖女沿街乞讨的了。 这还不算什么。 随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碰到的就越发残忍。 因为洪水丧命来不及收敛的尸体,被泡发了孤苦无依躺在路边。 抱着孩子目光地址的妇人。 全家老小只有自己活着的老妪。 牙牙学语饿的直哭的孩童。 唐洛瑜闭了闭眼睛,强压下心中的难过,勉强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们早一日到达,也早一日能赈灾。” 薛林策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薛大人!”门外传来士兵的声音,让两人都愣了愣,“摄政王殿下请您过去议事!” 第251章 阳谋 听到这话,唐洛瑜和薛林策的脸色都跟着变了变。 只是却也不能不过去。 现在别说是薛林策了,就是都水本人的陈诚,也只能听从摄政王的吩咐,毕竟现在品级最高的人,便是摄政王了。 “这……怎么办?”唐洛瑜有些紧张的看着薛林策,“这能不去吗?” 薛林策轻轻摇了摇头,伸手在她脸上捏捏:“恐怕不行。” 唐洛瑜扑进他怀里:“相公,我害怕。” 知道她一路上精神紧张,薛林策在唐洛瑜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放心吧,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唐洛瑜的声音中带了些哭腔,从薛林策怀中抬起头来:“那……我等会去找柴进,让他在附近帮忙守着吧?” 薛林策没说话,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毕竟这事情他也不是不害怕。 摄政王,可是能禽兽提着刀到幽南侯府,杀的片甲不留的狠人。 而且他原身的身份,不就正是幽南侯的唯一继承人嘛…… 怎么想怎么毛骨悚然。 “薛大人?”门外的人显然有些不太耐烦,声音中满是催促的意味,“殿下还等着呢。” 薛林策轻轻在唐洛瑜额间印下一吻,轻声说:“我一定会没事的,放心吧。” 唐洛瑜微微点头,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等到薛林策离开房间之后,她也便悄然离开了房间,四下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到,一个闪身就进到了隔壁柴进和柯苒的房间。 “怎么了?”柯苒正坐在桌边看书,见是唐洛瑜过来了,有些疑惑的开口,“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身子不舒服?” 唐洛瑜摇了摇头:“柴进呢?” 不等柯苒回答,柴进便倒吊着从窗户钻了进来:“找我有事?” 唐洛瑜也不卖关子,抽了抽鼻子开口:“林策被摄政王差人叫走了。” 两人的脸色也随之一变。 “我去看看。”柴进对唐洛瑜点点头,就又从窗户出去了,纵越之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你莫慌,没事的。”柯苒刚才也隐约听到了些,他们的房间靠的这么近。 唐洛瑜也只能强撑着点点头。 毕竟现在也只能等着。 薛林策这边根正刚才来传话的人,一路来到了摄政王下榻的房间。 到底还是尊卑有别,就算这里只是个小客栈,摄政王住的房间也是最大的。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进去之后竟然不是一圈刀斧手。 房间之内除了摄政王之外,陈诚也在其中,还有摄政王率领的一干人马,其中几个领头的也在。 见薛林策过来了,摄政王略皱了皱眉,似是在嫌他来得太晚。 薛林策心中有些惊诧,却也对自己小题大做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对着众人行了个礼,便站到了陈诚身边。 “人都到齐了,那本王便分派下任务。”摄政王面前的桌面上放着几个令牌,上面都刻有他的标志,“张凡赵鹏,你二人先领五百人,赶赴历城,本王算过了,若是今日不休息,你们明日中午便可到达。” 其中一人上前一拜,从摄政王手中接过了令牌。 “到了之后,封锁县衙里面官吏不论大小,都先安置在县府内,一概人等都不能出来。”说完之后,摄政王看向面前两个手下,“可记下了?” 两人行了礼,便转身出了房间。 “王琦马岁,你们两人带人保护辎重,少一粒米,本王要你们二人项上人头!”摄政王眼神如鹰隼一般让人胆寒。 只是站在对面的两个手下却并不害怕,接过令牌来行了个礼,便也出去了。 最后只剩下陈诚和薛林策在房中,两人见了刚才的架势,不免生出些紧张了。 薛林策就还要更加紧张一些。 毕竟面前之人可是“他”的杀父仇人。 这也是两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这几日,想来你们也看过了。”摄政王的声音并没有刚才那般冷淡,似是怕吓着二人一般,还刻意放轻了些,“怎么看?” 薛林策没出声。 现在顶头上司就在身边,大领导问怎么看。 怎么想都不是他一个下面的员工该主动回答的问题。 “饿殍千里,民不聊生。”陈诚没等薛林策给他使眼色,主动上前了一步开口说,“当真惨绝人寰。” 就听见摄政王冷嗤一声:“是,若是再早一些,在汛情来临之前,就把你们那堤坝用上,想来便不会有这次的洪水了,对吧。” 两人瞬间噤若寒蝉。 薛林策是有些这种想法的,毕竟这堤坝只是他抄作业来的,并非是他自己潜心研究的。 总归还是有些惋惜。 尤其是在看到路上百姓的惨状后,就更加难受了。 “收起你们那些心眼来,”摄政王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两人都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治水非一日之功,与其有那些闲工夫惋惜,不如考虑一下到了地方之后要怎么重建!” 摄政王死死的看着薛林策。 若是目光有实体,这会子薛林策怕是都被戳成筛子了。 “满打满算还有三日就能到历城,”摄政王的声音有些冷,“若是到时候你们还一脸死了爹的模样,拿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来,就休要怪本王心狠手辣了!” 薛林策听到之后只觉得头皮发麻。 原来这就是彻头彻尾的阳谋。 想来摄政王也不是为了提醒他们,而是真的要吓唬他们。 毕竟薛林策的本职工作就是这个,做的好那是应该的,若是做的不好被知罪了,那也是活该。 摄政王殿下可是“好心”提醒了他们的。 薛林策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对着摄政王拜了拜:“下官知道了,定然不会让王爷失望。” 听到他这话,摄政王不由得冷嗤一声。 这小子还真是有点胆识,竟然这样都吓不到他? 不过…… 到时候满意不满意,那还不是他说了算? 摄政王看向站在面前的薛林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等到他跟陈诚都出去,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没事吧?” 第252章 下面跪着的人都汗毛倒竖。 薛林策看着也不由得心惊。 那桌子毕竟是实木的。 一掌竟然能把桌子劈碎,这显然有些超出了他的想象。 “问你话,为何不回答?”摄政王看向跪在最前面的蔡眺。 “下官、下官……”蔡眺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毕竟四十文和一两之间,可是差了二十五倍。 “好,我便先不问你粮价,”摄政王对着一边的张凡抬了抬下巴,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吏便抬出了一个麻袋,砰的一声扔在了蔡眺面前,“就让我长长见识,山东的粮食是什么样的!” 不等小吏动手,摄政王就从靴子中抽出了一把匕首,直直的戳进了地上的麻袋里。 里面的米黯淡无光,有些微微的灰色,甚少有整粒的,只刚流出来几捧,薛林策就已经嗅到了陈腐的味道。 此时的蔡眺已经面如死灰,呆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蔡大人,蔡知府,蔡眺!”摄政王猛地一脚踹在他肩膀上,老知府向后一仰险些跌倒,还是身后的人扶了一把才没跌在地上。 “这便是你们一两银子一斗,卖给灾民吃的米!”摄政王的声音在县府内回荡,周围人一言不发,丝毫不敢发出声音,生怕下一秒就被摄政王抓做典型,“你身为朝廷命官,良心何在?这米给你你吃吗!” “殿下!”就在此时,蔡眺身边的一个青年爬了出来,跪在地上先是磕了几个头,随后开口,“这并非是蔡大人所愿啊!” “哼,”摄政王冷嗤一声,仿佛在看一个死人,“那你倒是跟本王说说,这到底是怎么样‘非他所愿’啊!” 薛林策跟陈诚在一边,不由得替这小伙子捏了一把汗。 “殿下,您有所不知,府库中已经没有存粮了……”青年说的哀凄,“历城大水,县府衙门的粮仓也受灾,洪水泡过的粮食都已经霉坏,那吃了才真真是要人命啊!” 周围传来小声啜泣,让摄政王皱起了眉毛。 那青年见摄政王没开口,便跪在地上继续说:“这些粮食,还是历城富户从外地买回来的,他说买这些粮食,一斗就要接近二两,本来他说这粮食少于五两一斗不卖的,还是蔡大人……” “陈兴!别说了!”蔡眺适时打断了他的话,“殿下说的没错,这些事情都该我来承担责任……” “你这话倒是没说错,”摄政王并没在意他们刚才的话,声音中满是嘲讽,“这里发生的一切,本来就都应该由你来承担!” “一斗米将近二两?蔡眺你告诉本王,是本王看起来像个傻子,还是你蔡眺腔子上顶的就不是个脑袋!”刚才的桌子已经被他拍碎,现在没什么可拍的,只能怒视着面前的人,“这你也能信?” “城中无粮,下官也没有办法……”蔡眺声音有些小,却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薛林策无奈的摇了摇头。 难不成这知府以为演一出苦肉计,就能让面前的男人心软? 简直是笑话。 先抛开摄政王这杀星是否会心软,就单从这些话里,薛林策以个政治白痴都能看出其中的端倪来。 刚才打断的话,大概是蔡知府用省府的钱来买了一部分粮食,所以才会一两银子一斗。 不然就五两了。 这话看起来没毛病。 但是难道这些真当别人是傻子吗? 就是有人想发这笔财,也不会蠢到用都快放坏了的陈米来做这个生意,有的是比他品质好还价格低的,为什么非要从外地买这个? 想来不过是因为这米便宜,看看这品质,唐家的马都不会喂这个。 毕竟这要是吃坏了肚子,之后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想来这其中的水相当深。 薛林策这时候有些庆幸,是摄政王带人来赈灾了。下面跪着的人都汗毛倒竖。 薛林策看着也不由得心惊。 那桌子毕竟是实木的。 一掌竟然能把桌子劈碎,这显然有些超出了他的想象。 “问你话,为何不回答?”摄政王看向跪在最前面的蔡眺。 “下官、下官……”蔡眺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毕竟四十文和一两之间,可是差了二十五倍。 “好,我便先不问你粮价,”摄政王对着一边的张凡抬了抬下巴,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吏便抬出了一个麻袋,砰的一声扔在了蔡眺面前,“就让我长长见识,山东的粮食是什么样的!” 不等小吏动手,摄政王就从靴子中抽出了一把匕首,直直的戳进了地上的麻袋里。 里面的米黯淡无光,有些微微的灰色,甚少有整粒的,只刚流出来几捧,薛林策就已经嗅到了陈腐的味道。 此时的蔡眺已经面如死灰,呆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蔡大人,蔡知府,蔡眺!”摄政王猛地一脚踹在他肩膀上,老知府向后一仰险些跌倒,还是身后的人扶了一把才没跌在地上。 “这便是你们一两银子一斗,卖给灾民吃的米!”摄政王的声音在县府内回荡,周围人一言不发,丝毫不敢发出声音,生怕下一秒就被摄政王抓做典型,“你身为朝廷命官,良心何在?这米给你你吃吗!” “殿下!”就在此时,蔡眺身边的一个青年爬了出来,跪在地上先是磕了几个头,随后开口,“这并非是蔡大人所愿啊!” “哼,”摄政王冷嗤一声,仿佛在看一个死人,“那你倒是跟本王说说,这到底是怎么样‘非他所愿’啊!” 薛林策跟陈诚在一边,不由得替这小伙子捏了一把汗。 “殿下,您有所不知,府库中已经没有存粮了……”青年说的哀凄,“历城大水,县府衙门的粮仓也受灾,洪水泡过的粮食都已经霉坏,那吃了才真真是要人命啊!” 周围传来小声啜泣,让摄政王皱起了眉毛。 那青年见摄政王没开口,便跪在地上继续说:“这些粮食,还是历城富户从外地买回来的,他说买这些粮食,一斗就要接近二两,本来他说这粮食少于五两一斗不卖的,还是蔡大人……” “陈兴!别说了!”蔡眺适时打断了他的话,“殿下说的没错,这些事情都该我来承担责任……” “你这话倒是没说错,”摄政王并没在意他们刚才的话,声音中满是嘲讽,“这里发生的一切,本来就都应该由你来承担!” “一斗米将近二两?蔡眺你告诉本王,是本王看起来像个傻子,还是你蔡眺腔子上顶的就不是个脑袋!”刚才的桌子已经被他拍碎,现在没什么可拍的,只能怒视着面前的人,“这你也能信?” “城中无粮,下官也没有办法……”蔡眺声音有些小,却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薛林策无奈的摇了摇头。 难不成这知府以为演一出苦肉计,就能让面前的男人心软? 简直是笑话。 先抛开摄政王这杀星是否会心软,就单从这些话里,薛林策以个政治白痴都能看出其中的端倪来。 刚才打断的话,大概是蔡知府用省府的钱来买了一部分粮食,所以才会一两银子一斗。 不然就五两了。 这话看起来没毛病。 但是难道这些真当别人是傻子吗? 就是有人想发这笔财,也不会蠢到用都快放坏了的陈米来做这个生意,有的是比他品质好还价格低的,为什么非要从外地买这个? 想来不过是因为这米便宜,看看这品质,唐家的马都不会喂这个。 毕竟这要是吃坏了肚子,之后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想来这其中的水相当深。 薛林策这时候有些庆幸,是摄政王带人来赈灾了。 第253章 这话一出,让摄政王都愣了愣。 他自然不会想不到大灾之后必有瘟疫,但是没想到一个女子竟然也能想到这个,着实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只是他没说话,等着薛林策继续往下说。 “另外下官和内子这次来,还带来了丹枫谷的大夫,”薛林策见他没开口,于是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刚才分开之际,他们应该已经着手这些事情了,想来过不多久,药棚也能搭起来。” 摄政王听完之后,心中微微有些动容。 之前他没少往唐家河景杉那里派探子,只是他们身边都有高人坐镇,回来的竟然还吓傻了一个。 之后再派过去的人,便都不敢深入,只敢在外围探查。 他之前对于唐洛瑜的了解,也仅止于她会赚钱,总有巧思。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摄政王看向薛林策,之前只觉得面前人跟薛弼相似的那张脸十分惹人生厌,加之有景杉护着,他也一向是,这人若是不做恶,饶他一条性命倒也无可无不可。 现下再看薛林策,没想到竟然歹竹出好笋,幽南侯那样里通外国的反贼竟然能有这般深明大义的儿子。 “行了,你下去忙吧。”摄政王刚刚想到这里,只觉得头又是一阵疼,摆摆手便让薛林策离开,“修复之事迫在眉睫,你也莫要忘了本职!” 薛林策出了房门,只觉整个人都有些麻木。 这人当真是个煞星,跟他久待都觉得周身不自在。 薛林策长长舒了口气,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抱琴。 “姑爷,小姐说您这边忙完了就去城南找她。”抱琴说完也没离开,似是唐洛瑜已经嘱咐过,要给薛林策带路的架势。 “我知道了,你先跟着我吧,我要去找陈大人一趟,等会儿再跟你去城南。”薛林策叹了口气,果然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没什么可以休息的时候。 等到了粥棚的时候,看起来以及基本弄完了,几个伙头兵在在熬粥,陈诚站在一边,热的直用袖子给自己扇风。 “陈大人,”薛林策走到他身边,“可还有需要我帮忙的?” 陈诚诧异的看了一眼薛林策:“你有事?” 薛林策点点头:“我娘子那边,恐怕是要去看看。” 陈诚有些不悦,之前他就对薛林策出来赈灾还带了家眷有些微词,但是人家出人出钱出力,还买了几打车药在后面跟着,他也不好说什么。 现下这时候,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个用,薛林策竟然还要顾念小家。 “小薛,不是我说你,现下是什么时候,还估计儿女私情?”陈诚到底有些憋不住。 薛林策也不怪他,毕竟陈诚一个技术宅,没有情商也很能理解。 “陈大人,我娘子那边在城南搭了个药棚,我就是过去看一眼。”薛林策也只能好声好气的给他解释。 “药棚?”陈诚愣了愣,没想到唐洛瑜竟然做了这样的事,“在哪?我同你一块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 陈诚态度的转变让薛林策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倒也没说别的,两人跟着抱琴一块去了。 只是让薛林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竟然在这里看见了唐敏山。 只不过现下和之前的样子有了明显的差别,虽说人黑瘦了,却也不似之前那般油头粉面,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薛林策皱眉来到唐洛瑜身边,用眼神跟她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哥是来帮忙的。”唐洛瑜笑笑,“发洪水的时候,他刚好在历城,本来有机会走的,但是实在担心百姓,就留下来帮忙了。” 说完之后,薛林策诧异的看向唐敏山,这话一出,让摄政王都愣了愣。 他自然不会想不到大灾之后必有瘟疫,但是没想到一个女子竟然也能想到这个,着实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只是他没说话,等着薛林策继续往下说。 “另外下官和内子这次来,还带来了丹枫谷的大夫,”薛林策见他没开口,于是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刚才分开之际,他们应该已经着手这些事情了,想来过不多久,药棚也能搭起来。” 摄政王听完之后,心中微微有些动容。 之前他没少往唐家河景杉那里派探子,只是他们身边都有高人坐镇,回来的竟然还吓傻了一个。 之后再派过去的人,便都不敢深入,只敢在外围探查。 他之前对于唐洛瑜的了解,也仅止于她会赚钱,总有巧思。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摄政王看向薛林策,之前只觉得面前人跟薛弼相似的那张脸十分惹人生厌,加之有景杉护着,他也一向是,这人若是不做恶,饶他一条性命倒也无可无不可。 现下再看薛林策,没想到竟然歹竹出好笋,幽南侯那样里通外国的反贼竟然能有这般深明大义的儿子。 “行了,你下去忙吧。”摄政王刚刚想到这里,只觉得头又是一阵疼,摆摆手便让薛林策离开,“修复之事迫在眉睫,你也莫要忘了本职!” 薛林策出了房门,只觉整个人都有些麻木。 这人当真是个煞星,跟他久待都觉得周身不自在。 薛林策长长舒了口气,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抱琴。 “姑爷,小姐说您这边忙完了就去城南找她。”抱琴说完也没离开,似是唐洛瑜已经嘱咐过,要给薛林策带路的架势。 “我知道了,你先跟着我吧,我要去找陈大人一趟,等会儿再跟你去城南。”薛林策叹了口气,果然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没什么可以休息的时候。 等到了粥棚的时候,看起来以及基本弄完了,几个伙头兵在在熬粥,陈诚站在一边,热的直用袖子给自己扇风。 “陈大人,”薛林策走到他身边,“可还有需要我帮忙的?” 陈诚诧异的看了一眼薛林策:“你有事?” 薛林策点点头:“我娘子那边,恐怕是要去看看。” 陈诚有些不悦,之前他就对薛林策出来赈灾还带了家眷有些微词,但是人家出人出钱出力,还买了几打车药在后面跟着,他也不好说什么。 现下这时候,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个用,薛林策竟然还要顾念小家。 “小薛,不是我说你,现下是什么时候,还估计儿女私情?”陈诚到底有些憋不住。 薛林策也不怪他,毕竟陈诚一个技术宅,没有情商也很能理解。 “陈大人,我娘子那边在城南搭了个药棚,我就是过去看一眼。”薛林策也只能好声好气的给他解释。 “药棚?”陈诚愣了愣,没想到唐洛瑜竟然做了这样的事,“在哪?我同你一块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 陈诚态度的转变让薛林策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倒也没说别的,两人跟着抱琴一块去了。 只是让薛林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竟然在这里看见了唐敏山。 只不过现下和之前的样子有了明显的差别,虽说人黑瘦了,却也不似之前那般油头粉面,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薛林策皱眉来到唐洛瑜身边,用眼神跟她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哥是来帮忙的。”唐洛瑜笑笑,“发洪水的时候,他刚好在历城,本来有机会走的,但是实在担心百姓,就留下来帮忙了。” 说完之后,薛林策诧异的看向唐敏山, 第254章 药棚 这话一出,让摄政王都愣了愣。 他自然不会想不到大灾之后必有瘟疫,但是没想到一个女子竟然也能想到这个,着实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只是他没说话,等着薛林策继续往下说。 “另外下官和内子这次来,还带来了丹枫谷的大夫,”薛林策见他没开口,于是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刚才分开之际,他们应该已经着手这些事情了,想来过不多久,药棚也能搭起来。” 摄政王听完之后,心中微微有些动容。 之前他没少往唐家河景杉那里派探子,只是他们身边都有高人坐镇,回来的竟然还吓傻了一个。 之后再派过去的人,便都不敢深入,只敢在外围探查。 他之前对于唐洛瑜的了解,也仅止于她会赚钱,总有巧思。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摄政王看向薛林策,之前只觉得面前人跟薛弼相似的那张脸十分惹人生厌,加之有景杉护着,他也一向是,这人若是不做恶,饶他一条性命倒也无可无不可。 现下再看薛林策,没想到竟然歹竹出好笋,幽南侯那样里通外国的反贼竟然能有这般深明大义的儿子。 “行了,你下去忙吧。”摄政王刚刚想到这里,只觉得头又是一阵疼,摆摆手便让薛林策离开,“修复之事迫在眉睫,你也莫要忘了本职!” 薛林策出了房门,只觉整个人都有些麻木。 这人当真是个煞星,跟他久待都觉得周身不自在。 薛林策长长舒了口气,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抱琴。 “姑爷,小姐说您这边忙完了就去城南找她。”抱琴说完也没离开,似是唐洛瑜已经嘱咐过,要给薛林策带路的架势。 “我知道了,你先跟着我吧,我要去找陈大人一趟,等会儿再跟你去城南。”薛林策叹了口气,果然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没什么可以休息的时候。 等到了粥棚的时候,看起来以及基本弄完了,几个伙头兵在在熬粥,陈诚站在一边,热的直用袖子给自己扇风。 “陈大人,”薛林策走到他身边,“可还有需要我帮忙的?” 陈诚诧异的看了一眼薛林策:“你有事?” 薛林策点点头:“我娘子那边,恐怕是要去看看。” 陈诚有些不悦,之前他就对薛林策出来赈灾还带了家眷有些微词,但是人家出人出钱出力,还买了几打车药在后面跟着,他也不好说什么。 现下这时候,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个用,薛林策竟然还要顾念小家。 “小薛,不是我说你,现下是什么时候,还估计儿女私情?”陈诚到底有些憋不住。 薛林策也不怪他,毕竟陈诚一个技术宅,没有情商也很能理解。 “陈大人,我娘子那边在城南搭了个药棚,我就是过去看一眼。”薛林策也只能好声好气的给他解释。 “药棚?”陈诚愣了愣,没想到唐洛瑜竟然做了这样的事,“在哪?我同你一块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 陈诚态度的转变让薛林策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倒也没说别的,两人跟着抱琴一块去了。 路上他也跟陈诚说了,唐洛瑜他们过来是做什么的,而且还对他说出了柯苒的身份。 “竟然是丹枫谷的少谷主!”陈诚睁大了眼睛看向自己这个属下,“小薛啊,你这结交的……” “这倒不是我结交的,”薛林策笑的十分温和,只是眼中有挡不住的骄傲,“他跟我娘子交好,不然也不会跟着一同前来。” “听你这么一说,你这娘子到真是不简单。”陈诚略略皱眉,“现下看来,陛下这诰封倒是给对了。” 这话薛林策也没法接,只能笑着点点头。 只是让薛林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竟然在这里看见了唐敏山。 只不过现下和之前的样子有了明显的差别,虽说人黑瘦了,却也不似之前那般油头粉面,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薛林策皱眉来到唐洛瑜身边,用眼神跟她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哥是来帮忙的。”唐洛瑜笑笑,“发洪水的时候,他刚好在历城,本来有机会走的,但是实在担心百姓,就留下来帮忙了。” 说完之后,薛林策诧异的看向唐敏山,对方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边以及基本都处理好了,甚至连房间内的床上也已经躺着几个病人,柯苒这边忙的脚打后脑勺,陈诚几次想搭话都没见到机会。 唐洛瑜看着陈诚一脸眼巴巴的样子,赶忙上前搭话:“陈大人可是找柯苒有事?” “倒是没什么大事……”陈诚挠挠脸,有些干巴巴的开口,“就、就是想问问,这药棚还有没有要帮忙的。” 唐洛瑜舒出一口气,刚才还以为陈诚要找柯苒看病,不过这件事若是陈诚能解决,到也可以:“我们这边缺人手,殿下那边的人我们不敢用,就是不知道大人这边可有略通医理的,能过来帮着煎个药就好。” “粗通医理……”陈诚面上有些犯难,这事情确实不是他能解决的。 但是要是让他去找摄政王,这他也是不敢的。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声男声。 “这里负责的人可在?” 柯苒手中还在开着方子,听到声音便皱起了眉头。 唐洛瑜自是明白,伸手按在柯苒肩上,自己走了出去。 “这边都是我在负责,您有事跟我说吧。”来人倒也不是陌生人,正是摄政王身边的马岁。 马岁上下打量了唐洛瑜一番,眼神中带了些轻蔑:“王爷说担忧你们这边人手不足,特令我等带来军中医师和小童与你们差遣。” 唐洛瑜虽然不喜他的态度,但是听了他的话,眼神也不免亮了起来:“那还真是要感谢王爷了。” “不必,这本就是我们分内之事。”马岁还是有些嫌弃,“你这边药材可否足够?军中也是有部分药材的,若是需要,就差人过来找我,我让他们来送。” 说完,也不等唐洛瑜反应,便转身离开了。 真奇怪…… 唐洛瑜撇撇嘴,随后笑吟吟的对着后面不苟言笑的几个医师开口:“那便委屈诸位,现在此稍事等候吧。” 第255章 医师们面面相觑,站在原地什么都没说,只等唐洛瑜回来。 唐洛瑜这边则是走了进去,来到了柯苒身边。 “摄政王那边送来了几个大夫。”唐洛瑜脸上有些担忧,“你要过去看看吗?” 薛林策那边也是面色一凛,他现在对摄政王也有些改观,毕竟这两天但看他的所作所为,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别说他对官员太过严苛,就蔡眺那样的,都不用摄政王,薛林策都想给他两拳。 这叫做的什么事? 薛林策都不知道该怎么夸这些大佬们…… 好在是摄政王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了,不然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掰扯到什么时候。 就是不知道在京中的那位小皇帝,会否听他这位舅舅的,把这些尸位素餐的人都咔嚓了。 现在听到唐洛瑜这么说,薛林策心中竟然有些隐隐的不舒服。 他知道唐洛瑜是没错的,毕竟摄政王之前也出手伤害过他们。 现在什么也说不出口。 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话到什么时候都没错。 柯苒刚好看完一个病人,对着唐洛瑜点点头:“行,我出去看看。” 来到门口见到来人,柯苒脸上也轻松了些。 “张松?”柯苒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是不是?” “少谷主!”这张松竟然也是丹枫谷之人,现下看见了柯苒,自然觉得十分亲切,“没想到,少谷主竟然在此!” 另外几人虽说不是,但是听张松这么说了,脸上也惊异万分。 薛林策在旁边松了口气。 好在丹枫谷名气大。 原来这便是品牌的力量吗…… 唐洛瑜上前笑笑:“诸位的住处今日我会安排好,只是现下……” 她没说完,几个大夫便也心领神会。 现下自然要开始治病救人。 这里有柯苒和柴进,唐洛瑜也松了一口气下来。 “你那边怎么样?”唐洛瑜这时候才看到薛林策,“他……没为难你吧?” 薛林策见她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水,拿起手绢擦干净才开口:“没事,都是我该做的事情,并没有为难我。” “那就好。”唐洛瑜叹了口气。 要说这次来她最担心的是,也莫过于此了。 到底天高皇帝远,在岳东这块地方,现下最大的官便是摄政王,若是他说薛林策意外了,那真是证据都找不到。 远的不说,洪水这不是才刚刚褪去? “有另外一件事我有些在意。”薛林策看看天空随后说,“不过也可能是我太过紧张了。” 唐洛瑜诧异的看向他:“怎么了?” 薛林策轻轻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很确定,就并不说出来了。” 唐洛瑜叹了口气,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到后面传来了唐敏山的声音:“小瑜,你带来的药在哪,现下有些不够了。” “来了!”唐洛瑜看看薛林策,还是想同他呆在一处。 “去吧,等会儿我也要走了,还有事情要忙。”薛林策伸手把她的碎发挽到耳后,“我看你走了再去。” 唐洛瑜也只得点点头。 两人便各自去忙了。 摄政王那边也拿到了城中富户的信息。 “他们家中当真一粒存粮都没有?”摄政王看着跪在地上的手下开口,“还是你们没查到?” 马岁赶忙磕了个头:“殿下明察,我同王琦把他们家翻了个底掉,是真的没有发现粮食。” “胡说!那他们自己吃什么!”医师们面面相觑,站在原地什么都没说,只等唐洛瑜回来。 唐洛瑜这边则是走了进去,来到了柯苒身边。 “摄政王那边送来了几个大夫。”唐洛瑜脸上有些担忧,“你要过去看看吗?” 薛林策那边也是面色一凛,他现在对摄政王也有些改观,毕竟这两天但看他的所作所为,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别说他对官员太过严苛,就蔡眺那样的,都不用摄政王,薛林策都想给他两拳。 这叫做的什么事? 薛林策都不知道该怎么夸这些大佬们…… 好在是摄政王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了,不然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掰扯到什么时候。 就是不知道在京中的那位小皇帝,会否听他这位舅舅的,把这些尸位素餐的人都咔嚓了。 现在听到唐洛瑜这么说,薛林策心中竟然有些隐隐的不舒服。 他知道唐洛瑜是没错的,毕竟摄政王之前也出手伤害过他们。 现在什么也说不出口。 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话到什么时候都没错。 柯苒刚好看完一个病人,对着唐洛瑜点点头:“行,我出去看看。” 来到门口见到来人,柯苒脸上也轻松了些。 “张松?”柯苒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是不是?” “少谷主!”这张松竟然也是丹枫谷之人,现下看见了柯苒,自然觉得十分亲切,“没想到,少谷主竟然在此!” 另外几人虽说不是,但是听张松这么说了,脸上也惊异万分。 薛林策在旁边松了口气。 好在丹枫谷名气大。 原来这便是品牌的力量吗…… 唐洛瑜上前笑笑:“诸位的住处今日我会安排好,只是现下……” 她没说完,几个大夫便也心领神会。 现下自然要开始治病救人。 这里有柯苒和柴进,唐洛瑜也松了一口气下来。 “你那边怎么样?”唐洛瑜这时候才看到薛林策,“他……没为难你吧?” 薛林策见她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水,拿起手绢擦干净才开口:“没事,都是我该做的事情,并没有为难我。” “那就好。”唐洛瑜叹了口气。 要说这次来她最担心的是,也莫过于此了。 到底天高皇帝远,在岳东这块地方,现下最大的官便是摄政王,若是他说薛林策意外了,那真是证据都找不到。 远的不说,洪水这不是才刚刚褪去? “有另外一件事我有些在意。”薛林策看看天空随后说,“不过也可能是我太过紧张了。” 唐洛瑜诧异的看向他:“怎么了?” 薛林策轻轻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很确定,就并不说出来了。” 唐洛瑜叹了口气,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到后面传来了唐敏山的声音:“小瑜,你带来的药在哪,现下有些不够了。” “来了!”唐洛瑜看看薛林策,还是想同他呆在一处。 “去吧,等会儿我也要走了,还有事情要忙。”薛林策伸手把她的碎发挽到耳后,“我看你走了再去。” 唐洛瑜也只得点点头。 两人便各自去忙了。 摄政王那边也拿到了城中富户的信息。 “他们家中当真一粒存粮都没有?”摄政王看着跪在地上的手下开口,“还是你们没查到?” 马岁赶忙磕了个头:“殿下明察,我同王琦把他们家翻了个底掉,是真的没有发现粮食。” “胡说!那他们自己吃什么!” 第256章 粮商 “横冲直撞?”那人冷哼一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你们两个外乡的也敢这么跟爷说话!活腻了是不是!” 薛林策跟陈诚今日出来并没有穿官服,对视一眼之后默契的都没有说出彼此的身份。 “我竟是不知,这历城之内,竟然有此等狂悖之徒,”薛林策被陈诚扶着站起身来,勾勾嘴角,“不知尊驾可否告知?” “你!”这人险些被薛林策气个倒仰,伸手指着他就要破口大骂,一边的人拉了拉他,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问别人姓名之前,还是要先报一下自己的姓名吧?”这人虽然笑着,眼神却十分不善。 薛林策浅浅一笑,也明白了这人还有些脑子。 毕竟现下京城中进了个摄政王。 这尊大佛可是刚来历城就把知府都抓走了,下面的小虾米自然要夹起尾巴做人。 薛林策却想着还能钓钓鱼,于是对着那人一拱手:“在下湘府唐策。” 陈诚站在一边有些震惊的看向薛林策,没想到他竟然肯冠妻姓…… 之前听说他是入赘的,没想到竟然可能是真的。 “曹哥,听着就是个平头老百姓,怕他作甚!”刚才撞人的男人冷哼一声,盯着薛林策狠狠剜了一眼,“叫人来拖回去做苦力吧!” “你懂什么!”这曹哥又看了薛林策一阵,皱着眉开口,“你走吧,算我们放过你了,日后莫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你也听见了,我这弟兄可是不想放你的!” 陈诚刚要开口,就被薛林策拦了下来,对着他们拱拱手,便拽着陈诚离开了。 “为何要拦我?”陈诚不太明白,“我看刚才那人显然是畏惧咱们的。” “我的陈大人,”薛林策叹了口气,“就咱俩这身板,被人撞一下,人家一点事没有,我都蹲地上了,真出点什么事,咱俩也不用回去了,就地就葬在历城了。” “哪有这么严重,光天化日……”陈诚还要长篇大论,就被薛林策拍了拍肩膀。 他叹了口气,看着陈诚说:“陈大人,不是我说,你就看刚才那两人的架势,就一定来头不小。” 陈诚有些迟疑,却也点了点头。 “您还记得上午时候殿下叫咱们过去干什么了吗?”薛林策压低声音,“现在在历城还敢这么嚣张的,恐怕跟那件事脱不开干系。” 陈诚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看向薛林策,又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眼刚才那两个人:“真的吗?” “八成。”薛林策也不敢把话说死,到底这事还得探查一番才清楚,“不过有些奇怪,看他们这方向,似是要去城外,就是不知道他们二人是要去做什么了……” “这怎么办?报告给殿下?”陈诚也没什么主意,他到底是个技术岗。 薛林策略一沉吟开口:“先不要,我找人帮忙查查,有了确切证据之后再上报也不迟。” 他心中还存着些疑虑,到底原身跟摄政王是有杀父之仇的,本来人家就憋着找自己的茬,现下没什么证据就上报上去。 那不是上赶着把自己的小辫子往人手里塞吗…… 陈诚听薛林策这么说,当下也明白了,郑重的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你要找谁帮忙查了,我手上也没人……” 摄政王的军队怎么可能听他的,他手下那几个民夫,还不如他去偷听来的更安全。 “没事,”薛林策笑笑,十分自豪的开口,“我夫人还有一至交好友,身怀绝世武功,其中轻功更是出神入化,去探查个消息简直易如反掌。” 陈诚都要忍不住给他娘子鼓掌了。 一时之间,对于唐洛瑜商户的身份少了些嫌弃,反倒是有些羡慕薛林策。 何德何能啊,能吃上这口软饭。 只是在目光触及到薛林策俊逸脸庞的时候,陈诚也不由得感慨。 那可不就是凭借的这张脸嘛…… 薛林策也没接着去找柴进说这件事,而是等到了晚上,大家都回到府衙之后,才去找到了柴进。 只是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见了唐敏山。 这就有些尴尬了。 虽然之前也在药棚那里见到了他,但是到底没直接这么面对。 不过唐敏山看起来比薛林策还要更尴尬,见他进来了,赶忙就要出去。 薛林策叫住他:“二哥先别走,我还有些事想同你打听一下。” 唐敏山听他这么说,才讪讪的摸了摸耳朵,坐了回来。 “你说吧,”唐敏山有些窘迫,“我定然知无不言。” “二哥别紧张,”薛林策想了想白日里见到的那人的模样,给唐敏山形容了一下,“这人身边还跟了个姓曹的,三十来岁的样子,那人好似十分尊重他。” “你这么一说……”唐敏山略略一皱眉,“可能是陆家的人。” “陆家?”薛林策有些疑惑的开口。 唐敏山笑笑:“你不知道倒也没什么,他们也就在历城本地有些名气,都出不去岳东府,这陆家是做粮食买卖起来的,后来也做了些别的买卖,但是最赚钱的还得是粮食,岳东这边大半粮行都是他们家的。” 薛林策瞪大了眼睛。 这不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我便知道了,”薛林策略略勾了勾唇角,“这便是要麻烦柴兄的了。” 柴进刚才起就坐在一边听着,现下薛林策这么说,他也明白了薛林策是让自己做什么,脸有些臭。 “这帮人心太黑了,”薛林策叹了口气,把上午从摄政王那里听来的事情都告诉了几人,“那等陈米,就是买回去,吃了恐怕也要死人,他们都要卖到一两银子一斗。” “岂有此理!”柴进猛然砸在桌子上,上面的茶杯跟着跳了跳,“我这便去探查!” 说完,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薛林策叹了口气,跟柯苒交换了个眼神,随后就离开了他们的房间。 回到他跟唐洛瑜暂住的房间之后,看着唐洛瑜浅浅一笑,总觉得一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 “累不累?”唐洛瑜给他倒杯水,“你今日本来要跟我说什么?” 薛林策这才想起来,赶忙走出了房门,望向夜空。 第257章 想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见了唐敏山。 这就有些尴尬了。 虽然之前也在药棚那里见到了他,但是到底没直接这么面对。 不过唐敏山看起来比薛林策还要更尴尬,见他进来了,赶忙就要出去。 薛林策叫住他:“二哥先别走,我还有些事想同你打听一下。” 唐敏山听他这么说,才讪讪的摸了摸耳朵,坐了回来。 “你说吧,”唐敏山有些窘迫,“我定然知无不言。” “二哥别紧张,”薛林策想了想白日里见到的那人的模样,给唐敏山形容了一下,“这人身边还跟了个姓曹的,三十来岁的样子,那人好似十分尊重他。” “你这么一说……”唐敏山略略一皱眉,“可能是陆家的人。” “陆家?”薛林策有些疑惑的开口。 唐敏山笑笑:“你不知道倒也没什么,他们也就在历城本地有些名气,都出不去岳东府,这陆家是做粮食买卖起来的,后来也做了些别的买卖,但是最赚钱的还得是粮食,岳东这边大半粮行都是他们家的。” 薛林策瞪大了眼睛。 这不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我便知道了,”薛林策略略勾了勾唇角,“这便是要麻烦柴兄的了。” 柴进刚才起就坐在一边听着,现下薛林策这么说,他也明白了薛林策是让自己做什么,脸有些臭。 “这帮人心太黑了,”薛林策叹了口气,把上午从摄政王那里听来的事情都告诉了几人,“那等陈米,就是买回去,吃了恐怕也要死人,他们都要卖到一两银子一斗。” “岂有此理!”柴进猛然砸在桌子上,上面的茶杯跟着跳了跳,“我这便去探查!” 说完,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薛林策叹了口气,跟柯苒交换了个眼神,随后就离开了他们的房间。 回到他跟唐洛瑜暂住的房间之后,看着唐洛瑜浅浅一笑,总觉得一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 “累不累?”唐洛瑜给他倒杯水,“你今日本来要跟我说什么?” 薛林策这才想起来,赶忙走出了房门,望向夜空。只是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见了唐敏山。 这就有些尴尬了。 虽然之前也在药棚那里见到了他,但是到底没直接这么面对。 不过唐敏山看起来比薛林策还要更尴尬,见他进来了,赶忙就要出去。 薛林策叫住他:“二哥先别走,我还有些事想同你打听一下。” 唐敏山听他这么说,才讪讪的摸了摸耳朵,坐了回来。 “你说吧,”唐敏山有些窘迫,“我定然知无不言。” “二哥别紧张,”薛林策想了想白日里见到的那人的模样,给唐敏山形容了一下,“这人身边还跟了个姓曹的,三十来岁的样子,那人好似十分尊重他。” “你这么一说……”唐敏山略略一皱眉,“可能是陆家的人。” “陆家?”薛林策有些疑惑的开口。 唐敏山笑笑:“你不知道倒也没什么,他们也就在历城本地有些名气,都出不去岳东府,这陆家是做粮食买卖起来的,后来也做了些别的买卖,但是最赚钱的还得是粮食,岳东这边大半粮行都是他们家的。” 薛林策瞪大了眼睛。 这不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我便知道了,”薛林策略略勾了勾唇角,“这便是要麻烦柴兄的了。” 柴进刚才起就坐在一边听着,现下薛林策这么说,他也明白了薛林策是让自己做什么,脸有些臭。 “这帮人心太黑了,”薛林策叹了口气,把上午从摄政王那里听来的事情都告诉了几人,“那等陈米,就是买回去,吃了恐怕也要死人,他们都要卖到一两银子一斗。” “岂有此理!”柴进猛然砸在桌子上,上面的茶杯跟着跳了跳,“我这便去探查!” 说完,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薛林策叹了口气,跟柯苒交换了个眼神,随后就离开了他们的房间。 回到他跟唐洛瑜暂住的房间之后,看着唐洛瑜浅浅一笑,总觉得一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 “累不累?”唐洛瑜给他倒杯水,“你今日本来要跟我说什么?” 薛林策这才想起来,赶忙走出了房门,望向夜空。只是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见了唐敏山。 这就有些尴尬了。 虽然之前也在药棚那里见到了他,但是到底没直接这么面对。 不过唐敏山看起来比薛林策还要更尴尬,见他进来了,赶忙就要出去。 薛林策叫住他:“二哥先别走,我还有些事想同你打听一下。” 唐敏山听他这么说,才讪讪的摸了摸耳朵,坐了回来。 “你说吧,”唐敏山有些窘迫,“我定然知无不言。” “二哥别紧张,”薛林策想了想白日里见到的那人的模样,给唐敏山形容了一下,“这人身边还跟了个姓曹的,三十来岁的样子,那人好似十分尊重他。” “你这么一说……”唐敏山略略一皱眉,“可能是陆家的人。” “陆家?”薛林策有些疑惑的开口。 唐敏山笑笑:“你不知道倒也没什么,他们也就在历城本地有些名气,都出不去岳东府,这陆家是做粮食买卖起来的,后来也做了些别的买卖,但是最赚钱的还得是粮食,岳东这边大半粮行都是他们家的。” 薛林策瞪大了眼睛。 这不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我便知道了,”薛林策略略勾了勾唇角,“这便是要麻烦柴兄的了。” 柴进刚才起就坐在一边听着,现下薛林策这么说,他也明白了薛林策是让自己做什么,脸有些臭。 “这帮人心太黑了,”薛林策叹了口气,把上午从摄政王那里听来的事情都告诉了几人,“那等陈米,就是买回去,吃了恐怕也要死人,他们都要卖到一两银子一斗。” “岂有此理!”柴进猛然砸在桌子上,上面的茶杯跟着跳了跳,“我这便去探查!” 说完,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薛林策叹了口气,跟柯苒交换了个眼神,随后就离开了他们的房间。 回到他跟唐洛瑜暂住的房间之后,看着唐洛瑜浅浅一笑,总觉得一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 “累不累?”唐洛瑜给他倒杯水,“你今日本来要跟我说什么?” 薛林策这才想起来,赶忙走出了房门,望向夜空。 第258章 唐洛瑜不明所以,也跟着他走出了门口。 “你这是干什么?”唐洛瑜疑惑的看着薛林策,想要求得一个答案。 薛林策叹了口气:“我之前看天气,总觉的有些不太对。” 唐洛瑜略略皱眉:“这……是何意?” 薛林策摇了摇头,表情有些纠结。 “我也不太确定,只是隐约有些感觉,”薛林策伸手抱住唐洛瑜,叹了口气,“总觉得还要有场大雨……” 唐洛瑜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薛林策:“这这、这不可能吧。” 薛林策轻轻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总隐隐有些不详的感觉。” 唐洛瑜在他身边也叹了口气:“这事情还是先不要说出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薛林策在她眼中看到的是满满的担忧。 他明白,这话如果是他说出来的,到时候什么都没发生,摄政王一定会找他麻烦。 只是薛林策心中也有些纠结,毕竟如果他这个预感是真的,那到时候历城城中的百姓何其无辜。 他这几天近距离接触下来,对摄政王的影响也有些转变。 怎么说呢? 虽然他跟原主之间有血海深仇,但是却并不是一个恶人。 毕竟就算是景杉也不能不承认,摄政王从未有过贪赃枉法之事,对待下面的平民百姓也算是和善。 当然贪官污吏落到他手上,那就基本别想囫囵个了。 薛林策想到这里,不由得在心中为蔡眺点了根蜡。 虽然不知道这位蔡大人具体多大年纪,但是恐怕想活到致仕是有点难。 “我都明白,”薛林策叹了口气,“这事我还得再想想。” 唐洛瑜趴进他怀中:“我懂你,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薛林策笑笑,在他发顶轻轻一吻:“这么信得过我?就不怕我做出什么……” 唐洛瑜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莫要胡说。” 薛林策趁机在唐洛瑜手心吻一下:“放心,我不会把你和大家都一同拉入深渊的。” 这里毕竟是封建统治,薛林策还是知道连坐是什么意思的。 他也担心摄政王玩起九族消消乐,自然也格外谨慎。 这边两个人温情脉脉,那边柴进惊心动魄。 来到陆家之后,发现这里竟然还隐藏着几个高手,都是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过的且日久都没出现过的。 现下这些人出现在陆家,不由得让柴进心中一惊。唐洛瑜不明所以,也跟着他走出了门口。 “你这是干什么?”唐洛瑜疑惑的看着薛林策,想要求得一个答案。 薛林策叹了口气:“我之前看天气,总觉的有些不太对。” 唐洛瑜略略皱眉:“这……是何意?” 薛林策摇了摇头,表情有些纠结。 “我也不太确定,只是隐约有些感觉,”薛林策伸手抱住唐洛瑜,叹了口气,“总觉得还要有场大雨……” 唐洛瑜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薛林策:“这这、这不可能吧。” 薛林策轻轻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总隐隐有些不详的感觉。” 唐洛瑜在他身边也叹了口气:“这事情还是先不要说出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薛林策在她眼中看到的是满满的担忧。 他明白,这话如果是他说出来的,到时候什么都没发生,摄政王一定会找他麻烦。 只是薛林策心中也有些纠结,毕竟如果他这个预感是真的,那到时候历城城中的百姓何其无辜。 他这几天近距离接触下来,对摄政王的影响也有些转变。 怎么说呢? 虽然他跟原主之间有血海深仇,但是却并不是一个恶人。 毕竟就算是景杉也不能不承认,摄政王从未有过贪赃枉法之事,对待下面的平民百姓也算是和善。 当然贪官污吏落到他手上,那就基本别想囫囵个了。 薛林策想到这里,不由得在心中为蔡眺点了根蜡。 虽然不知道这位蔡大人具体多大年纪,但是恐怕想活到致仕是有点难。 “我都明白,”薛林策叹了口气,“这事我还得再想想。” 唐洛瑜趴进他怀中:“我懂你,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薛林策笑笑,在他发顶轻轻一吻:“这么信得过我?就不怕我做出什么……” 唐洛瑜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莫要胡说。” 薛林策趁机在唐洛瑜手心吻一下:“放心,我不会把你和大家都一同拉入深渊的。” 这里毕竟是封建统治,薛林策还是知道连坐是什么意思的。 他也担心摄政王玩起九族消消乐,自然也格外谨慎。 这边两个人温情脉脉,那边柴进惊心动魄。 来到陆家之后,发现这里竟然还隐藏着几个高手,都是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过的且日久都没出现过的。 现下这些人出现在陆家,不由得让柴进心中一惊。唐洛瑜不明所以,也跟着他走出了门口。 “你这是干什么?”唐洛瑜疑惑的看着薛林策,想要求得一个答案。 薛林策叹了口气:“我之前看天气,总觉的有些不太对。” 唐洛瑜略略皱眉:“这……是何意?” 薛林策摇了摇头,表情有些纠结。 “我也不太确定,只是隐约有些感觉,”薛林策伸手抱住唐洛瑜,叹了口气,“总觉得还要有场大雨……” 唐洛瑜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薛林策:“这这、这不可能吧。” 薛林策轻轻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总隐隐有些不详的感觉。” 唐洛瑜在他身边也叹了口气:“这事情还是先不要说出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薛林策在她眼中看到的是满满的担忧。 他明白,这话如果是他说出来的,到时候什么都没发生,摄政王一定会找他麻烦。 只是薛林策心中也有些纠结,毕竟如果他这个预感是真的,那到时候历城城中的百姓何其无辜。 他这几天近距离接触下来,对摄政王的影响也有些转变。 怎么说呢? 虽然他跟原主之间有血海深仇,但是却并不是一个恶人。 毕竟就算是景杉也不能不承认,摄政王从未有过贪赃枉法之事,对待下面的平民百姓也算是和善。 当然贪官污吏落到他手上,那就基本别想囫囵个了。 薛林策想到这里,不由得在心中为蔡眺点了根蜡。 虽然不知道这位蔡大人具体多大年纪,但是恐怕想活到致仕是有点难。 “我都明白,”薛林策叹了口气,“这事我还得再想想。” 唐洛瑜趴进他怀中:“我懂你,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薛林策笑笑,在他发顶轻轻一吻:“这么信得过我?就不怕我做出什么……” 唐洛瑜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莫要胡说。” 薛林策趁机在唐洛瑜手心吻一下:“放心,我不会把你和大家都一同拉入深渊的。” 这里毕竟是封建统治,薛林策还是知道连坐是什么意思的。 他也担心摄政王玩起九族消消乐,自然也格外谨慎。 这边两个人温情脉脉,那边柴进惊心动魄。 来到陆家之后,发现这里竟然还隐藏着几个高手,都是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过的且日久都没出现过的。 现下这些人出现在陆家,不由得让柴进心中一惊。 第259章 当然贪官污吏落到他手上,那就基本别想囫囵个了。 薛林策想到这里,不由得在心中为蔡眺点了根蜡。 虽然不知道这位蔡大人具体多大年纪,但是恐怕想活到致仕是有点难。 “我都明白,”薛林策叹了口气,“这事我还得再想想。” 唐洛瑜趴进他怀中:“我懂你,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薛林策笑笑,在他发顶轻轻一吻:“这么信得过我?就不怕我做出什么……” 唐洛瑜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莫要胡说。” 薛林策趁机在唐洛瑜手心吻一下:“放心,我不会把你和大家都一同拉入深渊的。” 这里毕竟是封建统治,薛林策还是知道连坐是什么意思的。 他也担心摄政王玩起九族消消乐,自然也格外谨慎。 这边两个人温情脉脉,那边柴进惊心动魄。 来到陆家之后,发现这里竟然还隐藏着几个高手,都是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过的且日久都没出现过的。 现下这些人出现在陆家,不由得让柴进心中一惊。 而且他还看见了前些年叛逃出师门的小师兄…… 柴进深深舒了一口气,随后提起一口真气,贴着墙根乡里面走了两步。 就看见原本还在跟人说话的小师兄,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柴进遍体生寒。 到底是相处日久的人,柴进自然也明白对方应该是听到了他的动静,屏息凝神一言不发。当然贪官污吏落到他手上,那就基本别想囫囵个了。 薛林策想到这里,不由得在心中为蔡眺点了根蜡。 虽然不知道这位蔡大人具体多大年纪,但是恐怕想活到致仕是有点难。 “我都明白,”薛林策叹了口气,“这事我还得再想想。” 唐洛瑜趴进他怀中:“我懂你,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薛林策笑笑,在他发顶轻轻一吻:“这么信得过我?就不怕我做出什么……” 唐洛瑜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莫要胡说。” 薛林策趁机在唐洛瑜手心吻一下:“放心,我不会把你和大家都一同拉入深渊的。” 这里毕竟是封建统治,薛林策还是知道连坐是什么意思的。 他也担心摄政王玩起九族消消乐,自然也格外谨慎。 这边两个人温情脉脉,那边柴进惊心动魄。 来到陆家之后,发现这里竟然还隐藏着几个高手,都是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过的且日久都没出现过的。 现下这些人出现在陆家,不由得让柴进心中一惊。 而且他还看见了前些年叛逃出师门的小师兄…… 柴进深深舒了一口气,随后提起一口真气,贴着墙根乡里面走了两步。 就看见原本还在跟人说话的小师兄,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柴进遍体生寒。 到底是相处日久的人,柴进自然也明白对方应该是听到了他的动静,屏息凝神一言不发。当然贪官污吏落到他手上,那就基本别想囫囵个了。 薛林策想到这里,不由得在心中为蔡眺点了根蜡。 虽然不知道这位蔡大人具体多大年纪,但是恐怕想活到致仕是有点难。 “我都明白,”薛林策叹了口气,“这事我还得再想想。” 唐洛瑜趴进他怀中:“我懂你,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薛林策笑笑,在他发顶轻轻一吻:“这么信得过我?就不怕我做出什么……” 唐洛瑜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莫要胡说。” 薛林策趁机在唐洛瑜手心吻一下:“放心,我不会把你和大家都一同拉入深渊的。” 这里毕竟是封建统治,薛林策还是知道连坐是什么意思的。 他也担心摄政王玩起九族消消乐,自然也格外谨慎。 这边两个人温情脉脉,那边柴进惊心动魄。 来到陆家之后,发现这里竟然还隐藏着几个高手,都是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过的且日久都没出现过的。 现下这些人出现在陆家,不由得让柴进心中一惊。 而且他还看见了前些年叛逃出师门的小师兄…… 柴进深深舒了一口气,随后提起一口真气,贴着墙根乡里面走了两步。 就看见原本还在跟人说话的小师兄,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柴进遍体生寒。 到底是相处日久的人,柴进自然也明白对方应该是听到了他的动静,屏息凝神一言不发。当然贪官污吏落到他手上,那就基本别想囫囵个了。 薛林策想到这里,不由得在心中为蔡眺点了根蜡。 虽然不知道这位蔡大人具体多大年纪,但是恐怕想活到致仕是有点难。 “我都明白,”薛林策叹了口气,“这事我还得再想想。” 唐洛瑜趴进他怀中:“我懂你,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薛林策笑笑,在他发顶轻轻一吻:“这么信得过我?就不怕我做出什么……” 唐洛瑜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莫要胡说。” 薛林策趁机在唐洛瑜手心吻一下:“放心,我不会把你和大家都一同拉入深渊的。” 这里毕竟是封建统治,薛林策还是知道连坐是什么意思的。 他也担心摄政王玩起九族消消乐,自然也格外谨慎。 这边两个人温情脉脉,那边柴进惊心动魄。 来到陆家之后,发现这里竟然还隐藏着几个高手,都是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过的且日久都没出现过的。 现下这些人出现在陆家,不由得让柴进心中一惊。 而且他还看见了前些年叛逃出师门的小师兄…… 柴进深深舒了一口气,随后提起一口真气,贴着墙根乡里面走了两步。 就看见原本还在跟人说话的小师兄,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柴进遍体生寒。 到底是相处日久的人,柴进自然也明白对方应该是听到了他的动静,屏息凝神一言不发。当然贪官污吏落到他手上,那就基本别想囫囵个了。 薛林策想到这里,不由得在心中为蔡眺点了根蜡。 虽然不知道这位蔡大人具体多大年纪,但是恐怕想活到致仕是有点难。 “我都明白,”薛林策叹了口气,“这事我还得再想想。” 唐洛瑜趴进他怀中:“我懂你,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薛林策笑笑,在他发顶轻轻一吻:“这么信得过我?就不怕我做出什么……” 唐洛瑜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莫要胡说。” 薛林策趁机在唐洛瑜手心吻一下:“放心,我不会把你和大家都一同拉入深渊的。” 这里毕竟是封建统治,薛林策还是知道连坐是什么意思的。 他也担心摄政王玩起九族消消乐,自然也格外谨慎。 这边两个人温情脉脉,那边柴进惊心动魄。 来到陆家之后,发现这里竟然还隐藏着几个高手,都是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过的且日久都没出现过的。 现下这些人出现在陆家,不由得让柴进心中一惊。 而且他还看见了前些年叛逃出师门的小师兄…… 柴进深深舒了一口气,随后提起一口真气,贴着墙根乡里面走了两步。 就看见原本还在跟人说话的小师兄,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柴进遍体生寒。 到底是相处日久的人,柴进自然也明白对方应该是听到了他的动静,屏息凝神一言不发。 第260章 唐洛瑜不明所以,也跟着他走出了门口。 “你这是干什么?”唐洛瑜疑惑的看着薛林策,想要求得一个答案。 薛林策叹了口气:“我之前看天气,总觉的有些不太对。” 唐洛瑜略略皱眉:“这……是何意?” 薛林策摇了摇头,表情有些纠结。 “我也不太确定,只是隐约有些感觉,”薛林策伸手抱住唐洛瑜,叹了口气,“总觉得还要有场大雨……” 唐洛瑜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薛林策:“这这、这不可能吧。” 薛林策轻轻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总隐隐有些不详的感觉。” 唐洛瑜在他身边也叹了口气:“这事情还是先不要说出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薛林策在她眼中看到的是满满的担忧。 他明白,这话如果是他说出来的,到时候什么都没发生,摄政王一定会找他麻烦。 只是薛林策心中也有些纠结,毕竟如果他这个预感是真的,那到时候历城城中的百姓何其无辜。 他这几天近距离接触下来,对摄政王的影响也有些转变。 怎么说呢? 虽然他跟原主之间有血海深仇,但是却并不是一个恶人。 毕竟就算是景杉也不能不承认,摄政王从未有过贪赃枉法之事,对待下面的平民百姓也算是和善。 当然贪官污吏落到他手上,那就基本别想囫囵个了。 薛林策想到这里,不由得在心中为蔡眺点了根蜡。 虽然不知道这位蔡大人具体多大年纪,但是恐怕想活到致仕是有点难。 “我都明白,”薛林策叹了口气,“这事我还得再想想。” 唐洛瑜趴进他怀中:“我懂你,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薛林策笑笑,在他发顶轻轻一吻:“这么信得过我?就不怕我做出什么……” 唐洛瑜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莫要胡说。” 薛林策趁机在唐洛瑜手心吻一下:“放心,我不会把你和大家都一同拉入深渊的。” 这里毕竟是封建统治,薛林策还是知道连坐是什么意思的。 他也担心摄政王玩起九族消消乐,自然也格外谨慎。 这边两个人温情脉脉,那边柴进惊心动魄。 来到陆家之后,发现这里竟然还隐藏着几个高手,都是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过的且日久都没出现过的。 现下这些人出现在陆家,不由得让柴进心中一惊。 而且他还看见了前些年叛逃出师门的小师兄…… 柴进深深舒了一口气,随后提起一口真气,贴着墙根乡里面走了两步。 就看见原本还在跟人说话的小师兄,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柴进遍体生寒。 到底是相处日久的人,柴进自然也明白对方应该是听到了他的动静,屏息凝神一言不发。 “怀中兄,怎么了?”毒尾蝎子沈怀中,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但是却出自名门正派。 “没事。”沈怀中微微一笑,对旁边的人抬抬下巴,“快干活吧,等会儿少爷就来了。” 是柴进的嫡亲师兄。 十年前师父带回天分绝佳的柴进之后心生嫉妒,差点把柴进放进丹炉中烧死,之后被逐出师门。 这些年来也算是有些名声,不过都是恶名。 柴进总觉得他应该是看到自己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没有声张。 刚才问他话的那个人似乎是江湖上出名的采花贼,独眼鹞金标,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是下山虎陈让,是个打家劫舍的土匪。 柴进不太明白,这小小历城之中,竟然就有这么三个邪道中人。 然后就看见沈怀中看向自己的方向对自己勾了勾嘴角,随后手按在柱子上,对自己眨了眨眼睛。 “赶紧走吧,历城的事也办的差不多了,还得给上面复命,”做完这一切之后,沈怀中对着其余两人开口,“陆家那个废物,就不要再管他了。” 两人没说话,但是却似是同意了他的说法,也都起身离开了。 等到几人离开这里,柴进才上前去查探,在刚才沈怀中按过的柱子上查看,就见上面被他用内力打入了一个小竹筒。 是信鸽脚上绑的那种。 柴进取出竹筒,却没有当场打开查看。 毕竟他师兄这毒尾蝎子的名头也不是闹着玩的,回去在柯苒身边看,就算中毒了,他也能救自己。 柴进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县府衙门,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敲响了唐洛瑜和薛林策的房门。 “柴兄这么快就回来了?”薛林策开门看见柴进之后还有些震惊,“可有什么收获?” 柴进一脸严肃,让两人都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 “你们先同我过来。”柴进叹了口气,跟他们一同来到自己的房间。 柯苒看见三人一块进来,还有些诧异:“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柴进从怀中掏出刚才的竹筒放在桌上:“你先看看有没有毒。” 听到这话,柯苒也不由得严肃了几分,伸手拿过竹筒放在鼻端轻嗅了一下。 “应该是没有,”柯苒有些诧异,“你怎么会觉得有毒呢?” 柴进叹了口气,在桌边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才开口:“因为这是沈怀中给我的。” “什么!你碰见沈怀中了!”柯苒一下就晃了,睁大眼睛看向柴进,伸手按在他脉门上,“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柴进轻轻摇了摇头:“他只是把这东西按在柱子里就走了。” 柯苒轻轻点了点头,打开竹筒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平放在桌面上让大家看清楚。 “这,这是什么!”薛林策先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怎么看起来像是历城的地图!” “那这画红圈的是什么?”唐洛瑜诧异的看向薛林策。 薛林策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份东西还是得交给摄政王。” 几人看向他的表情都有些深沉。 毕竟跟他相处日久,也明白他跟摄政王之间的血海深仇。 “这不是我们能处理的。”薛林策略略皱眉,“就是不知道柴兄说的那些武林中人……” “他们已经走了。”柴进眉头深锁,“可能跟之前我们碰到的红阳道有关系。” 第261章 “怎么说?”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开口,“怎么会跟他们扯上关系?” “我看见他们押送东西的车上,有上次在那边看到的印记。”柴进表情严肃,“所以觉得可能有关系。” 薛林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没想到竟然还能跟上次的邪教扯上关系。 “这件事就嫌不说了,只把这张图交上去吧。”唐洛瑜突然开口,一锤定音,给这件事定了性,“具体怎么办还是回去跟表兄商量一下吧。” 薛林策叹了口气,唐洛瑜说的确实没错,这件事也必须得跟景杉商量一下。 “我有些担心,”唐洛瑜表情有些凝重,“就是不知道摄政王会不会相信。” “无妨,不信就罢了。”薛林策倒是没这方面顾虑,“之前他一些做法,让我有些改观。” 几人都睁大了眼睛看向薛林策,有些难以置信。 薛林策露出苦笑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总之这件事上,我觉得他应该不会从中作梗。” “那事不宜迟,现在就过去吧。”唐洛瑜眼神坚定,“我同你一起。” “这这、这就不必了吧。”薛林策紧张的看着唐洛瑜,“他还是挺……” 他不知道怎么跟唐洛瑜说,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挺残暴的。” “所以我才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啊……”唐洛瑜撅撅嘴。 “我等下叫上陈大人一起去吧。”薛林策看看外面的天,有些迟疑。 不过还是打算今晚就把东西交上。 毕竟拖到明天还不知道什么结果。 “也好。”唐洛瑜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虽然晚了,但是这事情也是刻不容缓。” 薛林策和唐洛瑜先离开了,柯苒一脸凝重的看着柴进。 “怎么了?”柴进声音有些轻。 柯苒摇了摇头,勉强露出一个笑:“现在有些后悔小时候没练功。” “担心我?”柴进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不然呢?”柯苒拉起他的手,“沈怀中其人……实在是有些难以招架。” “怕他作甚?”柴进冷哼一声,“他敢来就让他有来无回!” “到底他是你师兄……”柯苒倒不是让他顾念同门情谊,只是担心柴进打不过这师兄。 柴进哼一声:“你也未免有些太小瞧我,也太小瞧我师父了。” “怎么?当年葛老还留了一手?”柯苒的脸上终于带了些笑意,“快说与我听听,也好让我放下心来。” “岂止是留了一手,”柴进笑笑,“我师父早就看出这厮不是什么善类,一早就防着他了,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师父刚带我回山他就痛下杀手了。” 柯苒没说话,只静静的揽住了柴进的肩:“没事,都过去了。” “不过他不知跟谁学了用毒,还得靠你保护我才是。”柴进笑笑,靠在柯苒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躺在另一张床上的唐敏山还没睡着,紧紧闭上眼睛,只当自己是个聋哑人。 为什么他要跟这两个人一起住,为什么就不能回之前自己住的客栈…… 哪怕是在药棚凑合,也比在这里强啊。 薛林策先让唐洛瑜回房间了。 他自己则是去到了陈诚的房间,好在陈诚还没睡,只是对于他深夜过来有些诧异。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陈诚略略皱眉,“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想请陈大人同我走一趟,去摄政王殿下哪里禀告些事情,”薛林策也没瞒着他,“我朋友今日发现了些事情。” “什么事?”陈诚的脸也跟着沉了下来,不知道薛林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薛林策直接把那张地图拿出来放在桌上让陈诚看。 他一见是地图,立马抓起来塞回薛林策手中,推着他就往外走。 “你可真厉害!这东西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吗!”陈诚有些恼怒,“走走走,赶紧去殿下那里。” 薛林策被他推的一个趔趄,心道这不是他问自己才说的吗…… 不过这时候也不是能开玩笑的时候,两人赶忙快步来到了摄政王居住的正院。 没想到在门口看着的竟然是马岁。 “马大人!”陈诚拱拱手,“下官想问,殿下可休息了?” 马岁略一皱眉,看看天上的月亮,心道这陈诚莫不是害了疯病,这时间殿下怎么可能还没休息? “殿下已经睡下了,不知陈大人有什么要事?”马岁特意在要事上加重了口气,似是在提醒两人,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别打扰摄政王了…… “确实有要事汇报,还请马大人代为通传。”薛林策也上前一拱手,“今日在城中发现了些蹊跷。” 马岁严阵以待,毕竟现在这时候,怎么谨慎也不为过:“二位稍等,我进去跟王爷说。” 不多时,马岁就走了出来,给两人行了个礼:“二位请进。” 房间中,摄政王穿着中衣,身上披着外衫,坐在桌边正在揉着太阳穴。 样子看起来就有些骇人。 仿佛在告诉他们,最好有正事,不然就噶了他们。 陈诚想到白天里他怎么整治蔡眺,就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薛林策也有点怂,但是这事情也确实只有他能说明白。 只得上前,先行了个礼,随后把怀中的地图交了上去。 “殿下,这是今日在城中发现的。”薛林策硬着头皮开口,摄政王没有说话。 薛林策把白天他跟陈诚两个人碰到那陆家少爷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怀疑他们有什么秘密,就让自己的好友去探查,之后就得到了这份地图。 “所以他们家就把这地图大喇喇的放在桌子上让你们拿?”摄政王冷哼一声,“本王看起来很蠢吗?” 薛林策暗道不好,没提前想好怎么圆这件事,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我那朋友轻功了得,是从暗室中取来的。” “行。”摄政王冷嗤一声,随后对着外面喊到,“马岁王琦,带着人去这些画圈的地方,我倒要看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名堂。” “王爷,其中也许有诈……”薛林策有些担心,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第262章 摄政王直直的看着薛林策,目光让他无所适从。 “没有证据,你不会是想跟我说,这些都是你推演出来的吧?”摄政王冷笑一声,“原来薛员外郎最应该去的地方不是工部都水,而是钦天监啊!” 薛林策自然知道钦天监是干什么的地方,现在听摄政王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脸颊有些发烫。 他也有些不敢说这件事是他的预感,但是这事情要是让他解释,他也确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摄政王见他一言不发,冷哼了一声对这外面叫了一声。 随后马岁和王琦就走了进来,对着他行了个礼:“殿下,有何吩咐。” “安排下去,百姓分批撤离,都迁去东北角的山上,”摄政王按了按抽痛的额角,“让士兵都帮着百姓搬,家中只许带价值在一两以上的财物,猪鸡鸭鹅都不能带。还有让张凡赵鹏拎着押运的士兵,去把陆家的存粮也都运到山上去。” 两人领命下去,薛林策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 “看着本王作甚?”摄政王察觉到了他的眼神,有些不悦的开口。 薛林策自然没回答。 只是他有些诧异,明明摄政王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怎么现在就又安排撤离了。 “不知道本王为何安排撤离?”摄政王冷哼一声,看向薛林策的眼神大有一种,薛林策是个智障的意味,“若是没理由直接宰了你,你那好表兄不是要弹劾本王到死?” 薛林策吞了口口水。 “现在下雨了,就算没有汛情也是人心惶惶,现下转移只不过是浪费了一点脚力,”可怕的封建主义特权分子,根本不把人当人看,“但是若是你说的是对的,那便能拯救历城中的老百姓。” 听他这么说,薛林策不由感动的点了点头。 只是摄政王冷笑一声:“这次撤了最多多花钱,但是如果真的发生了汛情,那就是万劫不复。”摄政王看起来慈和的像个老祖母,“若是汛情没来,浪费了人力物力,本王再说砍你头的事情,也没人会反对了。”摄政王直直的看着薛林策,目光让他无所适从。 “没有证据,你不会是想跟我说,这些都是你推演出来的吧?”摄政王冷笑一声,“原来薛员外郎最应该去的地方不是工部都水,而是钦天监啊!” 薛林策自然知道钦天监是干什么的地方,现在听摄政王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脸颊有些发烫。 他也有些不敢说这件事是他的预感,但是这事情要是让他解释,他也确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摄政王见他一言不发,冷哼了一声对这外面叫了一声。 随后马岁和王琦就走了进来,对着他行了个礼:“殿下,有何吩咐。” “安排下去,百姓分批撤离,都迁去东北角的山上,”摄政王按了按抽痛的额角,“让士兵都帮着百姓搬,家中只许带价值在一两以上的财物,猪鸡鸭鹅都不能带。还有让张凡赵鹏拎着押运的士兵,去把陆家的存粮也都运到山上去。” 两人领命下去,薛林策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 “看着本王作甚?”摄政王察觉到了他的眼神,有些不悦的开口。 薛林策自然没回答。 只是他有些诧异,明明摄政王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怎么现在就又安排撤离了。 “不知道本王为何安排撤离?”摄政王冷哼一声,看向薛林策的眼神大有一种,薛林策是个智障的意味,“若是没理由直接宰了你,你那好表兄不是要弹劾本王到死?” 薛林策吞了口口水。 “现在下雨了,就算没有汛情也是人心惶惶,现下转移只不过是浪费了一点脚力,”可怕的封建主义特权分子,根本不把人当人看,“但是若是你说的是对的,那便能拯救历城中的老百姓。” 听他这么说,薛林策不由感动的点了点头。 只是摄政王冷笑一声:“这次撤了最多多花钱,但是如果真的发生了汛情,那就是万劫不复。”摄政王看起来慈和的像个老祖母,“若是汛情没来,浪费了人力物力,本王再说砍你头的事情,也没人会反对了。”摄政王直直的看着薛林策,目光让他无所适从。 “没有证据,你不会是想跟我说,这些都是你推演出来的吧?”摄政王冷笑一声,“原来薛员外郎最应该去的地方不是工部都水,而是钦天监啊!” 薛林策自然知道钦天监是干什么的地方,现在听摄政王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脸颊有些发烫。 他也有些不敢说这件事是他的预感,但是这事情要是让他解释,他也确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摄政王见他一言不发,冷哼了一声对这外面叫了一声。 随后马岁和王琦就走了进来,对着他行了个礼:“殿下,有何吩咐。” “安排下去,百姓分批撤离,都迁去东北角的山上,”摄政王按了按抽痛的额角,“让士兵都帮着百姓搬,家中只许带价值在一两以上的财物,猪鸡鸭鹅都不能带。还有让张凡赵鹏拎着押运的士兵,去把陆家的存粮也都运到山上去。” 两人领命下去,薛林策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 “看着本王作甚?”摄政王察觉到了他的眼神,有些不悦的开口。 薛林策自然没回答。 只是他有些诧异,明明摄政王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怎么现在就又安排撤离了。 “不知道本王为何安排撤离?”摄政王冷哼一声,看向薛林策的眼神大有一种,薛林策是个智障的意味,“若是没理由直接宰了你,你那好表兄不是要弹劾本王到死?” 薛林策吞了口口水。 “现在下雨了,就算没有汛情也是人心惶惶,现下转移只不过是浪费了一点脚力,”可怕的封建主义特权分子,根本不把人当人看,“但是若是你说的是对的,那便能拯救历城中的老百姓。” 听他这么说,薛林策不由感动的点了点头。 只是摄政王冷笑一声:“这次撤了最多多花钱,但是如果真的发生了汛情,那就是万劫不复。”摄政王看起来慈和的像个老祖母,“若是汛情没来,浪费了人力物力,本王再说砍你头的事情,也没人会反对了。” 第263章 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 薛林策不由得感叹,还好摄政王是个反派,话这么多。 毕竟反派都是死于话多的。 只是摄政王到底是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若是直接用他来套末班,总有些不太厚道的样子。 “你走吧。”摄政王看着薛林策万紫千红的表情,心情十分愉悦的开了口。 薛林策走回到自己暂住的小院,正好碰到了帮唐洛瑜回来取东西的唐敏山。 “二哥?”薛林策有些诧异,不明白这个时间唐敏山为什么在这里。 “小瑜让我回来帮她拿东西。”唐敏山看见薛林策,有些尴尬的开口,“不然你来?” 薛林策皱了皱眉:“东西先不拿了,同我过去药棚那边吧。” 等两人来到药棚的时候,已经看见了有零星百姓收拾了东西出来的了。 “只是怎么回事?”唐洛瑜见唐敏山没那东西,还跟薛林策一起过来了,有些诧异的开口,“你们怎么一块来了?” “收拾东西,这场雨有些不简单,摄政已经安排百姓撤离了。”薛林策皱紧眉头开口,“县衙里可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唐洛瑜听了之后赶忙摇了摇头:“没了,药材什么的都在城外的军营里没咱们的行李也都在马车中。” 想了一会儿,唐洛瑜想起来,之前薛林策一直说自己的预感,现下摄政王让百姓撤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薛林策的预感。 见唐洛瑜看向自己,薛林策赶忙点了点头:“咱们也赶紧走吧。” 等上了马车,唐洛瑜才问他:“他信了?” 薛林策自然知道唐洛瑜这话是什么意思,叹了口气之后轻轻摇了摇头。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 薛林策不由得感叹,还好摄政王是个反派,话这么多。 毕竟反派都是死于话多的。 只是摄政王到底是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若是直接用他来套末班,总有些不太厚道的样子。 “你走吧。”摄政王看着薛林策万紫千红的表情,心情十分愉悦的开了口。 薛林策走回到自己暂住的小院,正好碰到了帮唐洛瑜回来取东西的唐敏山。 “二哥?”薛林策有些诧异,不明白这个时间唐敏山为什么在这里。 “小瑜让我回来帮她拿东西。”唐敏山看见薛林策,有些尴尬的开口,“不然你来?” 薛林策皱了皱眉:“东西先不拿了,同我过去药棚那边吧。” 等两人来到药棚的时候,已经看见了有零星百姓收拾了东西出来的了。 “只是怎么回事?”唐洛瑜见唐敏山没那东西,还跟薛林策一起过来了,有些诧异的开口,“你们怎么一块来了?” “收拾东西,这场雨有些不简单,摄政已经安排百姓撤离了。”薛林策皱紧眉头开口,“县衙里可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唐洛瑜听了之后赶忙摇了摇头:“没了,药材什么的都在城外的军营里没咱们的行李也都在马车中。” 想了一会儿,唐洛瑜想起来,之前薛林策一直说自己的预感,现下摄政王让百姓撤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薛林策的预感。 见唐洛瑜看向自己,薛林策赶忙点了点头:“咱们也赶紧走吧。” 等上了马车,唐洛瑜才问他:“他信了?” 薛林策自然知道唐洛瑜这话是什么意思,叹了口气之后轻轻摇了摇头。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 薛林策不由得感叹,还好摄政王是个反派,话这么多。 毕竟反派都是死于话多的。 只是摄政王到底是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若是直接用他来套末班,总有些不太厚道的样子。 “你走吧。”摄政王看着薛林策万紫千红的表情,心情十分愉悦的开了口。 薛林策走回到自己暂住的小院,正好碰到了帮唐洛瑜回来取东西的唐敏山。 “二哥?”薛林策有些诧异,不明白这个时间唐敏山为什么在这里。 “小瑜让我回来帮她拿东西。”唐敏山看见薛林策,有些尴尬的开口,“不然你来?” 薛林策皱了皱眉:“东西先不拿了,同我过去药棚那边吧。” 等两人来到药棚的时候,已经看见了有零星百姓收拾了东西出来的了。 “只是怎么回事?”唐洛瑜见唐敏山没那东西,还跟薛林策一起过来了,有些诧异的开口,“你们怎么一块来了?” “收拾东西,这场雨有些不简单,摄政已经安排百姓撤离了。”薛林策皱紧眉头开口,“县衙里可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唐洛瑜听了之后赶忙摇了摇头:“没了,药材什么的都在城外的军营里没咱们的行李也都在马车中。” 想了一会儿,唐洛瑜想起来,之前薛林策一直说自己的预感,现下摄政王让百姓撤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薛林策的预感。 见唐洛瑜看向自己,薛林策赶忙点了点头:“咱们也赶紧走吧。” 等上了马车,唐洛瑜才问他:“他信了?” 薛林策自然知道唐洛瑜这话是什么意思,叹了口气之后轻轻摇了摇头。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 薛林策不由得感叹,还好摄政王是个反派,话这么多。 毕竟反派都是死于话多的。 只是摄政王到底是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若是直接用他来套末班,总有些不太厚道的样子。 “你走吧。”摄政王看着薛林策万紫千红的表情,心情十分愉悦的开了口。 薛林策走回到自己暂住的小院,正好碰到了帮唐洛瑜回来取东西的唐敏山。 “二哥?”薛林策有些诧异,不明白这个时间唐敏山为什么在这里。 “小瑜让我回来帮她拿东西。”唐敏山看见薛林策,有些尴尬的开口,“不然你来?” 薛林策皱了皱眉:“东西先不拿了,同我过去药棚那边吧。” 等两人来到药棚的时候,已经看见了有零星百姓收拾了东西出来的了。 “只是怎么回事?”唐洛瑜见唐敏山没那东西,还跟薛林策一起过来了,有些诧异的开口,“你们怎么一块来了?” “收拾东西,这场雨有些不简单,摄政已经安排百姓撤离了。”薛林策皱紧眉头开口,“县衙里可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唐洛瑜听了之后赶忙摇了摇头:“没了,药材什么的都在城外的军营里没咱们的行李也都在马车中。” 想了一会儿,唐洛瑜想起来,之前薛林策一直说自己的预感,现下摄政王让百姓撤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薛林策的预感。 见唐洛瑜看向自己,薛林策赶忙点了点头:“咱们也赶紧走吧。” 等上了马车,唐洛瑜才问他:“他信了?” 薛林策自然知道唐洛瑜这话是什么意思,叹了口气之后轻轻摇了摇头。 第264章 马岁之前对薛林策态度便不善,其实是因为,之前被薛林策他们吓得快疯了的探子,其实是马岁的弟弟。 兄弟两个一同在摄政王帐下效力,只是弟弟的轻功好些,便去做了探子。 只是谁成想,本来只以为是个简单的探查,竟然吓得他弟弟失魂落魄。 回来之后也经常一惊一乍,半夜也经常惊醒,不敢自己独睡。 每每思及此,马岁都恼怒异常。 只是这一路从京城到历城,他也看到了薛林策的为人,并不似他想的那般。 现下前面有之前的陆家藏粮,后面有薛林策预测洪水,让马岁也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尤其是这次预测洪水雨到现在也没有停。 马岁还特意去找当地人问过,往年虽说这时节也会下雨,但是长时间大规模这个降雨量,着实有些惊人。 若是到明天中午雨都不停,那恐怕是就要如同薛林策所说的那样,迎来二次洪水了。 他现下来找到摄政王说这件事,也是担心这薛林策是否有些神异的地方。 毕竟之前他家的餐馆里就已经凭空能造出冰来了,加上水泥还有之后的这些东西,不得不说,薛林策还是有点子神异在身上的。 摄政王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闭了闭眼睛:“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马岁忧心忡忡的走出了摄政王的屋子,心中很是马岁之前对薛林策态度便不善,其实是因为,之前被薛林策他们吓得快疯了的探子,其实是马岁的弟弟。 兄弟两个一同在摄政王帐下效力,只是弟弟的轻功好些,便去做了探子。 只是谁成想,本来只以为是个简单的探查,竟然吓得他弟弟失魂落魄。 回来之后也经常一惊一乍,半夜也经常惊醒,不敢自己独睡。 每每思及此,马岁都恼怒异常。 只是这一路从京城到历城,他也看到了薛林策的为人,并不似他想的那般。 现下前面有之前的陆家藏粮,后面有薛林策预测洪水,让马岁也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尤其是这次预测洪水雨到现在也没有停。 马岁还特意去找当地人问过,往年虽说这时节也会下雨,但是长时间大规模这个降雨量,着实有些惊人。 若是到明天中午雨都不停,那恐怕是就要如同薛林策所说的那样,迎来二次洪水了。 他现下来找到摄政王说这件事,也是担心这薛林策是否有些神异的地方。 毕竟之前他家的餐馆里就已经凭空能造出冰来了,加上水泥还有之后的这些东西,不得不说,薛林策还是有点子神异在身上的。 摄政王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闭了闭眼睛:“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马岁忧心忡忡的走出了摄政王的屋子,心中很是马岁之前对薛林策态度便不善,其实是因为,之前被薛林策他们吓得快疯了的探子,其实是马岁的弟弟。 兄弟两个一同在摄政王帐下效力,只是弟弟的轻功好些,便去做了探子。 只是谁成想,本来只以为是个简单的探查,竟然吓得他弟弟失魂落魄。 回来之后也经常一惊一乍,半夜也经常惊醒,不敢自己独睡。 每每思及此,马岁都恼怒异常。 只是这一路从京城到历城,他也看到了薛林策的为人,并不似他想的那般。 现下前面有之前的陆家藏粮,后面有薛林策预测洪水,让马岁也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尤其是这次预测洪水雨到现在也没有停。 马岁还特意去找当地人问过,往年虽说这时节也会下雨,但是长时间大规模这个降雨量,着实有些惊人。 若是到明天中午雨都不停,那恐怕是就要如同薛林策所说的那样,迎来二次洪水了。 他现下来找到摄政王说这件事,也是担心这薛林策是否有些神异的地方。 毕竟之前他家的餐馆里就已经凭空能造出冰来了,加上水泥还有之后的这些东西,不得不说,薛林策还是有点子神异在身上的。 摄政王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闭了闭眼睛:“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马岁忧心忡忡的走出了摄政王的屋子,心中很是马岁之前对薛林策态度便不善,其实是因为,之前被薛林策他们吓得快疯了的探子,其实是马岁的弟弟。 兄弟两个一同在摄政王帐下效力,只是弟弟的轻功好些,便去做了探子。 只是谁成想,本来只以为是个简单的探查,竟然吓得他弟弟失魂落魄。 回来之后也经常一惊一乍,半夜也经常惊醒,不敢自己独睡。 每每思及此,马岁都恼怒异常。 只是这一路从京城到历城,他也看到了薛林策的为人,并不似他想的那般。 现下前面有之前的陆家藏粮,后面有薛林策预测洪水,让马岁也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尤其是这次预测洪水雨到现在也没有停。 马岁还特意去找当地人问过,往年虽说这时节也会下雨,但是长时间大规模这个降雨量,着实有些惊人。 若是到明天中午雨都不停,那恐怕是就要如同薛林策所说的那样,迎来二次洪水了。 他现下来找到摄政王说这件事,也是担心这薛林策是否有些神异的地方。 毕竟之前他家的餐馆里就已经凭空能造出冰来了,加上水泥还有之后的这些东西,不得不说,薛林策还是有点子神异在身上的。 摄政王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闭了闭眼睛:“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马岁忧心忡忡的走出了摄政王的屋子,心中很是马岁之前对薛林策态度便不善,其实是因为,之前被薛林策他们吓得快疯了的探子,其实是马岁的弟弟。 兄弟两个一同在摄政王帐下效力,只是弟弟的轻功好些,便去做了探子。 只是谁成想,本来只以为是个简单的探查,竟然吓得他弟弟失魂落魄。 回来之后也经常一惊一乍,半夜也经常惊醒,不敢自己独睡。 每每思及此,马岁都恼怒异常。 只是这一路从京城到历城,他也看到了薛林策的为人,并不似他想的那般。 现下前面有之前的陆家藏粮,后面有薛林策预测洪水,让马岁也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尤其是这次预测洪水雨到现在也没有停。 马岁还特意去找当地人问过,往年虽说这时节也会下雨,但是长时间大规模这个降雨量,着实有些惊人。 若是到明天中午雨都不停,那恐怕是就要如同薛林策所说的那样,迎来二次洪水了。 他现下来找到摄政王说这件事,也是担心这薛林策是否有些神异的地方。 毕竟之前他家的餐馆里就已经凭空能造出冰来了,加上水泥还有之后的这些东西,不得不说,薛林策还是有点子神异在身上的。 摄政王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闭了闭眼睛:“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马岁忧心忡忡的走出了摄政王的屋子,心中很是 第265章 破除迷信 跪在地上的马岁也不得不承认,这位薛大人,真真是个妙人。 自古便有孝子贤孙为求家中老人康复,以血肉入药的故事,现下他这么表演一通,岂不是把这些人的面子往地上踩?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的血肉跟猪的并没什么区别,这样也只感动了自己罢了。 马岁不敢说,就听见他们家摄政王殿下又开口了:“你先下去吧,继续查之前谣言到底是从何处起的,查出之后莫要声张,压到大牢中等我们回京的时候一同带回去受审。” 马岁这才松了口气。 之前看他们殿下的态度,仿佛是要跟灾民死磕,不死不休那种。 现在能这么和谐的解决问题,倒是那位薛大人的功劳了。 虽然他吓坏了自己弟弟,但是到底也帮了他们殿下,马岁决定之后对他的态度还是稍微和缓些的好。 到底灾民也是数十万的人命,若非他这番做派,恐怕他们家摄政王殿下,就要变成第一个屠自家城的人了…… 时疫之事暂时得到了解决,他们也怀疑过这些同之前那个红阳道是否有关系,毕竟之前他们在那个州府的时候碰见的红阳道,确实是用药物来控制人心的。 之前又在陆家看到了那般场景。 任是谁也很难不把他们联想到一起。 “你怎么看?”唐洛瑜略略皱眉,又往薛林策怀中偎近了几分,“时疫这事,会跟红阳道有关吗?” 虽说已经查明了并非是时疫而是中毒,但是唐洛瑜还是习惯这么称呼。 薛林策的手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我觉得应该是有关系的。” 随后叹了口气:“这班人真是没完没了……” “是啊。”唐洛瑜也跟着叹了口气,“现下咱们还在摄政王手下过活,他这人……” 唐洛瑜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继续说:“若说是个好人,那定然不可能,但是你要说他坏,就好像也不至于。” 薛林策轻笑一声:“摄政王殿下,是为国为民之人。” 唐洛瑜刚要反驳,就想到了这次治水,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是啊……” “为国为民,但是又心狠手辣。” “那确实。”薛林策嗤笑一声,“不过现下正逢大灾,雷霆手段也能理解,乱世用重典。只是回到京中,他也这般,实在是让人没法招架。” 当今这位陛下倒是会用人,自己舅舅这样的性格,派他来自然千好万好。 过了几日,京中就传来了圣旨。 一方面说把岳东府的大小官员押解进京,过堂审讯。 另一方面,就是给摄政王的嘉奖。 “加赐九锡,剑履上殿。”薛林策听到这几个字,睁大了眼睛看向站在最前面的摄政王。 当今早就免了他跪接圣旨。 不知道这是否是那小皇帝跟自己的老狐狸表兄商量过的结果。 但是这件事也着实让他震惊了一下。 虽说治水确实是大功一件,但是这次也不是过来治水的,不过是来赈灾的…… 怎么就直接加赐九锡,还剑履上殿了呢? 薛林策有些难以想象,若是回到京中,摄政王的声望该是怎样的如日中天。 回到各自的院子,唐洛瑜也开始收拾带过来的东西,药材基本上都用完了,也不过只是他们各自的行李罢了。 另一边的摄政王院子中。 “殿下,还请您……辞谢这份赏赐。”马岁一脸痛苦,他总觉得这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先是各种流言满天飞,若非是薛林策他们那边发现了血的问题,那现在简直是把他们家王爷架在火上烤! “马岁,你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些,”摄政王有些不悦,“本王的事情现在也要插手了?” 马岁连忙道不敢:“殿下,下官实是不敢的,只是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实在不是什么……” “闭嘴!”摄政王瞪向面前的马岁,“本王同陛下是什么样的关系,也不用再提醒你了吧!看在你劳苦功高的份上,这次便饶了你。” “下次若是再挑拨本王同陛下的关系,那就不是现在这样轻轻放下了!” 马岁哪里还敢死谏? 他又不是文官,而且笨嘴拙舌的,哪里能说得过他们殿下? “罢了,你先下去吧!”摄政王只觉得自己被加封的好消息,也消失了大半,摆摆手让马岁先下去了。 他到底跟那孩子是不一样的。 虽说他是先帝的孩子,但是自小是被他教导长大的。 他放在膝上疼过,架在肩上跑过。 第一匹马,第一次放风筝,第一次拉弓射箭,都是他陪在那孩子身边。 就算现在登上至高之位,那孩子私下都还是在喊他舅舅。 这样的孩子,怎么会如同他们猜忌的那般? 摄政王回想起小皇帝小的时候,先帝身体不好,甚至有几次噩梦惊醒之后,他抱着自己喊过父亲。 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 那孩子,怎么会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不过是他们多心罢了。 归程时比来的时候就要快一些了,一来是辎重都用的差不多了,二来出来也有几个月,众人俱都十分想家。 陈诚那边也终于得到了柯神医面诊的机会,激动地仿佛是来相亲的。 柯苒给他看过之后,也没说症状,只掏出笔刷刷写了个药方给他:“早晚各一剂,三日便能好,不过日后冬日里还得注意,不能受凉。” 陈诚如获至宝,赶忙叠了起来揣进怀中。 很快就回到了京城,唐洛瑜看着自家的门,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不过走了几个月,现下竟然生出几分陌生感。 薛林策跟着陈诚去到工部述职,她则带着剩下几人一同回府先行收拾。 “我儿这趟可是累坏了。”唐岳年纪上来了,愈发多愁善感,看着女儿消瘦了一圈的脸,就心疼的泪水涟涟,“晚间可要好好补补。” “是啊大小姐,”云檀也笑着开口,“老爷想您想的可是夜不能寐呢。” 这话一出,唐岳老脸一红,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有些好笑。 “对了,此番出去,可遇到什么?” 第266章 回京 本是句普通的话,唐岳问完之后,众人却俱都沉默。 连唐洛瑜的脸色也不好了些。 他们倒是没出什么事,但是在目睹过饿殍遍地的灾区后,却也没法继续玩笑。 “爹,有些累了,日后再跟您说吧。”唐洛瑜勉强挤出个笑来。 “是是,怪爹都怪爹,”唐岳也明白了自己确实有些过,于是赶忙拉着唐洛瑜往后院走,“厨下备好了水,你洗洗先休息吧,家中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爹这把老骨头还且能动着呢。” 唐洛瑜便听自己爹的,泡了个澡之后,又美美的睡了一觉,傍黑天的时候才睁开眼。 “醒了?”薛林策坐在床边看着她,“还累不累?要不要继续睡?” “什么时辰了?”唐洛瑜开口,声音有些哑,“我怕是有些上火,回头找柯苒看看。” “酉二刻了,”薛林策扶着唐洛瑜起身,塞了杯水给她,“你先喝口水吧。” 唐洛瑜捧着杯子慢慢喝,这时候躺在自己床上,才是最安逸的。 两人这里温情脉脉,就听到外面传来抱琴的声音:“姑爷,小姐,景大人和柏大人来了。” 唐洛瑜和薛林策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怎么今日便来了?还是一块儿来的?”唐洛瑜略略皱眉,景杉过来她是能理解的,就是柏长林怎么也跟着凑热闹。 “无妨,你现在起身吗?同我一块儿去还是歇着?”薛林策也并不十分在意。 毕竟这两位怎么想也不可能害他。 “我跟你一块儿吧,”唐洛瑜从床上下来穿鞋,“再让表哥说你讨了个懒婆娘!” 薛林策笑着刮了刮唐洛瑜的鼻子:“这般促狭,小心表哥又要生气。” 唐洛瑜对他做了个鬼脸,两人相协来到了正厅。 “表哥,师兄。”两人给面前两位跺跺脚就能朝廷震动的大佬行了个礼。 “我看师弟和弟妹虽瘦了,但是精气神似乎反倒是好了不少。”柏长林捋须,笑着看两人。 “客套话就先别说了,”景杉蹙着眉头,看向薛林策,“我有事要问你。” 薛林策听到这话,登时就有些发愣。 随后就听到他的好表哥,连珠炮一般开口了:“这次你功劳不小,我想问问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这一问,让薛林策有些发愣:“这……日后不就是继续在工部当差?” 听他说完,景杉便一脸心肌梗死的模样对他摆了摆手,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师弟,你表哥的意思,是问你想不想去地方上转转。”柏长林接口,“你此番定然是要升迁的,只是并非循例升迁,也不好直接把都水给你,若是在京中,免不了要动一动。” 薛林策这倒是没想过,只愣愣的听着柏长林说。 “你若是想要外放,我便同你表哥一起,给你寻个好去处。”柏长林笑笑,眼神直注视着薛林策,“若是你不想外放……” “这……”薛林策有些迟疑,“师兄,这事能不能让我再想想?” “怕是不行。”景杉叹了口气,“圣旨可能明天不会发,但是明日大朝会,这件事就要公布,不然你以为我们俩为何要今日来?” 这一下就让薛林策纠结上了,只能求助的看向一边的唐洛瑜。 “若是你想外放,我跟你师兄,知府之位应该还是能帮你寻一个的。” 景杉说完,薛林策和唐洛瑜愣了愣。 他在工部虽然也是从五品,知府却是正四品,且他之前的从五品也有水份。 工部员外郎和地方要员自然是不一样的。 而且知府之位几乎没有空缺,若是硬要说的话,也就只有蔡眺刚空出来的岳东府了。 两人对视一眼,也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只是看景杉的样子,似是想要让他们选外放。 “表哥,你就直说吧。”薛林策叹了口气,“你们俩是不是都想我外放?” 听他这么问,对面两只老狐狸对视一眼,十分欣慰的点了点头。 “之后京中不太平,”景杉直截了当开口,“你外放一任,到时候回来入六部起码也是侍郎。” “京中不太平?”薛林策皱眉,想到了之前那奇怪的封赏,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想来便是要收拾摄政王了。 登高必跌重。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薛林策倒是没有想看摄政王笑话的意思,只是多少有些唏嘘。 共事一场,到底还是有些了解的。 那人刚愎自用,心狠手辣,却当真是为国为民之人。 他没法共情原主,自然也体会不到血海深仇带来的滔天恨意。 “你觉得呢?”薛林策看向唐洛瑜,想要寻求他的意见。 “你知道的,你去哪,我便去哪。”唐洛瑜对他浅浅一笑,“我们之前也去过岳东府了,那里也挺好的,你之前不是还可惜没法亲眼看着河坝修复吗?这下要是过去的话,不就可以自己亲自修了。” “是啊……”薛林策笑笑,“可以亲自看着修了。” 随后他对着两位兄长拱了拱手:“薛某不才,承蒙两位兄长照拂,这次的事也要多多麻烦兄长了。” “自家兄弟,你这说的什么外道话?”景杉看着薛林策,眼神中满是不舍。 表弟才刚刚找回来不久,就要离开他的眼前了。 就算这是为了他好,也有些难过。 “回头多去我家坐坐,我母亲喜欢你喜欢得紧。”景杉叹了口气,笑着对两人说,“有什么事就写信回来同我说。” “你表哥是不求回报,”柏长林见气氛有些伤感,便开口打趣道,“我可不行,那岳东府的好吃的,可别忘了你师兄!” “师兄说笑了,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唐洛瑜笑着跟他说,“这次带回来的东西不多,不过也有几样,师兄带回去尝尝,若是有喜欢的,等我们到了就给师兄往回送。” “还是弟妹待我好,”柏长林满意的捋须,看向薛林策开口,“你小子,讨了个好媳妇!” 第267章 难办 薛林策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是无声的跟两位兄长表达了。 我媳妇,超棒! 两人有些没眼看,无语的离开了唐洛瑜家。 “你怎么这么好?”薛林策搂住唐洛瑜,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唐洛瑜笑吟吟的看着他:“那自然是因为我相公很好,所以我也得好啊。” “不过看现在摄政王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疯癫之事来。”薛林策还有些隐隐的担忧。 “不怕,”唐洛瑜依偎进薛林策怀中,“只要我们在一起,怎么都行。” 之后的事情就有些麻烦。 大半年之前刚从家乡搬到京城,现下又要去岳东,当真是要好生安排一下。 只是家里其他人都好办,只有一个薛琳琅,着实不好安排。 “不然就让她一起去表兄家吧?”唐洛瑜捏捏有些吃痛的额角,她这么想也有道理,毕竟现下薛母已经在景家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也许久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了。 想来是被这位手腕卓绝的表兄收拾的服服帖帖。 而且官府过了文书,薛琳琅现在就是薛母的女儿,就算是过继的,那也是女儿。 女儿跟着自己娘生活,那简直不要更天经地义。 “我觉得可以。”薛林策从书稿中抬起头来,自从下了明旨之后,他就一直在看历年的卷宗,因着家里人太多,加上他又刚刚立了功,因而皇帝给了他几天假期,让薛林策在家中收拾一下再去赴任。 “就是不知道她那边怎么想。”唐洛瑜叹了口气,毕竟还是得尊重本人意愿。 尤其是薛琳琅这样有前科的,到时候万一私自跑到岳东怎么办? 倒不是觉得麻烦,就是这么个大姑娘上路,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且问题在于,婚事虽说兄嫂也能做主,但是最根本的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年岁也不算小了,回头若是在薛母身边,也能给她安排个亲事。 只是这消息还没落实,只是跟薛琳琅提了一句,她便立马起身跪在了唐洛瑜面前。 “你你、这是做什么!”唐洛瑜有些语无伦次,“有什么话你得好好说,快站起来!” 只是她没能拽动薛琳琅,她跪在地上不住哭求:“嫂子求求你了!不要让我跟着姑妈住!求求你了嫂子!” 薛琳琅惊慌的话都有些不会说了,只抓着唐洛瑜的手腕,嘤嘤哭求。 “嫂子,周家是吃人的深坑,我不能回去,我不想再被姑姑卖一次了!” 她以前对薛林策真的有那种旖旎的想法吗? 其实也不尽然。 但是姑母一直说,说喜欢她,想讨她做儿媳妇,又没口子的夸薛林策是如何如何用功,是如何如何惊才绝艳,日后定然能给她赚一份诰封。 那是的薛琳琅还叫周婉婉,她姑妈这么说,她便信了。 只是她那有经天纬地之才的表兄,确实赚来了诰封。 却并非是给自己。 她心里是不甘心,但是若非是姑母的撺掇,她又怎么会恬不知耻的倒贴? 她喜欢薛林策,因为长久以来,她都以为这应该是自己爱重一辈子的夫君。 却也没有那么爱。 看过他们举案齐眉后,周婉婉变成了薛琳琅。 之后,她还隐隐知道了,哥哥的身世并不简单。 而她那位好姑母,也并非是因为喜欢自己才想让自己嫁给表哥的。 她不过是想让表哥身边有个她能控制得住的人。 现在的嫂子家里这么有钱,长得也好看,等到唐岳百年之后,这偌大的唐家都是他们小两口的,就是这样的儿媳妇,姑姑都不满意。 原因不过是因为嫂子并不能为她所用,保住她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罢了。 其实有着抚育旧主功劳的姑姑,又怎么会被亏待? 无非是贪心不足罢了。 她才不要回到那吃人的姑母身边。 面前的嫂子便是她唯一一块浮木。 虽然对自己没什么好感,但是她是嫂子,是个心软的好人。 这段时间的相处,薛琳琅也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嫂子的脾性。 只要不犯到她的忌讳,嫂子便是天下最纯善之人。 她从未计较过她的花费,逢年过节也会给自己节礼,平日里的吃食,四季新裁剪的衣服,从未短过她的。 薛琳琅有信心,只要她求过了,这嫂子便会给他一条生路。 “琳琅啊,这事你让我回去再想想,行吗?”唐洛瑜被她缠的没办法,只能放低了声音开口。 “嫂子……”薛琳琅还要说什么,就被站在一边的薛林策瞪了回去,“多谢嫂子,劳嫂子为我操心了。” 唐洛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有些烦闷。 这事情是真的不好办啊…… 她自己也不过是别人的新妇,怎么就要操心器小姑子的事情了? 尤其这小姑子以前还意图给她相公做小。 “别叹气。”薛林策来到她身边,牵起唐洛瑜的手,“不管如何,我都站在你这边。” “所以,别叹气。” 唐洛瑜点点头:“那就只能麻烦师姐了,谁让咱们的好表哥,没有表嫂替他操持呢?” 看着她揶揄景杉的模样,薛林策不由得笑出了声,不知道景杉在家中有没有打喷嚏。 “跟师姐商量商量,给她安排个婚事,到时候咱们也就不用管她了。”薛林策凑到唐洛瑜耳边,轻声开口,“到时候咱们去到岳东,你便给我……怎么样?” “你刚才要说什么?我有些没听见。”唐洛瑜诧异的看着面前的薛林策,有些疑惑。 “没听见就算了,我就权当你是答应了。”随后耍无赖一般亲在了唐洛瑜的嘴角,“反正我不管,你已经答应了。” 另一边,柏家。 “你再同我说说,你要干什么?”柏夫人有些无语的看着面前的唐洛瑜,表情十分匪夷所思。 “就、临走之前,想给我那小姑子找门亲事……”唐洛瑜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但是在师姐摄人的目光下,还是先认怂的好。 “好好好,好得很啊你!” 第268章 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洛瑜捂着被赵夫人戳痛的额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师姐,你这是怎么……” 只是话没说完,就迫于压力闭上了嘴。 “你啊你,我说你点什么好?”赵夫人伸手浮空点了点她,“聪明脸蛋笨肚肠。” “师姐你别这么说,外面都是夸我会做生意,是钱耙子的。”唐洛瑜有些不服气。 “我哪句话说你不会赚钱了?”赵夫人听到她说那些阿堵物就心悸,“也不知道是你父亲管教有问题,还是你这孩子脑子都用到做生意上去了,怎么这些事情你都想不明白?” 唐洛瑜左右看看,叹了口气:“主要这妹子就是块烫手山芋,她之前那些事的确十分恶心,但是一来没给我造成太大的损失,二来她也真心悔过了。” 她表情有些失落:“她现在是真的改了,已经改邪归正,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个机会呢?” 赵夫人也跟着叹了口气:“算了,左右你现在也要随林策赴任了,这事情我便再给你楚楚主意。” 唐洛瑜也主意到了,赵夫人话中并非是帮她看看人家,而是出个主意,于是求知欲旺盛的看向了赵夫人。 “我听老爷说,你家是不是还暂住着一个表弟?”赵夫人笑笑,“这不是亲上加亲的事情吗?” 唐洛瑜一头雾水:“我那表弟,比薛琳琅小三岁啊……” 在唐洛瑜眼中,霍旸还是个孩子,怎么就被这么抛了出来? “那不是正好?”赵夫人一脸少见多怪的模样,“女大三,抱金砖。” “不是,师姐你这是不是有点……”唐洛瑜在赵夫人的目光凝视下,也只能把后半句吞回去,只是她还有些不服气,只能嘟囔道,“那我舅舅舅母要是不满意呢?” “说你笨,你还挺聪明,怎么这事都看不通?”赵夫人用指节轻轻敲了唐洛瑜额头一下,“我不跟你说,你自己想想,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把霍旸往火坑里推啊……”唐洛瑜噘嘴,伸手拽住赵夫人的袖子晃晃,“好师姐,你就告诉我吧!” “傻丫头,”赵夫人伸手点了点她,“我觉得你那妹子,似是还不死心。” “不、不可能吧!”唐洛瑜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夫人,“她现在深入简出,活的跟个比丘尼一样……” “所以就试试她呗,”赵夫人拿起手中的折扇轻轻扇了两下,“她若是一口答应下来,那日后你便可以放心大胆的去给她寻人家了,毕竟你表弟她都愿意。” “那我们霍旸也不差嘛……”唐洛瑜没弄明白为什么拒绝了霍旸就是通过考验,在她眼里,霍旸别提多优秀了。 “话不是这么讲的,”赵夫人笑笑开口,“朝夕相处,你那表弟又是个半大孩子,我又不是没见过师弟,见过你相公那样的人,再去找个半大孩子,她能乐意?” “这……”唐洛瑜也迟疑了,毕竟这话确实有道理,“那万一霍旸也同意了怎么办?” “那你不是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了吗?”赵夫人拍了一下掌,随即就又摊开来。 唐洛瑜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她也就这么听了。 于是从柏家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霍旸和薛琳琅都叫到了她的房间。 简单把这事情一说完,还不等霍旸那边有反映,薛琳琅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随后给唐洛瑜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说实话,她刚跪下来的时候唐洛瑜是有些厌烦的,但是看她真诚的磕了三个头,唐洛瑜也有些动容,刚要开口说方才都是开玩笑的,就听见薛琳琅开口了。 她说:“多谢嫂嫂成全,我愿意嫁给霍旸小弟。” 说完之后还对着站在一边已经吓蒙了的霍旸浅浅一笑。 “表姐,这……”霍旸刚要拒绝,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声。 “不行!” 唐洛瑜揉揉耳朵,诧异的看向自己小弟。 “这是狮吼功。”霍旸一本正经的开口。 “我是问你这是功夫吗?”唐洛瑜伸出手指点在他额头上,“我是再问你,你小师姑为什么不同意你娶媳妇。” “什么小师姑!”霍旸的脸颊有些红,“都是浑叫的,我根本不承认她是我师姑。”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唐洛瑜语重心长的开口,说的却不是正经话,“小旸,你怎么能不尊重长辈呢?” “姐!”霍旸一张笑脸涨得通红,不好意思的看着面前的表姐。 唐洛瑜看向跪在地上,面色还苍白的薛琳琅,只能叹了口气开口说:“你别多想,我只是随便撮合了一下,不成也没事。” 薛琳琅轻轻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唐洛瑜说的是真是假,只是眼下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嫂子给我选的人,自然都是极好的。”薛琳琅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别这样,咱们也还是得见见人,起码不会到时候对面过了还不知道谁是谁。”唐洛瑜伸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别多想,我和你哥哥会替你安排的。” 薛琳琅起身行了个礼:“我知道,哥哥嫂子都是为我好。” 等薛琳琅离开房间走了出去,这时候唐洛瑜才叹了口气,看向面前站着的两个小朋友。 “说说吧,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回事?” “姐……”霍旸咬着嘴唇,活脱脱一副单纯小娘子的模样,“什么都没有,你别问了。” “霍旸!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关月一脸愤怒,眼眶中似是还带了些泪水,“你看光了我,怎么能不负责呢!” “我什么时候不负责任了!”霍旸觉得十分冤枉,这都是欲加之罪啊! “那你跟姐姐说什么都没有?你这叫负责吗!”关月也觉得委屈。 “不是,你俩等等再吵,”唐洛瑜按了按自己有些抽痛的太阳穴,“敢问哪位大仙先给我解个惑,你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过出去个把月,怎么就又有这种事了?” “你俩到底怎么了?” 第269章 婚事 唐洛瑜自然先看向自己表弟。 “霍旸,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话是疑问,但是却也表达了她的意思。 这事情定然是霍旸的问题。 “姐姐,你别说他……”关月听唐洛瑜口气生硬的质问霍旸,眼见得就着急了,上前去拉住唐洛瑜的袖子,“这事其实怪我,并不是霍旸主的。” 唐洛瑜一脸诧异的看向面前的关月。 这姑娘脸颊绯红,分明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没想到啊没想到,本来只是打算诈一诈薛琳琅,倒是把这对小情人诈了出来。 只是这孩子现在着实是有些…… “霍旸,人家姑娘是这么说的,你想说点什么吗?”唐洛瑜看向自己表弟,眼神中满是锋锐。 “表姐……”霍旸不由得吞了口口水,自从他认识唐洛瑜之后,从来没在她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别叫我表姐,你现在要跟我解释的就是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唐洛瑜严肃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霍旸听到她的一哆嗦,此时也明白这事情并非是他撒个娇就能解决的,还是得解释清楚才是。 然后唐洛瑜就听到了这个故事的原貌。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天关月在跟霍旸切磋的时候,掉进了荷花池里,姑娘上来的时候湿透了,被霍旸看了个干净。 唐洛瑜叹了口气,在自己弟弟脑门上弹了一下:“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霍旸低下头,跟着叹了口气:“表姐,我知道,这件事是我的不对,我再怎么样……也不应该看。” “但是我一定会负责的!”霍旸随即抬起头来,看向自己姐姐,“她……我娶了她就是!” 关月听到这话,脸颊一阵绯红。 居然还是一出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不过看她那傻弟弟的模样,倒也不是完全无梦,最多是现在还没开窍就是了。 “这件事我说了不算,还得写信回去问你爹娘。”唐洛瑜拍拍霍旸的肩膀,给了他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等他们的消息吧。” 霍旸父母都是知书达理的人,这关月早就听他说过。 听到唐洛瑜要写信回去问他父母,自然明白这件事多半是成了,于是眼神晶亮的看向唐洛瑜,仿佛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般。 唐洛瑜被她这眼神看的有些无语。 这姑娘还真是……如同一池清水一般,从上面就能看清里面都有什么。 “小月,这件事也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说了算的,”唐洛瑜在她头上拍了拍,“咱们先去渐渐你爹娘,好不好?” 听到唐洛瑜要去见自己爹娘,关月的脸立马垮了下来,在唐家住了这么久,她娘都没来找她,看来是已经不要她了。 “姐姐,我自己说了算不行吗?”关月小声嘟囔了一声,“我娘这么久都没找我,想来是不要我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哪有娘亲不要自己孩子的?”唐洛瑜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你娘亲不要你了?你师兄说的?” “师兄怎么可能跟我说这个……”关月噘噘嘴,“他只会说我娘亲都是为了我好,可是……她哪有姐姐对我好啊!” “你这丫头啊……”唐洛瑜叹了口气。 大抵是年轻人都有这个阶段,把她的发绾到耳后:“你说我待你好,我是如何待你好的,你能说说吗?” “姐姐从来不责骂我,衣衫吃食上也不苛待我,一日三餐都是我爱吃的。”关月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姐姐有什么事情都是慢慢跟我讲道理,不像我娘,撵的我满院子飞。” 唐洛瑜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有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月,你先前说的这些,你娘亲不都为你做过吗?”唐洛瑜柔柔一笑,“你说我衣衫吃食上不曾苛待于你,但是你母亲照顾你十余年,又何曾在这上面苛待你了?” 关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还有,我不责骂你,那不是因为你是客人吗?怎么会有主人家去责骂客人的道理?”唐洛瑜循循善诱,“你想想看是不是?” 关月低下了头,随后轻轻点了点。 “哪有娘亲不爱自己孩子的?”唐洛瑜拍拍小姑娘的肩膀,“你就没想过,你师兄说的如果都是真的呢?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要是传到你娘亲耳中,她会不会伤心?” 关月咬了咬嘴唇,想到以前她娘的好,眼圈有些红,扑到唐洛瑜怀中,闷声闷气的开口:“姐姐,我是不是伤了我娘的心啊?” “那是肯定的啊,”唐洛瑜拍拍她的背,“不过你娘亲肯定不会气太久,毕竟你可是她女儿啊!” “这样,你若是现在还不想回去,就在我家再住几天,等霍旸父母的信来了,我在送你回家,可好?”唐洛瑜笑笑,提议道。 关月也知道,唐洛瑜也是给了她缓冲的机会,没让她直接回家,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封信若是再用人力送,恐怕是来不及。 毕竟薛林策还赶着赴任。 好在薛林策现在有官身,找去到那边的驿站的驿使给送封信并不是什么难事。 信发出去,唐洛瑜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个意外之人也进京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唐洛瑜的二哥,唐敏山。 “二哥?”唐洛瑜看着自己二哥有些诧异,“你何时进京的?” 虽说之前在岳东的时候,已经跟妹妹和解了,但是唐敏山到底是之前做了不少对不起妹妹的事情,现在还有些不自然。 挠了挠头开口:“我来这趟,其实是来拜见爹的。” 唐洛瑜叹了口气,现在她这二哥也算是出息了,虽然赚的不算太多,但是好歹也算是有份产业了,不像以前一样在家整日游手好闲。 “爹纳了个妾,你知道吗?”唐洛瑜想到云檀,还是提前给唐敏山说一声的比较好,“还给咱俩生了个妹妹,今年也有五岁了。” “什、什么?”唐敏山有些反应不过来,“是是、是原先养在外头了吗?” 第270章 唐敏山归来 唐洛瑜听了这话也不由得愣了愣,也明白她哥是什么意思。 毕竟唐岳当年跟他们娘有多腻歪,虽然唐洛瑜没见过,但是唐敏山心里跟明镜一样。 唐敏山的娘还是唐岳早些年的通房,她跟唐夫人相继去世后,唐岳活的就像在庙里修行的和尚。 现下听唐洛瑜这么说,自然十分吃惊。 “怎么说呢,”唐洛瑜也觉得这事有些不好说,但是也得硬着头皮跟唐敏山解释清楚,“这是咱爹当年的风流债,酒后乱性的结果,那姑娘性子也很硬气,若非活不下去了,也不回来投奔。” 唐敏山叹了口气,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这趟过来,其实也是想孝顺孝顺他爹,让老父亲跟着他生活一段时间,但是现下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方便的样子…… “那姑娘人不错,我本身是想让爹续弦的,”唐洛瑜见唐敏山不说话,担心他心存芥蒂,“她自己不愿意,说出身寒微,只肯为妾。” 这倒是让唐敏山震惊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妹妹。 他是没想到,唐家现任大家长的妻子,竟然还有人要拒绝。 “也算是有气节了。”唐敏山叹了口气,把老父亲接到自己身边住一段时间这事,恐怕要泡汤。 只是他爹住不住是他爹的事,他说不说就是自己的事了。 事情都嘱咐完了,唐洛瑜这边就带着唐敏山一同去拜见唐岳。 “老二?”去到正院的时候,唐岳正在跟云檀对弈,看见自己久未相见的二儿子,还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你吗?老二?” 唐敏山的眼泪在见到自己爹的那一刻就再也忍不住了,小跑了两步来到唐岳身边跪了下来。 “爹!儿子不孝,这才来见您!”唐敏山趴在唐岳膝头哭泣的仿佛是个孩子。 唐岳也有些把持不住,在见到儿子的时候,眼圈登时就红了:“你这混账,也不知道往家写封信!” 云檀敏锐,在唐敏山上前跪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撤到了一边,凑到唐洛瑜身边小声询问:“这便是庶出的那位二爷?” 唐洛瑜点点头。 想来这些都是她爹说的吧,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云檀也是他们家的一份子。 云檀没说别的,想来唐岳提起自己这个二儿子的时候,也就只有一声叹息吧。 不过现下两个人倒似乎是解开了心结一般抱头痛哭。 唐洛瑜拉着云檀出来,把时间留给这对父子。 唐敏山见妹妹和庶母出去,心中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虽然她们两个,尤其是唐洛瑜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是让他主动在两人面前提起,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从怀中掏出来及张银票塞给唐岳:“爹,这都是我自己赚的,都是干净钱。” 唐岳看着这个自小就鸡贼的儿子,心中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听小瑜说,你在跑船?” 唐敏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给爹丢人了。” “都是正经生意,哪有什么高低贵贱的?”唐岳有些心疼的拍拍他的肩膀,“孩子,你知道上进,为父很高兴,日后也要这样。” 唐敏山点点头,看着父亲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爹老了。 不再是以前那个高不可攀的存在了。 银丝爬上他的头发,眼角边的皱纹也多了,只是比之年轻时候冷毅的样子,确实是要温和了不少。 “爹,我这次来其实还有旁的事。”唐敏山有些惶恐,不知道他说出来之后,老父亲会不会同意。 “怎么了?”唐岳心中有些揪起,明明主观上觉得儿子已经学好了,不会再闹以前的幺蛾子。 但是却还是有些害怕,生怕他又说出什么让自己为难的话来。 “爹,我想问您,要不要跟我去住?”唐敏山说完之后,这些日子一来晒得黝黑的面颊上泛起一丝红晕。 他实在是不好意思,毕竟妹子这里有大园子,又是京中繁华之地,怎么想他爹也不会放弃这里跟自己走。 “老二,我就嫌不跟着你过去了。”唐岳说完之后,明显觉得唐敏山失落了些,赶忙往回找补,“不是爹对你有什么看法,只是你妹夫最近就要去岳东赴任了,若是我也走了,我宗海是要在家中替他们坐镇的。” 虽然不是唐敏山想的理由,但是被老父亲这么直喇喇的拒绝,他也是有些难受。 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心情:“也是,爹爹在京中是享福的,我现在也经常要出去跟着跑船,居无定所的,也不好叫爹跟我一块受苦。” 唐岳没解释,也知道儿子不过找个台阶下,伸手在他肩膀上又拍了拍:“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若是有合适的人,也带回来给我看看,我也好给你娘和姨娘有个交代。” 早年间唐敏山是自己不想找,毕竟有张氏这个大嫂在那里勾着他,实在是没什么心情跟旁的女人厮混。 现下却是不敢。 说居无定所也是真的,跑船的人碰见什么风浪都不奇怪,哪天要是没了,也未可知。 到时候反而是要连累人家。 不过这话在老父亲面前说出来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唐敏山没说,只挠着头跟唐岳傻笑。 “我听小瑜说,你在岳东也帮了她不少?”到底父子两个还是有一阵没见了,现下能聊的也就只有之前那点事。 “唉,是,不过也没帮上什么大忙。”说到这个就有些不好意思。 当时船上拉的都是瓷器丝绸之类,在岳东这样刚刚经历过大灾的地方实在是没什么销路。 好在是当时碰到了他妹妹唐洛瑜,不然这些东西都要坏了。 唐洛瑜给他这些货物找了个好去处,唐敏山也就顺势留下来当了帮手。 “兄妹同心才能其利断金,小瑜那边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唐岳笑着拍拍儿子的手,“你小妹知道你失踪之后也十分担心。” 只是这话说出来,唐敏山只觉得自己脸颊有些发烧。 好在唐洛瑜没在这里,不然当真是说不好。 第271章 表弟表妹一家亲 唐敏山回来了,唐洛瑜这边也让厨房准备了几个他喜欢的菜。 只不过现在面前的问题还是那些。 薛琳琅的婚事。 她是不太像让薛琳琅跟她他们的。 只不过薛琳琅也是看明白了唐洛瑜的想法,自然是不肯。 在用完晚饭之后,薛琳琅便找到了唐洛瑜。 “嫂子……”她声音有些小,泪盈于睫,看着唐洛瑜轻声开口,“我、我不想去郡主府。” 她说的郡主府,自然是景杉家。 唐洛瑜叹了口气:“你现在年岁也到了,可知道若是你去了娘那里,接触到的青年才俊,和跟我和你兄长去到岳东能接触到的人,是全然不同的?” 薛琳琅愣了一下,没想到唐洛瑜会这么说,随即便点了点头:“嫂子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我不愿意在跟着娘过,她根本不会考虑我。” 不考虑她的又何止薛母,就是景杉,若是知道了她和姑姑之前的那些个烂事,想来也不可能容许自己找个好人家的。 自作孽不可活,现下面前便是唐洛瑜这条粗腿,自然是不能轻易放开。 “你再考虑考虑吧,”唐洛瑜叹了口气,她确实是不想接薛琳琅这个烫手山芋,只能让她再想想,看看会不会改变心意。 薛琳琅知道唐洛瑜现在不想说,就贴心的什么都没说。 很快,霍旸家里就给唐洛瑜送来了回信,他们知道了柴进师叔的事情,自然千肯万肯。 他们家只有大儿子在官场上做教谕,走的也是文官的老路。 眼见二儿子是奔着武将去的,若是有这么一个岳家,到时候自然事半功倍。 由于走的是官方的渠道,唐洛瑜他们收到信的时间也十分快,她这边还没理清去岳东都要带什么,就已经收到了回信。 看着信上说,这件事便全权交由唐洛瑜处理,她就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面前两个小少年还在眼巴巴的盯着自己,唐洛瑜也没有跟他们开玩笑。 笑着揉了揉他们两人的头:“好了,你爹娘同意了。” 关月睁大了眼睛,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一般,拍拍自己的脸。 “他们同意了?”关月小声惊呼,“当真同意了?” 霍旸这时候却显得难得的沉稳:“是啊,我爹娘同意了。” “我再过几日就要去岳东了,”唐洛瑜想了想对两人说,“择日不如撞日,明天上午便去你家提亲可好?” 后面一句话是看着关月说的,话音刚落,这个往日里跳脱的姑娘,第一次腼腆的点点头。 “那就麻烦表姐了。”霍旸这边也十分感谢唐洛瑜。 “不麻烦,你俩好就行。”唐洛瑜叹了口气,这事本不应该她来筹办,毕竟她不过是个姐姐,还并非是霍旸的嫡亲姐姐。 只不过是姨母家的姐姐罢了。 他父母尚在,自己也不过代为照看他一阵。 现下竟然要给他去提亲了…… 当真是有些不真实。 唐洛瑜有些紧张,薛林策从衙门回来之后,就发现她坐在桌边愣愣的出神。 “怎么这般?”薛林策没敢吓唬他她,从背后轻轻搭在她肩膀上,“在想什么?” “在想霍旸这臭小子的婚事。”唐洛瑜叹了口气,转身抱住了薛林策,“怎么我自己也不过刚刚成婚,现下就要操心别人的婚事了?” 薛林策伸手在她头上摩挲一阵,笑盈盈的开口:“那还不是因为我娘子厉害,正所谓能者多劳,就是这个道理了。” “去你的,你就会说好听的哄我。”唐洛瑜嗔怪一声,笑着锤在了薛林策腿上。 薛林策佯装吃痛,伸手接住了唐洛瑜的手,拉着她站起来,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光天化日的,你这是做什么?”唐洛瑜有些不好意思,就要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这不是见娘子心烦小旸的婚事吗?”薛林策笑吟吟的开口,“咱们自己的孩子都没叫你这么愁,怎么好让别人的孩子让你愁?” 唐洛瑜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你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都要去做知府了,怎么还这般……讨厌死了!” “好好好,我讨厌我讨厌。”薛林策在她掌心轻轻咬了一下,双眼中满是柔情,“娘子,所以,你愿意跟我一块给你制造个负担出来吗?” 唐洛瑜被他说的羞红了脸。 两人又闹了好一阵才出去。 唐敏山却是已经走了,毕竟他还有生意要顾。 唐岳在他走了好几天里,都有些怅然若失,还是唐洛瑜这边劝慰着才好些。 这时候唐洛瑜就庆幸,还好当时当机立断给他爹纳了云檀。 自己这个女儿自然比不得有个小意温柔的解语花在身边。 唐洛瑜这边准备好了,正好赶上休沐日,带上关月一同去到了她家。 提前便找柴进来传过话,这边也十分满意霍旸这个女婿。 尤其是在他有个姐夫马上要当知府的情况下,就更是满意了。 唐洛瑜也第一次看到了柴进那位女中豪杰的师叔。 到了关家的时候,关家夫妇都在门口相迎,唐洛瑜一眼就看见了门口站着的明艳大气的女子。 这一定就是柴进的师叔。 唐洛瑜心想。 果不其然,刚下马车,两人就迎了上来。 关月看见自己父母的时候,还有些局促。 毕竟她临走之前才跟自己父母吵过架,现下有段时间没见了,确实有些尴尬。 “这妹子便是我那女婿的姐姐了?”女人声音洪亮,上前就要拉唐洛瑜的手。 只是刚伸出手,就被一边的男人拉住了:“咏梅,你这是不是有点……” 唐洛瑜也有些想笑。 她们之间的称呼还真是乱。 霍旸喊自己姐姐,喊柴进师父,柴进跟自己又是平辈论交。 关月也喊自己姐姐,偏偏她是霍旸的师姑。 现下见到关月的娘,她也跟自己姐妹相称…… 简直。 唐洛瑜笑吟吟的开口:“夫人喊我小瑜就好。” “唉,唐家妹子,”女人拉起唐洛瑜的手,就把她往自家拉,“何必说那些外道话?” 第272章 关家人 一个是钩镰枪教头,一个是半点功夫都没有的商户女,唐洛瑜不出意外的被她拽了个趔趄。 “咏梅,你……”关月父亲有些无语的看着自己娘子,轻咳了一声提醒她。 “啊……”这时候咏梅女士才反应过来,自己拽着唐洛瑜的胳膊,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不住啊,唐家妹子。” 唐洛瑜也懒得纠正了,对着身后的关月和霍旸使了个眼色,让她跟上来。 两人跟在唐洛瑜身后,宛如两只小鸡崽,唯唯诺诺不敢吭声。 带着人来到正厅,唐洛瑜正要坐下,就被咏梅女士拉着坐到了正座。 “两个孩子的事情,柴进已经跟我们说了。”唐洛瑜来之前也从关月口中知道了,她父亲现在在国子监做典籍,不光物理上是个菜鸡,实际的官职上也是比不过他娘子的。 “关典籍怎么看?”唐洛瑜虽然年纪轻,但是却是皇帝破格诰封的诰命夫人。 虽说现在薛林策的实际官职已经超过了唐洛瑜的品级,但是到底当初还是破格的,在这房间中也是她的品级最高。 关家人怎么可能有意见? 别说他们之前给女儿相看的夫婿都只是些秀才举子,就是真相看了进士,人家能不能看得上还是一个问题。 就更别说家世如何了。 虽说霍旸自己还是个生员,武举也没有那么值钱,家中长兄不过是个教谕。 但是有唐家这门近亲,这亲事于她们来说,就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薛林策简在帝心这是明眼人就能看出来的事情。 跟他同科的进士,就算是柳相的孙子也还在翰林院熬资历呢! 他这先是进了工部,虽说只是个员外郎,但是只跟着去岳东赈了一回灾,回来就直接荣升知府了。 这升迁的速度,当真是拍马也赶不上…… “那自是千好万好的。”关典籍笑吟吟的开口,他面白无须,虽说眼角眉梢已经有些皱纹,唐洛瑜却依稀还能从他脸上看出当年的好样貌。 “上次霍旸这孩子跟着柴进过来,我就很喜欢他了。”咏梅女士看向霍旸的目光中满是慈爱,仿佛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家的女婿,“当时不是想着这里两个孩子错着辈分,不然……” 唐洛瑜心中有些无语。 那你还叫我唐家妹子,那不是更差辈了吗? “是,这都不重要,主要还是两个孩子的感情,您说对吧?”唐洛瑜笑笑,“其实这事我也就是过来跟您通个气,我舅舅舅母不日就要进京,到时候他们还会过来正式提亲的。” 关家夫妇听到之后点了点头,都感觉面前这个年轻姑娘十分讨人喜欢。 “唐家妹子,我真是越看你越觉得喜欢。”咏梅女士伸手抓住唐洛瑜的手,在自己手心拍了拍,就要褪下腕子上的镯子给她,“不然咱们直接义结金兰吧?” “咏梅啊……”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关月的父亲,他一脸头痛的对着唐洛瑜笑笑,“我这夫人,年轻时就这样,碰见投缘的就要同人家结义。” “是是,我同关夫人也十分投缘,”唐洛瑜脸上是和善的笑意,她确实很喜欢咏梅女士这性格,这样真性情洒脱的人,着实是如同骄阳一般,“不过咱们早晚都要做亲人的,也就不必结义了。” 听唐洛瑜拒绝,咏梅女士还有些惋惜。 说完了关月和霍旸的事,唐洛瑜就离开了关家。 只是来的时候是三个人来的,走的时候就只有她跟霍旸两个人回去了。 “我跟你姐夫就要赴任了,”唐洛瑜在马车上语重心长的开口,“你成婚之后要是留在京中,便住在我家吧。” 霍旸轻轻点了点头,唐洛瑜伸手揉了揉:“成了亲就是大人了,帮着表姐顾看顾看你姨夫,也省的我担心。” “表姐,姨夫不同你们一起去吗?”霍旸有些诧异,“而且我也想跟着师父学拳脚。” “你跟着陈大哥学也是一样的。”唐洛瑜明白霍旸是想跟着他们一块去岳东,但是到底关月家人是在京中的,虽说嫁人之后一起跟着去婆家才是常态,但是跟着表姐表姐夫走,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而且你那岳母,乃是禁军中的教头,还是你师父的师叔,能教你的只多不少。” 霍旸叹了口气,有些老气横秋的开口:“表姐教训的是,是我想左了。” “你这孩子,”唐洛瑜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有些好笑的开口,“这还没成婚就老气横秋的,小心关月不喜欢你了。” “她她、她自是不会的!”提到他的小未婚妻,霍旸脸颊有些红,“表姐你快别打趣我了,不然回去我告诉姨夫,让他说你!” “嘿,你个小屁孩,还学会告状了!”唐洛瑜伸手就要抓他耳朵,被霍旸左躲右闪躲了过去。 现下家中还没安排的就剩下个薛琳琅。 她是真不好安排。 也过去一段时间了,唐洛瑜去到她的院子,想问问她怎么想的。 跟之前的想法有没有变,是不是还是想跟着她们一同去岳东。 来到薛琳琅的院子,就发现里面静悄悄的,几乎没什么动静。 唐洛瑜走到窗边,就听见薛琳琅在里面叹气。 “姑娘你叹气有什么用啊?”一边的丫鬟有些愤愤,“之前按沈状元多好,怎的咱们家夫人就没替你提亲呢?” 沈自徵? 唐洛瑜有些诧异,看向一边跟着她一同过来的抱琴,抱琴摇摇头,也表示自己不知道。 两人默契的没说话,只想听听薛琳琅是怎么想的。 “你日后莫要说这种话了。”薛琳琅声音有些冷淡,并不似她以前那个跳脱的性子。 唐洛瑜正在诧异的时候,就听见薛琳琅继续说:“沈公子那样的人,岂是我能高攀的上的?嫂子没去我说和,也自有她的道理,无需你在这替我筹谋。” “小姐!”这丫鬟有些怒其不争的开口,“您这么好性,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第273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唐洛瑜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丫鬟并非是家生子,而是来到京中之后采选的。 自然是不知道薛琳琅并非是薛林策的亲妹。 只是这般挑拨她们关系,她也不必在薛琳琅身边伺候了。 唐洛瑜看向抱琴,她登时便会意了,闭闭眼睛又点了点头。 想来这丫鬟也不单单只是为了薛琳琅,她们并非是自小一块大的,感情自然也没有那么亲近。 这丫头恐怕是有别的小心思。 毕竟若是薛琳琅能得嫁高门,她们这些用惯了的丫鬟也是要陪嫁的,到时候若是能让主君看上,那可真就是一步登天了。 这丫头哪是给薛琳琅挑相公,那是给自己寻出路呢! 这时就听见薛琳琅的声音:“你莫要胡说了,你现在住着唐家的院子,还说着我嫂子的坏话,你这样的丫头,我是短短不能用了。” “罢罢罢,等会儿我就去回了嫂子,让她安排你的出路吧,”薛琳琅声音中有些厌恶,“到时候是送你去庄子还是直接发卖出去,都同我没有干系了!” “小姐你糊涂啊!我还不是为了你筹谋!”丫鬟有些气急败坏的开口,就要推门出去。 却没发现刚推开门,唐洛瑜和抱琴就站在门口。 薛琳琅看见两人之后,脸色有些发白。 “嫂子来了,方才的话都听到了?”薛琳琅笑笑,起身就要把两人往里迎,“正好了,这丫鬟我是用不了了,劳烦嫂子等会儿一并带走吧。” 那丫鬟这时候才知道害怕,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不住的给唐洛瑜磕头。 “夫人,奴婢、奴婢知道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把奴婢发卖出去啊!”这丫头根本不提去庄子的事,她在唐家待了这段时间也明白。 唐洛瑜性格豁达,并不是苛待下人之人,犯点无伤大雅的小错,一般都不会太计较。 而且唐家也有钱,在这里的工钱远比其他家要来的多,这丫头也不想失了这份体面的差事。 “你起来吧。”唐洛瑜声音有些轻,不认识她的根本不知道她此时已经气得不行,“我唐家是用不起你了。” 那丫鬟听到唐洛瑜叫起的时候还暗暗放下了些心,只是后一句立马就打回了原形,噗通一声又跪了回去。 “我唐家从不曾苛待下人,你做出这等事来,让我如何原宥你?”唐洛瑜冷哼一声,“我们姑嫂关系融洽,你就这般在中间挑拨?这于你,能有什么好处?” 那丫鬟哑口无言,只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别磕了,”唐洛瑜皱眉冷冷说,“你这样的,我们唐家用不起,回头让家里管家给你结清了月钱,走吧。” 听到唐洛瑜这么说,那丫鬟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哭着离开了薛琳琅的院子。 “嫂子,”薛琳琅脸色有些发白,却还要强撑着挤出个笑来,“我从未听她的挑拨,也没有……” “好了,我知道。”唐洛瑜拉着她在桌边坐下,叹了口气开口,“我刚才都听见了。” 薛琳琅没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 “我这次过来,也是想问问你,”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唐洛瑜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了出来,“你当真要跟着我和你兄长一块去岳东?” 薛琳琅点点头:“嫂子,我不是还有什么想法,我是真的不想再给周家作刀了。” 唐洛瑜也明白她话的意思,叹了口气:“其实你就算不跟着我们,我也可以不让你去婆母那里的。” “柏大人的夫人是你哥哥的师姐,到时候我把你托付给她,也能给你找个如意郎君的。”虽然赵夫人没答应,但是唐洛瑜觉得要是过去求求她,这事也不是不行。 “我是真心想跟着兄长和嫂子的。”薛琳琅听到唐洛瑜这么说,心中不由得揪紧,“我、我只想跟着兄长嫂子!” “好好。”唐洛瑜也不想逼她,“但是到底你年岁也到了,若是跟我们去任上,京中的名门子弟怕是赶不上了,只能在岳东当地给你找个夫婿。” 薛琳琅还在考虑,就听见唐洛瑜接着说:“而且我跟你兄长也不可能一辈子在岳东,到时候他任期满了,我们可能也要离开。” “嫂子……”薛琳琅轻声唤了一声,“便让我跟你们去吧……” 薛林生说话就要站起来行礼:“到时候嫂子如何安排我,我都没有怨言。” 唐洛瑜叹了口气,现在这局面也没办法:“你若是实在想跟着,那便跟着吧。” 听她说完,薛琳琅也似是松下来一口气,连忙感激唐洛瑜:“多谢嫂嫂成全……” 唐洛瑜起身,伸手在薛琳琅肩膀上拍了两下便离开了。 “小姐,您这样……”等出了薛琳琅的院子,抱琴也就没了估计,于是开口问出了刚才就疑惑的问题,“表小姐是不是对姑爷还有什么心思?” 抱琴是唐家的家生子,自然知道之前薛琳琅做下的那些事情。 “别说了,”唐洛瑜叹了口气,“她若是真改了,带着她去也没什么。” “奴婢怕就怕她没改啊……”抱琴也跟着叹气,“偏就小姐好性,她之前做出那样的事情您也不生气。” “气啊,我又不是庙里的菩萨,如何能不生气?”唐洛瑜拉着抱琴的手,“这话我只同你说一遍,=。” 抱琴皱起了小脸,只想听听唐洛瑜要说什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而且以前也大多都是我婆母在其中挑唆,自从林策收了她当妹子之后,也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听唐洛瑜这么说,抱琴也只能叹了口气。 “你等会儿去跟管家说一声,那丫头的身契就还给她吧,往日里做活也算利落。”唐洛瑜想想,“也别太难为她了。” “偏就小姐性子好……”抱琴有些心疼的看向唐洛瑜,“那丫头都能说出那样的话了,放在旁人家,就是打死了,也不过去衙门里告知一声就得了。” “你啊,”唐洛瑜伸手点点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第274章 薛琳琅的安排 听到唐洛瑜这么说,抱琴也不好说别的,甩了甩帕子就离开了,转身去找管家了。 等到薛林策回来,就见唐洛瑜又是愁容满面的样子。 “这又怎么了?”他凑到唐洛瑜身边,有些好奇的开口,“谁又惹我娘子生气了?” 唐洛瑜噘噘嘴:“哪里是生气了,我就是觉得事情有些难办罢了。” “还是薛琳琅的事?”薛林策叹了口气,这丫头怎么就这么麻烦,有些恼怒的开口,“不然就别管她了,直接往表哥那一扔。” “你说的倒是轻巧,真能这么办?”唐洛瑜在薛林策腰上软肉掐了一下,“你出主意就出主意,不能别在这惹我生气。” 薛林策唉唉叫了两声,凑到唐洛瑜脸边亲了一下:“好娘子,别生气了,回头给我掐青了,你还要心疼。” “谁心疼你!”唐洛瑜转过头不理她,“你讨厌死了!” 薛林策倒了杯水塞进唐洛瑜手中:“好好好,你不心疼,娘子心如磐石,不可转也。” 唐洛瑜被他逗得笑出声。 “你看,还是得多笑笑,我娘子笑起来多好看。”薛林策在她身边坐下揽着唐洛瑜肩膀开口,“要我说,咱们要不真就别管她了。” 唐洛瑜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闭嘴吧你。” 薛林策被撅了也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要不就让师姐给她留意留意?” “你当我没问吗?”唐洛瑜也趴在桌子上,侧脸跟薛林策对视,“但是咱们临时也没法给她办婚礼啊,来不及。” 薛林策略略皱眉:“这丫头莫不是还有……” 他没说完,但是两人也都明白他话中的未尽之意。 “应该不会吧。”唐洛瑜皱皱眉,心有余悸的开口,“她……最近都很安生。” 薛林策拍拍唐洛瑜的肩膀:“傻丫头,害人之心虽然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唐洛瑜撇撇嘴,没说话。 “不过……”两人对视,过了一会儿之后唐洛瑜才开口,“今日她那丫鬟倒是说起了自徵。” 唐洛瑜把今日之事讲给了薛林策听,听完之后,他也迟疑了些。 “会不会……”薛林策话只说了一半,却又觉得自己这么想是在是不应该,“不会不会,肯定不会是这样的。”听到唐洛瑜这么说,抱琴也不好说别的,甩了甩帕子就离开了,转身去找管家了。 等到薛林策回来,就见唐洛瑜又是愁容满面的样子。 “这又怎么了?”他凑到唐洛瑜身边,有些好奇的开口,“谁又惹我娘子生气了?” 唐洛瑜噘噘嘴:“哪里是生气了,我就是觉得事情有些难办罢了。” “还是薛琳琅的事?”薛林策叹了口气,这丫头怎么就这么麻烦,有些恼怒的开口,“不然就别管她了,直接往表哥那一扔。” “你说的倒是轻巧,真能这么办?”唐洛瑜在薛林策腰上软肉掐了一下,“你出主意就出主意,不能别在这惹我生气。” 薛林策唉唉叫了两声,凑到唐洛瑜脸边亲了一下:“好娘子,别生气了,回头给我掐青了,你还要心疼。” “谁心疼你!”唐洛瑜转过头不理她,“你讨厌死了!” 薛林策倒了杯水塞进唐洛瑜手中:“好好好,你不心疼,娘子心如磐石,不可转也。” 唐洛瑜被他逗得笑出声。 “你看,还是得多笑笑,我娘子笑起来多好看。”薛林策在她身边坐下揽着唐洛瑜肩膀开口,“要我说,咱们要不真就别管她了。” 唐洛瑜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闭嘴吧你。” 薛林策被撅了也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要不就让师姐给她留意留意?” “你当我没问吗?”唐洛瑜也趴在桌子上,侧脸跟薛林策对视,“但是咱们临时也没法给她办婚礼啊,来不及。” 薛林策略略皱眉:“这丫头莫不是还有……” 他没说完,但是两人也都明白他话中的未尽之意。 “应该不会吧。”唐洛瑜皱皱眉,心有余悸的开口,“她……最近都很安生。” 薛林策拍拍唐洛瑜的肩膀:“傻丫头,害人之心虽然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唐洛瑜撇撇嘴,没说话。 “不过……”两人对视,过了一会儿之后唐洛瑜才开口,“今日她那丫鬟倒是说起了自徵。” 唐洛瑜把今日之事讲给了薛林策听,听完之后,他也迟疑了些。 “会不会……”薛林策话只说了一半,却又觉得自己这么想是在是不应该,“不会不会,肯定不会是这样的。”听到唐洛瑜这么说,抱琴也不好说别的,甩了甩帕子就离开了,转身去找管家了。 等到薛林策回来,就见唐洛瑜又是愁容满面的样子。 “这又怎么了?”他凑到唐洛瑜身边,有些好奇的开口,“谁又惹我娘子生气了?” 唐洛瑜噘噘嘴:“哪里是生气了,我就是觉得事情有些难办罢了。” “还是薛琳琅的事?”薛林策叹了口气,这丫头怎么就这么麻烦,有些恼怒的开口,“不然就别管她了,直接往表哥那一扔。” “你说的倒是轻巧,真能这么办?”唐洛瑜在薛林策腰上软肉掐了一下,“你出主意就出主意,不能别在这惹我生气。” 薛林策唉唉叫了两声,凑到唐洛瑜脸边亲了一下:“好娘子,别生气了,回头给我掐青了,你还要心疼。” “谁心疼你!”唐洛瑜转过头不理她,“你讨厌死了!” 薛林策倒了杯水塞进唐洛瑜手中:“好好好,你不心疼,娘子心如磐石,不可转也。” 唐洛瑜被他逗得笑出声。 “你看,还是得多笑笑,我娘子笑起来多好看。”薛林策在她身边坐下揽着唐洛瑜肩膀开口,“要我说,咱们要不真就别管她了。” 唐洛瑜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闭嘴吧你。” 薛林策被撅了也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要不就让师姐给她留意留意?” “你当我没问吗?”唐洛瑜也趴在桌子上,侧脸跟薛林策对视,“但是咱们临时也没法给她办婚礼啊,来不及。” 薛林策略略皱眉:“这丫头莫不是还有……” 他没说完,但是两人也都明白他话中的未尽之意。 “应该不会吧。”唐洛瑜皱皱眉,心有余悸的开口,“她……最近都很安生。” 薛林策拍拍唐洛瑜的肩膀:“傻丫头,害人之心虽然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唐洛瑜撇撇嘴,没说话。 “不过……”两人对视,过了一会儿之后唐洛瑜才开口,“今日她那丫鬟倒是说起了自徵。” 唐洛瑜把今日之事讲给了薛林策听,听完之后,他也迟疑了些。 “会不会……”薛林策话只说了一半,却又觉得自己这么想是在是不应该,“不会不会,肯定不会是这样的。” 第275章 舅舅舅母到来 唐洛瑜没想到,舅舅舅母能这么快就到京城。 “舅舅舅母,”霍旸跟在唐洛瑜身边,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说话,只听唐洛瑜跟他父母寒暄,“这一路上挺辛苦吧。” “不辛苦不辛苦。”舅母笑颜如花,看着唐洛瑜的眼神就如同三月春花。 目光转过去看到自己儿子,不由得皱起了没:“霍旸,你这什么样子?低眉臊眼的,进京刚一年不到,父母都不认得了?” 那自然是不能的。 只是在霍旸看来,他这也算是捅了娄子。 这年头,哪有自己给自己找媳妇的,还是这种方式…… 听母亲这么说,霍旸就更不敢抬头了。 “伯母,您别说霍旸了,他、他拳脚练的可好了,骑射也很棒!”唐洛瑜还不等给小表弟往回圆,自己偷摸跑来的关月先不愿意了,开口就替霍旸说话。 霍舅母这时才看到唐洛瑜身后的另一个姑娘。 看她打扮的并不十分惹眼,只简简单单梳了个双环,还以为是跟着唐洛瑜的丫鬟。 不过样貌倒是好极。 “这是关家丫头吧?”霍舅母上前去拉住关月的手,又仔细端详了两眼,“长得可真俊啊!这么好的丫头,怎么偏就看上了我家的傻小子?”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关月,这时候被准婆婆夸,也有些不好意思,咬咬嘴唇,脸颊也红了起来。 “舅母,咱们要不还是进府谈吧,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唐洛瑜家门口这条街哪有做生意的,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再清净也没有了。 只是到底还是估计两个孩子的脸面,赶紧进家门再说才是。 “是是,”霍舅父笑着应声,拍拍自家娘子的肩膀,“你也是,就是再喜欢,哪有在大街上说话的?” 霍舅母伸手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都是我的不是,走走,咱们进去再说。” 随后便拉着关月进了唐家。 “舅母,你看小旸也要参加武举了,不如就直接住在京中吧,”来到正院,众人寒暄之后,唐洛瑜才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关月她娘现在是京中禁军钩镰枪的教头,到时候他们成婚之后,在岳家住也好,在我家也好,总归也有人能给他指点指点。” 这种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霍家夫妻自然不会拒绝,只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不是太过麻烦你了。” “这麻烦什么?”唐洛瑜摆摆手,“林策这几日就要去岳东赴任了,到时候我也要跟着同去,家里就剩下我爹和云檀,要是小旸在这边住着,也能帮我照看照看我爹。别说麻烦我们了,是我要麻烦小旸才是。” 霍家夫妻对视一眼,听到这话也释然了不少。 他们家虽说不如唐家有钱,但是到底还是有点子骨气的。 自然做不出那等占亲戚便宜的事。 唐洛瑜也是深思熟虑后才想出这个说法来。 毕竟要是直接表示自己不在意这些,霍家舅舅舅母肯定不让霍旸在这边住。唐洛瑜没想到,舅舅舅母能这么快就到京城。 “舅舅舅母,”霍旸跟在唐洛瑜身边,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说话,只听唐洛瑜跟他父母寒暄,“这一路上挺辛苦吧。” “不辛苦不辛苦。”舅母笑颜如花,看着唐洛瑜的眼神就如同三月春花。 目光转过去看到自己儿子,不由得皱起了没:“霍旸,你这什么样子?低眉臊眼的,进京刚一年不到,父母都不认得了?” 那自然是不能的。 只是在霍旸看来,他这也算是捅了娄子。 这年头,哪有自己给自己找媳妇的,还是这种方式…… 听母亲这么说,霍旸就更不敢抬头了。 “伯母,您别说霍旸了,他、他拳脚练的可好了,骑射也很棒!”唐洛瑜还不等给小表弟往回圆,自己偷摸跑来的关月先不愿意了,开口就替霍旸说话。 霍舅母这时才看到唐洛瑜身后的另一个姑娘。 看她打扮的并不十分惹眼,只简简单单梳了个双环,还以为是跟着唐洛瑜的丫鬟。 不过样貌倒是好极。 “这是关家丫头吧?”霍舅母上前去拉住关月的手,又仔细端详了两眼,“长得可真俊啊!这么好的丫头,怎么偏就看上了我家的傻小子?”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关月,这时候被准婆婆夸,也有些不好意思,咬咬嘴唇,脸颊也红了起来。 “舅母,咱们要不还是进府谈吧,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唐洛瑜家门口这条街哪有做生意的,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再清净也没有了。 只是到底还是估计两个孩子的脸面,赶紧进家门再说才是。 “是是,”霍舅父笑着应声,拍拍自家娘子的肩膀,“你也是,就是再喜欢,哪有在大街上说话的?” 霍舅母伸手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都是我的不是,走走,咱们进去再说。” 随后便拉着关月进了唐家。 “舅母,你看小旸也要参加武举了,不如就直接住在京中吧,”来到正院,众人寒暄之后,唐洛瑜才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关月她娘现在是京中禁军钩镰枪的教头,到时候他们成婚之后,在岳家住也好,在我家也好,总归也有人能给他指点指点。” 这种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霍家夫妻自然不会拒绝,只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不是太过麻烦你了。” “这麻烦什么?”唐洛瑜摆摆手,“林策这几日就要去岳东赴任了,到时候我也要跟着同去,家里就剩下我爹和云檀,要是小旸在这边住着,也能帮我照看照看我爹。别说麻烦我们了,是我要麻烦小旸才是。” 霍家夫妻对视一眼,听到这话也释然了不少。 他们家虽说不如唐家有钱,但是到底还是有点子骨气的。 自然做不出那等占亲戚便宜的事。 唐洛瑜也是深思熟虑后才想出这个说法来。 毕竟要是直接表示自己不在意这些,霍家舅舅舅母肯定不让霍旸在这边住。 第276章 共进退 “不过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于缺德了?”唐洛瑜好久才止住了笑,“留小柯大夫自己面对他们。” “她也该收收心了,年纪也不小了,还一天到晚这般跳脱。”柯苒放下手中的研钵,“这孩子,就是不让人省心。” “师兄!你又在说我坏话!”随即门口就传来了柯萤的声音,跟在她身后的还有陈维岱。 “你听错了,我什么时候说你坏话了?”柯苒不为所动,抬眼看看两人,嘴角露出一丝笑,“二位这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啊?” 柯萤还没开口,一边的陈维岱先露出个大红脸。 “师兄,你别欺负他。”柯萤挡在陈维岱面前,怒气冲冲的开口,“你跟柴进待太久了,他都把你带坏了!” 柯苒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会被他带坏。” 唐洛瑜在一旁静静看着不说话,心道,柯苒还用别人带坏? 他本身就已经够促狭了。 “那我刚才打喷嚏是怎么回事!”柯萤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我又没伤风,定然是有人说我坏话才会打喷嚏!” “我可没说,不信你问唐姑娘。”柯苒笑笑,意有所指的看向陈维岱,“也许是你这陈家哥哥说你的坏话也不一定啊。” “我跟他一直在一起,根本没听见他说我坏话!”柯萤伸开手臂,仿佛一直护崽的老母鸡。 陈维岱站在她身后,爱怜的看着她。 “得了得了,你俩少在我这散德行了,”柯苒看的有些牙酸,“我真是看不过眼去,赶紧走吧啊!” 柯萤对着他做了个鬼脸:“我来找你是有事的,怎么能这就离开?” “好好好,那你快说有什么事吧。”柯苒叹了口气,对唐洛瑜做出个无奈的表情。 仿佛在说:看吧,这丫头真是欠收拾。 “师父传信过来了,快说他老人家要来京中。”柯萤认真的开口。 “哎呀,那可真是太不巧了。”柯苒声音中满是惋惜,但是脸上却看不出分毫,“我刚跟唐姑娘说好,要跟着她一同去岳东呢。” 随后对唐洛瑜眨眨眼睛。 “啊对,是这样的,柯兄说要跟着我们一同去岳东,他做仵作,柴大侠做捕快,也算是吃上公家饭了。”唐洛瑜自然也乐得配合。 “什么!你怎么也要走,那、那你京中的医馆怎么办?”柯萤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柯苒。 “这就是我要找你说的另一件事了。”柯苒看向自己师妹,语重心长的开口,“师兄这医馆,就拜托师妹了。” “什、什么!” 柯萤当即呆愣在原地,柯苒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虽说进项不多,但是也算份正经事业不是?等会儿我把常来患者的脉案给你,到时候你也好开药。” “不是,师兄,话不是这么说的。”柯萤显然有些着急,“师父要来了,你这么久不见他老人家了,难道就不想他吗?” 柯苒脸上的笑容如和煦的春风:“知道师父身体康泰我就满足了,见不见面的倒并无所谓。” “而且,师妹可是师父亲女,我怎能扰了你们父女相见的天伦之乐?” 柯苒这话显然是在点她,毕竟这里两个人之前对自己隐藏了柯萤的身份,他也不是不生气的。 “师兄……”柯萤还要开口说什么,上前晃了晃柯苒的胳膊,却也没说出什么来。 唐洛瑜见气氛有些为妙,也不打算继续待下去,起身告辞便离开了。 刚出门走了两步,就碰到了正要进院的柴进。 “柴大侠!”唐洛瑜想起来刚才自己的话,于是开口问柴进,“我跟林策要去岳东了,柯苒说要跟我们一起,你也要一起吗?” 柴进没说话,只诧异的看着她,仿佛她问了什么蠢话。 “好吧。”唐洛瑜没话找话,想着能拖一阵是一阵,继续开口,“刚才说你去了岳东可以做捕快,你意下如何?” “没兴趣。”柴进有些无奈,“你有话就说,莫要在这里兜圈子。” 唐洛瑜愣了愣,柴进见她脸色有些奇怪,于是从怀中掏了掏,掏出来两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她。 “莫不是你家破产了,”柴进脸色有些凝重,“也怪我,我和柯苒平日里花销都是你出的,现下要是家计艰难,便先用这两千两顶一顶吧。” “你从哪看出来我家破产了?”唐洛瑜十分诧异。 并非是因为柴进能掏出来这么多钱。 他们家哪里像是要破产的样子? “不是破产你怎么一脸愁容满面?”柴进显然不信她的话,把手中的银票塞进唐洛瑜的手中,“你别客气,这些也只是你之前给柯苒的分红罢了。” 唐洛瑜有些哭笑不得:“柴大侠,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就是我也不只是会为了钱的事情发愁。” 柴进当真皱起眉来认真考虑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摇头什么意思?不能是真的觉得她只会因为钱发愁吧? 唐洛瑜睁大眼睛看向他:“这么说吧,就算我真的发愁钱的问题,也只能是担心怎么才能把钱花出去,而非是没钱了。” 随后把柴进给他的银票拍在他胸口,便转身离开了。 真的是…… 怎么这年头想当个好人,就这么难的? 唐洛瑜仰天看,不知道等会儿柴进会不会跟陈维岱打起来。 毕竟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打过…… 不过管他们干什么,自己的事情还是要自己解决的。 尤其是这种情感纠葛。 唐洛瑜倒不是不想管朋友的事情,毕竟她跟柯苒和柴进也是过命的交情了。 但是陈维岱柯萤和他们俩之间的这些事情,并非是她一个外人能插得上手的。 尤其是柯苒并没有找唐洛瑜帮过忙。 贸然插手可能会让朋友更气愤也说不定。 只能说这事情实在是很难做。 刚走到自己院子门口,就看到了满头是汗的管家。 “怎么了这是?”唐洛瑜诧异的看向管家,不明白他怎么满头都是汗。 “小姐!宫里来圣旨了,点名让您接,快去吧!香案都摆好了!” 第277章 御赐匕首 “什么?这时候怎么会突然下来圣旨?”唐洛瑜有些诧异的看向管家,“可知道是什么事?” 唐洛瑜都猜不到,管家又哪里会知道。 只轻轻摇了摇头:“小姐快走吧,那边天使还等着呢。” 唐洛瑜略一皱眉,也赶忙跟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哪怕今天的旨意是要抄家,那也是得去接旨的。 两个人来到正厅,这边已经跪了一地。 来宣旨的内侍看见唐洛瑜,对她略略点了点头。 见到人这种态度,唐洛瑜也放下心来,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果然,圣旨上先是说了一下褒奖她的废话,随后才是戏肉的部分。 小皇帝竟然赐了唐洛瑜一柄匕首。 唐洛瑜看着镶嵌满华丽宝石的匕首,一瞬间有些失语。 总不能是让她防身吧? 这匕首看起来一点也不防身的样子。 不过倒是挺值钱的。 只是皇帝赐下来的东西,就是块砖头也得谢恩。 唐洛瑜跪谢之后,对一边的抱琴使了个眼色,丫头就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来递给宣旨的内侍。 “程大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算我请诸位喝茶了。”唐洛瑜笑着开口。 那内侍也十分上道,本身来宣旨,尤其是这种喜事,得些赏赐也是惯例。 加之唐洛瑜可是京城着名钱耙子,又是出了名的大方,在她这得到的自然不会少。 程姓内侍轻搓了一下手中的荷包,虽说轻飘飘的,但却十分厚实,想来里面的银票应该不算少。 “那咱家就不客气了,”他对着唐洛瑜行了个礼,“唐娘子当真是蕙质兰心,难怪万岁爷要赐这样的宝物给您。” 唐洛瑜内心尖叫,到底是怎么样的蕙质兰心才会被赐匕首啊! 要不是面前这内侍面色和善,她都怀疑小皇帝是不是让她自裁了! “是是,陛下自然英明神武,目光如炬。”唐洛瑜心中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送走了来宣旨的内侍,一众人都围了起来,想看看御赐的匕首是什么样子。 “表姐,你快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唐洛瑜也有些好奇,皇帝赐的匕首什么样,现下霍旸开口询问,她也就顺势打了开来。 一瞬间,一道金光闪过,众人被匕首反射出来的金光晃得闭上了眼睛。 “这……”唐洛瑜看着金光灿灿的匕首身体,“这难不成是金的?” 唐岳到底见多识广,一眼就看了出来:“确实是金的。” “可是金子这么软,做成匕首也不能防身吧……哎呦!”霍旸刚说完,头上就被霍舅舅打了一下。 他委屈的看着自己父亲,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他。 “陛下赐的定然是好东西,说不定是什么特殊做法,能让金子也变得坚硬无比呢?”霍舅舅险些被儿子蠢哭,立马往回找补。 众人见这个思路不错,也都开始往这上面掰:“是是,定然是用了咱们不知道的做法。” 只是却没有人说试试这匕首到底锋利不锋利。 等到下午散衙的时候,薛林策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一同回来的还有景杉。 “弟妹,听说陛下今日赐给你一把金匕首?”景杉脸上带了些调笑,“可否拿出来让为兄一观?”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唐洛瑜有些无语,她都在怀疑赐给她匕首这件事是不是景杉出的馊主意了…… “表兄,这不会是你给陛下建议的吧?”唐洛瑜也就直接问了出来,脸上满是诧异和难以置信。 景杉脸上带了些得逞的笑意:“唉,弟妹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是那等人吗?” 唐洛瑜虽然很想点头,但是到底现在是一家人,还是多少要给尚书令大人留些面子的…… “什么金匕首?”薛林策有些诧异的看向唐洛瑜,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唐洛瑜这时候也有些认命,从袖袋里掏出了那把华丽的匕首:“喏,就是这个了。” 看着这么奢华的匕首,薛林策也有些无语。 要不是看宫中的布置也算正常,他都要怀疑自家老板是不是被异时空的某位十全老人魂穿了…… 这审美,除了富贵,也就只有富贵了。 上面的宝石单一颗就已经是天价,更遑论上面镶嵌了这么多。 就在他以为现在这样子已经是极限的时候,唐洛瑜把匕首拔了出来。 不得不说,薛林策也被上面的金光晃了晃眼睛。 “这……真是金的啊?”薛林策诧异的开口,“可是这也没法用吧?” 唐洛瑜沉痛的点了点头,虽说他们不敢上牙咬咬,但是这匕首确实是纯金的不假。 “表弟就没想过,这东西出了当匕首之外的其他作用?”景杉看这两口子,就只在研究上面的东西值不值钱,能不能用,有些着急的开口提示。 “这还能有什么……”薛林策话刚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面色有些诡异的看向自己表兄, 总不可能这是尚方宝剑的青春版,尚方宝匕首吧? 这也太鬼扯了。 尚方宝剑可是上斩贪官下斩盗贼,皇帝赐给唐洛瑜这么一把金匕首,难道是让她用匕首斩人吗? 这穿件铁甲就防住了吧…… “表兄你就别卖关子了,都这时候了。”薛林策有些无语的看向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景杉,“快快把这匕首的功用说给我们听听。” “之前红阳教的事情,陛下已经知道了。”景杉收起刚才调笑的模样,正色道,“你们此去艰险,因而陛下便赐了这匕首给你们,到时候一旦遇到什么紧急状况没法汇报,这便是允给你们先斩后奏的权力。” 薛林策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高兴:“那为什么是赐给小瑜,不是我这个朝廷命官?” 景杉略略有些不满,于是皱眉开口:“陛下担心她的安危,自然是赐给她。” 这话说的有歧义。 为了防止红阳教肆虐,就要给内宅之中轻易见不到的内宅妇人送把匕首。 这简直就差明说让唐洛瑜去暗探了! “所以表兄,小瑜刚才问的,这匕首是你撺掇陛下送的吗?” 第278章 废物点心 “表弟这么说,就不怕伤了为兄的心?”景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薛林策被他辣到了眼睛,一脸便秘的看向自己表兄:“表兄日后别在这样了,实在是……不怎么好看。” “你这孩子。”景杉瞪着眼睛看向自己这表弟,又好似无语一般开口,“算了算了,我不同你一般计较。” “所以表兄,陛下赐这匕首到底是何用意?”唐洛瑜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是一点武功都没有……而且这匕首也不似什么利器。” 景杉闭了闭眼:“你们怎么就只想到这是把没开锋的金匕首?怎么不想想它是御赐的匕首?” 原来重点在于御赐,而不是匕首。 不过这么华丽的匕首,也确实不是能用来劈砍穿刺的。 “所以这是身份象征?”唐洛瑜试探性的开口,“这匕首的真实功用,是让我拿出来吓人的?” 景杉脸上表情仿佛在说唐洛瑜并不太笨,却没直接说出来。 唐洛瑜叹了口气,这匕首确实有用,但是却也能给人招祸,只能说皇帝陛下的心是好的,就是到时候有没有用就两说了。 “所以表兄今天过来,不单单只是为了看个匕首吧?”唐洛瑜无语的看向景杉,“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其实陛下还有一道密旨,让我传达的。”景杉收起了刚才调笑的表情,郑重其事的看向对面的两人。 唐洛瑜和薛林策互相看看,似乎是在询问对方,这个旨是不是也要跪接…… “算了。”景杉也不讲那些排场,反正也不过是个口谕,看他俩这样子,也明白了两人是个什么意思,叹了口气直接说,“你俩也别行礼了。” “现下关于红阳道的线索,还是你们知道的居多,所以陛下是想让你们彻查红阳道一事,不过此事一定要保密,切莫要声张。” 唐洛瑜就有些不解:“彻查邪教我明白,但是为何要保密呢?” “说起来,这红阳道乃是白莲教的分支……”景杉刚说了个开头,薛林策登时就明白了。 白莲教在历朝历代可都是造反积极分子,隐藏在后面的这些人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而且现在应该也是萌芽阶段,毕竟本朝太祖也算是走了赵大哥的老路。 现下小皇帝发了这么个任务,自然也要努力去执行。 毕竟薛林策现在身份要是放到后世,那可就是高官级别的了…… 这么一想,薛林策心中顿时豪情万丈,看向景杉的目光也灼热了几分。 景杉被他看的一愣,随即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 “也谢谢表哥过来送信了。”唐洛瑜想了想,“我们这次离家,家中长辈还会在京中,也得多承蒙表兄照拂了。” “这些都是小事。”景杉叹了口气,看向薛林策,“你们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回头我拨几个会武功的侍卫给你,到时候也好保证你们的安全。” 两人都没拒绝。 毕竟虽然有柴进跟着,但是到底还是双拳难敌四手。 景杉家的侍卫就算没有柴进的功夫,对付一般人也足矣了。 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日子,唐洛瑜和薛林策也带着一众人,再次走上了去往岳东的路。 “这次过来倒是没有之前的萧条。”唐洛瑜看着马车外的风景,心中有些感怀。 柯苒叹了口气,他也想起了几个月之前的那场浩劫,实在是让人难以直视。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薛林策握住唐洛瑜的手,掌心的温度让两人心中都十分熨帖,“相信我。” 唐洛瑜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很快就到了岳东府,唐洛瑜看着面前熟悉的府衙大门,心中也有了些真实感。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住在偏院,这回就已经能直接在主院居住了。 薛林策看了也十分满意。 毕竟虽然他没什么大男子主义,但是之前的房子到底是唐洛瑜买的,他心中有些亏欠。 还是这时代的公务员好啊,还包住宿…… “我们先进去吧。”薛林策笑吟吟的看向身后的一众人,拉着唐洛瑜就往屋里走,“说起来我记得后院有个小角门,到时候可以在旁边赁间门面,给柯兄做药庐。” 柯苒愣了愣,没想到薛林策先想到的竟然是自己。 “柯兄莫怪,只是觉得不应当埋没了你的医术。”薛林策笑的温和。 柯苒笑着点点头:“你是生怕我闲下来吧?” “哪里的话,之前我不是还说你可以来府衙做仵作吗?”唐洛瑜笑着眨眼,“就是怕咱们柯神医嫌弃府衙施展空间太小,不肯做呢!” “怎么会,”柯苒表情也十分夸张,“能吃上公家饭,那可是想也不敢想的。” 柴进一脸无语的看着这三个人互相调侃,一个闪身就跃到了屋顶上。 “柴大侠,你别跑啊,还等着你给我们做捕快呢!”唐洛瑜朝着柴进的方向大声喊。 站在屋顶上的柴进险些一个脚滑溜下去,皱眉瞥了一眼唐洛瑜,却也没有拒绝。 其实捕快也好,仵作也好,不过就是唐洛瑜跟他们两人的玩笑话。 他们若是真想进入朝堂,太医院和军中岂不是比这州府的小吏强百倍? 现任的院判可是柯苒的徒孙辈…… 几人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快要到用晚膳的时候。 家里带来的仆役也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是采买上因着是下午才到,因而今天也没什么新鲜的菜食可以吃,只能从外面简单买点。 “没想到恢复的倒是不错。”唐洛瑜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米饭,对身边的抱琴开口,“这买来花了多少钱?” 抱琴想了想:“几个小菜加上饭食和酒,一共三钱银子。” “倒也不算贵。”唐洛瑜略一沉吟,看向身旁的薛林策,“岳东府果然人杰地灵,怎么之前就叫蔡眺那老不修治理成这个样子?” 唐洛瑜有些气鼓鼓的开口,只觉得蔡眺是个十足的废物。 薛林策没忍住笑出了声。 毕竟现在的蔡大人,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蔡大人了…… 第279章 “你怎么这个表情?”唐洛瑜有些诧异的看向薛林策,“蔡眺怎么了?” 薛林策叹了口气:“现在还是不说了,我怕说完你吃不下。” 唐洛瑜瞪大了眼睛看向他,只觉得有些惊悚。 虽然挺可恨的,但是…… 总不能已经死了吧。 当然,事实证明,薛林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等到众人吃完饭之后,在园子里小憩的时候,唐洛瑜又想起了吃饭时候的疑问,再次询问了蔡眺怎么样了。 就见薛林策叹了口气开口:“你们大概已经猜到,他已经死了吧?” “这……”唐洛瑜咬咬嘴唇,“不应该啊,我什么风声都没听到啊。” “是啊,要不是表兄告诉我,我也不知道。”薛林策仰头望望天,跟众人讲了讲这件事。 原来本来小皇帝是要饶蔡眺一命的,只判了个发配了事,但是摄政王气不过,觉得这老东西尸位素餐这么久,还养大了那些刁民的胃口,竟然敢用粮食来威胁朝廷,简直是嫌自己命长。 于是,他就趁夜黑风高的时候,给蔡眺把皮扒了。 “你、你说什么?扒皮?”唐洛瑜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薛林策,“是我想的那样吗?” 薛林策沉痛的点了点头,现在看这位摄政王,倒是颇有几分朱八八的样子,竟然也是剥皮揎草的狂热爱好者。 “这可真是……”唐洛瑜略略皱眉,表情有些纠结,仿佛在想什么话,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罢,他也是为民除害。” 只是手段狠辣,一般人都无法想象就是了。 薛林策叹了口气,心中也是万般滋味。 你要说这个人是好人吧,他又心狠手辣。 但是要说他是坏人吧,他对百姓又没的说。 也只能安慰自己一句,做人不要太二极管。 “不过这事情是怎么瞒下来的?”柯苒虽说也见过残忍之人,但是摄政王的手段让他也有些皱眉。 “就硬瞒啊,”薛林策想想当时景杉跟他说这件事时候的表情,也免不得有些心疼他这位表兄,“能跟蔡眺关在一块的,基本也都是要砍头的,就让他们提前上路了。其他狱卒之类都被下了封口令,若是有人泄露,剩下的一块都要陪葬。” “陛下为了这个舅舅,当真是殚精竭虑啊。”柴进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几人也都沉默了下来,毕竟这件事并非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之前给赵双写了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唐洛瑜拖着腮看向天上。 薛林策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大概人禁不住念叨,第二日唐洛瑜就见到了来送信的张森。 “小双近来如何?”唐洛瑜看着风尘仆仆的张森,就想着逗逗他,“你们何时要孩子?若是身体有疾,也可以让柯大夫给你们看看。” 张森平日里都是一张棺材脸,现下被唐洛瑜一调侃,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这让唐洛瑜也看愣了,诧异的看向张森。 “不瞒东家,小双已经有身孕了。”张森明白唐洛瑜的意思,便开口报喜。 也许是初为人父的喜悦,张森刚毅的脸上也多了些柔和。 唐洛瑜笑笑:“这可是大喜事,不过山高路远的,我也没法吃你们的喜酒。嗯……不如这样,回头拿出一分利润来,直接送给你们的孩子,不论男女,都算作是我给他的百岁礼了。” 这可是一大笔钱。 毕竟现在的唐家,今时不同往日,每月的利润都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这、这可使不得!”张森连忙推拒。 “你推什么,我这钱是给我未来小外甥的,与你何干?”唐洛瑜假装生气的开口道。 张森也不会说话,听唐洛瑜这么说,想拒绝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硬着头皮接受。 唐洛瑜这才打开了张森带来的小包袱。 里面不光有最近的账册,还有赵双送来的信。 唐洛瑜没有先打开账册看,毕竟赵双的为人是信得过的,她之前看账册也从未发现过纰漏,也只是偶尔才会仔细查验一下。 果然信中也说了,她怀有身孕的事情,唐洛瑜的嘴角不由得勾了勾。 剩下的就是之前她找赵双问的事情了。 毕竟她来到岳东,不可能不做生意。 她找赵双问的便是陆南。 这人之前被歹人追杀,她跟薛林策救了他一命,后来就留在了唐家做账房,后来唐洛瑜跟薛林策进京之后带走了王叔,陆南就一直在赵双手下了。 当时王叔提醒她没有人手的时候,唐洛瑜就想到了陆南。 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背井离乡来到岳东帮她,就写了信让赵双帮忙问问。 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赵双在心中写,陆南并不打算继续科举,读书只觉得十分费力,又不想继续待在唐家拾人牙慧,就想着回家种田。 刚巧这时候唐洛瑜的信到了,赵双问他,陆南也同意了来帮忙。 “所以陆南这趟是跟着一起来了?”唐洛瑜没想到,这陆南竟然这么有行动力。 张森点点头:“他不肯进来,现在在府衙外。” 唐洛瑜有些无语。 心中暗暗想,这陆南可真是迂腐啊。 只是嘴上却还得说:“抱琴,快把人请进来!” 不多时,抱琴就带着陆南一同进了后院。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脸涨得通红,让唐洛瑜有些不解。 “陆南,好久不见了。”唐洛瑜也没问到底是为什么,只轻声跟他打了声招呼,“信里小双都跟我说了,你做的很不错。” 就见他似是不好意思一般,用秀才的宽袖挡住了面颊,给唐洛瑜躬身行了个礼:“哪里的话,是赵家娘子谬赞了。” 明明都是读书人,薛林策和沈自徵都是高中了进士的人,沈自徵还是状元,这两个人加起来番十番,可能都没有面前这一个陆南迂腐。 唐洛瑜清了清嗓子:“没事,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你对于到岳东这边来帮我,有什么想法?” “承蒙东家赏识,小可不胜感激涕零。” 第280章 行吧。 唐洛瑜也没再继续跟他争论,点点头开口:“其实你的学问还是不错的,林策有意想聘你为师爷,你意下如何?” 跟他说话,唐洛瑜不免也带了些文绉绉。 只是没想到,她话语一出,陆南竟然呆立在原地,久久都没动弹。 其实唐洛瑜说的这条路,陆南也不是没想过。 但是朝廷三年开一次恩科,一场下来就又会多出一批不第的秀才举子。 虽说每年朝廷都会给发放禄米,但是每年发的那些银钱,就是买文房四宝都捉襟见肘,更遑论养家糊口了。 这几年他老母亲身体不好,发下来的那些银钱也只够给母亲买药的,好在他在唐家做账房也能有份稳定的收入,不至于吃不上饭。 现下唐洛瑜跟他说,知府老爷要聘他当师爷,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营生。 就算师爷没有品级又怎么样,虽然对于举人来说,可以等着授官,他们颇为看不上师爷这职务。 但是再看看经年不第的这帮秀才,有多少想给人家当师爷都当不上就知道这营生有多好了。 而且薛林策乃是乙榜进士,还是赵先生的得意门生,若是入了他的眼,之后也能得些指点,乡试的时候就算不作弊,想来也能博个举人出身。 举人和秀才的身份就十分不同了,不但可以等着授官,就是每月的禄米也要比秀才多上几分。 更遑论,一般的举子见了县太爷都不需要行礼。 这其中的好处,不光他们这些读书人,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是能看到的。 “这……这如何是好啊?”陆南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事情的真伪,嗫嚅着开口,“这可当真?” 唐洛瑜没想到自己都这么说了,陆南还是不敢相信。 不过想想这人的性格,倒是也能理解。 “自然是当真的。”唐洛瑜之前就同薛林策商量过,关于陆南的事情,可以说是基本全权交由她来处理,“不过州府还有几个经年老吏,他们也是做惯了的,你同他们相处,要多看多听多学。” 陆南愣了愣,看向唐洛瑜的目光中多了些迷茫。 唐洛瑜叹了口气,陆南到底还是读书时候的死脑筋,这也怨不得他,就是薛林策现在还拿这些老人有些怵头。 其中有个总管的师爷,年纪比蔡眺还要大几岁,而且就是岳东本地人,可是送走了好几任知府。 “你慢慢学吧,这其中可是有许多门道。”唐洛瑜在心中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陆南,“对了,我这边生意的事情也得你一起帮忙打理,你觉得有问题吗?” 能得到东家的器重,陆南哪里还有问题。 更何况唐洛瑜给他画的那条路,几乎是通天之路,他怎么可能拒绝。 于是就见本来站的笔直如青松一般的陆南,随着唐洛瑜躬身行了个礼:“东家放心,陆南不才,但是也愿意为您肝脑涂地。” “倒是不用你肝脑涂地,”唐洛瑜笑着摆摆手,“就是想说你现在的任务很重,这几个月时间可能都会疲累的很,不过你放心,我唐家是什么样的,你也清楚,我唐洛瑜本人也不会亏待自己的手下。” 陆南点点头,唐洛瑜说的这些他是相信的,毕竟他也在唐家做了一阵子了,唐家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是心知肚明。 “咱们正事都说完了,”唐洛瑜想了想,随即开口眼神中带着些调侃,“我看你进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对的样子,怎么,是碰见什么事了吗?” 听唐洛瑜问这个,陆南的表情一瞬间凝固到了脸上,随即便涨红了脸。 “这……这个。”陆南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刚、刚才进府的时候,碰、碰到了一位小姐。” 唐洛瑜愣了愣。 在这个府中,能称为小姐的,也就只有薛琳琅了。 总不能是碰到薛琳琅了吧? 难道陆南以前没见过薛琳琅? “所以,你这是……”唐洛瑜想试探一下,看看陆南对薛琳琅到底是什么想法。 就见陆南对着唐洛瑜深深鞠了一躬:“还请小姐放心,我对那位小姐,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唐洛瑜愣了愣。 这要怎么说…… 若是他有非分之想,倒还好了。 “你想多了,其实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唐洛瑜叹了口气,跟他解释,“算了,这事情等之后再说吧。” 唐洛瑜虽然想赶紧把薛琳琅甩出去,却也不想这这么随意。 她还得回去问问薛琳琅的看法。 以及…… 陆南这个人还是要再看看。 毕竟她之前对于这人所有的了解,就只有他工作上的事情,其他方面还是知之甚少。 这么想了想,唐洛瑜闭了闭眼睛对着面前的陆南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也不那么着急,你先准备一下,这几天就要跟着一块上衙了。” 这话一出,陆南愣了愣,赶忙点头应是。 等到陆南离开之后,唐洛瑜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 说到底还是得薛琳琅同意才是啊…… 这事情估计薛林策是没什么意见的,唐洛瑜揉了揉额角,怎么薛琳琅就这么麻烦呢? 她起身来到薛琳琅的院子,虽说已经搬了进来,但是却也还没完全收拾好,薛琳琅这边的丫鬟正在帮她把带过来的衣服被褥都拿出来晒。 这几个丫鬟并非是她之前在唐家用的那几个,而是临行前,唐洛瑜特意从庄子上选上来的几个。 倒也不是她难为薛琳琅,只是之前她用的那几个丫鬟,实在是不让自己满意。 之前还不知道,自从知道了那个有小心思的之后,唐洛瑜也多放操心了几分。 没想到她放在薛琳琅身边的那几个丫鬟,个顶个的有自己的小打算。 这也不是什么大错,但是挑唆她和薛琳琅之间关系的,那是断断不能再要了。 这会子这几个丫鬟,不说长得多出挑灵巧,只一条,个顶个的都是老实本分的孩子,并没有那些花花心思。 正想着,身边就想起了薛琳琅的声音。 “嫂嫂来了。” 第281章 一见钟情 唐洛瑜回转身去,就见薛琳琅正从外面回来,身上的幂篱还没摘下来。 “这是去哪了?”唐洛瑜倒不是不让她出门,毕竟之前在京中的时候也从没限制过,“岳东这边刚发生过水患,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若是出门,还是带两个家丁的好。” 薛琳琅点点头,浅浅一笑:“谢嫂嫂关心。” 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到底还有之前那些事情的阴云,唐洛瑜就是为她着想,多半也只是出于责任,并没有全心全意的那些情感。 薛琳琅自然也是明白的。 她只求唐洛瑜不要想父母还有姑姑那般,只把她当做一件工具,来收买人心或者换取钱财。 这点上,薛琳琅对唐洛瑜倒是十分信任。 倒不是对于唐洛瑜有多少信心,只不过唐洛瑜的为人比那几个人实在不知道强到哪里去。 但看唐家现在的家业,薛琳琅想着唐洛瑜也不会太过亏待与她。 毕竟现下她也算是薛林策的嫡亲妹妹。 没有血缘关系又怎么样?薛林策现在也不敢认他亲生父母啊…… “其实我今日过来,是有别的事要找你的。”唐洛瑜看她神色淡淡,并没察觉她在思考什么,只轻声开口,“你刚才在府门口,可有碰到一个年轻男人,身着秀才袍服。” “啊……”薛琳琅愣了愣,似是在回忆一般,随后开口,“确实见到一个。” 那男子身着浅色秀才服,身量似是比薛林策还要稍高一些,只是面容没有他俊朗,年岁上也要搭上些许。 “嗯……你觉得他,”唐洛瑜想了想,心一横才开口,“如何?” 原来是这样。 薛琳琅刚才听到唐洛瑜问起来的时候,心中就有数了,现下都这么直白了,自然是不必再装傻:“嫂嫂是想问什么?” 唐洛瑜到底还是脸嫩,清清嗓子,好久才开口:“就是,你觉得他如何?” “没仔细看,好像个子挺高的。”薛琳琅心中其实略略有些不满,那人应该只有秀才的功名,等他考中了进士,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去。 而且看他身上的衣袍,也略略有些旧了,想来是家资不丰。 她之前在京中见惯了富贵人家,现在看见陆南这样的乡野秀才,又怎么肯屈就? 只是现下看唐洛瑜的意思,似是对那秀才颇为满意的样子,薛琳琅心中一梗。 她之前也说过,自己的婚事全凭唐洛瑜做主,若是现在就说自己不满意,岂不是自打嘴巴? “嫂嫂,他可是只有秀才功名?”薛琳琅想了想,随后开口,“我见他比哥哥还要年长几岁的样子……” 说完之后,薛琳琅没看唐洛瑜,低下头去似是在思考。 良久之后,薛琳琅才抬起头来,脸上是有些苦涩的笑:“若是嫂嫂觉得不错,那也可以。” 这话说的唐洛瑜心中有些打鼓。 直想打开她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随后就听见薛琳琅开口继续说:“嫂嫂总归不会害我的,只要嫂嫂看中了,我没有任何意见。” “这事还不急,等你兄长回来,我同他商量之后再说。”唐洛瑜叹了口气,实在是不想继续跟薛琳琅纠缠下去,“这是结亲,不是结仇,到底还是要你自己满意才是。” 薛琳琅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等到唐洛瑜离开之后,薛琳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见她脸色不好,赶忙开口询问:“小姐这是身子不舒服吗?” 薛琳琅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们先忙吧,我回屋去看会书。” 等到薛林策回来,就见唐洛瑜撑着下巴在院子里发呆,看起来十分忧愁的模样。 “娘子?”薛林策快走两步,蹲在唐洛瑜身边,仰头看着她,笑吟吟的开口,“这是怎么了?愁容满面的。” “还不是你那好妹妹?”唐洛瑜听到薛林策的声音,赶忙拉着他在自己身边的石墩上坐下,“真真是麻烦啊。” “她又闹什么幺蛾子?”薛林策想到之前薛琳琅作的那些妖,不免也有些厌烦,“实在不行就把她送回京。” 薛林策看来,原来还是表妹,自从他知道薛母并非原身亲母之后,对这一家人免不了生出些厌恶。 尤其是薛琳琅那个吸血鬼一般的爹娘。 他本着好心收留,若是薛琳琅还给唐洛瑜找事,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唐洛瑜拍在他腿上,发出啪的一声,“送回去让她去哪?难不成让她去表哥那里?你还想不想让表哥娶新妇了?” 薛林策装作十分疼的样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唐洛瑜:“表哥总会有办法解决的,让他忧心总比让我娘子忧心强吧?” 唐洛瑜被他气笑了,伸出食指戳在薛林策的脑门上:“你啊,也就是现在不在京中,这话要是让表兄听见了,那得多伤心?” 一想,唐洛瑜就觉得景杉必定要生气。 别的不说,这表哥对薛林策是真的没的说。 可是他这表弟呢,不光不给帮忙,还给添乱…… 唐洛瑜有时候都在想,薛林策也就是仗着景杉对他亡故的姨母感情深,这要是换个别人试试,坟头草都不知道几尺高了。 虽然景杉看着和善,但是到底也在中枢浸淫多年,跟杀胚摄政王能斗这么多年不落下风,给他气的跳脚还拿他没办法的人啊。 就自己眼前这个不知愁,每每有什么复杂难解决的事情,就都交给景杉…… “这也没办法,谁叫咱们没什么办法呢?”薛林策耸耸肩,十分不以为然的样子、 唐洛瑜气的锤了他一下:“你好好的,我可是有正事要跟你说。” 听唐洛瑜这么说,薛林策也正色起来,坐直了身子等着他家领导训话。 “今日陆南进府了。”唐洛瑜开口,表情还有些许不自然。 “这不是之前咱们就说好的吗?”薛林策还有些诧异,不知道唐洛瑜为什么单拎出这件事来说,“他对职务不满意?” “那倒是没有,就是他……可能看上薛琳琅了。” 第282章 管她作甚 “他看上薛琳琅?”薛林策也有些诧异,“他怎么就看上薛琳琅了?” 唐洛瑜叹了口气,耸耸肩开口:“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应该是薛琳琅今日出门的时候,刚好碰到了。” 然后就一见钟情了…… “碰到了?”薛林策有些匪夷所思的开口,“我不是说别的,但是他俩之前没见过吗?” 这话倒是把唐洛瑜给问住了。 “嘶……”唐洛瑜倒抽一口凉气,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后开口,“你别说,好像还真么见过,陆南几乎没有来过府上,也就最开始的时候来拿了几趟你的笔记,后来就没有过了。” “原来是这样。”薛林策略一沉吟,“这不挺好的吗?你还愁什么?” 问出这问题,唐洛瑜叹了口气:“这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我看着也挺好的,但是你那便宜妹妹好像是没看上他。” “为什么?”薛林策诧异的开口,“我记得陆南长得不是还不错吗?身上也有功名,到底有什么看不上的?” 唐洛瑜叹了口气:“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觉得陆南是蛮好的,听赵双说,他工作也十分努力,不知道薛琳琅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管她同意不同意啊,”薛林策有些恼火,“她之前不是说过,自己的婚事全凭你做主吗?” 听他这么说,唐洛瑜也跟着叹了口气:“话说这么说没错,但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这事情到底还是得她自己点头才是。” “要我说你就是想太多,本来这件事跟咱们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薛林策也有些恼火,“她还不愿意了,她想怎么的?进宫当娘娘吗?” “哎呀,你怎么说着说着就急了?”唐洛瑜拉起薛林策的手,放在自己手中,别生气了,我就是觉得,她到底也没坏到极点,咱们能帮一把是一把。” “还得怎么帮?帮她逃脱出周家那个泥潭还不行?还得给她找个她如意郎君?”薛林策想起来就恼怒,“之前还肖想自徵,也不看看自家是个什么样子,真当是天仙了不成?” 唐洛瑜被他说也也是心烦气躁,只是觉得到底是薛琳琅的事,他们两个为了她吵架,实在是不值得。 “别生气了,这事情还没什么谱,我得看看再说。”唐洛瑜深吸一口气,“现下也不着急,你也别跟着上火了。” 薛林策看着唐洛瑜的目光有些心疼:“到底是我拖累了你。” “傻话。”唐洛瑜笑着靠近她怀中,“你待我好,我待你好,这不是应当的吗?” 薛林策揽着塘路与的肩膀,只觉得心中熨帖。 第二日陆南上午过去的时候,薛林策还仔细看了看他。 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一眼看中薛琳琅那个祸害。 陆南丝毫不知,还以为薛林策是因为他第一日来上衙才这样用心看他。 府衙里有几个师爷,之前统管的那个大师爷,比蔡眺还要年长几岁,薛林策十分委婉的让人给他送了些银子,便让他回家吃自己了。 现下由下面的几个师爷一起管事,负责刑名的水利的民生的各自管各自手中的那些事情,最后再同意报给薛林策。 因而这几日都十分辛苦。 不过现下陆南来了,薛林策先是带着他一块做了几天,告诉他事情要怎么样预处理一遍之后,再交给薛林策。 陆南上手到是很快,不过短短几日,就已经能够做到先把事情给薛林策过一遍,并且做出的一些决定,让薛林策看了都觉得很不错。 “这人倒是不错。”薛林策下衙之后跟唐洛瑜说,“原本以为是个死读书的,没想到处理器庶务来,倒是也是把好手。” 原本因为陆南对薛琳琅一见钟情,薛林策对他还有些鄙夷,现下相处几天之后,没想到竟然真香了。 陆南其人,于读书上虽然平平,但是竟然对于庶务得心应手。 “是吧,我就说小双定然不会看错人。”唐洛瑜听到薛林策这么说,也与有荣焉,陆南之前到底是唐家的账房。 “是是,其实还是娘子慧眼如炬,那赵双不也是娘子看中的人吗?”薛林策这马屁让唐洛瑜十分受用。 “说起来,之前咱们走的时候,岳东已经开始兴修水利了,现下如何了?”唐洛瑜突然想起他们之前走之前的事情。 不说不要紧,说完之后,就听见薛林策长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是有什么困难吗?”唐洛瑜有些奇怪,毕竟修水坝的钱,还是之前京中富户捐出来的,怎么也不应该是叹气吧? “我倒不是愁这个,”薛林策面色十分难看,“虽然陛下给岳东免了两年税赋,但是到底是经过了一个大灾,今年恐怕十分难过啊……” “怕什么,”唐洛瑜觉得他的担心有些多余,“你说吧,是缺银子还是缺粮食。” 话说的十分豪气。 薛林策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揽住唐洛瑜,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咱家是有钱,但是却也不能直接私器公用。”薛林策叹了口气,“缺银子了你给我,回头若是再有这样的灾年恶月怎么办?总不能无限制的来填这个无底洞吧?” “这倒是实话,不过岳东富庶,应当不会缺银子,”唐洛瑜咬了咬嘴唇,“我二哥一直在岳东这边跑船,若是米粮不够,不如让他多跑几趟,粮食用府库的钱购买,到时候按市价出售。” 薛林策刚要说这样定然要亏,唐洛瑜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不怕亏,回头有亏损就由我来补上,”唐洛瑜见他还是忧心的模样,随后笑吟吟的开口,“你别怕,补的钱不会太多,之后我也要在岳东做生意,有这样的义举也能站稳脚跟,就算我不是你娘子,这钱我出了都没问题。” 薛林策看向唐洛瑜,一脸感动。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商人无利不起早,若非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唐洛瑜又怎么会给岳东花这么多钱? 归根究底,还不是他的原因? “看来,我来的不很巧啊?” 第283章 隐秘 两人一回头,就见柯苒靠着月亮门站着,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两个人。 “柯兄啊……”唐洛瑜无语的看着他,“你来多久了?可是有什么事?” 柯苒自然跟他们也不客气,径自走了进来,坐在两人身边的石墩上,自顾自的给自己先倒了杯茶,还不忘点评两句:“今年的新茶就是好喝。” “回头让抱琴给你送二斤,”唐洛瑜见他这样,也只能无奈的坐了下来,“说吧,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确实有个事,”柯苒笑吟吟的开口,“其实也不麻烦,不是之前说了让我给薛兄当仵作?这几日闲的发慌,这不是过来问问我何事上任吗?” 听到他这话,唐洛瑜和薛林策两人都有些无语。 没想到柯苒来找他们,就只是为了这样的事…… “柯兄,就这件事吗?”薛林策叹了口气,“有你丹枫谷的身份,别说在岳东当个仵作,就是去太医院挂职,都能给你个院判当当,上任那还不是你有空过去就行了,还管什么时间啊……” “诶,薛兄此言差矣,”柯苒仿佛是来蹭茶的,喝完了手中那杯,有给自己倒满了,“到底你是一州长官,不问你我还能问谁啊。” “好好好,柯兄明日就可上任。”薛林策也似是有些怕了柯苒一般,“柯兄还有旁的事吗?” 柯苒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起身对着薛林策拱拱手:“那我就先走了。” 随后看向唐洛瑜,对她眨眨眼睛:“别忘了我的茶叶。” 唐洛瑜哭笑不得,对他摆摆手:“放心吧,忘不了。” 看着柯苒离开的背影,唐洛瑜和薛林策相视一笑。 柯苒定然不可能只为了这点事过来,想来还有别的事,只是现下不好说。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唐洛瑜开口:“也别等抱琴了,等会儿我过去给他送吧,顺便看看他们那边还缺什么。” “是,我就不跟你一块了,”薛林策想了想,“我还得想想,这马上就要枯水期了,得趁着这时候,赶紧把堤坝修起来。” 薛林策把唐洛瑜脸颊边的碎发挽到耳后:“你去吧,早些回来。” 唐洛瑜点了点头,让抱琴去库房取了二斤茶叶拿在手上,便去了柯苒和柴进的院子。 进去之后就见柴进一只手上握了一个石锁,似是在锻炼。 “嚯,这得有四十斤吧?”唐洛瑜之前没见过柴进举石锁,现下这态势,赶忙上前去看。 柴进没理她,只放了一个下来,让她自己试。 唐洛瑜双手握住,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有拿起来:“没想到你们练轻功的,还要举石锁。” “你过来干什么?”柴进没接她的话,又自顾自举了几下之后才放下来。 唐洛瑜有些诧异:“柯苒呢?” “没回来,”柴进略略皱眉,“他不是去找你们了吗?” “是啊,”唐洛瑜愣了愣,“他早一炷香之前就应该回来了,我还跟抱琴取了趟茶叶呢。” 就在这时,柯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怎么来了?” 唐洛瑜看着柯苒,有些纳闷的开口:“你不是早就回来了吗?怎么比我们还晚?” “门房跟我说,我定的东西到了,”柯苒举起手中的东西,对二人晃晃,“这不就去门口拿了一趟。” “这是什么?”唐洛瑜让抱琴放下茶叶,好奇的凑上前来。 柯苒把手中的布包放在石桌上,神秘的开口:“之前就定了,只不过一直没做好,谁成想快做好的时候我就跟着你们来岳东了,只能托人带过来。” 听柯苒这么一说,唐洛瑜就更好奇了,开口催促柯苒,让他赶紧打开。 只不过打开之后,里面不过是一个灰扑扑的木匣。 “这、这是什么?”唐洛瑜不相信柯苒只是定做了个木头盒子,“快打开往我们看看。” 柴进没凑过来,他对里面的东西并不感兴趣,现下想看的也不过是唐洛瑜一个人罢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之前让太医院他们帮我定了套异形的针。”柯苒打开木盒,里面的针大多都十分扭曲,吓的唐洛瑜往后一退。 柯苒见她害怕,便也没有继续吓唬她,就合上盖子,把针具收了起来。 “你这……确定不是刑具吗?”唐洛瑜看了之后,有些胆寒,“这得是什么病才要用到这样的针啊?” 柯苒看了看柴进,柴进恍然大悟,脸色有些红。 看着两人诡异的表情,唐洛瑜决定放弃这个问题,再问下去恐怕尴尬的只有自己。 “所以你刚才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唐洛瑜叹了口气,“你可千万别说只是为了问问什么时间上任。” “不是还有跟你要茶叶吗?”柯苒笑笑,拿起唐洛瑜带来的茶叶在手中颠了颠,“这得有二斤了吧,唐老板当真是大方。” “嗨,你这话说的。”唐洛瑜有些无力的坐了下来,又叹了口气,“说说吧,刚才没说的到底是什么?” 唐洛瑜看向柯苒,眼神中带了些探究。 柯苒叹了口气:“其实是之前那个红阳教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唐洛瑜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柯苒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放在桌上,“你们那边隔墙有耳,这边有柴进在,自然是不怕有人偷听。” 他说的这话唐洛瑜自然也是想过的,不然为什么柯苒刚离开,唐洛瑜就赶忙来到他们这边来,看看到底是有什么事。 唐洛瑜拿起锦囊,略略皱眉:“这消息来源,可靠吗?” 柯苒看看天:“这个啊,应该是靠谱的吧。” “这怎么说?”唐洛瑜没想到柯苒竟然是这样的反应,“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是我在蜀中的一个师侄。”柯苒眉头紧锁,“你放心,我没同别人提起过,这师侄不过是之前来找我问过些事情。” 唐洛瑜没说话,但是心中已经是有了些计较。 “你猜的没错,就是之前我们碰到过的那种能致幻的药物。” 第284章 买田 “蜀中也有了?”唐洛瑜大为吃惊,她没想到,岳东距离蜀中足有上千里,这么远的距离居然也已经出现了同样的邪教。 “不好说,但是那边确实出现了我们见过的那种致幻剂。”柯苒叹了口气,“我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加之阿进的师兄之前出现过,所以我才不敢直接在你们院子说。” 唐洛瑜叹了口气:“这帮邪教,真是贼心不死。” “好了,事情就是这个事情,我也已经都同你说了,现下我们要先休息了,你也回去吧。”说完之后,柯苒就开口下了逐客令。 唐洛瑜一脸纠结。 这人…… 也没办法,便先回了自己的院子,跟薛林策说这边的事情。 “蜀中也有了……”两人也担心有人偷听,都是在床榻之间说的,“这可真是有些可怕了。” 薛林策叹了口气,听到这消息之后也不免打了个寒战。 “总之这件事还是得赶紧告诉表兄才是,他之前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靠谱的传信方式?”唐洛瑜有些着急,“今日柯苒的话真真是让我有些后怕。” 薛林策把唐洛瑜往怀里搂了搂,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不怕,我们先按兵不动,之后表兄会派人过来的。” “那便好……”唐洛瑜叹了口气,“真真是多事之秋啊。” 两人相拥而眠,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许是昨晚的事情,两人都没怎么睡好,唐洛瑜打了个哈欠:“你今日忙不忙?” 薛林策想了想:“倒没什么要紧事,都是按部就班的事情,你有什么事吗?” 唐洛瑜叹了口气:“算了,今日约好了去齐县去看田产庄子,等会儿我喊柴进跟我同去吧。” “齐县,那可是有些远,今日能回来吗?”薛林策拿起一边的中衣递给唐洛瑜,“不过有柴兄陪你一块,我也不担心。” “可能回不来,不过也没关系,不行就在那边住一晚,”唐洛瑜系上衣袋,“这个庄子价格实在是低。” “多少?”这倒是引起了薛林策的注意。 唐洛瑜略一沉吟,报出了一个数字,比之平常的田产要便宜接近三成。 “怎么会这么便宜?”薛林策紧皱眉头,“现下虽然确实是会便宜一点些,毕竟刚发生过水患,但是怎么也不至于会便宜三成啊。”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要过去看看,”唐洛瑜叹了口气,按了按自己有些酸胀的太阳穴,“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便宜,所以这不是打算过去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薛林策轻轻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我应该陪你去的。” 唐洛瑜凑上前去,依偎进薛林策的怀中,轻声开口:“没关系的,你还有公务在身,我们夫妻本就是一体,我去查和你去查又有什么分别。”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唐洛瑜才去到柯苒他们的院子去找柴进跟她一块出门。 “这又要去哪?”柴进皱紧了眉头,见唐洛瑜走进来就有些不太情愿的开口。 唐洛瑜上前去坐了下来:“昨日疲累,所以今天不想出门?” 她话问的巧妙,虽然没有明说,却也让柴进涨红了脸。 “你莫要胡说,”柴进开口,声音中略带了些薄怒,“我同你去就是了。” 唐洛瑜也没继续揶揄他,起身向房间里张望了两眼:“柯兄呢?” “早早就出门去了,似是要去看看之前药棚的那些桌椅还能不能用。”柴进看向唐洛瑜,“你找他也有事?” “那自然没有,”唐洛瑜叹了口气,“是不是你们最近不宽裕?怎的柯兄连这点小钱也要省?” “能用就拿回来用呗。”柯苒的声音从一边响起,“之前的那些东西还都何用,直接弃而不用有些可惜。” 柴进见他两手都拎了东西,赶忙上前去接了过来。 唐洛瑜在一边看的啧啧称奇。 若说世上有谁能治得了柴大侠,那非柯苒柯神医莫属了。 “我来找柴进跟我去县里,之前打听了那边的田产十分便宜。”唐洛瑜报了个数出来,“我跟林策都觉得这其中应该是有些什么隐情。” “确实很低,”柯苒想了想,“我没记错的话,齐县那边应该是有山的吧?” 唐洛瑜轻轻点了点头,她看中的其中二百亩就是山地,想着到时候可以圈起来做林场。 “要是当真这么便宜,其中没有猫腻的话,记得给我留些,”柯苒笑笑,“我想着差人种些药材。” 唐洛瑜轻轻点了点头:“这没关系,里面有两百亩都是山地,我本身想圈起来做林场的,既然你要种药材,那就都给你吧。” “不是还没确定到底有没有问题吗?”柯苒叹了口气,“你现在就已经都安排好了?” “没事,就算有问题,齐县也不止那一家在卖田,总归会有山地的。”唐洛瑜笑吟吟的开口,“就当我提前给你发下个季度的分红了。” 柯苒倒也没拒绝,两人相交日久,都明白对方是怎样的人。 “时间不早了,”唐洛瑜抬头看看天,“柴大侠咱们也出发吧。” 柴进点点头,两人一同离开了府衙。 齐县是岳东府下辖的一个县城,面积不算大,因着黄河也流经县里,这次也跟着遭了灾。 只不过因为是在岳东府的下游,只有最开始的时候比较严重,之后等摄政王带人来之后,就没再有更多的损失。 这点从唐洛瑜到了之后,看到百姓的面貌也明白了。 这里整体比岳东府的情况要好一些,现下已经基本都收拾妥当了,路上的百姓也都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看着这里的样子,唐洛瑜不由得皱起了眉。 看起来受灾并不严重,为什么这样还会有百姓贱卖田产呢…… 因着还没到约定好的时间,唐洛瑜便跟柴进先来到约的酒楼等着。 两人选了个雅间,刚点完菜,就听见隔壁传来了争吵声。 “这可是上等良田!你们才肯出五百文,当真是丧良心!” 第285章 诡异的便宜 听到这话,唐洛瑜登时面色一凛。 正常的上等田要一两银子左右一亩,本来她听闻的七百文就已经非常低了,没想到竟然才五百文…… 这人说的的确没错。 五百文,确实是个丧良心的价格。 她跟柴进对视一眼,都默契的没有开口。 就听见那边又说:“你们这给的也太低了,这价格我们一分钱都赚不到啊!” 果然,唐洛瑜就觉得这其中有古怪。 百姓卖田怎么可能到酒楼来谈! 这里面竟然还有中间商! 唐洛瑜想到,之前那个跟跟她谈的人,想来便也是这中间商了。 他能七百文卖给自己,收来的价格绝对不会高于五百文。 老百姓辛苦多年攒钱买回来的地,一场大灾,就被人这样欺辱。 唐洛瑜有些看不下去。 就算她也是来买田产的,也不是奔着要饿死百姓去的。 老百姓的地卖出去,就只能另谋生路,或者直接给买地的人当佃户,之后上交租子,一家人靠剩下的粮食过活。 唐家仁厚,收的租子并不算多,基本只要交两成粮食就行,另外还要供给府上的瓜果蔬菜。 灾年恶月的还可以少交租,甚至要是有品貌出众的,还会挑上来跟着主家一起学做生意。 毕竟唐家并不靠地租过活,这只不过是个保障,因而收的地租并不太多。 之前唐岳管的时候要高一些,基本一亩地一年要交一石。 大概是亩产的一半左右。 后来唐洛瑜接手之后,就改成了三成。 这也是跟薛林策商量许久之后才决定的数字,果然让下面告诉佃户之后,大家都高兴地好像过年一样。 毕竟地虽然是唐家的,但是收成的一大部分都是自己的。 加上唐家仁厚,三不五时的还会给佃户发些“节礼”,佃户们就更开心了。 “老爷夫人,这是你点的菜。”小二推门进来,就见唐洛瑜和柴进两人面色不太好,刚准备好讨赏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讷讷的看着两人。 “放下吧,”唐洛瑜心绪不宁,却也没有难为小二,从袖袋中摸出两文钱放在桌上,对他点点头,“拿去喝茶吧。” 小二见有赏钱,便上前高高兴兴的接了,唐洛瑜和柴进两人摆明了不用招呼,也就赶紧退下了。 “你怎么看?”唐洛瑜皱眉看着柴进。 柴进没说话,只轻轻摇了摇头。 唐洛瑜在心中叹了口气。 有些想念薛林策。 跟柴进到底是没什么默契…… “你约的人什么时候到?”柴进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唐洛瑜闭上了眼睛,心里有些乱。 到底还应不应该买田?她本意是要买的,但是听到了刚才的话,着实是让她有些不高兴。 没过多久,她们这边的雅间门就被推开了,先进来的是小二,大抵是因为刚才给过赏钱的缘故,笑的十分谄媚。 “两位,这位客人似是要找你们……您看?” 唐洛瑜一看,就发现来人是个中年男人,长得矮胖短粗,宛如一颗冬瓜成了精,生出了五官。 “您便是唐老板了吧?”那人没看唐洛瑜,冲着柴进就过去了。 柴进略一皱眉,却没否认,站起身对着那人点点头。 见他这付冷淡模样,那人倒也没让话撂在地上,转而看向唐洛瑜:“这位便是嫂夫人了吧?” 看来又是把她和柴进误认成一对的,唐洛瑜索性也没反驳,笑吟吟的开口:“您便是张大官人了?” “不敢当不敢当。”那胖子挠挠头,对着小二一摆手,便在门口靠近柴进的位置坐了下来,“哪里就称得上是大官人,嫂子喊我张胖子就行了。” “哪能啊,”唐洛瑜笑笑,“我同老爷这次过来,就是听说你卖的田地只要七百文一亩,且都是上等田,可有此事?” “是是,自然是有的。”那张胖子听唐洛瑜这么一说,眼睛一转,“就是不知道嫂子是听谁说的了。” “这个啊,是听我们家中来这边办货的伙计说的,”唐洛瑜自然不能让她知道门路,只说是道听途说,“怎么,不同人说的,你给的价格还不一样?” 那是自然的。 只是张胖子不能这么说,就见他连连摇头,脸上肥肉也跟着一颤颤的。 “嫂子这说的哪里话,别人我不知道,但是你可着齐县打听打听,我张胖子做生意自来是童叟无欺,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价?”就听他一边说,一边拍的胸膛震天响,“不是我吹,嫂子您来齐县看看,顶数我卖的田产肥,一年少说能出这个数!” 张胖子用手给唐洛瑜比划了个三,大概是想说三石。 亩产能到三石?那这几乎算得上是最上等的田了。 唐洛瑜有些不相信的看向胖子:“这么好的田,就只卖七百文?” “嫂子有所不知,”胖子叹了口气,表情十分哀伤,“这齐县去年遭灾,死了不少人,家中壮劳力没了的,总不能卖儿卖女吧……” 唐洛瑜对于这句话持怀疑态度,毕竟穷人家里优先卖的,永远不可能是土地。 见唐洛瑜迟疑,对面的张胖子也明白她的顾虑,赶忙开口解释:“我齐地自古便是礼仪之邦,卖儿卖女自然已经是最后的退路,现下只要卖出一点田,举家都能活命,怎么肯卖孩子。” “再说了,就算卖了田产,一家人也并非没有退路,”胖子看向唐洛瑜,脸上满是笑意,“夫人您买了田去,总不会自己种吧?让这些人继续种自家的田,只不过每年交些租金罢了,想来夫人这样宅心仁厚的,也不会苛待他们。” 唐洛瑜沉默着没说话。 这胖子说的表面看上去确实有道理,但是里面却有问题。 若是如他所说,家中壮劳力故去的才会卖田,那剩下的孤儿寡母怎么当佃户?这哦昂子又不知道自家怎么收租。 孤儿寡妇种地若是能够了地租,又为何要卖田产? 还要这般低价贱卖。 唐洛瑜看向这胖子,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这简直中间定然有问题。 第286章 胖子给她讲故事 “能否让我们去看看田地?”唐洛瑜想着,若是能直接见到田地主人,就算这胖子从中阻拦,她也能大概明白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为何。 “这……恐怕不妥吧。”胖子面上露出几分为难,额头上也沁出了些汗水,他从怀中掏出个汗巾子擦了擦,“不瞒夫人说,我们这些掮客不过是赚个中间差价,若是您直接去跟农户联系,是不是有些……” 唐洛瑜也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所以你是想跟我说,你能卖给我的那几百亩地,都不是同一个主人,对吗?” 唐洛瑜这话一出,让对面的胖子愣了愣。 他完全没想到唐洛瑜会从这方面考虑这个事情。 但是这也确实是事实。 有些为难的开口:“夫人果真是料事如神,这些田产其实是我们同村人委托我一块卖的……” 然后张胖子就开始给唐洛瑜讲故事。 他们村子人口不丰,但是他们勤劳肯干,开垦出来的荒地非常多,因而大家日子过得都不错。 但是几个月之前,洪水击垮了勤劳善良的村民,村里一部分壮劳力因为洪水失去了生命,本来过不下去的孤儿寡妇是打算卖女儿的。 卖掉家中最年长的女儿,不仅可以保全土地,家中还能省下一张嘴的口粮,只是这一举动被村长否了。 村长年纪最大,还是他带领大家一块开垦荒地,研究怎么样才能提高产量,才让村民都过上好日子,因而他说的话没人不听。 只是日子到底还是得过下去,村长家也没有余粮。 村长便建议大家卖地。 开始自然是没人同意。 但是日子到底要过下去,村长又不让卖人,没有办法的村民便只能同意村长的提议。 毕竟他们那边的荒地多得是,大家这些卖掉了,之后也还能开垦。 加之卖地之后也可以给买地的人当佃农,家里的丫头小子要是被主家挑中了,那可真就是一步登天了。 所以整个村的人,都把地交给了面前这胖子来代卖,所以才会有这么便宜的地。 “这些地是连在一起的吗?”唐洛瑜开口,“若是东一块西一块,我买回来着实没什么用。” 张胖子深知挑货的才是买货的,唐洛瑜既然开口问了,他便觉得事情成了七分:“那自然是连起来的,都要统成庄子的,怎么可能是分散开的地。” 唐洛瑜略一沉吟:“光听你这么说,这庄子倒是不错,只是你不让看……这让我心里很是没底啊。” 张胖子没说话,他只静静的看向唐洛瑜,似是想从她脸上看出答案。 “这样吧,”唐洛瑜叹了口气,似是纠结了一阵才开口,“我回去跟我相公商量商量,之后要是定下了,便差人同你说,可好?” 见唐洛瑜要走,胖子有些着急:“夫人,其实价格还能再商量,您定不下来,到底是还在顾虑什么?” 唐洛瑜叹了口气:“我本来今天过来就想买的,但是你只是空口说说,又不带我去看看田地,这让我如何放心?” 似是怕胖子还不够心焦,唐洛瑜又加了一句:“这可不是小数目,一百亩便是七十两,你们那一整片山地,可是有五百多亩啊。” 张胖子暗暗皱眉,没想到唐洛瑜竟然这般难缠:“这样吧,我也回去同村长商量一下,毕竟这地我只是帮他们代卖,并非是我自家的田产,若是村、大家都同意,我便带你先去看看,如何?” “那自是极好的。”唐洛瑜笑笑,“也正好,我回去同我相公商量一下,其实我们刚来齐地,也想圈块山地用来建个庄子,等天气炎热的时候,也好上山避暑……” 听到唐洛瑜这么说,胖子的心也活了。 他笑的谄媚:“不是我夸口,我们那的山,可是别说在齐县了,就是整个岳东都是有名的,除了封禅的岱山,就是我们本地的山最出名了!” 这个唐洛瑜倒是没听过,但是看着这胖子说的热闹,想来也确实如此。 于是她装作十分惊喜的配合道:“是吗?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们正想寻一处钟灵毓秀的地方修庄子呢!” “不光如此,我们村里也有匠人,别的不敢保证,管饱给您的庄子修的又好看,收钱还低!”胖子这就已经开始盘算,唐洛瑜日后的庄子修缮问题了。 唐洛瑜听了他的话,也点点头:“那咱们也就不必多言了,你回去问问村长,我这边也赶紧回家,我们两口子也好商量一下,这样,就明日吧,还是这个时间,这个饭庄子,你看如何?” 这态度让张胖子以为生意已经成了,满心欢喜的开口:“好好好,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想来村长也不会介意带你们去看看的,我先把文书做好,到时候咱们直接去县衙做备案,也免得您跑两趟。” “要不说村长信得过你啊,”唐洛瑜看向胖子的眼神颇为欣赏,“张大哥当真是十分体贴。” 张胖子被唐洛瑜夸得有些飘飘然,人也不由得膨胀了起来:“别的我不敢说,满齐县你打听打听,哪个掮客能有我张胖子这般专业。” 唐洛瑜又恭维了他两句,随即便跟柴进离开了饭馆。 “你如何看?”两人刚上马车,唐洛瑜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 “半句真话也无。”柴进冷嗤一声,刚才两人交谈的时候,他一句也没插嘴,但是单就是听,也听明白了两人之间打的机锋。 “英雄所见略同啊,”唐洛瑜也跟着冷笑一声,“这胖子,可当真是不简单,齐县这地方,水深的很啊……” “你明日还要过来?”柴进略略皱眉,“很危险。” “那自然是要过来了。”唐洛瑜靠在车框上,“人家把戏台都搭好了,咱们也不好让人家白做不是?” 唐洛瑜看着马车车顶,声音中满是寒冰,让一边的柴进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都查清楚了,才好一块收拾不是?” 第287章 诉衷肠 马车飞驰,天才刚擦黑,两人便到了府衙。 薛林策已经忙完了,这时候正在正厅,和柯苒坐在一起等两个人。 “怎的回来这么晚?”唐洛瑜早先就先派了人快马回来报信,因而薛林策和柯苒两人才知道他们今晚并不在齐县过夜。 唐洛瑜叹了口气,被薛林策按着坐了下来:“今日的事透着些蹊跷,我想回来跟你商量一下。” 薛林策没说话,只等唐洛瑜开口。 等她讲完,薛林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我跟柴进都觉得那人定然只是编了个故事说给我们听。”唐洛瑜叹了口气,看向薛林策,“你怎么看?” “我也觉得他说的不是真话,”薛林策眉头紧锁,“哪里有卖东西不让人看的道理?” “是啊,而且他讲的那故事也很……诡异。”唐洛瑜略一沉吟,“哪里有村长不让卖,村民就不让卖的?老百姓能那么听话?而且他说村长能带着大家开垦山地,还能增加产量,我觉得有些奇怪。” 薛林策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他能穿越,不代表别人不能穿越。 万一这村长上辈子是个农学生呢?人家就是能带着大家种田,这也不好说啊…… 只不过唐洛瑜的怀疑也没错,就算村长是个现代人,反对买卖人口,但是现在到底是封建社会,哪里有那么多听话的村民啊。 而且这个增加产量也很奇怪,若是真又这样的能力,为什么要窝在一个村里? “我觉得他要是有这个能耐的话,就算是上报给摄政王,摄政王都会给他实权官职。”薛林策说出了心里话,剩下三人听了之后也不住的点头。 说到底,如果现在真的有稳定生产的高产量作物,在这个时代几乎是可以横着走的。 而且,若是真有这样的作物,又为什么会沦落到卖地? 这件事整个都透露这诡异,让薛林策几人有些摸不清头脑。 “我今日也跟他约好了,明日去村里看看。”唐洛瑜想了想,开口,“到时候若是见到村长,我觉得其中的事情也分明了。” “我有些不放心。”薛林策皱皱眉头,心口总有些发慌,“这事情太奇怪了,若是他们做的局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唐洛瑜也叹了口气,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薛林策倒了杯茶塞进手里,“事情总归还是要有人去做的,我不去做,别人也要去做。” 薛林策喝了口茶,入口只觉得分外苦涩,苦笑一下:“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 “无妨,有柴大侠跟着我,你担心什么?”唐洛瑜对他晃晃自己的袖口,“柯神医还借给我他的避毒珠,这样就是真有人想下毒也没办法了。” 薛林策看她俏皮的模样,也只能答应下来:“要不然我跟你一块?” 唐洛瑜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不要,你还是在家好好待着吧,咱俩一块去,到时候万一发生意外,你说柴大侠是救你还是救我?” 听她这么说,薛林策也无可奈何。 毕竟他跟唐洛瑜两个人的武力值,不说是负数吧,也只能说几近于无。 只能是郑重的对着柴进行了个礼:“那就劳烦柴兄了。” 柴进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了,正事就说到这吧,”柯苒笑吟吟的拍了拍手,“你们仨不饿吗?快开饭吧。” 一众人吃完饭,薛林策和唐洛瑜在院子里遛弯消食,柯苒和柴进已经回去了自己房间。 “小瑜,我还是……”薛林策到底还是不放心,只是刚开口就被唐洛瑜打断了。 “你想说什么我都明白,只是我并非是只能依附你生存的菟丝花,我还是唐家现任家主,是真正顶门立户的人。”唐洛瑜俏皮一笑,对着薛林策眨眨眼睛,“薛大人,你莫非是忘了,你现在可还是我唐家的赘婿呢!” 薛林策自然是没忘,宠溺的在唐洛瑜头上揉了一把:“是是,我是唐家家主的赘婿,我都知道的。” 只是这话说完,他又叹了口气:“就算如此,我也还是担心你啊。” “薛大人这是莫不是想要挑战我一家之主的地位?”唐洛瑜瞪大了眼睛看向薛林策,语气十分震惊,“这可不好,你现在可是一州知府,你说之前梁县令给咱们办的婚契是不是你一下就能给作废了?” “怎么会作废了,”薛林策拉起唐洛瑜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吻了吻,“莫说是梁大人办的婚契,就是咱们现在没有婚契,我也是你相公,是你唐洛瑜的赘婿。” “这可不好,”唐洛瑜笑嘻嘻的看着一脸深情的薛林策,调笑的开口,“薛大人这碗软饭,可当真是要吃到底啊?” “那是自然的。”薛林策自然也知道她是在开玩笑,配合的开口,“别说我不会作废婚契,谁来要给作废我也不能让!这辈子你都休想甩掉我!” 到底是比不过薛林策的脸皮。 唐洛瑜听了他的话,脸颊绯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在他胸口锤了两下:“你真真是胡说……” “哪里是胡说,”薛林策牵起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娘子可不要误会了我去,这几句话,句句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秋风习习,月下两人身影纠缠,隐在树影之间,令人生出万般遐思。 第二日唐洛瑜也是早早便出发了,许是因为路走熟了,这次倒是比上次早到了半个时辰。 “咱们先去转转吧,”唐洛瑜跟柴进说,“左右那张胖子也还没来。” 柴进无可无不可,自然是点点头都随唐洛瑜去了。 两人来到一家糕饼摊,就见摊主白发苍苍,已然垂垂老矣。 “这果子怎么卖?”唐洛瑜走到摊边,笑吟吟的开口,“大娘,您今年多大了?看着身子骨还挺硬朗的。” “这果子三文钱一个。”见唐洛瑜来买东西,老妪笑着开口,“六十三了,身子骨倒是还硬朗,姑娘,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啊。” “是啊,我是来买田地的。” 第288章 进村 老妪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了变。 笑容僵在了脸上,看向唐洛瑜的眼神也变得不自然。 “哦……是来买地的,”老妪似是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自然,赶忙往回找补,“那挺好的,那不错的。” “大娘,买地怎么了?”前后态度这么明显的差异,唐洛瑜自然察觉了出来,赶忙装作没看出来的模样,试图从老妪口中套话,“您这……” “挺好的挺好的,没什么的。”老妪听到唐洛瑜这么问,赶忙开口,“姑娘,我也只是个做买卖的,你不要逼我了……” 唐洛瑜和柴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迟疑。 “大娘,我也不是难为你,”唐洛瑜从怀中掏出一百两的银票,折了几下之后放在了钱箱里,这一系列动作都十分认真的看着老妪,生怕出过一个表情。 “我只是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罢了。”唐洛瑜自嘲一笑,“我也就是个平头老百姓,难道您真的忍心,看着我被人坑吗?” 老妪瞥了一眼钱箱,并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但是能用银票的,最少也要五十两,毕竟也只有大额银两不方便,才会使用银票。 “姑、姑娘,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也不想掺和其中的浑水,”老妪表情十分纠结,咬咬嘴唇之后才似是下定决心了一般开口,“我也不想坑你,这地……你还是得慎重。” 唐洛瑜被她这话震了一下。 老妪表情中带了些惊恐,让唐洛瑜看着有些震惊。 “我知道了,大娘,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个。”唐洛瑜浅浅一笑,又扔了六个铜板到钱箱,从桌上拿起两个糕饼便离开了。 唐洛瑜递了一个给柴进,对方只拿在手里没有吃。 “你觉得刚才那老妪,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唐洛瑜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看向柴进的时候看起来有些疲惫。 柴进没说话,只轻轻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是这其中定然是有些不能言说的事情,恐怕不是平民百姓能阻碍的。”唐洛瑜抬头看看天,见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便开口,“咱们先去饭庄吧,今日还要去会会那张胖子。”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饭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两人去买糕饼的缘故,今日倒是张胖子来的更早一些。 一见唐洛瑜过来,本来正坐着喝茶的张胖子赶忙站了起来,迎上来跟唐洛瑜打招呼。 “夫人来了,这一路辛苦了。”张胖子起身,拿起茶壶给唐洛瑜和柴进都倒了杯茶。 唐洛瑜并没有去拿那杯茶,毕竟这人现在看起来可疑的很,自然不会去喝他倒的水。 “我们一路都是坐马车过来的,到没有太辛苦。”唐洛瑜的手指在茶杯边缘划了划,“真要说辛苦,还是你更辛苦些。” “这不都是为了乡亲们吗?”胖子谦虚的挠了挠头,“做再多我也甘愿。” 唐洛瑜心中冷嗤一声,看向胖子的眼神却十分和善:“就是不知道今日有没有好消息,我们能否去田里看看?” 胖子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减少,反而是又加深了几分:“都是为了乡亲们好,村长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我今日过来,便是有请二位同我一起回村子看看。”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唐洛瑜笑笑,“就是不知道你们村离齐县有多远,我们下午的时间够不够。” 胖子喜形于色,听唐洛瑜这么说之后,恨不得饭都不吃了,直接带他们回村。 “那自是能回来的。”胖子满脸堆笑,看着唐洛瑜的表情分外谄媚,“咱们吃完午饭过去都来得及。” 唐洛瑜浅笑着点点头:“那倒也不必,咱们还是先过去看看吧,正好能把你送回家。” 胖子自然是千肯万肯,毕竟他也不想请唐洛瑜他们吃饭。 “那就劳烦夫人了。”胖子赶忙打蛇随棍上,站起来在前面带路。 只是刚才点的菜这时候已经开始上了,唐洛瑜见门口站着的满脸惊诧的小二,从怀中掏出来一锭银子:“我们不在这用饭了,多了就当给你的赏钱了。” 本来还怒不可遏要骂人的小二,看见这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之后,赶忙换了一副面容:“是是,客官辛苦了。” 马车上多了一个人,自然便没有只有唐洛瑜和柴进两人时候的安静。 一路上张胖子都在介绍他们村的样子,说的天花乱坠。 是若非唐洛瑜不是家资巨富见过世面,光听他说就一定要买下田的地步。 不过胖子倒是所言非虚,很快他们就到了村里。 这村子依山傍水,颇有些野趣,远远看去,山上似乎还有条小小的瀑布。 “这风景,当真是不错。”唐洛瑜拉开车帘看向远方,山脚下阡陌纵横,一片绿意盎然,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洪水的影响,“你们卖的地便是这些田还有山上的地方吗?” 胖子点点头,颇为骄傲的开口:“真不骗人,要说土地肥沃不肥沃,我们在齐县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唐洛瑜这时候仿佛是个土大款,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很不错,这地看着就十分肥沃。” 胖子看起来像是唐洛瑜刚才夸奖的都是他一般,十分骄傲的昂起了头。 “咱们村长,那可真真是有本事,”胖子笑笑,“这些肥田的办法都是他告诉我们的,我们这里的土地,就是比旁家的好得多。” 只是唐洛瑜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还要装作没有看出来丝毫的蠢样子。 唐洛瑜甚至都开始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地卖。 “咱们什么时候到?”路上的路实在有些不好走,唐洛瑜被颠的有点怀疑人生。 胖子探头出去看了一眼,赶忙对着那边挥了挥手,又转头对身边的唐洛瑜说:“我们已经到了,那个站在村口的,就是村长了。” 唐洛瑜眯起眼睛一看,站在村口树下的,确实有个老头,看起来鹤发童颜,就算是上了年纪能能看出来年轻时候的峥嵘岁月。 第289章 村长 马车停在村长面前,三人从马车上下来,唐洛瑜笑吟吟的跟面前的人打招呼:“您便是村长了?” 村长也笑着点点头:“便是这位夫人要买我们的地?” “是啊,这不是打算买,所以才过来看看。”唐洛瑜笑着跟他打太极,“这一路下来,倒是不错。” “我们村的地,自然是不错的。”胖子赶忙补充,“那可都是村长带着我们一点点开垦出来的啊!” 唐洛瑜笑笑,看向面前的村长。 “我也听说了,之所以你们要卖地,全是因为上次的洪水?”唐洛瑜看向村长,不肯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村长叹了口气又点点头:“是啊,我们这次可谓是损失惨重,没办法了才想卖地。” 唐洛瑜没接他的话。 毕竟这话多违和,是在场人都能听出来的。 村长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话里的不妥,赶忙看了站在一边的张胖子一眼。 张胖子接收到了来自村长的信号,开口:“咱们也别在门口站着了,一块去村长家里歇歇脚吧。” 这话就很违和,毕竟他们三人是坐着马车过来的,根本不存在歇脚这个问题。 “是是,家里有凉水湃的果子,现在日头这么大,咱们还是进去再说吧。”说完之后,村长就一马当先的先走进了自己家。 唐洛瑜进到院子便仔细查看,不管是院子还是房子,大概在小腿一半的位置上,都有十分明显的水痕。 看到这个,唐洛瑜想不通的就更多了。 毕竟这么浅的水,想淹死人还是有点困难的。 只是看外面的田,又不像遭过灾的样子,这让唐洛瑜有些费解。 “夫人还有什么想问的?”村长让自家女眷洗了些水果送上来,等人出去了才开门见山的问道,“想来之前胖子已经跟你说过了,对吧?” 唐洛瑜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没减少丝毫:“我家也不过有些薄产,哪里当得村长这句夫人。” 村长眼睛一转,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 “这是哪里话,我夸你自然是发自内心的,这哪是夸人啊。”村长这时候还忘不了之前的交易,“所以夫人,这几百亩地,你们是买还是不买?” “我人都到这里了,自然是要买的。”唐洛瑜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这不是定金我都带来了。” 村长死死的盯着桌上的银票,看向唐洛瑜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夫人果真是敞亮人,”村长笑笑开口,“就是怎么这还有定金?今日不能定下来吗?” “村长有所不知,”唐洛瑜叹了口气,“我家买卖主要是漕运,这不是刚到这边,还有笔款子压在上一趟上了,所以先带来一百两当做定金,等那笔款子拿到了,我再来补上剩下的。” 村长面露难色,似是不太满意这样的方式,却又没直接说出来。 “怎么,这样不妥吗?”唐洛瑜装作刚刚发现的模样开口,“我今日过来也不用先去官府过文书的,等过几日款子到了咱们再过文书也不迟。” “夫人,我便实话同你说了吧,”村长叹了口气,表情也有些纠结,“其实我们卖地也是因为确实没钱用了,不然怎么可能卖地啊……” “我知道啊,这个张哥都跟我说过了。”唐洛瑜说完之后要继续往下说,就被村长打断了。 村长看看坐在下首的张胖子,随即开口:“是,夫人你也知道,我们这地价格也不高,现下满齐县你找找,也没有哪个村的地比我们的好了。” “你多虑了,”唐洛瑜自然不可能顺着他的来,笑吟吟的开口,“我说过几日并非是推辞搪塞,我们那条船至多三日就能靠岸,到时候我便有余钱了,三日也等不得吗?” 唐洛瑜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正点在了那张银票上。 村长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也集中到了那张银票上。 “三日……就三日吧。”村长似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叹了口气才开口说,“那三日后,唐夫人可要紧着过来啊。” 唐洛瑜笑笑:“那是自然,到时候你们山上的地我们也会买下来,圈起来一块盖个园子,这事我都同张哥说过了,他说你们村里就有不少合适的泥瓦师傅。” 一听这话,村长的表情就不一样了,喜笑颜开开口道:“是是,我们村的小伙子,那可是个顶个的能干!” “那劳烦村长先给我写个收条吧,毕竟我这可是放了一百两在您那里。”唐洛瑜也没忘了要个凭据。 村长倒是也不含糊,拿起笔来就给唐洛瑜写了一张。 等到唐洛瑜上了马车,才收起了营业似的笑意。 “现在要怎么样?会州府衙门?”柴进刚开口问了一句,唐洛瑜登时在自己嘴前比了个手指,示意他小声些。 随后靠在马车车窗便挑起一点帘子向外看,发现没人跟着才放心了下来。 “可不能让他们知道了我们要去哪,”唐洛瑜拍拍胸口,“你可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那两个人有古怪。” 柴进皱紧了眉头。 他自然看出来了,只是想问唐洛瑜一句:“你是不是忘了我会功夫?” 唐洛瑜愣了愣,瞬间明白了柴进话里的意思。 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嗨,这不是忘了吗……” 柴进没跟她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唐洛瑜叹了口气:“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胖子之前跟我们说,他们卖地的理由是什么。” 柴进点点头,这他自然是没忘了。 “他们卖地的理由,不就是因为洪水淹死了青壮,所以才要卖地。”唐洛瑜托着腮看向柴进,“之前胖子跟我说泥瓦工的时候,并没有说男女。” “所以……”柴进眉头深锁,“他们的青壮没出事?” 唐洛瑜轻叹一声:“刚才村长不是说了,他们村的小伙子能干得很。” “这不对吧,也不是所有的青壮都淹死了啊。” 第290章 将计就计 听完柴进这话,唐洛瑜叹了口气。 “确实不可能所有的青壮都淹死,”唐洛瑜叹了口气,“你想想那山上什么样子,要是都找他们的泥瓦匠,到时候要多少人才能把房子盖好。” “退一步讲,咱们县不说房子的事情,就是这么多木料砖石瓦片,也不是个把人能运的上去的。”唐洛瑜声音有些轻,看向柴进的眼神仿佛是透过他看到了薛林策,“总不能他给我找三个人,盖个房子盖十年吧?” 柴进刚要反驳,唐洛瑜就率先开口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说,万一人家的青壮人多呢?” 唐洛瑜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去了,柴进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柴大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的人多到可以很快盖好房子,那为什么还要卖地呢?”唐洛瑜叹了口气,“还是这么大量,成规模的卖。” 这是事实,柴进也不能否认。 “所以我觉得他们有问题,”唐洛瑜抬头看看天,“我现在也说不好是人有问题还是地有问题,又或者是不是两者都有。” 柴进没说话,只静静的看向唐洛瑜。 唐洛瑜被他看的有些懵,突然之间就有点想念薛林策。 柴进跟她实在是没默契,薛林策就能一个眼神就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柴进这边还得解释…… “所以,咱们现在回府衙?”柴进略略皱眉,只觉得唐洛瑜现在表情有点欠。 “先不回去了。”唐洛瑜叹了口气,“我总觉得背后的原因不可能这么简单,咱们就这么回去的话,容易打草惊蛇,万一对方派个人跟着呢?” 柴进没说话。 到底还是唐洛瑜有成算,回到县城之后,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还十分奢侈的要了个套间。 “绝对不是占你便宜!”唐洛瑜的话虽然有些欲盖弥彰,毕竟她跟柯苒和柴进的关系都不错,这种瓜田李下的事情,还是要解释清楚才是,“他们似是认定了咱俩是两口子,现在要是分开住,恐怕是要让人怀疑的。” 柴进紧锁眉头,没有吭声。 “不是,柴大侠,我要的是个套间,你不用害怕的。”唐洛瑜看他这样,赶忙解释。 见柴进还不说话,唐洛瑜都有冲下去找人再换一间的冲动了…… “没事,你别多想。”柴进这时候才开口。 他并不十分介意这件事,毕竟行走江湖的时候,别说套间了,就是破庙也是睡过的。 唐洛瑜听他这么一说,松了口气下来。 “那我便住里面那间了,这三日委屈柴兄了。”唐洛瑜长舒一口气,去到自己那间之后,一下就扑到了床上。 “太难了……”唐洛瑜想,这也就是家中现下只有柴进的功夫最好,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出门带着柴进。 碰见这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有人。”唐洛瑜刚要迷迷糊糊的睡着,就听见外间的柴进轻声吐了两个字出来。 唐洛瑜惊得坐了起来,赶忙来到外间,这时候小二手中端了几样点心走了进来。 “不对吧,”唐洛瑜有些诧异的看向这小二,“我们没点点心啊。” 小二把手上的点心放了下来,满脸堆笑的开口:“客官有所不知,这是我们厨师的创新菜式,因为是试制品,所以是免费送给二位品尝的。” 唐洛瑜看看桌子上精巧的点心,笑吟吟的开口:“你们家这弄的还不错啊,行,替我谢谢你们老板。” 随即又从怀中摸了几个铜板递给小二:“算是请小二哥喝茶了。” 见到唐洛瑜给钱,小二的眼神又亮了几分,倒退着从屋里走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柴进的表情有些奇怪,“你怎么会留下来?” 唐洛瑜没做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在里面抽了两根银针出来,戳进点心理又拔了出来,应镇上泛起了浅色的幽光。 “有毒?”柴进眉头深锁,“这竟是个黑店!” “黑店和黑店还是不一样的,”唐洛瑜用帕子擦了擦针,叹了口气开口说,“这不是毒药,是蒙汗药。” 这银针是出门的时候柯苒给她的,能简单测出几种常见的毒药。 现下这个颜色,应当就是蒙汗药了。 “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夸他们一句盗亦有道了。”唐洛瑜嗤笑一声,“人家也不打算直接弄死咱俩,只是想求财。” “报官吗?”柴进略略皱眉,“黑店开在城里,报官有用吗?” 唐洛瑜叹了口气:“柴大侠,严格意义上来讲,咱们现在也是官身。” 柴进表情有些嫌弃,却也没有否认。 “这黑店明晃晃的就开在县里,想来背后的关系一定很硬。”唐洛瑜表情有些无奈,钢要继续说,就见柴进对她使了个眼色。 唐洛瑜便明白了,大概外面有人一直盯着里面的动响。 可是他俩也没漏财啊…… 难道就因为他们要了套间? 唐洛瑜索性伪装了起来,拿了一块糕点捏碎放进自己帕子里,随后对着门口的方向轻声喊:“这糕点味道不错的,你要不要尝尝啊?” 柴进没防备她竟然来了这么一手,嘴闭的宛如河蚌。 只是唐洛瑜却不想这么轻松就放过他,夹起嗓子继续说:“你怎么不吃啊?难道是等我喂你?” 柴进一脸吃了屎的模样,却也只能顺着她的剧本往下演。 “你放下吧,我自己吃。”柴进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就看见唐洛瑜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仿佛在嘲讽他也有今天。 不多时,柴进闭了闭眼睛,轻声开口:“人已经走了。” “想来也不是什么强效的蒙汗药,估计也就能让人睡的熟一些。”唐洛瑜把手上的点心渣拍掉,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那晚上要怎么办?”要按柴进的意思,但凡晚上敢来,那定然要叫他们有来无回。 只是现下带着唐洛瑜,三日之后还要跟那边村子纠缠,也不能贸然行事,只能问唐洛瑜,看她要怎么办。 “将计就计呗,反正我带的一百两已经都给村长了。” 第291章 看到她的样子,柴进略略皱了皱眉,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看起来她像是十分有成算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需要自己帮忙的样子。 稍等了一阵之后,柴进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于是轻轻对唐洛瑜点了点头。 “走了?”唐洛瑜开口,看向柴进。 唐洛瑜叹了口气,只觉得有些许怅然若失。 其实刚来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关守。 初来乍到,下薛林策也不是那等耀武扬威的人,只想着先把之前看好的水利设施都修缮好,并没有想着给下面的官员下马威。 只是现下看来,齐县这里却也是坏透了。 先不说土地问题,单单就只是在闹市还能有人开黑店,就说明齐县这地方,起码知县不是什么好东西。 唐洛瑜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一言不发。 “现在时间还早,”柴进见唐洛瑜不说话,气氛瞬间有些尴尬,“就在房间里等着?” “要不柴兄辛苦,去后厨看一看?”唐洛瑜略一沉吟,想了想之后开口。 柴进倒也没拒绝,走到窗边之后看向唐洛瑜,似是用目光询问,她一个人在这里有没有问题。 唐洛瑜心中明了,好笑的摆了摆手。 柴进拉开窗户,一个闪身就消失了。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唐洛瑜又趴回了桌子上。 现下也没什么头绪,只能先等柴进回来再说。 她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半睡半醒之间,似是听到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 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之后便瞬间醒神了。 唐洛瑜只感觉自己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 她没有轻举妄动,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想要看下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就看见似是有一柄匕首插了进来,然后轻轻的在挪动门栓! 这简直…… 唐洛瑜觉得马上心脏就要跳出来了。 随着匕首一点点的挪动,唐洛瑜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 她不知道门被打开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那定然是她不想看到的。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外面响起了柴进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柴进声音有些冷。 唐洛瑜就见刚才插进来的匕首又缩了回去,随即就传来了小二有些谄媚的声音:“客官您回来了,刚才没看见您出去啊!” 柴进冷嗤一声:“我是来你们这里投宿的还是坐牢的?你管我什么时候出去的?” 唐洛瑜心中暗笑,柴进跟柯苒在一块呆久了,嘴也毒得很。 “这位客官,小的就是来看看,您二位还有什么需要,”小二声音中带了些恐惧,不知道柴进怎么吓唬他了,单单问了一句话,就让他声音中都发颤了,“刚才敲门里面没人应,我就凑近了想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人应声许是在睡觉,你就这般趴上去,是否有些不妥啊?”柴进咄咄逼人,让唐洛瑜有些难以置信。 也没等他跟小二继续争论,唐洛瑜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笑吟吟的开口:“这是怎的了?怎么在门口就吵起来了?” 柴进皱眉看向唐洛瑜,见对方对他眨眨眼睛,也就没有继续为难面前的小二。 “小二哥,我刚才在里间睡着了,许是没听见你的敲门声,这也就是个误会,你先去忙吧。”唐洛瑜对他笑笑,又从袖袋中掏了几个铜板出来给他,“这些就当是给小二哥压压惊了。” 听到这话,小二从唐洛瑜手中接过那几个铜板,然后忙不迭的就离开了两人面前。 两人进房,柴进没有说话。 但是从他的表情上,唐洛瑜也多少能看出,柴进似是有些不高兴。 “柴大侠,咱们是来办事的,现下没必要打草惊蛇。”唐洛瑜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柴进倒了一杯,“他们家的茶我是不敢喝,这就只有些白水,柴大侠你凑合凑合吧。” 柴进勉强接受了她的说法,毕竟若是现下就表露身份自然是能把这黑店里的人一网打尽,但是之后张胖子和村长那班人,恐怕是没法深挖了。 “既然如此害怕,那便水也不要喝了。”柴进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手上的茶杯却没有放下来,只是握在手中。 唐洛瑜自然知道柴进已经不生气了,笑嘻嘻的开口:“那我也不傻啊,之前就已经用你家柯苒给我的银针试过了,这水是没问题的。” 听到柯苒的名字,柴进略略有一丝不自然,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手中的水却是喝了。 “所以……”唐洛瑜见柴进不气恼了,才开口询问,“你刚才出去这一趟,都查到了些什么?” 就见柴进略略皱了皱眉,又叹了口气才开口:“是黑店。” 唐洛瑜刚想开口,让他说点自己不知道的,但是看见柴进的脸色,便忍住了。 简直了,下回要带着柴进出门办事,一定得带着柯苒,不然他天天这脸色,真真是受不了…… “嗯,柴大侠,有没有点什么具体的事情?”唐洛瑜略略沉吟一阵,还是问出了口,“他们家是黑店这一茬,我想从他送搞点进来的时候,咱俩就已经知道了……” 柴进从怀中套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刚才我去后厨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老板去后厨,然后就发现他交给了厨子这个纸包。” 唐洛瑜紧皱眉头:“你这……是不是有点冲动了?若是他们发现纸包没了,会不会四下搜查?” 柴进一脸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唐洛瑜。 被他这么看着,唐洛瑜有些诧异:“怎么?我说的不对?” “自然是已经把替换的东西放进去了。”柴进眼神中略略有些嫌弃,“我办事什么时候不牢靠了?” 唐洛瑜清了清嗓子,随即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个纸包上。 “这又是什么?不会还是蒙汗药吧?”唐洛瑜有些嫌弃的伸出手指点点,却被柴进拦了下来。 “你怎么这般大胆?”柴进皱眉看向唐洛瑜,“现下柯苒不在,如若这不是蒙汗药,是一味奇毒你要怎么办?” 唐洛瑜满脸疑问,只觉得柴进实在是片刻也离不开柯苒…… 第292章 唐洛瑜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让柴进十分眼熟的锦囊放在桌上:“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柯苒担心咱俩出事,把他的避毒珠暂时借给我用了?” 听她这么一说,柴进脸色略略有些红,把头转向一边,没再说话。 唐洛瑜看见他这模样,不由得在心中揶揄。 哦豁,柯苒不在,你的智商也跟着不在了是吧? 小伙子你这样是会被吃的死死的! 只是这到底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唐洛瑜也不好过多置喙。 “嘶……不过我觉得,这个似乎是有些眼熟。”唐洛瑜略略皱了皱眉,从怀中掏出了柯苒给她的银针,从其中抽了一根新的出来,戳在那个纸包上,瞬间银针就变成了深蓝色。 柯苒看见这颜色,也是心中一惊。 “这这……”唐洛瑜震惊的看向柴进,“这颜色,好像是红阳道用的那个致幻药。” 先前的震惊,到了之后唐洛瑜的声音也压低了下来,惊恐的看向柴进。 对方并没有说话,只是皱眉沉思。 “嘘……”唐洛瑜难免想到之前那诡异的场景,咬了咬嘴唇才开口,“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咱们刚才就已经有些打草惊蛇了。” 柴进自然也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若是这只是个普通黑店倒还好说,毕竟江湖上并不少见。 但是如果牵扯到红阳道,那就真真有些棘手了。 “现下怎么办?”柴进眉头深锁,看向唐洛瑜。 唐洛瑜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毕竟这次过来,主要的目的还是要查清楚土地的事情,能顺便查到些红阳道的蛛丝马迹,也算是他们的额外收获。 总不能顾此失彼,到时候非但没有查到红阳道的信息,反倒是失去了那边的消息。 “今天应该不会再过来了。”柴进看了看唐洛瑜的表情,当下也开口安慰了一句。 唐洛瑜听到他这么说,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开口:“嗯,谢谢你。” 柴进愣了愣,随即转过了头不再说话。 果真如同柴进说的一般,当天晚上并没有人找过来。 晨起两个人对视一眼,似乎也松了口气的模样。 唐洛瑜叹了口气:“今天还有硬仗要打啊。” 柴进看向唐洛瑜,也轻轻点了点头。 唐洛瑜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让柴进十分眼熟的锦囊放在桌上:“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柯苒担心咱俩出事,把他的避毒珠暂时借给我用了?” 听她这么一说,柴进脸色略略有些红,把头转向一边,没再说话。 唐洛瑜看见他这模样,不由得在心中揶揄。 哦豁,柯苒不在,你的智商也跟着不在了是吧? 小伙子你这样是会被吃的死死的! 只是这到底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唐洛瑜也不好过多置喙。 “嘶……不过我觉得,这个似乎是有些眼熟。”唐洛瑜略略皱了皱眉,从怀中掏出了柯苒给她的银针,从其中抽了一根新的出来,戳在那个纸包上,瞬间银针就变成了深蓝色。 柯苒看见这颜色,也是心中一惊。 “这这……”唐洛瑜震惊的看向柴进,“这颜色,好像是红阳道用的那个致幻药。” 先前的震惊,到了之后唐洛瑜的声音也压低了下来,惊恐的看向柴进。 对方并没有说话,只是皱眉沉思。 “嘘……”唐洛瑜难免想到之前那诡异的场景,咬了咬嘴唇才开口,“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咱们刚才就已经有些打草惊蛇了。” 柴进自然也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若是这只是个普通黑店倒还好说,毕竟江湖上并不少见。 但是如果牵扯到红阳道,那就真真有些棘手了。 “现下怎么办?”柴进眉头深锁,看向唐洛瑜。 唐洛瑜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毕竟这次过来,主要的目的还是要查清楚土地的事情,能顺便查到些红阳道的蛛丝马迹,也算是他们的额外收获。 总不能顾此失彼,到时候非但没有查到红阳道的信息,反倒是失去了那边的消息。 “今天应该不会再过来了。”柴进看了看唐洛瑜的表情,当下也开口安慰了一句。 唐洛瑜听到他这么说,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开口:“嗯,谢谢你。” 柴进愣了愣,随即转过了头不再说话。 果真如同柴进说的一般,当天晚上并没有人找过来。 晨起两个人对视一眼,似乎也松了口气的模样。 唐洛瑜叹了口气:“今天还有硬仗要打啊。” 柴进看向唐洛瑜,也轻轻点了点头。 唐洛瑜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让柴进十分眼熟的锦囊放在桌上:“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柯苒担心咱俩出事,把他的避毒珠暂时借给我用了?” 听她这么一说,柴进脸色略略有些红,把头转向一边,没再说话。 唐洛瑜看见他这模样,不由得在心中揶揄。 哦豁,柯苒不在,你的智商也跟着不在了是吧? 小伙子你这样是会被吃的死死的! 只是这到底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唐洛瑜也不好过多置喙。 “嘶……不过我觉得,这个似乎是有些眼熟。”唐洛瑜略略皱了皱眉,从怀中掏出了柯苒给她的银针,从其中抽了一根新的出来,戳在那个纸包上,瞬间银针就变成了深蓝色。 柯苒看见这颜色,也是心中一惊。 “这这……”唐洛瑜震惊的看向柴进,“这颜色,好像是红阳道用的那个致幻药。” 先前的震惊,到了之后唐洛瑜的声音也压低了下来,惊恐的看向柴进。 对方并没有说话,只是皱眉沉思。 “嘘……”唐洛瑜难免想到之前那诡异的场景,咬了咬嘴唇才开口,“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咱们刚才就已经有些打草惊蛇了。” 柴进自然也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若是这只是个普通黑店倒还好说,毕竟江湖上并不少见。 但是如果牵扯到红阳道,那就真真有些棘手了。 “现下怎么办?”柴进眉头深锁,看向唐洛瑜。 唐洛瑜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293章 真相 “这么有自信?”唐洛瑜听到他的话愣了愣,随即嘴角勾起一丝略带嘲讽的笑,“你莫不是觉得,我便只有买这几百亩地的钱?” 男人没答话,但是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唐洛瑜笑笑开口:“放心吧,只不过是现下这笔款子要迟一些,慢说是你们这两个庄子了,就是整个齐县的地,我唐家也不是吃不下。” 听唐洛瑜这么说,男人的眼睛不由得睁大了几分。 唐洛瑜微微眯眼,显然刚才男人的细微表情也被她捕捉到了,自然明白了男人心中所想。 “这……”男人定了定心神,贪婪的舔了舔嘴唇,“就是不知道唐夫人要买多少地了。” 唐洛瑜笑笑:“这还要在看过了你的地之后再说。” “唐夫人当真快人快语,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这人大笑两声之后开口,“这次就当我同夫人交个朋友,同样条件下,我每亩地比张胖子那边便宜两成,您看这样可好?” “两成?”唐洛瑜嘴角带了些笑意,“这不会让你亏太多吧?” “不怕,我这番也是为了结交唐夫人,日后若是生意上有什么需要提携的地方,还请唐夫人多多关照。”男人对着唐洛瑜拱拱手,面上满是讨好。 “那是自然,只要你家的地好,这都不成问题。”唐洛瑜表现得宛如乡间土财主,也让对面这男人放松了几分警惕,“现在还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哪里就阁下了,”男人憨厚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夫人唤我陈三便好。” “原是陈三兄弟,”唐洛瑜对着身边的柴进点点头,对着陈三开口,“咱们这便跟着你一同过去看看吧?” 陈三点点头,便一同上了唐洛瑜的马车。 车上三人没有说话,一路寂静,很快就到了陈三要卖的那片庄子。 “这里……”唐洛瑜略略有些迟疑,“我要是没看错的话,那边是不是便是张胖子的村?” 唐洛瑜伸手指着前方,正是昨天才刚来过的地方 陈三笑着点点头:“是啊,正是他们村呢。” 听他这么说,唐洛瑜就有些不解,她不明白陈三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边来。 似是注意到了唐洛瑜的迟疑,陈三略略勾勾嘴角,脸上带了些嘲讽的开口:“难不成只他们村遭灾?不过是眼热我生意好罢了。” 这么一说,事情就明晰了起来,唐洛瑜登时也明白了陈三的意思。 大概就是陈三看准了这次洪水的机遇,给吃不起饭的穷人和想买地的地主从中拉线,自己再从中攫取利益。 只是这无本的买卖自然有人看了眼红,大家只觉得他嘴皮子一动就能赚到大量的抽成,自然也想赚这份钱。 想来之前她和柴进两个人见到的那个张胖子,就是其中一个掮客。 不过他们卖的是本村的地,加之张胖子那边比面前这陈三要价还要高一些,想来赚的要更狠一些。 什么村里死了一大部分,什么他们村长带领大家开垦大量土地,什么这样能给村里孤儿寡母的生活有基本保障。 全部都是信口胡言,不过是他们为了自己这个“较真”的主顾演的一场戏罢了。 毕竟这么说了之后,从自己手里拿到的可是真金白银。 唐洛瑜现在只觉得十分恶心,这帮人的行径简直罄竹难书。 包括面前的这个陈三,不过就是利用了老百姓一时的困难,就或骗或哄,先把他们的地骗到手中,之后自己再从中获利。 不得不说,现在唐洛瑜看着眼前的这个掮客,恨不得直接把他给凌迟了。 土地可是老百姓的根本,没了土地要怎么生活? 她是要买庄子,但是并非是要从老百姓的手中抢过来。 只是现下还不能表现出来,到底是不能打草惊蛇了。 “我看这片田倒是不错。”唐洛瑜蹲下身,抓起一块土块捏了开了,“你要的价格也不算高,只不过我现在手头也只剩下一百两了,你看能不能当做定金,过几日之后我家的船过来,再给你剩下的可好?” 陈三并没有像张胖子和他们村长一般纠结,十分爽快的点了点头:“这没问题,咱们也不是那样不爽快的人,一百两就一百两。” 唐洛瑜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已经写好了的文书递给陈三:“兄台在这张上直接按手印就好了。” 另一边柴进从怀中掏出了印泥,陈三笑笑开口:“这是已经都准备好了啊。” “那是自然,我相信你能推荐的地也应该是不错的。”唐洛瑜表面上笑吟吟,心底却已经在咒骂面前之人的十八辈祖宗了。 两人签好文书之后,陈三没有跟着他们的马车回去,唐洛瑜和柴进便悄悄的去到了张胖子他们的村。 “你这又是为何?”柴进有些不理解,“怎么又来这边了?” 唐洛瑜叹了口气开口:“我还是想问问,他们到底给下面的百姓多少钱。” 柴进沉默了,这话他也没法说,毕竟这件事主要也是“这么有自信?”唐洛瑜听到他的话愣了愣,随即嘴角勾起一丝略带嘲讽的笑,“你莫不是觉得,我便只有买这几百亩地的钱?” 男人没答话,但是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唐洛瑜笑笑开口:“放心吧,只不过是现下这笔款子要迟一些,慢说是你们这两个庄子了,就是整个齐县的地,我唐家也不是吃不下。” 听唐洛瑜这么说,男人的眼睛不由得睁大了几分。 唐洛瑜微微眯眼,显然刚才男人的细微表情也被她捕捉到了,自然明白了男人心中所想。 “这……”男人定了定心神,贪婪的舔了舔嘴唇,“就是不知道唐夫人要买多少地了。” 唐洛瑜笑笑:“这还要在看过了你的地之后再说。” “唐夫人当真快人快语,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这人大笑两声之后开口,“这次就当我同夫人交个朋友,同样条件下,我每亩地比张胖子那边便宜两成,您看这样可好?” “两成?”唐洛瑜嘴角带了些笑意,“这不会让你亏太多吧?” “不怕,我这番也是为了结交唐夫人,日后若是生意上有什么需要提携的地方,还请唐夫人多多关照。”男人对着唐洛瑜拱拱手,面上满是讨好。 “那是自然,只要你家的地好,这都不成问题。”唐洛瑜表现得宛如乡间土财主,也让对面这男人放松了几分警惕,“现在还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第294章 噩运只找苦命人 “你、你是何人?”女人睁大了眼睛,看着站在门口的唐洛瑜开口,“你怎么来我家的?” 冲动冲出来的唐洛瑜,这时候才感觉略略有些尴尬,开口:“啊这个吧,其实我是来买地的。” 听到这话,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了起来,仿佛唐洛瑜说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话。 “我我们、我们不卖地!”小姑娘见自己母亲吓到了,鼓起勇气站到了她面前,冲着唐洛瑜开口。 见这小姑娘如此,唐洛瑜怎么还能不明白,只得苦笑了下:“其实也不完全是这个事……要不让我们先进屋再说?” 女人和她女儿对视一眼,把自己女儿拨到身后开口:“行,那就进来说吧。” 这时候唐洛瑜才松了口气,跟柴进两个进到了他们家里面。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坐下来之后,唐洛瑜四下打量了一下,见她们家不说家徒四壁吧,也是差不多了,却收拾的十分干净,略略皱了皱眉开口,“先原谅我偷听,但是之前我来问的时候,张胖子和村长告诉我说的是你们都是自愿卖地的。” “呸!哪个能心甘情愿的卖了自己的土地?”女人听到两人的名字,先是啐了一口,随即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咬咬嘴唇,“唉,我这不是对你们两个,只是那张胖子和村长实在是……” “没事,我知道你们不是对我,”唐洛瑜叹了口气,看向母女两个的目光分外认真,“能说说吗?他们到底是如何逼迫你们的?” 女人叹了口气,拍拍女儿的肩膀,对她温柔一笑:“小丫,你去厨房烧些水给客人们喝。” 小姑娘虽然看起来才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但是却已经十分懂事,明白自己母亲是有事情要跟眼前的两位客人说,于是对着母亲点了点头,便转身出门,去厨房了。 “其实这事还得从三个月之前说起。”女人叹了口气说道。 “不对吧,”唐洛瑜愣了愣,明明洪水过去才不过月余,怎的这女人说事情是从三个月之前开始的,“不是因为洪水的缘故才要卖地的吗?” 女人脸上满是苦笑:“这次洪水本就只是个契机,他们从之前就已经想逼迫我们卖地了……” 唐洛瑜想想之前陈三跟她说的话,想来这其中定然是另有隐情的。 这些人果然是一丘之貉,嘴里面没有半句实话。 唐洛瑜略略皱眉,没说话,只等女人说完。 女人叹了口气开口:“三个月之前,有几个人找到了村长。说是要收购我们的土地,只是给的价格太低了,大家都没当回事。” 听到这话,唐洛瑜愣了愣,总觉得这其中定然有隐情:“之前有没有来你们村子收地的?” 女人微微一怔,随即睁大眼睛摇了摇头:“我们这周围的地都是自家的,村子靠着水源,几乎没什么大灾,就算哪家出了败家子,家也败光要卖地,也基本都被本村的人买去了,从未有人来过。” “这就是了。”唐洛瑜冷嗤一声,表情有些许嘲讽,“这事情怎么看怎么透着奇怪,好了大姐,你接着说吧。” 女人点点头,继续往下说:“是这样的,他们来过之后没几天,村长就把我们叫到一块儿,说是要开个什么会,我也不懂,我家是我男人去的。” 说到故去的自家男人,女人的表情满是哀凄:“好像说是要统计一下各家都有多少土地,说什么这样可以方便管理。” “村长家的地是哪一片?”唐洛瑜从怀中掏出舆图在女人面前展开,让她给自己指认。 虽说还没给钱,但是到底已经给了定金,因而这小山村的舆图她还是有的。 “你、你这图上,好像没有村长的地……”女人到底是没见过舆图,看了好一阵才开口说。 唐洛瑜登时心下有数,不由得冷笑一声。 说什么统一管理,还不是想看看抛开他们自家田地之后,哪些地可以连成片,之后卖的时候也好一块卖出去。 现下看着这舆图,想来也是在开完那劳什子会之后才绘制的。 “之后呢?”唐洛瑜闭了闭眼睛,想听女人说完最后一点。 “我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那些人要来收地的事情,又见村长要统计各家的地,当时就闹了起来,”女人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泪水,“这地是根啊,我们怎么可能卖……” 唐洛瑜也明白,叹了口气。 “之后就是这次洪水了,我男人、我男人他……他帮着村里救落水的牲畜,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女人这次终于忍不住了,伏在桌子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娘!”小女孩从外面进来,见自己母亲哭起来,赶忙快步奔了进来,怎料没注意门槛,失足向前跌去。 唐洛瑜睁大眼睛,只是她的距离到底有些远,显然是来不及救,大声喊了一声:“柴进!” 说时迟那时快,柴进猛地向前冲去,拎住了小女孩的后领,把她拉了起来,另一只手则是抓住了掉落下来的水壶。 女人听到刚才的声音,登时也傻了,现下看见柴进救下了小姑娘,赶忙上前去看女儿有没有事。 仔细检查一番之后,见孩子没事,便把她搂紧了怀里,呜呜哭着开口:“你要吓死娘吗!娘现在就只有你了啊!走路怎么这么不当心,这要是摔了可怎么办啊!” 唐洛瑜也是心有余悸,刚才那跤要是摔实在了,看角度,小姑娘的脸怕是要保不住。 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唐洛瑜叹了口气,把母女两人扶了起来,看着她们的泪水,心中也是百味陈杂。 毕竟她是来买地的,立场上来讲,也是站在这些苦命人对立面的。 只是她并非那些狠心之人,不会因为买了地之后,就欺压这些老实人。 唐洛瑜叹了口气,郑重的对母女两人开口。 “你们放心,这件事不说别人,单就是我自己,也定然会管到底的!” 第295章 思念 听到唐洛瑜这么说,母女两人都震惊的看向她。 唐洛瑜叹了口气,把两人扶了起来:“咱们还是把刚才的事情说完吧。” 女人站起身来,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开口:“是,确实应该先把事情说完。” “洪水之后,我家男人和其他几家的人都没了,”女人闭了闭眼睛,似是要强行把悲伤压下去一般,她女儿站在一边,有些揪心的握紧了母亲的手,“没过几天,张胖子就来我家说了。” “你等等,”唐洛瑜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你刚才说家里没人的那几家,是不是就是当时跟你丈夫一起,跟村长闹的那几个?” 女人似是才想起来一般:“好、好像是这么回事……” “还有,”唐洛瑜勾勾唇角,又问了一句,“洪水时候安排他们去救援的,是不是也是村长?” 听到这话,女人睁大了眼睛,似是有些不相信一般开口:“这、这不是真的吧……” 唐洛瑜看见她这反应登时明白,恐怕这一切都是村长的设计。 就是为了除去这些不支持他卖地的人。 可是村长到底为什么要贱卖土地呢? 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些收入? 唐洛瑜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毕竟他们的地价实在便宜,单单为了赚钱的话,不可能要价这么低。 要是为了跟陈三竞争的话,又显得有些刻意了,毕竟他们的价格比之陈三的要高上不少。 这其中一定还有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之后他们就一直逼你们卖地?”唐洛瑜开口,只觉得心中有些凉。 只不过这已经是既定事实了,说出来也不过是好听罢了。 “是,现下只有我们娘俩,死守着这片地不放了。”女人似是被抽干了力气,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村长要这么对她们。 难道就只是因为她家不同意卖地? 现下她男人的死,似乎也跟村长脱不开干系,女人有些颓然。 她想替自己男人报仇,但是却毫无头绪。 “我、我们也快坚持不下去了。”女人看向唐洛瑜,仿佛她便是自己的救星一般,“姑娘,你能帮我们吗?能帮我们的吧……” 唐洛瑜闭了闭眼睛,随即睁开:“我刚才便说了,这事情我定然会管到底的。” 眼泪顺着女人的眼角滑落,她看向唐洛瑜的目光中满是哀伤,只是除却这哀伤,剩下的便是深藏眼底的希冀。 只是这事情说起来还是要从长计议。 毕竟这件事的根本,并非是卖地这么简单,那群人所谓的行动,也都仅仅只是个借口。 唐洛瑜总觉得其中定然有隐情,不然村长这样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你怎么看?”唐洛瑜看向柴进,想从他那边寻求一些其他角度的看法。 柴进略略皱眉,对着唐洛瑜摇了摇头。 唐洛瑜叹了口气,这时候就无比的想念薛林策,如果是他在这里,自然可以给到她十分行之有效的建议。 只不过薛林策现在有正事要忙,她不可以也不能这么自私的就让他过来帮自己。 话说回来,这其实是她在帮薛林策。 毕竟州府里的事情,本来就都应该由薛林策处理。 唐洛瑜沉默了一阵儿,几人看着她的表情都有些僵。 “我没事。”唐洛瑜笑笑,“大姐,这样,你们先假意同意卖地,之后的事情就都交由我来处理。” 唐洛瑜这话一出,女人愣了愣,现在这个提议仿佛跟村长那边不谋而合,这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只这一瞬,唐洛瑜就看出来女人的顾虑,唐洛瑜叹了口气,从怀中掏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放在桌上:“这算是我压在这里的,之后事成了,看你再还给我便是。” “你……”女人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唐洛瑜,不明白这个陌生人怎么就敢把这么一大笔钱直接交给她,“这、这也太多了。” 就是她家的地都按最高价卖出去,再翻两番,也卖不到五十两。 现下这些钱,让她有些惶恐。 “反正是压给你的,”唐洛瑜一笑,“之后是要还的。” “你不怕我拿着这些钱跑了吗?”女人愣了愣,才开口说出了这话。 唐洛瑜勾勾唇角:“不过五十两,与我而言并非是什么大数目,而且你既能问出这话,我觉得你便不会跑。” 看女人依旧沉默,唐洛瑜又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你真的跑了,那便算我眼拙看错人好了。” “恩公若是能帮我保住家里的地,我们母女便……”女人正要起誓,就被唐洛瑜拦了下来。 “这样的誓言还是不要轻易说的好,”她灿然一笑,“真想打破的话,就算起怎样的毒誓也是拦不住的,但是你若是真心想要遵守,那便是不说出来,放在心中也是没问题的。” 说完之后,唐洛瑜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母女二人送她来到门口,看着唐洛瑜离开的身影,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没有说话。 “你有什么计划?”走出村子好久之后,柴进才开口问唐洛瑜。 “先把地买下来,”唐洛瑜笑笑,她身上的钱确实没多少了,但是并不代表她就没钱了,“咱们的船,明天可就要到了。” 柴进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毛。 他自然是知道,唐洛瑜根本没有那什么船,那不过只是她的信口胡言,怎么现下也拿出来骗人了。 “你不想说就不想说,”柴进也没什么探究的欲望,“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就好了。” 唐洛瑜笑笑,上前拍了拍柴进的肩膀:“那是自然,我跟谁客气也不可能跟你柴大侠客气。” 柴进听了她这话,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现在咱们先去钱庄,我确实得取点钱了。”唐洛瑜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弧度。 只是两人去的却并非是钱庄,而是齐县最大的当铺。 “你不是要去钱庄?”柴进有些不解的看向唐洛瑜。 “做戏要做全套嘛,”唐洛瑜笑笑,径自直接走进了当铺。 第296章 当铺 柴进有些无语的跟了上去,只是当铺里似是刚收过什么活物,味道有些难闻。 “掌柜的,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唐洛瑜进去自然也闻到了,捂住口鼻走了进去。 “抱歉抱歉,”从柜台里走出一个穿着十分富贵的男人,他满脸笑意看起来十分慈和,“刚才有群番人,送了些皮货来,院子里没空,只能在这边验收。” “这么大的味道,看着不少啊。”唐洛瑜略略皱眉,仔细打量面前的掌柜。 “是是,那确实不少,”掌柜的笑笑,似是这生意让他赚的不少,“少说有五百多张皮子呢。” 唐洛瑜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开口:“怎的他们不去皮货行,直接送到当铺来了?” 掌柜的也明白唐洛瑜的意思,笑着挠挠头:“其实我也有家货栈,只是那边仓库满了,就让他们送过来了。” “原是如此,是我误会了。”唐洛瑜笑笑,从袖袋里掏掏,掏出来一个锦囊放在柜台上,“掌柜的,我要当这块玉佩。” “玉佩?”掌柜的打开锦囊,发现里面的玉佩玉质莹润,雕工上程,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精品,有些震惊的看向唐洛瑜,“这、这你要当了?打算当多少钱?” 唐洛瑜笑眯眯的伸出手掌晃了晃。 “五十两?”掌柜的试探性的开口,“你活当还是死当?” 唐洛瑜摇了摇头,继续对着掌柜的晃晃她的手掌。 “总不能是五百两吧?”掌柜的有些迟疑,要说这玉佩确实是上乘之作,也能卖上价钱,但是五百两个这数目,属实是他不能接受的价格。 毕竟他这里是当铺,并非是首饰铺子。 唐洛瑜没说话,依旧摇了摇头,对着掌柜的又晃了晃她的手掌。 “姑娘,你莫不是在逗我?”掌柜的有些着急,“难不成你这玉佩要当五千两?” 唐洛瑜还是如同刚才那样摇了摇头,只不过这次开口说话了。 “不是五千两,是五万两。”唐洛瑜笑吟吟的看向面前的掌柜的,“怎么,不能当?” 掌柜的震惊的看向唐洛瑜:“你这姑娘,简、简直是胡闹!” “就你这玉佩,哪怕是长春真人亲自雕的,都值不了这个钱!”掌柜的看向唐洛瑜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个疯子,“姑娘我跟你说,就这玉佩,五百两就顶天了。” “若是我跟你说,这玉佩是是个信物呢?”唐洛瑜并不着急,开口跟面前人柴进有些无语的跟了上去,只是当铺里似是刚收过什么活物,味道有些难闻。 “掌柜的,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唐洛瑜进去自然也闻到了,捂住口鼻走了进去。 “抱歉抱歉,”从柜台里走出一个穿着十分富贵的男人,他满脸笑意看起来十分慈和,“刚才有群番人,送了些皮货来,院子里没空,只能在这边验收。” “这么大的味道,看着不少啊。”唐洛瑜略略皱眉,仔细打量面前的掌柜。 “是是,那确实不少,”掌柜的笑笑,似是这生意让他赚的不少,“少说有五百多张皮子呢。” 唐洛瑜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开口:“怎的他们不去皮货行,直接送到当铺来了?” 掌柜的也明白唐洛瑜的意思,笑着挠挠头:“其实我也有家货栈,只是那边仓库满了,就让他们送过来了。” “原是如此,是我误会了。”唐洛瑜笑笑,从袖袋里掏掏,掏出来一个锦囊放在柜台上,“掌柜的,我要当这块玉佩。” “玉佩?”掌柜的打开锦囊,发现里面的玉佩玉质莹润,雕工上程,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精品,有些震惊的看向唐洛瑜,“这、这你要当了?打算当多少钱?” 唐洛瑜笑眯眯的伸出手掌晃了晃。 “五十两?”掌柜的试探性的开口,“你活当还是死当?” 唐洛瑜摇了摇头,继续对着掌柜的晃晃她的手掌。 “总不能是五百两吧?”掌柜的有些迟疑,要说这玉佩确实是上乘之作,也能卖上价钱,但是五百两个这数目,属实是他不能接受的价格。 毕竟他这里是当铺,并非是首饰铺子。 唐洛瑜没说话,依旧摇了摇头,对着掌柜的又晃了晃她的手掌。 “姑娘,你莫不是在逗我?”掌柜的有些着急,“难不成你这玉佩要当五千两?” 唐洛瑜还是如同刚才那样摇了摇头,只不过这次开口说话了。 “不是五千两,是五万两。”唐洛瑜笑吟吟的看向面前的掌柜的,“怎么,不能当?” 掌柜的震惊的看向唐洛瑜:“你这姑娘,简、简直是胡闹!” “就你这玉佩,哪怕是长春真人亲自雕的,都值不了这个钱!”掌柜的看向唐洛瑜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个疯子,“姑娘我跟你说,就这玉佩,五百两就顶天了。” “若是我跟你说,这玉佩是是个信物呢?”唐洛瑜并不着急,开口跟面前人柴进有些无语的跟了上去,只是当铺里似是刚收过什么活物,味道有些难闻。 “掌柜的,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唐洛瑜进去自然也闻到了,捂住口鼻走了进去。 “抱歉抱歉,”从柜台里走出一个穿着十分富贵的男人,他满脸笑意看起来十分慈和,“刚才有群番人,送了些皮货来,院子里没空,只能在这边验收。” “这么大的味道,看着不少啊。”唐洛瑜略略皱眉,仔细打量面前的掌柜。 “是是,那确实不少,”掌柜的笑笑,似是这生意让他赚的不少,“少说有五百多张皮子呢。” 唐洛瑜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开口:“怎的他们不去皮货行,直接送到当铺来了?” 掌柜的也明白唐洛瑜的意思,笑着挠挠头:“其实我也有家货栈,只是那边仓库满了,就让他们送过来了。” “原是如此,是我误会了。”唐洛瑜笑笑,从袖袋里掏掏,掏出来一个锦囊放在柜台上,“掌柜的,我要当这块玉佩。” “玉佩?”掌柜的打开锦囊,发现里面的玉佩玉质莹润,雕工上程,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精品,有些震惊的看向唐洛瑜,“这、这你要当了?打算当多少钱?” 唐洛瑜笑眯眯的伸出手掌晃了晃。 “五十两?”掌柜的试探性的开口,“你活当还是死当?” 唐洛瑜摇了摇头,继续对着掌柜的晃晃她的手掌。 “总不能是五百两吧?”掌柜的有些迟疑,要说这玉佩确实是上乘之作,也能卖上价钱,但是五百两个这数目,属实是他不能接受的价格。 毕竟他这里是当铺,并非是首饰铺子。 唐洛瑜没说话,依旧摇了摇头,对着掌柜的又晃了晃她的手掌。 “姑娘,你莫不是在逗我?”掌柜的有些着急,“难不成你这玉佩要当五千两?” 唐洛瑜还是如同刚才那样摇了摇头,只不过这次开口说话了。 “不是五千两,是五万两。”唐洛瑜笑吟吟的看向面前的掌柜的,“怎么,不能当?” 掌柜的震惊的看向唐洛瑜:“你这姑娘,简、简直是胡闹!” “就你这玉佩,哪怕是长春真人亲自雕的,都值不了这个钱!”掌柜的看向唐洛瑜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个疯子,“姑娘我跟你说,就这玉佩,五百两就顶天了。” “若是我跟你说,这玉佩是是个信物呢?”唐洛瑜并不着急,开口跟面前人 第297章 演戏 唐洛瑜听到他说这话,神秘一笑。 “这个实在有些不好透露。”唐洛瑜手指在玉佩上摩挲,“还请掌柜的见谅。” 其实刚才这掌柜的也是被唐洛瑜说的话震惊到了,现下平静下来一想,才察觉到其中的问题。 若是唐洛瑜真如同自己所说,跟王家有关联,那她办的事情定然十分重要。 正所谓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自己现下这么问,简直是自掘坟墓。 见唐洛瑜这么说,掌柜的也顺坡往下下:“是是,姑娘说的对,这并非是我能问的问题。” “掌柜的倒也不用妄自菲薄,”唐洛瑜见他害怕,赶忙安抚了两句,“主要是这其中的事情实在是有些……不过掌柜的你放心,自然不是什么坏事就是了。” 听唐洛瑜这么说,掌柜的也稍稍放下心来。 他家虽然有些钱财,但是就算是在岳东这个地界都排不号,更遑论是王家这样大的家族了。 在他看来,那简直就是天上的神仙一般的人物。 思及此,掌柜的又看向了唐洛瑜手下的那块玉佩。 这玉佩是否真的如同唐洛瑜所说一般,乃是跟王家的信物…… 见掌柜的看向这边,唐洛瑜勾勾唇角,又把那块玉佩拿了起来,看看面前的掌柜的。 “这也算作是给你压压惊吧。”唐洛瑜把手中的玉佩递了出去,“与我有旧的乃是王家这任的家主,王珏。” 掌柜的刚要伸出手去接过那块玉佩,但是听到唐洛瑜这么一说,赶忙又缩回了手。 他确实也想跟王家攀上关系,但是到底心中还是有数的,唐洛瑜说的这人,在王家的地位实在是超然。 就是他一个小县城里的,也是听过王珏大名的。 这样的人,他实在是有些不敢。 “姑娘,您别逗我了,”掌柜的一脸苦笑,“我这样的人哪能跟王家家主扯上关系……” 唐洛瑜见他着实是不愿收下来,也没有继续难为这掌柜的,于是从怀中掏出了另一枚玉佩。 “既然掌柜的不肯收这块,那便收下这块吧。”唐洛瑜浅浅一笑,把那块没什么花纹的玉佩放在了桌上,“现在我的身份还不好透露,在过阵子,掌柜的就知道我是谁了。” 单是想想,面前这人轻易就能将王家的玉佩送出,想来身份定然也不简单。 掌柜的内心挣扎了一阵,却也还是上前接了过来。 “那我便谢谢姑娘了。”掌柜的对着唐洛瑜拱拱手,“若是之后还需要什么帮助,姑娘只消捎句话来,某定然竭尽所能。” 这话说的有些见仁见智。 唐洛瑜到底也没这么天真,掌柜的说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这也说明掌柜的的帮助,其实是有前置条件的。 他也想看看唐洛瑜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值不值得他倾尽所有去帮助。 唐洛瑜并不十分在意,也不想用自己的身份去压制别人。 不过到底现在唐洛瑜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倒是不太纠结这掌柜的到底怎么想的。 “这次的事情,不管如何,这次的事情还是要感谢掌柜的了。”唐洛瑜笑笑,“不过做戏到底还是要做全套,这五万两的银票我倒是不用拿走,但是掌柜的还得替我遮掩一番。” 掌柜的登时就明白唐洛瑜的意思。 这就是说,虽然没拿钱,但是要做出她拿了钱的样子。 掌柜的略一沉吟,从一旁的多宝阁上拿下来一个小匣子递给唐洛瑜:“姑娘看这盒子如何?” 唐洛瑜笑笑,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掌柜的又把桌上的宣纸裁开,整齐的叠了一下放进了小匣子里。 “当真是细心啊。”唐洛瑜笑笑,十分欣赏的看向掌柜的。 虽说他有些自己的小心思,还胆子小,但是这人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凭这份细心,就让人十分动容。 若是这掌柜的跟自己干就好了。 唐洛瑜现在家中的生意还靠王叔撑着,随着他日渐年老,到底还是要退下来的。 赵双那边守成还行,但是让她开拓恐怕是有些难。 不过面前这掌柜的,人家的买卖可是自家的,就这样空口白牙的让人家放弃自家的买卖来帮自己做生意,恐怕问十个人,十个人都不肯。 哪怕她是知府夫人也不行。 唐洛瑜收回目光,抱起小匣对着掌柜的拱拱手:“那我们便不打扰掌柜的了,如果有人问起……” “我便如实说。”掌柜的笑笑,笑容在他略带肥胖的脸上显得十分和煦,“就说姑娘乃是王家家主的故人,如何?” 果然通透。 唐洛瑜又在心中赞了他两句。 这么说也是实话,只是并没有把实话全部说完,到底面前这掌柜的还是想要结交唐洛瑜的。 “没问题,”唐洛瑜笑笑,又对他拱拱手开口,“那我们便先行离开了。” 随后掌柜的便送唐洛瑜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刚才留下来看热闹的人还没走完,这边见唐洛瑜出来,免不得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就是这人,拿了块玉佩,要在老胡这里当五万两,这不就是在抢?” “就是就是,可是老胡能把钱给她吗?” “你傻啊,看人家抱着箱子过来还看不明白吗?那显然是已经给了啊……” 这人说完,周围人一片寂静。 五万两,那哪是普通人能随意拿出来的? 现下这些人对唐洛瑜无比的佩服,却也始终有人觉得她是在骗人。 唐洛瑜没管他们,径自跟柴进离开了这篇热闹的街区。 不过见当铺掌柜的如此好说话,也想分一杯羹的人也不在少数。 唐洛瑜这边跟柴进离开当铺,柴进憋了一阵子的话也终于说了出来:“所以你搞出这一出来,是为了什么?” “这个啊……”唐洛瑜拉长了调子开口,“自然是让一些人知道,我现在身怀巨款,不用担心他们那些地卖不出去。” 柴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现在显然不是什么询问的好时机,索性也就闭上嘴没问缘由。 第298章 胆大包天 既然已经知道那家客栈是黑店,两个人索性也就没有回去。 毕竟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两人又找了一家小一些的客栈,只是客栈老板是个女人,让唐洛瑜略略有些吃惊。 “你们之前是住在兴隆街上那家客栈的吧?”唐洛瑜和柴进刚进去,还没等开口,老板娘就率先出口询问了。 “老板娘怎么知道的?”唐洛瑜有些诧异的看向面前的老板娘。 “那家店啊……”老板娘表情有些暧昧,只是却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唐洛瑜略略皱眉,看向面前的老板娘:“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老板娘笑笑,“这可不能说。” “故弄玄虚。”柴进有些恼火,“不就是那边是黑店吗?有什么好遮掩的?” 唐洛瑜震惊的看向身边的柴进,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接的就说了出来。 “唉?你们知道啊。”老板娘看向唐洛瑜的目光中也带了些探究。 唐洛瑜勾勾嘴角:“老板娘既然知道此事,为何不报官?” “这同我有什么关系?”老板娘用手中的折扇扇了扇风随后开口,“左右我又不去他家住店。” 登时唐洛瑜对面前老板娘的影响就坏了起来。 她不明白这人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若是她真的知道其中内情,但是却又不说出来的话,着实是有些…… 倒不是说有多坏,毕竟她可还是要在这条街上开店的,看起来又是孤身一个女人,不愿意说倒也是能理解的。 但是却有些自私的感觉,让唐洛瑜和柴进有些不悦。 “老板娘给我们开两间客房吧。”唐洛瑜也没跟她过多纠缠,两人都已经走到这里了,自然没有离开的道理。 老板娘打量了他们两个一下,脸上带了些许笑意:“不如直接开个小院住,你们觉得呢?” 这倒也不是不行。 “那便开个小院吧。”唐洛瑜倒也没说别的,只笑着往柜台上放了一锭银子,“这些可够?” “够了够了,这些足足够住三个月的了!”老板娘笑笑,转头对着一边开口,“小石子!带客人去后院!” 很快就从后面跑出来一个小青年,面上有巴掌大的一块胎记,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模样。 “两位客官,便跟着我来吧。”小石子笑吟吟的在前面引路,带着他俩去到后院。 说是个小院子,里面不过相邻的三间房,中间是个不太大的天井,看起来十分紧凑的样子。 不过环境倒是十分安静,让唐洛瑜十分满意。 “小二哥,你今年多大了?”唐洛瑜笑着跟带头的小石子打招呼。 小石子显然没意识到,唐洛瑜竟然会跟他搭话,于是挠了挠头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今年,十五了。” 唐洛瑜又跟他闲聊了两句,这孩子看起来十分拘谨的样子,让唐洛瑜心中有些莫名的感觉。 “诶,我这才来齐县没多久,小二哥可知道有什么特产啊?”唐洛瑜笑眯眯的从怀中摸出一点散碎银子放在桌上,“今日是在太累了,能否劳烦小二哥去帮我们买些吃食回来?” 小石子有些局促的开口:“客官你这银子太多了,我们县里的小吃都很便宜的……” “无妨,你只消买够两个人吃的就好了,剩下的钱,全都给小二哥当跑腿费了。”唐洛瑜没有收回银子,反倒是笑着又往他面前推了推。 “这这……”小石子没想到这次过来的客人这般阔绰,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唐洛瑜,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过到底还是没能抵抗住银子的诱惑,伸手拿过了那些碎银子。 “就麻烦小二哥了。”唐洛瑜对着他甜甜一笑,面前的小二看到后脸色涨的微微发红,赶忙就跑了。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唐洛瑜才收起了笑容,有些疲惫的靠在了墙边。 “你这又是做什么?”柴进不明白,唐洛瑜怎么会在那老板娘这样之后,还在她们家客栈住下,又是为什么非要让这小二去给他们卖吃的。 “唉,柴兄啊,人都说财不露白,你道是为何?”唐洛瑜撑着下巴看向柴进,神色中满是倦意,“是担心有心之人谋财害命。” 虽然不完全是这个原因,但是柴进也不能不承认,唐洛瑜这一系列操作,在他看来,行走江湖之时,都是找死的行为。 “所以你为什么……”这就是柴进不明白的地方了。 唐洛瑜显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是她既然明白,但是又为什么非要这么去做? “柴兄,我现下有你保护,自然什么都不怕。”唐洛瑜叹了口气,“昨日那黑店,着实是吓了我一一跳。” 别说是唐洛瑜了,就是柴进也是有些后怕的。 毕竟他行走江湖多年,还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黑店。 而且更嘲讽的是,这黑店竟然是齐县现下最大的客栈。 “你光看刚才那老板娘的态度,便能知道,这其中定然有官府的影子,”唐洛瑜叹了口气,“不然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是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胆量,敢在闹市区开这么一家。” 不仅如此,还没人敢管,当地老百姓提起来也是讳莫如深的样子。 “所以呢?”柴进略略皱眉,看向唐洛瑜。 “我想把他们一网打尽,”唐洛瑜面前勾勾嘴角,“而且我觉得,这其中定然还有些不能言说的事情。” “比如呢?”柴进已经开始问了,索性就问到底。 唐洛瑜的手指沿着桌子上的茶杯杯口划了两下,随即笑笑开口:“比如,同红阳道人有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柴进的面色也变得有些古怪:“所以你觉得,那帮邪教分子,已经渗透到了朝廷之中了?” 唐洛瑜摊摊手:“我不知道,但是现在这情况,也容不得我不怀疑了。” 听到唐洛瑜这话,柴进面色一沉,也不知道现下要说什么好。 “柴兄不要担心,我觉得总归京中的官员们是不知情的,也就是齐县这种小县城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第299章 笨贼 听到唐洛瑜这么一说,柴进的眉头不由得又皱紧了几分。 但是看到她这么笃定,也就没多说什么。 “你心中有数就好。”柴进话音刚落,刚才跑出去的买东西的小石子也跑了回来。 他怀中抱着几个纸包,额头上也沁出了些汗水,脸上却十分喜悦的模样。 把手中的纸包放在桌上:“这位客官,这些都是我们这边比较出名的小吃,您尝尝看,若是有喜欢的,就跟我说,到时候我出去给您买。” 唐洛瑜笑笑,柔柔开口:“辛苦小二哥了,你先去休息吧,我们尝尝看,若是有合口味的,一定会告诉你的。” 柴进略略皱眉,目送那孩子出去,就见唐洛瑜已经忙不迭的打开了桌上的油纸包。 “柴兄快坐下,我看着些小吃不错的样子。”唐洛瑜虽说这么说,手上却也没停下。 她从怀中掏出柯苒给她的那个盒子,把银针戳进去试了试,并没有发现这些小吃里面有什么问题,松了一口气。 “来吧,尝尝。”唐洛瑜有些疲惫的笑笑,对着柴进一点头。 想来确实是被昨天的事情吓到了,毕竟那件事确实有些恐怖。 只不过还是柯苒靠谱,不仅给了唐洛瑜避毒珠,还给了她这个小盒子。 就算吃下去没什么效果,也不敢直接吃啊。 柴进也坐了下来,从桌上的纸包里拿起一个兵,咬了一口之后发现,入口满嘴辛辣,味道着实是不错。 “看你的样子也知道这饼味道不错了。”唐洛瑜也拿起一个来,尝了口发现确实不错,“回头问问那小二,这饼是从哪买的,看看能不能挖到我的铺子里来。” 柴进有些无语。 但是也就是唐洛瑜有这样的经商天赋,不然她家生意如何能做到现今这么大。 两人吃完之后,就各自去休息了。 唐洛瑜望着客栈房间的天花板有些出神。 她有些睡不着。 心中还是担心这件的,毕竟那些红阳教的人,着实是无孔不入。 叹了口气,唐洛瑜转了个身。 忽的,听见外面隐隐传来些许破空声。 唐洛瑜吓的不敢动弹,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随即就听见,柴进房间的方向传来一声响,随即就是拳脚相交的声音。 这时候唐洛瑜才放下心来,坐起身拿过一边的衣服披在身上,起身凑到窗边去看。 此时柴进已经将那人制服,唐洛瑜这才起身出门,打算看看这半夜来偷袭他们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柴兄辛苦了。”唐洛瑜对柴进笑笑。 柴进没吭声。 心道,这若不是白天的时候唐洛瑜那般张扬,恐怕晚间也不会有这人过来。 “说说吧,你是何人?”唐洛瑜冷嗤一声,伸脚碰了碰那人的腿,“抬起脸来看我。” 那人并不做声,也并没有抬起头来看唐洛瑜。 “你倒是硬气。”唐洛瑜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来,从里面掏出了一个黑色的药丸,“这东西,乃是丹枫谷出品,你可知道丹枫谷?” 江湖中人哪有不知道丹枫谷的。 听到唐洛瑜这么说,被柴进押着的人周身一震,却也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这药是我委托一个朋友所制,吃了之后并不会死人,”唐洛瑜说完这句话,声音有些寒意,看向那人的时候,宛如在看一个死人,“但是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唐洛瑜的话果然有效果,说完之后,那男人愣了一瞬,随即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瞪了唐洛瑜一眼:“你说丹枫谷便是丹枫谷了?” “那是自然,”唐洛瑜笑笑,也并不打算跟他解释,对柴进挑挑眉头,“柴兄,劳烦你把他嘴掰开。” 柴进也没废话,一个用力,把那人的下巴卸了下来。 唐洛瑜把药丸往他嘴里一丢,柴进顺势又把他的下巴推了上去,那药便被他吞了进去。 “你、你真是恶毒,”那人有些气不过,就要骂人,“我不信这是丹枫谷人给你的毒药!” “不信就不信吧。”唐洛瑜浅浅一笑,“你现在试试看,调息一下是不是会有酥麻的感觉?” 这人愣了一下,随即闭上了眼睛,似是在尝试。 只是不过须臾,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惨白。 “所以你尽可以不信。”唐洛瑜浅浅一笑,“但是如果想要解药的话,那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这人听到唐洛瑜的话,闭上了眼睛。 柴进这时候也松开了他,只不过在松开之前,就已经点了他周身的穴道,他现在不能动用内功,跟个寻常人也没有太多差别。 “那我们就从最普通的问题开始吧,”唐洛瑜拉过一边的板凳坐了下来,“你是谁派来的?” 这人嘟囔一声,声如蚊蝇,完全听不清楚。 “兄弟,你知道你现在性命窝在我手中吗?”唐洛瑜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这人,有些嘲讽的开口,“若是我不想给你解药,我保管你宁可死,也不要苟活。” 这人深深的看了唐洛瑜一眼,随后似是十分屈辱一般开口:“我是京中摄政王派来的人。” “啊?”唐洛瑜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面前的人,无论如何也没法相信,他是摄政王派来的人,“摄政王?他派你来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不知道吗?”这人诧异的看向唐洛瑜,“想要你性命啊!” 这话唐洛瑜就更不信了。 若说是真的要杀人的话,薛林策不是更好的目标吗? 现下柴进在她身边,摄政王又不是不知道柴进的武力值,怎么可能下手过来杀她? “你不会不知道,我其实是认识摄政王的吧?”唐洛瑜冷笑一声,“王爷手下怎么会有你这种蠢货?” 唐洛瑜的目光实在是嘲讽,只不过那人依旧十分硬气:“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王爷做什么事情还要跟你汇报?” 那自然是不用的。 但是唐洛瑜怎么想都觉得,这并非是摄政王能干出来的事情。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只能把你交给王爷了。” 第300章 毒药 这话一出,刚才还在梗着脖子跟唐洛瑜较劲的男人,瞬间有些萎靡。 “你……我真是王爷的人,你就算把我送回去,王爷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这人瞪大了眼睛,小声低吼道。 “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这么怕我把你交还给王爷?”唐洛瑜此时已经完全确认,面前这人就是在虚张声势,他定然不是摄政王的人。 恐怕刚才把事情栽在摄政王身上,只是只是想把事情引到一个她惹不起的人身上罢了。 只是这傻贼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认识摄政王。 “你你、你要干什么!”他震惊的看向唐洛瑜,有些难以置信,“我都跟你说了我是摄政王殿下派来的人,你怎么就是不信!” “你要是摄政王派来的人,那我就是九天玄女了。”唐洛瑜冷嗤一声。 虽说摄政王家养的那些刺客也大多都是些蠢货,但是到底比眼前之人还是要聪明一些的。 “我劝你最好赶紧交代,”唐洛瑜打了个哈欠,有些疲惫的开口,“我给你那毒药,再有一刻钟就要第一次发作了,到时候周身所有的骨头缝都会如同有虫子啃噬一般,让人难以忍受。” 这话当真是吓到了面前的人,毕竟刚才唐洛瑜刚才唐洛瑜让他运功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受到了那种感觉。 “哦对了,”唐洛瑜还嫌火不够旺,又给他添了几根柴,“我这朋友可是精通点穴,等你发作的时候点了你的穴道,让你难受的时候想动一动都不行。” 这人听到唐洛瑜说的话,看向她的眼神宛如在看地狱的恶鬼。 “你、你怎么这般心狠手辣?”他终于有些坚持不住,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些许,“怎么能想出这般招数来?” “对付你这样的硬骨头,不用点特别的招数,怎么能奏效呢?”唐洛瑜笑吟吟的开口,“所以说说吧,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派你过来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是张胖子。”这男人显然也泄气了,毕竟唐洛瑜刚才描述的场景,着实让他有些不敢想。 原来是他。 唐洛瑜勾勾嘴角,果然城中是有他们眼线的。 只不过唐洛瑜并不十分在意:“他让你过来干什么?” “偷钱。”这人低垂下头,声音有些小,“他跟我说,你今日白天从当铺当了五万两,只要找到那匣子银票,我们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你倒是讲义气,”唐洛瑜没想到,现下还有这般天真单纯的贼,“东西是你偷的,你何必要分给他?” 面前这男人显然是之前没意识到,有些懊恼的皱起了眉头。 “再说了,就算是你心地善良,愿意同他们分享,”唐洛瑜勾勾嘴角,“那为什么被我们抓住之后,又赖在摄政王殿下头上?” 这人低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因为摄政王滥杀无辜。” 这就有些黑色幽默了。 虽然摄政王却是喜好杀人,但是他所杀之人,却也都是该死的。 只不过这其中的原因,外面人并不知道就是了。 原来在老百姓眼中,摄政王已经跟妖魔鬼怪画等号了。 这人想来也笃定自己不会去找摄政王对峙,所以才把这件事栽到了摄政王头上。 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己其实是认识摄政王的,而且还是他仇人的妻子。 “想来你也是为了钱,”唐洛瑜从怀中掏了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他面前,“这里有十两,你回村帮我盯着些他们的动向。” “你这也太少了吧!”男人有些不乐意,毕竟他是来投五万两的,现在心中的落差不可谓不大。 唐洛瑜倒也不恼:“但是我这十两,你可以拿在手中,那五十两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这人还有些气不过,只是刚才唐洛瑜说的时间,这时候已经到了,他只感觉周身麻痒,似是有虫子在啃咬他的血肉一般。 “啊——”男人一声嘶吼,让人听了只感觉毛骨悚然。 唐洛瑜不为所动,声音淡漠的开口:“所以你做,还是不做?” 这人被折磨的难受,在地上滚作一团,这时候听到唐洛瑜的话,赶忙开口答应:“我做我做!” 唐洛瑜十分满意,从锦囊来里又掏出了一枚黑色药丸:“这便是解药了,只不过只是两天的量,你可以逃跑试试。” 这人这时候哪还有什么思维,抓过唐洛瑜手中的药丸就往嘴里塞。 不多时,似是缓和了过来,男人躺在地上,口水流了一地。 唐洛瑜看着面前的男人丝毫没什么恻隐之心。 “什么时候能过去?”唐洛瑜冷嗤一声,“吃过药是不是舒服多了?” 男人面色苍白,却也点了点头。 唐洛瑜伸脚踢了他一下,这人唉唉叫了两声随即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唐洛瑜:“我方才不是已经交代过了吗?” “这就说完了?不是还有个问题没回答吗?”唐洛瑜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已经好些了的男人,“摸莫不是觉得我的药用完了吧?” 这人看向唐洛瑜的目光满是震惊:“你、你……我刚才不是说了,他们是图谋你的钱。” 唐洛瑜见他这样还是如此说,心中便也明白了。 “好了,你先走吧,”唐洛瑜笑笑,“明天过来跟我说,他们到底有什么动作,之后我再多给你一颗之后的药。” 这人有些绝望,没想到没头道歉也就算了,竟然还被唐洛瑜这么威胁。 只是现下他身中奇毒,却也不敢不从。 唐洛瑜见他已经认命,随即对柴进点点头。 柴进解了他身上的穴道,这人一个闪身就跳到了房顶上,临走之前还深深的看了唐洛瑜一眼。 等到这人走后,柴进才开口:“刚才那药……” 柴进不相信那是柯苒做的,毕竟要真是这样的话,没理由他不知道。 “是柯兄给我的,不过不是毒药。”唐洛瑜笑笑,“只不过是解毒药罢了,他没中毒吃上之后自然会有些别的感受。” 柴进皱紧了眉头,似是有些想不通的模样。 第301章 买地之路 见他这样,唐洛瑜叹了口气:“柴兄,不说别的,哪怕我给人喂毒药,你家柯苒会给人喂毒药吗?” 柴进听她这么说,登时也就放下心来,毕竟柯苒不是那样的人。 唐洛瑜撇撇嘴,也没跟他计较。 不过今晚的事情还是有些悬。 到底还是派人来了,虽说那人武功不行,被柴进三两下就收拾了,但是难保他会铤而走险,把事情都告知给村长和张胖子。 不过现下说什么也还为时尚早。 她给的那颗药到底有没有效果也不好说。 “咱们先去休息吧,”唐洛瑜叹了口气,“明日还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柴进略略皱眉,看向唐洛瑜的目光带了些审视。 “行啦,”唐洛瑜打了个哈欠,“柴兄,我实在是困,先不跟你说了。” 随后便转身进到了自己的房间。 柴进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夜无梦。 唐洛瑜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是天光大亮。 伸了个懒腰,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刚出门口,就看到柴进已经收拾好了,正站在门口,似是在等她。 “这么早?”唐洛瑜有些诧异的看向柴进。 只不过对方没理她,只是冷若冰霜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唐洛瑜也算是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还是开口邀请:“出去吃饭吧。” 柴进还是没说话,不过却跟了上来。 两人在小石子推荐的摊子上用过了早膳,便起身去往张胖子的村子。 刚到村子,就发现村口围满了人。 “怎么回事?”唐洛瑜有些诧异的看向那边,略略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多人?” 柴进也不清楚是什么事,也跟着摇了摇头。 人群中的张胖子,刚看到两人过来,便迎了上去:“二位总算是到了。” 唐洛瑜表情有些古怪,看向张胖子的眼神满是探究。 “你们大清早的便有这么多人围着,这是为何啊?”唐洛瑜自然直接问了出来。 张胖子挠挠头,眼神有些躲闪:“是,这不是为了迎接你们吗?乡亲们知道是你们要来买地,自然都十分热情。” 唐洛瑜看向人群,发现了之前说过话的那母女两人也站在其中。 对方也看见了她,于是轻轻对她点了点头。 唐洛瑜勾勾唇角:“原来乡亲们这么热情啊,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张胖子见她没继续问,似是松了一口气一般:“今日你们的货款可是到了?” 唐洛瑜在心中嗤笑一声。 到没到他们还能不知道?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有钱,这帮人又怎么会派人过去偷? 现下装出这幅样子,又是给谁看? “那自然是到了的。”唐洛瑜笑笑,“其实我们这两天也看了别家的庄子。” 听到这话,张胖子的脸上瞬间变了变,看向唐洛瑜的目光中也带了些探究:“是、是吗?那夫人看的如何?” “你放心,”唐洛瑜伸手在胖子肩膀上拍拍,“你们村的这些地我也是要买的,咱们不是早就定下来了吗?我定金都付了啊。” 张胖子暗暗松了口气:“是是,夫人自然财大气粗,是我没想到。” 唐洛瑜勾勾唇角:“咱们也别在这干站着了,过去跟村长谈吧。” 听她这么说,张胖子赶忙带着两人过去了。 村长看见唐洛瑜,本来端着的表情也舒展开来,也迎了上去:“唐夫人来了,今日可是来结尾款的?” 唐洛瑜笑笑:“是啊,你们村的这些地这么好,我自然是不能放弃的。” 村长表情僵了僵,随即舒展开来:“那是自然的,之前唐夫人同我说过,还要买我们山上的地,可当真?” “那是自然,”唐洛瑜一副土大款的模样,“我家的款子到了,看中的东西自然要买。” 听到这话,周围的村民中一阵嘈杂。 “这夫人当真这么有钱?” “你小声些,莫要让人家听见,不是这么有钱,也不可能在咱们村买地啊……陈三那边的地才多少钱啊!” “我听说她不光在咱们村买了,陈三那边也下了定钱……” “啧啧,有钱真是好啊。” 唐洛瑜自然是都听到了,只不过却也没有说什么,对着面前的村长微微一笑:“那咱们就进屋说?” 村长自然千肯万肯,听到唐洛瑜这么说,心中的大石头也算是落到了地上。 等进屋之后,刚才围观的那些村民并没有跟着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向里观望。 唐洛瑜从柴进手中接过之前当铺掌柜的给的小匣子,从上面抽了几张银票出来,放桌子上。 “村长点点,这些可够?”唐洛瑜笑笑,把银票推到村长面前。 村长忙不迭的拿了过来,对着窗外的阳光看看,确定了银票的真伪之后,对着唐洛瑜灿然一笑:“对对,钱数是没问题的。” “至于你们山上的那片地,”唐洛瑜想了想,似是有些为难的样子,“我一个外乡人也不好定价,村长直接说个价吧,我看看要是合适的话,今日就直接定下来了。” 这番话说的村长心花怒放,却也还要稳住:“若是单纯土地的话,那五百两就尽够了,不过可还需要我们村的劳力帮你一同盖屋?”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唐洛瑜略一沉吟,随后笑吟吟的开口,“你们本地人熟知地形,要是本地人来盖屋,自然方便许多。” 村长似是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若是这样的话,半年工期,我们包工包料,唐夫人再给五百两便好。” 唐洛瑜没有拒绝,直接应了下来:“这价格倒也不贵,不过现下还不着急开工,等我找人给画个样子出来,你们到时候比着盖出来就好。” 这时候张胖子从外面进来,凑到村长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随即村长的脸色就变了。 不过转瞬之间,村长就恢复了刚才的表情,勉强对唐洛瑜开口:“唐夫人稍等片刻,我有些事情要处理,等会儿回来咱们再接着谈。” 唐洛瑜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第302章 饶你一命 村长出去倒没有太久,很快就回来了,只是并非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正是那天唐洛瑜偷看的那母女两个。 “这是……怎么回事?”唐洛瑜看见他们两人之后心下一惊,随后强压下心中感受,对村长笑笑开口,“怎的村长回来还带了两个人?” 村长一副十分头痛的模样:“不瞒唐夫人,这二人是我村中村民,这妇人的男人在洪水中丧生了,就留下这孤儿寡母,我寻思他们地也种不完,就想着让她们把地卖了,日后在找些旁的营生。” “是,村长到底是宅心仁厚,不过……”唐洛瑜表情十分疑惑,诧异的开口,“现下同我说这些又是为何?” 村长一直死死的盯着唐洛瑜,一眼也没有错看,见她是真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便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自然跟唐夫人没什么牵扯,”村长面露苦笑,“本来她家都同意了的,但是不知道谁在背后使坏,她们又不想按原价卖地了。” 唐洛瑜这也算是听明白了村长要做什么,但是却要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所以呢?村长是想说什么?” “这个……您看您也不缺这仨瓜俩枣,能否看在这孤儿寡母的份上,给她们多加一点。”村长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向唐洛瑜,生怕错过她的细微表情。 “这倒也不是不行。”唐洛瑜现在可是装作土大款,自然不会为了这点钱跟人生出龃龉。 加之面前这母女两人的情况,只能比村长说的要更惨。 听到唐洛瑜的话,村长的眼神都亮了几分:“那、那加多少合适?” “这个还得看人家的意思。”唐洛瑜笑笑,看向母女两人,对她们轻轻点了点头,“你们来说,加多少合适?” “我夫君用命换来的地,”那家母亲自然是接收到了唐洛瑜的意思,咬着牙开口,“现下这地价,起码要翻一番!” 唐洛瑜看向村长,他却一言不发,只苦笑着看向唐洛瑜。 “你家有多少地?”唐洛瑜见他不说话,只能继续跟那大姐说话。 “我家有良田四十亩,”大姐看向唐洛瑜,目光满是哀凄,“若是夫人能翻番,那也不是不能商量。” “四十亩,倒也能接受。”唐洛瑜笑笑,从匣子里又抽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放在桌上,“现下这样可够了?” 村长见唐洛瑜这么痛快,登时也眉开眼笑起来:“是是,唐夫人果然大气。” 只是这话刚说完,站在外面的围观的人便不愿意了。 “凭什么她曹寡妇家的地就是双倍收?我们家的地也不比她家差吧?” “就是啊,凭什么啊?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怎么能就她家的贵呢!” 村长站起身来,看着外面的人一瞪眼睛:“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曹桂人都没了,都是一个村的乡亲们,怎么就不能照顾照顾他屋里头的!” “曹桂人是没了,也不是我们害死的啊!” “对啊,她曹寡妇家里没了人,我们家长生不也去了吗,凭啥她曹寡妇的地就能卖双倍啊!这不公平吧,村长!” 本来以为说出寡妇家里的情况,村民就能消停,没想到村长刚说了一句,村民就更不愿意了。 “再说了,他曹桂当时可是最反对卖地的,凭啥现在他家占大头啊!” 有人又提起了之前的事情。 村长转身看向唐洛瑜,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所以村长是想说什么?”唐洛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却也不点破,“怎么你们村卖地的事情还没谈拢吗?若是这样,我可就要再考虑考虑了。” 村长一听这话,瞬间变急了。 “唐夫人且慢,这事情已经谈妥了,”村长瞪了一眼站在门外的村民,随后讨好的对唐洛瑜说,“这不是我们村确实是有困难嘛……” “所以呢?”唐洛瑜冷笑一声,“我唐家是有钱,但也不是冤大头,你刚才带这寡妇过来,我也同意了给她双倍,但是现下你什么意思,你们村的地都要双倍买,对吗?” 唐洛瑜这话可算是戳中了村长的心,毕竟他本身也是这么想的。 “唐夫人,咱们不妨明着说,”村长被戳穿之后,索性也就不装了,“我们村的地,本身就要这么多钱才肯卖,你家既然不缺这个钱,为什么不能多给我们些呢!” 唐洛瑜只觉得好笑。 唐家有钱跟他们村有什么关系? 有钱的就都得是冤大头吗? 而且这钱能有几分回到这些百姓手中,恐怕他现在义正辞严的说这些,也不过是想要多给自家捞些钱回去。 “村长这话不对,”唐洛瑜笑笑,依旧坐在位置上不动如山,只微微抬头看向村长,“原本的价格也不是我逼你们定的,是张胖子来找我的时候,就说的是这个价格。” “对,没错,但是你觉得那价格能买我们村这么好的田吗?”村长看向唐洛瑜的目光十分贪婪,几乎就要直说,自己打算明抢了。 “能不能买到也是你们自己定的价。”唐洛瑜冷嗤一声,“不是我逼你们定的。” 见唐洛瑜并不为所动,村长索性也不装了,直接开口恐吓唐洛瑜:“唐夫人,我还是劝你要三思,毕竟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老抱着那些钱财,就不怕抱着钱财死去吗?” “所以村长这是什么意思?”唐洛瑜也收起了笑容,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人。 “什么意思?”村长只觉得唐洛瑜这样子十分好笑,拍了拍手,外面就走进来几个高壮的小伙子,“我倒是要让你看看,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见已经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唐洛瑜脸上却还多出几分笑意来:“所以,你们是打算明抢了是嘛?” 村长冷笑一声:“人道是财不露白,你昨日那般大张旗鼓,当真是不怕被人抢了?” “现下这事也算有个了结了,”村长笑笑,面容多了几分狰狞,“若是你肯就范,直接把那五万两交出来,我也不是不能饶你一命。” 第303章 谁在做梦 唐洛瑜勾唇一笑,四下看看把她围起来的这帮人,冷嗤一声:“就凭这几块咸菜?” 村长没想到唐洛瑜死到临头了还这般猖狂,看着她的时候宛如在看死人。 “你要是这般不识抬举,那就休要怪我心狠手辣了!”村长对着身后一摆手,那几个青年作势便要围上来。 唐洛瑜丝毫不害怕,毕竟她身边还有个柴进。 只听嗖的一声,柴进转瞬便挡在了唐洛瑜面前。 “以你一人之力,难道能对抗他们七八个人?”村长笑的癫狂,“垂死挣扎有什么意义?” 柴进没做声,只又挺了挺腰。 村长见两人冥顽不灵,于是便也不再给他们留面子,对着几个壮汉开口:“上吧,左右两个外乡人,打死了直接埋!出了事算我的!” 几个壮汉听到村长这话,瞬间放下心来,提着手中的家伙事就围了上来。 柴进冷嗤一声:“乌合之众。” 随后便是一阵拳脚相接。 不过是群不会武的普通人,别说是柴进了,就是现下在这里的是霍旸,那打他们几个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柴进也没有伤了几人,到底他们是听村长吩咐的,只是点了几人的穴道,便站了回来。 “村长,现下这样,该怎么说?”唐洛瑜笑笑,淡然的看向面前的村长。 打手都被对方放倒,村长的脸色自然十分不好看。 “你、你们!你们好得很!”村长睁大眼睛看向两人。 若是目光能伤人,恐怕唐洛瑜他们两个现在已经被戳成筛子了。 “所以,村长现在是什么意思?”唐洛瑜并不在意村长说什么,只静静的看着他。 村长皱眉看向唐洛瑜:“你们走吧。” “我们走?”唐洛瑜嗤笑出声,“你怕不是在做梦?” “怎么,难道你还想买我们村的地?”村长睁大眼睛看向唐洛瑜,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莫非你真的很看好山上那片林地?” 如果不是这样,那也解释不清楚,唐洛瑜到底为什么不打算走。 “你莫不是忘了,我钱都给你了,你现在是只打算让我们走,不打算给钱是吗?”唐洛瑜看向面前的村长,只觉得十分好笑。 村长的脸色有些黑。 毕竟钱都已经揣进他的兜里了,想要再让他拿出来,那是万万不能的。 “饶你们一命还不行?”村长眉心皱起,看向唐洛瑜的目光如鹰如隼。 唐洛瑜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搞搞清楚,现在不是你饶我们一命,是我要不要饶你们一命!” 随后,柴进便冲上前去,单手扣住了村长的脖颈。 “怎么样,受制于人的感觉,是不是还不错?”唐洛瑜上前去拍了拍村长的脸,“我还当你有什么后手,原来不过这几个后生罢了。” 外面围观的村民面面相觑,毕竟刚才冲进去那几个,已经是村里数得上的壮劳力了,他们一拥而上都打不过柴进,现下剩下来的这些老弱病残,也就都没什么一战的可能性了。 “唐夫人!有什么话咱们便好好说,何必要这么舞刀弄枪的!”张胖子看到现下的情况,登时便着急开口,“你们先放了村长啊!” “放了村长?”唐洛瑜冷笑,看向张胖子,“我们本来是诚心诚意买地的,谁成想你们先是用低价把我们吸引来,之后钱都付了又告诉我说需要双倍。” “怎么的,我看起来比旁人就要痴傻一些吗?”唐洛瑜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震天的响声。 张胖子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唐洛瑜这主顾,可是他全程找来的。 现下看村长的样子,似是并不打算老实做生意。 但是这一切,他都没有插手啊,他何其无辜啊! “唐夫人,咱们还是有话好好说吧,”张胖子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我若说这其中的事情,我俱都不知情,你信吗?” 唐洛瑜能信这个? 把她名字倒过来写她也不信啊! 唐洛瑜没回答他,但是从表情已经能很明显的看出来,她的意思了。 张胖子脸上不由得有些尴尬。 只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只能对着被挟持的村长说:“眼下这情况,怕是没别的办法了,您把之前的钱都拿出来吧。” “我呸!张胖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村长现在宛如疯狗,即使被柴进扼住要害,也不忘嘴上骂人。 “我可真是冤死了。”张胖子有些无语的看向村长,“我做的事情不都是您安排的吗?” 两人开始互相指责对方的问题。 “最先头提出来卖地的还不是你!”虽然被制住要害,但是村长到底也不想饶了张胖子,“你要不是看人家陈三眼红,你会跟我说这卖地的买卖吗!” 张胖子也着急了起来:“您这么说是不是就有点不对了,你难道就没想赚这份钱?那为什么你还同意我的办法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要赚这份钱了!”村长见张胖子不承认,也着急了起来,“明明是你跟我说,这份钱又安全赚的又多,你别不承认!” “是,我是说过这话,但是我没让你逼不想卖地的村民卖地啊!”张胖子也觉得十分委屈。 “我什么时候逼人卖地了!张胖子你休要血口喷人!”村长怒不可遏的看向张胖子,若是他现在能动,恐怕两人现下已经撕在一起了。 唐洛瑜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听他们两个人扯头花。 然后就听到了更加劲爆的东西。 “你还说不是你逼的,那你说曹桂又是怎么死的!跟他一样,反对卖地的那几个人又是怎么死的!”张胖子说完之后便瞪视着面前的村长。 听到他这话,村长的心凉了半截。 毕竟这件事做得隐秘,根本没人能发现。 “我什么时候害他们了!”村长赶忙要撇清关系,“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说!” “我乱说话?”张胖子只觉得有些好笑,“行吧,就当是我为了谋财,让他们一块去洪水里救牲畜的。” 第304章 污蔑和诋毁 听到这话,门外听着的村民瞬间也都哗然了。 这是什么,这就是谋财害命! “村长,你当着就因为我家男人不想卖地,就害死了他吗?”曹寡妇这时候也泪眼连连,看向被辖制住的村长。 “你现在又跟着掺和什么?张胖子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村长有些恼羞成怒,听见这话就要挣脱来柴进的禁锢。 “我劝你不要动。”柴进冷笑一声,他队面前这人已经厌恶到几点,若非唐洛瑜没说,他现在就想直接掐死他,“你现在命门在我手中,若是我不小心一用力,你怕是药石难灵。” 这话一出,村长登时也不敢动了,毕竟他现在也不想死。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村长此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我把钱换给你们,赶紧走吧!” 他有些后悔,要是之前就把钱都给唐洛瑜,也不会有现在的这些事了。 只是千金难买早知道,现下也只能这样。 唐洛瑜要是知道他这想法,恐怕要笑掉大牙。 现下这事情哪里只是他不给钱造成的? 这是唐洛瑜精心设计好的,就等他往里跳的啊。 怎么可能只是说这么一句就放过他。 “村长啊,你这话说的,”唐洛瑜嗤笑一声,看向面前的村长,“早你怎么不给我呢?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有点晚了吗?” 周围人也都听到了刚才村长跟张胖子刚才吵架的内容,早就想冲上来收拾他了,现下也就是他在唐洛瑜手中。 “你们这帮王八蛋,忘了到底是谁带你们一块开垦荒地了吗!”村长怒不可遏,声嘶力竭的喊出了这句话。 只是这话也不是万能的,现下村长被挟持,面前这些人也只能拿钱。 “放过我吧!”村长见唐洛瑜他们两个人实在是油盐不进,这时候便赶忙开口,想要撇清干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张胖子设计的!” 唐洛瑜冷笑一声,没有继续说。 就听见村长继续说:“都是你们!若不是因为你们,我现在也不会被人辖制!” 天知道他口中这个你们,乃是现在这帮还站在他身边的视频。 “刚才的事情大家都听懂了吗?”唐洛瑜拍了拍手开口,“刚才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咎由自取,男婚女爱他们玩的便是这个,不需要因为自己的丈夫花天酒地感到自责。” 唐洛瑜对着门外点点头,又浅浅一笑:“大家都明白这其中的缘故了,是吗?” 这帮人从头挺到位,虽然三观震得稀碎,却也知道了村长都做了些什么。 现下唐洛瑜这么说,自然没有人为了村长开口。 毕竟他确实做了那么多缺德事。 “既然如此,那我们现下打算去报官,你们若是有想跟着的,也一同跟着去就是了。”唐洛瑜抬起头,看向外面的人。 本来癫狂的村长,在得知自己的屋里完全施展不开设计完之后,也就歇了下来。 唐洛瑜也没理他的挣扎,让柴进押着他便出了房门。 外面的阳光直射,村长微微眯起了眼睛。 似是对于上公堂这件事没有丝毫压力。 唐洛瑜只觉得有些不对,这其中恐怕有什么她不知道事情。 等到上了马车,唐洛瑜只觉得有些心慌。 她之前定在这天下手,也是因为今日正式开衙审案的日子,若非如此,到时候他们把村长告上公堂之后,也不会出现先让村长回去或者先收押起来的事。 唐洛瑜略略皱眉,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手。 虽说齐县本地的县令,有跟这帮人沆瀣一气的苗头,但是到底还是国家公职人员,唐洛瑜也不愿意相信,这些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很快,几人就到了县衙,唐洛瑜从怀中取出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状纸。 看见她这样,村长皱起了眉。 没想到这娘们竟然从开始就是为了收拾他…… 不由得有些胆寒。 因着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案子审理,提交上去的状子很快就有了回应。 唐洛瑜有诰命在身,本来是不需要跪着的。 只是她还有未尽之事没做,只能先委屈自己跪了下来。 齐县本地的县令长得十分富态,从外面进来的时候,众人先看见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突出的肚子。 “堂下何人!”县令表情看起来有些不悦,猛的拍了一下惊堂木之后,才开口,“到此来所为何事!” 唐洛瑜心中有些惊,却也没有直接放弃,而是开口,现是做了个简短的介绍,又把村长意图抢钱的事情叙述了出来。 “你是说,水西村的村长,为了抢夺你的银钱,让村里的青壮把你围了起来?”县令看看唐洛瑜,又看向村长,“郑老,你怎么跪着了?” 唐洛瑜没想到,县令对村长的称呼竟然如此亲密,呆愣的向村长。 就见县令大手一挥,站在一边的衙役便上前去,把村长身上捆着的麻绳解了开来。 “大人,缘何他为何不跪!”唐洛瑜有些气不过,瞪视着坐在堂上的县令。 县令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水西村的村长,是隆庆年间的秀才,你说他为何可以不跪?” 唐洛瑜没想到,这村长竟然还是个有功名在身的秀才。 “多谢大人。”村长晃晃被麻绳缠的有些痛的手,随即看向坐在堂上的县令,“大人明鉴,这一切都是这女子凭空编造的,并非是我所为啊!” 然后村长就讲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说她本就对当地的田地图谋不轨,还冒充王家故旧,就是为了混淆视听,想让他们对她放松警惕。 只是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到底还是让她绑了自己。 “真真是辛苦郑老了,”县令叹了口气,捻着自己的胡须开口,“你这贼婆娘,敢侮辱诋毁秀才,你可知道这是何罪!” 唐洛瑜听到他颠倒黑白的发言,简直要气笑了。 “所以你们两个,一个是昏官,一个是刁民,现下还要跟我说,我才是错了的那个,对吗?” 第305章 坐牢 “你这是什么态度!”听到唐洛瑜这么说,率先不同意的竟然不是县令,而是站在一般的村长。 他怒不可遏的看向唐洛瑜,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我什么态度?”唐洛瑜冷嗤一声,看向面前的人,“那你又是什么态度?” 唐洛瑜登时便恼火起来,直接站起身开口说:“眼红别人赚钱,逼迫村民卖田的是你。村民不同意,在水患之时坑杀村民的是你。后来低价卖地,引得别人注意的是你。最后因为想攫取更多利益,用武力逼迫我就范,直接抢钱的也是你!” “你倒是告诉告诉我,我应该用什么态度!”唐洛瑜怒目而视,直接怼到了他们脸上。 “唐氏!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县衙!岂容你咆哮公堂!”这时候县令也受不来,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瞪视着面前的唐洛瑜,“还有,我让郑老站起来,你又是为何也要站起来!” “他不过是个经年不第的秀才!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唐洛瑜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伸手直指面前的县太爷,“你以为你没问题吗!” “你真当大家都看不出你在包庇这老东西?”唐洛瑜瞪视着面前公堂之上的两个人,“旁的我就不说了,齐县内最大的一家客栈,竟然是黑店,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明目张胆的给客人下药,这种客栈的存在,也就说明了你作为一方父母官的失职!” “你你、唐氏,你竟然敢咆哮公堂,当堂指责朝廷命官!我看你是活够了!”县令气的有些语无伦次,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才开口,“来人,给我把唐氏拿下!” “我倒要看看谁敢!”唐洛瑜丝毫不畏惧,周身在这一瞬间迸射出的气势骇人的紧。 “反了反了,当真是反了!”县令看着面前的唐洛瑜,伸出的手指都有些发抖了,“你这般目无朝廷,难道就不怕本官诛你九族!” “诛九族?”唐洛瑜好笑的看向面前之人,“你不过七品县令,判斩首都要上呈复核,还诛九族。谁给你的权力,就敢我诛九族!” 这话倒也是事实,只是县令没想到,唐洛瑜竟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喊出来,毕竟在他眼中,面前的唐洛瑜不过只是一个小小草民罢了。 “来人!给我把她拿下,先打二十大板!”随后便见他扔出了两根红头签。 这签唐洛瑜是见过的,一根红色的便是十板子,若是下了狠手,这二十板子下去,她恐怕就要交代在这了。 “且慢!”唐洛瑜高声开口,“我乃朝廷命妇,岂容你如此折辱!” 县太爷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说你是你便是了?你咆哮公堂之后,便想出这么个匪夷所思的原因来给自己脱罪?若是如此,何谈这公堂的威严!” “你不信?”唐洛瑜冷嗤一声,从怀中掏出了小皇帝御赐的那柄匕首,“这便是证据!” 县令看着她手中的匕首有些发愣。 不得不说,这时候,他确实有些迟疑。 毕竟唐洛瑜通身的气派在那里摆着,总归也不似是普通民妇。 只是若说她是官眷,县令倒也不十分相信。 毕竟哪里会有官眷亲自出来卖地? 还就只带一个人…… 猛然之间,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若是这个人,倒也正常。 只不过这人应当才到岳东府不久,怎么会到了他的齐县? “你倒是说说,你是何人!”县令略一沉吟之后开口,“说出来,也好让本官评断评断。” 唐洛瑜冷嗤一声,蔑视的看向面前的县令:“你说我是谁?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 这话仿佛把县令定在了原地,他愣愣的看向唐洛瑜,不敢相信心中的猜测。 “大人明鉴!这贱人怎么可能是官眷!”这时候一边的村长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实在是难以忍受唐洛瑜这样的人站在他头上拉屎。 村长上前拱拱手开口:“这女人分明是虚张声势,一个官眷怎么可能跟皇商有关系,还用信物当了五万两银子!” 这话确实属实。 这要真的能当出来这么多银子,那八成是下面的商户孝敬的钱。 还谈什么当不当。 就算是真的,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搞的人尽皆知。 唐洛瑜略略勾唇:“怎的,村长还派了人跟踪我?” “你这女人,好生不讲理,”村长怒目瞪视唐洛瑜,声音中满是不屑,“你昨日行径哪还用跟踪,但凡进过城的,有几个不清楚你那做派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昨晚派来刺杀我的那个人,也并非是你派来的了。”唐洛瑜冷笑一声,看向面前的村长。 “什么刺杀,你莫要胡说八道,此乃公堂!”村长心中一惊,没想到那人没回来,竟然是被唐洛瑜给发现了。 唐洛瑜笑笑,也对着公堂之上的县令开口:“这一切都是我布的局罢了,昨日去当铺也好,今日去村里也好。” “什么布局?”村长惊骇的看向面前的女人,难以想象她这番话的真实性。 毕竟若是这是真的,那他真就是个蠢货了。 一步步按着人家设计的来,这不是蠢货这是什么? 县令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心惊。 若是唐洛瑜真是他心中想的那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倒也不奇怪。 毕竟那位在京中的名声就是这样的。 而且听闻,那位也是姓唐…… 但是到底还是有些舍不下面子,县令看了唐洛瑜许久才开口:“你身份存疑,本官要暂行将你扣押,你可有异议!” 唐洛瑜没想到,这县太爷竟然如此昏庸:“存疑难道不能查?要不要我差人修书一封,直接送到府衙去!” 其实县令心中是基本相信了的,毕竟都说到这里了,若是唐洛瑜是个假的,她怎么敢写信…… 但是到底还是被唐洛瑜下了面子,得罪她也算是得罪透了。 若是唐洛瑜在齐县无声无息的死了,那是不是也怨不得他了? 第306章 旧人 “就算本官要调查,那你也不能离开齐县。”县令一副苦口婆心为了唐洛瑜好的模样,“你不是说本县最大的客栈,乃是黑店吗?那让你住在县衙大牢里,你又怕什么呢?” 县令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住不住的看向唐洛瑜。 “还是说,你身份有假,不敢让本官去查?”县令嘲讽的看向唐洛瑜,就是把激她这件事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唐洛瑜皱皱眉,只觉得有些骑虎难下。 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似乎却也只能先这么办了。 她对柴进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回去找人过来帮忙。 “便是住下了,也无妨!”唐洛瑜挺直身体,“我是五品宜人,只怕你这县衙里,条件要给我准备的好一些。” 县令表面上赔笑脸,心中却已经升起了一丝恶毒。 “那你们就先带宜人下去吧!”县令开口,一边的衙役也不敢真的押着唐洛瑜。 索性她本来也打算直接进去,便跟着衙役一同进了县衙大牢。 柴进一看这情况,登时也有些慌乱。 唐洛瑜这次怕是自己玩砸了,竟然直接被他们送进了大牢。 他转身就要离开,想着还是得赶紧告诉薛林策,让他过来捞人才是。 只是刚转过身去,就听见县令开口:“让你走了吗?” “你说什么?”柴进冷嗤一声,不屑的看向县令,“你以为凭你县衙里这几块料,能拦得住我?” 没想到这人也不给他面子,县令的脸顿时被气成了猪肝色。 他指着柴进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柴进见他没有别的话要说,一个闪身便离开了县衙。 “大人!”村长义愤填膺,看起来十分气恼的模样。 “郑老莫慌,我们去后堂再说。”县令揉了揉自己吃痛的额角,对着村长摆了摆手,示意让他跟上。 村长自然也反应过来,这事情着实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赶忙捂了自己的嘴,跟着县令去往后堂了。 “大人,你真相信她是朝廷命妇?”村长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她那样的品貌,哪家会娶她?” 县令露出个苦笑:“我不知道,但是若是她当真是,你觉得这件事要如何处理?” 村长一时之间也没了头绪,略皱着眉一言不发。 “如果她真的是,那便让她不是了就好了。”县令冷笑一声,面容上满是寒意。 村长被这笑容摄了一下,只觉得背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不明白县令着巨额,让她不是了就好了是什么意思,但是却能从他语气中听出来,这一定不是什么温和的办法。 恐怕跟他之前想用的那个也差不多。 而且现下跟在唐洛瑜身边的那个黑脸已经走了,想要拿捏一个弱女子,那简直不要太简单。 “大人,直接下手吗?”村长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弧度,似是已经做好了要亲手弄死唐洛瑜的准备。 县令笑着摇了摇头。 他自然也明白,村长已经全然知晓了他的用意,只不过做法着实有些偏激。 “郑老莫慌,”县令浅浅一笑,“这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般粗暴,也太没有美感了。” 说着他还舔了舔唇,似是在回味什么一般。 村长诧异的看向面前的县令,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亲自动手呢?若是她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暴毙了,那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县令的指节在桌子上敲了俩惊吓,看向村长的目光也愈发柔和。 只是其中是深不见底的寒意,让村长有些难以招架。 “好了,你先下去吧,这么点事也让你做的这般乌烟瘴气,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责任?”说完怎么处理唐洛瑜,县令也松弛了下来,看向面前村长的目光中也多了些嫌弃,“教主那边的事情,还是要多留神一下的。” 听到他这么说,村长也略略低下了头:“是,我知道了。” 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后堂。 唐洛瑜这边前脚刚进了县衙大牢,后脚那边就给她安排上了毒药大餐。 很快,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便整整齐齐的盖在米饭上,送到了唐洛瑜面前。 “嚯,没想到你们齐县牢狱里吃的也这般好。”唐洛瑜冷嗤一声,看向面前来送饭的狱卒,“若是早知道这样,我还去住什么客栈,直接打个商量来牢里住多好!” 狱卒听完她的话,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再就没有再说话。 唐洛瑜拿起勺子正要尝尝,看着齐县的红烧肉同京中的有什么分别。 只是肉还没到嘴里,就听见大牢里面,传来了一个略略有些熟悉的男声。 “我若是你,我便不会吃这红烧肉。” “阁下是谁!”唐洛瑜乍听到这话,周身的气息瞬间一滞,她靠在一边的墙上,偷偷往传来声音的地方看去。 “我?我不过是个犯人罢了,”这人说完,轻笑一声之后才开口,“我不重要。” “为什么不吃红烧肉?难道你的饭跟我的不一样?”唐洛瑜有些诧异的开口。 那人沉默了良久才开口:“你真以为都是一样的?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是这么天真?” 唐洛瑜没想到,这人竟然似是认识她,于是趴在围栏上往后面瞧。 只是因着离得太远,那人又坐在阴影里,唐洛瑜是半点都没看见那人是谁。 但是只凭着刚才这几句话,还有唐洛瑜对他声音莫名的熟悉,这人的身份就一定不同。 “阁下这般畏首畏尾,可并非是大丈夫所为!”唐洛瑜朗盛开口,“而且这红烧肉,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那人轻笑一声:“我啊……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唐洛瑜皱皱眉,却还是耐着性子安抚他,“便就不能直说了吗?这样猜来猜去着实有些疲累。” “不让你吃红烧肉,是因为他们在里面下毒了,”那人笑笑开口,“至于我是谁,咱们两个之前确实是见过面的。” “更甚至,咱们两人还差点成亲了。” 第307章 不死之身 听到这话,唐洛瑜不由得愣了愣。 什么叫他们俩还差点成亲…… “你到底是谁?”唐洛瑜轻声开口,略略有些迟疑。 那人没有说话,只轻声笑了一声。 这感觉实在是熟悉,但是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唐洛瑜略略皱眉,决定先不去管他了。 端起那晚红烧肉,夹了一块便要吃。 “不是都跟你说了,那红烧肉不能吃!里面被他们下毒了!”男人显然是急了,见唐洛瑜这就要吃肉了,赶忙开口制止,“你个娘们怎么就这么馋!” 唐洛瑜勾唇一笑:“下毒就下毒,吃了最多赶紧轮回,怕什么?” “算了,你想死我也不拦着。”那人似是又退回了阴影里,没有继续说话。 唐洛瑜夹起一块塞进嘴里,虽然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这红烧肉却是不错。 软糯肥香,入口即化,还一点都不腻。 若不是里面有毒,那就更好了。 不多时,唐洛瑜便把那整整一碗盖饭都吃了进去。 隐藏在阴影中的男人不再说话,但是唐洛瑜却感受到,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唐洛瑜并不很在意,往旁边一歪,便开始闭目养神。 不多时,狱卒过来收碗,见唐洛瑜仰靠着木栅栏,似是已经没气了。 狱卒有些畏惧的上前去,探出一根手指,放在唐洛瑜鼻端,似是想看看她到底还活着没有。 只是他手刚身上去,唐洛瑜就睁开了眼睛。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镜,直直的看着面前的人:“你干嘛?” “鬼、鬼啊!”狱卒没想到,唐洛瑜竟然还没死,震惊的狂奔了出去。 阴影里的那个人这时候也困惑的开了口:“你、你怎么没事?” “我要有什么事?”唐洛瑜冷嗤一声,“哭天抹泪还是引颈就戮?” 那人十分不理解,但是却也没多说什么。 唐洛瑜这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果然还得是柯苒师父厉害,做出来这等厉害的避毒珠。 这时候,唐洛瑜才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那盒银针,拿了一根戳进没收起的碗里。 变黑了。 是砒霜。 唐洛瑜勾了勾嘴角,齐县这小地方,想来也没什么奇毒,不然她还真不敢壮着胆子吃下去。 “真不知道你这娘们,脑子里都装的些什么。”在阴影里那人感叹了一句,就再也没说过话。 唐洛瑜的重点也没有放在这人身上,而是继续靠在床边,想今日白天的事情。 另一边。 “你说什么!”县令睁大了眼睛看向面前的狱卒,“她当真都吃干净了?” “千真万确。”狱卒一脸欲哭无泪,他没想到,为什么这种事情就偏偏轮到了他头上。 县令皱眉不欲,过了半晌才开口:“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砒霜也毒不死她!” “小、小的不知。”狱卒到现在也还是很怕,毕竟刚才她以为唐洛瑜已经死了,上前去探查鼻息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 谁成想那女人竟然没死,还吓唬他…… 狱卒简直欲哭无泪。 现在县太爷问他,这女人是什么来历,这让他怎么说? 总不能是这女人已经死了,现在是来报仇的吧? 狱卒越想越后怕,身子不住的打哆嗦。 这边县令却还是不敢相信:“你当真看见她吃完了?别不是藏起来了,故意吓你的吧?” 狱卒听了这解释,稍稍放下些心来,这时候只觉得老爷贴心,还不如忘了安慰自己。 只是片刻之后,他就收回了这个想法。 “再去牢里看看,”县令气的咬牙切齿,“看看她是不是把那些都吃进去了,还是藏起来了。” 狱卒瑟瑟发抖,实在是不敢回去。 县令心中也有些发毛,自然也不敢过去看。 “罢了,你先下去吧。” 柴进策马扬鞭,紧赶慢赶还是赶在中午的时候回到了州府衙门。 “柴兄,你回来了,小瑜呢?”没想到还没进门,在门口就刚好碰到了要出门的薛林策,见他回来便忙不迭的问唐洛瑜的事情。 “她出事了。”柴进皱眉开口,“你赶紧同我一块去齐县,把她救出来才是。” 薛林策听到这话,震惊的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柴进等了一会儿,让他有些反应的空间,这会子也没闲着,跑进去叫上柯苒一块去。 他现在有些后悔。 当时就不该跟唐洛瑜两个人过去。 现下出事了,不还是得回来找人。 两人快步来到府衙门口,就见薛林策已经坐在了马车上,两人也跟着一块儿上了马车。 “柴兄,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什么事吗?”见柴进回来,薛林策实在是们忍住,开口询问了起来。 柴进叹了口气,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随后又说:“唐洛瑜觉得,这里面恐怕有些不太对。” 薛林策听完,也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之后,薛林策才开口:“确实是有问题,当时小瑜已经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但是那县令却还是让人把她拿了下去,对吗?” 柴进点点头,看向薛林策。 “恐怕现在她有危险。”薛林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心中暗暗决定,若是唐洛瑜出了什么事情,他一定要让这县令陪葬。 “应该没什么事。”久未出声的柯苒,这时候才开口说话。 薛林策看向他,眼睛总满是疑惑。 柯苒笑笑开口:“是这样的,她们临走之前,我把避毒珠给她了,还给她了能测出几种常见毒药的银针。” 薛林策愣了愣,只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关窍:“那如果……那狗官不用毒药呢?” 柯苒耸耸肩:“怎么可能不用毒药?生怕你看不出身上的伤口吗?” 这话倒是提醒了薛林策,也让他的心稍微放了些下来。 他现在也只能祈祷,唐洛瑜千万不要有任何事情,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走下去。 “还有,之后要卖给她地的那个人也有些奇怪。”柴进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陈三。 车上瞬间安静了下来,许久都没有出声。 第308章 继续设局 “照你刚才所说,另一个要卖地的人,是叫陈三,对吗?”薛林策眉头深锁,看向柴进。 就见柴进点点头,表情也跟他差不多。 “这人确实有些古怪。”薛林策把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你们本身看到的地已经非常便宜了,但是陈三那边的地要更便宜几分,对吗?” 柴进点点头,继续听薛林策分析。 “他本身跟村长那边不是一伙儿的,更甚至他们其实是对立的。”薛林策略一皱眉,“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村长本身是打算直接抢钱,后来实在没抢到,才退而求其次,想说看看能不能双倍买他们的地。” 柯苒灵光一闪,赶忙接了一句:“所以问题就在于,这人为什么要赔本卖” 这确实是个问题。 毕竟这年头,土地是根本,若是没了徒弟,老百姓简直不知道去哪。 薛林策没说话,只是他现在确实已经恼火到极点。 不光是有对于唐洛瑜被抓起来的懊恼,还有就是下面不干人事的人。 他现在突然感受到了摄政王那般的怒火,若非他还有理智在,恐怕过去就要直接把那县令砍了。 不过事在人为,他就不信这老小子能没有把柄,他的小辫子应该就跟笼养的鸡一样好抓、 毕竟他都已经嚣张到,让黑店正大光明的开在最繁华的街上。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齐县。 只是现下里已经是临近下衙的时间,他们并没有见到县令。 薛林策冷笑一声:“真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剩下的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搭话,毕竟现下是薛林策的老婆在牢里关着,他火气大一些似乎也能理解。 柴进带着两人来到了他俩后来住的那个小院,老板娘见这一下次来了三个男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是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也就没上前搭话。 倒是小石子,见柴进回来了但是唐洛瑜没回来,上前去问柴进她人呢。 薛林策看着这淳朴的少年,也说不出什么了,只是叹息了一声,才从怀中掏了几个铜板出来,让他下去了。 怎么说还是得再等一天,只是薛林策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等的。 柴进叹了口气,开口:“要不然我约陈三过来,你跟他聊聊?” 薛林策正心焦,听到柴进这个提议,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下来。 “行,就按你说的办。”薛林策在心中叹了口气,看向柴进和柯苒,在他们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 别的不说,唐洛瑜这两个朋友确实是不错,若非是他们两人陪着,自己现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只是薛林策不习惯把这些事挂在嘴便,只是定定的看着两人,随即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很快陈三就被约了出来。 原本谈生意的是个年轻夫人,现在一下换成了三个男人,陈三也只稍微愣了愣,就对着三人作了个揖。 “你便是陈三?”薛林策强迫自己挤出个笑容来,“之前你跟我妻子有谈过一桩买地的生意,是吗?” 今天公堂上的事情虽然闹的大,但是因着县令觉得丢人,已经差人全部封口了。 因而知道的也就只有在公堂上的那几个人。 陈三甚至不知道唐洛瑜被抓起来了。 现下看见这个自称是唐洛瑜夫君的人来问话,陈三只觉得脊背发凉。 “是是,确实是有这么一桩。”一边说着,陈三便从怀中掏出了之前跟唐洛瑜签的契书,“这是尊夫人付给我定金的凭证。” 薛林策没想到这陈三做生意竟然还挺老实,一瞬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是柯苒轻咳了一声,薛林策才反应过来,从陈三手中接过了契书。 “你的地我夫人和这位兄弟已经去看过了,”薛林策笑吟吟的点点头,“我们十分满意,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交易。” 陈三没想到薛林策竟然是来付尾款的,愣了愣才开口:“啊这个,现在就可以啊。” 薛林策睁大了眼睛,指了指外面的天色:“现在天色这么晚了,衙门里的文书也要下衙了,许是不行了吧?” 听到薛林策这话,陈三的表情多了些笑意。 “这不打紧,”陈三笑笑开口,“衙门里那个文书跟我有些关系,莫说是现在,就是三更半夜去找他办事,也要给我几分面子。” 薛林策笑着点点头,心里却在打鼓。 这人竟然跟衙门里的文书还能扯上关系,到底还是有些本事在的。 而且……如果真的如同他说的这般关系的话,恐怕不是对方欠了他大人情,就是收了钱。 下面办事的人收钱也属稀松平常,毕竟小吏的工钱并不是朝廷负担,而是长官负担,因而当长官的对于下面小吏偶尔的吃拿卡要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薛林策上任这段时间,也是看惯了这些事情。 “倒也不必这么着急,”薛林策略一沉吟,随后笑笑开口,“想来也得搭上情面,倒不如明日直接去办了。” “到底老爷贴心,”陈三也顺势开口恭维了两句,“不然哪个会体谅我们这些下头的人。” 薛林策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是继续诱惑这陈三:“不过我家娘子之前看中的那个村里的地,我并不十分满意,贵价一些不说,那边的人也不实在。” 随后就把寡妇过来索要双倍钱的事情告诉了陈三:“这不,我娘子也因着这件事气病了,不然为什么这点小事还要我来处理。” 陈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您的意思是……” 薛林策勾勾唇角,对着陈三微微一笑:“那自然是想把原本买他们地的钱,都给你了。” 陈三愣了愣,似是还没反应过来一般睁大了眼睛,随即露出了意思欣喜的表情。 “还有啊,”薛林策还担心他不上套,随即继续开口,“我们也不止要耕地的,我娘子之前在那村里看中了他们的山林,想在上面修个别院,这个要是委托给你,你也能办吧?” 第309章 长老 听到薛林策这么说,陈三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感情有这好事!”陈三喜笑颜开的样子,让薛林策略略有些招架不住。 就算这样,也忍着不适勾了勾唇角:“那是自然,我娘子想办的事情,我自然要给她办好。” “老爷您擎好吧,定然给您办的妥妥帖帖。”陈三赶紧朝着薛林策表忠心,表情中满是激情。 薛林策点点头,便让他先下去了。 等这人走后,薛林策看向柴进,起身对他行了个礼:“之后的事情还要麻烦柴兄了。” 柴进略一皱眉,随后点点头,一个闪身就出去了。 “现下你打算怎么做?”柯苒看向薛林策,见他在人离开之后,表情就垮了下来,有些担心。 薛林策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小瑜把事情都解决到这种程度了,我过来也不过是给她收个尾。” 柯苒也跟着叹气,这次的事情属实是有些难以想象了。 只是更加难以想象的还在后面。 柴进这边一直跟着陈三,发现他并不是顺着来时候的路,而是七拐八拐去到了一个小巷子。 看到这里,柴进的眉头紧紧皱起,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要去哪,但是现在却也容不得他想太多,赶忙就追了上去。 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意想不到的人。 便是之前在岳东见到过的,柴进的师兄,毒尾蝎子沈怀中。 之前一直以为他已经离开岳东了,没想到竟然在齐县又看到了本人。 上回是半夜,天色暗沉险些还以为看错了,这会子是白天,却不会再看错。 那人定然就是沈怀中。 只是面色有些苍白,似是受过内伤一般。 “沈长老!之前我看中的那只肥羊,已经上钩了!”陈三的样子十分兴奋,对着沈怀中一拜,赶忙就说了自己的战绩。 “是吗?做的不错。”沈怀中微微一下,只是下一瞬表情就有些不对,似是牵扯到了伤口一般。 陈三没注意到他的不正常,还在激动的跟沈怀中表述:“那肥羊看起来就有钱,这回定然能好好赚一笔!” 柴进皱眉看着两人,不敢再靠太近。 他这小师兄别的不说,在轻功上的造诣那可真是出神入化。 上次柴进就怀疑他发现了自己,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跟旁边的人说。 而且,刚才陈三称呼的这个长老是什么意思…… 柴进不由得皱起了眉。 难道这小师兄当真是跟红阳道的人扯上关系了? 他们纠结这么一帮武林败类是要做什么? 这也由不得柴进不瞎想,毕竟上回跟沈怀中在一块的那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后面的话,沈怀中的声音就略略有些小了,柴进不敢凑近,只能看着干着急。 大概是呼吸声音有些大,就见沈怀中那边猛然间抬起了头,似是已经发现了柴进一般。 这次他也依旧没有说出来,只是对着柴进的方向,微微一笑 这次跟踪回来的十分快,只不过带回来的消息却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这帮人跟之前哄抬粮价的,是一伙人。”柴进回来之后,表情就十分凝重。 薛林策难以置信的看向柴进:“那帮人不是走了吗?” 柴进艰难的点点头,眉心皱的更紧:“是,之前是以为他们走了,但是这次我又看见了……我师兄。” 薛林策这下也不说话了,毕竟上次在那边就已经看见了柴进的那个师兄。 这次又看见,再说是巧合,就实在是太牵强了。 “而且我怀疑他们可能跟红阳道有关系。”柴进略略皱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薛林策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也有些打鼓。 柴进说的也没错,毕竟上回他们就发现了有些端倪。 但是到底还是缺乏证据,单单一句长老,就下定论,实在是有些过于武断了。 “而且……我怀疑他发现我了。”柴进眉头紧锁,看向柯苒,“上次也是,他明明看见我了,却不做声,你说沈怀中到底要做什么?” 柯苒叹了口气,上前去从后面环上了柴进的背,轻轻拍了两下:“别想太多,他应该不会伤害你的。” “他来了我也不怕,”柴进叹了口气,看向柯苒的眼神柔软又有些湿漉漉,“我是担心他来找你。” 柯苒明白柴进的意思,只是这人确实是个疯子,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测,也只能安慰柴进道:“没事,我也不怕他,他现在已经伤害不到我了。” 柴进摇了摇头,认真的看着柯苒:“接下来的时间,你不要离开我。” 柯苒郑重的点了点头。 “咳,”薛林策在一旁轻咳两声,挑了挑眉,“二位,咱们还在说正事呢。” 柴进被他的话羞的有些脸红,柯苒却十分不在意的样子开口:“比之你和小瑜,我们还是差一些的。” 这话成功的呛到了柴进,他嗔怪的看了柯苒一眼,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另一边。 唐洛瑜在牢里也是闲,刚才过来的那个狱卒,大概也是因为她吃了砒霜还没死,现下也不敢过来。 说来也奇怪,齐县的牢狱里,竟然只有她和另外那个男人。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唐洛瑜朝着那边扔了颗石子,砸在墙壁上发出啪的一声。 只是男人并没有什么沟通的欲望,就算石子就砸在他身边,也没有发出声音。 唐洛瑜撇了撇嘴,随后又开口:“那你知道为什么这个牢里没有旁人吗?” 那男人依旧不回答。 唐洛瑜冷嗤一声:“其实我早就认出来你是谁了!” 其实没有。 “你以为这样虚张声势很有意思吗?”唐洛瑜愤愤,只觉得男人有些讨厌,“真的很没劲。” 男人依旧没有发出声音。 “算了,本来想把你一块救出去的,竟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吧。”唐洛瑜说完这句话,就往后一靠,不打算继续说了。 只是没想到,那男人却冷嗤了一声:“唐家姑娘,我承认你很厉害,但是,这可是齐县。” 第310章 聊得挺好 唐洛瑜没想到,他竟然回了这句话,立刻好整以暇的开口:“齐县怎么了?齐县也是国朝的领土,也要遵循国朝的律法,没道理齐县就能草菅人命,枉顾朝廷法度!” “你跟我说的这么热闹没有用,我也不能把你放出去。”那男人声音轻快,似是愉悦的开口,“你要有那本事,怎么会也被抓紧来?” 生怕刀子捅的不够狠,男人又补充了一句:“还被人在饭里下药。” 唐洛瑜被他噎的险些背过气去。 “你可真是……”只不过这声音越听越熟,唐洛瑜皱眉思索,终于在记忆深处,挖出了这人的身份。 “你是常玉虎?”唐洛瑜叫破了他的名字,随后也嘲讽回去,“怎么,你收拾完你那义父了?” 果然得了解了之后,捅刀捅的才够狠。 良久那边都没有出声。 唐洛瑜暗自庆幸,这也算是自己赢过了一局吧。 “是我。”过了一阵,那边传来常玉虎的叹息,“我被抓进来,是因为我是土匪。” “但是你唐家小姐被抓进来是因为什么?”常玉虎的问话中满是幸灾乐祸,“你的举人相公呢?怎么不来救你?” 唐洛瑜冷哼一声:“要你管?” 听到这话,常玉虎哈哈一笑:“唐姑娘,要我说,你还不如当时嫁给我,虽说你那二哥不是东西,但是到底还是有看人的眼光的。” 说完之后,那边传来啪啪两声,似是他拍了拍胸口之后说:“虽然咱这脸是没有你那相公长得好,但是咱好歹是个爷们,不会让自己婆娘身陷囹圄,然后自己只等着享福的。” 唐洛瑜撇撇嘴,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 “你还别不信,”常玉虎凑近了些,窗户外面的光照进来,正好照射在他脸上,牙齿白的有些反光,在黑暗中显得给外耀眼,“还是你这小妮子不识货。” 唐洛瑜冷嗤一声,随后也接着开嘲讽:“所以呢,你杀父之仇报完了吗?” 常玉虎被唐洛瑜这么你噎,也有些说不出话来,挠了挠头有些丧气的开口:“你这女娃,怎的老说这种丧气话?” “所以就是没报了?”唐洛瑜哼了一声,只要站到上风就好了。 “啧,”常玉虎恼怒的咋舌,呼哧带喘的宛如一个破风箱,“那鸟人当时就被我三刀六个洞了,好把他倒挂在房梁上,好吃好喝的喂着,足足活了三天才断气!” 唐洛瑜皱了皱眉,只觉得这场景着实是有些恶心,向上呕了两口,好不容易才忍住。 见唐洛瑜这样,常玉虎也没接着说这些恶心的事,在脑袋上呼噜了两下才硬着头皮开口:“你怎么还恶心上了?别是有了吧?” 随后他就开始自说自话的碎碎念:“你看看,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我就说读书人靠不住了,怎么自家娘子有孕了还不知道怜惜,进了牢子不知道赶紧把你捞出去……” “停!”唐洛瑜被他吵的有些头昏,“常玉虎,你是个土匪头子你知道吗?别跟这里叨叨叨,跟个长舌妇一般没完没了。” “你这丫头,真是分不清好赖话,”常玉虎颇为不满,冷哼了一声,“为了你好还不知道,难怪你要死抱着那小白脸过活。” 唐洛瑜朝天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家伙着实是吵闹,索性也就没再继续搭理他。 两个人斗嘴一阵,唐洛瑜占了微弱上风,现下也就不同这人一般计较了。 想到刚才常玉虎的话,唐洛瑜不免有些在意。 这土匪说,这里是齐县是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这里可是齐县,是什么意思?”唐洛瑜靠向那边的位置,直直的看向常玉虎,生怕错过他的表情。 只是常玉虎并没有看向唐洛瑜这边,只轻轻的叹了口气:“唐姑娘,你又出不去,问这个又有什么意义?” “你怎么知道我出不去?”唐洛瑜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有人在外面听,所以也没有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虽说刚才常玉虎这个嘴上没把门的的,已经把她的信息泄露个差不多了,但是到底她还是有底牌的。 况且…… 唐洛瑜也没有太担心这方面。 毕竟刚才那个狱卒给她下药,自己现在还活蹦乱跳的。 对方还不知道要多害怕呢…… 哪里还敢来听壁脚? 常玉虎有些半信半疑,只是唐洛瑜的话到底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我说这里是齐县,”常玉虎先是抛出个假的来迷惑一下,看看唐洛瑜是不是能看出来,“并不是你家乡,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家在咱们县里算是一号人物,到了这岳东可就没这么好使了。” 唐洛瑜听了这话,只觉得常玉虎在放屁。 定然不是这种原因,只是这土匪心有顾虑不肯说罢了。 “算了,你不想说就别说了,”唐洛瑜又靠回去,这次更是连眼睛都闭上了,“但是也不要说这种屁话来诓我。” 常玉虎见自己的话被唐洛瑜识破了,倒是有些佩服她的眼力。 心道这么好的小娘子,怎么就所托非人了呢…… 只是他又想到自己,不由得苦笑一下,他一个土匪,怎么好说人家小娘子所托非人。 虽然刚才是在跟唐洛瑜耍嘴,他也知道,他这样的人,可是高攀不上人家的。 “其实,我被抓进来,不仅仅是因为土匪的事情。”良久,常玉虎才开口,只是声音略微有些干涩,“还有旁的原因,只是现下不能说。” 唐洛瑜听到这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看向常玉虎的方向,就见这土匪脸上竟然满是落寞。 不等唐洛瑜开口,常玉虎就率先说了:“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只是现下在这牢房里,就是告诉你了也没什么用,不如这样,等你家那位举人老爷把我们救出去了,我就告诉你们,如何?” 这土匪倒是会做买卖。 唐洛瑜冷嗤一声,答应不答应还在两说,但是还得先嘲讽两句才是。 只是还不等唐洛瑜开口嘲讽,门口就响起了陌生人的声音。 “二位倒是聊得不错。” 第311章 邪教 唐洛瑜看向声音的来源,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总觉得十分眼熟的模样。 “阁下是谁?”唐洛瑜开口,语气有些生硬,“这里可是县衙大牢,你这般如入无人之地,是否有些不妥?” 那人听到唐洛瑜的话,愣了片刻,随后便发出爽朗的笑:“你果然就是唐夫人,没错了。” 唐洛瑜诧异的看向门口的人,不明白他为何无故发笑。 “你是什么人?”唐洛瑜又问了一遍,只是跟第一遍不一样,她这次死死的看着面前的人,想要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些端倪来。 “我?我不过受人之托,过来看看唐夫人罢了。”随后那人向前一步,正好站在光亮之中,面容果真是有些熟悉。 唐洛瑜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人是谁?为什么问他都不说? “所以,阁下到底是……哪位?”唐洛瑜耐心告罄,看着男人的目光,就想立马给他一闷棍,“又是谁让你来看我的?” 随后唐洛瑜略略皱眉。 难道是柴进? 毕竟薛林策在齐县并不认识什么人。 面前这人的做派,似是也有些像江湖中人。 就在唐洛瑜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人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笑意:“不知……唐夫人可有听过,毒尾蝎子?” 唐洛瑜皱起了眉,总觉得这个诨号似是在哪里听过一般,不由得又认真的看向面前的人。 “你是沈怀中!”还不等唐洛瑜开口,刚才还没反应的常玉虎也凑了上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才诧异的开口,“不对啊,沈怀中今年不过刚刚及冠,你看起来怎么也有三十上下了,你怎么可能是沈怀中。” 随后常玉虎又无聊的靠回了墙壁。 “沈怀中……”唐洛瑜念叨了两遍这个名字,不由得震惊的看向面前的男人,“你、你是柴进的师兄!” “唐姑娘,刚才那位壮士不都已经说过了吗?”那人笑容加深了几分,看向唐洛瑜的目光带了些玩味,“毒尾蝎子沈怀中今年才刚及冠,在下已经三十许了,自然不会是沈怀中。” “那你又是何人!”唐洛瑜皱眉看向面前的男人,心中有个令人震惊的想法盘绕心底,她瞪大眼睛看向面前的男人,“你……难道是红阳道的人?” 这人看向唐洛瑜,拍了两下手掌:“唐夫人果然聪慧,一点就透。” 唐洛瑜登时心下大骇,没想到这红阳道竟然嚣张到敢在大白天出入大牢,实在是有些过于惊悚了。 只是面前这人如果并非是柴进师兄,又会是谁呢? “你之前问起沈怀中,难道是他让你来的?”唐洛瑜诧异的看向面前的男人,总觉得他的话没有半分是真的。 “自然是沈兄所托,”那人笑着点点头,“唐夫人到底还是慧眼如炬。” 唐洛瑜看向这人,眼神中带了些探究:“我同这位没有交集,他怎么会托你看我?还有,你又是何人?” 男人轻轻摇了摇头:“怀中托我给你带句话,他说‘多管闲事,容易命短。’,还有他们这次就要离开岳东了,剩下的东西,就当是给你们的见面礼了。” 唐洛瑜皱紧眉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这人刚才承认了自己乃是红阳道的,现下又说了这样的话。 难道果然不出所料,这沈怀中,竟然是已经加入了红阳道…… 虽然这印证了之前她们的猜测,但是着实是算不上是一个好消息。 而且柴进之前碰到这个师兄,当时就看他们似乎是在搬家的样子。 只不过那次是在岳东府,现下在齐县又碰到,自然是怀疑他们只是从临时到了齐县这边。 现在听这人话中的意思,似乎是在说,这人要离开岳东了? “虽然我只是一介女流,但是……”唐洛瑜拉长了声音,好整以暇的看向面前的男人,“我却也不是被吓大的。” 中年人的眉头挑了挑,看向唐洛瑜的目光带了些探究。 “所以也请这位仁兄替我带句话,”唐洛瑜浅笑着看向这人,“当然你也是红阳道的,这话跟你说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若是你们不这么虚张声势,我也没这么快就知道,你们远来很怕我们啊。”唐洛瑜笑的爽朗,看向面前人的目光,似是并非在这逼仄阴暗的牢房,而是外面广阔的田地。 “唐夫人,话不要说的太满。”这人说完,看向唐洛瑜的目光也骇人了起来,“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 还不等他说完,唐洛瑜便耸耸肩开口:“我也不是什么俊杰,我不过是一介女流罢了。” 这人没想到,唐洛瑜竟然这般胡搅蛮缠,皱起眉头之后,随即便又挂上了那副虚伪的笑容:“唐夫人又何必跟我争论这个?你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分别,能明白我什么意思不就好了?” 说完,这人转身便出了牢房。 等到彻底消失之后,常玉虎才从一边爬了过来,有些后怕的开口:“你这小娘子,也忒大胆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唐洛瑜诧异的看向常玉虎,“难不成,你也知道红阳道?” 常玉虎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似是有些说多了,随后以咂嘴,就又要躺回去。 “常玉虎!你可知他们是什么人!这帮人是邪教!害了的人不知凡几,你若是知道他们的消息说出来,这可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朝廷赦免你的罪过也不成问题!” 常玉虎皱了皱眉头,冷嗤一声开口:“小娘子莫要给我画饼了,我当上土匪那天,就没想着能有个好下场,你说的那些,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所以呢?”唐洛瑜冷冷的看向面前的常玉虎,“我知道你是土匪,但是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软蛋!” “我以为你劫富济贫,多少还有些良心,没想到……”唐洛瑜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那些人残害百姓!甚至有可能造反!你当真就想看生灵涂炭吗?就想看民不聊生吗?” “说得好说得好。” 第312章 听到这声音,唐洛瑜不由得又皱着眉转向了门口的位置。 她就不明白了,她现在可是在县府大牢,怎么就能有这么多人无缘无故的跑过来看她? “你又是何人!”唐洛瑜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这人并没有像刚才那人一般,什么都不说,而是直接开口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是齐县的师爷。” “师爷?”唐洛瑜有些诧异,不明白这人过来是要做什么,“那你过来是所为何事?” “自然是……”师爷笑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在唐洛瑜面前抖了一下,“让娘子你认罪画押的啊。” “认罪画押?”唐洛瑜只觉得十分离谱,“你倒是说说,你们大人给我定了个什么罪?” 那师爷拿着认罪书在唐洛瑜面前晃晃:“那自然是私通盗匪了。” “哈?私通盗匪?”唐洛瑜只觉得有些荒谬,“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私通盗匪?你好大的胆啊!” 那师爷不慌不忙的从怀中又掏出来一个印盒,打开之后连同认罪书一同摆在了唐洛瑜的面前,似是十分笃定,唐洛瑜一定会认罪画押一般:“我们自然是人证物证都有了,娘子不用担心,那等草菅人命之事,我们县尊大人是不会做的。” 唐洛瑜嗤笑一声:“那你们倒是说说,我私通的是哪个盗匪,人证是何人,物证又是何物?” “这个就不劳娘子操心了。”这人还是言笑晏晏的模样,只是看向唐洛瑜的目光中,多了一丝不屑,大概是已经认定了对方是个将死之人吧。 毕竟国朝律法规定,私通盗匪者,杀无赦。 “不过……”这人拉长了调子,十分欠揍的开口,“人证的话,刚才娘子的话,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这人拍拍手,从门口就进来一个人,正是之前进来给唐洛瑜送饭的那个狱卒。 “你刚才跟常玉虎的对话,他可是都听见了。”这人勾勾嘴角,仿佛是在劝唐洛瑜不要抵抗。 唐洛瑜没想到,这人看着怂,刚才都吓成那个样子了,竟然还敢进来。 倒是有几分胆气。 不过她刚才说话的时候也确实是没考虑这么多,只想逼问出红阳道的身份。 现下被人怀疑也属正常。 “我跟着常玉虎是同乡,也不过是认识罢了,你们现下这样都是欲加之罪,我是不会认罪的。”唐洛瑜觉得十分滑稽。 这时候就听见那师爷又开口了:“是是,娘子尽可以这么说,只不过我们可是都听见了,那常玉虎可是跟你有过婚约的。” 唐洛瑜就无语了,那算个什么婚约,有些无奈的看向两人:“我之前曾被他掳上过山,怎么,在你们齐县,良家妇女被土匪掳了,就也被认定是土匪了?” “唐家娘子自然可以辩驳,只是这押是必须要画押的,”师爷也不管这个,对着外面摆了摆手,就有几个身强力壮的衙役走了进来,看向唐洛瑜的模样表情都十分不善,“我劝你还是画押为好,不然等会儿若是真动起手来,到时候受苦的可就是娘子你了。” 见他们这样子,似是要押着自己强行画押,唐洛瑜倒也不畏惧:“怎么,刚才下砒霜杀不了我,就要用刑了对吗?” “唐娘子想怎么说都好,只不过这并没有丝毫影响。”他脸上露出一丝阴损的笑,“左右你已经被判了斩首,怎么说都没问题。” 唐洛瑜冷哼一声:“斩首?你们无凭无据就要害死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先是下毒,下毒不成就要直接给我按个罪名!” “怎么,朝廷难道是你们开的不成!”唐洛瑜看着面前的众人,嗤笑一声,“还有,不过七品县令,他有什么权利直接判我斩首?” 听到这声音,唐洛瑜不由得又皱着眉转向了门口的位置。 她就不明白了,她现在可是在县府大牢,怎么就能有这么多人无缘无故的跑过来看她? “你又是何人!”唐洛瑜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这人并没有像刚才那人一般,什么都不说,而是直接开口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是齐县的师爷。” “师爷?”唐洛瑜有些诧异,不明白这人过来是要做什么,“那你过来是所为何事?” “自然是……”师爷笑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在唐洛瑜面前抖了一下,“让娘子你认罪画押的啊。” “认罪画押?”唐洛瑜只觉得十分离谱,“你倒是说说,你们大人给我定了个什么罪?” 那师爷拿着认罪书在唐洛瑜面前晃晃:“那自然是私通盗匪了。” “哈?私通盗匪?”唐洛瑜只觉得有些荒谬,“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私通盗匪?你好大的胆啊!” 那师爷不慌不忙的从怀中又掏出来一个印盒,打开之后连同认罪书一同摆在了唐洛瑜的面前,似是十分笃定,唐洛瑜一定会认罪画押一般:“我们自然是人证物证都有了,娘子不用担心,那等草菅人命之事,我们县尊大人是不会做的。” 唐洛瑜嗤笑一声:“那你们倒是说说,我私通的是哪个盗匪,人证是何人,物证又是何物?” “这个就不劳娘子操心了。”这人还是言笑晏晏的模样,只是看向唐洛瑜的目光中,多了一丝不屑,大概是已经认定了对方是个将死之人吧。 毕竟国朝律法规定,私通盗匪者,杀无赦。 “不过……”这人拉长了调子,十分欠揍的开口,“人证的话,刚才娘子的话,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这人拍拍手,从门口就进来一个人,正是之前进来给唐洛瑜送饭的那个狱卒。 “你刚才跟常玉虎的对话,他可是都听见了。”这人勾勾嘴角,仿佛是在劝唐洛瑜不要抵抗。 唐洛瑜没想到,这人看着怂,刚才都吓成那个样子了,竟然还敢进来。 倒是有几分胆气。 不过她刚才说话的时候也确实是没考虑这么多,只想逼问出红阳道的身份。 现下被人怀疑也属正常。 “我跟着常玉虎是同乡,也不过是认识罢了,你们现下这样都是欲加之罪,我是不会认罪的。”唐洛瑜觉得十分滑稽。 这时候就听见那师爷又开口了:“是是,娘子尽可以这么说,只不过我们可是都听见了,那常玉虎可是跟你有过婚约的。” 唐洛瑜就无语了,那算个什么婚约,有些无奈的看向两人:“我之前曾被他掳上过山,怎么,在你们齐县,良家妇女被土匪掳了,就也被认定是土匪了?” “唐家娘子自然可以辩驳,只是这押是必须要画押的,”师爷也不管这个,对着外面摆了摆手,就有几个身强力壮的衙役走了进来,看向唐洛瑜的模样表情都十分不善,“我劝你还是画押为好,不然等会儿若是真动起手来,到时候受苦的可就是娘子你了。” 见他们这样子,似是要押着自己强行画押,唐洛瑜倒也不畏惧:“怎么,刚才下砒霜杀不了我,就要用刑了对吗?” “唐娘子想怎么说都好,只不过这并没有丝毫影响。”他脸上露出一丝阴损的笑,“左右你已经被判了斩首,怎么说都没问题。” 唐洛瑜冷哼一声:“斩首?你们无凭无据就要害死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先是下毒,下毒不成就要直接给我按个罪名!” “怎么,朝廷难道是你们开的不成!”唐洛瑜看着面前的众人,嗤笑一声,“还有,不过七品县令,他有什么权利直接判我斩首?” 第313章 刑不上大夫 唐洛瑜冷嗤一声,只觉得面前的人有些恶心。 不过唐洛瑜又看向了站在一边的师爷,总觉得这人有些古怪。 就比如刚才那人是怎么进到监牢里的,还有现下他们为什么会逼迫自己这么快就画押…… 唐洛瑜看向两人,微微眯起眼睛,并不打算回答他们。 “那是自然,你们可以打听打听,我们县里的梁县令还给这小娘子写过义商的牌匾。”唐洛瑜这边还没着急,那边的常玉虎就先着急上了,“都说刑不上大夫,怎么这大夫的娘子,你们就要关到监牢里呢?” “常玉虎!”显然还是那县令更沉不住气一些,怒视着面前的土匪开口,“你若是真想把你们二人都救出去,那就早些交代了事情,这样本官还能看在你有功的份上饶你一命!” “你爷爷不发火你当我就傻?”常玉虎这边也上来脾气了,站起身来走到牢门口开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些伎俩?若不是我到现在还没说,你们这帮下流种子早就把你爷爷我送到京城去了!” 常玉虎这话确实不假。 毕竟这帮人确实没想着让他好过。 但是这么直喇喇的说出来,着实是有些让几人面子上挂不住。 “你你你!你这盗匪!”县令看着常玉虎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来人,快来人呐,给我把这土匪拉出去……” 斩了两个字还没说出来,身边的师爷就上来拉住了他的手,对着县令摇了摇头。 这时候县令也反应过来了,他刚才说的事情也有些太过想当然。 虽说土匪可以就地格杀,但是因为当时他们贪图常玉虎知道的那个秘密,所以就没有杀他。 人都已经关了这么久了,现在再拉出去砍了,却有矫枉过正之嫌。 而且毕竟这人肚子里的秘密也还没挖出来。 县令略略皱眉,一甩袖倒是也没走,只是死死的瞪着常玉虎。 他肚子里的秘密还是很重要的,因而他们现在还不能搞死他。 而且常玉虎猜的也没错,但凡他交代了这件事,这些人也不可能留下他了。 只不过现下却不能这么说,还是要画饼的。 “常玉虎,你莫要这么说,”师爷走上前来,好声好气的劝,“咱们县尊大人一言九鼎,怎么可能骗你呢?” “我呸!”常玉虎自然不信,啐了一口之后转过头去,不再跟他们继续交流。 两人也无法,这常玉虎软硬不吃,他们已经试过了各种办法,也没能从这人口中逼出一句话来。 来硬他倒是也不挺着,该叫唤叫唤,该骂人骂人,等到打完了就一遍遍号丧似的,叫狱卒给他换药。 来软的就如同现在一般,左右也不打人,但是却也不理他们就是了。 师爷叹了口气,对着县令摇了摇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软硬兼施过那么多次,这人还是冥顽不灵。 县令这时候也没了脾气,只能看着长语句的背影暗暗咬牙。 “唐氏,你夫君若是举人,你也该知道国朝的律法,但凡只要通了匪,砍头一条是肯定逃不过去的,本县也给了你机会,若是这常玉虎交代了出来,本县就扰了你们二人。”县令见拿常玉虎没办法,转而又过来跟唐洛瑜苦口婆心。 唐洛瑜听了他的话,冷嗤一声:“大人,您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县令显然没有把唐洛瑜放在眼里,听到她这么说,刚才从常玉虎那里吃的气和现下的气恼加在一起,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就要上前去问个清楚。 只是被师爷拦了下来:“大人三思!” 师爷凑近县令耳边:“大人,您看,唐氏看起来就是认识常玉虎的,而且这土匪不知什么缘由,对她还颇为看中,若是当真难为这女人,恐怕这常玉虎也不可能老实的说出咱们之前想问的事情。” 县令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又听到师爷这么跟他说,自然有些不耐烦。 只是也没打断他的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师爷这边还没停,接着说:“这唐氏的相公不是举子吗?不如咱们查清楚她相公是谁,用她相公来辖制她不就好了,到时候若是这唐氏不从,咱们就写信到当地的教谕那里,让人革除他的功名就是了。” 这一计不可谓不阴损。 虽说夫妻情谊在这里放着,但是又有几个读书人能舍弃十年寒窗苦读得来的功名,只为了一个女人呢? 毕竟女人以后还能再娶,但是功名若是革除了,恐怕这辈子都只能做个白丁了。 别说是举人功名了,就是秀才的功名,也不是一般人能舍弃的。 举人这种一只脚踏入仕途的身份,怎样的选择几乎是不用思考的。 县令看向唐洛瑜的目光带了些阴损的笑,仿佛已经看到了她被抛弃的模样。 唐洛瑜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恼火,但是现下也并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逃脱开他的眼神。 “县尊大人,您也别劝了,没什么用。”唐洛瑜冷哼一声,也学着常玉虎的样子,靠在了床边。 县令听到唐洛瑜的话,十分不以为然,毕竟刚才师爷已经给他出了个不错的主意。 此时他看向唐洛瑜,好整以暇的开口:“唐夫人,想来你作为举人娘子,有些个骄傲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现在你要看明白。” “我为刀俎你为鱼肉,”县令拉长了声音,看向唐洛瑜时候嘴角带着满含恶意的笑,“若是我把你通匪的事情告知你们县里的教谕,学正,到时候你相公的举人名号,那可就保不住了!” “到时候也没人能护得住你!”县令得意洋洋的样子让人有些作呕,“我劝你,遇事还是要多多三思。” 唐洛瑜简直要笑出声…… 之前薛林策考中进士的时候,那可是整个县里都知道了,这常玉虎不知道,那只能是早就被抓了起来。 要是这县令真的向上级汇报了,那乐子可就来了。 毕竟他的上级…… 那可就是她的相公。 薛林策啊。 第314章 秀恩爱 看到唐洛瑜听见他说的话之后,没有跪地求饶反而笑了起来,县令登时就有些恼火。 “唐夫人,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县令一甩袖,看向唐洛瑜的目光阴鸷,仿佛要把她靠着的茅草垫瞪出两个窟窿来。 “是是,我自然不会这样,”唐洛瑜懒得跟他说,只闲闲的开口,“既然你县里判不了斩首这等刑罚,不如直接上报府衙吧,到时候若是知府也判我斩首,那我也就不挣扎了。” 唐洛瑜说完,看向县令的眼神中满是嘲讽,仿佛在催他赶紧上报一般。 “反了反了,当真是反了!”县令瞪视面前的唐洛瑜喘着粗气,仿佛就要一口气上不来一般。 唐洛瑜耸耸肩,没再继续跟他说话。 只是这时,师爷又走上前来,拽着县令的袖子晃了晃。 但是这次并没有之前的好用,县令只冷扫了他一眼,就把自己的袖子抽了出来。 “唐氏,你莫要以为本县没有办法处置你,”县令瞪着唐洛瑜,“本县也不怕你知道,就直接告诉你可以,你这样的贼婆子本县见多了,只消打死你,之后推给土匪内斗就是,还能让兄弟们也尝尝鲜。” 说着,眼神在唐洛瑜身上逡巡一阵,随即转开目光看向常玉虎:“你不过就是仗着本县令想知道你口中的秘密,现在本县告诉你,这秘密也并非指有你一人知道,若非如此,我们又怎么知道你知晓这个秘密?” 这话说完,常玉虎猛地转过身来,一双虎目圆睁,看向面前的县令。 “只是想着既然你在手上,不如花费少少代价从你嘴里得知这个秘密,”县令笑着摇摇头,“但是现在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本县只等你三日,若是三日后你还不交代,那便跟唐氏一同斩首吧!”说完,便带着师爷和狱卒离开了监狱。 唐洛瑜没说话,一旁的常玉虎也没说话。 两人看着走出去的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唐家小娘子,”常玉虎开口,神情有些萎靡,“你为何会来齐县,你那相公怎么到现在还不过来救你?” 唐洛瑜也跟着叹了口气,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 只不过柴进是知道她下落的,总归不会让她身陷囹圄太久,现在最关键的也不过就是等待罢了。 “你莫慌,咱们一定会出去的。”唐洛瑜说完这话,还看向了门口的位置。 心中有些不确定,不知道那帮人到底走了没有,会不会就是吓他们一跳,然后躲在外面偷听。 “这里也并不安全,咱们刚才的对话就被这些人听到了,”唐洛瑜凑近了几分,用气声跟常玉虎说,“你放心,我说的事一定会实现的。” 常玉虎有些半信半疑的看了唐洛瑜一眼。 这女人虽说年纪小小,但是却也说话算话,他在这点上道是不怀疑。 只是她说的有人来救援,到底是什么时候才能来。 若是超过了三天,他们也就要当街问斩了…… 常玉虎有些欲言又止。 唐洛瑜也明白他心中的顾虑,却也没说什么,毕竟这秘密在他心中,别人就是想得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常玉虎也察觉到了唐洛瑜的意思,他现在确实没法相信她。 毕竟两人现在也算是同病相怜,只能说要是唐洛瑜真有办法让他们两个活着出去,也能打消他心中的那些疑虑。 现在到底还是差着一层。 “算了,”唐洛瑜轻声开口,“我也明白,现下你是不会相信我的,一切还是等咱们出去再说吧……” 听到唐洛瑜这么说,常玉虎也叹了口气。 这事情现在说到底还是有些早…… 另一边。 薛林策送走两人之后,便坐在房间里叹气。 这其中牵扯的着实有些多。 想起之前小皇帝让他们查红阳道的事情,薛林策就是一阵头痛。 这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他想唐洛瑜了。 虽说也只有几天没见,但是思念就如同种了毒一般,在他的骨骼和血肉之间钻来钻去,让他痛的无法入睡。 薛林策看看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不由得想到这长久的时日,他跟唐洛瑜就几乎没有分开过,现下这般,着实是有些难熬。 叹了口气,到底明日还有正事要处理,薛林策强行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早,天还只有蒙蒙亮的时候,薛林策就睁开了眼睛。 这一夜俱都是光怪陆离,着实睡的不太踏实。 现下起身来,薛林策也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 只是也不是只有他这么早起床,出门的时候就已经看见柴进在院中打拳了。 “柴兄也这么早?”薛林策的太阳穴还有些隐隐作痛,他伸出手来在上面轻轻按压。 看见他这般模样,柴进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昨日没睡好?” 到底大家关系在那里,薛林策也只苦笑着点点头。 “是啊,一想到小瑜现在还在县衙大牢里,我就坐立难安,更何况是谁家了……”薛林策表情淡淡的,略略有些倦懒的模样。 这时候柯苒也从房间中走出来,一边整理自己的衣领一边开口:“昨日我跟阿进睡的也晚,我又看了看那红阳道人做的迷药,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样子。” 柴进上前去帮他一起整理,又从旁边洗了块洗脸的布巾递给柯苒,让他先醒醒觉再开口。 这一幕让薛林策看到之后,只觉得有些酸…… 知道你们恩爱,但是就不要在他面前秀了吧? 不就是他老婆现在不在身边吗?怎么就这样在自己面前秀?就不怕到时候分手? 薛林策这酸意来的着实有些没来由,毕竟之前他跟唐洛瑜秀的时候,人家两人也只是在旁边看着,最多柴进皱皱眉。 “所以呢?”薛林策打断了两人的亲昵开口,“柯兄有没有查到什么?” 柯苒笑笑,把擦完脸的布巾又地还给柴进:“那是自然,不光是查到什么,而是有一个重大的发现。” 第316章 叛逃师门 柯苒没想到,竟然又是蘑菇。 毕竟之前京城中院子的事情,他还历历在目。 “这种蘑菇……应该在齐县没有分布吧?”柴进听见两人说的,也开口提问,“蜀中山高林密,野蕈生产还有可能,这齐县之内,干燥舒朗,怎么也不像会长蘑菇的。” 柴进这话也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让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确实,”薛林策想到他后世去吃新鲜的蘑菇,也都是要去滇省或者蜀中去吃,现下在岳东这地界,自然是不会有新鲜菌子用来入药的,“难道他们用的是干的?” 柯苒摇了摇头:“书中记载是要用新鲜的见手青。” 薛林策听到这话不由得皱了皱眉。 若是用新鲜的,那必然不可能是在岳东做的药。 但是如果岳东没法做的话,这本书为何又会出现在岳东省? 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里。 “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地方不通……”薛林策按按左边的太阳穴,表情有些狰狞,“这小客栈里是怎么有这本书的?” 柯苒摇摇头,这事情他怎么会知道,只能把自己发现这书的事情告诉薛林策,大家一起来分析才是:“昨晚我们收拾床铺的时候,在被子下面发现的。” 薛林策立马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且不说之前有没有发现过这本书,单就是咱们没来的时候,柴兄也一直住着这件房,为何之前没有发现?” 这话问到了哗点上。 柴进的脸瞬间有些红。 他确实没察觉出来被褥底下还有本书,但是柯苒却一下就感受到了。 从他俩的表情上,薛林策也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 这时候也只能暗暗在心中吐槽一句,柯苒可真是个豌豆公主了。 不过到底也是因为对方的细心,他们才能找到这本书。 这就剩下另一个问题了。 就算柴进粗心没发现,那这客栈也存在了不少年了,怎么之前的客人就没发现这本书呢? 总不能之前的客人都粗心没发现这个吧…… “我总觉的这其中有些蹊跷。”薛林策闭闭眼,说出了自己的疑虑,“这书,会不会是有人刻意在你们要入住之前,把他放在了床铺下面?” 柯苒只觉得有些骇人,脸色也不由得一肃。 若是真的是有有心人把这书放进来的,这人定然是轻功了得,不然也不可能瞒得过柴进这样的轻功人才。 这样一想,瞬间就有些脊背发寒。 毕竟现在在岳东,能有这样本领的。 也就只有沈怀中了…… “是沈怀中干的?”柯苒的话有些迟疑,看向柴进的目光中带了些询问。 柴进苦笑着摇摇头, 他确实不知道,毕竟他这小师兄的天赋,可是不知道比他高了多少去。 “不管是不是他,咱们就先假定是他,”薛林策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沈怀中着实是个人物,就是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老往他们这边来,“柴兄,若是对上这位,你可有信心?” 单单见柴进,这位老兄就已经见到过三次了。 当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了第三次。 这人当真是不简单。 一想到,之前柴进差点栽在他手上,薛林策这边甚至也有些后怕。 只是柴进也只轻轻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柯苒看出了柴进的迟疑。 只是这种时候,迟疑并不能解决问题。 他清了清嗓子,看向薛林策开口:“你可知道这沈怀中,为何外号是毒尾蝎子吗?” 薛林策大概能明白其中的原因。 想来这人也是拥用毒的高手,于是开口:“难不成是因为他会制毒?” 柯苒点点头,这是自然的,只不过这才却是对着柴进说的:“好在这次我跟着过来了。” 毕竟若是可容纳不跟着古来,单单他们两个人,就是找到了这本册子,也可能不知道其中的见手青是什么。 又或者薛林策虽然知道见手青是什么,但是却并不清楚,这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是,”薛林策略略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两人,“只是这沈怀中,不是柴兄的师兄吗?” 说完这话,柯苒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再看向薛林策的时候,才勉强笑着开口:“确实是阿进的师兄,只不过小时候他去丹枫谷住的时候,又一次就是沈怀中跟着一起来的。” 薛林策没想到,竟然还能听到这样的事情。 “然后他偷走了我师父在在房间内的制毒书,”柯苒表情有一瞬间有些空白,“在行走江湖的时候,这人也是经常用毒药,所以才得了这么个外号。” 薛林策皱皱眉,没想到这人的制毒竟然是跟丹枫谷学的。 只是现下看来,这人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所以他为什么要把这本书放在你们的床铺下面,这对他有什么好处?”薛林策这话也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只是这答案就连最熟悉沈怀中的柴进都不知道。 “算了,咱们也别先追究这本书到底是怎么放进来的了,”薛林策略一沉吟开口,“只是现在怎么对付他才是最关键的事情。” 柯苒和柴进也同意。 毕竟之前柴进的师父就嘱托过他,一定要把本门派发扬光大,另外就是如果碰到了本门派的叛徒,那就一定要亲手手刃他们,清理门户。 这沈怀中小时候跟柴进的关系也算是不错,而且他的武功也并不在柴进之下。 怎么想柯苒都觉得这事情十分不好完成。 “这也不急。”柯苒叹了口气开口,“阿进,别想了。” 柴进轻轻点点头,只是目光中隐隐透出的意思,也让人不得不想。 “柴兄,莫要轻举妄动,”薛林策开口,表情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我总觉得你这师兄不简单,现下又碰见这事情,总觉得这其中定然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听到这话,柴进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若是真是薛林策说的理由,那总不能是叛逃师门多年,现如今终于认清现实,想要回归门派了吧? 第317章 什么钱来的最容易 一瞬间,三人也陷入了沉默。 这事情属实是有些诡异。 但是却也能解释,为什么沈怀中多次放过柴进。 薛林策更是想到了多年后那位世界出名的虚拟侦探说过的话,除去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无法令人相信,那也是真相。 只不过他们现在还没有抛开所有的不可能,现下这事情也只能是停留在一种想法上。 就是现在他们三人也没法解释通这件事情。 毕竟他们还没有真正接触到沈怀中本人。 一切都还停留在想法上。 最先清醒过来的也是薛林策,他清清喉咙,看向面前的两人开口:“这件事咱们暂且搁置,若是之后能接触到沈怀中再议也不迟。” 两人也都觉得薛林策说的十分有道理,于是都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柯苒似是想到了些什么,脸上没了以往的微笑,反而是皱着眉看向薛林策,“我总觉得今日可能会有事情发生。” 柯苒的担心也并不为过,毕竟柴进也看见了,那个叫陈三的确实跟他师兄有些联系。 也只能说明,今日的会面,很可能就是薛林策刚才口中的……能接触到沈怀中的时候了。 三人倒也不十分畏惧,柴进的功夫跟他不相上下,柯苒这边也有各种毒物傍身。 就单单一个薛林策,半点自保的手段也无。 但是薛林策现下是岳东府的知府,乃是朝廷五品官,而且还有个位高权重的尚书令表兄。 只能说,真要是沈怀中想挟持薛林策,那当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这样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文弱书生,被他这样的武林高手挟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也没法交代。 就别说是沈怀中其人了,恐怕到时候就是他们那什么邪教,也得都被抄底了。 不然到时候一州知府被人辖制还受伤了,国朝的面子往哪搁? 而且也并不担心沈怀中不知道薛林策的身份,那他就是真的不知道,其余两人还能不知道告诉他? 怎么想薛林策都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加上几人之前说的那些话,总觉得沈怀中是有意想要投诚的,那就更不可能伤害薛林策了。 现下想想,薛林策这个文弱书生还是三个人中最安全的了…… 也只能说这也是一种黑色幽默了。 三人想定,也就没继续说,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在大堂里等陈三。 老板娘见三个帅小伙坐在大堂里,还颇有些心花怒放的意思,不仅送了茶还送了些小茶点给他们吃。 不过三人的脑子都还在怎么营救唐洛瑜上,现下面对老板娘的点心,也都没什么胃口。 很快,陈三就过来了。 见三人在大堂中正襟危坐的模样,赶忙凑上前去跟三人打招呼:“几位爷倒是起得早,早知道您起这么早,小的早就过来了。” 薛林策不愿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也别说这个了,咱们也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启程上路吧。” “唉唉,”陈三也察觉出他话中的急迫,没有继续跟他虚与委蛇,带着三人就上了马车,“三位受累,我们马车小,您三位稍微挤挤。” 薛林策倒不是十分在意这件事,只想赶紧验证他们三人的猜想到底属实不属实。 一路上的风景几人也都没什么心情欣赏,只陈三的嘴不住的叭叭,也显得路上并不十分安静。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薛林策从马车上跳下来,就见这里虽然山高林密,但是树林里的树木错落有致,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山脚下是成片的良田,因着刚刚收完,田间满是金黄。 “怎么,这里竟然没受到洪水影响?”薛林策有些诧异,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是这样一番景象。 “是是,这边地势高,确实没受什么影响,”陈三听到薛林策文化,谄笑着上前来跟他搭话,“这地实是不错,这次洪水这么严重,这边半点事都没有。” 听到他这么说,薛林策也只能先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就看见了山中隐隐约约之间,似是有个不小的院子。 “那边是……”薛林策自然是直接开口询问。 陈三顺着薛林策的目光看去,也看见了在半山腰的院子,笑着跟薛林策说:“这就是这边的另一个优势了,您也看见那院子了,那边正是前任主人在这边盖的,不仅能观景,那院子里更是有天然温泉,可以在其中泡温泉。” 薛林策睁大了眼睛,没想到齐县境内也能有温泉。 “这倒是真不错了。”薛林策内心中也是这么想的,若非这是红阳道的资产,他倒是真想买下那院子,毕竟这么一大片良田,看起来少说也得有四五百亩的样子,盔甲上还有这么个带温泉的庄子。 想想唐洛瑜就定然会喜欢…… 只是若是这是红阳道财产的话,恐怕就没法很顺利的买回来了。 薛林策不由得扼腕叹息。 只是表面上还要装作十分欣喜的模样。 “这地既然这么好,怎么原主人还要出手呢?”薛林策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声。 听到他这话,陈三有些心花怒放。 毕竟挑货的才是买货的,现下薛林策问这么多问题,这单生意似乎是跑不了了。 “原主人其实也在,”陈三小心翼翼的看向薛林策,生怕错过他脸上的表情,“好像是有生意要拿钱,所以才忍痛卖了的,不然您直接跟他谈,这样你们双方也更放心不是?” “只不过到时候若是事成,您也给小的补点赚头就是了。”陈三说完,心中还在暗自盘算。 他本来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位大人让他带着几人过来跟他见面。 但是上头这些大人物怎么想的,也不是他这样已个小喽啰能参透的。 他只能想着,也许是见薛林策两口子家资巨富,想要发展他们当信徒?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宅子本来的主人,就是这么让上面吸收进来的。 想到那些供养他们的人,陈三脸上露出一个邪佞的笑。 果然,还是这种钱来的最容易…… 第318章 故弄玄虚 听他这么说,薛林策立马就意识到,这大概就是想要带他们去见幕后之人了。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能直接见到沈怀中。 而且很奇怪的一点是,显然面前这叫陈三的人并不知道沈怀中和柴进的关系。 又或者这人的戏演的太好,把他们三人都统统瞒过去了。 只是现在想着些还有些为时尚早。 毕竟不见到沈怀中本人,他们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薛林策才有些后怕,只是面前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去闯一闯。 更何况柴进和柯苒已经分析过了,沈怀中大概率不会对他下手。 就算是这样,薛林策心中也不由得一咯噔。 看着在前面带路的陈三的背影,薛林策还是不由得皱了皱眉,不知道要带他们去什么地方。 大概是因为薛林策之前提出来要看山上的房子,陈三也就直接带着他们上山了。 很快,几人就到了那温泉庄子前面。 看着上面苍劲有力的字,薛林策略略皱了皱眉。 “兰苑?”薛林策看向带路的陈三,“这名字从何而来?” 陈三听到薛林策叫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缓过来一般开口:“啊对,这里其实是前任主人留下的,这里栽植了许多兰花,因而得名兰苑。” 薛林策听了之后,随即漏出一个笑:“这名字当真是雅致。” 随后跟柴进和柯苒交换了个眼神。 柯苒自然一下就明白了薛林策的意思,虽说山上也可以终止兰花,但是毕竟刚才陈三才说过这可是个温泉庄子。 温泉水里有太多矿物质了,虽说潮湿温暖,但是却也不适合兰花这样交规的植物生长。 因而这陈三说这里叫兰苑是因为中了许多兰花,着实是有些胡说了。 只不过这时候也没必要跟他纠缠。 毕竟已经到了兰苑门口,只消进去看看,就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了。 不过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的。 薛林策现在有些担心里面有没有埋伏。 于是看向了柴进。 想从他那边得知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柴进自从来到这庄子门口,就一直竖着耳朵听,毕竟之前他们商量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对方约在这样一座院子里。 不过确实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响。 柴进轻轻对薛林策轻轻摇了摇头。 很好,里面没有人。 薛林策看见柴进点头,心中登时也放心下来。 这样要面对的就只有沈怀中一个人…… 三人跟着陈三进去,就看见正厅站着一个人,背朝门口,不知道在看什么。 柴进一看见这背影,几乎马上就认了出来,轻轻对着两人点了点头。 看见柴进这反应,薛林策也明白这人是谁了。 沈怀中。 “公子,”陈三上去,看起来十分尊重,“客人给您带来了,之后的声音,我就不跟着掺和了。” 沈怀中显然刚才就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话,只不过这时候才回转身来。 这是薛林策第一次见沈怀中。 这人长着一张娃娃脸,腮边还噙着一抹笑,看起来比柴进还要小一些。 没想到江湖中以心狠手辣着称的毒尾蝎子沈怀中,竟然看起来颇为和善。 薛林策自然不会被这人的外表迷惑。 毕竟他已经停柴进和柯苒说过很多遍,关于他这师兄的事情。 “麻烦你了,你先回吧,”沈怀中看向陈三,十分温和的模样,“我跟客人们谈就好了。” 他在“客人”两个字上加重了声音。 三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随即看向沈怀中。 见众人气氛有些不对,陈三也就开口,说自己先行离开,让他们主家说话。 等到陈三离开,沈怀中才开口:“小师弟,好久不见了。” 本来三人还以为会有一阵虚与委蛇,没想到沈怀中竟然这般开门见山。 柴进面容有一丝僵硬,随后皱皱眉没有开口。 “怎么,不会叫人了?”沈怀中好整以暇的看向面前的柴进,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小时候就开始这般木这个脸,不过好歹还知道喊个师兄,现在日渐年长了,连师兄都不想喊一句了?” 柯苒略一皱眉,挺身挡在了柴进面前,脸上也带着与沈怀中如出一辙的笑:“师兄莫要欺负阿进了。” “哟,这不是圣手柯存澜的徒弟吗?”沈怀中自然是认识柯苒的,只是现在才开口,着实是羞辱了,“怎么,两个老头子已经同意你们两个的事了?现在叫我师兄,别是他们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吧!” 这话一出,让柯苒的脸色白了白,双方的长辈还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 又或者,也许知道,但是并不想面对。 “你闭嘴!”柴进听不下去,怒视着面前的沈怀中,双目几欲喷出火来。 “别急。”薛林策向前一步,直面沈怀中,“我想,阁下让我们过来,并非只是为了斗嘴吧?” 这时候沈怀中的目光才转向薛林策,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分毫:“想来这位便是薛相公了吧?” 相公这称呼,现在也不仅仅是女子对自己男人的称呼,还是对于宰相的别称。 只不过现下被沈怀中这么称呼,多少有些嘲讽。 薛林策也明白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性格,心中对人有些膈应,却也没有说什么。 “所以,”薛林策笑的温和,“阁下到底让我过来是要做什么?” 沈怀中听他并不为所动,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这个啊……”沈怀中向后了几步,“就说来话长了。” 说完之后,就向后坐在了椅子上,抬脸看向面前的几人:“你们也坐下来吧,这么站着不累吗?” 几人听见这话之后,也都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人不知道到底在搞些什么,找他们究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现下也没办法,见他一副“只要不坐下来,他就不说”的模样,几人也只能先暂且听他的,坐了下来。 “沈先生,现下能说了吗?”薛林策强忍着恼火开口。 “那是自然,”沈怀中笑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红阳道。” 第319章 简直是送死 几人听到他这话,登时有些震惊。 毕竟本来几人都以为他还要继续阴阳怪气一波,没想到直接就把话题带到了这件事上。 随后众人一愣,薛林策看向坐在主座上的沈怀中:“我们自然是知道的,阁下问这个意欲何为?” “别紧张。”沈怀中笑笑,拿起坐上的茶杯把玩,眼神并不看向几人,“我想你们应该也大概知道我喊你们过来是为了什么吧?”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不解。 于是都没有开口,只静静的等着沈怀中给几人解惑。 “让我想想这要从什么开始说起。”沈怀中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表情似是在追忆过往,“那就从十年前说起吧。” 柴进的面色变了变,柯苒立马就注意到了,伸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用眼神安抚他。 十年前,正是沈怀中叛出师门的时间。 “十年前,我刚刚在江湖上崭露头角,”沈怀中看向一边,眼神中有些莫名的悲凉,“当时有一次,老头子让我入蜀办事,在蜀中,我第一次接触到了红阳道的人。” 柴进不由得陷入思考,想想他师父究竟当年让沈怀中去做的什么事情。 只是十年前柴进也不过黄口小儿,自是没想起来。 皱着眉继续听沈怀中说。 “你不用猜了,这事情跟老头子没什么关系,”沈怀中一眼就看出来柴进在想些什么,毕竟他什么心情都放在脸上,实在是好猜的很,“当时他不过是让我给蜀中的酸婆子送封信。” 这酸婆子在江湖上也算是颇有名气,年轻时候因着容色姣好追求者众多,只是她谁也没看上。 后来因为一次意外中毒,她容颜尽毁,之前为着她长相来的那帮人自然都走了,唯有一个人,仍旧痴心不改,两人后来结成伉俪,她的毒也被柯苒的师父给解了。 所以两人一直关系不错。 只是天可怜见,这酸婆子也当真是命途多舛,她相公没几年就得了重病不治身亡,她便留在了蜀中,经营他们两口子一起买下的那个饭馆。 一道酸汤鱼可谓是交口称赞,因而也得了个酸婆子的名号。 柴进和柯苒自然是认识这酸婆子的,也就只薛林策不混江湖所以不知道。 只是他也听出来,这人似乎并不重要,所以也就没有发问。 “当时我刚到蜀中,就碰上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山洪,被困在了山上。”沈怀中此时似乎已经陷入了回忆之中,表情有些畏惧,“我身上带的干粮不多,跟我一起被困得还有两个上山砍柴的樵夫,还有一个,便是红阳道的人。” 几人实在没想到,沈怀中跟红阳道竟然是这么结交的,不由得又交换了个眼神。 “当时雨下的很大,两个樵夫吓的瑟瑟发抖,然后那红阳道人,便从身上取出了一节树枝给他们,让他们握着树枝往回走,就能回家。”沈怀中脸上露出的表情带了些嘲讽,“我当时自然是不信,还阻拦他们两个,只说这都是骗人的,哪有举着就能回家的树枝?更何况外面雨这么大,简直就是送死。” 说完这话,沈怀中脸上露出一丝带着迷惑的神情。 随后他叹了口气,看向几人:“之后发生的事情,实在是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 薛林策愣了愣,随后开口:“总不能拿着那节树枝,他们真的走出去了吧?” 沈怀中面上露出一丝苦笑,看向几人:“我知道这有些难以置信,但是这就是事实。” 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 薛林策也有些疑惑,毕竟山海经是先秦的奇书,其中包含着天文地理,山川河流还有动物植物。 虽说里面记述的东西都奇异非常,但是也不排除上古时期真的有这些东西,只不过古人对于这些的记录,跟现代人的用词不一样。 最关键的是,他们之前也并非没有见过来自于山海经中的动植物。 比如,柯苒师父给他的避毒丹,便是用耳鼠制成的。 虽说薛林策十分怀疑这耳鼠到底是什么,但是这避毒丹的效果确实没毛病。 现下又出现了山海经中才有的这种树,他怎么想都觉得这其中可能真的有什么神异之处。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其中的原理。 但是薛林策也并非不怀疑,毕竟红阳道这帮人擅长用迷药,当时他们能走出来,到底是那节树枝起的作用,还是这整个一件事,都是沈怀中的幻觉。 以及……沈怀中到底为什么三番两次的帮他们。 虽然并没有直接帮,但是薛林策觉得,这几次他装作没有看见柴进,应当也都是出于这方面的原因。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原因就是了。 而且也应该是因为这个原因,沈怀中才会设法找到他们见上一面。 现下看着沈怀中的样子,薛林策对于这件事情的真相却有些迟疑了。 若是当真这其中并没有什么神异的事情,那势必会让沈怀中多年的信仰一朝崩塌。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看三人听了他的话之后欲言又止,沈怀中叹了口气之后接着说,“我当时也不敢相信,还怀疑过哪里两个樵夫是他们的人假扮的,之后也去寻放过。” “所以,不是假扮的,确有其人,对吗?”柴进这时候开口,直直的盯着自己这个小师兄,“那你又是为何,要叛出师门!” 沈怀中没料到柴进这时候最关心的还是这件事,愣了愣之后表情柔软了下来,看向柴进开口:“是啊,就是因为这个才叛出师门的。” 柴进皱眉看着他,有些恼火。 “我若是当时不叛出师门,那几次你不就被盯上了吗?”沈怀中说完之后看向柴进,目光中满是调笑。 虽然这话是事实,但是也着实有些难听,柴进的脸登时就拉了下来。 第320章 “小师兄,慎言。”柯苒轻咳了一声看向沈怀中,“我还有些疑惑,若是真的因为当年之事,你为何套叛出师门?就算他们救了你,那也没必要让你众叛亲离吧?” 沈怀中年少失怙,父母早亡,正是他和柴进的师父把他抚养长大的,说是众叛亲离并没有什么问题。 “你要这么说,也没问题。”沈怀中叹了口气,看向柯苒,表情有些哀凄,“我实在是不想这么说,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你们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你就说!”柴进终于是听不进去,怒视着面前的师兄,“有什么话你不能说?跟我不能说跟师父也不能说?到底是什么东西,逼得你能放下师父?” 柴进虽然平常一直是在生气的状态,但是几乎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现下怒目看向沈怀中,双目几欲要喷出火来。 “师弟……”沈怀中叹了口气,“眼见得就要加冠了,怎么还这般毛躁?”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宛如还是从前,两人还是亲密无间的师兄弟一般。 柴进没再说话,也不再看向沈怀中,而是赌气一般的看向了一边。 沈怀中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这也没办法,谁叫他卖关子惹恼了他师弟呢…… “当时我跟着他们一块从山上下来之后,那个道人便带着我一块去到了红阳道的道观。”沈怀中似是又陷入了回忆之中,“他们在蜀中有个据点,就在、就在……” 他连着说了两遍就在,随后额头上便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一时之间仿佛就要喘不上气来一般。 这变故来的着实快,一瞬间沈怀中的脸色就苍白如纸,双目纸质的盯着墙角的方向,口中发出“呵呵”的声音,柯苒冲上前去,一把握住了他的脉门。 “不对,他中蛊了!”柯苒面色一变,看向身边的柴进,口中报出一串穴位来,“先点住他这几处穴位,这事情有蹊跷!” 柴进依言照做,在柯苒说的几处大穴上点了下去,随即沈怀中就昏倒在椅子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薛林策站在一旁都看呆了,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怎么这世界还有蛊虫…… 薛林策想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就见这边柯苒从怀中掏出针包,在沈怀中头颅上扎了几针,捻转之间额头上已经沁出汗水。 很快,经过柯苒的急救,沈怀中的脸色算是稳了下来。 只是柯苒的表情还不怎么好看。 不过此时也算是松下了一口气。 “所以,”薛林策见他们两人都不说话,索性也就开口问了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中蛊了。”柯苒长舒一口气,看向柴进,“我估计他这些年的性情大变,恐怕也是因为这蛊虫。” 柴进没说话,只是脸色难看的骇人。 柯苒叹了口气,看向薛林策:“我刚才行针也不过暂且压制下了他身上的蛊虫,但是这也不过只是临时的,若是想彻底除去这蛊虫,恐怕还得再有几日。” “竟然这般厉害……”薛林策没想到,竟然还有柯苒解不了的蛊毒,“可是需要什么特殊的药?” 柯苒摇了摇头:“其实主要还是需要我师父那颗避毒丹。” 薛林策明白了,说等几天哪里是柯苒治不了,而是要等唐洛瑜从牢里出来。 那现在问题的关键其实就在于唐洛瑜了。 薛林策看向躺着的沈怀中。 本来他们是打算趁这个机会顺便调查清楚红阳道的事情。 不得不说沈怀中的这次中蛊,一定程度上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但是只听刚才沈怀中所说,他在红阳道中的地位就不低。 抛开他是柴进师兄不提,单单是这一条就必须要救他。 只是薛林策还是有些担心。 虽说沈怀中之前的行为看似都是随自己心意的,但若那一切都是被蛊虫控制所做的呢? 万一把蛊虫取出来,这人的记忆有缺失,到时候要怎么办才好? 薛林策有些迟疑。 “怎么,薛兄还有所迟疑?”柯苒有些不解的看向薛林策。 毕竟他们之前就是打算直接把唐洛瑜救出来的,只是因为要调查才暂且按下来的,现下沈怀中中蛊这件事,岂不是让事情回到了本来的轨迹上。 “我知道,只是……”薛林策跟柯苒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他不是不心疼唐洛瑜,只是若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这样消失了,总归有些可惜。 “我当是什么,”柯苒拍拍薛林策的肩膀,“不必担心,这蛊虫只是用来控制他,不让他轻易背叛的,用药物驱动也只会让人产生幻觉,并不会影响他记忆的。” 薛林策这也算是放下心来,对于自己的迟疑有些歉疚:“既然这样,咱们赶快回去救小瑜吧!” 柴进和柯苒两人互相对视一眼。 “你跟薛兄去吧,”柯苒对柴进点点头,“师兄这里还得有人看着,我留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柴进有些担忧的看向柯苒。 “没事,你们去吧。”柯苒拍拍他的手,笑吟吟的开口,“放心吧,十年前他尚且伤不了我,更何况是现在了。” 听柯苒这么说,柴进也只好点点头同意了。 这件事到底还是有些风险,转身去到一边,不多时,拿着一套浅金色的软甲走了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柯苒自然知道这软甲是什么,震惊的看向柴进,“我用不着这个,你快穿上。” “你自己跟他待着,我不放心。”柴进强硬的把软甲披在柯苒身上,又把带子系好,“你就权当是让我安心,好不好?” 柯苒拗不过,只能穿上了那套待着柴进体温的软甲。 “我知道了,你们救出小瑜之后再来找我吧。”柯苒笑笑,捏了捏柴进的手。 薛林策在一边看的牙酸,这时候就又想起了唐洛瑜,真不知道这种吃狗粮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等他娘子出来,定然要比这两个人还秀! 第321章 罪魁祸首 三人商量好了,薛林策和柴进便先出发了。 只是临走之前,柴进还有些依依不舍,让薛林策看的十分牙痛。 “你担心什么?”等到升车之后,薛林策开口问柴进。 柴进先是没开口,瞥了一眼之后转头朝向马车车窗的方向,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师兄那人,实在是狡诈。” 薛林策叹了口气。 他明白两人的感情好,但是真的没什么不放心的,就算柯苒没有武功,但是那不是还有毒吗…… 医毒同源,他就不信柯苒这么大一个神医,还能有人伤到他? 只是薛林策没想到,竟然还真的能…… 不过这时候他们还不清楚,两个人下山之后,也没有耽搁,就打算直接去到县衙,亮明身份之后把唐洛瑜接出来。 另一边。 到底还是在牢房里,唐洛瑜大清早就醒了。 她有些庆幸好在是牢房挨得远,不然还不知道常玉虎要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考虑到他一个土匪,唐洛瑜也略略释然了。 她看着外面的天空,不由得叹了口气。 薛林策到底什么时候过来,再不过来,她整个人都要臭了…… “叹什么气?”一边的常玉虎见她这样也忍不住嘴贱,开口就是调戏,“怎么,现在后悔没改嫁给爷了?没事,爷不嫌弃你。” 唐洛瑜瞥了他一眼,不由得扁扁嘴。 这土匪,当真是没数。 “你们,在说什么!”外面传来了狱卒的声音,只是大概因为之前看到唐洛瑜吃了砒霜也没事,现下跟唐洛瑜说话都有些后怕。 “怎么,坐牢连闲聊都不行?”唐洛瑜也懒得理他,只靠在墙边闲闲的看着门口。 那狱卒似是壮了壮胆:“老爷让我提你出去问话!” 唐洛瑜嗤笑一声:“那走呗,还有什么好说的?” 狱卒鼓了鼓勇气上前打开大牢的门,押着唐洛瑜往前面走。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唐洛瑜眯了眯眼睛。 到这时候唐洛瑜才想起来,这事情有些蹊跷。 为什么偌大一个监牢,就只有这一个狱卒。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唐洛瑜猛然站住,转身看向她身后的狱卒。 狱卒被唐洛瑜吓了一跳,站住之后吞了口口水才开口:“就、就是提审你啊……” 唐洛瑜意识到了不对,但是却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现在转身回监狱,告诉他们自己不去吧? “小哥,你行行好,告诉我到底是要干什么,行吗?”唐洛瑜装出可怜的样子来看向这小哥,试图唤醒他的一点同情心。 只是这狱卒见了唐洛瑜就害怕,现下见她求他,反倒是走的更快了。 “你不要纠缠我了,这一切都是老爷让做的,你有仇有怨就都向他报吧!”狱卒拉着唐洛瑜手上的镣铐,险些要把她拽倒。 不要纠缠?有仇有怨? 这狱卒难道是把自己当怨鬼了吗? 唐洛瑜有些无语,也不再说话,打算等会儿到了公堂之上再说。 毕竟现下这样子,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很快两人就到了府衙大堂,就见那天到牢狱来的两个人端坐在桌子后面,正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堂下何人,为何不跪!”县令显然对唐洛瑜前日的态度还十分气恼,声音中透着满满的恼怒。 唐洛瑜冷哼一声,看向端坐在桌子后面的男人:“大人这是不是有些装傻了,看你会不知道我是谁?” “本官在问你话!”县令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看向唐洛瑜的眼神都尖锐了几分,“你答就是!” “今日叫我过来,所谓何事?”唐洛瑜也懒得跟他虚与委蛇,直接开口问他的用意。 要说还得感谢薛林策,毕竟这诰封可是他给自己讨的。 现在她可是正五品的宜人,这县令比自己可是整整小两级,本来她见了这人就不需要跪。 若是现在自己跪了,到时候这人会不会被治罪? 唐洛瑜并不打算委屈自己,也就站在原地没有动。 “唐氏!本官问你,你为何不跪着回话!”县令见唐洛瑜还冥顽不灵,登时就气恼非常,险些有些忍不住,伸手指着唐洛瑜对一边的衙役开口,“来人呐,给我押她跪下!” 衙役就要上前,唐洛瑜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所以大人,你是一定要我跪,是吗?” 一瞬间唐洛瑜犀利的眼神也有些煞到县令,他被这理直气壮的质疑镇了一下,随即开口:“本官也并非那等不通情理之人,若你深有恶疾或者怀有子嗣,倒不是不能免了你的跪。” 唐洛瑜嗤笑一声,想来这县令也是被自己理直气壮的样子吓到了。 不过现在既然他开口了,倒也没必要非得跟他争论:“那就算我有孕吧。” 县令看着唐洛瑜的样子,额头上青筋直跳。 “所以大人,今日到底让我过来是所为何事?”唐洛瑜还没忘了这件事,于是开口询问,“若是没别的事,我这个孕妇就要会牢房躺着安胎了。” “自是有事的!”县令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唐氏,你可知罪!” 唐洛瑜心中冷笑,这就能吓到她了? 她又不是被吓大的。 而且这县令刚才还问堂下何人,现在就又知道她是谁了? “还请大人明示。”唐洛瑜装也不装,翻了个白眼开口。 “你想用低价买卖耕地,因为这事还逼死了两人,你可认罪!”县令想到那边村长给到的消息,看向唐洛瑜的目光中带了些得意。 “逼死两人?”唐洛瑜愣了愣,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你说什么?谁死了?” 县令像是早就已经有准备了一般:“那自然是村里的寡妇和她女儿两人。” 唐洛瑜吃惊的睁大眼睛,看向面前的县令,一字一顿的开口:“你说谁死了!” “村里寡妇和她的女儿!”县令得意洋洋的开口,此时他仿佛找到了把柄一般看向唐洛瑜,“那日之后,寡妇和她女儿回去就死了!你这罪魁祸首,自然不能轻饶!” 看县令得意的样子,唐洛瑜不敢相信真的死人了。 第322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消息着实有些难消化。 唐洛瑜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其中定然是有蹊跷的,而且从中作梗的人,除了村长便一定是面前这县令了。 “你们杀了那对母女。”唐洛瑜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中满是恨意,“你们这群畜生!害死她丈夫不算,还要杀了那对母女!你们的良心呢!” “你说什么?”县令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明明是你将人逼死,现下又栽赃在本官头上,唐氏,你是觉得本官拿你没办法是吗!” 唐洛瑜恶狠狠的看着端坐的县令,只觉得恨得牙根痒。 原本她只几分怀疑,现下倒是坐实了这县令找死。 见唐洛瑜不说话,县令冷哼一声,刚要开口,一边站着的一个人就凑上前去开口,低声跟他耳语了几句之后就又退了回去。 “唐氏,本官念你怀有身孕,倒也不是不能饶过你。”县令看向唐洛瑜的眼神中满是得意,“只消你让你那姘头,说出秘密,本官就放你们远走高飞,如何?” 什么怜她身怀有疾,什么念她怀有身孕。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县令和师爷想要知道常玉虎口中的那个秘密! 唐洛瑜看向两人,声音满是嘲讽:“你们真想知道?” 虽然唐洛瑜的态度不好,但是县令也没过多计较。 毕竟吊在面前的胡萝卜太过诱人。 “你说吧,”县令往后一靠,头上明镜高悬的匾额仿佛是个笑话,“你放心,本官言而有信,答应你的话,本官就一定会做到。” “痴心妄想!”唐洛瑜冷嗤一声,直直的看向面前的男人,“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决计不会如了你们的愿!” “你。你——”县令被她气的不轻,这款时候也顾不得形象,伸手指着唐洛瑜就要发作。 这时候刚才开口的师爷站了出来,笑吟吟的对着唐洛瑜说:“唐娘子,你这又是何必呢?好好的放在面前的阳关道你不走,为何偏偏要去走那无人的独木桥?” 唐洛瑜不为所动,现在甚至都不去看站在面前的师爷了。 “唐娘子,我看你与那常玉虎相识,那歹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你就当是行行好,帮我们问出那个秘密,不光放你走,我们还给你黄金百两,如何?” 唐洛瑜听到这话,不由得嗤笑出了声。 这人用什么不好?偏偏用钱来买通她。 不知道她唐大小姐别的不多,最多的就是钱了吗? 不过看向面前精明的师爷,想来他还真的不知道。34=麦考利 “你也别劝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唐洛瑜一梗脖子,并不畏惧。 毕竟就算这里判了她斩首,那也得发往州府复核,到时候就不知道这县令要不要跟着一块去,看着自己的长官喊她夫人。 不知道县令到时候是什么表情。 想想,薛林策可是在摄政王手下做过事的。 当初那位知府大人,现下可是都零碎成一堆了! “你你,你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县令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你当本官当真怕你不成!问不出来便问不出来,今日便要让你这娘们,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唐洛瑜自是不怕,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看她这般油盐不进,县令怒视着唐洛瑜:“你这刁妇!来人啊,给我把她压下去,午时问斩!” 唐洛瑜听了之后,登时就有些无语。 这什么跟什么,就午时问斩。 且不说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根本没有直接判斩首的权力,就是真的有,哪有刚判了下午就斩首的? “你当你是什么人?说午时斩首就午时斩首?”唐洛瑜轻嗤一声,十分不屑的看向县令,心中所想尽数说了出来。 本以为被这么说了之后,县令起码也会有些许惧色,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分毫害怕,反而看着唐洛瑜高声笑了起来。 “你当这是哪?”县令看着唐洛瑜,声音满是嘲讽,“这里,可是齐县!” “齐县如何?”听他这般不知死活,唐洛瑜也有些恼火起来,“怎的,齐县难道不是国朝的土地,不需要遵守国朝的律法?” “齐县不如何,但是在齐县,我就是王法!”县令看着唐洛瑜的时候,眼神中满是肆意的张狂,“来人,给我把这刁妇压下去,今日午时问斩!” 就算是到了这时候,唐洛瑜也并不害怕,冷笑一声,任凭这几人把她带了下去。 她倒是要让这县令看看,到底齐县是谁做主的。 薛林策这边也到了县衙门口,只是看着紧紧关闭的县衙大门,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是怎么回事?”县衙哪有关着门的,这简直是胡闹,若是有百姓来报官可怎么办。 柴进没说话,从下山开始,他心中就一直有些慌。 柯苒跟他那个疯子师兄待在一起,怎么想他都放心不下。 只是现下还得先陪着薛林策把唐洛瑜先救出来,毕竟避毒珠在唐洛瑜身上。 而且她在牢狱里也待了两日,总归还是得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一边买东西的小贩有些看不下去,清了清嗓子,轻声跟薛林策说:“两位小郎君可是要报官?没用的,这齐县的衙门,每月只十五开一次,还得提前打点好守门的小吏,看案卷的师爷,不然就是写了状子也递不上去。” “竟然有此事?”薛林策有些难以置信,他本来在京城的时候,只觉得一片海晏河清,没想到岳东省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这还是几个月之前,摄政王来杀了一票官员之后的…… 而且他有些诧异,当初摄政王把那一串大小官员都提溜过去的时候,怎么就漏了这齐县的县令? 还是说齐县县令,其实是摄政王的人,在清理了一通之后才上位的? 只是这想法单一想,薛林策就觉得不对。 毕竟那位的眼里可是不揉沙子,怎么想也不可能会用这等昏官。 更何况他们之前查到的,这人极有可能跟之前哄抬粮价的是一帮人。 第323章 商贩的话无疑点醒了薛林策。 这么一个尸位素餐的狗官,唐洛瑜落在他手里,那当真是险象环生。 正在这时,从衙门内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一个差役,环视四周围一圈之后,抬脚来到了几人身边。 “小亮子,不是说了不让你把摊子摆出来的吗!你怎么又不听!”差役虽然言辞犀利,但是声音中却透着骨子洋洋得意。 薛林策想着古代也没有占道经营,怎么这差役不让小贩摆摊,些诧异的看向这差役:“敢问这位差大哥,这小贩摆摊如何了?” “呔,你管这些作甚!”差役太守挥了挥,似是在轰薛林策一般,“我们老爷说了,他这店铺在我们衙门口,就得守规矩,探出来的部分不能超过一尺!” 这什么鬼规矩。 薛林策有些无语,刚要跟他争辩,就见小贩已经笑嘻嘻的从钱匣里掏出一串钱放在桌面上,十分谄媚的开口:“差爷,这是我孝敬您喝酒的,您别嫌弃。” 差役接过铜钱放在手里颠了颠,十分满意的看向小贩:“你有心了,不过这道还是不能多占的,你注意注意,别回头老爷看见了,咱俩都得等着吃挂落。” 小贩连连点头。 那差役转身离开的时候还特意看了薛林策一眼,仿佛是想把他的脸记下来,回头好找他麻烦一般。 等到那差役离开了,小贩才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 随后对着薛林策露出一丝苦笑:“哪里有什么占到,他们就是看我这铺子在衙门门口赚钱,这帮办事的就吃拿卡要,没钱了总要来我摊子上威武一番。” 薛林策听完之后大为震惊。 他没想到的是,这人在齐县竟然有这等遮天的本领。 而且这人的身份十分成迷。 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令,之前是怎么躲过那波清洗的,而且这人到底是不是摄政王一系的人? 不过单从他的行事上来看,薛林策怎么看都不觉得他是摄政王的人。 毕竟,虽然原身跟他有杀父之仇,但是薛林策总觉得那位殿下是个一心为民的人。 这就有些奇怪了。 当年薛家的案子到现在薛林策都想不明白,不知道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之前听景杉的话,只以为那是因为先帝觉得摄政王功高震主,想借用薛家的手来除掉他。 但是被摄政王提前发觉了,就直接安了里通敌国的罪名,直接带人屠了幽南侯全家。 只是这事情多少有些牵强。 原本以为是摄政王不屑遮掩,在那次水患之后,薛林策对这人反倒是生出了些别样的想法。 虽说他残暴,但是却又偏偏十分爱重百姓。 简直就是矛盾综合体。 现下这个县令很成问题。 他到底是谁的人,为什么会逃过摄政王的清洗,又为什么在齐县只手遮天没人上报。 薛林策这边正想着,就听见柴进在旁边开口:“衙门的大门开了。” 听到这话之后,薛林策转头看向衙门。 先出来的几个人,是县衙的衙役,后面跟着一个带着枷的人,正是唐洛瑜。 还不等他上前,就看清了唐洛瑜背后插着的牌子。 犯妇唐氏。 上面一个大大的斩字。 “我没看错吧,”薛林策震惊的无以复加,吞了口口水跟身边的柴进说,“小瑜背后那个牌子,上面可是写了个斩字?” 柴进也有些愣神,他没想到这齐县的县令这般胆大,竟然直接就要斩首。 唐洛瑜这边也看到了薛林策,刚要开口就被身后的衙役推了个趔趄。 薛林策对她点点头,示意让她放心。 唐洛瑜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她的意思也是等等,毕竟现下还不能把这县令锤死,等会儿到了刑场,才好让他翻不得身。 两人刚才只简单的交换眼神,就都知晓了对方心中所想。 只是薛林策到底还是担心,走路的时候脚下仿佛踩得不是土地,而是软绵绵的棉花。 柴进从后面扶了一把,薛林策感激的看向柴进。 两人跟着唐洛瑜一块往刑场去,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刑场。 周围已经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不知道县令是什么时候出门的,此时已经坐在了观看的台边,一脸好整以暇的看着唐洛瑜。 “唐氏,本官在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同意了,本官也不是不能饶你一命。”县令捻了捻嘴边的一撮小胡子,笑吟吟的看向唐洛瑜。 仿佛这一科他已经胜利了一般。 唐洛瑜自然是不理他。 只冷哼一声就把头瞥向了一边。 “这贼婆娘,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县令显然没多少耐心,冷哼一声便对一边摆摆手,“那也不要等午时三刻了,现在便行刑吧!” 随后抛下一根签子,只等着唐洛瑜人头落地。 “你这狗官,你可知我是谁!”唐洛瑜见签子落地,转脸朝向县令,一脸好整以暇的嗤笑,“我乃圣上亲封的五品宜人,你这般折辱于我,乃是让圣上蒙羞!” 县令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我当你这贱妇能想出什么说辞来,当真好笑,圣上会封你个贼婆子当宜人?你怎么不说你是当今后宫的娘娘呢!” 这就有些过分了,毕竟小皇帝现在后宫里还只皇后一人。 “我封诰命当时是有明旨的,这怎么可能撒谎?”唐洛瑜冷哼一声,看向薛林策,示意他拿出小皇帝赐的那柄匕首,“也不怕告诉你,我夫君乃是上科进士薛林策,也是岳东府刚来的知府!” 唐洛瑜不紧不慢的又开口:“我说大人,你难道不知你新上司是谁?” 这种调任朝廷一般都会发邸报,只不过这个月的邸报还没有做出来。 但是那也不是他不知道上司是谁的理由。 毕竟别人知道岳东换了知府是要通过邸报,但是他作为岳东下属县的县令,哪里还需要那个。 其实这时候县令心中已经有几分相信,但是到底还是嘴硬。 冷哼一声看向唐洛瑜:“你说你是长官内眷,你便是了?笑话!” “来人,给我继续行刑!” 第324章 真实身份 衙役听到这话,登时就要围上去。 唐洛瑜环视四周,恶狠狠的看向他们:“我看谁敢动我!我有御赐之物!” 薛林策早就拿出了那匕首,听到唐洛瑜这么说,赶忙上前一步,来到行刑台边上,朗声高喊:“此乃圣上御赐的匕首,尔等见之还不跪!” 此话一出,周围的百姓倒是跪下了,只那县令还在硬撑:“你说是御赐便是御赐了!我看怕不是是常玉虎手下,随便拿出些什么来,就为了救你们大嫂!” “什么常玉虎!你在信口雌黄什么!”薛林策皱眉看向县令,此时他已经走上了行刑台,抽出手中的匕首,先给唐洛瑜把枷锁化开了,“刘玉通,你竟是连本官都不认识!” 突然被这么叫名字,县令登时也有些慌神,只是他自己也不承认,依旧嘴硬到:“怎么,还是那话,你说是便是了?” “且不说我是与不是,你个县令哪里来的行刑的权力,”薛林策看唐洛瑜的手腕都已经被枷箍红了,心疼的给她揉揉,只是嘴上却也还没停,“没记错的话,国朝律法规定,县令判处死刑的,都要承交上级部门审核吧?” 随后他牵着唐洛瑜的手,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刘县令:“你倒是说说,怎的你没承报,就在自己辖区私下行刑了?” “国朝律法还规定了山贼土匪之流,一概就地格杀呢!”刘县令没有丝毫在怕,反倒是嗤一声笑出了声,“怎么,我抓到个贼婆子,还不能格杀了?” 薛林策笑着摇摇头:“我若是你,此刻便不会这般大放厥词。” 这态度显然是惹恼了县令,他看向薛林策的目光中满是杀机。 他刚要发作,这时候一直站在一边看的师爷好像发现了什么一般,赶忙扯了扯刘县令的衣袖。 在他要吃人的目光中,师爷也只能凑到他耳边开口说:“大人,那好像真的是刚来的知府,他之前跟着摄政王殿下去岳东府治水的时候,我远远看了一眼。” 这话让刘县令大吃一惊,震惊的看向自己的师爷:“你、你说的这些可当真?” 师爷也不敢托大,又仔细辨认了几眼之后,对着他点了点头。 刘县令不敢相信,他刚才以为唐洛瑜鬼扯的那些话,竟然都是真的…… 那不就是说明,他以为是土匪的这个女人。竟然是现任知府夫人。 刘县令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发黑。 他都做了什么? 把知府夫人喊成土匪,还逼她跟土匪双宿双栖,往她身上栽杀人的罪名,还妄图直接杀了人家。 知府是五品官,他的娘子是宜人很正常。 但是唐洛瑜说了她是受到朝廷诰封的宜人,这就跟一般没有圣旨的内眷有区别了。 她这样的显然身份要更高一些,更遑论她刚才还说,自己有御赐的匕首。 刘县令看向薛林策夫妻二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哭一哭。 他竟然,直接就得罪了新任顶头上司,还是不死不休那种。 毕竟他刚才差点把人家娘子给斩了。 现在怎么办,他以后的仕途是不是渺茫了…… 何止仕途渺茫,就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日后了。 想到这里,刘玉通想到了一直在他身后的那位大人,县中不由得又放松了些。 只要他还没死。 那位大人一定不会放弃他的。 毕竟自己这样的人虽然小,但若是想要揭穿他们的这一切,自己这一环也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虽然这么想让他心理有些安慰,但是却没有太大的用。 毕竟现在薛林策就站在自己面前,若是他想给自己小鞋穿,那真真是一般人不能承受的。 人虽然要有远大的愿景,但是却也要顾好当下。 刘县令谄笑着站起身来就往这夫妻两人身边凑。 “您看,这不巧了吗,”刘县令开口就是道歉,想让薛林策接受他们只是有些误会,“这刚到的时候,夫人并没有跟小的说,不然怎么可能让夫人受这么多苦啊……” “你这话说的,”唐洛瑜十分不以为然,“我当初就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后悔,现下又是想干什么?” 这话刘县令就不爱听了,他此时虽说不要脸,却也不会现在承认。 “夫人说的是,”只是现下是他得罪了人家两口子,自然要低三下四的赔礼道歉,刘县令在自己嘴上打了一下,随即开口,“是,我说错了,都是我的错。” “你承认就好。”唐洛瑜笑笑,对着站在下面看他们仨演戏的百姓摆摆手,“大家听见了,这可是刘县令自己说的,他错了,都是他的错。” 百姓哪里看过这种热闹,登时都开始起哄起来。 尤其是看见平常耀武扬威不见人的县令,这时候在这两人身上吃瘪,全都十分高兴,甚至有开始叫好的。 此情此景,刘县令只觉得下不来台。 但是这也没办法,他到底还是得硬着头皮撑下来:“是是,夫人教训的是。” 唐洛瑜这边自然没什么话跟他说了,站在一边听薛林策怎么说。 “行,那既然如此,”薛林策看看一边的差役,开口,“就劳烦几位,把你们县太爷先关进县衙大牢里去吧,也算是给夫人出口气。” 此时刘县令只以为薛林策是想要给唐洛瑜出气,才会这么说。 若是他坐几天牢就能把这事情平过去,他倒也是认了。 只是他有些担心,这人会不会在背后耍花招,一时之间,周围的衙役没有从自家上司那里得到指示,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此时薛林策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开口:“刘大人,我也只是想让我娘子高兴高兴,你放心便是,我自然不会驳了那位的面子。” 这么说完,还高深莫测的对刘县令眨了眨眼。 原来大人已经告诉他了…… 刘县令松下一口气,对着周围的差役点了点头。 这时候一众人才围上前去,押着原本的县令朝下面走去。 见这狗官被押下去,周围本来过来围观的百姓都愣住了。 随后便是震天响的掌声。 第325章 新任知府 薛林策走到唐洛瑜面前,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中。 “你受苦了。”看着她脸上的污渍,薛林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是我没照顾好你。” 唐洛瑜伸手在他胸口锤了一下:“这还在外面呢,你别闹。” 薛林策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唐洛瑜擦了擦,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这有什么的?咱们可是正头夫妻。” 这一下不要紧,刚才还在鼓掌的百姓,顿时都停了下来,口中发出惊讶的声音。 唐洛瑜没想到,薛林策现在越发的不要脸了,只能跺跺脚又锤了他两下。 薛林策倒也不喜欢被人看着,毕竟他心中有唐洛瑜,又不是作秀才这般。 几人很快离开了行刑台,只是百姓还有些依依不舍,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薛林策倒也不恼,现下最关键的事情还是得先把齐县县令刘玉通解决了才是。 百姓跟着几人一块来到县衙门口,都等着看薛林策这个知府大老爷要做什么。 薛林策也明白这些人跟着他到底是要干什么,因而等到走到县衙门口之后,登时就在门口站定。 “乡亲们。”薛林策也是第一回站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面庞上的表情,心中悠然二期就是一阵责任,“想来大家刚才也知道了,我是你们心来的知府,我姓薛,名林策。” 百姓听到他这话,立马就都不出声了,都看着薛林策,目光灼灼,似是在看仙人一般。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薛林策也自然认真起来。 “今日到此,便是给大家解决问题的,从今日起到下月初,我都会在齐县办公,这些年来的冤案大家尽可以说出来,不用惧怕,也不会如以前一样,收钱才能办事。”薛林策想到小贩跟他说的,心中不免对刘玉通生出了些恶感,“就算是关于前任知县,大家也尽可以说出来。” 薛林策这话一出,一众围观的百姓都开始跟身边的人讨论起来。 毕竟话中这前任知府,着实让人不得不联想。 这刘玉通既然已经成了前任县令,现在关于他的事情是不是就都能上报了。 “知府大人这话可当真?”这么问的自然是已经有几分相信了薛林策的话,现下这么问也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下。 薛林策勾勾嘴角:“那是自然。” 现今距离下月初,还有接近十日的时间,足够薛林策处理完这里的相关事宜。 听薛林策这么说,登时就有不少人想递状子。 薛林策自然是看出了众人的想法,大概是怕他只是说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先在还没弄清楚刘玉通的来历,齐县百姓被他奴役许久,自是不敢轻信官员。 “大家别着急,今日我还有事情要调查处理,开衙还是要等明日。”薛林策想了想之后开口,“到时候对外公审,大伙都能来看。” 百姓听到他这么说,也略略放下了些心来。 刚才蠢蠢欲动的那些人,此时热情也被消减了下来。 毕竟知府大人都说了要公审,自然还是看看他如何审案大家伙也好放心。 唐洛瑜在他身后看着他,只觉得这男人此刻身上仿佛镶着金边一般。 站在一旁的柴进还有些担心柯苒,只觉得他那师兄就是个祸害。 随即拉了拉唐洛瑜的衣角,在她耳边询问:“柯苒之前给的你避毒珠呢?” 唐洛瑜愣了一刹,随即便开口:“你不说我都忘了,柯苒当真好算计,若非他给了我这避毒珠,怕是你们都见不到我了。” “这是为何?”柴进顿了顿,随即便想明白了,“那县令竟然对你下毒!” “也是巧了,”唐洛瑜叹了口气,“合该我是能活着的。” 唐洛瑜直接从腰间解下来自己装避毒珠的锦囊递给柴进:“看你脸色不太好,可是柯苒有什么事?” 柴进自然也没瞒着她,开口就把他们之前遇到的事情讲了讲。 “我就说柯苒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你们怎么就把他留下了?”唐洛瑜皱眉看着柴进,“你明知道你那师兄并非善类的。” “可是阿苒说……”柴进听到唐洛瑜的话,心也揪了起来。 他本来就十分担心柯苒,现下听到唐洛瑜这么说,自然也紧张起来。 “柯苒怎么说那是他的事情,”唐洛瑜现下也十分紧张,“咱们赶紧了结了这边的事,然后就上山去找柯苒吧。” 柴进此时也没了主意,听到唐洛瑜这么说,便连忙点头同意了。 薛林策这边安抚好了民众,也转头看向他们两人。 “刚才你们说什么呢?”薛林策走到唐洛瑜身边,伸手把她的手放进自己掌心。 唐洛瑜知道他是在心疼自己,也没说什么,任由他握着,把刚才两人的对话告诉了他。 薛林策点点头:“是,柴进那师兄确实是个狠角色。” 想到沈怀中,薛林策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这人着实是阴狠。 不过他都已经中蛊昏倒了,应该没唐洛瑜想的那般吧…… “你怎知他不是装的?”唐洛瑜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虽说她没接触过这人,但是作为红阳道的高层,唐洛瑜总觉得这人深不可测。 她说的却是有道理。 薛林策也跟着点点头:“那现在……” 唐洛瑜叹了口气:“其实我本来是想先处理常玉虎的事情的。” 薛林策并不意外,毕竟之前也听刘玉通那厮提过这个名字。 “不过现下咱们还是先顾柯苒那头吧。”唐洛瑜没说的是,常玉虎现下在县衙的大牢里关着,虽然没自由,但是却也没危险。 到底还是担心柯苒那边。 三人对视一眼,决定先上山去看看。 只是没想到的是,沈怀中竟然已经醒了,还挟持了柯苒,好整以暇的看着过来的几人。 “你……你是装的!”柴进怒视着面前的人,只觉得一股怒意直冲脑门。 “嘘嘘……”沈怀中竖起食指,对着柴进笑笑,“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般冲动。” 第326章 驱蛊 唐洛瑜看着面前的男人,微眯了眼睛。 “你便是柴进的师兄,毒尾蝎子沈怀中?”唐洛瑜冷哼一声,声音中满是讥讽之意,“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原以为是个人物,现在看也不过如此。” 沈怀中并不生气,勾起的嘴角边还有一个小笑窝,让他看起来有些超脱年龄的甜:“你便是唐小姐了吧。” 他上下打量一番,口中啧啧两声:“唐姑娘当真精明,不过这招对我并没什么效用,我是不会生气的。” 唐洛瑜见一计不成,随即也跟着笑了笑:“哪里的话,我们本就是来救你的,何谈用计?” “救我?”沈怀中冷嗤一声,“怕是过来只是担心我小师弟的这位吧?” 几人自然是为了柯苒而来的。 “怎么会?”唐洛瑜解下腰上的锦囊上下抛抛,“柯苒说你中蛊了,需要这避毒珠方能驱蛊,若非是为了救你,我们怎么会这么快就上山来送避毒珠?” “唐小姐也不必这么说,”沈怀中闭了闭眼睛,“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我心中都明白。” “既然你明白,为何要挟持柯苒?”虽然唐洛瑜早就已经这么怀疑了,但是现下却也想知道,沈怀中这么做的原因。 沈怀中听到这话愣了愣,似是记忆出现了偏差一般,眼神中带了些迷离。 随后晃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我……我自、自然是为了、为了……”沈怀中说到这里,口齿都有些不清晰。 说时迟那时快,唐洛瑜对着柴进使了个眼色,随即他便冲上前去,点了沈怀中的穴。 此时几人才稍稍放下心来。 柴进走到昏睡的柯苒身边,发现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被人点了睡穴。 随即在他身上点了几下,柯苒也随之醒了过来。 “你、你们怎么来了?”柯苒晃晃头,似是意识还没有回笼一般,随即看向唐洛瑜,“你出来了!” 唐洛瑜赶忙上前,从一边拿起一个软枕塞在柯苒身后:“我没事,你觉得怎么样?” 柯苒揉揉自己的额角:“我没事,就是头有些昏。” 听他这么说,几人也松下一口气来。 几人把点了穴道的沈怀中绑在椅子上,随后柴进上前,解了他的哑穴。 “小师弟,当真是本事了,”沈怀中脸上是满意的笑容,“现下都已经能点住我了。” 点穴也是跟功力挂钩的。 原本柴进是不如沈怀中的,现下这般情况,极有可能是因为他之身中蛊毒的缘故。 “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唐洛瑜皱眉怀疑的看了看沈怀中,“都是因为蛊毒的缘故?” “是也不是。”柯苒叹了口气,“他现在一定程度上呗蛊毒操控,但是心底里还是想要被解救的。” 这也是柯苒为什么敢让他们先下山去救唐洛瑜的原因。 毕竟沈怀中之前的行为,确实是在向他们求助。 只是柯苒没想到的是,这蛊毒竟然这般厉害,沈怀中这般内力深厚之人也会被其压制。 薛林策只觉得十分魔幻。 本来以为蛊毒不过是中毒了,本人畏惧毒发才会被人操纵。 没想到这竟然如同夺魂咒一般,还能操控人…… 他看向沈怀中的眼神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探究。 毕竟这可是能强行挣脱一阵控制的大佬。 “那现在怎么办?”薛林策开口,这事情终归还是得有个了结,他看向被捆住的沈怀中,“到底救不救他?” 三人也陷入了沉思。 “救。”唐洛瑜率先开口,“总归还是要救的,咱们也好看看他到底是生性就是这般,还是只是被蛊毒操控了。” 柴进自然也是想救的。 虽说这小师兄之前做过一些难以容忍的事情,但是到底在他小时候还是照拂过一二的。 现下落到这番境地,柴进心中总有些难以割舍。 更何况,师门出了这样的人,他们家那老头心里也不舒服。 柯苒也没什么意见,而且他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蛊虫,竟然能蚕食内力深厚之人的意识。 三人达成了共识,薛林策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柴进掏出避毒珠放在柯苒手中,一切都在不言中。 柯苒起身舒展了一下,随即从怀中拿出针包平铺在沈怀中面前。 “师兄,得罪了。”柯苒勾勾嘴角,伸手从针包中取出了一根长针。 “你!”看见这根针,沈怀中的眼镜都瞪大了几分,“你敢!吾乃飘高祖师韩太湖门下,尔等竟然以此折辱于我!” 几人对视一眼,自然明白,此时说话的已经不是沈怀中本人,而是在蛊虫操纵之下的沈怀中。 其实这也正中了几人的下怀。 毕竟这也侧面说明了,这蛊虫当真是有操纵人心的功效。 也就是说,之前做下那等恶事的人,极有可能并非是沈怀中本人。 柯苒并不听他说,一针扎进了他的穴位之中。 不知是不是这一针便压制住了蛊虫,登时沈怀中便不再说话,只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空地。 一边围观的三人并不出声,只在一边看着柯苒操作。 随着沈怀中身上针的增多,他的脸上便愈发苍白起来。 柯苒见状,便把避毒珠放在一边的桌上,随即他的脸色便恢复了些许。 “阿进,拿个竹筒来。”柯苒没抬头,只对身旁的柴进开口。 柴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从他随身的小药箱中,掏出了一个空的竹筒,把上面的塞子拔开,放在了桌上他顺手的位置。 柯苒又下几针,沈怀中刚才还苍白的脸色变得十分红润,似是在憋气一般。 “等会儿我说的时候,你就用竹筒兜住出来的东西,用最后快的速度盖上塞子。”柯苒手中不停,沈怀中的面庞几乎涨成紫红色。 柴进赶忙拿起桌上的竹筒,此时薛林策和唐洛瑜也往后站了站,生怕站在前面碍事。 “就是现在!”柯苒高呼,就见他又扎下一针,那边的沈怀中喉头一阵鼓动,随即张口便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液。 柴进还没看清,便已经把那东西兜起来塞住了。 第327章 噬心蛊 这一口血吐出来之后,沈怀中的脸色也变得正常了起来。 柯苒松了口气,一根根取下他身上的针。 “果然如此。”柯苒接过柴进手中的竹筒晃了晃,里面发出昆虫振翅的声音,“是噬心蛊。” 三人都微微一愣,他们自然是没听过这蛊虫的名字,只是单纯听名字就能知道,这东西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蛊毒。 见他们一脸迷茫,柯苒叹了口气,上前拍拍柴进的肩膀开口:“那些事情,多半不是出自师兄本心的。” 柴进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几分。 这着实是个好消息,只是现下虽然沈怀中的脸色趋于正常,但是自刚才吐出蛊虫之后,他便没有醒。 “这……他要什么时候醒?”柴进有些心焦,总觉得还是要亲眼见到才好。 柯苒伸手按在他人迎脉上,对柴进点点头:“一会儿就会醒。” 听到这话柴进也总算能放下心来。 “刚才明明是一口血,怎的摇晃就发出了昆虫的振翅声?”唐洛瑜发现此时也没什么事情了,于是便开口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噬心蛊最早在养的时候,便是要嫁到虫子身上,本是米粒大小的蛊虫会附着在虫子身上,之后逐步蚕食它的躯壳,”柯苒想了想,把他知道的讲了出来,比如蚂蚁蚊蝇之类,之后再逐渐变大,最后甚至会直接嫁在蛊虫身上。” 三人听到这话,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几人没想到,竟然有蛊虫可以直接种在别的蛊虫身上,真不愧它的名字。 噬心蛊。 唐洛瑜率先开口:“所以……这噬心蛊,便是能控制人的蛊虫了?” 柯苒点点头。 现下蛊虫驱除了,自然也得问清楚。 正在几人唏嘘的时候,这边沈怀中却开口了。 “你们四个,”似是因为刚醒过来,他声音中带着一丝喑哑,“就不能先给我松了绑再说?” 三人面面相觑,都看向柯苒,想从他那里知道,现下能不能给众人松绑。 柯苒略一沉吟,随即对着柴进点点头。 柴进倒也没贸然行动,只是解开了沈怀中的穴道,并没有把绑在他身上的绳子松开。 “小师弟,就是这样对久未见面的师兄的?”沈怀中脸上露出一丝调笑,只是眼神中没了刚才的癫狂,让唐洛瑜他们都觉得现下这个跟刚才的已经并非同一人。 “先这样说吧,”柴进皱眉看着面前的师兄,语气十分生硬,“我承认,我打不过你。” 沈怀中倒也没反驳,毕竟这的确是事实。 “所以,之前没说完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薛林策皱眉回忆了一下,现下却是到了该揭秘的时候。 沈怀中清了清嗓子,声音中没了刚才的干涩:“我之前说到哪了?” “说到在蜀中有个据点,”柴进没有半分迟疑,直接说出了上回的节点,“你便顺着这里说吧。” 沈怀中闭了闭眼睛,深深舒出一口气之后开口:“对,他们在蜀中有个据点,那边有个自称是韩太湖转世的人,他把这帮红阳道人都纠结在了一起。” 沈怀中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又过了片刻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们用这种手法控制了很多武林中人。” 这话一出,屋里的几人便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蛊虫着实骇人,只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人心智,想来沈怀中能察觉到,也是因着他心细如发,估计多半被控制的武林中人并不会发现。 “不仅如此,”沈怀中皱眉努力回忆,“结交武林中人的同时,他们也没忘了朝廷中的人,这齐县县令便是他们中的一员,而且我怀疑,这帮人可能跟朝中之人有勾结。” 其实这事情之前他们也隐隐有所察觉。 毕竟这县令,就差直接把自己背后势力非常黑写在脸上了。 “我其实也接触不到他们太内部的事情,”沈怀中叹了口气,终归是有些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大概之前受制于这毒物,我清醒的时候也就是这几月才变多了起来。” 几人听到这话都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所以,”沈怀中说完这话,看向面面相觑的四人,“你们几个小鬼,打算什么时候给我松绑?” 听他这么说,几人表情都有些古怪。 毕竟这可是柴进的师兄。 而且柴进也亲口说过,他是打不过这人的。 最关键的是,其实就算能打过也不行,还得活捉。 所以现在听到他这么说,几人自然是有些纠结。 “唉……”沈怀中叹了口气,故作忧伤的开口,“我到底是犯了罪,绑着就绑着吧。就是这里实在不好腾挪,要不然把我直接送齐县大牢里去吧,那里好歹还宽敞。” 听他说的这么可怜,几人心中也都有些不舒服。 只他提起县衙大牢来的时候,唐洛瑜猛然想起了那个在狱卒之前出现的陌生男人。 睁大了眼睛看向沈怀中。 “这位唐夫人,”沈怀中见唐洛瑜一直看着他,“有什么话可以直接问。” 唐洛瑜皱眉看着沈怀中。踟蹰一阵还是决定要把事情说出来:“之前在大牢里,有个人过来,说是受你所托,让我莫要多管闲事,还说你们就要离开岳东了。这事情……” 本来想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刚才唐洛瑜才看到从他身体里取出来的蛊虫,想来估计也不是他本意,只是略皱了眉头看向沈怀中:“你可认识那人?” 沈怀中闭目沉思,想了许久才仿佛从记忆深处扒出来这么个人,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人,恐怕是千手修罗叶屏。” 这种江湖中人,唐洛瑜和薛林策自然是不认识的,听他这么说完之后,赶忙把目光投向了柴进。 柴进听到这名字,表情也有些凝重,皱眉看向自己师兄:“你这话可当真?叶屏也是他们之中的人?” 沈怀中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无奈的看向柴进,开口道:“我的好师弟,我都被你们捆成这样了,有必要撒谎骗你吗?” 第328章 纠结 随即沈怀中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闭上眼睛摇摇头:“也不只有他,江湖上数得上的下九流,都在其中。” 听到这话,几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虽说下九流为人所不齿,但是人数却也相当可观。 “这叶屏是什么人?”唐洛瑜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却是想不起来这人到底是谁。 柯苒叹了口气,开口跟他们两个人说:“这人是主要在秦北活动,之前也流窜到冀北和豫南两府,是个采花贼。因着他会易容,所以官府一直都不知道他本相什么样,在江湖上名声极差。” 要说名声差,其实沈怀中也不遑多让。 不过现下也知道他是被蛊毒控制的,虽说情有可原说不上,但是到底他本人也并非是嗜杀之人。 唐洛瑜听完之后,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没想到之前在大牢里碰见的人竟然是个采花贼,还是会易容的那种。 所以她之前见到的那人,应当也不是他本身的相貌了。 “所以,是你让叶屏来给我带话的吗?”唐洛瑜终归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虽然沈怀中不一定会说实话,但是这话唐洛瑜却是一定要问的。 沈怀中叹了口气:“我若说不是我,你信吗?” 唐洛瑜轻轻点点头,其实刚才她就有些怀疑了,毕竟沈怀中是想要自救的,加之能救他的也就只有丹枫谷老谷主的嫡传弟子才能做到,毕竟其他人也没有避毒珠。 所以他并没有理由伤害唐洛瑜,更何况是恐吓了。 根本一点实际意义都没有。 所以现下他这么说了,唐洛瑜也就相信了。 “那这人过来放这么句话,就是单纯要吓唬吓唬我?”唐洛瑜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知道这帮人到底要做什么。 “想来应该是叶屏对你生出了几分兴趣,”沈怀中脸上带了些玩味的笑,“唐夫人之后还是要小心些。” 薛林策听到之后,登时脸色大变。 这叶屏可是个采花贼,让他起兴趣,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唐洛瑜也皱皱眉,只觉得十分晦气。 “不用怕,”柯苒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给唐洛瑜,“这药只消触碰便会中毒,我赠与你防身。” 柴进这时候也开口:“我师父认识公输家这任家主,到时候你出钱让他给你打造一套软甲穿在身上,也能保你平安。” 见好朋友们都如此关心自己,唐洛瑜心中也十分熨帖。 “这就不劳沈先生挂心了,”唐洛瑜勾勾唇角,“我只想知道这人过来放狠话是什么意思。” 沈怀中见唐洛瑜本来还有些忌惮,现下倒是没了畏惧,表情也十分坦然。 只不过鉴于他还被绑在椅子上,其实他的表情多少有些怪异。 “这就要问夫人你了,”沈怀中勾勾嘴角,定定的看向唐洛瑜,“这千手修罗在红阳道教派内比我的等级要高,所以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说这话,不过以我对着教派的了解,大概是有些什么事情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或者戳到了痛处。” “而且他打着我的旗号去找夫人,可能就是因为我跟师弟的这层关系。”沈怀中看了柴进一眼,脸上是久违的慈爱。 唐洛瑜也明白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毕竟他们这些人中,应当是她最好接近。 毕竟她平日要出门做生意,又是个女流之辈,这帮人就以为她好欺负。 “多谢沈先生了。”唐洛瑜皮笑肉不笑,心中想的是这帮人当真是小瞧了她。 站在一边的薛林策良久没说话,只是一脸忧心忡忡的看着唐洛瑜。 看着面前心爱的妻子,自己又不能靠自己的力量保护她,这次还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心中不免生出些羞恼。 自己怎么就没能穿成个武林高手呢…… 他看看自己的手掌,这身体已然已经二十许,自然是没法弃文从武。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邪教要伤他心爱之人,那铲除便是。 虽然这本身就是皇帝的圣旨,但是现下做起来,又多了几分自己的想要去做的决心。 “这事情还得从长计议。”薛林策略略皱眉,心中也在暗暗筹算。 听他这么说,几人都看向薛林策的方向。 就算之前沈怀中是因为被蛊虫控制才加入了这邪教,但是现在他到底还是邪教中人,几人之中只有薛林策才能真正决定这件事要怎么办。 毕竟他现在是岳东知府。 “既然如此,”薛林策见几人都看着他,仿佛想求个答案,略略思索之后,说出了他的决定,“不然这件事就交给我表哥吧。” 虽然有逃避的嫌疑,但是似乎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就算武林中事要武林中了,但是现在已经牵扯到了朝堂,就不能只这么简单的解决。 景杉作为国朝宰相,虽说主管六部,但是到底还是比他们几个愣头青更有办法一些。 只不过现下薛林策才刚到岳东,自是不能亲自押他回去。 而且这沈怀中也不能走明路回去,大摇大摆坐囚车,那真真是把路走死了。 柴进和沈怀中的师父也算是武林泰斗级的人物了,门下出了这种事,多半是让徒弟清理门户,让朝廷抓到人,是真真打脸。 而且柴进师叔还在禁中,要是被对头知道了,难免要攻讦她。 牵一发而动全身,关月和霍旸也快要成婚,这其中还要牵扯到唐家,更甚至会牵扯到景杉。 所以走明路自然是不行。 但是这人武功奇高,连柴进都不是对手,若是不走明路,实在也不好处理。 “有些难办,”薛林策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主要也是因为他们现下也不能完全信任他,哪怕是他嫡亲师弟柴进都是如此,“怎么把他送到我表哥那里,这着实是个问题。” 几人沉默一会儿,柴进率先开口:“我去吧。” 这个答案基本是最开始就被排除的。 虽说不担心柴进徇私,但是他们现在身边最高战斗力就是柴进了,他若是一走,那当真是留了空子给人钻。 第329章 畏惧 “不然……”唐洛瑜想了一阵,看向柴进,“让师叔过来走一趟,如何?” 几人听到这话之后,登时眼睛都睁大了几分。 尤其是沈怀中,瞪着眼睛开口:“等等,哪个师叔?” 柴进勾勾嘴角,在他的注视下说出了那个名字:“自然是京城那位花师叔。” “花自茹?”沈怀中看向柴进求证,“你们别跟我开玩笑!” 唐洛瑜和薛林策面面相觑,不过心中也多少有分计较。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到底心中也明白,应当是这沈怀中跟花师叔之间有什么难以分说的纠葛。 若非如此,刚才还笑的一脸让人想锤他的沈怀中,现在怎么会抖得宛如筛糠。 薛林策也放下心来,看来唐洛瑜算是打到了他的七寸上。 “那就这样办吧,”薛林策笑着点点头,“就麻烦沈兄先跟我们回去,住几天县衙大牢,之后若是花师叔还没到,便跟着我们回府衙。” 沈怀中此时脸色也有些不太好,只不过也明白这已经是既定事实了,索性也不在挣扎,只长长的叹了口气,幽怨的看着几人。 这边的事情圆满解决,几人便往县衙赶。 不说别的,县衙里现下还关着个县令等着处理。 薛林策直觉的脑瓜子嗡嗡的。 只不过就算事情多也还是要办的,一点点处理总有处理完的时候。 很快就从山上下去,唐洛瑜猛地想起,大牢里不仅仅只有刘玉通,还有个旧相识常玉虎。 “对了,那常玉虎……似是知道什么一般。”唐洛瑜略一皱眉,说起了这件事,“我不知道他具体知道什么,但是这秘密,一定非常重要,之前刘玉通误以为我跟常玉虎有关系,所以多次用我来逼他说出秘密。” 薛林策听到这话,握住唐洛瑜的手又紧了几分。 “等回去就提审他吧。”薛林策想想,口气有些微酸,“你也没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来?” 他知道,唐洛瑜提起这件事,应当就是试过了,只不过到底薛林策还是有些吃醋。 唐洛瑜叹了口气:“你就别醋了,我同那土匪能有什么,图他被通缉?图他长得丑?” “那我倒是要感谢爹娘,”薛林策听后,心里泛起丝丝的甜,摸着自己的脸凑到唐洛瑜面前,笑嘻嘻的开口,“把我生的这样俊俏,不然娘子怕是要变心。” “呸!你若不是有这样的好颜色,哪个要招赘你!”唐洛瑜伸手在他身上拧一把,脸色有些红。 “是是,我能入赘唐家,多亏了我这好颜色。”薛林策倒是不恼,他管因为什么呢,事逼是没有老婆的! 马车里剩下的三个人神色各异。 柴进和柯苒虽说也觉得肉麻,但是到底也是习惯了。 只一个沈怀中,本就前路多舛,现下还要听他们两人在这酸,多少有些牙痛。 “我说唐夫人,薛大人,这里到底还是有三个大活人的,”沈怀中苦着脸开口,“哪怕我现在是个犯人,也是有感情的,您二位能否多少顾忌一下我这经年老光棍的心情啊。” 唐洛瑜管他那个?听他这么说之后,反倒是大喇喇的凑到薛林策脸边亲了一口。 看的沈怀中皱起了眉,转过脸去只当自己又聋又瞎。 “师兄,”柴进想起之前,他师兄也是有未婚妻的,若非他突然叛逃,恐怕现在孩子都生了几个了,“你同钟家小姐……” 沈怀中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落寞:“我身在地狱,怎能还有这样的妄想?” “我知道,只是你没再去……见见她?”柴进自然知道,钟家二小姐现今也已经嫁做人妇,他也只是想知道,沈怀中到底有没有在见过故人。 这时候沈怀中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他轻轻摇了摇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想来难过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遗憾。 一路无话,很快马车就带着几人来到了县衙。柴进和薛林策刚才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到过来把东西拿走了。 这次之际到了县衙的院里,衙役们知道刘玉通得罪了心来的知府,登时就有识时务的,把刘玉通的家眷也都送进了大牢。 刘玉通之前心中还抱有一丝幻想,后来也不敢说什么了,生怕之后薛林策记仇,多给他往身上栽些事情出来,到时候真真是没什么希望了。 原本看着唐洛瑜被拉出去,常玉虎心中还有些为了她担心,后来发现之前对着他叫嚣的县令也被送进来之后,他就不担心了。 不光不担心,甚至还嘚瑟的靠在床边笑他。 刘玉通恨得牙根痒,却也做不了什么。 而且他心里也明白,这也就是有牢房拦着,不然这人定然是不会只嘲讽几句就罢休,恐怕是会直接冲过来把自己撕成碎片。 毕竟这人本来就是个杀人如麻的土匪。 后来自己家眷也被送了进来,刘玉通也就彻底死心了。 他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只能向上天祈求,薛林策是个正直的人,不会因为他娘子的事情给自己身上按别的罪名。 不过这也只能是妄想。 更多的是,他效忠的那位大人,会不会一力保下他的家眷。 他现在甚至不敢想对方能看在自己为他卖命的份上保下自己,只求能保住自己的家眷就好了。 另一边的常玉虎,看到他们一家人都整整齐齐进了监狱之后,也不得不承认,唐洛瑜之前跟她说过的事情,确实是真的。 她家招赘的那个穷举人,当真是本事了。 竟然能直接上来就把齐县县令拿下,是在是不容小觑。 他也不承认,自己到底还是有些嫉妒了。 大丈夫行走在天地之间,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看见人家能有这么大的成就,自然是羡慕又嫉妒。 只是也就停在此处了。 他对唐洛瑜也并非是男女之情,之前那么说也不过是逗逗她。 但是现下看到她的归宿这么好,多少也有些男人之间的不忿。 也不得不承认,人家走的才是正途。 第330章 并非嗜杀之人 “姓刘的,这下你算是踢到铁板了吧?”想到这里,常玉虎又对着一边躺着的刘县令开嘲讽,“早就跟你说这小娘子家中不简单,跟老子不是一样的,任由你这狗官欺负,现下你也算是自作自受了,哈哈哈,老子权且问问你这老小子,你可否后悔了?” 常玉虎在一边,声音极为刺耳。 刘玉通也并不理他,只仰躺在草堆上一言不发。 一边的家眷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到底也明白这其中不是什么好话,只能在一边嘤嘤哭泣。 两边正对峙着,牢房外面传来了微不可查的脚步声,很快就由远及近,再进来的竟然是唐洛瑜,身后跟着狱卒。 “你……”常玉虎一眼就看见了她,看见她进来,微微皱起眉头,不由得开口,“你又来作甚!” “那自然是履行诺言,”唐洛瑜笑笑,对着一边的狱卒摆摆手,“把你带出来啊。” 常玉虎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本来只以为唐洛瑜是自我安慰,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出去了,出去之后还忘不了过来接他。 “你不怕我出去之后挟持你,然后逃出去?”常玉虎不敢相信,定定的看向唐洛瑜,想从她眼中得到一个答案。 “怕啊,”唐洛瑜诧异的看着常玉虎,“你在想什么?我只说带你出去,又没说放你自由。” 也许是唐洛瑜的目光太过嘲讽,常玉虎一时之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嗤了一声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唐洛瑜。 就见狱卒打开牢门之后,把绑在墙上的铁链摘了下来,用锁链捆在一起,随后又给他戴上了枷。 “你放心吧,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唐洛瑜浅浅一笑,仿佛真的是被常玉虎点醒一般。 常玉虎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到底还是跟着狱卒走了出去。 他被困在牢狱中许久,虽说意志力让他撑住没招,但是到底也是长时间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现下将要出去的时候,心中还是起了几丝涟漪。 “常玉虎!你莫要以为告诉这女人你就能全身而退!”刘玉通见两人此时还能笑嘻嘻的,心中也恼怒异常,他总觉得当时就是因为想要知道常玉虎口中的秘密,不然的话他根本不可能留下唐洛瑜一条性命,他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你就不觉得这女人跟我一样,不过是想要知道你口中的秘密!” 这人到这时候还要挑拨,只是这人到底还是自视过高了,就算当时没有常玉虎,他若是伤了唐洛瑜,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毕竟唐洛瑜本身的身份就不简单,哪里是他想隐瞒就能隐瞒的了的。 “不劳你操心。”还不等唐洛瑜骂人,这边常玉虎就笑着开口,“这秘密藏在我心里,我先告诉谁不想告诉谁,跟刘大人都没关系。” 常玉虎这会儿还要杀人诛心,这话一出,险些给刘玉通气出个好歹来。 唐洛瑜带着他从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出来。 到底是许久没有见过外面的阳光,常玉虎此刻只觉得眼前一阵刺眼。 微微眯起眼睛,猛地吸了一口外面清新的空气。 常玉虎觉得整个人都活泛了起来。 “走吧,”常玉虎对着面前的唐洛瑜笑笑,“带我去见见你家那位大人吧。” 常玉虎自从刘玉通被抓进牢狱中,就已经知道,唐洛瑜那个相公,之前进京赶考的时候,定然是高中了,且一路仕途顺畅,不然不可能才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已经能直接收押一县的县令。 唐洛瑜对着见识丝毫没感到意外。 毕竟就算是刘玉通不告诉他,他也能才出来。 也没谁是傻子。 前面一个狱卒带路,很快就带着这人来到了县衙后院。 常玉虎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带着自己一路来到了后院而不是衙门,心中对此行也有了些计较。 唐洛瑜在薛林策身边坐下,对他甜甜一笑:“相公,他说来谢谢你。” “我什么时候……”常玉虎刚开口,就又把话咽了回去。 只轻哼了一声,也算是认下了唐洛瑜刚才说的话。 但是他看见薛林策的时候便已经明白了,唐洛瑜这女人,当真是看脸的。 她这相公,当真是俊美无俦。 再加上自己一个土匪,而人家是朝廷大员,心中那点若有似无的酸意,咕嘟咕嘟的往上冒。 而且不光是薛林策,就连坐在一边的另外一冷漠一温润的男人,长相也着实是各有不同的英俊。 常玉虎攥了攥拳,到底也没说出口来。 “常……壮士,”薛林策想了半天,才想出来怎么称呼面前这人,“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小瑜说你知道一些东西,可否告诉我们?” 这边狱卒刚离开,常玉虎险些被薛林策说的话呛到,他直直的看向薛林策:“这位大人当真是有话直说,一点弯子都不绕。” 薛林策笑笑:“我想着把你带过来,你就应该明白我要问什么的,何必又跟你兜圈子?我想常壮士也不想跟我虚与委蛇吧?” 常玉虎略一皱眉,低头沉思,并没有答话。 “我只消你之前是做了些错事的,”薛林策笑笑,并没有给常玉虎画饼,而是实实在在的跟他说,“我不想给你承诺,我会放你走,毕竟就算我这么说了,你也不能信。” 听到这话,常玉虎抬起头来正视薛林策。 这话不假,就算现在薛林策告诉他,自己可以放他自由,常玉虎多半也是不会相信的。 但是现下这么说,反倒是让他多了些兴趣。 常玉虎这时候才抬起头看向薛林策:“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薛林策笑笑:“我是不愿意骗你的,不过这事情倒也不是没有回转余地。” 常玉虎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不知道薛林策之后还要说什么,只定定的看着他。 “我之前查过你,”薛林策微微勾起嘴角,“你并非是那等嗜杀之人,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 看向常玉虎的眼神中,带了几分试探。 第331章 策动 这话常玉虎倒也不是没听过。 毕竟他被关在齐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刘玉通那厮既是想让他说出秘密,自然是手段用尽。 这种明显带着恭维的话,就算刘玉通自己不说,他手下那些个师爷也会说的。 因而常玉虎听到这话之后,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我知道你的家世,”在唐洛瑜被掳上山的时候,这事情薛林策就已经全都知道了,现下拿出来说,也是为了说明自己对他早有了解,“你杀你义父,那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是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这话一出,常玉虎被锁住的手也攥紧了几分。 只是还是没有说别的。 薛林策见他并非没有丝毫触动,便继续往下说。 “家仇是仇,你为全家复仇,我敬你是条汉子。”薛林策说完这话的时候,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意,只是说完之后话锋一转,言辞便犀利了起来,“但是你空有一身武艺,不知为国朝效力,只一味好勇斗狠,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便要为那皇帝小子效力,便是明智之举了?”常玉虎到底土匪做派,就算为人耿直没什么坏心思,对官府也不会有太多好感。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薛林策的手啪的拍在桌子上,石头桌子发出清脆的一声,他也只略略皱了皱眉头,“你的性命是父母舍生留下的,你觉得他们是愿意看你拘泥于过去,沉溺其中浑浑噩噩不能自拔的高兴,还是看你功成名就光宗耀祖来的高兴!” 听到薛林策这话,常玉虎也不由得一愣。 是啊,他老子娘拼了性命也要留下的自己这根独苗苗,自己上山当土匪,真的对的住他们吗…… 虽然常玉虎没说话,但是薛林策却是察觉出来了。 他的心思动了。 也就接着趁热答题,继续说了下去。 “我也并非想给你什么你都不信的承诺,”薛林策的手指在石桌上轻轻叩了两下,“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常玉虎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嘶哑,仿佛是挣扎过后才说出口的一般。 “你也算是误入歧途,”薛林策笑笑,心中明白,这常玉虎的心思活络了,让他说出那秘密的机会也就更大了几分,“但是毕竟也是当过山贼,我一个知府,也没权利让你无罪释放,但是将功抵过倒是没问题。” 薛林策看了看常玉虎的表情,没迟疑的继续往下说:“一就是投身军中,从小兵做起,也算是给你一个向上升的渠道,我记得你当年也是投过军的。” “那另一条路呢?”常玉虎看向薛林策,他不是不想投军,只是想知道有没有别的路可走。 军中有他最快活的日子,也有他毕生的梦魇。 “我表兄是当朝尚书令,我可以推举你在他手下做事。”薛林策上下打量一番,“只不过若是在他麾下,待遇虽好,但是可能永远只是他身边的门客。” 常玉虎听到这话之后,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他定定的看向薛林策,试图从他眼神表情中,找出这件事到底靠不靠谱的理由。 “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吗?”常玉虎声音有些轻,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唐洛瑜。 薛林策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虽说不至于跟这人吃醋,毕竟他可是靠脸才有的老婆,但是这样一个前土匪呆在唐洛瑜身边,他也确实不放心。 薛林策轻轻摇了摇头:“只这两条路选,便看你自己的想法吧。” 常玉虎闭了闭眼睛,随即看向薛林策,声音有些艰涩:“能……让我考虑几日吗?” 薛林策自是同意。 常玉虎也明白薛林策的意思,他想选这两条路里的任意一条,都要先说出那个秘密。 沉默良久,常玉虎才开口:“这其实只是我的偶然发现。” 几人见薛林策说动了常玉虎,也都立马打起精神看向他,直等着他说出这其中的秘密。 “其实这也是在宋莲那阉奴死后我知道的,”当时他在唐洛瑜面前杀了宋莲,之后便一直浑浑噩噩,山寨也疏于管理,之后更是如丧家之犬一般,被二把手赶了出来,常玉虎说这些的时候,表情中带了些微痛苦的神色,“我当时走投无路,就隐姓埋名来到了齐县。” 几人都丽佳日久,因而不知道仓南寨之后的事情。 现下听常玉虎说起来,也有些唏嘘。 本来家里发现了玉矿,能就此实现阶级跃迁的,谁料被有心之人发现,杀了他们全家一十二口,面前这人更是被仇人养大。 后面投军也能有好出路,谁料对他极为上心的长官,竟然也是自家仇人。 手刃仇人之后,上山落草,没想到养大自己的养父,竟然也是仇人,还利用自己,排除异己。 薛林策之前听唐洛瑜说的时候,都有些难受。 到底是造化弄人啊…… 常玉虎这人,也是命途多舛了。 “我这样的人,自是不敢到大镇店上晃荡,只在山里暂居,隔段时间打点什么大牲口下山去换点钱花花,”常玉虎略略皱眉,叹了口气,这些事情虽说已经过去了,但是到底在他心中还是一根刺,说起来的时候便是痛苦难当,“去年年底的时候,我有一回进山的时候,遇上了大风雪天,山路崎岖,险些没下来。” “大雪封山,我以为就要死在这了,”常玉虎自嘲一笑,“还觉得我这种人,能死在这风景之中,也算不白来了。只是老天爷到底没让我死,我失足掉下一个山洞,当时还以为是什么野兽的巢穴,没想到往里面走了走,竟然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石门。” “上面雕着花,看着十分精美的样子。”常玉虎表情有些凝重,似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我实在太冷了,就推开门进去了,谁知道里面竟然还亮着灯,我当时真以为是进了什么神仙洞府,赶忙跪下叩拜。” 一众人看向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第332章 锦绣天堂地,风流富贵乡 “里面当真是锦绣天堂地,风流富贵乡。”常玉虎路露出有些迷醉的神情,“烛火亮起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误入了仙界,满坑满谷的金银玉器,” 唐洛瑜表情有些纠结,她知道常玉虎说的是真的,他真的经历过这一切,但是唐洛瑜实在是不敢相信。 毕竟那是在深山之中,还是大雪天,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地方? 只是想到红阳道那种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药,唐洛瑜又有些纠结。 这难道又是那种致幻药物导致的?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唐洛瑜思考的时候,常玉虎那边还在继续往后说。 “我进去之后,当时就有些傻眼,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这泼天的富贵,到底还是迷人眼。”常玉虎叹了口气,“我喊了好几声,都没人过来应答,外面风雪太大,我也走不了,就只能凑合在这里休息一晚。” “天晴之后,我出去之前,本来不想拿里面的东西,但是其中有块玉佩,散发着莹莹的白光,很像我小时候,我娘给我戴的那一块,我就没忍住……”常玉虎说起来的时候,看起来还有些沮丧。 “等等,你说你出来的时候,就只拿了一块玉佩?”唐洛瑜皱眉看向常玉虎,有些不敢相信,“你不是说满坑满谷圈都是金银财宝吗?” “唐姑娘,我虽然是个土匪,但是也不是没脑子,那样泼天的富贵,我实在不敢想,”常玉虎苦笑一声,“别的不说,我不考虑考虑我有命拿,有没有命花?不过事实证明,只是拿了块玉佩,我也糟了罪。” “所以,他们想知道的秘密,就是那个洞在哪里?”唐洛瑜略一沉吟,看了看周围的几人,“你们怎么看?” 三人都轻轻摇了摇头,自是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常玉虎等他们说完,就继续往下说:“拿到玉佩之后,我都是贴身收着的,只一次洗澡的时候,落在了青楼里,后来又回来找的。大概就那时候露出来的,再之后我下山买酒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打了一闷棍,之后就进了大牢里。那师爷见过我的画影图形,说出我的名号之后,他们就一直威胁我。” “所以那块玉佩,现在还在你手中吗?”唐洛瑜问出了事情的关键。 常玉虎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 唐洛瑜也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却也没说别的。 毕竟就是这东西遭的眼热,这东西要是还留在常玉虎身上,那刘玉通其人,当真是蠢到家了。 “那你还记得怎么去那个山洞吗?”薛林策沉默良久之后,问出了这个问题。 常玉虎闭上眼睛,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去,随后对着几人,轻轻点了点头。 “我可以带你们去。”常玉虎此时声音中有些疲惫,“我知道你们也不是贪恋里面的财物,我都懂的。” 几人没说话,都各自思索着什么。 自古财帛动人心,但是唐洛瑜的赚钱速度,基本跟抢也没什么区别了,这钱来的光明正大。 常玉虎这样一个土匪,都知道这种钱不能沾,沾了回头有命拿没命花怎么办。 就更别提他们这帮人精了。 薛林策一直没说话,刚才听常玉虎说的时候,就只觉得这洞穴,怎么听怎么想是墓葬。 加之他说进去之后,烛火突然亮了,就想到之前在网上看过的盗墓小说,什么鲛人油做的灯烛可以燃万年之久。 虽说他以前也不相信这种东西的存在,只觉得是小说作家的想象力产物,但是现在连耳鼠做的避毒丹都见过了,还有之前从沈怀中身上取出来的那个蛊虫。 这些东西无疑对他之前的知识体系产生了冲击。 搞的他一个无产阶级斗士,都开始思考是不是真有鲛人的存在。 常玉虎敞开,石门之后,本来氧气稀薄的空间瞬间进去了氧气,因而灯火才会变亮。 现下这么一思考,好像确实有这种可能。 只是具体事宜还是得到了现场看过之后才能做出判断。 但凭现在常玉虎所说的,也只能简单思考一下。 “那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天气应该不错,咱们明日就上山一趟吧。”薛林策看看天空,随即对着几人开口。 大家也都没什么异议。 这边有柴进守着,想来这常玉虎也翻不出天去,薛林策想着他都把这秘密交代了,索性也就让人把枷给他去了。 等到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月亮也升了起来。 唐洛瑜和薛林策两人吃过饭之后,在庭院里散步。 看着天空中皎洁的月光,薛林策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干嘛……”唐洛瑜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随即咬了咬嘴唇,“怎么突然这么肉麻?” 薛林策笑着摇摇头:“这次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吓到我了,之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离开我身边……” “你这话说的,”唐洛瑜有些不同意他的一件,只是脸上却带着甜腻的笑,“我又不是泥捏的,他们吓不到我的。” “我知道。”薛林策认真的看着唐洛瑜,眼睛中是月光倒映下来的闪亮,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了下来,浅笑的嘴角让唐洛瑜心跳加速,开口的时候声音几乎情不可闻,“可是吓到我了。” “我一想到你差点就被人杀了,我就心慌……”薛林策抱住唐洛瑜,他温热的提问让唐洛瑜心口有些发痒,“不要离开我,好吗?” 唐洛瑜轻轻点头,埋在薛林策的胸口,听着他震荡的心跳,只觉得此刻是无比的安心。 第二日大清早。 几人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只薛林策被留了下来。 毕竟他前一天才答应了齐县的百姓,要替他们审冤假错案,现下要是第一天他就跑了,那岂不是非常打脸。 昨天才说不让唐洛瑜离开他,今天就要被迫分开。 薛林策委屈的看着唐洛瑜,试图用眼神让她留下来陪自己。 唐洛瑜看了就想笑,面上却还要装作没看懂的样子。 第333章 寻找宝藏 她存心想逗逗他,便自顾自地往前走了几步,薛林策果真马上委屈巴巴地从背后叫住她,“小瑜,你可得安全回家。” “知道啦,”唐洛瑜瞧着他憋着嘴的模样哭笑不得,“我又不是瓷做的,摔不坏。” 薛林策还是不放心,像个老妈子似地紧跟在她身边千叮咛万嘱咐,“若是当真遇到什么危险能撤就赶紧撤,不要硬着头皮上,今晚我特地差人做好了你爱吃的菜。” 他每说一句,唐洛瑜就不厌其烦地回首回应一句,夫妻两个来来回回,叫旁边的柴进和柯苒瞧着又是无奈又是肉麻,还好这会子陆南赶到打断两人,薛林策便嘱咐他收好状子。 很快几人就整理好行装出发,路上谈及红阳道一事,皆是愁眉苦脸,一筹莫展,好在几人脚力都还算快,刚到晌午就抵达了先前的山头。 上次常玉虎来时是误打误撞,又是大雪封山,这会天气晴朗日头正烈,喝饱了水的野草疯长,竟能将那小路遮得严严实实。 山头上怪石嶙峋,几人拿着竹竿木棒扫开齐腰的野草,又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寻得那洞口。 这洞口有一人高,半人宽,上半部分是拱形,下半部则是规矩的方形,轮廓处的石头摆放得极为整齐。 常玉虎将周围的小树和杂草拨开,完整的洞口终于露了出来,其中黑漆漆不见底,透着丝丝凉意,竟瞧得人心中发怵。 一股冷风从其中吹出来,宛若冰冷的人手拂过脸颊,这倒是让唐洛瑜心中安定了些,有风,说明其中道路相通不是死路,再仔细一瞧那洞口的轮廓,好似有些雕琢痕迹。 她伸手摸上去,发现着上面原是雕刻的莲花,风吹日晒多年居然还能分别原先的花纹,说明原本便是雕琢得极为用心。 蓦地,她心头划过一道异样之感,一时呆立在原地。 “怎么了?” 柯苒察觉她表情有异,赶紧上前一步追问。 “这……”她打了个寒颤,有些不确定,“我怎么看着这有点像书上画的墓穴入口呢?” “洛瑜眼力不错,”柴进从容出声,“这确实是一处墓葬,你们看。” 他指着那残余的花纹,“这洞口虽小,但隐藏和雕琢以及风水都极为讲究,说不定这墓葬之外还有许多同样的侧门,老阳穴得位出煞局,坐乾亥向巽巳,这墓穴应该有一处地宫。” 当真是墓穴,唐洛瑜和柯苒对视一眼,都觉背后有些发凉,分别下意识依偎在自家夫君身边。 “别说那许多废话,”常玉虎这个急性子出言打断他,“这地方老子已经来过一次,肯定是个地宫,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金银珠宝,你们到底来不来?” 说完,他将背上的包袱拎在手上,挤开众人,首当其冲抬腿就往洞穴中迈。 “等会儿。” 薛林策性子谨慎,出声叫住常玉虎,脑子里又回忆起往日在盗墓小说里看的东西,生怕那洞中氧气不够等会憋在里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既然是墓穴,得放个活物之类的东西测测吧?” 他回头瞧了一眼柴进,又看向自家娘子,用眼神征求两人的意见,柴进摇头,“不必,这墓穴已经打开很久,用不着测试。” 听到这话的常玉虎又急上了,低声咕哝一句“磨磨唧唧”后就迫不及待地踏进黑暗。 走了两步,他便拧开了手上的火折子,那点火苗乱窜乱动,并未熄灭,说明墓中空气还算充足。 “进来吧,没事儿。” 他在里面招呼了一句,声音在空洞的地下显得无比悠长,回声也极为清晰,好似墓中站了许多个人。 有他打头阵其余人安心不少,便点亮了火把挨个跨进去。 唐洛瑜走在中间,身后跟着柯苒,火光明朗,几个人的火把聚在一起轻易照开一片黑暗,地上是一层厚厚的灰尘,几脚下去就踩出一串杂乱的脚印。 几人下意识低头,只见这洞穴之中的地面分外平整光滑,居然是用打磨雕琢后的青石砖一块块仔细铺砌而成。 再看头顶,这顶上竟也细细地用细腻青石堆砌而成,雕刻满了飞禽走兽,神态举动,皆是自然生动,其间又镶嵌满了青绿宝石,火光之中闪闪发光,叫人挪不开眼,好一幅百兽争斗图。 “哎?你们看!” 唐洛瑜眼神尖利,在众人惊叹这百兽图场面弘大时她一眼就瞧见了中心角色,只见那画面正中央雕刻着一只三颗獠牙的白额大虫,此虫身姿高大,威风凛凛,目露凶光,双眼都由红宝石镶嵌,更是显得虎视眈眈。 “我记得这三齿大虫,”唐洛瑜细眉轻拧,捏紧了火把,“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便是前朝将军的家徽,书中说该将军战功赫赫,因屡建奇功封赏为外姓王爷,封号南安,而他家中有两样东西最为珍贵,一是那传说中出神入化的拳谱,二是家族玉扣。” 她回首看向薛林策,夫妻之间心有灵犀,薛林策立即想到表哥景杉手上那枚。 “那玉扣是一整块玉石雕琢而成,可遇不可求,又因颜色是世间少见黛紫色,因此又唤作紫气东来。” 看来确实是景杉手上那块无疑了,夫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相互点了一下头,极有默契。 “知道了知道了,”常玉虎急脾气的毛病又犯了,“快些走吧,去瞧瞧是不是真的是这个什么王爷的墓。” 他说着就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其余人则紧紧跟在后面。 前面的路还算顺畅,但是走了不久几人就发现了异常,这里的回廊交错复杂,装潢一致,拱门也是随处可见,叫人瞧得眼花缭乱,若不是地面上那层脚印,几人当真分不清这些地方是否来过。 “就是这里。” 忽然,常玉虎惊喜地喊了一声,“啪”的一声将火把插在地上的沙土中。 几人同时抬头,只见面前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拱门,这拱门和地面的青石不同,是用黑曜石垒砌而成,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瞧得人心中不安。 第334章 误触机关 门框上雕刻着飞扬纠缠的孔雀尾羽,上面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绿石,火光之下宛若一只只晃动的眼珠。 “老子记得上面的鸟,”常玉虎很没情调地开口,“只不过当时我来的时候这门是开的,怎么又没人进来反而关上了?”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有些无措。 唐洛瑜定睛一瞧,见那闪动的绿石中有块泛着红的矿石,心中一动,便上前去摁动,这果然是一个机关,她还没用多大力气,那石头就猛地往下一沉,接着,石门发出“咔嚓咔嚓”的沉闷动静,如猛兽张开了大嘴般翕开一条容一人通过的缝。 柯苒大呼唐洛瑜聪慧,常玉虎也附和了几句,几人便又拿起火把挨个进去。 刚一进门,石门就快速地轰隆一声在几人背后关上,柴进上前推了推,见它纹丝不动只得放弃。 这里同样很是空旷,黑漆漆一片,只有不远处一束微弱得宛若煮软面条的白色天光射下来,柯苒猜测这里应该是一处侧墓室,棺椁和陪葬品应该都不在这里。 “奇了怪了,”常玉虎摸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我记得上回没有这么复杂。” “多半是上次你心急,这里的门又全部开着,你一路畅通无阻这才没有察觉。” 唐洛瑜揣测道,声音稳稳当当,心中却觉得有些不妙。 “说的也是,”常玉虎全然没有察觉,“那咱继续。” 说着,他大喇喇地走在前面,却一不小心踩中一块软趴趴的地砖,借着火光,众人瞧见这砖石快速下沉,最后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几人皆知道不妙,仓皇对视一眼,柴进反应灵敏,大喝一声:“快跑!” 话音未落,就见四周光秃秃的墙壁竟齐刷刷冒出许多弓弩,这弓弩上下连接,由木榫结构联动,牵一发而动全身,极其富有节奏地统一开始射击,顷刻间墓室内箭如雨下,几人赶紧匆忙躲开,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找掩体遮挡一二。 “那边有门!” 柯苒眼睛尖,第一个发现前方不远处是一道土黄色的石门,但是所有人还被箭雨分散在几丈之远。 “呵!” 情急之下,柴进大喊一声将手上持着的火把丢了出去,那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折线,最后不偏不倚地卡在弓弩之中。 顷刻间,所有弓弩停止运作,所有人乘机聚集到出口处,木榫将那火把卡得咯吱作响,眼看就要夹断之时,柯苒和常玉虎总算是解开了石门的机关。 “砰”的一声巨响,弓弩将那火把绞断,噼里啪啦的箭雨再次劈头盖脸地射过来,几人赶紧一个接一个地涌入石门,总算是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这里亮堂一些,勉强可以看清室内轮廓,经过刚才的机关这会大伙都不敢轻举妄动,只像是受寒的小鸡仔般挤在一堆。 “这里应该就是左侧墓室了,”柴进将火把举起来,“通过这里应该就可以抵达主墓室。” 大家大眼瞪小眼,依旧不敢擅自行动。 “那里好像有灯笼。” 唐洛瑜惊喜地喊了一声,见几人都不敢行动,便自己小心翼翼地靠过去,黑暗中影影绰绰好似有几支落地灯,她挨个点燃后发现是数十支鹤形的巨大灯柱。 因免去了日晒风吹,所以灯油还能勉强使用,雕刻也是完美如初,个个栩栩如生,雕刻精致,火光一亮就当真像是要飞起来的仙鹤,看来这墓主人果然不同凡响,有极大可能是真的南安王。 众人见她走了一遭没有触发机关便跟着安心了些,也三三两两地分开寻找通往主墓室的门。 常玉虎虽性子急躁,找东西却很敏锐,很快就在墙壁上找到一处隐藏得极好的石门。 大家欣喜过头,一时忘了警惕,纷纷围上来琢磨怎么弄开,这时,常玉虎又碰倒了一支灯柱,那做成仙鹤样式的灯柱竟然脆弱如纸,刚一接触到地面就应声而裂,粘滞的灯油滴落下来,在地面上流淌出一道黑色的痕迹。 几人正欲不管,却见那灯油竟很快渗入地面,吹开沙尘一瞧,唐洛瑜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一道地宫入口。 这下大伙犯了难,也不知这门和这地道哪个是真正的入口。 纳闷之际,柴进忽然听见石门后有些奇怪的响动。 他将手做喇叭状贴在门上,发现那声音极像是澎湃激昂的流水,仿佛那门后关着的是一汪湖泊。 常玉虎学着他的样子贴着门听响声,哪想一个没留意,竟不小心摁动了墙上的机关,石门忽然缓缓往里沉,那股湖水激荡的动静瞬间更为清晰,柴进脑中的弦猛地绷紧,终于明白里面究竟是什么。 “快!地上那个才是入口!”他大喊一声,“这里面是水银!” 唐洛瑜和柯苒齐齐一惊,随后赶紧去拉地面上的拉环,薛林策也匆忙上前帮忙,眼看那银色的液体即将汹涌而出,三人总算是掀开了石板,接着,几人便相继跳下。 地道口一关,水银便在众人头顶呼啸而过,高度不算难以接受,即使不擅长体力的唐洛瑜跳下来时也只是轻轻崴了一下脚。 刚一落地,墓穴中就忽然亮起接二连三地亮起火焰,唐洛瑜扶着柯苒站起来,这才发现其他人都目瞪口呆。 她心中疑惑,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后也是狠狠一惊。 只见墓穴内堆积着成小山的金银珠宝,金子的光亮映着火光,整个墓穴都被反射得熠熠生辉,直瞧得人黑色的眼珠都染上金色,纵使再视钱财如粪土的君子也难免被这泼天富贵夺了目光。 错愕好一会几人才慢慢反应过来,相互确认对方没事渐渐放心下来,这时薛林策又忽然瞧见头顶有束显眼的白光照进来,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金银,众人看见那白光下放置着一个堆满灰尘的王座。 那宝座比龙椅稍微小些,却更加富丽堂皇,纯金打造,扶手上镶嵌着各式各样的珠玉宝石,叫人眼花缭乱。 第335章 南安王宝藏 白光打在它正中,似乎在告诉众人许多年前光线中坐着某个伟人。 收敛了视线,几人相互交换一个眼神,都不敢贸然靠近。 “又是家徽又是机关又是左右墓穴,这肯定得是那什么王爷的宝藏了吧?” 常玉虎粗声粗气地开口,说话时还在止不住地喘气。 “也不一定,”柴进立即戳破他的幻想,“若是真的达官显贵说不定会做假墓,假墓中机关重重,同样堆放成山的宝物,目的就是迷惑盗墓贼,让人难分真假。” 常玉虎嗤笑一声,“那想出做假墓的人脑子也不好使唤,在里面堆那么多宝物不嫌亏得晃吗?” “说明他们要保护的东西比那些成堆的金银更有价值,”唐洛瑜一语道破天机,“就看这墓中是否有南安王家族的拳谱和玉扣,若真有,一定就是南安王不假。” 身后一阵莫名发冷,她下意识靠近了薛林策,后者则用温暖的大手裹住她发凉的小手。 “那还等什么?”常玉虎挥舞着手上的火把,“那咱快些找吧。” 话音未落,他就又要冒冒失失地往前,这一次柴进有了些怒意,伸手一把将他拦住。 “方才外室就有那么多机关,如今到了主墓穴还敢掉以轻心?” 常玉虎一怔,一抬头,便对上柴进严肃冷厉的眉眼,他自知理亏,便又拿着火把退到后方。 柴进将众人护到身后,抬手扯下一截自己的头发,贴在地面看了起来,这里光线明亮,几人这才发现这边的地面不像先前那样用青石铺砌,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黄沙。 沙土细腻,也是金灿灿的颜色,迎着橘色的火光看起来和金子无异,仿佛一片金色海洋。 手上用以探测的发丝摇动不停,柴进站起身来,从身边捡起一块石头丢在沙尘上,沙土柔软,石头像是落在锦被之上,半点声音也没有。 柯苒下意识捏紧手指,以为地面上会弹出锋利刀刃,闭上眼睛等了半晌,却依旧没听见一点动静。 她有些疑惑地睁眼,只见那沙尘竟然是流动的,正在缓缓吞噬方才柴进丢出去的石块,不多一会,那石头便消失其中,而那沙尘依旧是恬静动人的原样。 “这是流沙,”柴进粗眉紧皱,面上表情越发严肃,“若是方才我们就这样毫无戒心地过去,恐怕这会被吞在沙尘下的就是我们自己。” “那我们该怎么办?” 常玉虎有些急躁,只是这次不再一口一个“老子”地自称了。 柴进左右看看,发现那金山中插着几面盾牌,对了,南安王先前是将军,墓中自然会有刀枪剑盾,只要用盾牌扩大自身面积,沉下去的速度就会相应变慢。 “你们各自去拿一面盾牌,我方才仔细看了,前面三十尺的地方就是青石砖,只要用盾牌铺成条路,速度快些应该可以平安通过,我走最前面。” 说完,他自告奋勇带头去拿了盾牌,其余几人也纷纷效仿,众人手持盾牌前后站成一列,颇像是预备上战场的众将士。 “苒苒,”柴进回首瞧着柯苒,严肃的眉眼中染上一层温柔,“你别怕,有我打头阵一定会护你周全。” 柯苒捏捏他的手掌,明朗的圆眼睛里全是坚定,“我不怕。” 恋人相互安慰的场景自然也让身后的小夫妻触景生情,薛林策去拉唐洛瑜的手,却被她故作傲娇地躲开。 “怎么啦?”她俏皮一笑,“苒苒一个姑娘都不怕,你身为男子还怕吗?” 薛林策被娘子说得脸皮一红,“我哪有?我分明是担心你,结果你当着众人面折辱我。” 他瘪着嘴,一脸委屈,反倒是又逗得唐洛瑜轻笑一声,她宽慰似地捏捏夫君的手指,像是哄小孩般劝道:“好了,不同你闹了,等下跟紧我便是。” 薛林策不服,马上辩解自己全然不惧,小夫妻两个你一句我一句,拌起嘴来,倒确实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不少,只有常玉虎频频瞧着身边的两队情侣翻白眼。 很快,柴进就开始行动了,用盾牌铺路的方法行得通,几人配合默契,行动敏捷,两个姑娘无半点惧色,小鹿般敏捷地通过了流沙池,接着,其余人也平安抵达。 回首时那盾牌已经尽数沉没在黄沙中,几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仍心有余悸。 “这下该平安了吧?” 焦灼的气氛还没褪去,常玉虎又开始催促,柴进无奈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再次批评他不要疏忽大意。 青石板的地方铺开一条回廊,尽头处便是置放着王座的墓室,大伙心中都有些雀跃,额头上却是都冒出了一排细汗。 越是接近成功的地方陷阱越多,之前在外经历了那般险境,这会子到门前了说不定更加复杂。 柯苒学着柴进的模样捡起一块石头丢了出去,没有半点异样。 “都到这了应该没有了吧?” 常玉虎左右看看,见没人动作他也只好站在原地。 这时,不远处的地面上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起一个鼓包,薛林策大惊,只觉这土包像极了动物世界里介绍的火蚁巢穴。 不等他反应,里面的东西很快印证了他的猜想,“噗”的一声,土包像是被人戳破的脓包猛地破裂,接着,其中火红的蚂蚁便像是涨潮一般涌了上来。 “不好!快用火把烧!” 薛林策记得被火蚁蜇伤的疼痛,名不虚传的火烧,这么多火蚁,几人恐怕不够塞牙缝! 他将唐洛瑜护在身后,将火把乱挥乱舞,烧得那火蚁发出噼里啪啦爆米花般的响动,柴进也将柯苒挡在后面,将外衣脱下来点燃投掷到蚁群中,暂时击退了第一波袭上来的蚁潮。 身后是流沙,身前是火蚁,众人进退维谷,只能硬着头皮抵抗。 蚂蚁是很狡猾的昆虫,见正攻攻不下,竟从四方墙壁上爬来,一时间,几人的头顶和两侧都是一片火红,甚至有的为了阻挡火焰自然而然地抱成一个巨大的球体滚过高温直逼人面门而来。 第336章 发现遗骨 眼见要招架不住,唐洛瑜忽然急中生智,大喊:“将它们引到流沙里去!” 薛林策马上响应自家娘子的号召,将外衣脱下点燃横在几人面前,大伙跟前立即燃起一道高耸的火墙,常玉虎也学着他的样子将外衣丢进火焰中。 这火蚁果然中计,纷纷抱成巨大的球体义无反顾地冲进火焰中,最外层的蚂蚁被烧得噼啪作响,空气中全是昆虫烧焦的气息。 众人抓紧机会及时闪避到一旁,那些红色球体横冲直撞,成功滚出火焰,却一个没刹住,齐齐飞了出去,落到那金黄的流沙之上。 若是单单是那分散的火蚁自然不至于被流沙吞噬,可是现如今它们怀抱成极有分量的球,刚一落到沙土上就被吞掉一半,紧接着,其余抱成团的火蚁球体也“砰砰”几声如落到铅球般掉在沙尘上,都无一例外地消失在一片金色之中。 大伙终于可以喘口气,柴进和薛林策上前将还未燃烧殆尽的火灭了,被飘起来的灰烬呛得咳嗽不止。 黑色的烟盘桓上升,飘至众人头顶,最后消失在岩缝之中,说明这里并非是个密闭空间。 “哎哟,”常玉虎忽然摸着脖子大喊一声,捻了几下后捉出一只米粒大的火蚁,“这小东西咬人竟然这么疼,可折煞老子了。” 他嘟嘟囔囔地将那火蚁捏死,再次捡起地上的火把,“我看这会应该没机关了吧?这南安王可真能折腾,今天都在鬼门关走多少遭了。” “逝者为大,还是莫要在别人的地方说人不是。” 唐洛瑜皱着细眉纠正他,样子很是认真,常玉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像是有些不服。 “前面是否安全还很难说,”柴进打断两人,“那王座所在之地就是主墓穴,我先试探一番,你们小心跟上。” 说罢,他从包袱中取出一条胳膊粗细的长绳,又取出一银色水壶,将其中的液体尽数淋在麻绳上,唐洛瑜嗅了嗅,发现那是雄黄酒。 随后,柴进又将湿润的麻绳丢在回廊中间来回甩动,这样一来可以一定程度上可以驱赶其他毒虫,二来可以试探更多设置了机关的犄角旮旯。 他双臂有力,舞起来时那粗绳仿佛有了生命,像极了跳跃的蟒蛇,不多一会就将雄黄酒洒在回廊两侧,随后,他手腕一翻,那麻绳在空中将灰尘抖落赶紧后乖乖地回到他手上。 “怎么样?” 常玉虎急不可耐地追问。 “应该是安全了,”柴进将麻绳收进包袱,“你们跟在我身后。” 众人听话地点头,薛林策握紧了唐洛瑜的手,夫妻两个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心跳。 这里空间逼仄,回廊越往深处走便越是拥挤,最开始还能容许两人并肩通过,到最后只能一人侧身勉强前行,若是在这里触发机关,那便是退无可退,只有等死的份儿,因此走到最后一段时大伙都格外安静,呼吸声此起彼伏,一个比一个紧张。 薛林策瞧着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只觉四面八方的墙壁都在往人身上压,一时差点犯幽闭恐惧症,唐洛瑜心思细腻,发现夫君面色异常便自告奋勇地和他调换了前后位置,捏着他的手,还嘱咐他若是害怕可以闭眼,他当然是逞强不服,小夫妻两个又半是调侃半是拌嘴地闹了一会。 常玉虎见此情景忍不住揶揄两句,三人唇枪舌剑,唐洛瑜口齿伶俐,他讨不到口舌上的便宜,只得闭嘴,不过这样吵吵闹闹的欢快倒是让沉闷窒息的气氛轻松不少,只有走在最前方的柴进保持着高度紧张。 终于走过这条狭窄又漫长的回廊,踏出青石路面后众人眼前一片开阔,虽还在地下九尺,心中却畅快不少。 “这里就是主墓穴了?” 柯苒点着火把往四周看,有些难以置信,因为这其中的壁画远不如外室精致繁复,也并无什么金银珠宝,与先前所见相比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并且这里也并非一般墓室那样压抑密闭,反而设置了许多生活物件,什么桌椅板凳,床榻蚊帐,只是时日太久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有墙上垂挂的波斯毛毯还依稀看得见有只三齿大虫,柯苒仔细看了,皆是宫廷样式。 “不会错的,”柴进一面探查周围是否有机关一面为众人讲解,“这地宫中有许多空旷的侧墓穴,流沙池和金银珠宝也是设置在外层,说明这墓穴主人一心守护这主墓穴,定会故意将主墓穴修建得简单以掩人耳目,只是……” 他顿了顿,柯苒心有灵犀地接上,“只是这主墓穴不像是坟墓,反而像是房间。” “你们看这个。” 唐洛瑜在另一边喊了一声,大伙便齐齐围上去,瞧见她正一脸严肃地站在书案前。 “这书墨都是用过的,”她指着砚台,“真的有人在这里生活过。” 此话一出,众人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什么奇人在墓穴底下设置一个房间啊?设便设了,怎的还当真在里面生活? 常玉虎没发觉异常,还大喇喇地笑了一声,“这什么王爷还真是有意思。” 话音未落,他就瞧见所有人带着指责地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又说错了话,只好闭嘴走到一边。 “快来这边!” 柯苒忽然在另一个角落停下,举着火把招呼众人过来,大家又转移阵地围到她身边,将那角落挤得水泄不通。 只见这用波斯毛毯覆盖过的墙壁上靠着一具已经腐化得只剩下白骨的尸首,因为长年在地下没有经历过风吹日晒,因此尸骨保存得还算完整。 柯苒不愧为一代神医,瞧着这奇怪的尸骨时全然不惧,甚至脸越凑越近,想要看个仔细,若不是柴进拦着,她恐怕已经将眼睛贴了上去。 “这不会就是南安王吧?” 薛林策疑惑发问,几个攒动的脑袋靠在一块,没人回应。 “可是他没有躺在棺椁之中,”唐洛瑜半晌后才开口,“若是有棺椁还能推推身份。” 第337章 墓穴遇险 柯苒脑中一闪,“说不定他真的是南安王。” 大伙的视线聚光灯般齐刷刷落在她身上,她清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分析,“你们看,这里并非什么主墓穴,而是一个房间,说不定南安王离世前便居住在这墓穴中,既然将这里当做家,那没有棺椁也很好解释了。” 柴进颔首,觉得有理。 大伙正集思广益地讨论这尸骨身份呢,忽然四周墙壁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几人皆是没有防备,吓得一抖。 接着,头上又是一声响动,灰尘如大雨般倾泻而下,瞬间迷得大伙睁不开眼。 柴进用手挡着沙尘看了看头顶,大惊失色,“不好!这里还有机关,上方的大石压下来了,再不走我们都会变成肉饼!” 唐洛瑜正想去招呼站在一旁的常玉虎,却发现此人竟待在王座旁边,手上捏着从扶手上扣下来的玉雕,立时有些恼怒。 “谁让你乱动东西的!” “对不起,对不起!”常玉虎手忙脚乱地想把玉雕摁回去,却怎么也恢复不了原状,眼看那沙尘越发地多,众人已经变成泥人,巨石下压的速度越加地快,柴进索性抬腿上前将常玉虎往出口赶。 “来不及了!快走!” 无奈,常玉虎只得将那玉雕塞在怀中。 “回廊太狭小了,”唐洛瑜高声维持秩序,“一个一个来,莫要惊慌。” 柯苒身子娇小,身形灵活,走在第一个,接着就是薛林策和唐洛瑜,最后是柴进和常玉虎殿后,柴进后脚刚收上去,巨石便轰然落在地上,扬起一片剧烈的沙尘,众人赶紧捂住口鼻,却还是呛得不停咳嗽。 “太惊险了。” 常玉虎拍着胸口,摸摸怀中的玉雕,脸上一层黄沙,见身边两人都无言且埋怨地看着自己便又急着解释:“我本来只是觉得这玩意长得有点奇怪想着仔细瞧瞧,结果不小心拉下来了,我也不知道这东西看着牢固居然这么容易就拿出来了。” 他歉意地摸着后脑勺,皱着脸苦笑。 “好了,”柴进叹了口气,“先往外面走,这里太窄了。” 柯苒听从他的建议,带着几人往回廊外走,没走几步,大伙又听见一阵熟悉的“咔”的巨响。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回廊两侧的砖石竟也快速往中间挤压。 “我的妈啊!”常玉虎大吃一惊,“这什么破王爷到底要不要人踹口气!” “苒苒!”柴进冲最前方的娘子大喊,“走快些!” 两个身子最魁梧的走在最狭窄的地方,很快就有些扛不住,还好柯苒动作敏捷,她加快速度,眨眼工夫就准确无误地将众人带到最宽阔的地方。 回廊两侧越压越紧,常玉虎肩膀太宽,要冲出出口时竟被卡住,柴进来不及多想,索性从后面踢了他一脚,这一脚力度极大,常玉虎果真成功逃脱,紧接着,柴进也侧着身子有惊无险地逃出来。 柯苒差点以为他回不来,激动之余扑上去紧紧地拥住了他的腰身,柴进一怔,旋即轻轻回应,一手摸着她的头顶一手揽住她的肩膀。 “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常玉虎很没眼力见地打破气氛迷茫地追问众人。 “此地不宜久留,”柴进揽着自家娘子,还在呼呼地喘着粗气,“越快离开越好。” 薛林策紧接着提出难题,“可是我们手头已经没有盾牌,这流沙池如何过得去?” “你们快来看!” 唐洛瑜不知何时已经举着火把扫清一片能包裹住人的蛛网,照亮出一扇黑曜石堆砌的石门,“这地宫表面看起来密不透风,实则四处皆有空气流动,说明这里不止一处出口,方才我们进来时便看见有黑曜石门,说不定这黑色的石门才是正确的通行路线。” 众人交换一个眼神,柯苒正想提醒大伙小心行事,忽然背后又是一声响动。 几人已经有了应急反应,立刻知道又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回头,便瞧见背后涌起一层青绿色的雾气,大雾所经之处地面皆丝丝冒泡。 “不好!”薛林策心中警铃大作,“这是汽化的硫酸,一旦沾到身上就是皮开肉绽,变成焦炭!” “那快点开门啊!” 常玉虎急吼吼地催促,自告奋勇地上前去推门,又撞又拉半天,门依旧纹丝不动,关键时候还是薛林策和唐洛瑜二人发现这石门是天平结构,便七手八脚地招呼大家搬来石头成功打开了门。 仓皇又急促地跑进石门,众人又赶紧将门关上,在雾气汹涌而来的前一刻总算将其堵在门外,众人都安然无恙,只是衣服或多或少腐蚀了一些。 点燃仅剩的一只火把,大伙发现又回到了最初那个装置着弓弩的外室,这会箭矢已经射完,地上满是半截没入地面的箭尾,密密麻麻,找不到立锥之地。 “从这里出去就是我们先前进来的地方了,”柴进记性不错,“大家不要放松警惕。” 话音刚落,地上的青石砖竟自己往下坍塌,宛若被水泼过的画纸快速剥落,眨眼工夫就坍了一大片,空下的地方竟然是深不见底的渊。 “不好,快走!”柴进大手一挥,“我们会掉下去!” 但是踩着即将坍塌的石砖跑路哪有那么容易,更别提脚下就是万丈深渊,就是看一眼也是头晕眼花,哪还有力气逃命? “这条路是通的!” 薛林策发现其中一条黑色石块铺成的路面半分未动,想必这就是唯一一条路径,他拉住唐洛瑜,向身后众人挥舞火把。 “快跟我走!” 说罢,他自告奋勇地踏上黑色石块,石块左右晃动,好在最后还算平稳,他便又赶紧跳向下一块,唐洛瑜索性将腐蚀的裙摆撕掉争取空间,张开双臂保持平衡,咬牙跟上,柯苒走在她身后,接着就是常玉虎和柴进。 等到看到第一丝光亮时,那黑石铺成的路也终于寿终正寝,也开始急速坍塌,一时间洞穴中一阵轰鸣,震耳欲聋,粉尘石砾不住地往下掉,砸得几人抱头乱窜。 第338章 玉扣 “跟我来!” 薛林策的声音盖过一片喧嚣,他挥舞着火把,带着所有人往那丝光明奔去。 头顶上飞沙走石,能见度越来越低,一阵紧赶慢赶才终于在洞口即将封住之时全部逃脱。 此时再看进洞时意气风发的几人,这会子全部一身泥沙,狼狈不堪,几个男子外衣也丢了,中衣也被硫酸腐蚀出许多洞,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柯苒和唐洛瑜两个姑娘家更是顶了一头草根。 众人有的跪倒在地扶着胸口喘气,有的直接瘫软躺在草堆中,不顾那嶙峋怪石直戳脊背,有的相互搀扶咳嗽,只觉一呼一吸都是沙土气。 “我的个乖乖,”常玉虎揪着心口气喘如牛,说话时口中还在不断咳嗽,“可算是逃出来了,差点小命都交代在里面。” 唐洛瑜听到这话就生气,“进主墓穴前便瞧见了许多机关,你怎么还敢去动那玉雕?你可知闯了多大祸端吗?” 常玉虎自知理亏不敢反驳,只颓唐地如簸箕般坐在地上,挠着后脑勺,“我也不知道那玉雕居然那样脆弱,我还没用力,它自己就掉了。” “还狡辩,”唐洛瑜的性子一上来便带了点兴师问罪的语气,“你细细数一数,从进去到出来你到底误触了多少机关?” “我……我……”常玉虎脸上的黄沙也遮不住愧疚窘迫,这会也不敢自称“老子”了,气势衰退一大半,“我性子急躁,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好了,莫要再吵了。” 眼看气氛不对劲,薛林策便出言制止二人,将唐洛瑜往身边拉了拉,捏捏她的手掌,示意她不要动怒。 唐洛瑜张张嘴,最后还是作罢,没有再开口。 “此次冒险也不算全无收获,”薛林策性子豁达,声音稳稳当当,“常兄,你从王座上拿的玉雕可还在?” 常玉虎下意识摸摸胸口,掏出那玉雕来,仔细一瞧,竟是一枚做工精致的紫色玉扣。 “我本来是想放回去的,”他支支吾吾地解释,“但是当时已经来不及,所以这才不得已戴在身上。” 几人已经无暇顾及他的过失,当即脑袋挤在一起,争先恐后地观察起那小东西来。 方才情况紧急没来得及细瞧,这会才发现这玉扣竟别有洞天。 外表柔润清透,一看便是世间少见的高等玉料,上面缀以清隽纹路,对着阳光一看,内壁竟刻着百兽图案,当真是巧夺天工,摸上去却宛若少女的肌肤细腻光滑,半点坑洼感都没有,触手生温,像是带着温度的流水。 柯苒小心地将其托在手心,对着日光看了又看,用手摸了又摸。 “这玉扣怎的偏巧是黛紫色?”她细眉轻轻拧起,表情认真地将几人都看了一遍,“会不会这就是紫气东来?” “我觉得有可能,”唐洛瑜接话,“若是假墓,定然不会放置这贵重物件在其中,而且我们一拿下玉扣就触发了几乎所有机关,若不是紫气东来墓主人也不会这般费尽心思想要将我们留下。” “娘子说得对,”薛林策很给面子地用力点头,“虽说紫气东来也可以仿造,但这玉料却是实打实的,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块,更别说做工这般精致,说不定这原本雕琢之人的手艺也早已失传。” 夫妻二人交换一个眼神,又同时生出些疑惑。 “那景杉手上那枚……” 唐洛瑜缓缓开口,声调渐弱,手上反复磨挲着那枚玉扣,倘若这是紫气东来,那表兄那边的是什么?仿制品?可方才不是说那玉料难得世间少见吗?难不成有两个玉扣出自同一块玉石? “我也不清楚,”薛林策轻轻摇头,伸手握住自家娘子的手,面容温和,“这件事还没有定数,之后可以修书一封差人将景兄手上的玉扣拿来细看,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这话却让常玉虎摸不着头脑,他急吼吼地插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玩意儿还需要还回去吗?听你们说莫不是家里就有一块?这什么东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连珠炮似地发问,扰得分析问题的几人很是吵闹,大伙齐齐无言又略带责备地瞧他,对上这个眼神他才明白自己又失了分寸,便不服气地闭嘴,嘟囔一句站到一边。 玉扣在几人手上传递交换着观摩,几人眼中皆是肯定,一致赞同这便是南安王的家族宝物。 “真是可惜了。” 柴进捏着那玉扣忽然长叹一声,柯苒捕捉到他的异样情绪,捏着他的大手追问:“如何可惜?” 他摇摇头,脸上并无伤感,只带着些微遗憾,“都说那南安王家族有两样宝物,一样是这紫气东来,第二便是传承的拳谱,虽说打遍天下无敌手过于夸张,可南安王的武功是实打实的,所以我本意是想瞧瞧那拳谱。” 唐洛瑜和薛林策目光复杂地对视一眼,察觉气氛有些低沉。 “这算什么,”柯苒说话便自带欢快活跃的尾音,像是唱歌,“阿进已经很厉害了,有没有那传说中的拳谱都厉害,说不定将来你可以写出更厉害的剑法掌法呢。” 她从下至上地瞧着柴进,脸蛋上虽还沾满沙尘,却更加承托得她的笑容温暖诚挚,阳光般沁人心扉,让人心窝都暖起来。 脑袋一偏,她的下巴就抵在柴进的胸口,小鸟依人又可爱动人的模样立即打消了柴进心头的淡淡阴云,一张刚毅冷冽的脸跟着生动起来,抬手小心地抱住柯苒的肩膀,小情侣两个的互动简直羡煞旁人。 薛林策瞧得发醋,也想和自家娘子亲近些,回首却瞧见唐洛瑜正一脸严肃地瞧着那玉扣。 “不对劲,你们看。” 她忽然严肃开口打破现场甜蜜温暖的氛围,将玉扣换了个方向举在几人眼前。 只见那圆润光滑的玉面上换个角度看后竟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凹陷,而那凹陷的深度广度都和景杉手上那枚一模一样。 薛林策眨巴两下眼睛,“看来得立即将景兄手上那枚取过来了。” 第339章 刘玉通以权谋私 几日往回走的路上仍旧在继续商议此事。 “玉扣那么贵重的物件,景兄当真愿意捎过来吗?”柯苒有些忧心忡忡,“再者,这物件又不是什么字画古籍便于携带,若是在路上遇到山贼土匪弄丢弄碎了怎办?” 他心思细腻,这样一说当真让薛林策有些犯难,他倒不是担心景杉不愿意将那玉扣示人,而是担忧那玉扣不能好生送过来。 柴进粗中有细,立刻明白了个大概。 “薛兄不必担心,我有个师叔人称草上飞,轻功了得脚力快,行事果断麻利,正巧居所就在景兄附近,他前些日子才对我说得了空,若是让他捎来必定安全。” “当真?”唐洛瑜眉眼立刻亮堂起来,伸手挽住薛林策的胳膊,“阿策,那咱快些回去写信吧,此事越快越好,我总觉得其中有些异样。” 因方才墓穴中的惊险,她这会心坎上虽是安宁了,手心却还是拔凉拔凉的,抱住他胳膊的手还在因生理原因微微颤抖。 “好,”他回首温和地看向自家娘子,用眼神安慰,“娘子不必多虑,玉扣一过来便会水落石出。” 二人相视一笑,虽还浑身泥沙宛若雕塑,却也看得人齿根发酸好生羡慕。 柴进和柯苒也下意识对视一眼,交换一个柔软的表情,粉色的恋爱气息让同样浑身是泥沙的常玉虎顿生酸意,他翻了个白眼撞开四人独自往前走,走了一段后又回首催促几人快些跟上。 大伙进洞时是正午时分,出来后已经是清晨,四方天际亮起一道鱼肚白,不一会山头便冒出一层金光,朝霞慢慢布满天际,还未露脸的抬眼先将日光洒天空,驱散一片深色。 齐腰高的野草上全是白露,在其中行走时那水珠便扑簌扑簌地往身上掉,几人经历了千锤百炼的衣衫看来这次是彻底洗不出来颜色了。 总算是走回了衙门,几人浑身的衣鞋没个原样,连沐浴梳洗都花了三炷香的工夫,等一切妥当后又接近晌午。 薛林策刚差人去给唐洛瑜煲个老鸭汤,进屋便瞧见自家娘子坐在书案前,脑袋埋在书堆后,手上仍拿着玉扣,表情极为认真。 此时外头日光正好,明媚的日光打在一丛花树上,那清透的影子含着点淡淡的粉红,尽数落在唐洛瑜身上,她又偏巧换得一身金海棠碎金曳地裙,那点粉红落在她身上,仿佛那衣衫上千千万万的花朵都活了一般。 屋内没有点香,屋外的兰花和海棠的味道杂糅在一起,凛冽又芬芳。 薛林策在原地怔愣一下,见唐洛瑜那般认真便下意识放晴了脚步进屋,似乎自家娘子是个猫儿,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惊动她。 大概是他的影子也落在了书案上,唐洛瑜缓缓抬起了头,洗掉了一身的污迹和泥沙,她清雅秀丽的脸孔露了出来,未施粉黛已然娇媚夺目,俏丽得让那三春之桃也自行惭秽,一笑,便若春风拂过水痕,温柔得让人心神激荡,薛林策瞧了,也不自知地笑起来。 “你瞧。” 她将手上的宣纸摊开,薛林策这才发现她方才是在拓印玉扣,这会宣纸上已经印满了各个角度的玉扣,再清楚不过。 “画得如何?” 她抬起脸来,依旧带着比海棠花还要动人的笑意,从下至上瞧着自家夫君时可爱得像是邀功的猫儿。 薛林策郑重地将那宣纸瞧了一遍,随后小心地将墨迹吹干,很是得意道:“我家娘子出马,自然得是马到功成。” “哼,”唐洛瑜对这番夸奖很是受用,却故作傲娇,“还不是我夫君不懂事儿,这点小事也得让本姑娘出手。” 薛林策知道自家娘子又是在闹小脾气呢,赶紧走到她身后帮她揉肩,“是是是,娘子辛苦了,小的已经让人去给娘子煲汤驱寒了,娘子莫要怪罪。” 唐洛瑜的肩头有些单薄,薛林策捏上去时生怕自己下手重了,便像是呵护珍贵玉器那般小心。 “这么个大阳天,有什么寒可驱啊?” 她靠在椅背上,拢拢耳边的发。 “昨天我们在地下墓穴待了有几炷香的工夫,地下阴冷,即使寒气入体也难以察觉,所以得快些服用些药膳调理。” 他解释得细心,二人之前的气氛融洽又和谐,日光照下来,一身黛色衣衫的薛林策仿佛是迎风而立的青竹,正小心地呵护着身边的海棠。 唐洛瑜体贴自家相公,伸手覆盖上他的大手,扭过头来,相顾一笑,温润的日光照得二人脸上皆透出隐隐光晕。 这时,屋外陆南忽然大喊一声,立时将柔软的气氛打碎得干干净净。 “大人!” 他抱着一摞高高的卷宗进来,脚步匆忙杂乱,很没眼力见地直接冲进屋中,又“砰”的一声将半人高的卷宗全部堆放在书案上,还好薛林策眼疾手快将玉扣和拓印的纸张都全部收走,不然定让这小子给压坏不可。 “怎么了?” 薛林策见他拿着卷宗想必是有事,开口时便也没责怪。 陆南喘着气,用手扇着风,歇了好一会才将最上层那本卷宗翻开,呼啦啦地像是风吹,一面翻还在一面抹着额头的汗。 “大人你有所不知啊,这刘玉通简直太过分了!” 他忽然住手,向薛林策展示卷宗的某一页,薛林策和唐洛瑜便同时伸长了脖子去瞧,只见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修建河坝。 “这不是好事儿吗?” 唐洛瑜有些疑惑。 “哎呀,夫人你是有所不知,”陆南一着急就冒汗,又连着去翻账本,“你们离开的时候我去查了,这修建河坝是五年前的事儿,那会闹涝灾,朝廷拨了十万两银子赈灾,刘玉通便带着人修筑河坝,结果我一翻旧账发现修筑河坝的钱根本对不上,若是百两银子还能勉强说得过去,可这其中漏洞竟有五万两有余!” 夫妻二人大惊。 这么大的空缺当然不是意外,而是刘玉通以权谋私,借着修筑河坝大肆敛财,私吞赈灾银! 第340章 重审旧案 “这还不算完,”陆南义愤填膺,“因这河坝修建时便是偷工减料,所以之后涝灾严重时又塌了一次,而坍塌时间和修筑时间才间隔了一个月不到!那之后洪流上涨,淤泥满街,全是百姓自发抗洪方躲过一劫,那之后于是连续三年饥荒,直到前年才终于清空淤泥有了收成。” 薛林策越听眉头越是紧,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下意识捏紧成拳。 “但是!”陆南咬紧了牙齿,“饥荒的三年中,这刘玉通是半点没饿着累着,我又去翻了这几年的衙门案牍,居然全是冤假错案,死亡人数,竟没有一个案子对得上号。” 三年无一案判决成功,衙门不是在偷懒是在干什么?这样的官差叫什么百姓父母官?分明是百姓的阎罗王! 三人气紧,当即也不顾什么礼仪架子,立刻痛骂起这狗官来,骂完说完,薛林策打算即刻便开始审理此案,却又被陆南拦住。 “大人,此事已经过了五年有余,许多证据早就在涝灾中消失了,更别提那些人证了,当年洪水和饥荒没多少当事人活下来,连那些账本也是残破不全的,若是要审理也得是将证据收集整理完毕才能开审。” 唐洛瑜双手撑着下巴,秀气的柳眉仍旧拧得紧紧的,“陆南说得对,这狗官在这里做了这样久的官想必前后皆有人同谋,若是这般唐突开审,说不定同谋有手段瞒天过海,要审,就一定要打得他翻不起身来。” 此时有下人进来招呼几人用午饭,见三人皆是表情严肃地围着一堆书案差点傻眼,又急急忙忙地退出去。 薛林策心疼自家娘子一日水米未进,便让人将那煲好的老鸭汤端进来,三人一面喝一面查看卷宗。 那成山的卷宗几年都没整理,年代久远的已经开始发霉发烂,字迹也辨识不清,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气息,携带着灰尘,几人整理了三本就开始有些作呕,再也没有喝汤的心情。 “对了,”陆南忽然一拍脑门,开始埋头在山头般高的卷宗里翻找起来,“我整理卷宗的时候发现一月前有个冤案也被搁置,奈何冤假错案太多,本来不及一一处理,可这事件着实恶劣,我特意放置一边。” 说话间他已经翻出来,只见那卷宗只有薄薄几张纸,封皮字迹潦草,这记录的师爷当真是敷衍了事。 薛林策和唐洛瑜将脑袋凑过去,陆南翻开封皮,里面的字迹也是一个龙飞凤舞,好不到哪里去。 “这案子是说县中一文姓人家欠了贾员外钱,前些年闹饥荒,文家人一直用打猎抵债,”他一面说一面指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字讲解,“结果前些日子贾员外忽然说荒年已过,让文家人连本带利一起偿还,谁知当年借了才区区五两银子,这利息竟有六十两,纵使是按月叠加,文家人也是每年都偿还了部分,哪可能滚到六十五两?” “简直是岂有此理!” 薛林策当即恼怒起来,唐洛瑜也气得不行。 “若是如此也不过是冤假错案中不起眼的一个,”陆南摇头叹息,“我再追查下去,就听闻文家人十二口人只剩下一个孤女了!” 夫妻二人一怔,交换一个震惊的眼神。 陆南又长叹一声,“原是贾员外见文家还不起欠款竟带人上门要将文家女儿拉去城中做瘦马,文母文父虽是贫苦人家却是傲骨嶙峋,女儿更是性情刚烈,誓死不从,撕打之间,女儿不小心用刀划伤了贾员外,三日之后,文家人竟全部暴毙而亡,只有女儿幸存……” “那文家女儿如今在何处?” 唐洛瑜心中浮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很快,陆南就证实了她的猜想。 “十一口人暴毙,衙门就是想敷衍也敷衍不了,那贾员外买通证人证据,罪行都扣在了文家女儿身上,文姑娘连家里丧事都没来得及办就被关入大牢,已经关了一月有余,如今还在牢狱之中。” 唐洛瑜听完气得一阵头晕,好在薛林策及时将她扶住。 十一口人啊!竟判决得如此敷衍如此随意,那刘玉通竟也能毫不愧疚地将那孤女押入牢狱,这监牢之中,又不知还有多少蒙冤受屈的无辜之人!也不知有多少凶手歹人逍遥法外! 这分明不是官差,是一只长着血盆大口助纣为虐穿着人皮衣裳的禽兽! “传我命令下去,”薛林策额头沁出一排细汗,眼底充斥着怒意,“文氏命案必须重审!明日就升堂!” “是!” 陆南一刻也不耽误,马上就差人去办,特意让人好生看着刘玉通。 文姑娘当日便被放了出来,听说知府大人要重审家中命案当即哭得撕心裂肺,毫无保留地将当时的一切细节说出。 可怜那无辜的十一口人全无棺材,一张破席一裹,便全部葬在乱坟岗中。 升堂当日,文姑娘披麻戴孝,抱着父亲的牌位跪在堂中,一月的折磨和冤屈让本就清瘦的农家姑娘更是枯瘦得如木柴,眼窝和双颊凹陷,眼底一片青灰,眼白尽是血丝,简直如一行尸走肉。 薛林策瞧见这幅光景便生气,便差人将刘玉通叫来,让他一并听审。 那刘玉通还记得这桩惨案,当下心中一紧,过来时却依旧一脸张扬,一来便往薛林策身边凑,笑嘻嘻地冲他行礼。 “知府大人,这是所谓何事啊?” 他一笑,脸上油腻的肉块便挤在一处,该长髭须的地方长满肉疙瘩,天气闷热,个个疙瘩上都冒着白,瞧得人直犯恶心。 薛林策连眼神都不想给他一个,“堂下之人你可认得?” 刘玉通维持着行礼的弓腰模样从眼角瞧了一眼,老鼠般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又笑起来,肥肉几乎将黑豆大小的眼珠子遮完。 “认得,认得,不过知府大人叫下官来到底是要作甚?” 他拱着手,笑眯眯的脸看得人心中不适。 见他还在装疯卖傻,薛林策一下就恼了,“啪”的一声拍下惊堂木。 第341章 痛打狗官 这惊堂木动静不小,刘玉通吓得一抖,周身肥肉跟着乱颤。 “身为百姓父母官三年之中尽判冤假错案,这文氏一家十一条人命一夜之中暴毙而亡,摆明了是有人作祟,你竟然将其断定为文家孤女所害,事到如今还在本府面前装疯卖傻,该当何罪?” 薛林策长眉紧拧,坚毅深邃的眼全是冷冽严肃,仿佛一道黑色深水,其中已然波涛汹涌,刘玉通吓得脸色一白,但又很快恢复冷静。 他自己收了银子,这命案也是半点证据都没有地乱判,这会子也知道事情不妙。 眼珠子转了转,他想到自己也是个有后台的人,顿时又有了点底气。 “大人,”他强装镇定地行礼,“这案子已经当时已经办妥当了,哪有什么冤假错案的说法?” 他说着,便又露出油腻腻的笑,“况且当时那犯妇已经签字画押,证实了是她所为。” “你胡说!”堂下抱着牌位的文姑娘脸色一白,声音高了八个度,“分明是你严刑拷打,割破我的手指摁上去的!” 说罢,她又扭头朝向薛林策,抱着牌位在地上狠狠叩拜,“民妇文氏从未做过如此伤天害理之事,都是那刘玉通官商勾结,逼迫民妇签字画押,还请大人还民妇一个公道!” 刘玉通大惊,差点连后槽牙都咬碎。 这文氏不过是一个农家女子,竟敢在知府面前状告他!简直是活的不耐烦,早知道就该在她被关在牢狱中时就弄死她! 他正要再次装出假惺惺的模样狡辩,不想堂外竟起了喧哗。 抬眼一瞧,他差点吓得腿软。 只见这朝堂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许多百姓,将大门是堵得水泄不通,其中不少瞧着眼熟,想来是之前得罪过的人。 “没错!”一妇人抬手指着刘玉通,“先前的事大家都看到了,刘县令二话不说就当堂打了文姑娘二十大板!” “何止是文姑娘,”一青年接话,“只要上堂状告,定会被言行逼供,哪还有什么公平之言!” “狗官!你对得起你身上那身皮,对得起你头上的乌纱帽,对得起头顶的明镜高悬吗?” 百姓们群情激奋,他们其中许多人被这刘玉通强占良田,搜刮脂膏,强加赋税,早就由不满变为恼怒,有了文家这个豁口更是急不可耐地要尽数发泄。 刘玉通脸上红一道白一道,但是他只惊讶了一会又很快恼怒起来,这些乌合之众居然敢联合起来反抗他!都活得不耐烦了!都活得不耐烦了! 他肥硕的脸颊抽动两下,懊悔没将这些造反的暴民早些抓起来丢进牢狱。 “肃静!” 见众人指责得差不多了薛林策才拍了几下惊堂木,又对身边的捕快道:“将这中饱私囊以权谋私的贪官押下去听审。” 刘玉通一惊,脸上仍旧挂着别扭的笑。 “薛大人此话何意啊?”他咧着嘴,露出一口又黄又臭的牙,笑得比哭还难看,“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如今您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还敢信口胡诌?”薛林策又是狠狠一拍惊堂木,“你是否是清官百姓有目共睹,这会子倒与本府说起礼节气度了?人命关天你少在这避重就轻,来人,将他押下去。” 话音未落,几个捕快便一拥而上,将他胳膊架起拖到堂中,他一身肥膘跟着乱颤乱抖,简直是肥肉成精。 “薛大人,你这是罔顾律法!你身为朝廷命官,竟伙同这帮草民构陷我!我没做便是没做!本官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乱叫乱吼,架势当真比窦娥还要冤屈,又惹得百姓一阵叫骂。 “混账东西!”薛林策听到这番话只觉刺耳,“事到如今还在狡辩,来人,将他痛打二十大板!” 他不是最爱严刑逼供吗,这下正好,让他也尝尝板子的滋味。 “你敢打我?”刘玉通两个眼珠子一瞪,挣脱开捕快的束缚,毫无方才笑容满面的淡定模样,“你可知我是举人出身,呈堂审讯不打举人知府大人可清楚?” 薛林策眉心抽了抽,知晓他说得没错,可不打如何平息民愤?他长眉紧拧,一时有些犯难,堂外喧闹的百姓也像是摁下暂停键般忽然停下,大眼瞪小眼,全无办法。 刘玉通见状以为自己治住了他,马上又得意起来,一张胖脸差点仰到后颈,用肥硕圆润的下巴看人。 哼,说到底薛林策也不过是个知府,官大一级又如何?不是嚣张得很吗?现在不也拿自己全无办法? “知府大人不能打,那皇上能吗?” 一清亮的女声忽然传来,众人齐齐一惊,抬头正好瞧见唐洛瑜步伐从容地从内屋出来,她脊背挺拔,面容平静,清炯严肃的双眼宛若波澜不兴的湖面,透着让人安宁的沉静。 “你在胡说什么?” 刘玉通嘴角一抽,因过于激动脸上肥肉又一阵乱颤。 “啪”一声,唐洛瑜将袖中的物件搁在案上,“我问你,皇上够格吗?” 众人一惊,纷纷引颈而望,只见唐洛瑜手上捏着的正是那金光闪闪的御赐匕首。 “见刃如见皇上,还不下跪?” 唐洛瑜厉声质问,刘玉通大惊失色,还未反应过来,身后的百姓和满堂捕快就已经齐齐跪下,他仓皇失措,只好也“扑通”一声跌跪在地,脸上已经是一片死灰。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相互颔首,薛林策一拍惊堂木,“刘玉通藐视皇上,欺瞒案情,公堂之上大声喧哗,来人,掌嘴二十次,大板三十次!” 两个捕快马上拿着板子过来,刘玉通吓得筛糠般抖起来,全无之前嚣张的气焰,“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薛林策冷哼一声,“不过是给你点教训,你便大叫饶命,简直毫无举人风度,来人,再加二十大板!” 刘玉通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正要继续大喊,却被“啪”的一声掌嘴打掉一颗牙,掌嘴之后他那张肥硕的脸又肿了一半,连哼都哼不出来。 第342章 惩治禄蠹 掌嘴之后又是五十大板伺候,刘玉通毫不愧对他那吃了几十年肥油的身子,普通百姓挨到二十大板后就回晕厥,他那一身肉竟能抗住五十大板。 那棍子每每打在他身上都会反弹一两下,害得人担心是否会将他肚子里的油给打得溅出来,百姓们喜闻乐见,欣喜非常,“幸灾乐祸”地鼓掌欢呼。 刘玉通哪还有闲工夫管这些雀跃的百姓,只捏着身下的刑桌憋得满头大汗,脸色逐渐由死灰变成猪肝色,笑煞旁人。 一直打了半柱香工夫才算打完,刘玉通已经完全站不起来,只趴在刑桌上“哎哟哎哟”地呻吟。 唐洛瑜念及文姑娘身子虚弱便免了她的跪礼,扶她站起,刘玉通则死猪般趴在地上听审,一直哼哼唧唧。 很快天色擦黑,案子也终于水落石出,那贾员外被抓起来同刘玉通一起丢入大牢,薛林策差人给文姑娘找了个住所,将她暂时安置。 但是这好几年的案子中何止一个文姑娘,退堂后还未走,百姓们便纷纷冲入大堂要求薛林策重审自己的案子。 瞧着眼前张张被日光曝晒得憔悴沧桑的脸,声声悲戚低迷的哭喊,薛林策心中一阵绞痛,发誓要将刘玉通的案子彻查。 夜幕如薄纱,很快将整个穹顶都笼罩起来,天际一片墨色,不多时竟然下起大雨来,外面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吹得窗户纸哗哗作响,屋内的夫妻二人却是气氛和睦,融洽温暖。 桌上搁置着一盏灯笼,上缀鸳鸯装饰,是唐洛瑜闲暇时间同柯苒一起画的,灯火透过那小小的图样照下来,屋中便有了两只精致的鸳鸯影子。 薛林策坐在书案便,身上只穿一件月白色的寝衣,手上持着翻开的案卷,清逸隽秀的脸上蒙着一层阴云,温柔的灯火也无法化开。 他身量极长,脊背挺直,脱下了官服卸下乌纱帽便全无白日那威严漠然的气息,瀑般的发丝只由一银簪固定,橘色的火光下显得温润无比。 “天气凉了,”唐洛瑜拿着斗篷出现在他身后,小心地将衣衫披在他肩上,“还在看今日的案子吗?” 薛林策拧着的眉舒展了些,一回首便毫无防备地撞进自家娘子柔软的眼波之中,一时间怔愣片刻,随即才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又将斗篷张开,把她也裹起来,两个脑袋都从一个领口探出来。 “我方才又瞧了之前的卷宗,”薛林策叹着气,“刘玉通这等禄蠹竟也能做朝廷命官,这十多年来不知判了多少冤假错案,又收了多少孝敬钱,私吞了多少银子,假公济私,贪污腐朽,简直是罪不容诛。” 联想到还未解决的案子,他心中越发气急,长眉又下意识拧起来。 唐洛瑜伸手,葱根般的手指抚在他眉心,说话时温吞细语,“那可是十多年的案子啊总不能在一朝一夕间解决,你先莫要着急,我总觉其中有些古怪。” 薛林策怔了一下,随即脸上添了是笑意,“娘子怎的如此冰雪聪明。” “说到底这刘玉通也不过是一个县令,”唐洛瑜被这么一夸又得意了些,潇洒地甩了甩头发,“他身后一定有后台,不然这十多年这么多大案要案,他不可能次次脱身。” 薛林策又垂了眉眼苦恼不已。 “但是,”唐洛瑜靠过来,将脑袋枕在他怀里,“今天打了那狗官,阿策心中难道也没有坦然一些吗?” 她声音清脆悦耳,自带一股活跃之气,薛林策对上她的笑脸时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 他伸手怜爱地点点她的鼻尖,“还得是我家娘子机灵,要不是你说不定今日就出糗了。” “那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唐洛瑜抓住他点了就跑的手指,“替本姑娘捏捏肩吧。” 薛林策不服,“你夫君我才是看了一夜卷宗的辛苦人啊,怎么是我给你捏肩。” “一人一次总可以了吧?” 唐洛瑜噘着嘴,两人吵闹一片,屋中时不时响起些欢快的笑声,屋外阴冷的风雨也不能削减分毫。 另一边景杉已经收到书信,即刻便带上玉扣前去寻找柴进的师叔。 那师叔姓花,行事果断干脆,虽是一女子,武功却是在江湖上远近闻名,乃是钩镰枪教头,为人仗义正派,粗中有细,玉扣交给她一定保险。 听闻景杉是来寻她帮忙的,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连夜便备马带上兵器启程。 直听得她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后景杉才又打道回府,叫来两个暗卫。 他少有需要暗卫行动的时候,但是这次他需要尽快知道这刘玉通究竟是谁的人,一个区区县令竟可以私吞五万余两赈灾银,又屡次判冤假错案仍旧逍遥悠闲。 暗卫领了吩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这一夜,景杉只瞧着天际的月亮,无法安眠。 同样无法安眠的自然是千里之外的薛林策等人,后半夜风雨声停,他见陆南亦未眠,两人便一起整理几年中的卷宗,将可疑部分全部整理成罪状一一记录。 一夜下来两人面前的书本堆积如山,竟有半数是刘玉通的罪证,薛林策气急,这哪里是什么父母官,分明是穿了官服手握权力的土匪罢了!让他嚣张了这许多年简直是便宜了他! 念及此,他心中气急,早饭也吃不下,干脆就带着罪证同陆南一起去监牢之中找刘玉通。 此人这会正窝在监牢角落捂着那肿泡的嘴脸哭哭啼啼,一日过去,他那张胖脸像是发酵的馒头被吹得鼓起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更像是猪头了。 听到薛林策来找自己,他登时又气又恼,想痛骂,却张不了口,只能恶狠狠地隔着监牢瞪着二人。 见他死不悔改,薛林策不免冷笑一声,“刘大人,一日不见,你身子好似更加圆润了。” 刘玉通差点要将那绿豆大小的眼珠子都瞪出来,脸上的肉晃晃悠悠,黏腻的汗水都滑不下来,气得胸口剧烈地起起伏伏,喘得如刚犁地的牛。 第343章 线索中断 “你在牢狱之中只罪有应得,现在可知那些无辜百姓被酷刑折磨又无端被关有多痛苦?” 薛林策从上至下地斜睨着他,刘玉通嚣张惯了,这会子竟还有脸恼怒,奋力挤开肿得比香肠还夸张的嘴,愤愤道:“一派胡言,你知道我背后……”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闭嘴,一串涎液跟着嘴角淌下来,比往日更恶心。 薛林策闻言眉心抽了抽,同陆南对视一眼,“看来你还是不知悔改。” 说罢,他不再多言,直接将罪证在他面前摊开。 “刘大人可还认得字?” 刘玉通冷哼一声,“当然认得。” 薛林策终于对他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有些不耐,厉声道:“既然认得那就好好看看!” 刘玉通本不想细看,搭眼一瞧,却发现有些异样,赶紧蹲下身来挨个看,这一看更是吓了一大跳。 他原本以为有些案子已经过了许多年早就是陈年烂谷子的事,谁也不会提及,没想到这薛林策不仅挨个翻了出来还挨个收集了证据记录在案。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吓得面如死灰,将那码得整整齐齐的书本又翻得东一处西一处,因嘴上不能闭合,便又流下一大串涎液下来,看得人直犯恶心。 薛林策和陆南对视一眼,相互点头。 “刘大人,”他放缓了声调,却依旧威严十足,“这罪证你看也看了摸也摸了,你为官多年可知自己罪孽深重?鱼肉百姓,侵占良田,贪赃枉法,中饱私囊,这罪案加起来足够你掉十次脑袋!” “啊!” 刘玉通大叫一声跌坐在地,抖如筛糠,面色一片惨白,头顶一排大汉,揪着心口好似随时都会昏倒过去。 “你后台是谁?还不快如实招来!” 薛林策步步紧逼,刘玉通兢兢战战地抬头,正好和他深邃严厉的眉眼对上,又是吓得差点尿裤子。 见他不说,薛林策便向身后的柴进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将大门关上,这一举动让刘玉通以为几人要动用酷刑,总算是恢复了点神智。 “我说!我说!” 他扯着喉咙大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伸手去拉薛林策的衣摆,“薛大人,若是我说了,您能否饶我一命?” 他那张胖脸上全是汗珠,这会子说话也利索了,眼中竟然还滚下两行浑浊的泪,当真是恐惧非常,见薛林策不应答,他又脑子一抽,奋力瞪大了黑豆大小的眼珠子。 “薛大人,我把我的财产都给你,你饶我一命,怎么样?不,还有你的下属,我不会亏待他们,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混账!”柴进被他说得烦了,若不是隔着监牢,他真想一脚将他踹飞,“你当真以为你那些搜刮民脂民膏而来的家产还保得住?别说什么真金白银了,就是一个铜板你也别想拿住!” 见刘玉通脸上逐渐显露出绝望的神情,薛林策又默契地和柴进开始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放缓了面容,弓下身子,带着劝诫道:“刘大人你放心,只要你交代出始作俑者便是立功,功过相抵,说不定能放你一条生路。” 闻言他脸上果真又亮了起来,只不过好似是想到那幕后之人的名字,他脸上又浮现出一层肉眼可见的恐惧,即使在监牢之中也格外担忧,左右看个不停。 “你到底说不说?” 柴进催促。 刘玉通又是吓得身子一抖,半天才神神秘秘压低声音开口,“这位大人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什么水泼不进固若金汤的地方都有他的人,我怕他的人就在附近,要是让他知道我露了馅,一定会杀我灭口。” 什么样的人有这许多眼线爪牙? 薛林策和陆南对视一眼,没个头绪。 在柴进的威逼利诱下,刘玉通终于咬咬牙,将脑袋靠在监牢的两根粗大木棒上,压低声音道:“这位大人是……” 忽然,屋外忽然响起一阵尖锐的破风声,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支冷箭“刺啦”一声刺破窗户,直冲几人门面而来! “大人小心!” 柴进大喝一声,一把将薛林策和陆南拉开,箭矢几乎是蹭着薛林策的鼻尖而过,没入他身边的地面,箭尾不断晃动。 几人赶紧去瞧刘玉通,却发现他还保持着脑袋靠在木棒上的姿势,双眼瞪大,嘴角淌出一串血珠,再仔细一瞧,原是那冷箭从他后脑贯入唇口,已是死了! 这放箭之人狡猾无比,故意用第一支箭引开众人注意,让几人方寸大乱,再乘机射出第二支箭取了刘玉通性命,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竟然就这样断了! 陆南气得捶胸顿足,薛林策也大失所望。 “我去追!” 柴进干脆破开窗户一跃而下,接着,屋中两人便听得屋顶上一阵踩动瓦片的动静。 跑在前方的人明显轻功更胜一筹,速度极快,蜻蜓点水,宛若猫儿般轻盈,踩在屋顶上声响也最小,两人能轻易分辨这便是方才那歹人,怕他偷袭,薛林策和陆南赶紧找了一处角落窝着。 柴进追着那歹人跑了十条巷子也没捉住,最后只得懊恼回来,身上一身汗水,脸上有些愧疚,一回来便对薛林策行礼请罪。 “薛大人恕罪,我没有抓到那杀手。” 薛林策自是不怪他,还亲自给他倒茶让座,“你我之间不言恕罪,你做了多年侠盗,见识的江湖人众多,可有看清这些人出自哪个门派?” 柴进喝了口茶,粗眉紧皱,半晌才缓缓开口,“那杀手轻功了得,不像一般人请得起的,我追了一路,后来发现此人竟有其他杀手接应,我见他们骑的马也是价值不菲,说明……” 他忽然顿住,薛林策眉头也跟着拧起来,“但说无妨。” “说明很有可能是朝廷重臣的属下!” 柴进一紧张声音便高了八个度,吓得一旁的陆南差点将茶水打翻,他一面手忙脚乱地收拾一面气得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第344章 请罪 “简直是岂有此理!这朝堂之上重臣本该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圣上马首是瞻,居然私下里勾心斗角,搞这些下三滥手段!” “是否当真是重臣也很难说,”薛林策仍旧保持理智,声音平和,“若是有人想要冒充,我们如今岂不是遂了他的意?” 陆南一想是这么个理,便又住了口,继续整理卷宗。 午后的天气有些沉闷,远远近近传来些雷声,柴进放心不下,“可是我们又如何确定这些人是否当真是朝廷重臣的杀手?难不成要等着他下次动手?” 薛林策将视线投向天际深处,“敌在暗我们在明,只能在他们下次出手前查清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二人正忧心忡忡呢,陆南忽然接过话茬道:“薛大人,先别担心这个了,这刘县令在咱的眼皮子底下死了,咱还得去岳东府请罪呢。” 几人正聊着,忽然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口人影一闪,一个身穿灰色衣袍的人影闪进房间内,仔细一瞧,竟是师爷。 “薛大人,”师爷脑门是一排亮晶晶的汗,不住地用衣袖揩着,但是却越抹越多,脸上的肌肉也在不断抽搐,“听说刘大人在监牢中过世了,可有此事?” 陆南和薛林策对视一眼,无奈,只得如实相告。 师爷听罢当即差点哭出来。 薛林策新官上任才来多少日?当地县令居然就在监牢中过世了,更重要的是,这刘县令是这新官抓进去的,如此一来,不是得连坐好几人吗? 但是大祸已经酿成,再也无法更改,只得认命,师爷一面擦汗一面张了好几次嘴,最后仍旧半个字没吐出来。 陆南招呼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水,师爷哪还有闲工夫喝茶?在那坐着也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半晌后才缓缓试探着开口。 “薛大人,这刘大人一事怕是咱管不了的了,咱什么时候去岳东府请罪?若是上头怪罪下来,咱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薛林策陷入一阵沉默,他倒不是怕上头降罪,怕的是自家娘子要跟着自己受苦。 说曹操曹操到,他心中正烦躁呢,忽然外面又进来一个水红色的身影,不是自家娘子又是谁? 唐洛瑜手上拿着个包袱,看见薛林策和师爷还端端正正坐在屋中时好似有些讶然。 “我听闻刘大人出了事,想必过不了多久我们是要去岳东府请罪的,你们怎的还坐着?” 想不到自家娘子消息这么灵通,薛林策先是一愣,旋即就上前去将她手上的包袱取过来,伸手摁在她肩头上,表情温和而严肃,“小瑜,这次是去请罪的,你且在家好生等我便是,不必跟去。” 唐洛瑜精致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愕然,她依旧未施粉黛,只有细细的眉沾了点黛青色,如被薄雾笼罩的远山般缭绕动人,眉宇间像是含着一股晶莹的冰雪,一颦一笑,便撩动心弦。 柴进不合时宜地插嘴,“这次薛兄弟是去领罚的,唐姑娘只是知府夫人,按理说不参与案件审理,也不必领罚。” “但是我想去,”她上前挽住薛林策的胳膊,“上次古墓那般惊险我都去了,难不成领罚还能比古墓的机关凶险吗?” “领罚”二字从她口中说出来自带一股活泼阳光的气息,毫无沉重之意,她眉眼弯弯的,一点不像其他人那样忧心忡忡,薛林策心尖一晃,伸手回握住她的手,日光下澈,他的眼波都被熏染得温润无比,无需开口讲话,唐洛瑜便知道这是应允。 两人前去请罪的模样也是如此甜蜜恩爱,瞧得一旁的柴进有些抓耳挠腮,他默默站起走向大门,“我去叫柯苒一道前去。” 师爷也紧随他的步伐往外走,“学生去吩咐下人们准备准备。” 见陆南也跟着往外走,薛林策便将他叫住,“这衙门大小事务还需要你来操办,若是有什么重案要案,你且写信捎到岳东府便是。” 陆南深深地行了一礼,点头应允,将这担子挑了过来。 请罪一事不容耽搁,当天一行人便匆忙准备了行李前往岳东府,日头正好,地面上还残余着昨夜的积水,遍地是落叶。 沈怀中也跟着众人一道前往,他气色好了许多,总是苍白的面颊上经过几日的修养终于染了点红晕,仿佛太阳升起前惨白天空中的一点红,若不是他始终说话阴阳怪气,倒是有些朝气蓬勃的样子,身材依旧有些单薄,一身青衣穿在他身上仿佛是被子将他包裹。 到了岳东府,几人刚下马车就听到一阵铃铛动静,那铃铛声清脆悦耳,逐步逼近,大伙在门口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柴进忽然指着远处大喊一声。 “是花师叔来了!” 几人齐齐望去,只见日光底下一身着红衣的女子正骑着一黑马渐渐靠拢,那女子戴着帷帽,虽无披帛,帷帽上的纱幔却被大风撩起,一红一黑的对撞仿佛天地间一束燃烧的火焰,当真英姿飒爽,气势十足。 一听是花师叔来了,沈怀中忽然毫无预兆地浑身颤抖起来,他先前并不知道是谁过来,这会一听名字,才染上红晕的面颊顿时毫无血色,头上也沁出一片细汗,像是害了病。 随着花师叔靠近,他便越是抖得厉害,最后干脆是筛糠般毫无节奏规律,眼睛瞪的碗口般大,下意识往众人身后躲。 原来他之前行离经叛道之事时被花师叔察觉,情急之下他煽动几个红阳道高手同花师叔交手,那会他本以为对方说到底是一介女子不足为惧,哪想所有人用尽浑身解数也不曾是她的对手。 一把钩镰枪使用得出神入化,一身红衣残阳似血,若不是他使用偷袭逃过一劫,恐怕自己也早就被打得半身不遂,从那以后,身穿红衣手持长枪的花师叔便成了他的梦魇,这会子毫无防备地又瞧见她,简直是毒蛇见了水鸟,遇上了天敌。 “怎么是她……怎么是她……” 第345章 交接玉扣 他机械而重复地念叨这话,纸片般的身躯不住如被风吹落的树叶,不断乱颤。 马蹄声停,花师叔将马匹勒停在众人眼前,力度过大,黑马扬起了前蹄,跃起上半身,瞧得陆南心下一紧,生怕她跌下来,然而她表情无波无澜,衣摆旋转一圈,便轻松将马儿制服。 常玉虎站在最前面,双手抱在胸前,见状满是胡茬的上嘴唇一动,咧嘴笑了一下,“这娘们还真不错。” 这话让柴进和唐洛瑜听了去,两人齐齐回首,不满地瞧了他一眼,他怔了一下,旋即不服地闭嘴。 沈怀中还站在几人身后,不敢露面。 花师叔下了马,唐洛瑜见她手上没有持枪,瞧了半天才看见那抹红缨藏在马鞍之下。 “林策,小瑜,阿进,”花师叔是习武之人,喊众人名字时便做抱拳礼,“你们要的东西我给你们带来了。” 几人喜形于色,纷纷散开围在花师叔身边,将身后的沈怀中露了出来。 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地就要逃跑,却已然被花师叔瞧见。 “这不是我那乖巧的师侄怀中吗?”她腔调上扬,带着些阴阳怪气,见他浑身颤抖不由得嗤笑一声,“怎的身子如此单薄?难不成偷袭不成品行不端又被别人使了阴招?” 闻言大伙有些茫然,你瞧我我瞧你,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没想到这沈怀中和花师叔还有过这么一段交手经历,不过用毒和偷袭确实像是这毒尾蝎子干得出来的事儿。 大伙脸上的讶然只出现了半秒不到,马上又换成了如出一辙的鄙夷。 沈怀中不开口,眉眼低垂,盯着地面,身子不着痕迹地往后挪,脊背弓着,像是随时准备逃跑。 花师叔不想再理他,只拉过唐洛瑜,绑着布条的粗糙手掌疼爱地拍拍她的手背,脸上带了些笑意。 师叔年纪不大,只是因常年习武风吹日晒,年少时又多次受伤,脸上便比许多同龄人沧桑,又因练武时总表情严肃,她嘴角和眉心处便有了许多深刻的细纹,叫人看不出她的真实年纪,只是那袭如火的红衣和凌厉的气场足够让人忽视她的容颜去敬佩她的能力。 故友重逢总是要话些家常的,花师叔亲切地告诉唐洛瑜关月和霍旸的婚事已经准备妥当,婚期就在下个月,若是她想回去瞧瞧,两人随时欢迎。 说话间她的视线不断地瞟着沈怀中,见他站在原地抖来抖去就是不走,便只得将几人拉到僻静处,将那装着玉扣的檀木盒子交给大伙。 唐洛瑜拿着那盒子左看右看,常玉虎性子急躁,催促道:“你倒是打开呀!” “急什么,”柯苒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若是柴进在身边,他底气便更厚,“这盒子根本没有开口,如何打开?” 花师叔微微有些吃惊,她只知景杉千叮咛万嘱咐自己将这盒子送来,没想到这盒子还有机关。 “哎,”她叹了口气,“早知道便多问两句了。” “要不我一拳把它锤开。” 柴进撸起袖子,握紧拳头,小臂上的青筋已然鼓起。 “不急不急,”唐洛瑜一面瞧着那盒子一面劝阻,“我瞧这盒子雕琢精致,花纹繁复却无具体样式,说不定是机关,若是将里面的玉扣也弄坏了就得不偿失了。” “我瞧瞧。” 柯苒接过盒子,和唐洛瑜一起摆弄起来,柴进和薛林策只得站在两人身后。 又是看又是捏地摸索半天,二人终于在侧方一片繁复花纹中找到一个隐藏得极好的太极八卦图,唐洛瑜记性不错,犹还记得前些日子进洞前的图案,便将那太极图转成入口处的卦象,随后果然听见盒子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响动,开了。 几人迫不及待地将其打开,唐洛瑜伸了只眼睛往里瞅,只见那枚紫色玉扣如未绽放的睡莲般好端端地摆放在一本古书之上。 她将里面的东西都取出来,柴进接过那古书,眼神一晃,迫不及待地翻了几下。 “这便是南安王的拳谱。” 他捏着那书有些难以置信,薛林策拿过玉扣细细端详,常玉虎则把盒子接了过去使劲往里看,众人正在讨论之时,他忽然惊讶地叫了一声。 “哎呀,这里面有字儿呢!” 几人一惊,赶紧接过,借着日光,大伙看清楚了盒底刻着的字迹,原是某公主的生卒年月,推算一下,正是前朝之人。 “还好没有一拳砸开,”柴进庆幸地感慨,“这几个字这样小,若是碎了如何拼得上。” 将盒子和玉扣收好,几人又回到原点,只见沈怀中还跟个木头桩子似地站在原地乱抖,听见动静,他猛地抬头,一眼又瞧见花师叔,顿时像是思绪被拉回现实般忽然清醒,最后居然像是老鼠见了猫儿一样转身抬腿就跑。 花师叔不紧不慢,冲着他的背影高声喊道:“师侄,上次偷袭的事还没两清呢!身为你师叔当有管教你的职责,你若是再跑,就休怪师叔动武了。” 沈怀中不管,甚至捂上了耳朵,奈何他速度极慢,跑得又是跌跌撞撞,模样很是滑稽,花师叔冷笑一声,从腰间取出匕首,对着他远去的身影掷了过去。 那匕首锋利非常,日头下银光闪烁,瞧着便让人心中生寒,锋刃像是长了眼睛,直直逼向沈怀中过的脊背。 没想到花师叔脾气居然这般暴躁,众人一惊,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生怕那刀刃扎在自己身上。 “砰”的一声,匕首击中了沈怀中,他本就不稳的身子一歪,咸鱼似地“吧唧”一下栽倒在地。 仔细一瞧,那匕首并未扎在他身上,只是发出一阵脆响后落在他脚边,原来是花师叔用刀柄击中了他的脊背。 他身子尚未康复,被花师叔一打便摊在地上起不来,捂着肩头“哎哟哎哟”地叫着。 一想到他上次所做的歹毒之事花师叔就来气,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他身边,干脆抽出鞭子当着众人面教训一顿。 第346章 新任县令 一时间沈怀中大叫师叔饶命的声音和鞭子抽打的声音不绝于耳,空气被撕裂,发出“咻咻”的刺耳动静,花师叔是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站在不远处的几人随着花师叔的动作也是惊得一颤一颤的,常玉虎拍着胸口,脑中回想起自己方才评价花师叔的话儿,心中一阵后怕。 还好没让她听去,不然这会子那鞭子多半就抽在自己身上了。 教训完不听话的师侄,花师叔干脆用鞭子绑了他,像是牵一只猫儿那样将他拉到几人跟前。 “我这师侄从小便是顽劣性子,这些日子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给你们赔个不是,”说着,她又使了些力气将沈怀中拉过来,“正好宗门最近事务繁多,我便先带他回京。” 几人当然是表示赞同,这时常玉虎忽然出言想要一同前行,花师叔沉吟片刻,便也答应了。 “师叔不再多留几日?”柴进觉得有些不妥,托人送东西,送到人就走,也未尽到地主之谊。 “不必了,”花师叔性情豪迈,说走便走,此时已经翻身上马,衣摆被风吹得在风中摇曳飞舞,“见到你们平安师叔也便放心了,宗门事务繁多,还需要回去料理。” 柴进和柯苒对视一眼,心中有些动摇,花师叔心思细腻,一眼便看出他心中所想。 “宗门事务虽繁杂却都是些小事,不必挂念,待我将这不懂事的师侄处理完了就给你们写信。” 众人有些不舍,还想挽留,花师叔却已经调转了马头,大风吹过,她墨般的发丝和红色的衣衫分外显眼。 “山水又相逢,你们不必惦念,有事写信给我便好,再会。” 见留不住,几人也只得行抱拳礼,纷纷道:“再会。” 花师叔从上至下地将众人挨个瞧了一遍,随后双腿一夹马肚子,高声道“驾!” 黑马蹄下生风,马上迎风奔跑起来,脖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常玉虎也翻身上马匆忙跟上,很快,三人颜色各不相同的身影便奔向了远处,行走在天际处,日光猛烈,其余色彩都被光芒包裹削弱,只有那袭红色格外耀眼夺目。 与此同时,景杉的暗卫也终于查出了刘玉通的身份,原是柳相的门生。 柳相在朝堂之上的势力雄厚,可谓是与当今圣上分庭抗礼,但他为人正派清廉,两袖清风,在百姓中有口皆碑,如此正直廉洁的好官怎么会有刘玉通那样的学生? 景杉心中莫名浮起一丝异样,他思索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将事情原委一一写信告知远在千里之外的亲友。 信件很快送到薛林策手上,此时的几人已经领完罚正聚在一起整理卷宗,屋中灰尘滔天,四人皆是一身泥尘,捂着口鼻。 信纸撕开,四个脑袋马上挤在一起。 大致扫了一眼,薛林策轻松的表情马上露出些难色,他下意识回首去瞧唐洛瑜,眉心抽了抽,叹气般道:“奇怪,这刘玉通的老师竟是当今丞相。” 其余三人纷纷一惊,相互交换一个困惑的眼神,随后又急急地交换阅读起来。 “会不会是搞错了?”柴进的口鼻在用以掩盖灰尘的布料之下,本就低沉的声线更显沉闷,“我虽不是朝堂中人,却也听得那柳相是个正派人物,怎么会教出刘玉通这样的走狗禄蠹。” “我看不一定,”柯苒从他手上接过信,将那薄薄的信笺纸瞧了又瞧,“说不准是柳相先前桃李满天下,跟孔子一样有三千弟子呢,这么多人说不准就有个天生的坏人,像刘玉通这种贼眉鼠眼的,我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货。” 这人嘴快,一讲起话来就像是机关枪,柴进像是教训猫儿那样拍拍他的头顶,柯苒捂着脑袋住了口,不解地望向他。 “那孔子的三千弟子也出个腐朽贪官,这柳相早年便做官,哪有工夫教那么多门生,这刘玉通都是他弟子里叫得上名字的了,谁知道他如何教导的。” 唐洛瑜和薛林策没有开口,夫妻二人像是能共享思维一般,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严肃。 “娘子,”薛林策长眉紧拧,“我看这柳相好似不简单呐。” 唐洛瑜的视线仍旧停留在那信纸上,梦呓般喃喃回应:“若是简单,也做不了丞相了。” 这话听起来别有深意,薛林策没有搭话,只将信纸按照原样收好。 “你们的意思……”柯苒脑洞大开,一拍脑门,“不会觉得刘玉通是柳相派人……” 他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举动,三人怔愣一下,竟无人反驳。 “不如再去看看刘玉通的尸首,”柴进提议,“说不定能发现别的线索。” “怕是不行了,”唐洛瑜有些为难,“尸首在我们前去请罪那日就已经送回京城了,说到底是柳相的门生,肯定是要请京城中的仵作看过的。” 几人正商量得热火朝天,忽然师爷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他又是仓皇失措的模样,大脑门上依旧顶着一层汗珠。 “薛大人,”他捂着胸口喘气,“京城中派来的新县令来了。” “来了便来了,为何这般惊慌。” 薛林策将信不动声色地递到唐洛瑜手里,她则也小心地收在衣袖中。 “他听说了您的大名,说要专程拜访您,”师爷脑门上的汗水越积越多,擦汗的袖子都泅染开一片深色,压低了声音,一脸的神神秘秘,“听说这新县令和朝廷重臣有点关系,那接送的马车才叫威武呢。” 四人心中突地一下,心中同时浮起一股不祥预感,薛林策太阳穴跳了两下,“他叫什么?” “也姓刘,”师爷被他严肃的模样吓了一跳,“叫刘敬文。” 心间一颤,薛林策顿时觉得有些头晕,回首时正好瞧见其他人也是同样的疑惑神色。 “他到哪了?” 唐洛瑜追问。 师爷未看出众人神色异常,往外瞧了瞧,指着屋外惊喜道:“这不已经到了。” 话音未落,只见庭院中多出了几个穿着绫罗绸缎的身影,为首的正是那刘敬文。 第347章 薛琳琅婚事 “薛大人,”他嗓音粗犷,浑厚得有些沙哑,像是被油水浸泡后的鸭子,“薛大人久仰啊。” 他身边跟着三个侍卫,两个小厮,个个穿得是富丽堂皇,他自己蓄了一嘴灰白胡子,可全无美髯之说,尽是绕着嘴脸的半张络腮胡,再加之他身材魁梧,膀大腰圆,满脸横肉,一身的云锦刺绣也掩盖不住骨子里的粗鲁俗气,不像是做官的,倒像是杀猪的。 柯苒皱了皱眉,和柴进交换一个嫌弃的眼神。 “薛大人,”刘敬文笑眯眯地走到薛林策身边,打着哈哈,“早就听闻薛大人料事如神,文采斐然,如今一见确实名不虚传,真是一表人才。” 分明还未探讨过诗词便夸赞他的文采,不知他先前当差时是不是光学会了拍马屁。 薛林策不吃这套,见他还要往屋中走,便赶紧制止,“屋中杂乱,本官和内人以及两个朋友正在整理近十年的卷宗,怕是没个落脚的地方。” “卷宗?”刘敬文僵硬的脸上动了动,面上装得客气,脚下却依旧不管不顾地挤开薛林策往里走,“薛大人不愧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只是这些事情交给我属下去办便妥当了,哪用得着你亲自动手。” 他唯柳子邵马首是瞻,这次来到这边当然也不是为了帮助薛林策平定冤假错案,而是为了摸清这刘玉通当官的数十年内有没有在案卷中留下了于柳相不利的证据,因此这会子听到几人在整理卷宗马上就急眼了。 “多谢大人好意,只不过这屋中实在灰尘漫天,你穿得这般考究,要是脏了你的衣鞋就是我的不是了。” 薛林策说什么也要将他拦在外面,秉持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原则,他也露出同样客气的笑,二人僵持不下。 “薛大人见外了,”刘敬文一面说一面伸长了脖子踮起脚尖往里瞧,“这些都是下官分内之事。” 他说着便又要往里迈,却不小心撞上一个坚实的身影,抬头一看,竟是一身材更为高大、戴着黑布面罩的人物。 此人正是柴进。 方才柯苒说刘敬文吵得厉害,唐洛瑜也说他这般坚持定是居心叵测,见薛林策拦不住,他这才匆匆赶过来。 刘敬文一怔,下意识后退一步,正要用官威压他一头,却没料到柴进率先开口。 “刘大人,这案卷薛大人已经清理了数十日,当然还是他更为熟悉,您新官上马初来乍到便不劳烦你了,若不嫌弃,您也可以上街转转,正好瞧瞧当地风土人情。” 眼珠子转了两圈,刘敬文有些退缩,他从眼角偷瞄了薛林策一眼,见他毫无阻拦手下的意思便知道今天自己是钻不了空子了,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即使和丞相有关系这会也不得不让步。 急功近利的他登时在心中将屋中所有人都痛骂一遍,脸上却依旧装得平易近人。 深深地行了个礼,他将崩坏的表情藏在手掌之下,抬起脸时又是一脸笑意,“那就有劳薛大人了。” 薛林策同样假模假样地回应,在门口打了半圈太极,二人才成功将此人送走。 一直听到他脚步声远去了唐洛瑜和柯苒的脑袋才分别从自家夫君身后冒出来。 “这刘敬文怎么来得这么凑巧,”唐洛瑜嘀嘀咕咕,“这刘玉通才过世多久,京城中就派了他下来。” “是啊,”柯苒接话,“还说和丞相有关系,不会又是柳相在搞鬼吧……” 他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将三人的表情扫视一眼,发现众人都如临大敌。 这个柳相,看来是没完没了了。 当天的卷宗整理完毕时大伙都累得走不动道,回到各家院子时都是相互搀扶,四人灰头土脸,像极了泥土娃娃,比兵马俑好不了多少。 沐浴更衣一通忙活下来天色已然黯淡,唐洛瑜好不容易得了空,便坐在院中一边纳凉一边品茗。 院中栽种着许多兰花,这会正好到了吐苞的时候,虽还未完全绽放,却已然有了些香气。 花香凛冽,唐洛瑜嗅着这芬芳差点要睡着之际,忽然听得院门口有些动静,她猛地一惊,莫不是进了贼? 今日天气晴朗,月亮像个巨大的白色灯笼悬在夜空之中,月色溶溶,银辉满地,甚是明亮,唐洛瑜特地没有掌灯。 院门口栽种着合欢树,映下一片阴影,借着月光反而瞧不清了。 她心中一紧,冷厉了声音,“是谁?!” 夜风徐徐,合欢树枝叶颤动,发出些沙拉沙拉的响声,丝状的花朵纷纷落地,好一会,阴影中才慢吞吞挪出来一个人影。 那人身量颇高,身形修长,发丝只用一银簪固定,举止好似带着些怯懦。 唐洛瑜没花多少工夫便认出了他。 “陆南?”她皱了皱眉头,“你在那里作甚?何时回来的?” 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缓缓从阴影中出来,脸孔终于暴露在光线之下,他今日穿着一身江南烟雨的雾蓝衣衫,更衬托得身上那股书卷气息浓厚,许是刚从齐县赶回来,他发丝有些凌乱地搭在眼前,正随着夜风飞舞。 唐洛瑜也算是阅人无数,再加上对陆南熟悉,很快就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异样的情绪——羞涩。 “怎么了?可是有事要商量?” 陆南眉眼低垂,瞧着地面,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似地从怀中掏出一只洁白的手绢,他小心地将手绢摊开,只见其中躺着一只金玉相间的发簪,簪头是精美的青鸾装饰,簪身是孔雀尾羽的图样,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我去齐县时瞧见这发簪,觉得琳琅戴上一定好看,”他眼波温柔,似乎当真在同薛琳琅讲话,“夫人,您觉得……” 他又嗫嚅起来,光洁白皙的脸颊被月光照得更清透,却也能清晰地瞧见他越发红润的皮肤。 “我和琳琅的事您也是知晓的,”他又将发簪小心包起,“我同她两情相悦,我们也都到了婚配的年纪,所以……” 唐洛瑜反应过来,敢情这人是想同琳琅提亲,想找自己商量呢。 第348章 薛母大怒 见他支支吾吾,唐洛瑜索性直言,“你可是想向琳琅提亲?” 陆南脸色又是一红,紧张得有些手抖,将簪子放回怀中时竟有些颤颤巍巍,“回夫人的话,正是。” 唐洛瑜沉吟片刻,她也知陆南心悦薛琳琅已久,难得有些太平日子,两人正是婚配年纪,按理说还算般配。 可琳琅那丫头平日有些心高气傲,陆南又正是一个秀才,不知她是否会同意。 她正思索着,陆南却有些等不及,便追问:“夫人可是觉得有些不妥?” 许是太过紧张,他的声调微微颤抖,唐洛瑜宽容地笑笑,“你预备何时去提亲?” “明日。” 陆南几乎是毫不犹豫,这又让唐洛瑜有些犯难,“若你当真决意要提亲,倒不急这一时半会。” “为何?” 陆南很是紧张,以为唐洛瑜是拒绝,登时脸上的红色都退却了些。 “你同琳琅相处时间不多,还未到相知的地步,若是贸然上前提亲必然不一定会让她所有亲友都赞成,若是你有意,我倒是可以先去替你探探口风,你看如何?” 陆南怔了一下,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最后却依旧没说出口,只是后退一步,向她行了个大礼,“那就有劳夫人了。” 当晚,唐洛瑜便将这事告知给了薛林策,他倒是觉得陆南为人端方正派,当然配得上薛琳琅,便一口答应下来。 次日天明唐洛瑜便去了薛琳琅的厢房,这姑娘这会正在屋中画眉,听到有动静吓了一跳,抬首瞧见是唐洛瑜后又放下心来,只是将那眉笔用桌上的书本挡了挡。 两人关系还算亲密,因此没有过度虚礼,唐洛瑜进了屋子便在她身边坐下,光洁的铜镜中映出两张精致的面孔。 “这次我来找你是有事商量,”唐洛瑜面容亲和,嘴角上扬,“是你的终身大事。” 薛琳琅眉心抽了抽,心脏砰砰地跳动起来,脑海中不知是喜悦还是紧张,眼中闪烁出两股期待的光芒来。 “可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这会子自然有些害羞,手上捏紧了衣摆,偷偷搅弄,“可是有人家向娘子提亲?” 唐洛瑜没有开口,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意,像是春风过水痕,很是动人,算作默认。 薛琳琅抬起眉眼,羞答答地瞧了她一眼,试探着发问:“谁呀?” 空气中陷入短暂的平静,唐洛瑜沉吟片刻才开口,“你觉得陆公子为人如何?” 陆公子?陆南? 薛琳琅心头那股期望立刻偃旗息鼓,像是被一股大风吹灭的火苗,连股白烟都不乐意冒了,抓着衣摆的手骤然一松,因她低垂着眉眼,唐洛瑜瞧不清楚她失落的神情,还以为她是期待且羞涩的。 “陆公子虽只是一名秀才但博闻强记,这么多日的相处下来也确实是个正派仗义之人,值得你托付终身。” 唐洛瑜不想像个收钱办事的媒婆一样替人推销,她向来不喜欢夸大,说起陆南为人时也确实字字中肯。 薛琳琅的脑袋越垂越低,再度捏起衣角来。 她的眼睛一直看的都是那人丁兴旺的高门深宅,那珠光宝气的富家公子,她总觉得自己有一天也能住进那样的宅院,穿着那样富丽的衣裳,她想嫁的,一直不是一个相貌平平的穷秀才。 唐洛瑜的话像是一阵风儿,越发地弱,她思绪越飘越远,早就不在陆南身上,只觉肩上沉重,心上压了块石头。 “知道了,”她忽然出言打断唐洛瑜,“我知道陆公子为人好。” 她停顿一下,眼睛始终看着衣服上的图案,怎么也不肯抬头,“烦请娘子回去告诉他一身,琳琅愿意做陆家的儿媳。” 她虽眼光高,却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出身也卑微,家境也不宽裕,哪有住高门豪宅的条件? 没料到她这么快答应,唐洛瑜怔愣一下,随即将手上的玉镯取下来给她戴上。 “好,我这就去告诉陆公子一声,这镯子你先收下,算是庆贺这桩喜事的礼物。” 说罢,她便转身出门,先是告诉了薛林策,随后又写信通知了景杉和薛母。 得知这桩喜事将成的人都欣喜非常,只有薛母勃然大怒。 “简直是岂有此理!”她恨得将信纸撕得粉碎丢进火盆,气得捶胸顿足,“这个唐洛瑜简直反了天了!反了天了!什么时候轮到她做主了!” 薛琳琅可是自己亲自养了十多年的女儿,现在她长大成人,她指望不上薛林策,就指望薛琳琅攀个高枝带着她过好日子,结果竟然让唐洛瑜说给了一个穷秀才?还有没有天理? “不行,”她在床上坐了一阵又忽然弹跳起来,“我得上岳东府讨个说法,还能让这姓唐的牵着鼻子走不成?” 她包袱都来不及收拾,将地板跺得咚咚地响,连夜准备马车。 她的异样让景杉的手下瞧见了,消息一传到景杉耳朵里,他马上便知道她要闹事,也知道和这人讲不通道理,干脆让小厮将她架回来。 “你们干什么?” 薛母大叫大闹,自认为自己对薛林策有养育之恩也算半个亲生母亲,料定景杉不敢动自己。 但是等她一看见景杉那张严肃冷厉的脸孔时她便立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嚣张的气焰熄灭大半,赶紧住了口。 “你是不是要去岳东府?” 景杉开门见山地问。 薛母愣了一下,脖子伸得极长,双手叉腰,像是装满沸水的茶壶,“是又怎样?” 她情绪激动,一开口便喷出些唾沫星子,又补充几句,“这唐洛瑜和薛林策敢私自把琳琅说给一个穷秀才,我偏不如他们的意,琳琅是要嫁给高官才子的,怎么能在一个区区秀才身上断送前程?说什么我也不同意!” “住口!”景杉被她嚣张跋扈的态度惹得有些不耐,开口时更了些威严,“烦请夫人搞清楚地位,你不是林策的亲生母亲,自然无权约束他,你也不过是将薛琳琅当做攀龙附凤的工具,当真以为自己有底气去搅和吗?” 第349章 送信至岳东 “怎么没有?”薛母不管不顾,胡搅蛮缠,“怎么说我也对林策有养育之恩,早就算是他的母亲,他把琳琅私自许配给一个秀才,我凭什么不能去阻止?” 她自恃对薛家人有恩,对景杉说话便也不客气。 “一派胡言!”景杉被她吵得不行,伸手“啪”一声拍在桌上,眼神更加冷肃,“烦请你搞清楚,你对林策有养育之恩不假,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他亲生母亲的婢女,何时有了对他唤来喝去的权力?” 他站起身来,极高的身量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刚毅的面容尽是冷酷,吓得薛母嚣张的气焰顿时如泼了冷水般熄灭大半,下意识后退一步。 “你……你想怎么样?” 她揪着心口,依旧满是不服。 “我念及你算是林策的半个母亲,暂时留你在府中住下,若是我发现你还有心思去搅合薛琳琅和陆南的婚事,私自去岳东找林策和洛瑜麻烦,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他拂袖而去,薛母大惊,追了两步,怒不可遏,“你敢软禁我?” 景杉停下脚步,偏了偏脸,“若是你老老实实便也罢了,可是你行事粗鄙莽撞,若是放你回去则后患无穷。” 他沉吟片刻,又转过身来,光线被他遮去大半,“你在府上住下,府上自然不会亏待你,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景杉长眉紧拧,面上坚毅的线条满是冷厉,薛母一对上他的视线便犯怂,心中却将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薛林策这表兄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看来自己和他再也没有讲道理的必要,若是能放松他的警惕,说不定自己能偷偷溜走。 念及此,她脸上带了些和蔼的笑,“阿杉,你莫要生气,你若是当真担心,姑母在府上住下便是。” 见她还算识趣,景杉便挥手召来两个丫鬟,命二人将薛母带下去,并再三嘱咐要看管好她。 薛母将这话都竖着耳朵听了进去,面上当然是装得一片随和,入夜之后,她哄骗着俩丫鬟喝下了带着蒙汗药的茶水,收拾了包袱,竟偷偷溜出了尚书府。 她刚跑不久就被其他下人察觉,消息很快传到了景杉耳朵里,他马上带领一队举着火把的下人去追,一时间尚书府热闹不已,下人们排成一列,走过大街小巷时宛若一队火龙。 薛母没料到自己这么快被发现,她正巧跑到马厩附近,想偷一匹骏马逃跑,不想她从未学过马术,以为骑马像是平日里看到的那般简单,结果一个没留意让整个马厩都受了惊,被一匹马的后踢踹翻在地。 再次苏醒时,她已经被景杉身边的侍卫从地上拎起,一路架着胳膊从马厩中提到景杉面前。 此时她发髻散乱,包袱中的金银细软也落了一地,衣衫上还有许多马蹄踩过的痕迹,脸上也被踹得青一片紫一片,狼狈不已。 景杉本还对此人有些期许,谁知对方冥顽不灵,头顶是一片墨色的天空,身边是一队举着火把的侍卫,他虽未身着官服,却比平日更加威严冷肃,简直和庙宇中拜访的巨大神只无异。 薛母迷迷糊糊地苏醒,觉得喉间有些腥甜,仔细一瞧,竟是鼻孔中垂下两道殷红的血迹,一抬头,她又正好和景杉的视线撞上,空空的脑子思索良久,她终于知道自己是被人给抓回来了。 “你敢这么对我!”她虽还迷糊着,身上却还依旧是嚣张气焰,对景杉抓住自己一事勃然大怒,若不是被人架着,她保准气得捶胸顿足,“别以为你是林策表兄就敢如此,我怎么样也算是你的长辈,你不把我好生送到岳东府就算了,竟还敢让手下像追捕犯人一样抓我回来!” 她气急败坏,鼻孔里的两道血注便更是淌得厉害。 景杉一句话不说,只是表情冷冽,眼神锋利地瞧着她,火光映在他脸上乍明乍暗,投下一片阴影。 薛母喊了一会又没了力气,只得喘息着停下,两只眼睛却依旧还是鼓得像青蛙,破罐子破摔地瞪着他。 半晌,景杉才慢慢开口,他声调拖得极长,在一片燃烧得噼啪作响的火焰中显得森凉幽暗,“你屡次提到对林策的养育之恩,我问你,你对林策当真像是一位母亲吗?不过是将他也当做你趋炎附势的工具,我说过,若是让我察觉你还有搅合的心思,我对你必然不客气。” 薛母终于明白事情不妙,脸上顿时涌上一层阴影,身子猛地一抖,“你想怎么样?” “你们两个,”景杉伸手点点她身后架着她胳膊的侍卫,“将她关到后院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出来。” 二人领命,拖着薛母就往后院中走,她吓得面如死灰,开始乱动乱蹬,将包袱中的东西都全部抖落出来,一路走一路掉。 “景杉!你不能这么对我!”她挣扎着大喊,嗓音嘶哑,“我是你姑母!你竟敢不敬长辈!” 声音渐渐远去,景杉命人熄灭了后院的灯,故意将薛母关在一片漆黑之中,让她自食苦果,随后又连夜给薛林策写了封信,将薛母的事一一言明,问及他如何处置。 信一写完便差人送去岳东,次日晌午便到了薛林策手上。 此时日头正好,薛林策正和唐洛瑜在家中用午膳,院落中的海棠花开得正旺盛,时不时落下些花瓣在二人饭桌和汤碗里,叫人哭笑不得。 两人正相互帮着舀饭之时,忽地一下人将信件送了过来。 听说是景杉的,薛林策便搁下碗筷接了过来,还未打开,先和自家娘子对视一眼,瞧见她正像猫儿似地好奇地偏着脑袋,自己也有些忍俊不禁。 “这每每送信都是长途跋涉,真是废人啊。” “要是人长了翅膀便方便许多了。” 唐洛瑜笑着回应,脸上荡漾着少女般的烂漫笑意,薛林策心尖尖都化了,“若是信件长了翅膀,不是更方便吗?” 他不知事态严重,一面玩笑一面拆开。 第350章 饶你一命 信笺纸如一只白蝴蝶落在腿上,薛林策一低头首先瞧见薛母的名字,心头顿时划过一丝一样,他将信纸拿起,刚阅读两行,脸上的笑意便逐渐垮塌下来,最后完全消失。 唐洛瑜察觉不对,下意识凑过来看信,薛林策没有躲开回避,只是将信往她面前送了送。 读到一半,她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见,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冷风吹来,唐洛瑜耳边的碎发撩动,将面容遮挡许多。 薛林策长眉紧颦,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眼中似有火焰在灼烧,眼神投向院落中的两株兰花,像是在思索,思绪已经飘到极远的地方。 “我们如今怎办?” 唐洛瑜试探着发问,葱根般的手指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一低头,便瞧见自家娘子温和又柔软的眼波,毫无防备地撞进一片浅色琉璃般的湖泊之中。 心间一颤,他仍旧有些犹豫,“我也未曾预料到她居然这般反对,竟不惜泄愤到我和你的身上。” “她对你确实有养育之恩,”唐洛瑜将手肘撑在桌面上,下巴托在手掌上,细眉轻拧,也有些犹豫,“但是她一心想将琳琅嫁给达官贵人,也许她一开始的心思便是……” 说到此处,她抬眼瞧了瞧薛林策,没发现他有半点反对或是不满之意,心头便坦然了些。 思绪一转,她觉得再探讨薛母的目的也无甚用处,顶多是再戳几下自家夫君的痛处,念及此,她话题一转,询问起薛林策的打算。 “景杉问你如何处置她,你打算如何做?” 薛林策眉心间抽了抽,勾勒出一道苦闷的深沟,将那信纸翻来覆去地又瞧了一遍,细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他清楚这个被自己当做母亲的女人的脾气秉性,在礼仪方面不达目的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这不,只是一桩婚事她便可以和自己反目成仇,若这滔天怒意只是向着自己一人而来他倒是全然不惧,可他身边还有娘子,他须得好生护他周全。 想到此处,他下意识握住唐洛瑜的手,随后便无言地站起身来,捏着信纸往书房中走。 他要写信告诉表兄,事情交予他随意处置。 信件加急送出去,次日就抵达尚书府。 再说那薛母,虽是被关在后院,景杉却也并未委屈她,仍旧好吃好喝地招待,她若是愿意,也可以在院中溜达几圈,院中院外还多添了几个丫鬟,随意供她差遣。 但她不满意,一想到自己本用来嫁高官贵族的薛琳琅要嫁给一秀才她就浑身不适,仿佛有千百只虫子在身上乱爬。 她性情又阴晴不定,时常嘴上还好好地吃着饭菜,忽然下一刻又开始发怒发疯,将碟子碗筷摔得细碎,丫鬟们进来收拾时便是满地油汤碎瓷,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半夜时分,她还偷了许多尚书府的银票打算从矮墙爬出去,仍旧被丫鬟发现,大伙一通阻拦才将她拉回来,她不管不顾,三更半夜在后院鬼哭狼嚎大喊大叫,吵得全府上下无人安眠。 “景杉!”她冲着尚书府的主屋嘶喊,“林策要是知道你这么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手脚并用地跺着地面,将胸口捶得咚咚作响,激动得发丝乱舞,活像是中了邪,将乡野村妇中骂架的词汇也用了出来,叫人不堪入目。 骂了半宿,见景杉不来,她也自讨没趣,只好回屋歇息,次日,她睁眼时已经是晌午,吃过午饭她恢复了些气力,便又叫骂起来。 闹着闹着,她当真瞧见景杉带着人从屋外走进来,她心中大喜,以为自己治住了他,对方预备将自己放出去。 “呵,”她冷笑一声,“你若是当真像嘴里说的那样挂念你表弟,就应该即刻将我放出去,不然,林策绝对不会饶了你。” 她一口一个林策,想用亲情要挟景杉,却不想对方根本不吃自己这一套。 景杉面容上无波无澜,将手上的东西甩到她面前,“你仔细看看,好断了你胡搅蛮缠的念想!” 她一惊,手忙脚乱地捡起,胡乱看了一遍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脸色顿时一片煞白。 “不可能,不可能……” 她抓着头发,将脸上都挠出一片血痕,随后又像是明白什么,忽然抬头,一双眼睛汹涌上一层带着愠怒的猩红。 “一定是你对林策说了什么,不然他不会说什么任你处置!对,一定是你煽风点火!” 她怒意横生,甚至想站起来扯景杉的领子,他半步未退,身边的侍卫一拥而上,将她压制在地面。 “本官不想与你多言,”景杉声音从容漠然,“你的所作所为,心中所想,当真以为旁人没有半点察觉吗?你既然看清楚了,便断了你这个念想!” 薛母披头散发,仍旧抬起两个红彤彤的眼珠瞪着他,嘴里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起伏伏,像是含着一只青蛙。 “本官念及你之前拼死保住林策的份上饶你一命,从今往后,你不可以再去见薛家人,若是让本官知道,你便是自寻死路。” 说罢,他便指挥几个侍卫将她偷来的值钱物品都收了回来,将她丢在大街之上做乞丐。 另一边薛林策和唐洛瑜二人处理完薛母的事刚获得片刻放松,流言却又在两人背后渐起,竟有人四处传言说唐洛瑜是一名蛊惑人心的妖女。 谣言像是长了翅膀,半天不到的工夫就不胫而走,传遍大街小巷,一时间,城中百姓皆不敢靠近二人,而唐洛瑜还蒙在鼓中。 这几日因前些日子的买卖地产生意不顺利她闲得不行,索性便撇下大小繁杂出去闲逛散心,走在街上,她终于察觉出些异样。 怎的街道上这些人不管男女老少看向自己的目光皆是带着观察和责备的上下打量?怎的自己一旦靠近众人便齐齐散开? 更有甚者,有的牵着孩子的母亲瞧见她过来便赶紧捂住孩童眼睛走开,仿佛她是个什么不祥的怪物。 第351章 秀才连致 她今日穿得很古怪吗? 唐洛瑜很是困惑,便借着街道边的一面镜子左右瞧了瞧,今天她穿得素净,一身黛青色的衣衫,领口露出中衣的白色领子,腰间束着墨青色腰带,未缀玉佩首饰,连一点亮眼的颜色也没有,又怎么会吓到人? 她转了个身,后背也没有什么异常,难不成是身上气味难闻? 她又像是小狗一样嗅了嗅垂到腰身的发丝和宽大的衣袖,只有淡淡的栀子花气息,一点也不沉闷,更别说难闻了。 心中没有答案,她只得继续往前走,一边注意观察路过之人,走在前面的人见了她便背过身去故意回避,身后的人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冲着她的后背指指点点,她走到哪,哪里便瞬间让开一片空地。 唐洛瑜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再去细想,摸到腰间的银两,她正好又瞧见街边分布着一溜儿的糕点铺子,便想着买二斤点心回去让大伙尝个鲜。 她刚走近,围着铺子的客人们瞧见了她立刻像是瞧见了鬼怪似地作鸟兽散,眨眼的工夫就跑个没影,看店的伙计见了是她,也“哎哟”一声,火烧屁股似地将铺子里的糕点都手忙脚乱地收了起来,生怕她多瞧一眼就脏了一分。 见对方躲着自己,唐洛瑜也别无他法,只得转头走向下一家,奈何刚踏出几步,就见那刚才还门庭若市的一溜儿糕点铺子顷刻间门口罗雀,伙计们正在慌里慌张地关店面。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自己难不成已经到了让人恐惧的地步? 唐洛瑜心中好奇,沿着街道两旁走,终于找到一家没有关门的点心铺子,她今天还就非要买到这糕点不可,于是心一横,便抬腿上了阶梯,走到那伙计面前。 这伙计瞧见是她也毫不淡定,脸上一白,哆哆嗦嗦地问她要买多少,唐洛瑜要了两斤,那伙计便赶紧低下头来替她包点心,动作慌乱,差点将一架子的东西都碰到,脸上也是冷汗岑岑,身上抖如筛糠。 好半天他才将糕点包好递给唐洛瑜,结果钱,送她出去后也马不停蹄地关了铺子。 回首瞧瞧因她到来而关了一条街的店面,唐洛瑜挠挠后脑勺,又是困惑又是不解,思考不出个所以然,她干脆暂时搁置,轻快了脚步往回府的方向走。 走到主街时,她忽然瞧见远处喧闹一片,仔细一看,竟是几个彪形大汉正围着一人乱踢乱打,而那被围殴的人也是有些骨气,竟抱着脑袋一声不吭地受着。 周围人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纷纷跑得老远地看热闹,也无人上前阻拦。 身为当地知府的夫人,理应杜绝这种当街斗殴的乱象,念及此,唐洛瑜马上快步上前,大喝一声:“住手!” 这一声喊中气十足,施暴的几人一愣,回头时瞧见是一姑娘,便又凶狠了表情。 “一边凉快去!小心等下连你一块打!” 唐洛瑜见惯了这种狗仗人势的地痞流氓,柳眉一拧,将腰间的令牌掏出来,“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清楚我是谁!” 几人眯着眼睛一瞧,吓了一跳,赶紧跪地求饶,个个虔诚认真的模样,与方才嚣张跋扈的气焰截然不同。 “夫人,我们是初犯,您高抬贵手,饶我们一次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您别抓我!” 领头的络腮胡态度真诚,就差当街叩拜了,他身后的手下却忽然拉住他,在他耳边嘀咕起来。 “老大,你忘了最近的消息了吗?知府夫人是个妖女!谁惹上谁倒霉!” 此话一出,络腮胡一张黑脸都瞬间雪白一片,后悔立时变成惊恐,不等唐洛瑜开口便“蹭”地一下像是装了弹簧般跳起,“不早说!还不快跑!” 话音未落,他自己已经跑出二里地,其余人见状也赶紧手忙脚乱地爬起,追着络腮胡而去,“老大!道士庙在另一头!” 唐洛瑜自然是追不上的,便收好令牌,去扶地上还蜷缩成一团的人。 这人捂着脸,发丝散乱,一身粗布长衫,面容白皙,眼角有一片被殴打出来的淤青,身材单薄,一瞧便知道是个读书人,不过看他衣衫简陋,应该只是个落第秀才。 他揉着被打伤的面颊摇摇晃晃站起,冲唐洛瑜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在下名唤连致,敢问姑娘尊姓大名,日后连致好登门拜谢。” 许是方才情况混乱,他没有认清唐洛瑜的身份,待她弯腰回礼之时,他忽然瞥见了她腰间的令牌,顿时变了脸色,开口时也带了质问语气。 “你是知府夫人唐洛瑜?” 她怔愣一下,诚实回应,“正是。” 谁知连致听到这话面上又马上浮起一层愠色,一脸看祸国妖妃的脸色,袖子一甩,“荒谬!竟被你这样的妖女所救,倒不如直接让我被当街打死!” 他一幅气急败坏的模样,看得唐洛瑜是一脸懵懂,只听他一口一个妖女地骂自己,登时也来了气。 “我救你一命,你就这般报答?这便是你们读书人的待客之道吗?” “哼!”连致又是一甩袖子,“人不可无傲气但不可无傲骨,我今天宁远被这些地痞流氓殴打至残也不愿见你这妖女一面,还不快让开!” 他说着便要绕过唐洛瑜往前,一脸极端厌弃的神情。 唐洛瑜偏不遂他的愿,脚尖一转,又拦住他的去路,心中隐隐明白为何今日所有人都避让她,“你还口口声声好意思说自己是读书人,我问你,书上便教你这般对待救命恩人?这般无礼粗俗?你凭什么说我是妖女?” “蛊惑人心的不是妖女是什么?”连致两只眉头都快亲在一起,“教养分寸也要看人!若是今日救我于水火的是个普通姑娘,连某自然是感激不尽,却没料到是你这蛊惑人心的妖女,连某是瞧都不愿意瞧一眼!” 说罢,他就又要挺胸抬头像只大白鹅似地离开。 简直是岂有此理!哪有骂完人就走的道理! 第352章 妖女留不得 她心中气恼,正困惑怎么将此人拦下,忽然瞧见远处走来一熟悉的高大玄色人影,正是柴进! 简直是神兵天降,唐洛瑜心中有了底气,又上前去将这无端骂人的秀才拦住,一面冲柴进招手。 “快些过来将这蛮横无理之人替我拉到府上去!” 柴进眼神极好,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到冲他大喊的唐洛瑜,脚下生风,马上奔到两人身边,“夫人何事?” “这秀才骂我妖女,这里不方便细说,拉他回府仔细问问。” 连致大惊,以为她要严刑拷打自己,登时冷笑一声,又大骂道:“呵!当真是个妖女,我不过就是说出实情,你便让你的手下要挟我,我告诉你,就是你将我用刑至死至残,我也绝不会说你半句好话!妖……” 柴进被这人吵得烦,干脆往他嘴里塞了个布团,随后便像是拎小鸡似地将他提起来,不需要绳子,轻松将他带回了府。 二人将他带进院子,唐洛瑜本给他置放了一张凳子,他自己没坐稳跌到地上,将嘴上的布团摔落,嘴巴一得了空,便又骂个没完。 “妖女!我倒要看看你今日如何对付我!你不是要带我去刑房吗?怎么就在院子中?你不会是不敢了吧,哈哈哈——” 估计是读书读傻了,这秀才竟发疯似地大笑,唐洛瑜估摸着他是想用这样无所畏惧的态度打自己脸,但他的模样实在太过滑稽,看得站在一旁的两人尴尬地皱起眉头,倒没有什么不适。 “发生什么了?” 大门“吱嘎”一声,柴进和唐洛瑜一回头便瞧见柯苒的脑袋探进来,他向来喜欢凑热闹,听到后院有动静便赶紧过来了。 “哎?”他闪身进来,手上还捏着一枚茶点,“怎么这人如此面生?你们从哪带回来的?” 柴进三言两语讲清楚事情经过,柯苒一面听一面将茶点分成三份,三人便一边咀嚼一边听着连致痛骂。 “我问你,我未曾招惹任何人,为何你无端骂我妖女?” 唐洛瑜拍拍手上的糕点屑,样子认真了些。 连致躺在地面上,从下至上地瞧着三人,只觉自己力量渺小,心中更加愤恨,固执地“哼”了一声,就是不回答问题。 这时,身后的大门又是吱嘎一声响动,这次进来的是身穿官服的薛林策。 他刚在外处理完事务回来,身上一袭绛紫色官服,头戴乌纱帽,在平日温和儒雅的模样上又添一分严肃冷冽,威严恰到好处,全然没有咄咄逼人之意。 他一进屋便吃了一惊,“今天怎么都在?” 连致认出他的身份,又打开了叫骂开关,挣扎着站起,愤愤道:“你便是知府?” 他这份文人傲骨倒是有了,却全无文人淡定从容的风度,瞧着便让人心生不满。 薛林策向来没什么当官的架子,见状也并不生气,只是信步走到唐洛瑜身边,颔首道:“正是。” 闻言,连致又从鼻子里狠狠地“哼”了一声,“身为官员,竟娶一个妖女做妻子,你可知城中百姓有多惶惶不安,你这知府便也不管吗?” 说到兴奋处,他额头上青筋暴起,脖子和脸颊都淌下一排汗,“我见你是个清官才愿意告知你实情,若是不与这妖女割舍,城中百姓谁还服你!” 说着,他又指向唐洛瑜,恨不能将手指戳到她脸上,眼珠子都激动得一片猩红,“这种妖女留不得!” 柯苒不乐意了,抬腿站到唐洛瑜身前,将她挡在身后,“我说你个秀才别太过分,你再怎么不服她也是知府夫人,哪轮得上你指指点点,小心我把你手指剁了去。” 听到他骂自家娘子,薛林策也生了些怒意,他双手背在身后,往前走了几步,脸上儒雅平静的气息还在,却添了许多威严压迫,连致刚发泄完怒意便撞见他这幅冷厉模样,心中咯噔一下,却依旧半步未退,好一个不畏强权的书生模样。 “连公子,”薛林策缓缓开口,眼中自带一股厉色,“你且说清楚了,为何骂本官内人为妖女,你可知无凭无据造谣可是要入监牢的?” 连致紧张地吞了口唾沫,眉头一皱,“呵,我是知道你近日为百姓平反冤假错案才乐意告知你,若是那妖女问我,我半句也不想说。” 柯苒听到这话先不乐意了,若不是身后柴进拉着,他非得骂两句不可。 “好,”薛林策的声音稳稳当当,“你且说来听听。” 连致的视线紧张地乱晃,将几人的表情都飞快看了一眼,最后才停留在薛林策脸上,“那自然是因为她最近搞出来的这些祸害。” “祸害?” 薛林策眉心抽了抽,他可不记得自家娘子什么时候惹出了事端。 “化水成冰,还有那坚不可摧的冰石,”连致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一幅理直气壮的模样,“这些东西和技法闻所未闻,不是妖法是什么?她一定是个妖女!” 说到此处,他脸上又染了些愤恨之意,薛林策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说的妖法是指冰块和玻璃。 “因为闻所未闻便是妖女吗?”他开口时带了些质问语气,“那从胡人那引进的玉米苜蓿等作物,几十年前依旧闻所未闻,怎么没听得你说胡人是妖物?” 连致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反驳,“这怎么能一样呢?胡人和中原交换作物乃是好事,是有益处的。” “那你扪心自问,冰块和你说的冰石有什么坏处?” 薛林策步步紧逼,这下连致彻底傻了眼,张了张嘴,最后却半个字也没讲出来,气氛顿时尴尬又沉闷。 “实话告诉你罢,”薛林策面上带了些嘲讽之意,“你说的这些妖物都是本官所作,和本官娘子毫无瓜葛,,如此一来,岂不是本官才是那妖女?身为官员便是予百姓福泽,这些所谓的妖物可有带来半分不便?” “你……你……” 连致本就苍白的脸顿时毫无血色,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像是挨了一记晴天霹雳。 第353章 谣言起源 他的视线快速地扫着几人的脸,害得薛林策担心他当场脑瓜爆炸。 半晌,他好似才终于理清楚脑中思绪,指着薛林策声讨道:“你身为五品知府,不好生读圣贤书,竟整天钻研这些奇巧淫技,成何体统!” 柯苒早就忍不了了,听到这话干脆上前一步,双手叉腰,架势十足,“那我问你,你又可曾中过举人?” 连致一怔,苍白的脸上快速飞起一片红晕,他才落第,这话刚好戳中他心窝子,顿时羞愧不已。 但是低头片刻,他又不知为何添了些底气,“是,我是未曾中举人,但是我身为这城中百姓便不能劝诫官员了吗?” 他说得头头是道,胸口又剧烈地起伏起来。 “是吗?”薛林策倒是越发平静从容,甚至唇角上扬,带起一抹微笑,“那你且说说,你可参加了乡试,可有考中?” 这话正戳人痛处,连致脸上马上青一道白一道,难堪得下不了台,“我……我考是考了,但并未考中。” 他脸上飞起一道红,一直红到后脖颈,脸上烫得能煮鸡蛋,随后又像是急着给自己找台阶下,“但是,我好歹也是认认真真读过圣贤书的,不像薛大人……” “薛大人怎么说也是朝廷五品知府,”柯苒才不给他机会,就是要扫他的面子,“那可是有目共睹的状元郎,若是要比读圣贤书,薛大人怕是比你高到不知道哪去了吧?” 此话一出,连致脸上立刻青一道白一道,阴晴不定。 他自知理亏,又再三自取其辱,脸上再也挂不住,双眼一闭,竟淌出两道泪痕来。 估计是想到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又赶紧那袖子遮住脸,呜咽一声就要冲开众人往大门奔去,想要羞愧逃离,却不想他捂着脸没看路,又差点摔一跤。 这番景象落在柯苒眼里,他不由得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 连致无暇再管他的嘲弄,只想快些离开,便又赶紧调整姿势往门口跑,这一次,他又被拦住了。 唐洛瑜脚尖一转,便挡在他身前,“连公子留步。” 连致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脸上还残留着乱七八糟的泪痕,双眼红彤彤的,睫毛湿润,透过朦胧的泪目往前看,他似乎瞧见唐洛瑜脸上挂着明媚笑意。 读书人就是情绪敏感,他见对方在笑,便觉得她是在挖苦自己,登时脸上又是一阵火辣辣的又烫又红,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也捏紧成拳头,死死攥住衣角。 “你还想干什么?” 他想气势十足地质问,哪想一开口便自带哽咽,结结巴巴,毫无气场,脸上便更红更烫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柯苒铁了心要看他笑话,双手抱在胸前,轻巧地跳到他跟前,“方才不是还一幅嫉恶如仇的模样吗?我到以为你有多铁骨铮铮呢,结果不过和那些老学究一样,古板得像是块木头,竟因才气不如人就要逃走,误会别人又不道歉。” 说着,他又忽然一拍脑门,“哎呀,瞧我这脑子,连公子还比不上那些老学究呢,至少那些食古不化的糟老头子都是个举人,再不济也是进士。” 柴进见他说话越发没有分寸,便抬手轻拍一下他脑门,柯苒冷不防被他这一拍,有些忿忿不平地回头,对上他略带责备的视线后才不服气地闭嘴,退到他身边。 “连公子,”唐洛瑜开口时虽带着些揶揄口吻,却比咄咄逼人的柯苒温和多了,“你莫不是读书读傻了吧?” 连致两手捏着衣角,梗着脖子,眉眼却低垂着,下巴几乎抵到胸口,眼睛瞧着地面,从正面只看得见他已经红得发烧的耳朵。 他捏成拳头的两只手攥得指节泛白,身上冒着冷汗,全无刚才恼怒愤恨的气势。 “这样吧,”唐洛瑜双手抱在胸前,脑后高高绾起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晃,“我也不为难你,倒是想叫你替我做件事,算是赔罪。” 连致这才缓缓抬起头,狐疑地瞧着唐洛瑜,脸上的深红慢慢退却下来,眼中也逐渐清明,“什……什么事。” 他眼中含着些戒备,很是提防,似乎仍旧担心唐洛瑜对自己施什么妖法。 “我们府上还缺个整理卷宗的人,我瞧你能识文断字又是个秀才,可愿意胜任这份差事?” 连致眉头紧了紧,有些犹豫。 “你既然好奇我是不是妖女,不如就在这里留下,看看我是不是当真像传言那般是个祸害,你放心,既然你在府上做事,工钱自然不会克扣你,我看你家境也算不上富足,不如一试?” 唐洛瑜说话直接,连致闻言倒越觉得是自己多想,思考良久,他才冲薛林策和唐洛瑜深深一拜,“方才小人多有冒犯,还请大人和夫人恕罪。”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知晓连致这便算是同意,不由得相视一笑。 连致走后几人又聚集在院落中的石桌前,这桌子四四方方,几人刚好一人一方,脑袋挤在一起。 “话说洛瑜你为什么想要留下这人云亦云的秀才?”柯苒托着脑袋有些不解,“我瞧他算不得聪明。” “皆言流言是不胫而走,都以为平头百姓最容易受谣言影响,其实不然,”唐洛瑜贴心解释,一双水眸亮晶晶的,“文人墨客才是最容易相信流言的,他们个个身怀抱负,许多郁郁不得志,若是遇上情绪敏锐的,便索性将这流言写进书里去,叫人误会。”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所以啊,这文人才是传播谣言的重要一环,若是能找到这流言的起源,说不定能尽快断绝。” “城中之前也并未听过有相关谣言,说不定是从外地流进来的。” 薛林策在桌下拉住自家娘子的手,温热的皮肤一接触,唐洛瑜心头便升起一股安心之感,暖洋洋如同骄阳高照。 “我脚力快,”柴进插嘴,双眼坚定,“我去查。” 柯苒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腕,“我也要去。” 第354章 济州张氏 柴进一愣,旋即便回握住他的手,“好。” 二人齐齐站起来,向唐洛瑜和薛林策夫妻俩行了一礼,随后便前后脚地出了门。 两个人行走江湖惯了,自然有一套自己打听消息的法子,很快就得知那流言是从济州来的。 济州不远,柴进打算先将此事告知给唐洛瑜。 回去时薛林策夫妇仍在案牍库整理卷宗,见两人喘着气回来,便赶紧又是端茶又是递帕子。 “可有打听到什么?” 薛林策这会子性子倒是急了起来,一双清炯的眼透出些焦急。 柯苒“咕咚咕咚”将半壶茶水都灌下肚,随后抬手随意抹了抹嘴角的水渍,下唇还挂着一枚细小的墨色茶叶就忍不住讲话。 “查是查到了,可是还未确定,这消息原是从济州流出来的,只是这济州虽不算路途遥远,路途却半个镇子也没有,不说添些补给,若是在路上遇到土匪抢劫,怕是只有哭天抢地的份儿了。” 唐洛瑜眉心抽了抽,下意识和薛林策对视一眼,自家夫君抬手捏住她葱根般的手指,眼中眸光坚定。 “小瑜你不去,”他声音中透着些许不容反驳的威严,“路途危机四伏,再加上若是你也一道去了,这府中谁来料理事务?” 唐洛瑜心间一晃,本想坚持,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夫妻两个人视线交接,甜蜜而温馨。 柯苒见状,装作不经意地咳嗽两声,故意打破这样的氛围,又让柴进拍了一下脑门。 “府中事务繁多,大人也不必跟去,”柴进开口,“打听消息这样的粗活交给我和柯苒便可放心。” 说罢,他便瞧向柯苒,这人正又倒了一碗茶水预备灌进肚,碗沿刚接触到唇,他又犹豫了,瞧着那清凌凌的水波,他眉心中拧起一道沉闷的沟壑。 “我倒是觉得奇怪,”他思索着开口,“按理说若是百姓觉得洛瑜是妖女,这流言应该从岳东府传出才对,怎么是从济州传出来?你们不觉奇怪吗?” 他抬首,将其余三人的表情扫视一眼,空气陷入一阵短暂的安静。 “哎呀!” 唐洛瑜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忽然一拍脑门,众人的视线马上聚光灯般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我这才记起来,之前我有个嫂子张氏因犯了些事被发配到了济州,如此想来,这流言当是她传出来的。” 三人交换一个疑惑的眼神,柯苒率先站起来,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夸张地一撩额前的刘海。 “好,知道线索就有调查方向了,天色还早,若是现在启程定能在傍晚时分到达。” 他瞅瞅外面的天,此时正是晌午,天空艳阳高照,万事万物都被晒得冒出一层金光,柴进也跟着站起,将手腕上的布条缠了两圈,勒出小臂的肌肉形状。 唐洛瑜心中感激,两人只觉是举手之劳,相互调侃一阵后便翻身上马往济州的方向赶去。 天干物燥,马蹄声远去时便扬起一片沙尘,二人的身影也很快模糊在天际。 一路还算顺利,二人路途上没有遇到半点阻挠,日光从大地上隐去最后一丝光线时,两人终于抵达了济州。 此处虽和岳东府相隔只有半日快马加鞭的距离,若是走得慢也只需要两日,但却与岳东府有天壤之别,街道冷冷清清,民风冷漠,白日里最为热闹的便是赌坊和怡红院。 一入夜,街边的大小铺子便收拾得秋风扫过一般的干净,官差时常提着灯笼来巡逻,大街上连个亮些的灯都瞧不见。 二人猜想张氏能将流言传出去定是有些权力傍身,便极为默契地一路摸到了通判的府邸。 这院门和回廊不算复杂,两人没花多少力气便找进了内院,这会子月亮已经升上枝头,那内院中一处房间却依旧掌着灯,纸糊的窗户虽关得严实,地上却仍旧透出一片四四方方的光。 柴进打头,柯苒走在他身后,两人很快便潜伏到窗边,不消竖着耳朵听,屋中说话人的动静在万籁俱寂的夜中便很是明显。 刚一在窗边蹲下,柯苒便嗅到一股奢靡古怪的香气,抬头一瞧,窗沿边堆放着些细碎的红色粉末,他用手捻了一小撮,搁在鼻尖轻嗅一下,随即便冲柴进露出别有深意的笑。 “怎的?” 柴进压低声音,有些莫名其妙。 “看来咱是来对地方了,”柯苒仍旧保持着坏兮兮的笑,一张清俊的脸都显得有些猥琐了,“这是欢宜香,想来是屋中两人方才在办正事儿呢,咱窝在这里肯定能听点挖墙脚的长短闲话。” 柴进无奈,冲着他的脑门一弹,惹得柯苒很是不服,却又不敢大声喧哗,只得忿忿不平地揪了一下他结实的胳膊。 “夫君,上次托你办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这时,屋中的女子忽然开始娇滴滴地说话,二人同时屏声静气,透过窗边的小小缝隙往其中看。 只见装潢得富丽的房间内摆放着一张垂挂着红色纱幔的大床,上覆锦被,两条身子正窝在被中,只瞧得见那女子露出的洁白臂膀和脸蛋,以及通判胡子拉碴像是害了脑积水的大脑袋。 两人看清楚了那女子样貌,果真和唐洛瑜画出的张氏一模一样,看来这张氏确实榜上了当地官员。 “你交给我的事,当然是办妥当了,”通判油腻腻的声音回应,嘿嘿地笑着,“反正我也早就看岳东不顺眼了,凭什么就隔着这几里地的我这里就穷山恶水,他那里就富饶肥沃,谁派去那干不出大事儿啊?就留我在这里受窝囊气。” 通判越说越气,激动起来,“要是我换个好地儿做官,早就升到尚书去了。” 张氏娇声娇气地应了,摸着他长满络腮胡的脸,“夫君莫要着急,这下岳东知府夫人背上这个骂名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两人又大笑一阵,刺得屋外蹲守的两人耳膜发疼,张氏趁机挽着通判的脖子,嗲声嗲气地追问:“夫君今日不回夫人那里了罢?” 第355章 柳相关系 “今日陪你,”通判大手一挥,很是豪迈,“早就不乐意去瞧那黄脸婆了。” 说罢,屋中又传来一阵男女嬉笑的动静。 柴进和柯苒将这话都明明白白听在耳朵里,敢情这张氏不仅榜上了当地官员,还是与人做妾。 柯苒“啧啧”两声,嫌弃得直摇头。 当夜,两人片刻也不耽搁,又赶紧骑马回岳东,快马加鞭地赶了一宿路,终于在太阳从山头爬起之时抵达了府上。 两人接近一日水米未进,唐洛瑜和薛林策也是刚从案牍库回来,一身都是尘土,来不及清理,四人的脑袋就又挤在了一起商议昨夜的消息。 “打听到了,消息属实。” 柴进一条腿踩在长凳上,一条腿搁在地上,在几人面前越来越不注意礼数了,若不是他表情严肃,倒是让人心中嫌弃了。 柯苒急不可耐,一想到昨晚的事便露出些奇怪的笑,“我们不仅知道这消息确实是张氏散播出去的,还知道她榜上了当地官员,我们昨夜去的时候正好撞见她同通判商议流言的事儿,她正乐此不疲地给人做妾呢!” “当真是她。” 唐洛瑜眉头一皱,脸上的轻松笑意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愠怒和严肃,她纤细的手指捏着茶杯,扣得指节泛白。 “娘子莫急,”薛林策伸手包住她的手,“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隐情,这张氏是被发配到济州,与人做妾便是罔顾律法,说不定这通判有什么靠山,不仅纳一罪妇做妾,还能替她散播流言。” 他的手掌带着令人心安的温热,唐洛瑜眼中的愠色很快消退开来,心头再次逐渐涌上一股安宁之感。 “那我们便写信通知景兄吧?”柴进试探着发问,“他在京城中,探听这些事想必要比我们方便。” 薛林策握着自家娘子的手,对上她满怀期待的眸光,心中突地一下,颔首道:“嗯。” 当日他便当着三人的面写好了信,最后又差一腿脚快的属下去送,不到三日,景杉的回信便送回到几人手上。 一收到信件,几人的脑袋便再次挤到一块。 景杉神通广大,果然知道这济州通判的底细,原来此人是摄政王的门馆先生,本毫无做官经验,不知怎的被派到了济州做通判。 要说摄政王也算是权势富足,派自己手下的人去一天远地远的地方做七品官员也不算过分,可众人读了这信总觉心头有些异样。 “你们不觉奇怪吗?” 唐洛瑜捏着那薄薄的信纸,心头像是压上一块巨石,有些喘不过气。 三人的视线移到她身上,询问地看向她。 “先是刘玉通,然后是刘敬文,现在又来了个通判,”唐洛瑜将几人的表情扫视一眼,见大伙还疑惑迷茫,便又接着道,“这刘玉通是柳相的门生,这刘敬文又是柳子邵的属下,怎么会那么恰好,一个地方的两任县令都是柳相的人?这会子连隔壁济州也闹出流言,我怎么总觉得……” 她下意识揪紧心口,蒙着面纱的诡异真相好似被她这一通话揭开一角,四人的脑子里产生了一样的疑问,一样的心悸之感。 “你是说,这也可能和柳相有关?” 柯苒瞪大眼睛,心中窜上一股邪火,扰得他有些焦躁不安。 “事情都在聚在同一时间发生,很难不让人思索其中利害关系,好像我们都被盯上了。”唐洛瑜捏紧了那信纸,手指冒汗,竟在上面摁出两个指印来,背后也跟着冒出些冷汗,好似当真有一蛰伏在黑暗中的怪兽正在紧紧监视几人。 薛林策站在她身后,揽住她的肩膀,她则自然地将头靠在他的臂膀上,心头依旧焦灼不安,柳眉依旧轻轻拧着。 柯苒拿过信封,下意识往里一掏,竟又拿出一张信笺。 “景大人怎么不写在一张纸上。” 他挠挠后脑勺,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快速地扫了一眼,随即脸上的表情便更加难看了,柴进发现些异样,忍不住追问了几句。 “依我看,”柯苒苦涩着眉眼,“洛瑜猜的多半是真的。” 他将信件递过去,这封信纸是由特殊笔墨写的,需要对准阳光才能看清,想来多半是景杉怕信件中途被劫,其中的话让别人看了去,如此小心翼翼,说明他多半也已经被人盯上。 信纸上嘱咐岳东的几人不必担忧,这其中说不定当真有隐情,还需要其他调查,若有消息,定写信告知。 看完,众人头顶好似压下一片阴云,空气都紧跟着沉闷下来,此时正如火的日光忽然敛了大半,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一团厚重的乌云,将瞬间化作惨白的日头在眨眼的工夫间就遮挡得严严实实。 穿堂风刮过,像是一条条小蛇钻进衣衫,在几人的皮肤上乱钻,冷得人不免打起寒颤。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景杉正在府中整理公务,几个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静静地等待他的吩咐。 “济州那通判可还记得?” 暗卫相互对视一眼,纷纷抱拳说记得清清楚楚。 “正好,”他搁下毛笔,眼中逐渐涌上一股冷厉的颜色,像是覆盖上一层冰雪,“此人在济州散布谣言,定是有后台帮衬,前脚是刘玉通刘敬文,后脚便是满天飞的流言蜚语,你们且去查清此人是否和柳相有关。” 众暗卫齐齐一愣,随即将腰身弓得更低,压低声音提醒道:“公子,此人先前打探过,他是摄政王的人,怎么又会和柳相扯上关系?怕不是弄错了?” 景杉长眉一拧,背在身后的手指暗暗捏紧,“这些你们不用管,只查他和柳相的关系即可。” 众暗卫领命,马上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一片阴影中。 门外忽然刮起一阵劲风,将刚开的木槿花吹落一片,倾盆大雨很快凶猛落下,打得满地残红,景杉独自一人立在门边,瞧着这忽然变了脸的天空心中忽地腾起一股不祥预感,这柳相,到底躲在多少层面具下? 第356章 柳相门客 暗卫出去探查了三日有余,很快便得到了消息,那通判终究不是个做官的料,前后马脚露得太多,暗卫不需见缝插针地调查就将他祖宗十八代都翻了个底朝天。 五日之后,众暗卫便齐齐回到景杉的府上汇报。 此时正是半夜时分,空中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窗外的芭蕉叶被打得噼啪作响,天空中仍旧阴云密布,月亮躲在厚重的墨色之下,半点光亮也投不出来,大地一片漆黑。 景杉的书房中透出一点橘色的火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映下一片光亮,虽是细小,却足以清扫开一片黑暗,雨水和狂风都拿这点光芒没有半点法子。 暗卫们从后窗进入,身上没有沾到半点水渍。 景杉面前堆积着成山高的书案,身穿玄色衣衫的他身量颇长,在地面上投下一个极长的黑影,正随着灯火摇曳。 感觉到背后有风,他便知道是暗卫进来了,摇晃笔杆的动作一顿,他剪了剪灯花,音色冷冽地问:“查到了?” “回大人的话,”领头的暗卫摘下了蒙脸的黑布,双手抱拳,“查到了,果真和柳相有关。” 景杉眉心跳了跳,果然又是柳相。 “我们彻查了三日,原来这通判的岳父是柳相的门客,属下也没料到这两人竟还有这层关系,大人果然神机妙算。” 暗卫声音透着轻松的欣喜,果真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景杉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想尽办法阻止柳相,却没想到这老狐狸居然还有力气在表弟身边安插自己的人,这次是隔得极近的济州,下次呢?难不成是岳东府? 覆盖着冰雪般的眉心勾勒出一道苦闷的深沟,景杉扶住肿胀的太阳穴,有些无奈地冷笑一声,“柳相还真是人老心不老,舍得折腾。” 这柳相就像是一张巨大蛛网上位于正中央的黑色蜘蛛,他罗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手眼通天,每根蛛网上有半点动静他都能准确无误地察觉,这一次,他看来是死死盯上他们了。 “大人?”暗卫们见他不言语心中也开始不安地打起鼓来,“可是消息不够仍需探查?” “不必,”景杉出言阻止,将手上的毛笔搁下,“知道他们有关系便足够了,柳相生性多疑,你们探查时切勿打草惊蛇。” “是!” 暗卫们齐齐应了一声,随后就相继跳出窗外,如一只只黑色蝙蝠,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雨幕之中。 天空中的圆月不知何时露了出来,冰冷惨白的光线洒满大地,雨声渐小,景杉背着手在窗边站了许久才上床休息。 次日天空未亮他就已经收拾妥当前往朝堂,冬日天色亮得晚,虽已经接近上朝时辰四周也依旧只是蒙蒙发亮。 刚上阶梯,景杉便瞧见柳相也在这候着,二人相互打过招呼,柳相满是褶子的脸上堆着笑。 他向来见谁都是笑意盈盈,从未有人见过他笑脸以为的表情,不管是愠怒、喜悦还是焦躁,他那张生来便慈眉善目的脸始终保持着笑意,叫人捉摸不透。 嘴边生着几缕打理得恰到好处的髭须,眉头和鬓角都是灰白色,脊背却是挺直的,双眼也清明,只是眼周因常年的微笑神态累积了更多的褶子。 “景大人,”柳相喊了景杉一声,“近日天气转凉,可要当心身子啊,知晓你平日公务缠身又记挂着家中贤弟,所以还是少烦心不相干的事务为妙,你虽年轻,可常年案牍劳形难免落下隐患。”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警告景杉莫要在追查他的事情,不然出手就不会再客气。 他嘴角咧着,当真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在同晚辈讲话,只是眼底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威胁之意。 这个神态自然没有逃过景杉的眼睛,他也以微笑回应,“丞相大人说得是,听闻您日常事无巨细事必躬亲,这倒是让下官空闲了,您年岁已高,这些事情大可搁置,若是寻常小事,还是交予下官处理便好。” 既然丞相威胁他,他便也反驳回去,言他越俎代庖,利用关系随意安插身边人做官。 说罢,景杉也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亲和有力,“您身为一朝丞相定要好生注意身子,若是身体抱恙,倒是让下官忧心了。” 他回应得恳切,二人交谈时皆神态自若,像是在话家常,气氛却已经是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相互威胁。 丞相满是褶子的脸短暂地抽搐一下,随即又爽朗地笑了几声,“景大人不愧是青年才俊,本相以为你像其他年轻官员一般年轻气盛,却没想到你如此踏实果敢,江山社稷有你,相信皇上也必定安心了。” 说不过就开始给人戴高帽,景杉一眼便识破他的话术,收敛了些笑意,拱手行了一礼,“丞相大人谬赞,景杉与您想必不过是一区区尚书令,若说辅佐皇上当然还是见贤思齐,多向您讨教。” 一来二去,柳相半点口舌上风都没讨到,面上登时有些挂不住,笑容也逐渐僵硬在满是褶子的脸上,温和的眼神逐渐变得锋利,唇角都在慢慢抿紧。 正在他有些下不来台时,身后一浑厚男声忽然打断两人。 “外面天凉,二位大人来了怎不进大殿候着?” 两人齐齐回头,见摄政王正一步一步过来,他面容深刻,不怒自威,走路带风,想必方才已经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虽是打圆场,眼中却是责备地看着景杉。 “景大人果真年轻气盛,”他粗眉紧颦,将景杉上下打量一番,眼中的责备越发浓厚,“若是想同丞相大人话些家常还是私下去说罢,朝堂之上不是你闲聊谈天的时候。” 景杉眼中沉了沉,对上柳相得意的笑脸并未染上半点愠色,只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随后便举着笏板进了大殿。 见他落了下风,柳相便觉摄政王是站在自己这一边,就又涌上往日固定得一丝不苟的笑意,“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第357章 替他隐瞒 摄政王脸上并未好看多少,只斜睨他一眼,随后便目视前方,声音严厉,“身为一朝之相,还是多关心政事为好。” 柳相面上一怔,捏紧笏板的指节有些发白。 “王爷这是何意啊?” 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双眼被褶子挤成一条缝,似乎要将那隐而未发的怒意藏起来,嘴角扯着,脸庞已然有些酸痛。 “就是话里这个意思,”摄政王眉间越拧越紧,这会子看向他时也带了些愠色,眼神冷厉,“本王见不得那弦外之音话里有话,方才景尚书说得有理,你身为一朝丞相,若是随意给身边相识之人安排官职,哪科举考试还有什么选拔作用?” 柳相眼角抽搐一下,笑容渐渐淡去,指节越发地用力。 “老臣知晓。” “知晓便好,”摄政王没有多言的耐心,抬腿就往大殿走,“一朝丞相,就莫要像个妇人家斤斤计较,同这些不知分寸的年轻人呈口舌之快。” 说罢,他就迈着四方步离去,柳相站在原地,看着摄政王渐行渐远的背影狠狠咬了咬后槽牙。 好啊,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早知道如此何必当初替他隐瞒?现在他是高枕无忧了,都敢在大殿外用身份压自己了! 念及此,柳相一把老骨头都气得咔咔作响,当天的朝堂上也心神不宁,一瞧见景杉和摄政王那两张脸便来气。 当天回到丞相府,官服还未来及褪下便已忍无可忍,大发雷霆。 “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面上茶水激荡,茶盏砰砰作响,哪还有往日在外慈眉善目的影子? “好你个宗士良,往日我那样帮你,你今天就跟我撑对头船!” 他气得胡子都一抖一抖,脸上僵硬的肌肉乱颤,胸口剧烈地起起伏伏,像是一个被吹胀的气球,随时有破裂的危险。 下人们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纷纷低了脑袋,下巴抵在胸口,缩着脖子弓着腰尽力往阴影中退减少存在感,人齐齐矮了一截。 “不过是皇帝的狗奴才!居然敢用身份压我!想当年就不该替他隐瞒!忘恩负义的东西!” 柳相越想越气,他摸爬滚打坐到现在这个丞相位置,在他头上的人他皆有把柄,在他身份以下的人无人敢抗衡,如今不仅有了这个景杉处处同他作对,竟然连摄政王都开始翻脸不认人。 他气得浑身发抖,抬手一掀,竟将桌上的茶盏碗碟全部清扫落地,细瓷器皿应声而碎,裂成千块万块,飞溅得到处都是,满地茶汁。 下人们大惊失色,“扑通”几声齐齐跪下,“老爷息怒!” 不说还好,一说倒是让柳相找到了发泄口,他双眼一瞪,怒道:“息怒?如何息怒?眼看着这些豺狼虎豹甚至蝼蚁虫子都能随时踩丞相府一脚,我如何息怒?” 他正在气头上,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一抬头,就见孙子柳子邵正提着衣摆快速走来。 “爷爷!”柳子邵在纨绔中也是有名的飞扬跋扈,只有对自己的靠山爷爷尊敬有加,方才有机灵丫鬟来告知他丞相正为今日在朝堂外的事发怒,特意让他来劝劝。 见了孙子,柳相表情一滞,暂时安定了点,又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狠狠地捏着桌角,开口时依旧带着怒意。 “你来做什么?” “爷爷,”柳子邵衣摆一掀,跪了个端端正正,“听闻爷爷在外受了冤屈,子邵便赶紧过来瞧瞧,怄气伤肝,您年岁已高,还是身子要紧,切莫再动怒了。” 柳相捏着仅剩的幸存茶盏,刚平息半分的怒火一听到“年事已高”几个字便又恼怒起来,“胡说!” 他啪地一声将杯子甩在地上,茶杯应声而碎,发出刺耳的动静。 见自己说错了话,柳子邵赶紧磕了个响头,“子邵担忧爷爷身体,一时心急说错了话,爷爷莫要动怒,您若是当真生气,就……就打我吧!” 这话说得恳切,柳相一怔,瞧着孙子真诚的模样心头油然而生一股疼爱之意,心头那股窜起的愠怒也快速平息下来,面上虽还阴鸷沉闷,对柳子邵说话时却温和了许多。 “你起来吧,地上凉。” 柳子邵闻言大喜,却没起来,反而跪在地上一路蹭到柳相身边,抬起脸从下至上地看着他,态度真切不已。 “爷爷,来日方长,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手上还捏着摄政王的把柄,大可不必怕他,至于那个姓景的,他不过也只是个尚书,您只需要稍微一跺脚,便能将他踩在泥潭里爬不起来。” 柳相摸着孙子的头,脸上露出些慈爱的温情,心中却依旧不痛快,“切莫轻敌,这景杉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有机会,一定要将此人铲除以绝后患。” 祖孙二人间气氛透着诡异的温馨,一面相互劝告一面商议如何谋害他人,显现出一股扭曲的和谐。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岳东,唐洛瑜自从做了知府夫人便越发觉得百无聊赖枯燥不已,她是个闲不住的人,逛街早已逛得腻了,便产生了自己开店的想法。 她亲自挑选了地段和铺子,就定在主街。 这家店面装潢很粗糙,四周用来支撑的木头柱子已经被虫蚁啃出许多小洞,需得用其他木棍支撑,但胜在地段繁华,外头便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若是改头换面应该是个不错的店面。 唐洛瑜见屋中并无用以贩卖的东西,便知道这掌柜应该也是有意兜售店铺,心中生了些庆幸。 “哎哟,这不是知府夫人吗?” 一粗壮的男声忽然在内屋响起,接着门帘一挑,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露了面。 此人外面穿的是绫罗绸缎,大红大紫的颜色配上红红火火的图案瞧得人有些眼花缭乱,但是领口处却依旧露出一圈粗布衣裳。 敢情这人只是外面套着一层华贵衣衫,里面塞得还是普通棉麻,如此一瞧便有几分滑稽。 第358章 买铺子 他穿得厚重,加上红彤彤的脸皮和短粗的身材,瞧起来和水桶无异。 “夫人,您是要盘个店面么?” 他搓着手跟在唐洛瑜身后,这个动作让唐洛瑜记起之前自己被唤作妖女时,他便是第一个关门大吉赶人的掌柜,登时心中便生了些不痛快。 掌柜全然没有察觉,前些日子的事也忘了个干净,这会子只想快些将店铺卖出去,脸上带着一贯谄媚的笑,好一个标标准准的市井小人。 “先瞧瞧。” 唐洛瑜不咸不淡地应了,故意瞟那发霉的顶梁柱,这店面地段是不错,可惜上头漏雨,一看就是长年没有修葺过,雨水漏下来,刚好落在那梁柱上,上面便覆盖了一层斑驳的霉痕,下面便是青苔,甚至青色的苔藓上还长着几朵木耳。 那掌柜也自然瞧见了,有些懊恼早晨没有好好打扫,索性往那一站,笑嘻嘻道:“夫人,这柱子长蘑菇了正好啊,遇水则发,你一盘下来肯定生意红红火火,是好事!” 真是难为了他,黑的也能说成是白的。 唐洛瑜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没有表态,眸光一转,瞧见屋檐下悬挂了几块黑漆漆的东西,她仔细瞧了半晌才看清竟是风干得像是木炭的腊肉。 这些肉块垂挂在烟囱旁边,也不知在这挂了多久,烟熏火烤的恐怕早就成了木头,再加上这已经进入秋天,难不成是去年腊月挂的东西? “那是咱店里的招牌,”掌柜点头哈腰,“咱这店铺之前就是用腊肉当馅料的月饼铺子,香得很那!” 此话一出唐洛瑜差点没吐出来。 这样的东西还能入口吗?竟还明目张胆地昭告路人,还好自己上次过来时他迫不及待地关了门,不然肯定得吃坏全府上下的肚子。 为了哄骗唐洛瑜将铺子盘下来,掌柜的捡起靠墙的一根木棍,一挑一翻就将那屋檐下几块黑不溜秋的腊肉拿了下来,说什么也要往唐洛瑜手上塞。 “夫人,你便拿去吧,铺子还得托你多照顾,香得很那!” 唐洛瑜眉头越皱越紧,也不和他兜圈子了,抬手一指,“这便是你拿来买给客人的东西吗?” 掌柜一愣,还未明白她的意思,眨巴两下眼睛道:“那是当然了,后厨还要很多呢!拿着吧。” 两人推搡之间,噪声好似吵醒了那肉上的白胖虫子,积满烟灰的肉块上几条虫子抬起了头,跟着蠕动起来。 唐洛瑜见状顿时心中作呕,“你这肉块怕是挂了有数十月,竟还敢拿来卖?” 掌柜也瞧见了蠕动的虫子,他抬起胡萝卜般的手指,一夹一挑,就将其中一虫子给捏走,随后又笑嘻嘻道:“这不是虫子,叫‘肉芽’。” 说罢,他又想继续哄骗,和这种人做生意怎么可能放得下心来,唐洛瑜瞅着这张虚伪的嘴脸有些反胃,索性直言,“这铺子我还不急着盘下,还得多做打算,今个儿就到此为止吧。” 话音未落,她就潇洒转身,不再过多纠缠。 走了没两步,她就听着那掌柜在身后嘟嘟囔囔地咒骂:“嘁,一个知府夫人有多了不起?不就靠男人吗?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不识好歹,爱买不买。” 他“哐”的一声没好气地将手上硬邦邦的腊肉丢进水桶里,溅起一堆水花,“你不吃我自己吃,让你看两眼都瘦我家二两肉。” 唐洛瑜将这些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里,她并未急着反驳,转身又进了他隔壁的店铺。 这家铺子也是卖点心,伙计见了唐洛瑜先是错愕,随后又马上淡定下来,三三两两地聚过来问她要买什么。 “这家铺子。” 她从从容容开口,脸上无波无澜。 诸位伙计怔愣一下,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瞧了半晌,随后又如梦初醒般急急地奔向店内找掌柜。 这家铺子生意不好,掌柜早就有了盘出去的打算,如今唐洛瑜一来便说要买铺子登时大喜过望,二人马上商议敲定好了价格,晌午不到,钱财和店面地契就交接完毕。 掌柜的带着钱心满意足地走了,伙计们被唐洛瑜全部雇佣,她手头缺人,正好这店中人手充足,店中装潢还算精致素雅,无需花钱翻修,省了许多事。 一切安排好,她也做起了月饼生意。 许是知府夫人亲自开店让人觉得新鲜,刚开店三日,大街小巷的客人便都争先恐后地来这里购买,一时间门庭若市,人头攒动,看得先前那掌柜好不嫉妒。 他心中不服,索性在一日傍晚后上门找茬。 此时四方天际已经隐去了最后一丝光晕,天际擦黑,往来客人都少了许多,唐洛瑜的店铺内还亮着光,空气中飘着一股甜丝丝的糕点香气。 “唐洛瑜!” 那掌柜脾气倒是来得快,在屋外就开始叫嚷上了,双手叉腰,挺胸抬头,反倒显得身子更加短粗。 “何事?” 唐洛瑜不急不慢地从屋中出来,神色依旧从容不迫。 “我今个儿就是来找你问话的,”掌柜的指着她铺子里的糕点,“我问你,为什么我卖月饼你也卖月饼,是不是成心抢我的客人?你是知府夫人又怎么样?就可以欺压百姓了吗?” 他激动得紧,身子跟着一抽一抽的,没说几个字就开始大喘气。 “我倒是也想问问你,”唐洛瑜双眼眯了眯,半步未退,丝毫未被他嚣张恼怒的模样吓到,“你仔细数数,这街道中一共有几家糕点铺?卖月饼的占了几层?你不如再细细瞧瞧,我们的左邻右舍是不是也在卖月饼?我一没有看你的方子,二没有占你的地盘,你倒是耀武扬威起来了。” 掌柜鼓了鼓眼睛,张张嘴,半个字也没吐出来。 “我再问你,你若是当真生意红火又怎么会想要盘出店面?若不是你自家经营不善又怎会落得个门可罗雀的地步?倒是怪在我头上来了,何来欺压一说?” 唐洛瑜一步一步过来,中气十足,那掌柜竟下意识后退一步,差点撞翻搁置在一旁的面糊桶。 第359章 流言死灰复燃 “你……你……”他用粗大的手指指着唐洛瑜,喝了二两酒似地抖个不停,“你是个读书人,我们这些目不识丁的老百姓拙嘴笨舌说不过你!” 唐洛瑜细眉轻拧,“那你想要如何?” 闻言,掌柜又冷静了几分,伸着脖子道:“哼,要想我服你,那就按照咱们生意人的做法,你要是斗得过我,从今以后我就再也不上门挑事!” 身后的伙计听了觉得事情不妙,正欲上前阻止唐洛瑜,但她已下定决心,“那你说如何比试?” “哼,”掌柜冷哼一声,“咱们生意人自然是比试谁的买卖做得大了,三日之内,要是你的客人能超过我,我就立刻搬走,再也不惹你的眼。” 唐洛瑜这会子正是新店开张的时候,客人最多,这掌柜的比试三日不是正往枪口上撞吗? 她心头浮起一股异样之感,果然,那掌柜又开了口,这一次他双手叉腰,下巴抬起,恨不能用鼻孔瞪人。 “不过,我也不是没有眼睛,我这铺子在这开了许多年生意一日比一日寡淡,你刚开张正是大伙尝个新鲜的时候,客人正多,我方才说的三日之内是你的三日,要比就用你的三日比我的一月。” 这不明摆着不公吗?唐洛瑜店铺里的伙计有些急了,想要上去劝阻,掌柜的便乘机激将。 “怎么?怕了?我就知道……” “要比便比,”唐洛瑜面上依旧平静从容,没有半点愠色,让人瞧不出心绪,“咱可说好了,若是我赢了你,你便搬走。” “搬到十万八千里去都可以!”掌柜心中欢喜,以为对方中计,脸上已然荡漾开获胜的喜悦,把唐洛瑜身后的几个伙计看得是心急如麻。 二人很快签字画押,即刻开始“打擂台”。 毕竟是三日对战一月,掌柜的完全不怕,甚至时时带着一把紫砂茶壶搬一把藤椅往那一坐便是一天,故意将那茶壶嘴喝得“滋滋”作响,引得伙计们又是生气又是无奈,他便觉得脸上格外有光。 他估摸着大伙的新鲜劲也该过去了,要不了两日,唐洛瑜的店面就该冷清下来,这边都是卖糕点的,哪家不是先前红火最后冷清,她唐洛瑜不可能因为顶这个知府夫人的身份就是例外。 不好使!做生意什么身份都不好使! 第一天过去,他估摸着明日那丫头片子该知道艰辛了,谁知次日一瞧,对面仍旧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水泄不通,仔细一打听,原来是那丫头连桂花糕都卖上了。 那糕点又不是什么稀奇东西,怎么可能引来这么多人? 掌柜的心中不服,便安排身边的伙计偷偷去唐洛瑜铺子里买了自己尝,当真口感绵密软糯,甜而不腻,与寻常桂花糕不同。 眼看着那铺子外的人群越发热闹,他有些坐不住,却还是强装镇定,没事,自己可是用一个月来和她三日中的比较呢,他还就偏不信这个邪! 当晚,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半夜偷偷爬起来清算账目,粗粗一算,竟比唐洛瑜还要低一点。 次日早晨,他又被一阵喧闹声吵醒,天空还是一片深色,远没有到赶集的时候,他心中疑惑,走到窗边一瞧。 好啊,原来是那些客人天不亮就开始在唐洛瑜未开门的店铺前排着长队了,这会子连他的铺子门口都堵上了! 知道翻盘无望,掌柜的终于死了心,在第三日傍晚就开始收拾包袱准备搬离铺子。 这会子外面终于清静了些,他正唉声叹气呢,忽然见唐洛瑜从外面进来,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冷漠地招呼她坐下,自己继续埋头收拾。 “掌柜的这便准备走了吗?” 唐洛瑜从容开口,掌柜的抱着一摞衣裳,心坎堵着一口闷气,大脸气得又鼓了一圈,“愿赌服输,我算是知道夫人的厉害了。” 二人之间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后唐洛瑜又缓缓开口,“掌柜的说在这里开了数十年的铺子,如今说走便走了吗?” “哪又如何?”掌柜有些不耐烦了,手上收拾的力道都重了些,“身为一个生意人,赚不到钱就该另想出路,不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多的都亏了。” 唐洛瑜轻轻一笑,“我倒是有个法子让掌柜不必搬走。” 他怔愣一下,狐疑地盯着她,只见唐洛瑜掏出先前签字画押的契约,抬手就撕成两半,刺啦一声动静吓得掌柜一愣。 “你这是做什么?” 唐洛瑜撕了那契约,果断地将纸屑丢进火炉中,慢慢起身,“实不相瞒,我是有事相求,我铺子里虽生意红火,却还缺少一个账目先生,若是掌柜的不嫌弃,便可以将你的铺子和我的同开,但你须得帮衬账目,咱们互利共赢,你意下如何?” 闻言,掌柜的眉心抽了抽,搬店费心费力费钱,如今有人提出帮忙保住铺子何乐而不为呢? “你说话算话?” 掌柜仍旧不敢相信,紧紧盯着那已经被燃烧殆尽的纸片。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唐洛瑜的声音稳稳当当。 “哐当”一声,掌柜手上的东西都落在地上,他脸上染上一层激动的红晕,着急忙慌地冲着她行了一礼,“夫人在上,受小的一拜。” 如此,掌柜的便被收入编下。 唐洛瑜的生意做得火红,谣言却在这个时候死灰复燃。 这一次传得更加离谱了,竟然连薛林策也一并骂上,这次的起源也很方便探查,柴进和柯苒人都没出岳东,在城中转悠了半日就找到了罪魁祸首。 “你们绝对想不到这次是谁干的!” 柯苒兴冲冲地回来,多半是习惯了各种坏事,他这会打探到消息后竟一幅欢天喜地的模样,瞧得柴进一直无奈又宠溺地摇头。 薛林策和唐洛瑜二人一时有些心急,追问了两句,柯苒这厮便卖起关子来,“咕咚咕咚”地灌了三碗茶才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开口。 “你们绝对猜不到,这次传流言的是现任县令刘敬文!” 第360章 处理刘敬文 同在岳东做官,这刘敬文还算是半个自己人呢!竟私下里偷偷背刺二人。 薛林策当即便差人将刘敬文叫过来,此人磨蹭了半天才来,过来时腰带拴得松松垮垮,衣领处露出一大圈白色衣领,连乌纱帽都没戴正,仔细一嗅,竟还可以闻见些女人身上的脂粉气,不用多想便可以明白这厮方才做了什么。 柯苒向唐洛瑜挤挤眼睛,薛林策马上明白这打探消息的二人肯定又是躲在墙角跟听来的床榻之语呢。 他严肃了表情,坐在高处,“刘敬文,本府命人去叫你,你怎的磨蹭这许久?” 多半是知道理亏,刘敬文今天倒是没有故意套近乎,他抬起睡得像是发酵馒头的脸,露出一贯的讨好笑意,一双眯眯眼立即被堆起的肥肉挡住。 “回大人的话,昨夜下官通宵达旦地翻阅卷宗,这才睡过了头,起来晚了些。” 薛林策对这张口就来的谎话立刻失去了耐心,一拍桌子,“胡说八道,你以为在座各位都嗅不到你身上的脂粉气吗?你起来也不照照镜子,可知道自己脸上还沾着姑娘家的胭脂?本府倒是没瞧见你往日这般用心,怕是在青楼女子的肚兜上翻阅的卷宗吧!” “大人息怒!” 刘敬文“哐”一下就跪了下来,声音也不知是怕的还是虚的,颤颤巍巍,但再次开口时却依旧毫无悔改之意,“下官往日确实十二个时辰都在翻阅卷宗,只不过是像其他大人一样出门散了散心,大人何必动怒呢?”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时从眼角去偷瞟薛林策的表情,心中依旧不服,气得磨了磨后槽牙。 嘁,他可是和丞相有关系的,这薛林策算什么东西?不过官级高自己一点点就敢这丫欺压折辱自己。 “罢了,本府今日叫你过来不是追问这个的。” 薛林策想到古代这些文人墨客最爱前往青楼与花酒美人作陪,光明正大得早就是一社会习俗,倘若再纠结下去自己倒成了那个异类。 刘敬文尚未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又瑟缩着脖子缓缓抬头,“大人不是来询问卷宗之事的?” 一提起这个薛林策就有些来气,“本府问你,近日流言之事可有记录在案?” “流言”两字像是一根刺,猝不及防地蛰了他一下,刘敬文脊背一挺,老鼠般的眼珠子快速转动几圈,心中觉得不妙,便模棱两可地回答:“回大人的话,先前和夫人有关的流言并未引起巨大影响很快平息,夫人也并非是朝廷官员,所以并未记录。” “那倒是,”薛林策嘴上附和,眼中却极快地闪过一抹冷淡的威胁之意,“那你可知道最近那流言又死灰复燃,这次连本府也骂上了?” 刘敬文心中咯噔一下,硬着头皮道:“依下官看,应当是尽快找到这散布流言的罪魁祸首,加以惩戒。” “我看不必了,”薛林策脸上的神色越发的冷冽,“这散播流言的人已经捉到了,不就是刘大人你吗?” 刘敬文脑子里的弦骤然绷紧,后背和额头立刻冒出一层冷汗,脖子瑟缩得更厉害,恨不能将脑袋也缩进身体里。 他没曾想自己这么快就被人发现,合着这薛林策方才是故意耍自己,叫自己掉入如今瓮中捉鳖的窘迫场景。 “下官、下官不知大人在说什么。” 他厚着脸皮死不承认,眼珠子转得越发地快。 “还不承认!”薛林策又是一拍桌子,脸上浮现出一股显而易见的愠色,桌上杯碟碰撞,发出些清脆响动,吓得刘敬文身子一抖。 “身为百姓父母官,你可做了半点福泽百姓之事?本府尚且不追查你是否终日浸泡在青楼脂粉气中,就问你一介官员使这种下作手段有何颜面面对当今圣上?你便是这样予百姓福泽的吗?” 刘敬文见事情已然兜不住,索性不演了,身子也挺得笔直,抬起头来直直地瞧着薛林策,梗着脖子一脸倔强,嚣张道:“是我做的又如何?” 柯苒一见便来了气,一时心直口快,“你做了错事竟还这般理直气壮,真是岂有此理!” 他气急,上前一步想给他点颜色看看,却被身后的柴进拉住。 “哼,”刘敬文毫无惧色,“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我在传播流言?我有说错吗?你薛林策靠的不就是女人吗?你自己有什么真本事!” 唐洛瑜闻言不仅不恼,甚至轻笑出声。 刘敬文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双眼一鼓,浑浊的眼球中满是血丝,“你笑什么?” “因我觉得荒谬,”唐洛瑜柳眉紧皱,笑意一褪去便是严厉冷肃,“你这流言倒是传得好,一会儿说我靠男人,一会说我夫君靠女人,到底是我们都厉害还是都废物,有没有个准话儿?这让百姓们听去了一时都不知道该信哪个。” “你!”刘敬文气得肩膀一颤,差点栽倒在地,狼狈地稳住身子后才又道,“呵,妇人之见,只知道刺绣缝补的女人懂什么!” 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冷笑几声才又开口,“知府大人两个妇人都管不住,还说不是靠女人?” “说不过我娘子便开始打探起他人家事了?”薛林策长眉紧拧,眉宇间浮起一层霜雪,“你这算盘打得不甚高明,想借机挑拨本府和内人的关系也未免太过下作。” 一眼便被人戳破了心思,刘敬文喉头一哽,像是卡了一根鱼刺般难受,脸上红一道白一道,如坐针毡。 “本府不想与你多纠缠,只想问你为何传播流言,为何这般痛恨本府?” 薛林策带上了些质问语气,面上越发严厉,刘敬文又吓一跳,知道自己再怎么兜圈子也会被识破,只得换上愤恨恼怒的表情,忿忿不平道:“因为我就是不服你!先前你便多次拆我的台,屡次和我撑对头船,害我三翻四次出丑,我就是瞧不惯你高高在上的样子,你以为旁人夸几句你便觉得自己是做官的料了?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第361章 求助柳相 他越说越激动,胸脯剧烈地起起伏伏,一张胖脸涨成猪肝色,脸上横肉不断乱颤,害人担心他会随时气血上涌昏倒过去。 “我最厌恶你今天这个高高在上的样子,”刘敬文声音高了八个度,“你向来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做作模样,凭什么?凭什么你的品级比我高?你不过就比我多认识几个朝中官员,我的才能可一点不输给你!” 他脸上又沁出一层汗,汗珠越聚越多,最后顺着他的面颊往下滑落,从额头一路流淌到耳根,冲刷掉许多没来得及清洗的污渍,将领口露出来的那一截白色领子都泅染开一片带着污渍的深色。 他骂得起劲,骂得激动,完全忘却了自己身份,反而越发觉得自己和柳相有关系,完全不需惧怕薛林策,如此一想,便更是滔滔不绝,没完没了。 柯苒最开始还有些生气想要阻止,最后见薛林策和唐洛瑜如出一辙的平静便也干脆放弃,索性搬了条长凳过来,拉着柴进坐下,二人一面喝茶一面观摩。 大概是骂得累了,刘敬文终于住了口,见四人喝茶的喝茶,下棋的下棋,薛林策和唐洛瑜更是一脸看说书的表情,登时又觉得自己受了折辱,想要继续骂,却已然没有气力。 “刘大人的诉求本府都听了,”薛林策吹冷手上的茶盏,转手递给自家娘子,“看来大人是承认自己造谣生事了。” 刘敬文脑子正被热血堵住,梗着脖子道:“是又怎么样?都是你自找的!” “好,”薛林策反常地应了一声,声音无波无澜,“你且下去吧。” 对方如此冷静,刘敬文心中却忽然慌了,像是一盆冷水骤然浇在窜起的怒火上,立刻没了热气,他这迟钝的脑子这才渐渐醒悟过来。 “薛林策,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他两条浓重的眉毛皱起,脸上还挂着许多带着污渍的汗珠,整张脸汗渍乱七八糟。 “没听清本府的话吗?”薛林策听他骂了半柱香时间,耳朵都快生出茧子,“叫你退下!” 刘敬文表情一滞,随后不甘心地站起来,掸掸衣服上的尘土,仅剩不多的智商终于发挥了点作用,今天这么一闹,岂不是坐实了自己造谣的罪责?不仅如此,方才是不是还添了个以下犯上拒不承认? 但是话已出口,早已覆水难收,他只得挺胸抬头,离开前还双手叉腰,半是不屑半是警告道:“我告诉你们,我上头就是柳子邵柳公子,你们动我就是动他!走着瞧!” 说罢,他便潇洒转身,拂袖离去。 大厅中的四人对视一眼,交换一个眼神。 早就知道这厮和柳家人有关系,没想到今日竟自己承认了。 薛林策赶紧研墨铺纸,当着三人的面开始写弹章,预备递给景杉弹劾岳东县令刘敬文。 这边,刘敬文往回走的路上脑子渐渐清晰,心中不断回忆起离开时几人的表情,总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落进了某个圈套中,开始逐渐寝食难安。 他在书房中枯坐了许久,想起自己当着众人面说与柳子邵有私交,心中便更加惶恐,这薛林策和唐洛瑜那可是个顶个的人精,该不会顺着他这条线索查到柳相那里去吧? 再加上今日自己亲口承认造谣生事,又以下犯上,这薛林策要是想收拾自己岂不是随时可以来捉自己入监牢? 念及此,刘敬文连去青楼喝花酒的心情都没了,又是懊恼又是愠怒,赶紧给柳子邵写了封信求助。 信件三日后才送到柳子邵手中,他还以为刘敬文是来汇报什么有用线索,哪想一打开信笺纸便瞧见他急迫紧张的开头,心中登时蒙上一层阴云。 粗粗浏览一遍,他心中马上窜起一股怒火,抬手就将那信纸撕得粉碎,将案几上置放的茶盏都一挥袖子全部清扫到桌下。 茶盏杯碟尽数落在地上,应声而裂,茶水满地,身边侍奉的下人们吓得纷纷跪地,将脑袋埋在地面上不敢抬头。 “这个刘敬文,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将撕碎的信纸捏成一团,捏着桌角,气得脑袋发昏,“生了一张嘴却不知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当初就该将他舌头拔下来再送去岳东!” 他勃然大怒,用力一拍桌子,将幸存的杯碟拍得噼啪作响,下人们听到这番血腥狠毒的发言,又是吓得一抖,这暴跳如雷恐怖如斯的模样哪还有平日里半点礼贤下士,彬彬有礼的柳公子影子? “公子,”他身边的小厮试探着贴上去,“公子息怒,既然公子没有法子解决,何不求助丞相大人呢?” 柳子邵眉心抽了抽,扶住肿胀的太阳穴,半天没有言语,只是捏着信纸的指节越发用力,泛着白色,半晌后才咬牙切齿地喃喃低语,“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当日,他便处理好了信件去找了柳相。 彼时柳相正在屋中品茗,见柳子邵急急忙忙过来便知道有事发生,灰白的眉头皱了皱,招呼孙子坐下。 “这次来又是所谓何事?” 柳相淡定自若地喝茶,屋中点着安神香,一股白烟盘桓着袅袅升起,莫名有些呛人。 柳子邵眉峰紧颦,额前一排细汗,“爷爷,子邵来确实有事相求,你可还记得上次派到岳东做县令的刘敬文?” 茶盖发出一声清脆的“啪”的动静,柳相面上轻松的神情荡然无存,添了些严肃,已然猜到出了事。 “那刘敬文说他在岳东散布对薛林策不利的谣言竟被他当场捉住,他拒不承认,争论间又被扣上以下犯上藐视知府的罪名,还一不小心被套了话,承认造谣事件,回去后他心中总觉不妙,以为薛林策会乘机报复他。” 柳子邵将信中内容复述一遍,借着刘敬文的口,三言两语就将所有过错推到薛林策身上。 “没用的东西!” 柳相闻言,浑浊的眼中立即增添了些愠色,将茶盏用力往桌上一掼,震得桌面一颤。 第362章 弃车保帅 柳子邵心中一紧,下意识捏紧衣摆,脸上涌出些为难,“爷爷,这件事子邵摆平不了,这才特地来寻您,您看……” 他侧着身子,脊背发紧。 柳相的脸色越发阴沉,黑得快要能滴墨,先前才派出个刘玉通,此人做了许多年县令硬是半天线索没捞到,还把把柄送到了薛林策手上,将自己害进了牢狱,最后还得他亲自费神费力来处理后患。 现在派出去个刘敬文,这才在岳东待几天?竟然连刘玉通都不如,居然不打自招,亲口承认罪名,要是押入大牢几鞭子下去不得将老底都透光? 管不住嘴的废物! 柳相捏紧桌角,差点要将那一方木头都给卸下来。 “这人留不得,”半晌他才吐气般缓缓开口,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淡的杀意,“若是保他平安,咱们就落人把柄了。” 柳子邵眉心抽了抽,有些难以置信,试探道:“爷爷的意思是……” 柳相只看向前方,半点也没回头,又抬手捏起一茶盏,若无其事地呷了一口,“上次如何处理掉刘玉通的,这次便如何处理掉刘敬文,斩草除根,弃车保帅,永绝后患,方可高枕无忧,子邵,你可明白?” 他抬起灰白的眉眼瞅了孙子一眼,柳子邵马上点头附和,“爷爷教训得是,子邵定谨遵爷爷吩咐,马上去办。” 薛林策的弹章已经送到景杉手上,身为兄长的他自然很是欣慰,事不宜迟,他赶紧差人将刘敬文召回京城,他必须亲自审问此案。 这会在岳东的刘敬文还不知自己大限将至,仍旧在心急如焚地等待柳子邵给自己支招,三日之后,柳子邵当真传了信件来,只不过那信件只再三保证绝对会保他,让他耐心等待,并未具体支招。 刘敬文并未察觉事情异样,还以为自己拿了免死金牌,等到吏部尚书传他入京时也丝毫不慌,当真以为柳子邵会保自己。 但是一入京,他就被直接押入了公堂,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被压在地上跪下,抬首,只见公堂上坐着的竟是吏部尚书,陪同听审的是景杉,这一个个的品级都远在他之上,他顿时有些惶恐,心中打起鼓来,后背也跟着冒汗,但慌了一会,他又马上想到柳子邵的保证,马上安心了许多。 哼,这么多大官又怎么样,都比不过一个柳相! “岳东县令刘敬文散布知府谣言,不知悔改,以下犯上,可否属实?” 吏部尚书一面复核卷宗一面发问,刘敬文在地上深深地行了一次大礼,“下官从未散布过任何谣言,只是与薛大人有过几句口舌之争,远到不了僭越违抗的地步,请大人明察!” 他“扑通”一声将闹大叩在地上,肥硕的额头都撞出一抹青紫。 景杉冷眼瞧着此人做戏,证据确凿,竟还当着众人的面脸不红心不跳地狡辩,当真是狗胆包天。 吏部尚书当然不会被他这样糊弄过去,“一派胡言!这白纸黑字的罪证清清楚楚,你当本官分不清谣言和口舌争论吗?分明传的都是些空穴来风捕风捉影的消息!” 刘敬文正想反抗,一抬头却正好对上吏部尚书阴沉的眉眼,心中顿时突地一下,涌起一层不祥的预感。 柳子邵不是说要保他吗?怎的他已经被架上公堂也不见来半个信差?莫不是在欺骗自己? 他不敢再细想下去,脸上已经是灰白一片。 “刘敬文,你传播出去的流言是在中伤我朝官员清誉,你让岳东知府的面子往哪搁?朝堂在百姓中的脸面往哪搁?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随意侮辱朝廷官员,那圣上颜面何在?你当真以为这是平头百姓小打小闹?” 吏部尚书“啪”地一声拍了一下桌面,刘敬文吓得浑身的肥肉都是一抖,脑子里乱做一团。 “本官不喜欢用刑拷问,这罪证铁证如山,你就是再怎么狡辩也无济于事,若快些如实招来,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 吏部尚书催促,已经发下最后通牒,刘敬文面如死灰,身子抖如筛糠,没事的,只是承认造谣,应当不会波及柳子邵,到时候他一样可以保自己出去。 心中如此安慰,他便嗫嚅着结结巴巴开口,“下官……下官确实恶意传播了薛大人的谣言。” 吏部尚书微微一惊,正要将罪证一一罗列,景杉却忽然开口打断,“刘敬文一小小官员又怎么会有胆子三番五次中伤岳东知府,莫不是幕后有人指使?” 刘敬文心中有鬼,听到这话便觉得他意有所指,一张死灰般的脸上顿时汗如雨下,赶紧否认,“无人指使!这都是下官一个人的主意。” 景杉本只是想诈他一下,没料到他头一回便交了底牌,反应这般巨大,便想乘胜追击,追问下去。 “你与岳东知府有何深仇大恨要这般恶意诽谤?定是有人指使,按你的脑子也思索不出这般详细计划,劝你快些招来,不然免不了受些牢狱之苦。” 刘敬文被吓得不轻,迟钝的大脑飞速运转,却始终想不出半点应对措施,只一个劲地否认没有幕后指使者。 吏部尚书一语不发,和景杉交换一个眼神,相互颔首。 “刘敬文,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景杉长眉一拧,眼中像是涌上一层冰雪,冷冽漠然,威严锋利,“你背后指使者究竟是谁?若你现在说了便可以将功抵过,若不说,别以为我们手头没有证据。” 刘敬文又是大惊,后背已经被冷汗濡湿开一片深色,他知道若是自己说了便再也没有被保出去的可能,对,说不定那景杉也只是唬他一唬,并未证据,事到如今,他只有咬死不承认方能求得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他咬咬后槽牙,心一横,苍白的脸上竟布上激动的红晕,开口时竟带了点视死如归的坚定,“无人指使!” 说罢,他又像是皮球似地泄了气,脊背一软,若不是用手撑着便差点栽倒在地。 第363章 毒杀刘敬文 “下官造谣生事,全因是嫉妒薛大人,一时鬼迷心窍,这才……” 他声调渐弱,又将脑袋叩在地上,发出些磕碰的响动,脖颈处已经是汗涔涔一片,灰尘扬起来,全部粘在他的一张胖脸上。 景杉又和吏部尚书对视一眼,二人皆是摇头。 “好,既然你打死不从,那便瞧瞧这个。” 景杉的声音中气十足,穿透力极强,刘敬文只觉得自己胸腔都在一同振动,心脏狂跳,几乎要刺破胸口跳出来。 衣袖一挥,景杉将一封书信丢在他面前。 书信在刘敬文眼前落下,大风刮起,正好将信笺纸吹开,刘敬文打眼一瞧那熟悉的字迹心中咯噔一下,再仔细一看,竟发现那竟是自己写给柳子邵的信。 “你还说是无人指使?那这封信又是写给谁的?莫不是要推脱自己并不认得这三个字不成?” 景杉厉声质问,刘敬文撑着地面的两条手臂瑟瑟发抖,脑袋也低垂着,下巴抵在胸口之上,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珠子正在一通乱转。 要承认是必不可能的,他知道刘玉通的下场,自己必须一口咬死和柳家没有关系,只有这样才有被保出去的机会。 景杉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语道破,“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吗?” “请大人明鉴!”刘敬文“哐”一声干脆地磕个响头,“这封信确实是下官写给柳公子的不假,可是全因下官贪生怕死,担心受牢狱之苦,因为之前和柳公子有些交情,万分焦急的情况下便写信给他想要求得他一分半点的庇护。” 他抬起头来,灰尘沾得满脸都是,灰头土脸的模样不像是在公堂之上,倒像是被人丢进了黑煤矿中。 危急时刻,这刘敬文的脑子反倒好用了起来,先前柳子邵的回信他是读完一封烧一封,眼下只有这封写出去的信,这样就算他们笃定自己想要求得柳子邵的庇佑也不敢肯定对方是否响应。 “柳公子为人正派,一直没有回应下官,”刘敬文的迂回战术打得是极好,“下官确实和柳公子无半点关系!大人可以在下官家中彻查一遍看是否有柳公子的回信,请大人明察!” 他心中笃定找不到回信,又在地上连续磕了几下头,将地面砸得砰砰作响,满身的肥肉都在跟着战栗乱抖乱晃。 看来此人是铁了心要护主了,景杉冲吏部尚书无奈地摇头。 他也知道光凭这一封信无法治罪,但这刘敬文的诽谤生事可是实打实的,他们治不了柳子邵,还治不了这区区一县令吗?只要关在这里,就可以审问更多细节。 “东岳县令刘敬文,坐实诽谤造谣以及僭越违抗之罪,来人,将他押入大牢,改日治罪!” 吏部尚书大手一挥,侍卫们便齐齐上来将刘敬文架起来拖入大牢中,他一被提起来就慌了神,连连大喊冤枉 换上了囚服,戴上了脚链手铐,听着身上哗啦作响的动静,感受到身上沉甸甸的分量,刘敬文开始担忧起来。 自己以为为了保柳子邵入狱,他的人怎么还不过来?莫不是对自己的行为还不满意? 他入狱的消息很快传到柳子邵耳朵里,刘敬文尚且在岳东时他便伺机想要动手,这才专门写了封回信稳住他。 谁知这吏部尚书忽然将人召进京城,他便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后来听说景杉等人在审他,他便更是焦灼得寝食难安,生怕他将自己招供出来。 “他可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柳子邵紧张得双目圆瞪,差点要将前来汇报的探子领子抓住。 “回公子的话,”探子行拱手礼时差点要将身子折叠起来,“那刘敬文还算有点头脑,虽让景杉截获了写给您的信件,但并未找到您的回信,他一口咬死和您毫无瓜葛,想必景杉和吏部尚书一时也没有办法撬开他的嘴。” 听到这话柳子邵脸上并未轻松之感,他表情一垮,眼底闪过一丝冷淡的杀意,“他被景杉关入监牢了?” 探子见主子面色冷厉,心中突地一下,赶紧如实相告。 他就知道景杉不会轻易放过这条线索,此人嗅觉灵敏,简直是一条追腥逐臭的鬣狗,这刘敬文脑子不好使唤,只要是关在监牢中迟早有一天会被景杉审问出细节来。 柳子邵的眉心勾勒出一道沉闷的深沟,捏紧了手上的茶盏,指节咔咔作响。 探子察觉他沉默,试探着发问:“公子,那刘敬文该如何处置?” “弃车保帅,”柳子邵眼中浮起一道凶恶的猩红,“若是留他则后患无穷。” 探子心领神会,“属下遵命,这就去办。” 刘敬文已经被关在监牢中一日有余,他只瞧得天色渐渐变暗,心中的希望也越发渺茫,这时大门忽地打开,他脑中立刻腾起一股火苗,看清后却又马上熄灭,原来只是前来送饭的狱卒。 一到饭点监牢内就热闹非凡,有将手从缝隙中伸出来试图抓住狱卒大喊冤枉的,有大骂饭菜难吃一帮狗官的,狱卒们的叫骂声和喧闹混成一片,在一窝臭气冲天的牢狱中更加令人作呕。 刘敬文的眼珠子鼓起来,若是柳子邵要保自己,一定会派人混入其中给自己递消息,他快速地扫过那些狱卒的脸,终于瞧见一个面熟的。 他认得此人,先前在柳子邵府上时和这人见过两次面,一定是柳子邵派人来带他走了! 念及此,他赶紧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拉住了狱卒的衣衫,瞪圆了双眼,额头上青筋暴起,“柳公子可否找过你们?我是他的部下!他就没有对你们说什么?” 那狱卒趁着混乱贴近了刘敬文,面上带着和气的笑,“公子让你耐心等着,今夜子时,他便会派人来救你。” 说罢,他将饭食搁在他跟前,扯开他的手转身便走。 刘敬文大喜过望,不疑有他,赶紧将饭菜端进来狼吞虎咽地吃了,他计划得好,逃跑需要体力,他只需吃完饭静静等到夜幕来临便好。 第364章 新任县令 但是他并未等到子时,晚饭刚过半柱香工夫,前来巡查的狱卒便看见了他七窍流血的尸首。 消息很快暗中传播到岳东,主动肩负起探子职责的柯苒闻言也是大惊,赶紧回去告知众人,他人还没进屋,声音先响了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 此时的几人正在院落中梳理近日的案件,到得还算整齐,听见柯苒大喊便齐齐抬起头来,见他一幅灰头土脸惊慌失措的模样便知道事情不妙。 唐洛瑜拧了拧眉,“怎的了?” 柯苒没有急着回答,先将桌上的茶水“咕咚咕咚”连着茶叶灌了一气才面色惨白道:“那刘敬文竟在监牢中死了!” 三人大惊,柴进第一个沉不住气,“那夯货被关押在京城中,怎么会说死就死?难不成又是被人放了冷箭?” 先前那刘玉通便是如此被暗杀,无需多想,三人便知道刘敬文的死定也不简单。 “非也,”柯苒坐到他身边,粗重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唇边还带着一圈晶莹的水渍,“听说那刘敬文被关进监牢的时候还好好儿的,一夜之后,竟是七窍流血死了,死状凄惨可怖,听说惨不忍睹。” 唐洛瑜和薛林策对视一眼,眼中同时浮现出一丝狐疑的光,每次刚要触及到柳相的党羽马上便会线索中断,仿佛暗处蛰伏着一只拥有千万只眼睛和百千手臂的怪物,它盯紧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一旦发觉异常便随时伸长手臂砍隐患。 头顶上像是压了一层厚重的乌云,夫妻二人顿感心头沉闷,天地好似从四方无限延伸,几人的力量也显得越发渺小。 这时,柴进忽然出声打断两人的遐想,捏着柯苒的袖子,“仵作可有验过尸首?” 柯苒颔首,“说是刘敬文旧疾复发,先是昏厥倒地,这才无法发现他呼救,又是在深夜时分,等到次日狱卒来巡视,这才发现他已经死去多时了,听闻他面容扭曲,七窍流出的血皆是黑色。” 听起来是合情合理的死法,但是身为郎中的他面上并无轻松神色,反而越发地凝重。 众人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柯苒“哼”一声有些不屑地开口,“我行医多年,倒是没有听说过什么顽疾会让人七窍流出黑血而死的,先前瞧刘敬文的模样,只看出他满脑肥肠,身体确实有异,却并未瞧出什么顽疾征兆。”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随即又带上了些讽刺意味,“这顽疾还发作得正是时候。” “我看多半又是柳相铲除隐患的手段,他四方皆有眼线爪牙,要除掉一个在监牢之中的人也并非难事。” 薛林策缓缓开口,手上捏着茶盏,视线落在那一汪浅绿的茶汁中,长眉紧拧,指节泛白。 其余人相互交换一个眼色,无人持反对意见,担心隔墙有耳,几人再次开口时声音都下意识压低了许多。 “这刘敬文既然被押入监牢便说明是有证据,为何那柳相竟半点都没被牵扯?” 唐洛瑜手肘放在桌上,下巴搁在手掌上,柳眉轻拧,脸上有些怀疑神色。 “那还用说,”柯苒有些忿忿不平,“那柳相是何许人也,他若是要隐瞒,黑的也能说成是白的,多半是证据不多,刘敬文暂时糊弄了过去。” 薛林策接过话茬,“想必是柳相担心牵连自己,这才连夜让人去暗杀,手段竟如此狠辣下作,猝不及防。” 他脸上的阴云越发浓厚,可怕的不是柳相杀人,而是他明知刘敬文被关在天牢中,景杉等人已然知道他同柳子邵脱不了干系,他还敢当夜命人前去毒杀,可见他并无半点畏惧,也丝毫不担心众人抓住他的把柄,简直嚣张阴狠至极。 几人正在气头上呢,忽然间师爷灰色的身影从大门口闪了进来,他见众人表情严肃,当时便吃了一惊,随后又磨磨蹭蹭地告诉薛林策新任县令已经来了,这会正在外面等着拜见他。 又来一个新县令,四人对望一眼,薛林策感觉自己快要对这个词语形成应激障碍。 沉默片刻,他还是让师爷叫此人进来。 师爷领了吩咐出去,四人在院落中坐了许久却也未瞧见那新县令进来,等到不耐烦时,才忽然听见大门“吱呀”一声沉闷的响动,接着,一张陌生的脸便从外探了进来。 此人表情木讷眼神空洞,五官扁平得和纸张无异,头戴乌纱帽,想必这便是那新县令了,瞧见院中竟有这许多人后他先是一怔,好一会才慢慢从门后挪出身子来。 他穿着有些不合身的绛红色官服,走起路来有些左摇右晃,短短一段路他扶了两三次乌纱帽,走到薛林策面前后便是一个抱缸般的大礼,差点让帽子也掉落下来。 “知府大人,下官便是新上任的岳东县令,特地前来拜见大人。” 他声音还算浑厚清晰,一板一眼一字一顿,虽木讷得有些呆滞,却比先前的刘敬文让人心中顺快多了。 “岳东县令近年来先后有过两任县令,因鱼肉百姓贪赃枉法和以下犯上造谣诽谤被关入大牢,后又因各种原由丧命监牢,小小一县令官职便如此凶险,你觉得自己还能否胜任?” 薛林策故意想要诈他一诈,先前两任皆是柳相的爪牙,这次这个他也不放心。 那县令立时将身子弓得更低,“下官被调遣岳东前已然听过先前二位县令事宜,下官定不负嘱托,竭尽全力做好这个父母官。” 薛林策瞧了一眼身边还保持着警惕的三人,拿出了上级的架子,“既然如此,你且去将近年来混乱的卷宗都一一整理记录了罢,那刘姓二人皆是敷衍了事,本官已经整理了一月有余,仍未清理完全。” 本以为此事过于繁复让人心中不满,岂料那看似呆板的县令竟还算听话,马上满口答应下来,随后转身出门便往案牍库的方向走,那是一个脚下生风,毫不含糊。 听着他逐渐消失的脚步声,四人也终于心安了些。 第365章 谣言加码 “看这人行事还算顺从听话,应当不是柳相的手下。” 唐洛瑜心中依旧有些担忧,眼睛紧紧地盯着门口,仿佛希望从那人的背影中瞧出些端倪来。 “这可难说,”柯苒煞风景地开口,“保不准是柳相发现之前两人露馅太快这次特意派一个看起来笨笨傻傻的,降低我们的警惕性。” 柴进无言,抬手又在他脑门上拍了拍,两人登时又闹作一团。 耳边的两人喧哗,薛林策倒是和唐洛瑜有了单独说话的空当,在自家娘子身边,知府大人也有了点孩子气。 “小瑜,你觉得此人如何?” 唐洛瑜下巴一扬,一双杏眼透着亮晶晶的光,“虽然柯苒还在怀疑,但我觉得这人作风不太像柳相的部下,你瞧先前的刘玉通和刘敬文,哪个不是肥头大耳又油腻猥琐的。” 也对,有了先前的承托,倒是显得此人还算出色。 日头逐渐毒辣,四人很快分别回了房间躲避暑热,时间还未到晌午,夫妻两个正在屋中享受得之不易的清闲时光,忽然又见一小厮急匆匆地跑进院中。 二人已经习惯众人如此惶恐的表情,倒也不觉得不安了。 “大人!”那小厮被晒得蜡黄的脸色这会竟也变得惨白,“大事不好了!” “又是如何?” 薛林策眼中半分不动,如一片波澜不兴的湖面,手上捏着毛笔写字的动作依旧流畅如水,从容平静。 “是……是……”小厮快要将身子弯成一张弓,下巴抵着胸口,脑门上一层冷汗,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像是害了病一样抖个不停,“是最近的谣言说……” 薛林策抬起头来瞧着他,那小厮只觉头顶一道逼人的目光灼得脑袋冒烟,支支吾吾半天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地大声道:“最近的谣言说您是入赘的!” 说罢,他双肩一垮,双腿发软,差点要跌坐在地面上。 “什么!” 唐洛瑜“蹭”一下站起,手指下意识捏成拳状,柳眉紧拧,脸上飞快地浮起一层愠怒。 夫婿入赘在平头百姓中并非大事,但若是在高官显贵中便几乎与抹不开的丑闻无异,达官贵族中最要紧的便是阶级和地位,入赘则公然表示自己是家族中的底层,上至小姐夫人下到丫鬟走卒都可以来踩一脚,更别提一入赘之人做知府了,简直等同无稽之谈,也难怪这消息一放出来就像是水进了油锅,闹腾不已。 “简直荒唐!” 唐洛瑜一手拍在桌上,案几上杯盏碰撞,发出些清脆的响动,小厮吓得缩了缩脖子,嗫嚅道:“小的也觉这流言实在荒谬,所以这才赶紧来禀告大人。” 薛林策眉间抽了抽,手上写字的动作一顿,适才将笔轻柔地搁下,那双清炯的眼中依旧没有半点波澜,宛若一片无风的湖泊。 他冲那小厮使了个眼色,对方便赶紧弓着脊背退下,顺便带上了房门。 “阿策,”唐洛瑜面色更加凝重,清冷的眉心间涌起一层冰雪,“这张氏实在是可恶,竟将这样过分的事也传了出去,若是被我捉住……哼!” 她双手抱在胸前,很是不悦,脊背绷紧,似乎已然做好前去讨要说法的准备。 “娘子莫急,”薛林策信步过来,大手轻轻上下抚着她的手臂,像是在安慰一只暴躁的猫儿,“按理说这也算不得谣言。” 唐洛瑜眉梢一动,有些气鼓鼓地抬头,“怎么不算啊?都已经闹到这个份上了!” 她的圆眼瞪大了一圈,瞳色如洗净的琉璃,透着隐隐的光亮,即使带着愠色也是俏皮可爱的,她心中急躁,双颊便染上一抹红晕,薛林策脑中那唯一一点不安也让自家娘子无形地化去了。 “无中生有才是谣言,我本就是入赘的,所以也算不上是胡说。” 他伸手揽住唐洛瑜的后背,将她拉得离自己近了些,从上至下地瞧着她,眼中明朗而温柔,像是冰雪初融的湖面,自家夫君的温热的气息透过衣料在后背扩散开来,唐洛瑜心头升起一股安心的暖意,脸上的愠怒气息也快速烟消云散。 “即使不是胡说那别有用心之人也会拿去大作文章,”她眉心仍旧皱着,“我们不能就这样听之任之。” “娘子说得有理,”薛林策唇角一挑,眼中的柔软多了丝甜蜜,“所以我准备索性承认。” 这消息太过突然,唐洛瑜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半晌后才努力瞪大了眼睛,脸上表情空白一下,随即又有些生气地用粉拳捶了两下他的胸口,“这事虽然不假,但你若是认了便是正中那卑鄙小人的下怀呀!到时百姓怎么肯服你?” 薛林策抱住面前紧张不安的娘子,温和地抚摸她的发,“娘子放心,我身为岳东知府行得端坐得正,既然那张氏想污蔑你我,我索性大大方方认了,杀她个措手不及。” 说罢,他又牵起唐洛瑜的手,认真而专注地瞧着她,声音柔软温和,“况且,我入赘以来从来没有后悔过,此生娶你做娘子,是薛某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四目交接,空中好似涌起一层温暖得有些发热的芬芳,唐洛瑜毫无防备地撞进那一片深沉的柔情中,浑身像是忽然过电般一麻。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故作傲娇地推开薛林策,嘟囔着抱怨,“肉麻。” 薛林策也配合着故作受伤模样,两人闹了一阵后才开始一起构思布告。 当天傍晚不到,新的布告便发布了出去,其中薛林策果断承认自己就是入赘的夫婿,他无怨无悔,同自己娘子也恩爱有加,二人举案齐眉,相辅相成,这才能坐到岳东知府的位置予百姓福泽。 此时很快宣扬开来,薛林策往日为不少蒙受冤屈的百姓翻案,又惩处了那贪官刘玉通,在百姓中是有口皆碑,他承认身份的举动不仅没有引起闲言碎语和鄙夷不屑,反倒让百姓们觉得他格外有担当,甚至更加敬佩,流言的攻势便也随之减小不少。 第366章 除掉他们 “确有此事?” 另一边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张氏听闻那流言竟对薛唐夫妇二人没有半点影响当即便恼羞成怒地将手上茶盏往桌上一掼。 前来汇报的丫鬟吓得一哆嗦,赶紧缩了脑袋,支支吾吾道:“确实如此,如今看来,那流言对唐洛瑜也无甚影响了。” 不提唐洛瑜还好,一听这个名字,张氏心中便像是燃起了火药。 她处心积虑绞尽脑汁地想出传播流言这个计谋,先前在唐洛瑜身上还算实行得成功,本以为这次将入赘的事情暴露给岳东百姓,众人便不会再服薛林策,谁知此人竟出人意料地承认,不仅没有受到半点质疑,还又收获了一片人心,简直是老奸巨猾可恶至极! “真是岂有此理!”她气不过,抬手将面前的杯盏推翻在地,瓷器应声而裂,碎片和茶汁飞溅得到处都是,吓得那丫鬟差点当场跪下。 “主子息怒,这个薛林策就是狡猾非常,听说他八字极硬,来岳东后已经送走了两任县令了,皆是在监牢中暴毙而亡,说不定,他真的有什么东西在保佑呢……” 那丫鬟眼珠子一转,脸上的表情又是神秘又是担忧又是不安,心中越发笃定那离谱的揣测。 张氏本就在气头上,听到这话更是动了怒,若不是身边已经没有可丢的东西,她保准儿将桌面都一扫袖子清理干净。 “胡说八道!”她手上捏成拳头,一拳砸在桌上,桌子都被她砸得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薛林策不过是个入赘的哪有什么神灵保佑?怎么不见得我头顶有神仙?这分明是因为他是个扫把星!为人又虚伪做作,心思狠辣,鬼点子多才阻止这次流言。” “是是是,”见主子动怒,丫鬟赶紧点头附和,生怕晚一点那怒火就烧到自己身上,“那主子,我们现在拿他怎么办?” 张氏一怔,手捏住桌角,气得大喘气的呼吸这才渐渐平复,没错,她不会放过薛林策和唐洛瑜,眼下她鞭长莫及,干脆让这流言发酵下去,她就不信这两人躲得过一次躲得过第二次! “去,”她嘴角抽搐两下,布满血丝的眼中浮起一层阴狠的光,“把这流言扩散下去,越广越好,我还就不信这两人神通广大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丫鬟抬头瞧见她阴恻恻的神情,心中吓得咯噔一下,赶紧领了吩咐逃也似地出了屋。 不久之后,那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流言竟又喧闹起来,没完没了地传遍了周边地区,经过许多人的添油加醋后越发地离谱荒谬。 这下可是彻底触怒了唐洛瑜,她清楚张氏那睚眦必报的性子,知道她肯定是一计不成心中恼怒,这才火上浇油,铁了心要用流言攻击二人。 她生了气,索性想直接前去济州找张氏讨个说法,她倒要看看,这欺软怕硬之人见了她还敢不敢一口一句蠢话。 来不及多思虑,唐洛瑜当天便收拾了包袱,差人准备了马车准备前往。 一切准备得迅速,但是没曾想,她人刚抱着包袱坐在车上,自家夫君就一掀车帘跟了进来。 她狠狠一惊,“你怎么……” “我还不清楚你,”薛林策有些无奈,看向她的眸光依旧温柔如常,没有半点责备,“我刚得知流言再次兴起就赶紧来寻你,你动作倒是快,我刚回来就瞧见你坐上马车了,若是再些,你莫不是已经到了济州。” 唐洛瑜抱紧包袱,脸上没有半点轻松之意,“你定是来拦我的,我不会回去的,这个张氏实在太可恨了,我一定得去亲自问问她才行。” “你若是今日当真去了,不是正好落人口实吗?”薛林策不赞同,试着去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他也不急不躁,反而更加温和,“小瑜,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心中焦躁,可你放宽些心,岳东百姓们这次并未轻易相信啊。” 唐洛瑜一怔,她之前被谣言中伤多次,难免应激,这下听说针对自家夫君的谣言更盛,她难免心急了些,还未来得及打听就急吼吼地想找张氏算账。 “真是的,怎的不早说。” 她脸上起了一层不好意思的红霞,将手上的包袱丢到薛林策怀里,后者也老老实实接下了,乘机坐在她身边,捏住她的手,小小一个动作就安抚了她心中的不平。 “只是,”她抬起头,面上还残余着红晕,眼中却又浮上一层担忧之色,“这谣言仍旧在兴风作浪,我们当真就不管那罪魁祸首了吗?若是这般放任大度,恐怕张氏只是有恃无恐,只会变本加厉。” 薛林策长眉微颦,伸手一捞,广袖便将唐洛瑜搂进怀中,两人相互依偎,不安也暂时压制下来。 “这张氏冥顽不灵,谣言一事还是得从她身上入手,”薛林策的下巴靠在唐洛瑜头顶,声音稳稳当当,忽地又添了点欢快,“不必担心,这回我们一道前往济州拜见那通判。” 唐洛瑜不解,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你怎的想一出是一出?方才还想拦我,这会子又要陪我一起。” 她当然并非质问,面上自然也无埋怨,只是有些俏皮的不满。 薛林策伸手点点她眉心,“还不是怨你跑得太快,若不是我快些回来,说不定这请帖咱俩都错过了。” 说罢,他从袖子里一掏,竟拿出一方朱红色的精美信函,唐洛瑜视线一扫,看清了上面的署名,登时如梦初醒,一拍脑门。 “哎呀!是不是关月和霍旸的事儿?这些日子忙得昏了头,竟忘了上次花师叔告诉过咱他们将要成亲的事!” 薛林策嘴唇一瘪,“是你忘了,我可没忘,我还特地去告了假呢,一回来便见你马车和包袱都收拾好了。” 两人拌起嘴来,唐洛瑜去抢请帖想细细地看,薛林策故意不给,二人在车中闹成一团,好半天才安分下来。 霍关二人成亲的日子定在中秋,夫妻两人若是从济州经过正好赶得上趟。 第367章 济州通判 秉持着来都来了的行事原则,夫妻二人心照不宣,干脆打算经过济州时前去试探试探。 柴进和柯苒也上了车,四人一道前往济州。 两地相隔不远,马车行进了不到半日就抵达此处,这会子正临近中秋佳节,满大街都是兜售月饼和红糖的铺子,桂花十里飘香,闻之让人心旷神怡。 远远见到薛林策来了,通判大惊,还以为对方是来找自己算账的,赶紧吩咐人将大门关了,想要声称自己带病不见客,哪知自己动作慢了一步,对方一行四人已然走到门口。 柴进眼疾手快,一把撑住门,薛林策笑脸相迎,“正值中秋佳节,怎的见大人府上无客,没有半点佳节气息啊?” 通判的大脑门上冒出一排细汗,赶紧弓着手解释,“今日天气转凉,下官犯了咳疾,适才是觉得街上那桂花香气呛人,这才关门缓缓。” 说罢,他当真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将一张肿胀的脸憋得通红,随即又故作抱歉地将门打开,招呼几人进来。 他拢着手弓着背走在几人最后,一双又细又长的眼中浮上一层阴森的恨意,这薛林策来便来,竟还带了这许多人,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他心口绷紧,心脏砰砰地狂跳,等人落了座才记起自己疏忽了茶水,又后背冒着汗差人去准备,一双眼珠子不断地往薛林策身上瞟,生怕他察觉出异样。 “素来听闻薛大人满腹经纶,为官清廉,乃是我等榜样,想来济州和岳东相隔不远,下官应当早日来拜会,都怪近日公务繁多,倒是劳烦大人亲自光临寒舍。” 通判一双狭目眯起来,将薛林策上下扫视一眼,话中显得极为客气,话外却是在试探四人此行的目的。 薛林策自然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只轻松一笑,“大人说得哪里话,本府本只是前往京城,路上想到最近济州出了些谣言,怕大人忙不过来,便顺路过来探听一二,又何来劳烦一说。” 他直言流言一事,通判吓得不轻,手上一抖,茶盖掉进滚烫的茶水里,几滴茶汁溅到他手上,烫得他龇牙咧嘴。 “大人是怎么了?”柯苒见缝插针,声音自带一股嘲讽挖苦之意,“看来这谣言一案确实让大人头疼,不然也不能如此激动。” “是啊是啊,”通判后背上的冷汗跟着脊背淌下,脑子一堵便顺着柯苒的话说,“也不知为何和薛大人有关的流言在济州疯传,简直荒唐,下官为肃清流言是焦灼不已,这才犯了咳疾。” 他捂着嘴又咳嗽两声,唐洛瑜和薛林策交换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轻轻一笑。 “既然这案子与本府有关,那大人便顺便将此次的案卷交予我瞧瞧罢,说不定能帮上一二。” 薛林策就坡下驴,声音从容,通判又是一惊,憋得通红的脸上出现一片惨白的颜色,知道自己刚才是被套了话。 这谣言本就是他和张氏的主意,哪里有过什么案卷?这薛林策若是执意要看,自己岂不是露馅? 他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两圈,捂着嘴咳嗽得更加厉害,“说来不凑巧,这案牍库修葺不周,前些日子一场大雨,许多案卷都泡进了水里,尤其是这流言的案子因为是新写的泡地格外严重,这会子还在重新整理呢。” 说罢,他又马上转移几人的注意力,“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若是这会从济州启程傍晚时也抵达不了最近的镇子,不如几位就在寒舍落脚,我让人去收拾几间空房出来。” 话音未落他便急匆匆地出了门,逃也似地跑开,薛林策知道问不出什么,便冲柴进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从后窗出去,跃上屋顶,偷偷跟在那通判身后。 打了这两圈太极,通判浑身的冷汗差点将衣衫都浸透,他抱着胳膊,出门后还在频频往后看,走出好一段距离心脏还在乱跳。 “大人!” 张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一声招呼差点吓得他当场跳起,她拉住通判的袖子,一直将他带进一处昏暗的屋中。 “我方才瞧见这两人来了便赶紧躲进屋中,”张氏抓着胸口的衣裳,晦暗的光线下一张脸白得像是戴了张面具,“这薛林策当真有些本领,竟查到济州来了。” 通判攥紧拳头,一手捶打在桌上,肚皮都气得像是青蛙一样鼓起,“这薛林策再三试探我,想必是已经发现纰漏。” “那怎办?”张氏本就白得不像人脸的皮肤又失去了点血色,上前一步拽住通判的袖子,放缓了声音,嗲声嗲气地央求,“大人,你可要帮帮我,我的……身子都是允你了的。” 她扯着他的袖子来回地摇晃,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蹭蹭,一股带着脂粉气的香味灌入通判那正犯咳疾的口鼻中,他不仅不咳嗽了,反而觉得心中畅快,一把将张氏搂住,那张肿胀得像发面馒头的脸展开一个猥琐的笑。 “爱妾放心,本官回答得滴水不漏,他们怀疑不到你身上。” “大人好生厉害,”张氏尖着嗓子,用食指在他胸口画着圈,一双媚眼忽然又涌上一层冷淡的杀意,“只不过,这薛林策已然开始怀疑大人,他又是出了名的心眼子多,难道我们就不管了?” 张氏趴到通判耳边去,声音轻柔,“而且,他这趟是去京城,谁知道他去了以后会干什么,据妾身所知,他可是有个在京城做官的表兄呀……” 这话果然击溃了通判的最后防线,他后背一紧,下意识捏紧张氏的手,“当真?” “妾身所言句句属实,”张氏那上挑的眼中浮起一片带着杀意的猩红,唇角却还勾着,显得无比割裂,“大人,若是放他们走了,咱可就没有退路了。” 通判面色阴沉,吞了口唾沫,“你的意思是……” 张氏伸手抚摸上他的脸,吐着毒蛇般的气息道:“依妾身之见,应当除之而后快,反正沿路山贼众多,事后将他们丢到路上即可。” 第368章 死里逃生 通判纠结一二,马上攥紧张氏在自己脸上胡乱抚摸的手,惊喜道:“爱妾果然冰雪聪明,就按你说的办!” 二人不知柴进便在屋外,这番话一字不漏地进了他的耳朵。 听到两人在屋中腻歪上了,他赶紧轻轻一跃上了屋顶,快速回到大厅中,将此事一一告知三人。 “哼,”柯苒第一个沉不住气,双手叉腰有些愤懑,“我就知道这俩不是什么好人,却不知竟卑鄙下作到这种地步,想出这种法子!” 说罢,他又将其余三人的表情全部扫视一眼,有些紧张地询问:“我们下一步怎么办?要不要现在就跑掉?” “不行,”唐洛瑜一口回绝,柳眉微颦,神情严肃,“若是现在走了便是打草惊蛇,既然这通判和张氏铁了心不要我们出济州,这里又是他们的一方天地,恐怕是难以逃出生天。” 柯苒犯了难,下意识去瞧柴进,紧紧靠在他身边,屋中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不急,”薛林策忽然开口,音色微凉,“我好歹也是岳东知府,他若是想要暗杀必定要小心谨慎不引人注目,那就只有毒杀。” 四人正紧张地商议时忽然听得房门外一串杂乱的脚步声,随即通判大腹便便的身形又出现在门前,这一次,他身边带了三两翠衣丫头。 “下官知道薛大人舟车劳顿,特意吩咐下人给诸位准备了热参汤,郎中说有缓解肌理酸痛之效,还请诸位慢用。” 他脸上满是谄媚的笑,背过身去冲几个丫鬟使眼色时又变脸似地全是阴狠的杀意。 几个丫鬟不敢同他对视,赶紧低了眉眼,将手上过的参汤纷纷呈送到四人面前,众人皆猜到这汤中加了什么料,快速地传递一个眼神,轻轻颔首。 “多谢大人好意,”唐洛瑜也做出体贴的模样,“济州并非富饶肥沃之地,竟有这等成色上好的人参,大人破费了。” “哪里哪里,”通判直直地瞅着那碗中的参汤,心中焦灼,“都是当地特产罢了,诸位快些用吧,喝完正好回房休息。” 他的异样举动没有逃过四人的眼睛,众人更加确信此人在汤中下药,如此急不可耐,简直是毫无城府可言,就差将心思写在门面之上。 四人默契地将汤碗举到唇边,装作喝下,通判只听得几人“咕咚咕咚”灌汤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疑有他,心中越发得意。 刚喝完,几人便又同时做出痛苦不堪的模样,掐着自己脖子捂着胸口,纷纷一脸难以置信地瞧着通判,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又齐齐栽倒在地。 几个丫鬟吓得当场逃离,张氏则急匆匆地跟了进来,顺带将门反锁上。 “大人,毒药可还凑效?” 她瞧着地上横七竖八的身体脸上难掩欣喜,双眼射出两道精光,用脚尖去提了提柯苒的腿,见他没有反应才作罢。 “爱妾果然机敏过人,”通判得意忘形,脸上横肉乱颤,“这几人当真以为本官好对付,把参汤喝得一滴不剩。” 张氏在他身上娇滴滴地锤了一下,窝在他怀中,脸上在笑着,眼中却是透出一股阴狠毒辣的殷红,“大人赶紧趁着他们身子还热着丢到荒郊野外去吧,薛林策说他们是去京城,想必很快就会传到景杉耳朵里去,到时候若是查出来就告诉他们几人偏了道,走到了小路上去让豺狼啃了。” 通判脑子迟钝,张氏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当即便又大加赞扬一番后去准备马车,不想此时,刚才还躺在地上的众人竟又纷纷动了起来。 “啊啊!”通判大吃一惊,“诈、诈尸了!” 他丢开张氏,手脚并用地冲向门口,奈何方才张氏锁得太过严实,他乱拉乱拽半天也没有弄出丝毫缝隙,只双腿一软,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吓得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大呼小叫做什么,”柯苒擦干净唇边遗留的水渍,声音带着些嘲讽,“你连脉象都没测便如此笃定毒药发作,看来当真是脑子空空。” “不过是一个通判,竟敢谋害岳东知府,居心叵测,毒害人命,该当何罪?” 薛林策一步一步走来,长眉紧锁,眼中冷冽锋利,几近蹦出几粒寒星。 通判揪紧胸口的衣裳,听到这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并非诈尸,几人只是假装喝下汤药装死骗过了他。 这下他面色更加难看,青了又红,红了又白,腿间一热,居然当场吓尿了裤子。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他“啪”一声就是干脆的五体投地,冲着薛林策和唐洛瑜不停磕头,将地面砸得砰砰作响,额头快速布上一层淤青。 “小的是鬼迷了心窍,担心您进京弹劾,这谣言确实是出自济州,要是放您走,我这前途就不保了啊!都是小人被鬼遮了眼这才出此下策!” 他磕了一阵忽然又想起什么,手脚并用地爬到张氏身边,抓住她的后领,此时的张氏哪还有力气反抗?她也是吓得屁滚尿流,全身似八爪鱼般无力瘫软,早就跪在地上抖得不成样子。 “大人,小的也是受人指使!”他将张氏拽来拽去,“都是这个毒妇指使怂恿下官做的!这都并非下官本意!我将她给您带过来了,您定不能饶过她!” 张氏一惊,瞬间力气也恢复了不少,一把将他肥厚的手掌推开,痛骂道:“胡说八道!还不是你为了保住头上这顶乌纱帽才让我出主意?再说我也只是气头上的话说说而已,哪想你竟当真对薛大人下药!” 两人互相推卸,现场吵得不可开交,唐洛瑜忍不住开口斥责:“方才你俩说的话我们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当真以为我们会信你们的一面之词?不过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如今人赃并获还敢狡辩,简直无法无天!” 张氏的脸“刷”一下变得惨白,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随后忽然又四肢并用地爬到唐洛瑜身边,伸手紧紧抓住她的脚踝。 第369章 弹劾通判 “小瑜,看在咱以往的情分上你替我求求情,放过嫂子好不好?” 她扬起白得吓人的脸,一双眼瞪圆鼓大,满是血丝,发髻散乱,被汗水黏在面上像是从可怖话本中走出的女鬼。 “呵,”唐洛瑜不吃她这一套,“东窗事发了倒是记得攀关系了,我问你,你是否还记得自己为何在济州?” “我……我……” 张氏抱住她脚踝的力度瞬间减轻。 唐洛瑜不想同她废话,却也没暴力将她踹开,只是后退一步,她便像是没了骨头似地“哐”一声栽倒在地。 “你分明是被发配到济州,本应一辈子劳碌恕罪,没曾想你竟作了当地官员的妾室,早已罔顾法令,如今竟还有脸面求我饶过你,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通判知道求情也无用,竟忽然跳了起来冲向窗户狗胆包天地想要当场逃离。 屋中几人不惊不急,柴进脚尖一点便拦住他的去路,通判大惊,想要调转方向去后门,却又被柴进提住了后领。 他想挣扎,柴进索性一个手刀下去,他便脑袋一歪,昏死过去,张氏吓个半死,以为通判让柴进给就地正法,立刻也想逃离,却被柯苒和唐洛瑜堵住。 薛林策找来绳子,将二人分别捆在椅子上,通判悠悠转醒,还想继续求饶,四人还急着赶路不想再多纠缠,便连夜去找了济州知府,准备让他处理手下官员。 好在两地相隔不远,这会虽然已经接近宵禁时间但因为时近中秋街道上还热闹一片,灯火辉煌。 几人抵达府邸说明来意便马上有家丁过来引路,四人走过庭院来到知府书房,只见他仍旧穿着官服坐在书案边处理公务。 听闻薛林策是岳东知府,此次是特意来状告他手下的通判时他也是一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后他赶紧起笔亲自写了一封弹章交给四人。 又听到几人准备上京城,便大大方方地让他将那通判和张氏一并带去,还给四人都安排了住处。 四人没有急着分别回房,而是聚集在唐洛瑜的屋子中商议此事。 “我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托着下巴,眼神专注,用力瞧着那封好的信件像是尝试着将它看穿,“这件事是不是办得太顺畅了?我总觉得其中有诈。” 柯苒眉梢一压,轻巧地笑了一声,“洛瑜你是不是办这些麻烦差事办习惯了,偶尔遇到个明事理的官员也犯嘀咕。” 唐洛瑜不服,掰着手指头清数疑点,“这济州知府只听我们一面之词便能如此笃定要弹劾通判吗?若他是早就知晓此人并非善类又怎么会到这个时候才说?怕不是一度纵容通判,事发后急于将自己摘干净。” 柯苒眉头快速地皱缩一下,觉得有些道理,“那我们怎办?” 话音未落,唐洛瑜脸上便闪现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她眉眼弯弯,压低了些声音,“不如,我们自己打开来看看吧?” 柴进和柯苒同时后仰了一下身子,随后三人又齐齐带着些期盼看向薛林策。 “虽说不合法令,但为确保万无一失,本府便检查一番。” 他清隽的眉眼上涌上一丝笑意,故意装腔作势,随即便小心地将信封整齐地拆开。 随着他抽出信笺纸慢慢展开的动作,四个脑袋便挤在一块,急促地阅读上面的讯息。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济州知府哪里是弹劾通判,字字句句分明是在弹劾薛林策嘛!左右不过是说些他随意插手别州事务,无凭无据地诬赖,他的属下分明是个清廉正派的好官。 四人看得频频摇头,清廉正派这样的词也能大言不惭地写上去,可见这知府也不是什么好人。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还好洛瑜长了个心眼,”柯苒拍着胸口有些心悸,“若是当真信了那衣冠禽兽,还说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呢。” 柴进有些急躁,“那我们下一步怎办?总不能就将这信原封不动地交上去。” “不,”薛林策声音清冷,面色平静地瞧着那信件,“这信是证明济州知府和通判勾结违法乱纪的证据,既然这知府不清楚我们手上的线索,正好可以将计就计,将他的狐狸尾巴勾出来。” “可是我们还急着赶路,怕是没有时间。” 唐洛瑜有些不安地捏着衣角,薛林策看出她的心绪,伸手将她的手握住,算是无言的宽慰。 “那我们现在便去,娘子莫急,日子一定能赶上,”说罢他又转头看向柴进,“那两人还在通判府上,知府若是和此人有勾结定会让人暗中救助,你和柯苒且快些过去,在他下手前将两人带出来。” 柴进领命,马上就去办,带着柯苒从后门离开。 薛林策将信纸揣进怀中,拉上唐洛瑜的手,冲她明朗一笑,“我们这就去会会那个知府。” 灭了灯,二人前后脚出了门,一路来到知府的书房外,此人还在屋中坐着,灯火从屋中透出来,在地上映下一片四四方方的光芒。 薛林策无礼了一回,没有敲门就径直进了屋,动静不小,知府吓了一跳,下意识扯过一本书籍将手上正在书写的东西遮住。 这个细小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夫妻二人的眼,两人依旧笑得和谐,又大肆感谢了他一番。 “薛大人言重了,”知府笑得勉强,眼神时不时瞅向那被书籍遮盖的信纸,“不过是我分内之事。” “大人的分内之事还真是繁复啊,旁人都是交予属下去办即可,大人还需时时刻刻担心是否会发生今日之事。” 这话的弦外之音明显不已,知府脸上笑容一滞,凝固半分,随即笑意快速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显眼的敌意。 “薛大人这话是何意啊?本府怎么听不太明白。” “大人当然心知肚明,”薛林策的声音稳稳当当,“不过事已至此,我还是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的弹章我已读过,竟不知大人方才当着我的面包庇手下通判。” 第370章 处置薛母 知府一惊,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大人明月清风,竟做出这样罔顾法令的事,着实让人吃惊,”薛林策步步紧逼,脸上也没有了方才的和善,“事到如今,你还不如实招供吗?” 知府后退半步,脸上表情空白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神采,冷笑一声,“这些不过都是你的揣测,你即使看来那弹章又怎么样?这通判是我手下的人,我在济州做官多年,难道不清楚此人秉性吗?” 薛林策眉峰一拧,“那大人的意思是拒不供认了?” “都是胡乱揣测的事情为何我要招供?”知府脸上竟有些堪称得意的神色,“薛大人,这里是济州不是岳东,不是你随处撒野的地方,你不过是有个在京城中做官的表兄,便以为可以栽赃到我头上吗?” 他一拍书案,眼神凶狠起来,薛林策将唐洛瑜护在身后,半步未退,眼中依旧平静如常,仿佛一片波澜不兴的湖面。 “大人这般包庇通判,倒是他修来的福分,”薛林策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方才我觉得事情有异,便让两个密友前去找寻通判及其妾室,大人若是想救助这二人怕是慢了一步了。” 知府大惊,脸上的肌肉抽动一下,带着几缕髭须拂动,心中打起鼓来。 这时,虚掩的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一面容焦急满脸汗珠的小厮走了进来,瞧见薛唐夫妻在书房中后怔愣一下,随后才细碎着步子走到知府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唐洛瑜能猜到个大概,多半是说通判和张氏已经被人带走,不知前往何处。 果然,那小厮离开后知府脸上登时冒出一层冷汗,连衣领都马上跟着被汗水濡湿成一片深色。 “知府大人,”薛林策知道时机正好,开口时带了点咄咄逼人的气场,“通判和张氏已经被我两位密友带走,巧合的是我这二位密友正好是行走江湖之人,颇懂得些识人审问之术,若是某些消息从通判嘴里说出来,那对大人着实有些不利啊。” 唐洛瑜接过话茬,“我见大人还算足智多谋,若是继续做官想必前途无量,又何必继续纵容包庇属下呢?若是招供不讳,定能将功补过。” 二人成功营造了一出囚徒困境,眼下谁先说出来谁就能将功赎罪,不仅要说得准确无误,还要说得比对方快! 济州知府很快反应过来,他一捏手指,抬起头来,方才的嚣张不屑已然不见,“薛大人,我说,我全部告诉二位。” 柴进和柯苒那边也用了同样的法子,通判和知府不知道对方的情况,都被耍得团团转,双方皆签下了供词。 四人回京一趟还收获颇丰,不仅破获了谣言一案还捉住了罪魁祸首,薛林策将三人先送到刑部,随后才去拜会景杉。 兄弟二人许久未见,都高兴非常,便齐齐坐下来叙旧,其中少不得谈论玉佩一事,薛林策三言两语将此事讲明,屋中气氛欢快融洽,甚是和谐。 其乐融融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串凌乱激烈的脚步声,二人一惊,抬头看去,只见是薛母正急速往书房中冲来。 她衣衫不整,发髻凌乱,双眼猩红,脸上倒是胖了一点,跑起路来脸颊上的肉也在跟着乱颤,还未进屋便尖利着嗓子喊着薛林策的名字。 “薛林策!真的是你!” 她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瞬间将方才融洽温和的气息都冲散得干干净净。 “好啊,总算是让我瞧见你了!”薛母大声叫嚷起来,声音锐利刺耳,宛若锥子戳着耳膜,“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养不家的白眼狼!你可知道你母亲我在这里受到了多大委屈!” 薛林策眉心抽了抽,他之前一直在和景杉互通书信,早就知道个中缘由,此时也当然不信她连篇的谎话。 果然,薛母话锋一转,又开始质问薛琳琅和陆南的婚事。 “你这个不孝子,枉我养你这许多年,你竟然这般报答我!你把琳琅嫁给那个穷秀才到底是什么企图!你疯了吗?琳琅是要嫁给高官豪门做凤凰的,你啊你!” 她伸着手指头,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那指头戳进薛林策的眼珠里去。 景杉只觉她胡搅蛮缠的叫嚷模样聒噪不已,冲紧赶慢赶追逐而来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几人便围上去准备将薛母带走,却没曾想这妇人忽然爆发出一股奇力,竟然挣脱了束缚又冲到薛林策身边。 她本想摇晃他的肩膀,但是一对上那双冷淡漠然的眼睛便觉腿肚子一软,差点跌坐在地,那股嚣张跋扈的气势也像是泼了一层冷水,瞬间消磨大半。 “策儿啊!”她骂完又开始卖惨,“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娘亲,你可知道你这表兄根本没把娘亲当人看!他竟然将为娘驱赶到街道上乞讨,你要为娘做主啊!” 她哭得凄惨,全然忘记自己之前所做的不义之事,这些日子以来景杉也只是命她做些苦力活,她原本就是一婢女,这下却觉得对方在折辱自己,便绝食抵抗。 景杉无法,只得将她软禁以阻止她徒生事端,她依旧不满,天天记挂着在薛林策身边状告景杉。 “你倒是将自己摘得干净,”景杉有些不耐地开口,“张开闭口便是养育之恩,全然忘记自己利用林策和薛琳琅的不义之事。” 薛母脸色一白,勃然大怒,“胡说什么!我养他们那么久,报答我不是应该的吗?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她尖叫嚷嚷,景杉依旧面色从容,只素手拿起茶盏,吩咐身边的侍卫过来,“她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将她押下去。” 薛母闻言又爆炸起来,开始乱蹬乱动,胡乱挣扎,“薛林策!你果然是个白眼狼,我这般对你,你连句好话都不替我说!我早就知道你帮不上忙才寄托琳琅嫁个达官显贵,你倒是背着我把她私自许配给别人,你这个没良心的!” 薛林策不置一词,只静静听着她的声音渐渐远去,任由景杉处置。 第371章 柯萤婚事 如此一来,薛林策也算是同薛母彻底断了联系,从景杉的府邸出来,外面日头正好,他心中却不甚明朗,只觉像是覆盖上一层阴云,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毕竟是有着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他已将她当做亲人,早做好了尽心尽责赡养的打算,谁知她…… 心中长叹,他垂着脑袋到了唐府,强打精神给岳父大人请过安,唐洛瑜已经先他一步回家,拜见完岳父后夫妻二人正好在院中撞上。 唐洛瑜一见他脸上便荡漾开一层笑意,“回来了?” 日光清透,她脸上的笑意像是清风过水痕,轻轻浅浅,惹人喜爱。 但是只过了一刻,她面上的笑意便收敛了许多,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袖子,“怎的好像不开心?莫不是在表兄府上遇到了什么难处?” 薛林策一低首便对上自家娘子那温柔清透得如琉璃的双眼,无需多言,心头的沉闷便消散了大半。 他探出另一只手,将唐洛瑜的小手包住,“方才我在表兄的府上遇到了母亲,她痛斥了我一顿,我本意是想将她当做母亲好好孝敬,可她所做的那些不义之事又实在无法让我安心。” 他叹了一声,像是要将心口中的污浊之气都吐出来,“于是我便随表兄去处置了。” 唐洛瑜眼眸晃动,张开双手,将薛林策的腰身抱住,脸蛋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安慰道:“知道你难以割舍养育之恩,可你已经对她仁至义尽,若是长久纠缠下去,怕也是无益,大可不必自责。” 薛林策心口轻微地起伏着,伸手一搂,广袖便将唐洛瑜整个盖住,夫妻二人在日光下相拥安慰的模样美好得宛若一幅油画,和谐融洽,让人心中安宁。 这时,院门处忽地响起一串细碎的脚步声,两人下意识分开,将视线投向声源处,只见竟是柯萤提着裙摆过来。 许久不见,她比最后一次见面时丰盈了些,下巴也圆润了许多,脸上含着笑意,走路带风。 “小瑜,”她欣喜地喊了一声,眉眼带笑,两只眼睛都弯弯的,“我听人说你回来了,便赶紧过来瞧瞧。” 她一步一跳地走到唐洛瑜身边,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眼中燃烧着一团幸福的火焰,笑意快要溢出来。 “这般欣喜可是有什么喜事?” 唐洛瑜也被她传染,开口时也带上了一股欢快的气息。 “瞒不过你,”柯萤拍拍她的手背,脸上的笑意未减,又浮上一层带着羞赧的红晕,“其实,不仅关月和霍旸要办婚事,我也准备嫁人了。” 唐洛瑜微微一惊,同薛林策交换一个惊讶的眼神。 “我要嫁的不是别人,就是陈维岱,”她双颊上的红霞布满眼窝,像是傍晚的湖面,又补充一句,“他对我很好。” 夫妻两个更惊讶了,唐洛瑜不禁追问:“你可是用了什么药已经恢复记忆?” “这倒是没有,”柯萤抬头,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我还是记不起以前的事,但是陈郎对我很好,我已经决定要嫁给他,今天就是特意来请你们二位届时去喝喜酒的。” 两人短暂地怔愣一下,随即便默契地同意。 唐洛瑜说到底也是个外人,多问也有失分寸,也只能祝福,“那便恭喜二位了。” 思绪在脑子里走了一圈,她见陈维岱并未在场,便又硬生生将已经到嘴边的“百年好合”咽了回去。 柯萤还需去发请帖,没有多留,连杯茶也没来得及喝就急匆匆地又出了门。 “既然她不介意自己有没有记忆,那这蛊毒是不是只要控制住就没事了?” 薛林策握着唐洛瑜的手,二人走向一旁的石桌先后坐下。 自从去往岳东任职后,夫妻两个很少再有这样独处的机会,每日不是在思索计划就是在破获案件,忽然停顿下来后疲惫感也追了上来,一时有些犯懒。 恰好身边坐着的便是此生挚爱,温润的日光和徐徐的风声下,两人相互依靠,心中安定,光是坐着不说话便也觉幸福无比。 “行医一事还需得问问柯苒,只是柯萤中了蛊毒已久,先前也并未服用什么见效的药,不知现在还有没有恢复的机会。” 唐洛瑜靠在自家夫君的肩头,两人十指相扣,温热的气息交融在一块,心海中荡漾开一片波澜。 两人越说声音越细,额头抵到一起,耳鬓厮磨,好不亲密。 这时说曹操曹操到,柯苒和柴进的声音忽然在院门响起,夫妻两个立刻像是怕早恋被捉住的小情侣一般快速退开。 柴进和柯苒一路进了屋,并未察觉两人脸蛋红扑扑的,开门见山地问:“方才柯萤可有对你们见过她要和陈维岱成亲的事?” 两人颔首,柯苒向来嬉皮笑脸的表情立刻黯淡几分,柴进抱着双臂站在一边,眉头紧皱,二人眸光复杂地对视一眼,似乎有些困惑。 “柯萤的记忆还有恢复的机会吗?” 唐洛瑜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索性直言戳破。 柯苒又瞅了一眼柴进,半晌后才长叹一声,“我看难,若是能医治,中招那会便治好了,又过了这许多日子,想来是难了,就怕这蛊毒日后有影响。” “我方才见柯姑娘身子康健,面色红润,这蛊毒应当已经无害了罢?”柴进试探着发言,“若是她不介意是否记得陈维岱,那旁人也不必操心了,只消欢欢喜喜去吃喜酒就好了。” 空气陷入一阵沉默,四人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出解决办法,便只好暂且将此事搁置。 柯萤和陈维岱的婚事在中秋节前一日,日子一晃便到,佳节前后正是团圆的好日子,受邀的每家每户都来得整齐。 二人的婚事还算隆重,虽没有十里红妆,但也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柯萤身着红绿相间的大袖对襟,钿钗礼衣,手持一把团扇,光彩夺目。 拜过堂后,大堂外忽然人声鼎沸,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众人齐齐回首,只见外面竟来了一贵客,此人仙风道骨,一身蓝衣,竟是何淞。 第372章 何淞传位 见到师父来了,柯萤先是一惊,随后便惊喜出声,“师父!” 她心中激动,差点忘了自己在拜堂,一时也顾不得那许多,索性揣了团扇蹦蹦跳跳地上前去。 “您怎么来啦?” 何淞捋着胡子爽朗地笑了几声,“爱徒成亲师父怎么会有不来的道理?到底是来晚了,没瞧见你拜堂。” 婚事办得匆忙,就连唐洛瑜和薛林策也是临时通知的,新婚夫妇本打算成亲后再亲自上门拜访师父,没料到师父不远万里亲自祝贺。 何淞怜爱地摸摸柯萤的头,有些感叹又有些惆怅,“萤儿到底是长大了,多日不见,身子可有恢复?” 柯萤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失落,轻轻摇头,何淞便住了口,“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晦气话。”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被手绢裹着的物件,小心打开后竟是一支雕琢成玉兰样式的发簪,通体纯净清透,一看便是上好的料子。 “这簪子本是你师娘的,如今便赠与你罢。” 他将发簪交予一旁的陈维岱,后者赶紧接住,随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其插在柯萤的发髻之间。 温馨的小插曲后婚宴继续,此时正是晌午,天上日头正好,天气晴朗,院中栽种着许多阔叶药草,正好削弱了许多暑气,温度恰到好处。 柯苒作为柯萤的师兄自然负责起了兄长的职责,引着何淞一路去宴席中坐下,柴进也跟在他身边,正一坛一坛地往外搬酒水。 酒坛上的红布撤下,空气中立即漂浮上一层醉人的酒香,混合着院落中的药草气息格外沁人心脾,多日以来的沉闷气息也消失大半。 柯苒正沉醉呢,一睁眼忽然瞧见师父正意味深长且严肃地瞧着自己。 他心中突地一下,自打有记忆开始师父对自己便是又严厉又疼爱,每每摆出这幅神情便是要生气了,今日他也没做什么逾矩之事啊,怎的师父又这样? 他心中打起鼓来,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撞到了身后的柴进,二人四目相对,眼神皆是润泽柔软。 这短暂的温柔一幕落在何淞眼里,他战术性咳嗽两声,径直走到两人面前,灰白的眉毛拧在一块。 “柴进,我身为柯萤和柯苒的师父向来开明,萤儿不顾失忆要嫁给陈维岱我也不反对,柯苒和你……”他别有深意地瞧了一眼面前的徒弟,又略带尴尬地咳嗽两声,“世人皆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但是你师父已经知道了你俩的事,正在赶来的路上,你自己同他解释吧。” 听闻自己师父也将要过来,柴进顿时大骇,他在这世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师父叫他全名,那老人家他就是长十个胆子也惹不起。 “柯苒……” 一向莽撞冲动的大老爷们竟也有害怕的时候,他下意识往柯苒身边躲了躲,却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去挽他的手,只能小声地叫着他的名字,用眼神求助。 但是柯苒却没有理他,双眼只是直勾勾地瞧着前方,像是被方才的话吸走了魂魄一般,毫无往日活泼欢快的气息。 “而且这一次我也不只是单单来为萤儿祝贺的,”何淞步入正题,脸上神情更加严肃,直教人不敢直视,“阿苒是我的得意门生,已经离开谷中太久,如今萤儿又已成婚,我也已经年迈,谷主之位空缺,若是无谷主坐镇,想必会招致许多江湖麻烦,这次我来便是要将阿苒带回丹枫谷。” 此话如一记惊雷劈在两个历尽艰辛才修成正果的二人头顶,柴进纵使见惯了大风大浪也是狠狠一怔,他知道,若是自己师父来了定也是要自己回去的,两人若是今日分开了,以后怕是再也难见面。 他咬咬牙,心中几乎是立刻做了决定,他不走,他打死也要和柯苒在一块。 想到此处,他便下意识低首去瞧柯苒的表情,只见他心心念念的人儿此刻正低着眉眼,垂着脑袋,半句也不言语,柴进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犹豫。 怎么?难不成往日种种都抵不过这谷主位置吗? 心脏上像是洞开一个口子,柴进只觉胸腔内那不辞劳苦跳动着的器官竟隐隐作痛,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像往日那般急躁,反而求助似地看向站在远处的薛唐夫妇。 薛林策和唐洛瑜自然也看清楚了他的视线,二人皆有些犹豫,不是不愿帮,只是说到底这始终是家务事,夫妻两个皆是外人,又有什么资格来劝呢? 空气中好似压下一片阴云,热闹融洽的氛围被冲散,往来的宾客也察觉到异样,纷纷安静下来,现场无人说话,一切动静都被抽干,仿佛全世界都在等待柯苒的态度。 半晌,垂着脑袋的青年才缓缓开口,“师父当真是要传位给我吗?” 他说得极慢,调子极缓,像是一曲完毕后连绵微弱的尾音,何淞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不愿? 柴进眸光动了动,却依旧轻松不起来,脊背仍旧绷地笔挺,方才柯苒的犹豫已经烫进了他的脑海,只此一瞬,他便知道对方并不像他那样坚定。 “阿苒,”到底是爱徒,何淞虽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开口时依旧饱含教诲耐心,“你切记自己也是丹枫谷的人,想当年为师将你带进谷中时你是如何承诺的?” 柯苒垂在身体两侧的手骤然捏成拳状,猛地抬起头来,“徒儿当然记得,愿悬壶济世,游历天下,徒儿从一开始便志在四方,若是做了谷主不就是困在那一方小小天地中了吗?师父往日不也赞同吗?怎的今日就变卦了呢?” 他咬咬唇,一时激动嘴角差点沁出点血沫来,拳头捏得指节发白,“师父,徒儿不愿……” “你当真已经决意如此?”何淞骤然打断他的话,一面拧紧长眉复杂地瞅了一眼他身边的柴进,含着些愠色一字一顿,“你当真要为了此人放弃谷主之位?” 柯苒抬头与他严厉的眼睛对上,半个字未说,只重重点头。 第373章 婚宴风波 众人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得何淞因愠怒而变得沉重的呼吸声,眼见局势逐渐失控,柯萤清亮的声音忽然打破沉默。 她上前一步,众人纷纷为她让出一条小路。 “若是师父不嫌,弟子柯萤愿意做这丹枫谷谷主。” 众人又是一惊,随后便交头接耳起来,空气中一片窃窃私语的低声,在场之人要么是行走江湖的要么是武林人士,本身对这种争执见怪不怪,可一旦说到丹枫谷谷主易位便来了兴致。 陈维岱也从她身后走出来,身穿喜服的新婚夫妻并肩而立,柯萤眼中无波无澜,从容而坚定,宽袖之下,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萤儿自认有做谷主的本事,师兄既然志在四方,师父何不放他云游四方,”说着,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夫君,眼中越发坚定,“萤儿既已成婚,正好可以久居谷中,师父以为如何?” 何淞瞧瞧柯萤,又瞧瞧陈维岱,怔愣了好半天才开口,“你和阿苒都是我的得意门生,本来谁来做这谷主都一样,只是之前为师考虑到阿苒身为师兄应当传位给他,既然他不愿,日后便辛苦萤儿了。” 柯萤却是浅浅一笑,握紧了陈维岱的手,双眼弯成两枚月牙,“有夫君助我,萤儿必定会将谷中事务料理周全。” 夫妻两个相视一笑,气氛终于缓和下来,婚宴继续,宾客们接着把酒言欢推杯换盏,方才还寂静的现场立刻又恢复了热闹活跃的气息。 柯苒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是感慨又是庆幸,他抱起一坛酒,想要招呼柴进一起去喝一杯,扭头时却见柴进面色依旧冷冽。 “怎的了?” 他不知是自己方才的沉默和犹豫刺伤了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便牛头不对马嘴地劝告:“都已经过去了,我不会走的。” 本以为向来好说话的柴进会马上恢复往日的笑脸,却不想对方听完这话后脸色更加阴沉,瞅了瞅他手上的酒坛,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往屋中走去。 他气势汹汹地走过回廊,玄色的身影很快没入人群,还撞歪了几个拿着酒杯路过的宾客,大伙不满地抱怨几句,柯苒身边响起一阵不悦的啧啧声。 “你到底怎么了?怎的忽然不开心了?”柯苒终于反应过来今时不同往日,再不哄自己就在孤家寡人的边缘徘徊了,赶紧一面喊一面丢下酒坛撵上去。 柴进故意不听,跑得飞快,柯苒在宾客中穿来穿去,“柴进!阿进!你等等我啊!” 两人一路追出了喧闹的前院,进了内院,这里是后厨,厨子们正忙得团团乱转,院中打下手的人们也是来来往往,柯苒一进来便淹没在一片忙碌的人流中,和柴进的距离拉得更远。 他又喊了几声,谁知对方竟一个旱地拔葱,从地面飞身到了屋顶,沿着一溜儿屋檐跑了几步,快速消失在屋脊之下。 柯苒傻了眼,这是唱的哪出戏?怎的这人为了躲自己连轻功都用上了? 他焉头耷脑地回去,前院仍是一片热热闹闹的气氛,因宾客们都是江湖中人,因此也无常人的繁文缛节,众人全无那些虚礼,只图喝得尽兴,吃得开心,一片喧哗的潮流中,像是霜打茄子的柯苒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怎的了?没追上吗?” 柯苒一抬眸,只见是薛唐夫妻俩走了过来,便长长地叹了口气,随手拿了个白瓷杯子。 来往的宾客皆是豪情万丈,大有填满宴席上所有空酒杯的架势,柯苒刚拿到手上,酒水便被一过路客人倒得差点溢出来。 “若是追上了,我也不会这幅模样了,不知阿进是怎的了。” 柯苒好生苦闷,前后都想不通因果,将酒水都一股脑灌进喉咙中,他喝得太急,一时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睛都憋出两滴泪。 “我以为他不愿意我回去,”他皱着眉,思维发散到没边,“难不成他想要我回丹枫谷?他其实并不愿与我待在一块?” 这个离谱的结论戳中了他心中痛处,柯苒差点当场哭出来。 又灌了一杯酒下肚,他忽然想起什么,抬手一把拉住唐洛瑜的袖子,央求道:“小瑜,要不你去帮我问问吧,柴进这会根本不听我的。” 何止是不听,根本是不想见。 唐洛瑜一怔,同薛林策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色,也罢,看在闺蜜情的分子上便帮一把吧。 见两人同意,柯苒像是吃下一颗定心丸,很快又乐呵呵地恢复了往日没心没肺的开心模样,转头就去继续参加师妹婚宴。 但是事情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顺利,柴进这个从来没在他面前耍过性子的人竟一连好几天都躲着他,见着他便绕道走,有时直接飞身跃上屋顶,一个白眼都不分给他。 唐洛瑜尽职尽责地替柯苒劝了,但双方关系依旧僵硬纠结,一连三日,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硬是连面都没见上过,柴进铁了心不理人,柯苒怎么示好都毫无用处,府中下人因这二人的矛盾也是闹得战战兢兢的。 这日柯苒从外回来,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给大伙带了点心,他喊了一圈没听到半个人应答,空气出奇的安静,连下人也未见得半个。 他心头立即浮上一股不祥的预感,想起三日前婚宴上时师父说过珑山叟喻承泽已经在路上,难不成喻师父将柴进带走了? 念及此,他赶紧丢下糕点就往内院冲,也忘了近日二人间的不愉快,一边跑一边不顾形象地大喊:“柴进!阿进!” 跑到内院,他瞧见厅堂的门是虚掩的,心中一动,便加快步伐过去,“砰”一声推开门,看清楚其中景象后吓了一跳。 只见屋中整整齐齐地坐着薛唐夫妻和柯陈夫妇,一旁是表情严肃的何淞,另一边则是同样严肃的柴进。 众人一言不发,柯苒呆立在原地,像是镶嵌在了门框中,一时有些发愣。 这时,暗处一略带风霜的声音忽然打破沉寂,“你就是何淞的得意门生柯苒?” 第374章 柯苒受伤 他微微一惊,将视线投向声源处,只见那里不知何时竟站着一腰身有些佝偻的老头。 此人一身灰色衣衫,双鬓染霜,面容深刻,未蓄胡须,神色冷厉严肃,光是瞧着便让人觉得他满是压迫之感,柴进一个身手敏捷的侠盗在他身边比起来都显得温和许多。 何淞站起身来,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正是。” 说罢,他又回首瞧向柯苒,“阿苒,这便是柴进的师父喻承泽喻老前辈。” 闻言柯苒不知何故竟莫名紧张扭捏起来,僵硬地向着喻承泽行了一礼。 “何兄,你教的徒弟是不太会讲话吗?怎么要你这个师父来开口,”喻承泽挺直脊背,将柯苒上下打量一番,眼中像是含着闪着寒光的钩子,能轻易将人刺透,“你徒弟倒是长得一表人才。” 柯苒向来厚比城墙的脸皮一红,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师父,”柴进出声制止,“别说了。” 到底是小情侣,虽还生着气,但依旧愿意护着对方。 但是他不说还好,一说便点燃了喻承泽压抑了一路的怒火,师徒两个都是习武之人,性子莽撞暴躁了些,一言不合就要发扬君子动手不动口的处事原则。 “为师又未曾说他的不是,他师父都没着急,你急什么?”喻承泽转头就是对柴进一阵劈头盖脸的数落,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老头是碍于何淞在这故意指桑骂槐呢。 “这般护着他,师父的话也干脆不要听了,既然你愿意同他云游四方那便索性割舍师门一道走了得了!” 喻师父脾气急躁,一点就炸,柯苒左右为难,想着劝一劝,还未开口却又被柴进冷言打断,“不关你的事。” 此话一出又让喻师父理解错误。 他先入为主觉得柴进在护着柯苒,这话听在耳朵里便更加笃定他是不顾师父颜面也要维护他的断袖情谊,登时更加恼怒。 “你个小兔崽子,”喻师父气急,随手从架子上抽出一根鸟羽掸子反手握了,“你还在护着他!当真觉得为师脾气温吞吗?给你惯的!” “咻咻”两声,鸟羽掸子刺破空气发出让人被迫回忆童年痛苦经历的声音,喻师父教训自己徒弟一点都不客气,两棍子一点不差地打在柴进肩头,竟当场绷断成好几节。 “喻师父息怒!”柯萤和陈维岱见势不妙赶紧上去阻拦,喻承泽正在气头上,不管不顾地将两人推开。 “谁也别拦我!今天我就是要教训这个孽徒!闪开!拳掌无眼,打到谁谁倒霉!” 他大声嚷嚷,额头上青筋暴起,灰白的眉头紧紧一拧,威严得好比庙宇中的神只,薛唐二人本想去拦,但见到这番景象一时也不敢近身,只好站在一旁劝阻。 一时间屋中吵闹一片,劝告声、打斗声、杯碟碰碎声交缠糅杂在一起,喻承泽本就心烦意乱,耳边又是一片聒噪,登时更加恼怒,他手上的掌法正积蓄着力气,一时没有收住,竟直冲柴进的胸口而去。 人群外的柯苒发现异常,赶紧大喝一声,“住手!” 然而已经来不及,喻承泽已然出掌,他来不及细想,双腿已经替他做了决定,他拨开围着的人群,冲到了喻承泽跟前,想也不想地将柴进挡在身后。 喻承泽大惊,未来得及收力,竟就这样结结实实地打在一个非习武之人的身上,砰”的一声闷响,柯苒身子剧烈抖动一下,猛地喷出口鲜血,紧接着全身一软,直直往后倒去。 “柯苒!” 柴进接近嘶喊地叫出他的名字,抬手接住他坠下的身躯,将他紧紧搂在怀中,其余拉架的人也是吓得面如土色,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齐齐围上去查看情况。 喻承泽仍沉浸在愕然之中,还保持着出掌的姿势怔愣在原地。 “喻承泽!你疯了吗!”何淞大怒,一时也不管那礼仪架子,冲上去就拽住喻师父的领子,恨不能给他一拳,“你教训自己的徒弟打我徒弟做什么!要是柯苒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是问!” 他双眼飚上一层猩红,拽着喻承泽一幅要拼命的架势,喻师父自知理亏,也不敢还手,只得由着他又拖又拉地呵斥。 “二位师父!”柯萤急得要哭出来,“你们莫要再吵了,师兄已经受了重伤!” 何淞动作一顿,这才赶紧松开喻承泽拨开众人去瞧柯苒,“都让开!让我来瞧瞧。” 众人挤在一起的脑袋赶紧撤开,为他留出一片空地,只见柯苒无力地躺在柴进腿上,双眼紧闭,身子小幅度地抽搐着,鲜血正从嘴角和鼻孔不停地往外涌动,发出些不知是痛苦还是难以喘息的哼哧声。 “快把他嘴掰开,”何淞吩咐柯萤,“不能让血污堵住口鼻!” 柯萤马上去办,陈维岱则蹲在她身边帮着清理柯苒脸上的血迹,其他人也赶紧忙活起来,打水的打水,找帕子的找帕子,很快就将血污清洗干净。 但是柯苒哪里只是单纯皮外伤,外表的血迹清理干净了,内伤却依旧在发作,他身子不再抽搐,也不再发出剧烈地喘息,若不是胸口还在微微欺负,简直像是死了一般。 何淞诊着他越发薄弱的脉,脸上表情越发阴沉,黑云压城,像是能滴下墨来。 “若是再无医治手段,按照阿苒的伤势怕是活不过三个时辰。” 何淞眼中涌动出一股凶狠的怒意,将一有机会就狠狠剜喻承泽一眼。 这话像是点醒了喻师父,他慢慢站直身子,惭愧内疚的模样与方才勃然大怒当众发火时判若两人。 “何师父,我对不住你。” 何淞一听就来了气,“你对不住的是我徒弟和你徒弟,这会子跟我道歉有什么用,还不把你的百年山参拿出来救人。” 其余人一愣,竟不知喻师父还有这样治病救人的法宝。 喻承泽愧疚地颔首,一面道歉一面从包袱中取出一紫檀木盒来,那盒子雕琢得精致,一打开,屋中便飘满药草的香气,令人神清气爽。 第375章 柴柯和好 何淞小心地将山参取出,大伙好奇,纷纷引颈而望,却见那包治百病的百年山参瞧起来并无特别之处,只不过颜色深些,身子壮些。 喻承泽眼巴巴地瞧着宝贝拱手让人,何淞才不客气,取出小刀报复性地切了一大块下来,这一刀像是割在喻师父的心坎上,他丝丝地吸了口凉气。 何淞有些不悦,挖苦道:“这有什么舍不得?你可是把我徒弟都打成重伤!” 此话一出,喻承泽只得赶紧憋屈地住口,将那切到只剩下一半的人参小心地收在木盒中,再次塞回到包袱里。 何淞将那人参快速洗干净后捣碎,拿热水冲了送过去,柴进心领神会地接过,小心地将参汤吹凉后喂到了柯苒嘴里。 柯苒此时意识半梦半醒,服药倒也顺利,热汤顺着肠毒灌下去,身上好似千万个毛孔地舒张了,那股在五脏六腑间胡乱穿梭,震得乱疼的怪力也陡然消失,越发微弱的脉搏逐渐有了生机。 不到半柱香的工夫他便睁了眼,眼珠清透,眼神清明,脸上也浮起了些健康的红晕,只是嘴角还残留着些殷红的血迹。 柴进心中的大石落了地,轻松之余不免庆幸地将柯苒往怀中搂紧,又自然而然地用拇指将他嘴角的血擦干净。 “是我不好,”他堂堂七尺男儿眼中竟涌上点泪花,“你也是的,我教你去一边你怎的反而过来挡那一掌,你又不是习武之人,若是今日没有人参救命,你可就经脉俱断了!” 柯苒嘴唇煞白,咳嗽了两声,“你遇险,我怎么可能不管?” 喻承泽不想瞧自家徒弟和别家徒弟缠缠绵绵的样子,只觉后背鸡皮疙瘩骤起,赶紧收拾了包袱出门。 何淞深藏功与名,也随之离开,留在房中的两对夫妻明白二人关系多半是要和解了,也心照不宣地给他们留出单独相处的机会,一个个都找借口溜掉,屋中一时只剩下柴进和柯苒。 大伙不知两人在屋中究竟谈了什么,总之最后柴进面带微笑地出了房间,随后又满脸温暖地往后厨走,说是要亲自替柯苒煲汤养伤。 柴进刚出院落不久,门外就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蹄声渐渐逼近,众人听得其中混杂了些铃铛动静,便知道是花师叔来了,纷纷聚集到大门口。 果然,只见青石铺成的悠长街道上快速靠近一个骑着黑马的红衣女子,不是花师叔还能是谁? 她在众人面前勒马停下,大伙这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沈怀中。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沈怀中怕花师叔更怕喻承泽,这会见师父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更是心中一紧,登时有些后悔。 “你小子!你惹的事为师可全部都知道!之前没有机会好好教训你,你现在倒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了!” 喻承泽呵斥一声,吓得沈怀中后退一步,差点绊个跟头。 老头子正在气头上,这会看着这逆徒更是恼怒,索性随手抄起墙边的扫把追着沈怀中便打,多少有些迁怒的意思。 沈怀中大惊,脚下生风,一溜烟往街道跑去,喻承泽也穷追不舍,师徒二人的声音在街道上盘桓上升,只听得师父高声呵斥,徒弟不停地求饶,两人追逐的声音逐渐远去。 在一旁看热闹的几人皆没有上前劝阻,不约而同地选择围观。 一直从下午闹到傍晚,喻承泽将沈怀中狠狠教训一顿才消了气,两人回来时一个剧烈地喘着粗气,面色依旧严肃,一个捂着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又是委屈又是不平。 打完训完,喻承泽又当即骑马匆匆离开,连晚饭都没吃一口,憋着气表示以后不再管年轻人们的闲事。 此时天色擦黑,大伙送走喻师父又乌泱泱地去房中看望柯苒,这人刚喝下半碗鸡汤就能下地走路了,又过一会,便能正常进食了。 他不知是自己师父从喻承泽讨来的人参救了自己一命,还以为自己福大命大身子骨好才逃过一劫,当晚吃饭时便不厌其烦地提起此事,精力一恢复,性子也变得比先前还吵闹了。 桌上摆了一圈饭菜,他一面往自己碗里夹菜一面絮絮叨叨地数落柴进,“前些日子都是因为你胡乱闹脾气我才在师妹的婚宴上没吃个尽兴,如今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他很没礼数地用筷子在空中划拉一下,“至少得亲自给我做半个月的饭菜吧。” 柴进端着碗筷,目光像是黏在柯苒身上,一动不动地瞧着他,听他点到自己了才接一句,“你要我做多久就做多久,就当是给你赔罪。” 薛林策正喝着汤,闻言差点噎住,心中庆幸还好今日饭桌上的都是夫妻,要是某个单身人员混在其中,保不准醋都喝饱了。 想法还未消散,面前忽然闪过一道白色人影,只见是包着脸的沈怀中正从屋中出来,他不情不愿地在桌边坐下,离所有人都极远。 挑眉瞅了一眼柴进,他眼中溢出些不屑。 “我算是知道师父为何一见到我就恼怒了,原来是替师弟背的锅,”他一开口便是含着嘲讽的风凉话,“我随同师叔过来,本是想着拜见师父,结果无缘无故地受他一顿责骂,想来是师父舍不得数落你,便迁怒我。” 话音未落,在场之人脸上都有些难看,沈怀中以一己之力搅碎了其乐融融的氛围。 “柯公子身子可还好?”他话锋一转,将矛头对准柯苒,“听说你替我师弟挨了一掌,以往我还以为你是个文弱大夫,没料到你还有如此英勇一面,倒是我师弟修来的福分。” 柯苒一时有些茫然,不知此人到底是在贬他还是在夸他,伶牙俐齿也败下阵来,便下意识瞧向柴进。 柴进向来不擅长这些口舌之争,只握住柯苒的手,冲他微微摇头,“别理他,这厮就爱说些风凉话。” 柯苒乖巧地颔首,继续埋头吃饭,其余众人也嫌弃沈怀中,皆默契地保持无视,他讨了个没趣,闹脾气似地搁下碗筷说要回房。 第376章 红阳道踪迹 沈怀中正堵着气要走,忽然客厅的大门被“砰”的一声猛地推开,空中扬起一片尘土,在场之人早已经历过数次偷袭,见状马上警觉起来,齐刷刷地“蹭蹭”站起。 浅薄的尘土过后,门口出现的人竟是唐敏山。 他风尘仆仆,衣摆一圈水渍,发丝上还沾着墨绿水草,脸上有些细小的划痕,眼窝深陷,眼球突出,眼睑处一片青灰,像是一宿没睡从城外游回来的。 “二哥?”唐洛瑜柳眉轻拧,有些困惑地同薛林策对视一眼。 “你们都在就好,我正好有事要告诉你们。” 唐敏山气喘吁吁地开口,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大步流星进来,众人这才发现他脸色也是青黑。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沉默不语,连沈怀中都脚步一顿,又折返回来,屋中立刻蒙上一层寂静又紧张的气息。 唐敏山随手挑了把凳子坐定,一只脚踩在凳面上,全无礼数可言,惹得大伙频频皱眉。 “我在跑船时遇到一奇人,此人交给我一瓷瓶,说他是红阳道中人,我便赶紧回来通知你们。” 几人大骇,柴进有些沉不住气,上前一步追问:“当真有此事?他们给了你什么瓶子,你且拿出来瞧瞧。” 唐敏山倒也不急不躁,只在怀中摸了一阵,随后便掏出一拇指大小的青花细瓷瓶,那瓶口封着一层红布,一红一青的对撞显得极为割裂。 唐洛瑜心头猛然浮起一丝异样,唐敏山却已经在慢吞吞地拆上面的红布,“这便是那瓷瓶,我一路上不敢打开,特地回来让你们出出主意。” 众人的视线如聚光灯般齐刷刷落在那鲜艳如血的封布上,屋中紧张气息更甚。 眼见那抹红色要拆开,沈怀中忽然拨开众人挤了进来,指尖稍一用力,腰间的水墨折扇便被顶了出来抛到空中,他单手握住扇柄,“啪”一声摁在即将打开的红布上,又将细瓷瓶封了个严严实实。 大伙一愣,又惊又疑地抬头瞧他。 “你们不要相信他的话,”沈怀中长眉一拧,脸上虽还带着伤,表情严肃时却也是充满让人心安的正气,“既然与红阳道会过面,他又是唐家人,怎么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大伙反应过来,整齐地往后推开让出一片空地。 唐敏山表情空白一下,随即便忽然恼怒,“你说什么!?” 许是情绪激动,话音未落,他耳根的青筋猛地暴起,随后沿着肌理下的血脉如快速生长的藤蔓一般扩散开来,只眨眼的工夫,他脸上的经脉就条条突出,呈现一片诡异的黑色,双眼也迅速布满红血丝,眼白顷刻间就成一层血色,宛若鬼魅幻化。 众人大惊,沈怀中却握着扇柄半步未退,神色依旧坦然,这会子见到唐敏山这般可怖模样竟还有些得意。 “果然不出我所料,唐敏山已经中了蛊毒。” 他手腕一翻,趁着唐敏山发疯之前将那细小的瓷瓶抛到空中,再一手接过快速将上面的丝线缠好。 唐敏山反应过来,立刻勃然大怒,失了智般冲他嘶吼:“还来!” 他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如饿虎扑食冲着沈怀中张牙舞爪地扑来,沈怀中后退一步,瞅准时机,趁他将落未落手臂高举时将扇子如利剑般刺过去,扇面带着一股奇力戳中唐敏山腋下的穴位,他闷哼一声,像是被半路截胡的石块,“哐”一声落在地上。 “你们小心,”沈怀中趁着这个工夫提醒屋中众人,“他中了癫蛊,这时已经丧失理智,但依旧是个凡人,只要我们联手就可以轻松将他制服,那瓶中一定也是蛊虫,你们千万不可打开!” 话音刚落,唐敏山又冲了上来,中了癫蛊的人都丧失理智,力道极大,且全无痛觉,只会像个杀人机器般全力执行那下蛊之人的命令,眼下,那人命令应该是打开瓷瓶给所有人下蛊。 柴进眼疾手快,一把拽下屋门前用作装饰的帷幔当做绳子冲了上去,“薛大人!” 他高声提醒此时正站在唐敏山身后的薛林策,将揪紧的帷幔一头丢了过去,薛林策一手接住,两人极有默契地绕着唐敏山转起圈来。 中了癫蛊之人毫无思考能力,那帷幔编织的绳子很快就将唐敏山上下缠绕起来,顺利将他捆住。 唐敏山一个劲地乱动乱蹬,力气极大,眼看那帷幔要撑不住,唐洛瑜和柯苒一人打了一桶水来对着他头顶便浇了下去。 沾了水的帷幔极其结实,柯萤和陈维岱趁着他暂时被控制时已经从房中取了绳索来,两人学着唐洛瑜的样子将绳子沾湿,随后又七手八脚地将唐敏山捆在椅子上。 唐敏山依旧胡乱挣扎,呲着大牙摇晃着脑袋啃着空气,像是着了魔的大狗。 柯苒小心地靠近,查看了他的眼珠和脉象,确定是癫蛊无异,这种蛊毒最为常见,也最容易解。 他取了一块带血的生肉,盛放在碗中,随后又将柴进头上用以固定发丝的银簪拔下,用打磨得能做暗器的簪尾刺破了唐敏山的指尖。 鲜血滴到生肉上,不一会,便有许多细长的黑色虫子从那小小的伤口汹涌而出,鼓鼓囊囊,滚来滚去地落到生肉上,分不清是头还是尾的地方对着生肉不停啃食,空气中立即响起一阵蚕食桑叶般的沙沙声。 众人瞧得有些恶心,沈怀中见那蛊虫已经全部被勾出来,便撕下桌布一角,沾了酒水用火折子点燃,丢到蛊虫堆中。 柯苒将碗搁在地上,只见那一股火势瞬间膨胀上涨,将蛊虫烧得噼啪作响,一股黑烟盘桓上升,空中竟有点烤肉和酒水混合的香气。 只是方才见了那恶心的虫子这会众人连带着觉得这股气味也有些令人作呕,便纷纷捂了口鼻,生怕那蛊虫乘虚而入。 很快那火势又渐渐熄灭,再看那盛装着蛊虫的碗,已经是烧得漆黑一片,蛊虫的尸体已然化作灰烬,只有那块未被啃干净的生肉干巴巴贴在底部。 第377章 紧追不舍 “我在哪?” 唐敏山耷拉着脑袋,脸上还一片惨白,他身上出了好些汗,像是从水中捞起来一般,刚才挣扎时弄乱的发濡湿了粘在脸上,更显脸色苍白如纸。 他视野模糊,只觉四肢酸痛,眼前发白,好一会,他的意识才逐渐清醒。 “小瑜?”他惊讶地瞧着妹妹,刚想站起,却发现自己四肢被束缚,“你们在干什么?怎么把我绑起来?” 他闹了一会,忽然又反应过来,“不对,我怎么在家里,我不是在跑船吗?” 唐洛瑜三言两语解释清楚,薛林策过来替他松了绑,“你说你跑船时遇到了红阳道的人,可还记得清楚?” 唐敏山坐在凳上,抱着脑袋思考良久才缓缓道:“我确实遇见了红阳道的人,那人给了我一个瓷瓶,叫我见到你们后再打开,当时我还觉得此人莫名其妙,但是在他点过我眉心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声音渐渐低迷,握着自己还在冒血的手指,“没想到碰这一下竟都能中蛊。” 沈怀中捏着那瓷瓶,小心地将红布捅了个小洞,借着烛火看清楚了其中的景象,果然是一堆颜色各异长相清奇的蛊虫,因唐敏山未按照计划将瓶子及时打开下蛊,此时的蛊虫已经开始自相残杀,相互吞噬。 越看越是恶心,他将布头封好忙不迭地丢到柯苒手上,“各式各样,犬蛊,蛇蛊,阴蛊,看来这下手的人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唐敏山有些难以置信地瞧着那黑碗中的东西,试探着发问:“那些……就是红阳道中在我身体里的东西?” “蛊虫怕火,像是遇水则融的盐,这只是引蛊虫出来的诱饵,”柯苒一面掂量那瓷瓶的重量一面耐心解释,面上神情严肃,毫无往日嬉皮笑脸的活泼气息,“这下蛊之人手段残忍下作,这次不成,定还有下次。” 此话一出,空气中仅剩的轻松气息也被抽空,现场沉闷无比。 经过这么一闹,大伙再也没有心思吃饭,只匆匆收拾了东西各自回房,唐敏山因中过癫蛊这会还未完全恢复,只好暂时放弃跑船在家中修养。 唐父听闻二儿子受了伤,赶紧连夜过来瞧瞧,父子二人关系向来严肃僵硬,纵使各自心中担心,话起家常来也格外别扭。 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到后半夜两人的话匣子才算打开,唐敏山言生意和经营还算红火,一切周转顺利,告诉父亲不必多挂念,唐父欣慰,两人剪了灯火,家常话到了鸡鸣时分。 次日天刚蒙蒙亮景杉便带着几个侍从登门拜访,此时唐敏山和唐岳才各自回房休整,薛唐夫妇正好起来,便引着景杉去大厅中坐坐。 柴进也起了个大早,他有在用早饭前练功的习惯,便在后院使起了棍棒。 天际四方泛出鱼肚白时柯苒也起床了,两人在后院碰上,正商议着早点之后做什么打发时间,忽然听得回廊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后院雅静,一向只住柯苒和柴进,这会听见外人的动静两人都有些讶然,便齐齐瞧向声源处。 只见一丛青竹后闪过一抹藕荷色身影,柴进警觉颇高,将长枪枪柄往地上一掼,地面立即发出一阵轻微的抖动。 “谁?出来!” 他声音中气十足,饱含威严。 好一会,那从竹林后才慢慢挪出一个丫鬟打扮的侍女,她垂着眉眼,面上荡漾开一片略带羞赧的粉红,有些面生。 “奴婢是景大人的侍女,大人差奴婢给二公子送药,奴婢蠢钝,走错了道,还请二位公子恕罪。”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有些尴尬,柯苒大大方方地替她指了路,那侍女道过谢,又匆匆离开。 她刚走没一会,柴进心头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她说去送药,怎的不见她手上拿东西?” 柯苒倒是没有怀疑,“说不定她是藏在袖子里或者衣裳里。” “那也说不通,她是外人,若是放在身上岂不是见到一个府中下人就要解释一遍?我看事情有蹊跷。” 听到这话,再联想起昨晚的偷袭,柯苒也不安起来,“那我方才还给她指了路!岂不是助纣为虐?” 柴进赶紧收了家伙什,带着柯苒就追着那侍女而去。 两人脚力快,追上一个女子不是什么难事,只见那人在后院门逗留片刻,随后竟穿过花园往正房而去。 二人这下彻底笃定此人便是刺客,赶紧猫着腰跟上去,那抹藕荷色的身影躲过来来往往的下人,径直往云檀的房间而去。 此时天际已经出现五彩斑斓的早霞,院落中还算清明,此人从后窗翻进房内,从头上拔下簪子,稍稍一拧簪体便分开,其中竟爬出一条足有一尺来长的白色细虫。 “不好,”柯苒一惊,下意识扯住柴进的胳膊,“这是阴蛊,她要害人!” 柴进也是爽快,当即一跃而起,将腰间的短刺发出,“咻咻”两声破风声,短刺将那蠕动的长虫狠狠贯穿后钉在墙壁上。 黄色的粘液从长虫体内淌出来,它动了两下,彻底没了气。 那刺客大惊,赶紧冲向前门想要跑,柯苒和柴进极有默契,一个从后窗破窗而入,一个从前门包抄,将她堵了个严严实实。 她不是柴进的对手,三两招就败下陈来,打斗的动静吵醒了云檀,她一见面前钉着的蛊虫,又见凶神恶煞像是要扑上来咬人的丫鬟吓了一跳。 好在她也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又冷静下来,在柴柯二人将刺客拿下,快速退出屋外后迅速反应过来,一起将此人押送到大厅。 众人皆聚在此处,见到四人模样奇怪的过来皆是一愣。 “禀告景大人,”柴进将那刺客的胳膊反剪丢到地上,“此人暗闯唐府妄图对府中人下蛊,她先前声称是您的下人,您看看是否确有此人。” 景杉眉心抽了抽,小心上前查看,“这衣裳确实我府上的侍女,脸也瞧着不面生。” 大伙一愣,难不成这刺客早就埋伏在景杉府上,就为了今日对云檀下手? 第378章 审问刺客 “不对。” 沈怀中一眼发现异常,上前一步,手指在那刺客下巴捻起一个什么,伸手一揭,竟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而那面具之下,也不是姑娘,而是一个胡子拉碴的身形单薄的男子。 众人大惊,原来此人前些日子就暗杀了景杉身边的侍女混了进去,就等着他来唐府拜访时下手。 “这红阳道简直欺人太甚!” 唐洛瑜一时激动,将手上的茶盏往桌上一掼,“蹭”地站起,不足一日,家中差点连续两人遇害,这红阳道简直是个邪祟组织! “娘子莫要激动,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定有法子惩治这帮人。” 薛林策伸手摁住她的肩头,动作很轻,声音温柔,这个简单的动作像是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魔力,唐洛瑜怔了片刻,很快安静下来。 手臂垂在身体两侧,她的手掌藏在宽大的袖子中,薛林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温热的体温在衣袖下扩散,即使在严肃冷厉的气氛下二人也独享自己的小世界。 柯萤下意识捏住陈维岱的衣袍,柳眉紧缩,“这红阳道无孔不入,都已经埋伏在景大人府上了,谁也说不清他们下一个要对付谁。” 沈怀中不愧为毒尾蝎子的名号,他一脚踹在刺客肩膀上,将他踹翻,“说,你们究竟还有多少人,究竟有什么企图?” 刺客冷笑一声,“你们想捉红阳道的人简直痴心妄想,就等着中蛊毒发吧!” 他尖笑一阵,又道:“识相的就快些把我放了,到时候也好留你们一个全尸!” “谋害人命还敢如此理直气壮,”陈维岱也恼了,“还不如实召来!你以为我们没有法子对付你吗?” 那刺客闻言却收敛了方才嚣张的气势,忽然安静不言语,众人不明所以,柯萤猛地反应过来,“快掰开他的嘴!他在咬藏在牙齿里的毒药!” 几人一惊,离得最近的柴进马上采取最为有用的阻止手段,他一拳打在刺客脸上,只听得那刺客嘴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原来是下巴脱了臼。 他无法闭合嘴巴,自然也没法咬碎毒药,藏在牙齿里的药丸也夹着血丝和唾沫从嘴里滑落下来,柯苒怕他再去捡,干脆一脚踩碎。 刺客大惊,嘴里“唔捂”地乱喊,奈何下巴闭不上,说出的字一个也听不明白,毫无方才阴狠冷肃的气息,只让人觉得滑稽。 见一时半会问不出什么,景杉只得先让侍卫将其带下去关押。 唐洛瑜还在气头上,大伙也觉心中不安,柴进率先提议,“敌在暗,我在明,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这样同他们干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们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了,”柯苒表示同意,“现在必须将那刺客问出点眉目来,然后主动出击红阳道,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众人齐齐响应,一时群情激奋,还是景杉出言将大伙拦下,“不可,我们如今对红阳道知之甚少,对方善用蛊毒,又极其善于伪装,若是贸然出击必定落入下风。” “那要怎办?”柯萤抱着双臂,“总不能这样由着他们进出如入无人之境,来一个打一个,今天他们化妆成丫鬟,明个儿说不定就变成你我,倒是如何分辨?” “欲速则不达,此事严肃,还需从长计议,”景杉声音稳稳当当,“况且我们现在已经有许多线索,还请诸位忍耐一二,不久后定会有眉目。” 众人思前想后,也觉景杉说得有理,便只能将此事暂时搁置。 中秋佳节之后休假也告一段落,薛唐夫妇和柴柯二人又要回去岳东,一路上四人无精打采,路过济州时思绪还停留在京城,一面回府一面回味假期中的大小事宜。 四人在大门处下马,前来迎接的是薛琳琅,几日不见,她面色红润了许多,身量高了些,气度也更显得从容。 唐洛瑜还未发现异常,只招呼她外面风大让她快些进屋,她们二人肩并肩走在前面,进了前院,正好遇见陆南过来。 他穿着一袭蓝衣,青丝如瀑,头上只用一白银簪子固定,见了薛琳琅后彬彬有礼地行了一礼,薛林策下意识低了低眉梢,脸上竟快速浮上一层羞涩的红晕,随后便逃也似地拉着唐洛瑜跑了。 洛瑜心中不解,前些日子询问她对陆南是否有意时她虽快速答应,可并未见得她这般忸怩害羞,怎的互通心意后反而越发别扭了?难不成心意还有延迟一说? 念及此,她心中的八卦之火也快速蔓延开来,特意等到陆南离开后才捅捅薛琳琅的腰身,“怎的对未来夫君这般害羞,人家同你打招呼,你怎么扭头就跑?” 薛琳琅双颊上的霞光越发明显,用手去冰脸,“不许说了,本来就没有什么。” 唐洛瑜不依,反而凑近了些,坏心眼地追问:“你偷偷告诉我,我谁也不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哎呀,”薛琳琅脸上烫得要能煮熟鸡蛋,“好洛瑜,你别问了,再问我就要生气了。” “好好好,我不瞎打听了,”唐洛瑜顺嘴答应,眼中却划过一丝狡黠的光,“那你有问过陆南吗?他怎么想?” 见她还在问,薛琳琅气得一跺脚,羞得拿帕子捂了脸就跑,她跑得太过急促,一时没有看路,竟直直撞上正抱着书卷走在院中的陆南。 一时间书卷散落,撒得满地都是,薛琳琅也摔倒在地,陆南一惊,赶紧上前去扶,他没有握她的手,只轻轻捞起她的胳膊,态度疏离有礼,日光下那股书卷气息也像是染上了温暖,叫人瞧得心醉。 薛琳琅一抬眸,二人四目交接,一时都有些愣神。 片刻后,她忽然想起唐洛瑜还在不远处,便急急回首一瞧,果然见她正意味深长地瞧着二人笑。 她脸上登时又热了起来,红晕一路从面颊布满耳根,来不及道谢,她羞得扭头又跑得飞快,留下陆南不明所以地呆立在原地。 第379章 提亲 唐洛瑜将这番景象都瞧在眼里,一路哼着小曲儿去找自家夫君八卦。 这会薛林策正在书房中核对往日卷宗,瞧见她进来脸上便不自知地露出些笑意,“这些案子陆南已经整理过了,核对事小,不劳烦娘子亲自动手。” 唐洛瑜心中舒畅,便向往日那样同他耍贫嘴,“谁说要帮你办事了,我过来是有事情同你说的。” 她自然地搬过一张凳子到他书案前与他对坐,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散落了千斛明珠的秋水,薛林策一见她这幅模样便知道她要八卦,便将手上的卷宗暂时搁下。 “娘子又去打探别人家的事了吧?” “什么打听,”唐洛瑜拒不承认,“我都是亲眼看见的,大庭广众的,看到的又不只我一人。” 说罢,她神秘兮兮地冲薛林策勾勾手指,薛林策也顺从地靠了过去。 “我看呐,”她贴在他耳边,说话自带一股欢快活泼的气息,“琳琅和陆南的事情怕是要成了。” “当真?”薛林策有些意外,“上次你只是探听过两人的心思,这流程可是一步没走啊,可有说过什么时候提亲?” 唐洛瑜一下被问住,呆滞一会后又“蹭”地一声站起,急吼吼地就往外跑,“我这就问问去。” 瞧着自家娘子一步一跳逐渐远去的背影,薛林策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心中迷信了一回,转手将薛林策和陆南的生辰八字拿了出来。 唐洛瑜一出门便瞧见了薛琳琅的贴身侍女,便拉着她打探了一下二人近况。 那丫头也是个嘴快的,一问,便像是竹筒倒豆子似地全说了,“夫人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中秋节,你们不在府上,薛娘子前往山中进香,结果刚进山不久就下了暴雨,进山的路给封了,还是陆先生带着人一锄头一锄头挖通了路将薛娘子救回来的。” 原来是有救命之恩。 唐洛瑜心中有了底,便又调转方向去找薛琳琅,这会她正独自在屋中描绣样,老远从窗户瞧见唐洛瑜过来便赶紧将手上的一对鸳鸯绣样拿书盖了。 “琳琅,”唐洛瑜大喇喇地进了屋,“我有事同你讲。” 薛琳琅瞧着她一脸八卦的笑就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双颊一红,手上绞着帕子,“你要是再拿我打趣,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没有没有,”唐洛瑜忙不迭地否认,脸上狡黠的笑却已经将心思出卖,“我是要同你讲正事儿呢。” 不等薛琳琅开口,她便开门见山地问:“我倒是问问你,你喜欢陆南吗?” 薛琳琅脸色瞬间又红了一个度,将头扭到一边,“不许再说了。” 唐洛瑜不依不饶,“你俩的事我已经听你身边的丫头说了,上次我来问你时你也点头了,若是陆南向你提亲,你答不答应?” 如此直白,薛琳琅脖子都红了一片,一时有些无措,手上便越发紧张地绞着衣角,唐洛瑜忍不住催促了两句,她这才红着脸慢吞吞开口。 “我……确实喜欢他。” 唐洛瑜一下来了兴致,“若是他提亲,你便也答应吗?” 薛琳琅将头埋得更低,又过了半天才垂着眉眼“嗯”了一声,手上却是差点要将衣角的针脚都搅坏。 得了这个准信唐洛瑜终于肯放过她,又与她闲话一会家常后方才离开。 这件事是由她开头的,她须得尽快将这个消息和陆南通气。 她运气不错,陆南也独自在案牍库整理卷宗,见了她来便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既然是喜事,我就不同你绕圈子了。” 她说得直白,脸上也是一片温和的笑意。 陆南未反应过来,“喜事?” “你年纪轻轻怎的记性这样差,”唐洛瑜嗔怪道,“连心上人的事情都不记得吗?” 薛琳琅的红着脸笑意绵绵的样子立刻在他脑子里浮现出来,陆南眼睛一亮,一激动,竟结巴起来,“可是……可是……” “我替你去探过琳琅口风了,”唐洛瑜一幅语重心长的口吻,“琳琅言她心悦于你,若是你上门提亲,她一定会答应。” 陆薛二人不愧是心意相通,闻言,陆南脸上也浮起一层激动的红晕,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当……当真吗?琳琅当真同意?” “你且挑个好时候同家里人商量商量,”唐洛瑜承担起了家长的职责,“你也莫急,先将家里人带来府上同我和林策见见,琳琅无父无母,也只有林策这个表亲了。” 陆南喜不自胜,手上的书卷都差点握不住,“好,我即刻去乡下将母亲接来。” 他当日上午便启程,天色刚刚擦黑,他便带着家中娘亲出现在岳东府外。 陆母年岁已高,但是精神矍铄,一身粗布蓝衣,未拄拐杖,脸上满是风霜岁月的痕迹,头上缠一青绿粗布,走路带风,一双眼却是浑浊而带着算计。 一进门她便左瞧右瞧,见了唐洛瑜后也只是敷衍地行了一礼,随即便直奔主题,“我儿说他要向薛大人的表亲薛姑娘提亲,这姑娘现在身在何处?夫人若是不介意便带老身去瞧瞧她罢。” 唐洛瑜眉心抽了抽,知道这老太太不是个省油的灯,“此次只是商议提亲一事,哪有未曾确定就要求见人的。” 老太太嘴角一瘪,哼了一声,“夫人就莫要抬架子了,我都打听过了,这薛琳琅虽说是薛大人表亲,可是并无权势身份,不就和咱区区草民一个样子。” 陆南觉得不妥,便出言阻止她胡说八道,“娘,薛姑娘也是知书达理,您何必人还未见上就这样说她。” 老太太一下就来了点火气,斜着眼瞪他一眼,“瞧瞧,还没过门呢就让我儿子牵肠挂肚的,若是以后成了亲怕不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她刚一说完,又故作大度地摇了两下手,“算了,暂且不提这事。”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瞧着唐洛瑜,“薛夫人既然是薛姑娘亲戚,那嫁妆得由薛府出罢?薛姑娘好歹也是夫人亲戚,怎么着也得比平常姑娘多点吧?” 第380章 亲事谈崩 陆南眉梢一拧,想阻止母亲咄咄逼人的态度,便低声提醒她一句,“娘,哪有已上门便问彩礼的。” 老太太双手抱在胸前,理直气壮,“娘亲是为了你好,难不成只有咱家出钱不成?谁愿意做这个冤大头。” 说罢,她又扭头看向唐洛瑜,拿出一幅交易的口吻道:“薛夫人,老身就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薛姑娘嫁进来肯定是要带嫁妆的,你们府上打算给多少?” 唐洛瑜眉心抽了抽,对此人的态度越加反感,这是在商议成亲事宜,怎么谈论得像是买卖商品。 说得直白难听点彩礼和嫁妆商谈时便是两亲家的博弈,若是娘家在婆家面前败下阵来,以后新娘子难免会吃亏。 念及此,唐洛瑜心头也生了点愠怒,开口时声音也多了些公事公办的语气,“老太太关心嫁妆倒是也合理,你放心,既然琳琅是我们薛家和唐家的亲戚,自然嫁妆少不了,金银必不可少,床褥衣裳柜子鞋袜都由我唐家来出,且不说收拾发钗,金玉镯子,一样都少不了。” 老太太一听眉毛就扬了起来,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当即换上一幅慈祥的笑颜,“夫人所言可是当真?” 她心中欢喜,新媳妇嫁过来,嫁妆一大半都是进了婆家的口袋,她就想着乘机从薛府薅一把钱财,如今能不得意吗? 唐洛瑜简直不想直视她这幅见钱眼开的嘴脸,心中纳闷为何这明辨是非的陆南却有个这样蛮不讲理的娘。 “彩礼的事情我暂时不过问,”唐洛瑜拢着双手,面色从容冷静,“只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老太太听到说不问彩礼马上又是眉开眼笑,和之前锱铢必较的模样判若两人,甚至弓着身子,点头哈腰态度诚恳地道:“什么条件?夫人尽管说来。” 唐洛瑜斜睨她一眼,“琳琅自幼失去双亲,我和林策也只是她的表亲,这嫁妆会一件不少,但是陆公子得入赘。” 这话像是一记霹雳正中老太太天灵感,她当场石化,笑容凝固在脸上半天,许久之后脸颊两边的肉才慢慢松垮,上扬的嘴角也慢慢绷直,弯成一条缝的双眼也逐渐瞪圆,像是无法理解入赘一词般不可思议地瞧着唐洛瑜。 又过了半晌,她才鼓着眼睛确认,“你要我儿子入赘?” “正是,”唐洛瑜直言不讳,“我也知晓陆公子家境并不优渥,入赘便不需彩礼,总不能我家琳琅嫁过去就被当做吐钱的工具,若是她日后受了委屈,又上哪里说理?” “岂有此理!”陆母忽然大发雷霆,声音都高了八个度,脸色迅速变成一片青黑,“我儿可是堂堂正正的秀才!哪有秀才入赘的道理!旁人若是知晓了岂不是闹笑话!到时候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如果夫人执意如此,那这门亲事就结不了!” 陆南心坎一紧,他不在意是否入赘,他只想同琳琅长相厮守,他不在乎外人的闲言碎语,也不在乎这些虚无缥缈的名声。 “娘,”陆南忍着情绪开口,“难不成儿子的婚事在你眼中是可有可无的交易吗?你可否问过儿子意见?” 陆母见儿子同自己撑对头船登时更加恼怒,她在斤斤计较的市井气息中待惯了,总觉得旁人都是要从自己这里捞取好处,就是吵架,她也不能落下风!势必要给未来亲家一个下马威不可。 “你懂什么!”她厉声打断陆南,“当娘的哪个不希望自己儿子好?你也不看看薛家提的要求多么荒谬!” 母子二人正对峙,忽然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只见苍茫的夜色中走进来一个身着绛红色官服的修长身影,原是薛林策忙到这会才下衙回来。 一推门,他便瞧见院落中吵闹一片,仔细一看,好似是自家娘子在同陆南一家拌嘴呢。 “正好,”陆母瞧见了薛林策立刻拿出秋后算账的架势,“薛大人也回来了,正好咱们可以好生说道说道。” 她上前一步,“薛大人,夫人说这门婚事成是可以成,但需要我儿入赘,这简直荒谬!哪有秀才入赘的道理?” 她刻意将“秀才”二字咬得格外重,生怕他人听不清。 薛林策和唐洛瑜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琳琅没有近亲,陆家又并不宽裕,薛府出嫁妆,陆家出人,不是正好两全吗?难不成您已经做好彩礼的打算?” 薛林策算是将陆母这样市井的心思弄得明明白白,果然,她一听到“彩礼”二字身上就打了个哆嗦。 “呵,”她冷笑一声,“薛大人虽然是知府,但是当然也是护着自家人的了,自私自利,听从妇人指挥,算什么好官!人还未见到,你们就谈起彩礼了,简直欺人太甚!” 唐洛瑜不甘示弱,“既然如此,那方才您为何又要急着问嫁妆呢?” 陆母被噎了回去,眼睛一瞪,像是吞下一根鱼刺。 陆南知道再这样吵下去怕是双方脸面都不好看,便只得强硬些将母亲拉至身后,冲薛林策和唐洛瑜深深行了一礼。 “大人,夫人,草民母亲失礼了,我替她赔罪,这件事我同母亲先商议一番再定夺,还请大人和夫人恕罪。” 他态度诚恳,眉心微凉,陆母还在他身后叫嚷挖苦,陆南无奈,只得不顾她的吵闹暂时将她带回家。 陆母叫嚷了一路,到了家中也不消停。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回来就是落了人话柄?”陆母气得浑身发抖,“将来若是结亲,以后十年咱都抬不起头来!你知不知道为娘差点就要谈妥了?” “娘!”陆南瞧着她胡搅蛮缠的模样有些痛心疾首,“您不要再闹了,儿子也并不关心是否入赘,儿子是真心喜欢薛姑娘!真心想要同琳琅厮守。” 陆母吓得手一抖,沧桑的面容“刷”一下惨白,嘴唇颤抖,厉声质问:“你说什么?!” 第381章 相思成疾 陆南在她眼中向来是极为听话百依百顺的,怎的今日为了个姑娘竟然连脸面都不要了? 她难以置信地瞧着他,像是在审视一个陌生人。 陆南一撩衣摆,竟当场跪在她眼前,“儿子以前便在琳琅面前发过誓,一定会与她长相厮守,儿子愿意入赘,请母亲成全。”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陆母扬起巴掌,用力一扇,陆南半步不动,甚至眼波平静,宛若结了冰的湖面,手掌扬起一阵掌风,却又在陆南面前堪堪停住。 她终究还是舍不得打儿子。 收了手,她一张沧桑的脸忍不住抽搐,“为娘都是为了你好,你身为一个秀才入赘,还不是让人贻笑大方?以后谁见了娘亲不会戳脊梁骨?” 陆南仍旧跪在地上,眉峰凌厉,神情坚定,“薛姑娘出生虽不是达官显贵,却也是书香门第,她是薛大人表亲,又同薛夫人关系亲密,两家关系皆有恩泽,与一般千金小姐无异,若是一定要比较权势背景,陆家又有哪一方面能同薛姑娘相提并论呢?” 陆母双目仍旧圆瞪,表情木然,眼神空洞,也不知是震惊还是在思考。 陆南朝她深深叩拜,“若是能同琳琅厮守,儿子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你!”陆母双手颤抖一阵,张了张嘴,却是半个字也没吐出来,只“唉”地长叹一声又气又无奈地坐回椅子上。 陆家吵得厉害,岳东府内也并不安宁。 唐洛瑜来不及同薛林策细说,赶紧去找了薛琳琅,此时四方天空擦黑,天色已然不早,薛琳琅的房内却依旧亮着灯。 她窗户开着,温暖的烛火映出窗外,竟能瞧见几只躲过秋风的流萤,如此和谐融洽的景象,却是瞧得唐洛瑜心口一颤。 听见动静,薛琳琅搁下手上织绣的戏水鸳鸯图,回首瞧见是唐洛瑜,脸上立即绽放出一个温润可人的笑。 “洛瑜,”她打开门,欢快地邀请她进屋,“快进来坐坐,我正好泡了一壶新茶,给你尝尝。” 她不由分说地将唐洛瑜拉到案几前,又亲自给她倒满茶水,浅绿的茶汁进入白色的细瓷茶盏,发出清脆的叮当声,茶香扑鼻,让人心旷神怡。 她忙前忙后好一会,又替唐洛瑜端上一盘茶点,这才安安分分坐下。 烛火之下,她蕴蓄着爱意的眼睛亮晶晶的,比那深空中的星儿还明净,“上次你说替我去探探口风的事……” 薛琳琅试探着发问,脸上又荡漾开一片好看的红晕,越说声音越小。 唐洛瑜眉心抽了抽,对上她这样明朗期待的眼神实在有些不忍,便委婉道:“已经替你问过了,陆南自然是同意的,他当日便带了他母亲来岳东,方才已经同我和林策谈过了。” “他母亲也来了?”薛琳琅眼中像是藏了火焰般腾地燃起些光芒,随后又有些嗔怪,“真是的,怎么也不告知我一声,我也好去瞧瞧,她现在可还在府上?我要不去请个安罢?” 她说着便马上站起身来要往梳妆台走,见她这般激动,唐洛瑜心中更是直呼不妙,赶紧阻止,“他们已经回去了。” 薛琳琅整理鬓发的动作一顿,许是终于感觉出一样,眸光一晃,方才的期许和热切都黯淡一分,“陆南也回去了吗?” 她细眉轻拧,眉宇间的不安几乎要溢出来。 唐洛瑜轻叹一声,只微微颔首。 薛琳琅总算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眼眶一红,潋滟的眼角立即噙了点泪花,挪着两条腿坐回原位。 “陆南他……”她声音颤抖,眼眸低垂,两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陆南他也不同意吗?他母亲怎说?” 唐洛瑜捏着茶盏,三言两语将事情讲清楚,越说,薛琳琅便哭得越大声,最后索性趴在桌上抽泣起来,衣衫都被濡湿开一圈深色。 “若你不想让陆南入赘也不是不妥,但今日我也瞧了陆母了,确实不是良家,你若是什么也不顾地嫁过去,日后一定会受人欺辱,若是陆南入赘,从此以后他便是薛家的人,他常年跟着林策做事,二人关系远超上下官员,也定然清楚我们不会欺压他,只是陆母固执,嫁妆和名声她全都想要。” 唐洛瑜一条一条地替她分析利害,怜爱地轻拍她哭得一抽一抽的后背,“嫁娶一事虽事关两家,但决定还是要你和陆南来做。” 薛琳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早已说不出来话,只又支起上半身,抱住唐洛瑜的脖子继续哭,泪水将两人的衣衫都沾湿一小片。 她哭了许久,最后精疲力竭在唐洛瑜的肩头上沉沉睡去,丫鬟们将她小心地抬到床上,唐洛瑜替她掖好被子,从屋中出来时已经是月上枝头。 次日天大亮,丫鬟们来汇报说昨日后半夜薛琳琅忽然发起了烧,早上半点白粥也喝不进去,叫了郎中来说是心力交瘁忧心过度,一时半会怕是好不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唐洛瑜心中挂念,便赶紧去寻她,走到半路,她忽然遇上紧紧跟来的陆南。 二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经过昨晚那一闹,再次相遇时气氛难免有些尴尬。 唐洛瑜心里正赶着去瞧人呢,这会也顾不上他,只说两人尚未成亲,他一个男人不便进入女儿家闺房,若是当真担忧自己去瞧了以后可以顺便告知。 谁知这话却让陆南误会,他以为是昨夜两方吵得太过激烈,连唐洛瑜都反感自己,抵制两人相见。 念及此,他便行了一个大礼,态度诚恳到有些卑微。 “夫人,陆南心中挂念琳琅,清早听说琳琅身子抱恙便一路急急赶来,路上更是半分也不敢休息,你便让我去看看她罢,只消一眼就好。” 他声音颤抖,倒是让唐洛瑜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是反对你们二人相见,只是这会子琳琅不便见客,再说昨夜闹成那样,你们相见怕是会加重她的病。” “我什么也不说!”陆南激动起来,“我只需看她一眼,她知不知道我来过也不重要。” 第382章 要挟给钱 他虔诚的态度终于让唐洛瑜有些动摇,大夫说琳琅是忧思成疾,若是让心上人去瞧一眼,应当对病情有益吧? 想到此处,唐洛瑜便向丫鬟使了个眼色,但那丫头却不怎么聪明,竟张口就是送客。 “陆公子,夫人的态度已经很明了了,您若是无事,便先行回去吧。” 这话让屋中的薛琳琅听了去,她一直是半昏迷半苏醒的状态,听到陆南声音时才恢复了点力气,听到他要进来看自己,她心中欢喜,又闻丫鬟赶人,顿时着急起来。 有情人的思念宛若一根无形的细线,能将两人都紧紧束缚在一起,薛琳琅一时心急,羸弱的身躯竟爆发出一股奇力。 她猛然坐了起来,披上外衣就跌跌撞撞地冲向紧闭的门,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一定要见到陆南。 情绪让她眼前发白,头晕目眩,她颤抖着手推搡了门好一会才彻底打开。 一开门,屋外刺眼的日光便照得她双眼发花,本就混沌的脑子顿感天旋地转,她只来得及喊出一句“陆南”便又像是被抽走了浑身力气般向后倒去。 院中之人皆是大吃一惊,事情太过突然,远处的丫鬟已然来不及,最后关头还是陆南飞奔而去,及时伸手将她稳稳接住,用袖子替她挡了光线,将她抱到屋檐下。 “琳琅,琳琅……”陆南低声叫着她的名字,清炯的眼中竟急得渗出些泪花。 薛琳琅眼前发黑,气血上涌,头昏脑涨,好一会视野才逐渐清晰,入目便是陆南焦急紧张的脸,她竟忍不住轻笑一声。 “陆郎,”她伸出葱根般的手指,轻轻地沿着他的面部轮廓抚摸,眼中也随之湿润起来,“我没有在做梦,真的是你……” “是我,”陆南握住她停留在脸颊上的手,“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薛琳琅又是一声轻笑,带着嗔怪,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滚入漆黑的鬓间,“说什么傻话,我只是染了风寒,又不是得了大病。” 眼窝处晶莹的泪珠反射这日光,透出五颜六色的光亮,她的脸颊上像是投下一注小小的彩虹。 陆南小心地捏紧了她的手,像是做了某种决定般坚定开口,“琳琅,我一开始就想清楚了,不管是否入赘,只要能同你长相厮守,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 他如此坚定,倒在他怀中的薛琳琅却哭出声来,这般模样顿时吓得陆南有些无措,“怎的了?可是不愿?” “我愿。” 薛琳琅撑起上半身,一时激动,当着众人面将他脖子搂住,再也说不出下文,只是一个劲地哭。 周围几个丫鬟见状也是偷偷揩眼角,唐洛瑜见二人说通,心中也安定不少,但刚欢喜不到一秒,那让人不安定的根源又出现了。 “陆南!” 一个沧桑的女人声音忽然在门口处响起,众人齐齐一惊,纷纷回首看去,那人的脚步声动静极大,不过片刻,她的身影便出现在院落中,正是怒气冲冲的陆母。 她一进来,瞧见抱在一起的薛琳琅好陆南就大发雷霆,“好啊!一大早就不见你人,我就知道你是来岳东府找人来了!为娘昨晚跟你说的事你都忘了吗?” “娘,”陆南将怀中的薛琳琅护住,长眉紧皱,漆黑的眼如熠熠生辉的黑曜石,坚定从容,“我的决意也已经告诉过您,我誓死要同琳琅厮守,入赘也无关紧要。” “你……”陆母气得浑身发颤,“你当真是要不顾陆家颜面!竟固执至此!简直荒唐!” 陆南毫不退让,“若是为了琳琅,荒唐一回又有何不可?入赘又并非什么稀奇事,又何来颜面一说?” “好,你是个读书人,娘拙嘴笨舌说不过你,”陆母不占理就开始道德绑架,“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为娘自然要为你考虑。” 她眼珠一转,“你入赘是可以,要为了薛琳琅去做薛家人也可以,但是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唐洛瑜听出端倪,眸光一凛,“你想如何?” “呵,”陆母冷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既然我儿执意要入赘薛家,那薛家少说也得另外给我这个数。” 她将手指晃了晃,一字一顿道:“少说也是一百两。” “好,”唐洛瑜二话不说便同意,冲身边的丫鬟做了个手势,“去我案几上取一百两银票来。” 丫鬟很快小跑着去取银票,唐洛瑜懒得好声好气同这蛮不讲理的人讲话,干脆将银票摔在她脚边。 “这一百两拿好了,从今以后陆南就是我们薛家和唐家的人,你以后也不可来挑唆他们夫妻二人关系。” 陆母骂骂咧咧地从地上捡起银票,对着日光瞧了又瞧,最后才小心地搁在怀里,“哼,我儿娶薛琳琅也是她修来的福分,让你们给我一百两还少了呢!” 她一面嘟嘟囔囔地骂一面出了大门打道回府。 薛琳琅和陆南的婚事总算是定了下来,当日有陆南的陪伴薛琳琅的病也很快有了起色,双方开始商议婚期。 傍晚时分,陆南依然需要回去同母亲商议婚事,他赶回家时已经是月上枝头,附近的村落都灭了灯,只有溶溶月色照亮大地。 一路走进村落,他本以为白日里那样闹了一通母亲应当不想见自己,哪想竟瞧见屋中仍旧燃着豆大的光火。 他一怔,加快了步伐,推门,果然见母亲还带着些怒意坐在屋中,正瞪着眼睛瞧着屋门,双眼已经熬红。 “你还知道回来。”陆母等了许久,本想听听儿子的婚事,开口却依旧是强势的兴师问罪。 陆南歇了脾气,耐着性子道歉,却又被陆母一声长叹打断。 “罢了罢了,你的大喜日子将近,当娘的哪有在这时候讨人嫌的道理,”她颤颤巍巍起身,在床角摸索一通,从棉被下拿出一个小盒子来,又冲他招招手,眼中竟激荡出些泪花,“南儿,你过来,娘亲有话同你说。” 第383章 薛陆成亲 烛火之下的陆母褪去了往日的强势和严厉,面上沧桑松垮的肌肉自然地下垂着,头上包着的青绿头巾也撤下了,满头灰白的发也无法被光亮渲染成温暖的橘色。 陆南心头一晃,赶紧上前,只见陆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匣子打开,只见其中放着半盒子串好的铜钱,那铜钱有的已经被摸得发光,个个都极为干净,一个接一个穿起来格外整齐。 “娘,你这是做什么?”陆南一惊,眉心跳了跳。 “当然是给你们夫妻两人做家当了,”陆母眉开眼笑,眼周一片褶子舒展开来,“先前娘亲也是为了瞧瞧你跟薛姑娘是否果真非彼此不可,是娘亲操之过急了,娘亲并非是当真瞧不上她,若是你想要入赘,那便入赘吧,只是薛夫人的钱娘亲不会收的。” 说罢,她将怀中那一百两的银票取出来,盖在那一串串铜钱上,“这一百两你拿回去还给薛夫人,其他的钱给你和琳琅,琳琅身子骨虚,你以后好生爱护着她些。” 她将盒子不由分说地搁在陆南手上,“这些前是为娘省吃俭用攒下的,就是为了你成亲的时候用上。” 陆南不肯接,往前推了推,眼中也涌上一层泪花,声音低迷,“娘……” 见他拒绝,陆母有些生气了,强制地将盒子塞在他手上,“叫你拿着便拿着,咱家家当虽不比薛家,但不可能一分不出。” 陆南攥着手上沉重的匣子,心酸的眼泪弥漫上来,将视野模糊成一片,他撩起一摆,冲着母亲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多谢娘亲成全,陆南一日是娘亲的儿子,便一辈子侍奉母亲,儿子成亲后虽是薛家人,但定不会忘记母亲的养育之恩。” 母子二人冰释前嫌,当夜话了许久的家常。 次日天明,陆南抱着那只匣子揣着一百两的银票回到岳东,将陆母的意思同唐洛瑜说了,顺带着将一百两银票归还。 唐洛瑜心中感慨万千,又觉这陆家主母实在是倔强到让人哭笑不得,便只得将银票收回,又差人去将陆母用马车接来,好方便双方家中一同探讨婚期请帖喜服嫁妆一系列事宜。 这成亲大事操办起来何谈容易,尤其是在写请帖时,更是让薛唐夫妇二人有些犯难。 “阿策,我发现有个事儿很严肃啊。” 唐洛瑜拿着细毛笔,柳眉轻拧,笔头顶着下巴,身边摊开一片红色的请帖,像是坐在一群火红的霞光中,黛青色的衣摆张开,宛若一朵飘在荷叶中的睡莲。 薛林策听见自家娘子叫自己便抬头瞧她,近日他一下衙就赶紧来到书房帮着写请帖,身上的官服总是未来得及褪下。 夫妻二人的目光在一片鲜艳的红色中对上,唐洛瑜好似有些为难,半晌才缓缓开口,“琳琅无父无母,届时高堂上岂不是只坐着陆老太太?你我辈分又不够,到时自然不能坐高堂,能请来的恐怕只有……” 她一面查看夫君的微表情一面尽力避免提起薛母。 不需她细讲,薛林策自然知道她是在指代谁。 他长眉轻拧,轻叹一口气,“这事还得问过陆南和琳琅才行,毕竟是他们俩的大喜日子。” 唐洛瑜觉得有些不妥,便马上“推卸”责任,“有道理,那你去问。” 薛林策被莫名将了一军,迷茫了一小会儿后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行行行,夫君去问。” 他正要搁下手上的毛笔,门口忽然进来一人,夫妻二人皆是一惊,仔细一看才发现来人是薛琳琅。 两人在屋中认真忙活许久,也不知薛琳琅何时来的,两人见她神色严肃,严肃又略显紧张地咬着深粉色的唇,便知道她多半已经将刚才的商议听了个大概。 果然,她轻轻开口,“不必请她来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未曾感觉惊讶。 “她做的事我早已知晓,又三番五次阻挠我和陆南,实在是没有坐在高堂上的资格。” 唐洛瑜怕她后悔,“那届时……” “有陆郎一人的母亲足矣,”薛琳琅眼中坚定,“周家的人我都不想请,再不济,不拜高堂也好。” 见她执意如此,唐洛瑜和薛林策也暗自松了口气,薛林策继续埋头写请帖,唐洛瑜瞧见她情绪好似有些紧张,便暂时搁置下手头上的工作,起身拉着她一道去了外边散心。 两人漫步在花园中,可惜已经是深秋季节,早已过了百花争奇斗艳的时候,这会又日近黄昏,日光透着疲惫的温柔,连各色菊花也慢慢合拢凋零了。 唐洛瑜伸手疼爱地捏捏薛琳琅的手掌,“大喜日子将近,喜服可做好了?” 薛琳琅轻轻颔首,柳眉仍旧轻轻皱着,“钿钗礼衣都已经准备妥当,都是陆南一一督促的,他做事踏实认真,大家都很放心。” 不愧是热恋中的小情侣,言语之间也要夸赞一下对方,唐洛瑜倒是觉得有几分可爱,“既然事情已经准备妥当,为何还这般忧心忡忡?” 薛琳琅脚步一顿,认真地瞧着唐洛瑜,许是身子才康复,她面容有些发白,眼中那股忧虑便越发明显,日光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也未曾浸染半点温暖。 她伸手拉住唐洛瑜的手腕,皮肤没有暖意,倒是冷冰冰的锥心,“我在想方才举动是否会过于决绝,毕竟她对我也是有养育之恩,若是让别人……” 原来是为这事发愁。 唐洛瑜忍俊不禁,“此人所做的不义之事有目共睹,她如今也并非过得不如牲畜,俗话说因果轮回,她如今的境遇便是她之前的报应,你并未犯错,也没有对不起她,大可放心,轻轻松松与陆南成婚便好。” 听到陆南的名字,薛琳琅脸色又是一红,总算是有了点血色,眼中的担忧也迅速消散,唐洛瑜见状忍不住打趣了几句,羞得她又是捂嘴又是嗔怪,二人在如血的残阳下打打闹闹,一片欢声笑语,四周皆是秋风也刮不走的欢快喜庆的气息。 第384章 陆南科举 因双方的主要矛盾在先前都解决了,因此薛陆二人的婚事办得格外顺利,婚后两人依旧住在岳东府,新婚的日子还算美满和睦。 这一天唐洛瑜正向往日那样去厨房取薛林策替自己煲好的汤,正巧撞上在厨房忙前忙后的薛琳琅。 她好似已经在灶台上待了许久,因不太会生火,脸上染了些灰黑的尘土,熏得直掉眼泪,双眼像是兔子般红彤彤的。 瞧见唐洛瑜过来,她便赶紧起身招呼一声,拿帕子擦了擦脸,却是将脸上的灰尘抹开了,更像只花猫。 “这是怎的了?”唐洛瑜有些讶然,“厨房里的事务交给厨子和老妈子就行了,怎的一大早在这里忙活?” 她先是怔愣一下,不过马上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不愧是浸润在蜜糖里的新婚夫妻,这些小事也想替对方置办。 “我明白了,敢情是在给你夫君做东西呢,来,让我瞧瞧你做了什么糕点。” 唐洛瑜玩心大起,说着就要去亲自看看。 “哎呀!还没蒸好呢,你别看!” 薛琳琅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浮起一团红晕,害羞地上前阻拦却还是慢了一步,唐洛瑜已经走到灶台前掀开了锅盖。 这一看,她倒是有些愣住了,只见里面整齐地堆放着三两蒸笼,被水濡湿的纱布底下清清楚楚的看见是些大白馒头。 唐洛瑜有些纳闷,新婚妻子为夫君下厨做得无非都是些精致糕点啊,补身子的家禽汤类啊之类的东西,她倒是第一次见给对方做干粮的。 “洛瑜,都说了还没有做好,不许看了。” 薛琳琅红着脸上前,急急忙忙地将盖子又遮了回去,仿佛让唐洛瑜见了便会少二两粉。 大概是知道她会追问,薛琳琅将手在围裙上擦擦,又揩出来一团白色指印,空气中都是熟面粉的甜美气息。 “这是我给陆郎做的,”提到夫君,薛琳琅霞染双颊,眼眸也低了低,“他想继续参加科举,我想着这一路难免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便想着给他做点干粮路上带着吃。” 唐洛瑜恍然大悟,“怎的不早说,既然是进京,我便让林策写封信给京城里的故友,陆南到了也好有地方落脚。” 薛琳琅却有些慌乱,“怎的再好意思麻烦景杉兄长。” “景杉公务缠身,到也不一定要要找他,京城中还有其他做官的旧友,陆南去了正好也跟着学些东西。” 说罢,唐洛瑜便提着裙摆去章自家夫君商议,正巧薛林策还在书房,她便三言两语将陆南预备去考试的事说了。 薛林策自然是赞许鼓励,马上亲自提笔写了封信给身为大理寺卿的师兄柏长林送去,将陆南介绍给他。 陆南听闻得到了薛林策的帮助甚是感激,既然信件已经送出,他便干脆提前了进京的日子,两日后便收拾了行装启程。 三日后,他平安抵达的信件便送回了岳东,一封是家书,一封是柏长林的感激信。 柏长林在公事上向来秉公严肃,性子也是极为安静,他一开始本不看好陆南这个秀才出身的,可很快发现此人是个可塑之才,不仅勤学踏实,饱读诗书,就是处理从未接手过的事务也能很快上手。 他相当满意,一时放弃了傲娇性子,亲自给师弟写了封感激信。 岳东众人收到这信件自然也是极为开心,可这却让薛林策有些犯难。 陆南先前担任的是师爷的事务,如今他一走,这些事务便被搁置了下来,夫妻两个一时找不到合适人选,便想到了最开始留下来的那个名唤连致的秀才。 多日以来的相处连致也算是放下了成见,接下师爷一职时也毫不含糊。 但是时隔不久众人就发现,此人怎的颇有些越帮越忙的意味。 他先前都是在案牍库帮着记录整理已经写好的案卷,还未接触过当堂书写案件,每每升堂便显得格外紧张,不知什么该详什么该略,一紧张字迹便变得龙飞凤舞,事后整理也是瞧得人费劲,甚至总能将公务记录当做是写文章,总有些引经据典之词,花团锦簇得不是地方。 好在此人知错能改,勤学好问,虽庶务能力不太过关但为人勤恳谦虚,肯跟着薛林策好生学习。 秋后的案子不知为何突然暴增,薛林策府上府下硬是忙了整整一月才算勉强空闲,此时又刚好赶上吏部考评,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岳东府上上下下便又忙开了。 一直熬到天气转凉众人才清闲下来,吏部的考评结果也分发到了各位官员的手上,薛林策得了个上级。 为庆祝考评成绩顺便犒劳犒劳大伙,薛林策脑子一转便想到了他在二十一世纪时最爱的聚会形式。 他命人在院子里搬来了几个大炉子,将洗干净的铁网铺设在炭火上,又备了许多八角花椒草果类的香料碾碎了顺着院角排了一溜儿,又差人去集市买了新鲜的时令蔬菜和各种肉类,清洗切割好后将府中上下都聚在了一起。 没有特定的位置,也没有特定的口味,大伙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聚会皆觉惊奇无比,肉还没吃进嘴里就已经开始欢喜。 肉涂了油一块接一块地搁在了铁网上炙烤,滋滋地冒着香气,空气中全是油脂的香气,院落中盛开着各色菊花,芬芳清雅,光是闻着便分外解腻。 唐洛瑜坐在薛林策身边,无需动手,碗中便堆叠了许多夫君替她烤好的肉,薛林策换上常服,一身玄色衣衫,腰间半点配饰也无,袖子高高撸起,尽职尽责地为自家娘子忙碌。 清新的梅子茶和醉人的女儿红同时抬上来,薛林策一高兴,便多喝了几杯酒。 女儿红的后劲很足,口感绵密,唇齿留香,“咕咚咕咚”地混着喜悦喝下去,薛林策竟很快有些脑子迷糊了。 在场之人多少也喝了些酒水,都不同程度地醉着,往日再严肃的人此时也搁下了架子,正是热闹的时候,聚会的气氛也被推至高潮。 第385章 醉酒吟诗 这时,不知是谁起哄,提议让知府大人作诗一首,薛林策本想拒绝,可大伙已然不同意,开始怂恿。 “大人来一个罢!” “都言大人学富五车,可还从未领教过大人的诗文功力。” 其他人则是简单粗暴地起哄,拍着手齐声高喊:“来一个!来一个!” 薛林策面上被酒精晕染开些霞光,坚毅的面部线条柔和许多,听着大伙的“鼓舞”只觉自己像个请来助兴的舞女,一时忍俊不禁。 推辞不下,他只得捏着酒杯起身站起,此时正是月上半空的时候,瞧着那轮挂在天空的皎白明月,再看看溶溶月色下一张张欢快的脸,一排排拉长的影子,水调歌头所描写的场景几乎是立刻映入脑子。 他顿觉心情舒畅,将盛满清酒的杯盏高举,高声吟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连致一听这开头便来了兴致,赶紧拿了块烧黑的碳将薛林策吟诵的诗句一一写下。 这一晚大家玩得尽兴,大伙都喝得酩酊大醉地回去,唐洛瑜也对自家夫君开了恩,许他当晚醉醺醺地倒头就睡。 次日天光大明,薛林策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因昨夜所有人都喝过酒,所以他起来得已经相对算早。 打了一瓢清水洗脸,刚将帕子浸润在水中,他便听到院落中走来一个急急的身影。 用手挡了日光一瞧,来人正是连致。 他见了薛林策莫名有些激动,步伐更快,脸上满是笑意,“大人,我一上午找了你许多次,总算是瞧见你出门了。” 薛林策有些不好意思,试图转移话题,“可是庶务上有何不懂?近日全府上下才忙完,休息些时日也不算过分,你不必如此操劳。” 连致却像是没听到,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来,薛林策这才发现他手上捏着一卷宣纸。 “大人,您瞧,”连致将宣纸展开,只见上头密密麻麻地写着诗文,“这是昨夜您在兴头上时写的诗句,简直豪放旷达又激昂婉约,用词简练又慷慨,简直与前朝诸位文豪不分伯仲,我便替你记下了,大人果真文采斐然。” 薛林策眉心瞅了瞅,细细一瞧,发现当真是自己昨晚喝多时吟诵的水调歌头,他心中突地一下,在脑海里向苏轼先生磕头道歉,面上的笑意也渐渐减退,上扬的嘴角慢慢扯平。 连致仍旧在不断夸赞,薛林策越听越觉不妥,赶紧拦住,“这诗文府中人知道就好,不可传到外面去。” 对上他严肃的眼,连致有些困惑,沉默片刻后才点头同意。 他不明白,这好端端的诗又没有含沙射影什么朝政重臣,怎的不可以让他人品鉴?诗文是需要拿出来让人瞧的珍宝,若是无人品评岂不是独自喝酒一般无趣? 不解归不解,他心中还是想遵从薛林策的吩咐不透露给他人。 但文人骚客的诗文往往是兜不住的,连致本只让一好友瞧过,却没曾想半天的工夫,这诗句就一传十十传百,三日之后就传到了京城,进了柳子邵的耳朵。 “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一把将桌上的杯盏茶碟都掀飞,瓷器落在地上应声而碎,碎片飞溅,茶汁四溢,刚打理赶紧的房间又一滩污渍。 下人们不敢上前打理,只齐刷刷地“扑通”几声跪在地上,“公子息怒!” “息怒?”柳子邵是个一劝更火大的主儿,登即眼睛一瞪,额头上青筋一鼓,若不是檀木桌子掀不动,想必也难逃厄运。 “如何息怒?”他在屋中来回踱步,差点要将地面也踏出几个窟窿,“这薛林策作出这种诗文,定是在含沙射影,他在京城中不是有个做官的表兄景杉吗?什么千里共婵娟,定是在通过诗文暗通曲款。” 他正怒气冲冲,忽然听得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正要呵斥,一抬头却见是柳相正闲庭信步般地过来。 他大吃一惊,赶紧跪拜,“爷爷。” 如此恭恭敬敬,与先前恼羞成怒的模样判若两人。 柳相瞧着满地狼藉,面上并无波澜,只跨过碎瓷片和满地茶汁慢吞吞上前,柳子邵赶紧迎他上坐,又差人重新沏了茶上来。 “爷爷,”柳子邵沉不住气,柳相身子还没坐稳就开始抱怨,“那薛林策的诗句您可看过了?那分明是同景杉暗中商议,针对柳家!” 柳相不慌不忙地用茶盖将浮沫撇赶紧,表情平静得像是没听到,柳子邵急得不行,又道:“爷爷,不如趁此机会我叫人去查他一查,肯定能发现此人……” “有什么好查的?”柳相出言打断他,“这只是一首诗文罢了,若是什么都查哪有那么多人手,反而白白浪费了精力,我看你只是妒忌他人文采罢了。” 不愧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柳相三言两语就戳破了柳子邵的心思,后者顿时脸上一红,沉吟一会后又不甘心地开口,“子邵嫉妒归嫉妒,可也总觉得如此放任此人不管是个隐患,薛唐两人不除,柳家何时才能高枕无忧呢?” 柳相若无其事地吓了一口茶,不咸不淡道:“你性子急躁,争强好胜,有勇无谋,难成大事,若是今日我不来,不知你还会捅出什么篓子。” “爷爷教训得是。” 柳子邵不管三七二十一附和,额头上急出一排细汗,脑袋低垂,不时从眼角去偷瞄柳相的表情,试图揣测出他心中打算,可柳相只是那样端坐着品茗,神色平静如常,脸上的褶子都没动一下。 弓着腰等了半天,柳子邵又失去了耐心,忍不住抬起头,开口时含了些催促的意味。 “爷爷,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总不能放着这几人不管罢?” 他前倾了身子,脊背弯得像是一张弓。 柳相恨铁不成钢地斜睨他一眼,随后终于舍得将手上的杯盏搁下,吐气般轻声道:“先前与你说了那么多都是白白浪费口舌,这会还远不到时候,咱只能等着,你莫要再惹出什么祸端来。” 第386章 梦中作诗 等了半天却是这个结果,柳子邵又不乐意上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五官皱在一起,很是不满。 他恨不能立即将什么唐家薛家景家统统抓起来严刑拷打,本以为这次抓到个机会,爷爷却让自己干等!谁能受得了? “可是,”他不甘心地坚持,“倘若这次放过他们,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彻查的机会?这几人是个顶个的狡猾,说不定已经起了戒备心。” 柳相无奈地叹了一声,“倘若两人真有那个心思,你上门便问谁能承认?都说笔墨惹是非,可也是最容易辨明搅浑的,只消说借物拟人,你便毫无办法,再者贸然上前必定打草惊蛇,以后也没有下手机会。” 柳子邵面色涨成猪肝色,见爷爷怎么也不同意只好作罢。 这诗文入了京城便传播得极快,当日就飞进了景杉府上,听闻是表弟的诗词,他赶紧再三阅读,果真觉得云霞满纸,文采斐然,于是当天特地写了一封称赞的信件回去。 信纸传入岳东,薛林策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务要告知,硬是读了两三遍才确信表兄只是写信夸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正在屋中写回信时,唐洛瑜轻声端着甜汤进来。 她身穿一身水红和金色杂糅的海棠碎花曳地裙,身披黛青披帛,裹挟着一股阳光的温暖,一进屋,便让薛林策觉得屋中亮堂许多。 “我听说表兄写了信来,”她将甜汤搁在桌上,“是有什么事务商议吗?” 景杉要商议事情时薛林策往往会将自家娘子也叫过来,几人一起讨论,一起出主意。 薛林策瞧见她面上便不自知地露出些温和笑意,他身上还穿着绛红色官服,头戴乌纱帽,书卷气息和威严交杂,却都在看见唐洛瑜的那一刻温润起来。 “倒不是什么大事,”他勾唇浅笑,“前些日子夜晚喝到兴头上吟的诗传到了京城,表兄特地写信夸赞一番。” 唐洛瑜觉得有趣,俏皮一笑,“怎的瞧你有些不好意思?是表兄夸得不够吗?” 薛林策心头突地一下,“哪有,就是夸得太过了,兄长还想着让我再作几首,我哪有那样好的文采,说作就作。” 闻言唐洛瑜来了兴致,她很没形象地趴在书案上,像是只准备耍心眼的小猫,“莫不是我家夫君是诗仙李白的关门弟子,需要喝酒才做得出来好诗。” 知道她在调侃自己,薛林策搁下手上写信的纸笔,在她眉心轻轻弹了一下,半是自嘲半是玩笑道:“你相公既不是诗仙也不算诗鬼,什么文采都没有,喝了酒也作不出来。” 唐洛瑜赶紧遮住额头,嗔怪道:“说就好生说,动手做什么,我才画好的花钿让你给抹花了。” 夫妻二人吵闹一阵,唐洛瑜抬手从书案上将景杉的信件抽出来,“也让我这个当家的瞧瞧表兄夸了些什么,莫不是说你天赋异禀连诗仙也比不上,害得你这般推辞阻挠。” 她将信笺纸一一展开,看着看着,竟还念了出来,薛林策一惊,上手去夺,她却事先预料到一般,足尖一点,便跳到一旁,故意将那信纸上的谬赞之语念得大声,夫妻两个又打闹成一团。 “别胡闹了,”薛林策满屋子追她,却硬是连她半点衣角都碰不到,“你就会做些让相公羞人的事儿。” 唐洛瑜冲他做了个鬼脸,洋洋自得,“这只有咱俩,怎么就羞人了?我还没拿去给大伙一起看呢!” 听到她还打算拿出去给别人看,薛林策干脆上前一步将门口堵住,伸手一捞,就将满屋子乱窜的唐洛瑜扣在怀里。 唐洛瑜的脸蛋贴在他怀中,从下至上地瞧着他,因刚才跑过闹过,这会子白净的脸上已然浮现出一片明显的红晕,宛若两道霞光,甜美动人。 “得饶人处且饶人啊娘子,你让旁人看了去,我又作不出来诗句,娘子不也脸上无光吗?” 薛林策自然没有真的生气,开口时也是玩笑语气,一双浅色的眸子看向唐洛瑜时满是温润,如日光照在冰雪初融的湖面之上。 唐洛瑜用粉拳轻轻砸了一下他的胸口,又好生地将信纸叠起来,“好了好了,不闹你就是了。” 她抬起脸蛋,搂住薛林策的腰身,“那你打算如何回信?你前些日子做的那诗句我也瞧了,挺不错的呀,怎么不继续写呢?” 看着自家娘子满怀期待又疑惑的眼,薛林策顿觉惭愧,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后脑勺,只模棱两可地说是做梦梦见的。 “啊!我知道了!” 唐洛瑜闻言忽然一拍脑门,随后就忽然伸手扯住他的耳朵,薛林策突然遭遇娘子的家法伺候还未反应过来,只得跟着将脑袋低下,“哎哟哎哟”地求饶。 “娘子饶命!”他伸手作揖状,“有什么话好好商量。” 唐洛瑜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一脸神秘地前后左右张望了一圈,随后才有些生气地松开他的耳朵,柳眉微颦,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抄了别人的诗词啊?” 娘子竟然这般聪慧,薛林策捂着耳朵又是一愣,心中打起鼓来,自己如今,到底是算不算是抄? 犹豫的这一小会儿,却让唐洛瑜眉心都沁出一层细汗,抬手一记粉拳又砸在他肩头。 “哎呀!你还真抄了别人的啊!快说!到底是谁的!”她激动起来,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骂完后又拍着心口有些后怕,“难怪你推三阻四地不愿意作诗呢,还好没抄前朝大文豪的,要是当真如此,怕是脸都让你丢光了,到时候就不仅仅是脸上无光那么简单了。” 她叽叽喳喳像只麻雀似地吵闹,薛林策伸手将她两只乱挥乱敲的手捉住,将她带到书案前坐下,耐心地解释了许久才让她安静下来。 唐洛瑜脸上的怀疑神色渐渐消散,两只手捏着袖子上的花纹,睁着大眼睛仔细思索,半晌后才试探着开口,“所以,你当真是梦见的?” 第387章 柴进归来 薛林策硬着头皮承认,“确实如此。” 他低了低眉眼,从眼角瞟着自家娘子,却忽然听她轻笑出声。 “怎的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唐洛瑜却捂着嘴笑个不停,自顾自地笑了好一会后才颤抖着声音道:“那我家相公也和诗仙李白相差无几了,诗仙喝酒,你做梦,不刚好对上吗?” 她伸手捏住薛林策的手腕,收敛了些笑意,“说不定将来你当真可以靠做梦作诗呢!” “胡说什么,”薛林策将信纸都收回来,将笔蘸了墨水,“我这就写信告诉兄长不必再夸了,也不必再拿与他人品鉴了,之前便与连致说过只许在府中上下传阅,他倒好,不出三日就传得到处都是。” 唐洛瑜瞧着他公事公办的模样忍不住调侃,“哎呀,当真要告诉表兄是梦境中的诗词吗?只怕是以后也见不到相公做这样清新脱俗之词了,属实可惜。” 她扼腕叹息,迎来夫君一个无奈又宠溺地摇头。 信件很快写好,二人亲自差人送回京城,不出三日后又收到了景杉的回信,其中竟说这梦境独特,凡人即使想梦也梦不到,大有前人文豪之姿。 “你瞧,”唐洛瑜捏着那信笺眉眼弯弯,一张清丽的脸颊上写满了幸灾乐祸,“表兄也不信,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上门求薛大人的墨宝了。” “你若是再胡说,夫君就要恼了。” 薛林策上前去捂她的嘴,唐洛瑜却赶紧轻巧地闪到一边,笑骂他当心弄花自己唇上的胭脂。 两人闹着闹着,唐洛瑜忽然发现包裹里还有一封信,取出来一瞧,竟是夫君的师长赵元俨的来信。 她替他拆开,扫了一眼见其中没有大事,只写了些夸赞和问好之词,便又大声地念了出来,薛林策又去拦她,两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赶地跑了许久才安分下来。 才歇下不久,连致便急匆匆跑进院落,说是外面一大群商贾员外想要见薛林策,夫妻两个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案子,赶紧叫人去接待。 紧赶慢赶来了大厅,只见其中已经坐满一堆身穿绫罗绸缎的达官显贵,众人气度从容,身边皆带着一二青衣小厮,正相互交谈,大厅中一阵嗡嗡的说话动静,瞧着不像是前来报案,倒像是统一串门。 薛林策不解,瞧向连致,却发现这厮像是做错了事一般垂着眉眼不抬头,眼睛直勾勾地瞧着地面。 心头纳闷之际,一员外忽然道:“薛大人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便纷纷站起向他作揖,个个笑容可掬。 “诸位前来所谓何事?”薛林策将所有人都扫视一眼,依旧疑惑,“若是有要紧的案子要告知只用派一人过来即可。” 众人哈哈大笑一阵,随后其中一个商贾站了出来,深深行了一礼道:“大人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您作的水调歌头已经是传遍大江南北,今日大伙是想来求您一句诗文以珍藏。”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是皆是商贾之人,不懂风雅情操,却也知晓作诗不如吃饭喝水那般简单,所以我们也备了一些礼物,以犒劳大人作诗劳苦。” 说罢,他冲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几个小厮便端着檀木盒子走上前来,掀开上面覆盖的红布,只见盒中装满了金银珠宝。 薛林策眉峰一拧,只觉头大,一员外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赶紧道:“大人莫要担心,只是要大人一幅墨宝诗文,并非行书帕之事。”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方才还在开薛林策玩笑的唐洛瑜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 “多谢诸位厚爱,”她上前一步,态度落落大方,“今日怕是要扫了诸位的雅兴了,我夫君并非什么学富五车的文豪,也并不擅长作诗,只是他微醺之时所梦之词罢了。”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 薛林策乘机接过话茬,“本官身为岳东知府,最为擅长的自然是为百姓谋福泽,这文采上次已然耗尽,再也作不出其他,诸位若是想求得诗文,还是去寻那文人墨客罢!” 大伙不解,还想坚持,得到的答案却始终没变,薛林策又拿出时间紧迫还需处理案卷的借口方才赶走这些附庸风雅的达官显贵。 瞧着众人悻悻离开的背影,夫妻两人同时舒了一口气。 薛林策在心中摇头,看来这古代消息传播的速度也极为迅速啊,好歹是将这些人送走了,免于耳朵受难。 经历过这般小插曲后日子又归于平静,往日的案卷也整理完毕,连致在庶务上也逐渐得心应手,左右无事,薛林策每日需上衙,柴进则时常外出,唐洛瑜和柯苒便成了府中上下最为空闲的两人。 二人经常搬着凳子坐在院落中晒太阳,一个抄写医术,一个帮着整理笔录,日子寡淡如水,却也让心中安宁。 这日,好友两个又像往日一样在院落中一面整理医书一面闲聊,薛林策正好回来得早,唐洛瑜正好觉得无聊,便坏心眼地故意逗他,说什么也要让他替自己把没绣完的鸳鸯拿来绣了。 薛林策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捏着那小小的绣花针还不算吃力,可一动起来,便像是装了假肢似地,几次差点将手指刺破。 唐洛瑜教得认真,夫妻两人四只手搁在小小一方手绢上有些腾不开,看得一旁的柯苒担心两人手臂打个死结。 他嫌弃地摇摇头,对着这番夫妻甜蜜的景象嗤之以鼻,又想起几日未归的柴进,身体诚实地在纸页上狠狠画了一个叉。 这时,三人忽然听得头顶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猫儿在瓦片上走路,纷纷抬起头来,只见柴进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蜻蜓点水地踏过几片青瓦,随后如青燕般稳稳当当地落在几人面前。 三人同时一怔,薛唐夫妻还未来得及打声招呼,柯苒先不乐意地数落上了,“好啊!我还以为你迷路了不知道回来呢!” 第388章 神仙赠枣 柴进先是面色紧绷,听到柯苒开口后才歉意一笑,坚毅的面部线条生动许多,挠挠后脑勺道:“对不住,最近跑远了些,回来便耽搁了些时日。” 柯苒翘起下巴,心中回忆的全是方才薛唐夫妇在自己面前秀恩爱的画面,半是撒娇半是不屑地开口时声音都酸溜溜的。 “若是忙正经事还好,要是被哪个姑娘绊住了我可饶不了你。” 柴进马上服软,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是正经事,”柴进面上轻松的神色褪下大半,“我在路上遇到了赵师父的信差,听闻是送信到岳东的,我便帮着带回来了。” 说罢,他伸手进胸怀,摸索一阵后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薛林策手上还拿着绣花针,同唐洛瑜困惑地对视一眼,赵元俨很少连续寄送两封信件过来,上一次是为了话些家常,夸赞他的诗文,这次总不会又是问安的家常信吧? 再看那信封,其中有些地方鼓鼓的,像是塞了几个小石块,几人的好奇心立刻便被勾了起来。 “奇怪,”柯苒率先开口,将那未拆的信封提起来放在鼻子上一嗅,“好像放了几颗枣子。” 剩下的三人交换一个困惑的眼神,最后还是薛林策上手将它拆了,刚一打开口子,几个圆滚滚的东西便从其中骨碌碌地滚出来落到桌面上,仔细一瞧,当真是几个新鲜枣子。 “赵师父平白无故大老远寄几个枣子来干嘛?”柴进大喇喇地开口,百思不得其解,“咱这里又不是没有枣树。” 这次终于轮到柯苒弹弹他的额头了,“这你就不懂了吧,枣子可是又健体养胃,养血安神的作用,想必是赵师父知道咱在岳东过得辛苦,特意来信提醒咱呢。” 他倒是说对了一半,却也没踩准赵元俨的意思。 薛唐夫妻两个已然将信纸摊开细读,柯苒也急忙将脑袋凑了上去,原来是最近有拨人去赵元俨的家乡挨家挨户地送枣,皆声称自己是游历四方的江湖郎中,分发枣子是为祛病救灾,积攒德行。 赵元俨觉得惊奇,便特地将此事写信告知,顺便将分发的枣子寄送了两颗过来。 柯苒读完了信,用手绢将其中一颗枣子包起来在,对着日头看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果皮是圆润通透的,没有半点坑坑洼洼,说明很是新鲜,果柄还保留着,颜色没有发黑,说明没有用药物长期浸泡的可能,味道也并无异样,掐开皮,果肉也是正常的浅绿色。 他搁了一点在唇舌上细细地抿,也未品出毒物的味道。 奇怪,难不成真的只是寻常的枣儿? “柯苒,”柴进瞧不出异常,便用胳膊肘捅了身边的人两下,“你们这些游历四方的江湖郎中都喜欢分发枣子梨子什么的积攒功德吗?” 柯苒一听“积攒功德”就有些不乐意,翻了个白眼反驳道:“哼,这叫做悬壶济世,医者仁心,岂止是功德这么简单,要说分发药材我以往也是做过的,但怪就怪在我们一向分发的都是些晒干的当归,姜黄之类的东西,倒是没听过有人送鲜枣。” 柴进捏着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点头,“我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说不通,但一时半会又想不明白。” 唐洛瑜瞧着那几枚包在手绢中、在日头下透出盈盈亮光的枣子,心中一动,“说不定是那郎中附近便是枣树呢?” 柯苒更加不屑了,“那这和借花献佛也没什么区别了,既然附近便是枣树何不号召大伙自己去采?若当真是抱着悬壶济世去的,应当是送些药用价值大于食用价值的东西才对。” 几人分析一通依旧得不出半点有用的线索,只得暂时将此事搁置,这枣子自然无人敢吃,柯苒和柴进将其好生包起来带回房间,又研究了几日,直到那枣子已经丢失了大部分水分变得干瘪皱巴了仍旧没有得出结论。 大伙越发疑惑,即将把这事束之高阁时,忽然听得连致报告说最近有一拨江湖郎中来到了岳东。 众人一惊,赶紧追问这些人是否是在挨家挨户地发枣子。 连致一愣,随后又笑盈盈道:“诸位果然神机妙算,还未见得那些郎中一面便知他们是在分发鲜枣。” 柯苒顿时激动起来,一手拉住柴进的衣袖,一手拍着唐洛瑜的肩膀,“一定就是那拨人!没想到他们还来了岳东!” 大伙只顾着激动,还是薛林策第一个抓住重点,“他们如今在哪?” 连致怔愣片刻,脸上泛起些不好意思的红晕,“早些时候便走了,他们来得匆忙走得也快,我以为不是什么大事,早知大人要见,我便将其留下来的。” 四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失落,唐洛瑜还怀着点侥幸,上前一步问道:“他们离开了有多久了?是走路还是骑马?” 连致不知几人为何这般执着地要见到那拨人,顿时更觉不安,却也诚实道:“有的走路有的骑马,甚至还有人坐船,这会子应该是追不上了,走了得有小半日了,也不知具体是朝哪个方向走的。” 唉,好好的线索便这样失之交臂,四人有些落寞,齐齐在桌边坐下,连致赶紧找了个借口溜走。 下午时分,岳东的百姓开始流出某个新的传说,言今日是天上的神仙下凡送枣,有包治百病,强身健体之功效。 这话很快传到四人耳朵里,柯苒又将那抱在手绢里的枣子取出来,在桌上摊开。 圆润的果皮已经退了色泽,像是老人的皮肤般干瘪沧桑,不过依旧没有发黑发红的迹象,实在不像药物浸泡过的产物。 四人围坐在一块,或是托着下巴或是将双手抱在胸前,竟拿这小小的枣子没有半点法子。 一片沉默中,柴进忽然一拍脑门猛然想到什么,大伙的视线便纷纷如聚光灯般落到他身上,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追问道:“可是想到了什么线索?” 第389章 道教咒枣术 被众人期待的眼睛一望,柴进反倒又有些不自信了,抓了抓后脑勺,声音都弱了些,“我也是听到今天上午的传说才想起来的。” 大伙用眼神催促他继续,他便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听那枣子和神仙有关,便想着这应当不是充当的普通药材,而是咒枣术。” 这个名词对柯苒来说都有些陌生,他长眉轻拧,好奇地瞧着柴进,双肘交叠着放在桌上。 “这咒枣术传闻是仙人的重要事务,修道之人吃枣可长生不老乃至羽化登仙,传闻若是在食枣之时念七遍咒语,吹枣上,与病人食之,即可痊愈,因此又称之为咒枣术。” 话音落下,其余三人皆是一脸茫然。 柯苒伸长了胳膊和腿,摸着下巴,偏了偏脑袋,“这倒是新鲜,道教传承上千年,从未听说过这突然冒出的咒枣术,真是奇怪。” 说罢,他又有些得意的摇头晃脑,“我自幼熟读医书,莫说药方了,就是和什么治病救人相关的传说那也是倒背如流,什么掌管长生不老药的西王母,什么玉兔捣药,神农百草那可也是信手拈来,这咒枣术倒是从未听说过,定有古怪。” 柴进无言地瞧了他一眼,直言道:“咒枣术是道家的东西,你不清楚也不稀奇。” 柯苒不服,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拌起嘴来。 薛唐夫妻两个瞅着那手绢上的枣子,总觉有些蹊跷。 唐洛瑜将那手绢扯过来,细细地瞅了许久,“这莫不是红阳道的诡计罢?怎的那样恰好有郎中一路送枣子过来,又恰好躲过我们的视线,又恰好忽然兴起传说?”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怔。 这背地里煽动群众情绪以小博大的行事作风确实像极了红阳道,这些人最擅长用捕风捉影的传说掩盖自身行径。 薛林策剑眉一皱,“若当真是他们来过,那麻烦说不定大了。” “眼下还不能确定,”柯苒竭力往好的方向想,“若是当真只是一群江湖大夫也说不准。” “这有何说不准,”柴进抬手将枣子利落地收起来,“咱岳东也有道观,直接去问问便可确定这咒枣术到底是从何处传来又是因何而起的。” 正好今日是薛林策的休沐日,四人很快整理了简单的形装便前往道观。 道观位于一座小山上,山涧泉水叮咚作响,鸟儿啼叫,山雾霭霭,通往道观大门的路上皆铺上了青石板,因年代久远且气候湿润,地面便覆盖了一层厚重的青苔,踩上去柔软不已,当真像是一块绵长的地毯。 走到山腰上时四人便瞧见有两个背着背篓的小道士在交谈着往前,柯苒心急,赶紧上前拦住。 “二位小道长,请问观主可在观中?” 两人回过头来,有些意外地将几人扫视一眼,先后行了一礼,其中一人道:“各位居士且虽我们来,我们正是观主身边的徒弟,我唤作清风,他唤作明月。” 说罢,他们两个便继续往前,四人则赶紧跟上,薛林策偷偷从眼角瞅了自家娘子一眼,正好瞧见她也在回望,便情不自禁地露出个温和的笑颜。 他心中觉得这俩小道士名字颇有意思,怎的每个道观中都有一个叫清风一个叫明月的,偏巧叫这名字的二人还总是一起出行,莫不是各家道观都用一个花名册吧? 他正笑着,唐洛瑜却不轻不重地捅了捅他的胳膊,一抬头,发现大伙正眼神古怪地瞧着他呢,便只得略显尴尬地收敛了笑意,加快步伐跟上。 四人跟随着两位小道士一路上了山进了道观,此处僻静幽深,四面皆是参天大树,空气湿润,一进门便觉得身心舒畅。 道观大门上悬挂着“神霄”二字,原是萨祖一系,神霄派创始人崇恩真君萨守坚力主正道,主张诚心正意,以神合神,主修雷法,脾气古怪,这观内的众多道长显然也继承了该真君的脾气秉性,一个个走起路来皆带着劲风,雷厉风行的模样让四人顿觉扭捏,下意识相互靠拢了些。 清风明月邀请四人在院落中坐下,不一会,观主便从内屋中走出。 观主身穿宽袖道袍,面容非老非少,发丝一丝不苟地梳起,手上持一拂尘,剑眉紧绷,清炯的眼透着些严厉的光,若不是年纪对不上,几人当真以为是那主修雷法的真君现了身。 观主的严肃表情让几人有些无所适从,薛林策虽是岳东知府却也立刻生出些面见领导的无措,赶紧带着三人行礼问好。 观主也行拱手礼回应,开口说话时倒是全无几人想象那样严苛,反而声音平和,音调从容,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冷静感,叫人心中舒坦。 “见过薛大人和各位居士,”观主直起身来,高挺的身姿极其富有压迫感,“方才清风明月说几位有要紧的事求见,可是道内事宜?” 柯苒怔愣一会才忙不迭地从怀中掏出那包着枣子的手绢给他看,观主眉梢轻快的一压,接过来只瞅了一眼又将手绢快速原封不动地包好,力度过大差点将手绢都扯坏。 众人一惊,抬首时发现观主表情冷冽,花白的眉头拧在一块,额角爆出些青筋,似乎已然动怒。 还是柯苒这急性子沉不住气,分明瞧出观主生气,却还是上前一步急吼吼地问:“道长可看出了什么纰漏?这枣子是一群号称江湖郎中悬壶济世祛病除灾的人分发的,各家各户都有,民间还说他们是神仙下凡,可当真如此?” 观主闻言一惊,两条眉毛差点飞起来,旋即又愠怒地捏紧了拂尘,双眼一瞪,“民间当真这样谣传?” 四人抓住“谣传”重点,紧张地相互对视一眼,整齐地点点头。 “岂有此理!” 观主气得大喝一声,面上涌起一团激动的红晕,若不是身边没桌椅,他定要将那枣子和手绢用力拍在桌上不可。 四人就这样惴惴不安地等了良久,只瞧得道长恼怒了好一会才慢慢安定下来。 第390章 邪教惹事 薛林策和唐洛瑜对了个眼神,心中感叹这主修雷法的道长就是不一样,脾气性子也当真如雷电一样暴躁激烈,来得快去得快。 柯苒见他这般恼怒也不敢上前追问了,只缩到一边,退到柴进身后。 半晌,观主才捏着那手绢缓缓开口询问:“民间可还有其他流言?” 柴进思索了一会,抱拳行礼道:“暂无其他,不过我们还有一揣测,以为这枣子或许和歪门邪道有关系,应当是咒枣术。” 观主眉梢挑了挑,面容已经完全淡定下来,开口说话时虽还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却也让人心安许多。 “你们猜得不错,”他将包好的枣子递给柯苒,“这确实是咒枣术,这咒枣术原本是我系的一门道法,是百年前由张天师亲自传授给崇恩真君,目的是为行医治病,祛病消灾。” 四人疑惑地对视一眼,如此一来,还是好事儿了? 观主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像是能将几人的想法看穿,他长叹一声,脸上又添一分严肃的色彩,“可这咒枣术并非谁人都能施用,它既然是一门法术,那必定只有修道之人可以使用,郎中又并非修道者,自然无法正确使用,若是让既非郎中又非道者的人拿去篡改滥用,其非但没有祈福保佑的功效,还会适得其反,招致疾病缠身。” 几人大惊,柯苒有些激动,“我就说这些人定是居心叵测吧,哪有江湖郎中只分发几个枣子说是祛病消灾的。” 薛林策抓住重点,追问道:“道长,先前您说这是神霄的一门法术,近日可有神霄的道长下了山?” “自然是没有,”观否认得格外干脆,“观中每月下山皆有规定人数和人员,若是某位香主家需要祈福消灾,自然会登记在册,这咒枣术秘法也只传授给道中颇有些资历的修道者,哪是谁人都可以使用的。” 薛林策越听眉头便越是拧得紧,“如此一来,那先前的人便是心怀不轨的歪门邪道了?” 观主瞧着那几枚干瘪的枣子,眉心跳了跳,心头浮现一股不祥的预感,“这拨人四处流窜,以行医积德为幌子四处施展邪术,恐怕早有预谋,不是好对付的,道教传承上千年,分出一些小门小派是难免的,可若是牵涉上咒枣术便不会这么简单了。” 空气中像是升上一股无形的阴云压在众人头顶,大伙被窒息的气氛压迫得有些喘不过气,一度陷入沉闷,最后还是唐洛瑜出言打破这般寂静。 “道长,”她恳切地行了一礼,“今日我们前来拜访就是为探知这分发鲜枣的人是否是邪道,如今既然已经探听到虚实,可我们又无一人是修道之人,为了城中万千百姓,还望道长相助。”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无需道长出人出力,只需道长得知道内怪异的风吹草动后及时告知我们便好。” “居士无需这般客气,”观主性子豁达,面上虽还严肃,声音却是极为爽朗,“修道之人也是为百姓谋取福泽,本观定会竭力相助,一来铲除那害人不浅的邪魔外道,二来查清究竟是何人窃取改造我教法术。” 柯苒和柴进帮不上忙,便只能跟着道谢。 从山上下来时天色已然擦黑,街道两旁都掌上了灯,四人走在逐渐空旷的大路上,穹顶很快覆盖上一层深色的薄纱,几颗星星先月亮一步钻了出来,虽没有能照亮路面的光芒,却也独有一分璀璨。 柯苒和柴进两人走在前方絮絮叨叨地聊着天,薛唐夫妻两个远远地跟在后面,四人的影子都被街道上昏黄的光拉得极长,透出些疲惫和倦怠来。 薛林策穿着一身白衣,布料上用细线绣着祥云暗纹,腰间束着一宽大腰带,垂挂着一只系着青色丝带的玉珏,瀑布般的青丝只用一浅色发带固定,身上虽渲染开了一片昏黄的橘色,却也难掩出尘的矜贵之气。 “下一步怎么做?” 唐洛瑜伸手挽住自家夫君的胳膊,上半身轻轻地靠在他身上,薛林策伸手将她的肩膀拦住,广袖将她整个后背都遮住一半。 “既然那拨人是从师父那开始的,那得先写信告知他老人家才行,须得让他广而告之这些人是歪门邪道。” 他声音清冷,在夜风习习的街道上显得更加清透,唐洛瑜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颔首。 “阿策,”她声调饱含柔情,像是春水拂过冰雪初融的湖面,“不必担心,此事尚未定夺,还有机会翻盘。” “嗯。” 薛林策轻声应答,他不想让言语削弱情感,便干脆伸手握住自家娘子的手,迷离而倦怠的灯火下,两道互相依偎的身影紧紧靠在一起,渐行渐远。 不远处柯苒和柴进打闹的声音还在不时传来,两人相互追逐,像是嬉闹的小猫小狗,在大街小巷中窜来窜去。 回到岳东府时已经是月上枝头了,四人走了一路皆疲惫不堪,唐洛瑜替薛林策泡了茶,两人一起在书房中给赵元俨写了回信,次日一早,柴进和柯苒便将信件送了出去。 师父的回信还未收到,柳相那边又在暗中策划其他阴谋了。 这日柳子邵又在屋中大发雷霆之时忽然被急匆匆赶来的管家阻止。 他佝偻着身子,穿着一袭黛青色衣衫,垂着头颅,“少爷,老太爷叫您去一趟。” 听到是爷爷叫自己,柳子邵先是一惊,随后便赶紧叫人将地上摔碎的瓷片都打扫干净,又慌里慌张地整顿了一番衣容才火急火燎地跑去柳相的院落。 此处僻静,来回只有他的脚步声回响,走到虚掩的书房门口,他又好生地扯了扯衣角,扶了扶发冠,这才小心翼翼地轻轻叩了几下房门。 “进来。” 柳相的声音浑厚有力,中气十足,柳子邵对他是又敬又怕,推开房门时也格外小心,蹑手蹑脚得像是做贼。 屋中明朗,柳相正端坐在书案前,手边搁置着堆积成山的书本,旁边搁置着一只冒着袅袅白烟的香炉。 第391章 百面人 柳相正闭目养神,听见房门打开的动静他才缓缓睁眼,说来奇怪,这厚重的皱纹和褶子在他闭着眼睛时显得慈眉善目,灰白的眉头一动,他抬起眼皮露出那浑浊的眼珠时竟立刻多了些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柳子邵下意识垂了脑袋,嗫嚅着开口,“爷爷。” “你来了,”柳相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将书案上的茶盏拿过来,悠闲地用茶碗将最上层的浮沫撇干净,“我正要给你介绍一个能人异士。” 柳子邵一惊,以为是柳相对自己近日的表现不满,竟双腿一软,一掀衣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张嘴就是哭腔。 “爷爷息怒,孙子自知资质平庸,办事不力,还请爷爷恕罪,”他声音颤抖,面上发红,“从今以后孙子一定好生侍奉爷爷,定不会再让爷爷操劳。” 他哭得激动,柳相却也只是坐在高位端着茶盏冷漠地瞧着他,浑浊的眼眸很是平静,表情从容淡定,叫人揣测不出想法。 柳子邵心中直打鼓,哭着哭着就不敢开腔了,生怕自己吵吵闹闹的样子让爷爷更添些怒意。 屋中空气沉默良久柳相才不轻不重地搁下手上茶盏,双手放在膝盖上,毫无波澜道:“你也知道近日办事不力。” 柳子邵以为他是在怪罪,又哭着替自己求了半天情,柳相却依旧半晌不言语,等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才道:“起来吧,我不怪你。” 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柳子邵抬起肿胀的眼皮从眼角偷偷瞧爷爷的表情,见他确实没有显然的怒意才慢慢支起身子,缓缓从地上抬起膝盖,揩着眼角木然地站在屋子中央。 双方又陷入一阵沉默,柳子邵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下意识收紧,像个木头人似地杵在原地,后背直冒细汗。 他脑子非常愚钝,从小到大没有一次摸清过柳相的心思,若不是二人祖孙情谊在,凭借着他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才能和自作聪明的心思,恐怕早就被丢到大街上饿肚子了。 “爷爷,”沉默半天,他又忍不住开口,“您方才说要替孙子介绍一奇人异士,是何人?” 柳相睨了他一眼,随后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随后,内屋便响起一阵脚步声,不一会,一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便露了面。 柳子邵细细一瞧,看清楚后陡然大惊,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叫他过来的管家。 他一时有些迷茫,伸长脖子将管家上下打量一遍,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爷爷,”他脸上尽是疑惑,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是管家吗?难不成他也是一名奇人异士?” 柳相恨铁不成钢地瞅了他一眼,随即慢慢站起身来,“你且好生瞧瞧,这是不是管家。” 见自己好似惹恼了他,柳子邵又缩了缩脖子,顺从地再去瞧那人,却死活看不出半点异常,若非要说不一样,只是他身板挺直了些,脸上表情僵硬了些。 “孙子愚钝,”他垂下头颅,说话都像是嗫嚅,“孙子没有看出不同,他分明就是管家。” 闻言,柳相忽然捋着胡子哈哈大笑,“好,你与管家日日相见都看不出半点纰漏,这下我便放心了。” 柳子邵满脑子问号,正欲发问,却见柳相又转头看向管家,挥手做了个手势道:“邓先生,你且露个面吧。” 话音未落,只见“管家”用袖子在脸上扫了一下,随后,那张脸竟变得格外陌生,柳子邵大吃一惊,再一看,只见他手上捏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只是他动作太快,来不及让人捕捉他揭下面具的动作。 “啊!”柳子邵惊讶得眼睛都瞪得碗口般大,“你是……你是何人?” “子邵,不得无礼。” 柳相开口将他打断,声音带着点喜色和欣慰,又含着一贯的威严,柳子邵尽管惊讶非常,却还是马上收敛了表情退到一边。 “这便是我要向你介绍的奇人异士,”柳相两只灰白的眉毛动了动,一双浑浊的眼珠中尽是得意,“他名唤邓秀春,方才你也见了他的易容术了,常人难以发现半点漏洞,江湖人称百面人。” “百面人?” 柳子邵少有读书,对易容术也只是略有耳闻,江湖上的事更是毫不过问,这会子也是听得格外费力。 “见过丞相,”邓秀春将人皮面具藏在袖子中,毕恭毕敬地向两人行礼,“见过柳公子。” 柳子邵仍旧沉浸在震惊之中,他瞧瞧邓秀春平平无奇的脸,又拼命回忆管家的模样,有些瞪目结舌。 “邓……邓先生,”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发问,喉头发紧,嘴唇发干,“可以随意变化面容不成?方才在脸上的又是何物?” “回公子的话,”邓秀春弓着脊背行礼,“人的五官是不可变化的,但若易容得当,再借助人皮面具,便可将五官变化得与他人一模一样,即使亲朋好友也难以发现异常,想必方才公子已经见识过了。” 柳子邵挠挠后脑勺,心中发颤,“那是想变成谁就变成谁?” 邓秀春简短地沉吟片刻,抱拳道:“正是。” 柳相满意地捋着胡子,频频点头,不住颔首,柳子邵面色煞白,只不过这一次他从惊讶变成了欣喜和期待,紧追不放地问:“适才的面具薄如蝉翼,难不成真是人皮所作?若是他人也掌握这般手艺岂不是人人都可变成百面人?” 邓秀春自信地轻笑一声,“公子不必担忧,这易容术是我邓家绝学,这面具确实是人皮所作,不过工艺流程特殊复杂,旁人学不会的,若是当真如此容易,那江湖上定还有千面人,万面人。” “原来如此,”柳子邵捏着下巴,低下的头颅又抬起来,正好撞见柳相观摩的眼神,便又感叹一句,“当真是位奇才。” 柳相眼眸一沉,随后又冲邓秀春使了个眼色,“公子已然见过你的本事,你先行退下吧。” 邓秀春顺从地行礼告退,出门时顺便将门虚掩上。 第392章 驱赶红阳道 柳子邵听着邓秀春的脚步声逐渐远离才憋不住结结巴巴地问起柳相,“此人……此人是江湖中人,可信得过?” 柳相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又信步走回书案前,慢悠悠地坐下,瞅了一眼桌上喝到一半的残茶,柳子邵心领神会,马上替他斟上热水。 “邵儿啊,”柳相抬手拿起茶盏,开口时语重心长,“做大事讲究一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邓秀春你刚才也瞧了,你觉得如何?” 没想到爷爷会反问自己,柳子邵满是豆腐渣的脑子登时转不过弯来,脑袋一低,垂着眉眼思索好一会才嗫嚅道:“这邓秀春倒是有些本事,不过子邵信不过这江湖中人,他们最爱讲究什么侠肝义胆,若是半路反了……” 他正嘀嘀咕咕地说着,柳相却抬手示意他停下,他不解,便疑惑地皱眉,柳相慢吞吞地呷了一口茶才道:“这邓秀春早年便投靠了我,不必担心他是否会起逆反之心。” 柳子邵眼珠子左右晃动一下,思考不出纰漏,便话锋一转,“那爷爷打算将此人如何安排?” 终于问了个有意义的问题,柳相捏着温热的茶盏,拂开浮沫的动作一顿,脸上的褶子动了动,片刻后才道:“此人本事不小,擅长潜伏,你等着瞧吧,将来必定有大用。” 柳子邵颔首,又替爷爷倒上一杯热茶。 另一边赵元俨已经在傍晚时收到了薛林策的信件,他坐在书案前拆信时妻子正好进来送茶,见他一脸严肃便顺嘴问了一句。 他唇边花白的髯须一动,缓缓抬起头来,橘色的光映得他脸孔发亮,面上的深刻皱纹都温和许多,沟壑中却是填满了阴影。 “上次挨家挨户前来送枣的人你可还记得?” 赵元俨一面问一面将信件叠好塞回信封。 妻子端茶的动作一顿,脸上也闪过一抹不祥的阴影,“可是那群说是祛病消灾的江湖郎中?” 屋中灯火摇曳,两个染了沧桑的影子在烛火中晃来晃去。 “正是,”赵元俨花白的眉头皱紧,勾勒出一道苦闷的深沟,“你可知道那些领到枣子的人可有食用?” 察觉到他情绪异样,妻子也紧张起来,“这些事情倒是不方便打听,不过既然先前有人相信这几枚枣子有祛病免灾的功效,自然是拿来煲汤或是泡水了,可是有什么异样?莫非这枣子是害人的毒物?” 赵元俨一双沧桑浑浊的眼中快速闪过一层厉色,伸手扶住额头,慢慢道来:“那日我拿着那枣子便觉得蹊跷,哪有什么江湖郎中赠枣免灾的,这说法不像是大夫,倒像是法术道术那一卦的。” 妻子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握住他沧桑的手,两只手虽已染上风霜却依旧温热有力。 “你前些日子不是写信去问林策了吗?”她追问,“他和洛瑜可有线索?” 不提线索还好,一提,赵元俨面上顿时更加阴沉,他将信笺纸又掏出来,犹豫片刻后又放了回去,似乎摇摆不定。 “说来也怪,这岳东竟也有人分发枣子,”他眉心间的沟壑越发深刻,“说辞都是一样的,林策他们便拿着这东西亲自去了岳东道观,果然不出我们所料,这枣子竟然是……” 预感到答案不祥,妻子眼中也愈来愈严肃,两双饱经沧桑的眼撞在一起,都是如出一辙的紧张。 就在赵元俨要告知这枣子多半是红阳道的咒枣术手段时,书房门忽然被砸得“砰砰”作响,屋中的紧张气氛骤然被打断,妻子吓得身子一抖,赵元俨下意识将她的手攥紧。 “先生,”外面那小厮极无礼地敲门,“外面有人要求见您呢!您快些出来吧!” 眉心抽了抽,赵元俨有些生气,“这月亮都升起来了,谁这么晚了登门拜访,不见。” 那小厮的身影在门口晃动一下,仍旧没走,沉吟片刻后坚持道:“先生,您还是出来瞧瞧吧,好像是当时发枣的那几个郎中,还说是和夫人有关的事儿!” 屋中二人顿时警觉起来,赵元俨眉心一拧,捏紧妻子的手,安慰道:“无妨,我去瞧瞧就过来,府上那么多人,他们不敢拿我怎样。” 说罢,他便果断地起身开门,妻子想拦,最终还是放弃阻止,两人一个向大厅一个向内院走去。 小厮跟在赵元俨身后来到会客大厅走去,赵元俨虽已上了年岁但精神矍铄,走路带风,那年轻力壮的小厮也跟不上他的步伐,再加上他此刻心中焦急,走得更快,害得那小厮只能一路小跑。 片刻工夫他便来到大厅,只见厅堂中果然坐着几个面熟的人,这些人个个穿着粗布衣衫,头戴青黛色纶巾,桌上还置放着三两药箱。 因心中提防,这一次赵元俨便察觉了更多疑点,分明是常年游历四方的郎中,个个却是细皮嫩肉,毫无经受过风吹雨打的迹象,并且身上也无半点药草气息。 “赵先生,”其中一人见了他便起身行礼,“深夜叨扰,还请赵先生见谅。” 赵元俨这脾气哪会惯着他,张口便道:“夜深露重,府中空房无多,诸位又知是深夜叨扰,不妨明日再来吧。” 众人一怔,没料到他是这个态度,惊异地相互对视一眼,旋即又有一人道:“赵先生误会,我们是为了赵夫人的事来的。” 赵元俨花白的眉头往眉心挤了挤,眼中的不耐更为明显,“内人身体康健,暂时用不着医治,诸位还是请回吧。” 张口闭口皆是送客,就是再没眼力见的人都知道此时再留多少有些不妥,然而这红阳道的人哪管这个,仍旧赖着不走,也幸亏赵先生是个读书人,不然按照他的脾气,若是个武将定已抄起长刀直接赶人了。 “赵先生即使见不惯郎中拜访,莫非也不关心夫人身体吗?”一郎中勾着唇开口,“我们是察觉赵夫人身患顽疾这才特地连夜赶过来瞧病,还请赵先生莫要讳疾忌医啊。” 第393章 景柳对峙 妻子身上确实有顽疾,赵元俨脸上肌肉一动,警惕性更高,回首见此人长得尖嘴猴腮,心中登时更加不悦。 “你们倒是打听得详细,”他双眼一眯,将众人来回扫视一眼,“莫非就凭借几颗枣子看出内人身体抱恙?” 众人猝不及防被方将一军,面上有些挂不住,偷偷对视一眼,像是在提示对方小心。 但这几个眼神却并未逃出赵元俨的注意,他心中更加笃定这日上门拜访的人定是不安好心的红阳道,说不定正要借他妻子的病症又施用什么下作手段。 “赵先生说笑了,这枣子也只是普通枣子,又并非什么邪魔外道,怎可以从其中看出端倪?” 另一面容和善的郎中笑眯眯开口,竟直截了当地将枣子的事情挑开,他倒是长得慈眉善目,年纪看起来也不小,双鬓已经染上风霜,看起来是这群“郎中”里的头头。 “不瞒您说,”他行了个拱手礼,倒确实比先前的郎中稳重许多,“我们这一行人一路向东,路上听闻赵夫人身体抱恙,数十年顽疾无法医治,这才匆匆赶回来,想要替赵先生分忧解难。” 赵元俨瞧着他彬彬有礼却像极了狗皮膏药的模样心中更加不悦,开口时依旧没有好脸色,“内人的事我自然放在心上,会亲自去叫郎中,就不劳烦各位大老远跑过来诊治了,再者,内人已经早些时候休息,府上没有多余空房,诸位还是早些去投宿他处吧。” 众郎中面上快速闪过一抹阴影,面色阴沉了几分,没想到这老头竟这般固执难以糊弄。 “赵先生,”那尖嘴猴腮的人又开了口,眼底浮现出一股威胁意味,“您可要想清楚啊,我们都是行走江湖的郎中,最擅长医治疑难杂症,若是夫人的病情能在京城中医治好,想必也不会受难数十年了。” 他满是胡茬的唇动了动,挤出一个别扭又得意的笑,看得赵元俨心中抽了一下,恨不能当场赶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元俨一时顾不得读书人的架子,铁了心要将这群歪魔邪道赶出去,“这是我赵家的府邸,搁下莫不是在含沙射影?内人即使生病,也由不得你们这些邪道来管。” “邪道”二字将众人说得一怔,这才慢慢反应过来赵元俨多半已经猜出自己身份,又相互交换一个警觉的眼神。 但是赵元俨已经没有耐心再陪他们耗下去,伸手一挥召来几个家丁,“来人,送诸位大夫出门!” 家丁们齐齐围上来,众人见无法挽回,这才赶紧点头哈腰地赔着笑脸道:“今日叨扰,还请赵先生莫要怪罪。” 先前那小厮拿着打狗的棍棒在手上扬了两下,伸手指向大门的方向,“诸位,请吧。” 赵元俨已然转身离开,红阳道的几人心中愤愤,却还是相继出了门,等到走出大门好一段路后才开始骂骂咧咧。 月上枝头,大地像是蒙上了一层清透的薄纱,万事万物都沉浸在溶溶月色之下。 清冷的光洒进寂静的丞相府,柳相正一面端着茶盏一面听暗探来报。 这消息十有八九都和摄政王有关,他最近的行径没一条对他有利,偏巧还处处需要他来善后。 外人前温和儒雅两袖清风的柳相面容青了又白,白了又黑,最后竟将手中的茶盏猛然往地上一摔。 细腻的青花瓷应声而裂,发出巨大的碎裂动静,顿时碎瓷片和茶汁四溅,地上泼开一片水渍。 “简直岂有此理!” 柳相伸手一拍桌案,震得上面置放的杯盏碰撞得叮当作响,再看他往日慈眉善目的脸,五官竟已挤在一块,脸上的褶子皱缩聚拢,肌肉发颤,灰白的胡须也在不停抖动,双眼陡然冒出一片猩红,简直与庙宇中那凶神恶煞的神只颇为相似。 暗探一惊,赶紧跪在地上行礼,“丞相息怒!” “息怒?”柳相心中怒火无处发泄,索性迁怒到暗探身上,将桌子拍得噼啪作响,“你让我如何息怒?” 他又“蹭”一声站起来,将手背在身后,“这宗士良简直忘恩负义,没有给半点好处就罢了,竟还妄图与我争权夺势,往日分庭抗礼时我帮他隐瞒那样多的事,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如今他竟然想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简直岂有此理!” 柳相气得瞳仁都在发红,指节捏得咔嚓作响。 “他以为他是谁?”柳相眼睛一眯,像是毒蛇吐信,“先下手为强,须得尽快捉住他的把柄,削剪他的党羽。” 他眼中越发阴沉,如黑云压城,浑浊的眼中像是酝酿着一股漩涡,几乎迸射出几粒寒星。 这时,屋外忽然跑过来一小厮,他倒是机灵,见地上一滩水渍便知道屋中气氛不对,赶紧在门口停住,“老太爷,景大人求见。” 柳相一怔,面上的阴云顿时褪去大半,阴恻恻的眸光也慢慢消减下来,换上平日在朝堂上时正义凛然的气场,与先前判若两人。 “这么晚了,他来作甚?” 小厮依旧半步未动,只行礼道:“说是有事拜会,老太爷您不想见的话,小的这就去告知他您已歇息。” “不必,”柳相简单地整理了一番衣衫,面容已经完全变得和谐,“既然来了就不必再请回去了,我这就去会会他。” 说罢他便跨过地上的水渍,抬腿往大厅中走去。 景杉已然在这里坐了片刻,手边便是新沏好的茶,见了柳相过来,他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柳相开门见山,声调从容平稳,“景大人深夜前来拜访想必是有急事相商吧。” 二人相对而坐,屋中气氛顿时凌厉起来,夹杂着一股火药味,周围的下人预知到不妙,赶紧下意识退到角落,缩了脖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景杉也是气度舒朗,大方从容,素手拿起茶盏,“只是近日京城中有些关于丞相大人和摄政王的传闻让下官心中担忧,便想着来贵府探听一二。” 第394章 赵夫人犯病 柳相眉头一拧,嘴角轻微抽搐一下,莫非自己同宗士良的矛盾已经落入了景杉耳中?这景杉不过是个尚书令,消息竟这般灵通,果然是不好对付。 他心中狂打算盘,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冷静,开口时自带一股威胁之意,“景大人是何意啊?” 景杉毫不惧怕,将茶盏若无其事地搁回原处,清隽的脸上竟带着一抹笑意,“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但是念在丞相大人和王爷皆身居高位辅佐皇上,下官也是逼不得已才前来打听虚实,大人清廉正派,想必是不会有所隐瞒的。” 柳相脸上肌肉抽搐一下,“那是当然,只不过近日京城中少不得那些流言蜚语,既然是一同辅佐陛下,景大人还须得小心甄别才是,莫让人迷了眼睛,分不清虚实。” 屋中气氛急转直下,像是逐渐升上一片阴云,叫人窒息,柳相口中的威胁意味已经再明显不过。 景杉听在耳中,依旧不为所动,脸上依旧保持着明朗的笑意。 “大人说得是,”他站起身来,脊背挺拔,“这流言也并非全部空穴来风,大人往日与王爷关系和睦,也莫让人挑拨了才是。” 柳相咧咧嘴,挤出一个温和的笑,景杉却像是没看见,继续自顾自道:“所谓伴君如伴虎,你我都身为圣上的臣子,应当时刻居安思危,为天下百姓谋福泽,但若是这掌握大权的重臣起了其他心思,这江山社稷可就也危机四伏了。” 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景杉弦外之音的警告在柳相耳朵里听来格外明显,他收敛了笑,看向景杉时目光也多了些凌厉。 “景大人倒是费心了,”他也站起身来,屋中气氛剑拔弩张,“深夜过来,莫不是就说这流言的事?” “深夜叨扰,大人莫怪,实在是下官心中忐忑,”景杉行了一礼,声音稳稳当当,“一来是探听这流言是否荒谬,二来是规劝大人,这京城中不止有王爷,还有朝中数百官员,世道如弈棋,变化不容覆,大人还是莫要轻易落子啊。” 好啊,竟话里话外地警告他莫要轻举妄动。 柳相脸上差点没绷住,平息片刻后才恢复往日的从容冷静,“景大人虽为官不久,却是小心谨慎,本相也当见贤思齐。” 他脸上不停抽动,不得已拿出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压制却还是在气势上低了一头,心中气愤,说到最后索性三言两语将景杉送走。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处,柳相“哗啦”一声将桌上的杯盏都一扫而空摔在地上,顿时干净的地面又摊开一片水渍,瓷器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他胸口剧烈地起起伏伏,一双浑浊的眼又冒出些猩红,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个景杉简直不要命了!”他一掌拍在桌上,“先是忘恩负义的宗士良,现在又来个紧追不放的景杉,这些人拿我丞相府当什么?当真以为谁都可以踩在我头上吗!还敢上门警告本相!” 他怒不可遏,旁边的下人也不敢阻拦,只得由着他撒气。 这一晚,柳相从半夜发怒到了清晨,府中上下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这一夜赵府也过得极为不安宁。 月上枝头的时分,赵夫人忽然突发急症,脸色和嘴唇都煞白,四肢僵硬发颤,眼珠上翻,瞳孔扩散,皮肤下青筋暴起,发黑发鼓,像是肌肉中钻进了许多虫子,正在其中不断啃食,嘴里发出些“唔唔”的呜咽动静,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元俨大惊,夫人虽然一直有顽疾,但往日都是天气干燥或潮湿时身子骨痛,哪有这般吓人的时候?简直不像是得病,反倒像是中了邪祟一般。 他赶紧命人去叫郎中,府内灯火明亮,上上下下都是一片惊慌,出去找郎中的小厮前前后后去了有两三拨。 府中剩下的人当然也不能干等,用尽了偏方,又是拿皂角水擦拭,又是拿鸡蛋水灌,但是仍旧毫无作用,赵夫人身子僵硬冰冷,眼珠泛红,根本灌不下东西,反而呛得不行。 赵元俨正同几个丫鬟和小厮在屋中照顾夫人,忙得满头大汗,这时在门外等着接送大夫的家丁忽然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怎么样?大夫来了没有?” 赵元俨一时也顾不得那许多架子,开口时满是焦急,那小厮额头上一排大汗,脸色发白,使劲摇了两下头。 “大夫还没来,但是……”他眼珠子不住乱瞟,“但是……” 赵元俨生气了,催促道:“但是什么?快说!” “但是白天那几个郎中来了!”家丁拍着心口,又是为难又是担忧,“老爷,您去瞧一瞧吧?那几个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到了夫人犯了急症的事情,这会子正一个劲地说要进来瞧病呢!” 赵元俨捏紧了拳头,“还能是怎么知道的!大晚上府上灯火通明吵吵嚷嚷,又正好能赶在其他大夫来之前赶过来,说不定就在等着呢!” 他心中浮起一个不祥的预感,莫不是夫人的病也是这红阳道的手脚?不然傍晚时分怎么出现得那样巧现在又出现得这样及时? 他攥紧了拳头,这红阳道简直可恨!将他赵元俨当什么?没长脑子的老学究吗?竟妄图用这样卑劣的手段蒙骗他! 家丁看出他情绪异样,弓着的背差点要弯成一张弓弩,试探着道:“老爷,现在大夫没过来,要不我们……” “不可能!”赵元俨一口回绝,“这些夯货就是等着你给他开门,如此一来便是引狼入室,后患无穷,你且带我去瞧瞧,我亲自去拦他,看他们到底还有什么把戏!” 家丁领命,赶紧又叫了几个小厮拿着棍棒一起前去。 大门口吵吵嚷嚷,门上垂挂的两只灯笼分外明亮,赵元俨在家丁们的簇拥下也可以看清楚所有人的脸孔。 果然是白天那几个抱着药箱子的人,此时正同门口的家丁争执吵闹,现场喧闹一片。 “住手!” 第395章 医治赵夫人 赵元俨一喊,混乱的现场便陡然安静下来。 家丁们退至一边,正准备进屋的郎中们也纷纷住口,抱着药箱挤在一块。 “赵先生,”白日那郎中头头先开口打了个招呼,那张慈眉善目的脸上依旧挂着轻笑的笑,“我们在客栈时听闻夫人突发急症,便赶紧过来了,但是您府上的家丁好似并不情愿。” “当然是不情愿,”赵元俨毫不给他面子,“诸位大夫倒有些迎难而上的品质,明明白日才送客,晚上又来了,还来得这样巧。” 那贼眉鼠眼的郎中闻言开了口,“先生这话是何意?” “还需要我点明吗?”赵元俨花白的眉头拧在一起,“白日你们便想留下来,又提及内人身患顽疾一事,晚上内人一犯急症你们便出现得这般及时,莫不是事先策划?” 那郎中脸上的笑意快速褪去,眼中涌出一层阴云,与先前温和儒雅的模样大相径庭。 “医者仁心,我们也是为了治病救人,怎的在赵先生口中倒像是此事是我们策划的一般?纵使赵先生讳疾忌医,也大可不必如此污蔑我们。” “污蔑?”赵元俨半步未退,眼波平静,声调从容,“有没有污蔑想必各位心知肚明,这是我赵家的府邸,并非无人之境,我赵元俨办事向来说一不二,你们还是请回吧。” 众人一惊,有人沉不住气,抱着药箱上前一步,气势汹汹的模样让人怀疑他们今日本就打算强攻。 “赵先生,我丑话说在前头,三更半夜去请郎中本就花时间,你府上的家丁已经去了半柱香的工夫,若是等到天亮也没回来,夫人的病情又该如何处理。” 赵元俨不中他的激将法,反而冷哼一声戳破他,“还说不是你们的策划,你们又怎知道家丁去了半柱香工夫?内人即使重病也不需要你们这种医不算医,道不算道的人前来医治!” “你!” 那人被呛了一句,眼睛一鼓,像是要打过来,家丁们齐齐将他拦住。 这时,屋外又响起一阵快速逼近的马蹄声,众人纷纷回头,只见赵府的马车提着灯笼出现,最后在门口停住,车帘一挑,先前那请郎中的小厮便露了面。 “老爷!”他欣喜地大叫,“我把郎中请来了!” 红阳道的人脸上挂不住,捏着药箱个个面色铁青,赵元俨脊背挺得更直,“大夫已经过来了,诸位请回吧,莫要逼我动粗。” 他冲家丁们做了个驱赶的手势,家丁们便围上去将红阳道众人往外挤。 无奈,他们只得放弃计划,骂骂咧咧地出了门。 大夫进入府中,此时的赵夫人已经体力耗尽陷入昏睡,只是四肢仍旧僵硬冰冷,冷汗打湿了发,竟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连衣衫都浸湿大半。 大夫问过病症,又盖上丝巾诊了许久的脉,脉象并无不妥,可见这病实在古怪。 他施用了许多银针才慢慢控制赵夫人冒冷汗的症状,让她熟睡过去,出门之前告知赵元俨这病确实难治,不是普通的疑难杂症,虽不危及性命,可也对身子伤害极大,发病时又那般恐怖,恐怕得另请高明。 赵元俨虽已经有心理准备,听到结果后却依旧惴惴不安,左思右想,他还是连夜写了一封信寄送到岳东。 信件加急,次日中午就到了薛林策手上,彼时正是晌午时分,他正同府中上下用午饭,听说是师父的信件,他便当桌打开阅读。 刚读了两三行,他面上的轻松神色就褪去大半,长眉一拧,脸上像是蒙上一层阴云般陡然严肃起来。 桌上几人都察觉异样,唐洛瑜凑过去,“怎的了?” “师娘犯了急症,”薛林策抬起头来,将桌上的人都扫视一遍,“说是半夜突发急症,四肢僵硬不能动,口舌伸直不能言,昨夜好一番折腾才勉强昏睡过去,师父说怕是找了红阳道那群卑鄙小人的计。” 柯苒一惊,“难不成真是那几颗枣子的事儿?不应该啊……” 他夹菜的动作停下,捏着下巴故作深沉地思考。 薛林策将信纸叠好,“柯苒,这病你可有见过,可否能医治?” 他眼珠一转,“这病症听是听过,可是许多疑难杂症也有类似征兆,须得亲自瞧才能弄清具体病因。” 柴进倒是干脆,“那咱便赶紧去赵先生府上罢?” “哎哎,”柯苒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将他摁回座位,“这信件是加急送来的都要送一日有余,等我们人过去,恐怕赵夫人又发病许多次了,早就来不及。” “那怎办?”唐洛瑜有些紧张,同薛林策交换一个焦虑的眼神。 柯苒却很是从容,他清了清嗓子,笑嘻嘻道:“你们莫要忘了我师妹还在京城中呢,若是她赶过去一定来得及。”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沉默,柯苒有些误会,嗔怪道:“你们别瞧不起我师妹,她可是丹枫谷谷主,肯定知道怎么医治。” 柴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别嘚瑟了,快些去写信吧!” “哼,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吃着饭呢催什么。” 柯苒嘴上不服气,身子却很是诚实,他从桌上直接用手拿走一块红枣糕,又嘟嘟囔囔地借用了薛林策的文房四宝给柯萤写了封信。 为节省时间,信件由腿脚最快的柴进亲自去送,他一去就去了五日,期间写过回信告知几人柯萤已经随自己一道抵达赵府,正在医治赵夫人,随后就因忙碌再也没了音信。 岳东的几人等得焦灼,一直到第六日傍晚,新的信才再次寄送过来。 彼时众人正聚在一起用晚饭,一听有赵府的信纷纷丢掉碗筷出来迎接,一共有三封,一封是柴进的,一封是柯萤的,还有一封是赵元俨的。 柯苒拿了柴进的信,急急忙忙地拆了,又叽叽歪歪地说他写字难看。 柯萤的信落在唐洛瑜手里,皆是一些讲明医治进度和问安的话。 薛林策手上的便是师父的,只是那信纸鼓鼓囊囊,好像装着什么东西。 第396章 瓶中蛊虫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众人皆对这鼓鼓囊囊的信封起了疑心,薛林策拆开信,信笺纸上是师父苍劲有力的笔迹,倒是没什么异样,只是信封中还有一细瓷瓶子。 那瓶子只有拇指大小,瓶口封得严实,细瓷白净,圆润流畅,周身没有任何花纹,倒是个成色不错的瓷器。 “这是何物?” 柯苒凑上来,将那瓶子取出,又将信纸读了一遍。 信中只说是有生津止渴的养生丹药,最近天气炎热,赵府做了许多,怕岳东的几人食欲消退,心火旺盛,便顺带着和信件一并寄送过来。 “赵师父府上那样繁忙,竟还担心我们吃不吃得下饭。” 柯苒捏着那瓶子一脸笑意,又将那瓶口凑到鼻翼前嗅了嗅,倒是奇怪,没有半分药材的苦味,也无药膳的香气,莫不是封得太严实? 三个脑袋凑在一块,柯苒疑惑地将那封得死死的瓶口打开,霎时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呛得人睁不开眼,蚕食桑叶般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几人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瓶口竟快速爬出好几条蠕动的恶心长虫,感知到光线,一个个还抬起前端东张西望。 是蛊虫! 柯苒一惊,手上像是捏了个烫手山芋,下意识丢开,好在及时规避了蛊虫刺破皮肉钻进肌肤的风险。 但是那瓷瓶摔在地上,“砰”的一声裂成千万块,碎瓷飞溅,其中一大滩各式各样的蛊虫没了束缚便快速蠕动活跃起来,纷纷往四面爬开寻找人肉。 周围的丫鬟们吓得惊叫连连,纷纷退散,院落中立时乱成一片。 这些蛊虫像是长了眼睛追着人跑,小小一瓷瓶中竟然可以藏下如此多交缠盘桓的虫子,光是瞧着便让人觉得恶心。 “洛瑜!” 眼看一条蛊虫正冲唐洛瑜快速爬去,薛林策一抬手将自家娘子挡在身后,从旁边抄起一铁叉,准确无误地刺中那长虫后半截。 那虫子立即发出“唧唧”的恶心怪叫,伤口处流出一团黑色粘稠物,左右挣扎,将自己扯成了两截,随后竟还可以继续追着人跑。 唐洛瑜灵机一动,快速跑到井口处提了一桶水来,冲着蠕动乱爬的蛊虫冲了下去,地面湿滑,蛊虫爬行的速度锐减,众人暂时获得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是癫蛊!”柯苒提着个铁锹站在高处冲众人大喊,“快些去拿石灰来!趁它们还没爬出院快点全部消灭掉!” 丫鬟们挤在一堆,像是受了惊的小鸡仔,这会听见柯苒说石灰可以除蛊虫才跌跌撞撞地往厨房跑去。 岳东府上时常备着石灰除虫,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唐洛瑜和薛林策也不闲着,纷纷去提了水来将整个院子都泼湿,将所有的蛊虫都驱赶到一块,那交缠如树根的虫子在满是水的地面上蠕动攀爬,叫人头皮发麻。 很快,丫鬟们取来了石灰,蛊虫也正好聚集在了一块,一瓢瓢石灰泼出去,空气中顿时浮起一层呛人的烟雾。 石灰接触到地面上的水,立刻放出足以煮沸水的热量,霎时间,蛊虫被烫得发出齐齐的怪叫声,在院子中翻来滚去,挣扎乱动,简直令人作呕。 丫鬟们捂着耳朵继续泼洒,蛊虫叫得越发大声,竟像极了千百张婴儿的嘴在吱吱呀呀地哭。 直到那叫声渐渐消退下去,众人才慢慢从庇护所中挪出身子,探着脑袋往外张望。 空气中的石灰慢慢落下,视野又恢复一片清晰,只见那被烫死的蛊虫歪七扭八地满地都是,皆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霜,像是被茧包裹一般,多余的石灰还在同水发出“丝丝”的响动,瞧得人心惊肉跳。 柯苒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拿着铁锹从高处下来,“好险,这癫蛊最爱食生肉,若是被钻了皮肤,今天躺在地上的说不定就是咱们了。” 唐洛瑜有些不放心,“若是还有漏网之鱼怎办?先前那般混乱,难免有逃走的。” “不必担忧,”柯苒像个胜利者似地将铁锹扛在肩头,“这癫蛊一般都是成群结队地出现,若是单独跑走也活不长久,更别提钻人皮肉了。” 听到“钻”这个字,众人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话说回来,”薛林策将话题引回正轨,“这信件不是师父寄来的吗?这瓶子中怎么会是蛊虫?” 唐洛瑜恨恨地捏了一下拳头,有些义愤填膺,“定是红阳道的人半路截了信件,替换了药瓶,抑或是赵师父根本没有写信,是这些卑鄙小人模仿了他的字迹想骗我们上当。” 薛林策眸光一凛,若是今日反应不够迅速,可能岳东府上上下下真的要栽在这小小一方院子里了。 柯苒也气得够呛,用铁锹用力拍了一下那满地的蛊虫尸体,“简直欺人太甚!这帮卑鄙小人竟使用这般下作阴狠的手段!” 骂归骂,这烂摊子还是得干净收拾,柯苒先是将在场众人都检查了一遍,看是否有被蛊虫侵蚀的痕迹,确认没有后又带领大伙将那蛊虫的尸体堆积在一起烧掉。 众人正忙得昏天黑地时,忽然一小厮来报说神霄观的道长求见。 三人一怔,猜想大概是观主也得到了红阳道的消息。 “我说什么来着,”柯苒撇撇嘴,拍了两下手上的石灰,“这红阳道刚给咱们寄了蛊虫来,观主那边就得到了消息,说明这帮人一定潜伏在岳东没走,真是狗胆包天。” 薛唐二人皆未开口,只简单清理了一番身上的尘土便一道前去迎接观主。 观主见几人头上脸上皆是花白的石灰,身上戴着长围裙,脸上神色微微一怔。 “道长,”薛林策倒是不管那许多,“里面请,方才府上生了点事端,正在忙着处理,还请道长不要见怪。” 观主倒不是很在意,迈着四方步过来,走进院落中便嗅到一股极为浓厚的石灰水气息,再一瞧,只见众人正围着一团烧焦的虫子尸体撒硫磺粉。 他眉心抽了抽,已然明白了个大概。 第397章 蛊虫控制 “可是红阳道又闹了事端?” 三人倒也不含糊,唐洛瑜直言道:“正是。” 观主拧了拧眉,停住脚步,从怀中摸索一阵,掏出一信封来交予三人,“我最近也考究了一番咒枣术的来源,这是一脉天师的亲笔信,还请三位过目。” 三人对视一眼,交换一个肯定过的眼神,唐洛瑜将其接过来,拆开后三个脑袋挤在一起,将那信件仔细阅读一番。 这咒枣术果然是萨祖一系的法术,起源和创始皆是神霄,也算是萨祖一系的特征法术,道教发展千百年,因咒枣术格外着名因此听过的人也不少。 这法术听起来只是一般祛病消灾的祈福祝愿,可除了颇有资历的修道之人外其余人尚且无法掌握,郎中自是不必说,两者根本不是同一赛道,因此这咒枣术的独门秘法只有神霄之人清楚。 但是近日来这道术竟让红阳道那歪门邪道听了去,随后又添添改改,变成了他们的“独门秘方”,这形式倒是够了,功效却是半点没有,简直贻笑大方。 “这红阳道当真可恨,”柯苒忿忿不平,“不仅拿蛊虫害人,还偷取别人的道术胡说八道,要是让我抓到一个,指定给不了他们好果子吃!” 他气冲冲地捏着手上用以清扫的铁锹,气势汹汹的模样好似当真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打架。 得知观主为此事特意亲自跑一趟,几人又赶紧招呼他进屋坐坐,奈何观主事务繁忙,连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杯就又告辞了。 与此同时的京城中也不太平。 日头正好,街道上阳光明媚,刺得人睁不开眼,路上的行人们拿衣裳盖了头遮蔽光线,个个行色匆匆地从邓春华身边路过。 他走得缓慢,怀中一只极细极细的银手环撞着胸口,环中藏着的蛊虫在丝丝地蠕动爬行。 他的目标不是街道两边的摊贩,也不是各大酒楼中穿金戴银的食客,而是那窝在破败街道中举着破碗乞讨的乞丐。 走了一段,他终于在那臭气熏天的破布堆中找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柳相给他看过的薛母画像,这就是他的目标。 薛母的衣裳是众乞丐中算是整洁的,只是发髻散乱,满脸污秽,她上次被景杉赶出了家门,分明是自己做错,却还是一边举着破碗一边恨恨地瞪着景府的大门,手上持一长竹竿,上面留下许多肮脏的手印。 邓秀春心中大喜过望,紧了紧怀中的手镯,快步走了上去。 薛母和他对了个眼神,以为他是要给钱,赶紧将手上的破碗递了上去,夹着嗓子装可怜道:“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那脏碗差点要怼到邓秀春面前,他皱了皱眉,掏出一两碎银丢在碗里,薛母喜不自胜,赶紧磕头跪谢,却又被邓秀春拦住。 “薛夫人,”他一面说一面撩起衣摆蹲在她跟前,“你怎么落魄成这个样子了。” 薛母一惊,满是尘土的脸上抽动一下,面上的表情变了样,眼底浮现出一股猩红,立刻警惕起来,“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邓秀春不回答,反而一脸笑意,“我不过是一个知道你过往的人罢了,我见你不像其他乞丐一样东西乱窜,始终待在景府附近,可是还记恨景杉?” “景杉”二字戳中薛母痛处,她双眼一鼓,像是顶了两个铜钱,手上捏紧竹竿,“你到底是谁?” 邓秀春见她上钩,心中一喜,“我不仅知道你的身份,还知道景杉把你赶了出来,你抚养薛林策和薛琳琅多年,他们就这样对你,你心中不气吗?” “住口!”薛母脑门上已然冒出一层汗,捏着竹竿的手指节泛白,“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都是养不家的白眼狼!我那么含辛茹苦地将他们养大成人,到头来却落得个街头乞讨的下场,我恨不能将他们千刀万剐!” 果然不错,邓秀春将怀中的手环捏在手里,继续煽风点火,“那你还想报仇吗?” “怎么报仇?”薛母两只眼睛殷红得像是要滴下血来,“我一个乞丐怎么报仇?还不是只有咒骂他恶心他!” “夫人不必担心,”邓秀春将手心中的银镯子掏出来,“只要你戴上这个镯子,我就可以帮你报仇。” 薛母虽脑子不灵光,却还没有愚笨到随意相信他人的地步,脸上肌肉抽搐一下,“我凭什么相信你?” “相不相信是夫人的决策,”邓秀春将手环搁在她的破碗中,“你拿了这镯子,算是个信物,如果不想借用我的力量报仇还可以拿去当了换顿饱饭。” 薛母老鼠般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她许久没见过金银首饰,视财如命的她当然难以抵制这般诱惑,抬手就将那细镯子拿了起来,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 看着看着,她心中越发欣喜,怕邓秀春反悔,她还是没忍住戴在了手腕上。 戴上去的那一刻,那镯子好似有了生命般往手腕上的肥肉中一陷,竟藏得无影无踪,接着,她便感觉这镯子动了起来,冰凉蠕动,好似这镯子变成了一条小蛇,正在用力往肌肤中钻。 “啊啊啊,”她惊声尖叫起来,可惜没人注意一个发疯的乞丐,“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她想将镯子拿下来,奈何无论如何也撸不下,扒开肉也找不到那镯子踪迹,顿时惊恐万分,一张脸都扭曲起来。 见蛊虫伪装的镯子已经得手,邓秀春知道时机成熟,便小声地说起话来,声音低迷森凉,像是含着让人脑子混沌的魔力。 “我才是你当年抱出来的孩子,”他如恶魔吐息般给她洗脑,“薛林策不过是你当年随便捡的。” 区区两句话,薛母竟陡然安静下来,先前的惊慌失措都陡然消散,脸上表情空白,双眼空洞麻木,像是梦游一般,随后便梦呓般复述了一遍邓秀春的话,机械木然得像是没有思想。 “知道如何对景杉说了吗?” 邓秀春压着嗓子问。 第398章 审问薛母 “知道了。” 薛母昏昏沉沉地答复,邓秀春满意,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薛母便又忽然恢复正常,只是眼角带着些许猩红。 邓秀春眯了眯眼睛,“你现在就去找景杉,将方才的话告知他。” 薛母颔首,点头哈腰道:“是。” 说罢,她便站起身来,抬腿往景府的大门口走去,邓秀春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因景府的人认识她,刚走到门口,她便被拦了下来,家丁齐齐将门口堵住,严厉道:“你现在已经是乞丐,大人严明禁止不许你入内,快些走开!” 薛母一听便像是吃错了药一样猛地抓住门框,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你们让我见见景杉!我有要紧的事要同他说!” 家丁们早就见惯了她这幅胡搅蛮缠蛮不讲理的模样,毫不心软,半步未退,“公子不愿意见你,你自己回去吧!小心等会他出来瞧见你又想起你做的那些不义之事,叫你去街边乞讨都是仁至义尽了!” 往日薛母怎么也不可能闹到这个地步,今天不知怎么的,她非要见到景杉不可。 “我真的有要紧的事要说,你们快些去通报他!” “既然是要紧的事,为何先前不说?” 家丁们就是不放她进去,薛母急得砸大门,“今天我非要进去不可!一定要同景杉当面说清!只能同他一个人说!” 她大哭大叫,让声音传到内院,扰得景杉不胜其烦,只得亲自过来,薛母一见景杉,便更加激动,哭天抢地道:“景杉!你可算出来了!我有重要的事要说,是薛林策的事!” 景杉长眉轻拧,冲家丁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便赶紧退下站到一边,薛母抓住机会,冲出人群冲进院子,差点扑倒在景杉跟前。 “你到底还有什么要说?” 景杉身姿挺拔,半步未退,眸光坚定而从容,音色森凉,声调冷静。 薛母抬起头来,散乱的发髻披在肩头,满脸污秽和尘土被汗水冲刷出乱七八糟的痕迹,额前的发被濡湿,牢牢地黏在脸上,双眼瞪大,眼底一片血红,像是削尖了脸的螳螂。 “是薛林策,”她声音匆忙,胸口剧烈地起起伏伏,“薛林策根本不是当年我抱出来的孩子!” 这话如一记晴天霹雳击中景杉的天灵,他一惊,面上表情一滞,眸中汹涌而起一股漩涡,但旋即,那波涛涛的情绪又很快被压制。 他从上至下地看着薛母,声音依旧冷冽从容,“我警告你,休想耍花样,这般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为何要留到现在才告知?可是有什么人指使你?” “无人指使!”薛母“砰”地一声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将额头撞出一片青紫,“薛林策确实不是我那日救出来的孩子,而是我随便捡的!” 景杉感觉眉心跳了跳,“那薛家的孩子可还活着?” “活着!”薛母声音颤抖,“那孩子唤作秀春,本来我顾及和林策的养育恩情,再加上薛家的孩子后来失踪,我便将林策当做薛家后代抚养,可后来林策竟这般对我,我如今又再次遇到秀春,说什么我也要将他的真实身份开诚公布!” 景杉顿感一阵头晕目眩,“胡说八道!你如何确定偶遇之人就是多年前走失的薛家后人?又为何今日才吐露实情?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没有人指使!”薛母大惊失色,面如土灰,“我也是为了顾及薛家的名声!” “信口雌黄,”景杉冷哼一声,“我看你诚心抚养薛家后裔为假,想要借机捞取利益为真,如今又冒出个秀春,定是你谋取钱财的新花招,来人。” 他一招手,数十个家丁便齐齐拿着棍棒过来。 “将这唯利是图满嘴胡话的妇人绑下去,好生审问!” “是!” 家丁们领了吩咐,一拥而上,将薛母团团围住,薛母大惊,想要反抗,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反剪了胳膊架起来,一路拖到地牢,一路走,她仍旧在一路大喊确有此事。 景杉心中觉得异样,找人冒充薛家后裔确实是此人能干出的事,倘若当真在半路和薛家的后裔走失,她也不敢承担责任,定会想尽办法掩饰,可这般猜想并无实质证据,当真如此吗? 他跟着进入地牢,薛母已然被绑在柱子上,手下已然开始对其进行审问。 那蛊虫在她的身子中乱窜乱动,蛊毒一发作,薛母双眼便一片红色,硬是咬死了薛林策的虚假身份。 手下将烧红的铁块在她面前晃悠一下,“若是不如实说明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指使,这铁块可就落在你身上了。” 往日的薛母哪经得起这般威胁,可今日,她竟大有视死如归的气势,大声道:“秀春才是薛家的孩子,我没有骗你们!” 景杉听得心烦,脑中一转,“你在街上偶遇的便是这秀春么?可是他指使你来府上胡说八道的?他到底想要怎样?” 薛母眼珠子一转,“秀春无非是想要认祖归宗罢了!他才是薛家的孩子!” 见问不出,景杉便向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心领神会,接着,那烧红的铁块便毫不手软地杵在了薛母的后背上,一时间,屋中顿时响起“滋滋”的动静,薛母痛得哇哇大叫。 “哐当”一声,铁块入了水,薛母将脑袋垂下,低低地抽泣起来。 景杉信步上去,“你现在肯说这秀春的真实身份了吗?” 蛊虫在她身上作祟,薛母垂着脑袋沉吟一会,开口时断断续续,格外微弱,却还是坚持道:“秀春才是薛家的孩子,薛林策只不过是我随便在街上捡的孤儿。” “还敢胡说!” 一手持鞭子的部下气得上前一步,却被景杉伸手拦下。 “公子,您就当真由着这妇人随意掰扯吗?不过是区区几句胡话,公子切莫轻易相信了她!” 部下捏着鞭子劝阻,景杉眉头越拧越紧。 如今已是左右为难,他倒是当真无法断明薛母话语的真假了。 第399章 面见邓春华 看来,当真需要亲自面见此人方能得知一二虚实了。 念及此,他便上前一步,“你说的这个秀春如今姓甚名谁?你在何处遇见?可还在京城中?” 薛母紧闭双眼,喘息着开口,“如今姓邓,是我在大街上乞讨时遇见的,如今还在城中,就在景府对面的茶馆中。” 姓邓?莫非又被邓姓人家收养? 景杉眉心抽了抽,此人还在茶馆中等待,莫不是在等自己的态度? 念及此,他又冲身边的手下做了个手势,“你们且去茶馆中将此人叫来见我,我倒要看看,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手下们相互交换一个眼神,很快便出了门前往茶馆。 不多一会,那邓春华便被叫进了景府厅堂,景杉在这里已等候多时,见他来了,便大方地招呼他坐下。 这邓春秀态度算是不卑不亢,教养也勉强算是不错,可眉宇间总透着一股锱铢必较的算计之意,像是顶着一片阴云,让人瞧着心中不适。 景杉仔细地瞧了他的眉眼,长相上自然是和美男子不搭边,五官平平,气质平庸,但是眉眼之间确实有几分和姨娘相似的地方。 难不成当真有些亲戚关系? 他心中疑惑,索性开门见山,“是你让那妇人过来告知薛家一事的?” “正是,”邓秀春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表兄莫怪,我也是刚得知自己的身份,于是便赶紧从乡下赶来寻你,你放心,我没有求您给予我金银珠宝或是收留,只是想要认祖归宗,证明身份。” 景杉抬手拿起茶盏,眼中没有半分波澜,开口时依旧不咸不淡,“你的身份未经我府证明,暂且不必称呼我为表兄,你说你半路同林策和那婢女走失,那你又是在何处长大?薛家一家几十口人都在那一夜死于非命,族谱信物更是烧毁干净,你又该如何证明自己身份?时间太久,你莫怪我们斤斤计较。” 他音调虽平缓,但却句句透着怀疑疏离之感。 邓秀春有备而来,行了一拱手礼,回答得句句平静,毫无慌乱之意,“景大人,我那是年纪还小,只记得母亲身边的侍女带我离开薛府,没过多长时间便再次走散,后来我便被邓姓人家收养,一直长到及冠之年,你们口中所唤的林策想必就是那侍女之后抚养的孩子,我与他并未见过面,自然也不记得他。” 这话倒是滴水不漏,景杉捏着杯盏,陷入沉思,邓秀春又道:“我虽未携带族谱和信物,可身上还残留着那晚的烧伤,痕迹正好是我娘亲随身携带的玉佩印子。” 天下竟有这般巧合的事? 景杉的太阳穴跳了跳,只见邓秀春撩开衣袖,果然见他小臂上残留着一块粉色的烧伤印记,瞧模样,确实与多年前姨娘腰间的玉佩很是相似。 他脑子飞速旋转,总觉得其中有什么纰漏,却没注意到此时邓秀春从怀中掏出了一白瓷瓶,悄悄地揭开了上满封存的红布,那瓶子中发出些“沙沙”的动静,正是蛊虫爬动的响声。 他要借机对景杉下蛊! 他刚要将蛊虫倒出来,却发现这虫子一嗅到景杉身上的气味便萎靡不振,随后竟晃动两下当场死去。 怎么回事? 邓秀春大惊,赶紧将蛊虫的尸体藏在瓶中,又将瓶子匆忙藏进怀中,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圈。 难不成这景杉身上有避蛊的东西? 他正思索着,景杉忽然出言叫他先行回去。 “府上公务繁忙,你的身份还未证实,暂时不能留你,”他音调依旧平缓,“你先行回去罢。” 邓秀春知道此时自己不能像个狗皮膏药似地黏在景府急功近利,便也顺从了这个吩咐,临出门前,他又想故技重施将蛊虫种在景杉身上,却依旧以失败告终。 现在他是明白了,景杉身上一定有避蛊的东西,此人警惕性颇高,他一时半会是无法得手了,便只能不甘心地暂时作罢。 当天深夜,他换上夜行衣,一路从客栈暗中跑去了柳相的府邸。 此时柳相正在书房中写信,听到房门口有动静,便知道是他来了,沉声吩咐道:“进来。” 邓秀春便从后窗翻窗而入,“见过丞相大人。” 屋中灯火明亮,柳相高大的身材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即使坐着,也是不怒自威,压迫感极强。 听见邓秀春的声音他并没有抬头,依旧伏在岸边写信,冷声问:“叫你却接近景杉可有成效?” 邓秀春下意识捏紧手指,“启禀大人,小的白日时已经见到景杉,此人果真心思缜密生性多疑,好在大人顾虑周全,才未露出马脚。” 柳相闻言冷笑几声,“那为何你还未住进景府?” 邓秀春额头冒出一排细汗,声音发颤,“大人有所不知,这景杉警惕性颇高,小的本想对他下蛊,可他身上竟佩戴了避蛊的东西,寻常蛊虫根本无法近身,小的这才趁着深夜过来禀报。” “此人难以对付,”柳相咂摸着开口,“若是当真像其他胸无点墨的官员一般,本相也不会同此人斗得头破血流了。” 邓秀春松了一口气,追问:“那下一步怎办?” “不急,”柳相慢吞吞开口,捋着胡子,“你就咬死自己身份,离间薛林策和景杉,将他们各个击破!” 最后一句话他咬得格外重,一掌拍在桌上,将上面置放的杯盏统统拍得一震,发出些叮当响声。 邓秀春紧张得满头大汗,将脑袋低了低,抱紧了拳头答道:“是,小的明白。” 当夜,他又从后窗翻出,趁着夜色往客栈的方向跑去,一直到月上枝头心口还在砰砰乱跳,在脑子里反复将柳相编造的东西背得滚瓜烂熟。 这一晚景杉心中也过得不踏实,邓秀春的话听起来并无不妥,他一时半会找不到证据证伪,只觉异样。 在屋中踱了半夜的步,直到灯花渐起,屋内光线昏暗时他才压制住心头情绪连夜写了一封书信给薛林策,叫他赶紧回一趟京城。 第400章 当面对峙 薛林策等人很快收到信件,见信上语气急促不似往日那般平缓便知道有大事发生,同身边三人简短商议后就趁着元旦假日赶紧回了京城去见景杉。 几人回来得正是时候,邓春华也正好在景杉府上,他见了四人也毫不意外,还起身恭恭敬敬地向众人行了一礼。 柯苒跟在柴进身后,见景杉长眉紧皱表情严肃,视线一转,再看周围侍女,也是个个低着头,神情紧张,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怎的这般慌张,”他下意识拉了拉柴进的袖子,看向邓秀春,“莫不是同这个人有关。” 话音未落,景杉就起身信步来到四人跟前,开门见山道:“林策,这位唤作邓秀春,前些日子你母亲提及你身份一事,说你并非薛家的后裔,这位才是薛家真正的后人。” “什么?” 唐洛瑜大惊,她倒不是很在意薛林策是否为薛家的后人,她只关心这妇人是不是又在耍花样。 见自家娘子惊慌,薛林策便伸手到她宽大的袖摆下捏捏她的手掌,力度很轻,手心温热,唐洛瑜心头刚升上的焦灼之感很快便消退下去。 景杉没有多言,只回首冲内屋道:“你自己同他们说。” 屋内果然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一丫鬟便带着薛母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薛母穿着景府的衣裳鞋袜,发髻已经梳好,只是双颊凹陷,眼仁发红,面色蜡黄,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视线在薛林策和邓秀春身上扫来扫去。 进来后她便杵在原地,绞着双手,屋中气氛更加沉闷,站了一会,她竟又低低地啜泣起来,叫人摸不着头脑。 景杉向来性子清冷疏离,可对这妇人却是半点耐心也没有,眉心抽了抽,催促道:“前些日子你自己说了什么,原原本本再告知薛兄一家便是,还未开始验明正身,你哭作甚?” 他话音未落,薛母忽然哭得更加凄厉,两只眼睛像是肿了的桃子,泪水像是开了阀门的水龙头,跌跌撞撞上前几步拽住薛林策的衣摆,含着哭腔嚎啕道:“林策啊,娘对不起你,娘亲骗了你啊!” 薛林策后退一步将衣摆拽出来,薛母无骨般扑倒在地上,“你对不起的人多了去了,何必在今日开始忏悔,你只需将事情说出来即可。” 薛母像是没有听到,跪坐在地,捶地大哭,“你确实不是薛家的后人,你是当年我在街边捡的孤儿……” 屋中仿佛升上一片阴云,将众人都笼罩在窒息氛围下,柯苒和柴进茫然地对视一眼,皆对这突如其来的家庭伦理大戏感到错愕无措。 “我也不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何人家,”薛母捶胸顿足,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秀春才是薛家的后人,我抚养他一段时间后就走失了,后来才遇到了你,一时鬼迷心窍,就说你是薛家的后人。” 她哭得悲恸,屋中无一人言语,只有她哽咽抽泣的动静满屋,刺耳聒噪。 众人的视线如聚光灯般齐刷刷落在薛林策身上,表情各有千秋。 他犯了难,他是半路穿到这具躯体里的,并不知道这身体主人的前尘往事,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才是薛家后人,这年代又没有亲子鉴定,他如何替自己辩白?空口白牙的嘴吗? 薛母的哭声渐渐消退下去,屋中慢慢归于平静,大伙的视线都凝聚在薛林策身上,大眼瞪小眼,纷纷起了疑心。 要是邓秀春并非薛家后人,那他怎么敢贸然前来,不怕让人捉住把柄驱赶出门吗?再者,这薛母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她都愿意开口,说明其中定有隐情。 说不定,这薛林策的身份真的如薛母所说,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罢了,同薛家没有半分关系。 察觉到气氛有异,邓秀春心中得意,他要的便是众人起疑,至于证据,他可以随意捏造。 “既然你说邓公子是薛家后人,可有证据验明吗?” 柯苒忽然出声打破沉默,众人的视线又齐齐落在他身上。 邓秀春眉心跳了跳,彬彬有礼地向他行了一礼,将宽大的袖子撩开,露出昨日的伤疤,“这是多年前那场大火中的烧伤,这伤痕正是我娘亲的随身携带的玉佩印记。” 柯苒向来不管那许多礼节,大喇喇地上前几步去细看,柴进拉都没拉住,只好随他去。 他凑近了细瞧,鼻尖都差点杵在他胳膊上,随后又用手去擦了擦,毫不在意这个举动看起来是否无礼。 “不是画上去的,”柯苒颔首,“当真是多年的伤痕。” 邓秀春鼻子里哼笑了一声,下意识有些得意地抬了下巴,又将袖子放下来遮住伤痕,“先生当真严谨,想必您就是神医柯苒了罢,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不过,”柯苒忽然话锋一转,全然不管此人的夸赞之词,“这伤痕要造假也并非难事,只要留着先前的玉佩,烫伤后在施用白芷,辛夷等药物便可做出旧伤的痕迹。” 这般明目张胆地怀疑,邓秀春眉心抽了抽,眼底浮现出一股阴暗的憎恶神色,不过片刻后又归于平静。 柴进见柯苒越说越激动刹不住脚,便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袖子,冲邓秀春行了一抱拳礼,“邓公子恕罪,只是您出现得有些不是时候,这府中上下认同薛大人的身份并非因他是薛家后人,而是因他为人正派,两袖清风,多年相识,一朝起疑,柯苒难免激动,还请公子莫要怪罪。” 邓秀春咧咧嘴,连带着柴进也厌恶起来,此人表面上是调和,实则心中还是偏袒薛林策,见他同薛唐二人一道前来,定是薛林策的密友。 念及此,他心中便又生一根刺,面上却是表现得格外大度,甚至带着几分得意,“您言重了,我既然敢来便是胸有成竹,我也知薛大人是个清廉的好官,此次前来也并非有恶意,只是想要认祖归宗而已,还请格外不要见怪。” 第401章 滴血验亲 “昨日我并未想出怪异之处,”景杉突然开口,“今日听闻柯先生一言倒是觉得这伤疤算不得证据了。” 邓秀春的太阳穴跳了跳,这景杉果然不好糊弄,敢情昨夜就一直在思索如何击退自己。 “如何不能证明?”这次是薛母嚷了起来,“夫人的玉佩你也是见过的,柯苒不过是说了一句伤疤造假的话你便起了疑心吗?看来你并非真心实意让秀春认祖归宗。” “你住口,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景杉的声音陡然严厉许多,“你早就被驱赶出府邸,本该是沿街乞讨的乞丐,是今日有大事才命你回来对质,事情也是因你而起,若事情是真的,你不该现在才提及,你想尽办法从府中捞取好处的事还做得少吗?” 一席话如一记重拳,薛母刚挺直的上半身又焉了下来,张口嗫嚅几下,却是半个字也没说出来,只是那发红的眼白变得更加猩红。 “倘若事情是假的,那你就是联合他人欺瞒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景杉掷地有声,气势十足,薛母本想争辩几句,却还是“砰”地一声再次跌坐回地面。 “景大人息怒,”邓秀春不卑不亢地开口,又露出一贯的坦然平静神色,没有帮薛母说半句好话,求一句情,他急功近利,只想让自己的虚假身份快些落实,“先前我也听了贵府上的事,母亲确实行了许多不义之举,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大人还是莫要再动怒了。” 他勾唇浅笑,像是一只得逞的狐狸,景杉回首,正好瞧见他这样诡异的笑,心头那股不祥之感顿时更加猛烈。 “不过柯神医说得是,”邓秀春挺直脊背,在屋中踱起步来,显得格外悠闲,“仅仅凭借一个瞧不清楚的伤疤无法验明身份,须得用其他法子才行。” 众人相互交换一个迷茫的眼神,唐洛瑜在袖子中拉紧了薛林策的手,心中越发不安,手心已然渗出些细汗。 感受到娘子逐渐加重的力度,薛林策也用力回握住她的手指,眉眼低垂,在她耳边轻声而简短地宽慰了一句,“无妨。” 唐洛瑜抬头,正好瞧见自家夫君温润坚定的眼,如一汪无波无澜的湖面,心中便踏实许多,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双肩微微一垮。 邓秀春还在屋中走来走去,唐洛瑜心中焦急,便出声催促,“既然邓公子说自己胸有成竹,那想必一定有其余法子验明身份吧?还请公子快些道来,莫要再吊人胃口了。” 邓秀春脚步一顿,视线在唐洛瑜身上扫视一番,眸光捕捉到夫妻二人握在一起的手,咧嘴一笑,“当然有办法,只是不知道薛大人愿不愿意。” 薛唐夫妻对视一眼,薛林策气度从容,开口时声音稳稳当当,“既然急着验明正身,只要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的法子,又有何不愿?” “大人误会,”邓秀春面露得意之色,“这法子有用归有用,就怕验明后大人不敢相信自己身份。” “不要磨蹭了,”柴进也看不下去,“我们从岳东一路赶过来就是为了此事,薛家早就无人,薛大人也未从其中得到半点好处,有何不敢?” “好,”邓秀春自认激将法凑效,暗中催动薛母身上的蛊虫,眼睛一眯,“这办法便是滴血验亲!” 屋中之人皆齐齐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其中已有人怀疑薛林策身份,但却不愿揭露,因此个个忧心忡忡。 薛林策对这法子倒是毫不意外,他在电视上都看多少回了,算不得陌生。 众人的视线在薛林策和邓秀春以及景杉身上来回地扫,还是唐洛瑜出声打破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滴血认亲自然有用,可既然无法确认你们的身份,又该与谁验明?” 景杉眸光一沉,“我是薛家的表亲,用我的血也无妨。” 邓秀春眯着眼睛瞧着薛林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半点惊慌,却不曾想此人神色坦然,气度依旧平静从容,开口时声调也是毫无波澜,只惜字如金道:“好。” 薛母闻言马上从地上弹起来,像是等待多时一般急不可耐道:“我现在就让丫鬟去准备水!” 说罢,她便点了几个丫头,几人鱼贯而出,片刻后,一碗清水便被端了上来,那细瓷青花碗中的清水波光粼粼,清澈见底,丫鬟们将一精致的匕首洗净,拿白布擦了,小心翼翼地递到景杉手上。 在场之人的视线皆挪到景杉身上,只见他长眉紧皱,眼睛只瞧着那屋子中央的清水,一步一步缓缓上前,眸光越发低沉阴暗,深色的瞳仁下像是隐藏着深不见底的漩涡。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悬空在碗的上空,快速地拿匕首割破指尖,一滴殷红的血马上冒了头,“滴答”一声落入清水中,在一片死寂中分外清晰。 景杉面上表情凝固,简单地擦拭了一下手上伤痕退后半步,邓秀春接过另一匕首,也信步上前割破手指,随着血珠落入清水,几个当事人赶紧不约而同地围了上去,下人们也是引颈而望。 只见那两滴血珠在水中沉了底,随后果真融在了一起! 邓秀春嘴角一勾,面上虽还平静,和薛林策对视时眼中却极快地闪过一丝挑衅的光。 “哎呀!”薛母故作震惊,“秀春当真才是薛家后人!” 屋内气氛降至冰点,下人们皆狐疑地瞧着薛林策,好似他是个陌生人。 “这般武断作甚?”唐洛瑜不服气地开口,柳眉微颦,褪去了往日的温和变得严厉冷冽,“林策还未测试,你怎就这般笃定?” 薛母体内蛊虫发作,眼底涌上一层浅淡的红,再加上方才的情形给了她些底气,开口时便毫无分寸,“还有什么测试的必要?既然验明秀春是薛家后人,那薛林策就一定不是,省得多此一举。” 如此一来,倒显得唐洛瑜理亏了,对上对方嚣张的态度,她第一次冒了火气,“为何不测?这非亲非故之人血珠可以融合的事又不是没有过!” 第402章 水中白矾 薛母立刻来了气,竟上前一步生怕他人抢了那水碗似地抱住,“你说有便天天有,时时有吗?怕不是已经认定薛林策并非真正后人强词夺理拖延时间。” 眼见两人要陷入争吵,薛林策便上前将唐洛瑜护至身后,回首与她讲话时声调依旧温润平和,“不必与混人辨理。” 夫妻两人交换一个视线,唐洛瑜很快安定下来,脸上残余的愠色也很快消失大半。 邓秀春在旁边冷眼旁观良久,半句也不言语,景杉也是表情复杂,神色越发冷肃,无言地站在一旁。 薛林策冷眼瞧了一下那水中融合在一起的血珠,不咸不淡地开口,“方才洛瑜所说的情况也并非没有。” “呵,”薛母冷笑一声出声反驳,“林策,事到如今你便承认吧,你并非薛家的后人,莫要再强词夺理了。” 柯苒紧了紧拳头,激动得想上前亲自让薛母闭嘴,却还是被柴进强硬拦住。 薛林策像是没听到这挑衅的话,双眼只沉静地瞧着邓秀春,“不过还有一个法子能让所有人的血都融在一起。” 下人们一惊,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那就是在水中加入白矾。” 薛林策继续道,声调沉稳得透出冷冽,他抬手拿起搁置在桌面上的匕首,将指尖割破,“滴答”一声清脆的响动,他的血也落入水中。 众人赶紧又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上去,果然见那鲜血在水中晕染一片后和方才融合在一起的血珠也化在一起。 “啊!”人群中有人惊叫一声,“怎会如此!” 唐洛瑜心急,索性拔下头上簪子将自己指尖刺破,她的血液也滴入清水,竟然也和所有血珠融在一块。 薛母面如土色,放开水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薛林策的视线穿过众人肩膀和邓秀春对视上,对方眼角轻微抽动一下,笑容凝固在脸上。 “让我瞧瞧!”柯苒拨开人群凑到水碗前,扇着上方的气息细细地嗅了两下,随后转过头来,冲着众人冷声宣布,“这水中当真有白矾。” 大伙的视线又纷纷落在一旁的邓秀春身上,他已经调整好了情绪,面上依旧是温和儒雅的笑,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水并不是我准备的,我也不清楚为何有白矾。” 说罢,他将视线挪到地上的薛母身上,暗示众人这水是出自她之手。 “这……”薛母跌坐在地,面如死灰,身子抖如筛糠,连双唇都在泛白,“这水确实是我准备的……” “简直胡闹,”柯苒气得双手叉腰,大声指责,“事关重大,你竟然还三番五次地找麻烦,简直令人不齿!你想帮着邓秀春隐瞒是不是?” 这话像是一根银针,忽然刺痛了薛母,这往日脸皮厚比城墙的人忽然捶地大哭,双腿乱蹬乱动,身上滚了一圈尘土。 “我没有!我没有想要隐瞒!他真的是薛家后人!”薛母锥子般尖锐的嗓子大声叫嚷起来,双眼一红,将在场之人全部扫视一边,咬牙切齿道,“我知道你们都不信我,事到如今,我只有以死证明清白!” 说罢,她忽然拔地而起,抬腿就往一旁的柱子上冲去,原来是要撞墙。 “拦住她!” 柯苒反应敏捷,可事发突然,围在一起的下人被薛母的举动吓了一跳,纷纷跳出一段距离,不仅没拦住,还给她腾出了一片空地。 见势不对,柴进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衣摆,手腕一翻,猛地用力,她便像是钻进了网子的昆虫猛然停下,最后又“哐”一声摔回地面。 怕她想不开继续寻思,下人们又齐齐上来将她围住,东一句西一句吵吵嚷嚷地劝阻。 薛林策和唐洛瑜站在人群外,将这番闹剧都看在眼里,邓秀春立在不远处,一双狭长的目眯着,眼珠子转来转去,心中唾骂这薛母毫无用处。 “景大人,”薛林策再次开口时同景杉的称呼已然极为生疏,“看来这滴血验亲也不是个好法子。” 景杉没有言语,只细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后便再也没有讲话。 “望景兄恕罪,”薛林策低低地行了一礼,“我其实也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也绝无隐瞒之心。” 景杉沉吟片刻,“你的为人我清楚,即使你并非薛家真正的后人也定是一个值得深交的好友。” 一旁的邓秀春磨了磨后槽牙,衣袖下的手指用力捏紧,攥得指节发白。 “话虽如此,”薛林策苦笑一声,“但是既然邓公子找上门来,一时半会又无法验明正身,总不能因你我交情就将他赶走。” 景杉依旧不言语,垂了眉眼,长眉紧皱,邓秀春觉得找到了挑拨两人关系的机会,忙道:“二位果然手足情深,这些年来想必薛大人也受到了景府的不少恩惠,其中大概也有不少是因血缘关系的福泽吧。” 唐洛瑜听出其中的敌意,柳眉一紧,“你什么意思?” “薛夫人不必激动,”邓秀春依旧一脸温和的笑意,将刀锋都藏在温润之下,“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唐洛瑜也不落下风,“实话实说?你摆明了是要依靠血缘关系也从景府谋取一分利益,明里暗里地重伤林策,我早就看不下去了。” 她讲话挑明了,两人便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起来,屋中吵闹声、劝阻声、辩驳声此起彼伏,聒噪无比,让景杉本就矛盾的心越加烦闷。 半晌,他终于忍不住高声压倒这片喧闹,“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诸位请回吧!” 柯苒眉心抽了抽,觉得事态与自己这一边无异,“景大人……” “不必再说了,”景杉强硬地将他的话打断,“此事我自有定夺,你们都出去。” 众人皆讨了个没趣,便焉头耷脑地挨个从景府出了门,走到大门口时,那邓秀春还不忘挑衅薛林策几句。 柯苒和唐洛瑜气恼,几人又差点在大街上吵起来。 待喧闹声渐渐平息,人群慢慢褪去,景杉瞧着满屋狼藉,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第403章 柯萤来访 方才滴血验亲的水碗还搁置在屋中央,四个的鲜血都已经全部融在了水中,清澈见底的清水显现出一种怪异的粉红色,地面上还残留着许多水渍,丫鬟们正忙前忙后地将屋中打扫干净。 屋外,太阳不知何时已经收敛了最后一丝光线,屋中还未来得及掌灯,孤独和无助携带着黑暗马上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让人喘不上气。 景杉下意识攥紧了胸口的衣服,推门出去,一步一步地前往母亲的房间。 他的母亲是郡主,早年因为妹妹家的事情失了心智,早就失去正常人的思考能力,景杉知道问她也是毫无作用的,可是如今,除了母亲外他竟找不到任何知心好友商议此事。 郡主独居在院落中,正点着灯趴在地上和一侍女在种满月季的花园中找着什么,两只手不断地扒拉着地面的杂草,还一个劲地叫侍女跟上。 景杉长叹一声,侍女们听见动静,正想起身行礼,却被他一个眼神阻止。 “母亲。” 他吐气般轻声喊了一句,郡主毫无反应,仍趴在地上找东西,随后忽然像是瞧见了什么新奇玩意似地,一手捏紧,猛地在地上摁了一下,旋即就开心大叫起来。 “捉到了!捉到了!” 她欣喜非常,一双染上风霜的眼睛全是喜色,将手上的东西摊开来给侍女们看,似乎很有成就感。 景杉瞧了一眼,只见母亲满是泥土的指尖捏着一只乱动的蛐蛐,这会正挣扎得厉害,两只腿上的尖刺扎进了郡主的指尖,她吃痛,尖叫一声,却依旧不放开,还冲侍女们大声催促:“快些!快些把笼子拿过来,这小东西厉害得紧,我要捉不住了。” 侍女们便齐齐去寻笼子,又火急火燎地捧到她跟前,郡主小心翼翼地将那蛐蛐关在笼子里,丝毫不管自己手上的伤势,瞧着那虫子在其中吱吱呀呀的叫,欣喜得手舞足蹈。 景杉瞧着母亲难得有活力,心中也释然了些,一时也顾不得满是尘土的地面肮脏,直接跪在地上,“母亲可还认得杉儿吗?” 这个名字好似唤起了些郡主的记忆,她捏着笼子的手一顿,转过头来,认真地瞧着景杉,双眼满是迷茫,发髻散乱,碎发被夜风吹起,在耳边飘来飘去。 “杉儿……”郡主口齿不清地重复了一句,沾着泥巴和鲜血的手摸上景杉的脸,“你是杉儿……” 景杉眼中竟涌出点泪花,唇角上扬,“我是杉儿,娘。” 他伸手握住郡主的手,撩起衣摆,将她满是尘土的手擦拭干净。 “杉儿怎么哭了,”郡主歪着脑袋看向景杉,“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娘亲去给你做主。” 失了智的郡主智力退化成了小孩,要么一日都不言语枯坐在屋中吃不下饭,要么兴高采烈几日都安静不下来,这会子显然是后者了。 景杉没有回应这个话题,自顾自说起今日的事,“母亲可还记得表弟林策吗?” “林策?”郡主好不容易清明点的眼神又染上一层迷茫,“阿策?好像有点印象,娘见过他吗?” 景杉长叹一声,“林策是姨娘的孩子,前些日子有人说林策并非杉儿手足,真正的表弟是一忽然冒出的邓姓先生。” “啊!”郡主惊讶地喊了一嗓子,景杉还以为她想起了什么,一抬头,却发现她直勾勾地瞧着半空中飞过的一只蛾子。 “是蝴蝶!”她大叫起来,呼啦一下将手从景杉手中抽走,又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身边的侍女大声喊道:“是蝴蝶!快去把网拿过来!捉住它!” 院落中立刻又喧闹起来,景杉一怔,还保持着替母亲擦拭手掌的动作,瞧着母亲兴高采烈的模样看了好一会,最后颓然地摇摇头,站起身来,退到一边。 休沐日短暂,几人只能连夜回了岳东,披星戴月地从京城赶回岳东,一路上尽是些狼叫虫鸣,听得几人后背发紧。 马车中又不能躺着趴着,只能干坐着,几人硬是熬了一个夜晚,抵达岳东府时个个都是黑眼圈,疲惫不堪。 此时月亮西沉,天空仍旧一片墨色,众人在大厅中点了灯,柴进和柯苒两人沏了浓茶,四人坐在屋中皱着眉头商议此事。 “我倒是觉得奇怪,”柯苒呷了一口茶,“这邓秀春我一眼就瞧着不像是好人,而且怎么往日不出现,今天忽然出现?其中定有古怪。” 薛唐夫妻二人皆没有言语,只坐在一旁,沉默地拉着彼此的手指。 “我也觉得蹊跷,”柴进双手抱在胸前,“这邓秀春长得贼眉鼠眼,眼睛也是白多黑少,我不信薛兄的亲生母亲能长成这幅样子。” 他重点抓错,听得唐洛瑜轻笑一声,柴进不明所以,好奇地看向柯苒,却见他也在捂着嘴偷笑。 聊着聊着,东方已经起了些鱼肚白,远远近近响起些狗吠和四处百姓起床梳洗交谈的动静,下人们的屋中也亮了灯,四人依旧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鸡都叫了,”柯苒打着呵欠,“坐了一晚上的马车,又在这枯坐许久,再不睡一会想必要熬不住,我得回房了。” 说罢他就抬腿往内屋中走,这时,一小厮忽然急急忙忙地跟了过来。 早晨天气阴冷,他说话时还哈着白气儿,“薛大人,柯萤小姐来了。” 柯苒一听就停了脚步,“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刚才,”小厮点头哈腰道,“说是坐了一晚上马车特地赶过来的,陈公子也一并陪着,这会刚进大门。” 几人纷纷来了精神,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隔了好几个月,想必是赵夫人的身子好转了,她特意过来跟几人详谈。 薛林策脸上阴霾褪去了些,眉眼染了些笑意,开口时分外温和,“快让她进来,还好咱连夜回来了,不然得扑了空才是。” 小厮领了吩咐出去,不多一会,披着斗篷的柯萤和扶着柯萤的陈维岱便踏着白茫茫的雾气进了大厅。 第404章 柯萤喜脉 唐洛瑜和柯苒出去将夫妻二人迎进来,沏了茶过来,几人在屋中坐定,相互寒暄几句后薛林策便问起了师娘的事。 “赵夫人急症已经有所缓解,”柯萤抬手拿起茶盏,撇去浮沫,喝了一口,“顽疾也好转不少,我给赵先生留了药方,只需每日定时定量调理,不久后赵夫人身子便可无碍。” 陈维岱坐在她身边,二人毕竟是新婚夫妻,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是甜蜜的,见妻子喝完了茶,他便小心地替她接住。 薛林策见状下意识和唐洛瑜对了个眼,心中庆幸还好现场没有单身人士,不然此情此景非得酸倒牙不可。 “都是那红阳道搞的鬼,”柯苒有些气鼓鼓,“这些卑鄙小人不仅偷取别家道法还冒用乱用,无孔不入,将来一定会遭报应的!” 说到气头上他用力拍了一把桌子,将上面搁置的茶盏碰得叮当作响。 “对了,”柯萤忽然想起什么,清清嗓子,“我听下人们说你们昨日去了京城中见景大人,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事情太过冗长古怪,大伙都不想让这事波及到这对新婚小夫妻身上,便不约而同地选择缄口不语。 “倒不是什么大事,”柯苒试图扯开话题,“就是趁着休沐日回去瞧瞧京城中是否安好,倒是你,怎么大老远地过来岳东了?” 陈维岱接过话茬,“前些日子我和萤儿在赵府时发现她有些食不下咽,手上也起了些红疹子,晚上时常失眠,倒不是很严重,我还以为是水土不服,想着离岳东也不远,便想带着她过来让师兄调理一番。” “哦?”柯苒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打趣道,“萤儿熟读医书,如今竟也医者不能自医了吗?” 柴进从后面推了他一把,柯苒这才堪堪住嘴,伸手替柯萤把脉。 刚一触碰到那脉象,他的眉心便轻轻抽了抽,陈维岱心中担忧,便追问道:“可是严重了?” 柯苒不言语,确认再三后才问:“你们为何会觉得是水土不服?” 柯陈夫妻对视一眼,“都是些饮食上的问题,再者最近天气炎热,想着吃不下东西也是正常的。” “萤儿未曾替自己把过脉吗?” 柯苒继续问,脸上表情越发复杂,这倒是把柯萤问住了,“近日忙着照顾赵夫人,倒是没想起这茬子来,本想随便抓点开胃的山楂话梅类的东西回去煮汤,却吃不下酸的东西。” 闻言,柯苒脸上露了点意味深长的笑,方才的严肃褪去大半,“既然不想吃酸的,可想吃甜的辣的?” 两夫妻还未反应过来,陈维岱忙道:“对对,萤儿最近钟爱辣椒,天气这般炎热,吃辣上心火,我便多次叮嘱她少吃些,可她不知怎的,往日口味清淡,近日竟无辣不欢了。” “没跑了,”柯苒拍拍手,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你们这般粗心啊,萤儿这是喜脉,是怀有身孕了!再过几日便足月了!” 屋中之人皆是一惊,陈维岱面上一喜,眼角竟激动得噙出点泪花,追问:“当真如此?” 柯苒得意地一甩下巴,“我可是神医,我说的话还能有假?只是最近过于忙碌,这胎儿又太小,胎象不稳,难以捕捉,若不是你们方才休息许久,想必今日也是难以察觉。” 陈维岱拍着心口,大喜过望,想将自家娘子抱住,又怕伤了她,便退而求其次拉住她的双手,欣喜得宽肩颤抖,“太好了,我要当爹了!萤儿,都怪我粗心大意,竟连这样要紧的事都没察觉,还让你连夜坐车过来,你现在肚子可还舒服?可有受凉?我之前说让你带件毳毛大衣你也不肯,还好是带了……” 他一时喋喋不休,瞧得周围几人捧腹大笑,柯萤也是喜不自胜,反应了好一会才回握住陈维岱的手。 不说还好,一说,她当真觉得有些犯恶心了,赶紧拿手绢遮住干呕的动作。 还是唐洛瑜心思细腻,“酸儿辣女,想必是要生个千金吧?柯苒你还坐着作甚?还不去替你师妹抓些调理的药膳回来。” 柯苒一拍脑门,“我这记性,尽顾着高兴了。” 他一下从凳子上弹起,拉住柴进的袖子,说什么也要让他陪自己一块去药材铺子。 闹腾了这一会,天光已然大亮,院落中下人们走来走去,四处皆是打扫擦洗的动静,几人又在屋中坐了半柱香的工夫。 等到太阳从山头升起时,柯苒抱着药膳和柴进一道回来了,只是他面上毫无喜色,甚至长眉紧拧,满脸怒意,他身边的柴进也是一脸冷肃,剑眉发紧。 “怎的了?”薛林策看出不对,“可是出了什么事?” “是有事,”柴进直言,抿了抿唇,好似有些为难,“薛家那侍女又找过来了。” 此话一出,屋中立即升腾上一股沉闷的阴云,薛林策和唐洛瑜同时站起身来,陈维岱捏着柯萤的手,几人目光兜兜转转一圈,皆是不悦。 “她已经到大门口了,”柯苒补充,“我们回来时她正在门口同府兵吵架呢,骂得那叫一个脏啊,见了我和柴进,连带着我俩也骂了,想必是铁了心要见你。” 话音未落,院落中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薛母的身影就出现在众人眼前,只见她发髻散乱,双目圆瞪,一张脸涨成猪肝色,衣衫虽是整洁干净,表情却与疯子无异。 薛林策下意识将唐洛瑜护至身后,陈维岱也将怀孕的妻子拦在一旁。 “好啊!”薛母见了众人便怪叫一声,“你们都到齐了正好!也省得我一个个地骂!” 她胸口剧烈地起起伏伏,喘着粗气,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柯苒和柴进交换一个惊异的眼神,这个妇人一定是昨晚偷偷跟着马车而来,他们几个身强力壮的青年一夜奔波都疲惫不已,她竟还有力气叫骂,果真泼妇的力量不容小觑。 第405章 薛母叫骂 唐洛瑜眉心抽了抽,“你好大的胆子,竟然一路跟踪到了岳东来,这里不是你随便撒野的地方。” “哼,”薛母半步不退,激动得脸色通红,“撒野?到底是谁不讲理?” 她双手插在腰间,叫骂时满嘴都在喷唾沫星子,活脱脱一把煮沸的大茶壶。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骂醒薛林策,你看看你干的这些好事,你住这样好的地方,还当上了岳东的知府,可知秀春住在怎样的地方!又是怎样的食不果腹!” 她气急败坏,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黑,“都怪你挤兑他的身份,你现在的一切本来应该是他的,你还强占着不放,简直令人不齿!” “住口!”柯苒听不下去,只觉耳朵刺挠得厉害,拿手指捅了捅,厉声制止,“你在京城中闹也就算了,还跟到岳东来,事情尚未验明就大呼小叫,再者,即使是真的也是你早年不言明真相的错,你事先有那么多机会说明的时候选择闭嘴,这会子倒是怪起别人来了?” 柯苒一张嘴就像是机关枪,突突突地将薛母好几次吵闹都噎了回去,柴进见势不对,赶紧去拦他,将他往屋中拉,他却挥舞着手脚胡乱挣扎,铁了心要吵赢。 他扒着门框,声音高了八个度,“还不都是你的错?要是你早些时候便说了,现在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吗?我真是看着你就来气!” 薛母第一次骂街遇到对手,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双眼浮现上一层猩红,竟像是要滴下鲜血来! “你!”她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众人,又恨恨地瞪向薛林策,像是恨不得将他吞吃入腹,“都是你霸占着秀春的身份不让,我今天一定要让你好看!” 说罢,她面上肌肉一紧,紧接着,她忽然从墙角便抄起一根木棒,大喝一声高高举起,冲着薛林策的门面而来。 薛林策眸光一凛,将唐洛瑜拉到身后,柴进紧了紧拳头,趁着薛母高举棍棒扑来时一个箭步上前,一掌打在她肩头。 薛母吃痛,肩膀瞬间失去所有气力,两条胳膊立刻无骨似地耷拉下来,木棍也“砰”的一声落在地面上,一个重心不稳,往后趔趄两步,“哐”一声闷响后人也跌坐在地上。 “你敢让人动手打我!” 薛母恼羞成怒,一双眼像是点燃的红碳,极其败坏,额角上青筋暴起,一跳一跳叫人心惊胆战。 薛林策冷眼瞅着她,半步未退,“你虽然对我有养育之恩,但尽做一些不义之事,今日又以下犯上,冒犯朝廷命官,休怪我不讲往日情分。” 薛母适才清醒些,胸口起伏半晌,往后退了两步,太阳穴跳个不停,开口时却依旧嚣张跋扈,“你以为你能拿我怎么样?本身就是你的错,还不让人说了?” 唐洛瑜听得心烦,索性不再管她的絮叨唾骂,冲柴进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从屋中取了绳索过来,薛母大吃一惊。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敢动我!” 柴进不管那许多,上去就将她双手反剪,拿绳子捆了,柯苒在一旁幸灾乐祸,“动你就动你,怎么的?只许你胡搅蛮缠不许我们动粗咯?” 薛母被五花大绑,嘴上依旧喋喋不休,唐洛瑜不想同她继续吵闹,干脆拿了布团过来将她嘴塞住,她一闭嘴,整个世界便安静不少。 “将她丢进柴房,”唐洛瑜唤来几个府兵,“若她再敢来岳东胡闹,下次不用禀告了,直接捆起来关好就是。” 府兵们领了吩咐,齐齐上前将薛母架起,随后便不管她的挣扎乱动,一路将她拖出岳东府的大门。 闹剧之后,府中总算是安宁不少,几人相继回到大厅,陈维岱还紧张地将柯萤护在身后,待几人坐定后他方才轻松几分。 柯苒适才吵闹了好一会,这时便觉口干舌燥,抬手拿起茶盏,“咕咚咕咚”地连续灌了好几杯下去。 柴进将手肘搁在桌上,捏着下巴沉思。 “怎的了?” 柯苒瞧出他的异样,胡乱地擦了一把嘴角问道。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柴进小幅度地摇头,“往日那妇人胡闹归胡闹,但她心里想的便是如何用薛兄的身份替自己捞取好处,如今薛兄已然做上岳东知府,她当是极为高兴拼命护住才是,怎么冒出个邓秀春后便又二话不说拥护他了?” 唐洛瑜思索片刻,“说不定是她觉得未在林策身上得到好处,这才想换个人选。” “哼,”柯苒从鼻子里冷笑一声,“那邓秀春我也瞧过的,长得贼眉鼠眼,能顾及她就怪了,说不定这两人狼狈为奸,正在计谋如何坑害咱呢。” “我觉得不止这么简单,”柴进倒是粗中有细,“她的举动实在是异常,倒像是……中邪。” 柯苒闻言身子一颤,差点将口中的热茶喷出来,咳嗽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中邪?” 二人对视一眼,随后,众人也渐渐摸索出些不对。 “说来也怪,”唐洛瑜拢着双手,“我们昨日去景府时她便激动非常,一直大喊大叫,双眼血红,青筋暴起,闹腾那许久竟然还有力气追到岳东来,实在是奇怪。” 柯苒搁下茶盏,拖住下巴,“你这样说我倒是想起些不对劲的地方,此人面相凶狠,印堂发黑,倒像是中了……” “蚕蛊。” 柯萤接过话茬,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她身上,只瞧得她面色冷肃,细眉轻拧。 “方才我也瞧了一眼,那人面色青黑,激动非常,很像是中了蚕蛊,这蚕蛊是金蚕蛊的变种,下蛊人能用蛊虫控制对方心智,但能保证对方的性格心性不变,将其变成一个为自己所用的傀儡。” 柯萤擅长蛊毒之术,将其症状一一道来,众人听在耳里,心里也将薛母的情况挨个对应上,很快,大伙脸上的表情都严肃复杂起来,屋中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沉闷之际,柯苒缓缓开口提出疑点,“可是,我和师妹只是随口揣测,并未把脉,并不能确定确实是蛊毒作祟。” 第406章 眼见不一定为实 此话一出,大伙又安静下来,屋中气氛再次陷入沉闷。 “倘若是真的中蛊我们也没有证据,”唐洛瑜有些不安地捏着衣摆,“若是贸然说明,却抓不住下蛊之人,又没有实证,定会被认作是做贼心虚,届时林策的身份便更加可疑了。” “夫人言之有理,不过我听了半天倒是不甚明了,”柯萤接话,柳眉轻轻拧着,将在场之人的表情都扫视一眼,“可是京城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是和景杉有关?怎的还和蛊毒有关了?” 柯苒同柴进对视一眼,两人三言两语地将事情讲清楚,听得柯萤不住叹气。 “看来这邓秀春是有备而来,”陈维岱将双手搁在膝盖上,“出现得这般巧合,定是有什么阴谋,得尽快制止。” “他的阴谋都快写在脸上了,”柯苒哼了一声,“摆明了是挑拨景大人和薛兄的关系,乘虚而入,竟然还能想出这样下作的招式,简直令人瞪目结舌。” 薛林策将话题引回正轨,询问起众人如何处理薛母一事,大伙没了主意,在屋中枯坐商议了小半天也没想出法子,只好暂时搁置,找机会把把薛母的脉再做打算。 临近元宵节,朝中事务繁忙,景杉心中一直想着近日发生的事,处理起事务来心中浮躁,难免出些小错,这日退朝后便被小皇帝叫住。 二人比肩行走在御花园中,小皇帝身穿明黄色衣衫,脊背挺拔,舒朗爽举,气度从容,果真有少年帝王威严矜贵之气。 “近日朝中公务繁杂,景爱卿可是有些力不从心?” 景杉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只毕恭毕敬道:“为皇上效力臣等当鞠躬尽瘁,只是最近微臣家中事务拖慢了脚步,分了神,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虽然年纪轻,看人看物却是豁达通透,“圣人尚且有犯错的时候,景爱卿的小错不足挂齿,只是往日朕瞧你生性淡泊清冷,倒也不像是个为家务烦心的人。” 景杉苦笑一声,思索片刻还是打算将近日之事如实告知,皇帝步伐稳健,面上毫无半点波澜,听完后竟爽朗地笑了一阵。 “原来是为这事,景爱卿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竟为这样的事恍惚许久。” 他双手背在身后,面上还残留着笑意,似乎这困扰景杉的大事只是一枚小石子丢进汪洋,半点涟漪都没浮起。 “皇上也觉微臣执迷不悟吗?” 景杉依旧疑惑迷茫,只不过看皇帝这般豁达开朗,他紧拧的剑眉也舒展了半分。 “像朕方才所说的,圣人尚且犯错,更何况你我,”小皇帝言笑晏晏,甚是轻松,“你说的这表弟薛林策我倒是知道,见过他的人都言他为人正派两袖清风又颇有才学,倒是这邓秀春是第一回听到。” 景杉弓了弓腰身,态度恭谦得恰到好处。 “景爱卿,眼见不一定为实,朕问你,若薛林策不是你有血缘关系的表亲,你便不与他交好了么?既然想要查清,为何不索性刨根问底呢?不管结果如何,你至少不会囿于这谜团之中。” 皇上不愧是皇上,一席话让景杉茅塞顿开,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感激道:“谢皇上提点。” 他下定了决心要查明此事,当日回家后连官服都未来得及褪下便前去找了母亲。 郡主今日倒是没趴在地上找蛐蛐了,眼神清明许多,发髻和衣裳都极为整洁,正乖顺安静地坐在院落中,手边搁着昨天的蛐蛐笼子,身边的侍女站成一排。 “母亲。” 景杉进门便招呼了一声,郡主没有回应,只是那样呆若木鸡地坐在石凳上,出神地瞧着石桌上的一套青花茶具。 他进了门,坐在郡主身边,瞧着母亲已经染上风霜的双鬓和起了细纹的脸颊,他心中一痛。 “母亲,杉儿来看您了。” 郡主眼睛亮了亮,缓缓转过头来,看清景杉的脸后梦呓一般道:“杉儿?” 看来今日的母亲要清楚很多,还认得他。 念及此,他心中又燃起些希望,放缓了语速,软了声调,一字一句问:“母亲,当年薛家的事情你可还记得一二?” 郡主刚刚才清明半分的眼睛迅速蒙上一层迷茫,表情木讷道:“薛家?薛家是谁?我不记得了……” 说着说着,她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了景杉的胳膊,双眼圆瞪,“杉儿,娘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薛家……薛家……” 两行清泪从她眼中滑落出来,滴在胸口,泅染开一团深色,她困惑又不解,“薛家……怎么一听到他家为娘就感觉这么难过呢?是谁呢?是谁呢……” “没事了娘,想不起来就算了,不要紧,不要紧。” 景杉见母亲即将犯病,赶紧将她搂在怀里安慰,像拍小孩子脊背那样安抚母亲,郡主的脸靠在儿子坚实的胸口,竟当真安静下来,只是双眼依旧瞪得大大的,眉间紧紧拧着。 母子二人相拥片刻,郡主一言不发,纹丝不动,景杉还以为她睡着,正要叫侍女将她扶进房间,忽然又听得她喃喃道:“妹妹……妹妹嫁进了薛家……她还有一个儿子。” 景杉一怔,扶住母亲的肩头,大喜过望,“母亲可还记得别的事?” 郡主怔怔地瞧了他片刻,双眼还濡湿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好似在用力思索,但随后也只是颓废地摇摇头。 “我只记得林策,”忽然,她脑子又迷糊起来,眨巴眨巴眼睛追问:“怎么林策没有来看我?林策应该长大了吧?我上一回见他时他还那么小呢。” 她嬉笑着在身边比划了一下幼年薛林策的身高,又开始絮絮叨叨以前的事,景杉再怎么追问也问不出半点有用的信息。 无法,他只能暂时放弃,嘱咐几个侍女好生照顾后就转身出去。 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苦闷之意,走到前院时他正好遇上迎面而来的邓秀春,此人对他的态度恭顺有礼,但却莫名让他心中有股不适之感。 第407章 陌生人 “秀春见过表兄。” 邓秀春倒是不管那许多,已经张口闭口开始称呼景杉为表兄,他眉头下意识抽了抽,只冷淡地回应了一句。 “你来得早,近日无事?” 景杉回应得简短,两人之间隔了相当长一段距离。 邓秀春勉强地笑笑,“我才来京城不久,又未身居要职,自然是没有公务的。” 景杉的太阳穴跳了跳,察觉此人是在暗示薛林策的岳东知府位置该由他来坐,心头的不适便更加浓重一分。 “我听闻姨娘身子抱恙,常年未好转,想着来瞧一瞧,”邓秀春面上的笑意越发浓烈,“不知现在可方便?” 这个要求算不得过分,景杉没有多推辞,便带着他前往母亲的院落。 此时太阳升起,院中鸟儿鸣叫,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细心栽种的花草,空气中混着花香和泥土气息,人往那一站便觉神清气爽。 院落中央是一丛长成墙壁的月季,此时正开得烂漫旺盛,颜色各异,花朵繁复,正随风轻轻飘荡。 郡主不知何时又扑在了满是尘土的地上,用手在尘土和杂草上扒拉开一个圆形空地,手边堆积着好几个蛐蛐笼子,正兴高采烈地喊叫。 周围几个侍女也跟着跪在地上,大概是见惯了郡主这样失常的举动,众人早就见怪不怪,只乖巧地拎着装着昆虫的笼子聚在一堆。 “打呀!打呀!” 郡主拍着手大喊,景杉长叹一声,慢慢走近,侍女们听见动静,正要起身行礼,却被他一个手势制止。 “今日郡主可吃了药?” 一拎着蛐蛐笼子的侍女颔首,“吃是吃过了,可是并未好转,您先前离开后郡主便一直趴在这里斗蛐蛐儿。” 景杉又是轻叹一声,拧了眉,回首对邓秀春道:“自从薛家惨案发生后母亲便一直是这个样子,或是闹腾如稚子,爬树翻墙捉虫无所顾忌,或是一连安静数日一动不动。” 邓秀春脸上依旧维持着笑意,微微点头,“看来姨母当真是身子抱恙。” 景杉瞧不惯他的笑脸,便蹲下身来去扶郡主,耐心道:“母亲,地上湿冷,莫要再跪在这了,表弟来瞧您了。” 郡主满手都是泥土,连鼻尖和脸颊都是泥巴,头上还有许多散落的花瓣,景杉拉她起身时格外不愿,满心满眼都是那打在一起的蛐蛐。 “母亲,你抬头瞧瞧是谁来看你了,”景杉从袖中掏出手绢替她擦拭满是泥土的手掌,“是姨娘的儿子。” 这话终于在郡主心中激起些波澜,她猛地抬头,迷茫的眼中清明几分,不解地看向景杉,细声细语地确认,“妹妹?” 景杉耐着性子,“是啊,你瞧瞧。” 他伸手指向邓秀春,郡主下意识捏紧手绢,竟有些紧张,心口扑腾扑腾地跳起来,眼中燃起些期待的光,但在看清邓秀春的脸后,眼中的光亮又快速黯淡下去,从最开始的热切陡然变成不悦和困惑。 “他是谁啊?”郡主好似有些害怕,抬手用力捏紧了景杉的手指,“他看着面生,肯定不是我们家的人。” 邓秀春眼底快速地划过去一丝愠怒,挤出一个笑脸,“姨娘,是我啊。” 他走近一步,这个动作却大大刺激了郡主,她慌张地摇起手来,快速往后退,“走开,走开,我不认识你,不要过来!” 景杉心头一紧,脑中像是过电一般,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记起母亲第一次瞧见薛林策时态度温和平静,像是早就认识多年,怎的见了邓秀春便这般激动恐慌?按理说二人许多年前便见过才是,莫不是…… 他心中恍然大悟,赶紧将母亲护在身后,面上依旧维持平静,制止了邓秀春进一步靠拢。 “我母亲身子不好,受了许多刺激,如今谁也不认得,秀春你先行回去吧,等她身子好些了你再过来。” 邓秀春没有察觉异样,也觉郡主吵闹不已,见有人给台阶下马上就行礼告辞。 方才的举动刺激到了郡主,等到邓秀春走出老远,她还抱着脑袋躲在景杉身后,嘴里不停地大叫“走开”,身子像是受了惊的猫一般颤抖不停。 “没事了,娘,他已经走了,这里没有生人了。” 景杉见母亲这般模样心中格外愧疚,抬手将一只蛐蛐笼子拿了过来,像安抚小孩那样逗她,“瞧,快看这蛐蛐,多好玩。” 郡主捂着脸,透过指缝确认邓秀春走了才渐渐冷静下来,伸手去抓蛐蛐,很快又高兴起来。 “母亲,”景杉拉着她还在微微发颤的手,“这是姨娘的儿子,你早年不是便认识他吗?他莫不是长变了,连你也认不出来了?” 闻言,郡主迷迷瞪瞪地抬起眼皮,抱着蛐蛐的手发紧,“胡说!自己妹妹的儿子就是长再大我也认识!” 她梗着脖子,“这分明是个陌生人,杉儿为什么随便放陌生人进院子?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脸色又一阵阵发白。 景杉脑子一转,终于将前后线索都联系起来,娘亲认得林策,但是不认识邓秀春,这邓秀春定是假冒的!竟还当真用这样卑鄙下作的手段蒙骗了众人许久! 他将母亲交给侍女,随后快步回了书房,亲自提笔写信,将这重大消息一一写明后差人将信件送去岳东。 这信件送得急,一路上还算疏风顺水,刚过晌午便抵达了岳东。 薛林策见那信封封口有些扭曲便知道事情急促,赶紧将众人叫来,拆开信件后几个脑袋便聚在一起,一同将那信纸快速读完。 “哈!”柯苒第一个出声,激动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我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跷,这邓秀春定是早就知道郡主身子抱恙脑子迷糊,想去拉拢,没想到反而让自己漏了馅,简直苍天有眼!” “这邓秀春想必还不清楚吧,”柴进目光冷肃,“说不定还在思索如何挑拨关系,说不定,那妇人身上的手脚就是他做的。” 第408章 驱蛊 柴进的话提醒了大家,众人的眼神纷纷看向屋中的薛母,方才众人怀疑她中蛊,便又将她从柴房中捞了出来绑在椅子上。 大概是体力耗尽,薛母倒是安分了许多,如今已沉沉睡去,只是发髻散乱,面色青紫,印堂发黑,柴进寻了绳子将她牢牢绑在椅背身上,她耷拉着脑袋,嘴角淌出一片涎液。 大伙将她团团围住,各自坐在一方,以防她忽然清醒暴走控制不住,薛唐夫妻二人一左一右守在门口,陈维岱将柯萤护在身后,柴进则和柯苒一起蹲在她面前观察。 柯苒见了这番睡相极为嫌弃地拧了拧眉,随后弓着腰身仔细看了半晌才掏出手帕盖在她的手腕上,伸手摁住她的脉搏,他面上表情一滞。 众人看出他表情不对,赶紧追问:“怎的了?” “确实是中蛊,”柯苒将手绢收起来,团成一团丢掉,“也确实是蚕蛊,这下麻烦大了。” 柯萤一听便有些不安地捏紧了衣角,察觉到她的焦虑,陈维岱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她眼中的忐忑方才褪下去半分。 “那要如何驱蛊?” 唐洛瑜抓住重点,上前一步询问。 柯苒爱贫嘴的老毛病又犯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抱起双臂,“这妇人尽做些不义之事,咱可没少被她害,中蛊了才好呢,我巴不得她多受点折磨,也好消减我心头之恨。” “柯苒。”柴进声音带了些说教意味,拉了拉他的袖子。 对上大伙略显无语的眼神,柯苒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其实这并非是我不想驱蛊,而是这蚕蛊实在难解,不像癫蛊犬蛊一样拿了刀挑出来或是拿生肉引出来便好。” 薛唐二人对视一眼,有些不懂,还是柯萤接过话头,“这蚕蛊极为难炼,需下蛊之人用五毒连续炼制七七四十九天,温度时辰都极为严苛,一旦入体,那蚕蛊便紧紧吸附在骨头之上,深入骨髓,吸取宿主血肉滋养自己,很快便会成长得有拇指粗细,这蛊虫越大,宿主便越会失去心智,最后沦为下蛊之人的傀儡,对付一般蛊虫用到的生肉石灰类的东西对它全无用处。” 一番话下来薛林策只觉后背发凉,这蚕蛊怎么听怎么像是加大号的寄生虫,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唐洛瑜眉心抽了抽,也觉有些毛骨悚然,开口时便急迫了些,“那我们便由着这蚕蛊这般蚕食吗?说不定这下蛊人的下一步动作便是其他人。” 柯苒捏着下巴,眉头皱着,唇角绷成一条线,“这蚕蛊一旦入体便会吸附在骨头之上,我瞧她手腕上有个未愈合的小洞,想必那蚕蛊便是从手腕钻进去最后吸附在手臂上,若是在四肢,倒也不算全无办法。” 陈维岱的太阳穴一跳,“到底是什么办法?” 柯苒表情没有半分缓解,反而越发地冷肃,“这法子也不知行不行得通,这蚕蛊凶猛,若是强硬地用刀挑说不定会大肆反抗最后越钻越深,比沈怀中身上那蛊虫还要厉害,但若是有与之相克的天山冰蚕冷敷,说不定可以将其取出。” 又是一个闻所未闻的东西,除了柯萤外几人面上皆是统一的迷茫和困惑。 “亏你想得出这法子,”柯萤无奈地摇摇脑袋,“这天山冰蚕乃是世间至阴至寒之物,能顷刻间将水化冰,这蚕蛊又是极为阳毒之物,取了冰蚕说不定当真能控制住这手臂中的蚕蛊。” “不过,”柯苒有些苦恼地敲着脑门,“若是这蚕蛊已然长大,即使取了冰蚕来说不定也无济于事了。” 他抬头将众人看了一圈,话锋一转,“再者,这天山冰蚕极为珍贵,世间只有一两条,其中一条便在皇宫内院,有重兵把守,听说就是宫中御医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身,你们好生商量一下当真要用其来救她吗?” 此话一出,屋中气氛又降至冰点,像是升上一层阴云,压得大伙有些喘不过气,众人面面相觑,半晌也无人言语。 沉默良久,还是唐洛瑜的轻笑打破这片寂静。 “不要瞎担心了,”她一步一步来到屋中,表情从容平静,双眼无波无澜,“咱是在岳东,天高皇帝远,连陛下的面一年到头都见不上,冰蚕一事哪轮得到咱操心。” 柴进没有理解意思,“那我们就在此处干耗吗?” “那倒也不是,”她声音轻快,回首看向薛林策时面上带着俏皮的笑,“夫君,我们这里能接触到皇上的人只有表兄景杉了,若是要救,现在便写封家书去吧。”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拍着脑门直呼自己糊涂。 薛林策领了自家娘子的吩咐便出门去了书房写信,柴进趁着这个空当将昏迷的薛母绑好,柯萤则拿着药材试探这蚕蛊究竟躲在何处。 “啧啧,”柯苒悠闲地站在一旁,双手插在腰间,一脸不悦,“这上好的天山冰蚕用来救这卑鄙小人真是浪费了。” “师兄,”柯萤嗔怪一句,“信都还未寄出去,景公子愿不愿意帮忙还不知道呢,再说,这冰蚕这样珍贵,即使景公子愿意去求皇上,皇上也不一定乐意。” 柯苒爱抬杠的性子又犯了,撇撇嘴,“这冰蚕又不是只能用一次,大不了用完洗干净还了就是,而且这冰蚕这样毒,还是取冰蚕的人更危险吧,有什么不乐意的。” 几人在屋中嘀嘀咕咕一会,薛林策很快将信件写好交给柴进。 他将信件揣在怀里,当日便启程前去寻找景杉,次日傍晚,乔装打扮后的景杉便踏着五彩斑斓的晚霞亲自来到了岳东。 众人见他亲自跑一趟皆有些惊讶,赶紧手忙脚乱地将他迎进屋。 来不及褪下身上的黑色斗篷,景杉疲惫地坐在大厅中,奔波一天一夜后也顾不得那许多架子,拿起热茶喝了一气,连唇上水渍也来不及擦拭就开口讲话。 “林策的信件我已然读过,怕是也没有办法拿到那冰蚕。” 第409章 商议做局 好在屋中之人皆有些心理准备,也算不上失望,柯苒更是当场幸灾乐祸起来,大喇喇道:“拿不到正好,反正我也不想救那卑鄙小人,谁知道救活了她以后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出来。” 柴进抬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柯苒“哎哟”一声捂住额头,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屋中沉闷的气息托这二人的福,倒是畅快轻松了一分。 景杉将头上的斗笠和斗篷都脱下来,带起一片干燥的泥沙气息,“这蚕蛊可致死?严重吗?” 柯萤和陈维岱对视一眼,见柯苒还在同柴进胡闹,便主动承担了解释的职责,细心道:“这蚕蛊虽极为恶毒,但却并不致死,但这蛊毒成长极快,换言之,这宿主是死是活全看其对下蛊之人是否有用。” 景杉没有讲话,眉心抽了抽,勾勒出一条苦闷的深沟,他向来爱恨分明,这会也不是很想救这屡教不改的卑鄙小人,因此格外纠结。 柯苒敲敲自己眉心,“要说解蛊也不一定要用天山冰蚕。” 柴进无言地睨了他一眼,“那为何先前不说?” 他平日里不苟言笑性子高冷,一遇上柯苒便像是点亮了某种隐藏性格,二人时常相互拌嘴抬杠。 柯苒双手一摊,“我这也是刚想起来嘛,再者,这法子比天山冰蚕还不靠谱,知不知道也不打紧。” 大伙的视线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柯苒清清嗓子,“还有一个法子,就是下蛊之人也可以解蛊,不过眼下来看,连是谁下的,如何下的都不清楚,更别提捉他回来解了。” 唐洛瑜脑子转得飞快,“既然她是在邓秀春出现后忽然说起身份一事的,那下蛊之人多半就是邓秀春,而且她无缘无故多次冒险帮助邓秀春,倒也符合中蛊的症状。” “话虽如此,”薛林策接上,“只是我们没有证据,难不成因为怀疑此人便直接捉他过来逼他解蛊吗?” “依我看,”柯苒捏着下巴开口,“还是得先引出这蛊毒的幕后黑手才行,既然怀疑邓秀春,不妨从他下手。” 唐洛瑜眼睛亮了一分,像是藏了两颗会发光的星星,“不如做局引他出来,看看他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屋中讨论火热,景杉也加入话题,“做局说起来容易,可这次敌在暗我们在明如何做局?怕不是难得一星半点。” 此话一出,刚开始热火朝天的讨论又快速冷淡下去,大伙齐齐坐回位置冥思苦想,一个比一个苦恼。 “兄长,”唐洛瑜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叫了景杉一声,“这些日子邓秀春可是住在你的府上?” 景杉不明所以,只轻轻颔首,“因外面都传他才是薛家后人,再加上那夫人打闹,所以我便暂时收留了他,他倒也态度恭顺,并未做出什么逾矩之事。” 薛林策跟上了自家娘子的脑筋,追问:“那他可做了什么其他举动,最好是看起来正常,但细细想来有些怪异的。” 景杉垂了眉眼,将近日府上的事宜都过了一遍,沉吟良久后才开口,“之前的信函中告知你们过,他去看了我母亲,我也是从母亲的态度看出他身份虚假,除了母亲态度激烈外倒也没有什么异常。” “只要住在府上便好,”唐洛瑜颔首,“他既然放心大胆地住下说明心中没有顾及,觉得自己的计划进展顺利,只消按照往日的态度对他,他的戒备心便可再消除些。” 屋中气氛依旧沉闷,景杉眉心越发地紧,“洛瑜这样一说我倒是又记起些细节,不知要不要紧。” 大伙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来,纷纷伸长了上半身竖起耳朵听。 “此人见我母亲时眼神总瞧着她身上的玉钗玉佩,不知是我关心过度还是确切如此。” 唐洛瑜和薛林策对视一眼,眼中同时划过一丝光亮。 “此人目的明确,不可能做于自己无益之事,”唐洛瑜分析道,“说不定这次的重点就是在姨母身上。” “兄长,”薛林策下意识拉住娘子的手,二人温热的气息交融,心口便多了分平静,“这次你且回去稳住他,若是可以,便可表现些偏心他相信他的举动,降低他的戒备心,我们方才有发现线索的机会。” “这倒不是难事,”景杉站起身来,麻利地将才脱下的斗笠又盖在头上,“事到如今也只有行缓兵之计了,府上公务繁忙,我不能久留,日后飞鸿联系。” 众人也跟着起身送行,景杉来得快离开得也快,只喝了三盏茶便又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一路忧心忡忡地回到京城,抵达府邸上时已经是次日清晨,景杉命人烧了热水,沐浴更衣后便开始整理公务。 凳子还没坐热,他就听见书房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响动,一抬头,正巧撞见径直过来的邓秀春。 眉头下意识抽了抽,他搁下手中的笔,直言问:“可是有何要紧之事?” 邓秀春冲他行了一礼,“前些日子贸然见姨母让她受了惊吓,昨日便特意让姨娘手下的丫鬟教我做了些她素日喜欢吃的点心想去赔罪,谁知昨日你不在,我觉得唐突便也没去,如今你回来了,可否引我再去瞧瞧姨母?” 他言辞恳切态度恭顺景杉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视线下移,果然见他提着个食盒。 “小事,”他站起身来,“你随我一同便好。” 邓秀春道了谢,二人一前一后前往郡主的院子,二人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些家常,气氛些许尴尬。 今日郡主倒是安静,没有满院子跑着捉蝴蝶也没有趴在地里找蛐蛐,只是那样乖巧安静地坐在院中瞧着身边的侍女绣花。 每当这时候她的思绪便神游太空,谁也不搭理,对任何事情都置若罔闻,自然也没有第一次见邓秀春时那般态度激烈。 景杉立在一旁瞧着邓秀春同母亲讲话,看着他搁下食盒,盯着他在母亲面前坐下,果然见他视线始终停留在母亲身上的发簪玉佩上。 第410章 定情信物 为何他这般在意母亲身上的发簪玉佩?难不成当真有什么要紧机密? 景杉百思不得其解,一直守候到邓秀春离开。 他亲自检查了食盒内的糕点,郡主身边的丫鬟很是机灵,上前来压低声音问这糕点是拿去热了还是丢了。 “母亲身子抱恙吃多甜食不好,”他将盖子合上,“这糕点也做得并不精致,看来秀春是少有下厨房的,说不定放坏了东西,等会拿下去,只要不给人吃就好,喂流浪猫狗都可以。” 丫鬟们心领神会,将那糕点挨个拿出就悄悄丢了。 嘱咐好众人好生照顾母亲,景杉心事重重地回了书房,将邓秀春的怪异之举一一记录下来写信寄去了岳东府。 信件不算着急,送到薛林策等人手上时已经是三日之后。 大伙一听到是景杉的信便知道定是和邓秀春相关的事,纷纷丢了手头上的事围在一起,迫不及待地催促薛林策快些将信件拆开。 几人的脑袋挤在一起,轮流将信纸细致地读了一遍,柯苒最后一个拿到,捏着那薄薄的信笺纸看了半晌才抓着脑袋疑惑开口,“怎的半点蛊毒的事情也没有提到,这邓秀春究竟唱的是哪台戏?” “为何邓秀春总瞧着郡主身上的发簪玉佩,难不成价值连城?”柴进捏着下巴不解地发问,“还是说那发簪配饰很是特别?” “样式倒也不特别,”薛林策从信封中拿出发簪的拓印图,“你们瞧。” 图纸被摊开,只见那画上的发簪雕琢成鸾鸟样式,栩栩如生,煞是动人,只是纸上的东西瞧不出材质,倒也没有让人耳目一新的程度,放在平民中或许惹人注意,但若是插在郡主的发髻中,却是显得稀松平常了。 “这簪子看起来也不稀奇,”柯苒拿着画纸左右细看,“虽然不知道这邓秀春想干什么,但是总觉得不是好事。” “你们可别忘了,”唐洛瑜伸手将柯苒手上的画纸夺过来,“这邓秀春之前可是试图顶替林策身份的,他的心思说不定不在景府,而在薛家。” 众人一惊,脑子里像是过电一般,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不过,”柴进剑眉一拧,“他的心思若当真在薛家,又和郡主身上的配饰有何关系?莫不是薛家的什么金银财宝藏宝图线索搁在郡主的发钗上了?” 柯苒觉得自己抓住了教训他的机会,抬手一弹他的眉心,“你是做飞天大盗做惯了吧,藏宝图都想得出来,我倒是觉得这应当和安城郡主有关。” 嘉城郡主是薛林策的生母,他眉心抽了抽,“此话怎讲?” 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柯苒脸上,他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分析起来,“你们想啊,既然这厮最开始是想冒充安城郡主的儿子,嘉城郡主又和安城郡主是同胞姊妹,说不定二人身上什么玉佩发簪发饰都是一对的,倘若平日里没有成对的首饰,那陪嫁的嫁妆里总有些一模一样的物什吧?” 几人恍然大悟,好似终于在漆黑的口袋中找到一点通往真相的曙光。 唐洛瑜又将那拓印的图纸展开了细看,“倘若真的是柯苒所说,那么基本可以笃定邓秀春的目标就是安城郡主。” 三番五次提到薛林策过世的生母,大伙都觉有些不妥,便齐齐住了口,小心地从眼角去瞅薛林策的表情,却见他神情自若淡定,只透着公事公办的严肃冷静,见此,众人心中便轻舒一口气。 “多年前那场祸事……”唐洛瑜垂下眉眼,“薛家大部分财产都在火中燃烧殆尽,安城郡主留下来的完整遗物也是屈指可数,且其中少有首饰物件,这邓秀春若是在寻其中一件,应当无需花费太多力气。” 四人又沉静下来,屋中陡然陷入冷寂,这个时候是大伙各自脑内思索的时间,单独捋清前后关联。 “薛兄,”柴进少有地开口,“你且好生思索一下,安城郡主可有留下什么东西给你,玉簪玉钗玉佩,可有?” 薛林策很想给出众人期待的回答,但是只有苦笑道:“柴兄,我是男儿身,母亲怎么会给我发簪首饰之类的东西,再者,当年事发时情况危急,即使母亲有心,当时也是没有时间交接的。” 柯苒有些急了,“那总有些东西留下来吧?” “应当是有的,”薛林策颔首,“只不过当年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母亲的遗物应当都由姨母保管了,若是这些年没有意外,应当还在表兄府邸,只是那之后不久姨娘就得了病,具体在何处恐怕她自己也不知晓了。” 三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唐洛瑜忽然惊呼一声打断众人。 “我忽然记起这簪子为何瞧着眼熟了!” 她一双杏眼瞪圆,闪着晶莹激动的光,捏着那拓印图纸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这簪子的图样我在话本上见过,当时我觉得有意思,便多瞧了几眼,几年后才知道是安城郡主和幽南侯的定情信物,乃是幽南侯亲手雕琢赠与安城郡主,因样式独特新颖,当时还在京城中流行起了模仿之风,连话本上都常常引用,只是上面的鸾鸟独一无二,世间只有安城郡主头上那一只最为动人。” 大伙激动起来,柯苒更是又一把将图纸抢过来,“看来这邓秀春说不定是将嘉城郡主头上那一只当做是薛兄爹娘的定情信物了,洛瑜,你可还记得那青鸾簪子的具体样式?” 这一问让唐洛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晃眼瞧了一个相似的簪子,真正的青鸾簪肯定更加繁复精致,我怎么可能记得。” 薛林策沉吟片刻,“看来得必须将那原本的簪子找出来才能弄清楚事情起末了,我这就写信给兄长,托他在府上找寻一番。” 三人皆颔首同意,围在他身边守着他将信件写完,随后柴进便像往常一样将信带去京城。 他腿脚快,当天夜晚就将信纸平安地送到了景杉手上。 第411章 南安王印记 他一面看信一面听柴进将众人的分析一一道来,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正巧柴进是个侠盗,景杉干脆将他留了下来,两人一起在府中寻找当年安城郡主和幽南侯的定情发簪。 因心怀鬼胎的邓秀春还在府邸上,两人怕打草惊蛇,只能夜晚掌了一盏小小的灯,借着巴掌大的光亮小心在库房内翻找。 景杉猜想那簪子应当在母亲房内,可是母亲发病后多次转移过院落,当时的她神志不清,已经无暇顾及妹妹的遗物,而收拾东西的丫鬟瞧了那烧得发黑的物件多半觉得无用,便也没有特别整理,这么些年过去,也不知还能否找到。 两人点着灯打开了最原始的那处院落大门,这里便是嘉城郡主发病前居住的地方,此处清冷幽深,少有人打理,早已物是人非,只有院落中的青竹还摇曳生姿,格外茂密,月色溶溶,竹影摇晃,冷得人脊背发紧。 地面的青石缝隙中冒出许多杂草,像是铺开了一层绿色地毯,景杉一时生了些读书人的愁绪,“当年母亲住在此处时,姨娘一家还家庭和睦美满,谁曾想……” 柴进大喇喇地往里走,顺便吹灭了手上的灯盏,随口接道:“斯人已逝,大人节哀,还是快些找到那簪子找出真相为好。” 闻言景杉便也快速收拾好情绪,两人借着月色进入院落中翻找,小心翼翼不闹出任何动静,分明是在自己府邸,却像是做贼一般蹑手蹑脚,景杉和柴进无言地忙碌着,心中却是忿忿不平。 月光渐暗,最后一丝光亮也从窗户缝隙中溜走时景杉终于在一红木柜子中翻找到一个满是灰尘镶着金锁的盒子。 “找到了!” 他压低声音招呼柴进,后者赶紧跟上前来。 吹掉盒子上的灰尘,露出原本精美的图案,上面雕刻的鸾鸟嬉戏图栩栩如生,和拓印图上的样式果然很接近,只是年代久远,用来开锁的钥匙早就不知掉到何处去了。 景杉有些犯愁,柴进的急性子犯了,上前一步就强硬地将盒子给掰开,到底是木头的,被丢弃在潮湿的环境中许久早就被虫蛀了孔,柴进本只想拧开那锁片,谁知还没花多少力气,整个盒子都稀碎了。 来不及尴尬,两人吹散木屑将盒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 只有寥寥几样零星物件,打碎的玉佩、挣断的背云、断裂的红缨…… 贵为郡主,到头来却只有这么点遗物,连个小匣子都未装满,景杉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愧疚,多年来光顾着公务案牍,竟连打理姨娘遗物的时间都没分出来…… “就是这个。” 柴进惊呼一声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手指一翻,从零散的物件中捏出一金玉镶嵌的簪子。 那簪子做工考究,赞头是扑动翅膀的青鸾,眼睛是青玉宝石,栩栩如生,连一丝一毫的羽毛都雕琢得极为生动,仿佛当真下一秒就要飞走,簪身通透纯净,触手生温,还刻有盘桓缠绕的牡丹图案,只是那簪尾已然被烧得漆黑,怎么也擦拭不干净。 柴进不懂得欣赏这巧夺天工的手艺,拿着左看右看,“精致倒是精致,也看得出幽南侯雕刻给安城郡主的,莫非邓秀春就是为了它而来?” 景杉有些意外,“柴兄如何看出这是出自幽南侯之手?” “听闻安城郡主生性清雅,这样的女子应当是喜欢梅兰竹菊才对,”柴进凭借着自己多年的侠盗经验分析,“再者,很少有女子会选择将牡丹这般富丽堂皇的花与鸾鸟搁在一块,只有男子为求心上人芳心才会笨拙地追寻繁华,不过侯爷手艺极佳,也算是弥补了不足。” 景杉有些意外,倒觉出些趣味来,不过片刻,他心头又堵上了一块石头,头顶上的阴云再次压下来,因为他瞧见那簪尾被烧黑的地方好似隐隐有个标记。 心坎一紧,他将那簪子拿过来,一时顾不得许多,借着月色用衣袖用力擦拭起那团焦黑。 柴进不明所以,忙劝:“大人,这簪子是被烧黑的,不是染了污渍,怕是擦不干净的。” 景杉没有言语,手上力气越发地大,总算揩出些原本的颜色,借着微弱的光亮,二人终于看清了那掩盖在污渍下的印记。 一只极小极小的三齿大虫,是南安王的家徽标记。 这……怎么会…… 两人错愕地对视一眼,脑内想法汹涌澎湃,竟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半晌想不出个缘由。 景杉撑住窗边的书案,柴进颓废而困惑地坐到一旁的竹椅上,二人皆沉浸在震惊和迷茫之中,谁也没有开口讲话。 景杉手上紧紧地捏着那簪子,直戳得掌心冒出血珠才渐渐反应过来,此时,他忽然觉得那触手生温的簪子分外冰凉,竟像是千年寒冰,能透过掌心一路冻到骨髓里去,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当年薛家的灭门案,莫非和南安王有关? 月亮彻底落入西边,屋中陷入一片黑暗,柴进吹燃了火折子,橘色而晦暗的光驱散开一片黑暗,将二人冰冷的眉眼照亮。 远远近近响起些狗吠,枝头的鸟儿还在鸣叫跳跃,蛐蛐儿在墙角尖声嘶喊,景杉这会子才恢复了理智,他长叹一声,双肩一垮,扶着桌角站稳。 “大人,”柴进开口时的声音稳稳当当,“既然已经找到了这信物,下一步应当如何?” 景杉看看躺在掌心中的青鸾簪子,从角落中翻出一块已经染了污迹的手绢裹上,将其郑重地交给柴进,“事发突然,我便不一一写信了,你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如实告诉林策和洛瑜便好,看看他们有没有破解的法子,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是。” 柴进将簪子塞在怀中,熄了火折子,快速从后窗一跃而下,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加深的夜色中。 景杉在窗前站了许久,瞧着墨色的天地,心中的弦绷得越来越紧,薛家的事情,怕是越查越复杂了。 第412章 易容之人 柴进怀揣那簪子连夜回到岳东,抵达府邸时已经是次日傍晚,五彩斑斓的晚霞下,远远近近皆是袅袅炊烟,空气中全是可口的饭菜味道,平凡的烟火气最是抚慰人心。 岳东府上正在做饭,厨房中热油炝青菜的气味满院子都是,发出些“刺刺拉拉”的响声。 “你回来了!”柯苒正在院子里收拾医书,见了风尘仆仆的柴进马上露出点欢喜的笑意,一步一跃地跑到他跟前,双眼都是亮晶晶的,“怎么样?找到了吗?” 柴进喘息一会,“找到了,你且去替我拿杯茶来,奔波了一路水米未进。” “好勒!”柯苒嬉皮笑脸地应了,转身跑进屋中,却是大声嚷嚷着将大伙都叫了过来,“薛兄!洛瑜!柴进将那信物带回来了!” 话音未落,内屋中便快速闪现出两抹人影,三人迫不及待地将柴进围起来,叽叽喳喳地催促他快些掏出来瞧瞧。 柴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将那被手绢裹着的簪子掏出来递到唐洛瑜手上后便兀自进屋端了壶热茶来,一面喝一面解释:“遗物不多,或多或少都坏了,只有这簪子还算完好,确实和嘉城郡主头上的极为相似,应该就是它了。” 唐洛瑜小心地将手绢剥落下来,那经历过血腥杀戮和无情大火的簪子终于显露在几人面前,做工果然精细完美,只是那簪尾一片漆黑,让人瞧得心中莫名发凉。 “就是它了!”唐洛瑜相当笃定,杏眼一亮,下意识地去擦拭那团烧黑的污迹,不过自然是半点也揩不掉,她有些惋惜,轻叹一声,“可惜了。” 柯苒不懂怜香惜玉,抬手将那簪子夺了过来,搁在烛火下细心地看,“好看是好看,但是瞧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邓秀春找它作甚?” 闻言,薛林策心中划过一道闪电,眼前一亮,“他不惜下蛊毒害他人也要伪造自己身份,怕不是红阳道之人?” “难说,”柯苒又用手绢将簪子包起来,“虽然我老是说他长得贼眉鼠眼,可说句实话那人瞧起来还算清秀,眉宇之间也确实和景杉有些相似,只是身上总透着股精明算计的气息,让人瞧着厌烦。” 唐洛瑜将双手抱在胸前,一双杏眼逐渐染上深沉的颜色,“景杉和安城郡主也是亲人,二人也是长得有些相似,这邓秀春身份可是假的,为何会和景杉相似?” “嘿,”柯苒不管何时何地开口声音总带着些欢快,“江湖上能改变容貌的手段多了去了,保不准这人用了什么下作手段。” 唐洛瑜不置可否,“若是沾个胡子眉毛痦子还好,此人脸上白净,和景杉只有两分相似,看起来也不像是往脸上糊东西能装出来的。”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柯苒说到兴头上忽然发现没了柴进的声音,回首时正巧看见此人正抱着手臂捏着下巴瞧着搁在桌上的发簪出神,便用胳膊使劲捅了他一下。 “你今日怎的这般安静,”柯苒偏着脑袋瞧他,早就将他的心思摸得门清,“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柴进这才如梦初醒,他额角的发丝散乱,两缕不听话的发垂在眼前,正随着夜风轻轻飘荡,脸上带着些小伤,唇边冒出青色的胡茬,倒是颇有行走江湖的不羁侠客风范,深沉的双眸在对上柯苒的视线时又柔软温和下来。 “我倒是想起一个法子,”他剑眉拧了拧,对上大伙求知的眼神清了清嗓子,“那便是易容。” 薛唐二人对视一眼,这个词倒是经常在说书先生嘴里听到,可若是真搁在现实里,薛林策又有些不敢相信了。 他以往看小说时只觉得易容术是高超的化妆术,怎样都会有纰漏,将邓秀春联系起来,更觉不可能。 转念一想,这里连蛊虫都存在,区区易容术应当也是家常便饭。 柯苒却是狠狠吃了一惊,“易容术那可不是人人都能学会的,再者,江湖上手艺高超的易容者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怎么笃定邓秀春是易容的?” 这话将柴进也问到了,空气陡然安静下来,热烈的气氛瞬间降了一层。 刚沉寂了片刻,屋外便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大伙听着这节奏耳熟,齐齐一惊,抬腿走到门口。 夜晚的院落格外安静,只有一两个丫头在院中收拾晒好的菜干,清风徐徐中走来一熟悉的洁白身影。 此人一身白衣,满肩是月,气度从容,手上持一撑开的折扇,正一步一步地向几人走来,大伙定睛一瞧,来人竟是沈怀中。 本就心中不畅快,见了宿敌更是烦躁,柯苒沉不住气,率先开口发问:“你不在花师叔身边好生待着大晚上跑来岳东干什么?” 沈怀中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腿长在我身上,我愿意去往何处就去往何处,不过是有事路过岳东,想瞧瞧我师弟是否还在此处,便特地过来看看,怎的?同门师兄也进不得门吗?” 二人嘴皮子工夫都了得,一吵起来都各种程度地不讲理,柴进本想劝阻,却忽然脑中一闪,开口时都带了些喜色,“师兄,你来得正是时候。” 唐洛瑜机灵,和薛林策对了个眼神,眼底全是狡黠的笑意,薛林策心领神会,让丫鬟去将大门关了。 沈怀中察觉不对,“啪”一声收了折扇,“你们作甚么?” 柯苒得意起来,“你方才不是要进来看柴进吗?怎么关门迎接你反而慌了神?快些进屋吧,咱还有事要问你呢。” 听到这话沈怀中面色一白,方才的书卷气和从容不迫的气度瞬间消失不见,转身就往矮墙旁走。 “如今看也看了,只要知道师弟平安无恙便好,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说罢他就要飞身上墙,柯苒眼疾手快,快速上前去抓住他的衣袖,笑嘻嘻道:“沈师兄连杯茶都没喝怎么就要走?柴进,快些来招待你师兄。” 柴进和薛林策一左一右地将他困住,院中闹成一片。 第413章 叶屏师弟 唐洛瑜也紧追上去,四人簇拥着沈怀中生拉硬拽地将他往屋中拖,“进屋详谈,放心,不是大事,只是让你瞧一个人。” 沈怀中双拳难敌四手,一路脚尖都没接触到地面就被四个人架进了屋,嘴里还在大声嚷嚷。 关了门,柴进将他摁在凳子上,沈怀中无法挣扎,只能选择投降。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天子脚下,岳东知府可别知法犯法。” 薛林策略带嫌弃地摇摇头,柯苒故意用一种幸灾乐祸的口吻道:“沈师兄莫要惊慌,真的只是让你来瞧一张画像。” 三人扭头看向唐洛瑜,她便将画着邓秀春的宣纸小心展开,沈怀中不情不愿地扫了一眼,张口便道:“不知道。” “我也知道你不认识,”薛林策唯一的耐心被消磨干净,故意带了点威严,“此人不是朝廷中人,你且仔细瞧瞧,能否看出端倪。” 沈怀中态度恶劣,仰着脖子道:“我已经瞧过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难不成你逼我两句我便认识了?” 柯苒见不得他这用下巴瞧人的态度,手上下意识捏成拳头,正要威胁几句,却被唐洛瑜拉住。 “沈怀中,”她上前一步,将宣纸铺在他眼前,“这人是江湖中人,应当是易容过的,你不会连这也看不出来吧?” 她眉梢轻巧一压,眼底透着些狡黠的光,沈怀中一抬眸就见她嫌弃又不屑地瞧着自己,只觉收到了强烈侮辱,登时来了气,毫无防备地踏进激将法的圈套。 “你给我好生瞧瞧。” 他一把夺过宣纸,差点将眼睛都贴在上面细细地瞧,宣纸后,四人阴谋得逞地对视一眼,纷纷露出点得意的笑容。 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有火眼金睛,这一次沈怀中看得格外认真,他将那纸张对着烛火瞧了半晌,又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等得柯苒有些不耐烦了才缓缓开口。 “此人果真易容过。” 这会子他面色严肃,脸上表情极为认真,一双狭目满是专注的光,竟显得整个人都清隽俊朗起来,那股泰然自若的气度又重新回到他的一袭白衣之上。 “你如何辨认的?”薛林策怕他故意胡说,便追问起来,“你从未见过此人未易容过的模样,为何这般笃定?” 沈怀中眉心抽了抽,觉得自己受到了挑战,将那宣纸“啪”一声摔在桌上,用扇子点在画像眉心,“你们皆是个顶个的粗心大意,这眼距和眉骨分明就不成比例,想必是此人原本长相与易容之后的模样大相径庭所以才动用了许多工具填补,还有这鼻子,手法娴熟,但若是仔细瞧也能看出骨头是歪的。” 说着说着,他声音逐渐低下来,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不再言语。 “怎的不说了?” 柯苒催促,等到大家皆有些急了,沈怀中才故作深沉道:“这易容手法看起来极为眼熟,应当是个熟人的手法,只是此人动作还略显生疏,应当是学艺不精,不然,仅仅凭借一张画像是瞧不出纰漏的。” 大伙听出异样,薛林策抓住重点,“你的意思是,你认识这教授易容术的人?” 沈怀中抬头,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却还是又闭嘴归于平静,瞧得柯苒一个头两个大,正要逼问,却忽然听见身边的柴进恍然大悟道:“我知道是谁了。” 众人的视线立刻齐刷刷落到他身上,“谁?” “千手修罗,”柴进面色一冷,双眸凌厉,“叶屏。” 顿了顿,他又道:“此人手法虽比不上叶屏,但也算是巧夺天工,年纪也对不上,应该不是他的弟子,而是他的师弟。” 叶屏二字让柯苒太阳穴跳了跳,这个名字在江湖上也是极为有名,只不过并非流芳百世的有名,而是臭名昭着,此人的易容术出神入化,号称千手修罗,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淫贼,行走江湖时更是四处采花,恶行几近让人作呕。 “没想到他的师弟也出来混迹江湖了,”柴进的眉心勾勒出一道深沟,“正好,抓了这淫贼的师弟,也好挫挫叶屏的锐气,省得这师兄弟二人再为非作歹。” 他心中气急,竟当场收拾了武器要动手,薛林策一惊,“你打算现在就动手?” 柯苒倒是对此人的鲁莽之举不意外,帮着解释道:“如今已然知晓他的身份,正好可以攻其不备,若是晚了说不定就被他察觉了。” 薛林策本想劝阻,自家娘子却抢过话茬,“有道理,正好可以借着月色动手。” 沈怀中见四人闹腾,便又悠闲地展开折扇摇了两下,笑嘻嘻道:“师弟,若是你此次未成功可就是打草惊蛇了,届时再找此人就麻烦了。” 柴进本就心烦,索性捏着他的肩膀将他提起,“你也同我们一块去!” 沈怀中猝不及防被提起来,脚下不稳,趔趄两步才定住身子,“与我何干?我只是路过。” “怕你出去走漏风声,你向来守不住这张嘴。” 柴进不由分说,拽着他就要一并往前,其余三人紧随其后,沈怀中被围在中间,前后都逃不开,只得絮絮叨叨地口头反驳。 “慢着,”唐洛瑜忽然想起什么,张口叫住几人,“若是我们抵达景府怕是已经次日半夜,我们是直接在府上捉拿邓秀春还是通知景杉一起?” “管不了那么多了,”柴进将自己两个拳头对撞一下,“对付一个区区易容术的江湖人无需浪费时间再去通知景大人,他见了我们自然会清楚。” 柯苒接过话茬,“一切小心行事,据我所知,这种易容术高手虽腿脚工夫不多,暗器可是玩得顺溜,咱小心别着了他的道。” 说话间空气好像安静了许多,薛林策心坎一紧,回首时发现方才还一直叽叽歪歪的沈怀中居然趁着几人商议计划的工夫脚底抹油跑了! “我去追!” 柴进剑眉一拧,往前跑了两步便要翻身上墙,脚尖未离地却又被柯苒和唐洛瑜拉住胳膊。 第414章 捉拿邓秀春 “罢了,”唐洛瑜音调轻松,“一力降十会,少个沈怀中不打紧,由他去吧。” 柴进眉心抽了抽,最后还是收回了拳头,嫌弃地哼了一句,“便宜他了。” 很快,四人便备好了马匹向着京城进发,几人走得匆忙,身上也未披戴斗篷,任由那夜风刮过脸颊,像是刀子银针胡乱地刺。 骑马跑了一路,天空亮了又暗,四人一路上只吃了一顿饭,生怕那邓秀春发现异样逃走,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次日天色擦黑时抵达京城。 天空染上墨色,正是掌灯的时候,京城一片通明的灯火照亮了前方,四人下了马,来不及好生安顿马匹便往景府赶去。 门口的家丁见了风尘仆仆的四人也是一惊,薛林策示意不必通报,家丁们有些意外,却也规规矩矩地领了吩咐不动。 “邓公子可还在府上?” 唐洛瑜随手拽了一个路过的丫头问。 那丫鬟手上端着一大盆热水,水中搁置着一条帕子,见了唐洛瑜有些意外,不过片刻后又冷静下来。 “还在府上,”她老老实实地应答了,“这热水正是送到他院子里去的。” 柯苒一听就来了劲,赶紧拉了拉柴进的袖子,后者身子高挑许多,二人无法平视讲话,柴进便往他身边偏了偏,压低嗓子问:“怎的了?” 柯苒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这是个好机会啊!说不定这邓秀春让人送热水过去就是为了把脸上的东西卸下来。” 柴进觉得有理,正想通知薛林策,却见唐洛瑜已经将那热水接了过来。 “你不必去了,”她端着热水,“我们帮你代劳,此事不必声张。” 丫鬟很是不解,困惑地将四人扫视一眼,随后又行礼告退,“是,多谢薛夫人。” 四人一直瞧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齐齐走向邓秀春的院子,他的院子很是僻静,周围也算是整洁干净,只是屋中光线分外黯淡,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让人瞧着便生了些倦怠之意。 柴进冒冒失失地想要一脚把门踹开,好在薛林策发现及时,立刻将他拉了回来,“不急,先瞧瞧动静再说。” 四人分散成两队,分别在紧邻的两扇窗户下藏身,屋中灯火晦暗,窗户紧闭,几人瞧不清楚,只能濡湿手指后将窗户纸戳出一个洞来。 透过小小的视野,大伙瞧见邓秀春身姿挺拔地坐在一方书案前,手边搁置着一盏微弱的烛火,地面上投下一个摇曳的身影,被昏暗的光线拉得极长,气氛格外诡异,像极了话本中那随时会摘下人皮面具的妖怪。 唐洛瑜下意识捏紧了手指,掌心冒汗,薛林策敏锐地察觉她的不安,伸手握住她的手指,正想低声安慰她一句,却忽然见她眼睛瞪大,嘴里极为小声地发出了惊恐之语,“啊……她……” 薛林策一惊,透过那小洞看去,只见邓秀春竟当真将自己脸皮揭了下来,只不过那皮肤下自然不是什么鲜血淋漓的可怕画面,而是另一张完全不同的脸。 原来,邓秀春脸上覆盖的果真是人皮面具,那面具沾得牢靠,真实的肌肉被扯得变形,等面具完全被撕下来,众人才分辨出邓秀春竟长着一张女人的脸。 “嗯?”柴进也很是疑惑,“莫非他还戴着一张面具。” 柯苒无言地翻了个白眼,“笨蛋,这就是邓秀春原本的脸,他是个女人!” “谁!” 两人交谈间不自知地提高了音量,竟传入了邓秀春的耳朵,下一刻,她便抄起桌下藏着的匕首冲向窗户。 见潜伏计划已然败露,四人干脆不装了,柴进握拳,大喝一声将窗户打得稀碎,巨响伴随着木屑翻飞,邓秀春见势不妙赶紧后退几步。 木屑落下,四人纷纷翻进窗户,将她的退路堵死。 “原来是你们,”邓秀春眯了眯眼,“我就知道你们迟早会发现端倪,早知道就该杀了你们!” “呵!”柴进怒斥一声,“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邓秀春毫不惧怕,“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说罢,她忽然从宽大的袖子中掏出一白色瓷瓶,几人已经见过这瓷瓶许多次,立刻反应过来其中装着的是什么。 “是蛊虫!”薛林策高声提醒,“快躲开!” “受死吧!” 邓秀春大喝一声将瓷瓶封口拨开,抡圆了手臂向几人丢过来,薛林策下意识将唐洛瑜护到身后,抬手扯掉了挂在屋中的帷幔,伸手一甩,那帷幔便像是一张细网,将那瓷瓶稳稳当当地兜住。 唐洛瑜乘机捡起地上的封口,趁着蛊虫还未来得及爬出口时将瓶口再次严严实实封住,夫妻二人行动配合默契行云流水,毫不拖沓,瞧得邓秀春一怔。 “省省吧,”柯苒冷笑一声,“用蛊虫偷袭这一招我都看腻了。” 邓秀春气得磨了磨后槽牙,双眼猩红,额角爆出一片青筋,“别以为你们捉得住我!” 话音未落,她又握拳向几人抬起手臂,柴进发现不对,大喝道:“是暗器,快躲起来!” 他抬腿将桌子踢翻形成一方围墙,四人赶紧躲在其后,邓秀春摁下胳膊上的机关,瞬间无数根飞针如暴雨般倾盆而下,“咻咻”地刺破空气,除了桌后的四人外屋中无任何家什幸免于难。 见四人暂时无法追上,邓秀春狂笑一阵,甩出一个烟雾弹,随后拔腿从四人头上飞身跳过,直冲那破开的窗户而去。 屋中烟雾升起,像是往水中倒入了颜料,硬是看不清人影,呛得人眼泪直流,柴进捂了口鼻,敏锐地发现邓秀春的踪迹,抬手拔下方才射在桌腿上的飞针,一甩,那飞针便直直地冲着邓秀春的后背而去。 她没料到对方的反应竟如此迅速,一只腿本已经跨步上窗框,却仍旧中了飞针,“哐”一声跌落回地面。 柯苒咳嗽了几声,“快,我们去捉住她!等会她又跑了!” “不必焦急,”柴进摁住躁动的柯苒,“我封住了她的几处穴道,此人武功不高,自己解不开。” 第415章 蛊虫上身 话虽如此,几人还是从掩体后快速出来奔向那倒地的邓秀春,此时的她正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仰面倒在地上大口喘气,见几人过来将自己团团围住后双眼圆瞪,恨不能将众人吞吃入腹。 柯苒很是得意,像个反派似地居高临下地瞧着她,幸灾乐祸道:“你倒是跑啊,怎么这会子爬不起来了?” 邓秀春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四肢却硬是半点也动不了,只能不停地磨后槽牙,“你们……给我等着……” 唐洛瑜伸手到她腋下,将她抱起来,柯苒和她一起将邓秀春转移到椅子上,薛林策找来绳索,将她牢牢束缚住。 忙完这一切,屋中的白雾已然散去,屋外响起一片急促的脚步,几人一回头,正好瞧见景杉正急急忙忙地过来。 他还未进屋就瞧见破烂的门窗以及四处是飞针的家什,眉间一抽,走近后再看到邓秀春真实的身份,又是一怔。 好在尚书大人也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将事情推测了个七七八八,面上又恢复了往日一贯的平静从容。 “你们可有受伤?” 他进屋第一句便关心亲朋好友,四人一人一边将邓秀春围住,齐齐冲景杉摇头。 “此人狡猾非常,”柯苒的表情少见地认真起来,“柴进已然封住她的穴位,她不会轻易乱动,不过景大人还是小心为好。” “无妨,”景杉倒是无所谓,抬腿便走了进来,视线下移,挪到邓秀春的脸上,眸光一沉,“可是你给那婢女下了蛊毒,让她在府上胡搅蛮缠,伪造你的身份?” 邓秀春冷笑一声,抬首对上景杉的视线,毫不慌张,“是又怎样?” 柯苒的太阳穴跳了跳,“冥顽不灵!还不快些将驱蛊的方法交出来!” “呸!”邓秀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既然下蛊,为何要帮着你们解蛊?这蚕蛊难解,如今怕是已然依附在骨头上长得又大拇指般粗细了,你们就等着它越钻越深,吞人血肉吧,哈哈哈……” 她尖着嗓门大笑起来,听得既然无比刺耳。 柯苒听得心烦,也冒了些火气,“住口!你这卑鄙小人,使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居然这般得意!” 这话像是正中此人下怀,她顿时笑得更加夸张,几度差点背过气去,好一会才慢慢冷静下来,喘着气挑衅道:“怎么?丹枫谷也有不会解的蛊么?柯神医不会不清楚天山冰蚕可以解蛊吧?” 柯苒眉心抽了抽,双眼染上一层冰雪,他的表情落在邓秀春眼里,她顿时更加嚣张,“看来是知道的,反正那药就在宫里,你们怎么不去取反而来问我这个敌人?我偏不解蛊,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你!” 柯苒拳头一捏,指节泛白,差点要动手,还是柴进及时见他拽回来,“冷静,不要中了她的激将法。” “邓姑娘果然厉害,如今被捉住了也是视死如归啊。” 屋外忽然又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声,大伙一怔,纷纷看向声源处,只见夜色中缓缓走来一个摇着扇子的白衣身影,不是沈怀中还能是谁? 众人皆有些不待见他,柯苒更是反感,“你不是不来吗?怎么?如今捉住了人你又来了?先前做什么去了?” 沈怀中走进屋中,自来熟地帮着剪了灯花,屋中晦暗的光线登时明朗许多。 “是你!”邓秀春见了他立刻激动起来,“你这个背信道义的叛徒!竟还有脸来见我!你这个走狗!奴才!” 她激动得紧,奈何四肢无法运动,急得满头大汗,衣领处都濡湿一片,先前的嚣张跋扈顿时烟消云散。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暗自耸肩。 “邓姑娘莫要激动,”沈怀中像是没听到那谩骂之言,继续不慌不忙地摇着扇子,步伐稳健而缓慢,“我也不是特地来见你,只是觉得你可怜,特意来提醒你一句要紧的事。” 邓秀春眉头一拧,双眼要喷出火来,“你说谁可怜?你这个废物!叛徒!早知道如此我就应该把你押送回去让兄弟们处罚你!” 沈怀中依旧不急不恼,甚至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 邓秀春恼怒不已,额头的汗水跟着面颊淌下来,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我笑你可怜,”沈怀中一步一步来到她跟前,从上至下地瞧着她,“你想必还不知道红阳道的手段吧。” 邓秀春眉梢一压,“你什么意思?背叛了道中兄弟如今又想挑拨离间吗?” “随你怎么想吧,”沈怀中不咸不淡地开口,“为何许多人会这般拥护红阳道?还不是因为许多人身上都种有蛊虫,道内用蛊毒控制众人,谁也不例外。”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邓秀春大发雷霆,若不是身上被束缚,其余人当真觉得她会冲上去撕烂沈怀中的嘴。 “你身上当然也有蛊虫,”沈怀中戳破她最后的幻想,“难不成你从未觉得身子出过异样?没觉得自己怕冷怕热总是汗流浃背?也未觉得噩梦缠身?” “你……你……” 邓秀春的气势削减大半,怒火快速黯淡下去,面色越发苍白,看来是被沈怀中说中。 柯苒和柴进对了个眼神,走上前去,提起邓秀春的一只手腕把脉,果然发现其中有些怪异的动作。 “脉象极为怪异,”他抬头对众人道,“时快时慢,经脉堵塞,看来这蛊虫已经和经脉连为一体,中蛊时间少说有数年。” “我不信!”邓秀春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地大喊起来,“你胡说!你们联合起来骗我!我不会相信你们的!” 她喊完又开始大口喘气,面上汗如雨下,外衣都濡湿一片深色。 众人无奈地对视一眼,柯苒长叹一声,“这红阳道看来洗脑手段也是一流啊,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说罢,他从腰封里取出一细小的瓷瓶,邓秀春认得这瓶子,顿时慌张起来,“你要做什么!走开!走开!” 第416章 驱散蛇蛊 “邓姑娘想必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柯苒面容冷肃,毫不手软地打开了封口,其中的恶臭瞬间冒了出来,邓秀春又开始哇哇大叫。 “这是从唐敏山身上取下来的东西。” 柯苒又将封口盖住,面色依旧从容冷冽。 “唐敏山?” 邓秀春眉心跳了跳,面色越发苍白,半点血色也没有,像是抽干血液的纸片,声音倒是终于安宁下来。 “你身上也有一样的东西,如今的你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若是不取蛊虫,怕是难以活过今晚。” 柯苒声调清冷,无波无澜,倒是比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更具有说服力,邓秀春瞧着那小小的一个瓷瓶,身子竟慢慢颤抖起来,不一会,连嘴唇都发起抖来,却还是半天不开口讲话。 “邓姑娘倒真是视死如归,”沈怀中打破沉默,声音含着些嘲弄之意,“从未从红阳道内取得什么好处,被种下蛊虫后还要替其卖命。” 此话一出,邓秀春身子猛地一抖,忽然陷入平静,随后慢慢抬起头来,眼神复杂地瞧着柯苒,面上汗水如注,一滴一滴地从发间淌下,简直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明朗温润的光线也未给她惨白的脸颊上渲染开半点暖色,她双眼瞪得大大的,在一张瘦削的脸上更显得亮而鼓,像极了垂死的青蛙。 “你……”她抖着唇开口,“你能取蛊?” 她瞧着柯苒,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眯了眯眼。 柯苒拍拍手,掸掸衣襟上的尘土,“那是当然,我可是从丹枫谷来的郎中,沈怀中和唐敏山身上的蛊虫都是我取的。” “好,”邓秀春磨了磨后槽牙,“我同意取蛊,你替我取出来。” 即使是有求于人,她的态度也半分不见得恭谦,柯苒嫌弃地撇撇嘴,无言地点了一下头,随后从怀中掏出丝巾覆盖在她手腕上,把起脉来,屋中人皆陷入一片沉寂,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他和邓秀春身上,连大气都无人喘一声。 邓秀春不解,“方才不是把过脉吗?怎么又要把?” “看看你和沈怀中身上的东西是不是同一种蛊虫,”柯苒敷衍地解释,“红阳道狡兔三窟,你身上种的蛊虫太久,怕是难取。” 柴进沉不住气,上前一步追问:“到底是什么蛊?” “蛇蛊,”柯苒收了丝绢,“至少已在体内数年,依附于宿主的血肉,是用癫蛊变化而成,既可以控制宿主心智,又可以降低宿主蛊毒发作时的疯魔,是低阶的蚕蛊。” 这话听着就让人脊背发冷,邓秀春又抖了一下,“可还能取出来?你别唬我。” 柯苒懒得解释,“这蛇蛊应当也是红阳道常给道内人下的蛊虫之一,算不得难解,好在这蛇蛊长得慢,又只依附在皮肉中,不会侵蚀骨髓,若是要取应当也没有那般疼痛。” 说罢,他吩咐身边的人端热水的端热水,拿刀的拿刀,取冰的取冰,里里外外忙成一片,差点连门槛都踏破。 随后,他又让柴进将封住邓秀春血脉的飞针取下来,撕掉了一只袖子,用冰块敷在手臂上。 “这蛇蛊一般生得细长,”他将刀淋了药酒又烤制一番,最后再用药水清洗降温,“一般潜藏在手臂大腿之中,她身上的蛊毒年代虽久但是长势缓慢,应当还栖息在小臂中。” 那用于解剖的小刀在烛火下发出令人胆寒的光亮,瞧得在场之人虽见惯了市面,但如此直观地观摩一场外科手术也是后背一凉,下意识后退半步。 感觉到邓秀春在紧张,柯苒便向柴进使了个眼色,“你且去我包袱里取些麻沸散,那药物劲大,只取一指来即可,拿酒冲泡了给她服下。” 柴进马上去办,不多一会,一杯泛着浅黄的药酒就端了上来,邓秀春警觉地看着柯苒,咬咬牙,一口将杯中酒灌了下去,眼皮眨了不到三下,身上就陡然卸了力,手上的酒杯“砰”一声落在地上,碎成千万块,脑袋一歪,昏睡过去。 这里是柯苒的主场,他自然是毫不意外,当着大伙的面就在她的小臂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液立即流淌出来,只不过不是殷红的颜色,而是黑中泛红,竟像极了墨汁。 屋中人立刻紧张起来,持刀的柯苒却是眉头舒展,压低了声音道:“果然在这里。” 他撑开划开的皮肉,拿了两根极长的针出来在血脉中拨弄,离得最近的唐洛瑜果然瞧见那淋漓的皮肉下竟蠕动着一拇指粗细的长虫。 柯苒见状将两根长针猛地拔下当做夹子,眼神一凛,像是找到了猎物的野兽,“咻”一声刺下,那蛊虫就被正好捉住,开始乱动乱颤,发出“唧唧”的怪叫,溅出些黑色汁液,场面极度恶心。 “拿火来!” 柯苒见控制不住赶紧向身边人求助,薛林策眼疾手快,未去找那棉絮衣衫,直接将搁置在一旁的药酒拿火折子点燃,“哗啦”一声,那药酒立即腾起一阵淡蓝色的火焰,柯苒夹着那半尺来长的蛊虫,连带着两根长针都丢进火里。 那蛊虫毕竟长了有数年,力气极大,在火中扑腾跳跃,发出怪叫,将燃烧的酒水翻腾得到处都是,几人忙上忙下将飞溅出来的火扑灭,那蛊虫这才渐渐停止动作和怪叫,被火焰包裹燃烧殆尽,再看那药酒,已然是漆黑一片,虫子也变成一团黑色灰烬。 众人长舒一口气,柯苒从包袱中拿出绷带,准备给昏迷的邓秀春包扎伤口。 “既然蛊虫已经取出来,应当是安全了吧?”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是的,”柯苒颔首,“蛇蛊蛊毒不用特地去解,只需将蛊虫取出来即刻。” 他掏出专门的针线,准备将邓秀春撕裂的伤口缝合起来,就在大伙放松之际,昏迷的邓秀春忽然全身猛地绷直,双眼忽然睁开,身上剧烈地颤抖起来,连束缚她的绳子都差点挣脱,简直像是摸了电门。 薛林策一惊,“怎么回事?” 第417章 驱蛊失败 “不好!” 柯苒暗道不妙,上前去捏住邓秀春的脉搏,刚一探,就察觉事情不对,“她身上竟还有其他蛊虫!是毒癫蛊!中蛊之人疯癫毒发,很快会七窍流血而死!” “什么?!” 在场之人皆大惊失色。 “方才取出蛇蛊惊动了毒癫蛊,想必已经冲破了她的穴道!”柯苒额头上冒出一排细汗,“柴进,快封住她的穴道!” 柴进闻言赶紧上前,快速封住了几道主要血脉,邓秀春顷刻间便又安分下去,只是双眼还圆鼓鼓地瞪着,眼底涌起一片猩红的血丝,眼神空洞,梗着脖子和脊背,身姿僵硬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像是发病时忽然被人摁下暂停键。 红阳道果然狡猾无比,用了那蛇蛊来转移视线,再用毒癫蛊声东击西杀个回马枪,这下怕是华佗在世都难妙手回春。 “这毒癫蛊太多,”柯苒眉头紧拧,“不是光用刀口就能挑得干净的,快些取酒水和生肉来!” 众人赶紧又火急火燎地出门,然而这一次,大伙还未走到门口就忽然又听见邓秀春发出一声凄厉怪异的嚎叫。 几人一惊,回首时只见她竟冲破了绳索的束缚,“哐”一声倒在地上,翻着白眼不停地在地上抽动,乱蹬乱打,胡乱地抓挠自己的皮肤和身边能接触到的一切家什,顷刻间就浑身血注。 “不好!”柯苒知道已经无法挽救,“快些退后!她已经毒发了!抓到谁谁完蛋!” 大伙吓了一跳,赶紧四处逃开,沈怀中那厮甚至三步并做两步一个旱地拔葱跳上了房梁。 柴进手持绳索想要上前去困住毒癫蛊发作的邓秀春,却被柯苒拉住,“不要过去!毒癫蛊不同于癫蛊,发作之人力大无穷,就是你也拦不住!” 话音未落,只见地上刚才还凄厉嚎叫乱动的邓秀春忽然站了起来,双眼淌出两道血注,指甲飞速生长,冲着唐洛瑜就跌跌撞撞一边嘶吼一边冲了过来。 薛林策大惊,一时顾不得那许多,随手抄起一根凳子“啪”一声打在她的脊背上,木凳应声而碎,木屑翻飞,而毒发的邓秀春只是摇晃两下就稳住身形,立刻将目标转移到了薛林策身上,又马上追着他而来。 柴进飞出几根飞针,针针扎在她穴道,却是半点牵制作用也没有。 “她如今已经不是人了,”柯苒高声提醒,“点穴对她毫无用处,薛兄,快绕着井眼跑!” 薛林策只得照做,奔跑期间觉得自己像极了被荆轲追着绕柱的秦王,就在他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之时,邓秀春忽然又毫无征兆地停下,维持着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定在原地。 他哪还有闲工夫去瞧她因何停下,拔腿就冲向了一旁的唐洛瑜,夫妻二人短暂地拥抱一下,捏紧了手指。 这时,邓秀春又大叫一声,耳廓、鼻孔、双眼和唇角都忽然都喷出数道黑色血水,最后惨叫一声后瞪着双眼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四肢仍旧维持着奔跑的僵硬姿势,瞬间毙命。 大伙在掩体后躲了许久,等到月亮快坠入山头才挨个探出头来。 柯苒第一个走上去检查,探了呼吸又探了脉搏和颈动脉,最后轻叹一声冲其余人做了个手势,“看来是毒发丧命了,你们出来罢。” 其余几人这才缓缓靠近,生怕那倒地的人又猛然跳起。 大伙慢慢围过来,只见那邓秀春已然没个人样,脸上是自己抓出的条条血道,发髻散乱,被血濡湿的发贴在惨白的皮肤上,双眼瞪圆,满是血丝,像极了妖怪,纵使大伙都见惯了世面也饶是被这番惨象吓了一跳。 柯苒感觉有些异样,慢慢蹲下身去,发现她脸庞的皮肉之下有虫子蠕动的迹象,他赶紧回头招呼柴进,后者大步上前来,从袖中掏出匕首,将皮肉划开,果然见皮肉之下是一堆盘桓缠绕的蛊虫。 薛林策已然恢复平静,怕那蛊虫再跑出来,便将药酒倾覆而下,再点了一把火,那蛊虫很快被火焰吞噬,眨眼的工夫就被烧成一堆灰烬。 “这就是毒癫蛊,”柯苒叹息着摇头,“想必是红阳道知道沈怀中身上的蛊虫被平安取出,这才在邓秀春身上的蛊毒做了改良,先用蛇蛊吸引注意,再用毒癫蛊一网打尽,果真是防不胜防。” 景杉走上前来,瞧了一眼地上面目全非的尸首,眉心跳了跳,“我们只知那婢女身上的蛊虫是她下的,其他消息并不知晓,如今线索又断了,该如何是好?” 众人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面面相觑,毫无办法。 “事到如今,也只有先按兵不动守株待兔了。” 薛林策长叹一声。 几人又回屋商议了一番,直到天亮后薛林策一行人才乘马车往回赶,不过这一次却不像上回那样顺风顺水,马车走到半路,路过一土坡时颠簸一下,竟将轮子给颠坏了,众人无奈,只得下车探查。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轮毂之类的断裂还好,竟然是车轴断开了,这荒郊野外的从哪里去找这样粗又尺寸合适的木头?” 柯苒挠着后脑勺,眉心紧紧拧在一起。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骄阳似火,大地被炙烤得冒出腾腾热气,空气都在微微扭曲,地面上干燥的沙土漫天,稍微一走,便格外呛人。 几人刚在车外站了片刻,身上便快速冒出一层细汗,额前的发也被迅速濡湿,光线刺眼,视野模糊,连头都抬不起,而且又是一片荒原之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少数地方生长着些高大的树影,连一条溪流都瞧不见。 大伙正无措焦急之时,忽然听得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马匹靠近的动静,这条路很窄,几人破损的马车已经将其堵得严实,对方应该过不去,念及此,大家便想着挪一挪车身。 唐洛瑜拿手遮了阳光,抬眼看去见是一身穿黛青色衣衫的人骑着玄色马匹过来,速度极快,扬起一片飞扬的尘土。 第418章 路遇周辰飞 破损的马车分外沉重,靠几人的力气挪动不了分毫,纠结之时,那马匹已然跑到了众人跟前,上面的青年也立即勒停了马匹,从上至下地瞧着众人。 这青年身穿黛青色衣衫,腰间上未佩戴任何饰品,衣衫上也没有任何花纹,马匹也并非名贵好马,面容还算阳刚坚毅,线条流畅,只是皮肤泛着古铜色,应当只是个常年为生计奔波的普通人家。 “劳烦稍等片刻,”柴进冲他行了抱拳礼,“我们这就将马车挪开。” 那青年歪了歪脑袋,将那破损的马车扫视一眼,“这马车一时半会怕是挪不动罢?车轴若是断裂就是送到车行也得修理个一日有余,敢问各位是去往何处?” 大伙对视一眼,薛林策上前一步道:“在下岳东知府薛林策,此次是从京城探望亲人回来,正要回岳东。” 青年一脸恍然大悟,随后又哈哈笑了几声,翻身从马背上轻巧地跃下。 “原来是我老家的知府,草民周辰飞见过大人,”他也对着几人行礼,“我这次是回岳东奔丧,正巧我平日里干的营生就是修理车马,薛大人不嫌弃的花魁可否让我瞧一瞧?” 薛林策下意识和唐洛瑜对视一眼,自家娘子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事到如今看来也没有别的办法,他便向周辰飞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领了吩咐,周辰飞便撩起衣摆在马车前蹲下,从腰带里取出一截草绳,对着破损的车轴量了两三次,随后又将整个车轴都卸了下来,动作行云流水,熟练无比,看来当真是在车行谋生计的人。 “这片荒原虽不大,但若是被困其中也是毫无办法,而且,这荒原中住着一群郊狼,上次我在这里落脚,半夜被一粗糙湿热的东西舔醒,一睁眼,就瞧见自己身边围了一圈野狼。” 周辰飞一面修理破损的车轴一面和众人话着家常,应当是个爽朗热力的性子,天气太热,他面上淌下一串汗珠来,滴入干燥的地面,片刻间便被阳光烤干。 薛林策虽是知府,却也一点没闲着,也上前去蹲在他身边帮忙递些零件和工具,柴进身强力壮,则帮着抬起车轮拆卸车轴。 柯苒和唐洛瑜两个细胳膊细腿的帮不上体力活的忙只好在绿荫底下帮着看行李,两队人隔得不远,因此对方说话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反正修理的时间格外枯燥,三个青年便索性聊了起来,期间,周辰飞说自己之前在京城中讨生活,如今身在岳东的父亲病逝,他计划着回来奔丧后便不回京了,正巧可以将家中的老房子腾出来支个小铺子干营生。 薛林策觉得妥当,便夸赞了几句,一旁的柴进却是一直沉默不语,眼神要么瞧着地面,要么拧起剑眉瞧着周辰飞。 太阳越发地毒辣,几人只能暂时放弃修理工作跑到绿荫底下避暑,周辰飞牵着马匹去找水源,很快青色的身影便在土黄色的荒原上变得渺小了。 柴进坐在柯苒身边,将水壶拿过来“咕咚咕咚”地灌了一气,唇角的水渍都没来得及擦便细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柯苒像只小狗似地凑了上来,“方才你可是看出了什么异样?” 二人也算是心有灵犀,柯苒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柴进身上,自然很轻易察觉他刚才神色不对。 薛唐夫妻二人听见这番对话也凑了上去,四个人的脑袋聚在一块。 柴进将三人扫视一眼,剑眉皱了皱,又看向远处喂马的周辰飞,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此人易容了。” 三人皆是一惊,大眼瞪小眼地相互对视半晌,个个眼中都是满满的问号。 “何以见得?” 薛林策灌了一口水,好奇地发问。 “他身上的气息和邓秀春很是相似,”柴进面色严肃地解释,“那是一味制作人皮面具时需要的药液,若是手艺不够精湛定是处理不干净,一旦遇上汗水,则分外明显,邓秀春身上的气味也是得需要细细地嗅才能察觉一二,只是此人水平不如邓秀春,方才太阳底下又出了那许多汗,所以更加明显。” “原来如此,”唐洛瑜颔首,心上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喘不过气,“这几天怎的总遇到些居心叵测的小人,说来也怪,这马车之前也是好好的,怎么一走到这里便坏了,莫不是……” 她抬头想要征询几人的意见,柯苒眨巴两下眼睛,“这个怕是难说,一般人若是想要损坏马车,也很难控制这般准确的时间,不过这周辰飞说他是车行修理马车的,说不定当真有这个可能。” 正说着,周辰飞又牵着马匹回来了,大伙便赶紧纷纷住嘴。 “东边起了一团乌云,”他面带笑意,一面走路一面说话,“得快些将马车修好才是,不然等会下了雨便更不好走路了。” 大伙抬头,果然见远方飘来一团墨色的云,顷刻间就布满天空,周边也很快刮起大风,日头躲在了厚重的乌云下。 事不宜迟,几人又快速投入到修理工作中。 半柱香工夫后马车总算是能继续运作了,周辰飞的马匹是驿站的,归还后只能步行,为尽些感激之意,薛林策便邀请他一道同行。 周辰飞性子活跃,一上车便打开了话匣子,很快同几人聊到一块。 唐洛瑜心中一动,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套他的话。 “周公子说先前在京城中靠给人修理马车谋生,应当有店铺才对,怎的瞧起来没少经历过风吹日晒?” 周辰飞面上笑意不减,轻松自如道:“京城中虽然有铺子,但我只是一个小小伙计,仍旧需要东奔西走,这才染了些风霜。” 说罢,他又将手上缠着的白布揭开,露出掌心和虎口的厚重茧子,半是沉闷半是打趣地说道:“车行的营生可真不好做啊!” 唐洛瑜仔细地瞧了那茧子,粗糙的皮肤上布满了沟壑,其中有些洗刷不掉的污渍,伤痕彼此覆盖,当真不是靠化装能做出来的东西。 第419章 周辰飞身份 她眉心抽了抽,脑子飞速旋转,狐疑并未因此褪去,反而像是雨后的野草般疯长。 不太对劲,旁人若是被她这一问定随意答话便是,怎的这周辰飞好似明白她心中存疑似地,还将茧子也露了出来,难不成是急于自证? “车行都是辛苦活计,”唐洛瑜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方才听你说回岳东奔丧,日后也打算就在岳东营生,莫非还是做车行?” 周辰飞眼中快速划过一丝不耐的神色,不过又迅速归于平静,笑意更深,“那是,这营生也算是干了半辈子了,自然是要接着做的,若是中途转行,我也做不来别的生意。” 唐洛瑜还想细问,他却又话锋一转,主动提起病逝的父亲,“我与父亲自小相依为命,可惜自从我上京城后便再难相见,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忙活了这半辈子,竟然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他声音染上了点悲凉凄惨的意味,唐洛瑜不好再问,只得劝他节哀,柴进和柯苒也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 这周辰飞看似性格粗糙大条,实则缜密细腻,方才的回答也是滴水不漏,看来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 空气中多了些湿润的气息,大雨很快倾盆而下,马车在雨中急速赶路,碾碎许多泥洼水坑,在偌大的荒原上宛若一尾细小的鱼。 冒着瓢泼大雨回了岳东府,薛林策主动借给周辰飞一把油纸伞,几人在府邸门口告别,四人瞧着周辰飞举着油纸伞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心中皆浮起一丝异样之感。 大雨越下越大,院子里的杜鹃被打得满地残红,四人肩头上皆是一片水渍,府中丫鬟们赶紧开了小厨房给几人熬姜汤驱寒。 天空一片阴沉,时不时响起几个炸雷,撒下一片闪电,吓得人心惊肉跳。 换了干燥的衣服出来,大伙聚集在薛林策的书房,各人手上都端着一碗姜汤慢慢地喝。 “这周辰飞身份异常,”柴进将汤碗搁在桌上,双手抱在胸前,额前的发还湿润着贴在脸上,“他定易过容,只是此人行事说话滴水不漏,竟是半点纰漏也没有,不是个好对付的。” 柯苒挠挠后脑勺,试探道:“这江湖中难不成还有许多人会易容之术?会不会这人就是叶屏?” 他试探着瞧了一眼唐洛瑜,放低了些声音,手指在碗沿上打着圈圈,“毕竟……之前叶屏那厮对洛瑜……咳咳,这次怎么又这么巧刚好和我们撞上?” “我看几率不大,”柴进一语戳破,“这叶屏易容手段极为高超,水平在邓秀春之上,今日这人比不上邓秀春,若不是故意露出破绽,那么此人定不是叶屏。” “不如问问花师叔,”柯苒将汤碗搁下,“沈怀中这会子一定和花师叔在一起,两人定能看出破绽。” 大伙将视线挪到薛林策身上,好似在等待他定夺。 屋中安静了良久,薛林策终于缓缓开口,“也好,我这就写信告知二人,顺便将周辰飞的画像一并寄送过去。” 说罢,他便铺开宣纸,唐洛瑜和柯苒也帮着研墨,薛林策提笔,不出半柱香工夫就将周辰飞的画像和信件都完成,封好信封,柴进将其揣在怀里,当夜便冒雨前往京城。 信件送出去后三日,沈怀中极亲自带着消息来到了岳东府。 “那周辰飞可在府上?” 他一来便是大爷做派,大步流星地进屋后也不知道是在问谁,恰好这会薛林策下衙回来,众人还算聚得整齐。 唐洛瑜眉心抽了抽,“周辰飞是回来奔丧的,为何会在我们府上?” “没在就好,”沈怀中揣着消息像是揣着个孩子,态度格外嚣张,进屋后便在大厅中坐下,“你们往日便喜欢收留些阿猫阿狗,我怕正讲此人坏话时让本人听了去。” 柯苒敏锐地捕捉到重点,“你可已经探听到虚实?” 沈怀中见大伙焦急,更是故意卖关子,素手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半才慢慢开口,“由我出马那自然是能快速查出来。” “那周辰飞可是易了容?真实身份可是叶屏?” 柯苒有些沉不住气,追问了两句,这样急迫的态度正中沈怀中下怀,他“啧”了一声,脸上带了些幸灾乐祸的笑意。 “确实易了容,可并非叶屏,”他继续态度散漫地喝茶,“不过他的真实身份倒是存疑,他的易容手法和邓秀春以及叶屏都极为相似,应当是师出同门,看年纪,应当是徒弟。” 闻言,大伙有些面面相觑,才走了一个叶屏徒弟又来一个,这是捅了叶屏的老窝吗? “你们可要当心了,”沈怀中一幅置身事外的闲散模样,翘起二郎腿,若无其事地呷了一口茶,“这叶屏手段狠毒,号称千手修罗,又是个臭名昭着的采花贼,若是他的徒弟总在你们周围转悠,说不定他本人也在附近。” 他“啪”的一声将茶盖盖回去,飞溅出一排茶汁,“倘若邓秀春当真是他的徒弟,而她又死在你们面前,说不定这周辰飞是来寻仇的,这叶屏的徒弟,可是不好对付啊。” 话音未落,忽然一队捕快急匆匆地进了屋,他们连跑带走,步伐匆忙,身上佩刀相撞,发出些金属激昂的动静,瞬间引起了屋中所有人的注意。 薛林策拧了拧眉,如今已经下衙,到底是何事这般惊慌? 念及此,他心中便也下意识紧张起来,大声发问:“何事这般慌乱?” “启禀大人!”捕头猛然停住脚步,“啪”一声行了个抱拳礼,“大事不好了,城北李家姑娘……” 他又忽然住口,唐洛瑜催促了一句,捕头再次开口时声音低迷许多,“李家姑娘,遇上了采花贼……让那歹人玷污了清白……” “什么?”薛林策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这还未天黑,这贼子竟这般猖獗!可有捉到?” 捕头额头冒汗,“回大人的话,那贼人轻功了得,小的办事不力,并未捉到……” 第420章 采花大盗 “那可有看清他的样貌?” 唐洛瑜上前一步询问。 捕头有些为难,额前的汗水更加密集,“事发突然,那贼人速度极快,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溜之大吉了,并且天色已晚,他又穿着夜行衣蒙着口鼻,所以并未看清脸。” 柯苒第一个沉不住气,拂袖怒道:“简直是岂有此理!” 见大伙各个义愤填膺的模样沈怀中更加悠然自得,“啪”一声单手撑开折扇,慢悠悠地摇晃几下,“说曹操曹操到,看来这周辰飞已然开始行动了。” “你如何肯定是他?”柴进眯了眯眼,剑眉一皱,“纵使他当真是叶屏的徒弟,这采花贼也不一定是他。” “这不跟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显吗?”沈怀中收了折扇,“他一来岳东就发生采花事件,叶屏就是个臭名昭着的采花大盗,他能教出什么品德高尚的徒弟吗?” 四人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 “依我看,”沈怀中再次撑开折扇悠闲地摇晃起来,“就应当现在将那周辰飞捉住严刑拷打,严加审问,定能询问出些线索。” “你又没有证据,岂能随意抓人?”唐洛瑜柳眉微颦,“若当官的都像你这样,岂不是个个仗势欺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沈怀中固然铁齿铜牙蛮不讲理,可唐洛瑜也是伶牙俐齿头头是道,两人吵起来一时不分伯仲,沈怀中落了口舌下风,赌气出门去了。 “娘子,”薛林策拉住唐洛瑜的手,“不与他争了,我们现在就去李府上询问一二,看能否得出线索,你随我们一道去,这时候总归该有个女子在场。” 唐洛瑜颔首,两人没有多加准备便前往李府,柴进和柯苒紧随其后,捕快也只带了两三个,毕竟是追寻采花事件,受害者是个被玷污了清白的姑娘,去的男人总归是越少越好。 几人快速出发,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抵达李府时天色刚好完全暗下来,好在李府老爷算是开明,便将几人迎进了屋。 薛林策让捕快们都在外候着,让唐洛瑜走最前面,几人排成一列进了大厅。 厅内灯火明亮,李家小姐刚受了惊吓,如今还裹着厚厚的锦被瑟瑟发抖,衣衫已然换过,发髻也重新打理过,只是面容惨白,毫无血色,双眼瞪圆,眼神空洞,充满恐惧,身子抖如筛糠。 她身边坐着李夫人,丫鬟们垂着脑袋站成一排,个个低着脑袋,下巴几乎垂到胸口。 见了唐洛瑜过来,李夫人便起身行了一礼,面色也是愁云惨淡,频频摇头。 “李姑娘,”唐洛瑜轻声唤了她的名字,小心地坐在她身边,“我是知府夫人,你放心,你的事情只有官府少数人知道,不会传出去的。” 她声音轻柔,李小姐听见有人对自己说话,抖了半天的身子终于渐渐安分下来,缓缓将紧盯着窗户的视线收回来,抬起眼皮细细地瞧着唐洛瑜。 “你是……”她颤抖着唇缓缓开口,黑白分明的眼中涌起些殷红的血丝,“你是薛夫人……” 唐洛瑜颔首,试着伸手去握住她不断颤抖的手指,李小姐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随后又顺从地让她握住,皮肤是刺骨地凉,当真是受了不小打击。 “我是来帮你的,”唐洛瑜耐心又温和地解释,“你可有看清那贼人样貌?” 一提到采花大盗,李小姐登即抽泣着哭了出来,肩膀一抖一抖,泣不成声,李夫人心疼,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冲唐洛瑜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罢了罢了,”她摇头,“薛夫人,小女受了委屈,这些事情还是等事情解决妥当后再细问吧。” 可是不问亲身经历者又如何解决妥当? 唐洛瑜有些犯难,思来想去又觉得这会确实不是细问的好时机,正想回头让自家相公打道回府,却发现李小姐还死死捏着自己的手。 “薛夫人……”她哭着开口,慢慢从李夫人怀中挣脱出来,双眼噙满了泪水,“那贼人穿着夜行衣,还蒙着口鼻,但是我认得那眼睛,若是再见到他,我一定认得出来。” 唐洛瑜心中燃起希望,“那你可能描绘一番?我让画师画出来。” 李小姐用力拢着胸口的衣裳,皱着眉闭着眼仔细思索,再睁眼时双眼已经清明许多,只是仍旧布满憔悴的血丝。 “我记得他眼睛像是丹凤眼,”她道,“眉形倒不是很特别,,若是只凭借画上的一双眼睛想必很难让其他人看出来。” 唐洛瑜轻叹一声,正想安慰几句,却又听得李小姐忽然有些激动道:“我记起来了,方才撕打之时我抓伤了他的眼窝,肯定有伤痕……啊!” 她忽然尖叫一声,紧紧盯着门外,抓着被子又猛地颤抖起来,刚恢复的血色顷刻间又变成一片死灰。 众人一惊,纷纷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去,只见是一队家丁正运送修葺好的马车进前院,而前来归还马车的人,正是周辰飞! “是他!”李小姐惊声尖叫起来,挣脱出一只手定定地指向周辰飞,“就是他!他就是那个歹人!” 薛林策一惊,冲身边的柴进使了个眼色,柴进马上飞身跃出门外,随手抄起墙边搁置的绳子就扑了上去。 周辰飞见状也是狠狠大吃一惊,抬腿就往大门处跑,奈何腿脚工夫不如柴进,没走两三步就被飞出去的绳子缠住了脚,“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屋外驻守的捕快听见动静,纷纷拔刀冲进院门,将到底的周辰飞团团围住。 “你们做什么?” 周辰飞胡乱挣扎起来,大声嚷嚷,柴进不同他废话,直接将他五花大绑,将他架了起来。 “你们,”周辰飞认出柴进,又看清了过来的薛林策和唐洛瑜,“薛大人?你这是何意啊?我只是前来李府送修葺好的马车罢了。” “还敢嘴硬!”柴进一掌拍在他乱动的肩头,“我早先就怀疑你这厮心怀不轨,如今被指认还敢装疯卖傻!” 第421章 打草惊蛇 李小姐刚经历过大恫,如今又迎面撞上加害者,此时已经惊恐万状,在内屋中痛哭流涕,唐洛瑜气急,恨不能对着周辰飞一脚。 薛林策知道娘子生气,一把捏住她的手,安慰似地捏了一下掌心,随后对着捕快们吩咐:“将此人带回衙门,好生审问!” “是!” 捕快们高声应答,随后七手八脚地将周辰飞架起来往府邸拖。 此人一路上都在大叫抗议,柯苒听得心烦,索性在他嘴上堵了一块破布。 众人乌泱泱一群回到府邸时已然是月上枝头,好在临近端午佳节,大街上灯火通明,还四处可见趁着夜晚天气凉爽在江边采摘芦苇叶的妇人,全然不知身后正在押送一采花大盗。 留守在府中的捕快们得到消息,将刑房内的烛火都点燃,忙前忙后地将刑具准备妥当,其实薛林策做官以来少有用刑,这刑具多数时候只是起个威慑作用。 柴进和捕头将周辰飞绑在柱子上,柯苒举着烛火认真地瞧了一通周辰飞的脸,嫌弃地“啧啧”两声,回首对薛唐夫妻道:“眼窝处果然有三道抓痕,和李小姐说的一样。” 不等二人开口,周辰飞就一脸疑惑地发问:“大人,你们忽然抓我究竟所谓何事?这其中定然是有误会!” 柴进一见他这个装出来的无辜样就来气,“还在这里装疯卖傻,今日酉时李家姑娘在自己闺房中遇到采花贼,那贼人可是你?” 周辰飞怔愣一下,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冷冽的敌意,不过片刻又恢复平静,继续装傻充愣,“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采花大盗?什么贼人?这与我有何干系?” 柯苒也来了气,“李家小姐说那贼人施暴时她抓伤了其眼窝,位置和你脸上的伤一模一样,难道也是巧合吗?还敢胡说八道,小心掌你的嘴。” 周辰飞半点惧色也无,甚至略带挑衅地瞧着薛林策,沉吟片刻后冷笑一声,“大人,你不会就凭借这三条血印就定我的罪吧?这是我在修葺马车时弄伤的,和今日什么采花大盗没有半点关系。” “那为何李家小姐会指认你?” 柯苒气得胸口都剧烈起伏起来,周辰飞不以为然,眉梢轻巧地一压,“想必是天色漆黑,她认错了人。” 柯苒还是头一回吃瘪,气得不行,开始有些胡搅蛮缠,“既然不是你,抓你的时候跑什么?” “你们追我,我不明所以,自然要跑了,”周辰飞咧着嘴笑了一声,嬉皮笑脸地看向柯苒,“怎么?仅凭借这个就要给我扣一顶采花大盗的罪名吗?那薛大人的办案方式岂不是过于草率,难不成都是些冤假错案?” “你!” 柯苒气得脸色发青,两人竟当场在刑房中争吵起来。 就在气氛逐渐不利之时,派出去的捕快忽然闯了进来,手上持一托盘,盘上搁置着一件夜行衣。 “大人!”捕头一脸喜色,“这是在这贼人家中搜到的夜行衣,他定是采花大盗!” 薛林策双眸一凛,开口时中气十足,全是威严,“周辰飞,如今物证人证俱在,你如何抵赖?” 柯苒也来了劲,找回了些面子,双手叉腰,得意地瞧着周辰飞,但是此人竟脸部红心不跳地瞅了一眼那物证,无波无澜道:“我家中从未有过这种衣裳,定是有人栽赃。” 这一次,连唐洛瑜都差点发火,“你这是强词夺理!” “怎么了?”周辰飞索性也不装了,态度格外嚣张,“你们如何确认这夜行衣是我的,上面又没有绣我的名字,难不成大人结案心切,随意找了件衣裳便硬说是我的吗?” 他顿了顿,又得意洋洋道:“反正小人只是区区一介草民,大人说是谁的就是谁的。”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栽赃陷害你吗?” 唐洛瑜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陡然捏紧,柳眉紧皱,周辰飞仍旧一脸笑意,“薛夫人莫急,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事发之时小人并不在李府,而是在一旁的小酒楼喝酒,又刚好在那遇到一老乡,便多聊了两个时辰。” 众人一愣,相互对视一眼,竟不知这案子时间对不上。 “而且,”周辰飞继续道,“我在酒楼与人起了些争执,还和邻桌的人打了一架,那可是有几十号人亲眼瞧着,大人尽管去查。” 薛林策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当即命人将周辰飞好生看管,自己则带了几个捕快前去小酒馆走访查询。 这酒馆生意不错,问过几个熟客,众人都对周辰飞有些印象,提起当众斗殴的事儿,连店小二也是记得清清楚楚,果然是没有作案时间。 半柱香工夫后,薛林策带着的几个捕快又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岳东府邸,负责看管的几人瞧见他们一个个病恹恹的模样便知道事情不对,纷纷皱了眉头。 “怎么样,薛大人,”周辰飞见状更加得意,“现在您老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薛林策眉心紧了紧,向捕快们做了个手势,“证据不足,先将他放回去。” 捕快们也是一愣,随后才不情不愿地动手解绳索,柯苒在一旁看着简直要气炸,若不是柴进在身边拦着,他可能随时要冲上去给周辰飞一点颜色瞧瞧。 几人心灰意冷地回到大厅,沉默地坐了许久。 “忙活了一晚,没想到不仅半点收获也没有还打草惊蛇了。” 沈怀中的欠揍声音忽然响起,众人一抬头便瞧见此人正摇着扇子从院子里进来。 柯苒正在气头上,开口时便比平日里多了些阴阳怪气,“沈公子这么晚不睡莫不是特地等到这个时辰来折煞我们的罢?” “岂敢,岂敢,”沈怀中笑意盈盈,和众人表情天差地别,“我只是觉得这采花大盗抓得太容易反而有蹊跷,这才赶过来瞧瞧,正好听见你们扑了个空的消息。” 他来到屋中,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又自来熟地替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品起茗来,态度悠闲自若。 第422章 暗中观察 “你们且细细思索一番,此人既然会易容术,只要在施暴时易容,即使被人看见脸岂不是也毫无用处?” 柯苒第一次没有同他斗嘴,只思索道:“可是那人既然蒙上了口鼻,又为何要花工夫易容?” 沈怀中轻笑一声,“这就是有备无患,说明此人心思缜密,是个难以对付的硬茬子。” “那如今怎么办?” 柯苒拍着脑门,额角冒汗,焦急地在屋中踱来踱去。 薛林策思索片刻,忽然看向一旁的柴进,“柴兄,今晚恐怕还需你出马了。” 柴进眉梢轻快地一压,“薛兄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今夜是打草惊蛇,此人若当真是采花贼定会销毁易容的证据,”薛林策长眉紧皱,“若是方便,还请你前去周辰飞家中探查一二。” “这事好说,”柴进颔首,“只不过我不了解易容术,怕是去了也帮不上忙。” 说罢,他视线一转看向歪在一旁喝茶的沈怀中,随后上前一步捏着他的肩膀将他提起,“既然师兄清楚易容术,那你便随我一同去罢。” “捉采花贼难不成也需要我出马?”沈怀中不乐意,开口便是阴阳怪气。 柯苒将双臂抱在胸前,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故意激他,“莫不是沈师兄只是信口胡诌,心里是怕了,打定主意要做缩头乌龟吧?” 这话正中沈怀中痛处,他“啪”的一声收了折扇,“胡说八道,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会惧怕一个易容的采花贼?” 他将折扇别在腰间,胸有成竹道:“今晚,我定捉到那周辰飞的证据,将他带到府上来。” 话音未落,他便抬腿往大门口走去,四人在他的背后交换一个阴谋得逞的眼神,柴进大步流星地跟上,二人同时跃上屋檐,轻跳几步后一黑一白的身影便消失在屋脊之下。 夜风习习,头上月亮如一张白玉盘高悬,大地上的万事万物都好似蒙上了一层白纱,这会已经是宵禁之后,街道上通明的烛火早就灭了大半,只零星瞧得见些高门大户还闪着点点火光。 周辰飞的家在远离人烟的僻静处,四周皆是荒废的宅院,沈柴二人轻松抵达附近,将身子藏在高耸的屋脊之后。 “果然还亮着灯,”沈怀中眯了眯眼,匍匐在青瓦上观察,“说不定正在屋中制作面具。” “也可能是在销毁面具,”柴进接过话茬,两人破天荒没有争论,“今日薛兄的几个捕快在他家搜寻过,以防万一,他定会在今夜加紧将易容的工具掩埋或是销毁。” 师兄弟二人默契地达到一致,随后同时足尖一点,掠过屋檐,轻巧地落在周辰飞的屋顶上。 柴进不愧为远近闻名的江洋大盗,抬手就熟练地将几片青瓦掀开,屋中的光亮立即映出来,将两人的脸都照亮。 二人将脑袋挤在一块从那洞口中看去,本以为能正好撞见周辰飞撕下人皮面具或是点火销毁面具的画面,抓他搁正着,哪想事与愿违,此人竟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案前手持半卷诗书摇头晃脑地读着。 “嗯?”沈怀中有些错愕,“怎会如此?” 柴进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莫急,再看看。” 于是沈怀中便又耐着性子从上方仔细地盯着周辰飞,此人也一直如此沉醉地看书,屋顶上的两人一直等到月色西坠,周辰飞才终于肯放下书卷起身。 两人的心脏同时“砰砰”地跳动起来,以为这厮终于要有所动作,但是却又事与愿违。 只见那人吹灭了灯,随后竟上床歇息了! 二人腿都蹲得麻了三轮,见状难以置信地对视一眼,柴进又将那瓦片盖了回去。 “难不成我们当真怀疑错了人?” 沈怀中眉头紧拧。 “没有错,”柴进抬眼瞧着已经渐渐褪去墨色的天空,“周辰飞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说不定早有准备,天光已亮,我们再待下去难免会让出工的人瞧见,须得快些回去。” 沈怀中心有不甘,却也只能颔首同意,两人施展轻功,身影快速消失在残存的夜色中。 不多一会,东方已然冒出些熹微的鱼肚白,床上的周辰飞一直等到那天光从窗户缝隙中钻进来才慢慢起身披上外衣,又点了一支蜡烛。 温润的橘色火光立即填满了整个屋子,身后的屏风一动,一个身形高挑的玄色人影慢慢挪了出来,此人面容非老非少,一双满是算计的狭目,像极了老鼠和狐狸的结合体,竟是躲藏在此处多时的叶屏。 “师父,”周辰飞冲他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徒儿拜见师父。” “起来吧。”叶屏一开口脸上便自带着一股意味深长的笑意,随后便熟练地坐了上座,周辰飞则赶紧替他倒茶。 “薛林策倒是广纳贤士,”叶屏呷了一口茶,狭目一眯,射出两道精光,“可惜这两人还是太嫩了,在屋顶上呆了许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蠢钝至极,竟还妄想抓住我的把柄,简直痴心妄想。” 他说着忽然哈哈大笑几声,声音满是嘲讽,周辰飞垂着脑袋立在一旁,双臂在身体两侧夹紧,一时不知他是严肃还是紧张。 “辰飞,”叶屏察觉到他神色异样,冲他招手,“你过来。” 周辰飞便顺从地来到他身边,叶屏站起身来,再次开口时竟多了些语重心长的意味。 “你师姐的事情我都知道,”他捏着下巴,白多黑少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秀春的死和薛林策那群人脱不了干系,你若是想要替你师姐报仇,且不可贸然行事,小心分寸。” “是,”周辰飞用力行了一个抱拳礼,“徒儿多谢师父提点。” 叶屏见状再次心安理得地坐下,视线看向那逐渐变亮的天空,捏着茶盏的手越发用力,直到指节泛白,“这帮窝囊废,当真以为这些三脚猫工夫就能拿我怎么样吗?” 岳东府一时半会捉不住这采花贼,但是城中的采花事件已经是越闹越大,再也捂不住。 第423章 隔空打人 采花事件愈演愈烈,甚至有许多少女直接当街失踪,惹得是人心惶惶,大白天许多人也不敢单独出门,甚至连男子也少有上街,半月前还繁华热闹的岳东顷刻间冷冷清清,简直变成一座鬼城。 薛林策束手无策,心力交瘁,府中上下也是焦虑非常,人人心头都好似压着一块巨石,气氛压抑至极。 唐洛瑜一半心思在采花大盗的案子上,还有一半得分在店铺上。 因为近日采花贼猖獗嚣张,来往的客人都少了许多,再加上许多姑娘不敢单独出门,店面里的几个伙计也索性告假回家了,这样一来,唐洛瑜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些。 柴进和沈怀中忙着监视周辰飞,薛林策忙着府中案卷,柯苒倒成了府上最空闲的一个,反正左右也是无事,他便承担起了陪同唐洛瑜前去店铺的责任。 这一日他接唐洛瑜回去时晚了些,一进屋便瞧见她一脸愁容地翻看着账本,柳眉紧皱,手上捏着一支毛笔,好似无从下手,身边的账房先生也是耷拉着脑袋,屋中一片死气沉沉。 “怎的了?”柯苒倒是不管那许多,大喇喇地进了屋,嗓门极大,“铺子里也出了事儿吗?” 他像是进自己家似地熟练地搬来一条凳子坐在唐洛瑜面前,将铺子里张望一眼,“今日怎么连伙计也不见得一个,莫不是全部被吓得回家了吧?” “柯神医啊,”账房先生抬起袖子,揩揩额角的汗珠,“你是有所不知,今天这事儿可是跟伙计没有关系。” 柯苒眉心抽了抽,正要追问,忽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伸长了脖子,只见几个肩头上披着白帕子的伙计赶了回来,一瞧见唐洛瑜就开始嚷嚷。 “唐掌柜!” 唐洛瑜一惊,搁下笔站起身来,眼中亮起一抹光,“怎么样?还是没找到吗?” “没有!”伙计们摇着脑袋唉声叹气,不住地喘着粗气,“连运货歇脚的驿站都找过了,别说是货了,就是人影都没瞧见一个。” 柯苒脑子一转,也跟着站起身来,挪到唐洛瑜身边,“洛瑜,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这般惊慌?” 唐洛瑜疲惫地摇摇脑袋,愁眉不展地看向柯苒,“是前些日子新进的货,本该在三日前就送到的,因那批货是外地送来的,价格昂贵,所以我想着早些去派人接应,结果这货物迟到了五日有余。” “是啊是啊,”账房先生也跟过来,掰着手指头数,“虽说都是干货,谈不上发霉变质,可怪就怪在这送货的人都不见了!” “我们沿着说好的线路找了一大截,”刚回来的几个伙计一边用肩上的帕子擦脸一边道,“都未瞧见那送货的人,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先是采花大盗,如今又是货物消失,”账房先生两只手焦急地抖起来,随后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脸神秘道,“莫不是……这批货被人给截了吧?” “怎么可能?”伙计们纷纷表示不可思议,“许多商贩也走这条路运送货物,这路上又没有山贼土匪,要说外地流窜过来的,也不会轮到咱那么倒霉。” 大伙商议了半晌没个定数,只得暂时作罢,将此事搁置。 夕阳西下,眼看时候不早,柯苒便催促唐洛瑜回去,两人坐在马车上,撩开车帘看外边时竟然连半个姑娘的影子都未曾瞧见。 大伙步履匆匆,纷纷垂着眉眼三五成群地快速走过,好似担心那歹人随时从阴影中跳出来,好好一座城,竟被这采花大盗搞得阴气森森。 唐洛瑜叹了口气,回到府邸时晚饭已然备好,大门一关,和夫君以及好友们待在一起才总算有了些安全感。 吃过晚饭,众人聚集在庭院中乘凉,今晚月色正好,万里无云,想必明日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沈怀中坐在一处矮树枝头,身上依旧是一袭白袍,如瀑的发丝只用一浅色发带束缚,发丝披散在肩头,又顺着后背倾泻,月色透过枝叶缝隙落在他身上,他半躺在树枝间,竟当真像是水墨画中走出来的公子。 树下,薛唐夫妻二人和柴进柯苒围成一圈,大伙面容都或多或少有些严肃。 “依我看,”沈怀中态度悠闲地撑开了折扇,“这采花大盗不是周辰飞就是叶屏。” 大伙没有抬头,也无人接过话茬,只是一贯地保持沉默,沈怀中讨了个没趣,又自顾自地分析,“这江湖中人会易容术的不多,再者,这叶屏先前就是臭名昭着,这周辰飞十有八九是他徒弟,既然周辰飞在这里,他要藏身在岳东也说得过去了。” 薛林策抬眸,长眉拧了拧,“可是我们并未证据,这些也只是我们的推测,这采花贼轻功了得,来无影去无踪,敌在暗我们在明,如何捉拿?” “这有何难,”沈怀中收了折扇,随后支起上半身,轻巧地跳下树枝,落在几人中间,“这叶屏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我们先前可没少得罪他,如今他有了机会,定是要好好报复,若是他在岳东,定会现身,我们只需要守株待……” “啪”的一声,空气中忽然响起一声扇耳光的脆响,沈怀中后面的话都被截胡在嗓子眼。 众人一惊,纷纷站起身来,沈怀中难以置信地捂着脸,又不可思议地四处张望一眼,“竟然有人隔空打我!你们看清是谁了吗?” 大伙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半晌,齐齐戒备起来。 “谁?!”沈怀中撑开折扇大声呵斥,“快给我出来!竟敢动手打我,活得腻歪了!” 众人紧张得不行,心知来者不善。 沈怀中武功高超,轻功了得,那人竟能当着众人面给他一耳光,他来不及躲闪,甚至连人都没瞧见,可见此人速度极快,不是个好对付的硬茬。 大伙心中焦急,视线满院子乱转,却始终不见这世外高人的影子,正想放弃时,忽然又有一尖细笑声幽幽传来。 第424章 尸虫包裹 这笑声像是厉鬼啼哭,又尖细又刺耳,听得几人毛骨悚然。 “呵,”那声音转圜一阵,终于听出是个人类的嗓音,“就凭你们这些不入流的工夫也想捉住采花大盗?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对方声音全是挖苦和嘲讽,带着丝丝寒气,像是猛然刮过一阵带着刺骨寒意的冷风,院中严阵以待的几人个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究竟是何方神圣?”柴进向着夜空高喊,“快快现身!” 那声音不应答,只留下一串不断回荡、非男非女的尖笑,越升越高,最后终于消失在广阔无垠的夜色中。 柴进和沈怀中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相互吩咐:“追上去!” 随后两人便同时脚尖一点,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飞上屋檐,在屋脊上蜻蜓点水地跳跃几下后找寻起来。 院中剩下的人下意识靠拢在一起,薛林策拉住唐洛瑜的手,将她紧紧护在身下。 那声音再也没有出现,柴进和沈怀中两人将院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异样。 二人心有不甘地落回到院子中,眉头紧皱。 “奇了怪了,”沈怀中将折扇插回腰间,摸摸被扇后还在发烫的脸颊,“听说过千里传音还未听过千里打人,这人是何时出现又是如何消失的?” 柯苒心里有些发毛,便往柴进身边挤了挤,拉住他的一只袖子,“这是怎么回事?你俩轻功不是数一数二的吗?若是当时此人在院落中,怎么会找不到?难不成还有轻功远在你们之上的人?” 这话多少有些让人难堪,沈怀中背地里瞪了柯苒一眼,感知到后背有道凌厉的视线,柯苒下意识回头,两人视线刚好尴尬地撞在一起。 “莫说我们了,”柴进将双手抱在胸前,剑眉紧拧,“方才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竟也没发现此人身影,若是此人当真在院落中,动手收手我们皆是半点未察觉,连别人一只衣角都赶不上,那他的步法定也远在我们之上。” 唐洛瑜心中“砰砰”直跳,喃喃道:“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让人连捕风捉影的机会都没有。” “不可能,”沈怀中刚刚被扇了一耳光很是不服,“说不定是什么障眼法,切莫中了这奸人虚张声势的诡计。” 话虽如此,他却还是下意识将院子张望一圈,捂住了脸颊,生怕方才那人又跳出来给自己两巴掌。 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唐洛瑜忽然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慢着!” 大伙一愣,视线齐刷刷落在她身上,大眼瞪小眼好半天她才将手指搁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细细嗅了嗅,“你们闻到什么没有?” 柯苒身为神医,鼻子比狗还灵敏,闻言也跟着抽了抽鼻翼,果然嗅到空气中有股怪味,说臭不臭,说香也不香,稀薄而发闷,有些呛人。 “好像是那边传过来的。” 唐洛瑜指向厢房侧门的草丛。 那是之前她从树林里移栽回来的兰花草,先前因水土不服焉了大半,这会子天气逐渐转热反而越发茂密,已经生根发芽变成绿油油一片,将整个矮墙都堵住。 草丛中,是一眼荒废了许久的井,从大伙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那隐隐泛着光亮的井口,冷风一吹,井口处的兰花草便一个劲地晃动,好似随时会钻出什么妖怪来。 大伙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沫,唐洛瑜已然跟随那气息走了上去。 “应该就是这里,”她一面说话一面拨开草丛,“你们看。” 只见那兰草丛中竟安安分分地躺着一小小包裹,没有了草丛的遮挡,那气息顿时浓烈起来,熏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唐洛瑜还未起疑心,“难不成是哪个下人丢在这里的吗?” 她一面嘟嘟囔囔地猜测一面上前,就在双手要接触到那包袱时柯苒忽然大喊一声:“住手!” 她一怔,手在包袱前堪堪停住,这时,那包袱里的东西好似受了什么刺激,竟当场乱动起来,发出些唧唧怪叫。 唐洛瑜心中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不小心绊住一块石头,脚下不稳,竟直直向后倒去,还好薛林策眼疾手快及时上前扶住了自家娘子。 四人重新聚集在一块,柯苒眉心跳了跳,“这气味古怪,应当是别人丢的暗器。” 说罢,他熟练地拔出柴进腰间的佩剑,将齐腰的草丛砍断一片,那包袱中的东西此时又安静下来,只发出些粘滞性的唧唧噜噜的动静,像是活跃在泥潭中的蠕虫,光是听着声音就让人直犯恶心。 柴进倒是不心疼自己的佩剑,只低声嘱咐慢慢靠近的柯苒,“当心。” “无妨。” 此时的柯苒倒是极有魄力,冲柴进宽慰地笑笑,嗅着那气息,他已然猜出大半,便又回首对站在极远的沈怀中吩咐,“沈师兄,若是无事,还请您去厨房中取些石灰来。” 沈怀中正悠闲地摇着扇子,听了这话登即有些不愿,“凭什么是我?这里没事干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大伙不言语,只是沉默地瞧着他,沈怀中不满,却还是嘀嘀咕咕地收了折扇去了厨房,很快,他便取了一大桶石灰出来。 柯苒让他跟在自己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用剑尖劈开了包袱皮。 瞬时间,那股浓烈的窒息气味扑面而来,最前方的柯苒和沈怀中更是首当其冲,登时被熏得咳嗽不止,直掉眼泪。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忽然又听得那“唧唧”的怪叫响了起来,随后,便是一串一串的尸虫从包袱中喷涌而出,像是入了水的鱼一般飞速向几人爬来。 “闪开!” 关键时候沈怀中终于靠谱一回,只见他手腕一翻就将那桶中的石灰倾覆而下,准确无误地将那尸虫的前行路线都堵住,那尸虫沾了石灰,立刻又翻滚惨叫起来,声音刺耳尖细,让人头皮发麻。 柯苒吹燃火折子,柴进手脚迅速地倒上药酒,火星落到酒水上,立刻燃起一片小小的火海,那尸虫很快被燃烧殆尽。 第425章 千里传音 空气中烧焦尸虫和药酒的气味混杂在一起,闻着有些熏人,几人等到那火焰灭了,又在院子中检查了许久,直到确认没有尸虫落单后才重新坐下来。 薛林策抬头看天,忽然像是察觉什么似地一下跳起来,随后绕着院落中的枫树来回跑起来,瞧得剩下的几人一头雾水。 “薛兄,”柴进上前一步追上他,“到底怎么了?开始有什么发现?” 薛林策这才停下脚步,随后抬手一指那树杈之间,“快看,可瞧见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柴进满头问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在那茂密的枝叶间瞧见一块泛着紫红颜色的东西,其余人好奇之下也跟了过来,纷纷抬头往上看。 “还有这边!” 薛林策又向另一棵树跑去,向大伙指出另一块泛着光的金属,“还有这里,这些金属将院子缠了一圈,定是有什么蹊跷。” 柴进闻言便身子一跃,轻松飞到枝叶之上,仔细探查一番后割了一截金属丝下来,在手上缠绕一圈后交给大伙。 “是铜丝,”他说,“四面皆有,缠了不只一圈,不知是何人所为。” 薛林策将那泛着紫红色光线的铜丝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随后脑中灵光一闪,沿着那铜丝找起来。 众人不明所以,只得跟着一起瞎转悠,走了半个院子后,他终于在另一处草丛边驻足。 拨开草丛,薛林策轻叹一声,“就是这个。” 几人将脑袋挤在一块,伸长了脖子想要瞧个清楚,只见草丛中搁置着一个被做成喇叭状的金属拨片,其尾端连接着那绑在院子四方的铜丝。 大伙迷茫地对视一眼,薛林策上前去将那用铜线缠绕的喇叭解下来,几人轮流查看一番。 “看来此人千里传音就是靠的这个机关,”柴进将那金属喇叭翻来覆去地瞧,“如此一来,我倒是觉得此人不一定轻功了得了。” “那可不一定,”沈怀中打断他,将折扇在手上来回地拍,“这千里传音是解释了,那人又是如何隔空打人的呢?这么多双眼睛都没有瞧见,莫非当真比风还快?” 这话让众人刚刚燃起的一抹希望又落了空,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瞅了半天也没有结论。 叶屏的轻功和柴进以及沈怀中都不分伯仲,按理说不可能做到隔空打人,难不成方才那人不是叶屏? 大伙将眸光转移到受害者沈怀中身上,柯苒嘴快,上前一步询问:“方才被打的人是你,你也一点都没瞧见吗?连一片衣角都没看清?” 他这话有些得罪人,柴进伸手拉了他的袖子,将他挡在身后,沈怀中却不像往日那样好面子地反驳,只是长眉紧皱,双眸低垂,握着手上的扇子不言语。 不知沉默了多久,柯苒还想催促一句,他却忽然毫无预兆地将折扇收在腰间,足尖一点,灵巧地飞上屋檐,随后踩了几下瓦片,白色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屋脊之后。 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柯苒撇撇嘴,将双手抱在胸前,“这厮又是在唱哪台戏啊?难不成是想到了什么线索故意不告诉我们?” 瞧着星光已经逐渐黯淡的夜色,薛林策招呼大家回房休息,又召来几个小厮将院子中的铜线都拆下来,自家屋子里保存着敌人的机关总归是心里不踏实。 又是三日过去,岳东又发生了几起采花大盗的事件,只不过这几次不一样,这些未出阁的女子竟凭空在闺房中消失,无影无踪,半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奇了怪了,”柯苒托着下巴很是苦闷,眉头紧紧地拧在一块,“这采花事件真是太过频繁了,而且近日的几起案件,少女们都是凭空在家中消失,很难判断是否当真遇到了采花贼。” “难不成这采花贼改成绑人跑路了?”柴进捏着下巴,“说不通,即使轻功了得,带着一个昏迷的姑娘也势必会拖慢速度,不可能每次我们抵达时还能让他抢了先。” “现在最要紧的是探听这些姑娘的下落,”薛林策提出重点,“城中已经相继失踪了许多少女,若是不抓住这幕后黑手想必还有更多姑娘会失踪,她们是死是活,人又在何处,都极为棘手。” 几人在屋中讨论得热火朝天,忽然听得屋顶上响起些踏动瓦片的动静,大伙一惊,很快反应过来是沈怀中回来了。 果然,一个白色身影从后窗轻巧地落了下来,沈怀中满是怒意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等大伙发问,他便气呼呼地将手上的东西拍在桌上,怒道:“简直是岂有此理!世间竟有这厚颜无耻之人!” 几人怔愣片刻,这才发现他拍在桌上的是一封信。 “简直卑鄙!” 沈怀中一面怒骂一面气急败坏地坐回凳子上,将茶水“咕噜噜”地灌了一气,那手背随意地揩了一下嘴角才继续道:“我前些日子出门后便得到些那采花贼的消息,江湖中说那人下一步就是绑了卖掉,已经确定好了接头地点,我得到这消息时城中已然又有三两姑娘消失,我便知道这歹人已然开始行动,便赶紧前往接头点。” 柯苒着急,追问道:“那你可有拦住?” 沈怀中翻了他一个白眼,“若我能拦住,还能空手回来不成?” 他叹了口气,补充道:“这帮人过于狡猾,等我赶到地方时竟扑了个空,现场只有一封专门留给我的信件,我打开读了一番,竟全是些奚落之语,言我动作缓慢脑筋迟钝,行这般不仁不义之事竟还如此得意!” 他说到情绪高涨之处,一拳打在桌上,震得茶水激荡。 大伙的视线纷纷挪到那信件上,薛林策取了过来,几个脑袋快速地挤在一起,聚在一块将那信件相互传阅一番。 信中果然是些奚落嘲讽的话,薛林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正想搁下时发现信笺背面还有一附件,心中一惊,仔细一瞧才发现上面全是挑衅之词。 第426章 拦截少女 上书少女已然被运走,几人看见信时早就出了城。 “不好!”唐洛瑜下意识惊呼一声,“若是她们出了城以后便难找了,快些派人去拦住!” 薛林策也是眉头一紧,马上就丢开信件去调兵,自己则和柴进等人一起打头阵前去寻找少女前进的方向,府中上下立即忙成一团。 “他们一定不会走大路,”唐洛瑜拉住忙上忙下的薛林策,“她们人数不多,出城的大路只有一条,即使乔装打扮也很容易引起人注意,肯定会走小路。” 柯苒脑子转得飞快,“那也不一定,若是这帮歹人用了拉货的马车把她们藏起来,就是走大路也没人瞧得见,当务之急是将所有出城的路都封锁上!” 唐洛瑜颔首表示同意,她不会武功,腿脚也不像训练有素的几人那样快,便自告奋勇地接下了带兵封城和检查的任务。 因许多失踪的少女家中都是当地有权有势之人,听说有了线索,各家员外商贾也赶紧伸出援手,不到半柱香的工夫,出城的大小路都堵了个严实,每隔二里地便有人竖立起简单的检查哨岗。 薛林策和沈怀中一路,带兵检查小路,柴进和柯苒则驻守大路,带着兵器的捕快、士兵们整齐而急促地跑过大街小巷,身上金属碰撞,听得人鸡皮疙瘩直起,整个岳东都陷入紧张压抑的氛围。 因惧怕这神出鬼没的采花贼,往日热闹繁华的街道上早就无人支摊吆喝了,百姓们都紧闭门窗,不敢出门,倒是给封城带来了些许方便。 瞧着一队又一队的人马在面前跑过,薛林策心中不仅不觉得轻松,反而越加担忧,胸腔中那颗心脏“扑通扑通”地砸着胸口,脸上愁云遍布。 柴进是所有人中速度最快的,他和柯苒很快检查完大路,一路追出了城外,硬是半点少女的踪迹也没发现。 “难不成我们又被耍了?” 他擦着额头的汗水,瞧着骄阳似火的天空叹了口气,柯苒拧下水壶的封口,小心地递到他手上。 “这歹人生性傲慢,高高在上,既然敢写信给我们,自然是铁了心想要看我们闹笑话,消息多半是不会有假的。” 他抬眼,用手遮挡了一下日光,天气很好,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太阳耀眼得紧,刺得人睁不开眼。 若是在往日,这定是个耕作的好时候,可是如今是命悬一线地搜寻,这样热烈的日头倒是让人心生烦躁了。 “走吧。” 短暂的休息后柴进拽了拽柯苒的袖子,示意他该继续了,却不料对方杵在原地,还遮着阳光眯着眼睛用力地看向某处。 他一怔,“累了吗?等找到人再休息吧?或是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柯苒像是没听到,仍旧眯着眼睛一动不动,随后忽然瞳孔一张,惊喜道:“我看清了!那里有东西!” 话音未落,他就忽然拨开齐腰高的草丛滑下土坡,往树丛中跑去。 柴进一惊,赶紧跟上去,没追几步便撵上了他,只见他蹲在一处矮树下,蹲下去捡起了某样东西,仔细一瞧,竟是个发钗。 “这是李小姐头上的东西,”柯苒面露喜色,“上次去李府是我便瞧见了,她们定是从这条路离开的!” 他兴冲冲地指向土坡下的那条羊肠小道。 “没错,”柴进颔首,眉头也舒展了些,拉着柯苒的手就往前跑,“我们快些追上去,说不定很快能找到她们!” 两人又在满是杂草的路上跑了半天,终于在绕过一个山头时,两人看清前方出现一抹粉色的身影。 竭力压制住心头的惊讶,两人猫着腰靠近了些,终于能将前方的景象看个清楚,但是这结果却让两人匪夷所思,目瞪口呆。 不远处当真是失踪的少女,二人本以为歹人会让她们乔装打扮换上粗布衣裳方便躲过筛查,这会却发现她们个个穿着失踪时穿的衣裳,粉的红得绿的一片,头上发髻依旧保持原样,戴满珠钗。 更让人奇怪的是,她们竟一个接一个地乖巧地排成一条线,四肢僵硬地慢悠悠往前走,低着脑袋弓着背,若不是大白天,这场景当真像极了画本子里失去神智的僵尸。 两人蹲在草丛中看着这惊世骇俗的场景,柯苒瞧得后背发凉,身上冒出些鸡皮疙瘩,柴进确认是这些姑娘无疑后便大着胆子冲出草丛去拦。 “喂!” 柯苒大吃一惊,想拉住他,然而已经晚了,对方已经跑到了姑娘们的前方,伸长了手臂阻拦,并一面大声嚷嚷,“不要再往前走了!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姑娘们像是没听到,仍旧低着脑袋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柴进发觉不对,上前去扶住一个姑娘的肩膀,看清她的脸后又吃了一惊,慌忙去叫柯苒。 “她的脸!” 柴进小心地将她脸上的发拨开,柯苒大步跑上来,只见这姑娘泛着白眼,一点黑色瞳仁都瞧不见,面色青黑,嘴唇颤抖,完全失去神智,这会还在一个劲地往前走。 柯苒心中大呼不妙,一时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直接捞了一只胳膊来诊脉,还未诊脉就发觉她四肢僵硬似木头,弯曲手臂时竟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他扒着她的眼睛瞅了一下,又快速地诊了一下脉,脸上表情越发严肃,“快发信号让薛兄等人过来,她们是中了蛊虫!就凭咱俩是弄不回去的!” 柴进也是大惊,赶紧上了土坡发了个信号,不一会,薛林策和沈怀中便带着捕快和士兵匆匆赶到,见了现场的状况也是个个茫然,不知如何应对。 为了防止姑娘们走掉,柯苒直接用了绳子将她们拴在一块绑在了树干上,这会见了众人过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方才我把她们的脉全部探查了一遍,”柯苒一面说话一面过来和众人汇合,“全部动中了蛊,和邓秀春身上的蛇蛊一样,此蛊迷惑心智,想必这就是为何姑娘们无缘无故失踪,她们都是自己走出家门。” 第427章 捉拿周辰飞 薛林策长眉一紧,“难不成这蛊毒也是这周辰飞下的?他捉这些未出阁的女子究竟要做什么?” 沈怀中将折扇在手上轻轻拍打,听到薛林策的话后忽然抬头对着空旷的峡谷高声喊道:“周辰飞!你到底要做什么!邓秀春是被红阳道的蛊毒害死,这些姑娘是无辜的,你为何这般执迷不……” “啪”的一声又是一个饱含羞辱性的耳光打在沈怀中脸上,他防不胜防,脸上顿时红肿了一块。 柴进也恼了,剑眉一压,“他肯定还在此处!” 话音未落,众人便瞧见对面山头的草丛正在急速分开,好似其中正有人在逃离。 “在那!”柴进大喝一声,“追上去!” 他向沈怀中递了个眼神,二人相互颔首,随后就足尖一点,踏着草叶尖飞身过去,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仿佛两只身体轻盈的鹤,径直飞向对面那在草丛中快速移动的黑点。 薛林策冲身边的士兵打了个手势,众人便纷纷拔刀兵分三路,一路负责保护停留在原地的姑娘,剩下两路分别从两翼包抄。 柴进和沈怀中轻功了得,这一次又看清了那歹人的逃跑路线,于是轻松便将其退路堵住。 那人穿着夜行衣,捂着口鼻,柴进和沈怀中一前一后将其堵住,那人一惊,想要从左右两边逃走,却发现步步紧逼的士兵正齐齐围过来。 他一咬牙一跺脚,心一横,从腰间抽出几支飞镖来,手腕一抖,这几支暗器便像是有了生命般直直地冲沈怀中和柴进门面而来。 柴进反应灵敏,迅速躲过,甚至抬手接住了飞镖,沈怀中向后平飞一段,将腰间的折扇拔出,用轻巧的扇面将飞镖弹开。 “受死吧!” 那歹人见发出去的飞镖都被避开直接使出大招,将小臂上捆绑的一小圆柱筒对准了薛林策派来的士兵。 薛林策见过邓秀春的暗器,一眼便将他的诡计识破,大喝道:“是飞针!小心!” 然而已经来不及,那歹人手指一动,就要摁下机关那一刻柴进将先前接住的飞镖用力一甩,对方听见那“咻咻”的破风声时已然来不及,身子一偏,那飞镖一只刺透他的手掌,一只破坏了机关。 “啊!” 那歹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沈怀中抓紧机会上前,从怀中取出金蚕丝将其牢牢束缚,抬手扯下他脸上蒙着的黑布。 “果然是你,”柴进双眼眯了眯,“周辰飞。” “是我又怎样?”此人完全不知悔改,挣扎两下,话锋一转瞪向一旁的沈怀中,“是你,呵,你这欺师灭祖的东西,背叛同门的走狗!” 周辰飞激动起来,胸脯剧烈地起起伏伏,恨不能扑上来咬沈怀中一口,双眼猩红如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沈怀中拧了拧眉,不仅没后退,还抬腿一脚踹在他肩头上,周辰飞被踢了个趔趄,栽倒在地挣扎了两下,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这绑在你身上的可不是普通的绳索,”沈怀中踩住他一只肩膀,“这是天山金蚕丝,锋利无比,你若是想让自己被大卸八块就使劲动吧。” 这话落在周辰飞耳朵里,他又大声叫嚷起来,“呵!你果然是个卑鄙小人,背叛同门还不算,竟还用这样阴险的方式对付我!别以为这样我就怕了你!” 柴进也来了些气,怒道:“你使用这般下作卑鄙的手段残害手无寸铁的姑娘,迁怒于无辜,竟还敢口口声声骂他人无辜,还不住口!” 薛林策不想与此人多废话,随意扯了一节布头来将他的嘴堵住,随后又吩咐士兵上前将他架起。 走到山头时,几人正好和带着姑娘们下山的柯苒一队汇合。 回去的路上众人也是半点没有感觉轻松,如今姑娘们是找到了,可如何解除姑娘们身上的蛊毒呢?难不成就这样挨个送回去让她们家人想办法吗? 柴进用手肘捅捅身边的柯苒,压低声音问:“你可有什么法子?” 柯苒抬首,冲他挤出一个苦笑,“我若是有法子,就不会这样愁眉苦脸了。” 他长叹一声,看着押送在最前方的周辰飞的身影不住地翻白眼,“此人果然手段卑鄙,竟对数十个姑娘使用这样龌龊的手段,这蛇蛊噬人心智,成长快速,依我一个人的力量,属实是解得困难。” “那怎办?”柴进的眉心勾勒出一道苦闷的深沟,“难不成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 走在一旁的薛林策听了这话脑中灵光一闪,“不知何淞师父可有法子解蛊?” 柯苒眼中并未明亮几分,只将双肘枕在脑后,一幅无奈的佛系模样,“师父见多识广又博闻强记,应当是有法子解蛊的,不过上次你们也瞧见了,师父他老人家把丹枫谷谷主的位置传给了萤儿,这会应当闲云野鹤去了,谁人也不清楚他的行踪。” 柴进轻轻叹了口气,柯苒也百般无奈,“即使当真找到他老人家,等他赶回来,姑娘们也早就香消玉殒了。” “上次说下蛊之人也可解蛊,”薛林策敏锐地发现重点,“不知这周辰飞能解吗?” 柯苒苦笑一声,“解是能解的,不过你这法子还不如请我师父出马呢,你瞧那周辰飞得意忘形的模样,他摆明了是要跟我们撑对头船,肯定是打死也不说。” 几人的视线纷纷落到周辰飞身上,柴进一瞧他摇头晃脑的模样就来气,“哼!贼眉鼠眼,龌龊至极,看我不给他点颜色看看!” “柴兄,冷静,”薛林策和柯苒一人一边捉住他的一只衣袖,“此人正被送往岳东,自然会在公堂上受审,届时再问也不迟。” 沈怀中将那折扇在手上拍打几下,倒也说了句公道话,终于有了点做师兄的气势,“不错,此人正在兴头上,你一去他便正中他的下怀,还是莫要搭理他为好。” 柴进适才安定下来,几人一路走一路唉声叹气,心中始终拿不定主意。 第428章 审讯周辰飞 几人很快将周辰飞押送回了府上,此时正是下午,时间紧迫,来不及准备那许多,薛林策换上官服就开堂。 捕快们也来不及打理,一身臭汗顶着草叶就整整齐齐站在堂中,因此案关系重大,涉及人数众多,且都是些达官显贵的女儿,因此并未公开庭审,自然也无那许多男女妇孺在堂外聚集。 公堂气氛肃穆冷冽,众人头顶像是压着一片阴云,沉重得有些喘不过气。 周辰飞跪在堂下,身上缠着许多金蚕丝,他不敢轻举妄动,嘴上却是片刻也不闲着,将薛林策和沈怀中轮流地痛骂。 “大胆淫贼!”唐洛瑜听不下去,开口斥责,“你屡次用这下作卑鄙的手段行龌龊之事,如今竟半点不知悔改,还敢藐视公堂!” “那又怎样?”周辰飞梗着脖子,一双狭目尽是些狡黠的光亮,像极了成精的老狐狸,“我平生最见不得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狗官!见一个我骂一个。” 他脖子一转,又将矛头对准沈怀中,“还有你!你这个朝廷的走狗!背叛同门的卑鄙小人!” 沈怀中倒是不惊不怒,将扇子“啪”地一声收好,在手上拍打两下,“红阳道果然是赶尽杀绝,若同门都是你这样锱铢必较,心肠狭隘的人难怪会臭名昭着,每况愈下。” 这话刚好戳中周辰飞的痛处,他双眼一瞪,鼓得像是两枚铜钱,眼底冒出些愠怒的猩红,胸口再次剧烈地起起伏伏,金蚕丝随着他的动作将他的衣衫割破,勒出些伤口来,殷红的血滴落下来,他好似完全没有在意。 “红阳道分明是蒸蒸日上!”周辰飞怒道,“都是因为你这样的人拖了后腿!你既然背叛了同门,就应当时时刻刻做好提头来见的准备!” 沈怀中自然是要还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公堂上吵得不可开交,还是薛林策用力拍了一下惊堂木阻止了二人的唇枪舌战。 “周辰飞!你道内的事情本府暂且不管,但是你迁怒无辜平民,施用蛊虫的事如何解释?” 周辰飞闻言又冷静不少,跪在地上用下巴将在场之人都瞧了一遍,开口时竟然格外骄傲。 “是我做的又怎样?” 此话一出,在周围旁听姑娘们的父母登时勃然大怒,纷纷要坐不住,一时顾不得架子,齐齐破口大骂起来,若不是捕快们拦着,恐怕周辰飞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 “你这淫贼!事到如今竟还不知悔改!” “大人!快些将他押入大牢!” “不!应该报告京城刑部,秋后问斩!” 公堂上喧闹成一片,周辰飞听着那毫无杀伤力的唾沫越发自豪,甚至当堂哼起小曲儿来。 “肃静!” 薛林策一拍惊堂木,达官显贵们终究是教养良好,这样恼怒状态下也能快速安定下来,公堂上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周辰飞哼着小曲儿的声音在屋中回荡。 “周辰飞,如此说来你是供认不讳了?” “是,”周辰飞得意洋洋道,“都是我干的。” “岂有此理,”薛林策也恼怒起来,“你是如何下蛊的?又该如何解蛊,还不如实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那你直接从严吧,”周辰飞嬉皮笑脸地开口,“我是不会说的,我就是要看着你们束手无策,急得团团转的样子,这蛊无人能解!” 柯苒气急,用力拍了下桌子,“胡说!下蛊之人都可以解蛊,你分明是为了迷惑我们。” “是又怎样?”周辰飞得意忘形,“反正你们拿我没有办法,这些姑娘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们有半点法子吗?” 薛林策再也无法容忍了,双眸一凛,“来人,此人公然藐视公堂,以下犯上,口出狂言,给我打五十大板。” 扛着板子的捕快们便齐齐上前,将周辰飞架在刑具上,这厮慌乱了一秒又恢复淡定,继续痛骂:“薛林策,你不是清官吗?你不是两袖清风吗?怎么如今还打人?” 薛林策不屑一顾,冷哼一声,“两袖清风和处罚你有何干系?你违法乱纪罔顾律法,理应受罚,给我打!” “咻咻”几板子下去,周辰飞痛得额角青筋暴起,双目血红,满脸涨成猪肝色,却还大叫道:“痛快!” 他表现得正义凛然,不知道的瞧了还当真以为他是个什么英雄好汉呢。 最开始十大板他一口一个痛快,二十板的时候他终于闭嘴了,三四十的时候他双手握拳,再也吱不出半点声响。 但是尽管如此,他依旧不肯说出解蛊方式,刚恢复些力气就又对着薛林策等人骂骂咧咧。 看来今日是问不出半点有用的线索了,薛林策思索片刻只得作罢,派人将他关进大牢下衙天色已然漆黑,远远近近飘着些乌云,狂风大作,闪电翻滚,像是要下暴雨。 众人一个个焉头耷脑地退了堂,由着冷风扑脸,各自叹气。 下人们端上已经热了两三回的饭菜,薛唐夫妻二人和柴进柯苒前后落座,沈怀中也是心情欠佳,破天荒地和几人同桌吃饭,心中不舒坦,吃着饭菜也只觉是味同嚼蜡。 碗碟碰撞,屋中灯火摇曳,温热的光亮照亮五张愁云满面的脸。 沉默许久,柯苒忽然开口打破寂静,“你们不觉得这周辰飞很是奇怪吗?” 沈怀中的眉心抽了抽,“此人用这样卑鄙的手段给那么多未出阁的女子下蛊,何止是奇怪?简直是恶心。” “非也,”柯苒少见地没有同沈怀中争论,只支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开口,“先前我们在回岳东的路上见过周辰飞,此人虽算不上衣容不凡,儒雅恭谦,但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温顺有礼之人,这几日,怎的这人就变得如此桀骜不驯,卑鄙下流?” 众人的视线如聚光灯般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沈怀中不疑有他,只敷衍揣测道:“说明此人善于伪装呗,先前那般装模作样就是为了博取你们的信任,你们难道连这点都想不通吗?” 第429章 邓秀春的弟弟 “不对,”薛林策也反应过来,“此人确实奇怪。” 柴进更是碗筷一丢,一拍脑门,“说不定周辰飞并非当时我们遇到的那个人,他现在可还在牢狱之中?” 唐洛瑜颔首,“还在狱中,可是要前去探查一番?” “事不宜迟,”柯苒拍拍手站起,“你们先前不是怀疑此人易容吗?正好他这会被关在监牢中,我可得给他验个明白。” 沈怀中还不明所以,只觉几人很快从愁眉苦脸变成眉飞色舞,再次反应过来时大伙已经齐齐出了门提了灯笼往监牢中走去。 他怔愣片刻,随后也赶紧丢了碗筷追上,“等等我!” 大伙行动速度很快,一路披着月光,听着虫鸣提着灯便来到牢狱之中,狱卒自然是认得几人,便主动带路,将五人带到了关押着周辰飞的监牢中。 唐洛瑜提高了灯,明亮的橘色烛火下,周辰飞穿着肮脏的囚服,身上的金蚕丝已然收走,换上了铁质的脚铐,此时的他正缩在角落中,发髻散乱,面容苍白,一动不动地瞧着地面。 听见动静,他缓缓抬起头,眯着眼睛看清几人的脸后冷哼一声,“又是你们,你们想怎样?” 薛林策不同他废话,只吩咐身边的狱卒,“开门。” 那狱卒有些犹豫,“大人,此人危险,您还是……” “无妨,”他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我们如今有五个人,我堂堂岳东知府,难道还怕了这区区一易容后的江湖术士吗?” 周辰飞闻言一怔,“你知道我易容?” 无人回应他,只有狱卒打开牢门的声音回响。 巨大的铁索被打开,几人鱼贯而入,唐洛瑜剪了剪灯花,臭烘烘又光线晦暗的牢狱中登时更加明亮,周辰飞下意识遮了遮脸。 沈怀中和柴进在他面前蹲下来,这里到处是异味,制作面具的药水气息已然被掩盖。 “就凭你们,”周辰飞瞅着几人冷哼一声,“你们知道我易容又如何?还不是拿我没办法。” 几人对视一眼,交换一个有些气恼的目光。 “嘁,”柯苒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拨开挡在面前的柴进和沈怀中,蹲到周辰飞面前,“对付这厮自然还要我出马。” 大概是察觉到柯苒胸有成竹,气势十足,周辰飞眼中快速划过一丝惊慌,不过又很快恢复淡定,继续嘲讽道:“你一个大夫懂什么易容之术?” 柯苒斜睨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布包,打开后露出其中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银针,光是瞧着便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我是不懂易容,”这次该柯苒得意了,他抬手取出两根银针,“只不过我颇懂穴位,这易容术说到底也是一门手艺,使用前须得封住天池,天阴两个穴道。” 周辰飞怕了,下意识往后挪了半步,“你要做什么?” 沈怀中和柴进对视一眼,随后同时上前将他的胳膊摁住,柯苒抓住机会,“咻咻”两声,那两根银针就准确无误地扎在了周辰飞的两个重要穴位。 “啊!” 周辰飞尖叫一声,脸上的皮肉忽然东一块西一块地鼓动起来,像是滚动着的沸水,最后,那人皮面具竟自己从他脸皮上剥落下来,露出了他原本的面目。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大伙有些发愣,一时没找到突破口,唐洛瑜却是反应敏锐,立刻就在脑子里将此人的脸和邓秀春对上。 “他眉眼之间和邓秀春有些相似,”她提醒几个粗心大意的男人,“眼尾都是上挑的,眼下都有一块黑斑,你和邓秀春是什么关系?” 剥下面具的歹人先是沉着脸不说,随后终于察觉掩盖不过去,才冷冷开口,“邓秀春不仅是我师姐,更是我的亲生姐姐,都是你们害死了她!我要你们为她偿命!” 说罢,他又挣扎着起身,奈何他身上全是枷锁,哗啦啦一阵响动后又被柴进单手摁了回去。 柯苒有些恼了,“你姐姐是因红阳道的蛊毒而死,我们替她取蛊你不感谢就算了还想找我们寻仇,若是寻仇也就罢了,你竟然迁怒于那些无辜的姑娘,她们身上的蛊毒该如何解?还不快说!” 他缓缓抬头,对上柯苒焦急的目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双眼喷泪,似乎是瞧见了什么滑稽之事,让几人气上加气。 “我偏不说,”他缓缓停止了大笑,喘着气开口,“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吗?我姐姐就是死在你们手上,竟还这般狡辩,我就是迁怒到那些姑娘身上你们又能奈我何?” “你!” 沈怀中气急,蹲下身来一把提起他的衣领,抬手要揍,对方斜睨着他,见他恼怒还将脸凑上去挑衅。 “来来来,往这打。” 沈怀中瞧着这张满是挖苦和嘲讽的脸一拳挥出,拳头掀起一股小风,要揍在此人面上时他又及时克制住了情绪,拳头堪堪在其鼻尖处停下。 “怎么了?”这歹人嬉皮笑脸地开口,“怎么不打了?往我脸上打啊。” 沈怀中双眼中的猩红慢慢褪去,手上一松,将他像条死狗一样丢在地上,“现在暂且饶你一命,等处理完那些姑娘们的事,看我怎么教训你。” “哈哈哈,”他又毫无预兆地大笑起来,“你们还是乘早给这些姑娘买棺材板吧!蛊毒已经入体,她们活不了多久了!” 众人眉梢一压,正想叫他闭嘴,忽然一捕快匆匆跑进监牢,见了薛林策后双手抱拳道:“大人,不好了,昨日救回来的姑娘们竟齐齐晕倒了!” “我说什么来着?”这厮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更加得意,翘着二郎腿开始哼小曲儿,“她们没救了,你们找回来也是白找,这岳东的棺材铺怕是都要忙不过来咯!” “我看未必吧,蛇蛊也不过如此。” 突然,一清亮的女声从众人身后传来,屋中之人皆是一惊,纷纷看向声源处,只见监牢大门一开,走来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第430章 母蛊 男人身材高挑器宇轩昂,女人身姿挺拔,小腹隆起,身边还跟着一提灯侍女。 二人周身皆被烛火包裹,薛林策一行人借着明亮的烛火很快区分出了二人的身份。 “柯萤?陈维岱?你们怎么来了?” 柯萤扶着陈维岱的小臂走进来,“若是我们不来,还不知这歹人会闹出多少条人命,我收到了师兄的信,于是赶紧过来了。” 众人的视线又纷纷挪到柯苒身上,他微微颔首,“上次取蛊出现异样,我这次特地叫了个帮手过来,萤儿,你有身孕在身,可还无恙?” “无妨,”柯萤无所谓地挥挥手,“有夫君陪着我便一切安好,此次我是来解蛊的。” 不等众人追问,那被柴进摁住的歹人又尖笑起来,“笑煞我也!就凭你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想解这蛇蛊?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柯萤不咸不淡地瞅了他一眼,“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乔装成周辰飞的采花贼?果然是尖嘴猴腮,不知悔改。” 她说得轻巧,面上极为不屑,那人先是一怒,随后又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模样幸灾乐祸,“先由着你说笑吧,等会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小心蛊毒没解反而引火上身。” 听到他冒犯自家师妹,柯苒再也沉不住气,抬腿就是一脚踹在他肩头,“住口!小心我让你这辈子说话舌头都捋不直。” “柯苒!” 柴进见他情绪失控赶紧上前阻拦,拉住他的袖子,将他拽到一边。 “师兄莫急,”柯萤依旧神色如常,一双浅色的眸子如同无波无澜的湖面,“这次我可是有十足的把握能解那蛇蛊。” 说罢,她小心地从宽袖中取出一青花瓷瓶。 那瓷瓶有半个巴掌大,上面缀满清淡雅致的花纹,瓶口由专门的瓷作封口,柯苒眉心跳了跳,已然猜出个大概。 只见柯萤小心地将那封口拔出来,霎时间,屋中便立即荡漾开一股奇异的香气,既不沉闷也不压抑,却是嗅得人心口闷闷的。 柯苒的太阳穴抽了抽,上前几步将脑袋挤在师妹跟前,伸长了脖子往瓶口张望。 “这是……” 唐洛瑜嗅着这味道觉得奇怪,虽是香的,却总觉得和那毒癫蛊的气息很相近。 “这是母蛊,可解所有蛊毒,保宿主平安无恙。” 柯萤从从容容地解释,随后将瓶子翻转过来,将其中的蛊虫倒在手心,只见一三指粗的白色从瓶口钻了出来,在她手心盘成一圈。 寻常蛊虫要么是又黑又细又长要么是染着异味,这母蛊却是通体晶莹澄透,甚至身躯散发着盈盈光晕,竟像是白玉雕琢而成,它长着粗短的千足,却无带毒的口器,圆润的身子盘成一个圈,动也不动,和众人想象中的母蛊大相径庭。 “母蛊向来都是饲养在专门的瓷器中,是百蛊之首,万毒之源,一般不会寄生在人体中,只要食用天山雪莲后便会性格温顺,不会伤人。” 柯萤一面解释一面将母蛊拨开,在众人眼前展示,温顺归温顺,但总归是个毒物,除了柯苒和陈维岱,大伙都不敢靠近,甚至不约而同地后退半步。 “母蛊一直养在师父专门制作的瓷器里头,他常年带在身边,萤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柯苒很是好奇,眉头仍旧紧紧拧着。 “我收到你们的信后便知不妙,”柯萤将母蛊又装回瓷瓶,“因此来岳东之前特意回了一趟丹枫谷。” 柯苒眉梢一挑,“师父还在丹枫谷?” “没有,”柯萤轻叹一声,摇摇头,“师父他老人家早已闲云野鹤四方游历去了,我和夫君抵达丹枫谷时只有二三童子在料理谷中事宜,见了我便将师父留下的母蛊交予我。” 看来何淞师父果然是神机妙算,竟连今日之事都预料到了。 众人纷纷对视一眼,交换一个钦佩的目光。 “既然可以解百蛊,事不宜迟,那便让柯萤姑娘前去医治那些昏迷的姑娘罢?” 唐洛瑜将话题引回正轨,众人点头称是。 因那母蛊实在不敢过那些达官显贵的目,薛林策一行人只能想办法将姑娘们三三两两地接到府邸上。 大伙忙着接送姑娘,一直忙碌到后半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忽然又一狱卒仓皇来报。 “大人!” 那狱卒还未进门就大喊起来,脚步匆忙,满头大汗,“大人不好了!那歹人竟越狱逃跑了!” “什么?!” 众人皆是大惊。 此时已经接近子时,天空如同倾墨,半点月光也瞧不见,乌云遍布,狂风大作,像是暴雨的前兆。 “薛兄莫急,”柴进出声安慰,“此人身上已经没有易容的工具,上次柯苒又伤了他两处重要穴道,再加上挣脱枷锁必然受伤,他定是跑不远的,我这就去追。” 话音未落他便从后窗一跃而下,沈怀中也站将起来,将众人扫视一眼后从屋中取了金蚕丝来,“此人穷凶极恶,复仇心切,师弟一个人怕不是对手,我前去助他!” 他将金蚕丝绕在扇子上,随后也在后窗一跃而下。 柯萤还在屋中饲养母蛊,这母蛊剧毒,虽可以解百蛊,却不能直接接触人类的皮肤,只能喂养药物,再用其分泌的药汁覆盖穴道,方能药到病除。 几人围着那母蛊忙前忙后,等到收集到足够的药汁后大厅的门忽然被一脚踹开,此时外面已然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房门一开,冰雨便裹挟着冷风席卷进来,冷得众人一个哆嗦。 不等大伙反应过来,那越狱的歹人便像是没有重量一般被丢进了屋,他“哐”一声沉闷地落在地上,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响声,吓得柯苒差点将手上的瓷碗打碎。 “总算是抓到他了。” 柴进和沈怀中二人一黑一白的身影从夜色中闪现出来,衣袖一挥,房门又被齐齐关上,滔天风雨再次被阻隔在外。 屋中几人这才有工夫去细看,只见沈怀中已然将那淫贼用金蚕丝五花大绑。 第431章 解蛊 此人身上的囚服已然被雨水浸湿,沾满泥浆和草叶,发丝蓬乱湿润,在脸上蒙成一片,简直和叫花子无异,只是脸上还保持着那副嚣张跋扈的表情,极为不服。 “这厮动作倒是快,”沈怀中拍拍身上沾了水渍的衣裳,肩头一片深色,却硬是半点泥浆也无,“我们一路追出了城,差点让他跑到小路上去,我们从两面包抄,这才捉住了他。” “呸!”那人骂了一句脏话,“若不是那庸医上了我血脉,我岂能让你这个背叛同门的走狗占了上风?呸!” 他一面骂一面扭动起来,身上缠绕的金蚕丝立即将他的衣衫割破,勒出道道血痕。 沈怀中也不惯着他,一脚将他踢翻,“看来你还不知道这金蚕丝的厉害,想把自己大卸八块就使劲挣扎罢!到时候看你还骂不骂得出来。” 柴进不与他费口舌,跨过他侧倒在地上的身躯,走到柯苒身边,“解药可制好了?” “好了,多亏了萤儿。” 柯苒将手上的瓷碗亮出来,细瓷的白碗中盛着晶莹清凌的水,清澈见底,散发着一股甘香,瞧起来和普通溪水无异。 “你们有母蛊又如何?以为这就万事大吉了吗?” 那人倒在地上,还在大声嚷嚷,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敢再胡乱挣扎,只敢动动嘴皮子工夫。 “不要听他的,”薛林策长眉一拧,“此人又在扰乱军心,企图迷惑我们。” “呵,”对方冷笑一声,将矛头对准薛林策,“薛大人,你才来岳东多久?岳东便出了这许多事端,你不觉得是你周围的人引来的吗?一个沈怀中,一个柴进,一个柯苒,都是行走江湖的人,你怎么请这些人来做军师?当真以为隐居山林的都是诸葛亮吗?” 他越说越起劲,胸口跟着微微颤抖,脸色通红,额头沁出一排汗,濡湿的发混合了雨水和汗珠,凝结成一块。 他本以为这席话会引起内讧,一抬首却发现众人无言地瞧着他,那眼神各有千秋,不屑、嘲讽、挖苦、不解…… “你们什么意思?”他被这样齐齐盯着登时就恼了,又开始挣扎起来,“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他又扭头去看薛林策,想要继续煽风点火,却迎面撞上唐洛瑜同情的视线,“真是可怜,你提到的人都是行得端坐得正的正人君子,你当真觉得我们会信你这迁怒无辜之人的歹人半个字吗?” “你!” 他恼了,想起身,肩头却被沈怀中狠狠踩住。 “师兄,”柯萤提醒柯苒,“开始吧,再晚些怕是蛊毒就侵入骨髓了。” 师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走到李家小姐身边。 柯苒拿一干净的棉布在那清水般的药液中蘸了一下,柯萤将李家小姐头顶的发拨开,柯苒便将那浸润了药液的棉布覆盖在她头顶的天池穴。 几乎是刚刚接触到她的穴道,面色青黑,翻着白眼,四肢僵硬而无神识的李家小姐就忽然猛烈地颤抖一下,随后呼吸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抓着自己的脖子一脸痛苦。 柯萤眼疾手快,拿了痰盂过来,李家小姐立刻往其中吐出一汪黑水,那黑水中,正是已经死掉的蛇蛊。 吐掉蛇蛊,她翻着白眼的眼睛慢慢恢复正常,惨白如纸的脸色也渐渐有了红晕,冷汗也褪去大半。 “我这是在哪?” 视野清明后她便恢复了神智,一脸茫然地将屋中众人都扫视一遍。 好在她认识唐洛瑜,便下意识缩到她身边,大伙三言两语地事情讲清楚,她先是难以置信,随后又坦然接受,最后再帮着柯苒柯萤师兄妹解蛊。 眼看越来越多的姑娘从失魂落魄的状态恢复正常,那躺在地上的歹人简直气得抓狂,后槽牙磨了又磨,气得两只眼睛动一片猩红。 他好不容易饲养的蛊虫,花费心思下的蛊毒,竟然就让这些人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他不服!他要他们为杀害自己姐姐付出代价! “住手!” 忽然,他毫无预兆地跳起来,不顾身上的金蚕丝割伤皮肉,像只发怒的公牛一样往端着药水的柯苒冲去。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一时无人反应过来。 就在他要撞到柯苒身上时,柴进伸手一捞,一手将那装着药水的瓷碗护住,一手揽住柯苒的肩膀将他抱开。 那歹人扑了个空,又调转方向冲向怀有身孕的柯萤,此时他身上已然被金蚕丝勒出许多血痕,早已血流如注,再加上他披头散发,简直和鬼怪无异。 陈维岱见他朝自家娘子扑过来哪里肯忍,他冲上前去,将柯萤护至身后,随手抄起一张板凳,对着他的脑袋就是毫不客气地一砸,木凳应声而碎,木屑翻飞,那满脸是血的歹人也仰面倒在地上。 但是他到这个地步了仍旧不甘心,还想起身,沈怀中反应过来,将他后背的金蚕丝一扯,他就疼得哇哇大叫,浑身的力气被卸去大半,又“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呼呼地喘着大气。 “竟执迷不悟到这个份上,简直可悲。” 沈怀中从上至下地瞧着他,摇头叹息。 那人仰面躺在地上,浑身都是自己挣扎出来的血迹,双眼依旧猩红如血,因方才激动得厉害,他的淤血上涌,将那受伤的两道血脉堵住,长年易容的脸庞已然是东一块西一块地鼓起,瞧得人头皮发麻。 “事到如今还执迷不悟,”薛林策失去了耐性,声音满是威严,“红阳道不僧不道,害人性命,其道义也是大逆不道,意图谋逆,将你害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竟还这般固执。” “呵呵,”对方听到这番话冷笑起来,“总比你这狗官强!你们害死了我姐姐,我做鬼都不会放鬼你们!” 他骂着骂着又要起身,沈怀中这次没给他机会,一扯金蚕丝,他便脚底不稳,摔了个大马趴。 “还有什么话到了监牢之中自己同自己说罢,好生思索你干的这些龌龊勾当。” 沈怀中嘲讽道。 第432章 柳府消息 说罢他将金蚕丝又在那人身上绕了两圈,“这东西我就不收走了,免得这淫贼又找机会溜走。” 薛林策道谢,随后便召来两个捕快将这浑身是血的歹人押送下去。 捕快们领了吩咐,将他架起来往监牢拖去,屋外大雨已然停下,院中还有些积水,捕快们速度极快,踏破平静的水面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屋脊后藏着两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影,这二人正是叶屏和真正的周辰飞。 “我徒弟性子急躁,急于复仇,看来是一点都管不住自己,”叶屏瞅着那押送的队伍暗自叹道,“若是将他救出来,我定要亲自将他送去总坛领罚。” 当晚,各家千金小姐都恢复了正常,柯苒和柯萤也被城中百姓交口称赞,在民众之间有口皆碑。 薛林策宣布那掳走少女们的采花大盗已然被抓捕归案,押送监牢,百姓们欢呼雀跃,冷清了一月有余的岳东城终于恢复了往日热闹繁华的景象。 三日之后,一装潢雅致的马车从岳东知府府邸缓缓驶出,柯萤搀扶着陈维岱上了车,柯苒跟在二人后面千叮咛万嘱咐。 经过这采花大盗一事,沈怀中与众人的僵硬关系也缓解不少,只是依旧爱和几人拌嘴。 “喂!” 柯苒将双手抱在胸前,挑挑下巴,沈怀中听出他在叫自己,便不耐烦地回了头,“还有何事?” “你这金蚕丝当真不要了?你平日里那般小气,这次怎的这般大方?” 柯苒怀疑地将他上下打量。 “不要了,”沈怀中很是潇洒,“怕你们寻常的绳索对其无用,又让人跑了,本公子大发慈悲赠与你们了,反正我还有门路,明年九月再去取就是了。” 两人气氛不对头,又开始明争暗讽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当场展开唇枪舌战,还是薛林策将柯苒拦下。 “师兄,”柴进向沈怀中行了一个抱拳礼,态度是少见地尊敬,“后会有期。” 沈怀中也行礼回应,“后会有期。” 说罢,他便灵巧地翻身上马,稳稳地坐在马背之上。 他一袭鸦青色衣衫,腰间束一草白色腰带,后背斜斜地插着那支藏着暗器的水墨折扇,腰间两侧挂着双剑,如瀑发丝半披半束,用一纯白发带固定,额角留出两缕碎发,清风一吹,青色的衣摆和发丝便随风舞动,配上白色的高头大马,当真有几分潇洒的江湖侠客风范。 驻守在岳东的几人向三人告别,陈柯夫妇放下车帘,马车和白马便往京城的方向远去,不多一会,便消失在转角处。 经过一晚上的大雨,京城中的路面上的大小洼地皆积攒了些污水,空气清新湿润,丞相府中却是时刻笼罩在慌乱之下。 柳相身边的小厮一脚踏破平静的水面,溅得衣摆和两只靴子都是泥土,急匆匆地往大厅中赶。 此时的柳相正和柳子邵在屋中下着围棋,二人手边皆搁置着一盏新泡好的茶叶,柳子邵棋艺远在柳相之下,此时已经将两只袖子捞起,额角一片细汗,频频地揩着脸颊。 “老太爷!少爷!不好了!” 那小厮前脚刚踏进屋中便惊慌失措地大叫,柳子邵正下得艰难,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吵什么吵?没看见本少爷正和爷爷切磋棋艺吗?” 那小厮本就慌张,一被骂,马上干脆地甩了自己两个耳光,“小的眼拙,还请少爷责罚。” 柳子邵本要责罚,可一看到柳相审视的眼神便歇了脾气,拿起一旁的手绢擦擦脸上的汗,又拿起手边的茶盏,不悦地吩咐:“说罢,什么事。” 那小厮眼珠子乱晃一阵,似有些为难,柳子邵快要等得不耐烦了他才压低声音颤抖着开口,“老太爷,少爷,方才暗探来报,说是邓秀春死了。” “什么?!” 柳子邵大惊,双手吓得一抖,那茶盏便落了地,“啪”一声应声而碎,飞溅出滚烫的茶汁,将衣摆也沾湿了一大片,突如其来的动静也吓得那小厮一抖,差点没双腿一软跌坐到地上去。 柳相恨铁不成钢地睨了孙子一眼,面色平静如常,只伸手捋了捋胡子,半是责骂半是教导道:“区区小事就这般惊恐,难成大事。” 柳子邵正忙着擦拭手上的茶汁,听到爷爷责难,脸颊马上飞起一阵羞愧的红,满头大汗道:“爷爷教训得是。” 柳相没有多言,只看向那小厮,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道来。” 小厮肩膀抖了抖,脑地低垂,下巴差点要杵到胸口上去,“回老太爷的话,那邓秀春本来已经成功对薛家那婢女下蛊,景杉也开始怀疑薛林策的身份,可后来几人不知道怎么的竟查出了端倪,还把邓秀春给绑了起来。” 柳相灰白的眉头抽了抽,手上动作一顿。 小厮紧张得后背冒汗,从眼角观察了一眼两个主子的表情,又试探着继续道:“那邓秀春身上也有蛊毒,薛林策身边有个叫柯苒的,此人三番五次坏您计划,这次他又和其他人一起试图将邓秀春身上的蛊取出来,结果,一失手,就……就……” 他结结巴巴,说到最后声音细小如蚊,柳子邵正好火大,刚要抓住机会发火,又被柳相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下去吧。” 柳相大手一挥,那小厮如得大赦,赶紧行礼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门。 “爷爷,”柳子邵沉不住气,气冲冲地从桌边站起来,“您先前不是说这邓秀春是善于易容的百面人吗?怎么这般容易就让薛林策和唐洛瑜找到了破绽,连自个儿性命都没保住。” 柳相掀起眼皮无波无澜地瞧了他一眼,随后无声地落下一白色棋子,冷声问:“你是在怪我用人不周?” 柳子邵闻言心中登时咯噔一下,赶紧上前认错,“孙子不敢。” “不敢就坐下陪我下完这盘棋,”柳相沉声命令,声音满是威严,“这般沉不住气,将来我怎么放心将这偌大家业交予你?” 第433章 摄政王拜访 “是。” 柳子邵闷闷地应了,心中还是像装了弹簧似地无法安分,脑门上的汗水越聚越多。 “爷爷,”耐着性子下了几颗棋子,柳子邵又忍不住开口说话,“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这薛林策一行人实在难以对付,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让他找到破绽,我们不能由着他追查。” “啪嗒”一声,柳相稳稳地落下一子,神色依旧泰然自若,一张染了风霜的脸也看不出半分波动。 “慌什么,”柳相不咸不淡地开口,视线都落在那棋盘之上,“这朝政博弈讲究一个有来有回,这一局输了,下一局想办法扳回来,若只顾着眼前赢,迟早让人背后捅了刀子。” 柳子邵手上不安地抓着衣摆,完全没有听懂,“可是咱如今时局不利,岂不是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你还是不明白,”柳相拧拧花白的眉,“要在朝政上站稳脚跟,首先要眼光长远,你如此自乱阵脚,旁人轻易就将你击倒。” 柳子邵还想多说几句,却发现柳相面色严肃许多,便只得歇了心思,垂下脑袋道:“是,孙子受教。” “到你了。” 柳相的声音稳稳当当,甚至还有工夫提醒他落子。 二人又下了一阵,就在柳子邵被杀得丢盔弃甲之时,一小厮又急急地跑了进来,“老太爷,少爷,摄政王来了。” 柳子邵一听摄政王来就慌了神,手上一抖,捏在指尖的棋子便“啪嗒”一声落在棋盘上,将周围几颗棋子都震离了原位。 “他来干什么?”他立马焦急起来,“近日又未曾与他约见。” 柳相的太阳穴跳了跳,伸手打了一下柳子邵的手,“我方才说什么?” 柳子邵被猝不及防打了一下,下意识收回手,赶紧认错,“莫要自乱阵脚。” “记得算不得什么,”柳相慢慢站起身来,将双手背在身后,“要做到,来人,带我去见摄政王。” 小厮低低答应了一声,柳子邵心中忐忑,却也不得不跟着爷爷一并前往大厅。 摄政王已然在厅中坐了片刻,下人替他沏了热茶,他一点也未动,染上了沧桑的双眼凌厉锐利,如同鹰隼,见了柳家二人进来眉心下意识抽了抽,站起身来。 “王爷,”柳相稍稍行了个礼,敏锐地瞧见半点未动的茶水,“这茶叶可是不合王爷胃口?我差人去换一杯过来。” “不必了,”摄政王抬手拒绝,毫不客气,“边疆百姓疾苦,本王实在坐立难安,丞相府上的香茶本王是无福消受了。” 这话明里暗里都在说丞相府生活奢侈不顾百姓疾苦,柳子邵都听懂了这弦外之音,登时眉头一紧,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也捏紧,有些忿忿不平,柳相却依旧是面容和谐,态度恭谦。 “王爷说的是,”他拱手道,“这茶叶新是新,下官却从未饮用过,向来都是用来招待贵客,您不喜欢,便也只能滋润院中花草了。” 官场混迹多年,柳相一个“反弹”用得几位熟练,二人一番看似争论茶叶的话题,这穷奢极欲的帽子却是轮流扣了一番。 摄政王占不到口舌上风,视线一转,瞧见了柳相身边的柳子邵。 “这就是你孙子?” 他冷厉了眉眼发问,随后不等柳相二人有所表示又开口道:“今日本王是转为丞相而来,所要商议之时乃是朝政机密,烦请丞相让公子退下罢。” 祖孙二人对视一眼,交换一个眼神后柳子邵咬咬牙退下,只不过他未曾走远,刚一出门,他便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 屋中摄政王又再次落座,柳相坐在下座,气氛表面云淡风轻极为和睦实则已然风起云涌剑拔弩张。 “丞相大人,今日城中时常起些风言风语,不知您是否有所耳闻。” 摄政王嘴上很是客气,两个眉毛却是皱得要亲在一起,一双眼像是含着冰冷的锋芒,恨不能将柳相看穿。 后者依旧一脸笑意,面容温和,“王爷所言何意?下官不懂。” “不懂?”摄政王马上来了气,二人间看似和睦的表象也被撕破,“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我警告你,这朝政可不姓柳,更不是你柳家的天下,若是再被本王发现你伸长了手脚,管了不该管的事,徒生事端,惹人非议,就休怪本王不客气。” 柳相见状只得无法再装疯卖傻,便赶紧服软,“王爷教训得是,不过您言重了,我柳家自然是为皇上马首是瞻,您这话可是差点就将意图逆反的帽子扣在老臣头上了啊,王爷明察秋毫,想必不会轻信他人谣言。” 摄政王的太阳穴跳了跳,“你的意思是本王冤枉你了?” 柳相还是不为所动,依旧那副恭顺谦卑的模样,“下官不敢,下官只为皇上鞠躬尽瘁,定将王爷的话铭记在心。” “你记得便好,”摄政王站起身来,“若是再让本王发现端倪,小心你头上的乌纱帽不保。” 撂完狠话,他扭头便走,在外偷听的柳子邵吓得仓皇躲避在柱子后。 瞧着摄政王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他这才敢蹑手蹑脚地出来,低着脑袋钻进房中。 屋中只剩下柳相坐在桌案边,柳子邵完全没察觉他情绪异样,巴巴地靠上去,叫了声,“爷爷。” 这一声喊好像将柳相从梦中拉了回来,他忽然双眼一瞪,满是褶子的脸一抽,大喝一声,“混账!” 他拂袖将坐上置放的茶盏一扫,杯碟相继落到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破碎声,茶汁四溅,碎瓷满地。 柳子邵吓得身子猛地一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干脆地跪在地上,连连磕了三个响头,“爷爷息怒!” “息怒?如何息怒?” 柳相依旧勃然大怒,“这忘恩负义的宗士良,想当年我替他收拾了那么多次烂摊子,事到如今他高枕无忧了竟然敢当面威胁我,简直岂有此理!混账东西!当年我就应该直接送他上路!省得这许多麻烦!” 第434章 丫鬟抱琴 他越说越气,抬手又是一扫,桌上剩下的杯盏碗碟也未能幸免,又是一阵叮铃桄榔的动静全部碎裂在地,柳子邵跪在地上,躲闪不及,脸上被飞起的碎瓷片弹了一下,登时疼得“哎哟”一声,忙不迭地将脸捂住。 柳相眉心跳了跳,抬眼便瞧见瑟瑟发抖的柳子邵,心中更是来气,“瞧你那缩手缩脚的模样,简直浪费我一番心血!” 柳子邵闻言更是恐惧,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了两圈,冲着柳相又是连连磕下三个响头。 “出去,见你这幅没出息的模样我就心中添堵。” 柳相心中越想越气,两只粗眉一拧,抬手指向门外,半是斥责半是恼怒地吩咐。 柳子邵如蒙大赦,赶紧手忙脚乱地爬起,随后又慌手慌脚地往门口跑,出门时太过慌乱还在门槛上绊了一跤。 柳相见状本想再骂几句,但还未张口,柳子邵就已经提着衣摆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他心中不畅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随后颓废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满地狼藉越发地不满,那口恶气像是堵住了心坎,他一时有些坐立难安。 如坐针毡地沉默好一会,他抬手将几个躲在暗处的手下叫了进来。 这些手下皆是步伐稳健,眸光凌厉,一看便知是常年习武的高手,几人向他行了一礼,柳相向为首的人做了个手势,那人便赶紧上前,俯身贴在他身边洗耳恭听。 柳相两只手像是鹰爪,扯着他肩头的衣服,眸中浮现出一股猩红的颜色,对着他耳语了几句。 手下先是手上动作一顿,随后才连连拱手,“属下明白。” 领了吩咐,几人又从原路返回,消失在暗处。 丞相府不得安宁,岳东的几人却是获得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这日唐洛瑜正在院中挑挑拣拣些充做药材的干花做香囊,柯苒由着她挑选,一边将剩下的干花拿布袋封了。 此时日头正好,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光线是少见地和谐温润,两人一面做着活计一面话着家常,忽然听得大门口传来一阵异响,二人齐齐一惊,纷纷抬头看向声源处,只见门被猛地推开,一身形健硕的人影出现在两人视野范围内。 柯苒本想骂此人扰了二人清静,可拿手遮了阳光一瞧,发现此人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常玉虎。 “薛夫人,柯神医。” 常玉虎笑嘻嘻地向两人打了个招呼,在京城待了许久,他倒是改了许多无礼的口癖,只是性子还是那样莽撞粗鲁。 他一面说一面进了屋,自来熟地拉过一张凳子坐下,将柯苒和唐洛瑜手上的伙计瞧了又瞧。 “今个儿二位怎的这般有闲心,我听闻近日岳东出了许多事,特地前来瞧瞧你们,谁知走到半路上就听到你们已经将事情解决完了。” 他“嘿嘿”地傻笑着,身上的衣衫还沾染着些尘土,额前也冒着细汗,大概是一路骑着马过来的,这会身上还热着。 柯苒心里活络,他特意将那满是干花的篮子挪得远了些,生怕此人将药材给糟蹋了,略带着些嫌弃地开口,“这话不应当我们问你吗?你怎么大老远地跑到岳东来?莫不是又遇到了什么难事要请我们帮忙吧?” 常玉虎仍旧傻笑着,挠了挠后脑勺,脸上竟然飞起两朵羞涩的霞光,“确实有事相求,还请薛夫人帮忙。” 唐洛瑜和柯苒对视一眼,无言地交换一个眼神,随后若无其事地素手拿起身边的茶盏,“到底是何事值得你亲自跑过来,事先也不寄封信来。” “这事可不是一封信能说得清楚的,”常玉虎忽然激动起来,胸口都跟着上下起伏,脸上的红晕更盛,额前的汗水也密集了些,“此事必须得当面告知,方能让薛夫人和抱琴知道我的诚意。” 唐洛瑜听见抱琴的名字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一口茶叶灌进嘴里,咳嗽好几声才止住。 柯苒手上还内折药材,听到这话也是一怔,“关抱琴什么事?你们一个在京城一个在岳东,什么时候熟识的?” 还是唐洛瑜脑子转得快,她接过柯苒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有些怀疑地询问:“你莫不是,喜欢上抱琴了吧?” 常玉虎一听,眼睛立刻鼓起来,射出两道欣喜交加的精光,心中一激动就有些按捺不住,用力一拍桌子,大喝一声,“正是!薛夫人果然聪慧过人!” 他这边激动非常,收拾药材的二人却是有些匪夷所思,柯苒更是拧了眉头,“隔这大老远的,你们究竟是如何相识相知的,怎的我也未曾听抱琴提起过此事?” “自然不是在京城和岳东两地了,”常玉虎情绪高涨,完全无视了各种疑点,“我们是在两地中间的玉带山上遇见的,抱琴姑娘生性内敛沉静,还会弹琴写字,真是世间难得的女子。”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说起往事眼中竟流露出些期待和向往,双颊染着霞光,显现出一种极为割裂的违和感。 柯苒和唐洛瑜又对视一眼,不得已将他的美好回忆打破,“那为何我们从未听起抱琴提起过你?” 常玉虎一怔,脸上的笑容收了大半,不过仍旧残留着些欢喜,思索片刻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抱琴姑娘性子内敛,定是不好意思将此事公之于众,我这不是来找她了嘛。” 说罢,他又急不可耐地凑到唐洛瑜身边,“薛夫人,抱琴姑娘如今在何处?你快些让我去找她,她准已经盼我多时了。” 柯苒心中的疑团越发地大,唐洛瑜也很是为难,奈何架不住常玉虎的再三请求,两人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罢了罢了,你这般急切我就叫她过来一趟,你们当面聊。” 说着,唐洛瑜便差了刚进院门的一个丫头去叫人,常玉虎又喜又慌,抱琴未来的时候不住地整理自己的衣衫和头发,将衣襟掸得噼啪作响,还不时催促着让二人瞧瞧是否得体。 第435章 不是抱琴 很快,侧门便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常玉虎一听那脚步声便更加紧张,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捏得紧紧的,脸上的红晕越发显眼。 “定是抱琴姑娘来了。” 他额头的细汗又冒出一层,在日光下闪着晶莹的光,两只嘴角差点要咧到后脑勺。 一抹青色的身影一闪,抱琴纤瘦的模样出现在众人眼前,她身子单薄,身量不高,但是脊背挺拔,气质清雅,柳眉杏眼,眉目如画,当真像是那古琴一般透着古朴典雅的气息,虽是个丫鬟却也有些小家碧玉的模样。 “夫人。” 她快步来到唐洛瑜身边,低低身子行了一礼,又对着常玉虎道了个万福。 常玉虎看清了她的脸,面上神色一怔,双眸中明朗喜悦的光芒快速黯淡下去,上扬的嘴角也急速扯平,眉头一皱,有些难以置信地将抱琴上下打量一番,随后找准机会将唐洛瑜和柯苒拉到一边。 “这当真是抱琴姑娘?” 柯苒有些不悦,“怎的?瞧不上?人家可比你长得清秀多了。” 常玉虎有些无措,一时有些抓耳挠腮,“可是我遇见的抱琴姑娘完全不长这样啊!这位姑娘好看是好看,但是抱琴……抱琴是要高些,脸蛋也要小些,皮肤也黑些。” 他搜刮枯肠,本就识字不多的脑子一急躁就更是描述不清,可柯苒掰扯了好一会,抱琴被晾在一旁许久,她实在心中疑惑,便跟着上去,站到唐洛瑜身边。 “夫人,您叫我来是要做什么新糕点吗?” 私下讨论的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抖,纷纷住了嘴,常玉虎又瞧了一眼抱琴,还是冲唐洛瑜摇头,压低声音道:“这根本不是抱琴姑娘。” “什么不是?”这话让抱琴听了去,圆圆的脸蛋上也蒙上一层厚重的疑惑,不解地瞧着三人,“夫人今天好生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柯苒急了,踹了常玉虎的小腿一脚,“到底怎么不是,你说啊!” 常玉虎急得满头大汗,只得一个劲地辩驳,“这真的不是抱琴姑娘啊!” 院中吵闹一团时,忽然侧门又被人“吱呀”一声打开,如此突兀的声音终止了几人的吵闹,四人纷纷回首看向门口,原来是薛琳琅的贴身丫鬟春兰正从屋中出来。 “啊!” 常玉虎突然毫无征兆地大喊一声,随后丢下几人,一个翻身跳过栏杆拦在春兰跟前,抬手就捏住了她的肩膀。 “抱琴,是我啊,我是常玉虎,”说罢,他又赶紧冲院中的几人挥手,“这才是抱琴姑娘!我记得清清楚楚!” 柯苒和唐洛瑜更是疑惑,却也只得匆匆跟过去。 春兰被常玉虎抓了个猝不及防,面上一白,下意识想要后退,却硬是挣扎不开,也慌乱起来,“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这下轮到常玉虎发愣了,他脸上肌肉抽动一下,似乎有些难以接受,随后将脸怼到春兰面前,又是捏自己的脸颊,又是翻自己眼皮。 “抱琴姑娘,你好生瞧瞧,我是常玉虎啊,我们在玉带山见过面的。” 春兰也是个气性大的,见到常玉虎这鬼迷日眼的证明动作恨不能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心中一恼,张口便没最开始那般客气了。 “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快放手!我不认识你!” 她将手挣脱出来,一路逃到唐洛瑜身后,常玉虎百思不得其解,还追在她身后一个劲地问。 “你快走开!”春兰躲在唐洛瑜身后不出来,“我根本不认识你,也从未与你见过面!” 常玉虎无奈,脑袋一低,却又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又伸手进怀中快速地摸索起来,最后掏出一方叠得四四方方的丝绢。 他将其抖开,只见丝绢下方绣着一丛盛开的兰花。 “你还记得这个吗?”常玉虎将丝绢放到春兰面前,“这是你送我的丝帕,是咱们的定情信物啊!你连这个也不记得了吗?” 春兰皱着眉瞧着那丝帕,随后也记了起来,一把将那丝绢夺过来,瞧了又瞧。 “这确实是我的丝绢无疑,”她道,“但是这丝帕是我前些日子掉的,并非是私相授受,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常玉虎那暴脾气忍不了了,当场又发了怒,“这本来就是你给我的丝绢,当时天光大亮,也不存在看错认错的问题,你如今难不成想抵赖不认?” 唐洛瑜和柯苒在身边,春兰也颇有底气,也高声辩驳道:“我本就不认识你,我只不过是掉了一只帕子让你捡到,你就硬说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那若我是个男子,我随意去偷取一个小姐的发簪首饰,事后便可要挟她嫁给自己吗?” 常玉虎这脑子转不过弯来,闻言登时气上加气,“你的意思莫非是我故意偷取不成?我常玉虎虽生性莽撞,可是从未行过这种苟且下作之事,你不认便算了,竟还将这罪名扣在我头上。” 他气急败坏又拙嘴笨舌,怎么也说不过春兰,一气之下,干脆冲出了门,脚步“咚咚”作响,像是要将地板都踏破。 围观了整场事件的几人皆是一头雾水,见常玉虎消失在门口,春兰这才胆战心惊地从唐洛瑜身后钻出来。 她年纪尚轻,人倒是机灵,就是心性高,吃不得亏。 “多谢夫人。” 她轻轻地行了一礼,脸上还残留着激动的红晕。 “你当真不认得此人?”唐洛瑜柳眉轻拧,指着常玉虎的背影询问。 “不认得,从未见过,”春兰将脑袋摇成拨浪鼓,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那样忽然冲出来,不由分说地说我和他有定情信物,简直比当街拐人还可怕,吓死我了,还好夫人在府上,要不然说不定今日我便真着了他的道。” 唐洛瑜同柯苒困惑地对视一眼。 “你且下去吧,”她冲春兰做了个手势,“今日之事暂且不要声张,此人……还算是我一个故交。” 春兰吓了一跳,赶紧道歉,唐洛瑜心思不在这里,只得敷衍两句让她离开。 第436章 提亲一案 “抱琴。” 等到春兰一路小步地跑开,唐洛瑜才将抱琴唤过来。 “你可认得方才那人?” 抱琴生得机敏,刚才旁观了全程后已然看出了事情大概,她搭眼瞅了一眼常玉虎离开的方向,摇头否认,“奴婢当真不认得他。” 唐洛瑜有些犯难,将双手抱在胸前,柳眉微颦,“他说见过你,却又将春兰认作你,还拿出了定情信物,但你们二人皆对他没有印象,此事甚是蹊跷。” 柯苒也提着篮子过来,面上有些不满,“这厮还是全然没有改掉那莽撞粗俗的性子,莫说是抱琴和春兰了,刚才那副德性谁敢认他,好在柴进不在,若他要是在,定给他点教训尝尝,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这样讲话。” 他嘟嘟囔囔地抱怨一阵,却见唐洛瑜没有回应,便又清清嗓子,宽慰般道:“哎算了算了,说不定就是认错人了,每日经过玉带山的人那样多,认错人也不稀奇。” “不对劲,”唐洛瑜不接受这个解释,只颦眉摇头,“其中定有蹊跷,抱琴,你去告知观棋她们,一并去查一查。” “是。” 抱琴领了吩咐便小步离开,很快青色的身影便消失在木门后。 她刚离开不久,侧门又“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二人齐齐回头,原来是下衙的薛林策回来了。 他褪去了自带威严气息的官服,换上了平日的草白色长袍,腰间束着一黛色腰带,侧腰垂挂着一只唐洛瑜亲手绣的香囊,一枚造型别致的玉珏,发丝一丝不苟地绾起,身姿挺拔,爽朗清举,迎面走来时宛若迎风而立的青竹。 “方才我见抱琴急匆匆地出去,”他目光落在唐洛瑜身上,面上便不自知地带了些笑意,“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倒是心思缜密目光锐利,唐洛瑜也觉不是什么大事,便轻巧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三言两语地讲了,权当是话家常。 “我看呐,”柯苒又将篮子搁在石桌上,轻松地坐下来,一面整理药材一面闲话,“多半就是认错了,洛瑜还非要查,到时候你瞧吧,常玉虎保准是瞧见了某个和春兰长得像的姑娘,恰好那姑娘名字里有个琴字。” 唐洛瑜自然是不服,将他手上的干花打掉,“那帕子一事又作何解释?春兰都说了那帕子是她的。” “这不更好解释吗?”柯苒大喇喇地开口,“寻常姑娘家的帕子不就是四四方方一块布,丝的绸的也分不清,颜色不就是青的白的,上面的花儿也就是个梅兰竹菊,有一模一样的帕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唐洛瑜眉心抽了抽,想反驳,却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词,便暂时住了口。 “这事情确实奇怪,”薛林策忽然开口,“本来最开始我也以为是什么认错的常事,不过听你们一说,我倒是觉察出些怪异之处来。” 身旁的两人听出些异样,便催促道:“何事怪异?你也遇见了这样的事儿?” 薛林策将二人的表情扫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今日审理的便是类似的提亲案子,”他将一只手肘搁在桌上,长眉一拧,“有个书生去王员外家提亲,说是与王小姐已经私定终身,王员外将小姐叫过来,却发现二人彼此间并不认得。” 柯苒一听就来了兴致,两只眼睛顿时瞪得圆溜溜的,手上的活计都不干了,伸长了脖子追问:“两人一点都不认得?” “不认得,”薛林策摇头,“旁人皆以为是什么书生和千金小姐的凄美故事,那书生求见小姐求得是心力交瘁,结果二人一碰面,对彼此完全没有印象,王小姐也是一头雾水,言自己从未见过什么书生。” “然后呢然后呢?” 柯苒迫不及待地催促。 “后来,这书生认出了小姐身边的丫鬟,说与他私定终身的人是那丫鬟,”薛林策继续道,“他还拿出了丫鬟送的定情信物,乃是一条红缨。” 唐洛瑜发觉不对,开口接过话茬,“那丫鬟是不是也说那红缨确实是她的物件,但从未见过书生。” “正是如此。” 薛林策同她对视上,二人眼中皆是疑惑而严肃的光。 柯苒怔愣了半晌,还想用认错来解释,薛林策却在他开口前杜绝了这种可能。 “那丫鬟和王小姐长相没有半点相似,并且二人年岁差距颇大,就是黑灯瞎火提个豆大的光点也不可能将人认错了去。” 柯苒讨了个没趣,低下脑袋继续分拣篮子里的药材。 “一件事可能是巧合,但是两件的话……”唐洛瑜撑着下巴思索,“而且,为何这两件事日子隔得这样近,定是有什么蹊跷。” 她念着念着,又回首去瞧自家夫君,“那这案子就以乌龙结尾了?” “也不得不这样了,”薛林策有些苦恼地扶额,“既然那丫鬟和王小姐都说不认得他,自然也没有强娶的可能,于是便当是闹了个误会。” 唐洛瑜又沉思下来,敲了敲额头,又忽然抬头,“这书生可有提及自己在何处与意中人见过?” 薛林策的太阳穴跳了跳,心中浮起一股异样之感,“玉带山。” “玉带山?” 唐洛瑜激动之下“蹭”一声站起来,这一次,连柯苒都察觉出异样了。 “怎的了?” 薛林策一头雾水,不懂为何自家娘子为何这般反应激烈。 “方才常玉虎也说自己同春兰是在玉带山见面的,”柯苒将手上的活计搁下,“看来事情定是出在这个什么山上了,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一股脑地跑到这山上去做什么?那山虽在岳东和京城必经之路上,可若是要专门去也得绕少说小半日的路。” 唐洛瑜抬眼瞧了一下天空,见天色还早,便轻快道:“看来得将常玉虎叫来才能探知一二了。” 说罢,她便招手唤来一个丫头,打发她去外面寻常玉虎回来。 那丫头出去不到半柱香工夫就将常玉虎找了来,此人还在气头上,对几人说话时也是粗声粗气。 第437章 玉带山月老庙 他一进屋便将地面踏得咚咚作响,见了薛林策后也只是敷衍地行了个礼,“草民见过薛大人。” 三人不与他多废话,唐洛瑜直奔主题,“常玉虎,你先前可是说你和春兰在玉带山上见过面?” 常玉虎吸吸鼻子,撇撇嘴,似乎很是委屈,沉默片刻才道:“我现在也不知究竟有没有见过面了,若是见过,我也不明白到底见的是谁了。” 柯苒是个急性子,催促道:“你且直说,究竟是不是玉带山?” 常玉虎斜睨他一眼,眼珠子乱瞟一通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是……” 还是唐洛瑜洞察力敏锐,一眼便发觉他情绪不对,“承认个地方有这么为难你吗?莫不是这玉带山上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怎么可能?”常玉虎果然一下便中了激将法,脸上一红,激动过后又有些害羞,“其实,这玉带山上新修了一座月老庙,听说灵验得很,你们也知道,我也老大不小了,所以……” 他脑袋慢慢垂下来,三人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你还信这个,”柯苒带着些调侃语气,“往日见你也不像这种人啊。” 常玉虎面色又是一红,激动之下开口便高了八个度,“我知道我以前是土匪,但是我已经金盆洗手去做好事了,信这个怎么了?拜月老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 他嘴上说着不丢脸,往日染了些风霜的脸却已经变得黑红一片。 唐洛瑜出言终止二人的吵闹,看向薛林策,“看来事情起因应当是玉带山的月老庙。” 薛林策将视线投向远处,“是得找机会去瞧一瞧了。” 次日正好是休沐日,柴进听说第二天几人要去月老庙,便也要求跟着去。 四人起了个大早,太阳刚从山头探出半个脑袋,空气中还漂浮着一层乳白色的雾气时大伙便背了简单的行囊往玉带山去了。 这条路是岳东前往京城的一条羊肠小道,路上杂草横生,但也勉强算个平整,也不颠簸,最开始极其狭窄,只允许一辆马车通过,周围也没什么人家,走着走着,路面便开阔起来,远远近近可以瞧见许多错落有致的住户。 走到晌午时分,大伙已然到了玉带山脚,这山不算高,抬眼便可瞧见绿树丛中矗立着一方小小的庙宇,白色的烟雾盘桓上升,不用靠近都可以嗅到一股烟火香气。 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了起来,越靠近庙宇,周围的人便越多,姑娘们小伙子们一对一对的,有的三五成群,有的提着篮子有的带着红绳,人头攒动,络绎不绝,甚是热闹。 柯苒随手拦了一队过路的青年男女询问,“敢问二位,这月老庙可是日日都这么热闹?” 这对青年对视一眼,女子捂着嘴轻笑两声,“这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呢,你们也算是来得巧,听我家阿婆说啊,今个儿灵力最为旺盛,若是和心上人一起前来许愿,定可以修成正果。” 她的眼神在四人身上瞟了一眼,有些好奇地拉着柯苒,“你们一行四人吗?” 大伙没有反应过来,便承认了,这女子又是甜甜一笑,指着唐洛瑜和薛林策道:“我可是火眼金睛,瞧得出二位已经成亲了,怎的成亲了还来此许愿?” 两人顿时有些尴尬,柯苒帮着打了句圆场,不想这姑娘又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他身上。 “怎的这位公子陪同人家夫妻过来许愿?不带自己的心上人吗?” 柯苒脸上一红,下意识求助地看向柴进,柴进便上前一步将他拉到身后,那女子见状立刻明白了个大概,冲身边的情郎挤挤眼睛,随后嬉笑着远去了。 小插曲后四人继续往山上走,又走了半里路总算是瞧见了气派的庙宇大门,这里已然聚集了许多手挽手的青年男女,个个手上持着系着红绳的同心锁,庙外一棵参天古木上已经挂上了许多红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交谈声不绝于耳,甚是热闹。 四人逆流行走很是不便,柴进走在最前方,柯苒便小心地用两个指头拉着他的袖子跟着,薛林策伸手握住唐洛瑜宽袖下的手掌,将她小心地护在身后。 薛林策和柴进皆是各自高挑,二人行走在往来的人流中时便显得鹤立鸡群。 在其中窜来窜去好一会,众人总算是找到个勉强可以落脚的地方,在人群中钻了这许久,身上也沾染了许多香火气息。 “此处当真是热闹,”柯苒一面扇着风一面嘟囔,“你们瞧,那大门处排了那老长的队伍,先前从山腰一路过来就没瞧见空余地儿,这样排下去不得排到地老天荒啊?” 其他几人也很是无奈,柴进抱着双臂站在前方替柯苒遮挡日光,高大的身形在地上投下一个宽肩窄腰的阴影。 “来都来了,”他倒是看得开,“总不能刚到就回去。” 几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大伙纷纷回首,只见一僧人打扮的人正双手合十信步过来。 他的目标清晰,过来后就对四人行了一礼,“各位施主可也是来求姻缘的?” 四人一怔,不知这僧人为何偏巧在人群中找上自家,总觉有异,相互交换一个眼神后便统一了意见,一致将薛林策推了出去。 “没错没错,”唐洛瑜不停点头,“我兄长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始终没有姑娘愿意跟他,大师你快帮着瞧瞧吧。” 那僧人轻巧地抬眸,快速地将一旁的柴进和柯苒扫视一眼,二人捕捉到这个异样的神情,也赶紧夸张地接话,“不错,我家少爷从小便不讨姑娘喜欢,老爷和夫人都着急,听闻玉带山上的月老庙最为灵验,这便赶紧让少爷来了一趟。” 僧人闻言这才露出些浅浅笑意,冲着几人又是一礼,“还请诸位施主放心,这月老庙修筑于高山之上,吸收天地灵气,最为灵验,施主大可放心。” 第438章 求神拜佛 柯苒当然是不信,他嘴快,正要开口杠几句,好在柴进发现得及时赶紧将他扯住拉到身后。 “既然如此,那就再合适不过了,”柴进故作敬佩地向僧人行了抱拳礼,“不过敢问师父,这庙宇中这样多的香客,我们从现在开始排怕是要等许久吧。” 僧人笑了一下,“非也非也,依各位所见,许多施主已然求得姻缘,只是前来求得长久,既然公子的来意与众人不同,自然有别的路径可以走。” 大伙听出异样,薛林策便赶紧装出着急的模样追问:“究竟是何种路径,还请大师告知。” 僧人闻言眼睛一眯,眼底快速划过一丝狡猾的光,“前来庙宇中求姻缘的有快有慢,施主是想要快的还是慢的?” 这说法倒是新鲜,不过一听就是有诈。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唐洛瑜轻巧地上去挽住薛林策的手臂,笑嘻嘻道:“我薛家不差钱,当然是要选快的,是吧,哥?” 她抬头看向薛林策,不住地冲他使眼色,薛林策心领神会,学着纨绔子弟的模样将双手插在腰间,“没错,我家富可敌国,要求姻缘当然是选快的!” 柴进和柯苒也赶紧附和。 见四人挺上道,僧人脸上的笑意便越发浓厚,两只狭目都快要挤成一条细缝。 “既然如此,还请薛公子随小僧走一趟。” 他向薛林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薛唐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随后便跟着上前,柴进和柯苒想要跟上,却被那僧人抬手拦住。 “后院占地狭窄,容不下许多香客,还请二位在此等候,”他双手合十又行一礼,“请二位放心,只需稍等片刻就好。” 两人皱了皱眉,又同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薛唐夫妻二人对了个眼,随后才点头应允。 瞧着那僧人也转身准备离开,柴进心头又起了一层狐疑,他终归是个走江湖的人,总是事事小心谨慎。 “慢着,”他开口叫住那僧人,一步一步过去,“请问师父这个快的是怎么个法子?方才您也未解释明了,如今开口问,可还能探听一二?” 僧人面颊上的肌肉抽搐一下,随后又恢复先前笑容满面的模样,“施主多虑了,只是稍微特殊些的求神拜佛方法,半柱香的工夫就好。” 柯苒这嘴快的这次又抢在前头,“那怎么个特殊法?我倒以为是什么特殊的法子,怎的也是求神拜佛?” 那僧人闻言面上表情登时凝固一下,眼中快速地划过一丝不悦,片刻后又故作为难,“还请施主恕罪,庙中住持再三叮嘱过小僧不许将此方法外传。” 柴进一听便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就将柯苒拉了回来,又对僧人简单道了歉,磨叽一通后,那僧人才带着薛唐二人离去。 瞧着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转角处,柴进叮嘱柯苒在原地好生等待,随后一跃上了屋檐,悄悄地跟了过去。 那僧人带着夫妻二人一阵东绕西绕,走过一道道侧门和回廊后进了后殿,此处幽深宁静,四方都是屋墙,墙后便是参天大树,将外界的一切杂音都隔绝在外,跨入大门的那一刻就像是掉入了另一个寂静无声的世界。 唐洛瑜下意识捏紧了薛林策的衣袖,他则轻轻拍了拍自家娘子的手背表示宽慰。 这里实在是太过安静,静到让唐洛瑜心头浮起一丝异样。 别的庙宇后殿也是师父们打坐念经的地方,四处皆是香火气和念诵经文和极富节奏的敲木鱼动静,怎的自从方才一进门,她硬是半个其他僧人的影子都没瞧见,更别提有人念诵了。 “二位施主,”领头的僧人转过身来,“这求神拜佛的法子特殊,只能求姻缘的一人前去才算虔诚,况且男女有别,这位女施主先去偏院等候片刻吧。” 说罢,侧门后便钻出一年纪更小的和尚准备带路。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相互颔首,随后才彼此分开。 唐洛瑜跟着那小和尚前去偏院,越走越觉得有些不对劲,既然自己不能一同前去,那方才叫自己过来作甚? 她心中还未想出个答案,便已然抵达偏院。 这里更加偏僻幽深,院落中栽种了些颜色各异的丁香,倒是瞧得人赏心悦目,她前脚进了屋,那小和尚竟也跟了进来,她心中不悦,特意将房门大开。 屋中家具陈设倒是干净整洁,她留了个心眼,特意瞧了那少有人触摸的地方有没有灰尘,见上面还残留着水渍便知道是经常清扫。 日光被栽种在屋外的大树削弱大半,又让丁香将剩余的光线过滤,照进屋中时已经所剩无几,那小和尚不言语,就杵在屋门口,不进不退,让人心中生疑。 唐洛瑜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坐下,凳子还没坐热,那小和尚竟不知从何处端来一壶热茶搁在她面前,还热情贴心地替她倒了一杯来。 那茶盏也是精致,特意做成了竹节的模样,其中浮动着的浅绿色茶水便显得更加赏心悦目。 “施主请用茶。” 那小和尚倒完茶水就继续一动不动地立在她身边。 唐洛瑜本不想喝,可每次回头都见那和尚从上至下地死死盯着自己,好似在监督她喝茶。 无奈,她只得用宽袖挡了,将茶水一饮而尽。 那小和尚见状,脸上的线条这才生动几分,添了点笑意,在她对面坐下,一面同她讲经一面注意观察她。 他的异常举动没有逃过唐洛瑜的双眼。 聊了一会,她便扶住额头,发出些极为难受的哼唧声,“小师父,我忽然头疼,你可否去寻些药来?” “头疼?”那小和尚一愣,似乎有些意外,“怎会忽然头疼?” “是啊是啊,”唐洛瑜有些浮夸地将两只胳膊交叠放在桌上,随后将脑袋枕在手臂上,“我觉得天旋地转的,疼得厉害,也晕得厉害,怕是染了风寒了……” 她声音越发虚弱,最后细微如蚊,索性脑袋一歪,双眼一闭,当场趴在手臂上昏迷过去。 第439章 心悦女子 那小和尚忽地站起,一脸茫然地看了昏迷的唐洛瑜许久,最后才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最后从偏院另一侧请来一手拿念珠,年纪稍长的和尚。 大和尚往唐洛瑜所在的房间走去,开口时连连抱怨,“怎么这么久?你不是说那药有奇效吗?” “师兄恕罪,”那小和尚点头哈腰地道歉,“这女子多半是体质特殊,喝了那茶水后半天也没有效果。” 大和尚眉头一皱,剃光的额前立即冒出许多沟壑,“那你叫我过来作甚?” “她……她……”小和尚支支吾吾起来,“那茶水虽对她没有效果,但是我讲了一会儿经书后她竟然昏迷了。” “昏迷?”大和尚捏着念珠的动作一顿,“你莫不是加多了,这药多了可是会出人命的。” “就是按照往常的剂量掺的,”小和尚梗着脖子辩驳,额头上冒出一排细汗,“不多不少,会不会是此人身子虚弱,吃不得这药,会不会起些红疹子冒出些淤血之类的,若是……” “莫急。” 大和尚的眼珠子飞快地转了一圈,随后抬腿进了屋子,隔着衣服摸了摸唐洛瑜的颈动脉,又用念珠搁在她鼻尖探了探,见念珠上起了一层水雾后便放松许多。 “应当只是身子骨虚,受不住这药效。” 小和尚这才抚着心口长舒一口气,“那便好,此人方才在前殿说她家有钱有势,我看她和那姓薛的穿得也不像是普通人家,他们兄妹俩身边跟着的两个侍从也是衣容不凡,若是她出了事,当真不知如何交代。” 大和尚闻言就来了气,将念珠“啪”一声摔在他头上,“咻”的一声,小和尚头上便鼓起两道红痕。 “师兄,怎的了?” 小和尚不明所以地捂住脑门,很是不解。 “你尚未探清底细就将人带到偏院来,惹出祸端怎办?”大和尚双眼一红,“若这对兄妹家中当真有权有势,你我都难辞其咎!” 大概是觉得唐洛瑜早就昏死过去,二人斥责时也全然没有顾虑。 “是是,”小和尚赶紧低头认错,“我明白了。” 两人沉默半晌,那小和尚又抬起头来,试探着问:“那如今怎办?” “当然是不能按照原先的来了,就先让她在这歪着,等会她兄长出来再叫醒她,就说她染了风寒又跋山涉水自己睡过去了,”大和尚捏着念珠,力度之大指节泛白,“你这次记住她的药量,下次莫要用多了,这次就先算了,若是一来就出了事儿也不好兜。” 小和尚又是一阵点头哈腰地同意。 唐洛瑜自然没有当真将那茶水喝下,她宽袖中藏了一吸水性极好的海绵,方才用宽袖遮挡时她将茶水都倒在了海绵上,随后全程装昏迷。 两个和尚对她毫无顾忌,在屋中叽叽歪歪地讨论了半晌,唐洛瑜只听出这茶水中定是掺了药物,但这药物是什么,喝下后具体有什么症状,以及二人原本的计划是什么,她是一点也未探听出来。 她这边装昏迷装得腰酸背痛,薛林策那边已经被领到一处偏殿,这里确实竖立着一座巨大的月老雕塑,只是他身边还置放着几座从未见过的神像,薛林策瞧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奇怪。 那僧人替他拿来一蒲团,示意他跪下。 “施主,现在就可以磕头许愿了,”僧人笑盈盈开口,“记住,心诚则灵,速度则不达,莫要急功近利啊。” 这和尚竟然还能讲几句漂亮话。 薛林策心中犯了句嘀咕,面上却是恭恭敬敬,他一掀衣摆跪了下来,随后又在胸前双手合十,装模作样地冲着各位奇异的神像雕塑叩拜几次。 那僧人只在一旁瞧着,也全然没有起到引导的作用。 叩拜了十下左右,那僧人忽然出了门,薛林策心中正奇怪,回头时又正好撞见他进来。 “施主,您可以起身了。” 那僧人面容和谐地开口,薛林策闻言便顺从地起身,将蒲团置放到一旁,直起身子时才发现此人手上捏了两张红纸片。 他心中疑惑,脑中揣测片刻后那僧人直接将红纸片递到他跟前。 “施主,您方才已经诚心许愿过,如今便在这红纸片上写下你心悦女子的容颜和品性吧,越是详尽越好。” 对上这僧人笑得满脸褶子的脸,薛林策心中那股异样之感越发浓厚。 他眉心抽了抽,还是将那两张看起来像是姑娘家口脂的红纸片接了过来,大概是手上沁出了些汗水,那纸片刚捏在手里,便将他的指尖染得殷红,搭眼一瞧,当真像是流了血一般。 那僧人没有注意,还顺势递过来一支饱蘸墨水的、极细极细的毛笔,随后还出门以表示回避。 薛林策拿了那毛笔和纸片,瞧着那造型别致的众神像,索性按照自家娘子的模样和性格写了一通。 写完吹干,他将两张红纸片叠在一起,出门交给了在外等候的僧人。 见那僧人将红纸片包在一个小小信封里,他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做出纨绔子弟的模样,只看着自己面前的空气问:“怎么样?本公子什么时候可以找到这姑娘?” “施主放心,”那僧人一面笑一面将信封揣进袖子,“您既然已经在月老前许过愿,十日后便可和这姑娘见上一面。” “十日?” 薛林策马上拉下脸,面色一黑,“你先前不是说快吗?怎么还要本公子等十日?” “施主息怒,”那僧人倒是不温不火,面色平静,“先前小僧告知公子欲速则不达就是这个道理,施主只需耐心等待十日,十日后再来,定可以见到姑娘本人。” 薛林策的太阳穴跳了跳,心中的疑惑像是春雨后的杂草,顷刻间就茂密不已,“当真如此?” “出家人不打诳语。”僧人向他行了一礼,随后又眼珠子一转,直言道,“今日的香油钱是十两。” “好,”薛林策故作豪迈,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十日后本公子再来,届时必须见到那姑娘本人。” 第440章 茶中下毒 那僧人一见银子便两眼冒光,接下来后又是一阵装模作样地保证。 “我妹妹在何处?” 薛林策左右瞧了一眼,并未看见唐洛瑜的身影,眉心抽了抽,心口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令妹还在偏殿祈福,恐怕还需要稍等片刻。” 那僧人敷衍着回应了一句。 薛林策心中觉得不妙,便冲躲在暗处的柴进打了个暗号,后者便悄悄跃上屋顶前去寻找唐洛瑜。 他一路绕过回廊,翻过许多侧门,终于瞧见了那生长着各色丁香花的院落,便足尖一点,落在后院中,从后窗翻入。 屋门已经被先前那俩和尚关上,屋中算不得明亮,空气中回荡着一股残余茶水的气息,裹挟着淡淡的潮湿味。 柴进很快适应了晦暗的光线,果然见屋中央的桌上趴着一熟悉的人影,不是唐洛瑜还能是谁? 他心中登时咯噔一下,赶紧上去试探了鼻息,隔着衣服探查了一下脉搏,立刻明白她并中药。 “唐姑娘,”他试探着推了推他的手肘,“是我,柴进。” 唐洛瑜先前本来已经起身,是听见后窗有动静才又爬下装睡,随后又听得有人翻窗而入,还走到她身边探了鼻息,以为又是先前那俩和尚回来查验,于是赶紧闭紧了眼睛。 这会听见柴进的声音,她心口的大石顿时落了地,赶紧睁了只单眼一瞧。 “哎呀,”她赶紧支起已经弯得腰酸背痛的上半身,“你可算是来了,这俩和尚都不是什么好人,方才竟还妄图给我下药,林策可还安然无恙?” “大人无事,”柴进眉心跳了跳,“你说他们给你下了药,下到了何处?可还无事?可有头昏?” “我倒是没事,”唐洛瑜眼神清明,头脑转得飞快,“我见那给我送茶的和尚鬼鬼祟祟便多留了个心眼。” 听到送茶,柴进便果然在桌上瞧见一杯残茶,他行走江湖惯了,虽比不得柯苒医术广博,但对蒙汗药之类的东西也是极为熟悉,便赶紧将那茶盏取了过来,搁在鼻尖细细一嗅。 “如何?” 唐洛瑜赶紧追问。 “闻不出来,不像普通的蒙汗药。” 柴进摇头回应。 唐洛瑜灵机一动,从袖中掏出一方手绢,将杯中干瘪的茶叶倒了许多出来,那手绢包了交给柴进。 二人还未来得及多讲几句话,忽然听见屋外又是一阵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先前那女子还未苏醒?是不是当真用药过量?别损了心智让人发现异样。” “师兄放心,我今日是顶点投的,定是那女子身子骨虚弱,承受不住。” 脚步声在房门口停下。 “那你还不快去将她叫醒?她兄长已经在大殿催了。” “是,我这就去。” 随后,便是房门被“吱呀”推开的声音。 趁着那门刚开个缝隙,柴进便足尖一点,飞身跳到屋顶的大梁上蹲着,此时天色阴沉,屋中便更是晦暗,他又身着玄色衣衫,正好稳稳当当地隐匿在阴影之中。 唐洛瑜则赶紧继续爬下装睡。 “施主,”先前那小和尚来到她面前,低声喊了几句,“施主醒醒。” 唐洛瑜这才装作刚刚清醒的模样爬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故作惊讶道:“哎呀,真是太十里路,我怎么竟昏睡了过去。” 那小和尚捏着念珠微微一笑,“路途遥远,施主体弱,等候时犯了困,小僧见你疲惫,便未将你唤醒。” 唐洛瑜闻言又故作感动地谢了一番,站起身来,扶住额头,“我怎么又觉得有些头昏脑涨的。” 听到这话那小和尚太阳穴一跳,赶紧和稀泥,“想必是舟车劳顿疲劳过度,屋中又潮湿阴冷了些,可能是染了风寒。” 说到此处,怕唐洛瑜追问,他又赶紧岔开话题,“施主兄长已经许愿完毕,正在大殿候您,您请随我来。” “好,”唐洛瑜也适时地中断这个话题,“劳烦师父带路。” 见二人出了门,柴进这才再次从后窗翻出上了房顶,随后跟着唐洛瑜前去大殿和薛林策汇合。 几人碰面后便又七绕八绕原路返回去找还在最外层的柯苒。 他们耽误了许久,此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先前人头攒动、人山人海的大厅也少了许多人,周围支起了许多卖小吃的铺子,空气中混合着寺庙内的香灰气味和饭菜香气。 柯苒等了几人许久,这会正坐在石凳上嗑着瓜子儿,腿上摊开一张废纸,上面已经摆满了瓜果壳子。 “哎,你们可算是出来了,”见了大伙,他赶紧将东西收拾了,快步跑了上去,“先前呢和尚不是说等一会吗?我这都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差点以为你们中了什么计被关在里头了,害得我一阵担心,还想着要不要进去找你们。” 柴进皱皱眉,看着他“一阵担心”的后果,即一手吃空的果盘和一手包点心的废纸。 “难为你这般担心还胃口大开,”柴进忍不住揶揄了一句,“吃饭可累着你老人家了。” “说什么呢,”柯苒一个不乐意就把手上吃剩的玩意都塞到柴进手里,“我等你们不费工夫吗?我腿都站酸了才抢到一个位置,吃点东西怎么了,怎么样?你们可有得到什么线索?” “此处不宜详谈,”薛林策敏锐地察觉身后时常走过来几个和尚,便将三人拉到一旁,“先回去再说。” 其余人自然表示同意,准备打道回府,柯苒觉得自己独自一人在外等候许久甚是可怜,非要几人陪着自己卖了包糖渍话梅才肯走。 最热闹的时候已经过去,天气转阴时正是人群下山的时候,大伙混在人流中,这次倒不像上山时那样拥挤闷热了。 空气中刮着阵阵凉风,像是一条条小蛇钻进袖口,吹得几人有些皮肤发凉。 走出老远,柯苒才继续追问庙宇中的事。 薛林策将自己的事三言两语地讲清楚了,柯苒吃着话梅,脸上的表情越发严肃,半天才蹦出一句,“这磕几个头的工夫,就要交十两香油钱?” 第441章 茶叶和香灰 三人无言地交换一个眼神,只有柯苒还喋喋不休地抱怨此事,直到柴进开口将他打断。 “那你可发现其中有何异样?” “异样?”柯苒嘬着嘴里的话梅核,“你们没有带东西出来,我也很难分辨有何异常,不过这寺庙让一个香客交十两银子,肯定有诈。” 他的话题又回到十两银子上,柴进一拍脑门,想起了那下了药的茶叶。 “柯苒,你且瞧瞧这个。” 他将手绢打开,那干瘪的茶叶被手绢吸干了水分,变得更加枯燥,颜色黑黢黢的,像极了陈年货。 “洛瑜说这是那小和尚给她端的茶,她留了个心眼没喝,发现果然其中有异样。” 柴进解释,这话却让薛林策心中突地一下。 他下意识捏紧了自家娘子的手,唐洛瑜却是神色淡定,安慰似地拍拍他的手背,“放心,我一点也没喝,觉得异样便倒掉了。” 柯苒接过那被手绢包裹的茶叶,左右瞧了瞧,又嗅了嗅,最后拿捻起一小片尝了尝,随后又赶紧吐掉。 “确实下了药,不过这其中的许多药材都没有味道,难以辨认清楚,只有一味曼陀罗分外明显,应该是加得最多的。” 柴进捕捉到关键词,“曼陀罗?那不是……” “没错,”柯苒颔首,又将那茶叶包了起来,“曼陀罗可做麻沸散,也可当做迷药,若是使用过量,食用者便会当场昏迷,其余的药材还需要回去细细研究一番才能辨明。” “不对,”唐洛瑜提出异议,“我先前也以为是什么迷药,于是故意装昏,可是听那小和尚同他师兄商议来看,好似他们见我昏迷也很是意外,难不成这药不止让人昏迷那般简单?” 柯苒没有多言,只抬手掐了一下唐洛瑜的脉搏,确认她没有半点中药迹象才放心。 柴进看出异样,“怎的了?” “不瞒你们说,”柯苒也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面上有些得意,“我先前在外等候的时候觉得无聊,便进了趟大殿,感觉那香火气有异样,便从其中翻了点香灰包了出来。” 唐洛瑜眉梢飞快地一压,“你当着那么多香客的面进了大殿翻人家寺庙的香灰吗?” 柯苒没有半点悔过之心,“我也是为了查清真相,相信菩萨不会怪罪的,我还给菩萨做了几个揖呢。” 三人无言地交换一个眼神。 “你进去的时候没人瞧见你罢?” 薛林策有些担忧地问。 “我这般隐蔽,怎么会有人发现,”柯苒很是自信,“来求菩萨的人当然只看得见菩萨,我动作敏捷,行动迅速,就是周围走来走去的和尚也没察觉异样,我出门时还往功德箱放了几枚铜钱,唉,早知道你要交十两银子我就不往里面……” “快些给我瞧瞧那香灰哪里异样,”柴进忍不住终止他对那十两银子的执着,“可是也有曼陀罗?” “这倒是没看出来,我只是嗅出些异样,味道极其淡,想必最早的药并不是下在香灰中,而是不小心混进去的。” 柯苒将纸包打开,向大伙展示其中灰烬,那灰烬肉眼看来并无什么不妥,味道也闻不出异样。 “这月老庙果然蹊跷,”柴进捏了捏下巴,“这香灰和茶水都下了药,莫不是这些来往香客也受其影响?” 四人聚在一块也想不出个结论,薛林策忽然想起那僧人给过自己两张红纸片写心悦女子的样貌品性。 “他说十日之后再来,便可让我亲眼见到那姑娘。” 三人对视一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世上竟有这样奇异的事,光凭两张红纸片便能找你心中所想的女子吗?”柴进百思不得其解。 柯苒敏锐地察觉他手上的红印子,便一手拉了过来,将他的手心摊开,“这是何物?” “那红纸片上的印记,”薛林策见他严肃,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可也是下了药?” 柯苒垂眉嗅了嗅,“味道和我带出来的香灰很相似,也有些曼陀罗的味道,不过和洛瑜喝的茶还是差远了,到不了让人昏迷的程度。” “看来这寺庙里没有什么东西是安全的,”柴进抱着双臂很是不满,“不是曼陀罗就是迷药,碰见什么都有毒。” 四人一路商议一路回了岳东府邸,路途虽是顺风顺水,但抵达府上时仍旧已经天色擦黑,四处街道都掌了灯,从远处看去一片星星点点的光亮,甚是动人。 洗去一身疲惫,卸下风尘仆仆的衣衫,大伙又在大厅中坐下,沏了热茶商议对策。 柯苒拿了一盏茶来,用茶盖撇去水面上的浮沫,吹了半天没喝。 “这下算是明白问题铁定出在那玉带山的月老庙了,”他一面颔首一面将众人扫视一眼,“说说不定之前在庙宇中求姻缘之人也是受了蛊惑。” 薛林策瞧着指尖上还残留的一抹红色,“他们既然在茶水和香灰中都添加了曼陀罗,想必这药物用量定是极大的罢,又是从何处采摘而来?莫不是有专人供给?” 这话让其余几人眉心都跳了跳,视线齐刷刷地落在柯苒身上。 察觉到大伙的视线,柯苒造作地挺了挺脊背,若无其事地呷了一口茶,最后清清嗓子道:“也不一定,若是地域开阔,空气湿润,土地松软,便可以种植曼陀罗,不过……” 他捏着下巴,声音低了下去,长眉轻拧。 “不过什么?” 柴进忍不住追问。 “不过这曼陀罗都是分布在西域地带,中原倒是很少人种植,旁人若是瞧见了想必也认不得,”柯苒面色严肃几分,“并且,若是这帮妖僧特意隐瞒,那便更不好寻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陷入短暂沉默,唐洛瑜思索片刻,想起白日带回来的茶叶,“那茶水中的其他东西可有验出?” “尚未验明,”柯苒有些束手无措,“这药物甚是奇怪,以往从未见过闻过,像是某种油状物,应当是曼陀罗充当药引,与茶水混合后便发挥药效。” 第442章 商量对策 他顿了顿,又道,“方才我查验过后,发现这药物不会让人昏迷,只会致人陷入四肢无力,神识懵懂的境遇,简而言之就是有意识,但不能动,醒来后除了轻微的头昏脑涨和食欲下降后也不会有其他症状,并且会忘掉药效发作时的事,真是怪哉。” 唐洛瑜将一只手肘搁在桌上,托着下巴,“这帮和尚为何不直接让人陷入昏迷状态?难不成是在用这些饮茶的人验药?” 柯苒将茶盏搁回桌上,“非也,这药物作用奇怪,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帮妖僧既然敢在香灰和纸片中都混入药剂想必定有其他目的。” 外面忽然刮过一股穿堂风,分明混合着夏日的残余暑气,却硬是惊得几人出了一身冷汗。 “那十日后怎办?”薛林策出言打破现场寂静诡异的气氛,“那和尚说十日后便让我去见那姑娘,莫不是其中还有贩卖姑娘的案子?” 柴进行走江湖惯了,也见过几起人口贩卖的案子,心中一动,颔首道:“有可能,偌大一个寺庙,说不定藏了有多少人。” “我倒是觉得不太可能,”唐洛瑜反驳,“若当真是贩卖姑娘,这些姑娘想必也是被迫的,或是从五湖四海被骗到此处,又怎么会乖乖地听那些和尚差遣假扮香客的心上人?” 屋中又陷入一阵短暂的沉寂,薛林策用两个手指的关节一下一下地敲打桌面,长眉微颦,“再者,前些日子见常玉虎和那书生的模样,他们是见到了与梦中情人一模一样的姑娘,纵使这庙宇中藏着许多妙龄少女,又如何找到和他们脑子里一模一样的人?其中定是有古怪。” “那就一定是下了药,”柯苒斩钉截铁,“不过这大殿外全是香客,说是混在香灰里倒也方便,不过后殿并无人用香火供奉,如何下药?”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面面相觑,想不出个答案。 手边的热茶已经慢慢变凉,月亮不知不觉升上枝头,众人还是思考不出恰当的对策。 相继打了几个呵欠后,柯苒忽然神色一转,脸上的严肃凝重褪去大半,转而有些八卦地看向薛林策。 后者被他这个眼神瞧得脊背发凉,柴进也注意到这厮的神情,抬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大伙正在商量正事,你又想说什么胡话?” “哎哟,”柯苒捂住脑门,气鼓鼓地瞅了柴进一眼,随后又一脸欠揍地重新盯上薛林策,“哎哎,薛兄,你说那和尚给了你两张红纸片,让你写心悦女子的样貌和品性,你不妨告诉大伙,你究竟写了什么。” 唐洛瑜本昏昏欲睡,听见这个话题也来了兴趣,转头看向薛林策,撑着下巴,两只眼睛扑闪扑闪的,像是准备兴师问罪。 “今日这般急促,我倒是忘了问你。” 三人的视线纷纷落到薛林策身上,他一时有些茫然,转头求助地瞧了自家娘子一眼,却发现自家娘子才是最期待的一个。 “怎么了?”柯苒在一旁故作困惑,嘴上煽风点火,“你莫不是写了别的姑娘吧?快些如实招来,我们也是为了办案。” 薛林策无奈,看向柴进,却见他也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快些说,”唐洛瑜拿出了当家做主的架势,故意凶巴巴地拍了一下桌面,“你若是写了其他姑娘,我便让你今晚去外面站岗。” “没错没错,”柯苒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快些将所写之语一条一条地如实说来,不让到时候影响办案可就亏大发了,若不是心中有鬼,你怎么会不好意思说出口?” 薛林策往日在唐洛瑜面前厚脸皮惯了,这会倒是额角冒汗,当真有一种被强迫着当着所有人面念情书的尴尬感。 “薛兄,”柴进开口时带着一股少见的苦口婆心意味,“你便说了吧,也是为了查案。” 视线在三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薛林策面上竟透出点粉红,眉眼下意识低垂,声音也弱了许多,与往日穿着官服时威严冷肃的模样大相径庭。 “那还能有谁?当然是按照洛瑜的模样写的了,”他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挠挠后脑勺,“言她容貌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品性蕙质兰心,泼辣果决,写了一堆见还未写满,便又在第二张红纸片上画了个小像,不过我不善舞文弄墨,那小像画得也是难以入目,恐怕难以辨别出是个女子。” 唐洛瑜听见最初几句夸赞的话本甚是开心,最后却又听得一句“泼辣果决”,登时不乐意了,捏起粉拳就砸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平日里待你那样温和体贴,你转脸就去跟人说我泼辣?” 薛林策赶紧“哎哟”一声捂住肩膀,“娘子饶命,我知错了。” 两人打闹一阵,瞧得一旁的柴进和柯苒频频摇头,屋中沉闷寂静的气息倒是随之消散不少。 吵吵闹闹一阵,四人又恢复平静。 屋外月光已经收敛了最后一丝光线,满街的灯火已然熄灭,大地又恢复成一片厚重的墨色。 “不过,话说回来,”柯苒抱着双臂,脖子往后仰,看向屋顶,“为何一定要等到十日后?为何不今日就去?难怪这庙中始终人数众多,想必是一次性根本办不完事。” 柴进微微颔首,“非要十日那定是吊人胃口,你十日后去了,他便又要让你交香油钱,分明是个求姻缘的月老庙,却比奸商还会做生意,当真是一帮妖僧。” “哼,”柯苒一想到那十两银子就来气,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下次若是翻倍我就把这庙子的屋顶给拆了,这次我死活也不往功德箱里投钱了。” 说着说着,他话锋一转,又看向唐洛瑜,不满道:“都是你上次大喇喇地说咱有钱,这下好了,让人给盯上了。” 唐洛瑜向来在口舌上不落下风,自然要反驳,“我不也是为了查案?若不是那样说,你和尚肯定小瞧我们。” 第443章 再次拜访 说到此处,她得意地向柯苒做了个鬼脸,“再者,我家本来就有钱。”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闹半天,最后还是被困意击败,一个个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房间。 十日转瞬即逝,薛林策按照约定再次上山,几人自然也是陪着。 “这次洛瑜就别跟过去了,”柯苒再三叮嘱,“那茶水有异样,说不定又下了什么奇怪的玩意,别贼没抓到,反倒搭一个人进去。” “明白了明白了,”唐洛瑜挥挥手,“你说了一路了,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柯苒见她不耐烦,忍不住批评了几句,两人又在车中拌了几句嘴。 马车在山脚停下,接下来的路途又需要靠步行,好在山头不高,几人也来得早,这会儿路上还没那么多人,行径得也算是顺利。 日头刚在山顶露了个红脸,山腰还漂浮着一层乳白色的雾气,仿佛青山上覆盖的一层面纱,那月老庙在其中若隐若现,甚是神秘,金红的装饰反射着日光,倒是显得气势磅礴,若不是知晓其中潜藏着可怕的秘密,还不知其恢弘大气的表象能骗过多少人。 走着走着,人便多了起来,四人一路上还遇见许多前来搭话聊天的人,似乎求姻缘这同一个目的拉近了大伙的关系,众人都愿意分享自己的经历。 “兄台,”一书生打扮的模样同薛林策并肩前行,“这玉带山上的月老庙可是一顶一地灵验啊,尤其是在后殿跪拜之后,便能让你亲眼看见心中所想之人,这十里八乡的人都是前来求姻缘的,许多达官显贵听说此事也来图个新鲜。” 他一面说一面拍了拍薛林策的肩膀,“还好咱们来得早,这会儿人还不多。” 唐洛瑜敏锐地捕捉到重点,“你说亲眼看到心中所想之人是何意?莫不是能见到本人?” “何止,”那书生来了劲,很快打开话匣子,两只眼睛都在发亮,“你不止可以瞧见,还可以与之交谈,交换定情信物,这里可是促成了许多佳话呢。” 听到定情信物一词,唐洛瑜眉心跳了跳,和三人交换了一个狐疑的神色。 那书生是个话多的,从山腰见到众人后便一路谈天到了山顶,还分享了自己如何寻找心上人的经历,听得几人是心中发闷。 抵达正门后那书生急着去见所谓的心上人,终于肯同几人告别离去。 “薛兄,”柴进将一改造过的小巧峨眉刺塞在薛林策手中,“这枚暗器你拿着防身,我们三人从其他地方跟着你。” 薛林策颔首,接过峨眉刺后便小心地绑在小臂上,拿宽袖遮盖住,随后便前往后殿寻找十日前的那和尚。 他刚走两步,唐洛瑜又忍不住叫住他,“万事小心。” 此时日光清透,唐洛瑜一身草青素色长裙,发丝梳成简易的样式,只用素银簪子和碧绿色丝带装饰,恰如迎风而立的青竹;薛林策一袭鸦青色长袍,脊背挺拔,萧然爽举,身量高挑,周身都透着清冽矜贵的气息,和唐洛瑜对视时恰若一幅和谐动人的水墨画。 “知道,”他勾唇一笑,眼中皆是柔情,“你也是。” 说完,他便继续往前,鸦青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金红的拐角处。 唐洛瑜的视线还停留在他消失的地方,柯苒忍不住咂嘴,“啧啧,人都走了,我们快些去跟着你夫君吧,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又得闹了。” 柴进见这厮又在胡言乱语,抬手就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两人又差点当街拌起嘴来。 估摸着时间,柴进首先跃上屋檐,从高处跟着,柯苒和唐洛瑜则走后门,从侧面的回廊绕一圈后在后殿同柴进汇合。 薛林策放慢脚步,特意给几人留出会面时间,随后才去见了十日前的那僧人。 “施主,你来了。” 僧人手上挂着念珠,身上不知何时披挂了一袭金边袈裟,双手合十冲他行了一礼,装得到挺像那么一回事。 薛林策清清嗓子,故意作出纨绔子弟的模样,从后腰抽出折扇,学着沈怀中的模样单手撑开,不着四六地扇了两下。 “本公子来了,”他仰着下巴,“你十日前说好的姑娘呢?快些带本公子去见。” 袈裟僧人不慌不忙,抬头瞅了他一眼,“十日前公子来时身边跟着令妹和两个侍卫,怎的今日只有公子一人?” 薛林策的太阳穴跳了跳,只觉此人是在试探,便又摇了摇扇子,冷声道:“见姑娘是本公子的私事,让他们一并跟来岂不是坏了我的好事?” 听了这番略显下流的发言,那袈裟僧人不仅不觉反感,脸上竟还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既然施主见人心切,那便请随我来。” 说罢他便抬腿往前,薛林策没有犹豫,直接跟上,躲在暗处的三人也悄悄追上他的步伐。 走过后殿,薛林策本以为要停下,但是袈裟僧人却仍旧带着他七绕八绕,越走越深,一路来到后山。 这里树木茂密,遮天蔽日,空气潮湿,日光全被枝叶阻隔在外,半点也落不下来,分明是白日,却透着股夜晚的寒冷,叫人脊背发凉。 “施主沿着这条青石小路往前走便是,”袈裟僧人指了指地面,“等你看见一处黛青色亭子,听见笛声时,便可以见到心中所想之人。” 薛林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首,果然见适才还芳草萋萋的地面不知何时竟出现一条干净的羊肠小道,那小路弯弯曲曲,瞧不见尽头,前方也逐渐起了一层薄雾,眯着眼看去,好像当真有座小小的亭子若隐若现,竟有种误入仙境的错觉。 他心中觉得惊异,正想回头追问,却见那僧人居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一紧,他东张西望一阵,只有身后偌大的庙宇还在。 咬咬牙,薛林策将扇子合上插在腰间,开始沿着那条小路走。 他步伐稳健从容,周围青草连绵,很快将身后的一切都遮挡住,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绿色。 第444章 亭中美人 走了一阵,周围的雾气好似越发地浓厚,他再也看不清前方的亭子,只听得周围水声潺潺,好似流动着许多小溪。 此时清风吹过,他嗅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那香味很是独特,带着些兰花的清幽,又裹挟着栀子花的厚重,一轻一重,一时让人无所适从,但是闻久了竟又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好似那世间万物都不过是尘埃一捧,直教人心脏都悬空起来。 薛林策嗅着这味道,不多一会脚步竟有些虚浮,他正觉得奇怪,忽然瞧见前方出现了一片花海。 他心中一紧,只见薄雾中影影绰绰有些花朵的影子,他走近了些,只见这花树齐腰高低,向左右两边蔓延开去,足有一公顷,那花朵呈喇叭状,足有巴掌大小,颜色是圣洁无比的纯白,方才的气息就是来自这片花海。 难不成这就是曼陀罗? 薛林策心脏“砰砰”跳动起来,拿宽袖捂了口鼻,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走,走到花丛中间时,他忽然听得一阵悠扬的笛声,那笛声清脆悦耳,听着耳熟,却硬是想不起来调子。 面前的雾气散去许多,走过花丛,笛声越发清晰,一抬头,他才发现自己已然来到那处亭子面前。 亭子中央置放着一圆形石桌,石桌旁是两个青石圆凳,而其中一个凳子上则坐着一身穿藕荷色长裙的姑娘。 这姑娘面向寺庙,背对他而坐,衣衫好似那空中的薄雾,轻盈如玉,粉色的襦裙一直垂到地面,发丝半披半盘,披在身后的乌发如一段上好的绸,手上持一竹笛,方才那泉水般的调子便出自她这里。 薛林策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瞧见她端庄秀美的背影,便在门口堪堪停住。 大概是察觉到身后有人,那姑娘停止了吹笛,缓缓将手臂垂下,忽然轻声开口道:“薛公子,你来了。” 她声音也极为耳熟,薛林策一怔,“你认得我?” “何止是认得,小女子已经在此处恭候公子多时了。” 那姑娘一面说一面慢慢起身,缓缓转过身来,薛林策这才发现她面上还蒙着一层薄纱,刹那间,他脑子里好似闪过一道闪电。 他分明没有瞧见那姑娘的脸,却觉得对方定然和自家娘子长得一样,细细回忆起来,她的声音也和洛瑜一模一样。 这些和尚,难道当真有让自己瞧见心中所想之人的法术? “你是洛瑜?” 薛林策脑子一抽便脱口而出。 那姑娘闻言轻笑一声,抬手将面纱轻轻摘下,薄纱后的脸,果真和唐洛瑜生得一模一样。 “公子方才还觉得我们彼此陌生,原来已然打听到小女名字。” 对方态度温柔似水,娇羞似未开的莲花,手指若刚撬开的蚌珠般细腻圆润,哪一点都同唐洛瑜极为相似,连语气和停顿都一模一样,但她却与薛林策完全不熟识一般。 薛林策揉揉太阳穴。 不,不可能,自家娘子分明在大殿中,正和柴进柯苒在一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这寺庙中的和尚当真有某种法术? “薛公子请坐。” 他正胡思乱想,那姑娘又开口了,伸手指向一旁的圆凳,邀请他坐下。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薛林策只犹豫片刻便坐下,两人相对而坐,空气中尽是花朵的芬芳,混合着草叶的清新气息,倒是沁人心脾。 “你方才说在此等我许久是何意?” 薛林策打开话题,双眼紧紧瞧着她,只见她将摘下的面纱小心叠成一方块搁在手边,又是银铃般轻笑一阵。 “公子莫要见笑,其实小女子来也是为了求姻缘。” 薛林策眉心跳了跳,心头浮现出一股异样之感,想继续听她详谈,对方却素手捏起桌上的茶盏,替他斟满茶水,将杯盏推到他跟前。 “薛公子,”她勾唇一笑,“我们边品茗边细聊。” 薛林策接过那茶水,茶汁温热,透过杯壁传来,倒是让他感觉出几分真实,不过他知晓这庙宇中什么都不可轻易触碰,便只是接过来搁在一旁,并未动分毫。 那姑娘见他不喝倒也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又笑了几声,“实不相瞒,其实小女子是在梦中与公子见过。” 这说法薛林策在很多小说上见过,他故作惊讶,“梦中如何相见?” “公子定然是不信的,”对方眉眼弯弯,像是两弯弦月,“不过想必这就是缘分罢,你我素未谋面,但是我却在梦中与你相见,惊鸿一瞥后便心悦于你,又听闻这玉带山月老庙最为灵验,这才过来寻求姻缘,期望见到公子本人。” 她态度恳切,一双眼中全是真诚,叫人看不出真假,看起来当真是个无邪又动人的妙龄女子。 薛林策左右找不到话题,气氛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那女子转动手上的杯盏,面上浮起两团可爱的红晕。 “公子可知道这凉亭唤作什么吗?” 薛林策顺着她的话往下接,“这个属实不知,还请姑娘告知。” 对方闻言羞涩一笑,脸上的红霞更加明显,“此处唤作相思台,是有情人交换定情信物的地方。” “定情信物”一词戳中了薛林策脑中某块地点。 难不成常玉虎就是在此处与“春兰”交换了手帕?这诱人幻觉之物难道就在此处? 他更觉手上的茶水有问题,便下意识将其推开了些。 “公子怎么不喝茶?” 那姑娘忽然发问,薛林策心坎一紧,抬头时刚好和她审视又狐疑的眼神撞在一起,心头那股异样之感登时更加浓烈。 “我近日精神不佳,”他随口扯谎,“大夫让我少碰提神之物。” “可这茶水并非提神之物,”那姑娘忽然有些不依不饶,“这是我亲手在山下茶园采的茉莉花,晾晒了三七二十一天才密封保存,有养神排毒之效用,公子若是不喝,便是辜负了我一番心意。” 这人怎么还道德绑架起来了。 左右推辞不过,薛林策只好装作将茶水喝下,只不过他拿宽袖挡了,将茶水都倒在了袖中的海绵中。 第445章 促膝长谈 见他喝下,那姑娘又眉开眼笑起来,“公子以为这茶叶如何?” 薛林策作势开开嘴角,信口胡诌起来,“口感绵密,唇齿留香,姑娘好手艺。” 他倒是会夸人,那姑娘又捂嘴轻笑几声,好一会才恢复平静,只是脸上仍旧残留着笑颜,看向薛林策时含情脉脉,这幅模样和唐洛瑜不生气时一模一样。 “既然公子在此处见到了我,想必公子的心上人也是我罢?”她忽然轻声发问,杏眼中全是期待之色。 薛林策眉心跳了跳,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正是,我也是在梦中见过姑娘多次,一直期盼能见姑娘一面。” “那我们便在此处交换定情信物吧,”对方又道,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方才告诉过公子,此处是相思台,许多有情人都在此处交换信物,公子若是不嫌弃,便将这东西收下罢。” 说完,她将手边方才叠好的面纱交到薛林策手上,那面纱薄如蝉翼,触感凉爽,像是触碰到了一丛薄荷叶。 薛林策正在头脑风暴自己送什么东西应付过去时,忽然日头从山边完全升起,橘色的光亮洒下,驱散了大片薄雾,视野也逐渐清晰起来,那姑娘忽然站起身来,脸上闪过一抹惊恐神色。 “时候不早了,我该下山了。” 薛林策一惊,也跟着站起身来,“不是才清晨吗?姑娘为何着急离开?” 对方不答话,只从身边摸出一帷帽戴上,将帽上纱幔都垂下来遮住脸庞,薛林策只觉线索要从手上溜走,便又追问:“姑娘你家住何处?姓甚名谁?家中几口人,我改日便上门提亲去。” 那姑娘速度极快,薛林策问话的工夫已经出了亭子,听见他的问询,便又扭过头来。 “我姓唐名洛瑜,住京城唐家,排行老三,上头还有一名唤唐敏山的二哥。” 闻言薛林策又是狠狠一惊,这家庭情况不是和自家娘子一模一样?这人到底是谁? 思索间隙,对方已然跑进了那一片雪白的花丛中,只有一个戴着帷帽的粉色背影在其中沉浮。 薛林策不想眼睁睁瞧着线索断掉,便索性追了上去,扯着嗓子大喊:“唐姑娘!我还未与你交换信物!” 他嗓门大,后山全是回响,但是无论他怎么追,他都只能看见对方越来越远的身影,最后他足下绊住了一块石头,趔趄几步站稳后对方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这姑娘是属兔子的吗? 薛林策抬眼东张西望地寻找起来,硬是没看见那熟悉的身影。 “施主。” 就在他找人的时候,忽然身后又传来那和尚的动静,他这会正沉迷找人,猝不及防的声响一动,他吓得后背一哆嗦。 一转头,他便正好瞧见那袈裟和尚一步一步过来。 他赶紧又拿出纨绔子弟的架势,将那面纱随意地揣在袖子中,随后又从腰间抽出折扇,半是责怪半是质问道:“唐姑娘呢?本公子才同她讲几句话她怎么就走了?可是你叫她走的?” 他立眉竖眼,态度轻佻,简直好一个纨绔模样。 “非也非也,”那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您先前所说的姑娘家教森严,为了见施主一面定是偷跑出来的,您可莫要辜负她的一片好意。” 薛林策的太阳穴跳了跳,清清嗓子,“废话少说,她如今在何处?本公子还要见她。” “唐施主已然回去了,”袈裟和尚说话倒是滴水不漏,“方才您不是同她交换了信物吗?以后用信物去寻她便是。”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薛林策只得暂时放弃,又下意识捏了捏袖中那团柔软的面纱,“也罢,那本公子下次便亲自去寻她。” 说罢,他就急着下山去找自家娘子汇报,但是没走几步,他又被袈裟和尚拦住。 “还有何事?” 他斜睨他一眼,态度倨傲,很是不爽。 “施主是不是忘了一事,”袈裟和尚抬起满是褶子的脸,笑嘻嘻地眨巴两下眼睛,“我这寺庙中众多僧人也是要吃饭的。” 敢情是讨香油钱,讨钱就讨钱,还说得这般流里流气。 薛林策拧了拧眉,“本公子知道。” 说完,他从袖中取出十两银子交给他,对方见了那银子,脸上笑容一僵,似乎有些不情愿。 “怎的?”薛林策察觉出异样,“觉得少了?” 袈裟和尚干笑两声,摆出一幅怪异的笑脸,“怪我之前没有对施主讲清楚,施主所求的姻缘与众人不同,所以香油钱得多些。” 果然是要敲竹杠,薛林策心中添了分鄙夷,眼中染了分愠怒,好在昨日柯苒提醒过,他今日特地多带了些银两。 “多些?”他将扇子“啪”地一收,“怎么不早说?多多少?” 袈裟和尚微微一笑,伸出两个手掌,比了个十,笑嘻嘻道:“一百两。” “一百两?”薛林策眉头一紧,“本公子就见了个面,就翻了十倍?” “公子有所不知,您的姻缘难求,这才高些,”袈裟和尚笑出了奸商样,一脸的褶子都堆积在一块,越看越让人觉得恶心,“施主以为如何?” 薛林策只觉烦躁,这区区一方寺庙,竟在背后这样大肆捞金,简直不把官府放在眼里。 “好,”为了稳住这妖僧他只得暂时退一步,随后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随身携带一百两过于沉重,这银票你拿着,刚好一百两。” 袈裟和尚一见那银票两只眼睛便又瞪得溜圆,眼中射出两道精光来,“多谢施主。” 他双手合十地接过,乘机用力捻了捻,确定是真银票后脸上笑容更盛。 “本公子下次什么时候得以见到唐姑娘?” 薛林策装作不经意间发问。 袈裟和尚将银票细心地叠好搁进袖子,随后又是讨好地行了一礼,笑眯眯道:“施主五日后再来,便可以再见到唐施主。” 这话一听就有诈,薛林策故意发怒,“你的寺庙要了我一百两银子,为何还要本公子等那么久?” 第446章 月老庙幻觉 “施主息怒,”袈裟和尚见势不对赶紧道歉,“方才也同施主说了,唐施主是从家中偷跑出来的,不能日日与施主相见,所谓欲速则不达,还请施主稍安勿躁,只要是有情人终能成眷属的。” 薛林策眉心抽了抽,逼问:“那为何非要等五日?为何不是三日两日?” 袈裟和尚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赔着笑脸道:“这都是唐施主的意思,你们若是心悦彼此,更应该多家等待才是。” 这和尚想必是在江湖上行骗惯了,薛林策逼问不出纰漏,只得暂时作罢。 “好,”他将扇子单手撑开,“五日后我再来,若是没有瞧见她,有你好果子吃。” 说罢他抬腿就走,那和尚则从其他路径离开,躲在高处的三人也紧随其后,先二人一步抵达前殿。 柴进从屋脊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地面,柯苒和唐洛瑜也从暗处蹑手蹑脚地出来。 此时前殿无人,几人会面的地点选的自然是远离香火的僻静处,薛林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返回,走着走着,他却见空气中不知何时又飘上一层雾气,眼前一切再次变得模糊不堪起来。 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从后山出来了吗?难不成又绕了回去? 他顿时心中一紧,抬头看向四周,只见方才经过的前殿大门不知何时竟消失不见,再一抬头,连偌大的庭院和佛像都不见了,他仿佛身处一个只有浓雾的凄凉苍白的世界。 究竟怎么回事? 他压抑住狂跳的心头,在浓雾中快步行走起来,试图寻找到回去的路线,奈何走了半晌也什么都未瞧见。 “林策!” 这时,他忽然听见浓雾中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是唐洛瑜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多番小心也是露了破绽,定是让后山上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唐洛瑜下了药,此时也不敢确定这声音来自幻觉还是真实世界,便只能硬邦邦地往那一杵,继续左右乱看。 “薛兄!” 柴进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接着,又是柯苒和唐洛瑜的声音。 忽然,他感觉手腕被人捏住,正想挣脱时他又觉得人中一凉,随后视野便快速堕入一片黑暗,他下意识闭了眼,又很快睁开,只见眼前的浓雾已然散去,眼前站着的正是柴进柯苒和自家娘子,三人都一脸紧张地瞧着他。 “我……”他一开口便觉喉头酸涩,脑袋昏沉,“我刚才怎的瞧见一片浓雾……” 三人对视一眼,随后统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难怪我们仨都站你跟前了你还在左右乱看,”柯苒捞起他的一只手把了脉,“没错,是曼陀罗和其他迷药,比昨日的香灰效果强了不只百倍,我方才是用浸了水的紫苏叶暂时给你解了药性,不知道你何时中了药,先前是产生了幻觉。” 薛林策一惊,“幻觉?” “没错,”柴进指着地面,“要不是知道你中了药,我倒以为是你遇到了鬼遮眼,你看这地上,全是你先前踩的脚印。” 薛林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瞧,果然见那院子中全是他绕着圈儿的脚印,敢情先前他一直在原地打转。 他有些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我还以为是后山上那和洛瑜长得一样的女子借机给我下了药,我就说我分明没有喝那茶,又怎会中招。” 此话一出,三人又是一惊,相互间迷茫地对视一眼,一个比一个严肃疑惑。 “怎的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薛林策心中打起鼓来。 “娘子,”他下意识去拉唐洛瑜的手,有些可怜巴巴,“我可没同那姑娘说什么逾矩之语,也未做任何逾矩之行,先前你们三人应当在暗处瞧见了吧?” “什么呀,”唐洛瑜伸手将他的手握住,“本小姐又不是为了这些事儿吃醋的人,正是因为我们在外面瞧见了所以更觉不可思议。” 她顿了顿,脸上闪过一抹幽灵般的恐惧,又道:“因为我们先前跟在你身边时并未瞧见什么姑娘,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在说话。” “什么?!” 薛林策双眸一瞪,难以置信地瞧了三人几眼,又确认了一遍,“你们当真什么都没瞧见?” 柯苒眉心抽了抽,“你都瞧见了什么?” 见到三人越发凝重的表情,薛林策便将后山上的所见所闻都详细地讲了一遍。 “你说你瞧见一片白色花海?”柯苒捏着下巴,眼中一亮,“那花儿长什么模样?你可还记得?” 薛林策这才反应过来,“我回来时趁那袈裟和尚不注意悄悄摘了一朵。” 说罢,他便从怀中取出手绢,在手心小心地摊开,露出其中已经被压扁的花朵来。 柯苒只瞧了一眼便认了出来,“果然是曼陀罗花,这花朵有毒,能让人产生幻觉,定是你闻了其味道,便迷失了心智,回来时采摘花朵时不注意让汁液黏在了手上,这才在汇合地点的时候也产生了短暂幻觉。” “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柴进将双臂抱在胸前,“定是这帮乌合之众用了曼陀罗做迷药,找机会给香客们施药,随后将其带到后山,等药效过后再谎称其心上人已经回家。” 柯苒微微颔首,“所以那幻象都是出自本人的真实想法,所以薛兄才会瞧见和洛瑜一模一样的姑娘。” “不对啊,”唐洛瑜忽然提出质疑,“光靠曼陀罗如何让每个人幻觉都定向?倘若那姑当真是幻觉,这和尚又是如何保证林策用药之后一定会见到她?还有之前的常玉虎和书生,难不成当真用了曼陀罗就可以瞧见那般真实的本人?” 柯苒不开口,垂着脑袋沉思片刻,一会点头一会又摇头,好半天才抬头道:“此处不宜商议此事,还是回府再说。” 其他人也想不出个法子,只好同意,于是一行四人便又忧心忡忡地回了岳东府邸。 回去的路上,柯苒将那包在手绢里的曼陀罗花看了又看,最后才下定结论,“这花只是起了引子的作用,定还有其他效用更强的致幻药物。” 第447章 庙中香料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的不安更加厚重一分,心思沉闷之下,回去的途中也不再说一句话。 这日回来得早,几人抵达府邸时刚刚过了晌午,午后的日光正是毒辣的时候,夏日的骄阳似火,照得人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院子中刚刚清扫过,还残留着许多水渍,府上时常来蹭吃蹭喝的野猫此时正悠闲地趴在茂密的枫叶树上午休。 几人拖着疲惫的身躯下了车,盯着烈日一溜烟地跑进院子中,借着院子四角的枫树暂时躲避了日光,被晒得刺痛发白的眼睛也终于有了点喘息的机会。 柯苒没精打采地走在后面,忽然想起什么猛然抬头,快走几步,拽住薛林策的袖子,“今天那和尚让你交了多少香油钱?” 这岳东府的财迷大爷眼睛一眯,像是鹰隼扫视猎物那样瞧着薛林策,一旁的唐洛瑜和柴进哭笑不得。 四人沉默好半天,薛林策才竖起一根手指。 柯苒表情缓和了半分,“十两?” 薛林策无言地摇摇头,柯苒见状差点炸开来,“一百两?” 他马上喋喋不休起来,“这帮和尚当真可恶,给人下药,还骗那么多香油钱,哼,早知道我就该把功德箱里的钱都掏空!这帮妖僧!” 他双手叉腰,气得胸口都剧烈地起起伏伏,“等着,我定要快些将这些妖僧的手段揪出来,让他们把吞下去的香油钱都吐出来!” 柯苒越说越激动,甚至扬起拳头挥了两下,柴进先是由着他闹,随后见他有些没完没了才箍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进了大厅中。 下人们端上了放凉的酸梅汤,一碗酸酸甜甜的果汁下了肚,舟车劳顿也减轻不少,心中的暑气也像是泼了凉水,登时冷却下来。 柯苒喝得舒服,很没形象地在椅子上摊开一团,像是晒太阳的猫儿,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依你们所见,这和尚是用曼陀罗做了引子,给我下了药后便领我去了后山?” 薛林策整理了一下思路。 “也不一定,”柯苒“咕咚咕咚”地又灌下一碗酸梅汤,“也可能是先就给你下了药,等你嗅到那曼陀罗花的气味时药效便快速发作,这才瞧见了那和洛瑜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 “比起在后山,还是在后殿时下药更方便,”唐洛瑜托着下巴思索,“只不过在前殿时你也未曾从那袈裟和尚手上接过什么东西,也未曾吃过喝过什么,怎么会被下药?” 其余几人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屋中陷入短暂的沉闷。 这时,抱琴给几人端来一盆冰搁在屋角,用扇子扇了扇,冰块上飘动着的白色寒气便很快充斥在整个屋子中,暑气被驱散开大半,被日光照射得昏昏欲睡的脑子也清醒许多。 抱琴送完冰块后就出了门,将雕花木门虚掩上。 薛林策出神地瞧着屋角的那盆冰,看着上面袅袅盘桓而上的白烟,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嘴里便情不自禁地大喊了一声。 “是香!” 思考得正入迷的几人被他一嗓子喊得身子一抖,视线如聚光灯般齐刷刷落到他身上。 柴进和柯苒对了个眼,随后有些怀疑地开口,“后殿没有香客,也并未供奉菩萨,如何将药下在香里?再者,即使当真在香里,那香灰我们前些日子也是见过的,只是偶然被混入了点曼陀罗,远不能让人致幻。” 听到这番狐疑的问话,薛林策仍旧双眼发亮,甚至整个清隽的五官都跟着透出些激动的红晕。 “不,不是香客们用来供奉菩萨的香,而是后殿用以清心的香料!你们可记得后殿院落正中央搁置了一只三足紫金笼鼎?其中便燃着香!”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将这燃烧的药物搁置在如此显眼的地方,再用清心养神的理由搪塞过去,来来往往的人皆可看见,当真是灯下黑,竟没有人叫任何人注意。 “这帮老秃驴果然狡猾,”柯苒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还好当时我们三人躲在远处,在院落中的只有薛兄,这才让他一人中了计。” “那我们如何办?” 柴进追问。 屋中又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片刻后唐洛瑜才缓缓开口,“当务之急是将那香偷取些出来,好好验明其中究竟是何物。” “若当真是香的问题,这帮老秃驴应当会看得紧才是,”柯苒有些无奈地抱着手臂,“若是没有意外,他们定会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处理香灰,熬煮新的香,我们如何偷到?” 他嘴上疑问着,眼睛却是笑眯眯地看向身边的柴进。 柯苒的脸短小而圆,虽是远近闻名的大神医,身上却始终透着少年顽劣的稚嫩气息,一双眼笑起来时便弯成两道月牙,鬼精鬼精的,狡黠得像是狐狸,这会看向柴进时便是那贱兮兮的模样。 后者就不买他的帐,直言道:“怎的?” “柴大侠,”柯苒用胳膊肘捅捅他的手,“一切看你的了,五湖四海求姻缘被蒙骗的青年才俊只有靠你才能力挽狂澜。” 他说得肉麻,柴进不自然地撇撇嘴,“每当要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的时候就想起我了?” “哎呀,”柯苒嗔怪着推搡他一下,“你就快些答应吧,不然岳东就沦陷了。” “知道了知道了,别这么肉麻,”柴进半是不耐半是好笑地站起身来,“今晚我就前去探探这月老庙,看看其中到底有什么古怪。” “好,”柯苒也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就看你的了,柴大侠可要做得干净果决,漂漂亮亮。” “不需你说。” 柴进少见地露出些得意神色,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让屋中沉闷的气息削减大半。 确定好计划后柯苒就回了屋,将前些日子挑拣出来的药材快速地缝制成一个香囊,等到柴进要出门时他便特地将其交到他手上。 “那月老庙到处是迷药,你且带着这香囊,关键时刻可提神醒脑,保你不被迷药侵扰。” 第448章 夜探月老庙 柴进瞧着他手心那枚香囊,嫌弃地接了过来,唇角分明已经扬起,嘴上却还说着嫌弃的话。 “你这是长了两个蹄子吗?怎么缝得这般难看。” 柯苒生了气,“不要就还我,我好心好意待你,你不领情还挑三拣四,难不成我要像姑娘们一样给你绣朵花儿啊?” 说着他就要去抢,柴进去故意抬手将香囊举高,故意看着柯苒在身边徒劳地蹦跳一阵,随后才抬手盖在他头上,将他摁住。 “要要要,”他眉开眼笑,“你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要。” “哼,”柯苒打开他的手,换上一幅傲娇模样,“快去快回,别让人捉住。” “瞎操心,”柴进哼笑一声,“我堂堂侠盗,若是折在一处月老庙那岂不是让人贻笑大方。” 说罢,他将香囊小心地挂在腰间,随后翻身上马,冲柯苒做了个手势,潇洒道:“走了!” 他一身玄青衣衫,劲腰一束,腰间垂挂着柯苒的香囊,身材高挑,宽肩窄腰,身上全是快意恩仇的江湖气息。 柯苒心间一动,正要再说句什么,此人已经双腿一夹马肚子,跑得没影儿了,柯苒只瞧得见一阵飞扬的尘土。 “哼,”他有些生气地揣了身边的石头一脚,“刚才还不乐意去,这会儿急死你了。” 嘟嘟囔囔地回到屋中,他便再也没有心思做别的事,心里只记挂这单枪匹马前往月老庙的柴进。 天色擦黑时柴进总算来到玉带山脚,此处是个小镇,村中人家错落有致,掌灯时候便亮起点点星火,像是散落在草丛中的萤火虫,映着流贯镇子的溪流,更添了一分趣味。 柴进没工夫停下来欣赏,他用轻功很快抵达山顶,夜晚的月老庙仿佛坐落在山尖的怪物,打开的大门像是其大张的嘴,山风一吹,像是一只裹挟着阴森寒气的大手,不断抚摸人的脊背,让人全身上下的毛孔都炸开。 柴进粗中有细,胆量极大,一身玄色衣衫的他只在庙宇外的树尖上站立一会便飞身跃上屋顶,蜻蜓点水地踏过瓦片往后院跑去。 寺庙内还算安静,刚过了晚饭时间,空气中还飘着菜肴的香气,他沿着灯火一路走,终于嗅到一股极为诡异的味道。 他心中一动,赶紧将腰间的香囊取下来搁在鼻尖,囊中那股清香便立即将那股古怪的气息驱散开,如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流淌进心口,让浑身毛孔都为之一震。 简单整理一下,他继续想着那味道源头走去,玄色的身影在夜色中飞舞跳跃,像是一只灵活而带着杀气的黑鹰。 后殿光线晦暗,那股气息猛然变得强烈,已经是一种香得接近臭的怪味。 柴进趴在屋脊之上,竖着耳朵一听,好似听见一阵木棒研磨的动静,再伸头张望,只见院落中燃着香,烟雾缭绕,那香得熏人眼睛的味道就是来自这点燃的香。 柴进将柯苒的香囊摁在鼻子上,心中浮起一股异样。 这香并非香客贡菩萨的线香,也并非是白日在院落中见过的用以下药的药香,倒更像是为了掩盖某种气味而特意点燃的香料。 他用黑布掩盖了口鼻,随后找准那发出动静的房间一跃而下,玄色的身影一闪,便躲藏在后窗之下。 屋中那木棒研磨的动静越发明显,柴进一面用香囊捂住口鼻一面拿手指沾了唾沫将纸糊的窗户戳了一个洞。 从那小小的一方洞看去,他瞧见那袈裟和尚正在屋中忙得满头大汗。 只见屋子中央搁置了一青一黑两个半人高的大缸,袈裟和尚手持一柄一丈长、手腕粗的木棒正在用力搅动青色大缸中的液体,那液体呈黑褐色,其中漂动着些浮沫和杂物,气味很是明显,看来就是熬制那害人药香的第一步。 这液态的香未透出半点白日的清幽雅致,倒是恶臭扑鼻,若不是柴进行走江湖惯了,定是要干呕一阵。 就在他心中作呕之时,那袈裟和尚忽然停止了搅动的动作,随后走到一旁将那黑色大缸上覆盖的木盖揭开。 盖子一开,屋中那恶臭腐败的气息便顿时更加明显,难怪要在院子里点那许多香料覆盖。 屋外的柴进被熏得有些受不了,赶紧拿香囊狠狠吸了几口方才缓过来。 那袈裟和尚一时间也有些受不住,眯了眼睛,拿了一块浸水的白布来蒙在口鼻上,又在满是褶子的后脑勺上系紧,这才挽起衣袖伸手进缸。 那缸口极为宽阔,袈裟和尚弓着身子在其中捞取时差点要栽倒在其中。 捞了一会,他脸上忽地露出点笑意,随后抬手将战利品拿出,纵使有许多心理准备,柴进看清他手上的东西后仍旧差点将午饭都吐出来。 只见他手上提着的竟是一只腐烂到一半的兔子尸体! 那兔子死去多时,这会已经硬邦邦一块,眼睛浑浊,直条条地挺立着,能看见腐烂成一团的红肉和内脏。 皮肉下已经生了许多细细白白的虫,袈裟和尚拿在手上观察的那一会便有更多的虫子从兔子的眼睛和口鼻冒出来,简直令人作呕! 好在柴进见惯了大世面,只是眉头拧了拧,并未做出过激反应。 袈裟和尚左右瞧了一阵,随后竟直接将那兔子尸首丢到青色大缸中,顺便将手上爬上的虫子在那褐色的液体中清洗一遍。 随后,他又相继从黑色大缸中取出几只腐烂的猫狗尸体丢入液体中,拿起那木杆用力搅动,不一会,那猫猫狗狗的尸体便彻底融化在褐色中,液体上飘起更多浮沫和毛发。 没想到那药香竟是这样制成,柴进越看,眉头拧得越是紧,以为袈裟和尚的加料举动要结束时,他忽然又转身揭开了一只白色大缸的盖子。 盖子一开,比先前还要腐臭的气息登时铺天盖地,柴进被熏得直掉眼泪,心中警铃大作,脑海中的弦猛然绷紧。 拿香囊吸了几口气,他慢慢缓过来,捂着口鼻继续从那小洞中往屋中观察。 第449章 药香原料 屋中的袈裟和尚也是熏得双目通红,额头冒汗,脸上却依旧挂着满意非常的笑,直叫人心中作呕。 随后,他忍着恶臭爬到缸边,从其中掏出一白花花的东西。 柴进心坎一紧,长眉一皱,看清后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下意识捏紧许多。 那袈裟和尚这次取出来的不是什么什么猫猫狗狗尸体,而是人类的尸首! 他手上拿着的是一只胳膊,不知那人已经去世多久,那皮肤已经泛出青紫色,硬邦邦的难以曲折,有伤口的地方已经长了虫子,袈裟和尚提着那条胳膊一动,虫子便哗啦啦地直往下掉,在地上堆积成一片白色。 饶是柴进见惯死尸也对着惊世骇俗的一面大为震惊,若不是口鼻上摁着柯苒给的香囊,他恐怕要当场吐出来。 袈裟和尚左右掰弄了一下尸首,见已经僵硬,竟又从一旁的架子上摸出一把砍刀,顺着关节就宰了下去! “咔咔”几声,那胳膊被劈成几节,黑血和虫子流了一地,袈裟和尚却是分外满意,赶紧将断肢体噼里啪啦地丢进那褐色的液体之中,又拿木棒使劲搅合一阵,随后便又小心翼翼地将骨头都捞将出来。 接着,他又相继将尸首的双腿和头颅都像是剁鸡一样劈开,砍成一段段的丢进沸腾的青色大缸中,拿着木杆使劲地搅和,额头和剃光头发的发顶汗水直流。 说来也怪,那人类的尸首加进去后,那褐色的汤汁竟快速变得清澈,眨眼工夫,就从恶臭的深褐色渐渐变成可以见底的清波,那股腐败的恶臭也渐渐消散下去,慢慢透出一股幽香来,看来这害人的药香便是已经完成一半。 搅着搅着,袈裟和尚住了手,随后小心地将其中的浮沫和骨头毛发捞出来,随后又用一水瓢取了半瓢出来,倒在一细瓷白碗中。 那液态的香清凌见底,映着橘色的光,在屋中透出许多碎金样的颜色,若是不知其原料为何物,竟当真有几分美丽可言。 袈裟和尚小心地端着这白瓷碗,随后将其置放在清水中降温,过了一会,那清澈的液态药香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起来,慢慢变成浅红色。 见状,袈裟和尚又拿了一小小的铁勺剜了一块出来,吹燃火折子将其点燃,那小小一团红色便无声无息地燃烧起来,一股细小的白色烟柱盘桓上升,散发出接近兰花的清幽香气。 柴进知道不妙,赶紧用香囊捂住口鼻,一直等到那小小一团红色药香燃烧殆尽才长舒一口气。 香灰落在案几上,袈裟和尚左右看了一通,随后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搁下手上的铁勺,打开了前门去唤其他小和尚进来整理。 趁着他短暂离开的空当,柴进打开窗户翻窗进去,屋中又香又臭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人眼前发花。 他用袖子捂了口鼻,随后快步走到摆放在案几上的白瓷碗边,从袖中掏出一块手绢,小心地将刚才用以试验的香灰拨了一半包了,又小心地挖了一块药香,裹在另一块手绢中。 这时,他忽然听见房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叽叽歪歪的说话动静,他知道那袈裟和尚带人回来了,便赶紧将两方手绢揣在怀中,打开后窗一跃而下,没有露出半点纰漏。 他心口少见地“砰砰”直跳,连夜下了山,在驿站找到自己的马匹,披着月光一路往岳东府赶去。 此时正是月上枝头,岳东府留守的三人早就整理好了卷宗,此时正百无聊赖地在大厅中等候柴进的消息。 柯苒捏着手上盛满酸梅汤的青花碗,不时地看向门口,心中极为忐忑。 焦急之时,大门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心中预感是柴进的消息,便“蹭”地一声站起身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原来是急匆匆赶过来的师爷。 “回来了!回来了!” 师爷一边擦着脸上的汗珠一边高声提醒。 柯苒来不及多想,将手上的杯子一放就追了出去,果然瞧见柴进正拴好了马大步流星地往屋中走。 “如何?” 他急匆匆地迎上去追问,没有注意到眼中一片担忧。 “一切安好,”柴进见了他焦急的模样便不自知地笑出了身,下意识捏了捏怀中的香囊,“若不是你今日给我缝制好了那锦囊,恐怕当真着了那妖僧的道。” 闻言,柯苒的老毛病又犯了,得意地一甩手,“那是自然,本神医神机妙算,早就知道那妖僧的计谋。” 柴进忍俊不禁,抬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惹得后者大为火光,追着他一路打闹。 院门口的薛唐夫妻二人像是看稚子打闹,纷纷将手臂抱在胸前不住地摇头。 院中热闹了好一会才暂时平息,一行四人进了大厅,小丫鬟们上来送了冰冷的酸梅汤,柴进休息片刻后就将怀中的两方手绢取出。 “今日我所见之事属实骇人听闻,还请各位莫要慌张。” 他神情严肃,柯苒大喇喇地往椅子上一摊,“我什么世面没见过,你尽管说来听就是。” 唐洛瑜心中浮起一股不安之感,下意识看向薛林策,夫妻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薛林策宽慰似地将手盖在她的手上,二人相互颔首,捏紧了彼此的手。 温热的触感在掌心蔓延开来,唐洛瑜获得片刻的安宁。 “好,”柴进沉重地点头,态度格外严肃正经,“我知晓大家都是江湖豪杰,只求真相,我便将方才所见一五一十道来。” 说罢,他先将那两方手绢摊开,露出其中平平无奇的灰白香灰和浅红色药香膏体。 “这东西看着简单平常,实则原料让人胆战心惊。” 他抬头,将三人表情扫视一眼,似乎在斟酌字词。 柯苒倒是手快,将那浅红色的药香膏体用指尖捻了一点点出来,在鼻尖嗅了嗅,随后长眉一拧,“上次他们在洛瑜的茶中下了药,其中除了用曼陀罗做引子外还有一味怪异的油状药物,想必就是这药香原料了。” 第450章 失传迷香 柴进来不及阻止他用手指接触,便赶紧拉过他的手,拿自己的衣袖替他擦了,开口时带上了一股紧张,“莫要什么都用手去碰,你可知这药香的原料是死尸!” 众人一惊,瞪圆了眼睛相互对视一眼,随后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柴进,薛林策太阳穴狠狠一跳。 “当真是……” “没错,”柴进面色凝重许多,将几人的表情扫视一眼,“我方才进了那妖僧的院子,正好瞧见此人在熬香,那原料便是猫狗尸首,最后一步就是往其中加死人!” 冷冽的穿堂风伴随着柴进的最后一句话猛地划过众人的脊背,刚刚下肚的酸梅汤好像变成了冰块,大伙齐齐感受到一股从内向外的凉意,身子忍不住一哆嗦。 “呸呸呸,”柯苒手忙脚乱地将茶壶中的热茶倒了一杯出来洗手,只觉晦气,“真恶心,这帮妖僧果然没干好事!” 他来来回回地用茶水洗了好几遍,最后又拿手绢擦了又擦,指尖都浮囊了才罢休。 唐洛瑜忍着恶心上前将那包着浅红色膏体的手绢取了过来,那药香颜色倒是好看,不鲜艳也不沉闷,未点燃时便透着清幽雅致的香气,若不是知道这原料是尸首,当真是上好的东西。 她扇着闻了两下,脑子并未觉得混沌。 “看来是需要点燃吸入人体才会引发药效,”她冲大伙颔首,柳眉微颦,“这东西看起来人畜无害,原料竟这般恶心。” 薛林策也瞧了一眼那膏状的药香,“想来也是奇怪,若是那袈裟和尚屋中堆满骸骨,怎会没有异味?香客又怎么会毫无察觉?” 柴进眉心跳了跳,“这妖僧甚是狡猾,我见他是从许多封了盖子的大缸中取出来的尸首,想必是白日时将这些尸首藏在缸中,用泥土和白蜡还有木盖封死,避免味道散发,夜晚要用时便在院落中点满香料掩盖气味。” 听到此处,柯苒也终于停止了擦手的动作,“听柴进所言,想必此人的院落在靠近后山的位置,一来方便搬运尸首,二来方便隐藏尸体腐败的气味。” 唐洛瑜想起什么,支起身子看向柯苒,“柯苒,香料究竟是何物?你可能辨认?” 闻言柯苒有些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嘴角,从眼角瞅了那药香一眼,实在不想去碰,最后挣扎一番后还是将那被手绢包着的东西取了过来搁在掌心细细地瞧。 左右看了一会,他又从腰间取出装银针的小包袱,从其中取出最细最长的一根,挑了一点用清水在掌心化开,扇着闻了两下。 “化开也并未任何异味,”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这腐败的尸首应当是异味严重才对,我倒是在医书上读到过这类迷香,只不过还未见过处理得这般干净的。” 说罢,他又用银针挑了一点点出来,拿火折子点燃了。 那浅红色的迷香便立即腾起一股小小细细的白烟,散发出些清幽的异香,大伙齐刷刷地赶紧用袖子捂住口鼻。 “无妨,”柯苒倒是从容淡定,“这一点点迷香不足以让咱四个都产生幻觉。” 唐洛瑜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好奇,“所以这迷香当真可以让人产生定向的幻觉?” “正是,”柯苒将香熄灭了,“不过这制作法子是百年前从西域传来的,最开始只是在江湖和民间流传,用以治疗因亲人过世而导致的心碎病,可因其制作过程过于残忍,治疗效果又太多副作用,反噬之后更是加重了病情,因此不久之后就失传了。” 他顿了顿,又道:“这迷香最大效用便是致幻,多番心理暗示下你便可以见到想见之人,可是幻觉毕竟是幻觉,这迷香又是因人而异,倘若遇到常年习武之人,这药效便不理想,所以这妖僧又在后山偷偷栽种了一片曼陀罗,以其做引子,让人失了心智后再施用迷药,环环相扣,滴水不漏,简直可恶。” 话音落下,屋中陷入短暂的寂静,清冷的月色从窗户中洒进来,与屋中温润的橘色割裂开来。 薛林策只觉太阳穴肿胀无比,良久才缓缓开口,“这迷香可是只能用尸首制作?” “是,”柯苒不假思索地回应,“这迷香药效复杂,猫狗的尸首也不是不可,但若是有人类的骸骨,那药效便是更上一层楼了。” 唐洛瑜也觉后脑一抽一抽的疼,手上便下意识捏紧,“若是猫狗的尸首也还罢了,便只是寻常地欺诈蒙骗,这人的骸骨又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这帮妖僧还动手谋害性命?” “可是近日无人报官,”薛林策长眉紧皱,“也无人失踪,这妖僧究竟是从何处弄来的尸首?” “难不成是从外地运送来的?” “不对,”柴进第一个反驳,“近日正是夏日最热的时候,尸首放在那一两个时辰就开始发臭,半日就开始腐烂,这玉带山虽是临近京城和岳东,可两边都是山路,若是要运送尸首那定是需要马车,马车难走,一具尸首起码要运送两日,路上来往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发现异常?” 唐洛瑜犯了难,“若是加了冰块呢?” “也不行,”薛林策否决了这个假象,“若是加了冰块便需要更大的马车,一次能运送的尸首也更少,这袈裟和尚在附近一带颇为有名,若是月老庙上的和尚来来回回地用马车在两地穿梭,想必也会很快被发现。” 柯苒沉默不言,随后忽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定是这些人乔装过!所以出门时无人发现异常。” 其余三人沉默一阵,最后还是唐洛瑜缓缓开口,“我觉得也不可,这尸首容易腐坏,月老庙的消息也不可能那么灵通,怎么会一听到有人过世就抵达附近?消息传播的时间加上一来一去少说也得四五日,而且,不管是偷取尸首还是从过世的人家中购买尸首都必须在人前抛头露面,定会被人认出。” 众人又遇到了难题,一时陷入沉寂。 第451章 尸首来源 沉默许久,薛林策忽然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到窗前,视线投向远处。 他背面在温润的橘色烛火中,面孔却是在清冷如雪的月光中。 双手背在身后,褪去了威严的官服,只穿着草白色的长衫,腰间束着一墨色腰带,垂挂着一枚简单的玉珏,绾起的发丝已经因为疲惫和奔波有些松散,额角垂下两缕来。 清冷的光落了他满肩,他露出往日少见的严肃和疲惫来,夜风一吹,他额角的发便轻轻拂动他的面颊,他像是一支迎风而立的青竹。 柯苒到不管那许多,直言道:“怎的了?你可是猜出了一二。” 薛林策转过身来,脸上仍旧是一片清冷之色,“我倒确实想出了个地方。” “别卖关子了,”柯苒向来沉不住气,开口催促,“到底是什么?快些告诉咱们。” “你们想一想,”薛林策信步踱回来,抬手拿起桌上的茶盏,“既然这帮和尚不可能去抛头露面,但又必须及时得到新鲜的尸首,当然最好是一次性便可得到许多尸骨且无人发现,如何办到?” 他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耐心地用茶盖撇去茶汁上的浮沫。 柯苒和柴进对视一眼,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知道了!”唐洛瑜忽然激动地一拍桌子,双眼“蹭”一下亮了许多,“坟场和乱葬岗!” 柯柴二人一惊,齐齐回头瞧她。 “聪明,”薛林策会心一笑,“坟场和乱葬岗便有许多尸首,而且那地方三更半夜少有人去,正好如了那帮妖僧的愿,也不必抛头露面或是频繁穿梭在岳东和京城两地以收集尸首,还不用担心被人撞见。” 柯苒将双手抱在胸前,“果然是可恶狡猾至极。” “不过,”唐洛瑜又犯了难,“我们如何抓他一个现形呢?” 薛林策拂动茶沫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开口,柴进捏着下巴短暂思索一阵,“看来只好去守株待兔了。” “可是他不是才新熬制了一锅香吗?”柯苒有些费解,“这几日他都不会有所动作了罢?” “非也,”薛林策站起来,将拂干净浮沫且吹凉的茶水递给唐洛瑜,“所谓机不可失,这帮妖僧一定不会放过坟场和乱葬岗的新鲜尸首,定是每晚都要前去收集。” “有道理,”柯苒颔首,不过很快眼中再次覆盖上新的疑惑,“这坟场和乱葬岗一个在北边一个在南边,我们如何确定他下一次在何处动手?” “况且,”唐洛瑜呷了一口茶,也跟着追问,“我们须得等到他进入寺庙制香后才能抓捕他,否则这妖僧那三寸不烂之舌说是自己是在帮着埋葬丢弃在路边的乞丐尸首也难说,还凭空又给他自己添一分功德。” 薛林策颔首,“坟场埋葬的人都是有家室的人,定有人常常祭拜,这帮妖僧应该还没有胆量去动那边的尸首,下一次,定是在南边的乱葬岗,届时我们只需守株待兔,方能一路追到月老庙中,将其抓捕回来。” “我可柯苒去蹲守,”柴进自然而然地接过这个任务,“若是有风吹草动,定随时通知。” 薛唐夫妻二人同意,抓捕袈裟和尚的计划便初步成形。 次日傍晚一晃便到,柴进和柯苒用过了晚饭后便前往南边的乱葬岗。 此时正是掌灯的时候,大街小巷皆是星星点点的火光,甚是动人,两人的方向却是与热闹繁华背道而驰,一路前往幽深偏僻的乱葬岗。 此处是一处低矮的山涧,少有人经过,四处皆是齐腰高的杂草,抬头便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半点天光也瞧不见,周围还不是有乌鸦“哇哇”的凄惨叫声,身边时常跑过去个野猫野狗。 柯苒虽见惯了尸首,可还是第一回三更半夜上乱葬岗,心口吓得“砰砰”直跳,像是要跳出胸腔一般。 为了防止暴露行踪,二人连个火折子都不能点,只得抹黑前行,适应了黑暗,柯苒终于可以瞧得一点树木和草叶的影子,但是这样一来便更是草木皆兵,看什么都像是鬼怪。 柴进步伐稳健而迅速,好似能刺破黑夜一般不受半点阻碍,柯苒开始怀疑那帮妖僧是否当真有这个胆量大半夜前来这地方偷尸首。 “你等等我啊……” 他有些委屈地追着柴进大步流星的步伐,急吼吼地拉住了他一只袖子。 “你不是大夫吗?应当见惯了尸首才是,有这么害怕吗?” 柴进很是费解地挠挠后脑勺。 “当然害怕了!”柯苒有些气鼓鼓,“我又没有偷过尸首。” 两人说话之际,忽然头顶的枝丫落下一只乌鸦“哇哇”地叫了两声,柯苒顿时吓得后背一紧,差点整个人都爬到柴进身上去,若不是柴进及时捂住他的嘴,恐怕那惨叫得响彻云霄。 “乌鸦吃腐肉,咱见到了它说明已经靠得近了,”柴进心中松了一口气,拉住柯苒的手,“你跟在我身后,若是有什么意外,你就沿着我们刚才的路返回去通知薛兄和洛瑜。” 柯苒快被刚才那鸟儿的两声鸣叫给吓得魂飞魄散,这会只知道点头答应。 柴进拉着他的手,他则扯着柴进身后的衣裳,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乱坟岗继续走,齐腰的草越来越茂密,乌鸦的叫声也越来越多,开始在两人头顶盘桓旋转。 走了一段,两人终于瞧见前方透出些隐隐亮光。 乱葬岗怎么会有火光?难不成那帮妖僧已经来了? 柯苒心中咯噔一下,正想叫柴进,对方却忽然拉住他的手摁住他的头,让他蹲下。 两人便这样蹲在茂密的草丛中紧紧瞧着前方,那点隐隐的光亮越发明显,竟是怪异的蓝色。 “鬼火?” 柯苒心口又是一紧,好在他是个郎中,知晓这是乱葬岗常有的磷火,心中便快速坦然了几分。 “嘘,”柴进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他们来了。” 柯苒正想追问他如何知道,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轮子碾压石块的动静。 第452章 追查尸首 那声音由远及近,浅蓝色的磷火不知飘到了何处,树林中一道橘色的光线照了过来,随着声音的靠近逐渐清晰。 光亮驱散开一片黑暗,一辆板车出现在影影绰绰的树影中,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地过来,头顶的乌鸦忽然开始大声鸣叫。 接着这点光亮,二人看清了来人,正是那庙宇中供茶的大小两个和尚。 “畜生!”大和尚拿起灯笼驱赶乱飞的乌鸦,“乱叫什么!” 他把手上的灯笼乱挥,橘色的光亮左摇右晃,柯苒方才看清这片乱葬岗的全貌。 只见那大大小小的土包遍地都是,许多尸首未被遮盖完全,露了只腿或者手在外边,连个墓碑都没有,甚至更多的尸首只用了一张破席裹着丢在土包旁边,由着那飞禽走兽撕扯啃咬,许多已经面目全非,见不着原样。 灯火驱赶的工夫,许多正在啄食裸露在外的尸首的乌鸦纷纷腾空飞起,在头顶“哇哇呱呱”地乱叫,直让人毛骨悚然。 柯苒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去抓身边的柴进。 感觉到身边人瑟瑟发抖,柴进便伸手揽住了他的肩头,将他拉拢了些,又握住他冰冷刺骨的手掌,用厚实而覆盖着一层薄茧的大手温暖他的皮肤。 温热的体温从掌心蔓延开来,柯苒颤抖了好一会才恢复正常。 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大和尚举着灯来来回回地巡视,探查哪些尸首还新鲜,时不时露出恶心厌弃的表情,不住地拿手扇风。 “师兄,”那小和尚看着看着忽然叫了一声,“我今个儿心头总慌里慌张的,莫不是要出事儿吧?” “胡说八道什么!”大和尚凶神恶煞地斥责他,“咱干这差事都多少次了?你这没用的废物,如今还在打退堂鼓吗?” “不是,”那小和尚有些结巴起来,缩了缩脖子,“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看着咱呢,心里不踏实。” 大和尚眉梢飞快地一压,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汗水来,却依旧梗着脖子强势道:“胡言乱语什么?难不成有鬼?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撇在这里喂鸟!” “是是是,”小和尚顿时怂了大半,赶紧小鸡啄米般点头,“定是我看错了,师兄莫怪。” 大和尚见他服软,心中好似坦然许多,继续弓下背来检查尸首,“师父说今天至少带回去三具新鲜的尸体,咱快些忙完了回去休息,白日时做了一天的超度法事,早就累得想骂娘了。” 小和尚自然只得点头赞同。 草丛中的二人屏息凝神,眉心越拧越紧。 这帮和尚白日替人做法事,晚上就连夜跑到乱葬岗来偷尸首,当真是可恶至极。 柯苒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下意识捏紧,早已将恐惧忘了大半,察觉到他的异样,柴进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腕,示意他安心。 那俩和尚扛着铲子,一铲一铲地将刚下葬的尸首挖出来,坟堆被一个个掏干净,乌鸦不住地在头顶盘桓旋转,大肆叫嚷,直叫得人心间发颤。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两人终于收集到了合适的尸首,一前一后地将尸体抬到板车上,又去附近劈了些树叶枝丫遮盖。 “难闻死了,”小和尚一手提着灯,一手捂着鼻子,“这尸首都发青了,烂得快要瞧见骨头了,比前些日子的还要糟,师父不会怪咱们吧?” “管他的,这已经是最好的了,”大和尚急着要走,“他老人家催得厉害,咱也暂时只能拿这个交差了,要是今晚没尸首,遭殃的就是咱了。” 他说罢就用力抬起板车的两个扶手,“快些走,月亮都要下山了,等会灯油没了就要摸黑回去。” 两人叽里咕噜一阵,随后就点灯走人,草丛中的二人听得那轮子碾压石块的声音渐渐远去,见那点光亮逐渐变小变暗才直起身来。 “我们现在就回去告诉薛兄和洛瑜。” 柯苒拉着柴进的袖子要下山,柴进却纹丝不动,手一勾,就将他拽了回来。 “不急,”他压低声音,“我们先去寺庙探查一番,看他们今晚到底有没有在制香,到时候薛兄和洛瑜再来时也刚好可以抓个正着。” 柯苒短暂思索一番,随后便点头应答。 二人沿着曲曲折折的山路跟在那大小和尚身后,时间已晚,月亮很快坠入山头,天空中只浮现出几颗寒星儿,前方运送尸首的两人频频往后看,大概是做贼心虚,下山时两人的速度越发地快。 一路跟到寺庙,两个和尚从后山通过,左右张望一圈后才吹灭了灯,小心翼翼地将板车从后门拉进寺庙。 柴进带着柯苒轻松跃上屋顶,按照早已铭记于心的路线前往制香的庭院,还未走近,两人便瞧见院落上方盘桓而起一股弥漫着熏人香气的白雾。 柴进一眼便认出这雾气,堪堪停住脚步。 “看来这妖僧果然迫不及待地在熬香。” “我闻到了,”柯苒吸了吸鼻子,“那尸首的腐臭气是很难掩盖的,纵使他点了满院子的香料那气味也分外明显。” 柴进捏住柯苒的手,随后将双手搁在他的肩头,郑重其事地吩咐:“我们的马在山腰,你现在就赶紧去通知薛兄他们过来捉人,他们上午就点好了人在山脚驿站等消息,那妖僧应当还要熬煮一会,等他们过来时刚好可以抓住他往其中抛尸首。” “好。” 柯苒颔首,犹豫片刻后从怀中掏出一香囊来交给柴进,“这比上次那香囊气味更足,你万事小心,莫要逞能。” 柴进眉心抽了抽,接过香囊小心地塞在怀中,“我答应你,你快去快回,我在此处看着他。” 两人相互简单嘱咐两句,随后柯苒便转身消失在夜色中,拨开周围齐腰的杂草,一路往山腰而去。 二人分工明确,柴进在屋脊后盯着那妖僧的一举一动,果然见他又搬出了上次那两口青黑大缸,将死猫死狗的尸体一股脑地往里倒,屋中烟雾缭绕,恶臭冲天。 第453章 捉拿归案 柴进掌心捏了一把汗,死死地将柯苒的香囊摁在鼻尖上,院落中的香料白烟不停地上升旋转,气味逼人。 他在屋脊上等了有约莫半柱香的工夫,那屋中的妖僧已经将那白色的大缸搬了出来,他还未听见薛林策等人的马蹄声。 就在他心中焦急之时,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动静,低首一看,竟是柯苒回来了。 他足尖一点,飞身一跃便稳稳落在地面上。 “如何?他们来了吗?” “快了,”柯苒脑门上一层细汗,在晦暗的灯火下发出几点亮晶晶的光,“我们还不清楚那帮妖僧的动向,先撤退再说。” “不行,”柴进断然拒绝,“这袈裟和尚就要将尸首放进缸中了,若是这会走了,以后就没有治他罪的证据了!” 柯苒闻言眉心抽了抽,心中浮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那你想怎办?” 柴进短暂地思索一番,衣摆一掀,露出衣衫下面的长剑,“我现在就冲进去抓那妖僧一个现行,也好替薛兄和唐姑娘破除点危机。” 说罢他就要从后门绕进去。 柯苒不愿,伸手抓住他的衣袖,“这样做是否太过冒险?万一其中有埋伏怎办?偷偷摸摸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的人为了防止别人发现定有两手准备,若是有暗器……” “无妨,”柴进伸手握住他的手,将他拨开,“我柴进堂堂江湖侠盗,怎么可能让一群秃驴抓住?晚了就来不及了,我得快些进去,你去好生躲起来,同薛兄他们汇合后再进来。” 话音未落他又要走,柯苒原地踌躇一会,还是上前追上他的步伐。 “不行,我和你一道去,万一那袈裟和尚撒什么迷药用什么障眼法我还能帮你盯着点。” 他一开口就自带一股轻松欢快的气息,好似两人不是前往捉贼,而是去喝酒。 柴进知道拗不过他,便只得一面走一面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交到他手上,“等会若是打起来你就一旁去躲着,这匕首拿着防身,该用就用,不要仁慈。” 柯苒顺从地接过那沉甸甸的匕首,拔出来瞅了一眼,见刀刃面闪着逼人的寒光便知道它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刀。 “放心,”他“啪”地一声将匕首放回去捏在手心,“我可是大夫,我最清楚捅哪里让人爬不起来,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柴进无言地笑笑,摇摇头,随后便拉着他一同前往那烟雾缭绕的庭院。 两人从后门进入,悄悄躲在窗下,刚蹲下身子,便嗅到一股能将天灵盖都冲飞的腐臭气息,屋中砍剁声不绝于耳。 柴进透过缝隙一瞧,果然又在做那恶心至极的事,那大小两个和尚正在将板车上的尸首一具具搬出来,袈裟和尚则挥舞着砍刀剁肉那样砍切。 就在三人要将那切成一段段的尸首丢进大缸中时,柴进猛地起身,一脚踢碎后窗,大喝一声,“住手!” 霎时间木屑翻飞,劲风大作,屋中人齐齐一惊,那小和尚还以为见了鬼,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都是被指使的!” 大和尚看清了柴进的面容,回首呵斥那小和尚,“混账!你看清楚!那是个人!” 袈裟和尚后退一步,将尸首全部放回白色大缸中拿木盖封住,喝道:“你是何人?竟然敢私闯佛门!” “我若是不来,还当真不知道月老庙中德高望重的住持竟背地里做这等苟且荒唐之举!” 柴进懒得废话,抬腿一脚踢碎了那黑色大缸,其中的猫狗尸体便纷纷滚出来,臭气翻涌而上,呛得那仨和尚不住咳嗽。 “住手!” 袈裟和尚情急之下大喊一声,抄起那沾了液体的木棒就直冲柴进的门面扑打过来。 这毫无技术含量的一击于柴进来说简直等于送死,他摁在剑柄上的手马上由阳握转为阴握,猛然抽剑出鞘,格挡卸去和尚的半数力气,再一个用出五分力的力劈华山,“砰”的一声,那木棒被懒腰截断,断口圆润而锋利。 袈裟和尚捏着那半截木棒一惊,呆呆地停留在原地,脸上表情空白一下。 方才,他硬是连柴进出招收招的动作都没看清! 未等他反应过来,柴进又是提膝一个正踹,他那臃肿的身子哪有机会躲闪,腹部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往后趔趄好几步,撞到大缸上才停稳。 “大胆狂徒!还不束手就擒!” 柯苒慢腾腾地从窗户翻进来,双手叉腰喝止屋中的三个和尚。 “痴心妄想!”那大和尚大吼一声,忽然转身从身后的架子上抽出一把弓弩,对着柯苒摁动机关。 “咻”一声尖锐的破风声,一支箭矢直冲柯苒而来,柴进大惊,上前一步一手将柯苒拉至身后一手捉住了那刺过来的箭矢。 “还敢抵抗!你可知岳东知府已经在抓捕你们的路上,今日物证人证俱在,你还敢同官府动手!” 柯苒缓过来便又继续大声斥责,这一席话像是点燃了那仨和尚心中的火药,那大和尚短暂地怔愣一下,随后大叫起来。 “师父师弟,你们快跑!我拖住他们,千万不要让官府抓住!” 柴进无言地瞅了一眼柯苒,后者也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嘴。 话音未落,那大和尚又抓着弓弩冲着柴进射了一支箭,而那袈裟和尚趁着柴进招架弓弩之时上前一步拎起还在地上颤抖的小和尚,抬腿就往冲破的窗户跑去。 柴进挽了个剑花将箭矢击飞,那箭矢反弹在墙壁上,最后准确无误地往袈裟和尚刺去,对方正忙着逃命,并未发觉那箭矢冲着自己而来。 “刺啦”一阵响动,那箭矢狠狠插在袈裟和尚的肩头上,他大叫一声,脚下不稳,双腿一软,直直地向后栽去,“哐”一声摔倒在地,扬起一阵灰尘。 “师父!” 已经翻出去的小和尚尖叫一声,大和尚见自己不敌,匆忙从袖中撒下一捧迷药,趁此机会也向后窗逃去。 第454章 连夜审问 屋中瞬间烟雾缭绕,柯苒抬手捂了口鼻,站在柴进身后高声提醒,“是迷药!小心!” 柴进将怀中的香囊掏出摁在鼻尖上,眼神一扫,便看清了那一只脚已经跨出去的大小和尚。 此时再追已然来不及,他抬手拔下方才刺在身边墙壁上的箭矢,手腕一翻就将其射了出去,一阵尖锐的破风声响起,白色的烟雾中留下一道空白的痕迹。 薄纱般的烟尘中,大和尚被刺中后背,惨叫一声后栽下窗户。 柴进和柯苒赶紧上前,柯苒拿出匕首去绑倒在地上的袈裟和尚,又拽着那还挂在窗框上抖个不停的小和尚拖进屋子。 那大和尚身子骨硬,身上插了一箭还从高处跌下,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后竟还可以踉踉跄跄地往前跑。 “站住!” 柴进大喝一声,翻身踩上窗框。 大和尚后背已然被鲜血泅染开一片深色,听见动静,先是加快步伐瘸着腿跑了两步,随后又转过身来,抬起手臂对着窗边的柯苒。 柴进一眼便看出他又要使用暗器,“当心!” 他高声提醒,大和尚已经摁动机关,霎时间三寸来长的飞针若暴雨梨花扑面而来,“咻咻”地刺破空气,裹挟着一股寒意。 柴进足尖一挑,将屋中央宽大的木桌撩了起来,脚腕一翻,便将其踢了出去,那桌子被他赋予了力道显得极为听话,就那样堪堪飞出停在柯苒面前,替他抵挡了所有飞针。 大和尚见柴进见招拆招无法匹敌,便又放弃攻击调转方向往树林跑去。 耽搁了那么一会工夫,柴进和他的距离已经相当遥远,难以追上,这时,四面草丛中忽然整齐地摇晃起来,发出“沙沙”的动静,像是蛰伏着许多隐形的鬼怪。 大和尚做贼心虚,当场吓得腿脚发软,脸色发白,汗如雨下。 他在原地踌躇一会,随后又硬着头皮往草丛中跑,一面又举起了藏着暗器的手臂,高声大喊替自己壮胆,“是人是鬼我都不怕你!还不赶快现身!” 话音未落,那草丛当真分散开来,只是其中隐藏的并非张牙舞爪的鬼怪,也并非血呼啦擦的尸体,而是带着人马前来捉拿要犯的薛林策。 “啊!” 大和尚认出了薛林策,奔跑的双腿陡然一软,一个趔趄摔了个嘴啃泥,浑身抖如筛糠。 “怎么?本官比那鬼怪还要可怕吗?” 薛林策走出草丛,一身绛紫色的官服透着威严肃穆,晦暗的灯火下散发着隐隐光亮。 周围埋伏的其他士兵和捕快也露了面,纷纷拔刀从草丛中走出来,小心谨慎地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那大和尚仰面倒在地上抖了好一会,脸色一片雪白,清冷的月色下像是戴了一张假面具,眼看薛林策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忽然双眸一凝,又从袖中掏出一把迷药向着四方靠拢的士兵撒过去。 “想抓我,没门!” 他尖笑一声,撒完药后转身就往反方向跑去。 奈何此时刮起一阵阴风,他撒出去的那些迷药没有飘出一丈远就被风裹挟着吹回了原地,将他自个儿包了个严严实实。 他见势不对赶紧用衣袖捂住口鼻,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那风冰冷刺骨甚是呛人,大和尚一个吸溜就吸进去一半,刚跑两步就又“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将自己药翻了过去,半张脸都磨破。 捕快们试探一阵,确认他昏迷倒地后再纷纷掏出绳子,七手八脚地将他五花大绑。 屋中的小和尚和袈裟和尚也被柯苒拿金蚕丝绑了个严实丢在角落。 薛林策带着众士兵进入院落中搜查,将那熏得烟雾缭绕的香料一灭,尸首腐败的气息便铺天盖地,迷得众人眼仁发疼。 捕快们拿布捂了口鼻,分头对院中进行搜查,果然在柴进和柯苒所在的房间找到熬制到一半的液体药香和装着尸首的数口大缸。 “好啊,佛门重地,你们身为僧人竟在其中做这样苟且下作之事!如今物证人证俱在,你们可承认?” 薛林策含着愠怒斥责那缩在一起的两个和尚。 袈裟和尚缓缓抬头瞧他,随后扯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脸,“大人,您在说什么,贫僧怎么听不明白?” 薛林策见多了这样死不承认的要犯,自然也不惊不急,“你是说这些尸首的来历你统统不知晓?” 袈裟和尚仍旧咧着嘴,从容自若道:“贫僧确实不知。” 薛林策懒得同他多废话,“来人,将这俩和尚绑了直接送去衙门,物证人证俱在本官倒要看看他们究竟如何抵赖!” 周围的捕快得了命令便齐齐上前来将两人架起,那袈裟和尚还算淡定,虽然满脸冷汗,步伐却依旧稳健,那小和尚却是受惊过度,一个劲地大喊“不要杀我”。 押走了几个和尚,薛林策又让人将证据收集整齐,随后一行人才扛着装着各类尸首的大缸浩浩荡荡地原路返回。 回程途中不算顺当,空气中恶臭不断,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走到半途就开始刮风下雨,一群人乌泱泱地踩着满地泥泞走了足足有一夜才在鸡鸣时分抵达岳东府邸。 事态紧急,加上物证染了雨水更容易发臭变质,薛林策来不及换下衣衫就开堂审理此案。 堂下三个和尚跪成一排,袈裟和尚笑着,大和尚恼着,小和尚痴着,屋中光线晦暗,几个和尚的脸青黑一片,神态各异的脸光是瞧着就让人心中不适。 “月老庙住持,伙同庙中僧人偷盗尸首,熬制迷香,欺诈香客,你可认罪?” 薛林策猛地一拍惊堂木,堂下小和尚吓得狠狠一颤,又低低地哭泣起来,袈裟和尚本是垂着脑袋,听见问罪声后慢慢抬头,一张满是沧桑和褶子的脸越发嚣张,梗着脖子道:“大人,您可亲眼看见我熬制香料了?您看见的不过是满屋子的尸首罢了,况且,出家人慈悲为怀,又怎么会去偷盗尸首呢?贫僧只不过是瞧那乱葬岗中无人埋葬的尸首可怜,这才运回来打算好生安葬。” 第455章 拒不认罪 柯苒一听就有些沉不住气,“砰”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住口!事到如今竟还在抵赖,你若是当真慈悲为怀为何要大半夜偷偷摸摸去乱葬岗?为何在你院子中寻得的尸首皆是残破不堪?难不成你要说最开始就是这样的吗?” 他可是眼睁睁瞧着那帮和尚如何刨坟,如何搬运尸体,如何剁碎尸首的,满屋子的刀具和熬煮尸首的大缸,这和尚居然还装疯卖傻抵赖到底! 那袈裟和尚闻言不紧不慢地抬头瞅了他一眼,“柯神医说得是,毕竟贫僧是在搬运尸首,为了防止人撞见心生惧怕,所以才特地夜晚时分去,这乱葬岗多数都是无名尸首,无人知晓死因,再加上飞禽走兽啃食,许多尸首确实最开始就是残破不堪的。” “你!” 柯苒没想到此人竟顺着自己的话往上爬,登时差点要气得炸毛,还是柴进身后将他拉回座椅,宽慰地拍拍他的背。 “无妨,”他握住柯苒的手腕,察觉他脉搏极快,“不必担心,薛兄自有法子。” “薛大人,”袈裟和尚话锋一转,“既然岳东府没有证据,可否放贫僧以及贫僧徒弟回去?庙中事务繁忙,还请大人见谅。” “大胆!”一旁的唐洛瑜也忍不住出声斥责,“你们寺庙暗中熬制迷香,欺诈香客,竟还敢一口一个以慈悲为怀,我问你,你院中那许多刀具是怎么回事?” 袈裟和尚眉心抽了抽,老鼠般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唐洛瑜知道此人善于找纰漏,立刻打断他。 “你可别告诉我是为了防身,玉带山是附近最为低矮的一处山坡,附近坐落着许多镖局,并且临近京城和岳东,有两城保护,百年来从未有过匪徒作乱,你屋中那些砍刀是怎么回事?那些弓弩和暗器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月老庙又不是少林寺,为何会私藏兵刃?” 唐洛瑜的声音稳稳当当,中气十足,那袈裟和尚没料到她会从私藏兵刃审问自己,登时乱了阵脚。 那大和尚心急,忽然开口大喊:“我们同你这妇人有什么好说的!原来岳东知府不过如此,只能靠自己夫人审问,没用的狗官!” 薛唐夫妻不慌不忙,对视一眼,彼此用眼神交换心中所想。 “堂下要犯拒不认罪,又以下犯上,藐视本官,应当当堂打五十大板。” 薛林策半点没有手软,一拍惊堂木,“来人,上刑!” 四个扛着大板的捕快便齐齐围上来,抬手就将大和尚捞起压在地上,他慌了神,胡乱挣扎起来,“住手!你们这是屈打成招!狗官!” 薛林策不管他谩骂,又将话头转向那心理素质最差的小和尚身上。 “本官知道你也是被逼的,若是你开口认罪,本官保证你免去大半皮肉和牢狱之苦。” 那小和尚又是狠狠一颤,面上汗如雨下,惨白一片,眼珠子不断乱晃,好似随时会昏倒过去。 他慌里慌张地从眼角去看大和尚,对方已经挨了十大板子,这会也是满头大汗,青筋暴起。 “不准胡说!”他大喝一声,“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若是胡说八道我就扒了你的皮!” 他句句狠毒,哪像个出家人? 唐洛瑜一拍桌子,声音也威严了许多,“你若是执意不说,可想过那被你们毁坏了肉体的鬼魂无家可归,所谓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们做了这许多不义之举,也不怕冤魂索命吗?” 这话正中那小和尚痛处,他忽然惨叫一声,“哐”一下狠狠磕了个响头,身子抖如筛糠,“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我也是被迫的!” 他在地上不住磕头,直到额头青黑一片冒出血珠,脸上汗水灰尘交织成一片乱七八糟的痕迹后才终于住手。 那大和尚叫嚣起来,“你个没骨气的孬种!住口!” “邦邦”几棍子下去,他疼得嗷嗷直叫,终于受不住也开始求饶,“住手!住手!你快些说啊!说!” 袈裟和尚见势不妙,脸上那股得意嚣张的笑意猛然褪去大半,浑浊的眼珠子一鼓,“我看你们谁敢说?” “住口!”薛林策一拍惊堂木,转脸看向那小和尚,“你且细细道来,这老和尚如今奈何不了你。” “是……” 那小和尚仍旧维持着磕头的动作,身子还在瑟瑟发抖,开口时也是羸弱不堪。 “我和师兄本来不是和尚,是街边乞讨的,后来听说玉带山新修了一个月老庙,便想着来此处偷取贡品,结果正好遇到住持,他不仅没有驱赶我们,还大方地给了我们食物,要我们剃度出家。” 众人对视一眼,皆沉默不语。 “我们以为他是个好人,便赶紧同意,谁知……谁知……”小和尚说着说着面色一青,“他后来竟要我们去偷取尸体,不去的话就让我们滚下山继续做乞丐。” 他带了点哭腔,“师兄对他忠心耿耿,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我推辞不过,也只好硬着头皮跟过去,日日夜晚上那乱葬岗和坟场刨新鲜尸首,回来后再忍着恶心替他把尸体剁碎了熬制香料。” 袈裟和尚气得胸口起起伏伏,一双眼冒出点殷红血丝,像是要将那小和尚吞吃入腹一般。 薛林策捉住重点,“为何熬制迷香?可是为了欺诈香客骗取钱财?” 小和尚后怕地转了转眼珠子,不敢去看袈裟和尚,颔首道:“正是!住持骗那前来求姻缘的香客钱财,让他们闻了迷香,再让他们前往后山种了曼陀罗的地方,迷药和曼陀罗同时发作,香客们便以为自己瞧见了心上人,实则只是自个儿幻觉。” 唐洛瑜细细思索一番,又道:“那你们上次给我端来的茶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也加了迷香?” 小和尚身子一抖,“茶叶中是有药,可是并非迷香,而是曼陀罗花粉,那花粉会让饮用者神识浑浑噩噩,四肢软弱无力,且会失去药效发作期间的记忆,但并不会昏迷。” 第456章 混元祖师 柯苒猜出了大概,心中浮起一股异样,激动之下又站了起来,声音高了八个度,“说!你们为何要在茶叶中下药!” 这一嗓子吓得那小和尚又是“哐哐”几个响头,“草民该死!草民该死!” 众人皆察觉异样,薛林策“啪”一声拍下惊堂木,“快些如实招来!” “是……是……” 小和尚的眼睛东瞟西瞟,袈裟和尚和那大和尚都是一脸怨毒警告,吓得他汗如雨下,衣裳都湿了大半。 “是因为住持和山脚下一群老鳏夫有交……交易,只要这些光棍给钱,我们就给在偏院单独待着的姑娘下药,然后……然后……” 他结结巴巴,众人已然清楚他的意思,登时个个义愤填膺。 “但是,我们没有对薛夫人下手!”那小和尚又猛地抬起头来,刚才还惨白如纸的脸这会已然涨成猪肝色,“上次我们虽然下药了,但是薛夫人当场晕倒,那药本来是不会让人昏迷的,我们怕出人命,所以不敢对夫人动手……” “放肆!”薛林策气得用力拍了一下惊堂木,声音惊天动地,如在头顶炸开一个响雷,那仨和尚都吓得一抖。 “佛门乃是清修之地,你们不仅偷盗尸首,熬制禁药,还玷污良家姑娘清白,佛祖眼下做这等苟且下作之事,简直罪不容诛!”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和尚又惊又怕,不住地磕头,用脑袋将地面砸得砰砰作响,“我也是被逼的啊!这庙中和尚没一个是真正的和尚,您要的我已经告诉您了,您放草民一条生路,让草民回去做乞丐吧!” “混账东西!”袈裟和尚气急败坏,见事情败露一时也顾不得那许多,挣扎着站起来一脚踹在小和尚肩头,“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板子还没落到你身上就这般急不可耐地讲出来,早知道老子就不收留你!” 小和尚被踹了个人仰马翻,在地上打了个滚后又继续跪下来磕头。 袈裟和尚还要踹,周围几个捕快赶紧上前将他压制住,一棍子打在他小腿上,让他跌跪在地。 “公堂之上还敢动手,”薛林策长眉一拧,声音掷地有声,“你睁开眼睛看看清楚,这里是岳东衙门,不是你作威作福的玉带山!说,你们这迷香作法是在何处学会的?可是私自在与邪魔外道勾结?” “你以为穿件狗皮我就怕了你吗?你说谁是邪魔外道?” 袈裟和尚彻底剥下了伪善面具,态度嚣张跋扈,梗着脖子喷着唾沫,活脱脱一柄烧沸的大茶壶,“我就是见不得你们这种仗势欺人的狗官!我庙中还有几十号人,你捉了我又怎样?当真以为我们全部怕你?” 柯苒气的捏紧了椅子扶手,胸口剧烈起伏一阵,“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薛唐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相互颔首。 他们早就 “来人,将其他人带上来!” 薛林策一招手,堂外的捕快们便将寺庙中其他和尚一一押上来,人数果然众多,乌泱泱挤满了大堂,放眼看去全是光头。 袈裟和尚知道大事不妙,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抬眼看向薛林策,“你这狗官,你究竟想怎样?” 薛林策倒是歇了脾气,抬眼将中和尚扫视一眼,冷声开口,“本官听闻这迷香制法是靠尸首骨血,其中必定有诈,前些日子的咒枣术和你们这秘法颇为相似,说,你们庙宇是否和红阳道这邪教有关?若是如实招来,便可免除牢狱之灾,改为流放。” 人头攒动,和尚们相互对视一番,半晌无人应答,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见状袈裟和尚又以为自己掌握了主导权,顿时又多了些底气,“你说的这什么劳什子红阳道我们寺庙闻所未闻,咒枣术也从未听过,这迷药制法是我祖上流传下来的,你这狗官莫要因查不出案子便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身上扣。” 柯苒又差点沉不住气,正要站起来骂几句,却又被身边的柴进拉住了。 二人的手在宽大的袖子下拉紧,柴进向他颔首,声音坚定,“别中了奸人的激将法,莫急,洛瑜和薛兄定有法子治他们。” 柯苒无奈,瞧着袈裟和尚得意非常的嘴脸捏了捏拳头,却也只能忍着怒火坐下。 薛林策早知道对方不会承认,也不急躁,只若无其事地将惊堂木搁在一边,面色从容不迫,“我知晓红阳道内众信徒皆是忠心耿耿,没关系,你们可以暂时不承认自己与红阳道有关,不过你们偷取尸首,熬制禁药,欺诈香客,贩卖姑娘的罪行已是板上钉钉,你们要耗,本官便陪你们耗,反正这监牢中空位颇多,也不愁关你们不下。” 话音落下,和尚们又开始相互偷瞄,堂下又响起一阵细微的衣料摩擦声。 “若是要说,就亲自同本官说,”薛林策故意试探他们态度,“莫要在堂下交头接耳,第一个告诉本官线索的便可免去牢狱之苦。” “你莫要枉费心机了,”袈裟和尚出言打断,“我们从未听过什么红阳道,你就是等到天荒地老也问不出的。” “是啊是啊,”其余和尚也跟着附和,“这名字从未听过!” 他们否认得太过迅速,反而显得可疑,薛林策同唐洛瑜对视一眼,又道:“既然你们都言从文听过红阳道,那定也不知晓混元祖师韩太湖。” 众和尚对视一眼,因急于反驳,便马上高声道:“从未听过!” 薛林策勾唇一笑,知道他们已然上钩,便漫不经心道:“这混元太祖乃是这红阳道中人,尽做些伤天害理之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却用道义操纵手下信徒,命其为自己卖命,分明是个凡人,却享受着神只供奉,气信徒还大肆修建寺庙,将这人间渣滓供奉其中,简直令人不齿!” 他骂得极为难听,一边骂一边观察那堂下和尚的反应,果然见有几个额头青筋暴起,已然在发怒边缘。 第457章 斩立决 见状,他又添了一把火,将那混元太祖韩太湖骂得是狗血淋头,什么意图谋反,邪魔外道,越骂越起劲。 堂下的和尚终于忍不住,个个气得急赤白脸,胸口剧烈地起起伏伏。 “你住口!” 终于其中一人听不下去,猛地站起身来,指着薛林策的鼻尖大喝一声,众人一惊,纷纷将视线投到他身上。 此人面色铁青,双眼圆瞪,活脱脱一只发怒的青蛙。 薛林策不急不忙,只抬眼轻巧地看他一眼,面容无波无澜,若一片平静的湖。 “如何?你有异议?” “呵,”他冷哼一声,“混元祖师乃是天降圣人,当羽化登仙,他坐下弟子千千万,皆是英雄豪杰,你又是什么东西,竟敢这般诋毁?” 薛林策知道他中了自己的激将法,故意追问:“你无凭无据如何知道此人是个圣人?你又未曾与红阳道接触过,你又如何得知?” “我当然知道!”那人太阳穴一鼓,气恼得像是吹胀的气球,“我就是红阳道中人,自然知道混元祖师!不止我是红阳道中人,我们全寺庙都是红阳道中人!又怎会容忍你这狗官凭空污蔑!” 袈裟和尚身子猛地一抖,又气又急,站起身来冲着他就是一脚,“废物!还不住口!” 那人被踹得一个趔趄,“哐”一声倒在地上,仍旧对着薛林策怒目而视。 “你们先前不是否认与红阳道接触吗?”薛林策面容带笑,“怎么如今又迫不及待承认自己是邪魔外道之人?” “你!” 袈裟和尚知道自己中计,两个肩膀抖得比筛糠还厉害,抬起肥硕的手指指着薛林策,又指向那倒地的和尚,你了半天没骂出来,满是褶子和风霜的脸上涨得一片通红。 薛林策收敛了笑意,转而换上一张严肃凝重的脸,双眸冷厉如寒冰,一拍惊堂木,“玉带山月老庙众人亵渎尸首,私炼禁药,勾结邪教,拒不认罪,理应当斩!来人,将庙中这帮妖僧押下去,秋后问斩!” “是!” 捕快们齐齐上来将人架起来往外拖,这帮和尚这会才明白这并非儿戏,登时开始乱蹬乱踹,嚎啕大哭,一时间堂中咒骂声、哭喊声、尖叫声不绝于耳,让人耳膜发疼。 袈裟和尚反抗得最为激烈,他两只胳膊被架起来,双腿不住地蹬着地面,冲着薛林策尖声咒骂:“薛林策!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我红阳道人千千万,你以为杀我一个就高枕无忧了吗!哈哈哈——” 声音渐行渐远,好一会人才被完全押送走,堂中人耳根子终于得到片刻宁静。 柯苒捏着扶手的手终于松开,长叹一口气,和柴进对视一眼后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气力,疲惫撵了上来,他便靠在柴进的肩头稍作喘息。 因押送人数众多,堂中的捕快也走了个干净,衙中一时只剩下薛唐夫妻和柴柯以及师爷几人。 师爷整理好了卷宗,双手呈将上来。 薛林策来不及喘口气便将那卷宗铺开细细地读。 “大人,”师爷试探着开口,“那些还未融化的尸首如何处置?方才仵作检验过,许多尸首上有信物,应当不是无名尸首,而是几个外地人。” 薛林策捏捏肿胀的眉心,“让仵作花些工夫将尸首拼凑回去,将那些信物送给我看,我来亲自查证尸首本家,让其家人来认领。” 师爷一怔,“大人,拼凑尸首还好说,可是那信物……许多也只是默默无闻的小家,又是外地人,不归咱管,怕是得花好些工夫,要不直接埋了?” “无妨,”薛林策将案卷收起来,“你尽管去办就是。” 对上他坚定从容的视线,师爷心中顿起一股钦佩之意,赶紧回去通知仵作。 拼凑尸首一事还算进行得顺利,当天下午仵作便把拼好的尸首一一送来了。 这些尸首的手掌脚掌并无茧子,发丝细腻柔顺,皮肤虽然早就发青发黑,但也可以看出生前是白皙而富有光泽的,说明家中极有可能并非务农为生,多半是外敌有名有姓的人家。 顺着尸首上的衣衫查了下去,薛林策一行人总算在尸首发臭腐败前找到了其家属。 其家属听闻尸首在岳东被找到,于是连夜坐着马车前来认领,一时间岳东府地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马车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本该是热闹非凡的场面,却瞧得府中上下甚是揪心。 马车中下来的或是披麻戴孝带着几个孩子的憔悴妇人,或是眼睛红肿的老者,或是还怀抱着一丝希望的兄友,他们认领了尸首,看在亲人好友的脸时便齐齐哭得肝肠寸断,悲痛欲绝,无一不瞧得薛林策等人心中发紧。 冷肃的岳东府时常响起一两声划破天际的凄厉哭喊,痛哭流涕的声音惊天动地,他们哭过、痛过,收拾好情绪后又强打精神感谢薛林策等人。 尸首被一具具运走,众人心头却没有半点轻松,反而像是心口压了一块巨石,厚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分明是六月夏日,该是艳阳高照的日子,却不知为何总阴云密闭,天幕低垂,尽是疲惫晦暗的颜色,黯淡的天光照得人脸色都发青发紫了,连呼吸都裹挟着一股沉闷的水汽,空气潮湿而厚重,整个岳东府都压在一片阴云之下。 等到尸首的事情处理完毕,薛林策又连夜下发榜文,将玉带山月老庙乃是红阳道余孽且多次欺诈香客的事情如实告知给城中百姓,众人这才清楚原来这看似灵验的月老庙原是一坐淫祀。 众人推翻了月老庙,新修了寺庙取缔,大额的香油钱归还了一些,其他的都转移给了新的庙宇。 这还不算完,他写信告知了京城中的景杉,言红阳道余孽已经扩张到了岳东,且早已渗透,景杉接到信件便连夜写了奏折上交给小皇帝。 小皇帝继位不久,收到景杉奏折时大吃一惊,竟不知世上还有这等邪教,便赶紧发出明旨,要求追击查清红阳道并清缴其余孽。 第458章 南方叛乱 久违的太阳终于露了面,灿烂热烈的日头将近日笼罩在城中的阴霾都驱散大半。 丞相府中一片安宁,柳相正独自一人坐在屋中品茗,身边搁置着一只燃着香料的紫金香笼,薄纱般的烟雾袅袅盘桓而上,几个丫头在他身后扇风,好不惬意。 这时,院子中忽然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身边两个丫头怔愣一下,柳相端着茶盏的手一顿,不必抬头就知道是谁匆匆前来。 “爷爷!” 柳子邵人还未进屋就开始大声嚷嚷,脚步着急又沉重,差点要将地面踏出几个窟窿来。 他一路跑一路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剧烈地起起伏伏,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一片大汗,青筋暴起,脸上汗珠和油脂黏成一片,在鼻尖上凝结成一块黄腻腻的壳子。 柳相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拿着茶盖继续拂开茶汁上的浮沫,有些嫌弃地开口,“何事如此慌乱?” “爷爷,大事不好了!” 柳子邵急得一拍大腿,正要开口,却又被柳相一个眼神给拦住,他正纳闷,却见柳相又对身边扇风的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 两个丫头心领神会,赶紧搁下扇子前后脚出了门,小心地将门给带上。 屋中一时只剩下爷孙二人,柳相依旧气定神闲地品茗,并未开口讲话。 柳子邵捏着衣摆,脸上的汗水流了一层又一层,“爷爷,大事不好了,皇上的圣旨您可有瞧见?” “那明旨是对着满朝官员和所有百姓的,我怎么可能没瞧见?” 柳相对这明知故问的废话有些嫌弃。 柳子邵闻言仍旧紧张,捏着衣摆的掌心直往外冒汗,额头上聚集的汗珠跟着脸淌下来,将衣领都濡湿一片。 “皇上说要剿清红阳道余孽,爷爷,我们应当如何办?” 他两只眉毛都要亲在一起,眉心勾勒出一道沉闷的深沟,其中填满汗水。 柳相不动声色地呷了一口茶,一张满是沧桑的脸依旧平静淡定,浑浊的双眼无波无澜,手上慢腾腾地拂动茶叶,看得柳子邵干着急。 半晌,柳相才缓缓开口发问:“什么如何办?” “哎呀!”柳子邵急得团团转,一拍大腿,“您不清楚吗?景杉那小子在皇上面前妖言惑众,说红阳道是什么歪魔邪道,皇上听信了他的谗言,说什么也要清剿道中余孽,咱不是……” 说到此处,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阵小跑到房门前,开了一道小缝往外张望一圈,确定无人后再将门关严实,随后才又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跑回来,压低了嗓音。 “咱不是有个亲戚就是红阳道的吗?咱之前还找他帮过忙呢。” 他一面说一面小心地从眼角偷瞄柳相的表情,并未从他脸上看到半分惊慌之色。 “是吗?”柳相不咸不淡地开口,双眼并未从那淡绿色的茶汁上挪开,云淡风轻得像是没听见柳子邵的话。 “你若不提,我还当真忘记了此人。” 他从从容容地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随后抬手将茶盏搁在一旁,拢着双手,瞧了一眼脸色涨得通红的柳子邵。 “爷爷,”柳子邵又急了,“您怎么能忘呢?咱到底要不要将此人上报上去?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总不能留着这个祸害。” 说到激动处,柳子邵忍不住跺了一下脚。 柳相被他吵得心烦,恨铁不成钢地瞧了他一眼,他便赶紧住口。 “急什么?”柳相花白的眉头一皱,“无勇无谋,难成大事,这红阳道还未查明就开始想着脱身,岂不是主动给景杉送上把柄?” “是是是,”柳子邵赶紧低头认错,“可是……” “不必自乱阵脚,”柳相又抬手拿起那茶盏,“此事事关重大,皇上虽下达明旨要清剿红阳道,可这毕竟是个烫手山芋,一时半会无人会接,先静观其变。” 柳子邵讨了个没趣,等了半天等出爷爷这么个结果,仍旧心慌,正要再劝,一抬头却又对上柳相严厉嫌弃的目光,只得作罢,又站了一会后便拱手出门。 丞相府经历了这段小插曲后又恢复如常,另一边的岳东府却是刚获得片刻喘息又掀起些波澜。 这日刚过晌午,柯苒和薛唐二人正在院落中铺开新采的红花,忽然抱琴来报,说是沈怀中来求见。 三人怔愣一下,有些意外。 往日沈怀中来便来了,向来是免了通报直接进屋,今日怎的这般正式? 没有过多纠结,薛林策同意求见,不一会,沈怀中熟悉的白色身影便从院门闪现出来。 他依旧穿着一袭草白色衣衫,两边侧腰都带着佩剑,发丝半披半扎,用一简单的素银簪子固定,面色是少见的严肃。 唐洛瑜心思细腻,一眼便看出有事发生,柳眉下意识微颦起来。 柯苒倒是不管那许多,大喇喇往那一站,半是调侃半是玩笑道:“哟,什么风儿把您这位稀客给从京城吹来了。” 沈怀中瞅了他一眼,嫌弃道:“本公子今日无暇与你玩笑。”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薛林策,“我有要事告知你。” 见他一脸正经,院落中三人对视一眼,交换一个捎带不安的眼神。 沈怀中在衣袖中摸索一阵,掏出一白色信封,脸上表情越发凝重,“你们可要做好准备,今日的事非同儿戏。” 他掂量着那信封,瞧得柯苒心中焦急,所以上前一步一把抢过来斯卡。 信笺纸从信封中滑落,三人将其捡起来,脑袋凑在一块,刚刚读了一行,便同时露出惊异严肃的表情。 信中言南方暴民躁动,意图谋反,岳东处于南北交界线,也有一伙匪徒跟着谋反,双方已然暗中通信许久,想来是随时准备动手。 “这封信是我江湖上的朋友写来的,”沈怀中面色凝重,“他老家就在岳东,偶然间截获了一封岳东匪徒和南方逆党的通信,这才明白原来岳东已经危在旦夕。” 唐洛瑜仔细研读了那信纸,忽然发现一要点。 第459章 岳东沦陷 她捏着信纸,指尖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你方才说南方逆党和岳东匪徒已经暗中通信许久,这会既然南方已经谋反,那岳东的匪徒当会立刻响应才是,为何岳东近日没有任何动静?” 其余三人皆是一愣。 短暂的沉默后薛林策反应过来,又将那信纸拿在手上仔细看了一番,随后抬头望向沈怀中,“你这好友消息来源可靠吗?” 沈怀中眉头拧了拧,“他就是靠贩卖江湖消息的风里刀,用这个吃饭当然可靠,只不过他从不和朝廷搭关系,这次也是因为偶然截获了信件,发现这帮匪徒就在他老家,于心不忍才特地请我通知你们。” “你是从京城来的?” 薛林策心中的弦紧绷起来。 察觉到他情绪异样,沈怀中也跟着紧张起来,“非也,我是从江南过来的,当时南方逆党已经暗中集结扩张,我见势不对便赶紧北上,两日前在路途中接到了朋友信函。” 薛林策快速在心中算了一下,“江南的信件寄送到北方要花三日有余,若是水路,则可以更快,南方逆党若是要通知岳东的匪徒也必须花两日以上,这么说……” 柯苒一拍脑门,也终于反应过来,“若是他们的信件平安送达,那岳东的匪徒响应时就在今明两日内?兵临城下了我们竟然才发现!” 他懊恼地拍了拍脑门,一时手足无措。 “莫急,”唐洛瑜还算是镇定,只将那信纸缘分不动塞回信封,“既然岳东没有响应,说明他们尚未收到南方已经有所行动的消息,我们还有采取行动的时间。” 话音未落,屋顶上忽然响起一阵踏动瓦片的声音。 院落中四人还未抬头,就忽然见一鸦青色的身影飞过枫树枝头,随后稳稳当当落到几人面前,仔细一瞧,竟是出远门的柴进。 他脸上的神情也是少见的严肃凝重,眉心起了一层细汗,入鬓的斜眉紧皱,刚落地就带了些紧张道:“大事不好,我方才回来时瞧见街上乱成一片,许多百姓忙着搬家往城门跑,听说是常年埋伏在岳东山城上的匪徒忽然袭击,正准备和叛党汇合。” 其余四人一惊,齐声惊呼:“竟来得这样快!” “怎的了?”柴进还一脸茫然,“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间冒出南方叛党和岳东匪徒?” 柯苒拉着他的袖子,将他扯到一边,三言两语将事情的起因讲清楚。 薛林策来不及多想,准备让人去清点府兵暂时压制,“那山上的匪徒是否已然下山?” “听闻已经在城外郊区集结,”柴进颔首,“我也是听街道上的百姓说的,岳东就在南北交界处,岳东的匪徒若是要响应南方逆党,定会将岳东作为第一个攻破的目标,若是晚了全城百姓都会被困在城中。” 已经来不及了! 薛林策将师爷叫进来,因事情发生得突然,又是火烧眉头,师爷有些招架不住,进来时已经面色发白,周身发颤。 “这帮匪徒终究是乌合之众,毫无战略只会莽撞硬闯,这会他们忙着控制城中百姓派出了许多人手封城,我们必须保证城中百姓安全,击溃逆党前先得剿匪,府中兵力共有多少?” 师爷已经吓得脑袋糊成一团,颤颤巍巍地拿出军书,“上次清点的兵力,加上还未出城的兵力,总共五千有余。” 薛林策眉梢一压,“够了,兵分两路,一路清剿封城的土匪,一路半路阻截,不让他们进山。” 师爷领了吩咐便赶紧退下,脚步声还未走远,府门外便响起一阵惊天动地仓皇逃窜的脚步声,人声鼎沸,呈排山倒海之势,众人后背一凉,神经跟着紧绷起来。 “定是那帮匪徒已经冲进城了。” 柴进捏紧拳头。 这会子柯苒倒是比柴进还要果决莽撞起来,“来就来!咱就打他个有来无回,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薛林策亲自去屋中取了锁子甲来,带好佩刀,柯苒一惊,“薛兄,你也要去?” “我是岳东知府,”薛林策双眸坚定,身姿挺拔,“应当与城中百姓共渡难关,哪有让将士去拼命自己窝在府中做缩头乌龟的道理。” 唐洛瑜心中一动,却没有阻拦,只拉着他的手,两颗眼泪不受控制地滑下脸庞,“万事小心,不要逞能。” 瞧着自家娘子心疼担忧的眼神,薛林策心间猛地一颤,奈何身上盔甲厚重,他不能去拥抱,便只能用唯一空着的手怜爱地摸摸她的发顶。 “我不逞能不行,你倒是莫要逞能。” 唐洛瑜哭笑不得地揩揩眼角,往日潋滟娇俏的双眸此时已经逐渐覆盖上一层殷红,她抬起粉拳半是认真半是心疼地敲打了一下,“火烧眉头你还有闲工夫耍嘴皮子。” 她擦着眼角,却又淌下一串晶莹的泪珠来。 “我去将城中百姓带走,”她抬起婆娑的泪眼,“你万事小心。” 薛林策还未来得及颔首回应一句“当心”,唐洛瑜就已然转身离开,果决而迅速。 瞧着自家娘子逐渐消失在院门的红色声音,薛林策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心头那股不安也被抚平了些。 “柯苒,”柴进拉住身边人的袖子,“你随唐姑娘一道去。” “我不去,”柯苒抱起双臂,任凭柴进推搡也不动,“我可是郎中,剿匪肯定是要受伤的,若我走了,谁给你们医治?等着断胳膊断腿吗?” 他伶牙俐齿,柴进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后只得妥协。 “你呢?” 柯苒冲沈怀中点点下巴,态度依旧不屑。 沈怀中冷哼一声,从腰间抽出折扇,单手撑开,悠闲地摇了两下,“我既然来了岳东,自然是没打算走的,若是你们死了,也好有个人帮着收尸。” 闻言柯苒不服,“那你可别到头来给自己收了去。” 火烧屁股,两人依旧有闲心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谁也不服输,直到院中响起士兵整齐而含着金属碰撞的脚步声。 第460章 清剿土匪 很快,府中大大小小的院落便集齐了士兵,屋外已经是如进了水的油锅,早已吵得天翻地覆,好在拥挤的街道不便骑马,大大减缓了土匪们进攻的速度。 没有时间再鼓舞士气,薛林策身先士卒地走在前方,沈怀中和柴进一左一右地跟在他身边,像是两个护法。 柯苒穿着厚重的锁子甲,步伐很是沉重,他走在柴进后方,有些疑惑地瞧着一身白衣的沈怀中,高声发问:“你怎的不穿甲?到时候被砍了可别哭着求我救你。” 沈怀中高傲地笑了一声,“本公子行走江湖二十余年皆是一身轻衣薄扇,那盔甲妨碍我用轻功迎敌,倒是你,别被捉了求我救你。” “呵,”柯苒口舌上从不落下风,“你的轻功最好是迎敌而不是做逃兵。” 两人又吵闹起来,还是柴进出言阻止。 大门被拉开,此时天色已晚,穹顶一片倾墨般的黑色,月亮和星星不知躲到了何处,本该是寂寥的夜晚,众人的视野内却走进来许多百姓。 他们有的提着灯笼,有的举着火把,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提着行囊,早已过了宵禁的时候,他们是想趁着城门未被封锁前出城。 一片又一片的火把来来往往,放眼看去像是一条火龙,脚步声急促而混乱,简直像是一场噩梦。 “半柱香工夫前就过了宵禁了,”师爷拢着手,看向薛林策,“大人,要不要叫他们回去?” “不可,”薛林策一口回绝,“那帮土匪封了主城门,想要将岳东百姓困死在这里,趁着南方叛党未到,能逃出去多少算多少。” 师爷叹了口气,“也罢,只是这么多人同时出逃,怕是惹人注目,让守在城门的土匪发现了怎办?” 薛林策眉心跳了跳,心口浮上一股沉闷之感,“洛瑜会想法子护他们周全的。” 说罢,他命令众将士也点燃火把,正准备下令前往清剿山匪时,不知远方是谁忽然高声叫了一句,“山匪来了!快逃命!” 这声高呼像是一把利刃划破摇摇欲坠的平静,大街上本就忙着逃命紧张过度的百姓登时像是炸了锅一般尖叫起来,开始举着火把的仓皇逃窜,一时间大街上混乱不堪,惨叫声、呵斥声、脚步声混杂成一片,光是听着就让人心弦紧绷。 “果然还是来了,”沈怀中将手中的折扇“啪”地一收,“咱快些过去,看来是这山上的土匪也下来急着和封城这一波会面了,若是两拨人汇合,那可就覆水难收了。” 薛林策颔首,率先拔出刀来,“众将士听令!清剿土匪,保卫岳东!” 将士们也纷纷抽出刀来,统一大喊几声,随后就兵分几路在数条主要街道上准备截胡追击而来的土匪。 黑暗中,众将士的刀锋反射着远远近近的烛火,闪着凄厉而寒冷的光,百姓们被挡在身后,前方是嗜血而残忍的豺狼。 薛林策捏紧手上的刀柄,背后冒出层层细汗,沈怀中站在他侧方,一手持藏满暗器的折扇,一手持金蚕丝。 柯苒的心脏擂鼓般砰砰直跳,下意识拉住了柴进,后者感受到他颤抖的手,便宽慰似地拍拍他的肩。 “无妨,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无需担忧,”柴进将腰间的匕首递到他手上,“等会你好生藏在我身后,切忌轻举妄动。” 柯苒接了那沉甸甸的匕首,只轻轻颔首,没有说话。 熄灭了火把,大地陷入一片黑暗的死寂,薛林策这队人马埋伏在楼阁和掩体之中,就等着那些土匪来自投罗网。 远处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隐隐响起了些逐渐靠拢的脚步声,大伙知道这是土匪们正举着火把和刀刃在快速逼近。 果然是毫无战斗经验的乌合之众,深夜作战也不知隐去光芒掩藏位置,薛林策点燃一只烛火提醒躲藏在暗处中的将士,最前方的弓箭手拉满了弓,瞄准靠近的山匪。 很快,那阵响动越发地近了,土匪的喊叫声惊天动地,简直就在耳边。 “咻咻咻”的破风声响起,弓箭手齐齐松动弓弦,无数箭矢从天而降,将跑在最前方的匪徒击倒大半。 “有埋伏!” 山匪头头大叫起来,紧接着又有人呵斥,“不准躲!给老子上!” 很快,对方调整队形,又扬起手上的砍刀棍棒冲着百姓们逃走的方向直奔而来。 薛林策捏紧刀柄,心脏擂鼓般“砰砰”作响,像是要跳出胸腔,但是一双眼却如同蛰伏在夜色中随时准备出击的鹰隼,透着锐利而明朗的光。 近了!近了! 那片火光已经越发地清晰,他甚至可以看清火光下那些凶神恶煞的脸庞。 “拦住他们!” 他大喝一声,随后就一跃跳出掩体,率先冲向那来势汹汹的匪徒,众将士紧随其后,霎时间街道上砍杀声一片,刀光剑影,寒光四起,空气中尽是血腥气。 土匪们虽人多势众但总归只是一帮欺软怕硬的土鸡瓦狗,见了官府这般架势登时吓得方寸大乱,队形顷刻间就被冲了个四分五裂,只会一边乱砍乱挥一边大喊大叫,甚至有些胆子小的登时吓得丢了刀刃,吓得屁滚流尿,手脚并用地往回跑。 薛林策的目光捕捉住那脸上带疤的土匪头头,所谓擒贼先擒王,他心下一动,赶紧和柴进二人一左一右包抄过去。 那刀疤脸颇有点工夫,不过招式都是大开大合,破绽百出,柴进没花多少力气就将他控制住,薛林策抬手一挥刀,那刀疤脸便身首分离。 空中弥漫起一股血雾,土匪们早就被冲撞得东躲西藏,如今见了刀疤脸被杀,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又大声尖叫起来。 “三当家被杀了!快跑!” 这话很快传遍开来,这帮土匪个个吓得面如死水,短暂怔愣过后扭头便跑,速度之快好比退潮的海水。 薛林策眉梢飞快地一压,眼底掠过一抹坚毅而凝重的光,“追!他们定是要逃回山上!正好一鼓作气给它端了!” 第461章 阴招频出 众将士正杀到兴头上,自然是纷纷响应,于是跟着薛林策紧追着那帮土匪而去。 夜风呼啸而过,吹在众将士伤口上时竟也不觉得疼,月亮不知何时从云层后探出了头,大地被其渲染成一片苍茫惨白的颜色,倒是让视野开阔了不少。 柯苒捏着匕首紧紧地跟在柴进身后,柴进则时不时地回首瞧他是否还跟在自己身边,沈怀中步伐轻快而迅速,像是踏着草叶在行走,一袭白衣在一片厚重暗沉的铠甲中格外惹眼,经过刚才那番厮杀,竟是半点鲜血也没染到。 那帮土匪很是狡猾,追着追着,众人竟被引到了岔道口,拐过一个山头后,竟是追丢了,薛林策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连忙制止准备继续追赶的将士们。 众人停在一陡峭山头之下,放眼望去四周皆是茂密的草木,夜风徐徐,吹过锋利的岩石时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响动,除此之外便是将士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怎么回事?”柯苒扶着还在剧烈起伏的胸腔,“他们不是那样惊慌失措吗?我们怎么可能连他们都追丢?” 柴进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将他身上的盔甲拍得噼啪一声,在一片寂静的山涧中格外明显。 “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沈怀中摇着扇子漫不经心地开口,“他们有一百种方法让我们追丢,所谓狡兔三窟,说不定他们从某个山头的密道逃走了。” 身后的将士们闹腾起来,薛林策只捏着已经卷刃的长刀站在原地,他身形本是高挑颀长的,这会一身的盔甲显得他身姿魁梧许多,往那一站,便像是矗立的黑色岩石,浑身都透着沉稳冷静的气场。 “大人,”身边一将士贴过去,“我们还追上去吗?刚才那拨土匪一定是受伤了,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咱何不……” 这时,一阵轰隆作响的动静忽然打断他的话。 众人也是一惊,纷纷抬头,只听得那声音来自头顶,像是天雷滚过,抬首看天却见月亮依旧高悬,月色依旧动人鲜活。 纳闷之际,忽然脚下也颤动起来,柯苒一惊,“难不成是地龙翻身?” 薛林策眉心一拧,察觉那声音越发地近,好似一道雷劈在头顶,他心中划过一道不祥的预感,抬眸时只见一大石从山上滚下,那石头撞在崖壁上发出巨响,竟和天雷无异。 他心中猛然抽动一下,赶紧大声提醒:“躲开山头!” 众将士适才如梦初醒,纷纷避开悬崖峭壁,躲避到一旁。 那大石几乎是擦着众人的头顶呼啸而过,好在下方便是平原和沼泽地,那大石滚下后速度骤减,最后焊在平原之上,像是陨石落在地面,砸出了个巨大的坑。 刚经历过如此惊险一幕,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又听得那轰隆隆的声音在头顶炸开。 “又来了!快逃!”柯苒大喊一声,“跟我来!前面有小路!” 好在之前寻岳东城中走失的姑娘时他和柴进来过此处,对这里还算有点印象,便自告奋勇地冲在前方,带着众将士往山间小路跑去。 那里坡度平缓,空间狭小,只要平安抵达那里,这些土匪便不能再用巨石攻击。 众将士闻言便赶紧跟着柯苒逃命,周围一片轰隆巨响,身边不时有被撞碎的石块呼啸而过,上方的土匪大概是察觉了众人的用意,便加快了投石的行动,众人只觉得天空大地都在震动,周围皆是震耳欲聋的声响。 好在柯苒灵活又善于随机应变,很快就不负众望将所有人带到了小路上,那股轰隆的巨响这才不甘心地平复下来,世界又渐渐归于一片平静。 小路两边皆是相对平缓的土坡,坡上长满老树,枝丫茂盛,遮天蔽日,将本就清冷脆弱的月光遮了大半,硬是半点光亮都没有。 众人不敢点灯,怕暴露自己的位置,便只能在黑暗中喘息休息稍作停歇。 薛林策身上的汗水已经将衣衫浸透,额前的发也被濡湿,紧紧贴在脸上,他将长刀插在地上,简单地清点了一下将士人数。 还好,方才还算反应迅速,那巨石阵虽说发生得突然,却也没有人员伤亡。 黑暗中众人的喘息声此起彼伏,柯苒背靠在树上,心脏狠命地捶打着胸腔,他确认身边的人是柴进后便用力拉住他的袖子,生怕他下一刻就回飞走。 “我们如今怎办?”沈怀中的声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墨色中响起,依旧是往日那般平静从容,好似方才的奇袭没有对他造成半点影响。 “这帮土匪定是在外面守株待兔,若是我们出了这山涧,他们定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若是往前,那他们就可以继续往下推石块,莫说是攻上山头了,就是平安过路都难说。” 柴进捏着下巴,声音低沉,带着些颓靡。 “但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若我们在这里等着,也是等着他们回去叫了增援后来包饺子,”沈怀中“啪”地一声将扇子收起,“横竖都是埋伏,不如闯一闯。” 话音未落,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阵尖锐的破风声,在场之人皆很快反应过来是有人放冷箭,赶紧纷纷躲到树干后。 “他们就在这里!”高处,一个粗犷的声音响了起来,“把他们全部给老子射成刺猬,给三当家报仇!” 不好!是土匪们迫不及待地来寻仇了! 话音刚落,“咻咻”的破风声又快速响起,众人只得找到背风处紧紧地将身子贴紧树干,不敢露出半点身躯。 土匪占领了高处优势,对着众人放箭格外有利,一边放箭一边高声叫骂,薛林策等人自然是无一人应答。 好在土坡上全是树木,躲在树干后也算是暂时安全。 但是薛林策心中片刻也不得安宁,后背有冒出一层细汗。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等土匪们放够了箭定会亲自下来,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人多势众,又对地形颇为熟悉,捉住众将士们只是时间问题。 第462章 神兵天降 就在他犹豫担忧之际,那阵破风声忽然安静下来,箭雨也越发地小,最后彻底停住。 他心口一紧,莫不是这帮土匪这么快就决定亲自下场? 念及此,他捏紧刀柄,随时准备出击,这时,他忽然瞧见沈怀中从旁边的树干探出了脑袋。 此人身着白衣,在黑夜中是最为显眼的颜色,薛林策眉心一抽,想呵斥他躲好,却见他捂着耳朵听了一阵后竟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你做什么!” 柯苒第一个沉不住气,从远处喝止。 此时月亮西坠,穹顶的墨色褪去,四方天际渐渐涌上一层熹微的鱼肚白,众人头顶也响起些清脆的鸟鸣。 微弱的天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漏下来,薛林策瞧见沈怀中脸上竟透着些笑意。 他单手撑开折扇,面上无波无澜,又带了些漫不经心的神色。 “出来吧,天降神兵来帮咱了。” 他慢慢摇着扇子,嬉皮笑脸地回首招呼还躲在树干后的众人。 薛林策的脊背仍旧绷紧,大概是逐渐变亮的天空给了他些莽撞的勇气,他拧拧眉,好奇之下也走出了掩体。 四周皆是没入地面的箭矢,整个山坡上的树干都被扎成了刺猬。 薛林策避开地面的箭头,抬首看向山坡之上,只见上面不知何时亮起了一抹火光,而方才还叫嚣着要报仇的土匪早就作鸟兽散,地面上只留下许多残破的弓箭,看来是跑得相当匆忙。 那抹光亮逐渐靠拢,薛林策眯着眼睛仔细一看,竟是驻守在岳东城的众将士。 躲藏在树干后的其他人也认出了来人,纷纷从掩体后钻出来,心有余悸地抹了一把汗。 等到他们靠近,薛林策这才带着众人走出树林与他们会面,火光明朗,所有人脸上的汗珠都被照得闪闪发光。 走在最前方的将士对着薛林策行了一抱拳礼,“方才听闻大人率领精兵追击山匪,属下便赶紧前来支援,没想到还是来晚了,如今还要追吗?” “山匪狡猾,不能贸然追击,方才我们中了计,这会儿再追上去恐怕会重蹈覆辙。” 薛林策眉梢压着,眼中依旧是冷冽凌厉的光,半点轻松之意也没有。 “林策!” 唐洛瑜的声音忽然在人群中响起,将士们听见动静便齐齐让开一条小路,不一会,她那海棠红的身影便出现在薛林策面前。 许是奔波许久,她发髻散乱了许多,往日插在鬓间的发簪发钗也取下来大半,水红色的外衫上沾染了许多灰尘,脸上也染了些尘土,面颊上还有几道沁着血珠的小伤口。 “方才是夫人提醒,我们这才能及时赶过来。” 那将士行礼补充了一句。 唐洛瑜急匆匆地上前来拉住薛林策的手,见他脸上满是伤口,眼中登时就噙了些泪,潋滟的眼角布满担忧。 “我还是去晚了一步,”她声音混着些哭腔,“城门已经被封住,我只得又将百姓们带回来,路上还差点让土匪捉住。”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下来,淌下脸庞,划过香腮。 薛林策一见自家娘子这幅模样,心登时就融化了大半,又是心疼又是怜爱,方才眼中凛冽冷肃的光登时消退大半,转而变得如冰释的湖面般温润柔和。 “无妨,”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替她擦了擦泪,“你保证了百姓们的安全便已然极为完美,这帮山匪极为狡猾,我们方才也中了计,莫要自责。” 夫妻二人四目交接,唐洛瑜颔首,随后又拿手背匆忙地揩了揩眼角,“我们快些下山吧,今日怕是捉不住那帮山匪了,若是他们带人杀个回马枪,我们就是瓮中之鳖。” 众将士纷纷赞同,随后便簇拥着薛唐夫妻二人往山下走去。 走到鸡鸣时分总算是回到了岳东府,大街上还躺着横七竖八的尸首,遍地是鲜血,百姓们被驱赶回城后也不敢着家。 薛林策派遣了一队人马打扫战场,其余人则回到岳东府邸商量对策。 彻夜未眠,众人脸上都有些憔悴之色,眼窝处都起了些青灰,只不过全城百姓性命都危在旦夕,大伙精神紧绷,身子虽疲惫,脑子却无半点困意。 摊开地图,众人将桌子围起来,个个都是焦头烂额。 “昨夜一战,怕是半点效用也没有,”事到如今沈怀中依旧轻飘飘地讲着风凉话,“这帮土匪确实狡猾,他们又人多势众,数量可能远比我们估计的多。” 柯苒破天荒没有同他抬杠,只是瞧着那地图出神,半晌后只长叹一口气。 “若是不早些将这些土匪清剿,日后南方的叛军打过来,双方一汇合,岳东城就彻底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柴进捏着下巴,长眉紧拧。 唐洛瑜捏着手指,抬首将众人的表情都扫视一遍,随后像是下定决心般道:“既然他们人数众多,正面硬攻不下,那就只能迂回取胜了。” 大伙察觉异样,视线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依我看,”她将双臂抱在胸前,“既然他们出了滚石头,放毒箭的阴招,我们何不也用点招数?” 柯苒来了兴致,追问:“什么招数?” 两人的脑子达到同频,唐洛瑜脸上轻松了半分,“山匪的水源都来自山脚的清水河,但是城中百姓的水源来自玉带山,我们何不在清水河中下药,既可以保证城中百姓安全,又可以借机拿下山寨。” 她说得有理,可在场之人都犹豫起来。 “这法子会不会……”柯苒从眼角观察众人表情,“太过阴险?” 唐洛瑜倒是大方承认,“阴险归阴险,可战场之上本就讲究兵不厌诈,我们对这些山匪仁慈,可曾见过他对城中百姓仁慈?” 众人一阵沉默,下意识看向薛林策,想等着他拿主意。 这时,屋外忽然又响起一阵脚步声,大伙神经紧绷,手下意识搁在刀柄上,却见进来的人竟是常玉虎。 他风尘仆仆,马都没来得及拴,满是灰尘的脸颊上布满大小伤口,一看便知是连夜骑马赶过来的。 第463章 万人围城 一看到众人,他本就憔悴的脸上登时又苍白了些。 “大事不好了!” 他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来,脸上的汗水随着他的动作汹涌而下,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怎的了?” 柯苒的太阳穴跳了跳,一见他那副模样便知道有坏事发生,还未听到结果,五官就先行拧巴起来。 常玉虎严肃起来的时候倒是比平日里正经许多,讲话也客气有礼,没有像以前一样一口一个老子。 “薛大人,大事不好了,”他嘴唇泛着白色,“南方的叛军已经打过来了,就在城外,正等着和山中的土匪汇合!” 众人皆是大吃一惊,没料到这叛党行军速度竟如此之快。 常玉虎擦了一把冷汗,“方才我也是刚刚卡着关城门的时候进来的,驻守城门的将士说为了防止两拨人马汇合不得不严守城门,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我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才讲明白自己是来通报消息的。” 师爷闻言手上哆嗦一下,“那叛党可是围在城门口?” “岂止是城门口啊!”常玉虎猛地拍了一下大腿,“那可是把整个岳东都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起来了,咱关了城门不让他们进,他们也堵了口子让驻守在城外的将士回不来!” 师爷脸色一白,表情凝固一下,屋中所有人都缄口不言,像是腾起了一股阴云,厚重地压在大伙头顶。 “怎办?”柯苒也是少见地慌张起来,“那围城的叛党有多少?” 常玉虎短暂地回忆了一下,掰着指头数了数,“恐怕有足足一万!” “一万?” 唐洛瑜惊讶得瞪大了双眼,脚下不稳,扶着桌角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只觉太阳穴肿胀不已。 “无妨,”薛林策上前将自家娘子的双肩搂住,“岳东城处于南北交界,之前修筑城门时便早就料到有这一天,即使是万人围城,一时半会也是攻不下来的。” 沈怀中将折好的扇子在手上把玩来把玩去,“城门能不能攻下来难说,但是我们如今是笼中困兽,外面驻守的将士进不来,咱们满打满算只有两千兵力,若是此时山上的土匪冲下来,我们咳可就腹背受敌,众将士尚可拼一拼,那被困在城中的百姓怎办?” 无人回应这个问题,大伙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一阵后又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移到薛林策身上。 此时太阳正好从山头升起,明亮的日光随着众人的视线一起投到薛林策身上,他身上还穿戴着铠甲,脸上带着沁着血珠的伤口,发丝凌乱,一寸一寸的金光从他的铠甲照到脸庞,恍惚间若从天而降的战神。 对上众人信任的眼神,薛林策心弦一紧,责任仿佛有了重量,正沉甸甸地压在肩头。 他又瞧了瞧那地图,清清嗓子道:“若要取得一线生机,便必须清剿山上土匪,只要攻破山寨,我们便多了一条路,届时便能让城中百姓从山头逃出。” “不过,”唐洛瑜有些担忧,“若是我们将兵力集中去攻打山头,城中百姓怎办?我们总共就二千兵力,若是全部调走,驻守在城中的便只有几百将士,若是此时叛党攻城,百姓怎办?” 大伙的视线在她和薛林策身上来回转移,屋中只听得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薛林策沉默半晌,又道:“还有一个法子,那便是去最近的齐县,百姓可以暂时得以喘息的机会,只是那里士兵不多,若是叛党追击,也是一步险棋。”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唐洛瑜身上,好似在等她点头,她染着伤痕的手指在地图上游走,最后停在齐县的标记上轻轻地点,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沉默许久后她终于开了口,“我觉得还是不妥,太过冒险了,若是留那帮土匪在山上,始终是个心腹大患。” 薛林策听出异样,“那你是觉得攻下山寨更好?” “不错,”唐洛瑜颔首,“只有清剿土匪才能有一线生机,百姓才有逃生的可能,虽然我们兵力不够,但是可以在清水河中下药。” 薛林策短暂地沉吟一会,唐洛瑜继续劝告:“夫君,这会是打仗,是亲不能顾亲,友不能顾友的时候,城中成百上千的人等着我们,所谓兵不厌诈,难道夫君不明白吗?” 屋中又陷入一片死寂,片刻后薛林策总算下定了决心,“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说罢他回首看向柯苒,“柯兄,你可有什么法子能给河水下药?” 柯苒早就在等这个问题了,登时有些得意,“办法我早就想出来了,上次我们取缔那玉带山月老庙的时候不是铲除了许多曼陀罗吗?只要将其碾碎成粉末投放在河中,定能让那帮山贼四肢无力,昏昏欲睡,曼陀罗不致命,又让水稀释过,若是让下游的人喝了也是平安无恙,但是我们正好取得了攻打山寨的时机。” “好,”薛林策颔首,“那你即刻就去调配。” “得嘞。” 柯苒马上带着钥匙去库房。 薛林策将屋中众人扫视一眼,随后视线落在柴进身上,“柴兄,你腿脚最快,即刻前往齐县调兵过来,这帮叛贼只想进岳东,暂时不会发现有人离开。” “好,”柴进将腰间的佩剑绑好,“我快去快回。” 说罢他也离开房间,从后门出去后翻身上马,很快便消失在青色的巷子中。 看着剩下的人,薛林策心间的弦仍旧紧绷,他指着地图,瞧了一眼天空,又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 “今晚,”他指着山寨的方向,“等柯苒将药下了,我们便在半柱香工夫后上山,从南北两翼包抄,以烟花做信号。” “是!” 屋中之人齐齐行了抱拳礼,随后便挨个退出房间回去整顿。 等到大伙都鱼贯而出后唐洛瑜才不放心地站起,上前去将薛林策拦腰抱住,薛林策心间一颤,也赶紧将她拥入怀中,夫妻二人相拥许久,半晌后才缓缓放开对方。 “万事小心。” 第464章 攻破山寨 唐洛瑜抬眼看他,心脏已然紧缩起来。 这是她的提议,若是薛林策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一辈子都会愧疚。 她潋滟的眼角满是担忧,像是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柳眉轻拧,秀气的眉头皱起些细小的皱纹,像是微风吹过的湖面。 薛林策心中突地一下,伸手将她的双肩搂住,“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回来见你。” 唐洛瑜顺着他的动作靠在他的怀中,可是他还穿着冰冷的盔甲,她能感受到的只有金属的坚硬,嗅到的也只有残余的血腥气。 短暂地拥抱后唐洛瑜又快速放开了他,黑白分明的眼中已然布上了些红色,她吸吸鼻子,往后站了一段距离。 “我去帮柯苒捣药,你先休息。” 她说完就一路往前,走到门口后又回头瞧了他一眼,夫妻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接,饱含眷恋和不舍,薛林策正想开口再说句什么,她却又扭过头去继续往前。 前些日子的曼陀罗花都晒干了,不用特意捣碎熬制,唐洛瑜带领了全府所有下人帮着柯苒将已经干燥的花朵揉碎后铺开。 下药乃是计划中的第一步,众人紧锣密鼓又沉默地忙着,空气中全是紧张焦灼的气氛,唐洛瑜和柯苒蹲在地上捣了不到半个时辰,大颗大颗的汗水就濡湿了内衫,手上也被干燥的叶子划破,渗出些血珠来。 阳光隐去最后一丝光晕时,众人总算将曼陀罗花捣得干干净净,大伙长舒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又急着将碎片收起来,泡了热水后蒸馏浸透一番,最后得到几桶泛着浅绿色水。 穹顶渐渐蒙上一层墨色的薄纱,夜幕降临了,唐洛瑜和柯苒二人带了几个机灵的丫头,将药汁从岳东府邸后门抬出来,一路前往清水河。 往日热闹繁荣的岳东府大街没有半点亮光,一点烟火气也无,像极了无人的鬼城,夜风一吹,便像是数条滑腻的小蛇在身上钻来钻去,惹得大半夜摸黑行走的几人频频冒出冷汗。 翻过两座山头,几人终于来到了清水河边,唐洛瑜一声下令,浅绿色的药水便齐刷刷地倒进了河流,清水河奔腾不息,格外湍急,击打在石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很快就将那浅绿色的药液吞噬其中。 收好工具,几人又踩着布满青苔的滑溜石块原路返回。 今夜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银白的上弦月悬挂在枝头,像是姑娘家笑弯的眉眼,几人没工夫欣赏夜景,她们还在土匪的地盘上,得快些趁着夜色回去。 几人一路小心,步伐匆忙而轻快,终于平安打道回府。 此时距离下药的时间刚好过了一炷香的工夫,薛林策已然在整顿人马准备出发,唐洛瑜没和他见上面,也不好追,便只能带着几百将士守在城中。 城外是虎视眈眈的叛党,城中是人心惶惶的百姓,唐洛瑜看向众将士远去的方向,掌心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这一仗比计划中的还要顺利,那帮土匪因上次小胜一场此时正在山上庆祝,清水河中掺了药的水一桶一桶被提上山,很快药效发作,多数土匪都被药翻了过去。 薛林策乘机带人上山,将土匪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四肢或是无力或是僵硬,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连刀都举不起来。 战斗持续了不到半柱香工夫就收场,沈怀中带人将这些还被麻在原地的土匪们拿绳子绑了拴在一块,一路押送下山。 听到屋外传来动静,唐洛瑜和柯苒同时看向窗外,只见外边亮起一团火光,心中一紧,便齐齐趴在窗框上往外看去,见是凯旋归来的众人后才放下心来。 “林策!” 唐洛瑜大喜过望,打开了房门,抬腿就往薛林策冲过去,也不在意他是否穿着盔甲,是否染着血腥气息。 她跑得太快,薛林策被撞得往后仰了一下,随后才伸手将她搂紧,夫妻二人一时顾不得他人视线,在银白的月色中紧紧相拥。 将士们很有眼力见,赶紧将土匪们挨个押送进大牢,纷纷离开现场,柯苒则站在门框便,略带羡慕地瞧着相拥的二人。 这时,寂静的大街上忽然又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屋外的三人一愣,薛林策赶紧拉着唐洛瑜回屋。 “是我!” 倾墨般的夜色中传来一阵熟悉的动静,随后,骑着高头大马的玄色人影便被月光照亮,露出了阳刚坚毅的脸庞,原来是去齐县调兵的柴进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的人马。 “你可算回来了!” 柯苒叽叽歪歪地带着哭腔,打算上前去拥住他,柴进却不领情,抬手搂住他的腰身,像是提一只小猫那样放到一旁,随后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薛林策身边。 “薛兄,”他来不及擦拭脸上的汗珠,眼中带着喜色,“齐县同意调兵,但是那边兵力也稀少,只能分出一千来。” 薛唐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有些失落,无法,齐县距离岳东不远,若是叛军中途改变计划转攻齐县,恐怕对方也是难以保全,能分出一千也不错了。 “城外全是叛贼,我们是从小路趁着夜色过来的,”柴进喘匀了气,脸上喜色未退,“而且,我在路上又遇到一个人。” 他伸手指向后方,“你们看。” 只见后方的兵马慢慢分开一条小路,其中缓缓走来一个手持红缨长枪,身穿红色衣衫脊背挺拔的女子,她所骑的黑马步伐从容,自带一股王者风范,脖子上的铃铛随着步伐轻快作响,不是花师叔又是谁? 见了众人她便翻身下马,上来对着大伙行了一次抱拳礼,“我在途中遇到我师侄,便一道前来了,若能助诸位一臂之力平定叛乱便不负王爷所托。” “王爷”二字像是一根刺,猝不及防地扎了几人一下。 “可是摄政王派您来的?” 唐洛瑜一时嘴快便问了出来,薛林策眉心下意识拧了拧。 “正是。” 花师叔颔首,爽快地承认了。 第465章 平定叛乱 “王爷忙于平定西北和南方叛乱,拨不出多余兵力,便让我带了二千将士前来协助诸位保卫岳东。” 薛唐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 摄政王与薛家有世仇,多年前便是他将薛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屠戮殆尽,没想到今日竟又是他出兵平反。 薛林策心口涌起一股异样之感,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下意识捏紧。 国家社稷前,私事家事只能暂且搁置一边,这会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短暂的沉吟片刻后他就将情绪整理完毕,随后简单地将方才的战况报告一番,“我们已经攻下了山寨,那帮匪徒也尽数押送进了牢狱,只是城外还有数以万计的叛军,恐怕对付起来极为吃力。” 花师叔将红缨长枪背在身后,太阳穴跳了跳,“原本驻守在城中的二千兵力,加上我带来的二千兵力,再加上从齐县调过来的一千兵力,也可以硬碰硬打一打,只要和驻守在城外的将士汇合,我们依旧有获胜的希望。” 花师叔不愧是花师叔,向来是雷厉风行,铁腕手段。 其余将士自然也无异议,兵力既然已经集齐,那便着手反攻。 “柴进,”花师叔说干就干,“你且带一千兵力去城墙上守着,方才我们回来时便见这些叛党蠢蠢欲动,怕是预备着今晚攻城。” 众人微微吃了一惊,唐洛瑜出声提议,“城外可是有数以万计的兵力,柴进只带一千兵力前去守城门如何够数?” “不打紧,”花师叔大手一挥,“剩下的四千兵力,二千守在城中,二千从两方包抄,守在城门的一千兵力是岳东城第一道防线,若是垮台,后续兵力立刻补上,方能为百姓出逃争取些时间。” 众人预感到真正的腥风血雨就要来临,心口不免狂跳起来。 “驻守城门尤为重要,”花师叔将在场之人扫视一遍,“薛大人,你也一道前去,柯苒,你就负责将百姓带出城门,从山寨上逃出去,唐姑娘,烦请你熬些热油,届时守城门时派得上用场,还有金汁毒箭,统统拿出来。” 这些招式格外狠毒,薛林策眉心抽了抽,脸上表情一滞。 花师叔看出他的异样,伸手拍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薛大人,你虽是个文官,但事情紧急,你也不得不亲自打仗了,战场上顾不得什么道义仁慈,对敌人手软就是将自己送上刀口,叛贼是比敌国更危险的存在,没必要同他们讲道义。” 唐洛瑜倒是很快接受现实,她柳眉轻拧,上前拉住薛林策的手,“林策,你是为了保护城中百姓,若是这时心慈手软放了他们进来,届时对城中无辜百姓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薛林策抬眸,正对上自家娘子严肃而鼓励的目光,心中一动,终于下定了决心。 没错,眼下是在战场,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更不是儿戏,他须得用最有效而快捷的方式迎敌。 大伙很快开始分头行动,薛林策和众人一起前往城门,还未走近便听到城门口一阵巨大的动静,像是地龙翻身。 花师叔对这样的声音无比熟悉。 “不好,”她捏紧了手上的长枪,“定是他们已然开始攻城。” 她伸手扬起长枪,做了一个催促的动作,“快些,城门固然坚固,可还是受不住攻城木三番五次的撞击。” 众人便又加快脚步往城门赶去。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抵达城墙,放眼望去,果然城门下是黑压压的叛军,人头攒动,人山人海,黑云压城。 城门处,当真是一群人扛着攻城木大肆进攻。 薛林策命弓箭手拉满了弓,随后对准那扛着攻城木的众人放箭,一声令下顿时箭若雨下,那撞得起劲的叛军纷纷中箭倒地。 一波人倒下,另一波人又起来接手,弓箭手忙得不可开交。 这时,薛林策耳边忽然响起几声剧烈的碰撞声,他一惊,抬头时竟然瞧见面前多了几架云梯。 不好!这帮叛军想从上面攻坚! 这番行为没有逃过花师叔的眼睛,她从容镇定,毫不手软,让人准备了滚油,直接从上至下地往下浇。 滚烫的热油噼里啪啦地泼下去,将准备爬云梯的叛军淋得皮开肉绽,尖叫连连,片刻间城墙下便是一片血水,宛若人间炼狱,那云梯也被淋了油也变得滑溜溜,未被滚油波及的叛军也爬不上来,大大减慢了他们的行动速度。 薛林策瞧着城下被热油泼得惨绝人寰的景象,耳边听着凄惨尖锐的嘶喊,看着逐渐被染红的城墙和地面,太阳穴扑腾扑腾地跳,一时竟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空气中全是刺鼻的血腥气,他的心脏猛地一哆嗦,肾上腺素的作用下猛烈地敲击胸腔,像是要跳出来一般。 好一会,他才被耳边将士们杀敌的动静拉回现实,摇摇头,视野恢复了短暂的清明,他又从腰间抽出长刀,冲上前去将新搭上来的云梯砍断。 这帮叛军没什么作战经验,只会横冲直撞,鲁莽行事,既想从顶端侵入城中,又想借机破开大门,花师叔抓住机会,一心二用,率领众将士将攻上来的敌军一波又一波地打下去。 薛林策等人占领了地理优势,加上城墙牢固,虽只有千人却也没有落入下风。 冲在最前方的叛军一波接一波地倒下,身后的人最开始还敢前仆后继地往上冲,最后发现时局不利后也开始畏首畏尾,不敢上前。 再加上统领的人被乱箭射死,作为后援的山匪早已被清剿,叛军群龙无首,方寸大乱,攻城木被丢开,城门前空了一大片地。 见时机来了,花师叔便将城中驻守的其余四千兵力全部集中起来,开了城门追击而去,叛军见状顿时吓得丢盔弃甲,屁滚尿流地逃跑。 花师叔挥舞着手中长枪紧追不舍,将兵力分散后从四面八方包围过去,越战越勇,一鼓作气,在平野上如同迎面铺开的黑云,几乎将叛军全部歼灭。 第466章 铲除叛党 砍杀声和叫喊声响彻云霄,一直从天黑响到次日凌晨才渐渐平息,曙光照亮大地的那一刻,作为战场的平野像是咆哮沸腾的海洋终于获得了片刻安宁。 一片生机盎然的绿野中倒了横七竖八的尸首,鲜血将绿色的战场浸润成一片紫红色,血流成河,流血漂橹,土壤都被鲜血浸润成深紫色,日光一照,便像是涂了胭脂一般,显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诡异感。 花师叔骑着黑色的汗血宝马,马身上也全是叛军的血液,鲜红的汗水和血液混在一起,一步便是一个血色的马蹄引。 踏破地面上聚集的红色水洼,花师叔带兵凯旋而归。 她披着铠甲,红衣都被掩藏在黑色的盔甲之下,手上的红缨长枪全是血迹,摘了头盔,发髻散乱,额前的碎发随着风轻轻飘动,不少发丝都被鲜血濡湿,粘连在布满大大小小伤口的面颊。 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伤势,仍旧那样挺直脊背,信步走着,像是一束裹挟着杀气的黑色火焰。 她身后便是同样凯旋归来的薛林策,他身上的铠甲已然布满了大小砍杀痕迹,未被铠甲包裹的皮肤上满是伤痕,剑眉紧皱,面色凝重,没有半点大捷的喜悦和轻松。 太阳从山头探出橘色的脸颊,温柔的光线洒下来,将众将士身上都镀上了一层金边,旷野上的血泊反射着紫色的碎金,空气中仍旧充满血腥气息。 薛林策还未从方才的厮杀中缓过神来,此时耳中还是那哭天抢地的动静和惨叫连连的士兵,眼前依旧浮动着热油泼下后敌军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模样,心中仍旧回荡着一股异样情绪。 花师叔察觉他情绪有异,便开口劝慰:“薛大人,战场上就是这样血腥残忍的,不是凯旋而归就是马革裹尸,只有生死,没有道义,古往今来都是这般,你大可不必自责。” 薛林策心间一晃,抬头时正好撞见花师叔严肃凝重的眼神。 “你大可不必觉得自己手段残忍阴狠,这些叛军虽说之前也是我朝人马,但人心散了就是散了,你将他们当做同袍,他们对南方的百姓可毫不仁慈,其手段歹毒可恶至极,非你能想象。” 薛林策听出些异样,眉心抽了抽,“他们如何对待南方百姓?” 花师叔闻言冷哼一声,“这些叛军一路北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老弱妇孺皆不放过,将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碾碎吃肉,将百姓驱赶在一处当做射箭的靶子,大肆兴建淫祀,百姓早已苦不堪言。” 闻言薛林策心中又是一惊,“这帮畜生,竟残忍阴险到这个地步!” 他捏紧手上的缰绳,脸上像是着了火,惭愧代替了先前的异样情绪,脖子也跟着烫了起来。 自己身为岳东知府,之前保卫城市时竟还对叛军三番五次手下留情,如此想来,当时应当再下手狠些! 如此一路思索一路回到城中,此时城中百姓躲过一劫,已经再次在唐洛瑜和柯苒的带领下回了家。 薛林策和花师叔二人刚到城门口便瞧见百姓们夹道欢迎,欣喜非常,一张张脸上皆是钦佩轻松的神情,见了率领众将士回来的薛林策和花师叔便齐齐高呼,往日清冷无人的岳东城终于恢复了点烟火气。 众将士们见状心中也轻松许多,战争留下的阴霾一扫而空,转眼就和百姓们打成一片,万人空巷,满城皆是欢笑。 薛林策骑马行走在人群中,入目皆是百姓的笑脸,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他就知道自家娘子一定有法子护全城百姓周全。 正想着,他便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清亮女声。 “林策!” 他心口突地一下,抬眼看去,准确无误地在人群中找到了唐洛瑜红色的身影。 连夜无眠无休,她本就白净的脸蛋苍白了许多,眼窝下一片青灰,尽显憔悴之色,双眼瞧着薛林策时却是弯弯的,带着明媚动人的笑意,日光一照,她沾染了灰尘的脸庞也像是一块透着光亮的美玉。 “娘子!” 薛林策翻身下马,朝着唐洛瑜的方向便直奔而去,百姓们赶紧让开一条道路,夫妻二人三步并做两步,紧紧将对方拥入怀中,像是要将对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短暂的生死离别后,重逢便显得尤为可贵,二人不顾那万千瞩目,也顾不得自己身上沾染着血腥和灰尘,感受到对方心跳的那一刻便觉得无比心安,任何事都可以抛诸脑后。 “你有没有受伤?” 半晌后两人才渐渐放开,唐洛瑜疼惜地摸摸他沁着血珠的脸,眼中满是担忧,不知自己脸颊上也是伤痕。 “没有,你呢?可还安好?可有遇到叛军?可有受伤?” 薛林策摇头,双臂仍旧紧紧箍着她的双肩,生怕自家娘子飞了似的,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担忧差点要溢出来。 见了他这幅模样,唐洛瑜原本担忧的心思反而冲淡不少,有些忍俊不禁,眼角噙出半是心疼半是好笑的泪,连连摇头,“我没事。” 言语仿佛能冲淡情感,两人没有再问,只又霸道而温柔地将对方抱在怀中,竭力去感受对方的温度。 清晨的日光照亮了一张张动人的笑脸,欢天喜地的百姓中,薛唐夫妻二人相拥而泣的场景美好得像是油画,日光将二人蒙上一层温柔的橘色,旁人瞧了,竟也跟着落下泪来。 叛军一事总算告一段落,薛林策带着将士们花了三日才将战场清扫干净,百姓们也自发组织起来,将城中打破烧毁的建筑和满地的箭矢断剑收拾干净。 颓废清冷的岳东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像是一位重病的少年再次行走跳跃在日光底下,日光照亮了城市中的大小角落,也照亮了长久阴霾的众人心房。 花师叔在此地休整几日后便又急着赶路,驻守岳东的几人心中不舍,一路将她送出城外。 看着她火红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一片扬起的尘土中,薛林策才恢复平静的心海又翻涌起一股波澜。 第467章 薛家旧部 摄政王杀害了薛家一百多口人,之前也多次和他不对付,可当岳东进退维谷时,他又肯冒着危险从自己兵力中抽调一部分过来帮他对抗叛军。 他虽心狠手辣,却不得不承认是个好官。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下意识捏紧,薛林策眉心抽了抽,总觉得自己很快会和摄政王会面。 “怎么了?” 唐洛瑜察觉他情绪有异,上前捏住他的手腕,温热从皮肤上扩散开来,薛林策握成拳头的手指很快放松,翻过来将自家娘子的手握紧,却没有多言语解释。 “在想之前的事吗?” 唐洛瑜心思细腻,一眼便看出他心中所想。 “嗯。” 薛林策短暂地应了一声,仍旧没有多言,唐洛瑜也没有出言宽慰,只是靠近了他些,将脑袋搁在他的肩上。 他一怔,放开了她的手,转而揽住她的肩,二人在温润的日光下轻轻依偎在一起,无需多言,便能安抚好对方或忧郁或躁动的心脏。 送走了花师叔,两人又返回了岳东府。 经历了先前的磨难,岳东府好似变得更加肃穆冷冽,连府门口守着的家丁都沉默寡言许多,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 刚走进院落,那股冷肃之感便莫名消散许多,原是柯苒那天生带着喜色的声音正在院子里喋喋不休。 推开侧门,两人瞧见柴进和柯苒正在院中对坐饮茶。 柴进依旧是一身玄色衣衫,剑眉紧皱,发丝一丝不苟地竖起,上缀一素银发冠,面上还残留着前些日子的伤痕,身为侠盗,他自然是昼伏夜出,因此皮肤竟比柯苒还要白净些,便更显得脸上的痕迹越发地红。 他一只胳膊搁在桌前,满是茧子的手指捏着茶杯,似乎很是愁苦。 柯苒则悠闲地坐在一旁,一面整理剩下的曼陀罗花一面闲聊,听动静好似在劝告柴进什么。 “怎的了?” 唐洛瑜最快,一进门便疑惑地发问。 二人齐齐转过头来,见是她,面上便轻松了些。 “唉,”柯苒轻叹一声,“前几日不是才打了叛贼吗?柴进觉得自己一身武艺缩在后方没有上战场杀敌心中正堵呢。” 闻言薛唐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交换一个惊异的眼神。 “倒也不是添堵,”柴进将手中的杯子搁下,“只是觉得叛军攻打过来时,薛大人身为文官却冲在前头,我空有一身武艺,却是在城中驻守。” 他面上又有些愁苦之色,“大丈夫应当上战场杀敌,我却窝在这里,苟延残喘。” 夫妻二人听出他的志向,相互点了一下头。 “你可要想好了,别一天一个样,”柯苒虽是宽慰,可开口依旧满是调侃意味,“你若是想堂堂正正地去战场杀敌,可不比前些日子那样事出有因才将你也叫去,军中规矩可是严明得很,你做江洋大盗的,逍遥自在惯了,当真能适应么?” 他收了手上的药材,脸上认真了些,“到时候可别去了又觉得苦闷枯燥,又想做回侠盗。” 这话一出到确实劝好了柴进的迷茫,他一拍桌子,转而变得生气起来,“你小子那张嘴怎么那么不会说话。” 柯苒吐吐舌头,“我也是为你着想,到时候怕你哭唧唧地回来。” “你小子!” 柴进半是好笑半是生气,上前去捉柯苒的手腕,后者反应敏捷,将手上的东西一丢就跑到一边,柴进紧追不舍,两人当场像是俩稚子一般在院落中追逐打闹起来。 跑了一段,柯苒很快落了下风,赶紧投降,“别撵了!别撵了!” 他捂着肚子大口大口地喘气,“我也不是调侃你,你若是打定主意去军中,我就去做随行的郎中。” 柴进哼笑一声,“谁乐意你跟着?” “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这下换柯苒不高兴了,两人又打闹起来。 薛唐夫妻二人被这两人突发恶疾的模样吵得耳膜发疼,便手拉着手赶紧出了门,等到声音逐渐消失了,两人才慢慢停下脚步。 回首瞧了瞧关着声音的院门,二人相视一笑。 “不过,”唐洛瑜将双手背在身后,言笑晏晏,“柴进既然想上战场杀敌,你觉得这事儿有着落吗?” 她看向薛林策,圆溜溜的眼睛中满是期待。 薛林策敲了敲太阳穴,“他之前是侠盗,与朝廷不对付,若是走正规征兵流程的话想必不太妥当。” 这话倒是有理。 唐洛瑜捏着下巴,“不过此次抵抗叛军,柴进自然也是有战功的,再加上他武功高强,轻功了得,应当极为擅长隐藏和埋伏,若是能直接让人举荐,想必可以免去征兵流程,直接上战场。” “这个法子倒是不错,”薛林策打了个响指,“岳东一战,我们只是打退了企图北上的叛军,他们的大部队仍旧在江南一带,摄政王正忙着平定南方叛乱,兵力不足,想必正是用人的时候,若是柴进打定主意要去,我便可以写信给兄长,看他能否帮忙。” 说干就干,夫妻二人调转方向直接去了书房,花了些工夫将柴进的事写清楚,随后便让人送到京城。 信件很快送到景杉手上,他翻来覆去地读了几遍,有些无奈地笑了几声,随后便提笔写回信。 近日确实南方叛贼闹得厉害,他不是不想举荐,只是他心中已经有了其他打算。 南方多瘴气,前去参战的将士或多或少都患上了咳疾,正是兵力消退需要援手的时候,而南方恰好还有一支兵力常年驻守未被动用,而这支兵力,正是薛家旧部,若是要动用,须得薛家的后裔亲自前往。 这次,恐怕又得让表弟一家子走一趟了。 他先写回信安抚岳东一行人不要着急,随后又将薛家旧部一事禀告给皇上,希望他可以下旨让薛林策前去南方率领薛家旧部作战。 皇帝才继位不久,不知还有此事,再加上朝中口舌众多,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得宣布日后再议。 过了不到三日,他便下旨让薛林策带领朝廷拨给的军队前去南方驰援摄政王。 第468章 下达圣旨 景杉知道皇帝是用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明着说是朝廷拨给的人,实则还是薛家旧部。 这旨意让朝中群臣听了去,言官们登时不乐意了,齐齐反驳,景杉毫不拖泥带水,舌战群儒两个时辰,将在场之人驳得半个字也说不出。 次日阳光清透,岳东府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午后的阳光晒得人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岳东府的几人正在大厅中整理卷宗,忽然听得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几人一惊,纷纷抬头,只见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师爷。 他一脸紧张,满头大汗,脚还未踏进屋就先急吼吼地开口,“大人,皇上身边的公公来府上了!” 众人齐齐一怔,面面相觑。 “岳东这样遥远,皇上身边的公公怎会来此?” 唐洛瑜很是好奇,随口一问。 师爷拢着手,额前沁出一排细汗,压低了声音,“是皇上亲自吩咐的,我看呐,多半是跟前些日子抵抗叛军的事儿有关,您快些出去吧。” 话音未落,就听得屋外又是一阵高呼:“李公公到!” 几人来不及细聊,赶紧纷纷出门前去迎接,只见那御前太监李公公手持一明黄色圣旨,身边跟着大小随从,眼睛半闭半睁,透着些疲惫之色,想必是连夜过来的。 众人齐齐跪下行礼,李公公将众人扫视一眼,随后慢腾腾地打开圣旨,拖长了音调念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岳东知府薛林策,有勇有谋,近日南方告急,叛贼四起,为扬我大国国威,平定叛贼刁蛮,宣朕之仁义,兹任命你为镇北将军,统兵三万,讨伐凶逆,助摄政王一臂之力,卿所到之处,如朕亲临,望卿勉励,不负朕托,钦此——” 李公公拉长了嗓门念完,众人又是一愣。 薛林策和唐洛瑜对了个眼神,二人眼中皆是疑惑。 他只是岳东知府,怎的突然被提拔为了镇北将军?如今还要亲自率领数以万计的士兵前去南方作战? 疑惑之际,柯苒忽然用胳膊肘捅他一下,低声提醒,“薛兄,快些接旨啊!” 薛林策适才反应过来,支起上半身接过圣旨,“微臣定不负圣上嘱托。” 李公公将圣旨搁在他手上,扬了扬手中拂尘,又叨咕了几句才缓缓离开。 他一走,众人便赶紧站起来将薛林策团团围住。 柯苒第一个想不明白,“薛兄按理说不是一介文官吗?纵使前些日子抵抗叛贼有功,也不至于这么快被提拔为镇北将军吧?再者,皇上就这么放心把三万军队交给文官?” 唐洛瑜摊开那圣旨左看右看,“莫不是景杉给皇上提议?” 但是她很快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不对,景杉纵使举荐柴进也不会这般贸然让你去做将军,倒是奇怪。” 柴进心中浮起一股异样,“难不成是这支军队的问题?” 四人商议不出个答案,柯苒大喇喇地将圣旨裹起来,“算了算了,咱讨论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这圣旨违抗不得,咱就快些去就任吧。” 薛林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唐洛瑜,后者鼓励般地冲他颔首,他便收了那圣旨,“眼下也确实只有这样办了,先让人将府上守着,一切事务暂且交由连致处理。” 柯苒倒是反应快,“我去告诉他一声儿。” 说罢,他便抬腿跑出院门,脚步轻快而灵敏,似乎南下打仗于他而言不是什么坏事。 时间紧迫,剩下的三人也很快开始收拾行李,府中又开始陷入短暂的忙碌。 连致这人还算机灵,这些日子以来早已将府中事务熟悉许多,听闻薛林策要走,便爽快地将岳东府的担子接了过来。 穹顶很快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墨色,唐洛瑜正在屋中和观棋一起收拾衣裳,抬首时瞧见薛琳琅不知何时出现在窗边,正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往屋里瞧。 “怎的了?”唐洛瑜见她神色异样便开门出去,“怎的在外面站着不进来?可是有什么心事?” 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只见薛琳琅已经将头发全部盘起梳成已婚妇人的样式,鬓间虽还点缀着许多做姑娘家时的红绿首饰,身上却添了一分沉稳温婉的气质,这会子眉宇轻拧,又多了些忧郁。 她攥紧手上的帕子,见了唐洛瑜后面上不仅没有轻松,反而长叹一声,“我方才听说皇上下了圣旨,要你们南下平定叛乱。” 唐洛瑜倒也没有遮掩,她手上还拿着深色的斗篷,干脆当着她的面整理起来。 “是啊,最多后天就出发。” 薛琳琅一怔,“这么快?” “时局不利,”唐洛瑜轻轻摇头,“越快越好,摄政王已然在南方驻守许久,正是需要兵力援助的时候。” 薛琳琅眉心抽了抽,那股忧郁之色更加明显,像是被风吹皱的湖面,像是要淌下水来。 “原来如此,”她又下意识捏紧了手上的帕子,上前一步,拉紧了唐洛瑜的手,“此番凶险,你千万要保重,陆南还未回来,你们可别……” 大概是想到前些日子战场上的恐怖场景,她眸光陡然深了几分,闪过一丝阴影。 “不必担忧,”唐洛瑜伸手拍拍她的手背,像是安慰小孩,“你且在府中好生守着,我们平定完叛乱就回来,此次兵力雄厚,定会顺利归来。” 薛琳琅眉心拧得更紧了些,张了张嘴,最后却又闭上了,只又将唐洛瑜的手攥得更紧,“府上的事务我会好生打理,你们不必担心,一路顺风,一定要平安回来。” 对上她担忧的视线,唐洛瑜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抬手将她抱在怀中,一红一青两个身影在温润的夜风中相拥,清冷的月色透过屋外层层叠叠的花丛落满二人肩头,竟不显出半分寂寥。 安慰好了薛琳琅,唐洛瑜又将府中大小事宜好生交代一番,随后又带着包袱去了薛林策的书房,想瞧瞧他收拾得如何。 房中光线明朗,房门未关,地面映出一片四四方方的光。 第469章 会见岑举 唐洛瑜推门进去,没有瞧见这厮收拾东西,却见他正端坐在书桌前,正摊着那圣旨好生端详。 烛火温润,他褪去了官服,换上一身白色的长袍,腰间束着一墨色腰带,没有垂挂任何首饰,比平日里更显清冷简约,如瀑的青丝半披半扎,只用一素银簪子固定,额前垂下两缕碎发来,不显桀骜,却多了分清朗。 “还在想呢。” 唐洛瑜进了屋,将包袱搁在书案上。 听见自家娘子的声音,薛林策还未抬头,脸上便多了些不自知的笑意。 “怎么这么晚了还专门过来一趟,”他将圣旨搁在一旁,“东西可收拾好了?” 唐洛瑜闻言撇撇嘴,“我又不是管家婆,不知道你要带什么,我只收了我自己的。” “好好好,”薛林策声音下意识软了下来,“我只是觉得心中放不下,便又看了看圣旨,觉得奇怪。” 闻言,唐洛瑜便拖了把凳子过来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 薛林策指着那圣旨上硬朗的字体,一手捏着唐洛瑜的手指,“我本是文官,即使皇上听闻了岳东抵抗叛军的事,也应当知道我是在花师叔等人的帮衬下才歼灭叛党的,为何会只提拔我一人?” 唐洛瑜往他身边靠了靠,细细地看向那圣旨,“而且一来就是三万兵力,皇上当真如此放心?” 夫妻二人视线交接,商议半天也想不出个结果,便只能暂时搁置,继续收拾南下的东西。 夏日夜晚时候短,次日是个少见的阴天,晌午时分阴云还未褪去,四面起了些冷风,院子中的枫树被吹得沙沙作响,人的兴致也随之消退了许多。 柯苒倒是半点不受影响,正满院子收拾药材,包了一大包袱,全部拿给柴进带着。 唐洛瑜和薛林策也在屋中忙碌,一边七手八脚地收拾东西一边商议南下之事。 这时,屋外又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二人抬头看去,发现来者是抱琴。 “夫人,老爷,”抱琴行了一礼,面上好似有些为难,“屋外来了一名唤岑举的先生,称自己和老爷是旧识,有封信要交给老爷。” 薛唐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交换一个疑惑的视线。 “让他进来。” 薛林策觉得奇怪,怎么南下的事刚落实,岳东府便一波一波地来人? 听到有客人过来,柯苒和柴进也闻声赶来,打听起岑举为何人来。 薛林策将双臂抱在胸前,“从未听过,我旧识中也并无这一号人物。” 几人正说着话,屋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大伙向着声源看去,只见来者是一面容刚毅的先生,此人身姿挺拔,双眸凌厉,年岁三十上下,周身皆透着股学堂夫子的严肃板正气息,这人便是岑举了。 “薛大人,”他见了薛林策便露出笑脸,面上表情生动许多,“岑举见过薛大人。” “免礼,”薛林策出言阻拦他行礼的举动,一面快速地将他打量一番,面上蒙上一层疑惑之色,“岑先生远道而来辛苦,只是……” 他声音低了下去,眼中多了些观察之色,岑举倒是有些察言观色的工夫,又行一礼道:“薛大人其实从未见过我,全因岑举是薛家旧部,此前并未同大人见过面。” 原来如此,四人交换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眼神。 柯苒心急,开口便毫无礼数地问:“听闻岑先生是来送信的,到底是什么信?” 岑举温和一笑,没有计较柯苒的无礼举动,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岑某听闻大人被封为镇北将军,即将南下平乱,想必大人定很是疑惑为何自己一介文官被予以重任,其实,这三万将士全是薛家旧部,只由薛家后裔统领,皇上是明里封你为将军,实则想要寻求薛家的援助。” 他将信纸交给薛林策,“其余事情,都在信中写明,还请大人过目。” 薛林策伸手接过,拆开信封快速浏览一番,岑举则一直在旁边观察他的神情,估摸着他看完了信,便又行礼道:“其实,岑某此次前来还有一个请求。” 大伙又是一怔,相互对视一眼。 岑举将脊背弓得更低了些,“岑某与令尊相识,发誓要报答侯爷的知遇之恩,岑某连夜过来,是想同大人一起南下平反。” 众人一惊,有些傻眼。 看出大伙情绪异样,岑举忽然一掀衣摆,竟干脆地往地上一跪,再次开口时声音颤抖,带了些哭腔。 “岑某曾发誓要为侯爷鞠躬尽瘁,如今侯爷已然驾鹤西去,岑某当为薛大人抛头颅洒热血,还请薛大人成全!” 说罢,他作势要在地上狠狠磕个响头。 薛林策一惊,赶紧将他拦住,“岑先生莫急!南下一事本就突然,我们也是昨夜才拿定主意,只是你一介书生,南下平反又是要上战场的事,恐怕……” “大人不必担忧,”岑举听出薛林策有些动摇,便赶紧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来,“我与令尊相识之时便精通君子六艺,多年来从未落下,若能有幸与大人同行,岑某此生心愿也算了了!” 他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最后双眸垂泪,哭出了声。 众人见状纷纷有些惶恐,赶紧七手八脚地把他拉起来,又簇拥着他进屋,招呼他做下,替他倒上热茶,左一个右一个地安慰。 岑举手上端着热茶,虽还流着泪,嘴上却不闲着,喋喋不休地将薛家的事讲了一遍又一遍。 因又多了他这一人,启程的时间便又往后推辞了一日。 次日天光熹微之时唐洛瑜便起了床忙碌,她走进走出地整理南下要用的东西,不时在院子中和岑举撞上。 多年以来,此人也养成了早起的习惯,见了唐洛瑜,他的态度远比不上同薛林策说话时那般谦恭,每次碰面只是微微颔首,极为无礼。 唐洛瑜正忙,一时也顾不得那许多虚礼,便也只用颔首回应。 岑举拧了拧眉,走到一旁闲坐,抱琴正在院落中修剪花枝,他便信步走去向她打听起唐洛瑜来。 第470章 另择良配 他指着唐洛瑜的身影,捋着唇边的髭须问道:“此女便是薛大人的正室?” 抱琴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正好瞧见唐洛瑜红色的身影轻快地从院门口闪过,又抬头看岑举,见他一脸严肃,心中便生了些不悦,“正是。” 不悦归不悦,看在他是幽南侯心腹的份上抱琴也依旧保留这几分礼数。 “我听闻唐家并非朝廷中人,”岑举眉心抽了抽,“薛大人可是侯爷的后裔,如何和此女相识?又如何会与她成亲?” 见来者不善,抱琴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她是府上的大丫鬟,自然有许多管教的权力,哪能让一个新来的先生背地里这样戳自家小姐脊椎骨? “我家老爷和夫人自然是两情相悦才成的亲,”她跟着二人的时日颇长,“我家”二字就轻松将岑举划分在外人范畴内,“相识相知可是京城中的一段佳话,岑先生若是当真了解老爷,应当早就将这些话记在心坎才是,哪还需要向我一个丫鬟打听。” 抱琴说话伶俐,岑举虽学富五车,可一到这时候反而张不开嘴,口舌上占不到上风,情绪便在脸上挂了出来。 他脸上阴沉几分,却还是忍不住追问:“薛大人可曾提过要纳妾?” 这话正中抱琴雷区,她心中不爽,顾不上那许多礼数,脸上一拉,眸光阴沉几分,开口时就差撕破脸皮。 “岑先生究竟是何意?昨日刚到府上,今日就想着让老爷纳妾,难不成是见不得老爷家中和睦美满吗?还是说我家小姐配不上老爷?” 她将手上的大剪子一丢,柳眉一皱,冷眼瞧着岑举。 见对方当真生气,岑举也只好赶紧收了架子行礼道歉,“抱琴姑娘误会,我是瞧府中事务繁忙,夫人身为正室还需忙里忙外,担忧之下才多嘴问了一句。” 抱琴也不给他面子,斜睨他一眼,捡了那剪子,嫌弃地哼了一声,“迂腐。” 随后也不给岑举说话的机会,扭头便走。 见对方不给自己好脸色岑举只能作罢,原地踌躇一会后又往薛林策的书房走去。 此时天空渐渐恢复清明,薛林策书房中的烛火也熄灭了,正门大开,不必进屋便可以瞧见他忙前忙后收拾书本的身影。 岑举走到门口,还未进屋态度就恭顺谦卑起来,与方才谈论唐洛瑜时的态度判若两人。 “薛大人,”他在门口行了一礼,“岑某有事与大人商议。” 薛林策闻声回头,将他迎进屋中,“可是南下之事?” “非也,”岑举摇头,脸上渐渐布上些难色,“是夫人的事。” 薛林策手上动作一顿,深色的眼底划过一丝异样,脸上而已褪去了些笑意,“洛瑜怎的了?” 岑举下起身到屋门口左右瞧瞧,确定无人后又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却不知这些举动已然让薛林策心生不适。 “大人可知道唐家并非朝廷中人?”岑举拧了眉,“又可知唐洛瑜只是区区商家之女?为何您会与她成婚?” 薛林策脸上的笑意彻底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裹挟着寒风般的冷肃之色,开口时也带上了一股威严,“岑先生的意思是?” 岑举眼中黯淡几分,“岑某后面的话,大人恐怕不爱听了。” 薛林策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将手上的书本“啪”一声丢在一块,“既然岑先生知道我不爱听,那便不要说了,若是还要同我一起南下,这会应当回去收拾东西才是,而不是一到府上便打听本府的私事。” 闻言岑举先是一愣,旋即便一面摇头一面露出些痛心疾首的神色,“看来大人果然宠溺那商家之女,难怪连她手下的丫鬟也那样无礼。” 薛林策眉心拧了拧,眼中眸色暗沉几分,“岑先生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洛瑜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些日子来都是她陪伴我左右,我们成亲也是两情相悦,婚后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岑先生刚来府上就一口一个商户之女,是瞧不起本府内人吗?” “大人,”岑举又拿出那苦口婆心的语气,面容严肃,“岑某也是为了大人着想,大人如今是岳东知府,又被破格提拔为镇北将军,将南下平反,若是平安归来,那便是前程似锦,为何要同一个商户之女结上连理?依我看,您当另择良配才是。” “胡说八道!”薛林策生了气,将手上的书本“啪”一声合拢,“洛瑜是本府妻子,本府发誓要护她周全,一生一世一双人,你难不成是要我休了她吗?” 岑举被薛林策的反应吓了一跳,脸上肌肉抽动一下,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大人若是真心喜欢她,也可以不休她,只需要纳个家世不错的妾室,等到日后慢慢把妾室扶正就好。” 薛林策有些忍无可忍,“岑先生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 他双眸凌厉,长眉紧皱,眉宇间浮上一股冰冷的寒气,眼睛几乎要蹦出几粒寒星来。 “本府是看在您是过世家父的心腹上才允你随同我们一道前行,你若是不想去,大可不必在本府面前说本府妻子的坏话,本府眼中容不得嘴碎话多的人,也不喜欢外人管本府家事。” 岑举听了这番话不仅没有觉得自己有过错,反而太阳穴跳了跳,说教的气势半分不减,还跟着站起身来。 “这么说,大人是不会休了唐洛瑜了?” “住口,”薛林策正在气头上,半点面子也不给他,“本府妻子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若是再让我听见你说她半句不是,你便从何处来回何处去,本府容不得挑拨离间的小人。” “岑某一切都是为大人前途着想,怎么会是小人?”岑举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陡然捏紧,额前渗出一排细汗来,“您当真铁了心留她?” “废话,”薛林策恼了,“若是再劝,本府就要赶人了,出去。” “大人!” 岑举上前一步,薛林策后退半步和他拉开距离,脸上已然尽是不悦,“出去!” 第471章 商户之女 岑举劝说无果,自讨没趣,心中仍旧坚信自己是对的,出门时有些怒气冲冲,走起路来衣摆都一甩一甩的。 他含着怒意走过回廊,绕过侧门,终于在院落中瞧见唐洛瑜的身影。 此时的唐洛瑜好不容易得了空,正在院子中和柯苒一起收拾药材,柴进也在一旁跟着摆弄,三人之间气氛和睦友好,满是欢快喜悦的气氛,但一切都随着岑举匆忙过来的脚步声打断。 听见动静,三人齐齐抬首,只见岑举双眉紧皱,嘴唇紧绷,正脸色青黑大步流星地向唐洛瑜走来。 “唐姑娘。” 他并不唤她薛夫人,反而叫做姑娘,以往都是柴进这般称呼,这个陌生的叫法落在别人嘴里,便显得极为无礼,更不用提他一脸凝重,光是瞧着便让人心中不适。 “怎的了?” 唐洛瑜倒是耐心,搁下了手头的工作,收敛了些笑意站起,一旁的柯苒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冲柴进使了个不满的眼色。 岑举将三人扫视一眼,挺挺脊背,又拿出那副说教语气,“唐姑娘已经成为薛大人的妻子,怎么还单独同两个男人待在一块?难道不知此举有伤风化极为不妥吗?” 这人还真是奇怪,分明才见过一次面,昨夜的住所还是唐洛瑜亲自安排的,他不仅不感谢,反而兴师问罪起来了。 唐洛瑜柳眉微颦,一时不好将柴进和柯苒的关系如实告知,便只冷了眉眼道:“柴进和柯苒都是我夫君的密友和左膀右臂,我们时常待在一块商议要事,况且,我们又没有单独相处,皆问心无愧,我夫君也知晓此事,从未有过疑虑,岑先生怕是多虑了。” “多虑?”岑举忽然冷笑一声,阴阳怪气起来,“薛大人为人光明磊落,就怕他心思不如姑娘缜密,让某些宵小之徒钻了空子去,薛大人不追究,姑娘便如此理直气壮吗?果然是商户之女,难登大雅之堂。” 柯苒向来性子急躁,听见这话哪有不反击的道理? “岑举,你什么意思?”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别忘了你如今是住在岳东府邸,竟然还当着别人家的面编排起主人了,你别以为自己是幽南侯的旧部便可以对薛兄的夫人指指点点。” 岑举抬眉将他打量一番,又是冷笑一声,“你倒是清楚她是你好友的夫人,你既然知道,就不该与她单独相处,简直有伤风化,伤风败俗!” 柯苒彻底恼了,差点将手上捏着的药材筐子砸在岑举脸上,“这话岑先生还是收回去吧,你难道没瞧见院子里好几个丫头吗?按你的意思是女子成婚后不可与任何男子见面不成?那父亲兄长莫不是也不能见面了?我昨日便觉得你是个食古不化的老学究,今日一见,果然分离不差,什么忙都没帮上,倒是先来挑拨离间了。” “挑拨离间”四个字忽然刺痛了岑举,他脸上肌肉抽搐两下,开口时声调高了八个度,“你说什么?”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还是唐洛瑜歇了脾气上前阻止。 “岑先生被绕圈子了,”她双眸一眯,早已将此人的目的看透,“今早你与抱琴说的话我都知晓了,您怕不是专门来提醒我注意分寸的吧?” 岑举太阳穴跳了两下,将唐洛瑜上下打量一番,被戳破后半点羞愧也没有,反而越加放肆,讲话时又是一顿大不敬。 “果真是商户之女,就喜欢在背后嚼舌根,编排人,”他冷笑一声,“唐姑娘,岑某今日就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罢,你实在不是薛大人的良配,我见你年岁尚轻,不如早些离开薛家,另寻良人。” “你!” 身后的柯苒差点以为自己听错,正要破口大骂,却被身后的柴进拉住。 “我道以为是何事,原来岑先生是劝我和夫君和离,”她眉眼弯弯,半点怒意也瞧不见,“想必岑先生已然去找过我夫君了罢?难不成他愿意与我和离?” 岑举一怔,竟不知这丫头能一眼看穿自己心思,气势顿时消退大半。 “你是没有劝动他,所以又来劝我,试图用激将法逼我同他去闹,”唐洛瑜半点情面也不给他留,直接戳破,“我唐家虽是商户,可也是富甲一方,平反也好,交战也好,哪次家父没有出钱出力?我唐家为国所做之事不比你口中的官家之女少,岑先生也是个读书人,怎的只见眼前利,不见长远谋呢?这些道理还需要我一个商家之女来教你吗?” 岑举后退半步,一时竟哑口无言,伸着手指头指着唐洛瑜,嘴唇颤抖,似乎已经有些气急败坏,“那……按照你的意思,你是不和离了?” “岑先生听不出来吗?”唐洛瑜乘胜追击,“若是我夫君与我和离,我便拿了休书就走,只不过你一来不是我夫君长辈,二来也不是我唐家人,又有什么资格对着我们夫妻二人的私事指手画脚?若是你还想同我们一起南下平反,当早些收了这些不三不四的心思才对!” 她步步上前,气势不减,岑举方才还涨得通红的脸这会已然面如死灰,身子也是抖如筛糠。 忽然,他双眼一瞪,眼底浮现出一股狠厉的殷红,开口也全然没了读书人的儒雅随和,反倒像是泼妇骂街,“你当真死皮赖脸在薛家不走?” “我是薛家的主人,哪有外人赶主人走的道理?” 唐洛瑜不落下风,柳眉紧皱。 “好,”岑举好似忽然下了什么决心,“我岑某今日就代替薛家列祖列宗教训你个目中无人的商贾之女!” 说罢,他忽然一挽袖子,抬手对着唐洛瑜就是一巴掌。 他嘴上占不到便宜,手上速度却是极快,唐洛瑜没料到他看似随和的一介书生竟动起手来,一时来不及躲避。 柴进见势不对,赶紧上前一步,一手便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巴掌半路截胡,双眼一瞪,呵斥道:“大胆!你竟敢在岳东府上打人!” 第472章 劝告岑举 “你又是何人?”岑举见了柴进便更加恼怒,“你速速让开!我今日就要替薛家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柴进自然是不放,反而将他的手腕捏紧了些,直到捏出两条青紫印子,“放肆!尊称你一声先生就敢到府上撒野了吗!还敢动手打知府夫人,我看不知天高地厚的是你罢!” 岑举想抽出手来,奈何力气不敌,便将柴进和唐洛瑜一起痛骂。 “我看是给你好脸色给多了!” 柴进也被这厮厚颜无耻的模样惹恼了,手腕一翻就将岑举的双手束缚在身后,疼得他吱哇乱叫一阵。 “你做什么!我可是侯爷的心腹,将来要辅佐薛大人的!” 柴进一个走江湖的哪管这许多,回首冲着柯苒道:“去将府兵叫过来,将此人押送进监牢中!看他还敢不敢在府上叫嚣。” 柯苒早就想给岑举点颜色看看了,听了这话转头便往屋外跑,随后又马上带回来一队府兵。 府兵也不同此人多言语,将岑举快速地绑起来,随后他提离地面,抬腿就往监牢的方向拖。 他身子被绑了,嘴上却依旧不空闲,仍旧扯着嗓子大声嚷嚷:“你们想堵我的口!我发誓要效忠侯爷,是断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薛大人是被迷了心智,迟早会醒悟的,断然不会和你这商贾之女过一辈子!” 柯苒听得烦躁,一根银针扎在他的穴位上,他登时便闭了嘴,只能发出些“唔唔”的无意义音节。 声音越来越远,岑举很快被拖了下去。 这时,院门忽然被“吱呀”一声打开,大伙正情绪紧张,纷纷抬头看去,只见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薛林策。 “洛瑜!” 他长眉紧拧,面露担忧,褪去了绛紫色的官服后换上了平日鸦青色的衣衫,威严冷肃褪去大半,拧眉时便更透出一股清冷儒雅之气。 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唐洛瑜身边,有些紧张地拉住她的手,“我方才听抱琴说岑举来院中寻你,你们起了些争执,他可有为难你?” 唐洛瑜轻哼一声,“我好歹也是岳东知府的夫人,哪能让一个刚进府的人给欺负了去?” “那便好,”薛林策心中松了口气,“此人迂腐,听闻你家中经商便对你颇有微词,之前在书房中我便与他争执了一番,我以为他歇了这份心思,谁知竟又转头亲自来找你了。” “刚才岂止是口舌之争,”柯苒脸上还挂着情绪,双手抱在胸前,很是不爽,“刚才他还说洛瑜不该同我和柴进两人单独见面,还动手要打洛瑜呢,又不是人父母兄长,架子倒是摆得不小。” 薛林策眉心一抽,“当真?” “无妨,”唐洛瑜宽慰地捏捏他的手,“柴进将他拦住了,我见他不知悔改,便让府兵将他拖下去关起来了。” 对上自家娘子冷静从容的眼,薛林策轻舒一口气,眉头舒展不少,“关起来也好,此人偏执,没有半点读书人的温和儒雅,若是当真要随我们一同南下,一路上不知要闯出多大事端。” “就是就是,”柯苒在一旁帮腔,“不该带他,一路上拌嘴都不知道要拌多少次。” “不过,”柴进还能保持理智,“话说回来,岑举也是侯爷的心腹,此次来也是为了辅佐薛兄,若是当真将他丢在监牢中不管不顾,怕是会寒了薛家旧部的心。” 此话有理,本来这一趟南下就是调遣薛家那三万兵力的,若是将岑举关起来,怕是人还没到南方,就先失去了半数人心。 薛林策一时有些犯难。 “你且去劝劝他罢,”唐洛瑜葱根般的手指将他的手包住,“大局为重,若是能劝动,便将他一同带去,若是劝不动,便也算了,不必因我一人而延缓军机。” 唐洛瑜快速整理好情绪,眼中无波无澜,像是一片平静清冽的湖水,她虽然日常会耍些小性子,可大事面前却拿捏得当,张弛有度。 “好,”对上她鼓励坚定的眼神,薛林策马上下定了决心,“就听我家娘子的,我这会便去。” 说罢他便松开唐洛瑜的手,转身往监牢的方向离开,柯苒颇有异议,但见大伙都不再纠结便也只能不满地抱着双臂,独自站在柴进身后嘀嘀咕咕。 岳东的监牢清扫得很是干净,岑举只是言语冒犯,算不得罪行,因此也只是丢在其中,没有上脚铐枷锁。 他前脚进去,薛林策后脚便来了。 岑举穴位上还扎着银针,他急着和薛林策讲话,抬手便将银针拔下来,吃痛了好一会。 “薛大人,”他双眼冒着精光,“你可瞧见了?这都是那商贾之女的主意,就因我说了两句她不爱听的话,她便叫人将我关起来,你说……” “好了,”薛林策打断他的话,长眉一拧,脸上阴沉了几分,“事情起末本府都知晓,分明是你有错在先,却一二再再而三地怪罪洛瑜,若你不是家父的旧部,本府早就将你拉下去痛打二十大板了。” 岑举一怔,随后磨了磨后槽牙道:“大人,难不成您当真要在南下时带上那商贾之女?她无勇无谋,不成气候,半点用处也没有啊!” 薛林策登时有些恼了,实在不懂这厮怎么每句话都能踩中自己的逆鳞。 “住口!” 他厉声斥责,监牢中皆是回声,吓得岑举身子一抖。 “你可知前些日子叛军北上,岳东城腹背受敌之时,是何人想出计谋拯救全城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又是谁想出办法大破匪徒?你屡次冒犯本府妻子,皆因其身为商贾之家,又因其身为女流之辈,便多番刁难,你这些年的之乎者也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薛林策双眸凌厉,像是含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岑举面上闪过一丝羞愧之意,却又马上变得更加不服。 “大人,您是被那女子迷了心智,此次事关重大,实在不宜……” 见此人油盐不进,薛林策眼中再次黯淡几分,开口时也多了几分威胁之意。 第473章 启程 “家父嘱托你辅佐本府,你便是只盯着本府家事指点吗?你若是再编排本府妻子,本府便将你丢出岳东,你便再也没有随行机会。” 此话一出岑举果然害怕,立刻扑上前来,双手从牢狱中的缝隙伸出,“大人且慢!既然大人不愿,小的以后不再说便是了!还请大人许小人随行,方能不负侯爷嘱托啊!” 这招凑效,薛林策见他服软,乘胜追击,“那你可知错?可清楚当谨言慎行?” 岑举又愣在原地,怔了一下后似有些不甘心,眉头皱了皱,开口时也沉闷了几分,“小的明白,只要能随同大人南下,小人定对对夫人恭顺有礼。” 怕薛林策不信,他又再三保证一通。 见他态度软下来,薛林策便召来府兵将监牢的门打开,把他放了出来,命他回去收拾东西。 这样一场闹剧已然耽搁了不少时间,天色擦黑时众人才收拾妥当,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众人准备当夜就出发。 岑举倒是没什么好收拾的,他心中还为白天的事有些恼怒,前去书房找薛林策时心中依旧不畅快。 走到门口,他本想推门而入,却忽然听见屋中传来说话声,他听出了柯苒的声音,猜测是白日那几个人聚在了一处,手上动作一顿,躲在外边偷听起来。 屋中四人聚在一处,正在讨论如何处置岑举。 “我本来就不想让他跟着,”柯苒依旧带上他的提议很是不满,“为什么你们都同意带上他?我总觉得他要惹出祸端来,他要是受伤了可别丢给我治,治好了说不定转脸又不认人。” 唐洛瑜沉吟片刻,“此人空有一幅志气,却从未见过其才智,若是跟了去,当要好生提防才是。” “娘子说得不错,”薛林策心中也有个疙瘩,“柴进,路上你且好好注意此人,尤其是要看着他不要刁难洛瑜。” 柴进颔首,“包在我身上。” 几人的对话尽数落在屋外的岑举耳中,他准备推门的手在半空中停住,随后慢慢地垂在身体两侧,捏紧了手指。 商贾之女就是商贾之女,这般小肚鸡肠,斤斤计较,若是留她在薛林策身边,定是个心头大患。 他将指节捏得泛白,心中的仇恨像是春雨后的野草般疯长。 不行,他要替薛家铲除这个祸害。 穹顶一片漆黑墨色,今日天气尚好,万里无云,天空中悬挂着一轮金色圆月,万事万物都笼罩在溶溶月色之中,像是披上了一层薄纱。 几人追着星光赶路,万籁俱寂,夜色撩人,若不是着急南下,定是个宁静动人的夜晚。 片刻不停歇地连续赶了三天的路,大伙终于获得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又是薄暮时分,众人在一处山谷中稍作停歇,薛林策生了一把火,几人围着火焰团团而坐,相互分发食物。 唐洛瑜早已饥肠辘辘,但不知为何刚吞了一口干粮便大吐起来。 “怎的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薛林策马上紧张起来,抬手试探了一下她的额头,并未有发热发汗的迹象。 “无妨,”唐洛瑜捂着胸口,“就是觉得有些恶心反胃。” 话音未落,她又干呕起来。 橘色的火光照亮了大伙的脸,薛林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不知该喜还是该忧的想法,“娘子莫不是……怀孕了罢?” 他眼中亮起来,映出篝火的颜色,心中却又升起一股哀愁,这会儿正是山野赶路的时候,身子有孕可不适合连夜行路,他如何护她身子康健? “不会吧?” 唐洛瑜也有些惊讶,登时有些慌乱,她之前并无任何征兆啊!莫不是当真在这个紧要关头怀了孩儿吧? “慢着,先让我瞧瞧。” 柯苒蹭过来,将一条丝帕搭在唐洛瑜手腕上,探查起脉搏来。 探查了好一会,他脸上并未出现喜悦或是忧愁的神色,只是轻笑一声收了丝帕,“没有怀孕。” 他摇头,看向一脸担忧的薛林策,“想必是天热赶路,有些水土不服,我包袱里还有几颗山楂,吃下去应当会好些,不必担忧。” 柴进便拽过他的包袱,从其中取出一把山楂交给唐洛瑜,她见那山楂上沾染着许多泥土,便想着去打水清洗一番。 “壶中便有清水,”薛林策将水壶拿过来,“不必特意去汲水。” 唐洛瑜却推辞了,“壶里的水是清水,哪能用来浪费在洗瓜果上,附近便有一条河,我去去就回。” 薛林策便又赶紧将水壶搁下,“我随你一同前去。” 此时天色已然擦黑,穹顶上笼罩着一片墨色的雾,岑举心中猛然一动,也跟着起身,“山中豺狼虎豹颇多,大人还是留在原处,我陪夫人去一趟吧。” 柴进心中想起薛林策嘱咐自己多注意岑举的话,心口一紧,同柯苒对了个眼神后也跟着站起身来。 “既然岑先生说谷中危险,那便更需要我陪同一趟了,”柴进边说边站起身来,“唐姑娘,走吧。” 唐洛瑜没有过多犹豫,和薛林策相视颔首后便和柴进一同离开,岑举磨了磨后槽牙,还是不甘心地追了上去,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身后。 走了不出半里路三人便听见一阵流水的动静,唐洛瑜加快了步伐,岑举在原地踌躇一会,见柴进没有注意到自己后便一闪身进了小路。 绕过乌泱泱的灌木丛,岑举走到河边时正好瞧见唐洛瑜已经将手中的山楂搁在流水中,夜色中,他瞧见柴进仍在远处,离二人还有相当长一段距离。 他捏了捏手掌,后背沁出一层冷汗来,放慢了脚步从背后靠近唐洛瑜。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要替薛家铲除这个商贾之女! 这般想着,他的步伐便越发地坚定,心脏也砰砰地跳动起来,水流声过于湍急,唐洛瑜没有听见身后步步紧逼的脚步声,夜色中也未发现逐渐靠拢的黑影。 岑举终于来到唐洛瑜身后,瞧着她的背影,他心中猛然腾起一股怒火,手上铆足了力气。 第474章 路遇劫匪 就在他手掌要接触到唐洛瑜的后背时,忽然半路冲出另一只强悍有力的手紧紧捏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动作半路截胡。 岑举心中一慌,下意识挣扎两下,那只手却更加用力,直将他的骨头都捏得“咔嚓”一声。 他猛地抬头,发现将他截胡的人正是柴进。 不可能!他方才还在远处,怎么可能立马就冲到他跟前! “岑先生要做什么?”柴进双眸凌厉,手上的气力半分不减,“莫不是想行什么不义之事罢?” 两人的争执引起了唐洛瑜的注意,她回过头来,只见二人间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 岑举见事情快要兜不住,额前立即渗出一层冷汗来,嘴上却依旧不服软,“岑某只是想帮夫人一把而已,倒是柴公子,就这般不信在下吗?” 柴进双眸一眯,“帮一把?帮人需要这样鬼鬼祟祟吗?不知道出个声儿?” 岑举梗着脖子,打死不承认,“我分明是喊了夫人的,只是水流声太大她没有听清,我这才走近了些,柴公子莫不是还在因昨日的事对在下有偏见罢?” “你!” 柴进恼了,长眉一拧,手上便下意识用了些力气。 他口舌不如柯苒伶俐,几番斗嘴下来落了下风,对上岑举得意洋洋的眼,他也只能撂下狠话。 “算你小子嘴巴厉害,”柴进像是丢开抹布那样松开岑举的手,“若是让我发现你居心叵测,下次休怪我不客气!” “罢了罢了,”唐洛瑜知道岑举心思,奈何没有抓住此人证据,只好出面打圆场,“岑先生这般好心,我们若是再怀疑,便是让人寒心了。” 她冷眼瞅了一眼岑举,话里话外皆是提醒。 她已经看在薛林策的面子上给足了岑举台阶下,但是这番话语落在岑举耳中便又是商贾之女总爱话中有话的佐证,心中便更加鄙夷嫌弃。 三人各怀心思地回去,唐洛瑜倒是没受岑举影响,坐在火堆旁时仍旧有闲心啃山楂。 柴进一脸青黑地坐在柯苒身边,不时抬眼去看岑举,二人之间气氛格外凝重。 入睡时分,等确定岑举睡着后,柴进便将方才河边的事都告知了薛林策,夜色中两人频频摇头,都一脸愁容。 次日天光大明,昨夜的篝火已经熄灭,只飘出一道淡淡的白烟,众人吃过简单的早饭后便继续骑马上路。 这处山谷极为幽深,只有一条沿着河流的弯曲羊肠小道通往谷外,周边皆是茂盛的草木,耳边随时都是鸟叫虫鸣,入目皆是不同深浅的绿色,若不是着急赶路,想必这沿途风景也是极为动人。 走着走着,前方的草木便稀疏了些,道路也宽阔了许多,满地的石子儿踢得噼啪作响,此处更加僻静,左右都瞧不见来人,一股空旷寂寥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叫人生了些不踏实的情绪,连一路话说个不停的柯苒也闭了嘴。 这时,一阵山风裹挟着寒冷穿过山谷将众人包裹,大伙纷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同时打了几个寒颤,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预感。 紧接着,周围乌泱泱的草木不自然地摇晃起来。 “咻”一声尖锐的破风声陡然响起,众人皆是一惊,经历过岳东山贼一事,众人对这样的动静再熟悉不过,这声音分明是有人放冷箭! 大伙赶紧翻身下马躲避,只有岑举一人还傻不愣登地待在马背上。 好在那放箭的人技艺也不甚高明,那支箭只“砰”地一声没入薛林策身边的地面,箭尾不住晃动。 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周围草丛中呼啦啦地冒出数十个人。 这些人手上持着刀枪剑棍各式各样的武器,个个凶神恶煞,大伙立刻分辨出他们便是山中拦路抢劫的土匪。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独眼龙亮出手上的大刀,一边拨开草丛一边大摇大摆地出来,想必他便是土匪中的头头了。 薛林策下意识将唐洛瑜护在身后,眉心跳了跳,他们可是南下平反的,哪有将军半路让人抢钱的道理? 柴进早就见惯了这些匪徒,上前一步,斥责道:“众人路众人山,你拦路抢劫占了个山头便是你的了么?这山上石头有多少?树有多少?你都数得清楚吗?” 独眼龙听出此人是道上的,虚张声势地将手上的大刀晃了晃,“小子,识相的就赶紧把钱财交出来!刀剑无眼,小心缺个胳膊缺个腿儿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我们若是不呢?”薛林策伸手摁住腰间的刀柄,双眸凌厉,“你可认得我是谁?我乃南下平反的镇北将军,你们若是想活命就快些离开。” 独眼龙一怔,随后忽然抽风似地哈哈大笑起来,周围数十个土匪也跟着尖笑。 “小子,你以为老子的眼睛是瞎的?你就是个做官儿的也是个文官,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将军,简直让人笑掉大牙!还不快些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柴进将手摁在剑柄上,冷笑一声,“就凭你们这些三脚猫工夫也想从我们这里抢钱?识相的就赶紧滚!” 独眼龙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脸上肌肉抽搐一下,登时发了怒,抬手举刀将其余土匪都召集过来,“小的们,给我把他们身上的金银细软都抢过来!尤其是那个长得怪俊的娘们儿,拉上山做压寨夫人!” 话音未落,其余土匪便立即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叫嚣着将几人团团围住,挥舞着手上五花八门的武器,吵吵嚷嚷。 柴进和薛林策将背靠在一起,各自将自家的人护在身后。 岑举从未应对过这般情况,登时吓得软了腿,拉住薛林策,“大人,咱还是将东西交出来吧,就当是破财消灾了!” 薛林策一听这话就来气,“住口!难不成你没听见他们要捉走洛瑜吗!” 岑举捏了捏拳头,眼底快速闪过一抹阴暗,瞧着唐洛瑜时心中又忽然腾起一个主意。 第475章 身陷险境 “给老子上!” 独眼龙大喝一声。 围着众人的土匪们便齐齐冲上前去,薛林策和柴进同时拔出刀,一时间谷中刀光剑影,银光四起,瞧得人眼花缭乱。 唐洛瑜被薛林策紧紧护在身后,柯苒和她挤在一起,按理说她应当相当安全,可就在一把砍刀要落在岑举头上时,她忽然觉得身后好似被人推了一下。 这一推力气极大,她纵使放低了重心也被结结实实地推了一个趔趄,惯性之下往前走了几步后便完全脱离了薛林策的保护范围。 柯苒敏锐地捕捉到了罪魁祸首,登即大声呵斥起来,“岑举!你疯了吗!” 薛林策被吸引了注意,回首时只见自家娘子已经跌出了圈子,便不顾那纷纷扬扬落下来的刀刃箭矢,足下一点立刻追了上去,将唐洛瑜牢牢护在身下。 身边空出一大块,好在柴进功夫过硬,招架几个小喽啰完全不在话下,他一手持刀一手持剑,刀法凌厉剑法灵活,左右开弓抵挡攻击绰绰有余,眨眼工夫就将扑上来的土匪击败,速度之快如砍瓜切菜,面对四溅的血珠眼也不眨一下。 一会工夫,那些扑上来的匪徒便被柴进齐刷刷砍倒在地,他们身边横七竖八地倒了许多尸首,遍地都是惹眼的红色。 独眼龙见势不对就想跑,柴进足尖一挑,撩起地面上的一把砍刀,随后一抬腿将刀刃提起来踢出去,登时那砍刀便像是长了眼睛的箭矢一般,“咻”一声飞出去,精准地从后背将独眼龙贯穿。 他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啪”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两下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柯苒追在柴进后面上前查看了一番,确定那独眼龙却是没气儿了才放心。 这下,众人的视线又转移到唐洛瑜身上。 薛林策已经小心地扶着她站起,幸好她身子骨不像其他千金小姐那样脆弱,只是手上擦破了一块皮,并未跌坏骨头。 而推她出去的罪魁祸首岑举还梗着脖子站在原处一动不动,身姿挺直似松木,眼睛平视前方,又是那副完全不知错甚至摆出大义凛然架子的模样。 柯苒一见他这样便来了气,“岑举你到底怎的了?你一个大男人,土匪要害你你竟然将洛瑜推出去挡刀,简直令人不齿!就你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侯爷心腹,简直贻笑大方!” 岑举斜着眼睛瞅了他一眼,随后又是那副板正无比的模样将双手背在身后,“方才我将唐姑娘推出去并非为了保全自己。” 仰着脑袋,看着自己面前的空气,一幅完全不知悔改的固执模样。 薛林策也来了气,捏紧手指,“那么说你是故意将洛瑜推出去的咯?你三番五次针对她,究竟是何居心?” 岑举脸上肌肉抽搐两下,忽然换上一幅诚恳悲痛的语气,“大人!小人所做之事都是为了您的前程啊!此女只是个锱铢必较难登大雅之堂的商贾之女,她既然不愿意与你和离,小人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听到这样石破天惊的言论薛林策长眉一拧,原本清炯的眼中迅速蒙上一层幽暗的阴影。 “看来你随我们一同南下也是为了谋害洛瑜,你屡次刁难加害洛瑜,甚至试图害人性命,我若是再留着你,恐怕将来尚未抵达南部便是自己妻子遇害,看在你是家父心腹的份儿上我不杀你,你回去罢!莫要再跟着了!” 闻言岑举身子猛地一哆嗦,“大人是要赶岑某走吗?” “快些走!”柯苒忍不了了,“你三番五次加害他人妻子,赶你走都算是轻的了,还敢胡搅蛮缠小心我戳你死穴!” “大人!”岑举不管柯苒,冲着薛林策忽然哭喊出声,“您是被那商贾之女迷了心智啊!您年纪尚轻,分辨不出女子的虚情假意,但是岑某却是见多了这样的商家之女,她们个个都是褒姒妺喜之流,您瞧瞧史上哪个末代无妲己之流作祟?还请大人三思啊!” “住口!”薛林策忍不了这样推卸责任的发言,“你且说末代帝国皆是妲己褒姒之辈胡作非为,难不成这天下都是她们在打理吗?堂堂一代君主连枕边人是铺张浪费还是体恤明显都无法分辨,又如何能管理好一个国家?分明是末代帝王昏庸无能内忧外患,反倒去怪起一个后宫女子来,这才是荒谬!” 岑举一怔,登时语塞,张着嘴迷糊了好半天,却是半个字也没说出口。 柯苒在一旁煽风点火,岑举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陡然攥紧,抬头时见薛林策依旧一脸坚定厌恶,心中猛然紧缩一下,随后咬咬牙,竟然一撩衣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柴进见不得这软骨头的行为,呵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又是在干什么!” “大人!”岑举顾不得那许多,低首就往满是石子儿的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大人,岑某所行之事纵使有错可也全是为了大人着想,岑某答应侯爷定会好生辅佐大人,您如今赶我离开,侯爷在天之灵也不会应允的!” 他说得极为悲壮,说罢又在地面狠狠磕了几个头,直磕得额头发青发紫,淌出一道血注来。 薛林策捏紧剑柄,掌心沁出一层冷汗,他真是厌恶极了这样认错极为爽快又死活不改的人。 察觉到薛林策态度有些动摇,他便又频频提起幽南侯生前的事,将身后的柴进和柯苒都说得有些动摇。 “每每犯错便只会拿家父出来抵罪,”薛林策眉心紧皱,“好,本府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决不能在路上针对本府妻子,你刁难她,便是不将本府放在眼里,若是你要谋害她,我便杀了你。” 说罢,他抬手抽出刀刃,将锋利的刃面抵在岑举的脖子上,不动声色地在他脖颈处划出一道浅显的红。 岑举身子蓦地一僵,随后不顾那抵在脖子处的刀刃,又冲着地面用力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大人成全!多谢大人成全!” 第476章 唐洛瑜失踪 事情就算这样过去,大伙又纷纷翻身上马,无人去扶岑举。 他自己默默地起了身,又恨恨地瞪着唐洛瑜的身影,像是要将用眼神在她背后打洞,老鼠似地不断地磨着后槽牙。 大伙各怀心思地赶了一天的路,天色擦黑时,众人在一处背风坡支起了帐篷。 趁着岑举不在的工夫,四人在同一个帐篷中短暂地商议了一会。 帐篷低矮,四人不得已挤在一块,薛林策和柴进身高腿长,不得不将腿盘起来,柯苒和唐洛瑜挤在一堆,两人手上都抓着一把红彤彤的、还带着水珠的山楂。 柯苒挑起门帘,将脑袋探出去左右张望了一眼,确定岑举人不在才放下心来,开口时特意压低了嗓门。 他将一颗新鲜的山楂塞在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抱怨,“我觉得一路带着这岑举还是太过危险,此人偏执,三番五次刁难洛瑜,若是留着他,定后患无穷。” 薛林策将手上掏干净了果核的山楂递到唐洛瑜手上,有些无奈地唏嘘,“我觉得这人这里有点问题。” 他说着便伸出两个指头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不见得吧?”柯苒出言反驳,“我见过他的文章,也算是花团锦簇,云霞满纸,确实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若是脑子有问题,怎么可能作出这样的文章?” 薛林策微微摇头,“我不是说他脑子不好使唤,而是说他情志方面有些问题。” 他可是二十一世纪看了许多精神病例的,岑举的举动和行为颇像是焦虑症和自闭症的结合体,患这病的人不会疯疯癫癫,也不会在智商上大打折扣,相反,他们在某些方面格外突出,就是为人做事上时常暴发出些让人难以理解的动作。 柯苒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将手上的山楂都搁在包袱里,往薛林策身边凑了凑,“难不成还能单独情志方面出问题?此话怎讲?细细说来。” 察觉到自己多说了点,薛林策赶紧闭嘴,“我也是猜想,并未研究过。” “这倒是稀奇,”柯苒没有气馁,反倒兴致勃勃,捏着下巴思索起来,“我以往也是见过离魂症失忆症的,倒是没见过单单情志出问题的,若是有时间,定要好生研究研究。” 几人正说这话,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定是他回来了。” 柴进一惊,下意识挺直了脊背,随后便拽着柯苒从后方门帘小心离开。 薛林策安顿好唐洛瑜便出了帐篷,只见岑举坐在火堆旁,正捧着一本看不清封面的书借着火光在细细地读。 火焰烧得劈啪作响,火光明亮,将周围墨绿的草木都渲染成一片迷离的橘色。 听见动静岑举回了头,见是薛林策后便马上摆出一张笑脸,“大人,明日还要赶路,怎么这个时候了还未入睡?” 薛林策眉心抽了抽。 今晚轮到岑举守夜,经历过土匪一事,他生怕此人又趁着大伙入睡时对自家娘子做些什么,便忍着困意打定主意要盯紧他。 “无事,”薛林策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又往火堆中丢了两截木头,“前些日子抵抗叛军时已然习惯深夜不睡了,久而久之反而不困了。” 岑举保持沉默,没有说话,薛林策觉得甚是怪异,一抬头发现此人正透过火光紧盯着自己。 他的眼神极为怪异,包含着温润、关切、观察、欣赏和崇拜,仿佛薛林策才是二人之间的年长者。 气氛陡然怪异起来,薛林策一时有些如坐针毡,二人皆没有开口,远远近近只听得山谷中的虫鸣。 薛林策往后退了半步,试图打破沉默,“你说你早年和家父相识,想必定很了解他罢?” 听到他提起幽南侯,岑举忽然眼中一亮,差点射出两道精光来,胸腔也陡然震动起来,手上捏紧了书页。 “我和侯爷何止是早年认识!”他声音一下高了八个度,在万籁俱寂的夜中显得格外明显,周围的虫鸣都忽然停下。 他一双狭目让明亮的火焰照得透亮,像是点了两个灯笼。 “侯爷年幼时便饱读诗书,能文能武,不到十五便已然是满城皆知,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为人正派清廉,惊才绝艳,和郡主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乃是京城中的一段口口相传的眷侣佳话。” 他越说越激动,面上也染上了红晕,看向薛林策的眼神便越发怪异,仿佛在透过他看薛弼。 这样的情感未免太过奇异,薛林策听了一会便赶紧阻止,可是此人仍旧维持着那份激动,一找到机会便喋喋不休。 眼前的火焰噼啪作响,温热的气氛裹挟着薛林策,多日的疲惫涌上大脑,不知不觉间,他竟昏昏沉沉地合了眼皮。 次日,他被头顶的一对黄鹂啼叫吵醒。 他心中一惊,赶紧从地面上弹起来,只见自己竟就地躺在一截枯木边睡着,身边的火焰早已熄灭,只留下一串青烟。 昨晚太过疲惫,他定是在看守岑举的途中睡着了,根本没有回帐篷。 等等!帐篷! 薛林策心头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赶紧起身去找自家娘子的帐篷。 他抬手掀起门帘,其中竟当真空空如也! 唐洛瑜随身携带的玉佩还在枕边,人却不知所踪! 薛林策心弦猛地绷紧,将玉佩收在怀中,眼中已然涌起一股猩红,冲出帐篷便大喊唐洛瑜的名字。 “怎的了?怎的了?” 柯苒和柴进被他吵醒,赶紧从自己的帐篷中出来。 薛林策还未来得及解释,就见岑举正一步一步地从远处回来,他心中某个可怕的想法登时得到印证。 “洛瑜在哪里?!” 他三步并做两步冲了上去,双眼圆瞪,将岑举堵在路上。 岑举故作惊异地瞧了他一眼,随后又装疯卖傻道:“大人,您在说什么?小人听不懂。” “听不懂?”薛林策恼了,抬手就将他的衣领抓起来,双手一使劲,便将他提到半空中,“我再问你一遍,洛瑜在哪里?!” 第477章 寻找未果 “大人!”岑举吓了一跳,腾空的脚胡乱蹬了两下,“您不能因为我事先刁难过她便怀疑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还敢嘴硬!” 薛林策少见地勃然大怒起来,额前青筋暴起,眼中浮起一片猩红,往日温和清冷的气息早被愠怒和威胁替代。 他抓着岑举的领子将他提到跟前,“我问你,你方才去了哪里?为何从外面回来?要是还敢嘴硬我就把你丢在此处!” “大人息怒!”岑举慌张起来,却依旧咬死不承认,“小人真的不知道夫人去了哪里,她性子活脱,说不定自己走了呢!” “你说什么?” 这番话正中薛林策雷点,他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洛瑜随身携带的玉佩还在,分明是被人掳走的!你到底把她藏到了何处?” 他双眼圆瞪,像是一头发怒的雄狮,岑举被吓得双腿打颤,却硬是不透露一个字。 “薛兄,”柯苒见他逐渐失控,赶紧上前阻止,“冷静,洛瑜若是后半夜失踪定是走不远的。” 柴进也颔首,“没错,你先将他放下来。” 薛林策胸口剧烈地起起伏伏,听了柯苒和柴进的话后才缓缓冷静下来,双眼中的猩红渐渐褪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明,手上的力气也渐渐松下来,将领子差点被扯烂的岑举慢慢放到地面上。 岑举双腿吓得瘫软,刚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便“砰”一声跌坐在地上。 “她定走不远,”薛林策捏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咔嚓咔嚓”的不妙响声,“我们这就去找她。” 说罢他便要走,却刚迈出两步后就被岑举扯住衣摆。 “大人!”岑举抓住他衣衫不放,“唐姑娘走了便走了,想必是惧怕南下平反,你又何苦去找她呢?” “胡说八道!”薛林策抬腿一脚踢在他肩头,将他踹开,“洛瑜有勇有谋,怎么可能临阵脱逃?她定是被藏起来了,你若是不将她交出来,我就是找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她找回来!” 话音未落,他便又要走。 岑举喘息几声,随后扶着地面缓缓站起,冲着薛林策的身影高喊:“大人!莫要找了!咱已经在路上耽误了许久,延误军机可是死罪啊!” 薛林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早已捏得指节泛白,闻言太阳穴狠狠一跳,眼中又浮起一丝带着阴暗的偏执,回首对岑举说话时也是半点都不客气。 “我管它什么活罪死罪,我一定要找到洛瑜,”他长眉一皱,声音带上了些威胁之意,“若是让我抓住是你将她藏起来的证据,我定不会轻饶你!” 说完他便草草收拾了行李,背上佩剑,翻身上马,果断脱离正确路线,往山中深处走去。 柴进和柯苒也沉默不语地上了马,带上作为信号的烟花,分头往另一个山头跑去,很快,三人的身影便在山谷中分散开来,有条不紊地展开搜查工作。 岑举傻了眼。 他本以为将唐洛瑜送走薛林策只是短暂地发泄一通情绪,最后还是不得不继续上路,没想到二人牵绊如此之深,他竟在乎这商贾之女至此,就是冒着杀头的重罪也要在这山林之间找寻她的身影。 原地踌躇了好一会,他还是只有跟着上马,远远地跟在薛林策身后。 此时天光熹微,薛林策骑着马的身影在还未染上色彩的山野间发了疯似地奔跑。 冷风呼啸地吹过他的面颊,草木上的露珠暴雨般倾盆而下,马蹄声和呼喊声在山谷间来回回荡,他的找寻唐洛瑜的身影越发孤独寂寥,甚至透着抹急促的疯狂。 他一直在山间奔走,从太阳升起找到落下,一日水米未进,身上皆是尘土和草叶,脸上被荆棘划出大大小小的伤口,双眸中仍旧是一片猩红,往日清冷儒雅的眉宇早已布满冷冽癫狂的光。 附近的山头已经彻查了好几遍,一整日紧绷的精神和饥饿终于击垮了薛林策,路过一处溪水边时他翻身下马,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水边,掬起一捧水粗暴地搓搓脸,将皮肤上的疲惫和尘土都洗净。 水滴浸润得他面颊上的伤口生疼,倒是又让他清醒不少,短暂地休憩过后他又准备翻身上马继续寻找。 “大人!”岑举终于忍不住,又在他身后喊他,“已经一天了,您找不到唐姑娘的,放弃吧!” “你怎么知道我找不到?”薛林策本就恼怒,一听他讲话便更是生气,“这山中满是豺狼虎豹,拦路劫匪,她一个女子如何化险为夷?” 眼见天就要黑了,他必须得加快速度找到唐洛瑜,不然这夜中的山间危机四伏,他的娘子又身子骨虚弱,如何平安度过? “大人!”岑举慌了神,“你不要再找了,延误了军机可是死罪,你已经找了整整一日了,也该放弃了!” 此话正好戳中了薛林策的雷点,他搭在剑柄上的手陡然捏成拳头,眼底掠过一抹含着冷气的杀意,上前一步拽住岑举的衣领。 “都是你!你究竟将洛瑜藏到了何处?” 岑举吓得身子一哆嗦,面色一白,就是不说,只是又劝他莫要再找。 “我当初就不该留你!”薛林策见问不出只好将他丢开,手上一松,岑举便像是没有骨头的死狗一般栽倒在地。 “洛瑜要是伤了一根头发,我拿你是问!” 说罢他又翻身上马,继续往山野中跑去,高声呼喊着唐洛瑜的名字。 穹顶很快覆盖上一层深色的薄纱,山谷中也蒙上影影绰绰的墨色,薛林策这边找得辛苦,却硬是半点蛛丝马迹都未寻得。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唐洛瑜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四肢瘫软无力,口鼻中一股怪异的香气,经历了玉带山月老庙事件后她很快辨认出自己是中了迷香。 好在剂量不大,昏睡期间药效也褪去不少,此时的她已经可是慢慢睁眼,视野一片模糊,脑中还沉重不已,只见眼前一片漆黑,耳边还有一阵单调清晰的滴水声。 第478章 迷路 身下极为坚硬,硌得她脊背发疼,她从腰间抽出火折子,吹了好一会才点燃。 明亮的橘色光线立刻驱散开一片黑暗,借着这巴掌大的火光,她终于看清自己的现状。 此处是一处黑黢黢的山洞,四处皆是干燥的岩石,只有头顶有股小得快要干涸的泉眼,正在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水,地面是凹凸不平的大大小小石块,她方才就躺在这些石块上,难怪会硌得全身发疼。 摸索一阵,她身上恢复了些力气,拨开洞穴前的草丛往外开,只瞧得外面也是漆黑一片,想来应该进入深夜。 举着烛火看去,洞穴外面是一片幽深的草木,杂草树木从四面八方延展开来,烛火尽头未达末端。 虽然都是山野,可唐洛瑜还是敏锐地察觉这里并非众人聚集的山谷。 她如今在何处?又为何在这里? 岑举的名字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莫非是此人背着大伙将她丢弃在此处? 心中想不出个答案,外面又天寒地冻乌漆嘛黑的,她只好暂时收了火折子,捡了些干净的草叶子回山洞,打算在此处对付一宿。 她没花多少力气就点燃了一朵小小的篝火,火焰腾地燃起,将黑漆漆的山洞覆盖上一层温润的橘色,热度瞬间将她包围,驱散开了冷冽的夜风,也让她心中安定不少。 铺开草叶,她忽然在篝火旁踢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举着火把靠近,她看清那原来是一个小小的包袱。 那包袱皮是寻常的深褐色,方才洞中太暗,她一时没有察觉,还以为是凸起的岩石。 好奇之下她便将其拖过来,三两下将包袱皮拆开,只见其中并无什么稀奇物什,只有她自己的发钗发饰和几两碎银。 唐洛瑜脑子一转,立刻明白过来,登时又是生气又是好笑。 敢情当真是岑举给她下了迷药后将她送到了此处,还特地将她随身携带的东西也一并留了下来,甚至还贴心地在她身边留了几两碎银当做盘缠,看来是铁了心要让她离开。 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又反手将碎银和发钗堆在一块封好,包了衣服后当做枕头垫在脑后。 这一晚她睡得极不踏实,远远近近总传来些狼叫,月光被外边遮天蔽日的树木遮盖不少,几乎没有光亮从枝叶间漏下来,万籁俱寂的夜晚中,什么风吹草动都极为明显。 她能清晰地听见头顶的滴水声和冷风吹过锋利的岩石时发出的类似人类哭泣的尖利声响,如同百鬼哭喊,吵得她心脏砰砰直跳,不断地敲击胸腔。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皮越发沉重,最后终于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她被洞穴外的鸟鸣吵醒,迷药的药效已经全部褪去,她身上又恢复了许多气力,四肢也灵活不少。 一个翻身坐起,昨夜还恐怖至极的山野此时显得美丽幽深,一道薄纱般的乳白色雾气轻轻悬浮在空中,还未带上燥热的金色日光穿过碧绿的枝叶变成一道道细小的光柱照射进薄雾,看得清楚其中翻转跳跃的小小水珠。 四面八方皆是齐腰高的草丛,空气湿润又清冷,山洞口生长着一株不明名字的火红色浆果,枝干上站着一只歪着脑袋好奇瞧着唐洛瑜的蓝色小鸟,它嘴上叼着一只浆果,小小的眼睛圆溜溜的。 唐洛瑜在原地休整一会儿,随后就将包袱背在身上走出洞穴。 她才不会由着那岑举牵着鼻子走,他将自己送走,自己又走回去便是,她堂堂唐家千金大小姐还能让他给拿捏了不成? 她紧了紧身上的包袱,沿着河流往同一个方向走,她清楚地记得之前的路上也有一道河流,只要沿着水路,就一定能追上他们。 从早上走到中午,日头逐渐升上头顶,慢慢带上了燥热的暑气,不久她便走得一身汗津津的,周围草木渐渐稀疏,日光最热那会儿连个阴凉的地儿都没有。 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将衣领都浸润成一片深色,她内衫也被濡湿,额前的发紧紧贴在面颊上,再加上一上午水米未进,她的肚子很快唱起了空城计,咕噜咕噜叫个不停,铆足力气走了几个时辰的四肢也慢慢变得僵硬无力,甚至连眼前都开始冒起星星来。 无奈,她只得摘了些叶子来编织成一草帽戴在头上,将包袱卸下来,在溪水边休憩片刻。 日头太过猛烈,湍急的溪水都被照得发烫,“啪啪”地拍打在岩石上时迸裂出许多晶莹的水花,翻滚扑腾,像是煮沸的开水。 心头像是燃起了一股火焰,唐洛瑜走得脚底发疼,开始在心里唾骂起这不仁不义的岑举来。 燥热之际,她忽然瞥见满是石子的路上好似有一抹绿色。 心中一动,她赶紧收拾了东西往那抹阴凉直奔而去。 近了!近了! 她在心中欢呼起来,脚迫不及待地踏上草丛,却忽然听得足下“咔嚓”一声动静,一阵剧痛突袭而上。 她下意识低头,只见一只藏在草叶中的捕兽夹竟牢牢咬住了她的脚踝,深渊巨口般的机关死死咬进她的肌肉,顿时鲜血汩汩而出,顷刻间就将她的衣摆和鞋袜染成一片深红。 疲劳和剧痛的双重打击下,唐洛瑜只觉眼前忽然发黑,还未来得及想办法挣脱,身子就已经先她的脑子一步扛不住。 她双眼一闭,四肢发软,竟就这样仰面栽倒在地。 不知在地上昏迷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她好似感觉有人将自己脚踝上的捕兽夹掰开,又感觉好似有人将自己轻巧地抱起,一路往前走去…… 再次睁开眼睛时入目是一片温暖的橘色,她揉了揉眼睛,看清那是木质的房梁,身下是一片柔软,足踝的疼痛也消减不少。 她是在别人的家中吗? 唐洛瑜心中的弦又猛然绷紧,下意识坐起上半身,还好,她的四肢尚且有气力。 动了动脚踝,那股马上席卷而来的疼痛告诉她今日之事不是幻觉,揭开盖在身上的薄被,她发现伤口明显被处理过。 第479章 山中猎户 捕兽夹早就被卸去,受伤的地方绑了白布,只是手法不是很娴熟,她的脚踝被绑成了一个发酵的馒头,打结的地方还是个死结。 屋中亮着蜡烛,周围皆是干燥而温暖的木头香气。 她究竟在哪? 纳闷之际,忽然木质的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她心中一紧,下意识将被子盖回来,手上捏紧了被角。 屋外清冷的光线顺着开门的缝隙倾泻下来,又很快被进屋的人挡住,屋中光线明朗,蜡烛被灌进来的冷风吹得一抖。 “你醒了?” 屋外的人终于走了进来,灯火照亮了他的脸,唐洛瑜终于得以看清他的样貌。 此人是个年纪二十上下的青年,身高八尺有余,立在门框上时几乎像堵墙,将外边的光亮都挡在身后,衣裳是普通的青衣粗布,手上端着一褐色的粗瓷碗。 他反手关了门,一寸一寸走进光中,只见他面容还算刚毅阳光,斜眉入鬓,眉头微颦。 皮肤是山间猎户常见的小麦色,面部带着些常年日晒风吹的痕迹,气质坚韧,透着最接近自然的野性和偏执,却长了一双过于精致、眼尾上挑的凤眼,看向人时如一把利刃,却在要刺中他人时又温和下来。 唐洛瑜下意识往后靠了靠,心中的警惕尚未消退,“是你救了我?” 青年微微颔首,“正是。” 他似乎不善言辞,顿了顿才又补充道:“那捕兽夹是我打猎时用来做陷阱的,那地方少有人经过,没想到让姑娘踩中了,实在对不住。” 对上唐洛瑜的眼神,他眼中好似恍惚一下,又马上道:“不过你放心,那陷阱没有伤到你的骨头,我已经替你敷了药包扎过了,不出三日,你便可以下地走路了。” “多谢,敢问公子姓名?” 唐洛瑜回应得落落大方,心中也轻松了些。 青年小麦色的皮肤似乎涌起了点点红晕,随后才有些为难地开口,“我是山中猎户,自小无父无母,自然无姓无名,你唤我大山便好。” 大山,倒确实是个透着泥土和山水气息的名字。 “我瞧你面色憔悴,想必是一日水米未进,”大山试探着走上前来,将手中的瓷碗递到唐洛瑜跟前,“这是我方才熬的肉粥,已经放凉了,你若是不嫌弃,就用来垫垫肚子吧。” 他态度真诚恳切,唐洛瑜犹豫片刻,随后就抬手将瓷碗接过来,青年见她乐意接受,脸上也荡漾开一片笑意,又转身出去盛了一碗小菜过来放在她床头。 大山表现得过于热情,唐洛瑜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找话题尝试缓解尴尬。 “大山,此处是什么地方?” “秃山。” 对方简短地回答。 唐洛瑜怔愣一下,“涂山?倒是个有名的地方。” “不是涂,是秃,”大山认真地纠正,“因山坡上一片荒凉寸草不生又没顶,像是被人砍了一截一般所以取名秃山,附近的猎户若是打猎皆需要步行许久去附近的山头,秃山上设置的陷阱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猎户上钩。” 唐洛瑜闻言被呛了一下,自己竟这般倒霉,十几天不会有猎物的陷阱自己一过来就踩中了。 “你慢点喝。” 大山生怕她被呛着,本想上前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却还是踌躇两步后又站在原地。 喘匀了气,唐洛瑜将碗筷搁在桌上,又道:“那这秃山和清风谷相距多远?” 她被带走的最后一晚是和大家在清风谷中搭的帐篷,当时她觉得这山谷名字还算好听,便立刻记下来了。 大山上前收捡碗筷,想也不想地回答:“起码有二十里。” “二十里?” 唐洛瑜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岑举一介书生这么能跑,大半夜的带着她一个中了迷药的人跋山涉水,一晚上就把她丢到了二十里开外的地方,还能及时跑回去,这是怎样的执念啊! 见她模样惊异,大山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姑娘是住在清风谷吗?那里虽然僻静,却极为幽深,又时常有山贼出没,向来没有什么人居住,你莫不是……” 眼看他要胡乱揣测自己身份,唐洛瑜只好半真半假地坦白,“非也,我只是南下有要事要办,经过清风谷,谁知迷了路,竟走岔了二十里。” 好在大山为人憨厚,脑子也不是很灵活,很快便相信了她的话。 双方之间又陷入短暂的平静,唐洛瑜肚子里有了食物,思考起来也更顺当了,脑子转得飞快,“大山,若是要从秃山回到清风谷该走那条路?可有捷径?” 闻言大山一双狭目忽然眯了眯,小麦色的皮肤上粉色更加明显,开口时垂着脑袋,似乎有些羞涩。 “姑娘要回去?” 唐洛瑜不疑有他,“我有要事要办,必须尽快南下。” 她猜测薛林策应当在附近寻找自己,若是自己不尽快和他汇合,延误了军机就太不妥当了。 “姑娘为何要走?”大山抬起头来,眼中浮起一层委屈的颜色,“莫不是姑娘在这里住得不习惯么?” 唐洛瑜见状有些不解了,“此话怎讲?” 大山又将脑袋低下去,他身材高大,双肩宽阔,低着脑袋像是垂耳的大狗。 “其实……”他有些支支吾吾地开口,“之前那捕兽夹咬在姑娘脚踝上,我给姑娘治伤时不得已碰了姑娘的脚,虽然不是有意,但是……” 他抬眸,极为认真地看着唐洛瑜,“我虽无父无母,但这些事也是清楚的,女儿家的脚只有夫君能碰,我既然碰过姑娘的,就该对姑娘负责。” 唐洛瑜吓了一跳,又见大山忽然在她床边蹲下,抬眸极为专注地看着她。 “姑娘放心,我大山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有一身力气,姑娘若是跟了我,我便不会让姑娘累着饿着,也不会让你做粗活,你只消每日在家中替我做饭缝补衣裳,我每日外出打猎,护姑娘周全,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下来。” 他言辞极为恳切,眼中眸光闪动,却是吓得唐洛瑜差点栽下床。 第480章 不告而娶为不孝 “此事不可。” 唐洛瑜马上拒绝,柳眉跟着皱起,方才还明朗的眼神此时也凝固起来,手上下意识捏紧了被角。 “为何不可?” 大山马上着急起来,“蹭”地一声站起,剑眉紧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唐洛瑜咬咬牙,索性将事情和盘托出,“因为我早已嫁做人妇,我唐洛瑜一生只嫁一夫,哪里有再嫁作你妻子的道理?” “你说的是真的?” 大山眉头越拧越紧,一双狭目蒙上一层狐疑的神色,嘴唇绷成一条直线。 见他情绪不对,唐洛瑜下意识放轻了语气,“千真万确,为何骗你?” “我不信你,”大山脸上那点残余的温和光亮也快速消退下去,“你必须留下。” 说罢他就转身走到一旁,拿出了火折子,唐洛瑜这才看清原来屋中还有一只小小的火炉。 大山在炉灶里填满了木屑,无言地用火折子点燃,火炉瞬间亮起一道带着暖意的光亮,原本晦暗的屋中登时亮堂不少。 “我会好好待你的,”大山垂眸看着那摇曳的火焰,小麦色的皮肤被火光照得极为明朗,五官在面颊上投下一片阴影,“你腿脚没有好利索,我给你煎药。” 说完他又急匆匆出了房门,不多一会后取回一砂锅和一用白布裹着的药包,他熟练地将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锅灰的砂锅搁在火炉,往其中加了半瓢清水,又将药包丢在其中,开了窗户,坐在火炉边煮起药来。 之后,不管唐洛瑜和他说什么,他都是那样沉默地注视着火炉,充耳不闻地往其中添些干柴,唐洛瑜若是急了,他便幽幽地抬起头来,将她扫视一下后又垂下头来,继续熬煮,仍旧不搭理。 这下向来伶牙俐齿的唐洛瑜也没办法了,任凭她如何铁齿铜牙,奈何对方是个铁了心要娶她的闷葫芦,大山不说话,她如何劝得动? 双方之间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只听得那火炉中发出些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水被烧开,锅盖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盖子被顶得一上一下的,屋中全是药材清苦的气息。 唐洛瑜嗅出这药材味道和柯苒经常摆弄的不同,想来是山中人常用且不怎么加工的那种,所以气息更浓郁些。 方才她醒来时便已经是薄暮时分,耽搁这一会儿,外面已经是如同倾墨,溶溶的月色从窗户照耀下来,落在她的床铺上。 她葱根般的手指搁在棉被上,被月光一照,便像是精心雕琢过的白玉般清透纤细,只是上面覆盖着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叫人看了心疼。 又过了一会,大山终于熄灭了火焰,随后又沉默地包了砂锅端上一旁的桌案,重新取出一个干净的瓷碗,将锅中深褐色的药汁倒进瓷碗中。 一瞬间,那股清苦的味道充满整个屋子,苦涩而清冽的气息光是闻着便让人脑子清醒不少,褐色的液体进入瓷碗,将碗壁敲打出一阵清脆的动静。 大山又小心地将瓷碗隔着冷水冰了一会儿,直到药汁上飘动的白烟稀疏不少才双手端出来,拿一条帕子擦干净碗沿,端着它来到唐洛瑜身边。 “喝药吧,”他简短地说,“这药是咱山里人常备的,保准管用,就是有点苦,你忍着点。” 见此人多次回避自己的问题,唐洛瑜也只好拿出任性的手段了,她不接那药,又问:“你当真想好了?我可告诉你,我方才说的都是实话,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这话果然戳中大山的痛处,他刚刚才舒展的眉头又立刻皱了起来,“你分明是在哄我,你说你在清风谷走岔了路,怎的你的夫君没和你一起?若是你俩都走错,你们当一起出现才对。” 唐洛瑜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岑举的事,脑子一转,索性道:“我们就是分头找路的时候走失的,想必他现在正在四处寻我。” 大山怔愣一会儿,开口时还是那几个气死人的字,“我不信你。” 这次换成唐洛瑜有些急了,她挺直了上半身,“好,纵使你不信非要娶我,可有过问过我爹娘?不告而娶为不孝,你当真要我做这不孝子?” 大山手上动作一顿,一双狭目眯了眯,好似在思索,烛火摇曳,光影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你为何南下,又为何没有同你爹娘一起?你摆明了就是在哄我,我不信你。” 说着,他又将药碗往唐洛瑜面前怼了怼,“你不必再说了,我是不会信的,既然我碰了姑娘,那便一定会对姑娘负责,往后护姑娘周全,姑娘不必担忧,快些喝药吧。” 唐洛瑜彻底没法子了,这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固执无比,对她的话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脚踝隐隐又疼起来,她有些体力不支,只好暂时放弃争论,接过药碗来灌了几口。 药汁中的残渣已经被清理干净,温度也适中,可是药汤却苦涩得难以下咽,再加上她心中烦闷,一时灌得猛了些,刚喝了两口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大山吓了一跳,想上前拍她的脊背,却又顿住了脚步,转身去屋外取了一瓢清水来递给她,担心地瞧着她咽下几口清水喘匀了气才放心下来。 “唐姑娘,对不住,”他有些窘迫,“这药实在苦涩,委屈姑娘了。” 说完,他又起身去翻柜子,最后从其中取出一个细瓷罐子搁在桌上,拿了木勺来将罐子里的东西挖了两勺出来,又小心地兑了点热水,最后再小心翼翼地送到唐洛瑜跟前。 “这山野间的蜂蜜最甜,姑娘喝些罢?” 他脸上挂着恳切的笑,唐洛瑜推辞不过,只好接过来喝了个干净,大山则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似乎很是安心。 等到唐洛瑜喝完,大山又一脸笑意地将碗接过来,出门清洗后又坐回火炉边,开始熬煮明日的药材。 灯火摇曳,唐洛瑜的影子映在墙壁上,被拉得极长,屋中蜂蜜的甜味和药材的苦涩味交杂,竟格外好闻。 第481章 山中吃食 左右也是闲着无事,唐洛瑜只好打听起山中的事来。 “你是常年居住在此吗?” 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大概是觉得她没有再提及离开的事,大山便抬起头来看她,他脸上被炙热的火焰烤得红彤彤的,双颊一片绯红。 “正是,”他回应了一句,又细细道来,“我从小便在山中长大,坐落在秃山的人不是猎户就是采药的。” 唐洛瑜尚未察觉异常,又问:“你今年多大?” 对方倒也如实告知了,竟比她猜想的大五六岁,她心中一惊,有些愕然。 大山虽是个栉风沐雨的猎户,可看他眉眼和皮肤也瞧得出年纪尚轻,没想到实际年岁比她猜想的大那么多? 这是为何? 她觉得有些奇怪,又想起他说山中只有猎户和采药的人家,又道:“方才听你说,秃山的人多数是打猎和采药的,难不成你们少有耕种粮食?平日里又吃什么?” 大山怔愣一下,以为唐洛瑜是担心自己养不起她,便又急吼吼地站起来。 “秃山虽然山顶和山腰土地贫瘠不适合种地,但是山脚也是土壤肥沃,也有种地的人家,稻谷小麦都有,白面也自然不会少,姑娘方才不也瞧见有粥了吗?你放心,我养得起你,不必担忧。” 唐洛瑜有些哭笑不得,眼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她只得顺着他的话附和两句,随后便闭了嘴不再说话。 当晚大山没有睡在屋中,他还算有礼数,独自抱着另一床被子去了别的空屋睡,还嘱咐唐洛瑜晚上睡觉时关好窗户,莫要让蚊虫蛇蚁钻了空当。 等他走后,唐洛瑜便满肚子心思地躺在被窝中,窗户已然关上,清冷的月色从缝隙间溜进来,映得屋中透出熹微的光线。 她脚踝还在隐隐发疼,不能翻身,便只能仰面躺在床上,耳边尽是虫子鸣叫的动静,鼻尖也只能嗅到屋中残存的药材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皮越发沉重,最后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次日早晨,阳光透过窗户照到她脸上,窗外鸟儿的鸣叫将她唤醒,她缓缓睁了眼,刚支起上半身就听得大山在外敲门。 “唐姑娘,你收拾妥当了吗?” 唐洛瑜猜测他大概是要进来,便将被子盖住下半身,允许他进门。 木门被推开,大山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屋外的光亮都被他挡在外,今日的他依旧穿着一身粗布青衣,发丝比昨日整齐了些,一丝不苟地绾起,用一深色的布条固定。 他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拿着一支白橡木雕成的拐杖,唐洛瑜微微一惊。 “先吃饭吧,”他将粥碗往她面前递了一下,随后又将拐杖摆放在她床边,“怕吵到你,昨晚我便选了根好看的木头在另一屋子给你做了这拐杖,你脚上的伤没好,但也需要下地活动筋骨,以免将来伤痊愈了,筋骨却堵上了。” 他瞧着唐洛瑜将粥喝下,又将拐杖握在掌心磨挲两下,将上面的小木刺擦拭干净。 “我皮子厚,这些小刺奈何不了我,你若是歇够了便可以拿它拄拐试着在屋子里走走,”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你伤没好,在屋子里走走就行了,别出门。” 看来还是担心她会乘机逃走,唐洛瑜心中有些无语,却也只能顺着他点头答应。 接过那白橡木雕琢而成的拐杖,上面的小木刺已经被大山收拾干净,捏在手上并无粗糙扎手的感觉。 对上大山满是热切期待的眼神,唐洛瑜只好将拐杖接过来,随后将包成馒头的脚从床上挪下来,忍着密密麻麻的针扎般的疼痛,在地上一瘸一拐地学起走路来。 她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搁在拐杖上,受伤的腿翘着,重新适应走路的感觉后才将伤腿搁到地面。 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大山很是高兴。 “太好了,”他满脸欣喜,“看来你伤口恢复得不错,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丢开拐杖走路了。” 唐洛瑜没有搭话,心中还想着远在几十里外清风谷的众人,她抬眼看向窗外,外边栽种了些木槿花,此时正开得旺盛,恰好将屋外热辣的阳光遮挡大半,给屋中添了分清凉。 “唐姑娘,”大山忽然打断她的遐想,“唐姑娘可会织布?” 唐洛瑜眉心抽了抽,抬首时正好对上大山满是笑意的脸,如实道:“家中从未教过我这些,并不会织布浆线。” 大山怔愣一下,旋即又笑盈盈道:“无妨,反正周围猎户家中的妇人都会织布浆洗,到时让她们教你就好。” 她听出些异样,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教我?” “没错,”大山笑着颔首,“我们成亲后,你就在家织布,我就出门打猎,定能将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原来又是想这个。 唐洛瑜哭笑不得,知道怎么解释也无用,只好顺着他敷衍了几句。 另一边薛林策仍旧在山林中找寻她的身影,他将附近的山头差点翻个底朝天,山谷中皆是他呼唤的回荡声响,一直从清晨寻找到傍晚也不肯停歇。 一日水米未进,再加上连续的焦虑心急,他终于在半夜时分倒下了。 “扑通”一声从马背上跌落下来,他满身都是尘土,四肢着地,浑身乏力,颤抖不已,无论如何也无法重新站起。 “大人!” 岑举吓了一跳,赶紧冲上来扶他,却被他用力推开。 “薛兄!” 柴进和柯苒也看出他身子状况不对,赶紧上前来一左一右将他搀扶起来。 只见往日意气风发的薛林策此时发丝凌乱,脸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布满了灰尘和血珠,脸色煞白,嘴唇发紫,颤抖不已,向来清炯的眼睛也布上了一层白翳,眼底涌起一片猩红,竟透着逼人的杀气,柴柯二人从未见过他如此一面,登时也吓了一跳。 “大人,您已经找了一天了,”岑举满头大汗地过来,想要扶又不敢扶,只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地站在他跟前,“您歇歇吧!” 第482章 蛛丝马迹 “岑举!”薛林策双手撑在地面,手掌被磨破,沁出些血珠来,双眸瞪大,好似也要滴出血来,“洛瑜到底在何处?!” “大人啊!”岑举一撩衣摆,忽然“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您已经找了一天了,是找不到唐姑娘的啊!还是尽快启程去南方吧,莫要再耽误了!” “住口!”薛林策挣扎着站起来,抬腿一脚踹在他肩头,将岑举踹得一个趔趄。 “自从你抵达岳东便三番五次地打着辅佐本府的名号坑害洛瑜,本府已经一二再再而三地警告你,你仍旧执迷不悟,本府告诉你,若是洛瑜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本府也下去陪她!” 说罢,他便又一瘸一拐地转身准备要走。 岑举在地上哆嗦了好一阵,瞧着三人逐渐远去的身影,用力咬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冲着薛林策的背影大喊一声。 “大人!您何必如此自苦啊!” 薛林策等人自然是不搭理他,脚步未停,仍旧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岑举犹豫片刻,磨了磨后槽牙,“大人!我知晓唐姑娘在何处!” 这话果然让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三人一怔,薛林策回过头来,双眼中的猩红越发凌厉,“你说什么?!洛瑜在哪?” 岑举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身子一颤,眼波晃动两下,再次开口时竟带了些哭腔,“知晓,唐姑娘就是被小人藏起来的啊!” 这话正中薛林策的逆鳞,他长眉一拧,眼中腾腾升起一股杀气,快速走来时如天上降下的惊雷,转眼间就来到岑举跟前,一把就抓住他的领子将他提起。 “我就知道是你干的!她在哪?快带我去找她!” “是是是,”岑举吓得差点结巴,“大人息怒,小人这就带大人前往。” 见薛林策快要收不住脾气,柴进和柯苒也赶紧跟上来,一左一右地拍拍他的肩膀,“薛兄息怒,既然他已经承认,便饶了他这一次,若是他受了伤,难免延误找到洛瑜的时间。” 闻言,薛林策这才慢慢冷静下来,手上的力气松了点,激动得上下起伏的胸口也慢慢归于平静,双眼中的猩红渐渐淡下来,将岑举放到地面。 “若是你撒谎,”他的手还捏着岑举的衣领,力气跟着说话的语气加重了些,“本府就将你丢在这荒野之中!” 对上他还残存着怒意的眼睛,岑举吓得汗如雨下,额前的发死死贴在脸上,胸口和领子的衣裳都被汗水濡湿成一片深色。 “小人不敢。” 薛林策眯了眯眼,像是在观察他的神情,随后才用力将他放开,力度过大,岑举脚下不稳,往后趔趄好几步才站稳。 “带路!” 薛林策厉声呵斥,半点颜面也不给他留。 “是。” 岑举垂着脑袋应了,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马匹,翻身上马后领头按照原路返回,薛林策等人也骑着马紧随其后。 天色很快暗下来,穹顶一片深色,深山老林的夜晚比其他任何地方都难过,刚到薄暮时分便四处飞舞着蚊子小咬,一入夜,便越发肆无忌惮。 头顶尽是遮天蔽日的树木,半点天光也瞧不见,藤蔓和树干相依相偎,像是在半空中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抬头时只看得见被夜色染成倾墨般的枝叶,瞅不见一点天幕,叫人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一行四人举着火把穿梭在树林之间,在夜色中往回走了十里左右后又往岔道走了二十里有余,最后眼前的道路终于开阔起来,眼前的植物种类也繁杂许多,定睛一看,竟早已走到另一处山头。 柯苒和柴进走在身后,最前方的岑举和薛林策一路没有讲话,空气寂静无比,只回荡着树叶摇曳的动静和夜莺的鸣叫。 “这岑举可真能跑,”柯苒用胳膊肘捅捅身边的柴进,“一个晚上的工夫竟带着洛瑜跑了这样远,最后还能在清晨时返回。” 柴进冷哼一声,开口时格外鄙夷,“当真是铁了心插手别人的家事,简直可恨。” 又走了一段,岑举熟练地带着几人来到一处满是杂草的山洞前,洞口处那红色的浆果在夜晚分外显眼,火把一照,像是包了许多鲜血的小球。 “就在这里。” 岑举下了马,冲几人指出山洞的位置。 薛林策跳下马背,心脏擂鼓般“砰砰”地敲击着胸膛,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不顾那齐腰的荆棘和杂草,冲上前去粗暴地将洞口的草叶都推开,眼中闪着热切而期待又惧怕担忧的光,但是这些光亮都在看清洞穴中光景后瞬间熄灭。 没有!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唐洛瑜的影子! 他不死心,举着火把走了进去,“洛瑜!洛瑜!” 他失控地大喊起来,山洞很浅,一览无余,他举着火把转了一圈又一圈,什么也没看见,只有头顶快要干涸的泉眼在滴答滴答地滴水,还有洞中燃烧殆尽的篝火灰烬无声地飞扬。 洞口外的三人听出异样,也赶紧追上来。 薛林策举着火把,一脸冷厉,眼中那股猩红又汹涌而上,满是杀气,如含着万里冰川,白茫茫了无生机,额头上青筋暴起,光是瞧着便让人不寒而栗。 “你不是说洛瑜就在这里吗?!”他冲上前去抓住岑举的衣领,最后的希望破裂后,向来温和儒雅的他浑身都充斥着暴戾之气。 “她在哪?为何不在此处?你究竟把她藏在了何处?” 岑举也没料到唐洛瑜会不见,登时吓得双腿打颤,脸上又是一阵大汗,面色顿时惨白一片,像是瞬间被抽走了血色的纸片。 “我……我……”他结巴起来,声音颤抖,“我也不知道……我分明是把她藏在这里的,怎么会不见……” 薛林策眉心跳了跳,“事到如今,莫不是你还想骗我?” “我没有啊大人!” 岑举顿觉一股绝望袭上心头,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薛兄且慢!” 柴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低沉的声调在山洞中不断回荡,倒是忽然让薛林策镇定了许多。 第483章 趁机逃脱 “这里有篝火和草叶,想必洛瑜之前是在此处过过夜。” 薛林策回首,只见柯苒和柴进举着火把蹲在地上观察,橘色的火焰忽明忽暗,光影在二人的脸上也是不断摇曳。 他太阳穴太跳了跳,果然瞧见地上有一摊燃烧过的木柴痕迹,心中紧绷的弦好似突然放松了些,像是一道天光照进了密封的黑色匣子,看见了一丝希望的光亮。 “薛兄,你看。” 柴进用剑将地上烧成黑炭的木柴拨开,从其中挑出一颗染了灰尘的珠子,柯苒心急,直接用手将珠子捡了出来,将它吹干净。 灰尘一散开,珠子原本的样貌露了出来,原是一颗散发着温润光晕的珍珠。 “这是洛瑜腰链上的珍珠,”柯苒一眼便认了出来,随后脸上带了一抹喜色,“她定是知道我们会来找她,所以才将珍珠留下!” 瞧见自家娘子的东西,薛林策终于渐渐冷静下来,眼中汹涌澎湃的怒意快速褪下,取而代之的是透着冷肃的清炯。 丢开岑举,他上前将珠子握在手中,被情绪击退的思维能力重回大脑。 “珍珠怕火,她定是等到火焰烧得差不多了才将珍珠放置在旁边的,”薛林策覆盖着薄茧的手指捏着那枚小小的珠子,怜惜得像是捧着自家娘子的手,“说明洛瑜确实在这里过了一夜,多半是次日早上离开的。” 柴进还蹲在地上仔细瞧着那团篝火,随后又去翻找了一下那铺在地上的草叶,捻起一根折断。 “这草叶已经发黄了,想必已经过了起码十二个时辰。” 薛林策长眉一拧,将珠子揣在怀里,“洛瑜的腰链上不止一颗珠子,她定是拆开来一颗一颗地留下痕迹了。” 说罢,他便将手摁在剑柄上,又走出了洞穴,入目是满眼的墨绿,他心中腾起一股希望的火焰,眼中又亮堂起来,“她定是一路走一路放的,我们小心些找,定能找到其他线索。” 柯苒跟了出来,他之前常年在山上采草药,早就练就了在杂草中分辨药材的火眼金睛,只在草丛中扫了一眼就锁定了野花中的珍珠。 “这里!” 他惊呼一声,挥手召唤大伙过来,薛林策赶紧上前,果然在其中看见了新的珍珠。 “那边有脚印!” 柴进也有了新的发现,他丈量了一下脚印的长短深浅和间距,确定这是唐洛瑜的痕迹无疑。 接着,一行几人一面找脚印一面找珍珠,一路走到了植物稀疏的地方。 此时天光已经大明,太阳升上山头,秋日的骄阳依旧热辣滚烫,咬在身上渍得皮肤上的大小伤口有些生疼。 不过三人谁也没工夫管自己是否体面,只一个劲地在路上寻找唐洛瑜留下的蛛丝马迹。 走了五里地左右,周围的植被彻底荒芜了,一道湍急的河流从满是布满青苔的石堆中流淌而过,周围连半棵野草都没有。 不知是地形复杂还是珍珠已然用完,大伙在这里找不到其他踪迹,也没有瞧见新的脚印,一股不祥的预感立马涌上心头,薛林策的额前重新滴下汗水来。 柯苒用手扇着风,眼睛在嶙峋的怪石中扫来扫去,这时,他忽然瞥见一旁的石头上有块不一样的痕迹。 常年行医的他立刻察觉了那痕迹是什么,心中警铃大作。 “不好!” 他低呼一声,来不及解释,抬腿就往那石头旁边冲,其余人吓了一跳,也赶紧跟上去。 走近后,柯苒发现那痕迹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 是一滩已经开始发黑的血。 时间过了许久,这滩血引来了许多昆虫,虽然只有两个巴掌大小,但是其中掉落的一条红缨也足够让人心生不安。 薛林策认出那是唐洛瑜身上的红缨,登时心中突地一下,刚刚松懈的心弦又紧绷起来。 “薛兄莫急,”柯苒怕他又激动,赶紧将他拉住,“这血迹不多,并不致命,而且一路上也没有新的血迹,说明洛瑜的伤被好生包扎过,应当不会危及性命。” 可薛林策哪里还放心得下? 他不顾肮脏捡起红缨,眉心间早已勾勒出一道苦闷的深沟,汗水从他的额前滴落下来,划入鬓间。 “洛瑜一个弱女子,受伤后如何离开?为何又没有半点踪迹?莫不是让人掳了去……” 他越猜越可怕,柴进赶紧将他拦住。 “不会,这附近没什么人家,远近荒芜,少有人经过,只有我们这样急着赶路的人会选择从山野间穿过,按理说应当没有山匪了才是。” 薛林策握紧那条红缨,胸口还在剧烈地起起伏伏。 “这是什么。” 日光照下来,柯苒敏锐地从岩石缝隙中瞧见一个反射着光线的金属物件,他蹲下身来,探过去将其捡出来,发现是一个磨得尖利的齿状金属片,上面还残留着棕红色血迹。 柴进一眼便认出了这东西,“是捕兽夹上的玩意,想必是附近猎户设置的陷阱。” 薛林策脑子一转,“难不成洛瑜是不小心踩中了陷阱然后被山中猎户所救?” 其余两人没有异议。 “好,”薛林策将红缨和珍珠都包好揣在怀中,“既然有了线索,那我们便沿着山脚一路问过去,定能找到带走洛瑜的猎户。”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唐洛瑜的伤势本算不得深,再加上那药材确实有用,在地上瘸着腿走了两三回后,她竟当真可以借着拐杖走得顺溜了。 这日早晨大山扛着弓弩箭矢出去得很早,临行前怕唐洛瑜乱跑还将大门给带上。 她倒也不急,就那样坐在窗边,直看到大山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才渐渐起身,随后拄着拐杖艰难地来到门口,将大门门栓拔了,开了一条缝隙后将脑袋探出门张望几圈。 大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路口,连脚步声也听不见了,她吃力地开门出来,将门关上后就凭着记忆往山头上走。 她腿脚还没好利索,走得极慢,太阳从山头上探出火红的脸时才走到一处山坡腰间。 第848章 以物易物 揩了揩额头上的汗,她打算再接再厉继续往前,抬首时却发现此地格外陌生。 她心头颤动一下,脑海中打起鼓来。 莫不是记错了路线,走岔道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咬咬牙,继续拄着拐杖往前,若是被那固执的猎户抓住,肯定又要将她带回去,说什么也要她做他娘子。 时至晌午时,她已经进入了一处颇为茂密的树林,这里周边都是参天大树,枝叶茂密,足以将天幕遮住,树下杂草丰茂,所幸还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通往其中。 周围寂静无比,只有冷风吹过树木枝叶发出的沙沙声和她一瘸一拐艰难行走的脚步声,空气中全是一股苦木气息,安静得好像与外边的世界隔绝开一般。 走着走着,她忽然觉得后背一凉,好似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一般。 恰好此时一阵冷风吹过,好似一条条小蛇钻进衣领,在皮肤上一阵游走。 她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张望,身后是一片不同深浅的绿色屏障,只有草叶随着风轻轻舞动,并无任何怪异之处。 难道是自己疑心太重? 唐洛瑜拍了拍胸口,继续往前,没走几步,又是一阵风吹来,这一次,她明显地嗅到风中夹杂着一股异味,那是动物经过时它们身上明显区别于人类的皮毛气息。 难不成有郊狼? 她脑海中的弦登时绷得紧紧的,手上用力捏住了拐杖,回首快速张望一眼,却仍旧没有看出半点异样。 就在她刚获得片刻喘息之际,她身边的草丛忽然猛烈一动,随之就是一阵动物的怪异鸣叫,接着,一道巨大的褐色身影陡然跳出绿色的屏障,竟直直地奔她而来。 事情太过突然,她又从未应对过这种情况,本就不利索的腿登时一软,尖叫一声后“啪”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拐杖也飞出一尺多远。 就在那巨大的褐色身影要冲到她跟前时,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咻”的尖锐破风声,紧接着,一道黑色的箭矢飞驰而来,精准地将那褐色的动物咽喉贯穿。 那动物嘶鸣一声,速度陡然降低,脖子处淌开一大团鲜血,将皮毛都染湿大半,最后摇摇晃晃地倒在唐洛瑜跟前。 空气中立刻充满血腥气息,地面上描开一片红色,唐洛瑜拖着伤腿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转头去看那放箭之人。 只见不远处快速靠拢一个高大的青衣身影,对方步伐矫健沉稳,宽肩窄腰,一手持匕首,一手持弓箭,定睛一瞧,不是大山又是谁? 唐洛瑜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怎么就这样巧,走出这老远都能在深山老林撞见? “唐姑娘?”大山瞧见是她也愣了一下,“怎么是你?你怎么出了门?我不是告诉你不要乱跑吗?” 唐洛瑜一时有些理亏,也不好厚着脸皮撒谎,便只能垂着眉眼不开口。 二人之间气氛陷入一阵窒息的尴尬,山野间冷风凌厉,沉默好一会后唐洛瑜连打了几个喷嚏冲破平静。 大山捏了捏手上的弓箭,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后才长叹一声,随后将匕首收在腰间,将弓背在身后,走到一旁将那拐杖捡了起来,交到唐洛瑜手上。 “幸亏你今天运气好,遇到的不是什么豺狼虎豹,只是只獐子,”他小心地将唐洛瑜扶起来,“獐子虽吃素,但是让它脑袋撞一下恐怕也走不动道了,又幸好你遇到了我。” 唐洛瑜仍旧没有开口,只接过拐杖,摇摇晃晃地站起,一瘸一拐地站到一旁,瞧着大山去处理那獐子尸首。 她方才太过紧张,情急之下没有看清这动物样貌,这会喘息过来才发现果真只是只皮毛发黄的獐子。 这动物被大山射了一箭,身下一片红色,早就咽了气,只有两只巨大的眼睛还死死瞪着,叫人不敢多看。 大山示意她去一旁等自己,随后从腰间抽出绳索和布匹,将它的四只脚捆住,随后拿布包了起来,再麻利地将其扛在肩上。 “走吧,”他冲唐洛瑜点点头,“等会附近的郊狼嗅到了血腥味不出半柱香工夫就将咱团团围起来了,你若是想今日离开,可要做好深夜在此地对付二十只狼的准备。” 唐洛瑜吓了一跳,紧张地吞了口唾沫,随后也只得架着拐杖跟在大山身后,摇摇晃晃地打道回府。 回了木屋,大山虽有些生气,脸上挂了点情绪,可并未发作。 他将獐子倒挂起来,又回屋取出尖刀一类的物什,开始剥起皮来。 他常年在山中打猎,剥皮和处理动物尸首的动作格外熟练,三下五除二就将獐子的皮毛割破,双手一使劲,便像是褪去衣衫一般将皮毛硬生生从獐子身上剥下来,动作行云流水,半点停顿也没有。 唐洛瑜少有见过这般血腥详细的“庖丁解牛”画面,一时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得杵在院子中瞧着。 “这獐子足够咱吃好几天了,”大概是打到猎物心中开心,大山开始和她唠起嗑来,“獐子皮也可以拿去换东西。” 唐洛瑜听出些异样,回想起这几日大山说的话,他好像只说过“换”,而从来不说“卖”和“买”,莫不是其中有玄机? 她心思敏锐,脑子一转,便问:“怎么不直接把獐子皮卖掉换成钱,那样岂不是自由很多?” “换成钱?买东西?”大山好似第一次听见这个词汇,手上动作一顿,脸上有些讶然,“我们这边从来不买卖东西,只以物易物。” “以物易物?”唐洛瑜还只在书上读过这样的交易,“那不是在炎帝时期就开始了吗?如今都过了多少年了,怎么还在以物易物?” 大山眉心抽了抽,脸上挂了点不悦的颜色。 察觉到自己说话有些冒犯,唐洛瑜赶紧岔开话题,“那一张獐子皮可以换得什么?” 大山擦擦手上沾血的刀刃,没有看她,只简短回应:“一罐盐。” 唐洛瑜又惊讶了,“一张皮便只能换一罐盐吗?” 第485章 山中珍宝 这动物皮毛制成的皮草在京城中可是极为抢手,莫说一罐盐了,若是遇到成色好的,那些小姐夫人和达官显贵可是能为其一掷千金的,在这里竟只值这么一点! “是啊,”大山对唐洛瑜的惊讶表情很是费解,“山中这些都是规定好的,一张獐子皮就是一罐盐,若是老虎皮熊皮,倒是值两罐盐。” 唐洛瑜收敛了惊讶的神情,“就是说,你们就是冒着性命危险打猎剥下来的动物皮毛也只值这么点吗?” 这话大山不太爱听,他反驳,“盐怎么就不值钱了?那可是极为珍贵的东西!” 见他带了情绪,唐洛瑜赶紧安抚几句,同时脑子里也转开了。 看来这秃山的众人做的确实是以物易物的买卖,不过这价值压缩得有些过分,如此看来,各类她往日在岳东见惯的生活用品才是山中稀缺的玩意儿。 念及此,她心中某个想法悄悄冒了头。 她从怀中掏出玉佩,试探着问大山,“你想不想用獐子皮换其他东西?想不想想买什么便买什么?” 大山偏着脑袋瞧着她,“你的意思莫不是叫我换成钱罢?” 他虽是个卖力气的猎户,脑子却很是灵光。 “正是,”唐洛瑜爽快地应了,又将手心的玉佩摊开,递到他跟前,“你瞧。” 大山迷茫地瞅了那玉佩一眼,脸上并无任何惊讶表情,只冷淡道:“难不成你的意思是叫我用这东西换钱?” “不错,”唐洛瑜尚且没发现不对,还热心地解释起来,“这是产自西域都护府的和田玉,通体清透,触手生温,在世上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精品,是我成亲时的嫁妆,你若是将它买了,定能换不少钱。” 她话音未落,大山先冷哼一声,满是嘲讽之意。 “怎的了?” 唐洛瑜不解地瞧着他。 “这玩意儿啊,”大山将她手中的玉佩捏在手上,动作随意得像是捻起一块顽石,“这东西秃山对面漫山遍野都是,随处挖一锄头就可以瞧见一大片,因这东西多了,对面山头都没法儿种树种庄稼,谁稀罕这东西。” 唐洛瑜短暂地怔了一下,心中很快又活泛了。 许多不值钱的玉髓也和和田玉长得极为相似,秃山和附近的山头都是怪石嶙峋,若一整个山头都是玉髓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念及此,她便又试探道:“此话当真?莫不是只是长得相似的石头罢?” “骗你作甚,你瞧。” 见她不相信,大山便在怀中摸索一阵,最后掏出一块未加工的玉石来递给唐洛瑜。 她伸手接过,指尖刚接触到玉石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错了。 这并非什么随处可见的玉髓,而是真真正正的翡翠! 这翡翠水色纯真,通体碧绿,均匀清透,当真是难得的料子,无需打磨,只需细细地切下一方来便是上好的饰品。 “咱附近的姑娘家天天都瞧得见这个,都不稀罕,谁知道你喜欢,”大山挠挠后脑勺,“我是去那山头捡石头当陷阱的,正巧揣了一块在身上,早知道你喜欢这东西,就多揣几块回来了。” 唐洛瑜细细地瞅着那翡翠,脑海中回忆起常玉虎提过的玉矿,难不成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的事? 念及此,她忽然伸手拽住大山的袖子,“那山头在哪儿?你且带我去瞧瞧。” 大山被她激动的模样吓了一跳,意味深长地瞅了她一眼,却硬是不如实相告,反而故意卖关子一般问:“你当真想知道?” “那是当然!” 唐洛瑜毫不含糊地承认了。 “可以是可以,”大山将视线投向远处,“只不过你现在腿脚没有好利索,只要你答应不乱跑,我就在你伤好后带你去看看。” 唐洛瑜一脸黑线,却也只得将心头的情绪压下去,顺着他的话答应下来。 次日清晨,大山又起了个大早,背好弓箭匕首后就出了门,临行前自然又是多番嘱咐唐洛瑜不要乱跑。 她表面上应了,心中的算盘可从未停下。 她可是岳东知府的夫人,堂堂京城唐家千金大小姐,向来性子泼辣果决,哪有听之任之的道理? 大山前脚出门不久,她后脚就开始偷偷观察地形,随时准备溜走。 大山的脑子在猎户中算是聪慧的,心眼子却不如唐洛瑜,,嘱咐完后就放心地前往山上。 今日的运气不如昨天,他不得已走向另一个山头,路上还遇见了山脚下其他猎户,渐渐地,他越走越深,一头扎进了深山之中。 又走了一阵,他终于听见些动物走路的声响。 耳朵动了动,他放缓了呼吸,将箭矢搭在弓弦上,猫着腰,放缓了脚步,追着地上的痕迹而去。 那痕迹很奇怪,不像是郊狼或是獐子的脚印,反倒像是马匹。 深山之中怎么会有马匹?难不成是野马? 他脑子转了一圈,又觉得不太对劲。 纵使是野马也是群居,可是地上的痕迹并不杂乱,顶多也就四五匹,难不成是有人骑马走进深山? 正想着,他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马儿踢腿的动静,心中一沉,越发笃定是野马,透过草丛看去,也当真看到些红褐的颜色。 若是能猎一头马匹回去,那就多少日不用打猎了! 来不及多想,他将弓弦拉满,随后足尖一用力,陡然跳起,在空中滞留的时候将箭矢对准马匹射了出去。 然而等那箭矢“咻”一声射出后他又大吃一惊。 只见远处确实站着几匹马,但是,却是由人牵引的,他心中顿时懊恼不已,担心那箭矢误伤了人。 与此同时,站在马匹旁边的几人也听到了放冷箭的声音,这几人不是别人,正是找寻唐洛瑜至此处的薛林策等人。 “当心!” 柴进拨开距离箭矢最近的柯苒,上前一步,一把就将那来势汹汹的箭紧紧攥在手中,箭尾震动一番,箭头堪堪停在柯苒眼前,吓得他大叫一声,下意识抓紧了柴进的袖子。 “是谁?你的把戏已经被戳穿了,还不现身!” 第486章 夫妻重聚 柴进将箭矢丢在地上,冲着发箭的方向怒斥一声,其余人也纷纷拔出佩剑警觉起来。 大山赶紧丢开弓箭走出绿影,“对不住,各位好汉,我是附近猎户,方才打猎心切,没有瞧见你们,以为是野马才放了箭。” 说着,他视线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一眼,忽然在其中一男子腰间瞥见一个极为眼熟的玉佩。 那玉佩他见过,唐洛瑜给他看的就是这块,雕琢成鲤鱼样式,只不过这男子身上的玉佩鱼嘴向下,唐洛瑜那块鱼嘴向上。 联想到她说自己成过亲,夫君正在四处找寻她,大山心头掠过一抹阴影,难不成她说的是真的?山头这般大,他又这么巧遇上了她的夫君? 念及此,他又下意识去瞧柴进和柯苒,果然也和她所说的对上号了,一个不差。 “猎户?”柯苒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你是住在哪个山头的猎户?” 大山眉心抽了抽,向柯苒指出自己家的方向,“那边没有顶的山头,唤作秃山。” 大伙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视线透过密林,当真可以看见一处无顶的山头,估摸了一下距离,竟和唐洛瑜失踪时的地点相差不多。 几人心中都有些雀跃,薛林策压制住心中情绪上前一步,“敢问这位壮士,你可曾在溪边见过一踩中捕兽夹的姑娘?她年纪瞧起来二十上下,生得俊俏,腰间有块翡翠玉佩。” 说罢,他将自己腰间的玉佩扯下来,“这玉佩本是一对双鲤,她一块我一块,她是我的娘子,此次我们一行人本是南下平反,奈何途中出了事,她同我们走散了,我们已经找了她一日有余,你可有瞧见她?” 薛林策说得极为恳切,柯苒和柴进也跟着紧张起来。 对上几张急切而担忧的脸,大山脑海中挣扎起来,原来唐洛瑜当真没有欺瞒自己,她确实是南下平反的,也确实是他人的娘子…… 手上动作一松,大山眼中逐渐蒙上一层失落,眼眸垂了下来,“原来唐姑娘说的都是真的……” 这话没有逃过众人的耳朵,大伙双眸中腾地燃起希望的火焰,不约而同地开口发问:“你当真见过她?她在何处?” 几人整齐划一的反应让大山吃了一惊,下意识后退半步。 “你莫要怕,”薛林策察觉他反应奇怪,赶紧安抚一句,“只是我们已经找寻她许久,又发现她受伤失踪,这才担忧急迫了些,若是你见过她,还请告诉我们线索,我们必有重谢。” “重谢就不必了。” 大山捏紧了弓箭,最终还是打算如实告知,只是心中仍旧不悦,方才还明亮的脸转眼便阴沉了几分。 “我确实见过她,”他将几人扫视一眼后才开口,“她也确实收了腿伤。” 此话一出,薛林策又担忧上了,“还请壮士带路,她一个受伤的弱女子,如何抵抗得了这山中的豺狼虎豹。” “不必担忧,”大山倒是一脸坦然,“唐姑娘如今很是安全,她就在在下家中修养,一切安好,腿伤也并未扩散,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找他。” “当真?” 柯苒激动起来,眼睛瞪得溜溜圆。 “我们村子里的人说话觉悟戏言,”大山将胸口拍得啪啪作响,随后就转身往岔道走,“诸位请随我来。” 大伙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分别签了马匹跟上去。 薛林策速度最快,走在最前面,柴进和柯苒并肩而立,前者仍旧有些不放心。 他抓住柯苒的袖子,“我们便这样放心大胆地去了吗?若是有埋伏怎办?薛兄找洛瑜心切,咱不能毫无防备。” 柯苒宽慰似地拍拍他的手背,“我方才仔细瞧了,这人就是货真价实的猎户,而且这山中的人不是靠打猎为生吗?为何要埋伏咱?又不是吃人肉。” 两人低声商议一阵,柴进的警惕心依旧半分未减。 众人跟着大山走过了好几个山头,终于绕上了一条鹅卵石铺砌而成的小路,又走了一段后终于瞧见了那木质的屋顶。 另一边,唐洛瑜正拄着拐杖在院落中来回练习走路,走了几圈后她忽然听见房门口传来一阵异响。 不是寻常的脚步声,而像是有人牵着马匹步步靠拢的动静,她竖着耳朵一听,发现这来的还不止一人。 她立刻警觉起来,捏紧了拐杖,藏在了院落中的丁香花后。 刚刚躲起来,那阵声音便在院门口停住,最后大门便被人忽然打开,她的视线越过花丛和绿影,终于看清了来人。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夫君! 她心脏登时“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薛林策比她还要着急,刚进门便忘了那读书人的规矩,冲着屋中喊了起来,“洛瑜!你在这里吗?夫君来寻你了!” “林策!” 唐洛瑜赶紧回应,“蹭”一声像是小鹿般从花丛后探出了身子,激动之下没有捏紧拐杖,身子没了支撑,下意识往前栽倒过去。 薛林策听到她的声音,眼中一亮,像是掉进了星星,一转头发现自家娘子正从阶梯上滚下来,顿时心坎一紧,赶紧冲上前去,将她稳稳接住,紧紧搂在怀中。 小小离别后的重逢让人心生欢喜,思念和担忧都化作蚕丝般的绵绵情谊,将两人团团围了起来,夫妻二人一时顾不得那许多,半句话也不多说,便顺势将对方紧紧搂住,力度之大,像是要将对方融入自己的骨血。 薛林策一个大男人,眼中竟也噙出些泪珠来,日光下潋滟动人,眼尾一片红晕,他像是安抚小孩那般轻轻拍打着唐洛瑜的脊背,声音颤抖,“没事就好,找到就好,委屈你了……” 唐洛瑜也紧紧抱住他的腰身,脑袋搁在他的怀里,耳中能清晰地听见他结实有力的心跳,不厌其烦又一句一句地回应,“不委屈,不是你的错……” 夫妻相拥了许久两人才缓缓放开彼此,薛林策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那般捧着她的脸,替她将鬓角揉乱的发丝撩到耳后。 第487章 山中玉矿 “你的腿伤怎样了?可还疼?可有恶化?” 薛林策扶着她的胳膊,一想到她腿上有伤便恨不能将她扛到肩上亲自背她走。 “无妨,能走。” 唐洛瑜无所谓地摇摇头,她早已不是娇滴滴的大家闺秀,这点伤势虽有些影响,但她不愿因这点伤口耽误时间。 方才在丁香花丛后躲着,如今她的头上也落了一两片淡紫色的花瓣,从下至上看着薛林策时像极了眼睛湿润润的小鹿,瞧得薛林策这个做夫君的心都融化了。 “都是这自以为是的岑举,”他一想到罪魁祸首就来气,“早知道他竟顽固偏执至此,还三番五次试图谋害你,我就不该让他踏入岳东府的大门,哪管他是谁人心腹!这次回去我必定要好生责罚他!将他驱逐出去!” “罢了,”唐洛瑜拉住他的手腕宽慰,“若是处置还需得浪费些时日,我们已经在路上耽误许久,若是不快些南下,恐怕要延误军机了,处罚一事还是到了地方再说。” 自家娘子一句话就劝住了他,薛林策颔首,扶着她的胳膊,从地上捡起拐杖,吹干净后小心地交到她手中,又转头去看大山。 大山全程都在旁边默默注视,眼中说不清是幽暗还是不悦,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眉心紧紧拧着,勾勒出一道苦闷的深沟。 “多谢这位壮士,”薛林策冲他深深行了一礼,“敢问壮士姓名?” 大山面上肌肉抽动两下,也学着薛林策的模样回了一礼,“在下无名无姓,你唤我大山就好。” 薛林策又感谢一句,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双手奉上,“多谢您施以援手救在下妻子于水深火热中,一份谢礼,不成敬意,眼下情况危急,恕在下身上只有这些银票,日后平反回乡得了空必定定登门拜谢。” 大山瞧着那叠银票,眼中掠过一抹异样的情绪,半天不接。 薛林策有些困惑,还以为是拱手送钱让大山觉得自己的侠肝义胆受到了侮辱,正要道歉,胳膊上却传来一个温热的感触。 他一怔,回首时发现是唐洛瑜挽着他的胳膊。 “林策,”她在他耳边小心提醒,“这秃山中的人不用钱财买卖,都是以物换物,这些银票与他们而言毫无用处。” 薛林策有些意外,“那……” “盐、佐料、织布机这些咱司空见惯的用具对他们而言才是价值连城。” 唐洛瑜继续解释,夫妻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薛林策点点头,随后将银票又揣进怀中。 “方才不知阁下不爱钱财,多有冒犯,”他边说边去马匹背上的行囊中取出一罗盘,“这是指引方向的罗盘,无论如何拨弄,这其中的指针都指向南方,若是你们打猎迷了路,靠着它便可以确认方向。” 大山瞧了这小东西果然眼中一亮,双手接了过来,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拨弄其中指针,果然见其只指向南方。 “这玩意我见过,”他脸上涌上些喜色,“我同人用野兽皮换东西时瞧见过,那人手上也有一只罗盘,一打听,竟说要十张老虎皮才换。” “什么?”柯苒嘴快,一听就有些沉不住气,“这到底是什么奸商!这罗盘咱京城也就是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咱城中的孩子都可以拿来做玩具的东西他凭什么有脸要你拿十张老虎皮去换?” 大山听了他的话也是狠狠一怔,两条眉毛都差点飞走,“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唐洛瑜出言相劝,“大山,这与你以物换物的人都是在欺骗你,糊弄你,若是你用自己这一身本事走出山峦,想必早就成家立业,不说富甲一方,少说也是吃喝不愁,更不必担心每日的粥米和盐油。” 大山捏着那罗盘,太阳穴跳了跳,“可是我常年住在山中,吃的是这座山,穿的是这座山,又只会打猎,若是出去了该如何谋生?” “好男儿志在四方,京城中也不全是亭台楼阁,也是四面环山的,”柯苒极为潇洒地劝告,“你若是去了,想在哪座山打猎便在哪座山打猎,总比在这做这窝囊生意要强。” 大山眉心又抽动两下,捏着罗盘的手越发用力,指节都泛出些白色,好一会,他才郑重点头。 “好,我大山今日便出山!管他千难万险,定要出去闯一闯,瞧瞧这京城究竟是怎么个模样!” 他激昂的情绪迅速点燃一片热情,大伙的斗志也昂扬起来。 “对了,”他话锋一转,看向唐洛瑜,“唐姑娘,我上次承诺说过段时间带你去瞧山头的绿石头,既然你要离开了,那今日便带你去看看吧。” 薛林策听出些异样,“什么绿石头?” 唐洛瑜也不含糊,扯了扯他的袖子,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是翡翠,大山说秃山对面的山头全是玉石,翡翠在此处分文不值。” “当真?”薛林策眉心拧了拧,甚是惊讶,“难不成是玉矿矿脉?” “不好说,”唐洛瑜摇头,“要去看了才知道。” 很快,几人便在大山的带领下前去探查玉矿,唐洛瑜腿脚不便,就和薛林策同乘一匹马,一行人绕过秃山,前往一处更荒芜的山头。 这里的土壤都极为死板,混着泥沙,一看便不适宜耕种且常年遭受暴雨侵蚀,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大山轻车熟路地带着几人来到一处小小的山洞,随处捡了根棍子,将外层的土壤挖开,不多一会,一层浅浅的绿就露了出来,众人皆认出那便是成色上好的翡翠。 翡翠露了面,大山依旧不停下,还是一股脑地挖,越挖越深,那翡翠的成色不仅没变浅反而越发通透均匀,水色极好,泥沙覆盖之处,全是翡翠,薛林策很快反应过来。 就这个挖法,只能说明这一整座山都是玉矿! “这这……”柯苒也明白过味来,错愕之余话都有些说不清,舌头不停打结,“这岂不是整座山都是……” 第488章 继续启程 “正是,”唐洛瑜猜中他要说什么,一脸平静地肯定了,“这山中玉矿可谓是无穷无尽,没想到这荒芜的山坡中竟藏有这份珍宝。” 大山停止挖掘,一脸茫然地抬头看向众人,“这么说,这绿石头当真极为值钱?” “何止是值钱,”柯苒一拍大腿,“一块成色好的翡翠便是价值连城,莫说这一整个山头了!那几乎是富可敌国!” 大山双眼一瞪,一时呆立在原地。 还是柴进反应快,他将双臂抱在胸前,短暂沉默一会后就开口打破众人又惊又喜的气氛,“话说回来,这玉矿如何处置?该算附近猎户的还是算朝廷的?” 大山拧了拧眉,叹了口气,“其实,这秃山中并没有村子村落,大伙都是分散开来居住,尤其是猎户,因要常年在山中设置陷阱,为了避免伤到他人,一般都是有多远离多远,这什么翡翠虽我们知道,但从未有过人来挖取,它也对我们无用,若是要算,便算作各位的罢。” 薛林策眉心抽了抽,怕他不知晓这翡翠价值,便又解释一番,大山却仍旧坚持。 “诸位是南下平反,稍有不慎那便是为国捐躯,你们又是读书人,懂的自然比我们这些大字不识的人多,这玉矿在我们手里也无用,不如交给各位处置。” 这下问题便来到了众人身上,柯苒敲了敲太阳穴,试探道:“此事重大,得立刻告诉皇上,咱还得快些南下平反,一路已经耽误了太多时日,若是再不启程怕是要延误军机,咱还是路上商议。” “没错,”柴进也点头表示肯定,“反正这玉矿又不能长腿跑了,咱还是在路上商议罢。” 薛林策和唐洛瑜对了个眼神,夫妻二人冲对方颔首,也只能同意暂且将此事搁置,等到到了目的地再写信回京城。 主意已经打定,众人便又简单准备一番继续前行,大山也收拾了东西,牵出一匹骡子来。 他被众人说动,已经下定决心前往京城。 将居住了二十余年的房门关上,大山将必备的行李搭在骡子背上,翻身上去,拉住绳子,其余几人也上了马,两拨人在荒芜的秃山简单告别。 “唐姑娘,后会有期。” 大山学着薛林策的模样冲唐洛瑜行了一礼,后者也响应回应,几人齐声道:“后会有期。” 随后,大伙便在木屋前告别,一拨人继续南下,大山则扭头北上。 薛林策一行人又走了一日,总算是走出了这偌大的山谷,来到了有人烟的小镇,大伙已经不眠不休地走了十多个时辰,这会儿正是又累又饿的时候,唐洛瑜算算日子,若是走捷径的话还大概赶得上,便提议先行落脚休息一夜。 薛林策点头应答,若是再南下,便已经是到了摄政王平定叛乱的范畴,届时若是再写信告知景杉玉矿之事恐怕过个十天半月也送不到本人手里。 因这个小镇已然临近南边,因此镇中也是闹得人心惶惶,街道上没有商贩支摊,小巷中也没有走街串巷的挑夫买卖,除了几个相对较大的客栈外几乎没什么人烟,想必都是北上逃命去了。 南方多瘴气,空气潮湿,雨水丰沛,大伙进入客栈后便嗅到一股浓烈的苦木气息,正是疲乏的时候,几人来不及多思索,用过简单的晚饭后便纷纷回房。 薛林策要了文房四宝,点了灯火,铺开信纸,将毛笔饱蘸浓墨后开始给景杉写信,将秃山玉矿的事悉数告知,还特地将翡翠敲碎了些渣末包在信纸中,随同信笺一并寄送出去。 南北交界处还没到烽火连三月的时候,这封信寄得还算顺当,不出五日便送到了景杉的府邸上。 他一见是薛林策的信就知道定是出了大事,赶紧将其拆开快速浏览了一遍,知晓南北交界处的秃山有一整座山的玉矿后也是大吃一惊,便将虽信件一起寄送来的翡翠玉石收集起来,连夜进了宫中,上报给小皇帝。 皇上读了那信纸,又瞧了景杉手中的翡翠,心中又惊又喜,竟不知如何是好。 “景爱卿,”他手指微微颤抖,捏着龙椅扶手,白净的脸上涌起一片激动的霞光,“你说这玉矿当如何处置?” 问完,不等景杉回应,他又自顾自说道:“此时正是国难危机时刻,打仗也需要钱财,若是能将这脉玉矿清理出来,作为平反的军粮开支不正好吗?” 景杉闻言,太阳穴跳了两下,赶紧阻止,“皇上所言极是,可是这玉矿占地范围极为广阔,又距京城极远,开采难度怕是难以想象,这朝中尚且还有蛀虫未清理干净,若是让他们察觉皇上动作,再顺藤摸瓜发现玉矿机密,怕是麻烦不小。” 小皇帝虽继位不久,可心思却是极为缜密,听到景杉如此劝告也很快冷静下来,一双眼再次恢复往日的沉静,如一汪无波无澜的黑水湖。 “景爱卿说得有理,”他两条剑眉往中间拧了拧,微微颔首,却也拿不定主意,“可是这玉矿若是不采,让他人发现了怎办?” “陛下无需担忧,”景杉温和地劝告,“这玉矿少说也在秃山待了上百个年头,既然这百年间无人发现,也不急这一时半会,所谓欲速则不达,皇上还是先保守这个秘密,见机行事为好,切莫此时公之于众。” “此话在理,”小皇帝将信纸又好生塞回信封,“那就将薛爱卿所绘制的地图收好,日后开采玉矿时有大用。” “是。” 景杉领命将地图揣在袖中,心中踏实不少,又趁着夜色出了宫中,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与此同时薛林策等人依旧忙着赶路,短暂休息后不等天光大亮,几人便又骑马上路,继续往南方行径。 越往南走便越是潮湿,人烟也越发稀少,偶尔在路上遇到几个,都是背着包袱牵着马匹忙着逃命的苦命人,他们个个面容枯槁憔悴,骨瘦如柴,瞧得众人心中也是越揪越紧。 第489章 会见旧部 又往南连续走了三日,众人总算抵达了薛家旧部驻扎的小镇。 此处名唤彩衣镇,以织布缫丝闻名南北,可是如今镇中居民早已因南方叛军而北上逃离了个干净,薛林策一行人抵达此处时只瞧得冷清寂寥如无人鬼城的小镇,半点烟火气息也无。 众人策马在大街上行走,耳边除了呼啸的冷风外只有回荡的马蹄声,远远近近连狗叫都没有一声,清冷得有些刺骨。 “大人,”安静了一路的岑举忽然骑着马同薛林策肩并肩,“薛家旧部便驻守在彩衣镇外,你们且先行落脚,我这就去通知他们过来。” 冷风吹动薛林策额前的碎发,因距离战场还有一段距离,他并未套上盔甲,身上仍旧是一身雪白长袍,发丝一丝不苟地梳起,只用一月白色发带固定,风一吹来,便像是一只大手拂过,衣摆飘飘,仿佛落了满肩的雪,周身皆是清冷儒雅的气息。 腰间一左一右地束缚着两把长剑,墨色的剑柄恰到好处地添了一分英气冷肃,承托得他如雪中青松。 “也好,”他抬眼瞧了一圈,爽快应当,“我让他们暂且在茶馆落脚,你等会直接带他们在前方汇合便好。” “是。” 岑举对薛林策的话向来是极为遵从,领了吩咐后便先行骑马从小道离开,一路前往彩衣镇外。 薛林策则带着剩余的三人挑了个最大的茶馆歇脚,这馆中也是没有半个人影,写着“茶馆”儿子的白色幡布迎风而动,被风吹得“刷拉刷拉”作响。 四人前后脚下了马,挑了个亮堂些的地方坐下,没过半柱香工夫,便听得门口传来一阵极为整齐的脚步声。 大伙立即反应过来是岑举带人回来了,便齐齐起身出门迎接,果然见不远处急急走来数十个身穿铠甲的将士,走在最前方的便是一身青衣的岑举,想来是三万士兵无法全部带来,便只带了数个统领。 薛林策一行人立在门口,如数株迎风而立的青竹。 “大人,”岑举走在最前方,激动得满脸通红,额角都渗出一层汗水,“他们来了!” 话音未落,这些穿着铠甲的将士便纷纷在薛林策面前跪下来,齐声道:“属下见过大人!” 薛林策赶紧上前,“不必行此大礼,诸位都是家父旧部,辈分上来说还是在下长辈,再者甲胄之士不拜,不必行叩拜之礼。” 他扶了扶最前方一个年纪颇长的,对方却像是固定在地面一般,怎么也不起身,抬脸时甚至早已是满脸泪痕。 薛林策见状吓了一跳,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大人!”对方哭得老泪纵横,饱经风霜的面颊上沟壑交错,如老树皮般满是深刻的皱纹,还夹杂着不少风沙,泪水一冲,便流淌出一道道痕迹。 “大人!您总算是回来了!”他抓住薛林策扶他的手臂,声音颤抖不已,“想当年,属下等人誓死跟随侯爷,出生入死十几年,没曾想……一朝事变,薛家一百多口人竟……” 他说到半路便声泪俱下,这话勾起了其余人的伤心事,跪在地上的将士们竟都各自啼哭起来。 薛林策心中一抽一抽的痛,他虽是半路穿越过来的,可这具躯体却仍旧记得那钻心般的痛,听得耳边众将士的哭泣声音,他眼中竟也染上了一抹泪光。 “诸位辛苦,”他如今可是镇北将军,于是很快便收敛了情绪,将跪地的将士们一个个都扶起来,“如今朝堂需要薛家,还请诸位再助薛家一臂之力,平定叛乱,还我大好河山。” 将士们闻言纷纷止住哭泣,胡乱地揩了一把眼泪,擦掉眼泪的工夫便变得士气十足。 见状唐洛瑜也放下心来,她原本担忧这三万将士见薛林策只是区区五品文官不愿听从吩咐,好在幽南侯生前带领将士们所创的丰功伟绩让众将士信服,薛林策也颇有胆识,能三言两语就轻松将统领们收归麾下。 还须得快些继续南下,一众人只在小镇上短暂地休整片刻便又继续赶路。 薛林策率领着三万将士,一路从小路往南方赶,天空从始至终都是裹挟着细雨的灰蒙蒙颜色,天幕低垂,像是压在众人头顶上的一方顽石,沉重得喘不过气,越往南方走便越是潮湿,地面泥泞不堪,几乎像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沼泽地。 三万将士们倒是已经习惯南方的瘴气和阴雨绵绵的天气,行径速度毫不减弱,柴进和柯苒也是常年行走江湖,因此也并无影响,倒是苦了薛唐夫妻二人。 两人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习惯了北方干燥明朗的天气后此时像是丢进水里的海绵,吸饱了水后没多久便出现湿疹、头晕、恶心、失眠和皮肤肿胀的症状来。 但是二人又是犟脾气,为了不延缓军机,怎么也不愿停下休息,加上与日俱增的压力,薛林策很快便又有了头疼脑热的症状。 连续行径了三日后总算获得了片刻喘息的时间,薛林策率领着众将士驻扎在一处森林边缘,将士们腿脚利索,很快绿色的山野中便飘出了袅袅的炊烟。 天空仍旧在下雨,雨滴如绣花针般细细密密地斜织着,唐洛瑜端了青梅汁来找薛林策,只见他头上贴着湿帕子,早已烧得脸色通红,仍旧忙着伏案研究地图。 听见动静,他轻轻抬起头来,见是自家娘子后脸上立即展露出些笑颜。 “怎的这么晚了还没歇息?” 唐洛瑜自然而然地进来坐在他身边,将青梅汁搁在案几上,“你水土不服,头疼脑热的,我怎么可能不管?” 说着,她便将细瓷壶的盖子揭开,那瓷壶虽是半路随便在摊贩手上买的,却也做得精巧,白白净净的像是姑娘家的脸蛋,光滑细腻如同煮熟后拨开的鸡蛋。 青梅汁呈现一片浅绿色,在白瓷中像是一汪冰雪初融的春水,其中沉浮着几颗青翠欲滴的青梅,煞是好看,刚打开盖子,梅子酸甜的气息便充满整个营帐,让人口舌生津。 第490章 拜见摄政王 薛林策瞧着好看,有些讶然,“你从哪采的梅子?” “刚刚搭帐篷的时候瞧见对面山头上长了一片青梅林,柯苒说青梅生津止咳,我便去采了些过来熬成汤,你近日胃口欠佳,行军打仗,哪能有不吃饭上战场的道理。” 唐洛瑜一面解释,一面取过一只碗来,用勺子盛了一碗,递到薛林策眼前。 她身子倒是恢复得快,营帐中的烛火一照,往日灰蒙蒙天空下苍白得没什么血色的脸蛋便恢复了些红色光晕,白里透着粉色,像是初春的白色樱花,小巧地托着些浅粉色的花蕊。 为了行军方便,她褪去了平日颜色各异的长裙,换上了和男子样式一样的窄袖玄色长衣。 鬓间半点珠翠也没有,簪钗早就褪下,如瀑的青丝一丝不苟地梳成男子样式,甚至戴上了素银发冠,因方才在山坡上去过,此时发丝间布满了小珍珠般的雨滴。 秀气的眉宇间多了些英气,手指上不知何时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茧子,双眸如一汪波澜不兴的湖面,透着让人安心的冷静。 对上她饱含关切和笑意的眼神,薛林策心中突地一下,一时有些呆了,直到唐洛瑜又催促了一句才伸手接过瓷碗,小心地呷了一口。 青梅汁果然生津酸甜,刚一入口,他便觉得神清气爽,连那股恶心反胃的感觉也快速消退了。 “怎样?有没有好些?” 唐洛瑜将两只胳膊肘搁在案几上,托着下巴,从下至上地瞧着他,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像是两颗星星,俏皮的模样像是忽然蹦出草丛的小鹿,光是瞧着便让薛林策心生疼惜。 他浅笑两声,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我家娘子果然蕙质兰心,”他点点她的鼻尖,“当真是灵丹妙药。” “那可不,”唐洛瑜听见夸奖,尾巴立刻翘了起来,“我可是在山上寻觅了好久才采到个儿大味甜的,我还没尝过呢,快让我喝一口。” 她将脑袋凑过来,就着薛林策端碗的手喂了自己一口,哪想那汤汁刚进嘴,她便忍不住咳嗽起来,赶紧吐到沙地里。 “怎么这么酸!” 她忙不迭地用手背揩嘴角,浅绿色的汤汁还挂在她唇边,薛林策一面从怀中掏出手绢替她擦拭,一面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娘子啊,这青梅就是熟透了也是酸的,不放糖怎么行呢?” 唐洛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戏耍了一通,扬起粉拳就砸在他胸口,“好小子!你敢捉弄我!” “不敢不敢!” 薛林策见势不对拔腿就跑,夫妻二人在营帐内绕着案几追逐起来,阴雨绵绵的天空下总算是有了点欢快的气息。 这一番吵闹下来,薛林策头疼脑热的毛病倒是莫名减轻不少。 次日天色尚且晦暗,他便又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出发了,天空依旧飘着蒙蒙细雨,地面依旧泥泞,马蹄踩上去便发出些泥浆被踏破的动静,越踩越烂,泥点子飞溅得到处都是,众人的衣衫一面被雨水浇着,一面被泥浆洗涤着,甚是揪心。 又行径了一日,众人总算是抵达了摄政王的阵营,来不及过多休息,薛林策便急着带上圣旨去拜见摄政王。 此时的摄政王刚和部下们商议了作战策略,正在屋中仔细研读兵书,刚放开两页就听得士兵来报,说是镇北将军率领的三万人马已到。 摄政王眉心抽了抽,脸上毫无喜悦神色,反而陡然阴沉几分,只惜字如金地吩咐让将军本人进来,士兵领命出去,不到一盏茶工夫,薛林策便独自来到他的屋内。 “属下拜见王爷。” 他行了一个大礼,将圣旨捧在手中双手奉上。 摄政王从书案中抬起头来,见了那明黄色的圣旨,脸上表情更加凝重,面颊上肌肉抽搐两下,犹豫许久才从座位上站起,上前来将圣旨接过扫视一眼。 “薛大人,久仰了,”他一开口便自带一股疏离冷漠的气息,叫人难以分辨是真心还是嘲讽,“本王记得,你之前在岳东做事,乃是岳东知府。” 薛林策习惯了他人对自己文官身份的怀疑,这会儿也并不惊讶,只坦然解释:“大人所言极是,此次承蒙皇上抬爱,方才得以南下为国平反。” 此话一出,摄政王又陷入一片沉默,薛林策本以为对方会故意为难再多问几句,谁知半晌过后他只又不咸不淡道:“知晓了,你一路从北方过来想必是舟车劳顿,今日就不勉强你商议军事,且先回去好生歇息,先行退下吧。” 薛林策太阳穴跳了跳,不知摄政王到底是何用意,但又只能领了吩咐出门,前去安置自己那三万将士。 摄政王见他出门,手上便下意识用了点力气,攥着圣旨的手捏得指节发白,差点要将圣旨都撕碎。 等到薛林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他才终于压抑不住脾气,抬手怒斥一声,将圣旨丢在地上。 “胡闹!” 屋中部下齐齐一惊,赶紧缩了脑袋退到角落。 “简直是胡闹!”摄政王气急败坏,方才冷静自持的模样转眼间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紧绷的表情和暴起的青筋。 “平反又不是儿戏闹剧,凭什么一个五品文官也来搅这趟水!还嫌时局不够乱吗!我朝中是无人了吗?这圣旨敢给,他竟然也敢接吗!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吗?简直是胡闹!” 摄政王气得将手边的茶杯也一扫而空,瓷器落了地,应声碎成无数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吓得屋中其余将士们噤若寒蝉,各自往角落又退一步,生怕王爷迁怒到自己身上。 “王爷息怒,”一胆大的将士上前劝告,“这薛林策虽说是个五品文官,但好歹带了有三万将士过来,此刻正是存亡危急之时,若是有这三万精兵,便定能守住梁洲城。” 摄政王面上表情又抽动两下,闻言倒是平静许多,伸手“砰”地一声拍在桌上,“这反贼狡猾无比,哪是人多便可以守住的?” 第491章 攻城 “正好,”那将士挤挤眼睛,“可以让这五品文官瞧瞧这打仗一事不是那么容易的,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淌打仗的水!” 这话又让摄政王恼怒起来,他又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胡说八道!你当真以为薛林策没有见过死人吗?半月前叛军北上进攻岳东,便是他带领将士将叛军全歼!” 那人瞬间焉了下来,倒是拿不准摄政王的心思了,“那……这薛林策还有些本事,王爷为何不愿让他前来?” “他再怎么有本事也不过是一个区区五品文官!”摄政王双眼一瞪,额头上青筋条条爆出,太阳穴跳个不停,眼中也迅速蒙上一层恼怒的殷红,“平反的战场不是让这些官家子弟五品文官镶金边的地方,简直不可理喻!” “王爷息怒,”其他将士们也纷纷开口劝谏,“这薛林策只是个五品文官,即使坐上了镇北将军的位置想必也做不长久,何不先让他留下来,等他自己吃了苦头他便会自己想法子离开了。” 摄政王眉心抽了抽,眼底的猩红迅速褪下,剧烈起伏的胸口也快速归于平静,沉默半晌后才又疲惫地坐回原位,将椅子扶手捏得“咔咔”作响。 “既然已经来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 他瞪着双眼长叹一声道。 见他终于冷静,其余将士也长舒一口气,双肩一垮,随后便纷纷找借口出了门,溜之大吉。 抵达城中的第一晚就不算平静。 深夜,薛林策刚躺下不久就忽然听得外面一阵排山倒海的动静,“砰砰”的动静惊天动地,仿佛头顶滚过一串惊雷。 经历过抵抗叛军一事后他对这样的声音再熟悉不过,这分明不是雷声,而是叛军正在攻打城门! 他登时后背一紧,立刻像是弹簧般从床上“蹭”地弹起,快速穿戴好衣衫。 唐洛瑜也被这样的动静吵醒,她从窗户看去,只见倾墨般的夜色中亮起了无数火光,像是一条火龙,正蜿蜒盘旋地将大地和天空同时撕裂成碎片,“轰隆轰隆”的攻城声不绝于耳。 “洛瑜,你先将衣裳收拾妥当,”薛林策已经将盔甲麻利地穿戴妥当,临行前郑重地拉过唐洛瑜的手,“叛军已然在攻城,你万事小心。” 唐洛瑜的掌心冰冷,薛林策的手掌温热,二者一接触,热度便从肌肤上蔓延开来。 “嗯,”唐洛瑜郑重其事地应答,“你也万事当心。” 来不及应答,薛林策已然放开了她的手,转身开门进入夜色中。 走廊上士兵们扛着长枪棍棒,“噼里啪啦”地从四面八方汇合,耳边一阵金属相撞的动静,光是听着便让人心中揪紧。 “薛兄!” 柯苒和柴进在人群中分辨出了薛林策的身影,急急地上前来汇合。 “听说叛军已经到城门下了,咱快些过去!” 柴进也披着铠甲,面色冷厉,出言催促。 “摄政王在何处?” 薛林策东张西望一会儿,他虽是镇北将军,可平反一事仍旧由摄政王指挥,他方才并未得到任何指使。 “想必是已经去了城门,”柯苒指着那些急速行动的士兵揣测,“莫要管那么多了,咱也快些去吧!叛军已然开始攻打了!” 来不及多想,薛林策只能和二人一起快速前往城门。 越是走近,那阵如惊雷般的“轰隆”声便越是清晰,几乎和地龙翻身无异,三人快速登上城门,果然见摄政王立在上头。 他身穿铠甲,手摁在刀柄上,背对着众人站着,宛若夜色中的一抹深色剪影,盔甲上的白缨随风而动,简直像是民俗小说中走出来的元帅。 “王爷。” 薛林策上前行了一礼,摄政王只冷淡地应答一声,眼睛半分不动,死死盯着下方的叛军。 只见城门下的叛军举着火把,从上往下看去星星点点的灯火聚集在一处,竟像是一片火海,放眼看去,这片火海延伸到四面八方,连绵不绝,看不清边际。 薛林策眉心狠狠一跳,“这叛军人数竟这样多。” “那是自然,”摄政王不咸不淡地开口,“这叛军多数是受了邪教的挑唆,今夜前来攻城的不仅有训练有素的士兵,其中还混杂了许多邪教的人。” “王爷如何知晓?” 薛林策忍不住发问。 “呵,”摄政王从鼻子里冷笑一声,“本王在此处镇守多日,自然比你个初来乍到的五品文官要清楚。” 薛林策听出异样,敢情是瞧不得他这文官做镇北将军的位置。 他同身后的柴柯二人对视一眼,正好瞧见两人如出一辙的不服气表情。 “那我们如今怎办?”薛林策态度依旧谦恭,声音稳稳当当,毫无慌乱之意,“是派人守住城门还是直接攻打?” 摄政王脸上闪过一抹不悦神色,还未开口,他身边的另一部下却沉不住气,急急地跑过来,高声道:“王爷!叛军已经兵临城下,还请王爷许属下出门迎敌!定将他们打得丢盔弃甲,落花流水,护城周全!” 他说得无比恳切,摄政王的眼神却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只依旧拧眉看向城门口。 双方沉默了许久,半晌摄政王才捏着剑柄缓缓开口,“好,你便带上一支人马出门迎战,切记,莫要恋战。” “是!” 那部下领了吩咐,又急匆匆地下了城门,不一会,脚下的城门便缓缓打开,那将士领着几千兵力快速冲出去,仿佛离弦的箭矢,速度之快立刻将最靠近城门的叛军冲散。 他骑在马背上,挥舞着长刀,转眼只见就没入举着火把的叛军中。 薛林策心中不踏实,又问:“王爷,这几千人马根本不足以对抗邪教和叛军,若是要守住城门怕是要再派些兵力过去,不然这一支人马也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闻言摄政王不仅毫不担忧反而格外坦然,只缓缓转过头来斜睨他一眼,悠闲开口,“薛大人果真居安思危,可这战场不是儿戏,本王之前就告诉过你,这邪教狡猾,你且细看。” 第492章 佯装攻城 “哎呀!” 这时,柯苒忽然瞧着混乱的战况惊呼一声,其余人被他的声音吸引,也纷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方才还气势汹汹要攻城的叛军竟丢了火把和攻城木,眨眼间作鸟兽散,跑得无影无踪。 先前那自告奋勇要击退叛军的将士挥舞着大刀想追击,奈何对方竟一头扎进丛林和沼泽地,众将士无奈,只得勒住马匹,停在远处。 马儿有些不耐地踢着蹄子,将士们在沼泽地边缘处不甘地站立了许久,最后只得焉头耷脑地往回走,这小小一战虽未损伤士兵,却也没有俘虏任何叛军,这一进一出,一惊一乍,倒像是让叛军当猴耍了一般。 “哼!又是这招!” 摄政王气急,一巴掌拍在城墙的柱子上,摇下一片尘土来。 薛林策三人也极为错愕,相互对视一眼,交换一个惊异的眼神。 “薛大人,你可看见了吧?”摄政王收敛了情绪,向他指了指远处的山头和沼泽地,“本王先前便告诉过你这帮叛军极为狡猾,连续几日来他们都佯装攻城,一旦我们派出兵马,他们便个个溜走,如此反复,简直卑鄙!” 柯苒怔愣一下,试探着发问:“为何不追上去?叛军虽说有许多训练有素的士兵,可也有许多歪门邪道的成员,他们不见得会舞刀弄枪。” “说得轻巧,”摄政王冷哼一声,面色越发凝重,两条眉毛快要亲在一起,“城中驻守的士兵都是北方来的,此处是南方最大的森林和原野,湿气极重,地形复杂,怪石嶙峋,这些叛军和邪教常年在此生存,别说是地形了,就是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若是我们的士兵追上去,便是顺了他们的心意,届时只要对方使用地形优势,定将我方打得丢盔弃甲。”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登时“咯噔”一下,心弦猛地绷紧,这叛军当真极为狡猾。 “既然他们夜夜佯装攻城,为何我们还每次出门迎敌?”柴进不解地看向摄政王,双手搭在剑柄上。 城门下丢弃的火把冒出阵阵光亮,空气中尽是一股燃烧草木的气息,烟雾缭绕。 “他们就是想乘机放松我方警惕,”摄政王又是冷哼一声,脸上肌肉抽动两下,“我们如今是在战场上,又不是搭台子唱戏,一切都当以小心谨慎为重,若是不迎敌,他们当真攻城怎办?等到他们的攻城木撞开了大门,难不成我们还在穿戴盔甲吗?” 此话倒是有理,三人不言语了,空气中浮上一股压抑的阴云。 摄政王沉默地看向远处森林中还在移动的火光,仍旧恼怒,“敌军在前,竟打也不是,守也不是,窝囊!” 他这句“窝囊”也不知是冲谁说的,在场将士都下意识低了头,脖子一缩,退到了一旁,摄政王又用力一拍柱子,随后才恼怒着下楼。 走到一半,他又想起什么,冲着薛林策道:“薛大人,你且去将将军们都召集起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咱须得快些拿定平反策略。” 薛林策应答下来,很快和柴柯两人分头行动去通知其他统领,不出一盏茶的工夫,众人便在大厅中聚集起来。 此时还是寅时,天光昏暗,穹顶还是一片漆黑颜色,月亮还悬在头顶,依稀可见几颗一闪一闪的寒星儿。 将士们穿戴着盔甲,快步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纷纷在沙盘边站立,唐洛瑜也被特地叫了过来。 她依旧是一身男子的装扮,玄衣玄裤,头戴发冠,半点多余的装饰都无。 “为何这般急促?不是在守城吗?你可还安然无恙?” 她瞧见薛林策后便急急地上前来,两人的手自然而然地握在一起。 “无妨,”薛林策瞧了她脸上便不自知地露出些笑意来,心中轻松许多,“这帮叛贼狡猾,还需得从长计议。” 柴进和柯苒两人三言两语地将事情讲清楚了,随后几人便一同进了大厅,和将士们站在一起。 灯火明亮,摄政王严肃的眉眼被照亮,眉宇间好似含着一汪冰雪,格外冷冽,温暖的橘色也不能侵染半分。 “如今我们城中共有五万兵力,”他将在场之人全部扫视一遍,“再加上城中百姓,粮草最多只能再维持一个月,且南方多瘴气,粮仓又尚未来得及修葺,其中粮食最容易发霉变质,后期不知还能有多少入口的粮食。” 唐洛瑜心思聪敏,思维敏锐,很快便明白摄政王的重点,虽是一介女流之辈,开口时却中气十足,完全不输男子。 “如此一来,”她柳眉微颦,“我们须得尽快击退叛军,这帮人神出鬼没,若是不将其击败,怕是随时有阻截粮草的危险,届时无需攻打,城中将士自会被困死。” 她说话也不挑客气的字眼,听得众人神经紧绷。 摄政王虽见不惯薛林策这一大家子人,却也只能颔首,“薛夫人说得不错,诸位可有尽快将叛军击溃的法子?” “要不咱直接追出去,”一年纪尚轻的将士开口,“他们去哪,咱便追哪,反正我们可是有足足五万兵力。” 众人无言地瞪了他一眼。 “不可,”薛林策率先反对,“硬碰硬只会落入敌方圈套,方才我们也看见了,只要我们一追,他们便跑进山林中,林中地势险峻,我们如何抗衡?” 摄政王五官都拧巴在一块,额头上沁出一层汗水来,“再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迟早咱们一城的人都困在这里!” 说罢,他忽然激动起来,一拍桌子道:“既然他们上了山不好搜,倒不如直接火攻!” 薛林策大惊,“王爷不可!这可是南方最为广袤的森林,火攻即使连烧数月也不一定烧得完,这般长的时间跨度,叛军定有机会逃脱,而且,这城中百姓往日吃的是这片山林穿的是这片山林,即使叛军被歼灭,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往后百姓如何生活?打仗本就是为国为民,可不是一锤子买卖。” 第493章 有毒狼烟 众人正商议之时,忽然嗅到空气中传来一股怪异的烟味。 “王爷!不好了!” 屋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满脸焦急的士兵慌不择路地跑进来,急得满头大汗。 摄政王本就心中不悦,这会儿见他这般模样登时就来了气,怒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到底是何事?” 那士兵胡乱地揩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吞了口唾沫才干涩着嗓子道:“那帮叛军又……又回来了!” 众将士早就习惯这帮叛军佯装攻城再乘机逃跑的伎俩,此时尚未意识到不对,仍旧一脸从容。 “回来便回来,有什么好慌的?” 那士兵登时更急了,汗如雨下,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可是这帮人在往城中丢燃烧的狼粪!呛人得很,闻到的人都昏迷头晕,口吐白沫!” 众将士适才明白过来,这狼烟怎么会让人口吐白沫?怕不是有毒罢! 念及此,众人便纷纷出了门,刚走到门口,那股怪异的烟味便更加浓重,屋外的街道,已然笼罩了厚厚一层烟雾,整个城市上方都飘动着极为厚重的烟尘,简直像是一只巨大的蒸笼! 而城外,那帮叛军还在不断用投石机往城中丢燃烧的狼粪,若是遇到有冒着火星的,丢到街上便立刻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一时间城中百姓尖叫连连,奔走相告,街道上人声鼎沸,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 出来站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当场便有人觉得心慌气短起来,随后,竟有两三个人开始呕吐。 摄政王大惊,“怎么回事?” 柯苒鼻翼抽动两下,立即发现不对,赶紧用袖子捂住口鼻,大声提醒,“这狼粪中掺了钩吻,快些用湿帕子将口鼻捂住!” 众人适才反应过来,赶紧相互搀扶着回屋躲起来,又三五成群地去打了水上来,七手八脚地将帕子濡湿了覆盖在口鼻之上。 屋外,白烟从四面八方蔓延上来,空中还不时有冒着火星的狼粪从天而降,砸在周围的青石地板上发出“哐哐”的动静,震耳欲聋。 柯苒吩咐大伙将门窗关上,又用湿帕子将缝隙堵住,忙活了好一会才将屋中彻底封闭起来,阻断了浓烟的侵入。 从屋中往外看,四面皆是一片白中透黄的烟尘,毒烟虽未进屋,空气中却依旧弥漫着极为呛人的粉尘气,耳边除了陨石砸地面的巨大噪音外便是街道上百姓们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如今的城内,几乎和人间炼狱无异! 薛林策捏紧了腰间的剑柄,长眉皱起,心中又是无奈又是焦急。 “这帮叛贼竟卑鄙下作至此,城中百姓可也是他们的同袍!他们何其无辜!” 柴进也攥紧了拳头,将指节捏得“咔咔”作响,“如今他们用毒烟进攻,就怕将士和百姓们中毒后他们下一步就是攻城,届时城中五万兵力都是摆设,如何抵抗?” 这话让摄政王听了去,他当即心急起来,“传我口令,让将士们将口鼻捂住,将城中的狼粪都丢出去!” “万万不可!”柯苒赶紧出言阻止,额头沁出一排细汗。 摄政王向来脾气急躁,再加上本就瞧不惯薛林策一行人,登时双眼一鼓,额头上青筋跳了跳,“为何不可?难不成就等着城中五万兵力全部中毒?你可知壮士断腕?” “王爷且慢,”柯苒依旧耐心劝告,“方才您也瞧见这狼烟中的毒药有多强横,若是当真让将士们血肉身躯去捡拾,必定有更多人中毒,而且那狼烟下坠又无甚规律,莫说将其丢回去了,就是出门便有可能被砸中,其中又会损失大半兵力,这又是何苦呢?” 摄政王眉心抽了抽,眼中急促的猩红褪去半分,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又看向一旁的薛林策,“薛大人,你身为镇北将军,可有一二妙计?” 没想到这难题忽然落到自己头上,薛林策太阳穴跳了跳,他也正心中焦急拿不定主意,被摄政王一问,只好将心中未成形的计划道出来。 “王爷,依属下所见,这狼烟是城外投石机投进来的,投石机力大胜象,狼烟只会坠入到城中到城南的范畴,只要将百姓们和将士转移到城北便可离开投射范畴,期间再让中毒尚浅仍有行动力的将士们前往城墙将投石机拿下,便可获得一线生机。” 他说的恳切,计划也确实可行。 摄政王攥着剑柄的手指捏得指节泛白,将在场众人全部扫视一遍,确认无人有更好的法子后才长叹一口气。 “好,那便按照将军所言,将将士和百姓全部转移到城北,分拨五千兵力攻下投石机!” 其余未中毒的将士领了军令正要出门,却又被柯苒喊住。 “慢着!” “又有何事?” 摄政王脸上肌肉抽动两下,明显有些不悦。 “即使计划可行,要将百姓和将士们转移到城北,那转移时也免不了要进入狼烟投射范围内,若是中毒当如何是好?” 这话倒是将众人问住,大伙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又没了法子。 “你有何法子?” 摄政王对药理一窍不通,这会无奈也只得向柯苒讨教。 他短暂思索一会,眉头轻轻拧了一下,旋即有些为难地开口,“要说解毒倒确实有个法子,不过,这法子并非完全可行,只是眼下情况危急,怕是没有时间配药,不得已退而求其次。” 摄政王收敛了些情绪,催促道:“还请先生速速道来。” “只需将捣碎的雷公藤浸水濡湿,再点在眉心和人中之处,用帕子捂了,便能以毒攻毒,”柯苒道,“只不过这法子治标不治本,若是中毒,只是延缓症状发作。” “可行!”摄政王一锤定音,“就按柯先生说的办!只要能将百姓们转移出来,事后一切再议!” 柯苒眉心抽了抽,“那我即刻前去调配解药,等将士们归来便可彻底解毒。” 摄政王大手一挥准了,于是众人很快兵分几路,各司其职。 第494章 改进黑火药 大伙纷纷捂了口鼻,一股脑冲出屋子,又在房门口有条不紊地四散分开。 薛林策分到了带兵攻下投石机的任务,他立在城墙之上,将之前花师叔教过的东西尽数用上,什么箭矢弓弩,滚油金汁皆铺天盖地而下,毫不手软。 城墙下攻打城门的反贼没料到这招,几乎全部中招,被烫得皮开肉绽,血流成河,一时间鬼哭狼嚎,尖叫连连,宛若人间炼狱。 这番惨状尽数落在薛林策眼中,他长眉紧皱,虽心中升起些同情,手上抵抗动作却一点不慢。 花师叔说过,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百姓的残忍,他如今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身后万千无辜平民,他无怨无悔,问心无愧。 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他带领的弓箭小队已经成功拿下两只投石机,头顶上呼啸而过的狼烟顿时稀疏许多,身后滚滚的烟雾也跟着稀疏不少,放眼看去,能勉强看清街道上奔走相助的百姓。 心中刚刚升起一丝欣慰,忽然另一支弓箭小队的将军急匆匆来找他。 “大人,不好了。” 那将军面容愁苦,脸上阴云密布,泛着难看的苍白颜色。 薛林策自从加入战场以来没少听过坏消息,此时也毫不惊慌,只放缓了语气宽慰道:“不是已经拿下两只投石机了吗?何事还如此慌张?” 将军胡乱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大人,这投石机拿下了两轮不假,可您可发现,这弓箭损失的数量远赶不上攻下来的数量,此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五万支弓箭才攻下两只投石机,眼下只剩下两万支箭矢了!” 薛林策心中突地一下,脸上也跟着爬上了些担忧之色。 方才打得太过酣畅淋漓,他竟忘了还有这一出! “怎办?”那将军没了主意,只能一个劲地拉着薛林策发问,“大人,我们如何是好?” 薛林策将视线投向远处,只见那守在城门附近的叛军早已跑得无影无踪,想必是发现城内的计划是攻下投石机,这才赶紧回去保护这硕大的机械。 “暂缓攻击,撤下一半兵力来守住城门。” 薛林策思索片刻后开口。 对方一惊,“可是……” “不必担忧,”薛林策一眼便看出他的忧虑,“我方虽箭矢不够,但损失不到叛军一层,对方已经损失惨重,一时半会不会再用投石机攻打,平日里便是缩手缩脚,这会儿损失了兵力更不可能强攻。” 将军怔愣片刻,随即才郑重其事地向薛林策行了一抱拳礼,“是!属下这便带领城北的五支弓箭小队退到城门处。” 等他快步离开,薛林策瞧着那矗立在原野上的几只巨大机械,脸上再次弥漫开一层阴云。 他们并不算完全攻下投石机,只是将其周围的叛军击垮而已,若是有替手上来,这投石机定还能使用,与这庞大的机械比起来,箭矢弓弩简直像是和风细雨,伤不了其分毫。 应当将其完全摧毁方能免除后患! 他捏紧了拳头,用力砸在坚硬的石门上,生理上的疼痛暂时缓解了心中愁苦。 当如何是好?当如何摧毁这器械? 脑海中情绪翻涌,此时四方天际弥漫上一股鱼肚白,寒星和月亮不知何时褪去,穹顶也恢复了些光亮。 薛林策瞧着渐红的东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火药!目前只有火药具有这般强大的摧毁能力!若是改进黑火药,定能将投石机爆破炸碎! 念及此,他赶紧下了城楼,来不及喘口气便前去寻找摄政王。 与城内其他地方比起来,城北算是最为祥和平静的地方,昨夜一战,有一万的将士将困在城南的百姓和士兵转移了出来,还好柯苒配药速度够快,并未有何伤亡。 此时中毒的百姓们在城北街道上软绵绵地倒了一片,唐洛瑜和柯苒正负责分发解药,薛林策和唐洛瑜在大街上遇见,奈何情况危急,夫妻二人来不及详谈,只在空中对视上,相互交换一个饱含鼓励和温柔的眼神后便又快速擦肩而过,各自分开。 薛林策一路走过大街,终于找到了奋战一夜后刚刚回到大厅中的摄政王。 “薛大人不是在城墙上驻守吗?怎可以擅离职守?” 摄政王见了他便是劈头盖脸一阵数落。 薛林策来不及辩驳,直言道:“王爷,那投石机暂时攻克了下来,可凭借手头上的兵器无法将其摧毁,若是叛贼调整一二补上替手,想必不到黄昏时刻,那数十支投石机便又可以运作。” 摄政王连续忙碌了三天三夜没有合眼,这会儿已经双眼通红,眼睑处一片青灰,闻言又强打精神,绷紧了神经。 “那依照薛大人所言,当如何是好?” 薛林策长眉一拧,开口时声音稳稳当当,“属下认为,若要拿下投石机,当改良黑火药,用火药爆破,从根本上击碎投石机。” “什么?”摄政王差点以为多日不眠不休产生了幻听,双眼一鼓,“薛大人,你可知我朝从未将火药用到战场上?又可知这火药是在烟花爆竹内节日用来玩乐的?你如何用这小孩子的玩意儿攻下投石机?” 薛林策不多言,只单膝跪地,抱拳道:“眼下只有改良火药这一个又快速又有效的法子,还请王爷给属下一个机会!” 他态度极为恳切,因先前见识过他的才智,摄政王这会儿当真犹豫起来,空气沉闷良久,越发地让人窒息,半晌,摄政王才开口道:“好,眼下急迫,本王便给你一个机会,只不过你只有三个时辰,时辰一到,不管是否成功你都得上城门值守。”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如今城中缺乏人手,又无人通晓药理丹炉学识,此番你只能单独研究,没有多余帮手。” 薛林策哪敢奢求这些,便赶紧谢恩,随后便马不停蹄地出了大门,开始奔走在街道中寻觅起硫磺、硝石、木炭来。 他高中时期也是一名动手能力极强的化学料子,改进个黑火药应当不成问题。 第495章 刮目相看 好在这三样东西都不难找,百姓家中都备有端午节时要用的硫磺,为了驱赶蚊虫平日里烧剩下的木炭也搁置在家中。 至于硝石,薛林策直接带人将昨日叛军当做毒药的狼粪给收拾了,将其中的硝酸提取出来,也收集得不算吃力。 如此一来,不仅城中还冒着白烟的狼粪清扫了个干净,还废物利用,将硝石也准备妥当。 薛林策将这三样东西堆积起来,又按照记忆中的内容往其中加入了皂角子和马兜铃的粉末增强威力,按照比例挨个试验,观察哪种比例爆破力度最强。 他在这边忙得如火如荼,却又让岑举看了不爽。 摄政王可是当年灭掉薛家一百多口人的罪魁祸首,薛林策是薛家唯一的后裔,如今是在做什么?为了摄政王的军功这般努力吗?这和欺师灭祖有何分别! “大人,”岑举急匆匆地上去,将薛林策填补火药的手摁住,“大人,您可知道您在做什么吗?” 薛林策眉心一抽,抬眼时只见岑举一脸冷汗,五官都快要皱缩在一起。 他挣脱开岑举的手,心中已然有些不悦,“你又怎的?” 岑举捏了捏拳头,上前一步劝道:“大人可还记得薛家一百零三口人是如何葬身火海如何被屠杀的吗?” 薛林策不为所动,岑举见状脸上肌肉抽动两下,又上前一步,痛心疾首道:“大人!当年都是摄政王下的命令啊!他是薛家的仇人!您应当为薛家一百多口人报仇啊,为何还这般助他?您是怎么了?” 他越说越激动,说到兴头上胸口都开始剧烈地起起伏伏,脸色涨成猪肝色,见薛林策手上动作不停,竟还试图上前抢夺火药。 “大人住手!”他一面抢一面大喊,“我岑某就是死也不会让您助他一臂之力,到时候这军功是他领,这仇恨又是薛家背负,薛家上下一百零三口人的仇恨您怎么能忘!” 薛林策忍无可忍,侧身躲开他的抢夺,抬手一掌击中他的肩膀,岑举动作不如薛林策灵活,此时又气急败坏,哪还有心思躲避,便结结实实挨了一掌,往后趔趄好几步才站稳。 “大人!你!”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额头上青筋暴起,像是老树根突出地面,脸上红一道白一道,差点连头发都要炸裂开来。 “你住口!”薛林策也忍无可忍,“你如今被仇恨蒙了眼睛,张口闭口都是乘机杀了摄政王为薛家报仇,你又可否想过如今摄政王是在平反卫国?你如今害了他,这城中五万将士便群龙无首,不堪一击,这城中成百上千的无辜百姓怎办?为了当年仇恨,便要让这全城百姓家破人亡吗?” 岑举面上表情一滞,喉结上下滚动一轮,像是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张了张嘴,半个字也没吐出来,脸上表情更加难看。 薛林策长眉紧皱,开口时掷地有声,“你眼中只有私事家事而无国事,当年又是如何做上家父心腹的?此时正是危急存亡之秋的时候,你当真固执到要在这个时候报仇吗?” 岑举登时汗如雨下,还想争辩。 “你走吧,”薛林策直言,“我三番五次看在你是家父心腹上饶了你,没想到你已经固执到这个地步,眼下是再也容不下你了。” 岑举大惊,一撩衣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大人!您当真要赶我走么?当年我可是对侯爷发过誓要誓死辅佐大人!” 薛林策一听这话就恼了,“你何时帮过忙?你所做之事,可曾有半点用处?若只是没有用处倒也罢了,倒是三番五次给我添堵,若是再留你,不知要闹出多大祸端,念在如今城内外皆是混乱危险的时候,我便不赶你出城,但是大战告捷之前你莫要再出现在我跟前,否则,你便像这火药一般!” 说罢,他抬手将手上的引线点燃,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薛林策将手中做成管状的火药向一堵荒废的矮墙丢过去。 只听一声“轰隆”巨响,矮墙瞬间被击溃,顿时砖瓦四溅,在半空中飞了有十几丈远。 岑举吓得身子一哆嗦,半天才缓过神来,苍白着面颊吞了口唾沫,随后才慌里慌张地起身,半句也不敢多言地后退离开。 薛林策本只是吓唬他一下,没想到这火药竟这么快改良成功,为防止夜长梦多,他便赶紧带着剩下的火药前去寻找摄政王,前后时间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 摄政王也没料到他这么迅速就小有成就,将信将疑地让他试验一番。 薛林策也不多言,按照原本的比例加入三种药剂,再加入少量的皂角子马兜铃,又在火药上覆盖了一层碎石,最后置放在一更高更厚的墙壁后。 又是一声巨响,只见那厚实的墙壁像是被水冲烂的薄纸片一般登时被爆炸轰得四分五裂,碎石冲天,噼里啪啦地往四面八方砸过来,竟将地面都弹出许多小小的坑洞,竟比离弦之箭还要锋利。 在场之人皆是大惊,摄政王短暂地怔愣片刻后便是又惊又喜,对薛林策也是刮目相看。 还未来得及喜悦,忽然又有士兵来报。 “报!叛贼找了替手,又开始启动投石机了!” 众人一怔,摄政王却毫无惧色,伸手摁在剑柄上,豪放道:“来得正好!这次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说罢,他便指挥众人将火药快速装填好搬运上城楼。 大伙行动迅速,很快就将一坛一坛的火药搬到城墙上,从上往下看,果然见叛军已经修理好了投石机,正井然有序地将巨石搬运上去,看来是打算直接攻打城内百姓。 摄政王也不含糊,直接让三支箭术最精湛的弓箭小队搬出巨大弓弩,将最大的三坛子火药系在弩箭上。 双方皆准备就位,摄政王抓住对方将要投递巨石的时机,双眼一眯,大喝一声:“放箭!” 士兵闻声而动,耳边响起一阵机关启动的“咔哒”声。 第496章 邪教祈雨 那巨大的弩箭便立即带着燃烧的火药从众人头顶呼啸而过,宛如咆哮的巨龙,正好击中投石机,两者相撞,火药发出“砰”的巨大声响,投石机立刻燃起熊熊大火,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 这一击立刻让叛军慌了神,登时吓得四散奔逃,不少士兵开始往下一只投石机跑,薛林策早已料到他们的举动,让弓箭小队纷纷将火箭绑在箭矢上,一声令下,箭矢便如大雨倾盆般直冲那投石机而去,密密麻麻地落在周围。 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破声响起,只见那第二只投石机也碎裂成千块万块,无数碎屑被高高抛在空中,又重重落下,将围在周围的叛军砸得到处乱窜。 其余带领弓箭小队也效仿薛林策的举动,让弓箭手绑了火药直往投石机上射,不多一会,那数十台投石机便全部遭了殃。 眨眼之间,城下便是火光四溅、惨叫连连的恐怖景象,叛军们放弃了投石机,打算用云梯强攻,摄政王可不惯着他们,命人将滚油和烈酒从头浇下去,再让弓箭手点了火射上云梯。 一时间,那滚油和烈酒所到之处皆燃起冲天火柱,叛军还未来得及攀爬就已经染了一身火焰,纷纷从云梯上跌落下去,有的当场殒命,有的在地上摸爬滚打一阵,将火势扩展得越发剧烈。 脚下一片哀嚎可怕的景象,如同在蚂蚁群内点燃了一把烈火,耳边只听得一阵烧得“啪啪”作响的动静,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面乱窜一面尖叫的叛军。 火药的助攻下,这帮叛贼和邪教终于发现自己不敌,无奈他们只得壮士断腕般选择抛弃伤员,丢下兵器和旗帜,抱头往山林和沼泽地中逃跑。 摄政王满足得不行,他等的就是他们往山林中逃跑的时刻,立即让弓箭手往山野中射箭。 一支支裹挟着火药的黑色箭矢“咻咻”地划过天际,如从天而降的黑色潮水,噼里啪啦地落在山林之中,山野边缘立刻燃起一片火焰,将逃窜的叛军们阻截在半路。 “好!”摄政王激动得用力一拍城墙,“放箭!将他们全部歼灭在包围圈中!我看他们还能得意到几时!” 统领们闻声便立刻又让手下弓箭手准备箭矢,哪想箭尾刚刚搭上弦,众人便忽然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乐器声。 大伙一惊,这流血漂橹马革裹尸的战场上怎么会有音乐声? 疑惑之际,忽然一将军指向叛军所在的山头,错愕地大喊:“你们看!”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那方才还像是团团抱在一起惊慌失措的叛军竟整整齐齐地让出一圈空地来,而那空地中摆放了一只巨大的皮鼓,士兵们正拿出随身携带的棍棒不断敲击鼓面,动作极为整齐有力,皮鼓随之发出极为刺耳的剧烈声响。 惊异之际,众人又见一身穿怪异服装的男子登上皮鼓,随后竟随着鼓面的震动跳起舞来! 他身上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布料和羽毛,五彩斑斓,颜色杂乱,动作又极为诡异,毫无美感,口中还时不时学着鸟儿的声音冲着天空尖利地鸣叫一声,纵使隔了有二里地远,大伙也能听清这怪异的咒语。 众将军不知这是何举动,一时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愣着作甚!”摄政王马上失去了耐心,“不过是个跳大神的,死到临头,竟还期望老天爷保佑,可笑至极!放箭!” 士兵们有些踌躇不前,却也犹豫着将箭尾搭上弦。 这时,方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毫无预兆地落下一道惊雷! 众人毫无防备地被这道雷神吓了一哆嗦,紧接着,便是数道闪电,仿佛神龙摆尾,从天而降的闪电将整个大地都照成一片惨白的颜色。 随后,四方天际居然汹涌而来一股厚重的阴云,像是听到那人的召唤一般在城门上聚集成一片,大伙还未反应过来,便又是一阵呼啸而过的狂风,紧接着便下起瓢泼大雨来! 这雨来势汹汹,夹杂着雷神闪电和狂风,竟快速将山林间那一圈火给浇灭。 士兵们从未见过这种奇异的景象,还以为是那跳大神的当真是神明,登时作战气焰也如同这被雨水浇灭的火焰般迅速垮塌下来。 “是神仙!真的是神仙!只有神仙才可以呼风唤雨,对神仙动手会下十八层地狱啊!” 有一士兵大叫起来,这一嗓子也迅速将情绪传递给其他士兵,众人纷纷丢下弓箭,竟当场对着那跳大神的人的方向叩拜起来。 而那帮叛贼见目的达到,也快速收了皮鼓和兵器,又浩浩荡荡地往山林中奔逃而去。 眼见这帮人要逃走,摄政王气得张牙舞爪,开口时几近咆哮,“不过是个跳大神的便将你们唬住了吗?!我中原大地不养闲神,哪路神仙敢帮叛贼?若是帮了,便是邪神!本王将他的首级照取不误!” 话音未落,空中忽然又降下一道天雷来,正好劈中摄政王身边的城墙,“哐”的一声,地面出现一道裂缝,冒出些烧焦的青烟来。 这“恰到好处”的变故登时让众将士更加深信不疑,纷纷又叩拜起来,甚至还有人劝阻摄政王莫要对神仙大不敬。 眼见胜利唾手可得,竟让一个跳大神的扰乱军心,摄政王气得双眸发红,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诸位!”薛林策见状出言安抚,试图挽回战局,“这雨并非这跳大神的求来的!他们不过是掌握了时机,并非什么神仙!” 这些东西他还是在地理课上瞧过的,大火可以形成局部大气剧烈对流运动,再加上燃烧过程中的粉尘和水汽凝结,便会早晨局部天气迅速变化,进而小幅度内降水,这些邪教定是知道这个才赌了一把,没想到还当真让他们赌赢了。 薛林策将原理换成古人能理解的话讲了一遍,士兵们听得似懂非懂,半信半疑,大眼瞪小眼半晌还是跪在地上不起来。 第497章 会和花师叔 眼见优势已去,摄政王咬咬牙,只得忍痛割弃这次机会,转而愤怒地下了城墙,气得将地面跺得“哐哐”响,硬是恨不能蹬出来几个窟窿。 这次一战,虽是胜利,但仍旧留下了巨大隐患,统领们都极为痛心,无一人高兴,在大厅中商议策略时也是个个愁眉苦脸。 短暂的会议之后,薛林策回到自己院落中,心中疲惫不已。 他也连续好几日没有合过眼,此时身心俱疲,往日清炯的双眸已然布满血丝,眼睑处也是一片青灰。 好不容易得到片刻喘息的机会,他独自一人坐在青石板上时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眼皮刚合上不久,他忽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登时心中一惊,立刻恢复清醒,手上也下意识摁在剑柄上,赶紧站起身来往外看。 只见进来的不是别人,又是岑举。 他本就心中焦躁,这会儿见了他更是烦闷,开口时也没了往日的耐心,直言道:“你又有何事?我不是说过告捷前莫要再出现在我眼前吗?” “大人,我有急事要告知您。” 岑举一脸神秘,提着衣摆过来,在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确定屋外无人路过后才又小心翼翼地过来,刻意压低了声音。 “大人,岑某知道如何除掉摄政王了。” 薛林策一听这话就来气,捏住刀柄的指节立刻用力得泛出些白色,“咔咔”作响。 而岑举仍旧毫无察觉,脸上甚至带了点笑意,继续“规劝”道:“大人,现在那摄政王信你,你若是靠近他定不会起疑心,只需要月黑风高之时,你偷偷潜入他的房间,一刀下去,薛家一百零三口的仇恨就了解了!” 说着,他眼中掠过一道幽灵般的阴影,还抬手对自己的脖子做了个手势,动作狠辣,似乎很是期待。 “住口!”薛林策终于忍无可忍,开口时几近咆哮,一双眼登时涌上怒火,额头上青筋暴起,岑举吓得一个哆嗦,慌忙闭了嘴,垂了脑袋缩到一边。 “岑举,你还真是个冥顽不灵的东西!”薛林策勃然大怒的模样分外可怕,“你可知现在是在打仗?是在保家卫国?是在平反?你竟还三番五次怂恿我在此时手刃摄政王,是,摄政王是杀害了薛家一百多口人不假,是薛家的仇人,可你还清楚,他如今是五万将士的领头人,若是杀了他,你如何对五万将士交代?如何对城中成百上千的百姓交代?” 岑举身子抖了一下,嘴唇发白,仍旧不死心,“大人,我也是为了薛家一百……” “住口!”薛林策不想再听他多言,“你若是再多说一个字,我便将你当做敌军细作处置!届时你也不必等告捷后出城了,我现在就将你从城门上丢下去!” 岑举闻言大惊失色,赶紧又一撩衣摆,“扑通”一声跪倒在薛林策跟前,狠狠磕了两个响头,“大人饶命!岑举再也不敢了!” “出去,”薛林策也不像往日那般耐心,多一个字都不想说,“大战告捷前莫要再出现在我跟前,不然是丢给敌军还是丢给王爷,你自己选!” 岑举吓得抖如筛糠,赶紧又磕了几个响头后快速退出了门,随后拔腿就往院门跑。 他刚走不久,薛林策心思还未平静下来,忽然又听得有人来报,说是有故人求见他。 这会儿正是打仗告急的时候,怎么还有故人? 他心中正纳闷,还未思考出个一二,便又听见院门外一阵响动,接着,便是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在外唤他。 “薛大人!我老常来了!” 不拘小节到毫无礼数的份儿上,除了常玉虎还能有谁? 薛林策登时心中突地一下,赶紧出门迎接,脚步声响起,常玉虎宽阔雄壮的身影立刻出现在院门前。 他也身穿铠甲,手上持着一把大刀,胡子拉碴,面上沾染些灰尘,一看便知是大老远连夜赶过来的。 “常兄?”薛林策眉心抽动一下,“你怎会来此?” “听闻南边战事告急,花师叔便一路从西北直下,”他声音洪亮,宛若雷声轰隆作响,“你和唐姑娘可还安然无恙?” “无妨,”薛林策简单应答,听见花师叔也南下平反脸上表情一亮,“花师叔也来了?她如今在何处?” “还在城外,”常玉虎两条粗眉往眉心挤了挤,“我这番就是前来求摄政王带领一支人马破敌和她汇合,城外正是乱党逃窜的时候,她手上没有多少人马,须得快些和大军汇合。” 薛林策一听便紧张起来,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下意识捏紧,“好,我这便去通知摄政王,快些攻破城外敌军,将花师叔迎回来。” 话音未落,他的双腿已然迈了出去,常玉虎也紧随其后,二人一路往摄政王的院子赶。 这会儿摄政王正苦恼如何追击这逃走的叛贼,听说花师叔在外,立刻便同意分拨一支人马前去迎接。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这支前去汇合的人马便组建成功,城门一开,大军由薛林策和常玉虎带领,一路乌泱泱地往花师叔缩在的西南方向而去。 逃窜的叛军腹背受敌,死到临头还想伏击两支军队,奈何大军势如破竹,不给敌方半点机会,两军一会面,便将叛贼一网打尽,杀得片甲不留。 其余叛贼见势不对赶紧开溜,一路跑过了沼泽里,穿过山林,往更南方跑去。 三人带的兵力不多,又怕叛军有诈,追击一段路后便又原路返回,浩浩荡荡地回到城中。 见到花师叔成功归来,摄政王也是大喜,城中百姓也早就听闻过她女将军的名号,顿时城内上下满堂欢喜,百姓夹道欢迎,连日的阴霾都被一扫而空。 暂时得了喘息的工夫,薛林策想问及常玉虎玉矿的事,对方毫不在意,早已释怀,闻言他心中也踏实许多。 南方战争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京城中还算一片祥和,景杉前些日子专门派了人前去秃山采矿,这会儿也得到了结果。 第498章 直捣黄龙 手下的人毕恭毕敬地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搁在景杉书案上,放下去的那一刻,包袱中的物件和案几相撞,发出清脆的“砰”的动静。 他长眉皱了皱,“这便是那玉矿?” 小厮颔首,脸上还沾着些尘土,“此物贵重,大人慢些打开。” 景杉怔了怔,听从劝告小心地解开了包袱皮,看清其中物件的那一刻,他双眼一瞪,总是见多识广,如今也是呆了。 只见那包袱中裹着的竟是足足有脸盆那般大的玉石,半点包裹的岩石灰尘都没有,通体纯净,水色润泽,只是颜色是接近透明的白色,并非是上次薛林策寄送来的翡翠水色。 “大人,这山中确有玉石,”小厮压低了声音,“而且这白玉翡翠几乎是随处可见,一锄头下去,不消挖二尺便可以瞧见玉矿,这块白玉都是我们随手挑选的,水色和料子都是上乘,说明这玉矿中的上等料子随处可见。” 景杉收敛了些愕然神色,抬手触摸案几上的白玉,果然是触手生温,毫无杂质。 “世间果真有这般稀奇之事,”他惊叹一句,随后又快速将玉石包好,“这件事先行保密,谁也不可透露。” 小厮自然清楚,连连应答。 与此同时南方平反的军队是一路高歌猛进,有了花师叔的加入,本就占尽先机的局势更是如东风护体,众人率领的军队清扫干净散碎的叛军,直捣黄龙,一直打到了叛贼战令的州府。 虽是一路势如破竹,可当众人率领人马抵达城墙附近时也减缓了速度,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驻足停下。 叛贼驻扎的城中也是百姓,大伙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暂时在外歇脚,众将领抬头观摩那城墙,只见那墙头上飘着许多黑色小点,像是一群黑色乌鸦,只是其随风浮动,好似被什么东西给牢牢束缚住。 众人觉得奇怪,便小心翼翼靠近了些,瞧清楚后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那哪是什么乌鸦,分明是一个个风干的人头! 城墙上头阴云密布,阴风四起,枯槁的人头便随风飘起,忽上忽下,简直和阎王大殿无异,叫人瞧得心惊胆战。 “这帮叛贼简直不是人!”柯苒气得捏紧拳头,开口时声音都高了八个度,“那些可都是无辜百姓的头颅啊!那些百姓难道不是他们的同袍吗?竟这般对待他们!” 花师叔攥紧手上的红缨长枪,“这帮邪教竟这般猖獗,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话音未落,空中忽然响起“咻”一阵尖利的破风声,花师叔眼疾手快,手上长枪一扫,便将连续而来的三支冷箭全部扫落马下。 “你们这帮乱臣贼子大势已去,还不快快放了城中百姓束手就擒!” 花师叔高声呵斥,红色的衣角从黑色的铠甲下露出一二,如一束被盔甲包裹的红色火焰。 此话一出,几个叛军统领当真在城墙上露了头来,薛林策眼神敏锐,发现其中不仅有叛军,还有先前在战场上跳大神祈雨的男子。 “我看该束手就擒的是你们!”那奇装异服的男子大喝一声回应,“我是红阳道的大祭司,方才我们已经作法完毕,城门有上古众神保佑护法,你们休想伤我们分毫!识相的就赶紧投降!” 常玉虎听了这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下就惹恼了那号称大祭司的男子,他双眼一瞪,脖子上戴着的羽毛饰品也跟着炸毛,像极了发怒的公鸡。 “你胆敢嘲弄神明!”大祭司将手上镶嵌着各式金属的权杖耍得虎虎生风,“简直活得不耐烦了!等会儿你就知道是什么后果了!” 常玉虎不卖他的账,冷笑一声,骑马上前,怼在城门口和他互骂起来。 “呵,你一口一个神明,你的神明长什么模样?怎么不见得他出来露面?让我看看长了几个脑袋几张脸!” 大祭司气得浑身发抖,捏紧了权杖,身上的羽毛全部竖了起来,像是打架的禽鸟。 “大胆!竟敢对神明这般不敬!你们如今速速投降,我还能替你们请求神明网开一面饶你们不死,难道上次攻城你么还未见过神明的本事吗!竟还敢在此叫嚣!” 此话一出,他周围的将士忽然像是摁下开关一般齐刷刷嘲讽大笑起来。 常玉虎哪管这个,他也大笑两声,声调粗犷豪迈,将对方的气势完全碾压,“笑煞我也!老子长这么大从来只听过神仙保佑百姓,护世人周全,你这是祭拜的什么古神?让他来护你这乱臣贼子的城池,即使是神,也是个邪神,你们罔顾律法,残害百姓,就是神仙老子也杀给你们看!” 常玉虎是在市井勾栏中长大,没少观摩街头地痞泼妇等吵架,骂人的话他一学一个准,知道怎么把对方惹急眼了,这番话一下来登时把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大祭司气个半死。 他立在高墙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活像一只笨重的大鸟,半天没有开口反驳,随后,他竟拿起权杖扭头离开了。 这会儿是打仗前双方相互试探的环节,还不是正式交战的时候,叛贼气势已然输了一大截。 入夜,摄政王命众人在城外山林中暂时驻扎,众统领们聚在营帐中商议今日城墙上的争论一事。 “这帮孙子残杀百姓,不能就这么算了!” 常玉虎还在气头上,激动处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桌上的盆碟叮铃哐啷地响动。 “如今还不清楚城内情况,还不能贸然动手。” 薛林策劝阻。 “在不快些,怕是这帮孙子要将城中百姓屠戮殆尽了!”另一将士也激动起来,“我们得尽快攻城!” 这一番话说得其余人心中也是慷慨激昂,登时营帐中一片赞同的回应,个个迫不及待要攻城。 “且慢,”关键时候还是唐洛瑜出声阻止,“攻城是必然会的,但是我们还需得将城中情况探听一二。” “叛军州府戒备森严,固若金汤,我们即使想探听也探不出个底来。” 第499章 夜探城池 将士们纷纷发起牢骚来。 “诸位不必慌张,”柴进开口将众人阻拦,“我轻功尚佳,以往在岳东时也时常做些潜伏探听的事务,此次还是由我前去罢。”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便如聚光灯般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因柴进是个江洋大盗,昼伏夜出,向来是一身夜行衣出动,朝廷中人即使听过他的名号也并不认得他本人,便又齐齐犹豫起来。 “此话当真?”摄政王眉心一抽,追问一句,“你可想清楚,这叛军州府不比岳东,你若是进去,便是九死一生。” “无妨,”柴进毫无惧色,“我有一沈姓师兄,他的轻功在江湖中排名数一数二,若是他与我一同前往,我们相互接应,定能将城内讯息带出来一二。” 事情迫在眉睫,摄政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只能向他行了一抱拳礼表示敬意,“那本王便在此多谢先生相助。” 柴进简单回应,随后便打算立刻给沈怀中书信一封,让他尽快过来。 好在他人也在南方,并且落脚的小镇就在州府不远处,听说抵抗叛军的战事已经到了关键时候,便连夜赶来了。 今夜的他也换上了一身干练的夜行衣,只是那支水墨折扇还别在腰间,从树梢上落下来时轻盈得像是一片黑色鸦羽。 见二人汇合,柯苒心中也踏实了些。 师兄弟两人简单地交流了一番情况,沈怀中少见的态度温和没有开口闭口都是风凉话,甚至还贴心地安慰了几句焦虑的柯苒。 一切交代清楚,两人便打算趁着夜色连夜进城。 “二位万事小心,”摄政王等人站在营帐外向柴沈两人行了抱拳礼,“只消探听城中百姓情况即可,切忌引起叛军警觉。” 俩人一口答应,随后便踏着草尖飞走,两道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一片苍茫的月色中。 二人很轻易便躲过了城墙上巡逻士兵的视线潜入城中,皎白的月色将整个城池都照耀成毫无血色的苍白,夜色稀薄,城内没有半点人的声音,只有冷风呼啸而过的动静,整座城池,竟像是死了一般令人窒息。 “不对劲,”柴进向沈怀中递了个眼色,“这城中不对劲。” 沈怀中也罕见地紧张起来,他捏着手中的折扇,“难不成这帮叛贼将百姓都捉了起来?” 柴进太阳穴跳了跳,“有可能。” 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忐忑的目光,随后相互吩咐:“再找找。” 二人不敢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统领会将昔日的同胞关在监牢之中?难不成每一个百姓都有可能成为那城墙上风干的人头吗?这和视人命为草芥的牲口有什么不同?简直是活脱脱的阎王! 柴沈二人心弦紧绷,常年在夜中游刃有余地飞翔行走,这会儿倒是紧张焦虑起来。 夜晚中的亭台楼阁没有半点生气,像是被人抛弃百年,空气潮湿,透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城中半点烟火气息也无,连星星点点的烛火都没有,简直是一座死城。 两人从城东找到城西,从城北找到城南,打开一扇扇老旧的窗户,推开一道道吱嘎作响的门,忙碌了大半夜,竟硬是没有找到半个人影,无人的城池早就成了蟑螂、老鼠和蛇蚁的天堂。 一炷香的工夫后俩人在城中汇合,见到对方青黑凝重的表情那一刻就知道对方的搜寻结果也同自己一样。 月亮将要升到头顶,二人不能多做停留,只能快些施展轻功出城回到营帐。 众人得知城中无人的情况齐齐一惊。 摄政王眉头抽了抽,“当真如此?你们可搜寻干净了?” “时间紧迫,只搜寻了九层,”柴进擦着额头的汗珠,“但是所搜寻的房中都空无一人,且桌椅板凳已经积灰,说明不少屋主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他们可是都早已出城逃离了?” “不可能,”唐洛瑜立即否认了这个答案,“我们一路走来从未见过从叛军州府北上的百姓,且乱贼这次是突袭,百姓根本来不及逃走。” 此话一出,大伙的心便像是浸入了黑水,登时一沉。 “如此一来,”薛林策长眉紧皱,“百姓莫不是都被关起来了?” 柯苒手上一抖,脑中滚出一个极为恐怖的想法,“莫不是……被杀了罢?城中监牢再多也不可能关下所有百姓。” 大伙的视线纷纷落到他身上,个个表情古怪,眼中统一透出些惊恐来。 还是唐洛瑜冷静,她短暂地思索一会儿,又摇摇头,“不对劲,若是都杀了,不可能屋中和街道半点血光都没有,再者,这城中百姓众多,若是要杀,定要挖出个万人坑来,但是方才柴进和沈怀中两人并未发现这埋葬尸首的地方,不可能全被杀。” 一阵冷风从营帐的缝隙中吹进来,仿佛一条条小蛇,从众人的领口袖口“咻咻”地钻进去,激起众人一层鸡皮疙瘩。 大伙想不出个所以然,摄政王捏紧了拳头,开口时掷地有声,“无论如何,还是须得尽快攻城,方能有一线救下百姓的希望。” “可这城池固若金汤,也不是说攻下就攻下的。” 另一将士愁眉苦脸地提问。 “军中不是还有火药吗?”柴进一拍大腿,“何不用火药炸破城门?” “不可,”薛林策马上否决这个提议,“这次更上次不同,上次是将火药投掷出城外,攻打的都是叛军,可这次是向城中投掷,其中还有许多无辜百姓,若是动用火药,如何保证百姓安全?” 气氛陡然僵硬下来,众人想不出法子,齐刷刷陷入沉默,营帐中仿佛升起一股阴云,将大伙的头顶压得死死的。 柯苒撑着下巴,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既然不能用火药,那我们便下毒吧?” 众人一惊,纷纷抬眸看他。 “这城中的水源可是流动的,”摄政王狐疑地瞧着柯苒,“本王知晓柯神医医术高明,可下毒一事,你当真有把握吗?” 柯苒和唐洛瑜对了个眼神,二人相视一笑。 第500章 乘机下毒 他俩可太有把握了。 之前在岳东对付山匪时,二人连夜将曼陀罗磨碎了下在土匪们的水源中,趁他们昏睡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王爷放心,”柯苒学着柴进的模样做了个抱拳礼,“先前在岳东府对付土匪时逼不得已,我们也用过这一招。” 摄政王一怔,有些意外,和在场将士们对视一眼。 “王爷,就交给柯神医去办罢,”有人提议,“只有这个法子最快当,最稳妥,也只有柯神医最懂药理。” “这法子听起来倒是稳妥,实则不妙,”摄政王脸上肌肉抽动两下,胡子都颤动一分,“若是当真将毒药下在水源中,这城中百姓怎办?他们若是也服下了毒药届时怕是不方便转移。” 柯苒倒也不含糊,眉头拧了拧,少见地严肃起来,“王爷不必担心,这叛军州府内的水源和外界并不相通,只要在水源中下迷药便好,不危及性命。” 他拍了拍随身携带的包袱,其中鼓鼓囊囊,捏着却很是柔软,众人好奇,视线便纷纷落在包袱上。 “这是何物?” 摄政王眉心抽了抽。 柯苒面上的严肃快速褪去,取而代之的轻松坦荡,他当着大伙的面将包袱皮解开,只见其中堆积着许多枯萎的草木,许是路途艰辛遥远,那枯萎成褐色的草木早已被蹂躏成了粉末状,透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这是曼陀罗的干花,”柯苒又将其好生包好,面露得意,“上次剿匪时没有用完,我觉得日后定有大用,便将其晒干了好生保存,此花药性猛烈,引种进中原后毒性更强,若是下在流动的水源中便有让人昏睡发汗,四肢无力的效用。” 摄政王眼中一亮,开口时带了点催促的意味,“眼下情况刻不容缓,可否今夜便下药?” 柯苒垂眸瞧了瞧手中的分量,随后用力点头,“没问题,最多只消两个时辰,便可将曼陀罗全部碾碎成粉末,毒药一下,不出一盏茶工夫便会发作,届时再让柴进和沈怀中二人打开城门,我军便可以兵不血刃,鬼使神差地进入城池。” “不消两个时辰,”薛林策出言,“我现在就分拣出一支兵力专门熬煮,越快越好。” 营帐中的众将士相互对视一眼,眼神越发坚定,随后便各自领了吩咐大汗淋漓地投入计划中。 这次帮助碾磨药剂的人数众多,比上次多了三倍人手,柯苒带的曼陀罗花很快便被碾碎成粉末提取出了汁液。 因这次对抗的是成千上万训练有素的士兵,与上次一个山头的匪徒不同,以防万一,柯苒还在其中添了更多的麻沸散,两者药性相加,极为生猛剧烈。 趁着夜色,一支擅长潜伏的长矛小队小心地将浅绿色的药液倒进了附近的水源中,随后又瞧瞧回到营帐中。 夜色撩人,雾气横生,空气中飘着一层乳白色的薄纱水汽,皎洁的月色从繁茂的枝叶缝隙中漏下来,在地面上透出一片星星点点的光,周围万籁俱寂,远远近近都没有人声,只听得军中将士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无意的金属相撞声。 掐着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沈怀中和柴进率先出发,城中果然更加寂静,竟和坟场无异。 二人冒险打开了城门,仿佛掰开了一只蛰伏在黑夜中的巨大野兽的嘴巴,这般巨大的动静也没有引起城中叛贼丝毫注意,看来当真是中毒已深。 “门开了!”摄政王大喜,压低了嗓子,冲身后浩浩荡荡的将士做了个手势,“进城!” 黑夜中便立刻响起了马蹄踏地的动静,金属相撞的声响也陡然扩大许多倍。 大开的城门半点光亮也未透出来,其中黑洞洞,像是一条通往地狱的不归路,摄政王哪管这些神神鬼鬼,身先士卒地带兵进入。 偌大的城池没有半点动静,像是沉沉昏睡过去一般,成千上万穿着铠甲拿着兵刃的士兵乌泱泱地进来,城内叛贼也丝毫反应没有。 薛林策骑马走在摄政王身后,在大街上走了一段后便瞧见满地倒得横七竖八的士兵,他们手上还捏着长矛,身上还穿着盔甲,有的靠着墙壁有的倒得四仰八叉,“呼哧呼哧”地打着呼噜,完全不知危险已经悄然降临。 好在众人的注意力都搁在那被关押的百姓身上,为防止节外生枝,并没有乘机歼灭叛贼,反而小心地放慢了脚步穿过大街。 走到一处空旷地后,摄政王将兵力分成两队,一队去控制那还昏睡的叛军,一队去寻找关押百姓的地方。 很快,兵力便井然有序地朝两个相反的方向走开,不多一会,身后负责捉住叛贼的士兵便毫无顾忌地亮起了火把,沉睡在黑暗中的城池方才有了点人类的光亮。 薛林策和唐洛瑜等人都分到了带兵寻找百姓的任务,众人只一个劲地往那有监牢的县衙中冲。 果不其然,在漆黑的城池中,这县衙竟还亮着灯,一看便知定有叛军统领在此相聚。 踩着地面昏黄的光线进去,柯苒立刻嗅到一股奇异的味道,“奇怪,这叛军正忙着打仗,怎么还有心思大吃大喝?” 唐洛瑜心头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和这个相比,我更好奇他们是如何做到用县衙大牢将城中所有百姓关押起来的,口粮又是从何处搬运而来。” 无人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大伙只能继续往里走。 很快,众人便进了院子,派人将马匹看好后,众统领劈开监牢的大门,鱼贯而入,这大牢中回荡着一股粪便、腐臭、汗液交杂的恶臭气息,地面不知为何湿漉漉一片,逼仄狭隘,只有狱卒所在的小小一方房间有点光亮。 耳边听得一阵呼噜声,想来是百姓也喝了那下了迷药的水,此时无一例外正在昏睡。 大伙忍着恶心走近狱卒所在的房间,柯苒走在侧前方,忽然举着火把停下了脚步。 “怎的了?” 柴进疑惑发问,侧脸时惊讶地发现他竟一脸严肃。 第501章 监牢食物 柯苒捏着火把,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脸上竟然滚下一排晶莹的汗水来。 他这幅模样把本就紧张的其他人也给吓了个够呛,唐洛瑜上前一步,“怎的了?可是有诈?” “这味道古怪,”柯苒吸了吸鼻子,提醒众人,“不像是普通的肉味。” 闻言,大伙这才注意到狱卒的房中支着一口大锅,烈火烧得劈啪作响,锅中正冒着猛烈的白烟,沸水扑腾个不停,像是在炖煮什么东西,方才众人在外闻到的怪异香味想必就是从这口大锅中冒出来的。 大伙怔愣一下,捂了口鼻,继续上前,眼下情况危机,他们不可能因为一口可疑的大锅便停止脚步。 进了房间,薛林策很快在狱卒身上搜到大牢钥匙,赶紧分散给部下,大伙纷纷行动起来,开始手脚并用地打开各扇牢房的门。 唐洛瑜举着火把帮着众人照亮,她离那口大锅太近,耳边全是那“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她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发猛烈,像是根厚重的木槌,不断地击打她的心脏,让胸腔都跟着发颤。 怪异之下,她便小心地靠近了那口大锅,紧紧捂住口鼻,想窥探其中到底是何物,她总觉得,叛军不从城外运送粮食的秘密就在这沸腾的大锅中。 拨开层层白色的水汽,她终于看清了在滚水中翻腾的东西。 果然像柯苒揣测的那样。 其中根本不是什么普通肉类! 纵使见过许多残忍恐怖的画面,唐洛瑜也着实被这番石破天惊的场景吓了一跳。 她尖叫一声,吓得往后趔趄好几步,跌到薛林策怀中时才堪堪站稳。 “怎的了?” 薛林策扶住自家娘子的后背,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再看唐洛瑜面无血色双唇发抖的模样便又添了一分焦急。 唐洛瑜颤抖着抬起指尖,又颤颤巍巍地指向那还冒着水汽的大锅,“这肉实在太怪异了……” 薛林策太阳穴抽动两下,脸上表情一滞,心中也是猛地一惊,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赶紧将自家娘子紧紧搂在怀中,转过身去将那口大锅遮住,像是安慰小孩那样拍着她的脊背。 “好了没事了,不必去瞧。” 唐洛瑜的身子微微发颤,脑袋靠在薛林策的怀中,很快便恢复淡定。 这时,一负责开门的将士又急急地跑过来,“大人,关押的百姓都送走了,咱也押送了那狱卒快些离开吧。” 薛林策抬眸,见他也是脸色苍白,一脸汗水,心中一动,抬眼将监牢中扫视一遍,见大牢中还躺着许多人。 “这不是还有许多百姓吗?怎么算都送走?” 那将士喉结上下滚动一轮,面露难色,好一会儿才长叹一声道:“大人您仔细瞧瞧,那些百姓们已经彻底无救了.......” “难怪这帮畜生不必从城外运送粮食,也能仅仅用县衙大牢就将城中百姓全部关押起来,敢情是将百姓当做牲口般不顾其死活,这和豺狼虎豹有何分别!” “大人息怒,”那将士赶紧劝阻,“这罪魁祸首已然被捉住,届时交给大人亲自处理便好,如今事情已经办妥,还请大人快些离开。” 薛林策收敛了情绪,又担心唐洛瑜在此害怕,便思索片刻后点头同意,又带着众人从原路返回,一路骑马回到营帐中和摄政王汇合。 忙碌了一夜,两队人马汇合时已经是天光大亮,东方渐渐变成红色,叛贼统领清醒后发觉自己的人马不知何时竟全部被捉住,登时恼羞成怒,百姓们苏醒后知道自己被救,也立刻欢天喜地,冲着摄政王和薛林策不断跪拜。 叛军还想反抗,摄政王也不惯着他们,直接下令全部抹杀,至于那提出生啖人肉的大祭司,则当着百姓的面施以凌迟。 叛军被清扫出城,百姓们终于得以回归正常的生活,只是那原本热闹繁华的城池已经少了一大半人,即使同一时间将百姓们带回城池,大街小巷仍旧无法填满,四周皆是空空荡荡,只有风声入耳,呼啸而过。 摆平了州府的叛军,因此次算是兵不血刃,没有什么伤亡,众将士便没有过多停歇,大军继续南下,一直往叛军的大本营进攻而去。 连续行径了三天三夜,摄政王统领的众人总算抵达大本营附近。 令人惊奇的是,这里风和日丽,艳阳高照,和先前经过的州府一个天一个地。 城门上挂满颜色造型各不相同的灯笼,城中频频传来百姓欢声笑语的动静和各类乐器声响,似乎城内正忙着庆祝佳节,半点阴暗气息也无,全然不像被叛军压迫的城池。 众统领觉得奇怪,柴进和沈怀中心领神会,自告奋勇前去探查,摄政王也应允点头。 很快,二人便悄悄潜入城池之中,只见大街上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巷口街道皆挂满灯笼,姑娘们一身彩衣,青年们眉开眼笑,小孩儿则提着鞭炮在人群中窜来窜去。 这哪是什么被侵占的城池,分明是一派国泰民安其乐融融的场景! 沈怀中百思不得其解,将手上的折扇撑开又合上,“奇怪,这城池不是被叛军侵占了吗?百姓怎么会这般载歌载舞。” 柴进剑眉紧皱,抬头时瞧见天空中竟飘着一只巨大的热气球,上面垂挂着两幅十几丈长的对联,竟是歌颂叛军的诗词,而那热气球上的标志,确实是红阳道无疑。 “多半是这邪教又用道中教义迷惑百姓,借机收了一波信徒,”柴进轻叹一声,“你瞧,这些百姓手上的灯笼也全是红阳道的标识。” 第502章 城中高手 沈怀中心中一惊,抬眼看去,果然见来来往往的百姓手中都提着红阳道标识的灯笼。 他太阳穴跳了跳,眼前这些满脸笑容的老人小孩好似都戴上了一张微笑面具,竟透着一阵钻入心口的诡异之气。 “这邪魔外道果然可恶,”沈怀中将折扇“啪”地一声收起,“不怕这邪教施暴,就怕这邪教迷惑百姓,用百姓来当肉盾,届时可如何是好?” 柴进没有应答,只静静地听着,随后无奈地长叹一声。 二人没有在城中逗留许久,很快就顺着那热气球的方向找到了叛军的大本营。 这里是城中一处修建得精致繁华的大宅,其中所住的都是叛军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未走近,二人便嗅到庭院中一股清新的茶叶香气。 “外面在打仗,这帮叛军竟还有闲心在此品茗喝茶。”沈怀中小声斥骂一句。 “当心,”柴进猫腰藏在屋脊之后,“这叛军统领鲜少出门,其中倒是有许多武林高手来来回回地巡逻。” 两人身影一黑一白,皆躲在绿影中,一动不动时便和隐身了无异。 二人爬到了树梢,轻松便可以将院落中的场景收入眼底。 只见那庭院中回廊复杂,布局错落有致,四面都是抄手游廊,方便各个院落相互通信,其中来回巡逻的头领一个身穿宽袖长袍,有些驼背,一个虎背熊腰,肩膀宽阔。 “你瞧那个,”柴进踢了踢沈怀中,指向那个有些驼背的,“那人阔袍大袖,不见双手,暗器发而不觉,觉已毙命,应该是个暗器行家。” 沈怀中下意识将折扇在手上耍了两下,“此人危险,若是日后交手,把他留给我。” 柴进不答话,算是默认,又将整个庭院扫视一眼,“这边巡逻的不只这两个,他们的部下也个个都是武林高手,仅仅依靠你我的力量,还不足以对抗。” 沈怀中也张望一眼,捏着折扇的手下意识收紧,“这帮叛军是将整个江湖中的武林高手都叫来了吗?” 两人将情况摸得差不多后又原路返回,没有露出半点马脚。 刚抵达营帐,二人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便将城中异常状况全部禀告给摄政王,王爷闻言也迅速将众将军聚集在一处连夜商议此事。 大伙听说城中百姓欢欣鼓舞,登时也意识到问题大了。 “这邪教果然厉害,”柯苒面色凝重地开口,“竟能同时迷惑这样多的百姓,届时若是交战,百姓向着这帮叛军怎办?” 摄政王双手握成拳状,“只要百姓平安无事便有转机,难不成要当真成前些日子州府所见的惨状吗?” 其余人不言语了,纷纷闭了嘴。 “百姓如今信任那邪教,邪教一时半会不会拿他们怎样,”沈怀中将手中折扇单手撑开,慢悠悠地摇晃两下,模样依旧悠闲,“当务之急是将那叛军中的武林高手都收拾了,日后和叛军作战方能有获胜机会。” “这法子可行,”摄政王颔首,倒是不像往日那样急迫了,“不过这些人既然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高手,想必寻常将士不能拿他们怎样,若是贸然动手,又必定会打草惊蛇。” 这话一出口,大伙又齐刷刷闭了嘴,营帐中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半晌,还是柴进开口打破沉默,“江湖中的事还需得江湖人士来解决,我这就修书一封寄给师父,看他是否愿意联络些武林高手助我们一臂之力。” 薛林策等人可还记得喻承泽的脾气,几人相互对视一眼,交换一个有些胆战心惊的眼神。 摄政王不管那许多,闻言顿时涌上些激动的情绪,“那便有劳先生了。” 柴进没有多言,说到做到,要了文房四宝后就转身回了营帐准备给喻承泽写信,众人这次短暂的会议也迅速结束。 与此同时的京城中也开始传染开一片惶恐情绪,尤其当邪教做法求雨的事情传回朝中后更是满朝哗然,慌乱的气氛又添一层。 大概是察觉到京城中的异样,天空中连日阴雨,冷风呼呼地刮着,叫人脸蛋生疼。 这日柳相刚下朝回来,还未进屋,便瞧见柳子邵慌里慌张地跑过来。 他佝偻着身子,拢着双手,仿佛肩上扛着无形的千斤重担似地,往日总通红的脸此时涨成青黑的紫红色,额头一排大汉,像是在憋气。 “爷爷!” 瞧见柳相回来,他顿时如蒙大赦,青黑的脸也恢复了点血色,赶紧加快脚步迎上去,随后便像是跟屁虫似地追在柳相身后。 “爷爷,南方的事情您听说没有?那红阳道人竟然在叛军中抛头露面,还在战场上求雨,咱不是还有个亲戚也是红阳道的吗?若是他暴露了,皇上定不会放过我们啊!” 他追在柳相身后叽叽歪歪,方才在朝堂上口舌争论了半晌的柳相此时正是口干舌燥心中烦闷的时候,见到自己孙子这样毫无气魄的模样登时来了气,转过身去,大手一挥,“啪”的一声便是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打在柳子邵脸上,将他后边的话都截胡在口中。 柳子邵被打蒙了,捂着逐渐鼓起来的脸,难以置信地瞧着柳相,双眼鼓得像是青蛙,“爷爷,你打我作甚?” “住口!”柳相一见他这幅贼眉鼠眼胆小怕事的模样就来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柳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废物!” 柳子邵仍旧不解,“爷爷……” “出去!” 柳相怒喝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满是沧桑的面颊上也布满了汗珠,柳子邵百思不得其解,却也只能捂着脸灰溜溜逃走。 他跑得太急,跨过门槛时差点又绊一跤,柳相看着越发来气,此时正好有人递上茶盏,他刚接过来便迁怒到杯盏上,拂袖一挥,茶盏便“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应声而裂,无数碎瓷片飞溅开来,地上也迅速摊开一片水渍。 “废物!都是废物!” 若不是年事已高,柳相恐怕早就气得捶胸顿足。 第503章 东西都在密道中 先前那递过来茶盏的人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碎瓷片小心收起,弓着身子,态度格外恭顺,“老爷息怒。” “息怒?”柳相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去这些,“如何息怒?这帮废物!” “老爷,”对方态度依旧平静,声音稳稳当当,和一般慌里慌张的下人全然不同,“乱臣贼子,死不足惜,老爷何必自苦呢?” 这话听得柳相眉心一抽,他脸上表情顿时空白一下,花白的眉头挤了挤,先前浓烈的情绪都像是忽然被抽空一般,忽然安静下来。 只见先前那递茶的人只是个年纪尚轻的小厮,身上也是普通的粗布衣衫,五官平庸,神色坦然,一双狭目如波澜不兴的湖面,半点冲突也无。 柳相瞧着他,半晌脸上才恢复点生动的神色,嘴唇抽动两下,质问:“你刚才说什么?” 对方态度依旧谦和有礼,只又拱了拱手道:“小的方才说乱臣贼子死不足惜,老爷身为一朝丞相,纵使忧国忧民也不该这般自苦。” 柳相听出点意思,方才剧烈起伏的胸口也慢慢平静下来,“继续。” “老爷,”对方又深深行了一礼,“叛军大势已去,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老爷应当快些壮士断腕,方能保存火种,撇清关系。” 柳相眉心又抽动两下,质问道:“什么撇清关系?你的意思莫不是本相同叛军私下来往?” 那小厮心领神会,知道这些大官儿最不喜欢别人捅破窗户纸,又听出柳相认可自己的话,便又赶紧笑着改口,“没关系,没关系,丞相大人两袖清风,为人正派,方才只是担忧南方百姓,忧国忧民,一时激动而已。” 柳相闻言,适才冷笑一声平静不少。 丞相府中闹得差点鸡飞狗跳,尚书令府上却是少有的一片清闲。 景杉前脚调查清楚了秃山玉矿的事,后脚又收到薛林策等人在南方大战告捷的消息,他本最开始还担忧薛家旧部不肯听他号令,这会儿知道打了胜仗才终于放下心来。 心中开阔,他便前往郡主的院落打算将今日的好消息告知她。 虽说母亲已经失了神智,听不懂他的话,但身边有个亲人能分享他的喜悦总归是踏实的。 郡主今日倒是没有趴在花丛中寻找蛐蛐儿了,她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一面悠闲地晒太阳,一面将壶中的热茶在几个青玉茶杯中来回地倒。 茶盏是青色细瓷,茶水是清亮的浅绿色,倒进杯子中时便发出些奏乐般的清脆响动,甚是悦耳。 她便这样反复倾倒,一不留神,将热水洒了出来,水渍在石桌上摊开一片,流到了衣袖上,她大惊,赶紧站起身来,身边的丫头也慌了,正要上前来帮忙擦拭,却见景杉正不急不缓地走过来。 “母亲当心,”他熟练地从怀中取出手绢,小心地替郡主将衣袖上的水渍擦拭干净,“这水太烫,以后还是莫要乱动了,烫伤了手又该涂药喝药了。” 郡主听到“喝药”两字,立刻将两只手都拼命摇晃起来,像小孩儿一样大声拒绝,“不要喝药……不要喝药……” 景杉轻轻摇头,劝了好一会儿,又从袖子中取出街头上买的一个兔儿爷给她才勉强劝住。 郡主不认得兔儿爷,只觉得那小小的泥人儿甚是精致,便立刻眉开眼笑,开始笑嘻嘻地把玩起来。 景杉瞧着母亲欣喜的模样,心中也踏实许多,开口时带了些语重心长的意味,“娘,你可还记得林策吗?他近日做了镇北大将军,先前南下助摄政王平反,多次大战告捷,我军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相信不久他便可以回来领功了。” 郡主把玩着手上的兔儿爷,听到“林策”二字后瞪圆了眼睛,眼周一片细纹皱了起来,好奇地问:“林策是谁?” 景杉叹了口气,明知母亲不记得,却依旧耐心解释:“是姨丈的儿子,我的表弟,您的亲人啊,他大有当年姨丈骁勇善战的风范,若是不做文官,定也是个出色的武将。” 他说得开心,郡主却双手捏着那兔儿爷,脸上更加疑惑,“姨丈又是谁?姓甚名谁?” 景杉怔愣一下,仍旧耐心道:“姨丈名唤薛弼。” 此话一出,郡主忽然定在原处,竟像是摁下暂停键一般,双眼陡然瞪大,眼中竟难得地出现了一片清明。 “怎的了?” 景杉被母亲的反应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病发,谁知下一刻,郡主忽然丢开兔儿爷,一把攥住了景杉的袖子,双眸中布上一层焦急惊慌的颜色。 “杉儿!快!都在密道里!东西都在密道里!” 她手劲极大,将景杉的袖子拉出一片褶皱,像是使出浑身力气在说话,奈何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景杉听得一头雾水。 “娘,是什么东西?什么密道?你说清楚些?这密道在何处?” 话还没问完,郡主眼中那道清炯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像是跃出黑水湖的红鲤鱼,转瞬即逝,再也寻不见。 “我的小泥人儿呢?”郡主又失了心智,站起身来东找西找。 景杉不甘心,又紧接着多问了几句,奈何母亲仍旧只执着于找方才丢开的兔儿爷,完全听进去景杉的话。 来来回回几次,景杉终于长叹一声彻底放弃。 他嘱咐侍女们好生照顾母亲,随后便踏着沉重的步子出了门,唤来几个暗卫去早已荒废的幽南侯府邸查看,试图从其中找到母亲口中的密道。 暗卫前去查了足足三天,连地上铺的石砖都一块块掀起来看,就差将整个府邸翻一圈了,硬是没找到密道的半点蛛丝马迹。 景杉犹豫起来,母亲常年迷糊,莫不是那密道也是她一时糊涂说出口的? 手上没有一点线索,又无法确定母亲所言非虚,再调查下去又会耽误府上别的事务,无奈,他只得暂时将此事搁置下来,打算有眉目了再写信告知薛林策一行人。 第504章 江湖帮手 另一边,此时已经大军压境数十日,城池内依旧是一片祥和温馨的气氛,毫不慌张,城外驻守的众人可一天比一天焦急,却又顾忌那城中众多武林高手,摄政王也不敢轻举妄动让手下大将前去叫阵。 就在众将士急得团团转时,柴沈二人终于收到了师父的回信,信中喻承泽说已经将武林各派高手聚集在一起,足足有上百来号人,这会儿已经率领众高手上路,众人轻功都极为了得,估摸不到两日便可抵达营造驻扎地。 摄政王闻言大悦,计划等众高手抵达后便立刻开始攻城,营中众将士皆对喻师父等人的到来翘首以盼。 果然在第三日傍晚,天色擦黑时,众人便瞧见西北方向扬起一片尘埃,那片尘埃慢慢靠拢,消散后才发现正是喻承泽带着数百名高手骑马快速过来。 众人大喜,正欲上前迎接,却还未走近,便听得众高手正一面过来一面斗嘴。 “咱什么时候攻城?我师弟还在里头呢!” 马蹄声刚停下,喻承泽身边一长得虎背熊腰的男子就按捺不住地大着嗓门问话,态度恶劣,气质汹汹,仿佛他才是此处将帅一般。 摄政王向来尊卑分明,奈何这时还要仰仗他人攻城,因此只是脸上肌肉抽动两下,并未摆出不悦表情,只耐心道:“各位稍安勿躁,这会儿我们尚未清楚城中状况,且又有无数百姓被困城内,若是贸然动手怕是会伤及无辜。” “那就是一时半会不能动手了?”那男子掸掸衣裳上的灰尘,脸马上拉了下来,“既然不能动手,为何这般着急将我们召过来?若是我师弟有个三长两短怎办?他可是我们门派未来宗主!” 大概是此人态度太过恶劣,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另一青衣长剑的女子有些看不下去,便开口冷嘲道:“谁家门派没几个人在城中?你急什么?若是百姓遭了殃,你门派也保不住!” “你倒是不急,”那壮汉双眼一瞪,更加不悦,“你宗门只有几个武功低微的弟子在其中,救不救都是一样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青衣姑娘也生气了,手指将剑柄捏得咔咔作响,“人命关天,你便只想着宗门宗主吗?” 二人斗起嘴来,其余高手本是拉架,奈何众人出自各家不同门派,也早就对对方不满,拉着拉着竟也吵了起来,最后竟纷纷拔刀举剑相向,就差当场打斗起来。 众将士怎么也劝不住,登时一个头两个大,摄政王气恼,本想以势压人,却被身边的薛林策三言两语劝住。 唐洛瑜见这帮男人拙嘴笨舌,一时有些急了,三步两步站上一旁的小土坡,从上至下地瞧着众人,高声道:“诸位冷静!” 她声音稳稳当当,掷地有声,呼啸而过的大风也未侵扰分毫,正在争吵的众高手一怔,纷纷安静下来,抬头瞧她。 她身着鸦青色衣衫,衣裳上没有半点刺绣暗纹,腰间束一墨色腰带,发丝一丝不苟地绾成男子样式,只由一根红色发带固定,身姿挺拔,若迎风而立的青竹,面容坚定从容,仿佛一汪波澜不兴的湖面。 “诸位,”她将在场之人的表情都扫视一眼,神色越发坚定,“莫要为了无端的事情争论不休,各家皆有子弟陷落在城中,满地苍云白狗,百姓被邪教迷了心智,家国大义跟前,各家门派本应齐心协力救国救难于水深火热之中,何苦刀剑相向?” 这番话说得正举刀相向的众高手脸色一红,他们看看高处的唐洛瑜,又看看争得面红耳赤的同僚,最后只得不甘心地收刀入鞘,空中腾起的尘埃慢慢散去,剑拔弩张的气氛这才稍微缓和下来。 怕众人找机会继续争论不休,摄政王便差人将他们暂时安置下来,随后便将众将士聚集在一处商议攻城一事。 吹开桌子上的沙尘,摄政王将地图摊开,众将士的脑袋凑在一块。 “如今众高手已到,怕是可以立即攻城了罢?” 一性子急躁的将士出言催促,抬首将众人的表情都扫视一眼。 大伙都沉着眉眼,半晌后只有薛林策开口,“武林中人不像朝廷将士,他们皆来自四方门派,有的门派常年不合,人是来了,可心中对打胜仗并不热切。” “所以才需快些攻城,”唐洛瑜接过话茬,“多数门派只是为了城中沦陷的同门而来,只需让他们叫阵城中的同门,我们便可以乘机潜入城池,将红阳道的领头人带出来,解蛊之后问出些线索来。” 柴进颔首,“这法子可行。” 沈怀中却将折扇摁在地图上,面色严肃,“这办法听起来简单,可此次战事焦灼,这红阳道领头人定不止一个,他们个个武功高强,即使捉住,若是找着机会通风报信怎办?” 此话一出,营中众人又陷入一片死寂。 沉默半晌,柯苒忽然一拍脑袋,惊喜道:“既然怕领头的武功高强借机逃跑,那咱找一个武功不高的不就好了?” 众人疑惑地抬眼看他,只有柴进反应过来,他眉心抽了抽,轻声吐出两个字,“叶屏?” 沈怀中听了这名字两只眼睛也是一亮,冲众人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如此一来,计划便算作安排妥当。 由武林各大高手前去叫阵,将城池内的江湖中人骗出来,柴沈二人再声东击西,乘机潜入叛军大本营,将叶屏带回营帐中,让柯苒解蛊,待他清醒后再询问线索。 计划很快开始执行,最开始那俩吵得最为厉害的青衣女子和那黑衣壮汉最先去城门叫阵,感情牌无效后便纷纷上马比试,很快便打得难舍难分,极为焦灼。 柴沈二人躲在暗处,见叛军一方的注意力已经被尽数吸引过去便绕开护城河,趁着守卫不注意,轻松进入了城池,一路脚步不停,很快便抵达大本营。 红阳道众人歇脚的地方和叛军居住的地方划分得极为整齐,庭院中极为规整。 第505章 擒拿叶屏 两人进了庭院,没费多大工夫就找到了叶屏的住宅。 柴进拿手指蘸了唾沫将窗户纸捅破,果然正好瞧见叶屏正在其中收拾东西,细细一瞧,他手上端着好几个盒子,那未盖上的盒子中,正是一张张摊开的人皮面具。 “谁?!” 正在二人观察之际,叶屏忽然发现了异样,他大喝一声,随后丢了手上的东西扭身便往外跑。 柴进眼疾手快,抬腿一脚就将窗户踢破,“啪”的一声,木质的窗户瞬间碎成千万块,木屑翻飞,叶屏回首定睛一看,很快认出了他,登时大惊失色。 “柴进!你想作甚!” “捉你这头脑混沌的人回去复命!” 柴进大喝一声,足尖一点就向他飞来,叶屏脸色一白,撞开房门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沈怀中心中一紧,“不能让他出去呼救!” 说罢,他手腕一翻,单手将折扇撑开,那扇骨上便“咻”地一声轻响,一支银针刺破空气飞了出去,正好扎在叶屏肩头,准确无误地没入他的穴位之中,他大张着准备喊叫的嘴也像是忽然被摁下了静音键一般没了声响。 他脚步一顿,试着用体内真气将银针逼出去,奈何此时柴进追了上来,他不得不放弃,反手将手上的暗器对准柴进,摁动了机关。 沈怀中瞧出异样,大喝一声,“当心!” 话音未落,只见无数毒镖如裹挟着寒风的暴雨铺天盖地而来,柴进距离极近,此时已然躲闪不及。 他毫不慌乱,脑中灵光一闪,抬手扯下一旁晾晒的纱幔,捏住一端,随后抡圆了如盾牌那样快速甩动起来,霎时间,那薄如蝉翼的纱幔借着他的力道像是变成了钢铁,竟将那无数飞来的毒镖全部弹射出去。 沈怀中单手撑开折扇,将乱飞的毒镖一一挡开。 趁此机会,叶屏又拔腿往院门跑,他武功不行,上房顶时还需要助跑借力,隔着屋檐老远就开始加快速度。 柴进早就看出了他的意图,抬手用纱幔将毒镖兜住,随后对着叶屏逃离的方向用力一抖,那毒镖便又像是长了眼睛似地直往叶屏后背而去。 叶屏只听得后背一阵“咻咻”的响动,回首一看,瞬间吓得面色苍白,赶紧停下脚步东躲西藏,他方寸大乱,此时也顾不得上屋顶了,只抱着脑袋吓得满地乱窜。 好不容易躲过了飞镖,他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两条腿直发抖,额头一排大汗,却又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试图往外逃跑。 沈怀中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过来,见他还要跑,也不想陪他玩了,直接从袖口中飞出一道金蚕丝。 那金蚕丝借着他飞出去的力道像是有了生命,灵活地窜到叶屏身后,将他打颤的双脚给牢牢束缚住。 金蚕丝锋利无比难以挣脱,叶屏足下立即被卸了力,登时“啪”一声栽倒在地,两只脚踝都被割出血痕来,沈怀中加快速度上去,趁他未反应过来时又将他的双臂反剪,也用金蚕丝捆住。 柴进上前来,将他的穴道一一封住,他登时动弹不得,被翻过来时只能瞪着两只青蛙一样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瞧着二人,口中发出些不成音节的“咿咿呀呀”的动静。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随后柴进便将叶屏像只死狗一样扛在肩上,二人又趁着城池内重兵被外面的人吸引注意时将叶屏擒拿回军营。 听闻叶屏被捉住,摄政王拖延片刻后便带着叫阵的人退下,众人浩浩荡荡地回到营帐之中。 只见叶屏全身都被金蚕丝裹着绑在椅子上,当真像极了吐丝的蚕。 沈怀中见众人都回来,便将折扇在叶屏肩头猛地一点,只听“咻”一声,方才嵌入他穴位中的那根银针便飞了出来,没入一旁的柱子中。 “咳咳”叶屏咳嗽两声,被解除噤声后苍白的脸登时涨成一片猪肝色,脑门上也渗出一排汗,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 “好啊,柴进,沈怀中,”他抬起头来指名道姓地骂,“你们竟敢单枪匹马地进入城池,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又如何?”沈怀中将折扇单手撑开,轻飘飘地摇了两下,脸上无波无澜,“不管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你不也被我们带出来了,既然技不如人,还不如省省力气,将你知道的线索全招出来。” “呸!”叶屏闻言冲地面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做什么春秋大梦!你这背弃教义的叛徒!走狗!没想到还有为朝廷卖命的一天,你不是世上盛传的淡泊潇洒吗?不还是给朝廷诏安了?废物!” 沈怀中由着他骂完,又慢悠悠接话,“我有没有被朝廷诏安难说,你倒是在给反贼卖命,不愧为红阳道中人,个个都唯恐天下不乱。” 这话触动了叶屏的逆鳞,他立刻勃然大怒,在椅子上麻花似地扭动起来,徒劳地大喊:“你住口!” 沈怀中哪里肯依,伸手一拉金蚕丝,叶屏身上立即被勒住许多血痕,他不消反驳半句话,对方就立刻乖乖闭嘴。 此时正好营中众将士回来,摄政王瞧了叶屏一眼,将他上下扫视一番,有些疑惑地看向一旁的柯苒,“他当真中蛊了吗?怎的瞧不出异样?印堂并未发黑,脸色也没有异样。” 柯苒一面将自己的包袱打开,亮出驱蛊工具,一面耐心解释:“王爷,这中蛊并非中毒,蛊虫寄生在人体中,扰乱心智,迷惑头脑,可人外表上依旧看着健康,这便是中蛊之后难以察觉的原因,即使混在人群中,也难以发现异样。” 摄政王眉心抽了抽,将叶屏和柯苒来回打量一眼,随后才作了个手势,“那便请柯先生解蛊吧。” 柯苒颔首,随后将一包工具在众人面前摊开,一排排长短不一的刀具闪着明晃晃的光,银针根根细长,叫人心中胆寒,众将士们不禁想象出许多血呼啦擦的画面,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往角落退了两步。 第506章 成功驱蛊 柯苒回首瞧见叶屏被金蚕丝束缚中,心中放心了些,便将银针一一取出来,随后慢慢走到他跟前,柴进和沈怀中怕此人忽然跃起,便一左一右将其摁住。 叶屏看清楚了柯苒的脸,忽然尖笑一声,“呵呵,你便是丹枫谷何淞的徒弟柯苒吗?别以为顶着丹枫谷的名头我便惧怕你们,你以为这蛊虫取出来我便会由你们摆布吗?” 沈怀中听得厌烦,手腕一翻,手上折扇稍一用力,拍打在他脖子上的某处穴位后他便再也不能张口,只能徒劳地发出些“唔唔”的动静。 柯苒的注意力都在他头颅上的穴位上,对他的咒骂爱答不理,洗净了双手后戴上了自己特制的手套,将银针在点燃的烈酒中过了一遍,随后抬手摁上他的头颅,摸清了天池,天阴几道穴位。 柴进不解,“为何从头颅下针?可否会危机其性命?” “此人擅长易容,易容者的天池和天阴穴极为重要,须得用银针将其封住,”柯苒一面说一面将银针慢慢推入,双眸一眨不眨,“他体内有极为猛烈的蚕蛊,这蛊虫毒辣,能吸附在人的脊髓上,吸取人的骨血而活,又蚕食人的心智,想必这便是叶屏愿意为红阳道买卖的原因。” 一旁的众将士从未接触过这等怪异的东西,登时眉心一抽,有些后怕地相互对视一眼,纷纷感慨这红阳道当真是邪教。 柯苒将手边的银针在叶屏脑袋上插了满头,随后又取出一只小小的尖头锤子,在锉刀上磨了两下,又用烈酒淋洗一通。 众人又是一惊,“难不成先生要用这锤子凿开他的骨肉吗?” 柯苒也不含糊,直言道:“正是,这蚕蛊藏在叶屏头骨之上,须得用利斧劈开头颅,诸位莫怕,前朝华佗先前也提议用此方法治疗曹操头疾,想必是有效的。” 这次连沈怀中都惊了,他太阳穴跳了跳,“可华佗并未施行便已然被砍头,这法子当真有效么?” “信我,最多只是手滑让他痴呆,除非他愿意告知我们这蚕蛊究竟在头颅还是在何处。” 柯苒将手上的锤子斧头相互磨了一下,发出些尖利的金属摩擦声,叫人耳朵刺痛,此时的他脸上竟还带着笑意,不像是个郎中,倒像是个杀猪的。 叶屏再也无法淡定了,吓得在椅子上乱扭乱动,脑门上渗出一排冷汗,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淌,将胸前衣衫都濡湿成一片深色,嘴里“呜呜”作响,像是水被烧开。 沈怀中察觉他有话要说,便又用折扇在他脖子上一点解开他的穴道,叶屏来不及说其他,登时大吼一声,“在肩膀上!蛊虫在肩膀上!” “原来如此,”柯苒见他中了自己的套,戏谑地笑了一声,“我就说怎么方才没有在头颅上发现异样呢。” 叶屏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瞧着柯苒,正要再骂,却又被沈怀中点了穴道。 柴进和柯苒对了个眼神,心领神会地上前将叶屏肩头上的衣裳撕开,柯苒上前在穴道上捏了捏,察觉出那蚕蛊在肩骨上,便用白布捂了口鼻,取了小刀过来,二话不说将皮肉划开。 一道泛着黑色的红色血水登时从伤口处流淌下来,叶屏疼得冷哼一声,柯苒眼都不眨,又取了金属夹子过来将皮肉撑开。 众将士虽在战场上见惯了厮杀和鲜血,可也是第一回见到和二十一世纪相近的外科手术,登时纷纷皱了眉眼,抿着嘴角,紧张而焦灼地等待传说中的蚕蛊现身。 柯苒一手持着镊子,一手撑开夹子,将伤口越撑越大,直到众人可以看见那白森森的骨头和纵横交错的血管。 大伙齐齐吞了一口唾沫,随后,柯苒忽然惊喜地低呼一声,“就在这里!” 众人顺着他的指挥看过去,只见那白森森的骨头上当真匍匐着一只大拇指粗细的虫子,那虫子通体白色,身上染着猩红的血迹,正随着经脉的跳动一下一下地抽动,而它蛰伏的那块骨头已然开始发黑! 见了空气,那蚕蛊马上察觉异样,竟伸出两颗毒牙,就要往骨头上钻去!叶屏立刻痛苦地尖叫起来。 柯苒早已有了许多驱蛊经验,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捏着夹子的手像是扑向老鼠的猫,“咻”地一声出动,立刻将那蛊虫拦腰夹住,那虫子挣扎起来,发出一阵“吱嘎吱嘎”的怪异动静。 他手上用了些力气,总算是将那粗壮的蛊虫从骨血上脱离下来,将其夹出皮肉。 “快些点火!将它烧了!” 柯苒大喊。 薛林策和唐洛瑜早已在一旁等候,听到吩咐便赶紧将手中的烈酒坛子点燃,火星一丢进酒水,坛口便立即“腾”地一声冒出蓝色的火焰来。 柯苒抓着那蛊虫,连带着夹子都丢进坛子中,薛林策眼疾手快将坛口封住,那虫子竟在其中横冲直撞,撞得坛壁发出些“砰砰”作响的动静。 一旁的众将士大惊,那拇指大小的虫竟可以发出这样猛烈的动静,便纷纷拔出刀刃投入警戒状态。 火焰在其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很快,那虫子撞出的巨大动静便慢慢消退下去,最后总算归于平静。 又等了一会儿,等那虫子完全不动弹后,其中一将士想上前去将坛口打开瞧瞧情况,却被柯苒厉声喝止住。 “住手!”他伸手将他拦住,“这蚕蛊可不是那么容易灭掉的,这烈酒也只是将其烤干而已,若是遇到新鲜骨血依旧可以马上复原。” 摄政王的太阳穴跳了两下,“那该如何是好?” “莫要打开坛子,将其封死,”柯苒脱下手套,又端出一坛烈酒来净手,“只要蛊虫在酒坛中便一直是休眠状态,只要将其深埋在地底,便可以防止起复活。” 摄政王闻言方才松了一口气,抬手点了两个办事靠谱的将士,命其将酒坛抬出去深埋。 待那装着蛊虫的酒坛被抬走,众人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叶屏身上。 第507章 誓死不从 此时的他歪着脑袋,下巴抵在胸口,方才涨得通红的脸这会儿终于恢复了常态,满是血丝的眼睛也清明许多,只是有些无精打采,像是被霜打的茄子。 摄政王仍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便拉住一旁的柯苒,“他现在当真清醒了?可愿意将城池内的线索告知我们?” 柯苒两条眉毛往中心挤了挤,“若他是因为蛊虫为红阳道卖命便会告知我们,若不是,就难说了。” 这话又说得摄政王忐忑起来,他没那么多时间等他慢慢恢复力气,手搭在刀柄上,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他跟前,踢了踢叶屏的腿,粗声粗气地发问:“你可清醒了?城池内究竟是何状况?这帮叛贼究竟打算怎办?” 叶屏的脖子像是煮软的面条,歪成一个怪异的角度,半晌没有言语,口中还滴出两道涎液来。 摄政王有些不耐烦,正要再问,却见他晃晃悠悠地抬起脑袋,早已清明的眼中竟缓缓涌上一层不屑和嘲讽。 “我……”他沙哑着嗓子开口,“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薛唐夫妻二人一怔,相互对视一眼,交换一个狐疑的目光,随后看向柯苒,同时低声问:“他体内是否还有别的蛊虫没取出来?” 柯苒也是一脸严肃,他长眉紧皱,坚定地摇摇头,“没有,只有一条蚕蛊。” 二人又是一惊,难不成他是自愿的? 正在思索之时,叶屏忽然毫无预兆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我早就告诉过你们,别以为蛊虫取出来我就会听你们摆布!这蛊虫本就是我自己下的!哈哈哈……” 他笑声极为凄厉尖细,像是恶鬼啼哭,听得在场众人都心生厌烦。 “住口!”摄政王脾气急躁,抬手就将刀刃抽出来,一道银光闪过,那刀口已经搭在叶屏肩头。 “身为叛贼邪教竟还敢如此嚣张,你若是拒不招供,本王便将你凌迟处死!” 摄政王双眼圆瞪,满是威严,像极了那神庙中表情凶恶的神只。 叶屏笑声一顿,歪着脑袋看了看自己肩头的刀刃,随后竟又大声笑了起来,乱动乱扭时将椅子也挤得“咔咔”作响,那紧绷的金蚕丝勒进他的皮肉,割出千万条伤口来,他硬是半点不在意。 “来啊!”他发髻散乱,笑声透着癫狂,“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们休想撬开我的嘴!” 摄政王眉心一动,眼中怒火横生,“好,既然你一心求死,本王便成全你!” 说罢,他反手收刀入鞘,抬起下巴点了两个将士,“你们,把他拖出营帐外凌迟处死,将其头颅斩下送给叛军统领,杀鸡儆猴!” 两个将士闻言便干净果决地抽出腰间匕首,步步紧逼,正要上前架起叶屏时,忽然又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叱。 “我看谁敢动!” 众人一惊,纷纷往声源处看去,只见一红衣女子正脚步急促地进来。 她身着水红色衣衫,身上挂满琳琅装饰,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头上也垂挂着许多流苏玉器,细眉狭目,表情倨傲,手上持一镶嵌着宝石的佩剑,动作极为轻盈,也是喻承泽找来助阵的武林高手一员。 她气势十足,众将士竟当真停留在原地不敢动弹。 她一进门便将所有人扫视一眼,随后冷声斥责道:“有我鹤顶红在,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师弟!” 来人竟是叶屏师姐。 柴进和柯苒对了个眼,叶屏师姐擅长使剑,手上一把碧水剑在江湖中赫赫有名,论剑术无人出其右,号称江湖剑圣,又因其出招毒辣,爱穿红衣,又得鹤顶红的外号。 她剑术精湛,即使摄政王也有所耳闻,他眉心一抽,“你便是剑圣鹤顶红?” “正是!”她厉声回应,“识相的就快些将我师弟放了!不然你们这一屋子的人加起来都休想伤我分毫!” 说罢,她抬手捏住剑柄,做出随时拔剑的动作,将士们也齐齐一惊,将她团团围住。 江湖人士就是这点毛病,总是将仗义看得比律法人命还重要,虽是快意恩仇,两国交战之时却又显得格格不入。 摄政王身为朝廷重臣,哪有让别人牵着鼻子走的道理? 他也握紧了剑柄,怒斥:“本王管你什么剑圣刀圣,若与朝廷对抗,统统都按照律法处置!本王念你修炼武功艰辛,又助本王平反有功,愿意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当真要护着这叛贼?” 鹤顶红冷哼一声,“我也管你什么朝廷王爷,今天谁伤我师弟,我便杀谁!” “好,”摄政王抽出刀刃,“那你便也一起随他凌迟处死,将她擒住!” 一声令下,众将士便纷纷举刀冲上来,营中其余人一惊,薛林策下意识将唐洛瑜拉到身后,柴进也快速走到柯苒身前挡住。 鹤顶红双眸一眯,眼中陡然凌厉起来,就在双方即将兵刃相见之时,忽然外面又传来喻承泽的声音。 “诸位且慢!” 他飞身进来,几招就将围攻过来的将士们赶退,又将鹤顶红的剑收回剑鞘,抬腿站在屋子中央,将众人拦住。 柴进一愣,下意识喊了一声,“师父!” 喻承泽向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随后转身冲还在气头上的摄政王行了一抱拳礼,“红姑娘和叶屏自幼一起长大,情分深重,如今见他有难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江湖上有江湖人的处世规矩,还请王爷海涵。” 摄政王手上还拿着刀,仍旧不服,“你们江湖人自然是向着江湖人,今天有鹤顶红为叛军叶屏说情,明日便有什么鹤顶绿鹤顶蓝为叛军中的其他师兄弟说情,难不成到时候都要放了吗?那朝廷的律法何在?公平何在?” “王爷息怒,”喻承泽态度谦和,“这朝廷和武林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朝廷向武林求助,在下也快速集结了一帮好友替朝廷卖命,保家卫国,王爷当真要按照朝廷律法办事的话那我们也只能按照江湖规矩办事。” 第508章 内部纷争 摄政王眉心一抽,“喻承泽,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若是本王不随你意,不放了鹤顶红和叶屏,你便要带着他们临阵脱逃吗?” 喻承泽声音依旧稳稳当当,甚至抽空捋了把胡子,“众高手都是看在老朽的面子上前来助阵,若是王爷执意要杀红姑娘和叶屏,那便是扫了老朽面子,老朽若是没了威信,想必其他人也不会听我号令,届时谁走谁留就难说了。” “你!”摄政王捏紧剑柄,“你敢威胁本王?” “岂敢,”喻承泽半步未退,声音稳稳当当,“老朽只不过是一江湖中人,岂敢威胁当朝摄政王,王爷严重了。” “你!” 摄政王捏紧了剑柄,正欲发怒,薛林策赶紧上前阻拦。 他横在两拨人之间,向双方都赔了不是才勉强熄灭众人怒火。 “喻师父,”他向着众江湖人士深深行了一礼,“行军打仗,向来忌讳对敌人宽容,还请诸位海涵。” 鹤顶红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将手上的珐琅锁链捏得咔嚓作响,若响尾蛇抖动尾巴,发出些将要进攻的危险讯号。 “呵,”她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们为何而来?武林和朝廷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大伙看在喻师父的面子上聚在一块,一来是保家卫国,二来是将同门带回宗派,你们若是强迫我们对同门动手,那就恕我们不奉陪了!” 说到最后,她嗓门陡然高了几个分贝,摄政王果然又动了怒气,正要开骂,却被唐洛瑜拦住。 “诸位放心,”薛林策长眉一拧,面色格外严肃,“既然诸位愿意千里迢迢前来助阵,我身为镇北将军也定不会亏待你们,既然喻师父说江湖人按江湖的规矩办事,朝廷按朝廷的规矩办事,那这反贼中的武林人士便交予你们处置,我们概不插手。” 鹤顶红眉心一紧,不知为何对方话锋转得这么快,又恨恨地瞥了一眼气得怒发冲冠的摄政王,又冷笑一声,“你这镇北将军说的话算不算数我不知道,不过这反贼中的江湖人士我们管定了!你还是同你家主子商量清楚了再对我们承诺吧,莫要到时候又反悔,弄得大伙面子上都难看。” 说罢,她收了长剑扭身便出了门,众将士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便只得站在原地,眼睁睁瞧着她走远。 待喻承泽也出去后,摄政王再也压制不住情绪,“啪”地一掌拍在桌上,怒道:“薛林策!这平反的元帅一位本王怕是该让与你了罢!” 见他生气,众将士纷纷收了刀刃,脑袋一低,齐齐退到角落中去,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薛林策不急不恼地上前行了一礼,“王爷息怒,属下也是为了军中和睦,此时正是危急存亡之秋的时候,若是军中闹内讧,怕是轻易让敌方捉住把柄。” “那你便自作主张地让这些江湖人士插手军中事务?他们个个办事都随心所欲,你将反贼中的武林中人和乱臣贼子分开,岂不是给这些江湖人士分了免死金牌?你倒是敢于拍板!” “王爷,”薛林策声音稳稳当当,脸上并无半分慌乱神色,“城中许多武林高手都是受了邪教迷惑,理应由同门带走,再者,喻师父带来的众高手也是出生入死,他们又不稀罕金银珠宝,只消将管束同门的权利交予他们,便是最佳的赏赐。” 摄政王眉心勾勒出一道苦闷的深沟,闻言脸上肌肉抽搐两下,虽未开口,剧烈起伏的胸口却慢慢缓和下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脸上肌肉紧绷,青黑一片,像是能滴墨,“难不成为了这几个武林中人还须得单独开设特权吗?朝廷颜面何在?皇上颜面何在?” 唐洛瑜心思细腻,一眼便看出他想法动摇了些,便接过话茬继续道:“王爷,此时正是危机之时,一切当以军中和睦为上,若是王爷拿不定主意,何不问问皇上呢?” 摄政王眉心抽了抽,捏紧了椅子扶手,心中虽然已经认可薛唐夫妻二人,嘴上却依旧软硬不吃,“呵,说得轻巧,这会儿谁抽得开身将奏折交给皇上?” 唐洛瑜心中一动,向柴进使了个眼色,后者便上前一步行了抱拳礼,“王爷,属下腿脚还算麻利,轻功也算上乘,南北来去一趟不消三日,若是王爷要启禀皇上,属下愿替您送奏折。” 摄政王一愣,抬头时只见屋中众将士皆是一脸期待地瞧着自己,脸上的黑云暂且缓和半分,沉默半晌后才长叹一口气,“取文房四宝来。” 将士们得了吩咐,便赶紧一窝蜂地出门,随后又齐齐将纸墨笔砚带了进来。 很快,摄政王便亲笔写了奏折,封好后交给了柴进。 柯苒替柴进挑选了最快的一匹马,他将奏折揣在怀中,带了简单的水和干粮后就策马离开。 他走后军中众人皆翘首期盼,第三日正午,柴进的身影便出现在热辣的阳光之中,未进军中,他便大声念出了皇帝的口谕。 小皇帝同意薛林策的法子,赦反贼中的众江湖人士无罪,但喻师父带来的众高手须得在大战前将同门说服。 此令一下,军中众高手便齐齐开始救援行动,招式五花八门,或是口头劝说让其悬崖勒马,或是直接动用武力趁夜入城将同门绑回来,或是师父出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一夜之间,反贼中的众武林高手就齐齐反水纷纷加入摄政王的阵营。 邪教头目后知后觉,气得当场在城中烧杀抢掠,这一举动让被迷了心智的百姓们醒悟过来,平民们也自发开始抵抗叛军。 城外,摄政王率领着众将士高高立于土坡之上,听着城池中越发嘈杂的动静,众人下意识捏紧了兵刃。 “这帮叛贼已然方寸大乱,正是强攻的好时机。” 摄政王捏着缰绳,一声令下,随后便抽出刀刃,一夹马肚子,身先士卒冲在前方,众将士也纷纷拔刀跟上。 第509章 大战告捷 叛军和邪教没了众江湖人士的协助几乎就是一帮乌合之众,见了漫山遍野围攻而上的人马登时更加慌乱。 那身穿奇装异服活像只彩色的大鸟的邪教头头还捏着那根挂满金属片的权杖在城墙上大呼小叫,对着周围试图临阵脱逃的士兵痛斥。 他这般“英勇”,跑到半路的士兵们又不得不原路返回,继续抄起地上乱七八糟的兵刃守在墙头,却也是个个面如死灰,甚至有不少都尿了裤子。 “我们有神明保佑!难不成怕了他们吗?!” 那声称自己是大祭司的男子在城墙上挥舞着权杖大呼小叫,随后竟又不知从何处取了一只早已化作白骨的牛头,郑重其事地戴在头上,想必是又要进行祈雨仪式。 叛军见状以为有救,便又鼓足了士气,将手上的兵器捏得越发地紧,个个一脸病态的期待。 已经冲到城墙下的众人见方才还自乱阵脚的叛军这会儿竟又起了声势顿觉奇怪,一抬头,瞧见那戴着牛头,挥舞着权杖的大祭司在跳舞方才明白发生了何事。 “这人是何妖物?”鹤顶红策马走在最前方,勒止了马匹,仰着头很是费解,“难不成这便是那城中的邪教?这下怎办?” 随着那不人不鬼的大祭司的舞蹈,城池内又响起极富节奏的鼓点声。 军中许多将士上次见过那诡异的下雨场景,一时竟又有些退缩,这可把摄政王气得不轻,正欲发怒,薛林策却从容开口,“区区邪教竟妄图阻拦我军平反。” 说罢,他抬手取下马背上的弓箭,弯弓搭箭,将弦拉满,三角箭头对准了那不断扭动的大祭司。 “咻”的一声,黑色的箭矢如一道闪电飞了出去,那跳得正起劲的大祭司哪有工夫防备,只听得一声凄惨嚎叫,那箭矢便如同猛虎的利爪,“刺啦”一声刺透了他的胸膛。 刹那间,他那五颜六色的衣衫被鲜血浸染得通红,血流如注,胸口喷出一股血雾,头上的牛头骨也掉了下来,一路呼啸着落下城墙,掉在众将士眼前。 大祭司捂着胸口,一张嘴便喷出几道血注,随后双眼一闭,像是一条死狗一般掉下城墙,身子刚好被地上的牛角贯穿,地面扬起一阵尘土,描开一片红色。 “大祭司!” 城墙上的叛军们大惊失色,顿时又方寸大乱,鬼哭狼嚎地大喊大叫,“不可能!大祭司有神明护体,是不死之身!” “狗屁的不死之身!”摄政王抽刀向着叛军大喊,“分明是个招摇撞骗的邪教头目,众将士听令!歼灭叛军,护我山河!” 方才还惧怕大祭司的将士们见他被薛林策一箭射死,终于明白对方非神非鬼,立刻像是喝了一杯甘露般斗志昂扬,齐齐举刀响应摄政王,随后便团结一致,抬了攻城木来强攻城门。 城墙上的叛军早已群龙无首,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见状哪还有胆量守城,纷纷丢了弓箭长矛,齐刷刷地冲下城头临阵脱逃。 奈何他们个个慌不择路手忙脚乱,还未跑到城南,城墙就被猛然撞开,摄政王率领的精兵小队冲在前方,不出半盏茶工夫就将叛军逃离的所有路径堵死。 一番围追堵截下,叛军逃无可逃,死伤大半,摄政王率领着一队精兵将其全部歼灭,薛林策则带着另一队人马将准备趁乱逃跑的邪教头目拿下。 大战告捷,这番战斗可谓是顺风顺水,死伤极少。 战后,唐洛瑜和柯苒安抚平民,薛林策带兵将战场清扫干净,众江湖人士往常都是相互看不顺眼,战后关系倒是缓和不少,往上数个几十年也没有聚得这般整齐的时候,便干脆也加入了将士们的庆功宴。 因邪教本想利用百姓做肉盾,借机迷惑了他们,还未来得及动手,因此城中并无什么损失,鸡鸭鱼肉等一应俱全,准备庆功宴无需花费许多力气。 宴席上,摄政王坐在高座,褪去了穿在身上好几个月的笨重盔甲,他终于得以换上便服,一身玄色衣衫,承托得气质更加凛冽冷厉,几杯酒下肚后,他脸上有了些红晕,架子倒也放下了,变得随和许多,举杯大笑。 薛唐夫妻二人坐在一处,两人的手在宽大的袖子下紧紧握在一起,之前战乱,二人难得有独处的机会,日日提心吊胆,忧心忡忡,这会儿终于有了依偎在对方身边的机会,便下意识将彼此的手捏紧。 薛林策的手指和掌心覆盖着一层薄茧,有些粗糙,唐洛瑜往日葱根般细腻的手指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二人脸上皆有些醉酒的红晕,时常瞧着对方露出满足而踏实的微笑。 柴进和柯苒也坐在一块,刀尖上行走了这许久,柯苒又是疲惫又是害怕,肚子时常一整日都水米未进,紧张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他倒是还有些不适应了,一边吃肉喝酒一边打着瞌睡还一边嚼着食物一边对着柴进喋喋不休。 宴会结束后已经是月上枝头时分,走出热闹得有些熏人的宴席,迎着裹挟着丝丝寒意的夜风,薛唐夫妻二人顿觉被酒精浸润得迷糊的脑子又清晰许多。 两人不约而同地避开众人走到偏僻的庭院中,皎白的月光洒满了地面,仿佛一汪清水,树影枝叶投射到地面,随着风轻轻抖动摇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冽的兰花幽香,甚是好闻。 “总算是结束了,”唐洛瑜有些孩子气地握着薛林策的手像荡秋千一样来回摇动,“奔波了这许久,腿都快折了,肩膀腰身也酸得厉害,怕是骨头都错位了。” 薛林策一身江南烟雨般的雾霭蓝色,身姿挺拔,如瀑的长发半披半扎,只由一白色发带固定,风一吹,便像是月上走下来的仙子一般。 他捏着自家娘子的手,用拇指磨挲她手上的旧伤,“哪里骨头错位?为夫帮娘子掰回来。” 他故意坏心思地去捏唐洛瑜的肩膀,后者下意识一缩,像条小鱼似地逃到一边去。 第510章 奉命回京 “别闹,”她缩着脖子躲在阴影中,“怪疼的。” “娘子往日冰雪聪明,这会儿怎么还糊涂上了,”薛林策故意捉弄她,“这皮肉若是不好好按捏,将来骨头便真的错位了。” 唐洛瑜看出他是在玩笑,冲他做了个鬼脸,“我现在倒是好好儿的,被你一掰,那便是真的错位了。” 说罢,她便扭身往屋中跑去。 她一身藕荷色的衣衫,裙摆飞扬,身后的披帛是极为浅淡的粉色,在溶溶月色下奔跑时当真像极了一条粉色的小鱼。 薛林策哭笑不得,紧追了两步,夫妻二人在院落中又跑又跳地打闹起来,毫无半点先前疲惫不堪的样子。 次日天光大名,夫妻二人起得极早。 遭受过腥风血雨的城池这会儿已然归于平静,空气中飘着一层湿漉漉的白雾,像是乳白色的纱雾,清透而还未来得及带上温度的日光被这层薄纱给削弱大半,落到地面上时温温柔柔的,像是害羞带怯的姑娘家温顺的目光。 昨夜庆功宴,众将士们多数喝得酩酊大醉,这会儿还没起来。 柴柯两人算是那群江湖人士中醒得较早的,四人在院落中碰上,相互打了个招呼后便煮粥喝茶,像是在岳东府那样团团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就着小菜喝粥。 “事情是告一段落了,我也快要卸去镇北将军一职了。” 薛林策一面吃一面说话,手上托着青花瓷的碗,修长而布满薄茧的手让这碗看起来小巧得紧,甚是精致。 四人之间关系亲密,自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条条框框,柯苒更是突出一个放浪形骸,将一条腿都搭在凳子上,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模样半点礼数也没有。 “等休整完毕,就该回去了。” 唐洛瑜接过话茬。 “甚好,”柯苒极为激动,嘴里的两口粥还没咽下去就急忙开口讲话,“这南方平反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前些日子解蛊配药比我在丹枫谷配的十倍还多,若是遇到神志不清的,中蛊颇深的,还得一个个地喂药,若是发作的,还得让人捆起来,连续好几天没合过眼,差点累瘫在大街上。” 他一面说一面摆出极为痛苦的神情,还腾出夹菜的手拍了一下脸蛋,“你们瞧,这南方还有这许多蚊子蟑螂,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吃饭就好生吃饭,”柴进看不下去,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别把筷子当枪似地舞来舞去,咱很快就回岳东了。” 柯苒本不服气地想反驳,可一听到“岳东”两字又马上歇了脾气,连连颔首,“那便好,那便好,这地方我是待不下去了。” 其余三人哄笑一阵,这时,屋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一惊,纷纷警觉起来。 柴进搁下碗筷去开门,原来是一远道而来的信差,对方将京城来的信件交予他,旋即便又马不停蹄地离开。 他将信封翻过来瞧了一眼,一下便认出这是景杉的信。 “是表兄的,”薛林策也看见了,警觉的心踏实几分,“想必是听到了南方大战告捷的消息,特意慰问。” 说着,他便接过信件拆开,其余三人的脑袋也熟练地凑上去,将信件快速地浏览一遍。 景杉表达了一番关切之意,随后又要求几人先行回京,说是有要事相商。 柯苒一听要先去京城就有些不满,“我们这般疲惫,也不说想让我们回岳东好生休整一番,怎的这般急促?” 唐洛瑜接过信笺纸,又看了一遍后小心折叠起来,笑着打趣道:“怕是要封赏吧?这次林策是镇北将军,除了摄政王,便算是他军功显赫了。” 柯苒撇撇嘴,“若是赏赐还好,若是瞧着摄政王同景兄唇枪舌剑可就让人心生烦躁了。” 此话一出,现场气氛陡然趋于沉默,大伙皆无言地瞅着他,柯苒不觉有他,还在不断叽叽歪歪。 摄政王忙着回京复命,因此没有在南方多留,只待了不到五日便急匆匆地率领众将士前往京城。 听闻南方打了胜仗,京城中百姓自然也是夹道欢迎,众人还未见到城门便率先听见一众欢呼雀跃的声响,走近一瞧,只见城内城外皆是欢天喜地的模样,百姓欢欣鼓舞,喜气洋洋。 走过平民围绕的人山人海,众人终于看见了带着百官前来迎接的皇上。 小皇帝一身明黄色的衣衫,身姿挺拔,脸上的稚嫩褪去许多,添了分少年帝王的沉稳冷静,举手投足也散发着一股矜贵从容的帝王气场。 薛林策等人下了马,向皇帝行了礼,随即众战功最为显赫的将军们便又随着百官前往宫中赴宴。 唐洛瑜借机拉住人群中的景杉问了一嘴,原来当真只是一次接风洗尘和领功封赏的宴席。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景杉肩头被人有意无意地撞了一下,俩人同时抬头,只见摄政王正一脸不悦地瞧着景杉。 “景大人倒是辛苦,”摄政王开口便是阴阳怪气的腔调,“多日不见,大人精气神倒是充沛,就是不知近日有没有尽职尽责替皇上分忧。” 对上他审视又不满的眼神,景杉不急不恼,声音从从容容,只行了一拱手礼后道:“替皇上分忧乃是身为臣子的本分,所幸得王爷南下平反庇护,景杉才能安好辅佐皇上左右。” 见话里的软钉子被原封不动地弹了回来,摄政王眉心抽了抽,正要再揶揄两句,不巧皇帝唤他,他不得已服了软,不屑地“哼”了一声后拂袖离开。 京城土地富饶,瓜果丰茂,鸡鸭鱼肉更是不缺,因此庆功宴开得极为浩大,众将士连续行军七日,临行前吃的那点油水早就消磨干净了,这会儿更是敞开了肚皮大吃大喝。 席间摄政王三番五次敲打景杉,都被对方不动声色地接了下来,他心中不快,当即有些下脸,奈何皇帝在此,他不敢造次,只得闷闷地喝了好几坛子酒,直饮得面红耳赤方才作罢。 第511章 宴席风波 宫中的庆功宴结束,景杉将家中的几人邀请回府邸,又亲自操办了接风洗尘的晚宴。 府中上下挂了喜庆的红灯笼,丫鬟小厮们忙里忙外,郡主也终于舍得走出自己常年待着的院落,好奇地在门口张望。 “发生什么事了?”她扯住景杉的衣袖,一双眼虽是清明,却总透着一股懵懂之意,“杉儿,今日怎么这般热闹?” 许是想起许多年前薛家惨案,她抓着景杉袖子时格外用力,额头上沁出一排细细密密的汗珠。 “母亲莫怕,”景杉贴心地从怀中掏出手绢替她擦干净额头上的汗珠,“是林策打仗回来了,儿子正办宴席犒劳他呢,今晚有您爱吃的烤鸡和桂花糕。” 郡主怔愣一下,随后才犹犹豫豫地将他放开,随即又眉开眼笑道:“好,好,宴席好。” 她依旧完全不明白宴席的意思,只知道今天有她最爱的糕点。 景杉哭笑不得地摇摇头,随即让侍女们好生瞧着郡主,让她在院子里多走动一会儿。 天色很快擦黑,酒席也很快置办妥当,大厅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院落中火红的灯笼仿佛一颗颗浆果,瞧着便喜人,空气中满是醉人的酒香和各类肉食的香气,光是嗅着便让人口舌生津。 因这次宴会只有密友和亲人,景杉也不在意那血多虚礼,只置放了一只巨大的圆桌,郡主落座后其余人也不分先后地坐下,将巨大一个圆团团围起。 桌子中央搁置着一只烧沸的火锅,其中炖着老羊肉做汤底,几滴红油倒进去,便满是火辣辣的香气,手边便是温着的美酒,醉人心脾。 薛林策突发奇想,将瓜果洗净了切成块状置放在一个个小碗中,再整齐地堆叠在冰块上,那甜丝丝的瓜果便添了许多凉爽。 虽是家中聚会,景杉还是有模有样地举杯祝贺薛林策。 “林策这番算是战功显赫,有姨丈当年气吞山河的气势,”一向严肃冷厉的他脸上带着极为动人的笑意,“这杯酒,兄长敬你。” 薛林策正欲举杯回应,却被唐洛瑜伸手摁住。 她也举杯站起身来,脸上带着从容笑意,“林策打仗时受了些伤,如今初愈,不宜饮酒,我替他喝了。” 说罢,她果断地一仰头,美酒便被一饮而尽。 夫妻二人默契恩爱的模样惹得郡主直拍手,欢天喜地地喊,她虽时常忘记薛林策和唐洛瑜,如今却依旧打心眼里替二人高兴。 这番举动也让景杉顿觉欣慰,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 接着,他又起身敬了柴进和柯苒的酒,两人自然也没有推辞,聚会的气氛越发热闹,宴席间欢笑连连,空气中都是欢乐的气氛。 但这样和睦的氛围很快被岑举打破。 就在众人站起来齐齐举杯相碰时,岑举却捏着被子生了根似地坐在原地,眼中死死瞧着桌面,眉头紧缩,好似如临大敌。 众人一愣,景杉眉心抽了抽,尚未意识到不对,还开口耐心问道:“岑先生怎的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其余人凭借着往日对岑举的了解登时觉得有些不对,纷纷回头看他。 只见他先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会儿,随后便忽然丢弃了杯子,离开凳子,大步流星地走到空地处,随后一掀衣摆,干脆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众人大惊,柴柯二人同时撇撇嘴,交换一个无奈又嫌弃的眼神。 景杉拧了拧眉,依旧很是耐心,“岑先生到底怎的了?可是有事相求?” “景大人!”岑举二话不说往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岑举有罪!” 景杉不解,“你长途跋涉辅佐在林策左右,何罪之有?快快起身。” 薛林策太阳穴跳动两下,本以为他要坦白打仗时怂恿他去刺杀摄政王的石破天惊之语,哪想他又是一个响头,额头抵在地面,带着哭腔道:“大人,小人对不起侯爷!还请景大人和薛大人责罚!” 众人感觉不妙,相互对视一眼。 岑举顿了顿,又道:“这次南下平反,本是刺杀摄政王替薛家一百零三口人报仇的最佳时机,但是小人却让摄政王一路平安地回来了!小人放走了罪魁祸首,所以有罪,请大人责罚!” 他声泪俱下地说了一通,说完半晌没听见景杉发话,心中疑惑,他便悄悄抬起头,正好撞见景杉从上至下神色晦暗地瞧着他的目光。 他心中一紧,正要再说两句,却被景杉出言阻截。 “知晓了,起来吧。” 他冷漠地应了一声,将杯子搁在桌上,随后便无言地坐下,其余人也跟着坐下,无一人多言。 岑举心中打起鼓来,仍旧跪在地上,“大人……” “你说的事本官都知道,”景杉面上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往常冷肃严厉的表情,“现在正是顺利平反举国欢庆的时候,我暂且不罚你。” 岑举一怔。 “不过,”景杉话锋一转,面上多了丝凌厉之气,“本官今日说的‘罚’不是因摄政王平安无事回京,而是因你多次不听林策劝阻,多次怂恿,多次拖后腿,你想作之事,可有将百姓放在眼中?可有将军令放在眼中?” 岑举一对上他的目光就吓得一颤,开口时也结巴起来,“大……大人……” 景杉将杯子“砰”一声搁在桌上,眼中少有地晕染开一层少见的愠怒,“你在抵达南方时就多次试图坑害洛瑜,甚至将其迷晕丢在山野之中,林策多次饶你,你便多次得寸进尺,可有此事?” 岑举面色苍白,登时汗如雨下,再也讲不出完整的词汇,只一个劲地喊着“大人”。 柯苒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见状立刻幸灾乐祸起来,“活该,这厮就会煞风景和内讧,若是怂恿林策刺杀摄政王的事情传了出去,恐怕景兄也不能幸免了,咱哪还有坐在这安心吃喝的份儿。” 岑举闻言气得磨后槽牙,不知哪冒出来一股力气,瞪着柯苒道:“我又没同你讲话,你这般得意是为何?” 第512章 秘密宅邸 “哎呀,”柯苒嘴上哪能惯着谁,当即就不乐意了,“你还顶嘴,敢做不敢当还是怕了?” 说罢,他又看向景杉,怂恿道:“景兄,此人多次坑害洛瑜,还三番五次在战场上怂恿林策乘机对摄政王下手,罔顾律法,这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景杉眉头越拧越紧,正要开口,柯苒又叽叽喳喳地讲上了,“还有,薛兄已经斥责了他许多次,他就是不听,这些事可不能只说说而已。” 他吵得厉害,手舞足蹈地差点把身边的酒碗都掀翻,柴进看不下去,伸手提住他的后领子,将他摁在座位上,又伸手强硬地给他嘴里塞了个糕点方才让他闭嘴。 柯苒倒是不吵不闹了,只是空气马上安静下来,四周像是涌起了一片阴云,将方才还其乐融融的气氛全部打碎,把众人团团罩住。 薛唐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无言地垂下头颅,岑举还跪在地上,表情变化莫测,郡主依旧意识迷糊着,趁着景杉没工夫管,她便毫无礼数地一手捏了鸡腿,一手捏了糕点,齐齐往嘴里送。 沉默许久,景杉才又素手拿过酒壶,往岑举的杯中斟满。 “罢了,”他脸上严肃的神情褪下大半,僵硬的面部肌肉也柔和下来,“纵使你犯过许多错误,奈何你是姨丈的心腹,是姨丈为林策专门留下的人才,你陪同林策他们一路南下,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便是管,也轮不到我一人做主。” 他将斟满酒水的杯子推到岑举的方向,“起来罢,这会正是举国欢庆的时候,虽说赏罚分明,却也不该在这时候惩罚。” 说着,他偏了偏头看向薛林策,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薛林策眉心抽了抽,下意识回首看唐洛瑜,后者只轻微颔首,随后,他也冲景杉轻轻点头,当是不追究。 “从今以后,你须得一切听林策派遣,”景杉明白了薛林策的意思,开口时又多了些严厉,“若是再有下次,莫说是林策,就是本官也不会放过你。” 岑举脸上肌肉抽动两下,五官皱缩成一团,就是不起身,空气再次陷入窒息般的尴尬,只有郡主吃得正欢。 柯苒捏紧了手上的杯子,见状嘴快翘到天上去。 唐洛瑜心思细腻,搁下筷子起身,将景杉斟满酒水的杯子拿起来,大大方方地走到岑举身边,往他更前送了送。 “岑先生,事不过三,这杯酒喝下了,恩怨便一笔勾销,林策和兄长不怪你,我也不怪你。” 岑举抬首,只见唐洛瑜表情从容坚定,一双眼无波无澜,像极了平静的黑色湖水。 他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随后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接过酒杯,脸上满是愧疚,“属下……愧怍不敢当。” 唐洛瑜面无表情,眼中依旧沉稳如水,“岑先生莫要惶恐,这杯酒便是一个承诺,你既然要喝下,那便当履行诺言。” 岑举捏着那酒杯,只见其中清澈见底的酒水不断闪动着涟漪,他心中五味杂陈,最后一抬首,一仰脖,那美酒便如同一条细线,一路灌进口腔,滑入肚中,空留下一口辛辣。 这顿饭吃得不算圆满,宴席匆匆结束,柯苒心头还念着这事儿呢,一个劲地和柴进抱怨。 薛林策和唐洛瑜留下来陪了一会儿郡主,景杉想趁夫妻二人都在的工夫问问母亲密道的事情,奈何对方依旧一脸懵懂,什么有用的信息都回答不出。 正在三人无奈之时,景杉想到了在外等候的岑举。 既然他是幽南侯的心腹,理应知道这些事才对。 念及此,他便将岑举叫进院落中,当着众人的面询问此事。 “先生可知侯爷密道一事?” 经过刚才的“批评教育”,岑举对待几人的态度更加恭谦,他眼中一动,行了一礼,“确有其事。” 景杉和薛林策堆了个眼,“怕是不对吧?这密道我也差人去姨丈府邸查了,就差将整个府邸翻过来,也没有寻得半点密道蛛丝马迹,究竟藏在何处?” “回大人的话,”岑举又行一礼,脊背弓得极低,“这密道说是在侯爷府邸之中,却又并未在府邸之中。” 这话奇怪,三人一愣,相互对视一眼。 “此话怎讲?” 唐洛瑜按捺不住地发问。 “回夫人的话,”岑举对她的态度也格外恭顺,“这密道并未在真正的府邸之中,而是在一处秘密的宅邸上。” 薛林策眉心一抽,“竟还有这等奇事,那我们该如何找这秘密宅邸?” “大人莫急,”岑举面色宽慰,“这宅邸极为隐蔽,需要从府中假山的一处机关通过,再走过一处竹林后方能瞧见,多年无人打理,想必这会儿已经荒废许久了。” 唐洛瑜手上无意识地描绘着衣摆的花纹,柳眉微颦,“奇怪,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这般隐藏,不惜特地建造一处宅邸来隐藏。” 闻言岑举脸上露出一抹为难的笑,“岑某只知如何前去宅邸和如何找到密道,其中存放的东西倒是丝毫不知晓,想必侯爷是特地等薛大人来日去找的罢。” 三人垂眸陷入沉思之中,片刻后,几人又抬起头来,相互对视一眼后拿定了主意。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去寻找那秘密宅邸中的密道。” 岑举一怔,随即又马上同意,“好,若是当真有什么重要线索,夜晚出去寻找也可避开众多耳目。” 此言有理。 几人很快换上深色的衣衫,提了灯笼后就出了门,没有携带任何仆从。 大伙对前往薛府的路早就熟悉得很,即使摸黑也找得到,不出半柱香工夫,三人便进了大门。 与其说是门,倒不如说是扯烂的门框。 灯笼中的烛火温润明朗,驱散开黑暗后只瞧得见早已被烧得漆黑的院落和焦土,本该属于薛府的繁华和热闹早就葬身在大火之中,光鲜亮丽的宅邸只留下斑斑焦黑印记和凄惨荒凉的几根木棒,立在院落中,好似可以听见许多年前那一百零三口人死亡前的喘息呻吟。 第513章 寻找宅邸 虽然是半路穿越而来,薛林策这具躯体依旧可以感受到那灭顶的痛苦,悲戚穿过时光直达心房,一阵冷风吹来,他耳边好似当真有了薛家人挣扎嘶喊的幻听,当即身子猛地一颤,光线猛地一晃,差点将手上的灯笼落在地上。 “别怕,我在这里。” 唐洛瑜看出他的异常,提着灯笼上前,伸手握住他的手掌。 她的掌心温热,薛林策的手掌微凉,温度从手指尖传递开来,薛林策心尖一晃,垂眸时刚好和她的眼神撞上。 月亮躲在厚重的乌云后,半点光亮也不施舍,大火后的院落好似矗立在深夜中的怪兽,叫人不寒而栗,唐洛瑜却好似半点没受这诡异气氛的影响。 她双眼澄透清明,温润的烛火在她精致得如同白玉雕琢而成的面颊上铺开一层柔软的橘色,鸦羽般的长睫在眼睑处投下一层浅浅的灰,眼中无波无澜,像是一片沉静的黑水湖,看向薛林策时全是关切。 他眉心抽动一下,用力回握了她的手,胸口中涌起一片踏实的暖流,夫妻二人相顾无言,关切的话语都在流转的眼神之中。 “几位请随我来。” 岑举开口打破沉默,声音被夜风吹得零散,薛唐二人一抬头,才发现他已经提着灯笼走在前方。 景杉冲两人颔首,三人便并肩跟着岑举而去。 绕过一道道烧得漆黑的、没有完整形状的回廊,踏上布满尘土的石梯,绕过一堵堵仍旧散发着焦气的墙,岑举总算在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停下。 他举起灯笼往四周瞧了一眼,好似在确定什么,将手臂垂下后又长叹一声。 “这原本是薛家的后花园,往年未被烧毁的时候夫人爱栽种些奇花异草,”他声音发颤,竟带了些哭腔,“那时连土壤都是专门包了叶子蚯蚓在阴凉处搁置三月才铺设的,时过境迁,竟……” 他染了风霜的脸上垂下两行泪来,薛林策眉心抽动两下,心口也升起一股凄凉悲戚之意。 但是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他们这次是来寻找密道的,不是吊唁的。 “岑先生节哀,”他的声音稳稳当当,“快些带我们去寻那通往秘密宅邸的地道吧。” 岑举适才反应过来,赶紧用衣袖抹了一把泪,随后又举起灯笼往前走,铺设着青石板的路面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地上只有飞扬的黑色灰烬,稍微走快了,便涌入口鼻,极为呛人。 又走了一段,岑举终于在角落停下。 这里堆放着许多巨大的石块,早已被烧得乌漆嘛黑,像是巨人蹲坐在黑暗中沉思,想必这就是当年搁置在花园中用以堆砌假山的石头了。 “就是这了,这加上中有一道石门,开启的机关就藏在假山石块上,”岑举叹息一声,“可惜这石块也被烧得不成样子,找起来怕是有些困难。” 他一面说一面将袖子撸起,在焦黑的石块上摸索起来。 景杉的太阳穴跳了跳,有些意外,当时他的暗探也是找过这假山的,只是没想到其中还藏着机关。 念及此,他将灯笼搁下,也将袖子挽起,跟着在石块中寻找起来。 薛唐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也跟着挽了袖子,挨个挨个在石块中找起来。 多年的雨水将石块上能冲走的灰烬都冲走了,剩下的焦黑物质早已成了石头的一部分,看上去脏兮兮的,却没有将手上蹭上半点灰尘。 唐洛瑜顺着那石块的纹路寻找,终于在满是炭黑的石头表面发现一块泛着青色的巴掌大的凸起,她心中一动,用力摁下,果然听得周围发出一阵“轰隆轰隆”的石块摩擦的响动,地面都跟着轻轻发颤。 其余人一惊,纷纷回首,只见巨石铺设的地面缓缓张开一个能容纳两人并肩通过的口子,宛若隐藏在夜色中的怪物张开大嘴。 大伙将灯笼捡起来,薛林策往那地洞中一照,只见其中布满了螺旋分配的石梯,光线照亮的地方有限,再往深处,便瞧不见底了。 岑举大喜,“就是这里!当年侯爷为了防止外人发现,特地将这地道修筑得极深,大人,夫人,你们莫怕,这地道看起来吓人,但只要走过这梯子,下面就是平坦的路了。” 说着,他就将袖子撸得更高,自告奋勇地要先走。 见他毫无俱意,三人也放心了些,便在他下梯子后一个接一个地跟上,地道内极为空旷,几人走路的动静来来回回地回荡,听在耳里,便觉得好似身边有千万个人。 几人一点一点往下,灯光一点一点驱散开黑暗,走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工夫,四人才终于看见干燥的地面。 岑举将灯笼举高,只见前方还有一道逼仄的通道,那通道成拱形,只容许一人通过。 “走过这里,便是那处竹林了,”他回首冲几人介绍,“请诸位随我来。” 说罢,他又一马当先走在前头,景杉紧跟其后,薛林策特意让唐洛瑜走在中间,自己则走在最后。 通道中空气极为干燥,满是尘土的气息,大概是深埋地底,这里倒是没有蜘蛛蟑螂类的昆虫。 回声渐渐渐弱,走了半柱香的工夫,众人终于看见前方出现一道光亮,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拨开洞口的杂草,几人相继从洞穴中钻出来,此时天光熹微,月亮不知何时已经坠下山头,东方开始泛出白色,依稀可见些云霞的颜色缀在天际。 脱离了沉闷的隧道,大伙顿觉神清气爽,连连深呼吸几口空气,踩在草地上出来,衣鞋都沾染了湿润的晨露。 “那里便是竹林,”岑举熟练地指向前方,“竹林正中,便是侯爷修筑的秘密宅邸,只剩这一段路了。” 三人放眼看去,果然见前方是一片茂密的墨绿,植株高大,枝繁叶茂,宛若经历多年风雨依旧岿然不动的将士,清风徐徐,竹枝相互碰撞,发出些清脆的响动,迎面而来一股清新之气,叫人心旷神怡。 第514章 秘密宅邸 岑举说罢便招呼几人继续向前,薛唐夫妻二人下意识牵起对方的手,握紧了灯笼的提竿,跟着在他身后。 竹林茂密,时有冷风吹拂过面颊,耳边只听得竹叶刮擦的“沙沙”声和早起的鸟儿啼叫声。 清晨的风还裹挟着昨晚的寒气,像条小蛇似地钻进衣衫的缝隙中来回游走,让人忍不住轻轻战栗。 竹林间有一条弯曲的羊肠小道,由鹅卵石铺满,多年无人经过,早就被竹叶覆盖了大半,野草伸进道中,将其遮掩得极为严实,一行四人只能一边艰难地拨开草丛一边往里钻,肩头都被晨露濡湿一大片,像是在与大自然中搏斗。 好不容易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前方竹林稀疏了许多,日渐明朗的天光透过乳白色的雾气倾泻下来,在竹林中投下一片斑驳微弱的光点。 “就是那里!” 岑举声音带了些惊喜的意味,用灯笼指向前方,大伙顺着他的动作往前看,只见那逐渐稀疏的竹林中果然坐落着一方府邸。 大伙下意识加快了步伐,很快走到小路的尽头,总算看清了那神秘的宅邸。 它比真正的薛府小了许多,与其说是府邸,倒不如说是大些的木屋,大门没有垂挂牌匾,装饰也没有任何珠玉宝石。 四周围了一圈青色的篱笆,大概之前是种有花木掩饰的,只是多年无人打理,花木早就枯萎腐败,只剩下那一圈已经被青苔覆盖的篱笆。 褐色枯萎的竹叶将屋顶覆盖了厚厚一层,有的地方太过脆弱,已经被落叶压塌,门框歪斜,前院全是野草,其中几只雉鸡张开尾羽正在其中觅食,听到有人靠近,便齐齐展开翅膀,“呼啦啦”飞走了。 眼前全然一派荒废凄凉的景象,大伙的心猛地一缩,一时无人开口,像是沉入了灭顶的黑色水潭中。 半晌,还是景杉开口打破沉寂,“走吧,我们还需得快些找到那密道。” 其余几人颔首,岑举又带头走在前面。 踏过地面上厚厚一层树叶,一行四人前后脚进了前院,走进破烂的木屋中,其中空气潮湿,弥漫着一股腐败潮湿的气息,很是呛人。 岑举举着灯笼一直从前院走进书房,大伙自然也跟在其后。 书房中陈设简单,因面向阳光霉菌稀少很多,只是地面依旧覆盖着一层黏腻的物体,空中布满苦木气。 书案早就腐败,四条桌腿都成了朽木,各类书本更是长满了一寸长的霉菌,光是瞧着就让人反胃。 大伙的视线在屋中扫了一圈,只见书架上还置放着许多书本,其中多数已经被霉覆盖,只有一本极为干净,除了些许灰尘外半点也没被侵染。 “这就是通往密道的机关,诸位请稍后退些。” 岑举道,随后上前去用衣袖将这书本掸干净,见那书本反射着灯笼的微微光亮,大伙才反应过来它原来是陶瓷制成。 岑举左右看了一会儿,又回忆了一通,随后捏着那陶瓷制成的书本,用力一转,墙壁便陡然发出一阵“咔咔”的动静。 其余三人一惊,下意识后退半步,只见那书架旁的墙壁竟“吱吱嘎嘎”地打开,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洞口来。 “这应当就是密道了,当真隐蔽。” 景杉拿着灯笼照了一下,光亮驱散开黑暗,灰尘在光柱中翻滚飞扬。 “既然密道已经寻得,我便不进去了,”岑举毕恭毕敬地向几人行了一礼,“这密道内的东西侯爷一直没有告诉岑某,想必是只愿告知二位大人和夫人的,我若是进去,便是失了礼数。” 说罢,他便举着灯笼站到一旁,“岑某在此处恭候二位大人和夫人回来。” 三人对视一眼,交换一个眼神后相互颔首,随后便提着灯笼前后脚进了密道。 这密道中极为黑暗,空气倒是干燥许多,地面也不像外边那样覆盖着霉菌,细细一瞧,两旁墙壁还残留着石灰粉,想来是为了特地保存其中的东西不腐坏。 一行三人走了一段,终于在密道末尾发现了一个极为空旷的房间。 房门的锁头已经腐蚀干净,几人没花多少力气就将其撞开了,推开门的一瞬间,尘埃铺天盖地而来,将毫无防备的几人呛得直咳嗽。 三人捂住口鼻缓了好一会,终于看清屋中陈设,只见这其中的物件竟和外边书房一模一样,只是书案和书架上毫无章法地堆满了书籍和信件,地面上也散落着大批书籍,一看便知是手忙脚乱地搬运进来的。 “奇怪,”薛林策嘟囔了一声,“为何全是书籍。” 景杉没有开口,眉心一拧,心中浮起一阵怪异之感,上前几步,将灯笼置放在桌上,借着微弱的火光观察起案上的书籍来。 视线扫了一圈,他忽然在其中一封信上瞧见了宗士良的名字。 心中的弦猛地绷紧,心头那股异样猛地变成不祥预感,他压了压情绪,抬手将信件从书中抽出来,正要细看,忽然听一旁的唐洛瑜疑惑开口。 “不对劲,这些书都不对劲。” 她举着灯笼,挨个挨个查看书架上的书籍。 薛林策和景杉一惊,抬首疑惑地看向她,只见她柳眉紧皱,面色凝重而严肃,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手上捏着一本《春秋》。 “我方才看了这书架上的多本书籍,”她将二人扫视一眼才开口,“这些书封面上的名字都是什么,《论语》《史记》,但是一翻开,其中内容竟半点也不相干,而满篇记录的都是摄政王言行的内容!” 说着,她将手上的书本摊开,在薛林策和景杉面前翻了一通,果然见上面全是宗士良的名字。 “确实不对劲,”景杉将手上的信封向二人展示,“这书案上堆放的全是宗士良的往来信件,这信中内容,竟是勾结外贼,意图谋反的言辞!” 薛唐夫妻二人大惊,纷纷将桌上的信件都收拢过来,挨个细看,果然其中全是投敌谋反的言辞,字迹也和摄政王的一模一样! 第515章 封赏加爵 “这个消息不能走漏风声,在收集到切实证据之前不得告知任何人,”景杉面上闪过一抹阴影,弥漫上一层凝重的黑云,“若是藏在这腐败的木屋中定会让人察觉,须得快些将其转移。” 唐洛瑜颔首表示赞同,“我们现在就将这些东西收起来,待收拾完毕,我和林策便先在此处守候,兄长去叫府上的人来带走。” “此法可行,”景杉轻轻点头,“时间尚早,趁着天色未完全明亮,咱得动作快点。” 薛唐夫妻两人自然是同意,于是三人纷纷将灯笼放下,开始手脚并用地收拾东西。 待到东方发红时,三人已经将各类书信和书籍收拾妥当,景杉叮嘱二人看好东西,随后便马不停蹄地回了府邸。 他动作麻利,不到一炷香工夫,便带回了几个心腹。 为掩人耳目,众人没有选择用书箱包袱搬运,而是用了轿子填装,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书籍和书信挨个收在轿子中,随后才又清扫了痕迹后才放心离开。 东西收拾妥当,大伙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毕竟是当朝大臣通敌的书信,即使没有证据,心中也难免生出一根刺来。 忙碌了一夜,薛唐夫妻两人在景府稍作停留,随后才忧心忡忡地回到唐家。 唐岳强刚谈了一笔大买卖,这会儿正在大厅中兴高采烈地品茗,见了唐洛瑜回来便一阵嘘寒问暖,夫妻两人心不在此处,只能强颜欢笑,连喝茶都是三心二意。 好不容易糊弄完了长辈,两人这才得以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院落中,屁股还没坐热,便又瞧见柯苒和柴进前后脚进来。 柯苒昨晚睡了个好觉,这会儿正是精神饱满的时候,走路都带着跳跃的幅度,一过来就霸占了两个位置。 “我说,”他趴在桌上,将整个上半身都探出来,“你们昨晚偷牛去了?景杉给你们讲什么大事儿了讲整整一晚上?” 薛唐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柯苒见状不屑地撇撇嘴,“嘁,不稀罕说啊?咱这关系还藏着掖着,真不够意思。” 两人倒也不是想瞒着,只是事情过于复杂,二人都不知从何下口,纠结半晌,还是唐洛瑜率先讲话。 她捏着盛满茶水的杯子,葱根般的指头趁着青玉雕琢而成的茶杯分外好看,手背上还残留着大大小小的伤痕,那是前段时间南下平反时留下的伤痕,还未完全恢复,却瞧得人更加心生怜爱。 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她详细地将那诡异的信件和书籍讲清楚了,柯苒和柴进两人本是面带喜色的,越听便越是面色严肃。 话音落下,往常嘴最碎的柯苒也沉默了。 他捏捏肿胀的眉心,颓废地坐回凳子上,手上转着茶杯,半天没讲出一个字来。 “就是说,侯爷是收集到了摄政王叛国通敌的证据?”柴进发问,将其余三人表情都扫视一眼。 “当年,分明是摄政王说幽南侯通敌叛国,下令屠杀薛家一百零三口人,”唐洛瑜拧着眉开口,伸手握住薛林策的手,算是宽慰,“但是如今,我们却在幽南侯的密道中找到了他通敌的证据,莫非……” 柯苒敲敲自己的太阳穴,接过话茬,“莫非是摄政王得知侯爷抓到自己把柄,所以才想……” 他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表情古怪。 “那也说不通,”柴进捏着下巴,“若是摄政王当真叛国通敌,为何南下平方时他愿舍身殉国?总不可能他一面通敌,一面又想保家卫国。” 大伙讨论许久,半天没有答案,还是薛林策出言阻止。 “好了,也到上朝的时候了,”他握住唐洛瑜的手掌,“这些事情尚没有定数,在收集到铁证前切忌走漏风声。” 三人颔首。 见大伙同意,薛林策便放心地回屋换上了官服,随后便前往上朝。 此次上朝主要是封官加爵,南下平反一事,除了摄政王便是他的军功最为显赫,理应封赏。 小皇帝坐在高堂之中龙椅之上,虽年纪尚轻,气质却极有压迫性,浑身都透着冷厉威严之气。 他赏罚分明,封薛林策为三品官,回中枢,入兵部时尚无人反对,可就在封爵时倒是让满朝官员都齐齐一惊,全因他竟封薛林策为幽南侯。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景杉的视线定格在摄政王身上,只见他表情怪异,嘴角抽搐,好似极不情愿听到薛林策被封侯。 心中正如此担忧着,下一刻,果然见他出言压下一片窃窃私语。 “皇上,微臣以为不妥。” 他深深行了一礼,额头差点抵在笏板上。 小皇帝从上至下地看了他一眼,开口时不咸不淡,“为何不妥?薛爱卿战功显赫,理应封侯。” “皇上误会,”摄政王又道,“薛大人南下平反,有勇有谋,战功赫赫,自然是应当封侯,只不过先前幽南侯意图谋反满门抄斩,此名不祥,还请皇上另赐封号。” 景杉眉心抽了抽,心间一晃,没料到此人竟只是对封号不满,并非反对薛林策封侯,倒是奇怪。 小皇帝沉默片刻,双手搁在龙椅扶手之上,随后才道:“此言有理,幽南侯一名确实不祥,方才是朕考虑不妥。” 他短暂地顿了顿,又道:“薛爱卿平定叛乱,护百姓周全,便封为长兴侯,此名如何?” 薛林策赶紧行礼,“谢皇上恩典。” 因景杉和摄政王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朝堂上针锋相对,因此这次朝政还算是结束得和谐,下朝之后,薛林策同景杉并肩前行,刚出大殿,便听到身后有人招呼。 二人回头,便瞧见柏长林正一脸笑意地过来。 他身着绛红色官服,身姿挺拔,步伐从容稳健,面上和颜悦色,毫无其他官员那般严肃冷厉,一开口,便又是笑嘻嘻的语气。 “师弟,”他快步上前来,熟练地拍打了一下薛林策的肩头,“你这官儿倒是升得快,师兄特意过来祝贺,你可得请师兄吃顿饭。” 第516章 肱股之臣 薛林策坦然接受,也打趣道:“正好内人新开了一家饭馆,师兄肯赏脸便一道去尝尝鲜如何?” “弟妹亲自开了饭馆?这倒是稀罕,”柏长林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那岂有不去的道理?” 薛林策也随之笑了一通,旋即又维护起自家娘子来,“内人虽是千金小姐,但是并不是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早先在岳东采花贼扰得人心惶惶之时,她便独自撑起了城中最大的糕点铺子。” “弟妹不愧是唐家小姐,”柏长林又大笑起来,随后又忍不住催促两句,“快些走吧,若是晚了,饭馆中可就没座儿了。” 景杉和薛林策并肩而行,听到柏薛两人悠闲的闲话半点也轻松不下来,反而眉心越拧越紧,只觉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不断翻涌着些不祥之感。 薛林策瞧出他的异样,便顺嘴问了一句,“兄长何故苦恼?” 他轻叹一声,眉心抽了抽,“全是今日朝堂之事。” 柏长林倒是没心没肺,甚至轻笑一声,“这有何苦恼的?薛兄封侯本是好事,景大人当高兴才是。” “话虽如此,”景杉下意识压低了嗓音,“可摄政王与薛家不对付的事人尽皆知,我本以为他会大肆反驳林策封侯一事,没料到竟只是对名号不满。” 柏长林敛了些笑意,思索片刻,“莫不是薛兄战功过于显赫,满朝文武皆有目共睹,若是不封,便说不过去了吧?” 三人之间陷入一阵沉默,方才的欢快气息转眼间便烟消云散。 薛林策和景杉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复杂凝重的表情,笑意都收在深邃的眼底。 左右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柏长林索性将此事搁置。 “罢了罢了,”他轻松地摆摆手,“竟然想不出来那便只消静观其变,老话说雷打不动吃饭人,快些走罢。” 说着,他便扬起宽袖走到前方,招呼薛景二人赶紧跟上。 一行三人出了宫,薛林策熟练地带着二位兄长到了唐家新开的酒楼中。 酒楼装潢雅致,空气中满是饭菜和美酒的香气,时时飘来的烟火气息如一股无形的暖流,快速将烦躁的心脏抚平。 小二搭着条白帕子上来,弓着腰热情地询问几人吃食。 “把招牌菜都炒上来,端一碗老汤,再温三壶女儿红。” 薛林策熟练地点了菜,小二将白帕子往肩上一搭,拖长了调子应答:“好嘞!东家小坐一会儿,菜马上就齐。” 说罢,他便“噔噔噔”地下了楼。 温酒先上来,薛林策刚刚将坛口上的红布拆开,就忽然听得背后一阵熟悉的脚步,三人齐齐回头,只见是沈自徽正一步步过来。 多日不见,他身上倒是又添了分沉稳冷静的气息。 “师父,薛大人,景大人,”见了三人,他脸上也洋溢了些热气,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旋即又笑道,“薛大人果真厉害,南下平反一事后便官升三品,吾辈当见贤思齐也。” “不敢当不敢当,”薛林策嘴上谦虚几句,面上却也不自知地露出些笑意,“既然来了那便与我们痛饮一杯,快些坐下。” 说着,他便专门替他腾出一个座位。 沈自徽倒是将柏长林那俏皮话的本事学了个透彻,一边坐下一边打趣道:“正有此意,就是兄长不让我同桌,今日喜事,我也死皮赖脸地不走了。” 话音未落,其余三人便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弥漫着酒香的空气中又快速布满一层欢乐的气息。 这顿午饭吃得舒心,因是白日,薛林策不敢多饮酒,喝到微醺时便返回了府邸。 刚到院子中,他便瞧见唐洛瑜正同柯苒将脑袋挤在一块瞧什么,走近了细看,才看清二人原是在读信。 “你回来了,琳琅寄了信来。” 唐洛瑜面带笑意,简单地招呼他一声,二人相处模式早已变得老夫老妻,所以并未过多缠绵。 “琳琅?” 薛林策倒不算意外,他如今回到中枢做官,岳东知府自然是不能做了,近日太过繁忙,他竟差点将驻守在岳东的几人忘了。 “陆南顶替了知府位置,琳琅同他一起上任,连致也做了师爷,”唐洛瑜将叠好的信纸在他跟前展开,“也算是好事了。” 薛林策快速地将信纸浏览一遍,频频颔首,“事情交给他们,我也算放心了。” 说罢,他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上次在岳东抵抗叛军时用到的火药制法还未交予皇上。” 柯苒眨巴两下眼睛,“皇宫中都用火药来放烟花,怕是没这个必要吧?” “话不能这样说,”薛林策从衣袖中掏出一方叠好的宣纸,“制法我都写在了这纸上,火药大有用途,若是只用以烟火炮竹,那便是大材小用了。” 唐洛瑜和柯苒对视一眼,随后伸手握住薛林策的手腕,“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便同你一同进宫,快些将此事告知皇上。” 两人都是行动派,说干就干,薛林策刚从街上回来便又马不停蹄地前往宫中。 小皇帝年纪尚轻,不过深有谋虑才识,他早就听闻薛林策南下平乱时用了黑火药力挽狂澜,早就想见识见识,如今对方主动将制法呈交上来,他自然是满心欢喜。 “这便是那足以破城门的黑火药?” 小皇帝捏着那小小一方纸片,只觉不可思议。 “正是,”薛林策行了一礼,“只不过火药是否强劲皆是由分量决定,宫中乃是皇家重地,皇上切莫在宫中试验。” “这朕自然是知晓的,”小皇帝将写有制法的纸片小心地收在怀中,“薛爱卿不愧是我朝肱股之臣,理应当赏。” “谢皇上恩典,”薛林策又行一礼,“不过微臣已经官升三品,这黑火药又本就该呈交给皇上,皇上大可不必因此再行嘉奖。” 见薛林策这般谦恭清廉,小皇帝眼中一热,心口升起一股暖流,感叹道:“我朝能有薛爱卿这般臣子,乃是江山社稷和百姓的福泽。” 第517章 摄政王投敌信件 君臣二人交谈一阵,直到午后时分,薛林策方才离开。 他前脚刚离开不久,景杉便带着摄政王通敌叛国的信件来见小皇帝。 近日繁重的事务太多,纵使是向来沉稳冷静的尚书令景杉也疲惫不堪,他面容憔悴了些,眼底弥漫上一层浅显的青灰。 小皇帝一眼便看出他表情异样,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之感。 “景爱卿为何这般模样?可是有何大事发生?” 景杉喉结上下滚动一轮,将宽袖中的信件掏出来在手心摊开,随后双手呈交到皇帝面前。 “确有大事发生,且事关朝廷重臣,前些日子微臣和密友在幽南侯故居发现了这些信件,其中内容竟全是记录的摄政王私人言行,更古怪的是,我们竟发现摄政王有通敌叛国之嫌,还请皇上过目。” 小皇帝果然脸色一白,表情一滞,低眉看清那信件上确实写着方方正正的“宗士良”三字后连太阳穴都跟着狠狠跳了几下。 他平复一番情绪,随后强装镇定地将信件一一接过,又一一打开来细细查看,越看,眉头越是拧得紧,最后额前沁出一排细汗,跟着肌理慢慢淌下来。 “皇上?” 景杉也瞧出他的异样,挺直了身子,上前一步发问。 小皇帝只觉头皮发麻,眼前发白,下意识扶住桌角,“这信件一事可有别人知晓?” 景杉眉心抽了抽,“微臣表弟,和表弟妻子知晓。” 听说是这两人,小皇帝心中便轻松一分,他稳了稳心神,将信件收好,简单的几个动作,脸上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漠然,只是额头的细汗还闪着一片亮晶晶的光。 “此事重大,切不可往外透露,”他面色严肃,像是覆盖了一层黑云,“千万不可走漏风声。” 景杉心领神会,行礼应答。 皇宫中逐渐升起一片阴云,丞相府中也并不太平。 “简直岂有此理!区区几日,这薛林策竟爬到三品官去了!” 柳相大喝一声拂袖将桌上摆放的茶盏尽数扫到地上,陶瓷制成的各种杯盏应声而碎,碎瓷片四处飞溅,茶水“扑”一声洒得满地都是。 屋中几个丫头纷纷吓得一抖,赶紧缩了脖子,低了脑袋,齐齐跪在地上,“太爷息怒!” “息怒?”柳相正在气头上,直接迁怒到下人们身上,“如何息怒?这薛林策到底有什么本事?先前不过是个驻守在岳东的区区五品文官,皇上竟也放心让他统领三万将士南下平反,他竟还能活着回来!” 他越说越气,胸口剧烈地起起伏伏,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眉毛和头发都炸裂开来,活像是往脑袋上丢了个炮仗,激动得满脸汗水。 “他竟然活着回来!”柳相声嘶力竭地喊,将屋中陈设都震得抖三抖,“简直岂有此理!他倒是潇洒了,升官了,子邵却还在翰林院念书!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又激动起来,抬手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若不是他不会功夫,这屋中的木质陈设定也和这满地瓷片一样无法幸免。 丫鬟们被他一惊一乍的脾气吓得瑟瑟发抖,等他颓废地坐在凳子上后,其中一个胆大的才试探着上前询问:“太爷,要将少爷找来吗?” 一提到柳子邵,柳相又像是被踩了尾巴似地恼怒起来,“找那个废物过来做什么!他若是回来了,让他抄四书五经五十遍!” 下人们一惊,赶紧应答,无人再敢开口说话。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薛唐夫妻二人好不容易得了空,脱离了往日阴霾,两人终于得到片刻喘息的空隙,此时正坐在院落中整理书籍。 阳光明朗,尚未来得及带上温度,两人依偎在一起时身上都透着隐隐的光晕,比油画还要动人。 院落中气氛安静,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夫妻两个还没抬头,便听得有人“哐”一声推开了门冲了进来,抬首,正好和一脸焦急的柯苒撞上,他身后还跟着紧追慢追的柴进。 “大消息!”柯苒喊了一嗓子,将手上的白色信函“啪”一声丢在桌上,分明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捂着肚子喋喋不休。 “你们瞧这是谁送来的请柬,”他一脸神秘,随后不等二人细看又将嗓门提高了八个度,“是摄政王!他竟专门给咱送请柬,说是要邀请咱今晚去小聚。” 薛唐两人心中一动,对视一眼后上前去将信函拿过来,果然见上面是摄政王府邸的字迹,二人将脑袋挤在一块,快速地浏览一遍。 “果真是要咱过去,”唐洛瑜心口腾起一股不祥之感,“他为何这般?果真还是反对你封侯?” 薛林策将信纸叠好,又小心地塞回去,轻轻摇头,“不见得,若是当真有异议,当时在朝堂之时他便会提出来。” “依我看,”柴进插了一句嘴,“不管是什么事情,摄政王都不像是好心。” “明摆着鸿门宴,”柯苒撇撇嘴,“他架子那么大,咱这次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了。” 此话一出,三人的目光便齐刷刷落在薛林策身上,好似在等他拿主意。 他怔了怔,将几人的表情扫视一眼,“自然是要去的,摄政王堂堂朝廷重臣,若是当真见不惯我们,也不会用这种小伎俩对付我们。” 柯苒不满地将嘴唇绷成一条直线,“我可不放心,去也可以去,不过我得将银针全带上。” 柴进哭笑不得,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拍拍他的肩头,随后又看向薛林策,认真发问:“不管如何,我觉得此事还需得小心行事,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若是他当真要动粗,我们也须得做好完全准备。” 薛林策颔首,和自家娘子对视一眼,二人的手在宽袖下紧紧握在一起,对方的温热在皮肤上扩散开来,倒是平复了心口那股不安。 “届时万事小心,”他叮嘱三人,“若是当真有变故,一切见机行事,随机应变。” 第518章 赴鸿门宴 几人收好了请柬,一直在院落中商议此事,很快,四方天际便弥漫上一层黑色,穹顶擦出深色,大街小巷也掌了灯。 “差不多是时候了,”柯苒瞧了瞧一旁用以计时的水缸,“咱早些去吧,若是晚了,怕是又让摄政王捉住把柄,他不得揶揄我们几句才怪。” 其余三人颔首同意,随后简单收拾一番后就前往摄政王府。 宗士良的府邸是青墙黛瓦,基调极为沉郁,下人们的衣裳也是墨绿为主,院落中铺设青石板,并未栽种明艳的草木,只有未开放的幽兰点缀一二,气氛极为沉静漠然,竟给人一种幽深发凉之感。 一小厮领着大伙进了院门,一路来到大厅前,众人眼前登时一亮。 这大厅特意装潢过,挂满了红色灯笼,墨色的地面都被映照成一片殷红,细细一瞧,只见来宾不止他们四个,收到请柬的人皆是朝廷重臣,其又携带家中亲友,还未走近便能听见高声说笑的动静。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不止摄政王葫芦里究竟买的什么药。 “薛大人,薛夫人,”小厮向二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吧。”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眉心抽了抽,只得继续往前,柴柯两人也分外费解,二人交换一个眼神,跟在薛唐两人身后。 厅中已经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耳边尽是丝竹和谈笑之声,眼前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竟来了这么多人。” 唐洛瑜很是费解,轻轻叹了一句,薛林策在衣袖下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忧。 四人刚踏进大厅,便有侍女来招呼几人落座,因薛林策官升三品,因此位置和摄政王挨得还算近。 “薛大人,”薛林策屁股还没坐稳,摄政王就迫不及待地点他名,“本王南下平反时还多亏了薛大人助一臂之力,方才能将叛军歼灭,薛大人一介文官,武术却极为了得,倒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的目光都像是聚光灯般齐刷刷落在他们一行四人身上,连丝竹之声都陡然黯淡下去。 摄政王开怀大笑几声,将手边的酒杯拿起,“本王敬薛大人一杯。” 薛林策哪有推辞的道理,他客气一阵,“能为王爷分忧,本就是属下的职责所在,倒是属下该恭喜王爷大破叛军,又立下军功一件,属下敬王爷一杯。” 他可戴不住摄政王的高帽,又将奉承夸奖的话踢了回去,顺便将摄政王捧得更高。 闻言,摄政王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一下,似有些不悦,但很快又回归平静。 薛林策站起身来,正要去拿自己身边的酒杯,柯苒忽然将一杯新酒推到他跟前,薛林策不解,回首时正好瞧见他假装咳嗽一声,快速将一根银针收在袖子中。 薛唐二人皆是哭笑不得,柴进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身,示意他不许在该场合鉴毒。 不管如何,薛林策还是接了这酒,随后又不动声色地坐下,丝竹之声再次响起,宾客们的交谈也再度从四面八方涌上来。 心还没放回肚子里,摄政王又忽然道:“听闻最近薛大人深夜常去先父府邸,本王觉得甚是奇怪。” 四人齐齐一怔,没料到上次前往密道的事竟让人察觉。 薛弼头上的叛贼帽子可是被扣得死死的,薛林策又是他的唯一后裔,摄政王又添上“深夜”二字,无需挑明,便足以让在场官员皆想入非非。 果然,在座众人皆狐疑地看向四人,眼中的疑惑越发地凝重。 “回王爷,”薛林策的声音稳稳当当,开口时不急不缓,“属下知道先父罪大恶极,犯下了通敌叛国的死罪,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是属下的亲生父亲,属下常年驻守岳东,从未有过机会祭拜,此次前去府邸,那是为祭拜爹娘,深夜才去,就是怕闹出这样的误会。” 无数双刀刃般的眼神咬在身上,若是一个字说错,他和家属都会马上被扣上通敌的帽子,危机之下,他不能当众替父亲辩驳。 “王爷,”唐洛瑜也出言劝告,“夫君和王爷一道南下平反,打仗期间与王爷一通出生入死,此次深夜前往府邸只是为祭拜仙逝爹娘,也并非是对王爷不满。” 夫妻二人说话滴水不漏,唐洛瑜又特意提及薛林策南下平反一事,在场官员的脸色才渐渐好转,又纷纷将视线转移到摄政王身上。 此时的摄政王面上还算平静,只是眉头紧缩,勾勒出一道深沟,众官员见状,皆大气不敢出。 安静了许久,摄政王才又忽然毫无预兆地哈哈大笑起来,“自古以来无人坐到忠孝两全,薛大人倒是让本王刮目相看,不愧为朝廷的栋梁之材,本王再敬你一杯。” 他笑得爽朗,说得粗犷,无人能拿捏住他的心思,薛林策心间抽动一下,回首和唐洛瑜对了个眼,随后才不慌不忙地站起,与他敬酒对饮。 其他官员以为误会解除,一半为了打圆场一半为了缓解气氛,也纷纷举杯,言庆贺摄政王平反归来。 小插曲之后,宴会再度恢复热闹平和,席间摄政王又试探了薛林策几次,皆被他小心谨慎地避开。 月上枝头时宴会终于结束,官员们前后脚离开,只剩下薛林策一行四人还停留在大厅中。 “薛大人,”摄政王特意将他留下,脸上还残留着酒精熏染的红色,“往日对薛大人有颇多误会,这段日子下来才觉薛大人与薛弼全然不同,本王当年也没料到他会造反,不过,他留下你这样的人才,也算是为江山社稷做了点臣子的贡献了。” 说罢,他又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几声。 薛林策瞧着他后仰长大的嘴,看着他无所顾忌地聊着原主逝去的父亲,忽然心口中涌起一股愤懑。 他脸色一变,开口时也格外严肃,“难不成王爷就从未想过,朝廷的肱股之臣为何会毫无预兆地谋反?当真不觉得其中有什么误会吗?” 摄政王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第519章 暗中查证 “无他,”薛林策点到即止,冲他做了一个拱手礼准备告别,“只是属下觉得,薛弼那般聪明机警,当年若是真的谋反,又为何会留下那般惹眼的证据?当真不是被人栽赃陷害?若是真的有冤情,这幕后之人怕是已然达到目的。” 说罢,他便后退一步,话锋一转,“多谢王爷大摆宴席款待,属下来日定登门拜谢,如今天色以晚,属下告退。” 话音未落,他便带着唐洛瑜和柴柯二人离开。 摄政王矗立在风中,瞧着几人远去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一股异样之感。 月色朦胧,清风徐徐,他挥手召来几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暗卫,吩咐他们暗中调查当年薛弼谋反一案。 四人上了回程的马车,听着车轱辘单调乏味的动静,唐洛瑜将手覆盖在薛林策的手上,他身子挺拔得有些僵直,面容严肃,直到感受到自家娘子手掌的温热时才双肩一垮,轻松一分。 “今日说的话,不会让摄政王捉住把柄对付我们吧?” 柯苒扣着手指,有些慌张地将大伙扫视一眼。 “不会,”唐洛瑜出言安慰,“摄政王是个好官儿,并非爱勾心斗角的宦臣,若是这话能让他有所眉目,也算是值了。” “可是今日在宴席上他便三番五次地试探,”柴进也有些不放心,“他究竟想要如何?” 薛林策轻叹一声,“到底如何,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月色西坠,四人回府时正巧遇到过来找唐洛瑜谈论生意的王珏,她收拾好心情,差人送了茶水过来,细细地将租金和货源都规划仔细。 日子一晃便过了三日,摄政王派出去的手下已经将当年幽南侯叛国投敌一事翻来覆去地查了两三遍,硬是半点新线索都没有。 迫于无奈,他便放下往日的架子,亲自去了景杉的府邸询问此事。 此时的景杉正在书房中处理公务,见摄政王亲自过来,心中虽有些疑惑,却也按照礼数好生招待。 “景大人,”今日的摄政王态度格外友好,“时间紧迫,本王便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景杉与他对坐,眉心抽了抽,“王爷是要商议何等要事?竟愿意亲自光临寒舍。” 摄政王少有听了这揶揄的话不发脾气的时候,他将茶盏搁在桌上,面上有些为难之色,沉吟片刻后才道:“其实,本王是想询问幽南侯当年叛国通敌一事。” 闻言,景杉眉头用力一拧,心口立即升上一股无名业火,他将茶盏用了些力气搁在桌上,向来温润儒雅的他都忍不住挂了脸。 “王爷这话是何意?”他冷淡开口,“幽南侯的事情不是已经被彻查了吗?薛家一百零三口人被满门抄斩,当年正是王爷亲自下的命令,难不成王爷不记了?事情已经过了多年,王爷还有什么好追究的?” “不是追究,”摄政王竟有些着急了,“只是近日本王总觉得这案子有些蹊跷,你与薛家关系向来亲密,可有什么怀疑的线索?” 景杉冷哼一声,“呵,让王爷失望了,当年怀疑的线索倒是被一一呈上过,可并无人注意,多年过去,这些线索早就化作灰烬,如今您要找,怕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怎会如此?” 摄政王眉心一抽,脸上表情空洞一下。 景杉毫不在意他的情绪,起身站起,将双手背在身后,“王爷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要问便请回吧,朝中事务繁忙,王爷当将心思放在眼前之事上,来人,送客。” 他也不顾及面子了,直接让身边的小厮将人送走。 摄政王还想争取一下,哪想景杉连个眼神都不分给他,说罢就拂袖离开。 见状,他心中越发笃定当年案情必有冤情,奈何景杉鄙视厌恶自己,他无法得出半点线索,只得怀着这件心事不安地回了府邸,派遣了更多人手去查证。 次日,退朝后薛林策被小皇帝专门留下,与他一起留下的还有一以弹劾奏折众多着称的言官。 薛林策见了这言官便觉得有事发生,果不其然,小皇帝将二人叫近书房后便面色严肃地开口。 “薛爱卿,李大人说你为官不到半月便收受贿赂,可有此事?” 薛林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李大人何时见我收了贿赂?” “还敢狡辩,”李大人双眼一瞪,“我的手下亲眼看见一人夜访府邸,送了整整一匣子黄金来。” 薛林策适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 昨夜确实有人送黄金上门,不过那金子是专门给唐洛瑜的,送金子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一起做生意的王珏。 “大人误会,”薛林策不惊不恼,“昨夜确实有人送金子上门,不过那人乃是和内人一起做生意的王珏,近日生意红火,他特地过来送分成金银,没想到竟让李大人误会了去。” 顿了顿,他又道:“内人是商贾之家,家中擅长经商,每年往朝廷纳税足有千两银子,又时常施粥捐钱,家中还悬挂着百姓们送的牌匾。” 李大人一怔,脸上红一道白一道,尴尬不已。 小皇帝大笑几声,“李爱卿,朕早就告诉过你薛爱卿为人正派清廉,你往后也莫要再盯着他人了,这十份弹劾的奏折,有八份都是出自你手。” 小插曲过去,薛林策回到家时想起此事还觉分外有趣,和唐洛瑜在书房独处时便将这事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她,夫妻二人顿时齐齐笑得前仰后合。 “这做了三品文官倒也辛苦,”薛林策将脑袋搁在桌上,像个被功课折磨得丧失斗志的少年,“朝中总有那么几个爱相互拆台的,每日清早瞧着他们相互冷嘲热讽便觉头疼。” 唐洛瑜捂嘴轻笑几声,伸出葱根般的手在他额头上画着圈按摩,半是安慰半是打趣道:“夫君辛苦了,帮你摁摁脑袋。” 她的手指温凉,薛林策紧绷的神经轻松下来,倒是心安地享受起这份特权来,扯着她的手摁了太阳穴又摁眉心,乐成一片。 不多一会,薛林策忽然接到紧急的公务消息,便只能嘱咐过唐洛瑜后又急急出了门,她心中不舍,却也只能独自回到房间。 床头枯坐一会儿,她忽然觉得口中升起一股恶心之感,像是要吐,便赶紧伸手捂嘴,奈何动作慢了一拍,口中已然涌出些酸涩之物。 第520章 怀有身孕 “呕。” 唐洛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呕了出来。 呕了好一会,直到眼泪都出来了才停住。 缓了缓,她拿起桌子上的水喝下,那翻涌的感觉才被压下去了一些。 唐洛瑜思索着自己的异样,她的吃食一向有专人照顾,不像是吃坏东西的缘故,可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了。 或是思索太过的缘故,刚刚的喝下去的水似乎是不起作用了,胃中那翻涌的感觉越来越猛,紧接着便又是一通干呕,结束之后他只觉得昏天暗地,眼前模糊一片。 想不通到底什么病,这么折磨人,唐洛瑜不愿再挺下去,等休息好了,便去找了柯苒。 听着唐洛瑜的描述,柯苒眉头抽了抽,这症状听着怎么这么像。 此时,她心中已经有了怀疑,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柯苒急忙将手指搭在唐若瑜的脉搏上。 过了一会,柯苒脸上的笑意渐浓。 “呵呵,看来,要恭喜你了。”柯苒收回手指,果然如她所猜想的那般。 唐若瑜就被他这举动弄得不明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儿?恭喜我什么?” 这事有些不好理解,她身体不舒服,柯苒却说恭喜,若不是了解柯苒的为人,唐若瑜甚至要怀疑她是在幸灾乐祸。 柯苒眼神看向唐若瑜的肚子,唐若瑜双手下意识附上。 隐约中她自己也有的一丝猜测,难道? 眼波流转间,她看了过去,柯苒轻轻点头。 唐若瑜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柯苒再次重重点头。 他虽然没做过母亲,但见过不少女子初为人母时的模样,和唐若瑜现在,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有孩子了。”确认过后,一股巨大的喜悦,将唐若瑜紧紧包围,他不停的喃喃自语着。 “你现在怀着身孕,可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整日操劳了。”柯苒扶着他落地,往他自己的院子里走不去,又同他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毕竟是头胎,怕他没经验。 在巨大惊喜的冲击之下,唐若瑜现在还是懵懵的,柯苒的嘱咐她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唐若瑜怀有身孕的事情传得很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的屋子里面就已经站满了人。 “从今天开始你什么都不用干,就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好好养胎就是,家里的事情有我在呢。” 一进门,唐岳就做好了所有规划,现在什么都没有他的宝贝女儿和宝贝孙儿重要。 唐岳不是自己来的,身后还跟着他的随从,手中拿的也全都是大补的东西,人参,鹿茸,雪莲样样不少。 瞧见这些东西,唐洛瑜就头大,因为在唐岳来之前,霍旸和柴进也拿了不少过来。 那两位现在正坐在下面,研究着唐若瑜肚子里面的孩子。 “父亲,您别太紧张了,我没事的。” 唐若瑜起身,拿起桌子上的白瓷杯倒了茶水递到唐岳面前。 “父亲您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况且家里还有这么多人呢。” 他这一说,屋子里的另外三人全都应和着。 唐岳也知道是自己紧张了,但他就是担心,看自家女儿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洛瑜,你有身孕了。”姗姗来迟的云檀人未到声先到。 一进来便拉着唐洛瑜,盯着她的肚子看。 “终于要有小宝宝了,等他生下来,你一定要让我好好抱一抱。” 欣喜过后才想到唐洛瑜的身子:“快快快,快坐下。” 云檀轻轻扶着她,生怕伤到一丝一毫。 唐洛瑜无奈,她哪里有这般矫情? “等林策回来知道了这个消息,指不定怎么高兴呢。”霍旸原本是坐在凳子上的,不知何时来到了两人身旁。 “我倒是好奇,洛瑜这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我觉得还是男孩好,皮实。” 他刚才研究了许久,想着若是男孩,就可以把自己的一身本领都教给这孩子了。 “现在哪里能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过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唐洛瑜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满足地笑着。 “为什么是男孩呢?我觉得还是女孩好,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霍旸的话很快就遭到了屋内女孩子的反驳。 “柴进,你觉得呢?”他试图寻找帮手,走出包围圈的霍旸,来到柴进身边,玩笑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柴进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并未吭声。 “嘿,你不讲义气。”霍旸不满的说着。 “怎么就不讲义气了,说来我听听。”薛林策刚到门外,就听见了这样一句。 “倒是你们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都守在了我这儿?” 他径直走过去,来到唐洛瑜身边,手习惯的拦上她的腰,随后才看向唐岳。 “见过父亲。” 二人相互点点头,薛林策又转过身来看着唐洛瑜问道:“发生了何事?” 他瞧着屋子里的这群人都高兴着呢,应当不是坏事,所以也就没着急。 唐洛瑜温柔的笑着,同时拉过薛林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有一件喜事。” 唐洛瑜抬头的瞬间正好同薛林策的眼神对视上,他眼眸中的爱意正好传染给了眼前的男人。 “什么喜事,你这么卖关子。”薛林策的好奇心被挑起,若不是有人在这儿,他定会好好逼问一番。 “你要做父亲了。”唐洛瑜朱唇轻起,缓缓说道。 薛林策的笑容僵在脸上,过了好久,他才缓过神来:“你说什么?我要做父亲了,你有身孕了。” “哈哈哈。” 现在没有任何一种表情,能表达出他心中的喜悦。 “我要做父亲了,我要做父亲了。” 薛林策激动的大喊着,同时将唐洛瑜抱起,不停的转着圈圈。 唐洛瑜原本只觉得一阵失神,等再反应过来,他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 “你快放我下来。”害怕伤到孩子,她不断捶打着薛林策的的身子。 只是他的那点小力气,放在薛林策的身上不痛不痒,高兴过头的薛林策完全感觉不到。 第521章 家中添丁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知道自己要做父亲了,薛林策高兴的合不拢嘴,就连睡着了都在笑着。 以往枯燥无味的公文,今日瞧着也顺眼了不少。 “薛大人,何时如此高兴,我瞧着你已经笑了一早上了。” 在开口询问之前,同僚们都已经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都是在猜测薛林策是因为何事笑得这般开心? “田大人。” 薛林策听见有人喊自己,急忙起身向对方行了一礼。 他确实是太过高兴了,忘记收敛自己的情绪了。 不过也不怕,毕竟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有人问直说就是了。 “让田大人见笑了,实在是家中添丁,我着实忍不住笑意。” 原本过来的却只有田大人一人,他人老,资历深,能同薛林策说的上话,但这会儿屋子里面的人都围了过来。 “原来是令夫人有了身孕,难怪薛大人如此高兴,那还真是要恭喜了。” 田大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对着薛林策又行了一礼。 其他人也纷纷有样学样:“恭喜薛大人喜得贵子!” 面对这些人的恭贺,薛林策照单全收,他也不停的对着其他人行李。 唐洛瑜怀孕的消息传得很快,不过多半日的时间,京城中相熟的人几乎全都知道了。 柏长林提着礼物过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同样带着礼物过来看望唐洛瑜的景杉。 “景大人,好久不见。” 因为是私下相交,柏长林没穿官服,换了身素色衣衫,只是他那性子改不了了,见到人永远是一个笑呵呵的样子。 “柏师兄,好久不见啊。”景杉跟着薛林策,也叫柏长林师兄。 俩人互相寒暄了几句,这才往唐府里走去。 “洛瑜有了身孕,林策那小子这次一定高兴坏了。”景杉也换了便装,青色衣衫配上一根玉簪,一身装扮,显得他整个人温文尔雅。 “他们俩一路走来不容易,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景杉感慨着。 此时已经来到了唐府中,因为他经常过来,对唐府还是十分了解的,也就没叫家丁跟着。 但唐洛瑜和薛林策还是知道了二人到来的消息。 “你到底告诉了多少人?”唐洛瑜询问道。 薛唐夫妻二人打算出门迎接,薛林策十分殷勤的过来扶着自家夫人。 “你慢着些。”薛林策的动作格外轻柔,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伤到唐洛瑜。 “没事的,哪有那么娇贵,我又不是瓷娃娃。” 唐洛瑜推开薛林策,自己站了起来,人倒是没走:“别岔开话题,你把我有身孕的事情都和谁说了,师兄和表哥怎么会过来?” 薛林策到不是打算瞒着,只是觉得这种事情不重要,也就没特意同她说。 男人走过来,习惯性的将人抱在怀中,夫妻二人一边往外走,薛林策一边禀告:“估计这会儿,京城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薛林策同他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只弄的唐洛瑜哭笑不得。 “你呀,这种事情怎么能到处宣扬呢?”唐洛瑜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我现在还不足三月呢,胎位不稳,不好到处宣扬的。”这是他身边侍候的嬷嬷同他说的,至于原因,唐洛瑜不知道。 但为了孩子好的他都会试着去做。 “小心台阶。” 薛林策随着唐洛瑜训斥,但他脸上的笑意就没放下过。 “师兄,表哥。” 景杉和柏长林二人走的很快,四个人正好是在唐洛瑜的小院门口碰到的。 “你们夫妻二人可真是的,出来迎接我们两个做什么,洛瑜现在身子重,还不让他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景杉这话是冲着薛林策说的,语气中略带一丝训斥的意味。 “表哥说的对,我记下了。”薛林策现在可以说是求贤若渴,对于女子身怀有孕这段时间的事情,她都想了解。 “景大人说的对,我们都是自己人,真要有事儿早就冲进你们的院子里了。”在这一点上,景杉和柏长林二人的想法是一致的。 “师兄和表哥都这样说了,你可要听话啊。” 薛林策故意捏着鼻子同他说,唐洛瑜知道他是借着这个由头逗她开心,也就不同她计较了。 “都别在这站着了,师兄,表哥屋里请。”唐洛瑜测过身子让二人进去,薛林策也随着它的转动而转动,站定的时候,他依旧是在唐洛瑜侧后方的位置。 “对对,咱们进去吃着点心,喝着茶水好好叙旧,站在这儿晒着大太阳算什么事儿?” 柏长林笑嘻嘻的说着,也走在了最前面,接着是景杉,最后才是薛唐夫妻二人。 “女子怀有身孕的事情我也不太懂,这是一些药材,洛瑜你别嫌弃。”柏长林递上他的礼物。 一个黑色的木质箱子,里面放了几样名贵药材,每一样都是对孕妇有益的,能够瞧得出来,柏长林是用心思的。 “师兄说的哪里话,你来我就很高兴了。” 瞧过之后,唐洛瑜上盖子:“多谢师兄,洛瑜就不客气了。” 景杉也拿出了自己的礼物,是一只玉镯:“这是在家中库房找到的,据说带着他可以延年益寿,洛瑜你别嫌弃。” 没想到景杉的礼物竟这样贵重,唐洛瑜下意识的看向薛林策,见他点头,她才接下。 “谢谢表哥。” 二人的礼物全部收下,唐珞瑜吩咐下人放进库房之中,他回来的时候兄弟三人已经坐下。 “师兄,表哥,今晚陪着我们二人一块用晚饭吧。” 唐洛瑜走到薛林策身边坐下。 蹭饭这种事儿,柏长林是最喜欢的,他忙不迭的答应。 “好好好,那就辛苦洛瑜了。” 刚才出去的时候,唐洛瑜已经吩咐厨房准备晚饭了,还特意交代他们送了些酒过来。 “师兄客气了,师兄若是喜欢以后可每日过来,也省得林策一人无聊。” 景杉没有理会二人的玩笑,而是满脸欣慰的看着唐洛瑜的肚子。 “姨夫有后了,他在下面应该可以安心了吧。” 第522章 纳妾一事 岑举听说唐洛瑜有身孕的事情已经是三日之后了,激动的他老泪纵横,只道苍天有眼,他家侯爷终于有后了。 当日他便提着礼物来到了唐家。 见到他时,薛林策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你来做什么?” 这家伙心里对唐洛瑜有偏见,做事也总是针对他,薛林策念着旧情不会对他怎么样,但心里还是不想让他接近,怕唐洛瑜受伤害。 “听说少夫人怀了身孕,属下特意过来瞧瞧。”岑举站在一旁,微微弓着身子,面上平和,正在等着薛林策的回应。 “进来吧。”薛林测压下心中那点不适,将人请进了府内。 但思索再三去,他还是将人领去了会客厅,那边家丁上来,将岑举带来的礼物收下,另一边便有丫鬟拿着刚刚泡好的茶水进来。 “尝一尝,这是今年新到的雨前龙井,味道很是不错。”薛林策指着刚刚丫鬟拿进来的茶水说道。 雨前龙井产量很少,他也没得多点,大部分都给了唐岳,他自己只留下一点,特意留在来客的时候用。 “少爷如此看重,属下惶恐。”岑举举着那杯茶的手都有些颤抖,不是怕的,而是激动的。 他缓缓喝下一口,一股茶香瞬间占满整个口腔,入口略微带着一丝苦涩,细细品味之下,又带着一丝回甘。 “果然是好茶。”岑举也不仅感慨着。 茶香回味无穷,但也没让他忘记今日最重要的事情。 他忙不迭地起身对着薛林策行了一礼:”恭喜少爷,恭喜少奶奶。” 唐洛瑜肚子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才是今日的主角。 “侯爷你终于有后了,在天之灵也可瞑目了。”这是岑举今日第二次湿了眼眶,而这两次事态都和一个人有关系。 薛林策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茶盖,茶盖从茶杯顶上轻轻刮过,一次又一次。 “岑先生你误会了,我是入赘的唐家,那个孩子应该姓唐。” 在薛林策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也就没瞒着岑举。 岑举对这事儿也是知晓一些的,不过只是一些边角料,信息并不连贯,现下听薛林策这样说便也知道此事做不得假。 “少爷,唐家当年施以援手,咱们自当感恩,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是朝廷大员,自当为侯爷,为薛家开枝散叶。” 岑举鼓足勇气说出了这些,随即将腰深深弯下,只等着薛林策的答案。 薛林策眉头深深皱起,刚才拿在手中的茶杯已经被他放在桌子上,两只手放在一起握成了拳。 眼睛向下瞧着,不住的打量着面前的人:“你此话何意,说清楚。” 岑举原本低垂的头颅一点点抬起,他不好正大光明得看,只是只能用眼角余光一点点瞧着薛林策的脸,想看一看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只可惜薛林策伪装的很好,他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儿,让人看了也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请少爷纳妾,尽快为薛家开枝散叶。” 岑举说完这话,将头再次低了下去。 薛林策却听不得这话,他不住的打量着,想知道这家伙脑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跑到人家府上,劝人家丈夫纳妾,先生你这事情办的也太不厚道了些吧。” 唐洛瑜一眼脸怒气的出现在门口,那眼神恨不得要将岑举趴皮抽筋。 她也是听到下人举报才过来的,没想到岑举竟真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唐洛瑜一过来,岑举不禁心虚的不停往后退去。 “岑先生你倒是说一说,这是哪家的道理?”他是真的生气了,胸口一上一下的不断起伏着。 薛林策也急忙走下来,挡在唐洛瑜身前。 岑举虽是有些心虚,但他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是错的。 “唐家当年相助之恩,属下不会忘,薛家也不会忘,但薛家如今只有少爷一人,属下劝少爷纳妾,也是想为薛家延续香火着想,若是有哪处得罪了唐姑娘,还请见谅。” 哪里得罪,哪里都得罪了。 岑举不卑不亢的说着,一时间倒像是唐洛瑜在无理取闹了。 刚才还是少夫人呢,这才多一会儿,就变成了唐姑娘,这家伙的变脸速度还真是快。 “你当自己是谁,我是看在林策的面子上唤你一声先生,若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就别怪我唐洛瑜不讲情面了。” 唐洛瑜扶着一边的桌子坐下:“既然你想听道理,那咱们就讲一讲,我刚刚怀有身孕,你便逼着我夫君纳妾,岑举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何居心?” 不等岑举回答,唐洛瑜又接着说道:“此事乃是我和林策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同你个外人有什么关系,你若真的闲来无事,便去替百姓们做一做事情,给自己积些功德,避免死后太难看。” “你。” 岑举被怼的脸都胀成了猪肝色,他何时遇到过这般伶牙俐齿的人? “你什么你,唐府不欢迎,你请吧。” 发泄过心中的怨气,唐珞瑜直接下了逐客令。 岑举早就不想在此处待了,一甩袖子就直接离开了。 只是这些年从没有人这样说过他,原本心中对唐洛瑜便有怨气,这下更深了。 “泼妇,唐家那个丫头就是个泼妇,少爷跟在他身边不知要受多少苦。” 岑举心中郁闷,晚上跟谢弼的部下喝酒的时候,不过几口便醉了,这会儿正骂骂咧咧的吐槽唐洛瑜呢。 “他唐家惯会趁人之危,薛家落难之时,威逼利诱少爷入赘到他们唐家,不仅让孩子随着他唐家的姓,竟还阻止少爷纳妾,这是要存心断了薛家的香火。” 岑举越说越觉得心中郁闷,一碗酒下肚,内心的不满更甚,雀跃着非要跑出来。 “侯爷,都怪岑举没用,护不住少爷,让他被唐洛瑜那个恶婆娘搓抹,属下有罪啊。” 喝到兴起之时,岑举双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不断的冲天大喊着。 “侯爷你放心,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一定会让少爷纳妾,以此来延续薛家的香火的。” 第523章 程月华 岑举的那些话句句刺激着他,唐洛瑜越想越生气,板着脸不肯理会薛林策。 薛林策也是气氛,这个岑举可真是的,好好的非要出来捣什么乱。 他心中已经将岑举好好训斥了一通,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唐洛瑜,哄好他她才是最关键的。 “好了,这里冷,咱们回房再聊。” 这一次,唐洛瑜倒是没反抗。 薛林策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唐洛瑜身上,便一路扶着他回到二人的房中。 “你别听他瞎说,我从未动过纳妾的念头,在我心中这一生一世都只有你,我想和你在一起,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唐洛瑜气愤,不肯多看薛林策一眼,回屋之后便坐到了床上,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墙壁也不肯转过来。 薛林策无奈,只能做到他身后表露心声:“别伤心了,我对你的心始终如一,从未变过。” 面对这般深情告白,唐洛瑜确实心动。 她也并不是无理取闹之人,知道此时同薛林策无关,全是那个岑举一人的主意,就是心里不好受。 “我知道,我这几日脾气不好,辛苦你了。” 唐洛瑜终于动了,转过身靠在薛林策身上。 “你怀着身孕这般辛苦都没说什么,我不过被训斥几句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哪里就需要抱歉了。” 薛林策转身将唐洛瑜抱在怀中,神情满足。 次日,听下人禀报说岑举又来了的时候,他正陪着唐洛瑜吃饭。 “他可有说过来做什么的。” 每次听到他的名字,薛林策都习惯性的皱眉,他自己倒是没发现这个小动作,但唐洛瑜看的真切,手上给唐洛瑜夹菜的动作倒是没停下。 “尝尝这个,岳父吩咐厨房特意为你炖的羊肉,小火慢熬,整整顿了半日呢。” 自从唐洛瑜有身孕以来,唐岳是既高兴又操劳,虽然旁人觉得他操劳,但奈何他自己乐在其中。 唐洛瑜就这薛林策的筷子吃了一块,入口软糯,香味扑鼻,是他喜欢的。 “你不过去。”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薛林策有反应,唐洛瑜都忍不住询问起来了。 “先吃饭,那边不急,让他等一会。”薛林策挑着唐洛瑜喜欢的,又给他夹了一些。 不知是不是错觉,刚刚薛林策在说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丝捉弄的意味。 直到吃完饭,又吩咐了丫鬟好好照看唐洛瑜,他这才离开。 过去之后薛林策才发现,岑举这次不是自己过来的,他身旁还跟着一个女子。 看样子二十多岁的模样,一身紫色衣裙,头上也没什么贵重的首饰,怯生生的站在后面,一直低着头。 薛林策虽然看不懂岑举的心思,但直觉告诉他,今日的事情绝对不会简单。 果然他才刚一坐下,岑举便催促着那女子:“月华,还不快过来见过少爷。” 到此时,薛林策已经大概猜出岑举的目的了。 直见那女子缓缓走过来,朝着薛林策行了一礼:“月华见过公子。” 自从听到岑举来府中的消息后,薛林策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这会儿皱的更紧了。 他测过眼神,不去看那女子,只盯着岑举问道:“岑先生,这是何意?”” 似乎岑举等的就是此话,那边刚一问他便拜了下去。 “回少爷的话,此女名叫程月华,是侯爷在世时为少爷您定的娃娃亲。” “娃娃亲。”薛林策不仅惊呼出生,他已是许久没有这般失态过了,但此事确实让他不淡定了。 什么娃娃亲,他怎么不知道,况且对于岑举的话,薛林策内心还是有一丝怀疑的。 “你想让我认下他。”薛林策反问道,脸上笑意盈盈,但那一双眼睛却锐利的很,直勾勾的盯着岑举,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看穿。 “月华本就是少爷您的未婚妻子,又何来认与不认一说呢?” 岑举面容平静,说出的话却步步紧逼。 “如今薛家,只剩我一人,你却突然带着一女子上门,只说是我的未婚妻子,要我如何相信。” 薛林策的眼神始终紧紧盯着岑举,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动作。 倒也不知此事是真的还是岑举演技太好,从他脸上竟找不出一丝破绽。 “少爷这是不相信手下。”岑举眼中闪过一抹伤心,面对薛林策的质问,他有些不甘心的反问。 “你不必再说,我之前便同你说过,我不会纳妾,这位女子我也不会留下,你好自为之。” 薛林策有些气愤,怎么总有人是这样的,总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对的人,还妄想利用他所认为的这些对去操控别人。 只是岑举太小看他了,他想操纵别人可以,操纵他觉不可能。 “少爷。”岑举见他真的要走,忙不迭地将人叫住。 这次过来他可是发誓一定要交程月华留下的,其他的他可以不在乎,但是对谢弼的誓言一定要遵守。 “月华乃是侯爷部下女,她身世可怜,当年那场灭顶之灾,他父母俱亡,如今已经无家可归。” 程月华也是个识时务的,趁着这个时机走上前跪下,楚楚可怜的说道:“少爷求少爷你大发慈悲留下月华吧,月华如今已经无家可归了。” 薛林策深吸一口气,这个岑举还真是擅长利用人的弱点,知他心善,只要说出程月华的身世,自己便无法拒绝。 等再睁开眼睛,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你确定要留下?”这话他是冲着跪在地上的程月华问的。 “求公子留下月华,若公子也不管月华了,那月华便真的无家可归了。” 他一个头接着一个头的磕,磕的薛林策有些懵。 “罢了罢了,你若想留便留下,但我们事先说好,我乃唐府赘婿,今生绝不会纳妾,无论那个婚约是真是假,我都不会娶你,你若能接受便留下,若是不肯,我也不拦着。” 薛林策给了机会,那丫头自然感谢万分。 “月华知道,月华不敢妄想,只求一个栖身之所。” 小丫头说的可怜,连薛林策都差点受他感染。 第524章 共同服侍 回去的路上,薛林策一直在暗暗思索,要怎么跟唐洛瑜开口。 毕竟将留下这事不难,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事情就敲定了。 但这女子身份特殊,岑举又一心想要他纳妾,这样的情况下,唐洛瑜心中好受,才难怪呢。 “夫人。” 唐洛瑜正坐在窗边看书,只是这么久过去了,那书却是一页都未翻,甚至他连一个字都没能看进去,心思一直都被放在了门口,就等着薛林策回来呢。 他下意识的握紧书本,回头看过去,薛林策正站在门口,一脸陪笑的看着他。 “怎么了?”他试探性的询问着。 不好的预感在心中不断蔓延,甚至不能说那是预感,唐萝莉差不多已经能确定了。 而他的依据便是薛林策刚刚的那一句,夫人。 那家伙大概没发现他心虚的时候很喜欢唤自己夫人吧。 薛林策也没满着,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岑举过来带了一姑娘,我已经将她留下了。” 唐洛瑜的脸色越来越黑,他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火在向着全身散发。 “你若生气就打我一通吧。”薛林策拉着唐洛瑜的手,往自个身上招呼。 气愤之下,唐洛瑜确实打了几圈,但这并不能解决什么。 “行了,既然已经留下,便让他住一段时间,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吧。” 唐洛瑜愤怒的瞧了他一眼,不再过多理会,转身离开。 “唉。” 他出声阻拦,但人家压根没理会。 薛林策心中暗恼,他刚刚才将唐洛瑜哄好,被岑举带来的一个姑娘全给毁了。 次日一早,唐洛瑜醒来的时候,程月华已经站在门外。 “她这是做什么?”唐洛瑜不解的问道,他之前没见过这人,又见他行为怪异,便没让他直接进来,而是喊了丫鬟过来询问。 “程姑娘说要给小姐您请安,奴婢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丫鬟说完话便恭恭敬敬的站在那等着,唐若瑜没什么在要问的了,便挥挥手让他离开。 至于门外那位,梳洗过后,他便让丫鬟将那位叫了进来。 “月华见过姐姐,给姐姐请安。” 程月华当真拜了下去,只是动作过于娇柔造作。 唐洛瑜很不喜欢,脸上虽无表情,但眼中尽是冷漠。 “姑娘客气了,我年龄比姑娘小,可担不得姑娘您这姐姐二字。” 这女子与昨夜薛林策同他讲述的可真是完全不一样,他口中那个怯生生的,楚楚可怜的小姑娘,现在正站在下面冲着自己挑衅。 看来今日是那个能让他楚楚可怜的人不在,她便漏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呵呵。” 程月华掩面笑着:“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共同服侍少爷,你是少爷的正妻,我自然得尊称你一声姐姐。” “你说什么,什么共同服侍?” 唐若瑜气愤不已,这女子挑衅他就算了,怎么还说出这样的话,当真是讨人厌。 “当然是共同服侍少爷了,还是说夫人当真如岑先生是所说的那般善妒,竟然都不肯让少爷纳妾。” 那程月华越说越离谱,唐洛瑜心中的火气越来越大,他刚刚站起身,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人便没了意识。 等他在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到了床上,可是我就坐在身旁。 “你醒了可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柯苒第一时间拉过唐洛瑜的手,为她号着脉搏。 “如何了?我没事吧?”他这会儿除了脑袋还有一些晕乎乎的以外,其他的便就没什么感觉了。 号过脉后,客人又将唐洛瑜的手放到被子下面。 “你怎么回事儿,发生了何事,会发这么大的怒气,竟将自己气晕了。” 柯苒语气有些揶揄,也不知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说起这事儿,唐洛瑜就很气愤,这一瞬间他又感觉到了血气上涌,充斥在整个脑海中的感觉了。 “也没什么,不是大事儿,我自己便能解决。” 这事错综复杂,唐洛瑜自己也没想好该怎么办,他虽然没打算让柯冉帮他对付程月华,但还是将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柯苒。 “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家不同意,他自己非上赶着的姑娘,我还是第一次见。”柯苒愤愤不平的说道。 唐洛瑜挣扎着想起身,被柯苒一把按住:“你快好好躺着休息吧,我刚刚号出你胎像不稳,不宜动怒,若是再不顾及,最终伤害的是你自个。” 柯苒替唐洛瑜将被盖好,又吩咐了人去熬药,待在他的房间陪着她,直到薛林策下衙回来。 人还没回来,院子外面便有丫鬟叫住了他 “请姑爷您赎奴才多嘴,但此事关系到小姐和他腹中的孩子,奴才不得不说。”说话时,那丫鬟满脸愤怒。 他是唐洛瑜身边的一等丫鬟,心里自然是向着唐家的。 “您留在府中的那位程小姐,今日过来冲着小姐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气的小姐都晕了过去,可怜小姐腹中还怀着孩子呢。” 丫鬟越说越可怜,到后面的时候还落下了几滴眼泪,那模样可怜极了。 薛林策听着不仅握紧了拳头:“我知晓了,此事你放心,我会尽早解决的。” 他心中惦记着唐洛瑜,那丫鬟放过他后,他便飞奔进了内室。 “洛瑜,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刚一进屋,薛林策的第一句话便是承认错误,甚至不顾及屋内还有旁人,就那样跪在了他的床前,弄得唐洛瑜都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她伸手去扶,却反被他握在了手中。 柯苒默默收拾自己的药箱,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这会儿不留更待何时? “今日发生的事情我已经都知道了,是我没能做好,害你受委屈了。” 薛林策抚摩着唐洛瑜因为身体不适,而苍白的脸色,薛林策恨不得他能代替唐洛瑜躺在床上。 这张小脸原本也是意气风发,张扬明媚的,他现在这副样子,让人瞧着心疼不已。 第525章 出主意 薛林策自认,昨日当着岑举的面,已经对程月华说的很清楚了,却不想他还是不死心,今日竟过来找了洛瑜。 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要去找程月华好好聊一聊此事。 若能让他放弃,自动离开唐府,便是最好的结果,若是不能也可表明自己的态度。 根据他的吩咐,管家将程月华安排在了碧翠阁,那是唐府里面位置最靠里的一个小院子,另外派了两个小丫鬟贴身侍候。 碧翠阁门外,薛林策负手而立。 “少爷。”程月华缓步而来,在薛林策身后轻轻弯腰行下一礼。 今日,她身上穿着一件月纱对金裸裙,头上一只罗翠步摇,面颊上略施胭脂,似水的眼眸流露出淡淡忧伤。 “你去找少夫人了。”薛林策语气淡然,听不出喜怒。 程月华急忙跪下,一副受惊的模样:“少爷恕罪,月华只是想去看看少夫人,没想到少夫人她会晕倒。” “是吗?”今日丫鬟同他说的似乎并不是这样:“我这个人已经最讨厌旁人骗我,你还有一次机会。” 程月华撑在地上的双手微微颤抖,但他很快稳住心神,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异样。 “月华敢向天发誓,我所说的句句为真,若有半句假话,就让我遭天打雷劈。” 程月华突然起身,挺直脊背,眼神坚定,不再是刚才那一副唯唯诺诺,怯生生的模样? 薛林策转过身,打量了程月华好一会儿,见他不仅目光没有躲闪,就连神情都十分坚定。 这一幕看的薛林策内心都带着一丝怀疑,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 “我了解洛瑜,若事实真相当真如你所说,他不会那般激动,若你还是不肯说实话,那就离开唐府吧。” 程月华内心的秤砣开始晃动,他的确没料到薛林策对唐洛瑜竟这般信任。 “月华实在不知是哪句话说错,让少夫人误会了,还请少爷明示。”程月华轻轻抽泣着,时不时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薛林策不想再同他多废话,便直接问他:“你今日过去是如何称呼少夫人的?” 程月华恍然大悟,看来事情果然如他所料的那般,唐洛瑜是因为薛林策要纳她为妾一事生气,心中不免鄙夷,这女人这般善度,凭什么做薛林策的正室? 程月华抬起头,两家微红,一双眼眸含情脉脉:“少爷,月华是您的人,那般称呼少夫人并无不对呀。” 什么就他的人了,薛林策扶额,他可从来没承认过。 “昨日岑举送你过来的时候,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但看样子你似乎并未听明白,既如此,那我便再说一次。” “我虽有爵位在身,但确实是入坠到唐府的,所以我不会纳妾,你可明白?” 他现在已经表明身份,这程月华若真是个聪明的,便不会再继续纠缠于他,但薛林策显然低估了擦。 程月华不断摇头,口中喃喃说道:“少爷,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是想求一处安身立命之所,这些年四处奔波,我真的怕了,还请少爷您大发慈悲,留下我吧。” 女人越说越伤心,连身子都跟着不断抽搐。 薛林策第一次碰上这样的女人,一时间没了办法。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程月华跪在地上不肯起身,薛林策冷漠的站在旁边,被不明所以的人瞧见,还以为是他欺负人了呗。 过了许久,薛林策终于开口:“既如此,那我便给你一些资产,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若你有喜欢的人,我在为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可好?” 这是薛林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既可以让他离开唐府,又能全了老一辈的情谊。 程月华在听到这提议之后,眼泪流的更加汹涌了,她不断的摇头:“少爷,我求你了,你别抛弃我,这世上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若是您再不要我,那我......” 他说的凄婉,眼神决绝:“那我只能去死了。” “唉。” 女人说着当真起身,薛林策怕她做傻事,只能将人叫住。 程月华又跪了回来,双手扯着薛林策的外衫衣角。 “这些年我整日颠沛流离,经常食不果腹,还有许多人想要欺负我,我这半生所求不过是有一处遮风避雨之地,被欺负的时候能有人护在我身前,如今我终于找到了少爷,还望少爷不要赶我离开。” 他说的凄惨,好像薛林策如果再说下去就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 薛林策拧眉,这事似乎陷入到了循环之中,他现在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你先好好休息。”薛林策用力抽出被程月华拉住的衣角,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慌忙走开了。 从前薛林策并不在乎这些事情,毕竟他态度坚决,旁人见了也不会生出什么妄想,但自从这两日见到程月华之后,他发现从前是他想的简单了。 一想到刚才的情景,他就头皮发麻,恨不得一路跑回去。 唐洛瑜躺的乏累,边上丫鬟扶着他做起,倒没下床,只轻轻的靠在后面。 薛林策走回到院子里,制止了同他打招呼的丫鬟,挥挥手让他离开。 他动作轻柔的来到门口,踮着脚向里面看去。 离开之前他信誓旦旦的向唐洛瑜保证,一定会将程月华赶走,现在任务失败,他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自家夫人。 “进来吧。”唐珞瑜早已看见门口晃动的人影,不用琢磨都知道是谁? 薛林策慢悠悠的走进去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该怎么对唐洛瑜开口。 “事情办妥了?”唐洛瑜嘴角嗔着笑意,明显是在调侃。 这也不能怪他,俩人在一块这么久了,唐洛瑜对他他还是很了解的。 男人自从进来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事情的结果。 “我也没想到那女人竟如此油盐不进,我说什么他都不听,娘子,好娘子,快给为夫支支招吧。” 薛林策拉着唐洛瑜的手,神情卑微却又诚恳。 第526章 为景杉说亲 唐洛瑜嘴角嗔着笑意,眼神温柔。 原本他确实是有气的,但见到薛林策这一副小孩子的模样,瞬间化解了他心中所有的怨气和怒气。 这个男人一心扑在她的身上,他又怎能迁怒呢? “你从没想过遵从父意吗?” 岑举说程月华是薛弼从小说给薛林策的娃娃亲,那这遵从父意的意思就是让薛林策娶了她。 “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你当真是这样想的。”薛林则当时就愤怒了,一把甩开唐洛瑜的手,但考虑到他的身体并没有用力。 但男人也是幼稚的,生气时的举动和唐洛瑜相差无几,也是转过身子看向别处不肯说话。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你别生气了。” 唐洛瑜去拉薛林策的手,却被他一把挪开,那模样和耍赖的孩子简直一模一样。 “是我不对,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别同我一般见识了。” 唐洛瑜可怜兮兮的说道,伸手扯了扯薛林策的衣角。 他倒是转过来了,但依旧一脸冷漠:“旁的事情我都可以让你,但这事不行,你不可以有这样的想法,无论是真想让我纳她为妾,还是存了试探我的心思都不行。” 薛林策说的认真,眼神更是认真,盯的唐洛瑜无处遁形。 他原本只是想要确定薛林策的心意,倒没想到会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 “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唐珞瑜扯着他的衣角,一脸委屈,这副模样倒像是薛林策做了错事一样。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我与我说过,无论身心我都只属于你一个人,你不能把我往外推,也不能怀疑我。” 薛林策越说越激动,上前一把将唐洛瑜抱在怀中:“你个没心的丫头,竟全然不记得我的好。” 唐洛瑜之前要了点心,丫鬟端着刚想进去,见到屋子里面的情景,急忙低头退了出去。 “好了,都被人瞧见了。”唐洛瑜轻轻推着,想让薛林策放开他,他们这样多让人难为情啊。 门外另一个丫鬟端着水过来,刚要进屋就被之前的丫鬟拦下了。 “等会再送吧,姑爷在里面呢。”夫妻二人感情好,府里的人都知道,只这么一说,那丫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薛林策倒不觉得有什么,但还是松开了唐洛瑜。 “好了,快帮我想想办法,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那女人整日待在府中,我心难安。”薛林策耐心哄着,顺便帮唐洛瑜揉着双腿。 刚刚才做了错事,唐洛瑜这会儿也不敢瞎胡闹,仔细想了一下才提议道。 “说起来程姑娘也就是太可怜了些,不如给他一些钱财,再为他找一处宅子,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或许她也不愿再继续留在府中了呢?” 听过建议,薛林策无奈的摇头“没用的,这法子我之前便听他说过,但被他拒绝了,只说是怕被人欺负。” 他脸上的愁容更甚,难道真的没什么办法了吗? 听说了程月华的理由,唐洛瑜沉思了好一会儿:“这些年程姑娘一个女子独自在外,想来日子不好过,应当是被欺负怕了,才会有所担忧。” 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就不好办了,毕竟给钱容易,但若要时时将她身边,她真的做不到。 夫妻二人互相瞧了一眼,满脸愁容。 “唉。”唐洛瑜也忍不住叹气。 “别心烦了,若实在没办法,就按说好的,为她购置一处宅子,在给他一份资产,也算仁至义尽了。” 这法子薛林策不想用,毕竟这是下策,摄政王整日里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若他真的那样做了,必定会被弹劾。 薛明策清楚后果,但他更不想让唐洛瑜为此事忧心,这两相对比之下,他首先考虑的必定是唐洛瑜。 “倒也不用。”唐洛瑜突然笑了。 “不如让他嫁给表哥,正好二人男未婚女未嫁。” 想到办法的唐洛瑜心情很好,挑眉看着薛林策,对方也坏笑着点点头。 “娘子聪慧,此法甚好。”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毫不掩饰地笑了。 第2日薛林策找到景杉,将来龙去脉,各种细节全都说了,无一处隐瞒。 “表哥,那姑娘模样不错,同你很是相配呢。” 薛林策虽然是存了忽悠景杉的心思,但说的也并非都是假话,程月华的长相的确不赖,否则他也绝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你这说的什么话,那姑娘是姨丈给你订的娃娃亲,你自己不想去就算了,做什么要推到我身上来。” 景杉原本平和的心态被他说的愤怒起来,甩了袖子打算绕过薛林策离开。 好不容易想到的好办法,薛林策那肯轻易放过他? 只见他转身,一把拉过景杉的衣角:“表哥,算我求你了,你就去同我瞧一瞧,洛瑜现在怀着身孕,那姑娘整日住在唐府,传出去像什么话呀?” 景杉从未见过的那姑娘,连性情都不清楚,又谈何感情,哪里可以娶,她说什么也要离开。 为了这事儿,薛林策也是豁出去了,拉着景杉的袖子,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 他不仅用了全身的力气,就连眼神都是满满的哀求。 “表哥,算我求你了,只要你能帮我把这件事解决了,往后我唯你马首是瞻。” 景杉一半心软,一半也是被薛林策磨的没办法了。 “行了,我同你去就是了,赶紧松开,这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他扯过袖子,仔细理了理上面的褶皱。 脸色虽然难看至极,但到底还是去了唐府。 薛林策暗暗窃喜,景杉来了,这事不就解决了吗? 可哪里能想到,一见到景杉,程月华便立刻怒目圆睁。 “我是少爷的人,绝对不会背叛他,无论你的身份有多尊贵都不可能。” 景杉本就生气,这会儿脸色更是难看,但到底还有教养在,硬是半句话都没说。 薛林策满脸黑线,急忙向一旁挪了挪,同程月华之间拉开了距离。 但同时他也起了疑心。 第527章 她不对劲 “少爷我求你了,你别赶我走,我不在乎权势地位,也不在乎荣华富贵,只想一辈子跟在少爷你身后就心满意足了。” 薛林策眼疾手快,在程月华扑扑过来的时候向旁边挪动了一步,留下他一人狼狈的倒在地上痛哭。 “此事你仔细想一想,我是为你好,我和表哥先离开了。” 这个地方每次过来都能刷新他的认知,薛林策再也待不下去,拉着景杉赶紧离开。 “表哥,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 自从回到屋中,薛林策一手托住手肘,一手托住下巴,保持着这一个姿势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他神情专注,唐洛瑜叫了好几声他都没反应,这会儿倒终于说话了。 “你是在指你的那个娃娃亲。”景杉刚刚拿起茶杯,就听到这样一句话,她连头都没抬,好像完全不在意。 但说出口的话酸溜溜的,这才多一会儿时间,他可是没忘了是怎么被自家表弟坑来的? 薛林策尴尬,但还是迎难而上:“我总觉得这件事情里有隐情,似乎他从前说的只是托词,而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留在唐府。” 景杉品着茶水,却在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事情,不怪薛林策怀疑,那个程月华身上确实有蹊跷。 “哎呀,烦死了。”柯苒从椅子上站起来,小脸拧成一团,她受不得这样的事情,磨磨唧唧的做什么:“那女人总是装得可怜兮兮的,她到底想干什么呀?” 她脾气不好,性子急躁,遇到事情总想快速解决。 柯苒在地上来来回回的晃悠着,晃的众人眼花缭乱又心烦,柴进实在看不下去,急忙起来拉着他坐下,屋子里这才消停下来。 “确实有问题,那女人说的不是自相矛盾吗?”沈怀中也接了话茬,他没见过程月华,但听着薛林策和景杉的描述都发现了问题。 “照他所说,所想要的不过三样,一处安身立命之所,下半生的衣食无忧和一个护着他的人,这三样景杉都有,他可是堂堂尚书令朝廷大员,京中多少女子都想嫁给他,偏就他不肯。” 沈怀中的话正中要点,不说景家,但是景杉就身份不低,可才一见面,程月华就迫不及待的划清界限,这明显有问题。 “他的确有问题。”这是景杉的直觉告诉他的。 “柴进,你那边儿这几日有什么事儿吗?” 众人没看懂景杉的做法,但柴进还是点了点头:“有些事,还挺急的,你想怎么做?” 他没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沈怀中,见那位摇了摇头。 “既如此那这几日就沈兄你多盯着那个女子,看看他平时里都做些什么,跟谁会面。” 众人这才恍然,是啊,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他们现在对程月华一无所知,只是剧在这讨论似乎并没有用处。 景杉那边还有事儿,交代了几句便直接离开了,沈怀忠中刚接了任务也没留下,跟着景杉一块走的。 柯苒多留了一会儿,帮唐洛瑜把了脉,确认无事,才和柴进一起离开。 “林策,你扶我起来走一走吧,今日天气正好,我想出去看一看,总是闷在房中,太过无聊了。”唐洛瑜柔声说着。 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薛林策,两只手高举在半空中,只等着薛林策过来。 刚刚柯苒交代过,唐洛瑜身子恢复的不错,可以出去走一走。 “好。”薛林策过来将人扶起,陪他蛮步走着。 沈怀中暗中观察的本领还是很好的,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 可一连几天过去,却半分进展都没有,到了汇报进程的日子,他也只是两手一摊。 “我也没办法,那姑娘整天待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一出院子的一次还只是在府中转了转。” 不说旁的,他整日跟的都犯困。 沈怀中瘫坐在椅子上一脸茫然,这事他接了多少有些后悔,瞧着那姑娘的生活更是无聊。 景杉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他人也没料到那姑娘这么能沉得住气,不免有些挫败。 “怎么都这么没精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况且如今才过去几日,查不到什么不也正常吗。”唐洛瑜出声安慰着。 这几日他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得小心。 薛林策害怕他再出现什么问题,便一直在旁边守着。 “没事,有我呢,你不用担忧。” 唐洛瑜开口之后,他便蹲下了身子,一边替她顺着背,一边柔声安慰道。 “我相信你只是这事急不得,你也别太逼迫自己。” 夫妻二人的声音小,其他人又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倒是没人注意他们这边。 “洛瑜说的对,这事儿才过去不久,咱们的确太急了些。”景杉也是在安慰,毕竟他们这一群人呢,总不能被那一个女人耍着玩儿吧。 薛林策看下唐洛瑜,夫妻二人心照不宣,虽未明说说,但唐洛瑜还是瞧出了薛林策的心思,便冲他点了点头。 薛林策叫来柯苒守着唐若瑜,他自己则是来到了沈怀中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也没想到那女人这般难缠,但接下来你还得帮我看着他。” 沈怀中没什么精神,倒也点了点头:“你放心吧,那女人那儿有我呢,倒是你得做好准备,如果这边再没什么进展,咱们就得另想办法了。” 今日这事儿没有半分值得开心的地方,他们一群人围着一个女人却毫无办法,心里多少都有些不舒服。 “倒也不必如此烦闷,这几日没什么事情,那女人倒还能沉得住气,但长此以往绝对是不行的,咱们只需暗中跟着,总能找到他的破绽的。” 景杉说的这些话,仔细琢磨下来倒也十分有理,既然现在没有什么法子,那只能静下心来谋求后续。 “是呀是呀,我就不信了,这女人能一辈子待在府里不出去。”柯苒抱着胳膊,一脸不相信的说道。 他对这种人一向没什么好感。 第528章 发现端倪 虽然无聊,但沈怀忠每日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 这天程月华换了衣裳,还戴了帷帽离开唐府。 沈怀中来了兴致,兴奋地跟在她身后。 那女人刚出唐府的时候还是十分正常的,像是要出去买东西的。 但进到集市之后,却不像其他人一样东张西望,虽然拿起了几样但又很快放下,瞧他那样子,似乎对那集市上的东西也没什么兴趣。 反而是在一个小胡同口停了下来,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任何异样才走了进去。 胡同里面早有一位带着惟帽的人等在了那儿。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程月华的脚步声停住,前面的人也几乎实在同一时间开了口。 程月华摘下惟帽,眼睛快要翘到天上去了,对面前的人更是瞧不上。 “快了快了,催什么呀?”程月华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你这么冒然的叫我叫出来,若是被少爷知道了,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他话语之中满是责怪,对于眼前将他叫出来的人更是不满。 前面那人不禁皱眉,对于程月华的无礼行径更是恼怒,只见他摘下惟帽,露出的竟是岑举的脸。 “当初便已经说好七日一见,何来突然。”岑举反问着。 程月华这会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全无平日里的温柔小意,面对岑举的时候,更是一副骄横跋扈的样子。 “七日又如何,我这不是来了吗,况且你不过是个奴才,凭什么要求我?” 奴才,程月华这意思是在说他,岑举低低笑着。 “你刚入唐府几日,便忘了自己的身份吗?程月华,用不用我提醒你,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岑举眉毛上挑,眼神锐利,一步一步逼近程月华。 预料之中的慌乱并没有出现,见他过来,程月华也没有丝毫害怕,反而一脸嘲讽的看着眼前的人。 “我只知,我现在是从小与长兴侯定下娃娃亲之人,是他要纳入府中之人,这一切不是大人你告诉我的吗?” 在岑举走过来的时候,程月华也走向了他。 简直无法反驳,因为这一切的确是他做的。 “好,好样的,程月华但愿你能成功。”岑举握紧拳头又松开,最后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见到程月华进入胡同之后,沈怀中一直等在巷口处,他先是看到岑举走出,紧接着程月华也走了出来。 沈怀中心中疑惑,入内看了看,那里面已经没人,现在他倒是可以确定,程月华秘密会见之人正是岑举。 盯了这么久,终于有了进展,沈怀中第一时间赶回唐府,将来龙去脉说与众人听。 “岑举,又是他,他想干什么,我又没记错的话,那个女人也是他送来的吧?”柯苒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满脸愤怒。 “亏的景兄和林策当时还放过了那小子呢,他简直就是一个忘恩负义之徒。”柯苒还愤愤不平的说着。 岑举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他可都还记着呢,当下便愤怒不已。 “不行,不能再让他欺负洛瑜了。” 柯苒一个人乍乍呼呼的说着,整个屋子里全是他的声音。 柴进无奈,只能上前将人拦住:“你快别说了,看看林策和洛瑜想怎么做。” 这会儿,薛林策已经将目光转向了唐若瑜:“此事是他过分了,你想如何?” 薛林策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他还是想按照唐若瑜的意思来。 “我倒没什么事,只要能让程姑娘离开唐府就好,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既然已经确定了幕后之人是岑举,那他们也能够大概猜到程月华想做什么了? 这事儿的决定权还是在他们夫妻二人身上,其他人帮不上忙便都找理由走了。 “你若是生气,我可以。” 唐洛瑜急忙捂住他的嘴,轻轻摇了摇头。 “我可没有那么喜欢毁人,你也不用想那么多,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行。” 唐洛瑜也没有询问细节,因为他并不在意,他想要的只是结果。 “好,夫人竟然这般信任我,那为夫一定不能让你失望。” 次日,薛林策约了岑举见面,他将地点定在了自家酒楼之中。 岑举前脚进门,后面随从便将房门被合上,他并未在意,而是走上前询问到。 “少爷,今日叫属下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吗?”他甚至都未坐下,就站在薛林策身旁,还弯下了身子,如此一来倒和薛林策的高度差不多。 “不必如此,我这边没那么多规矩,你坐下就行。” 得到首肯,岑举方才坐下,但还是弯着腰,一副恭敬的模样。 薛林策无奈,他要的是此人的真心敬佩,又不是这装出来的模样。 “你也不必如此,我叫你过来是希望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跟程月华之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你若还认我这个少爷,便去接她离开。” 薛林策并未看他,不是害怕他,而是害怕自己生气。 “少爷这是在说什么胡话,月华如何了,他在府中可还好。” 薛林策料的他不肯承认,便将今日沈怀中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情?”岑举当即惊呼出声,并且一脸茫然,好像针对此事一无所知。 薛林策当即无语,这男人装的这样真,这是做过多少这样的事情? 他觉得今日的做法当真是错的离谱,和这样的人又能讲些什么呢? 薛林策不愿再浪费时间,起身便走。 “少爷。” 见他动了真格的,岑举也不再装,反而当即跪在地上。 “少爷,我这也是为了薛家着想啊,唐家那个女人不肯让孩子姓薛,这就是要断了薛家的香火,断了侯爷的后呀。” 他一个大男人现在竟痛哭起来,好像有天大的委屈一般。 “我说过,我是赘婿,孩子理应姓唐,这也是我同意的。” 薛林策不愿听他诋毁唐洛瑜,忍不住出声说道。 “侯爷待我如同心兄弟一班,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薛家香火无人继承。”越说他的哭声越大。 第529章 程月华死了 薛林策的眉头抽了抽,幸好这是在自家酒楼,若是去了旁处,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行了,你快起来吧,倒也不嫌丢人。”屋门紧紧关着,门外还有人守着,薛林策倒是不怕旁人进来,但这隔音也不知道如何,这样大的哭声传出去,定然会引来众人议论的。 “只要少爷您肯答应纳妾,属下就起来。” 到了这会儿还在讲条件,还是这样不可能的条件,这人还真是无药可救了,薛林策当然不会答应。 “算了,那你还是跪着吧。” “少爷,您当真甘心一辈子做唐家的赘婿吗,这自古以来,男人便是三妻四妾,他唐洛瑜何德何能,敢独自霸占着你。” 岑举自认忠心,但这话却是触碰了薛林策的逆鳞。 他爱唐洛瑜,唐洛瑜也爱他,他们二人之间从未涉及到那些。 “这话只此一次,我不会和你计较,往后若是再被我听见,就别怪我不顾念情谊了。” 这样的地方,薛林策不愿再多待,也未曾理会仍旧跪在地上的岑举,抬腿向外面走去。 “少爷,少爷。”岑举追在后面不停喊着,薛林策不愿理会,他走得越来越快,甚至没注意到前方,和柳子邵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你没事儿吧?”这事是他的错,薛林策主动道歉。 柳子邵刚才只顾整理仪容,这会听见声音,抬起头才看见面前站着的竟是薛林策。 柳子邵脸色难看,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便转身离开了。 薛林策一人被留在原地,揉着脑袋,满脸疑惑, 他这是做什么了?让对方这么讨厌他,实在想不通也就不再想了,转身回了唐府。 今日同岑举二人的谈话,他没瞒着,但后来岑举的劝解他没说,那话又没什么实质用处,说了只会让唐洛瑜伤心。 只是在说到柳子邵的时候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遍:我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他了,他那是什么意思呀?” 唐洛瑜也不清楚那其中缘由,只能无奈的点头。 “我好像没什么得罪他的地方呀。”得不到答案的薛林策只好自言自语。 岑举那边没说通,程月华依旧住在唐府之中,次日吃饭的时候没见到她过来,唐洛瑜心中疑惑,便唤了抱琴过来。 “程姑娘呢?怎么还没过来吃饭?” 抱琴看向那个空的位置也是摇头:“奴婢也不清楚,今日碧翠阁那边并没人过来呀。” 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唐洛瑜想了一下还是不放心,便急忙放下了筷子。 “我们过去看看,若是无事,回来再吃也不迟。” 见他要过去,薛林策也放下了筷子,和他一块过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过去,碧翠阁内却无一人出现,这让唐洛瑜心中那不安的感觉愈发严重。 “程姑娘,程姑娘。” 抱琴在门外喊了好多声,都无人回应,她只能转头看着唐洛瑜,等待着下一步的吩咐。 唐洛瑜下意识的看一下薛林策,他心中了然,上前一步踹开了院门,紧接着是屋门。 “啊。”一声喊叫划破天际,唐洛瑜捂着嘴,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样子。 薛林策也停住了脚步,不可思议的看向里面。 屋内,正对着他们的房梁之上,一根白绫悬挂下来,而白绫下面吊着的正是程月华 他一双眼睛紧紧瞪着门口的方向,舌头伸出,脸上已经没了血色,那模样看着十分吓人。 薛林策反应过来,急忙捂住了唐洛瑜的眼睛:“乖,别看。” 但为时已晚,刚刚进来的时候,唐洛瑜已经看到了面前的样子。 他现在整个脑海中全都是这些,整个人直直向后倒去。 薛林策反应极快,一把将人抱住。 “去让人叫柯苒,抱琴,这里的事情交给你,记得报官。” 吩咐完,他一把抱起唐洛瑜像院子里走去。 众人一脸惊恐,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更是想不通程跃月华为何要上吊自尽。 他家姑爷虽然未将人纳入房中,但也是尽心尽力的照顾。 但这会儿他们显然想不到这些。 有了薛林策的吩咐,抱琴也反映了过来,手忙脚乱的指挥起来。 另一边薛林策抱着唐若瑜一路狂奔,回到房间之后,急忙将它放到榻上。 柯苒来的很快,薛林策深知自己帮不上忙,便将身旁的位置让给了柯苒,而他则是悄悄离开了房中。 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站满了人,景杉,沈怀中,云潭,柴进他们都在。 “我这是怎么了?”唐洛瑜才刚醒,思绪还没缓过来,脑子里面也是懵懵的。 “没事,你有些惊吓过度,好好休息休息就好了。 惊吓过度 此时唐洛瑜的思绪也恢复了过来,想到刚才那一幕,他忍不住询问道。 “程姑娘她,她怎么样了。”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刚才去见过了,谁也没想到之前还活生生的人,现在竟然成了一具尸体。 而且程月华的死状确实凄惨了些,别说唐洛瑜,就算他们一群大男人,也有些不忍直视。 没人说话,她心中更着急:“程姑娘到底怎么样了,你们告诉我就是,我能接受。” 此事这样大,根本就瞒不住,他们不说不是不想告诉唐洛瑜,而是不知该如何说。 “你看到的都是真的,程月华的确上吊自尽了。”最终还是景杉说了出来,而他在说完此话之后,也起身离开了屋中。 唐若瑜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僵在了那处,他早就知道了真相,只是私心里不想将他当成真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报官了吗?” 他的确害怕也惋惜,但此事已经成定局,既然改变不了,那只能向前看。 柯苒坐在床边冲他点了点头,唐洛瑜这才放心。 他她四处瞧着,但应该是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便疑惑出声:“林策呢,怎么没见到他?” 经过提醒,柯苒也发觉到了,好像从她救治唐洛瑜开始,就没看到薛林策。 “对呀!他人呢。” 第530章 谋杀和自杀 大伙都不知薛林策去向,只得暂时将事情搁下。 唐洛瑜头疼得厉害,心脏也哐哐地敲打着胸腔,刚刚恢复的脉象又乱了起来,却还要强撑着身体料理这件大事。 府中上下已经慌乱成一锅粥,她捏捏肿胀的眉心,随便扯了一个丫鬟过来,“抱琴何在?” “回小姐,”这丫鬟面色惨白,脑门上一层汗水,“抱琴姐姐去寻薛大人了。” 她眉心抽了抽,“林策究竟去哪了?” 丫鬟张了张嘴,想安慰几句,最后却也只是无奈地摇摇脑袋。 唐洛瑜心中一沉,正要差人去找薛林策,却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心中一动,抬首时只见薛林策正快速进屋。 “娘子!”他顾不得案情,上前来便紧张地抓住唐洛瑜的手,面色担忧,胸口还在有力地起起伏伏,一看便知是快速跑回来的。 “方才你惊吓过度昏倒,我怕你胎象不稳便去取药了,你如今身子可还不适?我现在便差人去熬药。” “无妨,”唐洛瑜摇摇头,“柯苒就在府中,一切有他照应,抱琴已经去报官了。” 话音未落,院门口又传来一阵动静,原来是抱琴急匆匆地跑进来。 她脸上一层汗珠,面色涌起一层奔跑后的红晕,来不及擦汗,她便向夫妻二人指向院落中。 “小姐,京兆尹大人来了!” 夫妻二人交换一个眼神,随后便在下人们的簇拥下出了门,刚到门口,果然见身形瘦得跟猴儿似的京兆尹正带着两三捕快,一仵作,正大步流星地过来。 进了院子,他瞧见薛林策,二话不说先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再开口时却是絮絮叨叨,婆婆妈妈,“下官见过薛大人,听闻府邸上出了命案,又见来报官的是薛夫人身边的侍女,下官便匆忙……” “不必多言,”薛林策将他打断,“快些去查案。” 京兆尹扯扯衣领,满口答应下来。 抱琴机灵,走在前头替众人带路,京兆尹紧随其后,其他人乌泱泱一群浩浩荡荡地来到程月华的上吊的屋子。 尸首已经被取下,搁置在地面铺设的白布上,用以悬吊的细绳还在空中荡来荡去,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大概是这次来查案的人多,屋中多了些阳气,唐洛瑜虽身子不适,倒也没有再出现头昏恶心的症状。 薛林策将她护在身后,宽大的衣袖下,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京兆尹在门口踌躇一会儿,等到仵作进门后才跟在其后,趁着仵作验尸的工夫,他便按照流程问起几人事发时都在做什么来。 他知晓薛林策是兵部侍郎,问话时也格外客气,腰杆都快弯成一把弓。 “那会儿是吃饭的时候,”抱琴有些不悦,“当然大家都在大厅中用早饭了,只是瞧见程姑娘没来,便差人去瞧了一眼。” 此时仵作正好验尸完毕,他用白布将程月华的尸首盖住,一面擦手一面上前禀报,“启禀大人,女尸皮肤发青,四肢僵硬,少说已经死了有四个时辰。” 京兆尹捋了捋胡子,“这就说明并非是吃饭那工夫上吊的,算算时间,应该是在夜里死掉的,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忽然上吊呢?难不成是在府中受了委屈?” 抱琴眉心抽了抽,她向来伶牙俐齿,这会儿怎么可能落入下风,“大人莫不是在含沙射影罢?这程月华分明是死皮赖脸住在府上不肯走,夫人待她不薄,她半点粗活都未做过,又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有什么委屈可言?” 唐洛瑜抬手示意她住口,轻声数落,“抱琴,不得无礼。” 抱琴不服气,却也只能后退半步,不甘心地闭了嘴。 京兆尹扯着脸皮干笑两声,“姑娘息怒,夫人也莫怪,下官只是觉得奇怪,若当真像抱琴姑娘所言,倒是更怪异了,好好儿一个人,府中也待她不薄,为何会寻了短见?” 薛唐夫妻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正要开口,却又被一旁的仵作拱手打断。 “二位大人,方才小人还察觉有一事极为异样,不知当不当讲。” 唐洛瑜问心无愧,上前半步,“有何不妥?详细道来。” 仵作得了吩咐,便转过身去,将尸首上的白布掀开,众人一瞧那发青的脸,便觉后背一阵发凉。 “诸位请看。” 仵作将程月华的下巴抬起来,只见她脖子上竟有两道勒痕,一道在脖颈正中,一道在下巴底下。 唐洛瑜不解,“这是何故?” 仵作将众人扫视一眼,“这总共有两道勒痕,下巴下这一条是上吊的绳子勒出来的,若是当真只是上吊自尽,为何脖颈上还会有一条?” 薛林策脑子转得飞快,凭借着在二十一世纪看的刑侦片,他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程月华极有可能不是自尽?而是他人先用绳索将其勒死,再将其用绳子挂起来?” “不错,”仵作擦了擦手,“而且,这挂绳子的房梁小人方才也检查了,上面的灰尘只有一条被刮干净,极为整齐,常人若是自尽,定会呼吸困难胡乱挣扎,绳子便会在房梁上摩擦,将上面的灰尘擦出许多不规则的痕迹来。” 京兆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脸惶恐,“胡说!难不成你的意思是此女在薛大人府上被人谋杀再伪装成自尽吗?” 仵作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却依旧坚持,“恐怕正是,大人!” 这时,另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冒了出来。 “我看也不见得!”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是柯苒正和柴进一步步走来,他声音带着一贯的跳跃喜色,满是活力,走路也摆动着两条手臂,似乎全然没意识到这里方才死过人。 到了自己的主场,他就表现得分外得意,大伙给他让出一条路来,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屋中,旁若无人地蹲下身子简单检查了一下尸首。 京兆尹不认得他,但见薛林策和唐洛瑜不反感,便也尊敬了许多,“这位先生是……” “本公子是江湖名医,”柯苒抱起双臂,“丹枫谷柯苒。” 第531章 抓捕薛林策 这名字在江湖和朝廷都是响当当的,京兆尹立刻肃然起敬,“原来是柯神医。” 他拱手行了一礼,随后又追问:“方才您说……” “哦,”柯苒一拍脑门,一脸轻松,“方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的,这痕迹一事,自尽也可以做出来。” 仵作怔愣一下,行了一礼,“还请柯先生告知。” 柯苒终于舍得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从一旁的案几上取了一丈纱幔,三下五除二将其裹成一条细长的绳子。 “诸位请看。” 他将纱幔做成的绳子绑在床架上,随后让柴进将程月华的尸首拖过来,京兆尹一愣,正要喝止,却被唐洛瑜抬手制止。 柯苒没有那么多讲究,直接让柴进将程月华的脖子挂在床架上,那绳子的痕迹,竟和脖颈中央那道理应是他杀的勒痕重叠上。 “瞧见了吧?”柯苒拍拍手,“只要在相对低矮的地方挂绳子,能在脖子上伪造出淤青即可,而且床架低,程月华可以随时双手撑地起身。” “原来如此,”京兆尹捋着胡子,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不够程姑娘为何要特意伪造一条勒痕?” 柯苒翻了个白眼,“不一定是伪造,也可能她原本就打算在床架上自尽,却没料到这地方太过狭隘,她也许昏过去一时半刻,清醒后才选择在房梁上挂绳子,至于为何房梁上灰尘整齐,多半是因为当时她从床架之类的地方起身后已经神志不清,这才没有过多挣扎。” 这番话出口,围观的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京兆尹本就不敢动薛林策,这下更是放宽了心,将稀疏的胡子捋了又捋,“原来如此,那薛大人便是无辜的,程月华应当是自杀。” 空气中沉闷的气氛刚刚消散半分,忽然一捕快急匆匆地从屋中走出来。 “大人!我们在程月华的梳妆台前发现了重要物证!” 说罢,他将这物证摊在手心,抬手向众人展示,大伙伸长了脖子,看清他手上的物件后登时一惊。 那物证不是别的,正是薛林策身上的双鲤玉佩! 这玉佩他和唐洛瑜一人一块,昨日太过繁忙,他竟没有注意到玉佩何时不见了! 京兆尹也是一愣,有些犹豫起来,“薛大人,这玉佩……” 他试探着瞧着薛林策,后者眉心一拧,“这玉佩确实是我的东西,不过我并未进出过程月华的房间,也不知为何会遗落在此。” 京兆尹额头上渗出一排细汗,差点要将胡子捋秃,“人命关天,既然在程月华屋中发现了大人的玉佩,那还请大人跟下官走一趟。” 说着,他抬手向身边两个捕快做了个手势,捕快们有些犹豫,却还是齐齐上去,恭恭敬敬地围在薛林策身边。 “薛大人,得罪了,”几人没有拔刀,只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大人跟小人回衙门。” “慢着!”唐洛瑜忽然开口制止,“若是程月华被我夫君所杀,为何我夫君会将那般显眼的证据搁在谁都可以瞧见的地方,难道是生怕你们不怀疑他吗?” 柯苒见状赶紧跟了一句,“就是就是。” “夫人莫怪,”京兆尹点头哈腰,“只是请大人回衙门询问一二细节,不会有事的。” 唐洛瑜柳眉微颦,正想继续阻止,抬眸时却正好撞见薛林策安慰温柔的眼神。 “洛瑜,”他轻声喊着她的名字,“无妨,真金不怕火炼,无须担心,我去去就回。” 见他都这般说,唐洛瑜也只好放弃,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讲出别的话,只垂眉颔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担忧地捏了捏。 就这样,薛林策被京兆尹带离了府邸,关押进了大牢。 这人虽然是关进牢中了,事情却半分没有缓和。 京兆尹也只是四品官员,哪敢审问兵部侍郎,无法,他在衙门来回踱了一炷香工夫的步后还是决定去找景杉。 听闻薛林策竟被当做杀人凶手押入大牢,景杉登时觉得脑中空白一片,捏着茶杯的手一抖,心中骤然缩紧。 他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没有注意到杯中的茶水淌了满手都是。 伸手扶住额头,太阳穴一阵一阵地跳得快。 若是当时让程月华进景府的大门,是否就可以让表弟免去这一场灾祸?他当时为何那般犹豫不决?竟导致如今的惨祸…… 身边的小厮看不过去,上前一步劝道:“大人,人有旦夕祸福,谁晓得会发生这种事呢,您不必自责……” 景杉将手上的杯盏搁在桌上,抬手挥了挥,“你且去将岑举找来。” 小厮领了吩咐便赶紧出门,他腿脚倒是麻利,不到半盏茶工夫,岑举便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见景杉一脸阴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模样,岑举心中咯噔一下,面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 “岑某见过大人,大人何事这般匆忙召我过来。” 他拱手行了一礼,脊背弯曲。 景杉一瞧见他的脸就来气,竭力压制住脾气才没有将茶杯摔在他脸上,只是开口时陡然高了几个分贝,怒斥道:“还不是你干的蠢事!” 岑举一怔,熟练地将衣摆一掀跪在地上,“大人息怒,小人不知大人何意,还请大人明示!” 他满脸是汗,额头上一片汗珠,顺着脸淌下来,将衣领都侵染成一片深色。 “你送来的人,难道半点消息都不知道吗!”景杉怒火攻心,气急之下将手中的茶盏“啪”一声摔在地上,陶瓷制成的茶杯瞬间摔得四分五裂,满地茶汁,吓得岑举身子抽搐一下。 “你死皮赖脸要往薛府塞的程月华,今日竟发现自缢在了房中,她房中还发现了林策随身携带的玉佩,如今林策已经被关押在衙门,你究竟是何居心!” 闻言,岑举顿时面如死灰,呆立在原地仿佛被抽干了魂魄一般,筛糠般抖动起来,双肩一颤一颤,汗如雨下,半晌才反应过来,哭喊道:“大人息怒!小人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啊!也不知薛大人竟会被污蔑抹黑。” 第532章 当众对峙 “还敢嘴硬!”景杉气急败坏,胸口都跟着上下起伏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鼻尖溢出一层汗水。 他向来冷静沉着,待人接物皆透着清冷漠然的气质,如今发起怒来竟格外让人惧怕,仿佛周身都透着杀气。 岑举吓得汗流浃背,豆大的汗珠在脑门上一颗一颗聚集起来,再顺着他不断颤抖的动作汇聚成小溪流般淌下,将胸口的衣衫都浸染开一片深色。 “大人,小的……小的当真不知!小的只是盼着薛大人好,全然没有坑害他的心思啊!” 岑举面色惨白如纸。 景杉恨不能一脚将他踢出门,“口说无凭,本官只知道你死皮赖脸地要往林策府上塞一陌生女子,此女三番两次地和怀有身子的洛瑜怄气,最后还无缘无故自缢在府上,害林策被冤枉入狱,如今洛瑜怀有身孕,府上出了命案,夫君又被栽赃下狱,这便是你说的为林策好吗?你除了三番五次地坑害他和他娘子,还做了什么好事?” 岑举哑口无言,只能又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景大人!小人真的是全心全意为了薛大人好,还请大人明察!” “你与本官诉苦有何用?”景杉冷哼一声,声音满是讥讽,“你这话当与洛瑜说!” 说罢,景杉便抬手召来两个府兵将他架起来。 府兵们也不是吃素的,登时齐齐围上来,像拖一条死狗那样将岑举提起来,此时的岑举早就又怕又急,双腿麻木没了力气,被抬离地面时两条腿竟像是煮软的面条似地晃来晃去。 “大人!大人这是何意!” 岑举大呼小叫,吓得身上也跟着没了气力,竟差点要尿裤子。 “人是你送上府的,”景杉眼神阴恻恻的逼人,声音也像是裹挟着冒着寒气的刀刃,“自然是要将你送去薛府,把你方才的话同薛府众人好生说道说道!” 岑举本最开始还惧怕得要命,脑子一转,想起薛府的女主人是怀着身子的唐洛瑜,重要门客是那俩行走江湖的郎中和江洋大盗,登时心中竟又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起来。 “岑某与那帮乌合之众没什么好说的!” 他双腿恢复了些气力,不合时宜地拿出文人的傲骨来,生了根似地站在地上不走。 景杉正在气头上,哪可能去照顾他的情绪,长眉一拧,本就阴沉的脸立刻更加严厉凝重,“由不得你!” 两个府兵强硬地将其架起,随后又不由分说地将其塞进马车中,任凭他在其中如何哭嚎也依旧置之不理。 车轱辘一滚,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景杉便带着岑举抵达薛府。 见到薛家大门,岑举更是死活不愿往里面进,府兵怎么可能由着他,二话不说就把他往前院拽。 此时的薛府中众人正愁眉不展。 唐洛瑜本就脉象不稳,今日闹那么一出,更是觉得腹中生疼,翻江倒海,可把府中的丫鬟们吓得不轻。 柯苒熬了药来,一碗下肚后,疼痛才堪堪压制住,众人挤在大厅中商议之时,便忽然瞧见岑举被景杉带人推了进来。 唐洛瑜一见他便来气,“你竟还有脸进薛家的大门!” 岑举这会儿倒是没有君子气度了,脖子一梗,抬起头来,脸上残留的汗水便随着他的动作窸窸窣窣地淌下。 “若不是薛大人有难,岑某根本不稀罕进屋见唐小姐!” 柯苒这暴脾气一听就忍不了了,他伸手一拍桌子,将上面的茶盏碰得叮当作响。 “住口!”他怒斥一声,“薛兄有难究竟是因为谁你心里没数吗?竟还敢这样理直气壮毫无教养地对洛瑜说话,你可知你强行塞进府上的程月华气得她多次腹中作痛,你又可知这腹中胎儿前三个月最为危险,又可否明白这是你主子的亲骨肉!” 岑举见状不仅不愧疚,反而冷笑一声,“腹中胎儿又如何?这孩子既然姓唐,那就不是薛家的骨肉,小产又有何妨?” 这话听得在场之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守在身边的丫鬟们都气得脸色青黑。 抱琴恼怒不已,上前一步呵斥:“住口!你这是读书人讲得出来的话吗?我家小姐是你的主子!你这般没大没小,等大人回来了定饶不了你!” 岑举一听薛林策便来了劲,忽然高呼起来,“我所行之事皆是为了薛大人的前途!我问心无愧!大人是一时被迷了心窍才误入歧途,等他沉冤昭雪,定会和你们断得干净!” “一派胡言!”向来少言寡语的柴进也面色凝重,“若不是你将程月华塞到府上,薛兄又怎么会被冤枉,世间竟有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竟还敢说自己问心无愧!” “薛大人就是被你们这些江湖骗子迷惑了心智才会不听劝告,若不是你们阻挠,程姑娘便已经嫁入薛家,大人也不会连个后人也没有!” 柯苒越听越气,将两个袖子快速弯起来,冲了上去像是要揍人,“跟这心智混乱的夯货有什么好说的!” 他冲上前去,一脚踹在岑举的小腿上,岑举被两个府兵压制着来不及躲闪,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扑通”一声跌跪在地,嘴里依旧骂骂咧咧,一句比一句难听。 丫鬟们也忍不了了,纷纷围过来对着他又踢又踹,又掐又打,景杉等人也只在一旁瞧着,并不阻拦。 岑举以为一众姑娘手劲儿小不能拿他怎样,嘴上依旧骂得难听,结果引起群愤,被丫鬟们和柯苒很快揍得鼻青脸肿,不多一会,他便住了唾骂的嘴,开始高呼求饶。 “别打了!别打了!”他嘴上肿起一块,说话含混不清,“我不敢了!” 唐洛瑜半步不动,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甚是平淡地素手拿起装着酸梅汁的茶盏呷了一口,和景杉对了个眼神后才从容吩咐:“罢了,先住手。” 围殴的丫鬟们这才纷纷停手退到一边,柴进也上前去将柯苒拖走。 此时的岑举倒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毫无先前“傲骨嶙峋”的倨傲架子。 第533章 朝堂风波 他侧躺在地上,衣衫上还有几个灰白的脚印,侧脸挨了几拳,肿得像塞了两个发酵的包子,说话含含糊糊,倒是再也骂不出难听的词语来。 “岑举,”景杉厉声开口,“你可知错?” 他吃力地睁开肿泡的眼睛,因肿胀的嘴唇无法闭紧,两道涎液便跟着嘴角淌下来,他用袖子揩了揩嘴角,含混不清地回应,“知错了……小人不该这样辱骂夫人……” 唐洛瑜柳眉微颦,将手上的茶盏搁在桌上,“我问你,程月华究竟怎么回事?为何府上会出这样的命案?” 岑举身子一抖,一个大男人竟小声地啜泣起来,“景大人,夫人,小人当初只是想让她给薛大人留个后,并不知晓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也确实不知为何薛大人会被污蔑啊!” 他痛哭流涕,声嘶力竭,唐洛瑜和柴柯两人对视一眼。 柯苒凑到她耳边,小声分析:“此人虽愚笨,但他对薛兄却是极为忠诚,应当是真的不知情。” 唐洛瑜颔首,又问:“那我问你,这程月华究竟是什么身份?可有仇家?” 此话一出,岑举又哑炮了,忽然止住哭声,半晌不言语。 景杉压抑着脾气,怒斥:“当下已经万分危急,还不如实招来!” “是是是……”岑举又吓一跳,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来,嗫嚅着开口,“这程月华……其实和薛大人并无娃娃亲。” 众人饱含怒意和责怪的眼神顿时如聚光灯般刷刷地落在他身上,柯苒更是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钻几个孔来。 “不过,”岑举试图找补,“她真的是薛家旧部的女儿,家世清明,对侯爷也是忠心耿耿,虽没有婚约,却也是极为般配……” “住口!”抱琴忍不了,开口呵斥,“管你般不般配,好生答话,少说些有的没的!” 岑举像是被人戳漏的气球,又马上闭了嘴。 “到底是那个部下?你可还有印象?” 唐洛瑜催促着问了一句。 岑举又抬起头来,“记得,薛家部下中只有一两个是姓程的,他们全族都住在城郊外二十里开外,因人数众多,只消在城郊处转一圈问一句,便可知道程家的具体地方。” 景杉闻言便抬手召来一个手下,“方才的话可都听到了?你现在便去程家打探消息。” 那部下领了吩咐,随后便飞身上了屋檐,很快消失在屋脊之下。 趁着景杉派人去打探消息的工夫,众人又问了岑举些细节,直到再也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后才命人将他带下去。 众人在大厅中聚齐,过了约莫有三炷香的工夫,先前那前去打探消息的部下便回来了,他身上裹挟着一股血腥之气,在场众人嗅到这气息登时浑身一震,齐齐紧张起来。 “大人!”那部下脸上满是汗珠,“属下在城郊打听过,又去了程家府上,竟发现程家全家都被歹人杀害!” 众人一惊,景杉眉心抽了抽,“一个活口也没留?” 手下摇摇头,“小的挨个检查了,皆是一招毙命,尸首都被好生处理过,所以附近的邻居没有嗅到气味,也无人报官,若是大人没有派小人前去打探,恐怕无人知晓程家已经被灭口。” “世上竟有这等怪事,”唐洛瑜扶着额头,太阳穴跳得厉害,“那此事要不要立刻告知京兆尹?若是灭口大案,那程月华的死便和林策没有干系。” 景杉的脑子飞速旋转一圈,“稍安勿躁,此事越发复杂,若是将这般大案告知京兆尹,恐怕是越发难以理清了,再者,程月华屋中确实有林策的玉佩,这是极为重要的物证,不破案衙门是不会轻易放人的。” 唐洛瑜倒也很快镇定下来,同意了他的看法,众人又在大厅中讨论了一阵,大伙皆是愁眉苦脸,直到天色渐暗,景杉才离开薛家大门。 次日早朝,薛林策勒杀程月华的事情已经传得满朝皆知,李大人上次弹劾他收受贿赂没能成功闹了个大乌龙,这会儿又觉得自己抓住了机会,开口就说薛林策草菅人命,应当削去官职贬为庶民。 景杉也不是吃素的,当场和他对峙起来。 “李大人未免太过心急了些,”他声音稳稳当当,“程月华一案疑点重重,尚未查明,再者,他刚伤人兵部侍郎一职,皇上再如此轻易地将他贬官岂不是显得任免官职一事极为儿戏?所谓君无戏言,李大人还是稍安勿躁的好。” 李大人冷哼一声,“尚书大人这般维护薛大人,全因他是你表亲罢了。” “不管薛林策是否为我表亲,此事都当查明后再做定夺,李大人为官多年,难道次次办案都是如此唐突鲁莽吗?” 景杉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皇帝正欲开口阻止,却被柳相抢先打断。 “二位大人稍安勿躁,朝堂之上这般争论多少失了分寸,”他声音沧桑,听起来倒是和蔼亲切,只不过张嘴便是阴阳怪气,“李大人的担忧并不不妥,不过案件确实疑点重重,应当查明。” 李大人闻言捏紧了手指,有些不服。 柳相嘴角勾了勾,又话锋一转,将矛头对准景杉,“景大人和薛大人手足情深,感人肺腑,不过人命关天,这案子又不是景大人的职务,为了尽早还薛大人清白,二位还是莫要在朝堂上争论了。” 他这话明褒暗贬,话里话外都在说景杉越界,李大人挺了挺脊背,甚是得意地朝景杉瞧了一眼,景杉气得长眉紧皱,五官都有些皱缩。 柳相看出他的异样,便挑衅地朝他瞪了一眼。 就在景杉落入下风时,忽然又有一人缓缓开口。 “皇上,臣有一言。” 众人从眼角瞧了一眼,发现开口的人是摄政王。 小皇帝准奏,他便继续道:“臣以为,薛林策若是当真想要在府上取程月华性命分明不用这般惹眼,他府上有神医柯苒作门客,即使想动手,便可杀人与无形,何必勒杀?” 此话一出,朝堂哗然又开始争论起来。 这一日朝堂上谁也不让谁,众人面红耳赤,下朝时个个还急赤白脸。 第534章 绳结有问题 “好,那你说那现场发现的玉佩又该怎么解释?”李大人两只手不停拍着,啪啪作响,同对面的人争执,半分也不肯退让。 “就一块玉佩而已,偷的,丢了都有可能,如何就能证明长兴厚去了那姑娘的住所?”对面那人手舞足蹈,也是半分不肯退让。 此案本就蹊跷,李大人说不过,就去找帮手:“柳相,您觉得呢?” 可一转头,后面的位置已经空了,哪里还有人,在抬头才看见门口只剩一个残影的柳相。 他顾不上旁人,急忙抬腿去追。 柳相气冲冲的回到家,并未理会身后追过来的李大人。 “相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发了这样大的火?”管家见状招呼着丫鬟赶紧去备茶,一面又急忙过来安抚着柳相。 柳相没说话,径直进了屋子,丫鬟急忙端上之前备好的茶水。 柳相阴沉着脸,端起桌上的茶杯,刚刚靠近嘴边,他便脸色一变,将手中的茶杯和杯子里面的茶水一股脑的全都扔到了地上。 “这么烫,是想烫死我吗?” 他这一声,整个屋子里面的人全都被吓得跪到了地上,一个个面色紧张,浑身发抖,额头上又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管家意识到事情不好,忙挥着手让屋里的下人出去。 摔过杯子的柳相似乎找到了出气口,将桌子上的杯子一个一个拿起全都扔到了地上,口中还不断的念念有词。 “摄政王那个老匹夫,本官瞧他现在真是年龄大了是非不分,居然帮着薛林策那个兔崽子开脱,要不是他,薛林策这次绝对躲不过去。” 应该是气过头了,柳相喘着粗气,捂着自己的胸口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骂了这么久,他只觉得口干舌燥,伸手去拿,才发现桌子上面已经没有杯子了。 顿时,压下去的火气又升上来了,手掌重重的拍着旁边的桌子:“茶呢,茶呢。” 管家就站在门外,听见屋子里面的喊声急忙让站在门外端着茶水的丫鬟进去。 柳子邵听说自家爷爷是带着怒气回府的,他心中担忧,打算过来宽慰一番,却正好撞见他大发雷霆的场面。 柳大少爷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离开。 “少爷,你怎么站在这,不进去吗?”管家看了好一会儿,见柳子邵没有进门的打算,这才开口问道。 “嘘。”柳子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但已经晚了,因为柳相已经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谁在外面,是子邵吗?进来。” 离开失败,柳子邵叹息一声,抬腿往里面走去。 柳相这会儿已经缓和了许多,至少面上看不出什么怒气。 柳子邵进来,他挥手让屋内的丫鬟下去。 “都听到了。”柳相放下茶杯,打量着眼前的孙儿。 “听到了。”柳子邵没做隐瞒,诚实的点了点头:“爷爷,你也别太生气,注意身体。” “嗯。”柳相表情依旧镇定,看不出喜怒:“此事你有何看法?” 薛林策的事儿他也听说了。 他私心里觉得这事应该不是薛林策做的,毕竟这件案子漏洞百出,薛林策若想杀人,应该不会做的这么明,但若是嫁祸就不一定了。 柳子邵抬头瞧着自家爷爷,对于这件事儿他似乎格外上心,再想到他平日里对薛林策的态度。 看来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应该就是自家爷爷。 “孙儿。”柳子邵眼神闪躲,不敢去看坐在前方的柳相:“孙儿对此事并不了解,还请爷爷恕罪。” 柳相的一双眸子,始终都在柳子邵身上他的一举一动自然瞒不过。 柳相看了好半天才开口询问:“究竟是不了解,还是你心里对这件事情就没想法。 柳子邵不敢说出内心的怀疑,只能顺着柳相的询问点了点头。 “啪!”刚刚拿上来的杯子又碎了:“混账,你个混账!” 柳相指着自家的孙儿大骂着:”你是我的孙子,可你告诉我,你这脑子里整日里装的都是什么、你可有考虑过朝中大事,你这样怎么和薛林策比,怎么和其他的官家子弟比?” 柳子邵始终低着头,没有半分争辩,但心里却并不赞同自家爷爷的想法。 他不明白,他本就志不在此,为何一定要争。 “你说话呀,哑巴了。” 训了半天没得到任何回应,柳相直接拿起旁边的一个摆件儿砸了过来。 说来也巧,本来只是随手一砸,但那摆件却正好落到了柳子邵的脑袋上,被砸过的地方,当时便红肿一片。 “你,你。”柳相瞧着既心疼又生气:“行,行了,赶紧出去吧。” 听到自家爷爷的话,柳子邵才转身离开。 景杉听说柯苒那边有了新线索,便急忙拉着她去了京兆尹府。 “景大人。”京兆尹听说景山来了,急忙亲自带人出来迎接。 “不必多礼,我今日只是以林策表哥的身份过来的,柯苒这边有了新线索,京兆尹大人不妨看一看。”景杉说着侧过身子,让二人可以直接对话。 “柯神医。”案发那日两人见过,京兆尹记忆力很好,只一打眼便认出来了。 “神医找到了什么线索?”他迫不及待的问道。 此案涉及朝廷重臣,管职位还比他高,半起案来别提多难受了。 京兆尹巴不得早早找到线索,赶紧把薛林策放出去。 柯冉叫人拿了绳子过来,顺手寄了个结。 京兆尹不明所以,看着柯苒询问道:“神医,这是何意?” 柯苒拿起绳子的另一端,又打了个结,随后将那根绳子交到京兆尹手上。 “大人可仔细看看。” 京兆尹端详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问题“这两个绳结不一样。” 柯苒点头说道:“确实不一样。”他将京兆尹手中的绳子又拿了过来,并且指着第一个打的解说道:“这是外族打结的手法,我早些年在那边行医见到过。” 随后他又指向第二个:“这才是咱们这儿常用的打结手法,而据我所知,林策平日里常用的也是这种。” 柯苒手指的,正是他打的第二个结。 第535章 犯太岁 “这的确有疑虑,可单凭一个绳结问题并不能确定薛大人无罪啊。”京兆尹深吸一口气,顶着巨大的压力说出这句话。 这案子发生了多久,他就头疼了多久,但职责所在,容不得他马虎,更不会许他徇私舞弊。 所以,即便是顶着景山那双炙热、审视的目光,他也只能摇头。 “抱歉,柯神医警大人,这案子不破我实在不能放人。” 景杉的眼神压迫感太重,瞧得他心里发麻,说完那句话后便不肯再抬起头。 这件事涉及国法,自有章程,景杉即便身居高位,却也不能仗势欺人。 现在绳结的问题已经找到了,他也更加坚信,薛林策是无辜的。 “劳烦京兆尹大人这些时日多照顾林策,我们这便回去寻找线索。” 听说二人要走,京兆尹急忙相送,他是真的害怕了,这两尊大佛在这儿,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柏长林在家里呆的也不安稳,脑袋里想的全都是薛林策的这件事儿。 “怎么就这么倒霉,莫名其妙出现一个自称是他未婚妻的女人,又莫名其妙的死了,最主要的是这事儿现在还到了他头上。” 想得多了便有些头疼,他伸手胡乱的挠了挠,挠到一半又摇了摇脑袋。 “不对,林策这段时间是不是犯了太岁呀,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他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着,再想了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又觉得深有可能。 若真是如此,那他倒真可以帮忙,想到这儿、柏长林毫不犹豫的拿出家伙事儿,为薛林策补了一卦。 卦象显示薛林策,今年却犯太岁,而这方位。 他收起卦象,让管家叫了马车。 “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怎么这般匆忙?” 柏长林出门的时候,随手抓起了一件外衫,这会儿正边走边穿。 管家瞧的疑惑,这才询问。 “有些事情,若旁人问起,你是说我出去了就是。” 景府门口,柏长林说明了来意,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先前去通报的家丁也出来了。 “见过柏大人,我家少爷请您进去。” 那家丁侧过身子,微微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柏长林抬腿向里面走去,他带来的随从跟在后面,那家丁则是站在身侧为其引路。 书方外面几人站定,家丁朝着里面说道:“少爷,柏大人过来了。” 只听见屋内景杉的声音传了出来:“请柏大人入内。” 柏长林抬腿向内走去,屋内景杉正在分析薛林策一案。 “柏兄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景杉正在忙,说话的时候连头都未抬起。 柏长林也不挑理,自己找了处地方坐下。 知道此事着急,柏长林并未拐弯抹角,直接说了出来:“我今日为林策起了一卦,卦象显示他今年命犯太岁,而那方位所指正是东北,景兄可以向那边去查。” 听说薛林策犯太岁,景杉下意识的照了皱眉头。 “东北,何故?”景杉一时想不到东北那边是何人要针对薛林策。 对此柏长林也只能摇头:“卦像之上只显示了这些,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景杉似乎是被吸引,终于抬起了头。 “多谢柏兄,对林策这份情我记下了。” 景杉起身来到柏长林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柏长林回望着他,脸色略有不悦:“景兄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林策是我的师弟,我担忧他是应当的,并非是为了承谁的情。” 景杉一时尴尬,但很快释然:“是我狭隘了,柏兄别生气。” 柏长林这人最大的好处便是没心没肺,像今日这样的小事,他更是不会放在心上。 “你的道歉我收下了,但今日这事也就此过去了,咱们谁都别放在心上。” 这要求景杉自然是答应的,二人又聊了几句,柏长林就离开了。 对于他说的那件事情,景杉半信半疑,而这相信的一半自然是因为柏长林。 他的卦象一向很准,又是薛林策的师兄,自然不会坑害他。 略微想了一下,景杉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去了薛府。 因为薛林策的事儿,唐洛瑜这几日食不下咽,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原本胎像就不稳,这段时间经历各种打击,脸色更是难看。 幸好有柯苒在身边守着,否则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儿呢。 “景兄,你怎么来了?”柯苒刚刚盯着小厨房熬完药,便亲自端着给唐洛瑜送来了。 唐洛瑜着急薛林策的消息,忽视了柯苒递过来的药,径直朝景杉走过来。 “先喝药,否则就不同你说了。”柯苒紧随其后跟过来,再次把手中的药递到了唐洛瑜面前。 在这件事情上,景杉和柯苒是同一想法、也冲着唐洛瑜点了点头。 唐洛瑜也不娇气,接过药碗仰起头一口便喝下了,随即将药碗翻转过来,里面只有零星的几滴药落下。 他反手将手中的药碗放到柯苒手中,他自己则是上前一步看向景杉。 “表哥你快说吧,真是急死我了。” 景杉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儿,自然不会吊他胃口:“柏师兄今日去我那儿了,说他为林策起了一卦。” 之后便将柏长林今日所说,直接告诉给了唐洛瑜,并且说到:“我倒觉得可以一试。” 唐洛瑜来了兴致:“表哥,你仔细说说。”柯苒这会儿也凑了过来。 “林策和柏兄二人的关系就不用我多说了,你们都清楚,而这件案子虽然疑点重重,可现在咱们却毫无头绪了,朝中为了此事,一直以来也是争论不休,就是再没有进展,林策的日子要难过了。” 这些实际情况,景杉并未瞒着,毕竟以唐洛瑜的聪慧,他怕是早就已经猜到了。 “既然没有头绪,那咱们就死马当作活马医,朝着东北查一查,说不准还真会有意外惊喜呢。” 唐洛瑜也觉得此事可行,便点了点头:“我相信表哥也相信师兄,咱们就往东北察。” 得到了唐洛瑜的点头,景杉没了后顾之忧,便召集所有力量全力向东北去查。 第536章 除晦 “大人有发现。” 这几日众人全都悬着一颗心,却没想到三日之后竟然真的有了发现。 “查到什么了?”景杉来到属下面前,语气中带着急切将人扶起。 那手下是景杉身边的老人,知道此事关系着什么,刚刚站直身体便将他们的发现娓娓道来。 “大人,兄弟们查到,那姑娘身上竟有外族血统,您说此事会不会和外族有关系。” 景杉震惊,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大的发现,但他很快缓过神来,随即哈哈大笑:“林策有救了,赏,都赏。” 景杉大手一挥,从自己的私库里拿了不少银子出来。 景杉乘胜追击,让手下顺着这条线调查下去。 随着调查的深入,才发现这位程姑娘着实不简单,他身上不仅有着外族血统,还是降将之后,而且这些年一直有个神秘人在照顾她。 看来他入薛府并不只是因为岑举,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那神秘人的手段。 但这些事情不着急,可放在日后慢慢追查,现在他要做的是将薛林策救出来。 景杉急忙将手中的证据整理好,随即也来到了京兆府。 “景大人今日过来,可是案子有什么进展?”京兆尹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跟在景山身边。 他寄希望于景杉手中真的有证据,可以将薛林策救出去,这样的日子他是真的不想过了。 这个京兆府自从他来了之后,还是头一次这么热闹呢。 三天两头就来一位大人物,搞得他现在脑子里都出现幻觉了。 “京兆尹大人客气了,我今日过来是因为有了新证据。”说罢,他便将手中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 人证物证俱在,程月华的身份已经可以确定。 “这次可以放人了吧?”景杉挑眉询问道。 “可以可以。”京兆尹急忙点头,那脸上的笑意比景杉还浓。 “景大人您稍等,属下这就去请薛大人过来。”京兆尹弯腰行了一礼后才缓缓退出。 景杉心中压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松开了,只要能救出人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随手找了一处地方坐下,还心情很好的拿起了一块点心。 没过多一会儿外面传来声音,彼时景杉手中的点心还没吃完,他张口全都吃了进去。 这时外面的人也走了进来。 “表哥。”走在最前方的人是薛林策,京兆尹跟在身旁陪着笑,其他人并没有跟进来。 “多谢京兆尹大人这几日对林策的照顾,改日景杉一定登门道谢。”景杉冲着京兆尹扶了扶手。 “多谢大人。”薛林策也同样站在一旁道歉,他这道谢也是真心的,毕竟这几日在狱中京兆尹对他很是照顾。 “客气客气,二位大人这可是折煞属下了。”京兆尹过于紧张,身子弯的比他们都低。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双双站直了身体:“既如此,咱们也别拜来拜去的了。” 说话的同时,薛林策一手将京兆尹扶起。 “行了,你也别在这站着,咱们赶紧回府吧,洛瑜这几日担心坏了。”景杉催促着,随即又冲着京兆尹点了点头。 比他们二人先到家的是家中小厮,听说薛林策被放出来,唐洛瑜当真是激动坏了。 “你慢着点儿。”柯苒无奈,上前扶住了唐洛瑜:“明知自己胎像不稳,怎么还这般毛毛躁躁的。” 柯苒嘴上说着训斥的话,可手上的动作却十分轻柔。 这消息大概是能治病,唐洛瑜这会儿觉得自个身上轻快多了,头不疼眼不胀,就连肚子都不难受了。 “快快快,抱琴快去准备东西,咱们替姑爷除晦,好好的迎接他回家。”唐洛瑜顾不得其他,一边吩咐着抱琴,一边由柯苒扶着向门外走去。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准备。”听说薛林策回来的消息,抱琴也很开心,只敷衍似的弯了弯身子便算是行礼了。 薛府门口,唐洛瑜伸直了脖子向远处看着:“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柯苒一直紧紧的看着唐洛瑜,怕他一开心一激动,不顾有孕的身子,又跑又跳的。 但这会儿却是无奈的摇摇头,不得已走到他身边站定:“姑奶奶,咱们才刚出来。” 唐洛瑜哪里会不清楚,但她就是着急,也不知薛林策在京兆府呆了这么多日,人有没有瘦?有没有爱欺负? 他那越看越过分,连脚都颠起来了。 柯苒只觉得头大,急忙上去将他扯了回来:“我说姑奶奶,你注意点行不行?” 实在没办法,他只能耐心的劝着:“那小厮必定是提前回来通知咱们的,景兄和薛兄回来的一定慢一些,你也别着急,耐心等一会儿。” 正说着,就见远处景杉的马车,缓缓行来。 唐洛瑜瞧见,便急忙迎了上去,柯苒担心他的身子,也在后面跟了上去。 “娘子。”薛林策走下马车,第一眼便瞧见了唐洛瑜。 他快步上前,仔细瞧着面前的人:“你瘦了,是不是这几日没好好吃饭?” 瞧着他,唐洛瑜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也顾不得是不是在外面,顾不上身旁还有没有人,便一把扑进了薛林策的怀中。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那边抱琴也拿了柳叶条和火盆出来:“小姐,都备好了。” 唐洛瑜这才略显羞涩的从薛林策怀中出来。 他的小手拉着薛林策的大手走到门口处。 见到抱琴手里的柳叶条,薛林策不明所以的询问道:“这是做什么?” “除晦呀!”唐洛瑜乐呵呵的说道。 在薛林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唐洛瑜便拿着柳叶条朝他身上抽去,当然并未用力,只是轻轻拍着:“晦气都离开,从此以后百毒不侵。” 薛林策站在哪,看着唐洛瑜的行为,嘴角不自觉的弯起。 全身上下左右全都拍打了个遍,确定没有一处遗漏,唐洛瑜这才放下柳叶条:“好了,我们去夸火盆吧。” 其实薛林策也不明白,这跨火盆是怎么回事儿,但他这次没问,因为已经猜到了。 第537章 吉人自有天相 驱晦完成,一群人才浩浩荡荡的进入府中。 几人来到大厅坐下,唐洛瑜想了想,看向景杉说道:“表哥今日便别回去了,就留在府中用饭吧,正好林策也回来了,算是件喜事。” 景杉摆了摆手,表示不用:“林策刚出来,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你身子也不好就别操劳了,吃饭这事儿什么时候都可以,不用急在这一时。” 景杉说的也有道理,唐若瑜并没有反驳,也没有强求。 为了这件案子,大家这几日都没休息好,景杉更是整日在忙,每日睡觉时间不足两个时辰。 之前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都有些哈欠了。 “你们都好好休息休息,我也先回府了。”他说完便起身离开。 薛林策起身去送,也被他拦下了:“不必管我,快回去陪陪洛瑜,他这几日整日里为你担惊受怕的。” 柯苒也被景山传染,打起了哈欠:“薛兄你回来了就好了,有你陪在洛瑜身边就不用我操心了。”他说着便往外走去。 微风吹过人精神了一些,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没交代,又急忙折了回去。 “咳咳。”见两人正在浓情蜜意,他急忙出声提醒。 唐洛瑜脸皮薄,急忙松开了薛林策。 柯苒也有些尴尬,急忙交代起来:“洛瑜这胎,胎像本就不稳,加之这几日操劳奔波担忧,竟隐隐有了小产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薛林策子起身走到唐珞瑜身边蹲下,拉起她的手说道:“是为夫的错,让你替我担心了,相信我,以后不会的。” 唐洛瑜轻轻点头说道:“我相信你。” 薛林策转头的时候见到柯苒还在,便有些疑惑:“你。” 柯苒摆摆手说道:“别误会,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二人一句,一定要注意些。” 柯苒嘿嘿笑着,笑的唐洛瑜脸颊通红:“你瞎说什么呢?哪有?”见他扭扭捏捏的低着头,柯苒又是嘿嘿一笑,便急忙转头走了。 这个地方他可不敢再留,主要怕薛林策动手。 唐洛瑜早早的便让报琴备了水,见抱琴过来,他便知道水已经备好,于是招呼了薛林策过来,两人一块回房。 薛林策浸泡在热水中,只觉得全身的疲劳被扫去了一半。 薛林策出来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直到吃过晚饭玉檀才过来。 “我想着你们两个一定累了,这才忍到现在才过来,没打扰你们吧。”玉檀嘴上虽然是在询问,但已经迈着步子向唐洛瑜走了过来。 唐洛瑜说道:“”玉檀,你这就太客气了,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随即坐了下去。 “你这是要出去。”见他这样子,玉檀试探着问道。 唐洛瑜见茶壶里面还有水,便顺手给二人都倒了一杯,她则是顺嘴喝了起来。 “原本打算出去消消食,没事不妨碍的。”说是消食,其实也就是在他们俩的院子里走上两圈罢了,确实不妨碍。 玉檀了解,上前拉着她说道:“既如此,那就让我陪着你出去消食吧。” 唐洛瑜也觉得这提议可行,便站起了身子。 “这孩子这几日跟着我受尽了挫折,也是我对不住他。”唐洛瑜附上腹部忍不住说道。 似乎自有身孕以来,府内的事情便一直没断过。 之前唐洛瑜担心薛林策,现在他则是更担心腹中的孩子,跟着他这样奔波,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有些生气了。 “好了,洛瑜你也别太过担心了,如今林策已经回来,事情也过去了,接下来都是好日子。”玉檀宽慰着。 “但愿吧,唐洛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承你吉言,接下来都是好日子。” 玉檀知道唐洛瑜心里的牵挂多,便都捡着好听的话说:“你和林策都是好人,老人家不常说吗?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你们两个一定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但愿如此吧。”唐洛瑜苦笑一声,他只希望往后的日子能够平平静静的,这孩子能够平安降生就好。 缓步走了两圈,唐洛瑜便急忙停住,柯苒的话言犹在耳,他可不敢过激。 薛林策从京兆府出来的当日,皇帝的旨意也跟着到了,说他受了委屈,特准休沐一日在家养足精神。 薛林策乖乖的照做了,其实也是担心唐洛瑜,想待在他身边多陪一陪他。 休息过后,薛林策准备去上早朝,景杉担心有人找茬,便提早来了薛府门外等他。 “表哥,其实你不用这样,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会任由他们欺负?” 薛林策本是让嘉家丁牵了马出来的,这会儿有了马车,他也只能让家丁将那马匹再迁回去。 “朝中那帮人你还不清楚吗,嘴皮子一个比一个溜,你自己应付怕是有些难,有我在你身边,我还能放心些。” 景杉掀了帘子往外看,顺便叫薛林策上车。 “师弟。”他这边刚登上去一只脚,那边又来了一辆马车。 柏长林穿着官服,马车上的帘子被掀开,他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正冲着薛林策打招呼。 薛林策刚抬上去的半只脚又退了下来,也冲着那边摇了摇手:“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柏长林从马车上跳下来,笑嘻嘻的说道:“帮你打小人呀。” 此时他才注意到旁边的马车,斜过身子一看当时便笑了:“景兄你也是。” 景山杉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当然,和你一样。” 柏长林走过来拍了拍薛林策的肩:“小师弟,别怕,有我们在呢。” 薛林策扶额,他又不是小孩子,被欺负了还得找家长撑腰。 但同时又觉得很幸福很暖,毕竟他身边有这么多人在维护他支持他。 “好了,快走吧。”景杉催促着,最终三个人都坐上了他的马车。 但这一次三人的判断明显出现了差距,朝堂之上一片风平浪静,就连御史都没有弹劾薛林策,这不禁让人啧啧称奇。 最终程月华的事情便如同风光无痕一般,悄无声息再也没有人提起。 第538章 上门 下车之后三人一同往回走,路上景杉思来想去,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说出来。 他看了薛林策的一眼,见他正探出头往外瞧着,刚要开口,就听见薛林策冲着外面马夫喊道:“停车。” “这是怎么了?停车做什么?”柏长林原本正闭着眼睛休息,听见薛林策的话之后,忙不迭地睁开眼睛。 薛林策一边下马车,一边指着外边说道:“祥林斋。” 俩人虽然都朝外面看了过去,但谁也没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直到薛林策回来,他们两个还有些疑惑。 坐下之后,薛林策指着那两个袋子说到:“洛瑜爱吃,即然路过,我便给他买上一些。” 哪里是路过,分明是薛林策要走的这条路,景杉和柏长林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严重看见了无奈。 俩人都没接话,被这么一打岔,景杉也忘记了原本要说的事情,直到晚上他才想起这事儿,便赶忙去了薛府。 时间正好,薛府众人正准备吃晚饭,景杉自然就留下了。 那边上菜过后,众人边吃边聊,薛林策这才问道:“表哥,你这大晚上的跑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有。”景杉夹了块肉放到自己碗中,众人全都低头吃着饭,对于景杉接下来的话似乎都不好奇。 “你可知你这次去了京兆府之后,朝中为了你的事情都吵疯了,就差打起来了。” 薛林策给唐洛瑜夹菜的手没有半分停顿,对于景杉说的这种情况,他早就猜到了。 他在朝中的敌人不少,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不落井下石,不过最终并没成功,看来景杉应当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薛林策点点头问道:“然后呢。” 对于他的反应,景杉没有半分疑惑,他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说着此事。 “然后,你应该感谢摄政王。” 这三个字终于引起了在场众人的重视,大家纷纷抬起头看向景杉,就连薛林策也放下了筷子。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仔细说说。” 他了解景杉,若是没事儿,景杉不会突然说这句话的。 “那日朝中争论不休,我虽然替你挡下了一些,但毕竟人微言轻,有些人我是挡不住的。” 景杉虽未明说,那薛林策也能猜出,他可是清楚的很,朝中看不惯他的人里还有一位柳大丞相呢。 “最终还是摄政王替你说了话,这才没让那些人的阴谋得逞。” 摄政王替薛林策说话,对于这件事儿,众人都表现的很震惊,但仔细想来又并不意外,毕竟摄政王的确算得上是一位好人。 薛林策沉思着,他没想到,最终替他说话的竟是他的仇人。 “其实我一直觉得当年的事情或许另有隐情。”这件事情景杉在心里思索了许久。 唐洛瑜转头看了眼身旁的薛林策,又想了想景杉说的话,心中也有些疑惑。 “表哥说的话确有道理,咱们都了解摄政王的性子,我实在想象不出他为何要诬陷人。” 薛林策也沉思着,许久才点了点头:“或许表哥说的对,难道我这些年当真是恨错了人?” 桌子下面,唐洛瑜不禁伸手握住了薛林策的宽大手掌,给着他鼓励。 “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你一起度过的。”唐洛瑜温柔安慰着。 一瞬间薛林策似有些迷茫,但很快镇定起来:“无妨,摄政王他老人家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于情于理我都应当上门感谢。” 唐洛瑜也符合着:“总还是要去的,那既然去了,也是可以顺道问一问当年的事情。” 唐洛瑜的话音落下,薛林策也点了点头。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众人都无心在吃饭,但薛林策却依旧坐着未动,还硬是哄着唐洛瑜将碗中的饭菜全都吃了干净。 他没走,旁人也都嘿嘿一笑,最后倒还真把一桌子饭菜都给吃光了。 三日之后正好是二人的休沐日,一大早上,景杉就换上了便装,驾着马车去了薛府。 “你倒是不忙,竟还在陪着自家夫人散步。”景杉忍不住他调侃道。 唐珞瑜现在的身子可是娇贵的很,容不得半分差池。 薛林策心中有愧,但凡有时间,关于唐洛瑜的事,他都不愿假手他人。 “不用管我了,这会儿步也散完了,你快去吧。”唐洛瑜也在一旁催促着。 就只有薛林策一人不紧不慢的:“没事,我陪着你回房再出来。” 景杉似乎早就预料到结果,没有丝毫意外:“没事儿,我不急。” 兄弟俩正说着话,那边柴进也走了过来。 唐洛瑜招呼了抱琴过来:“有鲍琴陪着我进去,你该放心了吧,快过去吧。” 唐洛瑜笑呵呵的说着,手中还不忘轻轻推着薛林策:“快去吧。” “那好,你照顾好自己,我有什么不舒服就让抱抱琴去喊柯苒过来。”薛林策又吩咐了几句。 这话听得唐洛瑜和抱琴主仆二人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唐洛瑜无奈的摇摇头,这男人这些日子但凡离开府中都要这样叮嘱一番。 摄政王府门外,几人才刚从马车上下来,便立刻有家丁走了过来:“来者何人,可知这是何处?” 三人都穿着便服,马车也只是普通的马车,门口的家丁没认出来他们也实属正常。 作为兄长,景杉自然是第一个冲上去的:“我们是有事过来求见摄政王殿下的。” 那家丁打量这三人,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你们三人是何身份,来见我家王爷是要做什么?”家丁询问者。 三人并未恼怒,这样的事情太过正常了,他们三人未着官服,看上去与普通百姓无异,而摄政王身份高贵,又哪里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这家丁也是在尽自己的职责,没什么好责怪的。 “我乃尚书令,这位是兵部侍郎,劳烦小哥为我等通报一声。”景杉极有礼貌的说道。 那家丁训练有素,戒备心极强,对于景杉的话也只是半信半疑。 第539章 拜访摄政王府 三人谦逊又有礼貌,那家丁冲着后面点点头,便看见门口的另一个家丁向里面跑去了。 如此,他们三人便知道那嘉宾是进去通报了,便也不再着急静静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那家丁才出来,来到三人面前站定:“我等也是为了王府安危着想,二位大人切莫怪罪。” 薛林策三人很理解那家丁的做法,自然不会过多怪罪。 “无妨,摄政王殿下怎么说?可否让我们进去?” 那家丁错过了身子:“王爷请三位入府一见。” 家丁带着他们三人来到书房门外,此时书房的门正开着,摄政王坐在太师椅上正在瞧着他们几个。 薛林策和景杉看向里面的时候弯唇笑了笑,随后二人抬腿向里面走去,柴进则留在了外面。 二人刚一进门,门外的随从便将房门推上。 “见过摄政王。”兄弟二人上前躬身行礼道。 “坐吧。”摄政王指着一旁的椅子语气淡淡:“本王瞧着薛郎神情尚好,想来这一次的误会对薛侍郎的影响应当不大。” 若说起影响,薛林策自己倒还好,虽然入了京兆府,但京兆尹确实也帮了不少忙,只是苦了外头的人。 此乃家事,薛林策自不会说:“劳烦摄政王挂心,在下无碍。” 那头,丫鬟前来奉茶,摄政王询问道:“薛侍郎,景大人,你二人此次过来所为何事?” 薛林策接过茶水放到桌子上,起身立于摄政王面前,弯腰行下一礼:“多谢摄政王仗义仗义执言,在下感激不尽。” 听他这么一说,摄政王便猜到是那日朝堂之上的事情。 他当即大手一挥,哈哈笑道:“薛侍郎客气了,本王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若是此事,本王当不起你这份大礼,但本王必定年长,这礼受便受了吧。” “这虽是实话,却也不是谁都愿意说的,特别是在那种情况下,王爷的胸襟气魄令我等佩服,林策的这份礼您当之无愧。”景杉也笑着说道。 “王爷,我倒还有一事想要询问。”薛林策又向下弯了身子,姿态十足。 “何事。”摄政王瞧了他一眼:“说吧。” “林策斗胆,敢问王爷,当年家父幽南候一事,王爷您可有证据?”薛林策站直身子看向摄政王,放在袖袍里的手悄悄握了起来。 景杉也在一旁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摄政王没说话,只静静瞧着薛林策,他在位多年,自身气势压迫感十足。 此次若是换了朝中其他人,只怕早就被吓得站立不稳,汗如雨下了,但薛林策此刻却没有半分变化,连同他对视的眼神都没有闪躲。 见她这般镇定,摄政王心中起了一丝怜悯之心。 “有。”摄政王突然出声:“你若想看,我便让人去取。” 随即,他便起身离开,摄政王走后,屋内只剩下景杉和薛林策二人。 “想不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我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摄政王为难你的打算。”景杉摇头说道。 “听你的意思,竟然还有些叹息,摄政王没有为难我你很奇怪。”薛林策走过去坐下。 “没有,没有,你想多了。”景杉急忙摇头。 不过多一会儿,摄政王就回来了,顺手将手中的东西交到了薛林策手上。 “这都是证据,你可以看一看,当年谢弼里通外敌,先帝优柔寡断不肯处置他,我担忧他危害朝堂,被逼无奈这才动手。” 薛林策接过东西,迫不及待的打开,看过之后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按照上面所描述的内容,谢弼当年的确做了有损朝廷的事情。 对于这些东西,薛林策却不相信,它承载着薛林策的全部的记忆,那个父亲的音容笑貌,他全都熟悉。 他相信他的父亲一定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景杉走过去,将手搭在薛林策肩上:“别这样,我相信姨丈。” 薛林策将手中的证据递给景杉。 “敢问王爷,我父亲当年一事是何人告密的?”薛林策的直接,这件事情他暗中调查了许久,却没有丝毫线索,看来当年那人应当是十分小心谨慎的。 “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此事关系重大,我当年便答应过他会保守秘密。” 此人关系到他们侦查的方向,薛林策有些着急,又询问了一通。 但是摄政王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接下来无论薛林策如何询问,他都只是学沉默不语。 “王爷,还请您告知。”薛林策态度坚决,大有一种若摄政王不答应他便不离开的决心。 见薛林策这般,摄政王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林策。”景杉吼了一声,起身走了过来,比薛林策站的地方往前半步的距离。 “王爷赎罪,林策只是有些着急才会失了礼数,对王爷您绝没有半分不敬。”他急忙上前解释。 缓过神来的薛林策也发觉到了自己的不敬之处。 “我兄弟二人知晓,王爷您是重信守诺之人,我们问及此人,并非是要做什么,只是想找他确定一些事情罢了,还请王爷您告知。”景杉语气诚恳。 薛林策也在一旁说道:“林策可向王爷您保证,只要此人不做祸国殃民之事,林策绝对不会针对于他,若违此誓,可任凭王爷你处置。” 在兄弟二人的配合之下,摄政王终于动心了,但明显还有一些犹豫。 薛林策立刻乘胜追击道:“若王爷不放心,林策可立下军令状。” 他乃兵部侍郎,也曾带兵打仗,深知军令状的重要性,薛林策敢说出此话,可见心中当真是这样想的。 “罢了。”摄政王终于松口:“你既想知道,那我告诉你就是。” “当年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那人是你父亲的部下,名叫齐远,他当年曾经给我写过一封告密信。” 说着他又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将手中的信件交到了薛林策手中。 “这便是当年的那封告密信,你自己看看吧,至于其他的,你若想知道就自己去查。” 第540章 迷信 此人当年一定很受重用,否则不会接触到这封告密信,更没有办法叫他拿出来。 只是齐远的名字有些陌生,薛林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是谁。 景杉那边也是眉头紧皱,对于齐远此人也是很陌生,但有一个人应该知道,回去问问他就好了。 摄政王叹息着说道:“你很不错,本王看好你,只希望你能忠军爱国,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 随即起身,往前走了一步,拍了拍薛林策的肩膀:“你父亲这也算是歹竹出了好笋,你是个不错的,本王只希望你不要与他同流合污,走他的老路就好。” 摄政王这个人还是很惜才的。 薛林策还在想着那封告密信中的内容,那信有些奇怪。 见薛林策不说话,景杉悄悄的推了推他,他这才反应过来。 “多谢王爷夸奖,林策一定努力。” 摄政王轻轻拍了拍了他的肩膀两下,随后收回手臂:你知晓就好。”随后叹息一声。 从摄政王府中出来之后,薛林策一直都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疑惑之处?”景杉瞧不对,颇为关心的问道。 “那封告密信有些不对。”薛林策摇着脑袋说的。 “不对是什么意思”?这话说的景杉听不明白了。 见景杉眼中充满疑惑,薛林策这才想起,那封告密信景杉并没有看过,他感到疑惑也很正常。 “表哥,你觉得摄政王说的话是否可信?”薛林策问道,并非是他不相信摄政王,只是实在不能相信他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应当是可行的,在这件事情上他也没必要骗咱们。”景杉没有看过那封信,所以他的分析相对理智。 也对,若是不想告诉她们,摄政王不说就是了。 薛林策只是实在想不通才会这样问,倒不是真的怀疑。 “那封信上到底是写了什么?自从看完之后你的状态就不对劲。” 两人走出门外没看见柴进,正在东张息望间,之前带他们进来的家丁看见后走了过去。 “二位大人可是在找和你们一同来的那人。” 薛林策点头询问道:“你可看见他去了何处。” 家丁指着门口的方向说道:“那人说他去门外等二位。” 门外,景杉看过去点了点头,但心中却还是疑惑,不明白柴进为何要出去。 “走吧。”既然柴进已经先行离开,那他们也该过去了。 门外,柴进已经驾着马车过来了,正坐在上面冲着他们二人招手。 两人在门口站定,等到马车过来之后才上了车。 “去景府。”上去的时候薛林策说道。 景杉虽然疑惑,但也没多问,直到进入马车中才问道:“怎么想到去我府上了?” 薛林策扬了扬手中的密信说道:“你府上近,我有些着急。” 景杉了然,急也正常,这件事情薛林策已经追查了很多年,这是他的心结,以往什么都查不到的时候便算了,如今有了重大进展怎会不急。 “你有想过要怎么办吗?”景杉是想问若那件事情若真的是薛弼做的,薛林策有没有想过该怎么面对,但他又觉得不可能。 面对这般模棱两可的话,薛林策并没有回答,他想了,但又没想,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面对。 马车内的状态第一时间有些沉闷,景杉害怕薛林策多想,便宽慰着:“好了,别想太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况且我相信姨丈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景府门口马车停下,家丁急忙的跑过来了:“少爷你回来了。” 侧过头见到薛林策的时候,又扬起了笑容:“表少爷好。” 薛林策这会儿的状态算是正常的,至少其他人看不出异常。 这一次柴进同样没进去,毕竟他不知前因,去听后果又不用。 回府之后,景杉便招呼家丁们守在了书房门外,此乃大事,他要确保万无一失。 直到将书房团团守住,景杉方才安心,拽着薛林策进去:“到底怎么回事啊?” 其实他也急,在薛林策说完那封信有问题之后他更着急了。 薛林策也不废话,直接将手中的密信递过去。 摄政王很是大方,在薛林策看完信之后曾将密信递还给他,但他老人家却直接大手一挥,让薛林策将密信带走。 景杉急忙结果,一点一点看了起来,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这……”看见之前景山并没有任何期许,看过信件之后,他陷入到了纠结之中。 一方面是深信的长辈人品,另一方面是摆在面前的证据,难怪当初摄政王那般决绝,如果不是他坚信薛弼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只怕也会被这封密信所迷惑。 “这确实是姨丈的字迹,但是怎么可能呢?”他的疑问也正是薛林策的疑问,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此时门外有声音响起,景杉急忙将密信收起,同一时间外面传来家丁的询问声。 “少爷,薛夫人请见。” 说起薛夫人还能有哪位,自然是薛林策的夫人唐洛瑜。 意识到刚才的紧张,景杉尴尬的笑了笑:“没想到来人是洛瑜,是我草木皆兵了。” 他冲着门外喊道:“让薛夫人进来。” 唐洛瑜是薛林策叫来的,刚进景府的时候,他叫了一个嘉宾过去,好在二人的府上离得不远,唐洛瑜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过来。 家丁接到命令,冲着站在一旁的唐洛瑜说到:“薛夫人请。” 唐洛瑜抬脚进去,让柴进帮他照顾抱琴。 他进门之后,书房的门再次被关上:“怎么样了,摄政王可说了当年的事情。” 一进到书房里面,唐洛瑜就急忙问到。 景山也拿出那封密信交到了唐洛瑜手上。 “这算是当年的证据之一,只是......” 后面的话景杉没有说,并不是他故意卖关子,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过密信,唐洛瑜倒是没有他们二人那么大的反应,毕竟她并不认识薛弼的字迹。 第541章 沿街贩卖 “这件是寄给上一任匈奴单于的。”唐洛瑜疑惑着问道。 薛林策走过去,他担心唐洛瑜奔波了这么久,怕他劳累,急忙上前扶着他坐下。 “渴吗?” 唐洛瑜摇头:“你快别担心我了,还是先说一说密信的事情吧。” 薛林策执意,这也是他的习惯,万事当前都要以唐洛瑜为主。 “没事,都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些时辰,不急。”薛林策蹲在地上替唐洛瑜揉腿,嘴上则是漫不经心的说着。 听到这话,景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某些人当真是虚伪至极,从摄政王府出来的时候她可不是这般说的。”马车上的话,言犹在耳,这才多一会时间就不承认了,也难怪景杉如此。 被调侃的薛林策丝毫不在意,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在意的。 “此一时彼一时,这都已经过去多久了,怎可相提并论?” 温润如景杉,这会儿都忍不住想骂人,这叫什么话,哪有过去很久,分明就是他重色轻友,便还死不承认。 幸好他们二人成亲许久,这样的事情经历的多了,竞景杉也便不在意了。 “好,好,是我多嘴了,我早该知道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比你家唐洛瑜更重要的,虽然已经在心里宽慰过了,但景杉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 “多谢表哥夸奖,我会再接再厉的。”薛林策连头都没抬,只专注于给唐洛瑜揉腿,但嘴上却不退让一分。 难得见到他们兄弟二人斗嘴,这样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唐洛瑜自然不会打断,大概唯一的遗憾就是她还没有看够就结束了。 这件事再说下去便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景杉深知这其中的道理,急忙住了嘴,转身随便拿了一本书想转移注意力。 揉了一会儿见缓解的差不多了,薛林策这才停手。 停下手之后,才想起刚才唐洛瑜的问题,揉搓着那封信纸说道:“按照这个上面所写的内容和落款的署名来看,的确是这样。” 唐洛瑜盯着那封信看了好一会儿,众人都没有张口,更没有催促。 一直等到他自己坐起身来:“我总还是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公公当年身为幽南侯,有妻有子,又深得先帝信任,他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里通外敌所求,不过是权利和地位,但这两样薛弼当年都已经有了,还有一个幸福安稳的家,他根本就没有必要铤而走险做这样的事情。 连唐洛瑜都知道这件事情不值得,薛弼又怎么会想不通? 但当年事情发生的突然,根本没有人仔细回想这件事情。 即便后来有人想到,可薛弼已经死了,又有谁会在乎当年的真相呢? “谁知道呢?”景杉冷笑一声说道。 他本就相信姨丈的为人,如今听了唐洛瑜的分析,更是对自己的想法坚定不移。 “单凭如今得到的这些情报,的确没办法复原当年的真相,算了,我便带着洛瑜先回去,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薛林策终于开口。 景杉也知道这件事情,今日是讨论不出什么来了。 “已经中午了,你们两个留下来,吃完午饭再走吧。”景杉看了看外面的天,想不到半日时间便这样就过去了。 他刚要吩咐管家备饭,就听见唐洛瑜说道“不用了,我们回去吃吧,刚刚出门之前我已经吩咐管家备了饭菜,倒是表哥,你同我们一块过去吧。” “我这边还有事情,就不跟你们过去了。”景杉拒绝道。 景杉事物繁忙,大家都知道,也就没再多说。 回到府中之后,管家已经备好了菜菜,吃过午饭,薛林策将众人全都召集起来,说了今日的事情,同时也将那封密信拿了出来。 “这上面的确是家父的字迹,但我坚信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最先接过密信的人是柯冉苒,他大概看了一遍,难得皱起了眉头。 ”我觉得洛瑜说的很对,幽南候没有必要那样做呀。”他叹息一声,因为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要我说,就把当年告密那人揪出来暴打一顿,就不相信他不说出真相。”沈怀中语气激动的说道,连用什么样的动作都生动的演绎了出来,很是形象。 大家都没理会他这番说法,只当做没有听见。 “其实怀中说的也不无道理。”柯苒故作深沉的说道,起身来到正中央:“只是那法子太粗暴,咱们可以柔和一点。” “比如之前对付程月华的办法,可以让人暗中看着他,就不信他露不出破绽。” 柯苒挑眉看着薛林策问道:“薛兄,如何。” 薛林策只是轻轻点头,并未多说什么,但心里却在想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若是到了特殊时期,倒还真可以用一用。 终究是线索太少,几人聚在一块也没讨论出什么。 “大家都先回去吧。”人是薛林策聚集起来的,那分开自然也需要他张口。 经过了这么久,他那颗激动的心已经稳定下来,已经没有从摄政王府出来时那般着急了。 “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薛林策也扶着唐洛瑜往回走。 一夜无事,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之后,柴进便和薛林策和唐洛瑜出了门。 今日正好有时间,他打算去铺子里看看帐。 “走过的,路过的,都过来瞧一瞧看一看,此乃外番之人,咱们平日难以见到,今日可让众位带回家中。”他吆喝的起劲儿,周围围观的人不少,都在相互议论着。 薛林策几人也被这吆喝声吸引,停住了脚步,当街贩卖番人这样的事情,他之前还从未遇见过。 “东家,东家。”掌柜的叫了好几声,薛林策才缓过神来。 “无事,你先回去。”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看着吆喝的方向。 掌柜的也得顺着声音看过去,嘴角裂着笑意:“好东家,我知道了。” 薛林策敷衍似的点了点头:“好,你回去吧。” 第542章 外番之人 “这倒是个奇景,我之前从未见过,林策我们过去瞧瞧吧。”唐珞瑜拽着薛林策的衣角,一脸向往。 自从听见声音,他的眼神便从未离开过那里,就连掌柜的话都没有理会,明显比薛林策更向往。 就连柴进都止不住往那边瞧。 “好,你想看那咱们就过去瞧一瞧,我也很是好奇。” 几人往那边走去,人群被围得很满很挤,但有柴进在,也不担心看不到。 他在前面打头阵,用自己的身体挤开人群,薛林策则是护着唐洛瑜紧紧跟在后面。 围观的人是真多,好一会儿他们才挤到前面。 人群正中央是一个男人,看样子刚才的吆喝声应该就是出自于他的口中。 而他旁边则是放着一个铁笼子,笼子里面是一个金发碧眼的青年,长相高大英俊,但却引起了周围所有人的好奇,因为这样的长相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这人长的好奇怪呀,跟咱们都不一样。”人群中,有人摸着自己的脸说道。 “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长相呢,外番人都长得这个样子吗?” 人对于没有见过的事物都存在着好奇心,就比如现在,大家围在一块不断的指指点点。 铁笼里面的青年满脸狠戾,看着周围的人也很是警惕。 “喂,你叫什么?”人群中有一大汉,冲着青年那是喊道。 那青年虽然看了过去,但是眼神迷茫。 “你怎么不说话?” 大汉还是执意要与他对话,但那青年的眼神却越来越迷茫,看样子应该是听不懂大汉的话。 “他该不会是哑巴吧,你想骗钱。”没有听到回话的大汉很不开心,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贩卖之人的身上。 “不是不是。”男人急忙否认:“他不是哑巴,只是听不懂客官您的话。” “听不懂话。”大汉楞了一瞬间,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居然听不懂话。”大汉看着围观的人群说道。 “这人奇怪,居然听不懂话,难不成他是个野人。” “应该是这样,否则怎么会连话都听不懂呢?” “若真是这样,咱们把它买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大汉的话,在人群中再次响起了讨论声。 薛林策不仅皱眉,他是觉得不过是语言不相通而已,怎么就值得这帮人如此讨论呢? 毕竟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则是存在着多国预言。 他转头看着唐洛瑜,正巧唐洛瑜也在看他,夫妻二人心意相通,只是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唐洛瑜笑着往前走去,薛林策就贴心的跟在身后。 “老板,你这是要将此人卖掉吗?”唐洛瑜上前询问者。 见有人过来,那人急忙上前一脸谄媚,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 “二位可以过来瞧一瞧,我卖的这个番人绝对壮实,只是想问夫人您买来是想做什么?是出力还是欣赏?” 唐洛瑜看了看,心想这老板还真是个人才,他不禁卖人,竟连这人的用途都想好了。 “那你倒是说一说,哪样更合适些?” 那人哈哈笑着:“哪样都好,就看夫人您想如何了。” 或是为了让他们看得更仔细,刚才过来的时候那人就已经将铁笼的锁链打开,将那青年带了出来。 但青年手上脚上都锁着铁链,即便是出来了,也逃脱不开。 唐洛瑜正在与老板说话,没注意到旁边青年的动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扑了过来。 他表情凶狠,动作流利,看着便是一副拼命的架势。 唐洛瑜虽然聪慧却不会武功,面对这样的情景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在那青年离近的时候,柴进扑了过来,就挡在二人中间。 有他护着唐洛瑜,总算是安然无恙,薛林策也在此时过来,护着唐洛瑜离得更远一些。 “他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暴躁?” 虽然没事,却也算一个小小的惊吓,唐洛瑜不停的抚着跳动的胸口。 薛林策手臂收紧,看他的眼神温柔担心,抚慰了唐洛瑜跳动的心灵。 “可能是以为你要买他,他不愿同你离开,才会这样的吧。” 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很突然,薛林策也来不及细想,但青年突然间暴躁,应该是与此有关。 “二位客官对不起,是我没管教好他,惊扰到二位了。” 那青年被拉开后,老板急忙过来道歉,点头哈腰的,很是诚恳。 唐洛瑜点点头,倒是没责怪,但薛林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虽然同刚才的惊吓有关,但更多的是因为他不喜欢眼前这人。 “二位放心,小的一定给二位一个交代。” 说着,他从自己带来的包裹中抽出鞭子,虎视眈眈的朝青年打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他扬起鞭子重重打下去,青年的身上瞬间却起了一道红痕。 “啊。”彻骨的疼痛是瞬间席卷青年,忍不住痛哭出声。 那老板下手十分狠绝,每一道辫子下去都是一道血痕。 一时间,周围响彻的都是青年的哀嚎声。 “你个畜生,好好对你你不知足,非要老子打死你是不是?”说着话又是一鞭子下去。 原本站着的青年跪倒在地上,却依旧逃脱不了被打的命运。 “我叫你发疯,看来还是我没打疼你,那今日我便好好教训教训你。”嘴里的话和手上的动作两不耽误,他一边打一边说,都未歇着。 那青年如今已经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表情十分痛苦。 这样的惨状,唐洛瑜实在是看不下去。 “住手。”他急忙走上前叫住了老板:“他做了什么错事要你这样惩罚他。” “简直是毫无人性。”唐洛瑜小声嘀咕着,他为人心善,见不得这样血腥的场面。 听见有人叫喊,那老板停住了鞭子,回过头疑惑的打量着唐洛瑜。 “你别再打了,你瞧一瞧他都被你打成什么样了,再这样下去,你真是要了他的命了。”唐洛瑜指着躺在地上的青年。 那老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一眼,地上满身鞭痕的青年并未让那老板有半分表情变化,倒是转头看向唐洛瑜的时候,嘴角扬起了笑容。。 第543章 买下他 “这位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在管教自家奴才,同你有什么关系?”那老板语气坚硬,不屑一顾的说道。 这模样同刚才点头哈腰的他好像不是一个人,不过一会时间,就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唐洛瑜想到了一个合适他的职业。 唐洛瑜被气到,这人怎么如此蛮横且不讲道理。 “我只是想让你看一看,他被打的已经受不了了。” “滚滚滚。”那老板语气烦躁:“他是我的奴才,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就算是打死了,也同你无关。” 随机,那老板又裂开了一抹笑容,只是看着有些诡异:“怎么你想管,你不忍心。” 那老板仿佛能看透人心,一下子就说出了唐洛瑜心中所想,看到这样的情景,他确实很不忍心。 “不忍心啊。”他故作高深莫测的说道:“不忍心也不是没有办法,你把他买下来呀,你买了他,他就是你的奴才,我自然打不了,可你若是不买,那就别管闲事儿。” 那老板的做法薛林策很清楚,不过是用了激将法,想让唐洛瑜将那外番青年买下来罢了。 虽然看明白了,但他并未张口,因为他相信以唐洛瑜的聪慧,也能够看明白的,至于买不买下那外番青年,就看唐洛瑜如何选择了。 那老板应该是觉得目前的刺激不够,毕竟唐洛瑜并没有张口说要买下。 他挑衅似的又挥起鞭子,重重打了那青年一边。 “啊。” 惨叫声再次响彻周边,这一次那人用了十成的力气,鞭子所过之地,顿时皮肉外翻,惨不忍睹。 那青年更是表情痛苦至极。 唐洛瑜实在见不得旁人遭受这样的痛苦。 他闭上眼睛,狠下心说道:你别打了,我买,我买下它。”唐洛瑜指着躺在地上的青年说道。 这样的结果是在薛林策预料之中的。 听到唐洛瑜的话,那老板笑了,恭维着说道:“夫人好眼光,我这奴才你买回去绝对物超所值。”唐洛瑜狠狠瞪着他,这人还真是过分,得了便宜还卖乖。 唐洛瑜不想与他多说废话,急忙给了钱:“现在他是我的了,把他交给我吧。” 唐洛瑜刚要上前,青年便剧烈的挣扎着。 这样的情况之下,他根本没有办法带他离开,心中有些烦躁。 唐洛瑜转过头求助似的看向薛林策,薛林策宠溺的笑着,刚要上前,就见一道人影闪了过去。 那是柴进,他受不了青年这般样子,更不想让他大喊大叫,便给那青年点了穴道,让他昏睡过去,随即将青年扛在肩上,驮着他往回走。 见到这一幕,薛林策呆站在原地,又看一向唐洛瑜,满脸笑意。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无奈的耸了耸肩。 柴进这还真是直截了当,不过也好,省得他们麻烦了。 回到府中,唐洛瑜找了一个空房间,让柴进将那人放在床上。 柯苒这会儿也过来了,一进门就大吼着问道:“听说你们弄了一个长相不一样的人过来,在哪儿呢?我瞧瞧。” 他这对这番人也很感兴趣,甚至丝毫不加掩饰。 唐洛瑜指了指床上躺着的青年说道:“就在那,你快去看看吧。”柯苒一个箭步冲过去,站在床边好奇的打量着躺在床上的青年。 “这长相还真是不一样,我还以为是下人们胡说呢。”他说着话手也不老实,上前抚摸着青年的脸。 薛林策走过去,一把拍开他:“差不多得了,叫你过来是给他诊治的,又不是让你欣赏的,赶紧干活。” “看看怎么了,又不会掉块肉。”柯苒撇撇嘴说道:“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虽然嘴上吐槽,但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止,他坐下为那青年把脉。 “没什么问题,他就是有些虚弱,养养就好了。”柯苒敷衍似的随口说着。 他这样子还真是敷衍,若是换在旁人身上,众人都不会相信他这番话,但谁叫他是柯苒呢,是神医,即便是敷衍也比旁人准确。 把过脉之后柯苒并没有离开,他对那青年兴致盎然,总想着研究一番。 “喂,柴进你说,他跟咱们是一样的吗?”柯苒瞧了好一会儿,那青年除了长相,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和他们不一样的。 只是屋子里人太多,他不好独自研究。 柴进对那人也是兴趣十足:“要不咱们研究研究。” 柯苒轻轻点头,但眼神却飘向了薛林策和唐洛瑜的方向。 “洛瑜,林策,你们会同意的吧?” 既然都在一个屋子里,他是刚才说话的时候也没压低声音,所以那些话唐洛瑜和薛林策二人一定是听见了。 俩人无奈,实在不明白他们怎么就好奇到这个程度,但也没拒绝:“你们两个差不多就得了,他身上可还有伤呢。” 他们夫妻二人的想法与外面那些人不同,从来没有因为青年是外邦之人,便对他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反而是觉得大家应该和平相处。 至于柯苒和柴进,只是因为好奇,但也是心地单纯,不存在偏见。 “放心吧,我们两个有数,不会过分的。” 柯苒说话的时候,手上已经开始动作。 “那边。”柯苒指着青年的另一边对柴进说道。 俩人都是分工明确,一人一面的找着穴位。 折腾一番之后,他们两个得出一番结论:“这人身上的穴位竟然和咱们身上的穴位是一致的,可他不是外番之人吗?” 柯苒一时间有些迷茫,转头看向柴进,柴进也点点头,很是赞同柯苒的话:“难道是说,外番人的身上和咱们身上的穴位都是一样的,那看来咱们之间还真的没什么不同的地方。” 柯苒却摇了摇头:“不对,长相不一样。” 随即两人同时点头:真是奇怪,想不到我们竟是一样的,我原来还以为,我们会有很多地方不一样呢。” 一向沉默寡言的柴进今日倒是破例说出了不少的话。 “确实很奇怪,但这也算是一个发现了。 第544章 番人苏醒 两人围着这番人吵吵闹闹,叽叽喳喳,正说到兴头上,完全没注意侧躺着的番人已经慢慢睁了眼睛。 “他这头发倒是生得好看,中原少有这样颜色的。” 柯苒瞧着顺眼,便上手去碰他微微鬈曲的发,哪想刚一触及到发梢,那番人便忽然瞪大了眼睛,怪叫一声跳了起来,一脸凶恶地冲向柯苒。 三人大惊,纷纷后退半步,柯苒一个没留神,脚下一绊,竟往后跌了个屁股墩,眼见那番人要扑上来,柴进眼疾手快上前一步,伸手点了他肩头上的穴位。 “啪”的一声,那番人便像是摁下了暂停键一般,四肢陡然失去力气,“哐”一下沉闷地跌倒在地上。 他嘴里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眼睛瞪得极大,其中布满血丝,金色的鬈发散乱,被脸上的汗水濡湿后沾在泛着红晕的面颊上,竟像是只瘦弱的金色狮子。 柴进将柯苒扶起来,唐洛瑜见那番人不动弹了才敢慢慢上前,细细地瞧了他一眼后转头问柴进。 “你方才点了他的穴道,为何他没有昏迷?” “只是卸了他的力气,并未让他昏迷,”柴进上前来,蹲在番人身边,从上至下地看着他,“他骨架大,但肌肉薄,气血亏损,身子虚弱,皮肤上有许多旧伤淤青,想来应当是在那贩子手里受了不少委屈,方才是情急之下爆发了些气力,如今卸了力道,便又浑身乏力倒下了。” 柯苒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随后又不甘心地挤到二人身边,那番人侧躺在地上,仍旧喘着粗气、瞪大了眼睛警觉地瞧着三人,眼睛比方才还要红。 就在三人苦恼拿他怎办时,他忽然张口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鸟语。 三人一脸懵懂,交换一个迷茫的眼神,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茫然后又齐齐疑惑地抓抓后脑勺。 “你们多年行走江湖,见多识广,可听得懂他方才说了什么?” 唐洛瑜将二人扫视一眼,柴柯两人下意识对了个眼神,随后统一摇摇头。 柯苒是个话多的,这会子嘴上也闲不下来,他拿手肘捅捅唐洛瑜的胳膊,“你家不是经常和洋人做生意吗?难道半点洋人的话都不会?我记着洋人都是金发碧眼的,他也是黄头发蓝眼睛的啊。” 唐洛瑜给了他一个白眼,“我家只是经常和大洋那头的西洋人做陶瓷生意,不是黄发蓝眼就是西洋人。” “原来如此,”柯苒捏着下巴思索一会儿,“那我们拿他怎办?” 正说着话,那番人忽然又动弹起来,有了先前的经验,三人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本以为对方要攻击,却不想他只是颤颤巍巍地站起,随后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动作幅度过大,身上原本就粗糙破烂的衣衫更是随着这个简单的动作撕拉一声裂开一道口子,将他瘦骨嶙峋的膝盖露了出来。 三人垂眸细看,发现他不仅上半身全是伤痕,膝盖上竟也全是渗着血珠的茧子。 大伙还未反应过来,又见他双手合十,面容痛苦地朝着几人磕了一个头,随后又冒出一串鸟语。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这下即使不懂外语也知道对方是在求饶了。 唐洛瑜起了恻隐之心,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手脚并用地用汉语一字一句道:“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 她反反复复说了好几次,大概是她面容清丽,声音亲切,番人满是戒备和痛苦的眼神终于慢慢缓和下来,只是眼中依旧充满迷茫。 剑拔弩张的气氛逐渐缓和,这时,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阵令人尴尬的“咕咕”声,大伙一怔,好一会才察觉原来是那番人的肚子在唱空城计。 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腹部,唐洛瑜见他面容毫无血色,身形又瘦弱,嘴唇发白,四肢微微颤抖,便知他是因长期的食不果腹导致的血虚。 血虚便是贫血,若是不及时进食,便会马上出现心慌气短和头昏冒虚汗的症状。 “你、要不要、吃法。” 唐洛瑜一字一句地耐心问他,一边伸手做了个扒饭的动作。 这番人歪着脑袋看了她半晌,好在脑子还算聪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赶紧点头,随后又学着中原人的模样作揖表示感谢。 见他褪去了尖刺和敌意,唐洛瑜便差抱琴去准备饭菜。 抱琴动作麻利,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端上了大白米饭和一荤一素一汤,唐洛瑜又“指手画脚”地比划,示意番人上桌吃饭。 那番人犹犹豫豫地站起来,警惕地看着先前点他穴位的柴进,提防地瞧着检查他身体的柯苒,尽管肚子饿得直叫唤也不敢放心大胆地坐下。 柴柯两人无奈,只得后退几步,站到门口,番人这才小心翼翼地坐在桌边,随后就迫不及待地端起碗,夸夸地将米饭往嘴里扒,眨眼之间就将一碗干巴巴的饭一扫而空,速度之快让一旁的唐洛瑜都有些瞠目结舌。 “咕噜咕噜”灌下一碗汤后,他又秋风扫落叶般将桌上的肉菜一扫而空,吃饭速度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周围几个小丫头从未见过这样奇异的场景,便在屋中交头接耳起来。 他正吃得尽兴,忽然屋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在屋门口的三人一回首,便正好瞧见薛林策正一步一步地过来。 看见自家娘子和柴柯两人都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他有些惊异,随后便半是打趣半是调侃道:“怎的今日都不进屋,莫不是特意在门口等我罢?” 说着,他便加快步伐,走到门口看清正在屋中大吃大喝的金发番人后一怔,脚步一顿,疑惑地看向唐洛瑜。 “娘子,这是……” “今日出门查账时瞧见街上有卖番人的,我见那贩子殴打,于心不忍,便索性将他买下,”唐洛瑜耐心解释,“可是这番人说话甚是奇怪,不像西洋文也不是东洋文,全府上下竟每一个听得明白的。” 薛林策疑惑,伸手宽慰似地捏捏自家娘子的手,“我且试试。” 第545章 番人来历 “你当心些,”唐洛瑜捏了捏他宽厚的手掌,“这番人戒备心很重,方才好一番工夫才熟悉了环境,若是瞧见生人,怕又是要紧张了。” 薛林策回握她的手,“娘子不必担忧,我见他身形单薄,想必没多少力气,你且后退些,倘若他真要动作也免得伤了你。”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关切的眼神后分别轻轻颔首,随即唐洛瑜便后退半步,有些紧张地瞧着薛林策步步靠近。 那番人还在大吃大喝,丝毫没察觉薛林策正慢慢过来。 趁着他吃得入迷的工夫,薛林策便轻松地坐到了他对面,听到有动静,番人进食的动作一顿,“啪”一声搁下碗筷,刚刚恢复些清明的蓝色眼眸瞬间又弥漫上一片血丝,又惊又吓,身子猛然一颤,竟差点硬生生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坐稳身子,他又赶紧丢了碗筷,随后便想起身往门口冲去。 大伙没料到此人反应竟这般剧烈,一时有些惊讶,柴进和柯苒眼疾手快挡在唐洛瑜跟前,薛林策怕他动作太大伤了自家娘子,一时管不了那许多,抬手就将他还搁在桌上的两个胳膊摁住。 他虽之前在岳东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文官,可也是南下平过反的人,早就练就了一身武艺。 这一摁便像是焊了两颗钉子,番人挣扎了半天也纹丝不动,他心中焦急,蓝色的眼睛中又是愠怒又是恐惧,像是瞧怪物那样瞧着薛林策,嘴里又冒出一大串听不懂的话来,看情况,应当是在骂人。 等他挣扎的力度渐渐变小,薛林策才试着用英文同他对话。 番人大概是听出薛林策所说的语言和唐洛瑜等人的不一致,虽也听不懂,却安静了许多,慢慢收敛了身上的戾气和愤怒,疑惑地看着薛林策。 见他稍稍安分,唐洛瑜也走上前来站在自家夫君身边,温吞细语地劝告番人不必害怕。 她声音温和,表情和蔼,先前又给着番人提供了吃食,也算是众人之中番人最为放心的一个,见她都开口了,他便又犹犹豫豫地坐下来。 他胸口还在剧烈地起起伏伏,发丝散乱,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仍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见他不动弹了,薛林策才小心地放开他的手,替他斟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番人警觉地瞧着薛林策,蓝色的眼眸眯了眯,就是不接茶。 “喝吧,”唐洛瑜用手做了一个饮水的姿势,又一字一句地解释,“我们没有恶意。” 番人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接了茶水,“咕咚咕咚”地灌下肚子。 屋中紧张的关系缓和下来,薛林策又换了俄文同他交流,他在二十一世纪时可没少出去旅游,倒是也能做到用多国外语交流。 番人喝了茶,用手背揩揩嘴唇,依旧是一脸茫然地瞧着薛林策,明白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后便拼命摇头表示自己不明白,随后又叽里呱啦地说了一串鸟语。 见状,薛林策怔愣一下,然后又换上不甚熟练的法语,番人还是疯狂摇头,依旧一脸迷茫。 “奇了怪了,”薛林策战将起来,将双臂抱在胸前,“此人竟不是东欧人也不是西洋人,到底是何处来的?” 柴进接过话茬,“既然不是打北边来的也不是打西边来的,那不就是东边来的,莫不是个东洋人吧?” “不对,”柯苒张口就是否认,“东洋人和咱长得差不多,都是黑发黑眼,只有北边和西边的洋人才是黄发蓝眼。” 薛林策又将番人上下扫视一眼,“他鼻子挺拔,五官立体,面部线条凌厉,不是雅利安人就是斯拉夫人,可他又听不懂外语,莫不是只说方言罢?” “话说回来,”唐洛瑜纤手搁在肚子上,脸上带了些笑意,“你竟然会这么多门洋文,怎的之前完全没见你提过?” 柯苒一下就来了兴致,完全忘记了番人的存在,喋喋不休道:“你应当去鸿胪寺任职,里边儿的官员都是会讲洋文的,真是可惜了人才。” “哪里哪里,”薛林策见大伙越说越离谱赶紧阻截,“我不过只是懂些皮毛,鸿胪寺可不只是会说洋文便能任职,其中译文、典礼、郊庙、祭祀事务繁重,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会说外语的人就能处理的。” 几人正说着闲话,那安静下来的番人忽然又手脚并用地一边比划一边叽里呱啦地说了堆什么。 柴进有些烦躁了,抱着双臂,脸上些许不耐,“那咱如何处置这番人?他听不懂咱的,咱也听不懂他的,买回来让其做工恐怕他也搞不明白具体怎么做,莫不是买了个祖宗回来供着罢?” 薛林策脑子一转,忽然一拍脑门,低低地惊呼一声,“方才提及鸿胪寺,我怎么就没想到去鸿胪寺找人来瞧瞧呢。” 说罢,他看向天空,这会儿日头还在半空中,天光大亮,薛林策便想趁着这个工夫去找人。 “时间尚早,我去去就回,你们且在府中好生等我。” 说罢,他又宽慰似地捏捏自家娘子的手掌,经历过南下叛乱之事后二人的掌心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茧,略显粗糙的触感没有让两人生分,反而越加亲密。 “好,”唐洛瑜也没有阻拦,“快去快回。” 薛林策颔首,随即便快步消失在院门口,柴进和柯苒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同时撇撇嘴,柯苒有些纳闷道:“这些小事儿让下人们去便好,薛兄果真还是习惯事必亲躬。” 此话一出,唐洛瑜也才反过来如今自家夫君已经是兵部侍郎,府中上下皆是可以差使的下人,全然不像在岳东时那样寒酸。 念及此,她也有些哭笑不得,心中却油然而生一股温暖踏实之感。 薛林策腿脚很快,不出半柱香的工夫便将鸿胪寺少卿王大人给带回来了。 王大人唇边飘着几缕精心打理的髯须,年纪三十上下,脊背挺拔,气度从容,步伐稳健,倒是个清廉形象。 第546章 鲜卑族人 他一路进了门,同几人行过礼,听薛林策说那番人气势汹汹攻击性极强后也不带怕的,大步流星地便进了屋。 想来也怪,那番人大概是习惯了现在的环境,又或是因为唐洛瑜就在身边,这次见了王大人这个生人倒是没那么强烈地抵抗了。 王大人瞧了他也是一怔,上下打量一番后捋着胡子同薛林策道:“此人面相周正,五官也清秀精致,又是黄发蓝眼,说不定是个鲜卑人。” 众人有些惊异,相互对视一眼,交换一个讶然的眼神。 “鲜卑人眉骨高,眼窝深,鼻梁挺,骨架大,所以同样年纪下,瞧起来比中原人成熟得多,依我看,这番人年纪应该很轻,说不定只在十三岁上下。” 大伙又是一愣,没料到这攻击性这般强烈的青年才刚刚跨入少年阶段。 那番人看出几人在讨论自己,有些不安地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身子下意识蜷缩在一块,直到唐洛瑜出言安慰才慢慢放松下来。 同薛林策交谈一阵,王大人便小心翼翼地上前,试着用鲜卑族人的话同他交流。 这番人先是一愣,随即蓝色的眼中便快速闪过一抹又惊又喜的神色,也开始叽里呱啦地回应。 旁边的众人半个字也听不懂,只能大眼瞪小眼干巴巴地听着一串串陌生的外语。 好一会儿,王大人才停止交流,随后转身对薛林策行了一礼。 “如何?”唐洛瑜很是好奇,“他当真是鲜卑人?” “回夫人的话,”王大人轻轻颔首,“正是鲜卑族人,此子身世凄苦,父亲是鲜卑贵族,奈何母亲只是一个女奴,他母亲显怀之时被人察觉,贵族中便派人追杀她,她东躲西藏,在一破烂的棚子中将其诞下。” 此话一出,屋中众人皆唏嘘不已。 顿了顿,王大人又道:“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可后来北边闹了饥荒,二人食不果腹,将要走投无路之时,母子二人遇到一中原人,那人说同他有缘分,愿意提供吃食,两人分外感激,便随他一同上路,岂料,竟是被人拐骗至中原做了奴隶,他年纪尚轻,又气血亏虚,无法做重工后便被卖给贩子,随后又被带到京城中兜售。” 话音落下,一阵穿堂风裹挟着阴沉的凉气吹进来,像是一条条冰冷的小蛇钻入衣衫,在肌肤上肆意游走,让人不寒而栗。 大概是知道王大人在说自己的身世,少年赤裸的双脚搁在小小一方凳子上,屈起膝盖,用瘦弱的双臂抱住,冷风一吹,他连续打了几个喷嚏,随后湛蓝的眼中便淌下两行清泪来。 屋中无一人言语,只听得鲜卑少年小声啜泣的声音。 唐洛瑜于心不忍,便抽出袖子中的手绢,替他擦了擦脸庞上的泪水,许是不愿意让人瞧见自己哭泣的模样,少年将脸埋在臂弯中,随后闷在膝盖里“呜呜”地大哭起来。 这下大伙是瞧不见他哭泣的脸了,只是他恸哭的声音在屋中来回回荡。 柯苒试探着上前,和唐洛瑜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小心地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少年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哭了足有一盏茶的工夫才慢慢安静。 大伙相互对视一眼,交换一个放心的眼神。 这少年最开始过来时便极为警觉,又是叫又是嚷还试图攻击众人,如今他已经放下戒备,不仅敢喝水吃饭,还敢将最脆弱的一面在大伙面前暴露出来,想来应当是对众人放心了。 王大人叹了口气,又道:“方才我问了,这少年姓丘穆陵,不知是母姓还是父姓,鲜卑族距离中原太远,鸿胪寺还没有收集到完整的贵族姓氏。” 这姓氏拗口,用中原的读法念起来像是含了颗石子读绕口令。 众人学着王大人的模样念了好几遍还是模模糊糊,发音极其不标准。 见无人学得像,王大人也只好放弃,“用鲜卑的话来说,大概就是山花的意思。” “山花?”柯苒有些困惑地挠挠脑袋,“这名字不好,这时日山花都凋谢完了,不妙。” 唐洛瑜脑子转得飞快,“干脆就叫他小花吧。” “哪有一个大男人叫小花的,”柯苒反驳,“咱起名都是什么龙啊虎啊的,哪有叫什么花啊草啊的。” 二人正争论呢,忽然那鲜卑少年鼓起掌来。 众人一愣,有些惊异地瞧着他,不明白他此举何意。 还是唐洛瑜心思细腻,立刻清楚了他的意思,“你是喜欢小花这个名字吗?” 她刻意将“小花”念得很重,少年立刻点头,眼泪还挂在脸上,眼中却多了一抹笑意和欣喜,激动之下,他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什么,随后扒开自己的外衫,露出穿在身上的马甲短袄。 柯苒和唐洛瑜凑近了看,这才发现短袄的胸襟处绣着一朵扶桑花。 王大人将他的话听在耳朵里,捋着胡子笑了一声,随后才向大伙解释,“他说这是他母亲给他绣的花。” “原来如此,”唐洛瑜颔首,“那以后便叫你小花了。” 他应该是听懂了,便又鼓起掌来,众人的情绪被带动,也跟着欢笑起来,屋中的空气总算多了些欢快的气氛。 晚间吃饭,一大家子人围在桌边,唐洛瑜便索性将小花也带到桌上一起用饭,顺带向大伙介绍一番。 小花不太会用筷子,唐洛瑜便耐心地教导他,他脾气倒是也好,学得很耐心很认真,不一会儿便能灵活掌握。 云檀本有些反对将他带上桌,可瞧他面容清隽举止还算有礼,便又觉得孺子可教,忍忍也就没多说什么。 “他应当不会说中原话儿吧?”云檀发问,“中原总归不是他家,洛瑜是打算将他留下做工还是如何?” 唐洛瑜犹豫片刻,她当是也是脑子一热将其买下,倒还真没考虑过其他。 视线一转,她看清了他胸口的那朵扶桑花,心中便跟着下定了决心,“姨娘说得有理,小花总归是鲜卑人,应当替他找到家人,送其回家才是。” 第547章 小花暂住 “话虽如此,”薛林策发言,脸上闪过一丝为难,端着饭碗的动作一顿,“不过他许久之前就和家里人走失,又在中原流落许久,要找到他母亲可不是易事。” 唐洛瑜垂了垂眼眸,“确实,不过将其强行留在中原也不是个办法。” 饭桌上大伙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谁也没个解决办法,最终还是柴进开了口。 “鲜卑一族常年游牧的地方我早年间也是去过的,”他沉吟片刻,又道,“只是那边时常混乱,我所认识的江湖人士也少有长期留在那边的,若是可以,我便修书给他们,托他们四处问问,看他们知不知道什么姓山花的贵族。” “那便多谢了。” 薛林策和唐洛瑜同时出声道谢。 “二位同在下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柴进拍了拍胸口,眸光沉稳而坚定。 “既然如此,”薛林策一面将汤碗中的汤汁吹凉一面说话,“那小花没有地方去,只有暂时住在府上了。” 他将温热的汤碗递到唐洛瑜手上,“洛瑜怀有身孕,小花又不懂我们的语言,照料起来到底还是有些麻烦。” 一旁的抱琴将切成块的瓜果端上来,“咱府中上下那么多丫头伙计呢,哪轮得着去麻烦小姐。” “不错,”唐岳也接过话茬,“抱琴,你等会儿便去偏院腾个屋子出来,拨几个小厮过去,我见这小伙子不怕生,应当不会闹出什么动静。” 听到他说小花不怕生,今天差点被攻击的四人相互交换一个有些心虚的目光,轻笑几声。 晚饭过后小花很快被安置妥当,他住在清静的偏院,大概是依旧对这样的大宅子心生畏惧,他一钻进房间就连续几日都不出来,丫鬟小厮们若是敲门,他便龇牙咧嘴,冒着鸟语让他们走开。 府中的下人们无奈,怕他忽然进攻,便只能不管他,转而将此事报告给唐洛瑜。 说来也奇怪,小花见了唐洛瑜便又笑又闹的,似乎对她很是放心,也只有唐洛瑜端过来的饭菜才会吃,若是旁人过来,他便马上找地方躲起来,比兔子还要胆小。 唐洛瑜时常和柯苒二人一起去瞧他,小花对柯苒也抱有敌意,吃饭喝汤时便一直警觉地盯着柯苒,搞得他后退也不是前进也不是,只好在门口枯坐着。 时间一晃便过了五日,唐洛瑜试着教小花说一些中原话,他倒是乐意学,不过出口时口音奇怪,很少有人能听懂。 又过了几日,霍旸和关月也听说了他们府上来了个金发碧眼的番人,两人爱凑热闹的老毛病立刻就犯了,当日便好奇地来府上瞧人。 霍关夫妻二人过来的时候正是午后,下午的日光照得人身子软绵绵的,脑子也昏沉沉的直打瞌睡。 柯苒坐在门口,脑瓜一点一点的,手撑着下巴,像是要随时昏睡过去,唐洛瑜正在屋中教小花写字,她声音温和似水,混着明媚的日光,小花也有些困意了。 日光透过大开的窗户扎进来,金灿灿的混着热度,照在小花一头黄毛的脑袋上,他竟比秋日的金色菊花还要动人,灿烂得发出些明朗的光晕。 霍关二人不知小花脾气古怪,一进偏院便高声招呼起来,声音在沉寂的午后格外明显。 小花一听有别人的动静,迷糊的眼睛立刻一瞪,双眼中充满戒备,阳光照进他蓝色的眼眸,像是浸染进了一汪深潭。 “洛瑜!”关月已然走到门口,高声招呼了一声。 坐在门口的柯苒一惊,正要阻止,然而屋中的小花已然看清楚了两人面生的脸,登时便怪叫一声,将手上的毛笔捏得死死的,像是将其当做武器,随后一蹬凳子,大叫着向关月冲了过来。 霍旸一惊,眼疾手快将关月拉至身后摆出防御架势,小花双眼快速布上一层猩红,仍在往前冲。 “小花!住手!” 唐洛瑜怒斥一声,小花这才像是摁下暂停键一般忽然停下,脚步一顿,炸毛的金发也快速回归正常,湛蓝眼睛中的愠怒和殷红也快速褪去,恢复了清明和困惑的模样。 “你们后退些,”柯苒这会儿才找到机会出声,“这小子脾气不好,只和洛瑜亲近,你瞧,我隔这儿照顾他这么久了,还只敢在门口坐着呢。” 霍旸和关月适才从震惊和恐惧中缓过神来,二人对视一眼,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也和柯苒一起站在门口。 “快坐下,”唐洛瑜吩咐小花,“这二位是客人,休得无礼。” 小花闻言,瞪大了眼睛将霍关两人瞧了又瞧,随后才耷拉着脑袋坐回原处,只是手上还死死地攥着毛笔。 关月有些后怕地拍拍胸口,“这小伙子瞧着好看,怎的脾气这般暴躁?” 唐洛瑜轻叹一口气,随后三言两语地将事情讲清楚,后知后觉的二人方才又是惋惜又是怜爱。 “他先前脾气更是暴躁,”唐洛瑜道,“最近倒是学了些中原话,比之前温顺多了,已经可以上街替我办些跑腿的伙计了。” 正说着,她又一拍脑门,“赶巧今日是查账的日子,我正好带他出去走走,免得见了人就紧张。” 关月有些担忧,“方才他反应那般剧烈,当真可以带上街吗?若是打了人怎办?” “放心吧,”柯苒吹了口哨,“方才你们也见到了,他只和洛瑜亲近,也只听洛瑜的话。” 闻言,霍关二人终于踏实了些,又聊了一会后唐洛瑜便带着小花上街查账了,街道上人头攒动甚是热闹,小花紧紧跟在她身边,倒也安静乖巧。 他不会讲中原话,又对身边的一切都好奇,便总“咿咿呀呀”手舞足蹈地跟唐洛瑜交流。 铺子中的王叔见了这样滑稽又和谐的场景不免打趣儿,“洛瑜何时有了这样大的孩儿?” 店铺中的大娘们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小花不解,唐洛瑜数落了几句后倒也没有计较,拿了账本后便继续前往下一家铺子,她鼻子里哼着小曲儿,倒也悠闲自在。 第548章 路遇王珏 街道上人声鼎沸,人流熙熙攘攘,放眼望去全是一片青灰色的海洋,叫卖声吆喝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唐洛瑜和小花两人正一前一后地往下一家铺子走着,忽然听得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 她脚步一顿,回首望去,只见王珏正站在茶馆大门处向她招手。 正好她不急着赶时间,便索性带着小花穿过人群过去。 “怎的这样巧,”唐洛瑜脸上布满笑意,“竟在街上也能遇见。” 王珏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正巧我和这茶馆的老板谈了笔生意,一出门便撞见夫人。” 他正说这话,忽然瞧见唐洛瑜身后有个黄毛脑袋,心中一惊,便伸长了脖子看去,瞧清楚小花的脸后有些讶然。 “这位是……” 小花也看清了他的脸,发现王珏在上下打量自己,便一边往唐洛瑜身后缩一边像猛兽一样呲了呲牙。 他有四颗尖利的虎牙,皱起鼻翼一脸凶恶,从口里发出猫儿打架时的怪异声响时当真像是大型的猫科动物。 王珏没料到还有这一出,脸上的笑意陡然褪去,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王先生莫怕,这孩子心思不坏的。” 唐洛瑜一面说一面抬手将小花扯到身后,转头数落起来,“小花,休得无礼,这是唐府的客人。” 小花怔愣一下,脸上的凶恶快速淡去,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碧蓝的眼睛,随后便耷拉着脑袋趴在唐洛瑜胳膊上,退在她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警觉地瞧着王珏。 “王先生恕罪,”唐洛瑜有些抱歉,“这孩子是我之前在街上奴仆贩子那买的,他从小便经常遭受虐待,性子暴烈了些,不过并不是坏人,有些怕生,不太习惯别人盯着他看。” 王珏闻言便赶紧将眼神从他脸上挪开,有些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原来如此,倒是没见过这样性子急躁的奴仆,吓得不轻。” 二人尴尬地笑了一阵,唐洛瑜又道了几句歉,随后又谈论了些生意上的事。 小花还听不懂中原话,便只能躲在唐洛瑜身后,瞧瞧王珏,又抬头看看唐洛瑜,似乎很费解二人为何有这样多的话要说,虽困惑,却依旧乖巧安静地等待。 谈着谈着,王珏又不由自主地看着小花出神。 “话说回来,”他将眼神放到小花脸上,刻意避开他的眼神避免和他直视,“这孩子我瞧着有些面熟。” “面熟?”唐洛瑜有些奇怪,“难不成王先生同他见过?” 王珏眉心抽了抽,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说不太准,这孩子可是鲜卑人?” 唐洛瑜胸口一紧,甚是惊异,“正是,难不成先生之前当真见过?” 王珏闻言赶紧否认,两只手都摇晃起来,“非也非也,只是瞧着面向像是鲜卑人,这才随口问了一句。” “鲜卑人常年内战,又距离中原颇远,先生何时见过?” 唐洛瑜追问了一句,王珏轻笑一声,“夫人娘家是做生意的,难道也不知晓吗?” 这话说得她脑子越发混沌了,唐家是做生意的不错,可往来贸易多半是同本地人和西洋人,鲜卑人内部局势不稳,因此唐家向来避免和他们交易。 “确实不知,”她摇摇头,“还请先生告知。” 王珏爽朗地笑了一阵,这才缓缓道来,“这鲜卑人虽然内部局势波云诡谲,可也不影响人家做生意,常年和中原有丝绸瓷器等贸易来往,跑商的时候便经常和他们打个照面,久而久之,便能分辨出五湖四海的外族人长相了。” 唐洛瑜一面听着一面记在心里,心中一动,又问:“那这帮鲜卑人何时来中原跑商?” 王珏沉吟片刻,又伸出五个指头无声地算了算,“每年都来,来的也基本都是同一帮人,算算日子,怕是也快了。” “原来如此,”唐洛瑜垂了眉眼,轻轻地拍拍胸脯,“这下便放心了。” 得到这个消息,她又和王珏多聊了些生意上的事,随后快速地查了铺子的帐,又脚步轻快地带着小花回了家。 他们回家时已经是天色擦黑的时候,京城内大街小巷千家万户都掌了灯,空气中翻涌着炒菜的香气和爹娘呼唤孩儿们的声音,一派抚慰人心的烟火气。 踏着青石板回到府上,大厅中已经摆上了巨大的桌子,丫鬟们正有条不紊地往桌上端饭菜。 霍旸和关月也正一前一后地忙碌,见了唐洛瑜回来,关月便向屋中招呼了一句,“洛瑜回来了!” 这话一出,还在各自屋中磨磨蹭蹭的大家便齐齐出来,有的招呼唐洛瑜和小花落座,有的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倒酒吃肉。 唐洛瑜同大伙打过招呼,随后便自然地坐在了薛林策身边,小花则夹在她和柯苒中间。 唐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热热的饭菜一上,大伙心中都开阔了,屋中燃着明朗的光,众人脸上都透着温暖的笑意。 薛林策细心地将鱼肉中的刺都挑出来,随后再小心地搁在唐洛瑜的碗里,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格外甜蜜。 “今日我在街上遇到了王先生,”唐洛瑜一面用饭一面同大家分享今日见闻,“他一眼便看出小花是鲜卑族人。” 这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唐岳扒饭的动作一顿,“他常年和北方人做生意,应该经常遇到跑商的鲜卑人,认出来不稀奇。” 唐洛瑜眼中染上一抹神秘的欣喜,“爹,您没懂洛瑜意思,你瞧,既然鲜卑人常年来中原跑商,我们何不将小花托付给他们呢?和族人待在一起总比和咱这些外族人住在一起强吧?” “洛瑜说得有理,”柯苒迫不及待地接过胡茬,“这便是物归原主吧。” 柴进无语,用胳膊肘捅他一下,桌上的众人便齐齐哈哈大笑起来,空气中满是快活欢乐的氛围,热气氤氲中,大伙的笑脸被照得透亮。 小花听不懂大家的话,但是看见众人都在笑,便也跟着傻呵呵地乐起来。 第549章 改进火药 晚饭吃得舒服,唐岳多喝了几杯酒,下桌时身子已经有些摇晃,其余人吃饱喝足后便也纷纷搁下了碗筷,各自去干自己的事儿。 说是做自己的事儿,却还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的在前院纳凉,有的在后院闲谈,甚至有的掌了灯在花园中捉蛐蛐儿。 白天时天气晴朗,夜晚时也万里无云,夜风习习,裹挟着残留的暑气,唐洛瑜和柯苒柴进小花等人搬了竹椅在院子中坐着乘凉,一面摇着团扇,一面喝着新做的酸梅汤。 薛林策独自回了书房,他事务繁多,今日还未处理完全。 书房中上了灯,他褪去了威严冷厉的官服,换上一身素雅的黛青色衣衫,腰间束一草白色腰带,发丝一丝不苟地绾起,用一素银簪子和白玉发冠固定,地上投下一个宽肩窄腰的影子,浑身皆是清冷沉着的气息。 他刚在书案边坐下不久,就听得有人敲门,应答之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走了进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景杉。 “兄长,”薛林策有些惊讶,起身迎接,替他掇了个凳子过来搁在自己对面,“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景杉摇摇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天色已晚,希望没有叨扰到府上。” 薛林策轻笑一声,“哪有的事,你且坐下,咱兄弟二人好生详谈。” 说罢,他便将刚才的书籍合上,亲自替景杉斟满一杯热茶。 景杉面色好似有些犹豫,沉默一会儿后才接了茶盏,随后便又陷入无言的沉默,似乎在思索如何开口。 烛火摇曳,兄弟二人的影子在墙上不断摇晃,又过了片刻,景杉才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分外严肃。 “先前你南下平反时可是用了黑火药?” 薛林策眉心抽了抽,此事已经过去许久,再者,那黑火药的制法也已经亲自交给皇上,为何这会儿又提? 疑惑归疑惑,他还是如实告知了。 “正是,”他长眉拧了拧,“先前因叛军攻势太过猛烈,若是不采取非常手段,想必城池会立马失守,于是不得已我才出此下策,回京之后,那火药制法已经悉数交给皇上。” 看出他有些紧张,景杉便出言劝慰,“放心,不是追究你的责任,为兄专程过来一趟便是想问,这黑火药是你一人制作的吗?” 薛林策颔首,“正是,只是收集材料途中动用了兵力。” “原来如此,”景杉眼眸垂下半分,不断用茶盖去拂开茶水上的浮沫,像是自言自语,“这下我便放心了。” 薛林策听得一头雾水,脑子越发迷糊,便忍不住追问:“兄长,到底发生了何事?” 景杉手上动作一顿,抬首时脸上方才那严肃凝重的表情已经褪下大半,“你放心,不是坏事,这次我过来便是想向你打听,这黑火药可否还有其他使用方法?” 这话倒是问住了薛林策。 “其他方法?”他有些困惑地扶住太阳穴,“兄长说的难道不是烟花炮竹?” “非也非也,”景杉将一口都没喝的热茶搁在桌上,站起身来,将双手背在身后,“你南下时也瞧见了,若是敌军动用了投石机和云梯,那守城之战便会分外艰辛,既然我们手上有了黑火药这强有力的武器,何不将其发扬光大?若是能将其效用和威力提升一些,将来若是遇上外敌岂不是能减少许多士兵伤亡?” 薛林策听在耳里,心里又是惊异又是欣慰。 原身的这位表兄眼界和格局都不是一般的大,竟然这个时候就悟到了科技是人类第一生产力的真理。 他发愣的工夫,景杉已经讲到了很远,“若是能让这火药效用强些,便于携带些,能让每个士兵都方便携带,岂不是人人都是行走的黑火药,届时对付哪些叛军外地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说到兴头上,向来漠然冷肃的脸也涌上一层红晕。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薛林策没有开口应答,声音便戛然而止,“林策,你以为如何?” 薛林策正神游太空,忽然被点名时心中小小战栗一下。 他不是不愿意研发,只是放在古代的局势中枪啊炮啊之类的热武器已经算是降维打击,他怕打破各国中微妙的平衡,届时局势便是如山峦崩塌。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慢慢收紧,掌心也渗出些细细密密的汗,他沉默许久,还是打算不将热武器的事情说出。 “兄长果然是奇思妙想,”他配上一个笑脸,“只是林策才智有限,先前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对火药加以改良以缓解兵临城下的燃眉之急,如今已经是黔驴技穷了。” 景杉没有看出他的异样,只轻轻颔首,“此事确实前无古人,若是强行要你改良,也确实是强人所难。” 说着,他又抬起头来宽慰,“今夜就当你我兄弟二人随意畅谈,你莫要放在心上,也大可不必潜心去研读炼金书籍,此事我尚有其他考虑。” 闻言,薛林策心中便松了口气。 月亮已经升上枝头,景杉不便多留,便话了几句家常后就告辞离开。 听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耳边,薛林策才颓然地坐回原位,心中百感交集,只是瞧着那摇曳的烛火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又被敲了敲,他还未应答,唐洛瑜端着酸梅汤的身影便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着金红色的长裙,如瀑的发丝梳成元宝髻,鬓间插着恰到好处的珠宝,因怀有身孕,粉色的指甲也省去了胭脂花的涂抹,脸上也未施用粉黛,倒是更加明媚动人,恰若出水芙蓉。 “我在外敲了半天的门,没听见你应答,还以为你睡着了。” 她嗔怪一声,进来后将酸梅汤搁在书案上,见桌边搁置着一只凳子,便知先前来了访客,“先前可是兄长来过了?” 薛林策宠溺地笑了一声,起身倒了一碗酸梅汁,却没自己喝,而是送到了她手中,“娘子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第550章 当年的告密人 唐洛瑜俏皮地点点他的鼻尖,“就会油嘴滑舌,快说说,你们先前都聊了什么,怎的把意气风发的薛大人给聊得疲惫不堪的。” 薛林策闻言便立刻摆出憔悴脆弱地模样,他揉着太阳穴,坐唐洛瑜身边的矮凳上,长叹一声道:“为夫确实苦恼啊。” 唐洛瑜轻笑一声,扶着他的脑袋,让他把头搁在自己大腿上,随后伸出两根手指替他揉揉肿胀的眉心和太阳穴。 “可是兄长有事相求?” 她声音温柔,手上力道也柔和似水,力度恰到好处,指尖微凉,恰好中和了薛林策脑海中的酷暑,他像是被抚平了皮毛的猫儿,很快冷静下来,舒服得闭上了双眼。 “是有事相求,”他缓缓开口,“可是他求的那件事我甚是犹豫。” 说罢,他又回归沉默,不再言语,唐洛瑜明白他的心思,自然也没有追问,只是慢慢地替他按摩,揉揉肿胀的穴位,又捏捏僵硬的肩膀。 书房中燃着烛火,四周都映衬着橘色的明亮光线,还有人暑热,后窗却是开着的,时不时一股裹挟着凉意的冷风吹进来,也正好吹散屋中的热气。 二人沉默良久,薛林策忽然睁开眼来,话锋一转,慢腾腾地发问:“娘子,若是我制作的火药害死了许多无辜平民,将来我是不是要下十八层地狱?” 他特意将心中顾虑模糊,用俏皮的话过滤了忧愁。 唐洛瑜手上动作一顿,随后力度更加轻盈,她心思细腻,天资聪颖,听着这模棱两可的话也能将薛林策的心思猜个七七八八。 “这火药又不是人,只是一件死物,本身便没有好坏,好坏取决的,是使用它的人。” 这番对话格外简练,薛林策心口却豁然开朗,他映衬着迷离灯火的眼睛倏地一亮,随后又归于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娘子果然聪慧,三言两语便能解开他人心结。” 唐洛瑜不轻不重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脸庞,“我倒是不聪慧,只是能解你一人心结罢了。” 二人相视一笑,薛林策直起身来,将唐洛瑜的手握住,她的手心覆盖着怎么也洗不去的薄茧,残留着大大小小的伤痕,他看得心疼,便道:“上次南下平反,你本没有职责陪我一道前往。” 唐洛瑜沉默地瞧着他,随即轻笑一声,“傻瓜,我若是不去,今日便听不懂你说的话了,何谈解开心结?” 薛林策胸口中涌起一股热流,随后便站起身来绕到唐洛瑜身后,“娘子辛苦,这下换夫君替你捏捏肩膀。” “正好,”唐洛瑜活动两下,开始“使唤”起他来,“这边,正巧刚才坐肩膀和腰身有些疼。” 薛林策一边尽职尽责地替她揉肩膀,一边在心里回响她方才的话,还是打算将火药一事暂且搁置。 黑火药在如今的战场上可不像棍棒一般随处可得,如今已然没有压迫,他也不必急着研发。 这一晚过得平静,深夜时分院落中起了露水,天气便跟着凉爽起来,薛唐夫妻二人瞧着像是发了霉的月亮,推测明日定是个阴天。 次日天光尚早,空气中还飘着一股薄纱似地雾气,薛唐夫妻二人就已然起床,天空果然是阴沉沉的,太阳不知躲到了何处,灰蒙蒙的厚重云彩随着大风滚滚而动,像是煮沸的水面上飘动的雾气,天幕低垂,像是随时要下雨。 等天光明朗些许时,景杉便过来拜访,不多一会儿,柯苒和柴进也出了门,众人聚集在大厅中。 屁股还没坐热,大伙就忽然听见院门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齐齐向声源处看去,只见岑举正一脸慌张地进来,不知是天色晦暗还是他心中焦急,他额头上浮满汗水,脸色青灰,胸口急促地上下起伏,见了景杉和薛林策都在后,他适才轻松半分。 “岑某见过薛大人,见过景大人,”他这般焦急的情况下也不忘行礼,“启禀二位大人,岑某寻得了多年前污蔑薛家通敌叛国的高密人!” 众人齐齐一惊,唐洛瑜手上一抖,差点将手上的茶盏落在地上。 “当真?” 柴进和柯苒同时出声。 “千真万确,”岑举脊背弯得像是一张弓,声音都在微微发颤,“不过……不过……” 他犹豫起来,面上又冒出一层汗珠来,顺着他的面颊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将衣领处都泅染开一片深色。 大伙看到他这支支吾吾的模样就心急,薛林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陡然捏紧,将衣摆拽出些深刻的褶皱来。 他虽是半路穿越而来,但这具身体可还切实记得先前的仇恨,多年来的冤屈总归是有了点眉目,他感到这具躯体的细胞都在紧张得皱缩不已。 “这般吞吞吐吐作甚,”景杉长眉紧拧,脸上是少见的严肃凝重,“快些道来!” “是……”岑举眼珠子不安地转了一圈,肩膀都跟着轻轻颤抖,大伙见状,心中同时涌起一层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此人一张嘴便又差点将众人的希望扑灭。 “这人找是找到了,”岑举直起身子来,用袖子揩揩脸上的汗珠,“可是,这告密人已经死了,我寻到他时,只找打了他的坟墓。” 大伙一惊,顿时无比失落,柯苒和柴进对视一眼,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只有唐洛瑜眉心拧了拧,脑子飞速旋转起来。 “你可确定这告密者已死?” 岑举和她向来不对付,虽多次发誓不会对她不敬,可这会儿一听她讲话依旧冷了眉眼有些不耐。 “这怎么可能有假?”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亲眼看到他的坟墓。” 唐洛瑜也半步不退,“那你可见到了碑文?” “那自然是见到了,我多番确认过,”岑举急吼吼地抢答,“我核对了名字和生平,确实是告密者的坟墓不假。” 唐洛瑜闻言冷笑一声,双眼眯了眯,将众人的表情扫视一遍,一字一顿道:“那此人多半就是没死。” 第551章 告密者坟墓 “不可能!”岑举急着反驳,“我亲眼所见!” 唐洛瑜不慌不忙地素手拿起茶盏,若无其事地呷了一口,“谁说眼见就一定为实?你又没有将坟墓掘开,怎么知道其中埋着的一定是那告密者?” 此话一出,岑举顿时哑口无言,大伙也是纷纷一怔,面面相觑,一阵裹挟着寒气的穿堂风吹来,厅中众人都瑟瑟发抖,只觉一股凉气袭上后背,有些毛骨悚然。 唐洛瑜搁下手上的茶盏,声音稳稳当当,“既然这幕后黑手想要一次性铲除薛家一百多口人势必有个极为周密的计划,怎么会让这告密者这般轻易被发现?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言之有理,”景杉颔首,脸上的表情越发冷冽,“光是一个坟墓很难断定此人已死。” 薛林策和唐洛瑜对了个眼神,夫妻二人对彼此颔首,无言中便已经肯定对方的想法。 岑举一脸懵懂,察觉气氛有异,却不明白大伙暗中下了什么决定,还迷茫地发问:“那……那二位大人打算怎办?” “绝知此事要躬行,”景杉沉着眉眼道,“我们须得亲自去看看。” 唐洛瑜将茶盏搁在一旁,颔首赞同,“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听到唐洛瑜提议亲眼去看,岑举马上拉长了脸,吹胡子瞪眼的。 大伙不管他,已经纷纷起了身准备前去寻找那处坟墓,岑举不悦,却也只能看在薛林策和景杉的面子上前去带路。 郊区不算远,正好又是薛林策的休沐日,大伙便很快动身了。 天空依旧灰蒙蒙的,覆盖着一层厚重的乌云,阳光半点也透不出来,阴风阵阵,像是一只只冷腻的大手拂过皮肤,时时裹挟起一阵泥沙,糊得人睁不开眼睛。 马车轮转动起来,耳边尽是单调的咕噜噜的动静,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众人便在城郊停了下来。 刚一撩开车帘便是冷风拂面,大伙禁不住打了几个寒颤,唐洛瑜打了个喷嚏,薛林策便赶紧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替她好生披着。 “就在前方,”岑举指向山坡上的某处,“那边是处荒山,尽是齐腰高的杂草,诸位当心毒蛇出没。” 大伙早就见惯了世面,听到有蛇也半点不惧怕,柯苒催促着带路,岑举又将脸拉得更长,随后才带着众人往山坡走去。 这山坡低矮,到没有什么嶙峋的怪石和遮天蔽日的高大树木,杂草中有许多人踩出来的小路,倒也不算难走。 薛林策走在前方替唐洛瑜开路,一手扶着她,生怕她忽然跌倒。 走了一段,大伙已经是热得汗津津的了,冷风吹过来只觉得凉爽舒适,拨开层层野草,众人总算走到一处相对平旷的地方。 此处草木稀疏,土地松软,确实便于挖掘。 “就在那边,请随我来。” 岑举加快步伐过去,这边的道路明显有人走动的痕迹,齐腰的野草也被砍了大半,想来是之前岑举走过的路。 众人跟过去,果然在一处野草萋萋的地方瞧见一处凸起的小土坡。 这小土坡呈半圆形,覆盖着一层石头,周围已经长满绿色的杂草,连墓碑都被草丛覆盖遮掩,岑举走上前去,将草叶拨开,把覆盖了一层苔藓的碑文露出来。 “诸位且看,”他话虽是向着大伙说的,眼睛却不满地瞧着唐洛瑜,“好生瞧瞧这上面的碑文是不是那告密者。” 众人将脑袋挤在一块,快速地将碑文浏览一遍,景杉只冷笑一声,似乎并不相信,唐洛瑜更是干脆,直言道:“果真只是一处荒坟,这碑文也算不得什么,还是得掘开亲眼瞧瞧。” 岑举本就不甚愉快的脸上登时一黑,开口时有些阴阳怪气,“夫人你且好生瞧瞧,这墓碑已经长了这样多的杂草,说明很久之前就在此处,难不成他们早就料到我们回来挖坟特地设置了陷阱?” 唐洛瑜不想和他多废话,“岑先生这般阻拦作甚?都说打破砂锅问到底,既然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难不成瞧了这碑文便轻易信服?” 岑举不悦,正欲继续反驳,却被薛林策出言阻止。 “洛瑜说得对,”他上前一步,将唐洛瑜的手捏在掌心,“反正今日就是为他而来,干脆将其掘开,我倒要瞧瞧,其中究竟有何玄机。” 其余人纷纷赞同,齐齐拿出了工具,因最开始便是打算掘开的,大伙上山时也是带着铁锹锄头,这会儿决意要挖坟也不算麻烦。 岑举拧了拧眉,觉得不吉利,迟迟不敢动手,最后索性缩到一旁去。 柴进和柯苒行走江湖惯了,从来不信这些牛鬼蛇神,抬手就上去将覆盖在最表面的石头给捡干净,景杉和薛林策二人一人持一把铁锹,二话不说就开始挖土。 唐洛瑜怀有身孕不便干粗活,便只能在树下瞧着大伙挖掘。 四人掘土的速度很快,半柱香工夫,坟堆便被铲平了,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地上已经挖出了一个深坑,不过就是半天没戳中棺材盖。 渐渐的,深坑已经有半人多高,泥土下却依旧畅通无阻,众人心中便越发地怀疑。 莫不是这土坑中根本没有棺材,分明就是座假坟吧? 不安的阴云在几人头顶升起,四个掘土的男人已经是满头大汗,一旁等待的唐洛瑜也捏紧了衣摆,掌心沁出些汗水来,岑举更是紧张,心脏正“砰砰”地敲打着胸腔,像是擂鼓,紧跟着呼吸都急促起来。 正在气氛逐渐焦灼之时,薛林策的铁锹忽然戳中了一个硬物,发出“吭”的一声动静,他心中一紧,快速将泥土拨开,只见深褐色的土壤下露出一片黑色的木柴,上面已然被他的铁锹戳出一个明显的痕迹。 他大喜过望,赶紧招呼还在四角掘土的其他人,“这里!挖到了!” 众人纷纷一惊,赶紧提着锄头铁锹过来,向着薛林策所站的地方奋力挖掘,一旁观看的唐洛瑜都按捺不住,也上前来往坑中看。 第552章 坟中锦盒 墓穴中的棺材已经露了个面,能看清棺椁的形状和颜色,那木质的棺材已经老化变形,看起来确实埋藏了许久。 大伙挥舞着铁锹,很快将埋在棺材上的最后一层图拨开,又往下挖了半尺后将整具棺材露了出来。 柴进敲敲棺材盖,又侧耳在棺材上听了一会儿,随后才对几人点点头,示意可以动手,于是大家便又拿了斧子凿子,开始将棺材上的方头钉给一锤锤地拔下来,旷野上频频响起几人敲敲打打的动静。 忙碌了好一阵,四人才终于将棺材上钉着的长钉拔出干净,众人一人握住一只棺材的角,齐齐喊着号子,随后猛地用力一推,那棺材盖便“哗”一声打开。 说来也巧,棺材打开的一瞬间霎时阴风四起,裹挟着细碎土壤的冷风像是一只黏腻的无形大手,将地上的黄纸高高卷起,再狠狠抛下,一时间,众人头顶竟像是下起了黄纸雨一般诡异。 岑举本就觉得不吉利,此时更是被这冷风吹得身子发麻,他眼睛不由自主地往打开的棺材中一瞧,看清楚其中内容后登时头皮也跟着发麻,后背一紧,双腿一软,大叫一声后竟差点当场跌跪在地。 唐洛瑜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胸口收紧,却还是上前一步细看,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捏紧,掌心的汗水濡湿了手掌,看清后棺材情况后第一时间涌上脑门的也并非恐惧,而是疑惑。 坑中的四个男人也赶紧丢了棺材盖往其中看,柯苒和柴进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随后二人同时一拍脑门,开口时不解又惊异,声音都提高了八个度。 “怎的没有尸首?!” 原来,那棺木中没有岑举想象中腐坏发臭的尸首,也没有什么机关箭矢,其中只有一件破烂衣裳! 众人大惊,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 “难不成已经腐败干净了?” 景杉捏着铁锹,长眉紧皱。 柯苒这会儿已经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自己领域中的东西反驳起来也是极为自信,“不可能,不可能尸骨无存,皮肉若是腐败干净了,没道理骨头和毛发也一点不剩。” “那岂不是……”唐洛瑜柳眉微颦,心中浮起一个不祥的念头,“这坟墓当真是假的,只是个诱饵。” 薛林策有些不甘心,抄起铁锹,用力在那破烂衣裳上翻动两下,试图找出其他线索。 “薛兄,”柴进出言劝阻,“当心其中有机关,莫要再翻了,这只是一件破烂长衫而已。” 话未说完,薛林策的铁锹又戳中了什么,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动静,大伙刚恢复平静的心海登时又汹涌起来。 “这里还有东西。” 薛林策惊呼一声,随后快速地用铁锹将那衣裳拨开,果然见布料下的棺材挖出了半尺来长、四四方方的洞,洞中镶嵌着一个锦盒。 那锦盒看着很新,像是老枫木雕琢而成,上面精细地包了一层薄薄的软布,周围撒了一层石灰防止虫蛀,看来是特意有人将这东西搁置在这里等他们来拿。 那锦盒镶嵌得紧凑,薛林策和景杉二人合力才将其挖出来,“啵”的一声,那盒子被铁锹弹了出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翻了几个面露在薛林策眼前。 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薛林策干脆拿棺材里的长衫擦了擦那盒子上的石灰,随后拆开软布,将其真面目露了出来。 老枫木制作而成的盒子最大效用便是防虫防潮,这棺材中的衣裳已经破烂,可这盒子却依旧干燥完好。 它表面涂了一层蜜蜡,让其正面雕刻的花纹散发着隐隐的、狰狞的光线。 薛林策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到盒子上挂了一把小小的锁头,那锁头是普通黑铁,这会儿已然锈迹斑斑,他干脆抬手将其一把扯下。 这时,柯苒瞧着那盒面上的花纹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他赶紧大喊:“慢着!” 然而已然来不及,薛林策已经用力将那盒子打开。 揭开盖子的一瞬间,盒子中忽然发出一阵细不可闻的“砰”的炸裂声,随即便是一股浓烈的烟雾扑面而来,像是谁打翻了面粉袋,坑中立刻起了一阵白色的烟尘,呛得人口鼻生疼。 柯苒赶紧招呼大伙将口鼻捂住,赶紧出坑,众人便齐齐抬手用袖子捂住脸,快速爬出坑外,人人身上都沾了或多或少的粉尘。 最上面的唐洛瑜好在反应速度快没有被波及,她后撤一步,看到大伙平安从坑中出来后才长舒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吐出来,心中又猛地一紧。 “林策呢?他怎的没出来?” 此话一出,大伙一怔,面面相觑片刻后才发现确实没有薛林策的影子。 “不好!” 景杉和柴进惊呼一声,正要冒着危险回去找人,却见那白色的烟雾竟又快速散去,纷纷扬扬地落了地,像是沉重的雪花被无形的大手给拽回地面。 众人站在坑上往下看,果然见薛林策还在其中,只是他距离那锦盒最近,脸上全是灰白的尘土,双眼紧闭,四肢瘫软,手上还紧紧捏着那盒子,却已经是昏迷了好一会儿。 唐洛瑜着急,柯苒安慰一番,柴进直接从衣摆上撕下一块布将口鼻捂住,随后施展轻功跳回坑中,好在他轻功了得,落地时没有掀起半分尘埃。 上面的众人紧张兮兮地瞧着他,他不慌不忙地将锦盒用布裹起来揣在怀中,随后又将薛林策的胳膊搭在肩上,足尖一点,便轻轻松松将他带出坑外,小心翼翼地搁在地面上。 薛林策全身都是那面粉状的玩意儿,发丝、面颊、眼皮、衣裳……没一处幸免于难,活像是石膏成精。 “他怎么回事?可是中了毒?” 唐洛瑜和景杉同时发问,一个比一个着急。 柯苒没有急着回答,只从一旁的包袱中取出手帕,将他面上的粉尘擦拭干净,随后又取出长长短短的银针,对着几处重要穴位施针。 第553章 忏悔信 第一根针插进去,他旋转片刻后便取出来,只见那针尖起了一层黑色,果然是有毒。 唐洛瑜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嘴,“当真有毒!林策怎么样?” 柯苒回首瞧她一眼,却是不惊不急地将第一根银针用白布擦拭了又放回原位。 “不必担忧,”他脸上带着笑意,“这盒中的粉尘不过是曼陀罗花粉和少量药材的混合物,因时间太久,药效已经挥发了大半,只是因为薛兄吸入得比我们几个多,这才昏迷倒地。” 景杉依旧不放心,“那他可有性命之忧?可还危险?” “你们就把心放回肚子吧,”柯苒开口时依旧是笑嘻嘻的语气,将双手抱在胸前,“只是暂时昏迷,过不了多久就会清醒,难不成还信不过我的医术吗?” 闻言,大伙悬着的心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唐洛瑜走到薛林策身边,将他的后脑勺托起,不顾他身上的药粉,将他好生地揽在自己怀中。 柴进去打了山泉水来,唐洛瑜从身上拿出帕子,将其濡湿后细细地将薛林策身上残余的药粉擦拭干净,柯苒则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施针。 冷风还在不断从树林中刮过,四周齐腰的草叶发出“沙沙”的动静,像是埋伏着许多怪物,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明明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大伙却觉身上阵阵发凉。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柯苒终于将最后一根银针拔出,不多一会儿,薛林策便睁开了眼。 因药粉作用,他向来清炯的眼中有些血色,眼底还弥漫着一股殷红,剑眉紧缩,头脑昏沉,半晌,视野才逐渐恢复清明。 “林策,”唐洛瑜温柔地呼唤他,微凉的手覆盖在他的面颊上,“你觉得如何?可有头疼脑热?” 他扶着额头,慢慢撑着地面支起上半身,“是有些昏沉,不过并未头疼。” “你啊,”柯苒一面擦拭着银针一面半是打趣半是调侃地开口,“以后这种东西还是让本神医来开吧,莫要再让你这黛玉的身子骨中了毒。” 此话一出,大伙便齐齐轻笑起来,薛林策有些难为情,尴尬又无奈地赔笑一阵。 “话说回来,”他忽然想起那锦盒,“那盒子中到底是什么?你又是如何在未开盒子前便知道其中不对的?” 柯苒一听就来了兴致,清清嗓子,一幅自信嘚瑟的模样,“那盒子上是镌刻的曼陀罗花,这花分大小,上次我们在玉带山月老庙瞧见的就是又小又矮的品种,这上面雕刻的是能长成树木的品种,其花大而华丽,毒性更强,却也更容易挥发,二者区别明显,若是只见过其中一种,是很难分辨出另一种的。” 闻言,众人齐齐颔首,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幸好咱来得晚,”柯苒话锋一转,“这药粉已经丧失了多数药性,若是让天生过敏的人闻了,怕是未来三天都醒不过来了。” 冷风将柯苒的话吹散,大伙有些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沉默片刻,薛林策记起了那盒子,“那锦盒可拿上来了?” 他抬眼问众人,柯苒嘴上是个闲不下来的,赶紧接话,“那自然是得拿上来,毕竟你为了开这玩意儿还昏迷了一盏茶的工夫。”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退到一旁,柴进过来,从怀中掏出那盒子交给薛林策。 上面还残留着雪白的药粉,薛林策将其吹干净,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其中的花粉已经消散干净,大伙将脑袋挤过去,竟发现其中也是什么都没有。 “这埋东西的人到底是闲得慌,”柯苒一时没忍住,便喋喋不休地抱怨,“棺材中什么也没有,这盒子中也什么都没有,敢情是消遣咱呢?” 他絮絮叨叨很快将现场严肃凝重的氛围打破,柴进看不下去,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示意他住口。 “莫急,”唐洛瑜很快发现其中玄机,“既然棺材中有机关,这盒子中说不准也有。” 说罢,她将其接过来,用手绢将其中的药粉擦拭干净,随后细心地观察起来,不多一会儿,便恍然大悟地哼笑一声。 “怎的了?”薛林策不解,“可是发现了什么玄机?” “这盒子机关我见过许多次,”唐洛瑜将其在手上扬了扬,面上带了些得意的笑意,“这是前些日子京城小姐中流行的玩意儿,这盒子中看起来什么也没有,却将底座做得特别厚重,其实,其中是藏了一个夹层。” 说罢,她便朝着一个特定的地方拍打一下,果然,那盒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大伙下意识捂住口鼻,这次却是没有任何偷袭,只是弹开了底座,露出其中的夹层。 那夹层中搁置着一封叠好的信纸,瞧了它,大伙心中又“砰砰”地跳起来。 唐洛瑜将信纸取出,第一个交给薛林策,那一刻,空气中好不容易涌起的欢快气氛快速褪去,取而代之的严肃和凝重,大伙将薛林策团团围住,表情一个比一个冷肃。 察觉到气氛有变,薛林策的心脏也猛然紧缩一下,那薄如蝉翼的信纸竟像是忽然沉重许多。 信封空白,没有署名,像是无名碑文一般让人心生不安,薛林策眉心抽了抽,在大伙复杂的视线中将信打开。 信笺纸被缓缓打开,其中笔墨颜色早已黯淡,薛林策刚看了一行,脸色便陡然青黑下来,越往下读表情便越发凝重,最后几乎是一派黑云压城的景象。 他本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可瞧见这信中内容时却依旧狠狠战栗一下。 其中记载的并非什么线索,而是那告密者的忏悔信! 此人详细记述了自己如何勾结外贼,如何毁坏证据,如何污蔑栽赃幽南侯府中上下一百多口人,最后又是如何后悔,如何悔不当初…… 薛林策的指尖发抖,嘴唇发白,甚至肩头都忍不住一颤一颤地小幅度抖动起来,眉心越拧越紧,勾勒出一道苦闷的深沟,面庞像是结了一层冰。 第554章 告知摄政王 阴风四起,他像是一具凝固的雕塑,他手上的信纸被风吹得噼啪作响,像是随时准备飞走的蝴蝶又像是纷纷扬扬的黄纸。 他像是被抽中了鲜血一般,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褪去血色,身子随着冷风一阵一阵地战栗。 “林策,”唐洛瑜察觉不对,将他的肩头揽住,“你可还安好?” 他适才如梦初醒,抬首看看自家娘子,眼中尽是苍茫白雪般的哀愁和痛苦,眼底汹涌而上一层殷红,往日潋滟的眼角全是泪水,竟像是要滴下血泪来一般,眉宇间是比低垂天幕还要深厚的悲痛。 唐洛瑜心中猛地一颤,像是猝不及防地被一根针戳中软肋,虽不知道信中内容,却已然共情了夫君的心绪。 她抬手将他拥在怀中,那一刻,她便是他的港湾。 景杉眼中也涌上一股温热,他别过头去,快速调整一番情绪,随后将薛林策手上的信封接过来,快速浏览一遍,心中那块巨石越发沉重,竟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冷风呼啸着刮过草地,将众人的脸庞吹得生疼,地面上残余的黄纸被阴风卷起来抛向半空,众人像是待在阎王爷大殿的入口处。 空气骤然又冷漠几分,后背像是有无数千足动物在乱爬,身上一阵又冷又恶心的痒痒感。 柴进和柯苒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随后从景杉手上接过信纸,二人相互传阅一番,阅读完后,空气便陷入更加窒息的沉默,一片死寂中只有阴风拂过。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唐洛瑜出言打破平静,“诸位莫要难过了,既然我们手上有了这信纸,便是替幽南侯翻案的最佳证据,我们须得快些利用起来。” “如何利用?”岑举一开口就是兴师问罪的语气,叫人听着不爽,“如今满朝文武哪个不觉得侯爷是通敌叛国的逆党?难不成我们就这般走进去然后将信纸给他们瞧吗?” 唐洛瑜柳眉微颦,“为何非要第一时间告诉满朝文武?” 景杉和薛林策收拾了情绪,脑子又快速转动起来,同时发问,“你的意思是……” “不错,”唐洛瑜声音坚定从容,一双深褐色的眸子透着坚韧的光,宛若洗净的琉璃,“我们应当将此事率先告知给摄政王。” “不可!”岑举又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这一次,他胸口都剧烈地起伏起来,激动之下脸色涨成猪肝色,“你莫要忘了当年究竟是谁下达满门抄斩的命令!告诉谁也不能告诉摄政王!” 唐洛瑜眉心抽了抽,正要反驳,薛林策却率先开口。 “不错,”他的声音稳稳当当,不含半点私人情绪,“多日相处下来,我们已经肯定摄政王是个清廉正派的官员,他当年也是被蒙骗利用,若是能将证据交给他,他定会竭尽所能替先父翻案。” 岑举眼睛一瞪,一脸的不可思议,“大人三思啊!这摄政王……” “好了,”薛林策果断地开口打断他,“你不必说了,我心意已决,即刻就前往摄政王府邸。” 岑举脸上不自然地抽动两下,恨恨地闭了嘴,使劲磨了磨后槽牙,猩红的眼在唐洛瑜身上瞪了又瞪。 事不宜迟,天色已然不早,一行六人趁着天色尚明的工夫赶紧收拾了东西下山。 身后阴风过岗,漫天黄纸,草木沙沙作响,众人不知道,在转身下山时有道潜伏已久的身影偷偷跟在他们身后,将大伙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一路上几人都未开口说话,耳边只有冷风凌厉呼啸的动静,一向闲不下来的柯苒都沉默着瞧着地面,垂着脑袋一股脑地往前走。 薛林策长眉紧皱,面庞上像是凝结了一层冰霜,眉宇间皆是化不开的青黑乌云,双眸中半是冷淡半是严肃,白茫茫一片了无生机,仿佛入了黑色水潭。 他面上凝重,手心却是温热,他怕自家娘子担忧,便一直握着她微凉的手,夫妻二人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对方的温度在肌肤上扩散开来,杂乱如麻的心绪也慢慢沉静下来。 几人一路前往摄政王府邸,此时的摄政王正在书房中处理公务,听到景杉和薛林策求见便爽快地应了,但是当瞧见二人拖家带口还一脸严肃的表情时又极为惊异。 “为何这幅模样?”他太阳穴不安地抽动两下,“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薛林策不同他多言,直言道:“王爷,时间紧迫,下官便与您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预感到不妙,摄政王收敛了面上的轻松神情,眉心一皱,面容也冷厉下来,“何事?” “启禀大人,”薛林策格外客气严肃,“此次下官前来是为了请王爷替先父翻案伸冤。” “你说什么!”摄政王登时就恼怒起来,用力一拍桌子站起,“你在胡说什么?先前本王是加你天资聪颖又忧国忧民才看重你,谁知你今日竟说出这混账话。” “幽南侯通敌叛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何翻案一说?你当我朝律令是玩笑话吗?”摄政王越说越气,一挥衣袖,“我看在你平日不辞劳累的份上不与你追究,以后莫要再提,你们走吧。” 薛林策却半步未退,双眸依旧坚定无比,“下官此次前来不仅是为了替先父翻案,更是为了巩固我朝律令,若是冤屈不得伸,那样的律令才是玩笑!” 摄政王一怔,竟不知这儒雅随和的年轻人竟这般血性,他正要发怒,却又听得薛林策道:“若是当年幽南侯是被栽赃陷害,有人告密污蔑,王爷还觉得此事无法翻案吗?” 摄政王眉心一抽,眼仁发红。 景杉见状便将信纸抽出交给他,“这便是当年告密者的忏悔信函,其中详细记录了污蔑幽南侯的过程和证据,请王爷过目。” 摄政王哑火了,将信将疑地接过来,刚看了两行,脸上愠怒的表情就陡然一顿,快速地看到末尾,竟双腿一软瘫坐回凳子上,一时又惊又恼,痛心疾首,追悔莫及。 第555章 关于平反一事 “对不起,是我错信小人冤枉了幽南候。”以往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低下头向薛林策道歉。 薛林策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面对摄政王的道歉,他也不知该如何办,他虽然承载着原主部分的记忆,但他毕竟不是原主,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理智告诉他,应该要原谅摄政王,毕竟他也是受人欺骗,他不应该承受全部的责任。 但情感上又不允许他这样做。 薛林策认为他毕竟不是原主,不应该替原主去做决定。 在这件事情上,他的处境相对尴尬,所以他没有张口。 “只是对不起就可以了吗?”景杉很少发火,特别是这样大的火。 “摄政王殿下,你当年带兵攻打越幽南候府的时候,可有听他说过什么?”当年的一切仿佛还在眼前,这句话景杉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 摄政王这时已经被景杉问的说不出来话,当年薛弼的确说他是被冤枉的,但是摄政王没有信,甚至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 “我。” “说不出来了吧,想来你也是没有听过的。”景杉咄咄逼人道。 “摄政王殿下,当年你没有给过幽南候辩解的机会,现在又为何要要求我们给你机会呢?” 面对这件事情,景杉的态度十分坚决:“我不同意原谅,就因为你的莽撞,幽南候整个府上,还有许多与他亲近的人或死或逃,其家眷这些年也是居无定所,朝不保夕,我没有什么资格原谅,又凭什么可以替他们原谅?” “这件事情我会递交陛下让他去决策,我相信陛下一定不会寻私。”景杉此时已经做好了决定。 摄政王也没有在说什么,虽然是受人蒙骗,但终究是他做错了,他当年若是能够多信幽南候一些,也不会造成那样的惨剧。 景杉说到做到,当日便带着所有证据前往宫中。 “景爱卿,你说的可都是真的,竟真有这样的事情。”听说这件事情后,皇帝也十分震惊。 没想到当年轰动一时的幽南候一案竟然是假的,是遭人诬陷的。 “景爱卿,你们别担心,此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皇帝安抚着,同时也先向井山保证道。 “至于幽南候,朕一定会替他平反的。” 只是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即便是皇帝也不能独自做决定。 “李公公,快让人去宣朝朝臣过来,朕要同他们商议为幽南候平反一事。”皇帝叫来站在门外的李公公,让他赶紧过去,甚至都免了他的行李。 皇帝此举倒是暖了景杉的心,这么多年了,终于可以为幽南候平反了,他心上的大石头落地了,薛林策也终于可以摆脱罪臣之子的身份了。 “多谢陛下。”景杉跪下高声说道。 皇帝起身来到下面,亲自将他们二人扶起:“二位爱卿这是做什么此事?本就是朝廷对不起幽南候。” “幽南候一生为国,可只因为小人的挑唆就让他遭此横祸,还连累了全府和身边的兄弟,但请二位爱卿放心,朕一定会时时警惕,不让这样的悲剧再发生。” 皇帝召见,各位朝臣的动作自是十分快的,没过多久便陆陆续续的赶到了宫中。 等人都到齐了,皇帝才带着景杉出现。 “各位爱卿可知,朕今日叫你们过来作为何事。”皇帝坐下后看着下面询问道。 众人全都一脸懵,他们也问过去前期宣旨的公公,但无一例外,哪位公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毕竟事情发生的突然,景杉只同皇帝说了,甚至还柄退了左右,就连李公公都是后来叫进去的,也不清楚前因后果。 皇帝冲着李公公点头,他便立刻将那些证据拿到下面。 “这。”诸位朝臣看过之后全都一脸震惊:“幽南候他竟然是被冤枉的。” “可惜了幽南候,那小人当真是可恶至极。”兵部尚书痛心疾首的说道。 当年朝中便有不少人崇拜幽南候,在他被杀之后还惋惜了好久,如今知道是被冤枉的,都很是气愤。 “这样的小人残害重臣,使我国损失一员良将,还请陛下严惩?” 皇帝皱眉,还真都是一群老狐狸,他们所说的都是幽南候如何冤枉,那小人有多可恶,却没有一人说该如何平反,摄政王那边又该如何办? “幽南侯的确是被冤枉的,京兆尹,大理寺,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两个去办。” 这两位一直都是躲在后面的,直到被皇帝点头才硬着头皮上前。 “臣遵旨。” 两件大事解决了其中一件,那接下来便是对摄政王的处置了。 “各位爱卿,幽南候之事儿当年是摄政王亲自去办的,虽是受小人蒙蔽,却也是她识人不清,大家都说一说,对摄政王该如何做?” 皇帝的话音落下,原本还讨论的十分起劲儿的众臣齐齐闭上嘴,都不说话了,倒是少有的默契。 “怎么,都不知道该如何办吗?”皇帝怒气上涌,脸色难看之极。 “那皇儿你想如何办?”一到威严的声音传来,太后身着朝服走了进来,底下的人见状纷纷退让。 太后一路畅行,直到走到台上,李公公识趣的搬来把椅子放在龙椅旁边,太后顺势坐上去。 盯着皇帝问道:“黄儿,你倒是说一说,你弄了这么一大群人在这儿是要做什么,对付你的亲舅舅吗?” 皇帝脸色难看,却始终没有开口。 “放肆。”太后威严起来,气势还是十分吓人的:“皇帝呀皇帝,摄政王是你的亲舅舅,如今你是不是要为了外人抛弃你的血亲吗,你别忘了你舅舅做这些都是为了你。” 太后说的感人,企图用亲情说动皇帝,让他不再追究幽南候一事。 皇帝却依旧不说话,这让太后觉得自己的拳头似乎打在了棉花上,有力却无处发泄。 “你要做什么?要把它关起来还是要杀了他?”太后逼问着。 底下的众臣被吓的全都齐齐跪好,谁也不敢吱声。 第556章 互诉衷肠 见皇帝不张口,他又将目光看向了下面。 景杉的位置正与他相对,只一眼太后就瞧见了他。 “景杉,你先下去吧。” 此人的身份太后是知道的,那是薛碧夫人姐姐家的孩子,今日这件事情便是由他挑起的,此人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即便能够说动皇帝,他也会是一大隐患。 如今发现了,太后自然是不会让他留下的。 太后来了,今日之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皇帝向李公公示意。 李公公急忙上前,让众位朝臣退下。 突然指向自己,景杉犹豫了,他能够猜到太后的想法,但是太后的担心也是他的担心。 “怎么,景大人还不走,是要违抗哀家的命令吗?” 太后强势之下景杉无奈,只能抬脚离开。 “站住。”皇帝抬起头,一脸坚定的说道:“现在朝堂之上正在商议要事,此时与景大人有关,他自然应当留下。” 皇帝一直不肯说话,这突然开口,为的竟然还是景杉,对于此事,太后更是气愤不已。 皇帝一向听话,今日竟公然违抗。 “皇帝,你这是要做什么?”太后呵斥道:“他究竟是怎么蛊惑于你的,让你这般糊涂,不仅抛弃血亲,如今还要为他顶撞哀家。” 暴怒之下,太后突然温情起来:“皇帝,以往你是最听话的,今日这般全都是受了他蛊惑的缘故。” 皇帝也一改刚才的软弱,面对太后的咄咄逼人也不敢示弱。 “既然我们是在商议朝事,景大人作为朝中大臣,自然应该留在此处,儿子不知真有何不妥,还请母后明示。” 皇帝深知太后此举为何,却还是让他分说清楚,气得太好了差点呕出一口老血出来。 “好好。”太后一手指着皇帝,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此人妖言惑众,迷惑皇帝,摄政王他一心都是为了皇帝你,即便有些事情上出现一些差错,也并非不可原谅。” “但皇帝你是在做什么?竟还找了这么多人过来,你倒不如先让人砍了哀家。”太后痛心疾首的说道。 “儿子不敢,但摄政王听信谗言,使我国失去一员良将,使幽南候蒙冤多年,此事的确不可原谅。” 皇帝起身,先是向太后行了一礼,就在太后以为终于说动了皇帝的时候,却又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他老人家这次倒是没挺住,当即便晕了过去。 皇帝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一时间有些慌乱,还是李公公镇静,立刻让人去请了太医,随后又命人将太后扶进内间。 “母后,母后。”皇帝喊了许多声都没有回应,直到御医进来他才让开地方。 经过一番救治,太后已经转醒。 “陛下,太后娘娘乃是急火攻心才会晕倒,切不可再动怒了。”御医急忙向皇帝禀报着太后的病情。 皇帝点点头,随即走到太后身边。 此时,薛林策和唐洛瑜也已经被召入到了宫中,就站在太后的床边。 “皇儿。”太后刚刚转起,身体还十分虚弱,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同刚刚盛气凌人的他并不相同。 皇帝也有些后怕,知道他会没事才放下心来。 “母后,儿子在。”皇帝急忙走过来,蹲在床边,紧紧握着太后的手。 “皇儿,哀家知道你嫉恶如仇,想要政治清明,但是你舅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们这个朝堂啊,你要明白他的苦心。”太后柔声说道。 “母后,朕明白,朕都明白的,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儿子也不能包庇摄政王,这样,对其他人不公平。” 皇帝心中清楚,太后想要以此事让他放弃对摄政王的处罚,皇帝也心疼太后,但他更不能做出让朝臣寒心的事情。 太后的眼角突然落下泪滴:“陛下,他是我的哥哥,是我嫡亲的兄长啊,你这样做,便是在剜哀家心头的肉,在喝哀家的血呀。” 皇帝了解自家母后,他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被说动。 只见皇帝站起身,来到薛林策和唐洛瑜身旁。 “母后,此乃兵部侍郎,这位是他的夫人唐洛瑜,他是有幽南候的儿子,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饱受罪臣之子的身份,也因此入赘到了唐家,母后,他又何其无辜。” 皇帝说出二人的身份之后,太后难得的不再说话。 他目光看向二人,只是轻轻叹气。 “陛下。”那边李公公走了进来,他抬眼看着屋内的情况,随即又快速的低下头:“摄政王求见。”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皇帝点点头说道:“让摄政王进来吧。” “见过陛下。”摄政王跪在地上说的。 众人行了一圈礼之后,摄政王先是看了看景杉,对方见到他依旧满眼戾气。 摄政王不知该说些什么,但景杉恨他是正常的。 随即他又将目光转向薛林策和唐洛瑜,薛林策转过头不去看,唐洛瑜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摄政王只能在心中默默叹气,终究是他做错了,害了一家人。 “摄政王怎么来了?”皇帝试探的问道。 摄政王心中苦笑,看来如今皇帝对他是半分信任也无了,即如此想到自己的选择,倒也没那么苦了。 及时抽身在很多时候都是一个明智之举。 摄政王再次跪下,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双手高高举起,而双手之上举着一封折子。 “陛下,臣已年迈,实在难堪重任,此乃臣的致事折子,还请陛下准臣告老还乡。” 摄政王的声音很大很洪亮,屋子里面的众人全都听清了。 但皇帝却愣在原地,他想过很多可能性,却没有一条是摄政王会主动离开。 “陛下。”身后有一人轻轻叫着他,是景杉在提醒。 皇帝回过神来笑着上前,拿起摄政王手中的致事折子。 “舅舅可想好了。”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 摄政王苦笑一声:“臣既然来了,自然是做好了准备的,还请陛下准许。” 那声音掷地有声,可见摄政王对此事是下定了决心的。 “好,准。” 第557章 薛林策的矛盾 “皇帝。”太后大喊一声,却终究还是晚了半步。 此时摄政王已经一头磕在地上:“多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若说之前是决心使然,那现在便是真心实意,摄政王现在只觉解脱。 “兄长。” 见他答应,太后伤心的喊着,但此事已成定局,无法轻易改变。 “皇帝,你为何要这样做,你这是要逼死哀家吗?”太后大声呵斥着,许是情绪太过激动,一只手再次捂上了胸口。 皇帝亲自上前扶起摄政王:“舅舅,还要劳烦您劝一劝母后。” 皇帝带着众人退下,屋内只剩下太后和摄政王兄妹二人。 “兄长,你为何要如此做,幽南候一事,你也是受了小人的蒙骗,何故就被他们抓着不放?”太后满脸泪痕,说话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说着我生气一口气,蹲在太后床边,轻轻听他擦着眼泪。 “我知你心中是被我不平,但此事如今是最好的结局,你就别再多想了。”摄政王劝慰着。 他兄妹二人在京中风雨多年,如今能说得上话的就只有彼此了。 “兄长。”太后苦口婆心的劝着:“这么多年你做的一切哀家都看在眼中,你都是为了朝中为了皇帝,可如今竟落得这番下场,着实让人寒心。” “哪有什么寒心不寒心的。”摄政王笑着说道:“你也知道这些年为了皇帝,我有多操劳,如今我年岁已高,只想过一些清闲日子,这件事情也正好让我如愿。” 对于摄政王的话,太后是不信的,他觉得是摄政王,为了宽慰他特意说的:“兄长你便别宽慰我了,旁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吗?” “自是了解的。”摄政王哈哈笑着:“自然了解,你便该知道我说的是真的,皇帝大了已经能独当一面,如今正是到了该亲政的时候,我年岁已高,也该去过过自己的日子了。” 太后还是不甘心:“可是你操劳了这么多年。” 摄政王伸出手,可能到半空中的时候就顿了顿,随即嘴角搬出一抹笑容,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摄政王他坐了许久,一向小心谨慎,有些事情都成了习惯,如今记忆卸下重担,便没有了那许多的约束。 想通此事,那悬在半空中的手也落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太后的手。 “你也别想太多,此事的确是我真心的,并没有人逼迫,倒是你往后也多过一过自己的日子吧,皇帝大了,也就不需要父母整日盯着了。” 这日兄妹二人说了很多话,比他们这些年加起来说的话都要多。 出来之后众人也都离开了观众,只是这一次却没有人张口,气氛难免过于沉重。 事情他们已经查清楚,确定了幽南候是被冤枉的,皇帝也已经让大理寺和京兆尹联手,为幽南候平反。 他们的心愿已经达成,应该是开心的,但是谁也开心不起来。 查清楚了又如何,平反了又能怎样,幽南候回不来了,那些与此事有关之人所经历的苦难也都弥补不了,他们不知此时应该做什么。 “好了,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至少大家现在都是清清白白的。” 这一路上,景山将众人的神情全都看在了眼中。 出了宫门之后,他实在忍不住,不想看见众人这般沉默。 “以前的事情我们的确无法改变,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别再多想,如今能给前人清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景杉安抚着。 “我们只是感慨一番,表哥你放心吧。”薛林策嘴角裂出一抹笑容说道。 景杉上前拍着他的肩膀:“我相信你。” 随后,景杉又看向旁边的唐洛瑜:“洛瑜,帮我好好看着他。” “表哥,你这吩咐是想让谁看着谁呀?”薛林策摇摇头,一脸无奈:“我只希望他不要胡思乱想才是。” 衣衫之下,两人的手紧握在一起。 景杉苦笑:“你们两个互相看着。” 他也是太过担心了,就忘了他们两个还有彼此,想来无论是唐洛瑜还是薛林策,他们心中的苦闷都能够很快被治愈的吧。 今日大家心情都不太好,便都回了各自的府中。 回到家中,见薛林策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倘若于拉过他,让他躺到床上,将头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替他揉着。 “你也别想太多了,此事已经过去,咱们总是还是要朝前看的,你这样大家都跟着担心。” 薛林策闭着眼睛仔细享受,在唐洛瑜说完话之后他没有张口,唐洛瑜也没再说,有些事情还是要他自己消化才好。 过了好一会儿,薛林策伸手握住唐洛瑜的手:“别按了,已经好多了。” 他坐起身子,顺手将唐洛瑜揽入怀中!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我应该恨摄政王的,若不是他,我不会过着许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但我又着实恨不起来。” 他轻轻揉着唐洛瑜的肩:“因为摄政王,薛林策这一生过得很悲惨,可是洛瑜你知道,我是去临策,也不是去临策,我没有办法代替他承担全部的喜怒哀乐。” 唐洛瑜轻轻点头,随即从他怀中坐了起来,双手扶着他的脸,真诚又无比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的矛盾,也懂得你的心情。” 见薛林策眼中有些许不信,他笑着说道:“即使你我都一样,既是局中之人也是外人,我们都是因为一个人而参与到这件事情里的,我们知晓全部的事情,但却始终无法感同身受。” 仔细想来,唐洛瑜的话很是有理。 “洛瑜,为何你总是这样,只是几句话就能穿透我的内心,宽慰到我。” 他轻轻抚摸着唐珞瑜的脸颊:“好像每次我伤心之时,你都知道怎么安慰我,怎么能不让我再难过。” 他看着唐洛瑜,眼中满是眷恋和爱,他感谢上天,给他机会能够遇到唐洛瑜,他不敢想象没有他的日子该怎样生活。 “洛瑜,我爱你,谢谢你出现在我身边。” 第558章 王钰来了 有唐洛瑜的陪伴,薛林策这边没有纠结多久,很快便容光焕发,每日照常处理公务丝毫不影响。 这天景杉过来找他们闲聊的时候,再次提起此事,这次众人的反应平淡多了,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虽然还会唏嘘几句,但比起之前沉重的气氛已经好了许多。 “表哥。”唐洛瑜略带纠结,转头看了薛林策一眼,见他神色正常这才放心开口:“为公公平反一事,陛下可有提及。” 虽然薛林策没说,但他偶尔也会失神,唐洛瑜猜测,他应该是在想这件事情,这才开口询问。 景杉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此事,不过刚才聊了别的事情,他一时没顾及上。 这会儿唐洛瑜既然问了,便直接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半月之后便是陛下的生辰宴,今年的大朝会确定在了陛下生辰宴后的一个月,而此次大朝会共有两件大事,其一便是为姨丈平反之事,这其二则是陛下亲政。” “亲政。”薛林策又确定了一遍,陛下虽已登基多年,可这朝政却一直被摄政王把握在手中。 “却是亲政,此事乃陛下亲口所说,绝不会有假。” 此事虽然早已料到,但如今亲耳听到却是另一番心情。 几人只是稍作震惊,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这件事情在朝堂之上势必会引起一阵风浪,此后朝中局势,怕是还会有变化。 “此事你们切记要保密,虽然重臣都察觉到了变化,但事情的真相却不能从我们口中说出去。”景杉告诫道,他也相信薛林正和唐洛瑜等人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不会向外说去。 “你放心吧,表哥,我又不想干嘛,向外说这件事情做什么?”薛林策保证道。 看向其他人的时候,他们急忙捂住了嘴巴,动作整齐划一,就像是之前训练过一般。 “呵呵。”几人互相瞧着彼此的动作,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景杉满意的点点头:“行了,我那边还有事要忙,就先回去了。” 经过摄政王的事情之后,景杉很受我陛下重用,这些日子似乎比以往都要忙。 送走景杉之后,薛林策扶着唐洛瑜回屋。 “这件事情你要不要同柏师兄说一声,让他这段时间尽量低调,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他们进屋的时候,唐洛瑜忽然说到。 之前薛林策出事的时候,柏长林为他卜过一卦,也正是因为那个卦象,景杉才找到了程月华的真实身份,救了薛林策,这份恩情,唐洛瑜始终都记得。 他这人一向如此,有恩必报,有仇也不会含糊。 “你就别担心了,我会找个机会提醒柏师兄的。” 唐洛瑜扶着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她刚刚便觉得有些渴,只是专注力都放在了景杉说的那两件事上,一时间道没顾得上自己。 这会儿只觉得口渴难耐,来不及试温度,他仰起头一口喝下。 薛林策皱着眉头走过来,像杯子里倒了一点水试了试温度,眉头皱的更紧了。 “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水凉了,我让抱琴再拿一些过来。”说着他便将那水壶拿走,又抬眼瞧了瞧唐洛瑜的杯子,发现里面的水已经被喝干净了,这才罢休。 “在这等着。”薛林策故意虎着脸训斥,且不等唐洛瑜作出反应,便急忙离开了。 他倒是说话算话,不过一会儿又拿了壶水过来。 唐洛瑜还是觉得有些渴,便又倒了一杯,仰头喝下的时候发现是温水,嘴角不自觉的杨起笑容。 此时,抱琴在外头喊着:“小姐,姑爷,王钰来了,说是要见小姐。” 俩人有生意往来,上次见面还说了鲜卑商人的事情,这次不来也不知道是其中哪一件。 唐洛瑜冲抱琴说道:“去把王钰带到偏厅,我这就过去。” 夫妻二人向外走去,那边嘉丁来报说兵部有事儿,薛林策无奈的说道:“看来王钰那边只能你自己去见了,若要出府就找个人跟着,千万别自己出去。 薛林策叮嘱了几句,才随着家丁离开。 唐洛瑜来到偏厅之时,王钰正在喝茶,他走到主位上坐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还真有些事儿。”王钰正好放下茶杯,满脸笑呵呵的对唐珞瑜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上次见面时,说起的鲜卑商人的事情。” 原来还真是这事儿,唐洛瑜有些焦急的询问道:“怎么,是鲜卑商人来了吗?” “没错。”王钰笑着说道:“你还真猜对了,那鲜卑商人的确已经过来了,你要不要去瞧一瞧?” 唐洛瑜急忙点头,如今鲜卑商人那边是帮小花找到家人的最大希望,他自然不能错过。 “在哪儿?你快带我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唐洛瑜起身边便外走去。 王钰刚端起的茶杯只好放下,他起身的时候,唐洛瑜已经走到门口,没办法,他只能小跑两步,这才追上唐洛瑜。 “你这么急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找亲人呢?”王钰顺口调侃了句。 俩人还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了走过来的小花。 “我也要去。”小花现在已经能说上几句简单的话了,虽然笨拙但还是听得懂的。 唐洛瑜眨着眼睛,询问着小花:“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吗?” 小花没在说话,用手指了指王钰,其意思不言而喻。 上次三人见面虽然提起了那事儿,但没见面前连他都说不准王钰是过来做什么的,怎么小花就能猜到呢? 唐洛瑜有些犹豫:“小花,要不你先留在府里,我回来会告诉你情况的。” 小花摆手摇头,又重复了刚才说的那句话:“我也要去。” 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生怕唐洛瑜不肯带他。 唐若瑜原本是打算自己先去看看的,毕竟还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鲜卑商人是否认识小花,若又不认识,又是否肯帮忙? 其实不带小花是为了他好,怕他充满希望之后又失望,那样会更难过的。 第559章 鲜卑商人 “小花,你当真要去。”嘴上虽然这样问着,但脑袋里却在思索该怎么留下小花? 却见小花重重的点了点头:“要去,我要去。” 唐洛瑜陷入纠结,站了一会儿,见小花仍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眼神一直放在他的身上。 这副模样怕是他不肯带都不行了,最终唐洛瑜妥协,对着小花说道:“行,那咱们就一块儿过去。” 小花点点头,跟在了唐洛瑜身后。 鲜卑商人的住址,王钰更熟悉一些,唐洛瑜很有自知之明的跟在他身后。 只见马车七拐八拐的,最终停在了一座客栈前:“就是这儿了,那鲜卑商人就住在这儿。” 唐洛瑜掀开帘子向外看去,这间客栈他是知道一些的,在京城里也是排得上号的,能住在这儿,看来那鲜卑商人的实力不俗,说不准他还真的认识小花,最起码也能帮上忙。 “咱们下去吧。”唐洛瑜放下帘子对二人说道。 小花点了点头,很是听话。 王钰则是先二人一步下了马车,但他并未走远,就站在马车下面,等唐洛瑜出来的时候伸手去扶。 “别误会,只是出于道义罢了。” 唐洛瑜也没打算矫情,刚准备伸手,就看见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小花,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随即站到王钰对面,也学着王钰的样子伸出了手。 唐洛瑜无奈的笑笑,小花就是这样,大概因为是自己救了他,所以他就想方设法的对自己好。 王钰也没计较,很自然的收回了手,又往旁边走了半步。 唐洛瑜将手放到小花手上,小花则是学着旁人的样子,隔着衣袖握住了唐洛瑜的手腕。 在王钰的带领之下,唐洛瑜同小花见到了那位鲜卑商人。 “这。”唐洛瑜打量着面前的鲜卑商人,好一会儿又转头看一下身后的小花,不禁感叹道:“像,真是太像了。” 王钰凑到唐洛瑜身旁小声说道:“是不,连你也觉得很像。” 唐洛瑜不断的点头,眼神还在不断的飘向两人,嘴里也在说着:“像,怎么会这么像呢?” 在这异国他乡难得见到家乡人,无论是小花还是那位鲜卑商人都觉得格外亲切。 “你好。”唐洛瑜上前对着那位鲜卑商人问道:“请问你见过他吗?”他指着身后的小花。 那鲜卑商人摇了摇头:“这是我第一次见他。” 得到答案的唐洛瑜有些落寞,但很快被治好。 王钰此时也走了过来,看样子他与那鲜卑商人应当是认识的。 “洛瑜,这位是师比塔塔先生,你可以叫他塔塔。”王钰介绍道, 唐洛瑜轻轻蹲了蹲身子行下一礼,那位叫做师比塔塔的鲜卑商人也弯了弯腰。 他经常过来,自然知道这边的风俗民情。 “这位是唐洛瑜,他也是个商人。” 经过王钰的介绍之后,二人也算是认识了。 因为还想让他帮忙打听小花的身世,唐洛瑜指了指旁边的桌子说道:“塔塔先生,咱们过去坐一坐,我有一件事情想请您帮忙。” “什么事情。”师比塔塔并未抬脚:“你可以直接说。” 唐洛瑜摸不准师比塔塔的意思,但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便试探性的开口:“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想请塔塔先生您帮忙找寻他的身世。” 师比塔塔越过唐洛瑜看向他身后的小花:“我拒绝。” 唐洛瑜一时蒙住,但很快反应过来:“敢问塔塔先生,这是为何?” 师比塔塔直言不讳:“我是个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咱们之间并不相熟,我不会帮你。” “这。”唐洛瑜有些尴尬,可面对这种情况,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塔塔先生,斗胆问一句,怎样才算是相熟,你才肯帮忙。” “至少也得是我的生意伙伴。” 唐洛瑜觉得师比塔塔这人其实是很好相处的,因为他不论面对什么事情的时候,都是直言不讳的,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还是十分省心的。 “好。”唐洛瑜询问到:“不知塔塔先生您是做什么生意的,不瞒您说我也是个生意人,说不准我们真的会成为好朋友呢。” “哦,我是做胭脂生意的。”随即,师比塔塔店开始向唐洛瑜介绍起自己的胭脂,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护肤的东西。 在说到生意的时候,他是很有耐心的,甚至还特意去取了一些样品过来,让唐洛瑜试用。 对于施比塔塔带过来的这些东西,唐洛瑜也很喜欢他,本就是女子,试用一番之后便知晓了这些东西的好坏。 “好,塔塔先生就按咱们说的,我会收购你一些胭脂的,只要你能保证质量,以后每年我都会收下一批。” 如此,二人便敲定下了一单生意。 “那塔塔先生,现在你可以帮忙打听小花的身世了吗?”唐洛瑜一直惦记着此事。 “当然可以,现在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师比塔塔这一次答应的很痛快。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唐洛瑜便带着小花离开,因为不顺路,王钰这次没有跟着。 难得出来一趟,唐洛瑜想走一走就没上马车。 他倒不想买什么,毕竟府中什么都不缺,只是想感受一番烟火气。 “此次,塔塔先生回去就会帮忙调查你的身世,等他再次过来的时候就能知道结果了,小花你别灰心,你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帮你找到家人的。” 许是唐洛瑜说的太过专注,并没有注意到前方的马车,更竟直直的朝他飞奔而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马车已经到了眼前,现在想躲也躲不开了,唐洛瑜只能乞求,一会儿被撞的时候受的伤轻一些了。 但他却感觉到似乎被谁推了一把,一阵天全地转过后,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小花的脸,同时那辆原本撞向他的马车在他的身后跑过。 他惊魂未定的站在原地,回想起刚才的凶险,仍是一阵后怕。 “是你救了我,小花谢谢你。” 小花会心一笑,随即说道:“救了我你也,谢谢!” 第560章 小花害羞 经历过刚刚那么凶险的一幕,唐洛瑜已经不想再走下去了,只是此处是闹事,让马车进来有诸多不便,他不想表现的太特殊,便忍着不是,走出闹市之后才上了马车。 回去的时候众人全都聚在一处喝茶,唐洛瑜无事,便和小花一会儿过去,同众人坐在了一处。 “当真是无聊,最近什么事儿都没有,我身上都快长毛了。”柯苒拄着下巴有气无力的说道。 他柯苒大神医什么时候这样过,沈怀中调侃道:“既然无聊,怎么不去研究你的医术?” “不想去。”柯苒百无聊赖的说道。 “大家都巴不得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就你整日里想着有什么事儿。”唐洛瑜笑着说道,随后找了一处空位坐下。 “你不是出去见那位鲜卑商人去了吗?怎么样?”柯苒也惦记着这事儿呢,见唐洛瑜回来,急忙问道。 大家都希望小花能够尽快找到自己的亲人,唐洛瑜将今日同师比塔塔的交流全都说了出来。 “现在塔塔先生已经答应帮忙打听小花的身世了,咱们先等一等他那边的情况,要是不行再想其他的办法。”唐洛瑜说出自己的意见,众人全都点头。 “说起来今天还要感谢小花呢,若不是他,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来见你呢。” 唐洛瑜说出了马车的事,众人听后全都一脸惊恐。 “洛瑜你没事吧?”玉檀急忙跑过来,拉住唐洛瑜前后瞧着,直到确定了他没什么事才放心:“你呀,怎么这么不小心,若是碰到了,可不是让我们大家担心坏了。” “小花,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怕是又有的忙了。”柯苒斜了唐洛瑜一眼,看小花的时候却是笑着的。 这么大的对比,若是换在平日,唐洛瑜绝对不同意,但今天是他有错在先,哪里敢还敢放肆。 “就是,小花你立了大功了,我们都要谢谢你。” 大家就像是说好了似的,一个两个的全都排队过来感谢小花。 “我,我应该做的。”面对这一群人的轮番感谢,小花羞得红了脸。 大家瞧见之后全都哈哈大笑,他虽然不太明白,但也跟着笑了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半个月的时间似乎只是一晃眼,五日之后便是皇帝的生日。 唐洛瑜拄着脑袋坐在椅子上,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已经许久了。 薛林策着实看不下去,走到他旁边瞧着。 “你这是干嘛?”唐洛瑜撅着嘴,略有些生气的问道。 “胳膊酸不酸?”薛林策笑着,扯过唐洛瑜的胳膊:“他跟着你也算是受苦了,柱了这么久,怕是已经麻了吧。” 唐洛瑜反应又不差,很快就听出薛林策是在笑话他,更是不开心了:“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了,阴阳怪气的做什么?” 他刚要起身又被薛林策拉了回去:“好了,我错了,你打我两下消消气。” 薛林策拽着唐洛瑜的手往自个脸上打去。 有他这个态度就够了,唐洛瑜哪里会真的打。 见他不生气,薛林策又问道:“说说看,你到底在愁什么?” 唐洛瑜眨巴着眼睛看向薛林策好一会儿,她笑了笑,坐直身体:“我问你,陛下的生辰宴我是不是也要进宫?” “嗯。”薛林策看着他下意识的点点头:“我亲爱的夫人,你是不是忘了,你如今已经是三品淑人了,是有诰命在身的,那这样的场合自然是要参加的。” 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神在听到这句话后又垮了下来,这会儿已经不是拄着桌子了,而是直接趴下。 薛林策好笑的看着他:“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不想进宫。” 唐洛瑜摇了摇头。 薛林策又瞧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便伸手将她抱起,双手扶着他的肩,也正好借他一丝力气。 “唐洛瑜,你仔细瞧一瞧我是谁?” 被问到的唐洛瑜下意识的抽了抽眉心:“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间问我这个问题?” 薛林策不受迷惑,摆正身体说道:“我先问的回答我。” 唐洛瑜无奈只能回答到:“你是薛林策,是我的夫君。” 薛林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知道就好,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这次换成唐洛瑜打量她了:“你还没说呢,你到底怎么了?”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感觉自己好像腾空而起了,下一秒他就落入到了薛林策的怀中。 “薛夫人,既然你知道我是你的夫君,那你是在做什么?有愁心事儿,为什么不告诉我?” 感觉薛林策刚刚铺垫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件事儿,唐洛瑜好看的眸子弯成月牙,笑得开心极了。 他伸手抱住薛林策的脖子,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夫君大人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唐洛瑜的认错态度很诚恳,只是脸上的笑容不合时宜。 “咳咳。” 薛林策清了清嗓子,又特意绷着脸:“不够。” 知道他是故意的,唐洛瑜也不揭穿,又抱着他亲了好几口。 “这样够吗?” 薛林策勉强点了点头,还算不错。 夫妻二人闹了好一会儿,薛林策才将他放下。 “好了,现在好好跟我说一说,到底怎么了?” 唐洛瑜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也没什么,我就是愁,陛下的生辰都快到了,我却还没想好送什么礼物,怎么办呀?” 他低着头,撅着嘴,扯着薛林侧的衣角,来回拨弄,瞧他玩儿的开心,薛林策笑得更开心。 “你呀你,我当时多大的事儿呢,这事包在我身上。”薛林策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 被揉的有些不舒服,唐洛瑜晃了晃脑袋,抬头看着他:“哪里有这么简单,送给陛下的东西讲究可多呢?” 薛林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儿:“记住,我是你的夫君,就是给你排忧解难的,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为了让唐若瑜相信,薛林策说话的时候还是特意拍着胸脯说的。 第561章 大富翁 接下来的时间,薛林策开始忙碌起来,整日窝在书房里,也不知在鼓捣什么。 这两天想要见他,可是不容易,往往都是很早就起来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唐洛瑜已经睡着。 两天之后的晚上,薛林策突然跑过来,拉起唐洛瑜向书房走去。 “做什么?”唐洛瑜好奇的问道,薛林策却卖起了关子:“快过来。” 到书房门口的时候,薛林策还拿出一条布捂住了唐洛瑜的眼睛。 “你到底要我看什么呀?这么神神秘秘的。”唐洛瑜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但却十分配合的同他一块往前走去。 因为看不见,她就只能任由薛林策牵着。 “好,停。”应该是到了目的地,唐洛瑜竟开始期待起来。 “准备好。”薛林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替他解开围在眼睛上面的布条:“看看吧。” 前面是办公用的桌子,之前这上面放着的都是书本和文房四宝,现在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卡片。 “这是什么?”唐洛瑜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只能询问薛林策。 薛林策拉着他坐下,开始给他讲解:“这个东西叫做大富翁,是一种桌游。” 见唐洛瑜的神情还是迷茫,他又换了一种说法:“你可以把它当成一种游戏,我已经让人去叫柯冉他们过来了,等一会儿人到齐了,我领你玩几把你就知道了。” 唐洛瑜点了点头,眼神时不时的飘向桌子,见他感兴趣,薛林策又向他讲解了一些。 这不说还好,一说唐洛瑜的兴趣更浓了。 大富翁桌游之所以吸引人,是因为它的玩法多变,既可以让人们体验赚钱的乐趣,满足成就感,也是因为它的随机性和不确定性,总之想要玩好这种游戏,除了能力还有运气。 柯苒他们几个过来之后也都很好奇,在听了薛林策介绍的玩法之后,更是佩服,想不到他竟然有这样的巧思。 “你们觉得如何?”薛林策向众人询问道。 “我觉得你这东西做得很好啊。”众人全都点了点头。 “那如果把它作为贺礼送给陛下呢。”薛林策乘胜追击。 “这就是你帮我想的礼物。”唐洛瑜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就是他,你觉得如何?”陶洛瑜看着一旁的桌游,陷入了沉思。 这东西他倒是很好奇,但若说将他作为贺礼送给陛下,她不敢确定。 其他人也都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样,薛林策就懂了是怎么回事? “你们都不用着急回答我,我先教你们玩几局,玩完咱们再商议。”薛林策这建议倒是不错。 众人纷纷坐下来,薛林策向他们讲了规则。 刚开始的几局算是热身,等众人都熟悉了之后才真正开始。 之前大家虽然赞叹,但都只是一知半解,现在玩了之后才发现这东西有多好,好到让他们一群人全都上了瘾。 “所以,你们觉得这大富翁可以作为贺礼呈现给陛下吗?”在大家玩的开心的时候,薛林策又问了一遍。 同上一次沉默的情况不同,这次众人全都点了点头:“可以可以,这东西这么好,就是应该呈给陛下的。” 柯苒忙不迭说道,但他忘记了,刚刚就数他反对的最激烈。 “不仅可以呈给陛下,我觉得在寿宴之后还可以推广到民间,让大家在闲暇之余都可以玩到这么好玩的游戏。”唐洛瑜一边皱紧眉头,绞尽脑汁的想赢了这盘桌游,一边还不忘给薛林策提建议。 这一玩就玩了小半天:“再玩一把就一把。”唐洛瑜嘟着嘴撒娇道:“你马上就要把它献给陛下了,以后我就玩不到了,你就让我再玩一把吧。” 瞧他这模样薛林策也不忍心,但是不行啊,他坐了这么久身体哪里吃得消? “洛瑜最乖了,咱们今日先回去,这套大富翁就留下,咱们平日里玩儿,至于送给陛下的贺礼,我再去做一套。”薛林策提议道。 听他这样一说,唐洛瑜的眼睛亮了起来,瞧着薛林策无比认真的问道:“你说真的,真的可以留下。” 薛林策冲他点了点头:“什么时候骗过你,那现在可以跟我回去了吗?” 既然有往后的长长久久,他又怎么会傻到只贪恋这一会儿呢? 他变脸倒是十分快,手里的牌往桌子上一扔,迅速站起身来,挽着薛林策的胳膊说道:“咱们回去吧。” 坐了这么久,大家全都腰酸背痛起来,刚刚玩的开心没发觉,这会儿一个个的全都在唉声叹气。 唐落瑜也开始耍赖,往回走的时候将身上一半的重量都放到了薛林策身上,对此,薛林策也只是同意的,任由他胡作非为。 “乖,回去给你揉一揉。” 皇帝寿宴在即,景杉特意找个时间过来,薛林策之前没参加过这样的场合,对此景杉有些担心。 “那日我也会在,有什么事情记得让人去找我。”薛林策去接他,兄弟二人往府内走的时候,景杉叮嘱道。 “放心吧表哥,我和洛瑜都会注意的,又不是小孩子,还让你时时带着不成。”薛林策特意开了个玩笑。 瞧见他这放松的模样,景杉也放松了不少。 “对了,您的贺礼准备的怎么样?”这是大事,重中之重,可容不得马虎。 说话间兄弟二人已经到了目的地,正是薛林策的书房,里面还不时的传出声音。 景杉有些疑惑的问道:“这怎么回事儿?” “表哥,要不要进去感受一番,顺便看一看我这贺礼准备的怎么样?”薛林策笑着说道。 景杉不知自家表弟在搞什么鬼,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抬脚进去了。 自从那日他们玩过几把之后,他这书房就再也没消停过,完全被柯苒他们几个给霸占了。 这会儿,这群人正坐在里面玩的不亦乐乎,唐洛瑜倒是没过来。 不是他不想,而是薛林策同他约定了每日只能玩一个时辰,唐洛瑜今日的时间已经用尽,自然是不能再过来了。 第562章 皇帝的生辰宴 见景杉过来,柯苒急忙招呼着:“景兄快来,这东西很好玩,你也试试。” 由不得他分说,柯苒已经过来拉着他坐了下去。 他们几个早就已经玩熟,如今已经用不上薛林策做讲解,柯苒早就按捺不住,将大富翁的规则和玩法全都交给了景杉。 两人算是一伙,玩了几把之后,柯苒兴致高昂的问道:“景兄如何,这大富翁是不是很好玩儿?” 景杉还从没玩过这么好玩的游戏,一时间也难以自拔,又同众人玩了两把,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很快就到了皇帝寿宴之日,薛林策和唐洛瑜夫妻二人一同进宫。 这日入宫的人很多,路上的马车也多了起来。 “入宫还有一段时间呢,你若是困就躺下休息休息。”薛林策拍了拍自己的腿:“入宫之后还有的忙呢?” 她现在是府中的重点保护对象,一群人监视着,又什么都不用做,哪里会累? “我没事儿,倒是你,入宫之后少不得寒暄,还是你躺下休息吧。”唐洛瑜温柔体贴的说道。 “我也不困,对了,小花怎么样了?这几日事务繁忙,府中的事情他都没时间过问了。 “小花可是进步了很多,这段时间能说的话也多了起来。”唐洛瑜十分开心的说道。 “对了,上次从塔塔先生那边买的胭脂,京城中的女子都很喜欢,买来不久就都被抢空了,甚至还有不少人过来问什么时候再上呢,我想着,等塔塔先生下次过来的时候,问他可不可以长期供货。”唐洛瑜说着自己的想法,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薛林策很喜欢看到这样的唐珞瑜,好像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光芒。 “林策你觉得如何?”唐洛瑜看着他询问道。 说起做生意这事儿,薛林策也算是个行家,若他也觉得好,唐洛瑜便打算大展拳脚,将这个生意好好做一做。 他虽然是有此想法,但这具体怎么实施还要仔细想一想。 “好。”薛林策宠溺的说道:“不过,不可以太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前提是顾好自己的身子,洛瑜你是最重要的。” 从前听到这些话,唐洛瑜总会下意识的羞红了脸,现在大概是听得多了,他只觉得开心,只觉得心里面像喝了蜜一样甜。 “好。”唐洛瑜保证道:“你放心吧,我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夫妻二人闲聊了一路,便感觉这时间很短,只一瞬间就到了宫中,但其实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时辰了。 “慢点儿。”薛林策先下的马车,随后又扶着唐洛瑜走下来。 夫妻二人向宴会的方向走去,快到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柳相。 “见过相爷。”夫妻二人齐声说道,又双双行礼。 柳相满脸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和蔼的老头,他瞧了瞧薛林策,又打量着唐洛瑜。 “原来是薛侍郎和薛夫人,还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儿。”柳相呵呵笑着说道。 “薛夫人是第1次参加公众的宴会吧?” 这事本来就不是秘密,唐洛瑜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民妇确实第一次参加公众寿宴,刚刚还同夫君说呢,怕做不好,惹了笑话。” “别紧张。”柳相宽慰道:“你当做普通的宴会就好,悄悄跟你说,咱们这位陛下最是平易近人,不会为难你的。” 唐洛瑜被柳相逗笑,但想到这是宫中宴会,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唯恐失了礼数,他急忙抬起胳膊,拿袖子挡住自己的嘴,做好一切之后才敢笑。 但却仍旧不敢笑出声,只低着头,眉眼弯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虽然有薛林策的保证在,景杉仍旧不放心,自从来了宴会,他便东张西望,一直在找他们夫妻二人的身影。 瞧见这边热闹,便凑了过来,远远的就看见寒暄的三人。 景杉皱紧眉头快步上前:“见过相爷。” 他躬身行下一礼,柳相收敛起脸上张扬的笑容,换成了含蓄的笑:“柳大人快起来。” 随后他又转头看一下薛林策和唐洛瑜夫妻二人:“你们过来了,倒是让我好找。”语气中略带一丝责备。 “柳公子今日可来了,今日人多倒是没瞧见呢。” 柳相毕竟还在这儿,景杉自然不能将它晾在一旁。 “他是自己来的,我也不知在何处,景大人是过来找薛侍郎夫妇的吧,那老夫就不叨扰了。”他说完,抬腿向宴会方向走去。 等人走得远了,只剩下一抹身影,景杉才来到薛林策身边问道:“你们两个同他说什么呢?笑得那样欢快。” 他刚刚离的那么远都听见了笑声,心中还在好奇,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和柳相的关系那么好了? “没聊什么,就是看见了顺便寒暄几句,我也好奇呢,这柳相今天晚上似乎格外开心。”薛林策随口说道。 “以后见到他能避则避,这老头绝对不简单。”景杉提醒道。 这一观点,薛林策也十分认同:“行了,宴会马上开始了,咱们赶紧过去吧。” 兄弟二人刚才盯着柳相的背影,出了好一会儿神。 过去之后景杉先领着,唐洛瑜找到了位置:“宴会马上开始了,你就在这别动了。” 这会儿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两人过去后见到相熟的同僚也顺便聊了几句。 见差不多了,又带着薛林策过去,到了他的位置上。 宴会正式开始,众人落座,唐洛瑜身子不方便,往下做的时候,须一手托着后腰,一手抚着肚子,慢慢坐下,如此便比其他人慢了一些。 周围其他人全都坐了下去,只有他还半蹲着身子,略微有些尴尬。 “无事,别急。”一妇人正站在他身旁,扶着他一点点往下坐。 “多谢赵夫人。”唐洛瑜诚意十足。 此人是柏长林的夫人赵氏,因着薛林策和柏长林二人的关系,唐洛瑜同赵氏也见过面,所以这时才能一眼认出。 待她坐下去之后,赵氏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巧合的是赵氏的位置正好挨着唐洛瑜,二人相邻而坐。 第563章 寿宴风波 席间一派和谐,宴席条条框框虽多,好在在场之人皆知分寸,懂礼数,因此还不算难捱,空气中满是热闹和欢快的气息。 赵夫人大方端庄,和唐洛瑜交谈时也是彬彬有礼,二人交谈得还算愉快,关系很快拉近不少。 “前段时间便听说你怀有身孕,只是那时你我府中皆繁忙无比,无暇上门贺喜,今日便索性一块儿庆贺。” 赵夫人一面温和地笑着一面细心地将自己碟中的鱼肉挑干净了鱼刺,再小心地夹到唐洛瑜碗中。 “你有身子,吃穿用度便要比平日更注意些,当多吃些鱼,今后生的孩儿才聪明机灵。” 她半是调侃半是打趣,唐洛瑜谢过她,二人一边用膳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话着家常。 二人正聊得开心时,忽然另一个声音不由分说地插了进来。 “先前见薛夫人时,夫人还是商贾之家的女儿,如今嫁与薛大人做妻子,倒是比先前气色更好了些。”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开口的人却自带一股阴阳怪气的尖酸刻薄感,赵夫人和唐洛瑜同时皱了皱眉,一抬眼,便正好撞见那说话之人歪嘴斜脸的表情。 对方是个年纪三十上下的妇人,脸上已然有些明显的细纹,大概是为了遮住苍老的痕迹,她施用了厚重的粉黛,朱砂、胭脂、黛粉一样不少,细细密密的,像是在脸上盖了一层面具,身上的衣衫也是大红大绿,色块明显而刺眼。 她本身还算五官精致,奈何看人时仰着下巴用鼻孔瞪人,皮肤一皱,五官便扭成一团,细眉细眼的一脸倨傲,更添一分刻薄相。 唐洛瑜柳眉微颦,并不打算与她过分纠缠,便不咸不淡地开口,“夫人费心了,多谢关心。” 这话听得对方眼角抽搐一下,脸上更加不悦。 她本意就是让唐洛瑜难堪丢丑,谁知她对自己爱答不理,这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倒是显得她徒生事端。 念及此,她清了清嗓子,不依不饶地继续逼问:“薛大人升官倒是快,不出一年工夫,就从岳东知府做到兵部侍郎了,这怕是前无古人吧?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薛夫人娘家应当也算是半个官家了。” 她眼睛挑了挑,细长的眉眼眯了眯,继续道:“薛大人倒是也运气好,明明先前侯爷闹出了那么大动静,他倒是半点没被影响,现在还能润泽薛夫人娘家,当真是吉星高照啊!” 她故意将后半句话咬得格外重,声音中的尖刺分外明显,话里话外都是讥讽嘲弄,就差当场吵嘴了。 这下,就是不关心薛唐夫妇的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周围几人的视线如聚光灯般齐刷刷落在她和唐洛瑜身上,视线在两人身上不断游走。 那妇人极无礼数的眼神在唐洛瑜身上来回打量,黏腻得像是八爪鱼的触手,让人瞧了便极为不适。 赵夫人向来不吃这一套,正要嘲讽回去,却被身边的唐洛瑜拉住了手腕。 她有些意外,往日她便听说薛林策府上那位唐姑娘脾气直爽坦率,泼辣大胆,又伶牙俐齿机敏聪慧,少有人在口舌上争得到半点风头,今日是怎的了? 只见唐洛瑜迎着大伙好奇又疑惑的视线慢慢将盘中的鱼肉吃掉,随后若无其事地掏出手绢擦擦嘴角污渍,动作轻柔缓慢,好似完全不受现场凝固气氛的影响。 她半句话没说,倒是让那妇人又急眼了。 对方收敛了倨傲嚣张的表情,换上粉黛也遮掩不住的愠怒,眉心间勾勒出一道道深沟,脸上干燥的胭脂簌簌地往下落,开口时再也遏制不住怒火,胸口都跟着上下起伏。 “薛大人果然是升了官儿就目中无人了,对我们这些人都爱答不理的,不过,”她眼睛眯了眯,露出些威胁之意,“薛夫人可记得,不管您相公做什么大官儿,您都是出身商贾之家,于情于理都不该……” “夫人这般着急作甚。” 唐洛瑜缓缓抬起头来,声调从容地将她打断,脸上是一派温柔和谐的表情,半点愠色也没有,桃花般润泽的唇勾起一个浅浅的好看的弧度,脸上荡漾开两个甜蜜的酒窝,当真半点都未被影响。 那妇人一怔,显然没料到对方这般温和,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后边的话都堵塞在喉头,眼睛眨巴两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夫人这般关心他人的家事,倒是让洛瑜受宠若惊,”唐洛瑜态度从容,声调柔和,“往日没有和您多走动,如今倒是让您费心了,近日朝堂事务繁忙,夫人还是应当多关注自家府上的事,少打听别人家私事为好。” 她一个粗鲁字眼都没有,与以往相比已经温和到判若两人,尽管如此,也还是把那妇人气得够呛。 对方涂满了脂粉的面颊红一道白一道,平静了好一会儿才不甘心地继续阴阳怪气。 这一次,唐洛瑜没有开口,赵夫人帮着她骂了回去,还索性拿出了官员架子,以命令的口吻吩咐对方闭嘴。 那妇人无奈,只能又气又恼地闭了口,用筷子将自己碗碟中的食物戳得稀巴烂。 风波暂时平息,赵夫人扯了扯唐洛瑜的袖子,有些好奇地发问:“往日听说姑娘说话直率坦诚,别人向来讨不到半分好处,今日怎的特地避开了?” 唐洛瑜轻笑一声,回答得倒也不拖泥带水,只是下意识将手覆盖在小腹上,脸上的神情更加温柔似水,“往日就是性子太急躁了些,若是孕期也咄咄逼人,怕是将来生个同样急躁的孩儿,若是男儿这般急性难免变得有勇无谋,将来让姑娘家笑话了去,若是女儿这样急躁,将来上花轿也这样催促,岂不是贻笑大方?” “哈哈,倒是有趣,”赵夫人跟着笑起来,半是认真半是打趣道,“若是将来真诞下个急脾气的孩儿,也应当和你同样有福气才对。” 说罢,两人便又同时小声地欢笑起来。 第564章 宴席送礼 见了二人谈论得开心,那妇人便越发觉得两人是在嘲笑自己,登时更加恼怒,捏紧了手指,额头上青筋绽出,鼻翼上都沁出些汗珠来,开口时虽竭力压制着脾气,却依旧从鼻腔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早先听闻二位夫人一个端方有礼一个伶牙俐齿,”她被脂粉涂得雪白的脸蛋涌上些恼怒的红色,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无非家里的人官儿大了些,如今便这样折煞他人。” 她瞪圆了眼睛瞅着唐洛瑜,眼珠地滴溜溜地转,在二人身上来回转悠,胸脯起起伏伏,明明已经极为恼怒,却硬是要做出一幅无所谓的模样,瞧着不仅毫无压迫感,反而更加滑稽。 唐洛瑜一抬眼便瞧见她像个吹胀的泥土人偶似地,一时没忍住,轻笑一声,又赶紧抬起宽袖遮住下半张脸,像是不动声色地将唇角翘起的弧度擦干净。 但是这个举动没有逃过对方的眼睛,她一下就恼了,声音都高了些,“薛夫人是何意?莫不是在嘲笑我罢?” 唐洛瑜一个字没说,她又已经勃然大怒,脸上的脂粉随着波动的五官簌簌地往下落,像是干掉的墙皮腻子。 周围女眷们被她的嗓门吸引了注意,纷纷有些不悦。 “夫人说笑了,”还是赵夫人率先开口,她倒是没有身子,自然也不用管替自己性子是否急躁,“今日我们同席而坐,本应当和和睦睦,共庆佳节,若是你再这般咄咄逼人,胡搅蛮缠,就休怪我不客气,届时,你可是四处对人说我仗势欺人的机会都没有。” 赵夫人深色的眼眸中浮现出一股显而易见的威胁之意,声音却依旧温和从容,像是被风刮过的湖面,脸上半点波澜也没有。 那妇人一怔,随后面色一白,脸上浮现出些惊恐,却依旧不甘心,“赵夫人莫不是在威胁我罢?” “是不是威胁,夫人心知肚明,”赵夫人温润的唇角勾了勾,“我记着,御史中丞大人向来爱弹劾薛大人,此次莫不是你又授了他的意思,专门在宴席上挑薛夫人的刺罢?我且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薛夫人身子单薄,如今又怀有身孕,若是宴席后出现身子不适的症状,拿你是问!” 她不轻不重地将手上的杯盏搁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啪”的动静,溅出些茶水来。 那妇人被吓得身子一抖,五官扭曲,肩膀都小幅度地战栗起来,随后双眉一皱,恼怒地战将起来,“你!” 她刚喊出一个字,哪想动作幅度过大,竟将身边的酒杯碰翻,“砰”一声酒杯倒在桌面上,其中酒水刷刷地淌下来,眨眼的工夫就将她的衣摆染开一片深色,空气中满是酒气。 她下意识惊叫一声后退半步,哪想脚下不稳,竟又往后一个趔趄,“哐”一声栽倒在地。 动静过大,周围很快起了一片小小的骚乱,终于引来了全席人的注意,全场的人视线齐刷刷落在那妇人身上,或是惊异或是责备或是疑惑。 “怎么回事?”柳相虽年纪大,眼神却是极为犀利,“席间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那妇人脸色瞬间又白了一个度,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不住地行礼道歉,“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柳相两条眉毛越拧越紧,正欲责骂,却忽然见台下御史中丞慌慌忙忙地站起身来,冲皇上和众大臣行了一礼后致歉,“皇上息怒,大人息怒,这是下官内人,此人先天愚笨,往日在家中就是笨手笨脚,今日参加宫宴难免心中激动欣喜,这才不慎摔倒,扰了诸位的兴致,还请皇上和大人息怒。” 小皇帝向来脾气不错,当然不予追究,“今日本是宫宴的喜庆日子,高兴也是无可厚非,何谈扰兴一说,来人,将她带下去好生整理一番,无需追究过错。” 见皇帝都没说什么,柳相更不好意思当场发怒,只是撇撇嘴,冷哼一声,并未表态。 御史中丞如蒙大赦,额头上早已满是汗水,回首冲那妇人狠狠抛了个白眼,“听到了吗?还不快下去!省得在这里碍眼!” “是……” 那妇人唯唯诺诺地应了,先前那嚣张跋扈的气焰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消失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嗫嚅含糊,瑟瑟发抖的可怜表情。 几个宫女围上来,向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妇人颤颤巍巍地战将起来,眼神再也不敢乱看,只是拼命垂着眉眼,恨不能将下巴抵在胸口,很快就一溜烟消失在大殿门口。 赵夫人觉着解气,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用胳膊肘捅了捅唐洛瑜的肩膀,压低声音解答:“这三番五次挑事的人就是御史中丞的娘子,此人平日里就得理不饶人,最喜欢斤斤计较,分明只是个五品宜人,却性情泼辣又不知分寸。” 唐洛瑜听在耳中,暗自记下。 这时,宫宴气氛推至高潮,已经是到了戏肉部分,大臣们纷纷向皇帝进献自己准备的贺礼。 既然是皇上的生辰,众大臣自然是各显神通,呈上的贺礼皆恰到好处,因小皇帝反对铺张浪费,主张借鉴,又爱文学,因此重臣们送上的东西也多半与书籍有关。 柳相虽一肚子坏水,却是有实打实的文学功底,朝中几乎无人出其右,他花了数月给四书做了批注,就为了此时将其送给皇帝。 景杉喜爱古董,又爱文物,便呈上了自己批注、修补的古籍,摄政王是武夫,所谓君子六艺骑射最难,他自然也格外看重皇上的习武之路,所以特地将自己使用多年的大弓送给皇上,倒是别有一番心意。 轮到薛林策,他从从容容地将自己制作的大富翁游戏盘呈上去。 那盘面由各色琉璃宝石和金玉镶嵌雕琢而成,亮晶晶的格外炫目,虽颜色瞧着有些庸俗,却是众人都没见过的玩意儿。 小皇帝毕竟只是个少年,性子里还有爱玩的天性,一下便被吸引了注意。 第565章 刺客偷袭 “薛爱卿,这是何物?” 小皇帝面上带着难掩的笑意,已经有些跃跃欲试。 薛林策清了清嗓子,耐心地讲解了一遍,那些小小的彩色珠玉甚是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像是沙滩上摊开的贝壳,小皇帝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了过去。 然而这时,那御史中丞忽然又开始不满,他一听到薛林策说这东西是用来玩耍的便觉得玩物丧志,上前一步行了一个大礼,开口时有些阴阳怪气。 “启禀皇上,臣以为薛大人这件礼物有些不妥。” 众人欢快的气息被打断,视线纷纷落到他身上,柳相见有人找事,登时乐得两条眉毛都颤动起来,追问道:“如何不妥?” 有人搭腔,御史中丞便找回了些自信,他脊背弓着,开口时全是说教的意味。 “臣以为,皇上贵为一朝天子,当以百姓和江山社稷为重,薛大人明知皇上日理万机,宵衣旰食,却呈上这等玩物,所谓玩物丧志,薛大人此举分明是罔顾黎民和社稷。” 小皇帝脸上涌起的笑意慢慢褪去,转而越发严肃,甚至已然有些不悦。 薛林策有些下不来台,方才还欢快的气氛陡然变得无比尴尬,众人沉默不语,只有御史中丞还在絮絮叨叨。 “中丞大人。” 忽然,一个更为严肃的声音响起,将御史中丞的声音盖了过去,大伙一怔,回首时发现开口的人竟是摄政王。 他面上似乎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霜雪,有些凝重,“大人怕是紧张过了头,有些糊涂了罢?” 御史中丞怔愣一下,眨巴两下眼睛,不解地看向摄政王。 “江山社稷固然重要,难不成皇上的龙体便不重要吗?皇上日日公务繁忙,先帝尚且三月一次围猎散心,如今薛大人只是呈上一方足不出户便可散心的小玩意,你便这般紧张,不是昏了头是什么?” 御史中丞眼睛一鼓,没有料到摄政王竟帮着薛林策说话,震惊之下张了好几次嘴,却硬是半个字没吐出来。 其余臣子也是一个比一个惊讶,一时间忍不住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起来。 “摄政王怎的帮着薛林策说话?” “这两人不是有过节吗?怎的如今这般要好?” “怪哉怪哉。” 厅中群臣一个比一个好奇,知道内情的几人却是相视一笑,交换一个放松的眼神。 眼见御史中丞懊恼得说不出话,薛林策送礼的风波渐渐平息,此时,空气中不止何方响起一阵“咻”的巨大破风声。 经历过抵抗叛军一事的众人对这样的动静再清楚不过,薛林策马上反应过来,高呼:“护驾!有刺客!” 那箭矢几乎是嘶鸣着向小皇帝直冲而来,群臣皆是来参加宴席的,自然无人携带兵刃个个手无寸铁,而带刀侍卫还在大殿之外,现场瞬间陷入一阵混乱! “皇上当心!” 摄政王大喝一声,抬手从方才群臣们进献的古籍中随手抄起一本,手腕一抖,便将书籍飞了出去,那箭矢“啪啪”几声将书籍射穿,最后无力地没入小皇帝身边的地面,幸得逃过一劫。 厅中众人已经方寸大乱,尚且存在一丝理智的赶紧吩咐人去殿外叫侍卫,有的慌不择路的已经开始争抢桌下和柱后的空间,更有吓得手足无力的在地上乱爬乱叫。 厅中乱七八糟,人头攒动,杯盏频频发出“砰砰”的碎裂声,碎片飞溅,简直如一幅人间炼狱图! 赵夫人眼疾手快,抬手就将唐洛瑜拉到柱子后躲藏,两个女人还算冷静沉着,一路上小心地避开乱跑乱叫的人,小心地护住腹部,所幸寻得一片安身之所。 “护驾!护驾!” 摄政王大喊,奈何厅中过于杂乱,这声音已经被覆盖过去。 这时,空气中又传来一阵不妙的破风声,摄政王大惊,还未寻得趁手的能当做兵器的东西就看见足有三支冷箭向皇帝冲来! 来不及了!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步打落两只冷箭,奈何那最后一支来势汹汹,他已经全无反应的时间! 来不及多想,他冲上前去将小皇帝护到身后,“刺啦”一声刺破皮肉的动静,那箭矢竟狠狠从摄政王的后背刺入,胸口已然露出一截滴血的箭头。 小皇帝安然无恙,却着实被吓了一跳,他赶紧扶住摄政王,呼唤其他臣子过来帮忙。 这会儿慌乱的群臣才堪堪反应过来,齐齐往小皇帝和摄政王身边挪去,这时,薛林策忽然瞧见大厅外宫殿上蠕动着一红色人影。 宫殿屋顶是金红相间的颜色,那刺客穿着红色的衣裳,竟完美躲藏在颜色之中。 正巧,此时大厅外已然冲进来一队带刀侍卫,众人护驾心切,没有发现在外潜伏的刺客,正欲上前将皇上护住之时,薛林策瞧见那刺客竟然又开始弯弓搭箭。 “在那里!”他指着刺客的方向大喝一声,“快些!不要让刺客逃了!” 带刀侍卫们一惊,随即马上兵分两路,一路保护皇上,一路前去追捕刺客。 那红衣刺客察觉自己被发现,慌忙逃走之际又放了几支冷箭,这次大伙都有防范,很轻松便将箭矢挡下。 能在大殿中做侍卫的自然有些本事,负责追捕刺客的众侍卫兵分几路,从各个方向包抄,很快就将那刺客给当场捉住,用绳子麻利地捆了,带回了大殿之上。 此时大殿中已是满地狼藉,瓜果酒水撒得遍地都是,群臣们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不少人这时候还在瑟瑟发抖,先前的欢快气氛早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惶恐。 见到刺客被推上来,大伙这才心安不少,小皇帝被护在人群之中,摄政王已经被太医带走。 刺客被侍卫们押着跪在地上,他脸上蒙着红布,双眼冰冷如刀刃,其中一侍卫将他脸上的布扯下,露出一张陌生的男人面孔。 “说!是谁派你来的!” 柳相怒目圆瞪,开口便是呵斥。 那刺客将众人表情扫视一眼,随后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第566章 摄政王重伤 “大胆贼人!你笑什么!” 柳相怒斥一声,两条灰白的眉毛都差点飞起,眼睛圆瞪,满是沧桑的皮肤一抖一抖的。 “哈哈哈!”那红衣刺客继续尖笑,随后忽然又退潮般陡然收起,仰天大喊,“高祖万岁!高祖万岁!千秋万载!一统山河!” 说罢,他便忽然闭上嘴,将牙关咬紧。 众人皆不明所以,正在发愣,还是薛林策及时反应过来,“掰开他的嘴!他牙齿中藏了毒药!” 侍卫们大骇,赶紧纷纷围上去掰他的牙,对方却瞪圆的双眼,侍卫们见他眼中竟淌出两道血痕,登时大惊失色,大喊:“闪开!” 还好反应迅速,大伙纷纷让开,只见那红衣刺客随即便喷出一股黑血,那血水像是打开了一道开关,如喷泉般从口鼻倾泻而出,竟喷出有一丈之远。 随后,红衣刺客便“哐”一声沉闷地倒在满地狼藉之中,双眼依旧圆瞪,黑血从七窍淌出,滴滴答答地在地面汇聚成一汪黑色的血泊,瞧得人触目惊心。 现场陡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众人皆心有余悸,不敢靠近,只有一侍卫小心翼翼地上前探了探那刺客的脖颈上的脉搏,随后起身向小皇帝行了一礼。 “启禀皇上,刺客已然服毒自尽了。” 众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半晌,最终还是皇帝忽然想起被送走的摄政王,急忙喊道:“摄政王可还无恙?快带朕去见他!” 说罢,他便挤开围在面前的众人要往外走,侍卫们见状一惊,赶紧齐刷刷围上去,簇拥着他往外走。 “皇上大可放心,”柳相一把老骨头追得格外吃力,“方才已经传了太医了,摄政王习武之人,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安然无恙,外头危险,皇上莫要急着出去。” 小皇帝不听,已经急吼吼地走出大殿外,众人只得匆忙跟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安置摄政王的地方赶去。 紧赶慢赶,众人总算是来到了摄政王床前。 此时的他已然双眼紧闭,面色发青,嘴唇乌黑,呼吸极为沉重,胸口的起伏也分外羸弱,数名太医将他围住,正七手八脚地将他翻过来,用利刃割去他后背伤口处的布料。 见了皇上过来,太医们又急着行礼,皇上赶紧摆手制止,“免礼,都免礼,摄政王如何?” 此话一出,众太医便又是一脸为难模样,你瞧我我瞧你,一头的冷汗。 这番模样怎么可能逃得脱小皇帝的眼睛,他长眉一皱,双眼一瞪,心中着了急,“到底怎么样!快些如实道来!” 众太医仍旧不敢开口,半晌,只有一年纪四十上下的太医站出来,他向皇帝行了一礼,开口前便先叹了一口气。 “启禀皇上,”他脊背弯曲,像是一把弓,“王爷伤势严重,宫中的御医怕是束手无策了。” 在场之人皆是一怔,小皇帝更是眉心拧紧,“怎么可能?方才朕也瞧见了,摄政王不过是后背挨了一箭而已,怎么可能无力回天?” 那太医又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颤颤巍巍地将摄政王后背的衣料掀开,众人赶紧凑了上去,看清楚伤势后登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丝丝”声。 只见先前那分明只有拇指大小的伤口竟在不到半柱香工夫的时间里溃烂、发黑,已经烂得有拳头大,腐肉黑红相间,散发着一股股恶臭,血水和脓水一同往外流,黏腻又恶心,伤口周围,已然扩散开一片蜘蛛网般的黑线,瞧得人胆战心惊。 “怎……”小皇帝吓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怎会如此?” 太医将衣料盖回去,遮住那可怕的伤势,又行了一礼,“皇上,这刺客的箭矢中含有剧毒,这毒药极为猛烈,正在快速侵蚀王爷的皮肉,甚至已经沿着经脉分散开来,若是不及时救治,怕是要不了多久便会腐烂道骨髓中,若是毒药进入了心中,恐怕……恐怕是华佗在世也难以妙手回春了。” “啊!”小皇帝顿觉心中一凉,双腿一软,往后一仰,竟差点跌倒在地。 身后的群臣们吓了一跳,赶紧纷纷上去托住他的后背,“皇上!皇上!” 太医也吓了一跳,赶紧将薄荷叶制成的透明药膏涂在小皇帝的人中,小皇帝只觉脑中混乱得厉害,眼前一道白一道黑的,心脏正擂鼓般“砰砰”地敲打着胸腔。 他以为摄政王无药可救了,气血上涌,一时出现了短暂的昏厥症状,等到那药膏的清凉之气进入鼻腔,他方才慢慢清醒。 “太医!”他手上忽然来了力气,紧紧将御医的衣袖捏住,抓出一一道道深刻的褶子,“你再想想法子,摄政王一世清廉正派,不可死于这种卑鄙小人的手上!” 太医表情一怔,随后便有些惊慌地后退半步,“臣该死,方才一时心急,竟让皇上会错了意!” 众人又是一愣,小皇帝反应迅速,眼中冒出点光来,“你是说,摄政王还有救?” “正是,”太医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又多了一层,“方才臣说若是那毒物侵入骨髓和心房便是无力回天,可若是在毒物扩散开之前便解毒,王爷便能恢复如初。” 小皇帝明白自己误会,可一时也管不了那许多,胡乱地用手背揩揩差点落下泪来的眼角,急忙道:“那你快些医治!” “不过……”太医又犹豫起来,“臣……医术不精,这毒物太过猛烈,以臣一己之力怕是难以解毒。” 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快速褪去,小皇帝表情一僵,众人又即将陷入慌乱之时,那太医又急忙开口,“不过,臣的太师叔常年研究毒物,先前便治好过一中奇毒的伤者,若是请他出马,摄政王定能安然无恙。” 此人说话九转十八弯,这下大伙不敢轻易动情绪了,小皇帝沉吟片刻才谨慎地开口发问:“你的太师叔可还健在?” “自然是健在!”太医眼中一亮,“并且他就在京城中,因擅长毒物,便被世人称作毒药师,在城中也算赫赫有名。” 第567章 柯苒进宫 “哦?”皇帝好奇,想不到,京中竟还有这样的奇人在:“此人姓甚名谁,现住在何处?” 太医没说话,瞧着皇帝又低下了头,见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别是在骗人,皇帝着急:“说话呀。” 他一头磕到地上:“陛下恕罪,并非是臣故意不说,只是臣只知太师叔住在京城,但具体住处,臣也不知。”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皇帝气的摔了茶杯。 景杉见势头不好,急忙上前问道:“太医,你那位太师叔姓甚名谁,说不准大家认识呢,或者找人打听一番,总会有办法的。” 皇帝的眼睛亮了起来,同时人又凑了过来,看向太医。 因为皇帝刚才的暴怒,太医仍旧有些后怕,见到皇帝过来下意识的缩了脖。 但他清楚景杉是在帮他,也不敢再拖延,急忙开口:“回景大人的话,回陛下,太师叔他名叫柯苒。” 景杉听后嘿嘿一笑,若太医说是旁人,此事怕还要费上一番周折,可是说是柯苒那就好办了。 这名字听得陌生,皇帝下意识的看向景杉,见他一脸轻松,眼中忍不住好奇:“景爱卿,你可知晓此人行踪。 “当然知道。”景杉回话:“臣不禁知晓此人行踪,甚至同此人也是很好的朋友,我们经常会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哦?”皇帝好奇,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他整理了一番思绪:“景爱卿,那此人现在何处。” 说话的时候皇帝已望向景杉,太医也看了过来。 他与太师叔虽是同门,但太师叔很有天赋,一身医术出神入化,深得众人敬重。他平日里想与这位太师叔说上几句话都很难,却不想景杉竟与他是朋友,这样一来,太医心中对景杉不由得多了几分敬佩。 “回避下,柯苒是长兴候薛林策夫妇二人的好友,现在就住在薛府之中。”景杉回道。 没想到竟是薛林策的朋友,这还真是得来全部费工夫,皇帝急忙换来李公公,让他去寻薛林策夫妇二人,一定要将柯苒带到宫中为摄政王诊治。 事情发生的突然,其他人还在那处没动弹,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了,刚才趁着众人慌乱之际,薛林策挤过人群来到了唐洛瑜身旁。 那刺客虽然已经被杀了,但此时不稳当,他不护着总是不放心。 众臣被困在了此处好一会儿,但谁也不敢抱怨。 薛林策怕唐洛瑜站久了不舒服,便找了处地方让他坐下。 原本安静的人群在小黄门进来的时候变得动乱起来。 “公公,摄政王殿下如何了?陛下可说,何时会让我们离去?”人群中一道声音响起。 这会人多,也不知是谁问的,小黄门没有答话,踮着脚看了一会儿之后,便朝着薛林策夫妇二人走来。 俩人诧异,不知这是何故,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带着一丝担忧。 小黄门来到夫妻二人面前站定:“长兴候,夫人,请二位随我过来。 小黄门礼数周全,一副敬重的模样,瞧着不像是什么祸事。 夫妻二人虽然心中疑惑,但想到小黄们刚才没有说出实情,应当也是在考虑此处人多,便压下心中的疑惑,没有询问。 他们两个离开的时候,周围众人全都往此处瞧着,二人只当看不见,快速走开了。 走出人群很远一段距离,终于来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小黄门这才停下脚步上,向二人行下一礼。 “不瞒侯爷,夫人,是陛下让我来找二为的,摄政王中的毒十分危险,太医束手无策,如今只有您府上的柯神医能救王爷一命。” 原来如此,怪不得过来找了他们呢,不过这小黄门是先过来找的他们,而非去府上传召,他也是担心柯苒会不肯进宫解毒吧。 想通这一点,唐洛瑜拔下头上的发簪,交到小黄门手中:“你拿着此物去找,柯苒会明白的。” 唐洛瑜做完之后回头看着薛林策,见他一脸赞许,便知他心中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 摄政王当年虽做错了事情,害了幽兰侯整个府上,但他也是受小人蒙骗,且在知道真相之后主动承担了错误,此时已然放过。 至于景杉,唐洛瑜便更不担心了,柯苒在薛府一事,十有八九是景杉说的,那他既然肯说出这个消息,便也是想要救下摄政王的。 可若是他猜错了,那事后任由景杉责罚。 “多谢夫人。”小黄门接过发簪之之后匆忙离去,但却吩咐了身旁的另一个人,让他带着薛林策夫妇二人去了不远处的偏厅等候。 “你身体如何,还能挺得住吗?刚一关上门,薛林策便担忧的问道。 唐洛瑜拉着他坐下:“我没事的,刚刚一直都在坐着,宝宝也很乖,你别担心了。” 薛林策怕他害怕,一直紧紧拉着唐洛瑜的手。 很快柯苒就来了,他身后还跟着柴进。 “洛瑜,簪子给你。” 一路上,柯苒手中虽然拿着唐洛瑜的簪子,但心里还是泛着嘀咕,这会儿见到他们夫妻二人,那颗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了。 “我说你们两个倒也厉害,来宫中参加个寿宴,怎么把我也弄进来了。”柯苒揶揄道。 但还是习惯性的来到唐洛瑜面前,拉过他的手把了个脉。 随后松开手,走到一旁坐下,见他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薛林策就知道唐洛瑜无视。 柴进跟在他身后走进来,无奈的摇摇头。 “你们俩别理他,整日嘴也不肯闲着。”寡言如他,有些时候也忍不住说上两句。 “嘿,你倒说上我了,刚在车上,你不也感叹他们两个这倒霉体质吗?”柯苒巴巴的,一句也不肯放下。 “这不是为了你好吗,我可是还记得前些日子有人说无聊,期盼着出些什么事儿呢,如今倒也算是圆了他的梦,怎的还抱怨上了。”唐洛瑜也不忘打趣道。 “别别别,此一时,非彼一时,我现在有大富翁陪着,已经不无聊了。”柯苒被打脸,急忙岔开了话题。 第568章 救治摄政王 “行了,赶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接我们那人磕磕巴巴的,只说让我过来救命,却没说救谁的命怎么回事儿。”柯苒唠叨着。 原来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看来这是想让他们告诉柯苒。 “宴会期间发现了刺客,摄政王中毒了,毒性霸道太医解不了,陛下便让人宣你过来为摄政王解毒。”唐洛瑜将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通。 “等会儿,你说谁中毒了。”反应过来的柯苒一脸正色问道:“你让我过来,景兄那边儿。” 唐洛瑜纠正道:“说起来,是你徒孙想叫你过来帮忙的,表哥知道这事儿。” “徒孙。”柯苒一脸疑惑,揉了揉脑袋:“什么徒孙?哪儿来的徒孙?” 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帮不孝子孙,一个个的学艺不精,有事儿了倒是知道找我了,倒是不傻。” 至于摄政王中毒这事儿,柯苒听到之后忍不住唏嘘:“算了,来都来了,那我就去看看。” 薛林策抬脚上前打开了门,小黄门见状急忙迎了上来:“长兴候,柯苒神医他。” 薛林策往后看了一眼:“没事儿他过来了。” “还请侯爷和夫人一同过去。”小黄门行了个礼说道。 他们两个确实也有这想法,毕竟景杉在哪儿,现在柴进和柯苒也要过去,单独把他们两个留在这儿,只会更担心,倒不如一起过去,有什么事儿还能互相帮衬着。 如今这小黄门竟然主动提起来了,那就省得他再想办法了。 “好,你稍等。”薛林策回去扶着唐洛瑜出来。 几人到的时候屋内的气压还有些低,看到他们几个最先扑过来的是那太医。 “见过太师叔。”他一脸笑呵呵的行礼。 柯苒打量了一眼,倒是有点熟悉,但不多。 皇帝和景杉这会儿也过来了。 “劳烦柯苒神医跑一趟,实在是此毒太过霸道,只能请您出手。”见到皇帝如此礼贤下士,柯苒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 “陛下严重了,我先过去看看。”他瞧了景杉一眼之后说道。 皇帝侧过身子,随后往窗边走去,皇帝也跟在他身后走了过去。 薛林策护在了唐洛瑜身前:“你还是别看了。” 唐洛瑜则是听话的往她身后又躲了躲。 太后则是让嬷嬷扶着也站起了身,虽然没过去,但也伸直了脖子在张望。 一时间屋里众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那处。 柯苒掀开被子看向伤处,只瞄了一眼,便下意识的皱紧眉头。 看来那刺客是下了决心要人命的,竟下了这么厉害的毒,摄政王伤口周围的血肉已经发黑。 “柯神医,王爷这毒可有法子解毒。”见他表情不好,皇帝有些担忧,忍不住询问道。 “倒是有,就是太遭罪,而且也不一定能救活。”柯苒指着摄政王说道:“此毒毒性太强,时间又拖得太久,这会儿直接解毒已经不可能了,只能把发黑的肉都割下去,防止毒性蔓延,在配合汤药和针灸。” 一听说要割肉,太后顿时大哭起来:“不行不行,我不同意,不能割肉,陛下不能割肉啊。” 他老人家往前一扑,幸好嬷嬷眼疾手快,将人扶住,否则怕是要摔倒了。 皇帝皱着眉头让公公过去稳住太后。 “柯神医,此举你有多少把握?” 柯苒实话实说:“不多,一半儿。” “好,柯神医,你动手吧。”皇帝这会儿已经做了主,这么厉害的毒,一半的把握已经很高了。 “不行,皇帝不行了。”见皇帝同意,太后急忙高声喊着,许是太过激动,他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太后娘娘。”嬷嬷慌乱,却也没承受住他的力气,同太后一起倒了下去。 “母后。”皇帝也跑了过去,让几个嬷嬷扶着太后去了一旁的榻子上。 那边,医治工具已经准备齐全,太医围在柯苒身边打下手。 “刀。”柯苒这会儿已经被摄政王施了针,封住了他身上的几道穴位,免得一会儿下刀的时候失血过多。 “太师叔,给您。”太医递上刀,眼神里却是崇拜无比。 割肉这事儿也是十分凶险的,柯苒没时间理会他,接过刀便割了下去。 “啊。”割肉的疼痛绝对不是谁都能忍受的,那刀下去之后,连昏睡中的摄政王都忍不住喊了起来。 薛林策急忙捂住了唐洛瑜的眼睛,将整个身子都挡在他身前。 他还怀着孕呢,这样血腥的场面实在不一见。 其实这会薛林策已经后悔,刚刚怎么不带着他出去呢? 柯苒平时看这吊儿郎当的,这会儿倒是十分的专注认真。 一刀又一刀,摄政王身上那发黑的肉都被割了下去,又急忙拿过止血的药,全都倒在了伤口上。 做完这些之后,柯苒长呼一口气,豆大的汗滴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下来。 见他站起来,皇帝急忙起身迎了上去:“柯神医,摄政王他如何了?” 柯苒就着公公递过来的水,洗了把手,又擦干:“那毒基本上已经清了,但体内还是残留了一些的,不过在喝几副药就好了。” 柯然将帕子放回去:“只是此番还是要好好盯着,要是不发烧就没事,好好将养一些时日就好了,可若是发了烧就危险了,到时只能再看情况。” 皇帝点点头,叫了几个人过来贴身守着摄政王:“王爷有任何情况赶紧过来告诉着。” “奴婢遵旨。”几个丫鬟乖乖巧巧的行李回答。 “柯神医,朕还有一事相求。”处理好了那边,皇帝又走了过来,这会儿柯苒才刚刚坐下喝了杯茶。 “陛下请说。”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请柯神医为我母后诊脉。” 得,果然是这事儿,但皇帝姿态十足,他也不好拒绝。 “柯苒遵旨。”柯苒起身去了一旁的榻子边上。 太后这会儿还晕着,守在一旁的嬷嬷急忙拿了方帕子垫在太后手腕上,随后识趣的走开了。 那边丫鬟也搬个凳子过来。 第569章 太后有孕 其实太后之所以晕倒,多半是因为太激动了,不过这应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的。 柯苒坐在椅子上便开始替太后诊脉,原本只是打算敷衍了事,但他没想到就还有惊喜。 这脉? 柯苒起身看向皇帝:“陛下无需担心,太后娘娘只是气极攻心罢了,一会便会醒了。” 他说着抬头看向唐洛瑜,给他使了个颜色,唐洛瑜会意朝他点了点头。 趁着皇帝吩咐众人的时候,柯苒和唐洛瑜几人悄悄溜了出去。 “怎么回事?太后娘娘她到底怎么了?”刚一出去,唐洛瑜就急忙问到,他刚刚就觉得柯苒神色不对,以往诊脉也没见过他如此呀。 “太后娘娘有身孕了。”柯苒直言不讳。 这会儿毕竟是在宫中,周围人来人往的,屋子里面的情形也不确定,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就得进去,没时间说废话。 “什么?”薛林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柯苒,这可是大事儿,开不得玩笑?” 柯苒耸着肩看他一副无奈的表情:“我疯了,拿这么大的事开玩笑。” 随即又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理解,说实话,刚才把脉的时候我比你还震惊呢,都恨不得是自个诊错了。”若非如此也用不了那么久。 刚刚他手指在太后腕上放了好一会儿,就连太医都震惊了。 这一提醒,薛林策也想到了柯苒刚才的异常,看来这事儿是真的了。 柯苒更是心烦,他正好好的玩着大富翁呢,被人抓进宫来当苦力就算了,还摊上了这么个糟心的事儿。 突然间安静下来,气氛显得有些诡异,几人相互看着谁都没了办法。 “你们倒是说句话呀,咱也不能干瞪眼啊,万一一会儿陛下差人来找呢。”过了好一会儿,柯苒开口询问道。 他们几个也想解决,可这事儿哪,那么好办呢。 “你也别急,让他们俩先想一想。”柴进上前劝慰着,柯苒倒是听话,没再张口。 “这种丑事皇室必定不想张扬,但柯苒毕竟已经诊脉,日后被发现,恐毁了他的名声,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若陛下生气追责起来,那咱们可就都犯了欺君之罪。”唐洛瑜皱着眉头说道。 “林策,要不我还是同表哥说一说吧,看他有何建议。”唐洛瑜提议道。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景杉如今是皇帝信任,随行皇帝左右,一定比他们几个更了解皇帝性情。 薛林策点点头,他也正有此意:“你们在这等一会儿,我去叫表哥过来。” 皇帝虽然吩咐了丫鬟守着摄政王,但其实他并没有离开,景杉也一直跟在他身边。 薛林策进到屋内,找了个空隙将景山带出来。 “怎么回事儿?你们几个神神秘秘的?”刚才他们几个偷偷溜出去的时候,景杉其实看见了,只是不放心皇帝才没跟出来的。 “表哥,有一件事儿你得拿个主意。” 见薛林策表情严肃,景杉暗叫不好:和谁有关,太后吗?” 也难怪他会这样问,几人经常在一块儿,刚才柯染的异样他也看出来了。 薛林策点了点头:“就是太后的事儿。” 他刚要往下说,景杉突然抬手制止了:“等会儿,你先告诉我是好事还是坏事,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再一瞧几个人的模样,他认命的说道:“算了,你还是直接说吧。” “太后娘娘有身孕了。”薛林策抓紧机会急忙说道,他怕景杉一会儿再反悔。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景杉问道。 薛林策这会儿倒是听话,当真又说了一遍:“太后娘娘有身孕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是太后娘娘。”景杉训斥道,但看见孙林策表情如常,他也软下来的语气:“可是真的?” 这事确实有些震惊,他们刚才不也不相信吗? “柯苒诊的脉。”唐洛瑜忍不住提醒的。 景杉走过去缓缓坐了下来,确实是他太过震惊,一时慌了神。 太后那脉是柯然诊的,不过喜脉而已,宫里的太医都能诊出,又何况柯苒,怎会出错? “景兄,我知道这事确实挺让人震惊的,连我都怀疑自己诊错了脉,又何况你们呢。”柯苒走过去拍着景杉的肩膀说道。 景杉苦笑:“倒真是会给我找事儿,若是旁的倒也罢了,这等宫中丑事儿。” 现在抱怨也没用,这事儿既然遇见了,总还是要解决的。 “罢了,你们在这等一下,我去同陛下说一说,瞧他是什么意见。”景杉起身往里面走去。 “同皇上说真的行吗?该不会把咱们都杀了吧?”柴进有些担忧,顺手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无妨,陛下宽仁,会理解的。”薛林策这话一是为了劝慰众人,二爷是相信皇帝。 景杉进去后去了皇帝身旁:“陛下,臣有一事需私下同您说。” 彼时,皇帝正在假寐,听到景杉的话,睁开眼睛瞧了他一眼:“走吧。” 皇帝起身,没让内侍和宫女跟着,去了一旁的偏厅。 “说说吧,什么事这么神秘。”皇帝找了个椅子坐下,顺便指着一旁的椅子让景杉也坐下。 景杉倒是没做,而是来到了皇帝身旁,毕竟他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儿,自然应该小声一些。 “不敢欺瞒陛下,刚刚柯苒为太后娘娘诊脉,发现太后娘娘...发现太后娘娘此脉,乃是喜脉。”景杉说到后面越来越靠近皇帝,虽然是在宫中,却也怕隔墙有耳。 “果然。”皇帝轻轻叹息,转头看向景杉:“朕就知道,有柯神医出手,瞒不住此事。” 景杉震惊:“陛下,您,您知晓此事?”景杉询问道,但其实多此一举,刚刚皇帝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 “是,我知道,景爱卿可怨朕瞒着你。”皇帝询问道。 “臣不敢。”景杉急忙行礼。 “罢了。” “景爱卿,太后娘娘此胎留不得,你去告诉柯神医准备落胎药吧。”皇帝揉着眉心说道。 第570章 回府 景杉退下,出外找到几人,将皇帝的话转述,谁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情况,但这事儿毕竟是宫闱秘闻,他们几个就算是再好奇也不敢八卦,毕竟脑袋更重要。 “罢了,我去备落胎药。”柯苒起身向里面走去。 景杉叫住几人说道:“刺客的事儿已经排查的差不多了,宴厅那边的人也已经回府了,这边你们留下也没用,赶紧回去吧,特别是洛瑜,回去好好休息,身子重要。” 景杉交代了几句,又指了指等在不远处的小黄门:“跟着他就行,记得别乱走,宫里的路你们都不熟,真要是迷了路,谁去救你呢?” 他们两个都已经快要为人父母了,也就景杉还把他们当小孩子看。 “行了表哥,我知道了,若得了空就好好休息一会儿,我瞧着宫里的状况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互相叮嘱了几句,柴进就同他们两个离开了。 “洛瑜,近日你若出门,记得叫上谁跟着,京中近日不太平,咱们都得小心些。”上了马车之后,薛林策急忙叮嘱道。 唐洛瑜也在思索这事儿,今日看见刺客的时候他也是害怕的。 这会儿想起来,心中还忍不住起了波澜。 他下意识地抚上肚子,以往他可以不在乎,但现在有了这个小家伙,他这胆子反倒变小了。 “别只顾着说我,你也是,那些人穷凶极恶的,你也别大意。” 薛林策本来是想说他是习武之人,不怕他们的,但瞧着唐洛瑜眼中的担忧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我知道了,放心吧,为了你和孩子,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的。” 回去的马车上,再也没有了来时候的轻松会愉快,本来好好的宴会,结果折腾了一晚上,这会儿天都亮了。 几人驾着马车往府中走去,中途柴进受不了他们夫妻二人腻歪,便掀开帘子坐到了外面。 他远远就瞧见了薛府门口有异常,便冲着里面喊道:“林策,洛瑜你们快过来看!” 原本,薛林策强压着唐洛瑜躺在他怀里休息,在听见柴进的声音之后倘若鱼才起身。 夫妻二人一左一右的坐到了门口处,掀开帘子。 这会儿离得近了,已经能够隐隐约约的看到有几人在争执。 “这怎么回事儿?”唐洛瑜忍不住好奇心问道,他们能够看清,争执的人里面有管家,家丁。 “别急,等过去问问就知道了。”薛林策安抚道。 说这话的时候几人已经来到了府门口,柴进从车上跳下去,薛林策也紧随其后,走了下去,最后那个人才是唐洛瑜。 这会儿才看清楚,挡在门口的是个鲜卑人,而府中管家则是带着两个家丁挡在那鲜卑人的深浅。 “这位先生你真的不能进。” 那鲜卑人势头很猛,瞧这模样管家拦得很累。 见到他们几个回来,管家松了一口气,又急忙上前告状。 “侯爷,夫人,你们终于回来了。” “这怎么回事儿,此人是谁?来做什么?”薛林策指着那鲜卑人询问到。 管家摇摇脑袋:“回侯爷的话,这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非要进府里,可他一个外邦之人又说不清是来这干嘛,属下怎敢随意让他进入呢?” 唐洛瑜打量着那鲜卑人,见他还在往里硬闯,也不知这人是要做什么。 “没事,我过去看看,你忙你的吧。”薛林策同样也在瞧着那鲜卑人。 他眉头微微皱起,心中略带不悦,觉得这位鲜卑人实在是礼貌,无论他有什么事儿,硬闯他人府邸总是不对的。 唐洛瑜倒没想那些,他心中觉得神奇,这鲜卑人他总共见过三位。 一位是小花,如今正在他的府上住着,第二个是师比塔塔,如今和他有生意往来。 至于眼前这位,他则是觉得这鲜卑之人长得都很相像,不知道在小花眼里他们是不是也长得一样。 管家跑过来的时候,那位鲜卑人也注意到了,他也将身子转了过来。 盯着他们几个人看了一会儿,随即高高兴兴的跑了过来。 不知此人是谁,目的为何,薛林策心中难免警惕,急忙上前挡在唐洛瑜身前,厉声吼道:“你是谁?要做什么?” 那鲜卑人见薛林测这模样样先是一证,随即又笑呵呵的看一下他身后的唐洛瑜,挥舞着双臂,嘴里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但谁也没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薛林策还是紧紧护着,那鲜卑人有些着急,想越过他去,但看他实在不肯让开,也只能作罢。 “你究竟是何人,来我府上,所谓何事,你若是再不肯说,我别叫人了。”薛林策询问。 那人说了好一会儿,见唐洛瑜不为所动,他也有些着急,将原本的声音又提高了好几个分贝,但无奈他说的话,众人还是听不懂。 只是这样一来,那鲜卑人更着急了。 唐洛瑜拉着薛林策的衣袖说道:“林策,我瞧他是有事儿同我们说,应该没有恶意,你让开吧。” 薛林策也有这样的感觉,但他不敢冒险,就只微微让开了一小个口子。 那鲜卑人刚要上前,他又回去了,如此反复了两次,鲜卑人投降,站回了原本的位置。 他也意识到了,同众人的沟通是有问题的,但似乎这里没有人能听懂他的话,他便手脚并用不断比划着。 可这越来越懵,谁也看不懂他是想表达什么。 唐洛瑜眨巴了两下眼睛,见他找的是自己,便站在那儿仔细想了想。 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猜想:“他该不会是来找小花的吧?” 说着唐洛瑜也冲着那人问了句:“你是来找小花的吗?” 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儿,他们听不懂那鲜卑人的话,鲜卑人也听不懂他们的话呀。 况且小花的名字是他们几个取的,那鲜卑人想来也是不知道的,果然,他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那鲜卑人一脸迷茫。 他急忙摇了摇头,但随机想想又好像不太对,又点了点头。 第571章 小花离开 好在现在已经有了思绪,至于想知道他是不是来找小花的,那就更好办了,这人说的话他们听不懂,但小花听得懂吗,是不是如他们所猜想的那样,让他进去见一面就知道了。 想到那人听不懂他的话,唐洛瑜便上前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随后指了指身后的虎门。 这回那鲜卑人似乎明白了唐洛瑜的意思,冲他点了点头。 “走吧,咱们也回去,同时他也没忘了吩咐家丁去叫小花过来。 因为和那位鲜卑人实在难以沟通,进去之后几人都未张口,只是让丫鬟给他上了茶。 小花来的很快,众人刚刚落座不一会儿他就过来了。 小花过来的时候,那鲜卑人便一脸激动,等他站定,那人更是扑过去嚎啕大哭。 在府中待了这么久,小花已经不是从前那副呆憨的模样了,如今的他看起来很是精明。 那人抱着他嚎啕大哭的时候,小花并没有张口,甚至脸上都没有丝毫表情。 最后在那人平静下来之后,他才张口询问。 “咱们走吧。”唐洛瑜起身来到薛林策身边小声说道。 这件事情涉及到小花的身世,他们虽然听不懂,但还是离开了,给足了小花尊严。 “想不到塔塔先生的动作竟然这样迅速,这才多少时日,他就已经找到了小花的家人。”回去的路上,唐洛瑜忍不住赞叹道,更是觉得他这单生意做的值。 “是呀,看来这位塔塔先生是一位重信守诺之人。”连薛林策都忍不住夸赞道。 昨天折腾了一夜,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会儿回了房间,只觉得乏累无比,只简单洗漱一番之后便倒在床上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小花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你怎么不让抱琴叫醒我?这是等了多久?” 唐洛瑜顺势坐下,看向小花询问道:“同那人聊完了。” 小花点点头,同他说了和那位鲜卑人之间的对话。 他这才知道那人是一位少爷的仆人,至于那位少爷的名字,小花也同他说了,但他没记住。 “我走可以吗?”小花正色问道。 小花又不是府里的仆人,他是自由的,是走是留,唐洛瑜都不会拦着,不明白小花为何要问他? 虽然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但唐洛瑜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可以呀,你想走随时都可以。” 小花盯着他,原本晶亮的眸子变得暗淡,神色不是很好。 盯着唐洛瑜瞧了好一会儿就跑开了。 唐洛瑜不明白小花为何要这样,他心心念念想要找到自己的家人,知道自己的身世。 如今人已经出现,一切的答案尽在咫尺,可他为何是这种模样? 思来想去,觉得小花可能只是担心去了新的地方,不适应罢了,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小花气鼓鼓的跑回去,待了一会儿便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他的东西不多,都是这段时间添置的。 “抱琴,我想给小花办一个欢送仪式,你说应该做成什么样子的呢?”唐洛瑜拄着脑袋问道。 抱琴收拾床铺的手未停,笑着说道:“小姐,我哪里懂得这些?你还是自己想吧。” 唐洛瑜撅嘴:“你呀。”但最终他还是决定不为难报琴了。 白天虽然休息了一会儿,但还是累,唐洛瑜早早的就睡着了,等薛林策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睡得很深了。 薛林策替她掖了掖被角,也脱下衣服躺在了一旁。 小花一夜都没怎么睡,收拾好东西之后他又朝着服装走了一圈,能把常去的那几个地方都走完,天都已经快亮了,他才回去屋内拿起收拾好的行李离开了学府。 唐洛瑜是在吃早饭的时候知道小花是一大早离开的。 是她差人去叫,那人回来禀报时说的。 “小花走了。”原本高高兴兴的唐洛瑜听说此事之后很是郁闷。 “他什么时候走的,走的时候为何不告诉我,我又不会拦着他。”瞧着这一桌子早饭也没了食欲:“真是没良心,亏我还想着给他办一个欢送仪式呢。” 唐洛瑜起身向外走去:“你们吃吧,我吃饱了。” 众人瞧着他桌子上那满满的一碗粥和那张刚刚夹到碗里的饼都无奈摇头。 小花是唐洛瑜带回来的,这段时间他尽心尽力的教他说话,尽心尽力帮他寻找亲人。 其实心中早就已经把小花当成了朋友,此番小花不辞而别,唐洛瑜果然是伤心了。 这样的事情旁人没法劝,都只能低下头吃饭。 “洛瑜,等等我。”薛林策跟在他身后,起身追了上去。 回到房间之后,唐洛瑜找了张椅子坐下,什么话都没说,格外沉默。 薛林策倒了杯茶水递给他,唐洛瑜虽然接了,却也只是放在手中并未喝。 薛林策无奈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了下去:“不开心了。” 在他面前不需任何伪装,唐洛瑜点了点头:“你说小花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呀?” “若我想拦着他,从一开始就不会帮他寻找亲人,他怎么就不信我呢?”唐洛瑜语气落寞,心里很不好受。 瞧他这副模样,薛林策也很是难受,他起身将人抱住,轻声安慰着:“小花他是明白你的心思的。” 唐洛瑜往薛林策怀里又凑了凑,给自己找了一处最舒服的地方:“既然他知晓,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这个问题薛林策也不知道,毕竟他不是小花,怎会明白小花心中所想,但他了解小华,也就都在猜测:“可能他只是害怕离别,才会选择悄无声息的离开。” 离别,确实是一个很害怕的字眼,他不想离别,甚至私心里想要大家永远在一起。 但唐洛瑜是理性的,也是无私的,他不会阻止任何一个人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愿吧。” 唐洛瑜现在虽然已经不再伤心了,但瞧着情绪明显不高,薛林策提议道:“不如咱们帮小花祈求吧,祈求他此次能与父母团聚。” 唐洛瑜笑着点点头:“好呀。” 第572章 大朝会 寿宴之后大概过了十天柯苒才回来,为了防止他们担心,这期间景杉整日往府上跑,若他实在来不上,就让家丁过来汇报柯苒的情况,就是害怕他们担心。 刚开始的几天,大家还整天都在等,后来的时候都不在意了。 毕竟柯苒医术高,解毒后的第三天,摄政王就醒过来了。 也因此,皇帝对他更加敬重,甚至想要柯苒留在宫中,只是他的性子实在受不了拘束,才没答应呢。 皇帝也不恼,甚至还赏了不少的钱财和药材,那赏赐的东西写在折子上长长一串,光是读,就读了好一会儿。 “多谢公公这些日子对柯苒的照顾。”薛林策凑上去,还塞了两个金锭。 瞧他如此会来事儿,李公公也愿意多说两句:“陛下对柯神医很是看好,往后长兴宁在陛下面前也多了一个帮衬的人。 这是在提点他要维护好柯苒呢。 薛林策呵呵笑着没在说话,李公公不懂他们之间的情谊,但这话终究是为了他好 “公公请。” 作为侯府的主人,薛林策引着李公公向外走去。 柯苒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他一把拉过柴进,指着面前的那一对赏赐说道:“喜欢什么随便拿。” 柯苒兴致极高,柴进却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没有,你自己留着吧。” 他转身离开,不带半分留恋。 “唉。”柯苒喊的一声:“你等等。” 柴进并未理会,更未停止脚步。 柯苒摸了摸鼻子,但他生性乐天,很快就忘了这事儿,又招呼着其他人过去选东西,一时间府中好不热闹。 接下来的日子里,大朝会渐进,景杉和薛林策二人更忙了。 唐洛瑜如今有了身份,这样的场合他也是需要参加的。 很快到了大朝会那日,薛林策和唐洛瑜二人驾着马车往那边赶。 “你别怕,陛下这次特意加派了三倍兵力,那些刺客进不来的。”怕薛林策怕唐洛瑜因为上次的事情留下阴影,这才一上车,他就急忙开导自家媳妇。 说实话,唐洛瑜还好,他可是重来一次的人,比这危险的他都经历过,那天的事情只能算做皮毛。 但薛林策怕,他不是自己怕,是怕唐洛瑜害怕。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怕。”唐洛瑜急忙点头,否则他真怕这男人会一直担心。 大朝会开始,众人先是参拜皇帝,紧接着是摄政王,随后大家坐下吃美食,喝美酒,欣赏歌舞。 本来一切正常,直到京兆尹拿着证据走出,证明了当年幽南候是被冤枉的。 这一切行云流水水到渠成,明让人看了都知道是提前设计好的。 在众人的配合之下,皇帝当场为幽南候平凡。 到此,幽南候一众人才是真正的沉冤昭雪。 “想不到事情真相竟是如此,真是太可怜了。”坐在他们旁边的一位老大人说道。 对于此话,薛林策微微一笑,果然平反之后不一样了呢。 桌子下面,唐洛瑜悄悄牵住薛林策的手,给他安慰和力量。 “幽南候忠义,是我等对不住他。”皇帝颇为伤心的说道,随即看向薛林策:“幸而老天有眼,为幽南候府府留下了后。”皇帝对此很是宽慰。 众臣也是如此,无论真心或是假意都在叹息。 “薛侍郎接旨。”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李公公才拿着皇帝的旨意上前:“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侍郎薛林策勤勉柔顺,忠君爱国,现加食邑百担,钦此。” 众人都知道,幽南候蒙冤多年,如今终于平反,这是陛下给薛府的补偿。 “陛下,臣有事要奏。”薛林策刚刚起身,摄政王变过一下了。 “摄政王请说。”皇帝坐在龙椅之上,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老臣如今年事已高,实在难当重任,请陛下准,臣谢甲归田。”此番中毒,着实是伤了摄政王的身体,如今说话,远不如从前洪亮! “怎么回事儿,摄政王怎么突然间卸甲归田了?” “陛下这是要亲政了。” 底下众臣吃惊,纷纷议论起此事,但毕竟皇帝和摄政王都在,他们不敢过分,只匆匆说了几句,便立马闭上嘴。 “准。”只有一个字却掷地有声,整个大厅之中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震惊,就没人敢再开口。 如今,此事已成定局,他们也该想想下一个该巴结谁了。 “薛爱卿,如今真相已明,幽南侯乃忠臣良将,你也该认祖归宗了。”皇帝幽幽说着。 “臣遵旨。”薛林策又行下一礼,皇帝如此是不想幽南候府绝后,薛林策也是有此意的,他用了人家的身子,自然要替人家尽孝的。 这事基本上算是完了,薛林策回了自己的位置,一旁的大臣都围了上来,甭管平日里有没有交情的,这会儿都冲他咧嘴笑着,嘴里不断说着恭喜的话,像是多熟似的。 这样的事太过正常,没有必要因此得罪人,薛林策全都笑脸相迎,一一应付着。 这次大朝会本来也就这么两件大事儿,如今都办完了,剩下的就是该喝酒喝酒该跳舞跳舞,席间一派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幽南侯府还没发落出去,你要不要回去住?”下朝往回走的路上,景杉跟在薛林策身旁询问到。 “那边儿阴气重就不回去了,我现在这也挺好的。”薛林策随口说的。 不过他也的确没想过要回去,至少现在没有。 景杉扫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湖州。 “你什么时候信这些了,还阴气重,要不要我找到谁给你做场法事,超度亡灵?”景杉撇了薛林策一眼,打趣道。 兄弟二人有说有笑的回了府中。 见他们两个是一块回来的,柯苒乐的跟个花似的。 “我就说景兄会跟着一块来吧。”他一脸骄傲得意的说的。 见众人都聚在宴客厅,薛林策好奇。:“什么情况没去玩大富翁。” 正巧抱琴扶着唐若瑜进来,微微校长:“大富翁何时都能玩,但今日是喜事儿,咱们得庆贺。” 第573章 扫墓 大朝会还没结束,皇帝就派人过来通知薛府幽南候被平反一事。 况且他们早就知道也早就定好了,今日要出去庆贺。 “忙了这么久,总算没白费,当然是要庆贺的。”唐洛瑜拉着训练车往外走,身后众人也都齐齐跟上。 到了酒楼,家丁们跑出来牵马车,掌柜的一早就等在了门外:“各位请进,酒菜已经备好。” 他引着众人一路来到二楼包间内:“我就不在这打扰各位雅兴了,若有什么事情各位喊我就是。” 上过酒菜之后,掌柜的急忙退下,但却通知了各个小厮,时不时的要过来这门口走动一圈,以免屋内的众人有什么事情吩咐不及。 “景兄,薛兄,我敬你们二位一杯。”柯苒举杯:“恭祝二位得偿所愿,我干了。” 他倒是不含糊,整整一杯酒,扬起头一饮而下。 本来就是为了庆贺,他们兄弟二人也不含糊,扬起头将满满的一杯酒全部喝下。 “只是可惜,如今冤情虽已平凡,可死去的人却再活不过来了,当年的幽南侯府,何等忠勇,却也何等惨烈,这世上的事还真是说不准。” 柯苒突然感慨起来,倒是让人难以招架,但他说的是实情,有些时候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谁都不再说话,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闷,薛林策又仰头喝下一杯。 他伤心不起来,但听着柯苒的话,心里却带着一丝难受。 “表哥,父亲和母亲的墓在何处,如今我也该尽尽孝道了。”沉默了许久之后,薛林策终于开口。 他虽然不是幽南侯真正的儿子,但这句诗体还是薛林策的,无论如何他也都是薛家的人,自然是该尽孝心的。 “就在城郊,我明天带你过去。”这话题有些沉闷,景杉也心中忧愁,学着薛林策的样子喝了杯酒,只是那股愁绪,却挥散不去。 “这么多年了,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祭奠姨母和姨丈了。”他扯出一丝苦笑说道:“见到你们,他们二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瞧景杉的样子发成是喝多了,他们夫妻二人故去多年,哪里还有意识更何谈喜怒哀乐。 要说这祭奠仪式,更多的是为了宽慰活着人的心。 不过薛林策并未反驳,景杉和幽南候夫妇的感情很深,就算是他在安慰自己吧。 “好了表哥,事情已经过去了。”薛林策再次举起酒杯看向众人:“既是出来庆贺的自然应当高兴,大家一起喝一杯吧。” 众人共同举杯,唐洛瑜于身子不适宜喝酒,便倒了白水。 众人自动屏蔽刚刚的一切,开怀展颜,这一夜大家喝的都有点多,以至于薛林策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头疼。 “喝点水。”唐洛瑜本来是坐在一旁的桌子上看书,见他醒来便端了杯水过来。 “可有哪里不舒服吗?”唐洛瑜接过水杯放回到了桌子上。 薛林策摇了摇,脑袋有点疼,但能忍得住:“没事儿。” 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唐洛瑜身旁,从身后住他。 “小姐,姑爷。”抱琴在外面跑过来,见到此番情景,急忙伸手挡住了眼睛:“景少爷过来了,说要带姑爷和小姐去扫墓。”抱琴大声说着。 “扫墓?”唐洛瑜瞪大眼睛看向薛林策。 刚才抱琴进来的时候,薛林策便松开了手,走到唐洛瑜身旁站着,此番见他疑惑,他自己也有些疑惑的挠了挠脑袋。 “昨日。”夫妻二人看着彼此异口同声的说道。 昨日在席间,薛林策曾说想去为幽南候夫妇扫墓,景杉当时便答应,第二日带他们过去,只是后来喝多了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倒是没想到景杉竟还真的来了:“表哥昨夜不是也喝多了吗?怎么起得这么早?”薛林策一脸问号,但最终还是决定去了。 “走吧,表哥。”吃过早饭之后三人出发向城郊走去。 路途并不算特别远,又有马车在半个多时辰便到了。 “这个就是。” 在景杉的带领下,他们三人去了城郊的一座小山包之上,那个地方没什么,树木又偏僻,周一伟也看不见聊天,倒是幽静。 幽南侯夫妇二人的墓很简单,只是一个小土肧上面用木牌钻刻着两人的名字。 一代枭雄,此后却是这般孤寂与落寞,让人见了忍不住伤心。 唐洛瑜摆好瓜果,又从马车里拿了酒和香出来递给薛林策。 夫妻二人齐齐跪下:“见过爹娘。”话闭,一头磕在地上。 “爹,娘你们二老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林策的。”唐洛瑜又单独跪拜了一次。 景杉看着面前的一切心中宽慰:“姨母姨丈,你们开心吗?” “林策,我可曾同你说过,在这个世上,我最羡慕的就是姨母和姨丈,小的时我便在想,长大之后,我一定要娶一个像一模一样的女子,温婉善良,我也要向姨丈一样宠她护她,做他最坚实的后盾。”回去的路上,景杉说出了放在心中很久的话。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看着幽南侯夫妇那样恩爱,心中也忍不住向往。 “我记得小的时候姨丈经常出征,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有一次在姨丈再次出征之后,我曾问过姨母有没有不开心。” 想到此处,景杉的嘴角忍不住弯起笑容:“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姨母笑得很是温柔,他说姨丈虽是她的夫君,却也是百姓的英雄,护家卫国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做的,他只会为仪仗感到开心。” 想不到,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婆婆,竟是这样一位有大气度的女子,只可惜红颜薄命,这样的人却早早死在了权力的漩涡之中。 “林策,曾经姨母和姨丈的感情是我羡慕及向往的,你和洛瑜也要好好的在一起,让远在天上的姨母和姨丈放心。”景杉拍着薛林策的肩膀说道。 “现在,薛家只剩下你一人了,多生几个孩子,让这个家里尽快热闹起来。” 听到景杉的这些话,薛林策本来还十分感慨,只是没想到他画风竟然转变的这样快,倒是让薛林策始料未及。 第574章 推广大富翁 “我说表哥你好意思吗,我和洛瑜已经成亲了,而且有了孩子,你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催上我了?”薛林策翻了个白眼儿,忍不住吐槽道。 本来兄友弟恭的场面,在一瞬间破防。 面对他的吐槽,景杉不该示弱:“臭小子说什么呢?我是你表哥,就算是你的长辈,我说这些话都是为了你好。” 薛林策继续翻着白眼儿,但是不在理会景杉。 但唐洛瑜知道,景杉其实是故意说那话的,因为拜祭完幽南侯夫妇二人之后,薛林策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劲儿。 他虽然在竭力伪装,但是眼神中的迷茫和落寞骗不了人。 “不开心?”唐洛瑜询问道。 回到城中之后,景杉让马夫将他送回了景府。 本来唐洛瑜还想让景杉过去吃个午饭的,但因为他说有公务在身,唐洛瑜便没有强留。 回府之后,两人回了房间薛林策就一直站在窗边向外看着,也不知道他在调些什么,但始终没动。 唐洛瑜怕他想太多,便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 “嗯。”薛林策回过神来,转头看过去,见是唐洛瑜,他抬手将人环了过来,亲昵的说道:“没有不开心,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情绪?” 他叹息一声后又继续说道:“有些纠结,我说不好。” “吓到你了?”他将大掌放在唐洛瑜脑后,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腰上,将人抱入怀中。 “没事,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就能调节好了。”她叹息着说道,将下巴抵在唐洛瑜脑袋上轻轻蹭了蹭。 唐洛瑜也反手抱住薛林策的腰,语气娇嗔,略带不满的说道:“要你自己调节好,那我的作用是什么,我是你的妻子,本来就应该在你难过,不开心的时候陪着你的。” 他轻轻向后挣脱,原本抱着薛林策的双手也放在了他的腰上,抬头看向他:“这是我的权利,你不可以剥夺。” 薛林策宠溺的点点头:“好,我答应。” 他知道唐洛瑜是故意的,故意同他闹,跟他撒娇。 “云策,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你别太过责怪自己,我可以允许你小小的不开心一会儿,但不能太久,我心疼宝宝也心疼。” 唐洛瑜拉着他的大掌放在自己肚子上,薛林策目光柔和的看,向他点了点头,随即又将人抱在怀中:“放心吧,我只会小小的落寞一会儿,不会很久,我还有你们呢。” 晚间吃饭之前,柯苒特意提前过来,并且让人去通知了唐洛瑜。 “什么情况?你有事儿?”开门之后,见柯苒在屋里坐着,薛林策忍不住询问道。 他们这群人最近沉迷于大富翁,整日的见不到人影,现在竟然舍得提前过来这么早,薛林策才会忍不住怀疑。 柯苒看着他:“我说薛大侍郎啊,你差不多得了,我在你心里就这形象。” 他不紧不慢的起身来到唐洛瑜旁边:“别说我不够意思,我就是再不靠谱,但关于洛瑜的事情我可都记着呢。” 他拿出准备好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手伸上来。” 唐洛瑜这才想起,今日到了柯苒为他诊脉的时候,最近事情有点多,他还真就忘了。 他撇过眼睛看了薛林策一眼,那位也清楚他是误会柯苒了,眨着眼睛没在说话,自己找了处离着近的椅子坐下了。 “不错,这胎像比之前好多了。”柯苒将拿出来的东西又收了起来,嘴上仍旧不忘叮嘱:“但还是要注意,别劳累,不能受惊吓,总之好好养着就没问题了。” 这段时间他们夫妇二人都已经摸透了柯苒的性格了,柯大神医要是一副无所谓的状态就代表没事儿或者事儿不大,但他要是一本正经起来,那可就是大问题了。 “辛苦了。”瞧见壶里有水,唐洛瑜特意倒了一杯递过去。 但人家只是斜了他一眼,并未接水:“别跟我来这套虚情假意的。” 话虽然这样说,但他这个人一向绷不住:“我把柯莹喊来了,你们都是女子,相处起来更方便一些,你这月份逐渐大了,他跟在身旁我们都能放心些。”柯苒说完这话还冲着薛林策,挑了挑眉。 看来他还是很介意进门的时候薛林策说的那些话。 “多谢。”薛林策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说话时他尽量保持着语气平稳,看起来毫无破绽。 他这也是没办法,刚得罪了柯苒,指不定那家伙今天晚上又要叭叭多久呢。 柯苒倒是没在接着阴阳怪气的,但直接翻了个白眼儿:“行了行了,赶紧吃饭吧,我都饿了。” 唐洛瑜之前曾提议过,想把大富翁推广到民间,但他这段时间忙的几乎忘了此事儿,但薛林策却一直惦记着,并且真的做到了。 三日之后,薛林策休沐,而这日的唐家铺子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各位请看。”掌柜的指着身后说道。 “这是什么东西,唐家铺子又弄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突然间就出现了。” “你还没习惯,唐家铺子一向如此淡定,淡定。” 大门开着,里面的东西虽然可以看到,但未见全貌,一群人便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讨论,掌柜的要的也是这样的情景。 下面的声音一会儿比一会儿大,正讨论到最热烈之处,掌柜的突然开口:“各位,这是我唐家铺子最新推出的大富翁游戏,今日开张,一律优惠,大家无事的都可以进来试验几把,我们东家说了,前二十桌不收钱。” 掌柜的霸气开口,即便此处是京城,但能这样财大气粗的也没有几家。 但其实,薛林策还真不是因为钱多好挣,只是大富翁这种游戏投入小,回利大。 一副牌可以玩很久,优惠个十几二十把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影响不了多少,但却可以借此机会招揽客人。 “还有这好事儿,我去。” “我也去。” 围观中人有不少动心的,在他们的带领之下,全都朝唐家铺子内部涌去。 第575章 阴谋 唐洛瑜和薛林策果然没看错,大富翁游戏深受百姓爱戴,一经推出便风靡全城,现在他们家铺子整日都是人满为患,就连外面都排起了很长的队,即使这样,也还有很多人玩不上。 他们夫妻二人也在考虑着要不要再开一下分号,一定赚钱,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如今到了年底,天气渐冷,大家都窝在府里不愿出去,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夫妻二人倒是多了不少相处的时间。 “唉。”瞧着外面光秃秃的树木,薛林策不禁感叹:“这时间过得可真快,现在想来还跟做梦一样。” 唐洛瑜走过来,替他盖上披风,笑着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竟生出这许多愁思来。” 他也没回去,同样站在窗边,陪薛林策看外面光秃秃的景象。 “哪里有什么愁思。”薛林策瞧见旁边的唐洛瑜不禁皱了皱眉头,掀起披风将它裹了过来:“我不过是感慨时间过得快了一些罢了,几个月前外出平叛的时候,我最向往的就是现在这样的生活,有你在身边,一日三餐平平淡淡。” 唐洛瑜斜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儿学的,这嘴甜的像抹了蜜似的。 不过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今年的确发生了太多事情,加起来比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情都多,现在想想就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好了,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别想太多了,快过来吃饭。”唐洛瑜本来是想陪着他看一看景色,感慨一会儿的,但无奈,如今的外面实在过于萧条,他看不进去,便催促着薛林策过来。 那位倒也听话,她一喊,他就过来了。 柳相家中的书房里,他正襟危坐,脸色如常,眼神中却满是怒意:“谁叫你擅自行动派刺客入宫行刺的。” 柳相责怪道:“如今倒好,不仅没能成功,反倒让皇帝生了警惕之心,以后如果想要再做什么就难了。” 柳相在位多年,气势自然是有的,如今生起气来更是唬人,只可惜对面那位却并不吃这一套。 “呵。”那神秘的人冷笑一声,丝毫不顾及柳相的怒气:“丞相大人消消气,也老了,小心身子。” 他递过去一杯水,见对方不接,别放在了他的面前。 “即要行事总要有所行动,丞相大人您畏畏缩缩不敢前进,在下可等不起,这次不过是试探一番,急什么?”神秘人毫不在意的说道,甚至还责怪了柳相一番,气的那位老人家直拍桌子。 “狂妄,狂妄。”他晓得自己情绪过激,便深吸一口气缓和了一下:“如今皇上已经亲政大权在握,我们在暗中行事更是要小心,否则,恐怕会前功尽弃,届时与你我二人都不利。” 他们二人合作所谋之事,本就无法行走于光明之下,柳相谨慎,生怕有行差探索,致使前功尽弃。 只是如今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即便不乐,可出了事情也还是要管的。 “谁。”神秘人突然大吼出声,同时也将头转向了门外。 柳相也在此时警惕起来,大声吼道:“谁在门外?” 此时站在门外的柳子邵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身子也绷得溜直,就连眼睛都在跟着努力,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但显然为时已晚,他刚刚将屋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那一刻他感到了震惊和害怕,自家爷爷竟伙同外人要对皇帝不利。 他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是好,等缓过神来之后打算离开,却不想弄出动静,惊动了屋内的神秘人。 这会儿被发现,他急忙将自己躲起来,祈求能够瞒过屋内的二人。 见外面无人回话,柳相警惕起来。 他虽然没听见声音,但他相信那神秘人的判断。 他们两个刚才的对话涉及到太多事情,绝对不能被外人听了去,否则赔上整个柳府都不够。 见外面的人迟迟不张口也不说话,神秘人一个起身便冲了出去,等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拎了一个大男人。 他用力一推,那人便摔到了地上。 “爷爷。”柳子邵抬头看着柳相说道。 “柳子邵。”柳相看着摔倒在地上的男子,先是震惊后是疑惑:“你怎么在这儿?” 接着他反应过来,脸色变得严厉,眼神审视的问道:“刚才在外面的人是你。” 柳子邵下意识的握紧拳头,冲着柳相点了点头:“爷爷,是我。” 柳相看着自家孙儿好一会儿才缓缓问道:“你刚刚听到了多少?” 柳子邵眼神闪躲,回忆起刚才的一幕,他让我就不明白,这叫爷爷为何要做那样的事情。 如今的他官至丞相之位,已经是禁无可禁了,除非……。 一阵不安的感觉在心间划过,他平复心情,告诫自己,是他想多了,那不可能。 他看着柳相,但又很快低下头:“孙儿全都听到了。”柳子邵并未撒谎,也不想撒谎。 柳相倒吸一口凉气,柳子邵会出现在外面,即便他是自己的孙子,但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他并未打算告知,至少现在,他并不想说。 但如今柳子邵意外得知,此事也算是天意。 “既然听到了,那你就该知道这件事情关系到整个柳府的安危,你只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过,把这事儿给我烂在肚子里。”柳相板起脸训斥道。 “爷爷,陛下生辰宴上发生的事情当真与与你有关,他又是谁?”柳子邵指着神秘人询问道。 “此事与你无关,你只需记得今日你什么都没听到过,你什么都没看到过,知道吗?”柳相并不想与他多说,只叮嘱柳子邵要忘记今日的事情。 但他显然不想这样结束:“爷爷你到底在做什么,你这样是要害了整个柳家呀!”柳子邵激动的说道。 “啪。” 柳相回首就是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柳子邵的脸上:“混账东西,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给我回去好好想想,想不通就别出门了。” 他一脚踹在柳子邵身上,又让心腹将人给拎回了房间。 第576章 官印丢了 如今已经到了年底,日子一日比一日更近,薛林策特意选了一天带着众人去街上买东西。 管家早就采购了一批,过年倒是不成问题,所以今日出来是为了让他们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毕竟是过年嘛,总是要热热闹闹快快乐乐的。 况且今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他只当是带着众人出来玩儿了。 如今的街上也是既热闹有喜庆,卖年货,卖灯笼的摊子络绎不绝,各家铺子也都装扮得喜气洋洋。 “洛瑜,你瞧瞧这个。”玉檀站在不远处,拿着灯笼晃悠着。 那是个小兔子造型的灯笼,做工虽然不繁华,但胜在可爱很多女子的喜欢。 唐洛瑜如今月份大了,街上人又多,薛林策不放心便一直扶着他。 “确实可爱,你若喜欢咱们就买下来,就挂在你那。”唐洛瑜打量了一眼也觉得不错,那两个小兔子做的很是可爱。 玉檀瞧着开心,便付了钱给那老板,将那盏兔子花灯买了下来。 平日里众人很少出来,今日看见这样多的东西都很开心,你一样我一样的,到了晚上结束的时候,原本出行的马车竟然没装下,薛林策无奈,又临时让人叫了一辆马车过来。 回去之后大家也都在忙碌着,盘算着,自己的屋子院子该怎样装饰?今年的衣服该配什么样的发型装扮何种妆容。 人多就是热闹,大家围在一起说着聊着,讨论着。 “这才是过年嘛,就该如此。”唐洛瑜看着这一切还是欣慰,去年过年的时候就他们几个,今年倒满屋子都是人,相比起来,去年当真是冷清极了。 大家高兴,便玩的有些晚了,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薛林策已经离开。 想到过完年之后,薛林策一连休沐多日他就开心,匆匆吃了些饭菜后就喊了抱琴过来忙活着过年的事情。 这一弄就弄到了晚上,瞧着已经黑掉的天,他起身轻轻揉着肩膀:“姑爷呢,这会儿也该回来了吧?” 抱琴拿着茶水过来笑着说道:“年底事务繁忙,姑爷或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住了,小姐您就再等等。” 抱琴这话说的像是他有多着急见到薛林策一样,虽然这是事实,但他是女子,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多害羞呀。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外面有人走来,低垂着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唐洛瑜上前挽着薛林策的手臂说道。 他这模样瞧这像是出了什么事情,唐洛瑜心中很是担忧,便急忙让抱琴将其他人都叫了过来。 薛林策并未阻住,唐洛瑜却更害怕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而且还是大事。 “到底怎么回事啊?”他来到薛林策身边柔声说道。 薛林策拉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容:“别担心,洛瑜我有些累,让我靠一会儿。” 薛林策虽然说了别担心,但他这么反常的行为,唐洛瑜如何会不担心。 “好,你先靠一会儿,等他们来了我在叫你。”唐洛瑜轻轻拍着薛林策说道。 众人来的都很快,见他这副模样,全都皱了皱眉头。 “嘘。”讨论于向他们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等人到齐之后,才将薛林策给叫醒。 “薛兄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快说说,大家一块想想办法。”柯苒早就急得不行了,他这人这性子就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薛林策扶着唐洛瑜在一旁坐下,又让抱琴在一边守着,安排完一切之后才放心的开口。 “不瞒各位,确实出了大事情,官印丢了。” “什,什么。”惊的柯苒都结巴了。 “这,这。”他想了一会儿,刚才问到:“薛兄,怎么丢的?在何处丢的?” 官印这东西,可大可小就看后续如何发展了,但这东西我多重要,谁都知道。 “我也不知。”薛林策倒是诚实,一点都没瞒着:“兵部的官印一直都放在了密库之中,那里机关重重,若是不熟悉之人,很难找到,但今日去找的时候就发现不见了,周围没有任何痕迹。” 他回忆着案发现场,似乎真的没有任何痕迹,就像是凭空消失的一半。 这事说起来十分蹊跷,只是事情刚刚发生,他的脑海之中千头万绪,确实怎么都理不清楚。 “夫君,你也别着急了。”见他这副失魂落魄,又十分懊悔的模样,唐洛瑜很是心疼。 他不知官印的去处,只能安慰着薛林策。 薛林策反手握着他的手,用了些力气,有点重:“好,答应你,我不着急。” 他刚才的确有些暴躁,让唐洛瑜心疼了。 “我已经让人去叫表哥过来了,这件事情他比较擅长,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办法吧。” 事情发生的一瞬间,薛林策就想到了景山,但那会儿他在兵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请外援,所以才拖到了回府。 倘若与恍然,他怎么忘记了景山呢? 景杉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炷香之后。 “你着急忙慌的把我叫过来,怎么回事儿?”景杉胸口起伏,额头上还有着细腻的汗珠,瞧他这副模样,应该是路上过于着急所致。 他一向在乎仪容,今日这般模样,也不知道那去传话的家丁是怎么说的。 “官印丢了。”景杉过来之前,薛林策一直在想该从何处说起,但见到他之后,便觉得应当直奔主题。 景杉拉着他坐下,薛林策将前前后后又说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如今并不已经将那处地方秘密的封了起来,至于嫌疑人,至今尚未有头绪。” 此事事关重大,薛林策难得着急:“表哥,你可有什么办法,官印的事情等不得呀?” “你先别急。”景杉安抚着:“这件事情我已经告知陛下了,他会派人处理的。” 景杉过来之前,众人尚能沉得住气,这会儿都压不住了,众人互相说着,声音有些大,外面侍候的都听见了,虽然听不清,但大家以为屋子里面是在打架,全都往了过去,一时间府内竟有些骚乱。 第577章 官印线索 府中上下只稍微骚乱了一小会儿便又恢复正常,众人在大厅中坐定,唐洛瑜有些紧张,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捏紧了衣摆,将衣衫上的刺绣鸳鸯都给捏出了些褶子。 薛林策也担忧,可瞧见自家娘子忧心忡忡的模样便又生了些心疼,抬手将她微凉的指尖握住,彼此温热的温度在皮肤上扩散开来,唐洛瑜抬眼时便撞见薛林策无限包容和温柔的眼中,心中总算是踏实一分。 “当务之急是找出官印,”景杉立在大厅中央,长身玉立,明亮的灯火下高挑挺拔的身形在地上投出一道深色的阴影,“官印重中之重,若是被偷被窃落入有心人手里定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兄长说的是,”薛林策长眉一皱,“可是兵部每日进出的人许多,如何能找到这遗失的官印?” 此话一出,众人便陷入一阵窒息的沉默,好一会儿后还是唐洛瑜忽然开口。 “慢着,”她一拍脑门,“进出兵部的人数众多但能接触到官印的人定只有那几个罢?” 她将厅中众人的表情都扫视一遍,眼中燃着热切的光。 薛林策的脑子飞速转动起来,“若是此人别有用心,定是很早之前便计划偷走,那定不可能在那几个能近距离接触官印的人之中,否则,一旦官印丢失,他们便会立刻被怀疑,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众人颔首,柴进将双臂抱在胸前,眉心抽了抽,“我倒是没听过江湖和黑市上有用官印换钱的盗贼,这玩意儿不易脱手,不是官员的人拿了和捏了块破石头差不多。” 唐洛瑜很快听出异样,“你是说,其中有黑手操控?” “不错,”景杉揉了揉肿胀的眉心,“此事发生突然,定是有人想借机打压林策,兵部乃六部之中最为严苛的一部,即使此人得手,也不可能在这般短的时日内脱手。” 柯苒掐着指头算了算时间,大喇喇地插嘴,“管那么多作甚,距离官印被盗也没过多久,我们干脆去将兵部封锁起来挨个挨个地搜。” “不可,”薛林策出言拒绝,“此举唐突,定会打草惊蛇,一来让那偷盗之人瞧了说不定会狗急跳墙,二来事关重大,若是让言官见了定会大肆传播,三来,这兵部各小吏原本就半月才能外出休憩两日,既然我们推断这官印定是在不起眼的人手中,那更不必封锁兵部搜查了。” “如此更好,”柴进道,“天色已晚,我便趁着夜色前去探查一二,这偷盗之人今夜定是难以安眠,定会露出破绽。” 众人觉得言之有理,薛林策和景杉谢过柴进,随后他便换上夜行衣,轻轻松松跳上屋檐,跃下屋脊,眨眼工夫便消失在墨般的夜色中。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兵部,官印丢失的事情没有传开,部中人员依旧各司其职按部就班地忙着。 柴进趴在屋脊之上,一身玄色衣衫同夜色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他双眼凌厉锋利,宛若蛰伏在黑暗中的鹰隼,早年做侠盗的经历磨砺出了极为敏锐的眼力,居高临下时能将现场所有细节都看在眼中。 各个院落房间都亮着灯,还不算晦暗,柴进等了许久,一直到月上枝头,部中各小吏散开回屋后才发现疑点。 灯火逐渐熄灭,好似沉入水底的鱼,躲在乌云后的月亮露了脸,柴进缩在屋脊后,借着皎白的月色看清庭院中有一处极为古怪的植株。 那植株纠结缠绕在一块,叶片只有一团很是茂密,像是有人特意将其枝叶束缚在了一块。 他屏息凝神地在黑暗的环境中等了许久,终于,万籁俱寂中,他听见院落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一个黑衣小吏便探头探脑地从早已灭灯的屋中走了出来。 他像是出洞的老鼠一般探着脑袋左右张望一眼,确定四下无人后便赶紧从屋中出来,直奔那长相奇特的植株。 他跨进草丛中,将那纠缠在一起的枝叶解开,拨弄一番后从枝叶中取出一个黑色布包来,那布料不算厚重,所以将其中内容物的形状显露了出来,明朗的月色下,柴进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玩意儿! 不是官印还能是什么!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柴进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揪住这小家贼,只施展轻功打道回府。 薛府大厅中灯火明亮,除了唐洛瑜怀有身孕需早些休息外其余人皆仍在大厅中等待他回来。 “怎么样?” 柯苒见了一身露气回来的柴进便赶紧迎上去追问。 “正是一小家贼,”柴进将那小吏的面容身形乃至走路方式都描述了一遍,“我前去探查时没有发现有外人在附近,想来是那小家贼知道官印丢失后会严加搜索,所以不会铤而走险马上脱手。” “慢着,”景杉忽然开口打断厅中逐渐上涨的气氛,“官印一事事关重大,若是只瞧见了那布包形状怕是难以服众,需得快些找出证据,让那小吏主动将官印交出来。” 柯苒眨巴两下眼睛,“咱还得让那小吏牵着鼻子走吗?怀疑此人便将他捉来细细审问就是了。” 柴进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官场不是江湖,在岳东待了那许久还不明白吗?” 柯苒撇撇嘴,有些不甘心地将后头的话都咽回肚子。 “事不宜迟,”景杉长眉轻拧,“这小吏在兵部做事也有一段时间了,定是受人指使,既然是被指使,那就定然有收买的痕迹,今晚我便去彻查他家中账目。” 薛林策上前一步,“我也一道去。”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重重地点了头,柴柯两人也要求跟上。 于是月亮升上半空中时,一行四人前后脚出了府邸,一路往城外走去。 鸡鸣时分,大伙已经将附近钱庄的可疑账目都查了一遍,总算是捉住了那小吏受人指使的证据。 只因他一普普通通的兵部小吏家中,连日以来竟有许多大进项,早已超过月例。 第578章 危机化解 既然已经找到了证据,景杉便赶紧下令将那小吏捉来。 此时天色才刚刚蒙蒙亮,东方泛出些鱼肚白的颜色,空气中还飘着一层乳白色的雾气,潮湿温润,残留着夜间的寒气。 不多一会儿,那小吏便被府兵带到了众人跟前。 还没开始问话,他便浑身抖如筛糠,额头上一排大汗,额间碎发被汗水濡湿,紧紧地贴在苍白的脸上,眼睑处一片明显的青灰,陪着毫无血色的脸,当真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 府兵一松手,他便“哐”一声跪在地上,肩膀抖个不停,脖子缩着,脑袋低着,下巴恨不得抵到胸口。 屋中之人皱了皱眉,相互交换一个眼神,见到他这幅模样已然将事情猜了个大概。 “你可知本官为何将你召来?” 景杉坐在高处,面容冷冽,双眸冷肃如雾凇沆砀,眉间轻拧,音色森凉。 那小吏双手撑在地面,一听到他的声音便抖得更加厉害,眼睛死死地瞪着地面,汗水“啪嗒啪嗒”都顺着脸流下来,有的将衣领处泅染开一片深色,有的落在地上聚集成一片小小的水洼。 “小……小人不知。” 他开口毫无中气,舌头像是打了结。 “大胆!”景杉用力一拍桌子,发出“啪”的一声响动,震得桌面上杯盏相撞,在安静的屋中显得分外明显,吓得那小吏又是狠狠一颤。 “小人确实不知!” 他恐惧归恐惧,却依旧打死不承认。 “还敢狡辩!”景杉战将起来,“昨日兵部侍郎的官印丢失,可与你有关?” 那小吏眼珠子像是老鼠一样骨碌碌转动几下,“官印事关重大,小人怎么会知道啊!还请大人明察!” 说罢,他便冲着地面磕了几个头。 景杉和薛林策对视一眼,彼此轻轻颔首。 薛林策将卷起的账本拿在手上拍了拍,“好,既然你说与你无关那本官就暂且不追究,你且好生解释一下你家中这连续几日的大进项是怎么回事?林林总总加起来有百两银子,难不成你一个小吏的月例还能比兵部尚书一月俸禄多吗?” 说着,他手上一用力,将那账本狠狠摔在小吏跟前,冷风一吹,刚好将其吹到那画了许多红线的一页。 那小吏见状马上又是冷汗直流,“小人……我……我……” 他脑子一片空白,结结巴巴说不清楚,脸色更是苍白如纸,紧张的模样似乎随时会昏迷过去。 “你家中还有一重病的母亲,本官且告知你,偷盗官印可是下狱的重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若是实话实说,此事尚且还有点挽回的余地。” 薛林策见时机成熟便再次施压。 这一次话音未落,那小吏便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跟前,随后便一面嚎啕大哭一面大呼小叫,“小的知错!小的知错!确实是小人偷了官印!小人一时鬼迷心窍,为了那数百两银子偷了大人官印!” 他喊着喊着,又在地面上“哐哐哐”地磕起响头来,满是汗水的额头立刻在地面上撞出一片淤青,滚出些血珠来,灰尘满面,汗水、鼻涕、眼泪混杂在一起,在脸上淌出乱七八糟的痕迹。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他喊得没完没了,“小人知错!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十六岁小女,我若是下狱,那家中几口人定会全部饿死啊!请大人饶小人一命!” 他哭天喊地,吵得在场之人耳膜生疼。 柯苒掏了掏耳朵,走上前来,摆出架子,“要饶你一命也可以,你且说说这官印究竟是谁指使你偷的。” 此话一出,那小吏又是一怔,抬起哭得五颜六色的脸,被泪水浇透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惶恐。 他颤抖的身子猛然皱缩一下,随后眼珠子便再次慌乱地左右乱转,开口时像是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无人指使。” “怎么?”柯苒紧追不舍,“不愿说?那你就等着下狱吧。” 这小吏又马上紧张起来,“不要啊大人,求您放小人一马!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说着,他又故技重施在地上快速地磕起头来。 薛林策和景杉对了个眼。 看来这指使之人有些本事,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让这小吏拼了老命也要护住,二人又不能当真动用酷刑逼问,若是当即将此人丢入大牢怕又是打草惊蛇,便只能暂时作罢。 “好,本官念你心善暂且饶你一命。” 薛林策冷声开口,声调冷冽从容,小吏磕头的动作马上一顿。 他倒是有几分机灵,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快结束,因此只是仰着头瞧着薛景二人,眼珠子不断乱晃。 “这官印可还在你手上?” 景杉从上至下地看着他,高挑的个子极富压迫感,这小吏一对上他寒气逼人的眼身子便陡然一晃,紧张地吞了口唾沫才小鸡啄米般回应:“在的在的,小人知道这东西贵重,般好好地藏了起来,并无一丝损害!” “你将那官印还回来,本官就放你一马,”薛林策接过话茬,“此事要守口如瓶,明白吗?若是走漏一点风声,就休怪本官不客气。” “是是是!”那小吏匆忙应答,苍白的脸上倒是终于恢复了点血色。 景杉冲府兵做了个手势,“你们看着他。” 府兵领了吩咐,随后便齐齐围上来,七手八脚地将那小吏架起,趁着天光未完全明朗押送出门,一路往私藏官印的方向离开。 官印的事情有着落了,几人心头的刺却依旧在。 “咱就这么放过他了?”柯苒有些不悦,“我看此人分明是知道这幕后黑手的,就是打死不承认,若是逼问两句,他指定能说,为何这般轻易放他走?如今线索又断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如今只能行此下策,”薛林策叹了口气,也有些遗憾,“可惜完整的一条线索便这样断了。” “何必忧心?”景杉的声音插入进来,“这幕后指使的人只要上朝便可明白是谁。” 第579章 御史弹劾 “此话怎讲?” 众人追问。 景杉眉心抽了抽,回首将众人的表情扫视一眼,“既然这被盗的是官印,那说明极有可能幕后指使者也是为官之人,对方这样费尽心思,还不知我们已然将其找回,上朝之时谁发难,那便是谁。” 闻言,大伙立刻露出“原来如此的”眼神。 时间一晃就到了次日早晨,朝堂上言官们依旧像往日一样展开一场唇枪舌剑,众人各执一词,相互弯酸。 争着争着,战火竟被引到了薛林策身上,御史张嘴便又弹劾他身为朝廷三品官员竟将丢失官印,乃是严重渎职。 薛林策和景杉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不咸不淡地反问:“御史大人又是从何处得知我丢失了官印?” 对方正在得意的兴头上,哪管那许多,冷哼一声张口便道:“丢失官印这般重大的事情自然是要及时上报,难不成薛大人怕皇上责罚,竟将这般重要的事也掩盖下来吗?” 他说话时脸上肌肉不断抽动,嘴角差点咧到后脑勺上去,似乎其他人丢失官印于他而言是件喜事。 小皇帝眉心抽了抽,有些看不过去,便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道:“此事昨日是禀报过的,朕都知晓,不过,人生在世有谁不犯错?再者这丢失官印一事极为蹊跷,薛爱卿向来行事谨慎,依朕看,还需重新查证,方能调查清楚其中古怪。” 御史哪里肯依,他好不容易捉住薛林策的把柄,势必要咬下一大块肉来才甘心,便索性不顾小皇帝后面的话,死死抓住丢失官印一事不放。 “皇上,薛大人身为兵部侍郎,乃是我朝三品官员,身居要职,竟连手中官印都看不住,今日渎职,明日便会尸位素餐,这般重大的纰漏,怎是一个区区纰漏二字搪塞过去?” 这人没完没了,面上是一口一个大道理,话里话外却是在引导小皇帝对薛林策施以重罚。 好在小皇帝明事理,不可能被这区区御史给牵着鼻子走。 见皇帝偏向薛林策,御史便有些恼羞成怒,甚至试图煽动其他官员挑拨离间。 见他快要将满朝文武得罪干净,薛林策才和景杉对了个眼神,直言道:“实在不知御史大人从何处得知我丢失了官印,好在昨夜在府中上下寻找了一番,这才发现只是闹了一场乌龙,官印并未丢失。” 御史闻言双眼一瞪,眼睛眨巴两下,额头上的青筋很快鼓了起来,一脸的难以置信。 小皇帝也借机替他开脱,“官印乃是重中之重的物件,薛爱卿以后当好生保管,既然是乌龙,那此事便翻篇罢。” 御史精心策划这一切,听到这般轻易便要翻篇哪里肯依,他从未听过手下人报告薛林策找回官印一事,马上在心中咬定他是在说谎。 念及此,他又莫名自信起来。 “薛大人,倒不是我不信你,只是官印丢失一事事关重大,您又只是空口白牙地说其已然找回来,如何服众?” 薛林策瞥他一眼,不动声色道:“既然御史大人这般担忧,那确实当眼见为实。” 说罢,他便伸手在袖中摸索起来,御史咬定他身上没有,想象出他当朝请罪的模样心脏便“砰砰”地敲打得厉害,双眼鼓成灯泡,差点要落在薛林策身上。 不多一会,薛林策便将官印从袖中掏出,果然是完完整整,无一丝瑕疵和污迹。 御史见状大惊,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使劲揉了两下,“怎……怎可能……” “御史大人,”薛林策回眸看他,声音稳稳当当,面色从容,眼中如一汪波澜不兴的黑色湖水,“如何?您现在可还担忧?” 御史眼珠子一转,又生了别的心思,“你昨日才说官印丢失,怎么可能这么快又找到?我瞧这官印颜色奇怪,莫不是为了搪塞皇上而连夜伪造的罢?” “御史大人,”景杉终于听不下去,开口打断,“这伪造官印可是欺君之罪,您可莫要张嘴就来啊。” 眼见众言官又陷入争论,小皇帝只觉太阳穴越发肿胀。 就在事态逐渐升级时,兵部尚书站了出来,“皇上,微臣在兵部任职多年,能轻松分辨出官印真假,还请皇上允许微臣鉴别一二。” 小皇帝自然允诺,兵部尚书便过来将官印接过。 他对着日光瞧了又瞧,随后又在手上摆弄一通,片刻后便将其归还给薛林策,冲着小皇帝行了一礼。 “启禀皇上,这官印的确是真的。” 这下御史可是破了防,若不是在朝堂之上,他定要狗急跳墙地乱咬人。 他面色一白,脸上肌肉紧绷,眼睛瞪得比金鱼还大,不可思议地看看薛林策,又难以置信地瞧瞧他手上的官印,实在不明白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几次张张嘴想说点怀疑的话,到最后依旧半个字没讲出口,只得又狼狈地将嘴闭上。 “御史大人难不成还在怀疑吗?”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柳相沧桑却极具威严的声音插了进来。 御史一惊,从眼角偷偷看去,只见柳相花白的眉头皱在一起,满是褶子的脸庞皱缩,浑浊的双眼透着一丝冷淡的威胁之意,他心中一抖,赶紧闭了嘴,“下官不敢,只是……只是这案子颇多疑点……” “御史费心了,”柳相挺了挺脊背,“不过朝堂之上并非你办案的地方,再者你多番针对薛侍郎,究竟所谓何意?” 御史喉头一哽,脸色像是卡了一根鱼刺般难看,登时有些如芒在背,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下官只是想着,薛大人乃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应当辅佐皇上为皇上分忧,怎么可以犯如此粗心的错误,便……” “既然乌龙一场,那此事便算是过去,”柳相又强硬地将其打断,说话也半点不留余地,“薛侍郎向来小心谨慎,心细如针,再者,既然先前已经禀报给皇上,你又何必掺和呢?你我皆为臣子,应当替皇上分忧才是。” 第580章 幕后之人 御史哪敢说话,便只能一个劲地应答,脑袋差点要缩进脖子里去。 朝堂上的风波勉强算是被柳相压制下来,下朝时,众人又是个个一脸不满地走出大殿。 薛林策和景杉交换一个眼神,见柳相一马当先地走在前头后,二人一前一后地上去将人“堵住。” “丞相大人请留步。” 薛林策喊了一声,待柳相转身后便换上一脸谦恭的笑意,收敛了眼中的许多锋芒。 柳相见了他,嘴角有些不自然地抽搐两下,似有些不悦,不过又很快恢复平静,花白的眉头微微皱着,沧桑的面容上却是带了一丝勉强的笑意,“薛侍郎可是有事相商?” 薛林策维持着面上的微笑一步一步过去,步伐稳健,双眼无波无澜,好似一片波澜不兴的平静湖面,柳相瞧着他那双沉静的眼,竟半点情绪也读不出,因此心中便又生了一分不安,连带着五官都皱缩一下。 “倒不是大事,”薛林策不卑不亢地一笑,“只是方才朝堂一事,还得多谢大人解围。” 提及朝堂之争,柳相眼尾也轻轻抽搐两下,他笑容凝固一下,又做出长辈的大方模样,“御史与你关系不和,身为一朝宰相,方才出言相劝也是应当的,何必言谢?” “大人果然大度,”薛林策赔笑一阵,脑子转得飞快,“只是说来也巧,那官印原本便是好生放着的,竟会闹出这样大一个乌龙,幸得圣上英明不拘小节,不然今日便当真下不来台了。” 他一面说一面观察柳相的表情,这个老狐狸大概是猜出薛林策在试探自己,故意绷着笑脸不讲话,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他那双浑浊得有些灰色的眼中的不满已经快要溢出来。 薛林策见状话锋一转,“原本这消息只禀报了皇上,不知御史大人又是从何得知,真是怪哉。” 柳相听到他提及御史,脸上表情僵硬一下,连打几个哈哈,有些尴尬地岔开话题,“说不定传话之时落入了御史部下的耳朵中罢,宫中人来人往,人多眼杂,消息难免有走漏的时候。” 说罢,他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似乎准备随时开溜,“既然此事已经尘埃落定,那便不必再提了,也省得朝中百官事后戳人脊梁骨。”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抢先告辞,迫不及待要走,薛林策也不便再留,便与他简短仓促地告别。 等柳相的背影消失在视野范围内,景杉便从后头走上来,兄弟二人比肩而立站在阶梯之上,颜色不一的衣袍被风吹起,皆身姿挺拔,气势威严。 “如何?” 景杉瞧着柳相消失的方向询问。 “此人多番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薛林策脸上的笑容收敛许多,眼底涌上一片幽暗的情绪,“并且他多次岔开话题,故意将责任推到御史一人身上,多半就是幕后主使。” 景杉颔首,“我也这般推测,御史为人懦弱狡猾,欺软怕硬,若不是受他人指使定不会铤而走险。” 二人的揣测结果一致,奈何手上没有证据,只能暂且将此事搁下,各有心事地打道回府。 柳相已经加快步伐回到了丞相府邸,一进门,便再也遏制不住情绪,沧桑的脸皮马上涨成猪肝色,额头鼓起一排明显的青筋,胸口剧烈地起起伏伏,“哐”一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啪”一声拍在桌上,震得桌上杯盏相碰,叮咣作响。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他大吼大叫,一时没忍住,抬手就将桌上的大小杯碟一扫而空甩在地上。 细瓷做的杯碟掉了地,发出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噼里啪啦作响,像是放了一串鞭炮,碎瓷片四处飞溅,茶汁“哗哗”地洒在地上,摊开一片水渍。 屋中几个丫鬟吓了一大跳,赶紧熟练地缩了脖子,低了脑袋,垂着眉眼不动声色地往角落退去,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外头准备端茶进来的丫鬟也住了脚步,干巴巴地在外杵着不敢进屋。 “太爷息怒!” 丫鬟们压低了声音嗫嚅着开口,连大气都不敢出。 “息怒?”柳相一听这话果然又勃然大怒,“如何息怒?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竟连个小小官印都处置不好!要这帮人有何用?” 柳子邵在屋中听到动静,赶紧将书案上的点心和蛐蛐儿手脚并用地收拾干净,随后才小心翼翼地从侧门绕了进来。 一进屋,他便瞧见地上一片狼藉,心中便知道爷爷已经发过了脾气,顿时又有了点底气,便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劝告,“爷爷,莫要和他们一般见识,您消消气。” 柳相一抬眼便看见自己孙子那副没骨气的怂样,顿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叫你抄写的四书五经写了吗?你若是有点出息,柳家也不会被这般打压,你可知道这偌大的家业都是我一手撑起的?” 柳子邵乖没卖上还被批斗一顿,马上犯怂,便也垂了脑袋,缩了脖子,像个木头似地杵在原地不敢开口。 “罢了罢了,”柳相长叹一口气,向柳子邵摆摆手,“我一瞧你就来气,出去!没抄完四书五经前不许吃饭!” 柳子邵大骇,正欲反驳,奈何一瞧见柳相大发雷霆的模样就害怕,只得又将下巴抵在胸前,缩手缩脚地原路返回。 柳相看着他蜷缩成一团的背影就烦,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许久,又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一个不成器的孙子,豺狼虎豹一般的政敌,柳家简直是内忧外患!” 他说到气头上,将桌子拍得噼里啪啦,旁边几个丫头被吓得不轻,他每拍一次,几人便狠狠战栗一次。 “薛林策,景杉,”柳相恶狠狠地瞪着眼睛,浑浊的眼球全是血丝,其中翻涌着深不见底的波涛,“竟让这两个小兔崽子给灭了志气!你们给我等着,我柳家不会放过你们!早知今日,还不如让姚一凡继续做这个左相!省得今日和两人斗来斗去!” 第581章 梁县令叙旧 今年是个大评年,年前官员都要进京述职,薛林策听说梁县令也要来,便专门写了信让他来薛府小聚,一道吃个饭。 梁县令很快写信表示赞同,三日之后,他的马车便出现在薛府大门处,府中下人领着他一路到了大厅,薛林策等人正在厅中等候。 此时正是晌午之前,府中上下丫鬟正忙着做午饭招待梁县令,厨房中便时时飘来一阵饭菜的香气,混合着温酒的气息,很快便将抚平远道而来的旅人的疲惫。 虽是冬日,外头却是阳光明媚,太阳高高悬在天上,蓝天白云甚是清澈,日光虽热烈,却远远不足夏日那般干燥猛烈,照在人身上也是软绵绵的,温度恰到好处。 许久不见,梁县令依旧那般热切随和,因穿着冬日的衣裳,他身材看起来壮硕了许多,脸上线条硬朗了些,一双眼睛依旧带着往日熟悉的笑意。 一进屋,他便郑重其事地向薛林策行了一礼,“下官见过薛大人。” “哪里哪里,”薛林策赶紧上前阻止,“你我二人还在意这些虚礼,倒不是显得咱们生分了。” 梁县令哈哈大笑几声,极为爽朗,“那倒也是。” 空气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息,二人相对而坐,话起家常来。 “前些日子你还在岳东做知府,如今就到京城中做兵部侍郎了,”梁县令不住感叹,“如今要找你喝酒,怕是也腾不出时间了。” “现在不就是空闲时候吗?”薛林策接过话茬,“反正今日不急着进宫述职,你我二人就是痛饮一番又有何妨?” 梁县令又爽朗地笑了一阵,“前些日子赵师父还念叨你升官升得快,多日不见你,之前你南下平反,他老人家时常念叨你,幸好你是平安回来了。” 听他说起师父,薛林策心中陡然升起些愧疚,自从南下平反回来,他便再也没去过岳东,再加上上任后不断有事发生,他倒是真的许久未去见师父了。 细细回忆起来,岳东还有许多好友驻守,也不知陆南和琳琅夫妻是否忙得过来,不知连致做了师爷后是否还得心应手…… 他思绪越飘越远,最后竟光是瞧着茶盏中浅绿色的茶汁发呆。 “薛兄,”梁县令怔了一下,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怎的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薛林策这才堪堪反应过来,尴尬地笑笑,“多日未前去拜访师父,也不知他老人家怎样?” “原来是在忧心这个,”梁县令笑了几声,“放心吧,赵师父我去瞧了许多次,他老人家身子骨还硬朗,时常在家中读书写字,那字迹依旧力透纸背,甚是强硬,师娘身子骨也不错。” 听到这番话,薛林策心中的担忧便慢慢抚平了。 “不过,”梁县令忽然话锋一转,“你若是得了空便亲自去瞧瞧他老人家吧,他们时常念叨你,你心里既然挂念,总归是亲自去瞧瞧的好,我替你瞧多少次,你心里也始终不放心。” 薛林策颔首,抬手做了个拱手礼,“梁兄说的是,只是我才上任不久,公务繁忙,着实有些分身乏术。” “确实,”梁县令捏捏下巴,“不着急,你若是得了空便去,没空便在家陪陪洛瑜。” 说起洛瑜,他又像是想起什么,抬眼在厅中瞧了一眼,“话说,怎的不见洛瑜?往日你俩不是形影不离吗?” 说曹操曹操到,唐洛瑜的声音恰好从屋外传来,“方才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特意给你俩留时间叙旧呢。” 她声音自带着让人放松的喜悦之色,梁县令回首,正好瞧见她一步一步进来。 她身边跟着拿着包金团扇的抱琴,小腹微微隆起,一手搁在腹部,一手撑在腰间,正慢慢地由抱琴搀扶着往屋中走。 薛林策见她要上石梯了,便赶紧也上前扶住她。 梁县令先是有些惊讶,随后便起身贺喜,“我道是薛兄怎么这般不得空,原来是洛瑜怀了身子,怎的这么大的事情没有来信通知一声?害得我今日空着手来,如何好意思?” 唐洛瑜小心地在椅子上坐下,薛林策接过抱琴手上的团扇,一下一下地替自家娘子扇风,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交换一个目光。 “都是府中事务繁忙来不及挨个告知,”薛林策有些不好意思,“便只有府中人知晓,梁兄来府上小聚便可,哪有让客人送礼物的道理。” “原来如此,”梁县令又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洛瑜辛苦,这胎儿有些时日了罢?身子可还舒适?饮食可还正常?” “梁大人放心,”唐洛瑜笑得动人,“柯苒也在府上,他时常替我把脉,最近胎象稳妥不少,饮食也有他照料,日常有林策和丫头们照料,身子便舒服多了。” 薛林策在唐洛瑜面前向来脸皮厚,如今被她这么一夸奖,清隽的脸上倒是不合时宜地露了点粉红。 夫妻两人又相视一笑,随后便心有灵犀地将手握在一起,梁县令见了不由得半是打趣半是调侃地揶揄两句,屋中尽是畅快欢愉的气氛。 又聊了一会儿,外出的柯苒和柴进也前后脚地回来了,屋中顿时更加热闹,柯苒嘴快,口舌又闲不住,叽叽喳喳地跟麻雀似地,大伙又笑又闹,倒是许久没有这般轻松了。 大伙在大厅中坐了约莫有半柱香的工夫,抱琴忽然来叫大伙用午膳。 今日的饭菜品类众多繁复,个顶个的精致,摆了满满一大桌子,光是瞧着这鲜艳亮丽的色泽便口舌生津。 中间置放着沸腾的火锅,烟雾缭绕,鲜香逼人,温好的酒已经开了红色的封布,丫鬟们将酒水挨个倒上,清澈的酒水倒进细瓷酒盅中,发出奏乐般的清脆响动,让人身上一万零八个毛孔都舒张开了。 这饭菜精致得恰到好处又并不铺张浪费,众人相互招呼着落了座,薛林策和梁县令相对而坐,唐洛瑜坐在他身边,手边依旧是用新鲜的酸梅汁代替酒水。 第582章 瑞雪祥兆 众人前后脚落了座,空气中一片饭菜和酒味混合的香气,甚是醉人。 薛林策和梁县令碰了杯,厅中地面上落着几支鹤形的大灯,一亮,屋中便照得如同白昼,仿佛真的仙鹤下凡,清澈的酒水中都晃晃悠悠着橘色的鹤形,甚是动人。 大伙有说有笑,唐洛瑜和薛林策两个时常问起梁县令京城外的事,又免不了谈及那为非作歹的红阳道。 几杯酒下肚,梁县令脸上已然有了些红晕,本就健谈的他更是打开了话匣子,听到红阳道便将杯子搁在桌上,一拍大腿。 “说起这邪教,我倒是想起去年秋天确实有一帮自称是江湖郎中的人来我们县中分发红枣。” 大伙一听便知道是咒枣术的事,纷纷一惊,也赶紧搁下酒杯凑了上去,薛林策和梁县令对了一下时间和郎中的人数、样貌,确定就是红阳道那伙人。 “没料到这帮邪教手竟伸得这样长,”薛林策眉心抽了抽,“如此算来,他们应当是将附近的县都跑了一遍,广撒网,能套中几个是几个。” “没错,”梁县令又灌下一杯酒,清炯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开口时含了些得意,“这红阳道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四处分发红枣,不过所幸我听过一二道术,觉得奇怪,便干脆带人将他们拦住。” 众人齐齐一惊,没料到梁县令办事竟这般果决直接,纷纷来了兴致,柯苒更是差点要将脑袋探到桌面上。 “然后呢?”他迫不及待地追问,“他们可承认自己是红阳道人?” “那必然不可能,”梁县令摇头,“这伙邪教装腔作势,但是明显有备而来,我将他们扣留后彻查了他们携带的药箱,发现其中竟当真是医术和药材,甚至还有许多手写的药方,这才明白其中定然是有震郎中的,即使不是行医多年的大夫,也必然是多少学了些医术。” 薛林策拧了拧眉,上次那帮人来岳东时分发得迅速,离开得也快当,跟一阵儿风似地,他们硬是没捉住半个可疑人物,没想到梁县令那边把人拦住了竟也没有查出半点纰漏,果然是狡兔三窟。 柯苒的太阳穴跳了跳,“那怎办?难不成就这样放了?” “别无他法啊,”梁县令有些苦闷地摇摇头,随后又一仰脖子,将杯中的酒水喝尽,“毕竟是打着江湖郎中,悬壶济世的名号来的,又发了些枣子给当地百姓,你又没有证据,便只能由着他们走了。” 此话一出,大伙便齐齐哀叹一声。 柯苒仍旧不死心,继续追问:“那那些分发出去的红枣怎办?” 梁县令眉心抽了抽,脸上慢慢浮现一丝愧疚和为难,“这伙人走后我依旧放不下心来,便同师爷商议,准备将红阳道分发出去的红枣收回来,哪想还未开始动作,县中竟发生了邪教叛乱一事。” 经历过岳东和南下平反一事后在场众人一听“叛乱”二字心里就直发毛,纷纷瞪大了眼睛,心中咯噔一下,个个屏息凝神瞧着梁县令等待他的后文,好似他是个出色的说书先生。 柯苒双手撑在桌上,就差将两个耳朵搁在梁县令跟前了。 “好在县中还有驻扎的兵力,”梁县令脸上又轻松了一分,“那次叛乱还未闹起来就已经被镇压下去了。” 大伙闻言长舒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彼此交换一个放松的眼神。 就在气氛逐渐缓和之时,薛林策又忽然开口提问:“既然如此,那红阳道分发出去的枣子应当没有收回来罢?发生这样大的事,红枣一事恐怕没工夫去管了。” 梁县令表情怔愣一下,随后又一仰脖灌下一杯酒,叹了一口气,“确实没工夫管,等邪教镇压下来时百姓手中都没几颗枣子了。” 众人又紧张起来。 “前段时间我去探望赵师父,才知道他之前也服用了枣子。” 大伙表情呆滞一下,面面相觑。 “不过你们放心,”梁县令将大家的表情扫视一遍,“这枣子虽然是邪教的咒枣术,但是服下后并无害处,许是这红阳道试图用这招拉拢民心,所以特地花了一番工夫,赵师父服下枣子后反倒身子骨硬朗许多,他还特地让我转告各位不必担忧。” 众人闻言心中便又踏实许多,小小的插曲过去,一桌子人又开始举杯欢庆,火锅蒸腾着热气,屋中光线明朗,好不热闹。 吃饱喝足,唐洛瑜便差了一个小丫头去院中收拾一个干净屋子给梁县令落脚,她则由薛林策扶着去院中散散步。 院子里铺设的是干净的大理石板,墙角种着几株青竹和松树,一年四季都洋溢着一抹可爱的绿色,瞧着便让人心中舒适。 这是冬日,屋外已经越发地冷了,唐洛瑜一手扶着腰间,一手扶着薛林策的胳膊,夫妻二人慢腾腾地在院中走着,地面上投下两道相互依偎的清影。 月光朦胧,走着走着,唐洛瑜忽然觉得眉心一凉,她下意识拿手去碰,却发现竟是一枚小小的六角雪花,那朵霜雪刚一接触到她的手指就化作一小摊水渍。 她一怔,抬起头来,发现皎白的月光下正细细密密地飘着雪花,宛若翻飞舞动的柳絮,被月光照得晶莹透亮,像极了从天而降的珠玉。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接,“啊,下雪了,好美。” 身边的薛林策微微怔愣一下,也抬眼去瞧,立刻被眼前的漫天飞舞的雪花吸引了注意,也不由自主地感叹道:“真美。” 刚在雪地中站了一小会儿,二人头上就已然落下许多晶莹的霜华。 薛林策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用白玉冠和素银簪子固定,玉做的发冠和素银上都落满了雪花。 唐洛瑜戴着斗篷上宽大的兜帽,额前碎发顶着些已经化作水渍的霜雪,两颗雪花落在她的长睫上,她宛若迎着雪花下凡的仙子。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时突地一下。 “瑞雪祥兆,来年定是个丰收年。” 第583章 景府过年 薛林策用手替自家娘子挡了雪,“你还有身孕,先回屋吧。” 唐洛瑜玩心大起,却又不得不听从,只好一手捂着小腹,一边由薛林策搀扶着回到房中。 这一日傍晚薛林策没有去书房中处理公务,只是掌了一支灯和唐洛瑜坐在窗边,二人一边喝着热汤一边话着家常。 雕花小窗翕开一半,温暖的橘色从缝隙中透出。 雪越下越大,很快便将窗边的轻松涂成一片白色,竹子被压弯了腰杆,地面也累极了一片厚重绵软的冰冷地毯,映衬着迷离的黄色灯火,发出些晶莹闪烁的光亮,大地一片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的模样。 次日薛林策起了个大早,天空仍在下雪,四方屋脊上都覆盖着厚重的白雪,只露出一点点青砖青瓦的颜色,风儿倒是小了不少,船上厚衣裳便不冷了。 他怕打扰唐洛瑜休息,便刻意放缓了动静出门,院子中的丫头们已经忙碌起来了,怕唐洛瑜踩着地上的积雪滑倒,正一铲子一铲子地除雪。 屋檐下垂挂着些细细小小的冰凌,薛林策特意嘱咐了要好生拔除干净,随后就去了大厅中用早饭。 今日述职考评,梁县令也起了个大早,二人在大厅中遇上,婆子们已经端上早点,冒着雪从院子中走了一趟,二人肩头上都落满了雪,手指冻得发僵,一碗热粥下去,冻成冰块的肚子好似又活泛开来,很快四肢都恢复了抵御严寒的力气。 冬日昼短夜长亮得晚,二人吃完早饭后天空依旧是一片倾墨般的深色,鹅毛大雪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丫鬟取了两身毳毛大衣来,两人披上后就举着油纸扇一路前往皇宫。 考评过程还算顺利,薛林策得了个中上,捱到回家后便迫不及待地向大伙炫耀。 他回家时大伙便已经在府中大厅围坐着等他,见他回来,便齐齐围上去追问考评情况,他倒也不含糊,脱下满是雪花的大衣后便坐在唐洛瑜身边,将今日考评遇到的趣事都一一分享,逗得大家乐得前仰后合。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唐洛瑜正打算差两个丫头去做饭,却忽然见抱琴来报说是景杉来了。 大伙一听又来了兴致,纷纷抬头,果然见景杉已经进了院子,正一步一步地踏着满地的积雪过来。 他穿着深色的毳毛大衣,一身玄色衣衫,脊背挺拔,肩头上已经落了些雪花,大概是下了朝,他那瀑般的发丝没有向往常一样一丝不苟地梳起,只是半披半扎,上缀一只白玉发冠,衣摆被风带起,一步步过来时清冷温润的气质像是抱雪青松。 小厮赶紧撑了伞过去,将他迎进屋中,靴子上的雪花很快化开,汪成一片水渍。 “怎的这般大的雪也不打伞?” 唐洛瑜给他掇了条凳子,关切地询问。 他掸掸身上的雪花,不拘小节道:“出门时没有多大的雪,想着离你们府上近,便没有打伞,谁知路上竟越下越大。” 抱琴端来热茶,景杉接过去,慢悠悠地用茶盖拂去茶汁表面的浮沫,却没有急着喝。 他长眉上也落了一两点白色的雪花,此时已经化开来,眉心便染了些冰凉的水渍。 “此次我过来是想问问诸位愿不愿意去景府过年,”他道,“这些年来景府实在人丁稀少每年各种佳节都清清冷冷,母亲又神智不清,每年春节前便念叨姨丈,情绪低落,若是诸位愿意去,也好让府中热闹些。” 众人有些讶然,相互对视一眼,交换一个眼神。 景杉府上确实清冷,他并未娶妻,因此膝下自然也没有孩儿,府中亲人只有郡主一个,她又常年迷糊,日日待在府中捉蛐蛐儿,粗粗算来,偌大的景府确实只有他们两个。 不知每年春节之时,母子二人瞧着外头欢天喜地的景象,听着孩童们的嬉笑声和鞭炮爆竹声是怎样寂寞的心境。 大伙短暂地沉默一下,唐洛瑜当机立断同意,“我早就想去兄长府上过年了,正巧是佳节,大家正好团聚在一块。” 景杉眼中一亮,“那便好,你怀有身子,届时我特地吩咐厨房做些清淡些的饮食。” “你是我兄长,我哪有不去的道理,”薛林策抢过话茬,“到时候正巧看看姨娘,多日未见,不知她还是否记得我。” “唉,”景杉短促地叹了一口气,“母亲的病长年累月都是这样,怕是没有好转了,不过也好,她忘却了烦心事,如今无忧无虑便好,你们来就是喜事,也不必惦念着。” “见着有份,”柯苒哪有不凑热闹的道理,“我也要去,顺便瞧瞧郡主的病。” 他双手叉腰,一幅极为骄傲的模样,大伙被逗得哄笑起来,空气中满是快活的空气,柯苒选择性的忽视,随后迫不及待地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柴进。 “你呢?你去不去?” 柴进脸上还挂着笑意,闻言便赶紧收敛了些笑容,抬手揩揩嘴角,好似要将唇边残留的笑容擦拭干净。 “你都去了,我哪有不去的道理,”柴进双手抱在胸前,“若是你席间又说点什么煞风景的话,届时无人提醒你。” 柯苒不服,“我什么时候做过煞风景的事?你可别凭空污蔑。” 柴进竟也当真记得,当场便开始翻旧账,两人很快你一句我一句地吵闹起来,空气中倒是更添一分欢快的气息。 吵完闹完,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桌面上挨个上了冒着腾腾热气的菜肴,光是嗅着,身子就暖和了许多。 大伙挨个落座,薛林策替唐洛瑜舀了碗鱼汤,今日的鱼汤格外鲜美,颜色纯白清透,上面漂浮着几根碧绿的葱丝和鲜艳的枸杞。 薛林策小心地将热汤吹凉才递到唐洛瑜手上,大伙围着桌子坐下,一人一碗热汤下肚,冻僵的嘴皮子都麻溜许多,无需喝酒,众人的话匣子便一个接一个地打开。 景杉搁下汤碗,面上闪过一丝为难,大伙发现了他的异样情绪,便赶紧追问是否有心事。 第584章 鲜卑朝贡 众人七嘴八舌,景杉有些哭笑不得,脸上挤出一抹笑意,“倒不是心事,只是从皇上口中听得了些消息。” 听见是皇上,大伙心中便更担忧了,纷纷搁下碗筷,一脸关切地瞧着景杉。 “前些接到国书,说是鲜卑国今年会来朝贡。” 他一面说一面将众人的表情都扫视一遍。 大伙有些惊讶,面面相觑,相互之间交换一个惊异的眼神。 “今年?”唐洛瑜率先开口确认。 “正是。”景杉颔首,修长的手指捏紧了汤碗。 “奇怪,”柯苒吐了口气,用手指粗粗地算了一通,“怎么会选在今年,距离过年已经不足半月,怎的这般着急?” 景杉又叹了一口气,“这次鲜卑这般急促地想要过来,多半不是朝贡这般简单,定有其他原因。” 柯苒一听就来了劲,“我就知道,鲜卑国向来弯弯绕绕,若不是有别的目的打死我也不信。” 瞧着景杉逐渐拧紧的眉,众人心中同时浮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纷纷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唐洛瑜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捏紧,将衣摆上的刺绣花纹都捏得皱缩起来。 薛林策察觉到她的情绪,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温度顺着皮肤扩散开来,她双肩微微一垮,这才终于踏实一些。 “到底是何事?” 柴进将双臂抱在胸前,有些急促地催促。 景杉眉心抽了抽,又将大伙的表情都扫视一眼,“鲜卑国倒是没有明说,不过能根据其动作轻易揣测出来,此次朝贡,目的怕是和亲。” 大伙一愣,差点以为自己耳朵不中用,登时个个眼珠子都大了一圈,“和亲?!” 柯苒用小指掏掏耳朵,一脸的难以置信,“怎么和亲?当今圣上才十几岁,连个老婆都没有哪里来的女儿,而且他又没有姐妹,怎么和亲,推皇帝出去和亲吗?” 眼见这厮又开始发表大不敬的话,柴进赶紧用胳膊肘捅他一下,柯苒吃痛,这才赶紧闭嘴。 “暂时还未可知,”景杉摇摇头,“一切要等对方使臣来了才知晓了,不过见鲜卑这次急促的模样,怕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此话一出,大伙的心又悬了起来,刚南下平反不到半年,这会儿又来个莫名其妙要求和亲的鲜卑,当真是内忧外患。 空气中欢快的气息很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加重的沉闷,席间无人再轻易开口,只听得一阵筷子和鸡骨头搏斗的声音。 饭后霜雪小了很多,景杉同众人又话了些家常后借了一把油纸伞离开。 瞧着他逐渐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唐洛瑜没来由地唉声叹气起来。 她坐在屋檐下,一身藕荷色的衣袍,面前是漫天飞舞的雪花,她则刚好坐在风雪的边缘处,像是一只粉色的小兔。 薛林策取了崔毛大衣过来,替她披在肩头,“这般大的雪坐在这里作甚,小心着凉。” 夫妻二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唐洛瑜瞬时拉过自家夫君的手,薛林策便顺从着蹲在她身边。 “放心,”唐洛瑜转过头来,像是逗小猫咪一样点点自家夫君的眉心,“放心,这里没有刮风,不会染风寒。” 薛林策不买她的帐,“你可别高估自己身子骨,若是着了凉,到时候肚中的孩儿也跟着他娘亲受苦呢。” 唐洛瑜马上不依,“好啊,敢情你只是关心腹中的孩儿吧?” 二人打打闹闹,薛林策一面用手护住自家娘子一面求饶,空气中满是愉快的欢声笑语。 闹了一阵儿,二人又安静下来,薛林策拢了拢她身上的大衣,替她挡去许多风寒。 “你方才在想什么?” 薛林策掇了条凳子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唐洛瑜出神地瞧着飞扬的雪花,叹了口气,薛林策以为她会发表什么哀愁感言,谁知她一张口便是气冲冲的。 “哼,方才兄长说起鲜卑朝贡的事我就想起小花那孩子了,”她双肘撑在膝盖上,下巴搁在手掌上,“那小孩儿真是个没良心的,竟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连个招呼也不打,连封信也不回。” 唐洛瑜越说越气,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像是发怒的青蛙。 薛林策看着有些忍俊不禁,随后便靠过去,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像是在安抚小孩,“算了算了,原本不就是给他找家人的吗?现在既然回家了那便是好事,不必惦念。” “哼,”唐洛瑜正在气头上,这会儿哪里肯听,甚至双手握拳,依旧气鼓鼓的,“这小屁孩走了这么久半点音信也没有,也不知道有没有到家,下次倘若见了他,定好好教训他一番。” 她说得生气,薛林策便一面拍着她的背一面揽着她的肩头好生安抚,她的气很快消了,脸蛋便贴在薛林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竟很快有了些困意。 次日中午,薛林策出门办事,唐洛瑜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刚在厅中喝了口酸梅汤,她便瞧见抱琴急急忙忙地进来。 “怎的了?”唐洛瑜有些意外,“怎的这般慌张?可是出了什么事?” 抱琴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这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应,“小姐,咱有客人来访。” 唐洛瑜不明所以,“有便有,可是找林策的?他出门办事了,叫那人进来做做等会儿吧。” “不是,”抱琴两只手都跟着摇晃起来,“不是找大人的,是找您的。” 说着,她又神神秘秘地贴近了唐洛瑜的耳朵,“而且还是个熟人呢!” 这话听得唐洛瑜一头雾水,她搁下手上的酸梅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找我?究竟是谁?” “方才就已经走到大门口了,我瞧着眼熟便赶紧进来通报一声,”抱琴额头上起了一排细汗,“这会子多半已经过来了,就是上次那个鲜卑人!” 这下换唐洛瑜吃惊了,她眉心抽了抽,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小花?” “正是!”抱琴赶紧点头。 主仆二人正在说话,忽然听得院子门口一阵响动,俩人抬头看去,果然见小花熟悉的身影已然进了院门,正一步一步过来。 第585章 小花回来了 唐洛瑜站在原地眼神迷茫:“你怎么来了?何时回来的?” 眼前的男人衣着华贵,气度非凡,和离开的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她一时间险些没能认出来。 想到他刚刚才和薛林策吐槽完小花忘恩负义,一时难免心虚,与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难免更热情一些。 “我回来了,我来看你。”小花走到唐洛瑜面前站定,眼神诚恳。 他现在说起话来已经不像从前那般笨拙,流畅多了。 “不错不错,还是记着我的。”唐洛瑜踮起脚拍了拍他的头:“好了,别在这站着了,进去说吧,正好也让他们也看一看。 唐洛瑜说着就往宴会厅那边走去,小花也紧随其后,抱琴则是让家丁去通知府中其他人,他下去准备茶水和点心。 我瞧瞧,入了会客厅,唐洛瑜站在小花面前打量着他。 初见之时,他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在府中那段时间,虽然已经养好,但还是偏瘦。现在这样瞧着正好。 “胖了点儿,但气色也好了许多,看来你这段时间过得不错。 唐洛瑜瞧着很是欢心,连带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 抱琴正好,端着点心和茶水进来:“您终于回来了,我家小姐这段时间经常念叨。” 抱琴把茶水递过去,小花很自然的接下:“多谢。” “这次过来打算得多久还回去吗?”糖醋鱼,随手拿起一块点心,今天要下一口,发觉你有些腻,边疆那儿点心放在手中。 “待一段时间,暂时不回去。”小花瞧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的。 唐洛瑜微微皱了皱眉,瞧小花说话的声音应当是特意练过的。 “我给你带了一些东西过来,你瞧一瞧有什么喜欢的,我在送些过来。”小花起身指着外面说的。 唐洛瑜看上报警,见他也点了点头,这才知道小花竟真的带了东西过来。 “你同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唐洛瑜说着也起了身,他心中好奇小花会带什么过来? 走出宴客厅,前面便有一方小院子,而这院子两侧满满当当的摆着一个又一个的箱子。 唐洛瑜没想到小花说的一些,竟然是这么多。 “你这是拿了多少过来?”唐洛瑜惊呼出声。 “也没有多少,只是觉得,你配得起最好的。”小花目光坚定的说道。 被夸了这么一遭,唐洛瑜很开心:“谢谢你小花。” 唐洛瑜虽然惊讶,但这毕竟是小花的一番心意,他也没再推诿,便让抱琴带去了库房中。 “小花,谢谢你啊。”唐洛瑜笑着说道,这是他发自内心的笑容,自是绚烂无比的,小花瞧着也是十分开心。 在薛府待了好久,二人久别重逢,自然也是聊了不少的话。 “我该走了。”天色有些晚,小花起身说道。 “那你。”唐洛瑜本是想问他此次过来住在何处,但想到来了这么久,小花一直未曾主动开口,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不要问才妥当。 便又换了个说法:“你若无事要多来此处瞧一瞧,今天不巧他们都出去了,改日大家一起吃饭喝酒。” 众人围在一起热闹,唐洛瑜瞧着也开心。 “好。”关于此事小花应下了:“有时间我会过来的,你别烦我才是。” 唐洛瑜送着他一路走到学府门口,小花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见小花的马车越来越远,唐洛瑜本想回去,但瞧着现在的天色,薛林策也该回来了,于是便在门口处又等了等。 果然,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薛林策的马车就到了府门口。 瞧见唐洛瑜,他心中一暖,脸上自然跟着笑,走下马车的时候,随手解下自己的披风放在唐洛瑜身上。 “晚上凉,怎么等在这儿了?”说着话,他顺势牵起唐洛瑜的小手往里面走去:“下次别出来,等我了在里面就好,万一受凉了,我多心疼。” 薛林策今晚再回来后便一直在说,弄得唐洛瑜都没办法插进话去,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了,唐洛瑜急忙解释:“小花今日过来了,在府中待了许久,我刚刚送他离开的时候,看天色你应该快回来了,所以就在那儿等了一会儿。” 薛林策的脚步顿住,转头看向自家夫人,见他一脸无辜,只好无奈的笑笑:“好,是我误会了,那下次就算只是一会儿时间也别等了,如今天气寒凉,你身子又这般弱,哪里就能等啊?” 他虽然说着责怪的话,但嘴角的笑容可是越来越浓,显然还是很喜欢刚一回府就看见唐洛瑜的。 回到屋子里,他才想起正事儿:“你刚才说的小花,可是那日咱们在街上救的那个鲜卑人小花。” 刚才说完那么久,他都没有理会唐珞瑜,还以为她不在意呢。 “就是他,他今天来府上了,还拿了许多东西说是过来感谢我的。” 唐洛瑜用热水投了个帕子递给薛林策:“他今日过来,我瞧着精神,气色都好了许多,看来他是找到了自己的父母,日子过得应该也很不错呢。” 说到此事,唐洛瑜心中很是欣慰,他之前忙了那么久,为的不就是希望朋友过得越来越好吗? 薛林策接过帕子给自己擦着手,听到唐洛瑜的叙述,只轻轻点点头:“还不错,那小子还算是有心,回到京城知道过来瞧瞧你,也不枉你当时救下了他,还尽心尽力的帮他了。” 唐洛瑜当时做那件事情是发自善心,并未奢求回报,但如今这结局瞧着很是不错呢。 两人只随口聊了几句,那边抱琴过来说开饭了,他们就急忙赶过去了。 但此刻的薛林策却怎么也想不到,不过几日他便见到了小花。 大朝会上,所有人都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但今日有些不同,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讨论着。 薛林策只静静的呆着,但也是竖起了耳朵听着旁边那几位大人谈论。 “据说今日鲜卑使臣会来,而他们的这位领队可是十分年轻呢。”老大人捋着他的山羊胡子,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 第586章 小花要和亲 那老大人话音才落,大殿的门便被打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进来,只一眼,薛林策便看出来了,那是鲜卑人,因为他们的服饰与长相都与中原人不同。 但真正吸引了他目光的却是鲜卑的那位领队,老大人口中的那个年轻人,也是被唐洛瑜救下,在他府上住了许久的小花。 薛林策下意识的皱眉,之前打听小花身世的时候,知道他父亲是贵族,却没想到,竟然这般贵。 小花带领鲜卑使臣来到正中间站下:“见过天朝吾皇万岁万万岁!” 在小花的带领之下,一重使臣齐声说道。 他们行的是鲜卑礼仪。 皇帝很是满意,笑呵呵的让众人起身:“王子,请。” 皇帝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底下服侍的公公便立马引着小花去到了右边最上面的位置。 其他的鲜卑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一人,还站在大殿之中。 “启奏天朝皇帝陛下,我鲜卑此次过来,是希望能与天朝永结秦晋之好,往后亲如一家,不分你我。”留下的那位鲜卑之人,再次行下一礼说道。 他话音落下,朝中重臣忍不住议论纷纷,毕竟之前从没有人提及过鲜卑此次过来是要和亲的。 只是这亲究竟要怎么结,如今瞧着倒是一桩难事。 皇帝也有些吃惊,但很快反应过来:“使臣请坐,此事朕还须与众臣商议一番,今日也不能给重位一个答复了。” 皇帝既然说了要考虑,那便是还有回旋的余地,那鲜卑使臣也很清楚,这种事情不能过于着急:“我鲜卑等着天朝皇帝的答案。”说完此话,他便弯着腰退一下了。 就这么一个小插曲,接下来的大朝会倒是平稳的举行了下去。 晚上,薛林策回府的时候将这件事情同众人说了。 “小花是鲜卑王子,他这次过来是为了和亲的。”听过薛林策的叙述之后,唐洛瑜将其精简了一番。 “怪不得他上次过来不肯说呢,虽是年龄小了一些,不过成亲也不是什么坏事儿,有什么可瞒着的?”唐洛瑜以为小花是害羞,才没同他说这件事儿了。 “和亲。”柯苒仔细思考着:“和谁和亲?”他皱着眉头问道。 “当然是皇室里的人啊,不然还能是谁,总不能随便拎一个过去吧。”沈怀中嘲讽的说道,嘴角勾起笑意,瞧着很是开心。 客人不服,俩人离得近,他举起拳头就打了过去,顺便还警告了两句:“你说再敢瞎说,我让你今夜住在茅厕。” 沈怀中不服,但又怕真的惹急了柯苒不敢再开口。 他可是柯大神医,不说其他,就手里的那些药都够吓人了,他真要丧心病狂给沈怀中下毒,旁人怕是都发现不了。 “行行,我不说了,你继续。”沈怀中无比烦闷的说道。 柯苒给了他一个白眼儿,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样。 唐洛瑜笑的开心,这次他站柯苒,沈怀中确实太傻了些,恐怕是说话都没过脑子。 也不怪客人奇怪,这次的和亲的确难办,地下今年才十六,根本就没有孩子,就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有,所以想要他选他的女儿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可若说公主,陛下是先帝独子没有姐妹,自然也不会有适龄的公主可以前往和亲。 陛下这辈考虑完了,那那便只有他的上一位了,但那更不可能了。 先帝的姐妹虽然多,但都已年长,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嫁了人,且夫君尚在,总不能为了和亲逼着人家和离吧,这多不合适。 如今整个皇室之中都找不出一位单身的公主,那自然是没有法子和亲的。 沈怀中刚刚忽略了这件事,在被柯苒威胁之后,还有些愤愤不平,趁着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凑到了柴进旁边。 “咱们柯大神医现在是越来越暴躁了,老是威胁我”他嘀嘀咕咕的吐槽着。 柯苒心思不在这儿,自然没听清他的话,也没看见他的动作。 柴进这个人大家都知道,一向沉默寡言,沈怀中正是看准了他这一点,才会过来同他说此事的。 反正只是发现一下心里的不舒服,又没想怎么样,柴进定然是不会反驳他的。 但他想错了,今日的柴进不同于以往,听他说那些话,只轻轻瞥了一眼。 但那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个白痴:“我觉得还是应该让柯苒把你毒哑,要不还是毒傻了吧,省得大家还得费尽心思的把一个傻子当成正常人。” 沈怀中愣住了,柴进这是什么意思?在骂他,况且还说了这么多话。 反应过来他才发觉这事儿有点不对,他到底是做了多么天理难容的事情,让柴进都能说出这些话骂他。 柯苒也愣住了,一面是震惊于柴进,另一面则是佩服沈怀中。 “说的对,再接再厉以后还这么说。”柯苒忍不住鼓掌。 沈怀中满脸黑线,这两个家伙也太过分了吧,他不要面子的吗? 但应该是不要的,反正也没人在乎过。 “皇室如今无女可派,若真要和亲,自然是不能从皇室之中选人的。”倘若于实在不忍心看沈怀仲这样,出言提醒道。 沈怀仲一拍脑门,是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给忘了? 其实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他也没多想,只是听到柯苒的下意识的就说出来了。 最可气的是他说错了话就算了,还不仅没意识到,还同人争辩,弄了这么半天,到头来这个小丑就成了他。 “我去给自己扣个地缝,你们继续。”沈怀中挥挥手说道。 他还当真起了身,只是见众人都没有理会,还在全身心的讨论和亲那件事情,他觉得自己没了面子,但又不想真的离开,只好乖乖坐下。 “倒也不是没办法。”薛林策说道,他刚才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而且这么做的也不在少数:“宗室女和亲。” 面对这一猜测,众人纷纷点头。 确实可以这样做,况且这是能够解开如今困局的唯一办法。 第587章 不对劲 关于和亲这事儿,他们也只能是猜测,至于具体该如何做,就看陛下的意思了。 小花还真是说到做到,次日,报琴过来通报:“小姐,小花来了,我已经让人引他进来了。” 此时,唐洛瑜刚刚吃过早饭,正靠在榻子上看书,听见抱琴的话,急忙起身,由他扶着下床。 “你让家丁引着他去了何处。” 他头发还散着,身上的穿着也简单,这样的装束实在是不适宜见客,即便那个人是小花也不合适。 下了床后,他直接坐到了梳妆台前,替自己挽起头发,又选了个合适的首饰带上,看向铜镜中的装扮,端方得体,他这才满意。 抱琴拿着外杉过来替唐洛瑜穿上,又回身去拿大敞,过去的时候还顺便拿了汤婆子过来,全部替唐洛瑜整理好这才说道:“奴婢让家丁引着他去了宴会厅,小姐若是不想去,我便将人带过来。” 抱琴一边,替唐洛瑜整理着衣衫一边说道,这些日子,天气渐冷,唐洛瑜的月份也越来越大,他不愿走动。 除了每日在院子里走上两圈,若是无事,很少出门。 “无妨,还是过去吧,今日天气瞧着还不错,我就当散散步了。”唐洛瑜说着起身向外走去。 打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冷气扑来,唐洛瑜略微有些后悔,但想着费了好一会儿的功夫,衣服全都穿完了,若是不出去,岂不是亏得慌。 有了这个想法,好像外面的气温也没有那般凉了。 “走吧。” 他握紧了衣服里面的汤盆子,那里面是抱歉,刚刚放好的炭正热乎着呢。 这会儿手里抱着他,暖气顺着手上传遍全身,以至于进到宴客厅的时候,他丝毫没觉得冷。 “等了好一会儿了吧。”唐洛瑜进门将大敞脱下。 宴会厅里面放了两个炭盆,很是暖和,这里时常宴客,总不能让人家来了冻得哆哆嗦嗦的。 “为了你,多久都无所谓。”小花眼神热切跟着唐洛瑜说道。 唐洛瑜拿杯子的手一顿,这话他听着总是有些不对劲。 可能小花并不懂这其中的意思,只是有样学样吧。 唐洛瑜摇摇头,觉得他可能是想多了,便又端起了茶杯。 那茶是刚刚端进来的,还热乎着呢,这会儿喝正好。 “我是应该叫你小花呢,还是应该叫你王子吧?”茶杯端至嘴角边的时候,唐洛瑜淡淡开口说道,他眼神一直看着小花,那位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平静下来。 他也没有过多表示,而是抬起那杯茶喝了下去。 茶味很浓,入口先是苦涩,随后又是淡淡的回甘,是唐洛瑜喜欢的。 “你?”他欲言又止,看向唐洛瑜说道。 不知是没想好怎么说,还是有其他的因素在。 唐洛瑜并不考虑这些,只微微笑着:“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鲜卑王的幺子,对吧?” 唐洛瑜淡淡的说道,若有似无的瞟了一眼他。 “我没有想要瞒着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同你说这件事情。”小花解释着同时也站起了身,走到唐洛瑜身旁。 “我知道的,我也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这身份又没有什么丢人的,只是我这个人一向如此,对待朋友更喜欢,坦诚相见。”唐洛瑜解释着,对于小花他还是很重视的。 “其实我也可以只是小花,不是什么王子也不是什么其他的人。”小花很是激动,一把拉住了唐洛瑜的手。 他眼神真城,似乎是在告诉唐洛瑜,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不是小花,你这是什么意思?”唐洛瑜疑惑着问道。 他想抽回手,别用力试了试,但小花拉得太紧,他没抽出来,只能先放弃,转而寻找其他的办法。 “我知道你是小花,我说了我没有在乎你王子的身份,况且这样也很好啊,以后就没有人再欺负你了。”唐洛瑜想要解释,但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胡乱的凑了一堆,但真是胡乱凑的,想来小花是没有听懂他说什么的,毕竟连他自己也没听懂。 “你别激动,你先先放开我。”唐洛瑜又拽了拽自己的手,仍旧没有拽动。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今日的小花似乎有点不对劲儿,无论是说话还是动作,都不是那个熟悉的他。 “我,我。”这个姿势很怪异,唐洛瑜不喜欢。 “洛瑜,听说小花来了,快让我看看,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了。”柯苒从外面走进来,大大咧咧的说道。 听见声音,唐洛瑜皱眉,下意识的又去拽自己的手,但这次成功了,因为小花松开了他。 “怎么了?你们俩都聊了什么?”一进屋柯苒就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他原本是想问一问的,但临时改了主意:“又见面了,小花,你上次过来的时候我正好出去,倒是没见成。”柯苒走上前打量着小花,的确如同唐若瑜说的那般更精神了,也更贵气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说的都是一些场面话。 之前小花虽然在薛府住了一些时日,但初识的他沉默寡言,后来虽然能说上一些话,但也不多,所以和大家并不是特别熟悉,当然,唐洛瑜除外。 “柯苒,你是过来为我诊脉的吗?”他一边说话一边冲,突然眨巴着眼睛,同时手也抚上了肚子。 柯苒又不傻,这福模样一见就是唐洛瑜要他他配合。 “对呀,你都多久没诊脉了,自己从来不记得。”柯苒忍不住吐槽道。 “小花,今日我就不留你了。”唐洛瑜冲着门口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姿势。 他这要做什么再明显不过了,小花点点头说道:“那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改日得空了我再过来看你。” 说这话,小花抬腿向外走去,唐洛瑜起身相送,被他拦下,但他还是坚持叫人送到了门外。 “你不对劲儿。”那边人走远了之后,柯然凑上前说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同我说说。”柯苒好奇心强烈,而且直觉告诉他今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588章 小花的怪异 “你说这孩子回去之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改日要不要问问?”唐洛瑜皱着眉头说道。 小花今日的行为太过反常,让他不得不怀疑。 “什么情况啊,我今日进来就瞧见你们俩状态不对,生气了。”柯苒询问道。 他一心等着唐洛瑜的答案,只是人家根本不理会他。 “绝对不对劲儿,看来有时间我还是得同他聊一聊,若是在那边待的不开心,那就回来这边总不能委屈自己。” 唐洛瑜自顾自的说着,见他没有半分要说的样子,柯苒也不再问。 但是人过来了也不能就这样走了,便真的替唐洛瑜打了吗? “不错,胎像平稳,继续努力。”柯苒挑眉说道:“这段时间你养的很好,就这样下去就行了。” 可不养的好吗? 唐洛瑜本想吐槽,那个男人这段时间简直化身成了老妈子,不仅派了一堆人看着他不许干活,就连上个朝都要叮嘱好几遍,真的,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他便忍不住心跳了出来,脸上一片温柔。 柯苒翻了个白眼儿,这俩人现在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他不愿在被刺激,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这一热唐洛瑜总是分心,脑海里时不时的想起小花今日的怪异行为。 晚上,薛林策回来的时候,他正拄着脑袋在想。 “怎么又发呆呢,你整日里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呢?就不能多分一些留给我。”男人酸溜溜的话语将他拉回现实,她笑着说道:“我整日里睛都是你,你怎么能这样诬陷我?” 瞧她如此配合,薛林策很是受用:“好了,不逗你了,想什么呢这么入迷,说来听听。” 薛林策这个人很会办事儿,他给自己和唐洛瑜每人都倒了杯水,还顺手抓起了一把瓜子兴致勃勃的看着唐洛瑜。 “我总觉得小花这次回来有点不对劲,他在鲜卑那边到底经历了什么,该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吧。”唐洛瑜说着自己的怀疑。 见薛林策听的一脸懵,他便将今日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抓你的手了。”薛林策这会儿重视起来了,茶水也不喝了,瓜子也不吃了,将那些东西全都放到原位,而他则是握住了唐洛瑜的手。 “他还说了那样的话,这小子想做什么,他别忘了他是来和亲的。”薛林策忍不住吐槽道。 想了想,又从唐洛瑜说道:“下次他来府中,你让抱歉将他打发了,少见几面,省得发疯。” 这男人? 唐洛瑜看着他,突然笑出了声:“你怎么了?现在心眼睛这么小,他还小还是个孩子嘛,你竟然连他的醋也吃。” 唐洛瑜无语,这个男人现在真的是不可救药。 “你别瞎想,他应该是有什么事情,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都问问就好了。” 虽然训斥着,可唐洛瑜笑得却十分开心。 “真的,你小子当真没有图谋不轨。”他是男人就像男人的心思,小花今日的行为绝对不正常。 但唐洛瑜心善,怕是不会往其他方面想,但他不一样,他要未雨绸缪,若是那个小子真对唐洛瑜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绝对要将他打出皇城。 “你讨厌,哪有什么图谋不轨,你都想哪儿去了?”唐洛瑜撅着嘴巴说道。 薛林策捏了捏他的脸蛋:“到底是我想的多还是你想的少了?” 唐洛瑜转身抱住薛林策的胳膊:“就是你想的多了,小花怎么可能有其他的想法呢?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他那么单纯。” 见薛林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陶乐鱼又往他的怀里凑了凑:“真的,他对我好,只是看在我救了他的份上。” 薛林策轻轻拍着跑过鱼的背,语气宠溺的说道:“好好好,我相信你,相信你还不行吗?” 无奈之下,他只好答应,但心里对这件事情确实有另外的看法。 那个小花从前可以说是单纯善良,但这一次再见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之前薛林策并没在意,无论他有什么样的打算,都同自己无关,只要他不做出危害朝廷危害百姓的事情,那他们就还是朋友。 但今日不一样了,他敢对唐洛瑜起心思,就是在挑战薛林策的底线。 “你呀,现在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薛林策无奈的摇头,但嘴角的笑意却越发努力,的确像小孩子,但他很喜欢。 “我不管,都是你宠的,你得负责。”唐洛瑜颇为无赖的说道。 “好,我宠的我负责。”薛林策低头亲了亲她。 瞧见他耳朵的时候起了坏心思。 他悄悄拿起唐洛瑜的长发,要发生点在一起,然后在他耳朵上轻轻扫过一遍又一遍。 刚开始的时候,唐洛瑜还能忍住,只是语气略带恼怒的说道:“痒,别动。” 他拿手挡了挡,薛林策便停下了,但是在他把手拿开之后,薛林策又重复了刚刚的动作。 如此反复了好一会儿,唐洛瑜实在忍不住站起身:“你讨厌死了。” 本来以为他生气了,说明说刚要道歉。 可他就趁着薛林策愣神的时候,将头发在他脸上糊了糊,然后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 晚间的时候,薛林策借口出去走走,去到了柯苒。 打开门,看到门外的薛林策,柯苒惊讶的问道:“薛兄,你怎么来我这儿了?” 不怪他惊讶,这个家伙,以前是陪着老婆,现在是陪着老婆和未出世的孩子,就是没事儿,他晚上可是从来都不出来的。 “说吧,你这么晚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只要能办的,兄弟我绝对给你办了。”柯苒拍着胸脯说道。 不为别的,就看在薛林策这么晚过来找他的份上。 “确实有一事儿。”薛林策不好开口,先拿起茶水假装喝着,以也是尴尬。 “你就说吧,咱都是兄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看出他的情绪,柯苒出声安慰道。 薛林策倒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只是这件事情确实有些难以启齿,毕竟目前来看都只是他的猜测。 第589章 小花的经历 “这么吞吞吐吐的,到底什么事儿啊?”薛林策那水都喝没两杯了,他还不张口,弄得柯苒都跟着着急了:“我说薛兄,来都来了,你就快说吧。” 这话倒是点醒了他,他来这就是为了这事儿,总不能藏着掖着,一直不肯说吧。 “确实有件事要找你帮忙,只是要麻烦你先别对外说,我现在并不能确定我所想的是对是错。” 对于这样的要求,柯苒当然是答应了:“没事儿你说就是了,你若是不想被旁人知道,我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儿。” 有了柯苒的保证,他就放心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洛瑜跟我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情,我觉得那个小花有些不对劲儿,我平时不在家中,还得麻烦柯兄你帮我多看着。” 薛林策说的诚恳,就差行礼了。 柯苒也不是多得寸进尺的人,自然也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好,薛兄你就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柯苒笑着说道。 他确实能够理解,毕竟男人嘛,总会有几次吃醋的时候。 小花确实不对劲儿,而且是越来越不对劲儿,自从那日之后整天往府上跑,甚至很多时候一天要跑两三回。 这不,今儿又来了,因为抱紧你抱的时候,唐洛瑜眯上了眼睛:“你就告诉他我睡着了,让他先回去吧。” 抱琴没动,唐洛瑜皱着眉头问他:“怎么还不去?” 抱歉,十分无奈的说道:“小姐,昨日你就是这样说的,然后小花在门外等了半日。” 这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唐洛瑜想起来了,看来这个办法是不能用了,但他一时之间又想不到其他的好办法,只能不情不愿的起身,然后去到了宴会厅。 “你来了?”见到他,原本脸色阴沉的小花,突然间明媚起来。 唐洛瑜看着小花,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他打量了好一会儿,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很闲吗?没事干整天往我府上跑。” 唐洛瑜问的直接,甚至有些不礼貌,但小花丝毫不恼,反而十分有耐心:“你现在怀着身孕,整日里又不能出去,怕你烦闷,想着过来给你讲讲故事。” “讲故事?”唐洛瑜反问道,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呢,柯苒又从外面进来了。 “要讲些什么故事呀,我也听听。”他径直坐下,眯眼看着小花,满脸笑意。 对于这位不速之客,小花并不是很欢迎,看着柯染的眼神里也带着一丝警告。 两人之间暗流涌动,唐洛瑜并没发觉,他还惦记着小花说的故事呢。 “也没什么,只是这次回到鲜卑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想同你说一说。”小花说道,同时也不再理会柯苒,而是转头看着唐洛瑜,满眼都是他。 现在只是一国风情,同时还是小花的亲身经历,倘若于果然很感兴趣。 他早就想要问一问小华这段时间的经历了,想要知道他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如今这一切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呀。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小花询问者,明亮的眸子里全部都是期待。 “当然,当然,你快说。”唐洛瑜有些迫不及待 见他这般期待,小花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同时也常常的松了一口气。 挑衅的看了柯苒一眼,随后记忆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同唐洛瑜说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之前柯苒觉得他可怜,还很想和他成为朋友,现在才庆幸俩人的交情并不深。 不得不说这男人是真的狗,真是浪费了薛林策一番心善。 小花现在说话已经十分流利了,并且生动形象,有时引的唐洛瑜哈哈大笑,有时又让他跟着担忧,就好像是亲身经历的一般。 柯苒一直没有离开,紧紧盯着二人,主要是小花,不给他独处的机会,更不给他接触唐洛瑜的机会。 自从进到这个屋子里来,他们二人的明争暗斗就没有停过,但是两人都很默契地瞒着唐洛瑜。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唐洛瑜听着故事,并没有发觉到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还是抱琴提醒,他才反应过来。 “我先去更衣,你若有事就先走吧。”唐洛瑜起身,不好意思的说道。 小花则是摇摇头表示不急:“你先去更衣吧,我在这等着就是,还发生了许多事情呢,等你回来我再同你说。”小花善解人意的说道。 唐洛瑜的兴趣被提起,他也想知道接下来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同意了小花的提议:“那好,你在这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听他说完很快两字,小花更开心了,看来这个法子很有用嘛,以后类似的都可以用一用。 唐洛瑜走后,屋子里面就只剩下小花和柯苒了。 “某些人呢,行事可千万不能太过。”柯苒感慨着,但其实他们两个都明白,他这话就是说给小花听的 但他没有直接说出来,小花只当做不明白,没有搭理。 “洛瑜是林策的妻子,他们夫妻二人恩爱非常,林策对洛瑜更是关怀备至,在他的眼里和心里,洛瑜从来都是第一位的,如今洛瑜也怀了身孕,他们二人只会越来越好。”柯苒说出实情,也是想劝小花知难而退。 可人家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冷笑着说道:“那又如何,洛瑜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她也值得最好的一切。” 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但对唐洛瑜而言,最好的就是薛林策。 “他连自己都护不好,总是让洛瑜担忧,这样的男人不配陪在洛瑜身边。”小花不屑的说道。 “而且,他只是一个臣子,他给不了洛瑜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一切,既然如此,那就赶紧放手吧,放洛瑜幸福。” 他这话的言外之意,柯苒听的十分明白,不过是在暗示两人如今的地位。 薛林策虽有爵位,但始终是臣子,而他却是鲜卑王子。 “有些人,未免太过自信了吧,他所认为的最好的一切却不见得是洛瑜想要的。”可苒抬头看着他提醒道。 第590章 和亲之事 薛林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说不准小花这次就是冲着唐洛瑜回来的。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抑制不住,他倒不太担心唐洛瑜会受不住诱惑,但有这么个人在旁边总是会让人担心。 思前想后,他觉得和亲这事儿或许是个法子,这点小心思他不能同旁人说,但又不能烂在肚子里,想来想去,便去了景府。 “表哥,你对鲜卑那边有没有什么了,薛林策俩人坐在凉亭之中看着府中景色,薛林策装作不经意的开口,却还是让景杉看出了破绽,他看着自家表弟,眼神中闪过一次疑惑。 “你若想知道,自己去查就是了,何必问我。”景杉笑着开口淡淡的说道。 鸿胪寺主管外交,对于各国都有记载。 “鸿胪寺内记载的是各国之事,我想问的是鲜卑领队。”薛林策思索着说道。 如此一来,景杉更加疑惑:“他是你和洛瑜救下的,要说接触你们两个同他接触的最多,怎么来问我?” 景杉思绪翻转,他这个表弟决不对劲。 “行了,有什么事儿直说就是了,你同我之间,还需要这般磕磕绊绊的吗?” 薛林策也不知道自己矫情个什么劲儿,他只是怕说出来大家会觉得他太过小气。 “倒也没什么,我只是感觉那个小花有问题,他这次回来绝对是有所图的。”薛林策实话实说。 “有所图?”景杉笑着问道:“你是说洛瑜。” 间薛林策震惊,景杉解释道:“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还不了解你吗,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除了洛瑜,还有谁能让你变成这样?” “有这么明显。”薛林策破为无奈:“并非是我草木皆兵,而是那位的一举一动确实不正常,这几日他每天都会去我府上去见洛瑜,而且。” 大家那日发生的事情属于景杉,景杉听过之后也皱起了眉头,不过这种事情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他张了张口,终究没发出半个音节,随后只能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下。 见景杉沉默不语,薛林策也没想好说什么,思索了许久,他才想起今日过来要问的正事儿。 “表哥,关于此次同鲜卑和亲一事,陛下怎么说?” 景杉瞧了一眼,大概知道薛林策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了? “陛下那边已经确定要何亲了,毕竟鲜卑提出了此事,咱们既然有意交好,自是不能拒绝的。” 那日大朝会之后,景杉被留在宫中,关于这件事情,同几位大臣商议了好一会儿。 “现在那边也已经确定了人选就是小花,至于咱们这边会派谁去,现在尚未确定人选,还在讨论之中。” 竟然是这样,薛林策摩挲着手中的茶杯。 “唉。”他轻轻叹气,满心惆怅。 景杉也不看景色了,只是盯着自家表弟瞧。 原本薛林策并没发现,只是他看过之后想转身同景杉说话才发现景杉一直在盯着他看。 吓的薛林策差点站起来,因为他经历颇多,才没有被这么一点小事给吓到:“表哥你在干嘛呢?” 见被发现,景杉也站直了身子:“没什么,就是好奇,你知道这件事情似乎不太开心呢,我倒是有些看不懂你了。”景杉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他想知道薛林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也不是不开心,既要和亲,那无论派谁去,陛下都会赐其公主身份,如此一来,小花就是驸马,有了这个身份,在他再想缠着洛瑜就不可能了,在这一点上我自然是开心的。” 景杉杉挑眉,示意薛林策继续说下去。 “我之所以叹息,是因为女子的命运,是因为合群对女性的压迫,他们远离故土,这一生可能都再也见不到亲人朋友。” 从前看书的时候,他便感慨过和亲对于女性的不公,如今竟让他亲眼所见,道也真是讽刺。 对于此事,景杉并位说话,此事关系两国,并不是他们所能决定的。 薛林策的皮虽是长在这里,但是内里早已经换了,对于这样不公的事,他还是做不到无视。 “此事无论落到谁家头上,只怕都是灾难,一个女子孤身远嫁他国,即便是受了欺负,怕也无人诉说。”薛林策叹息着。 “心思还很细腻,竟能想到这么多。”景杉赞许着:“我从前真的没想过,一定会站在他们的角度上想问题。” 景杉看一下自家表弟,你放心吧,我国如今正是强盛,有如此底气,女子无论嫁到何处都不会吃亏。” 话虽如此,但终究是要普通女子孤身入他国,即便身后有人护着,但心中的迷茫和难过,又有谁会知道谁能理解,但如今这些东西,薛林策深知多说无益。 “好,我知道了。”在景府没呆多久,薛林策就离开了,回到家中的时候,唐洛瑜也刚好忙完。 “你这是去哪儿了?瞧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唐洛瑜开口问道。 顺手将手中的汤婆子递了过去,薛林策瞧了一眼,微微摇头道:“你拿着吧,我不冷。” 唐洛瑜挑眉,随即点点头:“那好吧。” “我今日去了表哥府上,听说了一件事情。”二人并肩向房中走去,路过花园的时候有一处台阶,薛林策顺手扶着他:“小心些。” “什么事儿啊?”唐洛瑜问道。 如今正值年关,并未听说朝中有什么大事啊。 “陛下已经答应,要同鲜卑和亲,那边的人选正是小花,只是咱们这边有谁嫁过去,现在还尚未有定论。”薛林策住脚步,微微叹息着。 “曾经一事与两国而言是好事,用一个女子换取两国邦交,大家都很开心,可那女子会开心吗?”他揉了揉眉头,只觉得胀的厉害。 倒不是太心善,只是这样的事情,对女子而言确实太不公了。 “唉。”唐洛瑜也叹息着。 “如今朝中有适龄女子的人家,人人自危,都在想着法子要将自家女儿嫁出去。” “唉。”他轻轻摇头:“可是谁又能怎么办呢?” 第591章 小花表白 前一日小花离开的时候,便同唐洛瑜说了他第二日会过来接着同他讲那些趣事,当时唐洛瑜也答应了,所以他今日会过来,唐洛瑜倒是不意外。 “小花,你不是鲜卑领队吗?整日来我这儿会不会影响你办公?”唐洛瑜自外面进来,瞧见小花一副悠闲的模样,心中十分好奇,怎么薛林策整日早出晚归,那般繁忙呢。 “我整日过来是不是影响到你了?”他眼神灼灼,虽是这样说着却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而已,只要不耽搁你就好。”唐洛瑜急忙笑着解释。 他走到正位之上坐下,看向小花笑呵呵的说道:“咱们昨日说到何处了。” 他还在等着呢,小花这段时间的经历着实有趣,或许也是因为他在京中待了太久的缘故吧。 “今日我有件事情要同你说。”小花突然起身来到唐洛瑜身边,甚至激动的拉起了唐洛瑜的手。 “怎,怎么了。”唐洛瑜下意识的后退,小花的这一举动,确实是吓到他了。 “我如今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校花,而是谦卑王子,我有能力给你最好的洛瑜,跟我在一起吧。”他眼神热烈,看向唐洛瑜,仿佛要将人看化一样。 投了虞皱紧眉头,用力拽着自己的手:“小花,你知不知道你是在说什么,我不会同你在一起的,我有丈夫有孩子。” 唐洛瑜满脸烦躁,甚至还带着一丝愤怒,可惜对于这些,小花全都视而不见。 “我不在乎你有孕,也不在乎你曾经嫁过人,只要你同我在一起,我一定会把你视为珍宝,好好的护着,爱着的。” 小花急切的说道,甚至还上前想要将唐洛瑜抱在怀中。 唐洛瑜只觉得小花疯了,奋力的挣扎着:“你放开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他找准机会从小花手中挣脱开来,随即将人向往外推去。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小花哪敢轻易放弃,他一面不可离开,另一边不停的问着:“你为什么不肯同我在一起,就是因为薛林策吗?我哪里比他差?” 他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语气也从最初的询问变成了后来的质问。 唐洛瑜只觉得他疯了,不正常了,对于一个疯子的疑问,自然是不会回答的:“出去出去赶紧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唐洛瑜用用尽全身力气把它往外推,可真是一点都不手软。 “我说过这是薛府,现在不欢迎你,请你出去,若是你再继续待下去,我只好叫家丁过来了。”将人推出门外,唐洛瑜也没了力气。 他说着最狠的话,心中对小花的那一点朋友之谊也被他消耗殆尽了。 “洛瑜,你别这样。”小花还想再争取一下。 “滚啊。”唐洛瑜大声喊着,甚至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见到眼前这个人。 “怎么了洛瑜,你别激动。”柯莹正好进来瞧见唐洛瑜这副模样,担心她身子受不住,急忙上前将人扶着。 见唐洛瑜这般抗拒,况且有人过来了,小花即便不愿,但也知道今日不是合适的时候,就只能离开:“洛瑜,我不会放弃的。” 唐洛瑜被气的站在身后,冲他咬牙切齿的,柯萤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怎么还笑呢?”唐洛瑜嗔怪着说道,他本就心情不好,柯萤也不知道过来安慰几句。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那人谁呀?把你气成这样。”柯萤眼神看向小花离开的方向问道。 本来也不是柯萤的错,若将此事迁怒到他的身上就太无辜了,唐洛瑜也不是那样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他就是小花。”随即他便将二人之间,从相见到现在的事情都说给了柯萤。 “你说什么,是你救了他。”柯萤努力忍着,像唐洛瑜做最后的确认。 “嗯。”唐洛瑜心情烦躁,并没有发现什么? “哈哈哈哈。”得到肯定答案的柯萤突然大笑起来。 “洛瑜,想不到你竟这般吸引人。”笑得太过,连肚子都疼了,他也不在意,一边捂着肚子一边笑。 “柯萤。”唐洛瑜站起身,跺着脚低声吼道。 他同柯萤说这件事情,虽然没有打算让他安慰,但也没想到他会笑呀,还笑得这么大声。 “你讨厌死了,我不同你说了。”唐洛瑜不在理会爆笑的柯萤,拿着大敞向外走去。 “唉。”柯萤起身去追,但又实在忍不住笑意,于是就出现了现在这样一幕,他一边追一边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但这笑声太过讨厌,唐洛瑜几乎是捂着耳朵离开的。 本来以为他昨日都已经那样说了,小花会明白他的心思,却没想到他今天竟然又来了。 抱琴过来同他说这件事的时候,唐洛瑜真想当做没听见,就这样躲过去。 “小姐,你快出去瞧一瞧吧,他就在门口站着说什么也不肯走。”抱琴这是过来搬救兵来了。 昨日的事情他也知道,所以刚才小花来的时候,抱琴已经同他说了许多,但是没成功,万般无奈之下才过来找唐洛瑜的。 唐洛瑜不想去,抱琴便上前应将他硬拉着出去。 “洛瑜你出来了,你听我说。”刚见到人,小花就急忙跑了过来。 他伸手去拉唐洛瑜的手,唐洛瑜皱着眉头一把躲过。 “那你还打算说昨日的事情,那就不用张口了,昨天我已经明确表过态了,越是有其他的事情能帮的,我也一定会帮的。”唐洛瑜率先开口,挡住小花的话头。 “洛瑜,你当真就这般绝情吗,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吗?你这样我很伤心。”小花捂着胸口说道。 “那你呢?你做这些事情之前有没有想过我会不会伤心,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看待,可你做了什么,你明知道我有夫君,我也很爱我的夫君,如今我们也有了孩子,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唐洛瑜愤怒的说着。 见他这样,小花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他知晓这种事情不能操之过急,也不愿再惹唐洛瑜生气便转身离开了。 第592章 薛林策要人 晚上薛林策回来的时候,见唐洛瑜在院子里不停的来回踱步,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时不时的还得摇摇脑袋,就连薛林策回来他都没发觉。 “洛瑜,洛瑜。”叫了两声之后见唐洛瑜没有搭理他。 薛林策皱眉,上前将人拉住:“怎么了乖,坐下慢慢说。” 他将她拉着坐下:“我,就是。”唐洛瑜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薛林策有了猜测。 “是因为小花。”他询问道。 唐洛瑜点了点头。 薛林策心下了然,随后又问到:“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你猜到了什么?” 唐洛瑜皱着眉头,不好意思的说道:“你猜对了,小花他的确有了不同的心思。” 唐洛瑜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全述说给薛林策,听得他眉头紧皱,一拳打在了桌面上:“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你是我的妻子。” 生气,愤怒,醋意同时展现,唐洛瑜丝毫不怀疑,若是小花现在在这儿,薛林策的拳头只怕早就打在了他的脸上和身上。 “林策。”唐洛瑜突然抓住了薛林策的手:“小花他,我总觉得有些不对,你说他会不会做什么?”唐洛瑜担忧的说道,他捂着胸口,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可我总是放心不下。” 倘若于心绪不宁,同薛林策说话的时候,眼神还有一些飘忽。 薛林策反手握住唐洛瑜的手:“有我在呢,别担心。” “可是林策,我实在放心不下,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语无伦次的说着,一闭上眼睛就是小花临走时看他的眼神。 “好了好了。”薛林策走上前,将人抱在怀中,耐心安抚着。 在薛林策的安慰下,唐洛瑜虽然回到了屋中,但这一晚上她明显心神不定,薛林策将一切都看在眼中,但并未张口。 第二日的时候,他再次去了景府。 “这么早过来,有事儿。”他是等在了景府门外,接上景杉之后二人一起上朝。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路上的时候景杉询问到,他很是清楚,薛林策这么早过来,特意接他上朝,必定是有事。 无事献殷勤可不是他的性格。 “想找你要些人。”薛林策直言不讳,反正那些事情竟然都知道,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的。 “怎么突然想起找我要人了?”这两日,薛林策实在过于反常。 想当那日兄弟二人之间的对话,景杉问道:“还是和那个小花有关系。” “就是他,这两日和洛瑜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弄的洛瑜心神不宁,我也担心他会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情伤害到洛瑜,所以才想着过来找你要些人,好好护着薛府,让他没有可乘之机。”薛林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是他昨天一晚上想出来的。 因为接下来还要上早朝,景杉便没回应他。 下次早朝之后,他二人一块儿去了花师兄那处。 “竟然有这样的事,此人倒真是狼心狗肺。”花师兄听说小花的事情之后也是义愤填膺。 他本人很是讲义气,随即拍着薛林策的肩膀说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我保证将薛府围的水泄不通,让那人想进去都没办法。” 最后景杉和薛师兄各自派了一些人,将薛府团团围住,那严密程度当真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表哥,花师兄多谢了。”薛林策对此很是满意,急忙向二位功臣道歉。 他们二人则是摆摆手,让薛林策不必在意此事:“举手之劳的事儿,别想太多,这可是在京城,若让别人抢了咱们弟媳,那我们的老脸往哪儿放?” 花师兄的话逗得他们二人哈哈大笑,薛林策本想将他二人留下吃饭,可无奈他们两个都有要事在身,将这边的一切弄好之后就离开了。 接下来的好多日子,小花都没再来,表面上看着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薛林策和唐洛瑜夫妻二人都放心不下。 幸好,府外有那么多人守着,他即便是过来了,也不会敢做什么的。 这日,柯萤过来给唐洛瑜诊脉,见他愁绪,不解便笑着安抚道:“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般愁烦,薛兄已经派了那么多人守着,谁能将你抓了过去。” 对于这件事情,他们几个私下还讨论来着,都说薛林策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诊脉过后,柯萤微微皱着眉头说道:“这段时间,你是不是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唐洛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只能乖巧的点点头:“我是真心将想花当做朋友的,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唉。”唐洛瑜叹息:“你也别想太多了,这不是你的错,你问心无愧。” 道理大家都知道,但是事情发生了,唐洛瑜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见他不说话,柯萤只好继续劝着:“洛瑜,你当真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你还怀着身孕呢,愁思不解对孩子是有影响的。”柯萤抚摸着唐洛瑜的肚子说道。 他知道唐洛瑜的性子,这件事情大家再如何劝都没用,总还是要他自己想通,可这一时半会儿的又哪这么快。 他如今的身子,可没那么多时间给他。 “我。”唐洛瑜心疼的扶上自己的肚子:“宝宝别怪娘,娘也不想的。” 只有这个时候他看向自己孩子的时候,眼中才会泛着柔光。 “好了,你也别太担心。”柯萤安抚着:“时间不长,对孩子还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小家伙现在可是强壮的很呢。” 看着他的肚子,柯萤也露出了笑容,其实他们所有的人都在期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 “但是接下来的日子你可不能想太多了,一定要尽量克制,就算为了孩子。”科研不放心的叮嘱到。 唐洛瑜点点头说道:“没事的,柯萤你就放心吧,就算是为了孩子,我也会尽量不多想的。” 柯萤又叮嘱了一些便离开了。 第593章 和亲之事已定 朝中对于和亲的人选已经定下,乃是成亲王家的大孙女。 正日的大朝会之上,皇帝当众宣布,如此一来此事便算是板上钉钉。 依照习俗,皇帝将此女子封为公主,这也算是对他最大的安慰了,只是这样的安慰怕是所有女子都不想要的吧。 “好好的一个女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就被嫁去和亲了吗?”柯苒惋惜着说道,那个女子在京中小有盛名,也是位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命运。 这件事儿是薛林策下朝回来之后同众人说的。 “离开故土远嫁他乡,也不知这女子心中该有多么难受。”作为女子,玉坛比其他人更能感受到这其中的苦楚。 “的确是让人心疼,可那又能如何,总还是要嫁的,总不能用着自己的性命和全家老小的命去反抗吧。”唐洛瑜早就知道此事,听过之后虽然也很是心疼,但却镇定多了。 这一整日,包括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京城中说的最多的便是这件事情。 朝堂之上,在皇帝公布了这件事情之后,朝野上下一片唏嘘。 “天朝皇帝陛下。”鲜卑使臣上前行礼说道:“听说天朝接下来会有一个重要节日。” “重要节日?”皇帝反问道,如今临近年关,这接下来的重要节日实在太多,他确实不知道这位鲜卑使臣说的是哪一个。 “使臣可否说得更清楚一些?”皇帝询问道。 那位鲜卑使臣眨了眨眼睛,随即又站在此处想了好久,不是他不想说,实在是没记住。 好一会儿都没想起来他,只能求助的看一下,站在不远处的小花,作为领队,他对这些事情也是熟悉的。 小花自然是熟悉的,他将接下来的天朝节日全部都清楚的记了下来。 见自家使臣寻求帮助,他便自然的走上了前来。 “见过天朝皇帝陛下。”小花行礼说道,他既然过来了,自会礼仪周全,让旁人挑不出毛病来。 “鲜卑王子,快快请起。”皇帝笑着说道,最后又看向他:“王子可知,刚刚是陈说的重大节日是哪一个?” “春蒐。”小花回答道,他提前做了许多功课,知道这对天朝来说是一个重大的节日,每年都会如期举行。 听到小花的话,那鲜卑使臣也重重的点了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个,老夫年纪大了对一些事情记得实在是不清楚,此时还是多亏了我家王子,才不至于让鲜卑献丑。”鲜卑使臣急忙解释道。 “不知,使臣提起春蒐是想要做什么?”皇帝疑惑不明白,难道鲜卑人对此也感兴趣? 现在时辰这才想起他刚刚还没有说是什么事情呢,便不好意思的冲皇帝再次行下一礼后说道:“听说春蒐是天朝很重要的节日,每年都会举行,且能强身健体,不知我等是否也可参加。” 鲜卑使臣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使臣的意思是说,你等也想参加我朝春蒐是吗?”皇帝询问道。 那鲜卑使臣急忙点头说道:“是是是,我倒就是这个意思。” 果然,鲜卑人对此事很好奇。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记忆在朝廷之上主动提出,皇帝又哪有不应允的道理:“好,既然如此,那到时朕便恭候各位了。”皇帝笑着说道。 这也算是好事,两国之间也可借此机会促进彼此的联系。 春蒐就在正旦之后,眼瞅着就要到了,现被人在此时提出要参加,也不知是何用意。 薛林策对此也更是怀疑,特别是刚才小花看他的那一眼。 回府之后,他将人具体说了此事。 府中人多,想法也多,说不准能够猜到鲜卑人此次的用意呢。 “这什么情况?是那个小花的意思还是先别的想法?”柯苒对小花本就不喜,俩人上次对峙还没分出个输赢呢。 但对柯苒来说,没有分出输赢便算是输了,他心里一直堵着这口气没处发泄呢。 “那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忘恩负义的东西,当时若不是洛瑜和薛兄,他都要被卖他那人给打死了,又哪有白后来的寻亲,还当上了鲜卑王子。” 柯苒越说越激动,到后来便开始手脚共用,若非教养使然,怕是他现在都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 “他不知感恩就算了,竟还肖想洛瑜,这样的人,当初真不应该救他。”柯苒原本是想发泄,可越说越气愤。 “薛兄,要不要我去帮你出口气。”柯苒走到薛林策旁边,挑眉问道。 他说的出去众人都知道要做什么,身为赫赫有名的毒医,想做什么别人都难以发现痕迹。 不过柯苒的法子同旁人不同,别人碰到这样的事情怕是要要命,但柯苒心善,不过是折腾了一番罢了。 “不必了,他现在是鲜卑领队,我们不要节外生枝才好。”薛林策有他的顾忌,况且就算是折腾小花一番也没什么用,事情还是要从根源之处解决的。 柯苒说话的时候兴致勃勃,他虽然胡闹,但还是有分寸的,学龄册如果不统一,这件事情他绝对不会做。 但是薛林策不答应,他还是很落寞的,毕竟机会难得。 “多吃些东西,别再说了。”柴进把人拽回去,顺便给他拿了些点心。 柯苒不服,笑声嘀咕着:“如何不能说,他都好意思做这样的事情。” 柴进无奈说道:“薛兄今日叫我们过来是要我们分析局势,而不是让你吐槽的。” 柴静的话可还是听的,毕竟有道理,他刚刚也是太生气,才会多说了几句,他现在意识到自己多言,且说了一些无用的话,便急忙住嘴。 “小花的行为的确让人难以琢磨,但以目前知道的这些来看,咱们很难推断出他想做什么,总之薛兄,那日你还是要万事小心才对。”柴进冷静,理智的分析着眼前的情况。 薛林策点点头,他也正有此意:“好在现在离正旦还有些时日,咱们还有时间,接下来就麻烦大家都看着他点儿了。”薛林策拜托道。 事情说的差不多了,众人也都离开了。 第594章 宫中宴会 正旦那日,公中举办了宫宴,薛林策带着唐洛瑜一同赴宴。 “鲜卑使臣如今还在京中,陛下敬业也叫了他们过来,小花作为领队自然也会来的,不过你不用觉得担心,就是不想同他说话便不说,有我在呢。”入宫之前,薛林策将一些事情说与唐洛瑜听,也是希望他能有一个心理准备。 “我知道。”他看向薛林策:“猜也猜到了。” 对于此事,唐洛瑜颇感无奈,躲了这么久,现在还不是要见。 “放心吧,我没事儿,就像柯莹所说,此时错在小花,凭什么要我生气。”唐洛瑜苦笑着说道。 这话他是在劝解自己,也是在劝解薛林策。 此次宫宴并未将男女分开,他们两个就坐在一起,对此薛林策倒很安心,终于可以照顾唐洛瑜了,总比放在别人那里要放心多了。 依照薛林策如今在朝中的官位,他们的位置被放在了中间偏上,偏后一些,前后左右都有人。 这样也很好,有些这些人挡着他们两个也就不用出头了。 薛林策扶着唐洛瑜落座,这会儿宴会快要开始了,大家都从外面往过赶。 小花和其他的先辈使臣就在他们后面,二人刚刚作假,那群人也进来了,不知是不是唐洛瑜的错觉,他们刚刚过去的时候,小花似乎朝他这里看了一眼。 随着众人落座,皇帝到来,宴会也正式开始。 前边都是一样的流程,行礼说着祝福的话,参加了这几次宴会,唐洛瑜也知道流程了。 “陛下,既是宫宴,如此干坐着岂不无聊。”鲜卑使臣起身说道。 原本大家都在喝酒聊天,听他这样说,宴会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皇帝对此很感兴趣,笑着问道:“使臣可是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当然。”使臣说道:“天朝皇帝陛下,我鲜卑愿献技,祝陛下福体安康!” 只是吃饭喝酒看歌舞,这样的宴会的确是太平常无聊了一些,如今有人主动提及皇帝,高兴着急忙应允:“好,那就有劳了。” 随着皇帝话音落下,小花起身:“臣愿舞剑为各位助兴,陛下可否借把剑来?” 皇帝冲李公公点头,李公公退去外面,等再回来的时候手中拿了一把剑交给了小花。 小花举起剑向远方刺去,随即又转身,那剑变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随即手腕翻转间,那把剑又从头顶来到脚下。 小花舞的剑很特别,伶俐霸道,看待了在场的众人。 一舞完毕,众人还沉浸在刚刚的剑舞之中难以自拔,过了好一会儿,整个大厅中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好剑。”众人纷纷赞叹着。 小花则是收回剑,向皇帝请下一礼,随后又将那把剑交还给了李公公。 “不错,不错。”皇帝也赞许着:“王子不亏是少年英豪,这剑舞让人看了,便终身难忘。” 皇帝思索了一番之后说道:“如此好的看的剑舞,自然是要赏赐一番的,王子想一想,想要些什么?”皇帝询问者,瞧他的模样,似乎今日心情很好。 “什么都可以吗?”小花反问倒。 他这胆子倒还真大,这样的话朝中众臣怕是没人敢。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但皇帝还是笑着说道:“王子可以说说看。” 小花点头:“既然陛下赏赐,那小花病都得选一选。” 他眼神扫过大厅之中的所有人,最后停留在了唐洛瑜身上:“陛下,臣可否请薛夫人同臣喝一杯酒?” 皇帝看向唐洛瑜,有些为难:“王子为何要让薛夫人同你喝酒?” 小花没有回话,但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请陛下准许薛夫人同臣喝一杯酒。” 他十分固执的说着,好像若皇帝不答应此事他便一直说下去一样。 对于他的这一举动,皇帝也很是头疼,在他看来小花一直是懂分寸的,却不想今日进提出了这般离谱的要求。 但他是皇帝,一诺千金,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但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小花看一下他们二人,唐洛瑜心中愤恨,桌子底下的手早就已经握成了拳头。 薛林策轻轻拍了拍他,示意他不要担心,将事情交给自己。 随后薛林策起身和唐洛瑜夫妻二人起身,向皇帝行下一礼。 薛林策警告的看了小花一眼,随后又转头看下皇帝:“陛下,臣的夫人如今怀有身孕不宜饮酒,此事怕不能让鲜卑王子如愿了,臣愿受罚。” 所有人都看向唐洛瑜,瞧着她的肚子,如今他的月份大了,即便是宽大的衣袍也遮不住了。 现在站起来看的更是清楚。 “是啊,这薛夫人都怀孕了,如何能饮酒,鲜卑王子这要求也太过强人所难了。” 对于此事,众人议论纷纷,皇帝也借机开口:“王子,既然薛夫人身体不适,你便换一个赏赐吧。” 皇帝已经开口了,原本以为小花会换一个赏赐,谁料他却说:“敬酒只是心意,但也不必非要用酒,既然薛夫人身体不适,那边以水代酒同我喝下这杯吧。” 皇帝仔细瞧着,他倒想看一看小花到底要做什么。 话音落下,小花便拿起一杯酒走了过去,薛林策见状,下意识的护在唐洛瑜身前。 “咳咳。”李公公急忙出声提醒,此时可大可小,虽然是小花的不对,但薛林策若是做了什么,哪怕是有理,也会变成无理。 唐洛瑜也看出了这其中的情形,轻轻拽了拽薛林策的衣袖,见状,他才轻轻侧过身子,但却一直盯着小花,若他敢有半分不轨的举动,薛林策必定会第一个冲出来的。 小花并不理会薛林策,而是来到唐洛瑜面前端起酒杯:“薛夫人,请吧。” 如今剑已在弦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唐洛瑜已经不能再拒绝,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端起一杯白水。 他刚刚滴到嘴边,小花的手就伸过来了,从他的胳膊中间伸过去,一副要喝交杯酒的样子。 薛林策见状,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唐洛瑜手中的水杯,然后轻轻碰杯,一饮而下,带着唐洛瑜坐下。 第595章 中原礼节 现场有些尴尬,小皇帝也终于看出点门道,清了清嗓子,半是提醒半是含蓄道:“中原礼节含蓄精细,殿下初来乍到,倒也不必全部学会,只是这大殿之上,还需得小心些才是。” 此话一出,鲜卑众人表情都有些难看。 小皇帝顿了顿,又道:“既然殿下以后将要与朕的女儿结亲,那便当与其他女子划清界限,莫要唐突他人,惹人非议,需得知礼数,懂分寸。” 这话自然不是针对唐洛瑜,而是在有意无意地提醒小花。 小花闻言,脸上半点惭愧也没有,相反,他态度不卑不亢,只是冲着小皇帝微微行了一礼表示知晓。 唐洛瑜在一旁有些如坐针毡,听了皇帝的话适才明白些不对味。 趁着大伙注意力都在小花身上,她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机会,便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薛林策。 感觉到自家娘子有事要说,薛林策马上偏了偏身子,将耳朵凑了过去, 他面容清隽,侧脸线条流畅温润,仿佛温和的溪流淌过青石,日光下澈,照进他深褐色的眼眸中仿佛进入了深邃的深潭中,其中散落着寒星儿般的光亮。 夫妻二人忙里偷闲地将脑袋靠在一起,唐洛瑜小声地问:“小皇帝何时有了女儿了?莫不是义女吗?” “可不是嘛,”薛林策轻轻颔首,压低了声音回应,“和亲总归是和皇亲国戚中的女儿家成亲,皇上年幼,膝下无儿无女,自然只有认一位义女了。” 虽说当前情况认个义女无所厚非,可当年龄摆在一块时依旧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唐洛瑜心中好奇,便追问:“那这位义女可是先前说的王家大孙女?” “正是,”薛林策小声回应,“也只有王家和皇亲国戚沾点关系,正好王家长孙女年纪合适,鲜卑那边又催得紧,没有时间挑选其他人,这才匆匆认作了义女。” 唐洛瑜掐着手指算了算,“王家孙女如今年方几何?” 薛林策沉吟片刻,思索一会儿才有些怀疑道:“约莫二七年纪。” “啧,”唐洛瑜有些惊奇地摇摇脑袋,“这不是尚未行过笈礼?当今皇上也才十六左右,这认个女儿就十四了,怕是做妹妹才合适罢?” 薛林策摇头,“若是做了妹妹,那便是长公主,哪有长公主嫁做他国殿下做王妃的道理?就是只差一个月也只得认作女儿。”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交换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怪异的年龄差摆在上头,再加上和亲一时古往今来便是着名的麻烦事儿,鲜卑一族之前又和中原有些冲突矛盾,薛唐夫妻两个咬了耳朵交谈一阵,再抬头时就察觉现场气氛已经有些僵硬。 鲜卑使节和朝中大臣正你一句我一句明里暗里地唇枪舌剑,小花已经坐回原位,此时正目光灼灼地看向唐洛瑜,眼中半点也不避讳。 唐洛瑜被看得有些不舒服,顿觉如芒在背,为了避开他的视线便又伸手去勾了勾薛林策的手指。 “这宫宴什么时候结束啊?咱还有多久能回家?” 薛林策手掌一翻,将她微凉的手指握住,安抚着轻拍两下,冲她温和一笑,“快了,还有一会儿,你可是身子不适?腹中孩儿可是闹腾?” 唐洛瑜借机凑近了他,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倒也不是,就是坐在此处正好和那些鲜卑人的眼睛撞上,总觉得他们虎视眈眈的,瞧得人心里发慌。” 闻言,薛林策便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随后又宽慰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不必担心,既然瞧得不舒服,那便不去看他们。” 政治上的谈话总归是枯燥无聊的,薛林策也插不上话,不多一会儿也觉得无聊了,唐洛瑜便将肩膀轻轻地依靠在他身上,眼睛只瞧着那桌上的佳肴。 怀着身子长坐在此处实在是活受罪,半盏茶工夫后她又觉得腰酸肩疼,便又用手指戳了戳薛林策的腰身,凑过去询问:“方才你说那王家孙女只十四岁,那鲜卑殿下多大?” 经过之前的种种事件,她现在已经下意识避免“小花”这个亲近的称呼,说话也官方客套了起来。 薛林策正好也觉无聊,便又歪了身子,凑到唐洛瑜身边,思索一会儿后道:“大概是十八左右,比皇上要大些。” 唐洛瑜一听这话就有些憋不住。 好样的,这和亲的殿下也未到弱冠之年,王家孙女也未及笄,这三个年纪这样小的少年少女便成了夫妻和翁婿,女婿年纪甚至比岳父还大! “怎的了?” 察觉到她的情绪,薛林策便回首瞧她,正好撞见自家娘子用力憋笑的模样,二人对了个眼,薛林策也差点没遏制住情绪,夫妻两个赶紧移开视线,紧紧咬着嘴唇看向别处,憋着尽量不笑出声。 这次宫宴吃得不容易,尽是朝廷政治和江山社稷,众人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却尽力想用和亲一事从对方身上咬点东西下来,两方大臣唇枪舌剑,你不让我我不服你,面上却是绷着笑脸。 官阶低一些的薛林策完全没有插嘴的工夫,便只能和唐洛瑜在一旁观战。 好不容易吃完,薛唐夫妻两人便迫不及待地回家,景杉和柳相争论了许久,这会儿正是头昏脑涨的时候,走出大殿时还一脸青黑,两人便邀请他一起上马车,顺道去薛府坐坐。 景杉欣然同意,三人便共乘一辆马车往薛府走去。 此时天色已然擦黑,穹顶笼罩了一层浅淡的深色,像是蒙上一片镶着珍珠碎钻的轻纱,那星星便是薄纱的装饰物,亮晶晶的动人。 太阳已经落下山头,早已收敛了最后一丝日光,三人连五彩斑斓的晚霞都没赶上,只能踏着逐渐深沉的夜色往家的方向走。 此时正是掌灯时候,大街小巷慢慢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像是一片星海,璀璨又温和,混着些烟火气的滋味,三人迎着这片光亮走了半柱香的工夫,总算瞧见了薛府的大门。 第596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 高门深院总是等级严明而严肃冷厉的,连热闹都透着凄凉。 三人一路往回走,路过许多有头有脸的员外或是商贾之家,他们的大门上统一挂着红色的灯笼,一片红光将地上的积雪都侵染成殷红。 家丁和丫鬟们还穿着单薄的衣裳忙里忙外,或是忙着清扫积雪,或是忙着接送主子的亲朋好友,有的热得满头大汗,脸上却全是堆积出来的疲惫假笑。 薛府却是不一样,这么大的雪,外面无人清扫积雪,也无人悬挂灯笼,竟比那些高门深院要清冷多了,是扎扎实实的寂静。 撩开车帘,薛林策小心地将唐洛瑜扶下马车,又小心地护住她的腰身,搂着她的肩头,这才发现天空竟不知何时飘上了雪花。 “怎的这般安静?” 唐洛瑜也有些不解,和薛林策对视一眼。 话音未落,忽然正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一小丫头的身影蹦蹦跳跳地出来,瞧见一行三人跟外人似地站在门口吓了一跳。 “哎呀,”她惊呼一声,“大人和小姐回来了,怎的半点动静也没有呢!” 她一面说竟一面又往屋中跑,“我这就去告诉抱琴姐姐去!大伙都在大厅中等你们回来呢!” 薛林策哭笑不得,“快别急着去告诉你们抱琴姐姐了,快些去拿斗篷和伞过来,你们家小姐还在雪地里站着呢。” “哎!好勒好勒!一开心就给忘了!” 小丫头一面应答一面往屋中跑,薛林策扶着唐洛瑜小心地上了楼梯,还依稀听见那丫鬟走街串巷叫卖般的声音。 “老爷!夫人!柯先生!柴先生!小姐和大人回来了!” 她声音又尖又细,脆生生的,像是放了一串小鞭炮,安静的大院像是忽然被吵醒,立即热闹起来,仿佛油锅中落入了一滴清水。 走进院子,三人才发现屋中亮堂着呢,庭院中挂满了金红底色的灯笼,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薄雪,大概是先前便清扫过,这会子又堆积起来了。 丫鬟和下人们好不容易得了空,这会儿正齐齐聚在屋中烫火锅吃,大厅中亲朋好友聚在一块儿,或是闲聊或是下棋,吵吵闹闹的,一推开紧闭的院门,霜雪便裹挟着温暖的热浪扑上脸颊,和外边那清冷寂静的样子几乎是云泥之别。 “哎呀,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云檀第一个迎上来,往唐洛瑜手上塞了个小暖炉,“快些拿着,别冻着了。” 其余人也纷纷迎了出来,柯苒爱凑热闹的性子又冒了出来,贴到薛唐夫妻二人身边,一张嘴就像是麻雀开会,叽叽喳喳问个没完。 “这宫宴如何?吃的什么?没让洛瑜喝酒吧?” 三人在大伙的簇拥下往大厅走,刚一进屋,温暖的浪潮便扑面而来,将人全身都包裹住,大伙纷纷坐回原位,个个脸上都是温和的笑意。 薛林策半是好笑半是调侃地问:“怎么将大门都给关上了,别家正热闹呢,我还以为你们都睡下了。” “咱亲朋好友都在场,又没有别人过来,下雪天怪冷的,我就干脆将门关上了,让下人们去休息了,”唐岳捋着胡子哈哈地笑着,“反正这雪下着扫也扫不干净,索性就不扫了。” “他啊,”云檀无奈地拍了一下手,脸上却全是笑意,“尽做些敷衍活儿,我想着你们等会儿回来,外头全是雪,怕洛瑜摔了,便打发了一个丫头去扫一扫,结果一开门就瞧见你们回来了,你说巧不巧?” 众人大笑起来,屋中全是欢快的空气。 “那怎的不在大门口也挂俩灯笼?”唐洛瑜一面抱着暖炉一面靠在薛林策肩头,“我瞧别人家都挂了。” “那有什么好的,”关月撇撇嘴,“那玩意儿红不溜秋的,大半夜在地上一照怪吓人的,今早挂了,我看着唬人,干脆又取下来了。” 大伙又哈哈地笑了起来。 大厅中央放着一只巨大的暖炉,西边和东边的小窗分别开了一半,热浪流动,温暖得恰到好处。 唐洛瑜身上盖了条薄被,心中放松,一时也不管什么千金小姐的礼数了,干脆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尾地裹上,将腿盘起来,在椅子上坐得舒舒服服的,将今日在皇宫中的所见所闻都一一详述。 众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聊天,听到皇帝认了那比自己小两岁的王家孙女做义女时也一脸的意味深长。 “这王家孙女也就十四五岁罢,”柯萤出声询问,“年纪这般小就要和外邦和亲了,唉。” 陈维岱伸手握住她的手,夫妻两人对了个眼。 唐洛瑜仍觉得不可思议,喃喃道:“若是和亲,那皇上和小……鲜卑殿下就是翁婿了,这女婿竟然比老丈人还大一些,真是怪异。”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和亲也是要看辈分,王家孙女既然不能做长公主,便只能做义女了,皇室和亲年纪大的做晚辈也是常有的事。” 景杉接过话茬,聚会之时他一向沉默寡言,只有商量要事时才会开口,大伙被他的声音吸引注意,回首时竟瞧见他也正在嗑瓜子儿,一时觉得新奇,视线便如聚光灯般刷刷落在他身上。 短暂的沉默后大伙又继续闲聊一阵,关月和霍旸去切了瓜果来分发,吃着吃着,云檀忽然一拍脑门。 “哎呀,时辰怕是要到了!” 众人一惊,还未开口询问,就忽然听见大街小巷同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动静,原来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大伙已经踏入了新年的门槛。 炮竹的声音一开始就不再停下,大街小巷很快像是受到召唤一般齐齐响应,很快,鞭炮的动静便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关月开了窗,只见皇宫的方向升起了巨大的烟花,烟火撕裂了天际,照亮一片夜空,又像是流星一样带着尾巴落下,一片绚烂,五颜六色,好不热闹。 “快,”小辈们的情绪很快被点燃,一个比一个激动,“到新年了,咱也去门口放一挂鞭炮,就等着这一会儿呢!” 第597章 深宫新年 其余人纷纷赞同,爱玩的几个小辈便急匆匆地拿了鞭炮出去,不一会儿,府邸的大门处也响起了炮竹动静,和城中的鞭炮声混在一起,好不热闹。 京城中格外热闹,皇宫中自然也是少有的欢喜,常年生活在等级制度极为森严的宫中,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这会儿宫里宫外都热闹非凡,宫女太监们也终于有了放心喘息的时候。 宫宴结束得早,小皇帝又回到了御书房中,不知不觉间便被外面震天响的炮竹声音吸引了注意。 他揉揉肿胀的太阳穴,搁下手上的书籍,一步步踱到窗前,推开精致的雕花小窗,视线穿过宫墙,只见城中已然热闹一片。 无数烟花从千家白户中升腾而起,再在最高点炸裂成一朵绚丽而短暂的花朵,红绿黄相间,将漆黑的天际都染成五颜六色的模样,甚是动人。 这是百姓安居乐业,欣欣向荣的美好景象啊。 皇上心中长舒一口气,近日的压力似乎在一瞬间消失大半,手肘下意识搁在窗边,瞧着外边的景象展开了笑颜。 他正看得入迷,没有发现屋中已经进来了其他人。 “皇上。” 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他一惊,心中小小颤抖一下,转身时瞧见是皇后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屋中。 新年隆重,她也换上了明黄色的长裙,衣衫上是龙凤呈祥的图案,精致动人,在明亮的灯火下泛着夺目的光彩。 “方才在屋外敲了许久的门,也没有瞧见皇上身边的人在,便斗胆进来了。” 皇后温和地笑着,将手上的东西搁在书案上,又取过一只碗来,皇帝这才看见她原是进来送汤的。 “皇上除夕还要批阅奏折,臣妾便给你熬了些补汤,你且尝尝。” 她一面说一面用细白瓷骨的勺子将汤舀出来盛在碗中,再小心翼翼地走到皇帝身边端给他。 说是皇后,其实年纪也和皇帝相仿,二人皆是少男少女,相处模式却已经像是举案齐眉的老夫老妻。 皇帝瞧着她手中的汤碗,怔愣了片刻,迟迟没有接。 “怎么了?”皇后侧眼瞧他,“可是不喜欢?” “非也非也,”皇帝伸手接过,“只是以后这些小事你不必亲自去做,宫中御膳房少不得这些,你不必去做这些粗活,伤了手。” 皇后闻言便展露出欣喜的笑颜,却是俏皮地摇摇头,“亲手给皇上做膳食,是臣妾的福分,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皇帝见劝不住,便疼爱地摸摸她的一双手,将汤喝尽了后把她也一起拉到窗边,“你瞧,这京城中千家万户皆安居乐业,我朝欣欣向荣,乃是一番繁荣景象啊。” 皇后瞧着那绚烂的满城烟花,眼中也很快被欣喜照亮,潋滟的眼角晕染开一片喜悦之色,看向皇上时含情脉脉。 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眸光微晃,两人脸上同时涌上一层浅淡的粉红,皇帝一怔,小心地揽住她的身后,皇后则慢慢地将头搁在他的肩上,绚丽的烟火中,帝后二人相互依偎,放松地体会这难得的悠闲。 太后也在瞧着这绚烂的满城烟花,眼前这番乐景,她心中却尽是哀愁,看着看着,眼中竟淌下两行清泪来,浑浊的眼球被泪水包裹,染了些许沧桑的脸颊也尽是苦痛。 她的贴身丫鬟吓了一跳,赶紧围上去,“太后,这新春佳节,您怎的独自垂泪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可是心中不舒坦?” 太后从袖中取出手绢擦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一面哭一面絮絮叨叨地诉说心中苦闷,“哀家想起上回看到这般灿烂的烟花时,身边还有哥哥在,如今已是记不清过了多久了,身边一切早就物是人非了!” 她哭得伤心,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仅擦不干净,还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将胸口一片衣衫都濡湿成深色。 周围几个宫女有些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劝告,只是围在她身边叹气。 “太后,您莫要再难过了,”半晌,还是其中一跟着时间最长的宫女儿开了口,“如今世代太平,繁荣昌盛,您身边还有皇上,您应当感到高兴才是啊!” 太后哭声顿了顿,随后又拿帕子擦了擦湿润的脸,睫毛和眼珠仍旧残余着泪水,好半天才缓缓开口,“没错,应当高兴才是,高兴才是……” 她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眉心依旧有道苦闷的深沟,这句“高兴才是”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当真心中欣喜。 另一边,摄政王因身体尚未康复便没有进宫,他昏睡了许久,听到外边热闹的炮竹声脑子一时还没拐过弯来,又连夜噩梦缠身,还以为又是叛军攻城,便连连叫喊起来。 他嗓门大,声音压住了那外边的炮竹声,府上的小厮都被惊动了,便赶紧手忙脚乱地冲进屋子。 其中一小厮亮了灯,明亮的火光立即驱散开一片黑暗,大伙的视线一转,看清屋中场景后吓了一跳。 只见摄政王竟已经支起了身子,正一面准备下床一面穿衣,眼睛分明半闭半睁,嘴里却在大声嚷嚷着手下去找铠甲。 “王爷!王爷您悠着点!外头是在放炮竹呢!没有打仗!” 这举灯的小厮机灵,马上明白摄政王是伤迷糊了,把梦境和现实给搞混了。 他举着灯过去,摄政王穿衣的动作一顿,半闭半睁的眼睛缓缓瞪圆,眼中的迷茫和焦急淡去,终于恢复了些清明。 “放炮竹?” 他怔愣一下,眨巴两下眼睛。 “是啊是啊,您瞧,外头花花绿绿的呢。” 侍从赶紧应答,走过去将窗户打开,又将屋中其他灯也点亮,屋中顿时如同白昼,摄政王这才逐渐清醒过来,脸上的紧张也慢慢淡下去,紧绷的肌肉松弛几分,双肩一垮,叹息般道:“这动静倒是大,竟将我这多日未见过太阳的人都吵醒了。” 说罢,他又出神地瞧着那绚烂的天空,长叹一声道:“原来是过年了。” 第598章 新年 “是啊,”侍从也跟着叹息一声,“王爷,您身子可好些了?” 摄政王只出神地瞧着那天空,好一会儿后才回答:“好些了,好些……咳咳……” 话未说完,他便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赶紧用手捂住嘴,旁边几个侍从赶紧七嘴八舌地喊道:“快些将窗户关上,王爷重伤初愈,若是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这举灯的侍从便赶紧手脚并用地将窗户关上,其余人则团团围上来,又是扇风又是倒水。 摄政王咳嗽了一阵,胸口剧烈地起起伏伏,将手放下时竟瞧见掌心有些殷红的血迹。 这下可把屋中众人给吓惨了,他们立刻乱成一锅粥,忙着要去叫太医。 “不必了!” 喘匀了气息的摄政王一开口便极为粗犷严厉,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和压迫,几个字就把屋中慌乱的氛围给压制住。 他胸口还在剧烈地起起伏伏,嘴角还染着丝鲜血,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病痛的红晕,长眉紧皱,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冷肃严厉,只是坐在那里便极其具有压迫感。 侍从们动作一顿,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觑地瞧了半天,这才试探着上前询问,“王爷,您身子未愈,方才又咳了血,当真……” “不必叫太医,”摄政王将其强行打断,“本王自己心里有数,不必你们操心。” 众人不放心,仍旧想坚持一下,“可是……” “都说了不必!”摄政王的暴脾气一下又犯了,连带着又咳嗽两声,“你们且出去,本王需得好生休息。” 众人依旧不放心,相互交换了好几个眼神,直到摄政王又要生气了才慢吞吞地挪出房间,将门轻轻带上。 次日天光大亮,冬日少见的日头冒了起来,天空明朗,虽飘着几团乌云,可丝毫不影响日光的温暖。 冬天的太阳软绵绵的,苍白得像是林妹妹的脸庞,褪去了夏日的热烈,温度倒是恰到好处,正好能温暖衣衫又不至于让人出汗。 日光映着地面的白雪,便将屋里屋外都照得透亮,大伙刚刚起身,唐家远远近近的亲戚就上来拜年了。 一时间,屋中便热闹起来,唐家小孩儿多,个个穿着花花绿绿的新衣,很快就熟络起来,忙着在院子中打雪仗、爬树,或是向唐洛瑜这个长辈讨要红包。 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一个接一个地发,这帮小孩儿揣着红包,脸蛋冻得红彤彤的,个个喜笑颜开,在院子中嘻嘻哈哈地吵成一片。 柯萤和陈维岱也来府上拜年,唐洛瑜连带着给柯萤也发了一份压岁钱,屋中的女孩子也叽叽喳喳地谈天,柯苒凑热闹,也跟过来聊天,很快就融入了女孩子们中。 渐渐的,府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远房亲戚也越来越秘籍,唐洛瑜快要招架不住,便找机会溜到后院,找到了被孩子们缠着写对联的薛林策。 院子中搁置着一条长桌,上面铺设着金红打底的空白对联,薛林策正用饱蘸墨水的毛笔在上面书写,奈何身边的孩子吵闹,他写一个字,便不得不停下来规劝熊孩子。 唐洛瑜在旁边瞧着,觉得有趣,便从院子边青竹叶上扒下些积雪来,揉成一个球,对着薛林策丢了过去。 雪球击中他的后背,薛林策一惊,以为是那个调皮的孩子在偷袭,正准备批评,回首时却看见自家娘子正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窝在墙角偷笑。 “你倒是空闲,”薛林策瞧了她便也不自知地笑了起来,“倒是和这帮小孩儿一块消遣我。” 他搁下毛笔走过去,抬手捻起她发丝间沾着的雪花,又从衣袖中掏出手绢,将她玩雪的手心擦拭干净。 “你怀有身子,路上又湿滑,怎么不同抱琴一块走?若是摔了可如何是好?还敢去玩雪。” 他喋喋不休地劝告。 “好了好了知道了,薛老妈子,”唐洛瑜眨眨眼,俏皮地打断他,“你家娘子受不住前院那些亲戚,应付不过来特地来找你,你还数落我。” “好好好,”薛林策没了脾气,“是夫君的错。” 唐洛瑜噘着嘴,手腕一翻,将他的胳膊抱住,“家里人太多了,吵吵闹闹的,咱也去别家拜年吧。” 薛林策低眸瞧她,用眼神询问去谁家。 她圆润的眼睛转了一圈,“咱就去柏师兄家,正巧也许久没见赵夫人了。” 薛林策像是哄小孩那样点点她的眉心,“好,都依你。” 院子中缠着二人的孩子们听说两人要走,便齐齐哇哇大叫地围上来,两人一惊,薛林策马上握紧唐洛瑜的手,一边护住她一边往院门口走,“快走,等会被缠上了就走不掉了!” 两人心有灵犀,赶紧从侧门溜走,将一大帮熊孩子堵在身后。 “要是以后咱俩的孩儿这般闹腾,可得辛苦了。” 薛林策一边伸手抚摸自家娘子的肚子一边笑道。 “哼,”唐洛瑜伸手拍开他的手,“这就辛苦了?那咱俩换换?” “咳咳,”薛林策自知理亏,赶紧认错,“还是娘子辛苦,夫君所言有失偏颇。” 他一面说一面将唐洛瑜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怕她着了凉。 上了马车,约莫过了半柱香工夫就到了柏长林府上,这边也很是热闹,柏长林和赵夫人正忙着招待前来拜年的亲朋好友。 “师弟,你来了,”柏长林打着哈哈过来,“我方才还在同夫人说等会儿上你家瞧瞧弟妹,刚说完,你俩倒是先来了。” “在门口站着做什么,”赵夫人上前来,亲热地拉住唐洛瑜的手,嗔怪着剜了柏长林一眼,“弟妹怀有身孕,外面风大,你也好意思在门口跟人讲话。” “我的疏忽,”柏长林马上认错,随后就赶紧将两人迎进屋中,“快些进来。” 薛林策一边走一边同他客气,“家中人多,这次是和洛瑜偷跑出来的,就空着手……” 柏长林又是哈哈笑了一阵,无比爽朗,“咱俩不必在意那虚礼,来了就好。” 第599章 蹊跷春蒐 师兄弟二人谈天,赵夫人便将唐洛瑜拉到一边说女孩儿家的私房话。 唐洛瑜的肚子已经很明显凸起一圈,赵夫人小心地抚了抚她的肚子,“这显怀得这样快,将来的孩儿定长得也快。” 提到肚中的孩子,唐洛瑜眼中立刻涌起一层温柔的雾,像是要随时溢出眼眶一般,纤手在小腹上抚摸两下,“快不快的倒是另说,将来能平安喜乐就好。” “当娘的自然都希望自家孩儿平安喜乐,你家这孩子也比赵家孩子大不了多少,将来能一同上下学才好。” 唐洛瑜听出异样,“赵家孩子?难不成……” 赵夫人神神秘秘地冲她点点头,脸上逐渐弥漫上一层甜蜜幸福的笑意,拉着她的手,两个女子交头接耳一阵,原是赵小姐也有喜了。 “那敢情好,”唐洛瑜也激动起来,“若是两个姑娘家,便结为姐妹,若是两个男儿,便结为兄弟。” 赵夫人眼珠狡黠地一转,“若是一男一女呢?咱莫不是就是亲家了?” “哎,这还难说,”唐洛瑜笑着反驳,“以后咱都是长辈了,小辈的终身大事可不是咱现在闲话时随随便便就定下的。” 赵夫人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又拍拍她的手,“洛瑜果然和别家女子不一样,你这个朋友我没有交错。” 二人在屋中笑了一阵,气氛欢快而甜蜜。 另一边,柏长林将应付亲戚的事情推脱给了家中其他人,趁着大伙在大厅中品茗闲聊的工夫,他便和薛林策去偏院中小坐,路上正好遇上沈自徽,三人便一起前往僻静处。 偏院安静,以前是柏长林写字作画的地方,还保持着书房的模样,院子清冷,院角生长着一丛青竹,叶片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更显动人。 几人进了屋子,柏长林燃起香炉,在屋中煮起茶来,不多一会儿,屋中便飘扬起一股清冽的茶香,闻着便身心舒畅。 趁着煮茶的工夫,三人便闲聊起来,说着说着便转移到春蒐一事上。 春蒐乃是每年春日的围猎,那会儿正是万物复苏冰雪初融的时候,届时冬眠的动物出洞,正打猎的好时候。 “我昨夜细细地想了一遍,”柏长林一面倒热水一面将二人的表情扫视一眼,“我始终觉得其中有些不对。” 沈自徽一头雾水,迷茫地眨巴两下眼睛,正要发问,却又听得薛林策接过话茬。 “我也觉得其中有蹊跷,届时还是万事小心为妙。” 二人都是意味深长的模样,可把沈自徽给看得难受紧了,他抓抓后脑勺,“你们在说什么?我怎的半个字也听不明白,春蒐怎的了?不是每年都会有的吗,难不成今年有什么稀奇事儿?” 两人眼神复杂地瞧了他一眼,沈自徽不乐意了,又催促一遍,薛林策才沉吟片刻后解释。 “此次春蒐和往年不同,今年鲜卑人也要参与,往年说是围猎,一来是皇上散心,二来是拉拢群臣关系,如今朝政局势波云诡谲,春蒐一事早就本末倒置,变成朝廷重臣相互计较的工具。” 沈自徽眉心抽了抽,开始感觉不妥。 “如今,”柏长林继续开口,“这鲜卑人也要参与春蒐,中原与鲜卑本就关系僵硬,再加上和亲一事尚未谈妥,这鲜卑王子不是盏省油的灯,届时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两人说完都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沈自徽反应过来,却依旧愿意往好的方向想。 他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挤出一个笑脸道:“但是春蒐来者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朝廷重臣,纵使有天大的问题,也不至于在那时候算账罢?” “这可难说,”薛林策捏着盛满温水的茶盏,“届时众人身上皆带着刀刃箭矢,皇上年纪尚轻,气力不足,鲜卑又有游牧一族的血脉,自然擅长骑射,若是闹起来,中原一方便会落入下风。” 沈自徽表情一僵,艰难地吞了口不存在的唾沫。 闻言,柏长林反而又淡定了不少,他将滚烫的茶壶用白布裹了提起来,在三人的茶盏中斟满茶水,浅绿色的茶汁倒进白瓷骨的茶杯中,发出奏乐般的清脆响声。 “大过年的,不谈这些江山社稷,春蒐还早,日后再从长计议也不迟,先尝尝这天山龙井如何?” 茶香扑鼻,让人心旷神怡,沈自徽深深地吸了一口,马上就将方才的苦恼事抛诸脑后,“师父说得对,大过年的不说这些。” 说罢,他就急急地要喝茶,柏长林见了,一扇子敲在他的手背上。 “喝茶讲究一个品和雅,你这般急促是作甚?” 沈自徽收了手,摸摸自己被打的地方,这才将猴急的模样收敛起来,他方才唐突,倒是将屋中严肃的气氛削弱许多,空气再次欢快起来。 三人又话了些家常,等到快要晌午之时,薛林策便起身告辞,去寻了唐洛瑜,夫妻二人结伴回家。 马车在雪地上印下两道印子,咕噜噜地作响,半柱香工夫后,两人便抵达了府邸大门。 车帘一挑,薛林策走下车,搀扶着唐洛瑜下来,两人还没走进屋,就瞧见门房堆了一大堆东西。 “哎?”唐洛瑜有些讶然,“怎么回事?方才我们出门时还什么都没有呢。” 抱琴正在侧门处清点年货,见了二人回来便赶紧迎上来,唐洛瑜便拉着她问了问。 “这些啊,”抱琴脸上有些为难,“都是朝廷中的大人们送来的拜礼,说都是给大人的,我们怎么也推脱不掉,就只好搁在此处了。” 敢情是用拜礼套近乎。 唐洛瑜很快反应过来。 景杉是皇帝的左膀右臂,薛林策自从南下平反回来后便也成了小皇帝身边的红人,朝堂上虽有许多人见不惯兄弟二人,却也有更多人想跟两人套关系。 这不,正好趁着新年来送礼了,还好两人离开得及时,若是被那群送礼的大臣们遇上,指定要说个没完没了。 唐洛瑜俏皮一笑,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家夫君。 第600章 大臣拜礼 “你可是朝廷的三品大臣,可得有三品大臣的自觉啊。” 她面上带着活泼的笑意,成亲许久,她依旧像是小女孩一般,仍旧喜欢和自家夫君开玩笑。 薛林策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清清嗓子,纠正她道:“是从三品。” “瞧给你嘚瑟的。” 唐洛瑜扬起粉拳砸他的肩,薛林策自然也不还手,只让她锤了两下后伸手将她的手腕捉住。 二人闹了一阵,又很快回归正题。 “其实之前也有些官员来送礼,”唐洛瑜掰着手指头数,“怕让其他人瞧见误会,我便留了礼单,打算等日后一一退还。” 薛林策有些惊异,“先前怎么不告知我?” 唐洛瑜闻言又锤了他一下,开口时半是调侃半是打趣,“咱薛大人不是忙于朝政嘛,这家中的事自然交给我了,若是什么事都要一一汇报,怕不是累坏了薛大人。” 薛林策挠挠后脑勺,脸上泛起一层不好意思的红晕抬手讨好地帮唐洛瑜捶背,“好好好,娘子辛苦了。” 唐洛瑜倒也不多纠结,又掰着指头清算一番,“初一的时候去兄长家过年了,若是待在家中,定是又有更多拜礼,也幸亏咱方才也不在家,若是让那些送拜礼的人瞧了,定会拦住唠上好一阵儿。” “那娘子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东西?” 薛林策一边替她摁肩膀一边发问。 唐洛瑜思索一阵,随后打了个响指,“这些礼单都留着,若是太过贵重的,便退回去,若是些寻常拜礼便留下,再采购些东西回礼,这样可好?” “娘子果然冰雪聪明。” 薛林策张口闭口就是夸,唐洛瑜脸上带着笑,手上像是教训小猫小狗那样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你就会油嘴滑舌。” 两人正在屋前闹呢,忽然瞧见远处缓缓驶来一辆熟悉的马车。 那马车在府邸大门口停下,随后车帘一挑,霍旸熟悉的脸便露了出来,他身轻如燕地跳下车,车帘又是一挑,关月也露了脸。 霍旸扶着她的手臂下了车,二人很快瞧见了在外站着的唐洛瑜和薛林策,便急急地过来。 “怎的大雪天气还在外面站着?小心着凉。” 关月一边过来一边絮絮叨叨地嘱咐,霍旸接过她的话茬,“下雪不冷化雪冷,在外站站也是好的。” 四人相互打了个招呼,关月走近了唐洛瑜,这才瞧见她小腹的隆起已经格外明显,有些讶然。 “哎呀,这孩儿多大了?怎的这么快就显怀了?” 她一面说一面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唐洛瑜,好似在征求她的同意,唐洛瑜微微颔首,她这才小心地摸了摸她的肚子。 “柯萤说这孩子好动,所以显怀便早了些。” 唐洛瑜一说起孩子,眼中便弥漫上一层温柔的光,像是一片温柔的雾气,唇角也止不住地上扬。 关月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忽然脸上一亮,惊喜地喊了一声,“哎哟,这孩子在踢我呢!” 唐洛瑜也感觉腹中胎儿在动弹,和关月交换了一个欣喜的眼神,薛林策也迫不及待地小心摸了摸自家娘子的肚子,一边摸一边纳闷,“没有啊,怎么没有踢我。” 他嘟嘟囔囔地念叨,神情有些委屈,唐洛瑜拍了拍他的手,“给你急得,这孩子是说踢就踢的吗?” 大伙笑成一片,空中尽是欢快的氛围,几人头顶的枝丫上落下几只寻食儿的麻雀,好奇地歪着脑袋,眨着眼睛看着几人。 四人正说得开心,忽然大院后又闪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听见动静的几人一回头,便瞧见柯萤正探着脑袋往外张望。 “洛瑜回来了,”她唇角勾起一个俏皮的弧度,“柯苒说好久没给你把脉了,正打发我找你呢。” 说罢,她便提着裙摆出来,挨个和霍旸关月打了个招呼。 “怎的不见陈兄?” 霍旸随口问了句,柯萤笑了一声,“他啊,正在庭院中写对联呢,一帮小孩缠着他写,弄得到处都是墨。” 薛唐夫妻二人闻言对了个眼,相识一笑,薛林策有些幸灾乐祸,还好自己跑得快,不然在庭院中收拾文房四宝的就是自个儿了。 正说着,柯萤便捞起唐洛瑜一只手腕,“师兄一直说你先前胎象不稳,叫我好生照料着,好不容易捉住你了,可得好生瞧瞧。” 她一面说一面将手指摁在唐洛瑜的脉搏上测了测,大伙立刻安静下来,视线齐刷刷地落在柯萤脸上。 好一会儿,关月坐不住了,便匆忙发问:“如何如何?胎象可还稳妥?方才说显怀太快,应当无妨罢?” “你们可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柯萤笑呵呵地开口,又将唐洛瑜的袖子撸下来盖住手腕,“脉象稳妥着呢,这孩子好动,身子康健,怕是能上山打虎呢。” “哎呀,”关月故意浮夸地捂了捂嘴,“敢情洛瑜是怀了个小武松啊。” “可别乱说,”霍旸拉住关月的手,“算算日子,这孩子将来要属虎的,怎么能说人家是武松。” “这不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嘛。” 关月嗔怪一句,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日光明朗,映在雪地上将一行四人欢快的脸蛋都照得透亮。 小小打闹一番,唐洛瑜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拉住柯萤,脸上温润柔和的表情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狡黠和俏皮,“话说回来,你家孩儿的满月酒什么时候办?” 柯萤面上笑容一顿,摆了摆手,“还早呢,这段时间大伙都忙,怕是没那么快,不着急,还能跑了不成吗?” 关月玩心大起,也跟着贴上来,脸上展开一片笑颜,半是打趣半是调侃道:“你倒是不急,家里可还有好多人着急呢。” 话音未落,忽然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背后插嘴,“萤儿不急,我这个做夫君的可着急呢。” 众人一愣,齐齐回首望向声源处,只见陈维岱正一步一步地过来,地上积雪厚重,大伙方才笑闹着太过入迷,竟没有听见他逐渐靠拢的脚步声。 第601章 薛琳琅登门拜访 他面上表情温和,视线一接触到柯萤便更加温润如水,眼神细细密密的,像是从蚕茧中抽出长长的细丝将柯萤裹住。 他一身白衣,墨色的靴子,腰间束着草白的腰带,个子高挑,脊背挺拔,倒像是那墙角的抱雪青松,温润中透着一股韧劲。 这小两口一对视上,眼神便含情脉脉的,薛林策和自家娘子对视一眼,二人交换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关月也和霍旸相视一笑,还好在场之人皆成亲了,若是有个单身的,那岂止是酸倒牙。 陈维岱擅长书法,方才也确实被院子里的孩童缠着不放,待他走近了,大伙才看清原来他衣摆上是残余的墨汁,并非衣衫上特意绣上的花纹。 好在他气质出众,墨汁和衣衫一黑一白的对撞倒像是水墨画,竟平添一分生动有趣。 柯萤怔愣一下,被雪地照得格外白净的脸蛋立刻浮上一层有些羞涩的粉红,仿佛天际飘着的云霞,甚是动人。 “萤儿做什么事都不急,倒是有办大事儿的气度,”陈维岱面带笑意地走近了,站在柯萤身后,替她挡风,一边调侃一边打趣儿,“我倒是急得很呢,就等你一句话了。” 大伙的眼神都落在夫妻二人身上,柯萤被瞅得越发羞赧,眉眼便低垂了些,用胳膊肘捅捅陈维岱的手臂,“这事儿有什么好急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陈维岱可不听她“狡辩”,“怎么就不要紧了,我看呐,你师兄可能也着急呢。” 一提到柯苒,大家脑海中便自动播放这厮平日耍贫嘴、吵吵闹闹、喋喋不休的模样,女孩子们纷纷捂了嘴,像是想起什么趣事儿似地笑起来。 “这些事儿还是别过问柯苒了,”唐洛瑜笑着开口,眉眼弯弯,像是两弯新月,“这人自己就没长大过,若不是柴进在他身边管着,恐怕他要生出不少事端来。” “他办事就没有不急的,”关月也笑道,“他这会儿急着看孩子满月,恐怕早就在计划着教孩子读医书呢。” 大伙又笑起来,空气中全是欢声笑语。 笑了一阵,陈维岱停了下来,又迫不及待地提起孩子的事儿,“忙归忙,但办个酒席还是有时间的罢,正巧大家都在京城中,薛兄和洛瑜也不必像上回咱成亲那样大老远地跑过来。” “哎呀,给你慌的,咱不是还没有定好办酒席的地儿嘛。” 柯萤扬起粉拳砸了砸他的胸口,陈维岱长了一幅机灵鬼的样,被自己夫人一调笑,就马上傻呵呵地乐起来,像是只冒着傻气的茶壶。 “地儿好说,”薛林策马上抢过话茬,“唐府和薛府都可以置办,两边儿空地都大,薛府人丁少,若是能在府上办场酒席,正好可以冲冲冷清迂腐之气。” 陈维岱来了兴致,便赶紧拉着柯萤道谢。 站了好一会儿,大伙终于觉得有些冷了,便赶紧拢了身上的衣服赶紧往屋中走。 刚在屋中坐定,就有下人来报说薛琳琅求见。 唐洛瑜一听这名字脸上便闪过一丝欣喜,“快,让她进来。” 下人领了吩咐便赶紧退出去,不多一会儿,门外便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虚掩的门被推开,薛琳琅的身形出现在大伙眼前。 许久不见,她个子高了些,脸蛋也圆润了许多,皮肤白皙光洁,发丝挽成妇人的样式,发髻间点缀着几支恰到好处的珠翠,既不张扬也不单调,珠圆玉润,倒是好看。 她挨个和屋中人打了招呼,唐洛瑜上前去拉着她的手坐下,女孩子们挤在一块。 瞧见唐洛瑜的小腹上隆起一块,薛琳琅很是惊讶,“哎呀,你有身子啦?” 关月嘴快,“是有些时日了,显怀得可快了,也没有专门写信通知我们几个,都是来府上了才亲眼见着的。” “真是的,”薛琳琅脸上难以自制地露出些笑意,半是调侃半是责怪道,“怎的这样大的事不告诉我?若不是这次来瞧你,怕是等你孩儿都能说话了才知道呢!” 大伙乐成一片,屋中满是欢乐的气氛。 笑了一阵,唐洛瑜又停了下来,伸手疼爱地拍了拍薛琳琅的手掌,“怎的这次你一个人来?陆南呢?没有和你一块?” 薛琳琅摇摇头,脸上并无责怪之意,只是无奈地长叹一声,“陆南做了岳东的知府,近日正在忙碌,实在抽不出时间,便只能让我单独过来给你们拜年,我其实也并非一人,身边还跟着两个丫头呢。” 他顿了顿,大概是怕唐洛瑜担心,又紧接着道:“一路上走来也并不难捱,下了雪,地上反而好走了许多。” 女孩儿们的交谈薛林策插不进嘴,便只能去一旁看亲戚们下棋,时不时地往唐洛瑜这边张望,眼神凌厉地扫过屋中闹腾的那帮小孩儿,生怕某个熊孩子扑在自家娘子身上伤了她。 “头几个月确实难熬些,”唐洛瑜安慰她,“当时林策做知府时也是这样,熟悉了便好了,连致如何了?师爷的事情可还做得来?” “他跟着老师爷学了许久,又肯吃苦,现在已经越发熟练了,”薛琳琅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同以前那个见什么反感什么的倨傲黄毛丫头大相径庭,“你不必担心,我现在也能帮上忙了,岳东的事也没以往邪教肆意横行时那般难以处置了。” 她还反过来宽慰自己,唐洛瑜心中欣慰许多,仿佛瞧见了自家妹妹已经长大成人,变得有担当、负责任起来。 欣慰之后,她便又是心疼,“若是有什么难事,你尽管向我开口,你和陆南两个在那般远的地方,身边又没有像柯苒和柴进那样的左膀右臂,想必是要吃力一些。” 薛琳琅自然也是低声应答,关月和柯萤面上也逐渐温柔起来。 薛琳琅抽空敲了敲薛林策的方向,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异样,唐洛瑜很快觉察她情绪异样,便拉着他的手追问:“怎的了?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第602章 准备春蒐 薛琳琅眼中眸光微晃,薛林策感觉有人看自己,便忽然转过头来,她则赶紧吧眼神挪开,表情有些僵硬,先前温和如水的神情也消失大半。 “到底怎的了?” 唐洛瑜捏紧她的手。 “其实……”薛琳琅躲着薛林策,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去瞧了母亲……” 原来是这,唐洛瑜还以为有什么大事,闻言心中便宽慰不少。 薛母品德低廉,先前净做些不义之举,给他们一行人惹了不少麻烦,好在薛林策断关系断得干脆,否则时至今日必定也要受其扰乱。 “我知道他和母亲关系僵硬,我也期盼二人关系缓和,母亲确实做了许多错事,”薛琳琅长叹一声,“可是现在正是新年,我实在不忍心她一个人孤苦伶仃,便亲自去瞧了一眼。” 唐洛瑜潋滟的眼中闪动几下,“你这孩子倒是心善,看看倒也无妨,只是莫要与此人亲近,她擅长演戏,但是死不悔改,切莫软了心肠让她钻了空子。” “是,”薛琳琅应下来,“我只是不忍心,给她送了些银两过去,没有多待,我心里有数。” “这样我便放心了,”唐洛瑜宽慰着拍拍她的手,“你不必觉得有愧,她所行之事,早就该与她恩断义绝。” 不说还好,一说,薛琳琅眼中竟起了一层雾气,“她虽不是我的生身母亲,但是也是有多年的养育之恩,我怎么好完全不管?” 一旁的关月和柯萤对了个眼神,正要上前安慰,薛琳琅却又快速地用手背揩揩眼角的泪,吸了吸鼻子,马上换上笑脸,随后又将三个人都拉过来,“我去看望她的事,你们前往不要告诉薛大哥。” 关月和柯萤交换一个眼神,马上赌咒发誓不说,认真又严肃的模样像是两个小孩。 “放心吧,”唐洛瑜拉了她的手,“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放在心上,林策即使知道也不会怎样的。” 她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道:“你既然去瞧了她,那我便多嘴问一句,她如今怎样?身子可还硬朗?” 薛琳琅揩了揩眼角沁出的泪,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她日子还过得不错,有吃的有住的地方,自己支了个小摊,倒也过得舒心。” 女孩子们终究是心善的,却也善良得恰到好处,唐洛瑜听到她过得还算可以便不再多问,也并没有要送钱财的意思,只是拉着薛琳琅的手,想要留她在这里住几天。 “岳东路远,又下了雪,天黑路滑的你和两个丫头回去终归是有些不妥,不如今日就在府上歇脚罢,既然岳东没有要紧的事务,就是在府上小住几日也是可以的。” 关月和柯萤也出言挽留,可薛琳琅说什么都不干。 她将手抽了回来,方才那层浅浅的忧郁已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温和和坚定。 “今日就不留宿了,”她站起身来,说着就准备告辞,“出门时就对阿南说了会当日回去,若是晚了,他又该担心了。” “这有什么,”唐洛瑜格外大度,“我差个腿脚快的去告诉他一声就好。” “不必了,”薛琳琅两只手都摇了起来,“岳东事务繁多,可不能让他一人忙碌,我得回去帮衬着些,咱改日再聚。” 说着,她便向身边的丫鬟打了个手势,一行几人便赶紧出了门,唐洛瑜三人怎么都没拦住,只好瞧着她快步出了屋,又在门口做了个“不必送”的手势。 薛林策见几人散开了,这才跟上来,正好看到薛琳琅做再见的手势。 唐洛瑜的手覆盖在小腹上,看着薛琳琅离开的马车,心中百感交集,“琳琅终于是长大了,懂得分寸,也顾全大体,是个好姑娘。” 薛林策对她仍有些偏见,他将双手抱在胸前,“你方才留她,她却不留,到底是不够敞亮。” 唐洛瑜抬手一个粉拳砸在他身上,“我瞧你就是对人家有偏见,人家是忙着回去料理岳东的事,她好歹算是你妹子,你这般妄加揣测。” 薛林策闻言立刻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赶紧认错。 “若不是她和陆南接手岳东的事儿,现在有你忙的。” 唐洛瑜半是生气半是嗔怪地敲了一下薛林策的头,后者连连认错,夫妻两个打打闹闹的模样把一旁的关月和柯萤给逗得笑个不停。 过完年消停了一段时间,这期间倒是其乐融融相安无事,只是过了不久,景杉又亲自登门拜访了。 他来的目的很简单,一踏入房中便直言是来找薛林策的。 这会儿正是午后,薛林策刚整理了公务,这会子正悠闲地在外练书法呢,听见景杉找自己,本是一脸开心,奈何二人一遇见,他便瞧见对方一脸严肃的表情,登时心中突地一下。 “怎的了?” 薛林策一脸茫然。 “林策,”景杉迎上来,“上次谈及春蒐一事,你准备得如何了?我念你虽然是兵部侍郎,可并不擅长骑射,特地过来问问。” 薛林策面上表情一怔,“难不成这春蒐围猎,我也得去?” 这话把景杉也吓了一跳,“难不成你不知道?” 他有些着急了,“你可是兵部侍郎,当然得随同皇上一道,同僚都得去,你莫不是半分准备也没有?” 他戳中了薛林策的痛点。 薛林策眉心抽了抽,面上浮起一层尴尬的笑意。 瞧了表弟这个模样,景杉心中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幅度地摇摇脑袋,“罢了罢了,你既然是第一年做兵部侍郎,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这下轮到薛林策慌张了,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如此算来,春蒐的日子不出一月,这可如何是好?” 要知道,此次一同围猎的可是有鲜卑人,往日春蒐,便是群臣暗中较劲的时候,猎物最少的少不得要被冷嘲热讽,如今好了,他不仅要被自己人看笑话,还要让外人也幸灾乐祸去。 “不急,”景杉很快镇定下来,“还有些时日,慢慢来练应当还来得及。” 第603章 紧急补救 薛林策虽带过兵,但是骑射方面可谓是一窍不通,被景杉这么一说,反而越加着急起来。 “这骑射一事又非一朝一夕能练就的,去参加春蒐的众人定是早就炉火纯青,我若是拿着这番三脚猫功夫上去,岂不是自讨苦吃?” 薛林策只觉得太阳穴抽搐得厉害,眉心一阵酸痛。 “莫急,”景杉声音稳稳当当,依旧从容,“总归不能不去,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你府上可有善于骑射和围猎之人?柴兄可还在府上?” 柴进和柯苒都是薛府的门客,自然是常年居住在府邸,只是这会子是春节前后,二人结伴去瞧自家师父了,也不知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二人正焦急地谈论着呢,忽然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柴进和柯苒一高一矮两个熟悉的身影前后脚出现在门口。 “你们回来得正是时候!” 薛林策瞧了两人像是见了救星,便赶紧迎上去,柴进见他额前冒汗又一脸欣喜的模样一头雾水,景杉也跟了过去,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 “就是这事儿啊,”柴进神色平淡,眼中无波无澜,“骑射我倒是也勉勉强强,还算能上证杀敌的水平,教薛兄应当不在话下。” 薛林策心中一喜,眼前好似划开一道彩虹。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景杉也有些焦急,“春蒐的日子不远了,骑射工夫也不是投机取巧的事,还须得长期练习才是。” 柴进掰着手指头,粗粗地算了算时间,“事不宜迟,饭后歇息片刻就开始吧,可别让那些鲜卑人瞧了笑话。” 薛林策已经做好春蒐前都整日练习的准备,便立刻答应下来。 饭后,唐洛瑜差了一小厮去将唐府最温顺的马匹牵了出来,景杉将自己用得最趁手的弓箭交给薛林策,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进了树林中。 此处是唐家的地,树林占地有上千亩,唐岳年轻时也爱好打打猎,便买下了这片小森林,现在他年岁大了,膝下的儿子又不爱动粗,这树林便又“闲置”下来,其中飞禽走兽众多,极为富饶。 顺着被杂草覆盖的完全小路往前走,众人很快抵达一处相对平坦的旷野。 “就是这了,”柴进停下脚步,“原本骑射是要先在马场跑一圈再进丛林,可时间紧迫,加上林策也不是全无骑马经验,便直接步入正题吧。” 说罢,柴进翻身上了另一马匹,抽出弓箭,一一教学,“骑马和骑射可完全不一样,前者男女老少不管是谁稍微看看便能学会,这箭术却是极难精通,更不必说在马背上射中丛林中的动物。” 此处树木丰茂,遮天蔽日,本就苍白的日光被高大的枝叶都完全遮蔽住,只在潮湿又满是落叶的地面上投下斑斑点点的光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属于森林的苦木气息,耳边只听得马儿有些不耐烦地踢着蹄子的声音和鸟儿旋转跳跃的啼叫声。 “骑射须得和自己的马有些默契才行,”柴进笑道,“就像在战场杀敌,须得将坐骑也看做战友。” 薛林策闻言便瞧了瞧自己的马匹,这马说是性子温顺,这会儿却也不耐烦起来,后蹄子踢个没完。 “这是匹好马,”柴进说,“性子急的马一般都跑得快。” 说着,他忽然用弓弦猛地抽了一下薛林策的坐骑,那马儿受了惊,扬起前蹄,随后就嘶鸣一声往森林深处跑去。 在一旁围观的众人大惊失色,柴进却像个老道的师父一般不急不慌,冲大伙摆了摆手,“不必担忧,这马性格温顺,薛兄先前便会骑马,不会摔了他,骑射就是要跑起来才能教。” 话音未落,他双腿也一夹马肚子,抓着缰绳追在了薛林策身后,很快和他并驾齐驱,颇有余力地拿出弓箭开始教他如何在坐骑飞奔时瞄准林中的猎物。 其他没有骑马的人自然是追不上,只好一个挨一个地坐在枯木桩子上等二人回来,耳边只听得两人说话和奔跑的声音忽远忽近。 冬日昼短夜长,薛林策才掌握到些瞄准的技巧,穹顶就已经开始擦黑,不多一会儿,深色的天空便冒出了一轮弦月,在清冷寂静中的树林中往上看别有一番滋味。 今日的教学终于算是告一段落,薛林策累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回到府邸上时只觉心力交瘁。 沐浴更衣完毕,他整个身子都沉在椅子中,浑身酸疼。 这样苦练在往日来看自然是个好办法,可是春蒐日子将近,他须得找条捷径,不然届时打半只兔子都难,若是有什么帮助瞄准的工具就好了…… 想到工具,他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己在二十一世纪时同好友玩真人射击游戏时使用到的五针瞄准镜。 现在虽然搞不到这玩意儿,可做一个简易版本的装在弓弦上应当不是问题!他骑射不精,届时不奢求打多少猎物,只求用质量取胜,若是能打一只雄鹿,自然比旁人打十只兔子厉害! 说干就干,他马上从床上跳起来跑出书房,又去库房找了些能用得上东西开始测量、计算、削减和组装。 五针瞄准镜的简易版不算难,他很快就小有成就,连夜在库房中测试改良,终于在天亮时制作出了相对完美的瞄准版本。 天光微亮之时,柴进就尽职尽责地起床准备去叫他继续练习,却不想还未走进院子,就瞧见他拿着弓弩一身是灰的从仓库中走出来。 “薛兄,你怎的……”柴进怔愣一下,斟酌一下用词,“难不成你一夜没睡?” “没错,”薛林策正在成就感的兴头上,此时兴致勃勃,“你瞧这个。” 他将改良后的弓箭亮出来,向柴进指了指上面的小玩意,“有了这个,我便可以不必用人眼瞄准了,皆是在马背上便能轻松许多,说不定能打中只雄鹿。” 柴进好奇地看了看弓箭上那不起眼的小玩意,那东西不足拳头大小,镶嵌在弓上着实不起眼。 第604章 如虎添翼 他也是见识过薛林策的发明改造能力的,可是如今也有些难以置信,便有些困惑地挠挠后脑勺,疑惑地问:“当真?这东西便能让你狩到雄鹿?” 被他这一问,薛林策倒是有些不自信了。 他清清嗓子,“自然不是那般精准,不过今日试试便知。” 说着,他便抬腿走在前头,冲柴进做了个手势,“走吧,咱且去试探一番。” 柴进觉着有趣,二人便趁着熹微的天色牵着马出了门,很快便抵达昨日的山林中,这会儿天刚蒙蒙亮,周围的低矮灌木乌泱泱一片,幸好两人坐在马背上,衣摆没有被露水沾湿。 刚一走上小路,薛林策便一夹马肚子奔跑起来,柴进一惊,赶紧跟上。 “薛兄,你这般着急作甚?” 他在后面边跑边问。 “你不是想瞧瞧这弓箭能否射中猎物吗?正好现在就可以开始试验!” 薛林策喘着气回答。 熹微的天光照在他的脸上,昨夜忙了一晚,一宿没合眼,他脸上难掩疲惫,眼睑处有片明显的青灰,眼中却是少见的欣喜和激动,比那天光还要明朗。 二人策马在山林中奔跑,时不时听见“咻咻”的射箭声,天光大亮之时,薛林策当真猎到一头野鹿。 这对于一个新手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绩,柴进又是惊讶又是欣赏。 “想不到薛兄的骑射竟能进步得这般快速!” 薛林策随意地揩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先前便告知过你了,这并非我的骑射精湛,而是这弓箭厉害。” 柴进很是不解,扯着缰绳将马勒停,困惑地瞧着薛林策手上的弓箭,“难不成这小玩意当真这样厉害?” “口说无凭,”薛林策得意一笑,将弓箭交到柴进手上,“你且拿去试试,你骑射比我精湛许多,定能猎到更多。” 说罢,他便告知了柴进这东西的具体使用方式,这玩意儿倒是不难,柴进脑瓜子又灵活,很快便掌握到其中窍门,很快,他便也拿着薛林策的弓箭疾驰而去,心中无比好奇地想要试探一番。 柴进本就武艺高强,拿了这弓箭更像是开了挂,刚到晌午就取回了一堆猎物。 “这东西果然好用!”他从丛林中缓缓走出,“倒是个稀奇玩意儿!” 二人哈哈笑了一阵,正商议呢,忽然听见丛林中传来一阵马蹄声,两人一惊,纷纷转头去找声源处。 只见幕布般厚重的丛林被一层层拨开,马蹄声逐渐靠拢,紧接着,便是一阵熟悉的铃铛声,两人对了个视线,竟瞧见来人是花师叔。 “你们果然在此处,方才我来府上寻你们,洛瑜说你们在此处打猎。” 花师叔一步步过来,看见二人后脸上便露出些和蔼的笑,与上阵杀敌时的凶残冷肃模样判若两人。 二人在马背上行了礼,柴进将前因后果三言两语地讲清楚。 花师叔听在耳里,有些惊异,“这么说,你们的猎物都是用这张弓箭射下的?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 “正是,”薛林策态度谦恭,“这弓我改良过,师叔若是不信,可是试探一二。” 花师叔来了兴致,她平日虽严肃了些,但是却不像其他长辈一样颇食古不化,她向来乐于接受新事物,也很喜欢新鲜玩意。 接过弓箭,她下意识掂量两下,“这东西捏着倒是不重,当真那般神奇?” 柴进方才已经体会过这弓箭的灵活方便之处,这会儿便是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您用了便知道了。” 花师叔来了兴趣,一夹马肚子便飞奔出去,很快,红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一片厚重的绿色中,柴进和薛林策站在原地,耳边时不时地响起一阵“咻咻”的射箭声。 约莫过了半柱香工夫,花师叔也背着弓箭满载而归。 她脸上全是惊异欣喜的笑意,还未走近便向两人做了个手势,“这东西果然好用!倒是不用我亲自瞄准了!” 三人聚集在一块,柴进和花师叔都对这弓箭啧啧称奇。 谈天之时,花师叔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若是能将这东西推广出去,在每张弓上都装这么个小东西,那岂不是不必花费大量时间来练弓兵了?若是在战场上,岂不是随时随处都可以有箭术不错的士兵?” 这法子薛林策倒是没有想过。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他颔首,“只不过若是每张弓都安置一个岂不是也要耗费物力财力?再加上还未完全试验,若是出了其他差池怎办?” 花师叔却拍拍胸口,很是放松。 “不必担忧,这弓又不是箭矢,箭矢飞出去就难以回收,弓可是能一直使用的,只要装了这东西好生保管就是,不会消耗,我瞧这玩意材料也不是稀缺金贵的东西,于国库财力而言也不是大出血。” 她顿了顿,又道:“若是人力,只需将这具体的制作方法写下来交给工部,自然有人去处理,也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柴进也上了心,追问:“目前还未完全试验,若是这东西出了故障怎办?” “那便更不成问题了,”花师叔声音稳稳当当,“春蒐围猎便是测试的好时机,那之后我们便可看出有无异样,若是完好,便可在春蒐后推广。” 二人思索一番,也觉不错,当日便拿定主意。 花师叔是个实干派,当天回去后就去找了景杉,询问他的意见。 景杉也觉不赖,便同意春蒐后推广,又对着薛林策嘱咐一通。 有了这简易版的五针瞄准镜,薛林策倒是不必那样辛苦地联系骑射了,时间倒是空闲许多,便一得了空就去书房中详细地描写这东西的制作方法和使用方式,甚至每一步都配了亲手绘制的图。 他做得这般认真,时常废寝忘食,唐洛瑜心疼他,便在这日晚饭后特地让人熬了太子参炖鸡肉的汤去他书房中寻他。 敲了敲门,屋中亮着光却无人应答,她无奈地笑笑,早已经习惯自家夫君这样,便熟练地直接推门进去。 第605章 赌注是唐洛瑜 屋中,薛林策正忙得四肢不空,两只手分别夹着三只粗细不一的毛笔,连嘴角都有些墨汁,发髻也散乱许多,额前飘着些碎发,在灯火下摇摇晃晃,随时有被点着的风险。 唐洛瑜一怔,随后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听见动静,薛林策便抬起头来,夫妻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薛林策半是尴尬半自嘲地笑笑,将手上夹满的毛笔搁下。 “你来了,我方才没有听见。” “可不是嘛,咱薛大人可是大忙人儿,又忙得没有用晚膳。” 唐洛瑜轻笑一声,将书案上收拾出一块可以搁置汤碗的地儿,随后拿出白瓷细骨的勺子,一勺一勺地将汤盛在青花瓷的碗中,端给薛林策。 热气氤氲上来,夫妻二人的眸光都温和无比,水润润的像是冰雪初融的湖面。 “你怀着身子,做饭熬汤这些粗活交给下人去做就是了。” 薛林策接过汤碗,就着热气喝了一大口。 “少做美梦了,”唐洛瑜嗔怪一句,“这就是丫鬟们熬的,孕妇不能做什么能做什么我可是门儿清。” 她脸上满是俏皮的笑,薛林策点点她的眉心,想给她也盛一碗,她怀着身子,口味也变了不少,不太喜欢这个味道,便“逼迫”着薛林策将汤喝干净。 两人在书房中小闹一阵,随后又各自坐下来,薛林策继续详尽地描绘那简易版本的五针瞄准镜,唐洛瑜则一张一张地检查,看是否有什么遗漏。 这一夜倒是过得平静,唐洛瑜肚中的孩子也安分许多,夫妻二人睡了个好觉。 但是次日天刚微微亮时抱琴便急匆匆地找到了薛林策。 这会子薛林策已然起床好一会儿,刚用完早膳,正在屋中整理昨日的资料,见抱琴一脸惶恐地进来着实吃了一惊。 “怎的了?可是洛瑜出了什么事?” “不是不是,”抱琴两只手都摇起来,“不知道是谁将您骑射精湛的事情说出去了,小……那个鲜卑殿下说是要找您比试呢!” 薛林策手上动作一顿,眉心抽了抽,“找我比试?” “是啊!”抱琴脸上沁出一层冷汗,“他带了好几个人,方才在大门口的时候家丁就不敢拦,这会儿恐怕是已经进了院子!您快些去瞧瞧吧!” 薛林策只觉一个头两个大,无法,也只得将手上的东西暂时丢了出去迎接。 果然,刚走到门口,他便瞧见小花带了一众鲜卑人已经进了前院,院门大开着通风,他在书房门口时恰巧和对方的眼神撞个正着。 “薛大人!”小花身边的侍卫喊了一声,“听闻薛大人骑术精湛,殿下正想找您切磋一二,还请大人莫要推辞啊。” 他们一面说着话一面已经乌泱泱地走到书房门口,鲜卑人个个身体强壮,骨架厚实,又全部气势汹汹的模样,如此一看便像是要打架。 薛林策半步未退,将小花快速地上下扫视一眼,他早已换上鲜卑族的箭袖猎装,脊背挺拔,目光明朗,身上背着一张厚重的弓弩,虽年纪轻轻,压迫感却极强。 “殿下何必着急今日切磋,”薛林策行了一礼,态度不卑不亢,声音稳稳当当,双眼无波无澜,“春蒐之日将近,届时百官作陪,也比只有咱俩的围猎热闹舒坦多了,殿下何不再多等几日?” 那侍卫冷哼一声,正要反驳,小花却抬手将他拦下,自己上前一步。 恢复了身份的他身上已然有了皇室矜贵傲然的气息,长眉一拧,眉心便透着一股介于少年和成人之间的老成,眼中却是意气风发,清澈而敞亮。 “本太子不屑与其他人做比较,”他双眸发着夺目的光亮,“我想打败的,只有薛大人一人。” 他声音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薛林策听出些异样,脸上便收敛了些温柔,弥漫上些敌意来。 “殿下究竟所谓何意?” 二人周围气压下降,空气陡然凝固起来,颇有些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本太子来找你,是专门来和你比试,”小花肩膀快速一抖,那弓便稳稳当当地拿在手上,“我是来和你比试的。” “比试?” 薛林策眉心一凉,眼中像是瞬间布满冷漠的冰凌,一旁的抱琴察觉不对,心中已然猜出个七七八八,便赶紧跑进正院去找唐洛瑜。 这边正在对峙的几人还全无察觉,小花紧紧捏着那张厚实的弓,“我与你比试,若是你赢了,我便送你千斗金银,若是我赢了,你就把唐小姐让给我。” 话音未落,薛林策就已然生出些火光来,“殿下,中原的规矩不能拿自己内人做交易,殿下此举已经算是夺妻之举,实为不义,恕在下不能与你比试,更不会将洛瑜当做一件物品让给你。” “呵,”小花不依不饶,眼中登时满是不屑和嘲讽,“这算什么,我们鲜卑便有兄长死了嫂子嫁给弟弟的传统,我与你比试,那是瞧得起你,你莫非是怕了?” “简直荒谬,”薛林策来了气,“此等大事怎是区区几句儿戏定夺?殿下请回罢,薛某是不会与你比试的,内人性子清冷孤傲,还请殿下歇了这心思,莫要再打她注意,若是再如此,和那书中的西门官人有何分别?” 小花没读过几本中原的书籍,但也能感觉对方是在骂自己,便也来了气,开口说话时都有些咬牙切齿。 “好你个薛林策,本太子与你比试是看得上你,在我们鲜卑,皇亲国戚瞧上哪家姑娘哪管其有没有婚配?我是瞧你战功显赫才与你同台比较,你竟敢奚落辱骂我,今日,你是比也要比,不比也得比!能不能守住唐姑娘,就拿你的本事说话!” “岂有此理!”薛林策再也顾不得尊卑和阶级之分了,也恼怒起来,“你们既然来了中原,便要守中原的规矩,这般毫无分寸和礼数,难不成你们鲜卑的皇族皆是曹操之辈吗?” “废话少说!”小花激动起来,胸口都剧烈地上下起伏,“你若是输了,唐姑娘便是我的妻子。” 第606章 春蒐开始 “住口!” 两拨人吵得不可开交之时,忽然一女子的清脆声音大声喝止。 众人一惊,纷纷回头,只见过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唐洛瑜,抱琴陪在她身边,她虽行动不便,模样却是极为严肃坚定,声音也是中气十足,掷地有声。 见了她,小花立即哑火了,捏着弓的手一松,面上表情一滞,“唐姑娘……” 唐洛瑜方才已经把对方将自己当做赌注的事情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正生气,便不理他。 薛林策怕她动了胎气,便赶紧过来扶住她,眼中满是焦虑,“你怎的出来了,身子可还不适?” “我若是不来,怕是不知道他们还要怎么为难你。” 唐洛瑜拉住他的手,二人的手指在宽袖下相互捏了捏,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夫妻两人总算心底踏实了些。 小花怔愣一下,随即又捡回了自己作为王子的架子,眸光一凛,瞪着薛林策,“薛林策,快去取你的弓来,咱们好生比试。” “你住口,”唐洛瑜冷声喝止他,“我夫君何时说过要与你比试?中原从来没有将自己妻子作为赌注的规矩,难不成在你们鲜卑人眼中,我便是随时可以出手送人的物什吗?” 小花见她生气,刚刚腾起的气焰马上熄灭大半,眼中闪过一丝惶恐,嘴上结结巴巴地解释:“唐姑娘,你误会了,我是喜欢你才……” “荒谬,”唐洛瑜半分不给他面子,直言戳破,“我知道你们鲜卑人有鲜卑人的规矩,但是既然来了中原,便得守中原的规矩,我唐洛瑜一生只嫁一夫,还请殿下莫要再为难我们夫妻二人。” “你……”小花怔愣片刻,脸上弥漫上一层明显的失落,好似蒙上一片阴云,“你当真不愿?以后也不愿么?” “不愿!”唐洛瑜生气了,眉间一拧,尽是不耐,态度极为强硬,“以后也不愿!” 小花面容一僵,原本白里透红的脸瞬间毫无血色,眼角快速漫上一层薄雾,将薛林策看了又看,瞪了又瞪,好一会才压抑着情绪开口,“好,薛林策,既然你不同我比试,那我们就等到春蒐再说!我不会放弃的!” 说罢,他冲身边的侍卫打了个手势,众人纷纷翻了个白眼,随后才前后脚地离开。 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抱琴才赶紧过去将门关上。 “娘子,”薛林策长舒一口气,握住唐洛瑜的手,“方才你动了气,肚子可有不适?我这就去找柯苒给你瞧瞧。” “不必,”唐洛瑜拉住他,“方才若不是做出生气的模样,他们绝对不会走的,我没事。” 话音未落,院门口忽然又被人“砰”一声推开,夫妻二人齐齐一惊,抬头时却发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霍关夫妻二人和柴进柯苒。 “我们方才回来的时候瞧见那鲜卑王子和一帮侍卫扛着弓箭出去,怕不是来挑事的,你们可有事?” 柴进走在最前头,看见薛唐夫妻好生地依偎在一起才安心下来。 “无妨,”薛林策将唐洛瑜的肩膀揽住,“洛瑜已经将他们骂走了。” “骂走?”柯苒一拍脑门,“你怀有身子,情绪可不能一起一伏的,我瞧瞧你脉搏。” 说罢他便取出丝巾,薛林策护着唐洛瑜在石桌前坐下,柯苒便将丝巾搭在她手腕上把脉。 霍关夫妻两个也在桌边坐下,关月嘴快,急不可耐地追问:“这人来做什么?怎么还动刀动枪带这样多的侍卫来?” 薛林策叹息一声,和唐洛瑜对了个眼神后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三言两语讲清楚。 “竟有这样寡廉鲜耻之人,”关月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我还是头一回见这样光明正大上门抢人娘子的,这鲜卑人都这样无耻吗!” 她气急败坏,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幸好霍旸伸手将她的手握住,她适才逐渐冷静下来。 薛林策眉心抽了抽,“春蒐将近,他方才离开时还撂了狠话,说是来日见真章,我怕他在围猎时干出什么逾矩之事来。” “他若是敢来,管他什么太子皇上,应当一拳撂倒他。” 关月正在气头上,说话都喷着火星。 “不必过分忧心,”柯苒收了丝巾,“届时我们一同前去,春蒐人多,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在中原的地盘,他应当不敢做出什么事来。” “无妨,”唐洛瑜开口时尽是温柔,伸手将薛林策握成拳状的手捏住,“我也不是瓷器做的娃娃,也不是小孩儿,又有大家照应,没事的。” 薛林策的太阳穴跳了跳,依旧忧心忡忡。 关月和柴进以及霍旸三人便赶紧站出来,纷纷表示到时候护好好护唐洛瑜周全。 在座各位都是老友,薛林策见了众人坚定友善的脸便安心许多。 日子一晃便过,春蒐的日子开始了。 这是个春日的好天气,冰雪已经融化干净,万物复苏,草木碧绿如洗,天空万里无云,天气晴朗,日头灿烂,正是打猎的好时候。 众人策马在林间往皇帝所在的方向走,薛林策依旧担忧不已,坐在马背上还时时回首瞧唐洛瑜,好似这次不是去围猎散心,而是去打仗,瞧得唐洛瑜又好笑又心疼。 “林策,”她轻声呼唤他的名字,“没事的,我和大家待在一块儿,又没有参与围猎,是最为安全的。” 薛林策回首瞧她,眼中的温柔像是要溢出眼眶,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最后却依旧没有多言,只重重点头,“你一切当心,切莫独自行动。” “你才应当多加小心,”唐洛瑜也是一百个不放心,“切莫逞强,你不善骑射,莫要单独追猎,小心受伤。” 薛林策轻笑一声,“放心吧,你夫君我也不是爱逞能的孩童了,心中自有分寸。” 说罢,他又回首看向身边的一众老友。 关月和柴进一左一右像是左右护法地将唐洛瑜护在中间,柯苒和霍旸跟在身后不远处,正慢悠悠过来,人倒是齐全了。 第607章 比试一场 “薛兄大可放心,”柴进向他行了抱拳礼,“我们自然会护洛瑜周全,你且先去和皇上汇合,我们慢些过来。” “好,”薛林策颔首应答,“洛瑜就暂且交给你们,我先去见皇上,林中飞禽走兽众多,你们万分小心。” 众人应答,薛林策又交代了几句这才放心离去。 瞧着他逐渐消失在一片墨绿中的背影,关月调皮地用手指戳了戳唐洛瑜的肩膀,“薛大人走了,你可害怕?” 唐洛瑜轻笑一声,开口时从从容容,无波无澜,“这有什么好害怕的,不过是一次围猎。” 几人玩笑一阵,随后就骑着马慢吞吞地往薛林策的方向靠近。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薛林策很快和皇帝等人汇合,小花早在小皇帝身边待了许久,见了薛林策过来,他眉心抽了抽,用审视的眸光在他身上打量几眼,随后捏紧了马背的弓箭,好似将他也当成了狩猎对象。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直到公公上前来告知小皇帝人已经来整齐,他才清清嗓子,宣告春蒐开始。 皇帝的话音未落,小花就率先开口了。 “陛下,依我看春蒐时节若是只围猎便太单调了。” 小皇帝心思敏锐,听出些异样,“那依照殿下的意思是?” 小花抖开手上的弓箭,“依我看,既然鲜卑和中原的打猎好手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不如趁此机会比试一场,三局两胜,皇上以为如何?” 只要牵涉到两国比试,那便是暗中较劲,若是不接,便又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懦弱,皇帝无奈,只得先行应下。 “殿下说的倒是新奇,既然如此,殿下以为如何比试为好?” 小花见皇帝同意,立刻得意起来,视线在众人身上一扫,“既然是春蒐,那比试的自然是围猎和箭术,不如第一场便来比试准头。” 群臣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皇帝眉心抽了抽,“怎么个比法?” “既然是比准头,那便比谁在一盏茶时间内射中的兔子多罢,”小花面色得意,“不过,射中兔子不算,射中脑袋才算。” 这比法倒也不算奇怪,皇上一口应答下来,身边的李大人马上便推举自己家的公子比试。 李公子箭术还算精湛,小皇帝也有所耳闻,没有多想,便同意他参与第一场比试。 鲜卑这边,小花也没有亲自参赛,而是派出了身边一个身材魁梧壮硕的侍从。 很快,属下们替双方将士腾出一块空地来,众人分散到空地四周,等大伙站定后,公公们便将一框框的野兔倒在空地中。 刚一接触到地面,野兔便立刻四散逃离,钻入层层灌木之中,在草木之中乱窜,发出“沙沙”的响动。 有事先准备的目标倒是节省了很多时间,侍从和李公子弯弓搭箭,都想在野兔完全躲藏起来时多射几只。 李公子双臂有力,眸若鹰隼,面容刚毅,拉满弓时像是寻找猎物的敏锐鹏鸟,退到圈外的众人尚且没有看见那灌木丛中有半点异常,他已经松开了拉住弓弦的手。 “咻咻”几箭下去,箭矢宛若长矛刺入灌木丛中,众人只听得其中的兔子发出一阵呜咽,负责计数的公公们走上前去将灌木丛拨开,将中箭的猎物取出来。 只见那箭矢将箭无虚发,竟将几只兔子完全贯穿,不过可惜的是,那箭矢贯穿的是兔子的身躯,其中只有一只射中脑袋。 皇上没有责怪,只是冲李公子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 另一边,小花的侍从也已经拉满了弓,此人身材魁梧,肩膀宽阔,身躯壮硕得像是一头牛,喘气时发出“呼呼”的响动,仿佛大象扇耳,使用的弓也比常人的更大更重。 他也是眸光凌厉,眼底甚至升上一片吓人的殷红,似乎不是在打猎,而是在抗敌,眼珠子瞪得比天灯还大。 这时,灌木丛中一动,他马上屏息凝神,眸光狠狠一震,猛地松开弓弦,只见那壮硕的箭矢飞奔而去,“啪”一声没入草丛之中,将草叶都射得四散飞溅,扬起一片尘土。 小皇帝心中还算宽慰,虽然方才李公子只射中了一只兔子的脑袋,可这鲜卑人也只射出了一支箭,这一盘应当是打个平手,此时也才过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时间,等会儿还可以慢慢追上来。 公公前去捡兔子,那鲜卑侍从竟也不继续比赛,只是将弓弦捏在手上,挺直了脊背,一幅好整以暇的模样,格外倨傲。 薛林策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只觉不妙。 果不其然,待公公将那血淋淋的兔子尸首拾出来后众人眼睛都瞪大一圈,原来那长且重的箭矢竟将一窝兔子的脑袋都穿了起来,细细一数,竟有五六个之多。 众人一怔,李公子也惊异地停下手上动作。 小花见状也挺了挺脊背,面上满是得意之色,眯了眯眼,像是一只倨傲的猫,他策马踱步到皇帝跟前,欠欠地道:“皇上,鲜卑族人不善骑射,我手下的侍从更是骑术最浅薄的一个,让皇上见笑了。” 此话暗中带刺,讥讽中原骑术不值一提,群臣都是在官场上混了多年的老狐狸,怎可能听不懂这弦外之音,登时表情登时各有千秋,或是责备或是反感或是抵触或是嫌弃地瞧着这帮鲜卑人,李大人也赶紧召回了自家儿子。 李公子无奈,只得收了弓箭,垂着脑袋慢吞吞地混在人群中,埋没在树影中,试图减少一些自己的存在感。 “殿下言重了,”皇上不愧为帝王之家,虽心中抵触,面上却依旧温文尔雅,“贵国向来有游牧习惯,即使当真是殿下口中的不精湛,倒也比中原地带满是丘陵山野擅长行军作战的我朝将士精准。” 皇上也知晓小花是在向自己炫耀他国将士实力,他轻巧应付,虽是在夸赞对方,却也是在说双方军队各有所长,暗示小花莫要得意忘形。 小花怔愣一下,表情一滞,随即又仰天笑了几声。 第608章 彩头 “皇上说得有理,”他扯着嘴角,“不过这一局还是我们鲜卑赢了。” 群臣虽然不满,却也只能屏气凝神不讲话,所谓愿赌服输,众人也须得拿出大国气量来才行。 向来性子急躁的李大人想赶紧翻过去这一篇,便出声询问:“殿下身边侍从果然哥哥武艺高超,下一轮比试什么?” 小花鼻子里似有似无地哼了一声,“若是只是比试,那多没意思。” 众人听出不对劲,相互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皇帝眉心抽了抽,虽心中不愿,却依旧试探着询问:“那殿下的意思是……” 小花嘴角一咧,哼笑一声,将所有人的表情扫视一遍,开口时全是张扬的笑意,映衬着日头,脸上都在发光,“要比,自然得有彩头,那才算是好玩!” 群臣哗然,纷纷窃窃私语起来,十个中有八个都不同意这番比试。 “若是如此,咱和那赌坊中的赌徒有何分别?” “此举怕是不妥……” 小花将众人的话听在耳中,脸上的笑意半点未退,只是越发深沉,一双蓝色的眼眸散发着些沉闷的光,与先前通透清澈的样子大相径庭。 “不过是比试一场,有些彩头,怎么就和赌徒一样了?”他再次开口时已经满是讽刺和不屑,“我来中原前便知诸位规矩颇多,却没料到这样繁琐,就是春蒐这样散心的好事竟也这般沉闷。” 他脸上的笑容快速淡去,取而代之的不悦和烦闷,说话时一直斜睨着众人。 群臣不满,却也不甘被人瞧不起,口风慢慢有了转变。 小皇帝在马背上听着,长眉轻拧,半晌没有开口说话,直到群臣慢慢冷静下来后才沉着地看向小花,声音从容地发问:“那殿下想要怎样的彩头?” 见众人上了自己激将法的套子,小花脸上又涌上一层笑意,眼睛一眯,便像是一只阴谋得逞的波斯猫。 “既然是彩头,那自然得值钱才行,”他的视线看向别处,好似在思索,“金子自然是不会少的,赢了多少,便给多少金子,如何?” 他将群臣的脸又扫视一眼。 众人心中的大石落了地,好在只是些金银。 “还有,”大伙心还没放回肚子,小花又忽然开口,“这金银其实我鲜卑自然也是不缺的,不过正是像陛下说的那样,鲜卑一族乃是游牧民族,虽不缺少金银,却总归是些金锭银锭,不像中原那样繁复多样,不如皇上借鲜卑几个匠人如何?” 中原从古至今都是艺术蓬勃生长的地方,难怪小花会惦记此处匠人的手艺。 薛林策觉得不妥,便出言抗议。 小花将他扫视一眼,明亮的蓝色眼睛中快速地闪过一丝厌恶,不过很快又归于平静,像是黑色水潭中越过的一只红鲤鱼,转眼间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贯俏皮清澈的笑意。 “皇上还未开口,薛大人倒是计较上了?” 他对着薛林策就是一顿输出,好似专门等他开口似地。 其他臣子也觉不妥,一时议论纷纷。 “中原人到底不够豪迈,”小花见状又是冷哼一声,“若是在我们鲜卑,不说几个匠人和金子了,就是一座金山也是说给就给。” 群臣又中了他的激将法,顿时有些愠怒之意。 “皇上,”小花上前一步,“您意下如何?您可是当朝君主,怎可以未比先输?这第二轮还未说清楚比试什么,难不成就已经认输了吗?” 群臣转了口风,皇帝心中长叹一声,无波无澜地看向小花,“好,此次春蒐中原和鲜卑不容易聚集在一块,既然已经开始第一场,何必半途而废?” 小花眼睛一亮,“那皇上的意思是同意这彩头了?” 小皇帝声音稳稳当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皇上倒是痛快,”小花笑了一声,“这第二局咱就比试轻功。” 群臣又赶紧聚集在一块讨论谁家公子轻功高超,之前说好了三局两胜,要是这局也败下阵来,那不仅要准备金子,还得是极为屈辱地准备金子。 小花骑马走到空地上,抬眼扫视了头顶的树木,“我瞧此处参天树木众多,百鸟鸣啼,其中就属画眉鸟飞得最快最高,不如我们就比试谁先捉住三只画眉如何?” 这规矩倒是也简单,众人抬眼看了看树丛,四处皆是参天古木,若要飞上去捉画眉,定得眼力、速度、身手都极为了得才是。 如此一来,方才商议的群臣心中突地一下,马上没了声音,转而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瞅对方半天也想不出个合适的人选。 小花见状极为得意,冲身边另一个侍卫招手,“这位乃是我鲜卑数一数二的轻功高手,敢问陛下身边哪位勇士可以与他一比试?” 那人骑着马出列,他身材单薄些,一身黑衣,脊背挺拔,像是立在马背上的黑鹰,随时准备突袭。 群臣哑口无言,仍旧没有言语,皇上只觉太阳穴一阵肿胀的痛。 “众爱卿难道没有合适的人选吗?”皇帝声音有些不耐,“谁若是赢了这一场,朕赏百金。” 此话出口,依旧无人应答,空气顿时陷入尴尬而窒息的沉默。 小花越发得意,他身边派出的黑衣侍卫更是已经一脸获胜模样,将胸口挺了又挺。 就在他们准备发难时,花师叔的声音忽然在人群中响起。 “皇上,微臣有一师侄轻功了得,可否派他一战?”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花师叔一身红衣脊背挺拔地坐在黑马之上,面容无波无澜,极为从容。 朝廷众臣见她这幅模样登时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齐齐追问:“是何人?” 花师叔向皇上行了一礼,“微臣师侄并非朝廷中人,多年来行走江湖,所以各位并不认得。” “无妨,且派他出来。” 小皇帝脸上轻松一分,上次南下平反,他也是见识过江湖中高手的实力,听到花师叔说她师侄是武林中人反而放心了些。 闻言,花师叔便对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群臣下意识让开一条路。 第609章 比试轻功 不多一会儿,柴进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跟前。 他今日穿着一身黛青色的衣衫,往日的冷肃和漠然收敛了许多,透出些儒生的文雅和端方来,发丝一丝不苟地梳起,只用一根草白色的发带固定,简练干净,气度从容,瞧着便让人放心。 “草民柴进,见过皇上。” 柴进冲小皇帝行了一抱拳礼。 听到这个名字,众人怔愣一下,江湖侠盗柴进的名号在朝廷之中也不算陌生,许多人都听过,顿时大臣们又咬起耳朵来。 皇帝却不在意,他知晓柴进先前随同薛林策南下平反有功,乃是一名武功高强的武将,又一心报国,虽是江湖侠盗,却依旧将他放心留在京城中。 “你且去试一试,”小皇帝冲柴进做了个手势,“若是能赢,朕便赐你百金。” “皇上不必赏赐,”柴进声音从容,“草民定全力以赴。” 说着,他便翻身下马。 小花见状怔愣一下,飞上树捉鸟,自然是一开始便站得越高越好,他怎的反而下马了?难不成是在挑衅? 念及此,他冲身边的黑衣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见状,也跟着跳下马背。 一青一黑两个身影慢慢靠**旷的场地中央,柴进平日里没少在夜间做潜伏和搜证任务,之前做江洋大盗时更是如鹰隼般随意在山谷中穿梭,如今准备飞上参天古木捉鸟也是半点不惧。 他面色平稳沉静,仿佛一汪无波无澜的湖面,走到那黑衣侍卫跟前时还不动声色地向他行了一礼。 对方冷眼瞧他,两只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恨不能将他看穿,最后才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行礼也只行到一半。 等二人见过了面,小花便宣布比试开始。 那黑衣侍卫二话不说,足尖一点,便是一个旱地拔葱,“刷”一声飞上树干,蹬了两脚树干借力后便轻松飞上枝头,黑色的身影瞬间便淹没在一片绿影之中。 众人大惊,抬头时只能看见一个黑点在枝头,大伙用手遮了阳光,半天看不清楚,倒是给自己急出了一身汗。 而柴进仍旧直挺挺地站立在地面上,面色依旧从容平静,像是完全不知现场发生了什么一般。 群臣紧张起来,其中一人正想催促,却被皇帝抬手阻止。大伙只好屏息凝神地瞪着柴进,个个手心都攥着一把汗。 那画眉擅长隐蔽,黑衣侍卫蹲在极高的树枝上,耳边只听得画眉的叫声,却半天没有看见画眉的身影。 日光洒在枝叶上,叶片反射着阳光,越加刺眼,他左顾右盼,被晃得眼睛生疼,深色的衣衫吸收了不少热量,不出半盏茶工夫,他便汗流浃背,额头上也沁出一排排大汗,顺着脸滑进衣领,全身都是汗津津的。 枝叶遮盖了大部分日光,站在地面上的柴进不仅不觉得热,甚至颇为凉爽。 他沉下心来,缓缓闭上眼睛,将那发亮的世界也隔绝在视线外,只用一双敏锐的耳朵捕捉那画眉的方向。 群臣不知他的战术,一个个比枝头上蹲着的黑衣侍卫还要紧张,不少人已经开始掏出手绢丝帕擦汗。 空气沉闷无比,耳边只有百鸟鸣叫的动静,这时,柴进忽然捕捉到一声极为清楚的画眉叫声! 这一声无比清晰,即使在场外等待的众人也听到了这明显的动静,可惜枝繁叶茂,画眉又擅长隐蔽,大伙用手遮了阳光细看也瞧不出半点画眉飞过的动静。 这时,柴进猛然睁开双眼,先前那从容平静的目光收敛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如鹰隼般的锋利敏锐。 只见他眸光定格在某一处,随后足尖一点,身子便像是没有重量般飞了起来,竟半点没有向周围草木和树干借力!当真像是青鸟一般! 那黑衣侍卫也听到了动静,奈何他方才在枝叶间看了半天早就被日光晃花了眼睛,这会儿硬是瞧不清楚那画眉的躲藏之地,便一咬牙,冲着柴进的方向飞去。 柴进反应敏锐,很快发现对方试图利用自己捉住画眉,便气沉丹田,飞得更快,简直如一道青色的闪电。 那黑衣侍卫轻功不如他,没见过还能在半空中加速的,登时大惊失色,一个没留神,撞上了飞到半空中的麻雀,顿时重心不稳,身子摇晃几下,竟往下跌落! 众人大吃一惊,想要去救援,奈何现场已经无人会这般了得的轻功,只能在下面干着急。 柴进回首一瞧,发现此人已经无法发功,也未去管他,依旧往画眉的方向追去。 就在那黑衣侍卫大叫着要落到地面上时,柴进忽然一个拐弯飞身而来,捞起他的一只胳膊,飞身一跃,将他好好儿地搁在一支粗壮的树干之上。 小花也没见过如此了得的轻功,惊讶得目瞪口呆。 好一会儿,众人才从方才的惊险中缓过神来,只见柴进已经跃下树干,步伐从容地向众人靠近,而那黑衣侍卫还未缓过神来,仍旧待在高处的树干之上。 群臣定了定神,以为柴进方才为了救人舍弃了比试,不曾想,他居然从袖子中掏出三只扑腾的画眉鸟来。 “好!”小皇帝忍不住鼓掌,“柴先生轻功果然了得!” 其余大臣也纷纷附和,“柴先生轻功炉火纯青,又有一幅侠肝义胆,当真是小辈楷模。” “柴先生不仅一次捉住三只画眉,竟还能及时救人,当真厉害。” 终于扳回一局,众人都喜形于色。 这一次,连小花也无话可说了。 他骑着马上前一步,从上至下地瞧了柴进一眼,随后又看向小皇帝,轻笑一声道:“陛下身边果然有许多能人异士,我今日是开了眼界了,这一局,是我输了。” 方才第一局胜利时他那般嚣张,因此这一局小皇帝也没有一贯地温和待人。 “不过,”小花话锋一转,脸上又莫名得意起来,“我们还有最后一局,三局两胜,这最后一局分胜负。” 小皇帝面色从容,“殿下第三局想要比试什么?” 第610章 胜负已分 小花嘴角扯了扯,眼神在群臣中扫了一眼,视线定格在薛林策身上,又从鼻子里冷笑一声,“这一局,我们比骑射,陛下意下如何?” 这话虽然是问皇帝,他眼神却定定地瞧着薛林策。 薛林策心中一紧,知道连续多日缠绕在心头的那股不祥之感总算得到验证,此人果然不会在春蒐时放过他。 “春蒐本就是围猎,比试骑射倒也说得过去,”小皇帝不疑有他,“哪位爱卿可与殿下手下的勇士比试一番?” 小花又是哼笑一声,“陛下误会,这最后一场不是与我的手下比试,而是与我比试。” 小皇帝怔愣一下,小花又道:“既然我亲自上阵,可否让我亲自挑选比试对手?” 众人不言语,只觉有诈,果然,小花上前一步,眼神定格在薛林策身上,“薛大人,先前本王子亲自来找你比试,你没有兴趣,如今春蒐围猎,难不成也要做缩头乌龟吗?” 薛林策对上他满是挑衅的视线,半步未退,也笑道:“殿下,不是臣不愿意应战,而是臣属实不善骑射,怕毁了殿下兴致,这才婉拒。” 小花冷哼一声,“这是何意?难不成今日你也要婉拒?” “恐怕正是如此,殿下,”薛林策又不是孩童,早就不会中这些激将法,“殿下骑射精湛,若是与我一个刚学会骑马的人比试,岂不是让人怀疑殿下恃强凌弱?如此一来,殿下兴致缺缺,臣也让人贻笑大方了。” 小花闻言眉心抽了抽,没料到即将不成反让人拿捏,一时面色有变,好一会儿才恢复镇定。 “薛大人谦虚了,”小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先前薛大人南下平反,战功赫赫,本王子也是听过一二,难不成大人带兵打仗却不会骑射吗?” “殿下误会,”薛林策态度依旧从容,不卑不亢,大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沉着,“臣南下平反之时只是研读诗书,驻守城门,倒确实没有怎么骑马作战,再者,先前臣也只是一介五品文官,哪会真刀真枪。” 小花哑口无言,脸上红一道白一道,正欲发难之时,花师叔骑着马走出队列。 她一身红衣,像是一束燃烧的火焰,“若是殿下要比试骑射,不妨与我比试一二,臣自以为骑术高超,定能让殿下尽兴而归。” 小花将她上下打量一眼,脸色一沉,“你是一介女子,若是让我同女子比较,岂不是让人诟病?” “殿下,”小皇帝也按捺不住脾气开口,“花将军乃是我朝战功最为显赫的将士,不仅骑射精湛,武艺更是朝中无人能敌,你若是想要比试,自然是与我朝骑射最为精湛的将军比试,怎好与先前为文官的薛爱卿相较?” 这下轮到小皇帝使用激将法了,小花立马上套,脸色一沉,从马背上取下弓弩,眼睛一眯,“好,那本王子就与花将军比试一二。” 花师叔也取过弓箭,半点不惧,向小花行了一礼,“殿下,请。” 小花倒也不客气,双腿一夹马肚子,扯着缰绳奔向丛林深处,地面扬起一阵灰尘,花师叔也紧跟而上,很快与他并驾齐驱。 丛林中满是荆棘,时常有倒塌的树木横在地上,花师叔不慌不忙,轻巧地骑马越过,红色的身影在一片绿影中分外惹眼。 没有跑多久,两人便同时看中了一只雄鹿,那雄鹿身形壮硕,头顶鹿角极为漂亮,小花迫不及待挽弓搭箭,想要先花师叔一步射中雄鹿。 “咻”的一声破风声,三角箭矢离弦而去,小花本以为已经是板上钉钉,奈何那雄鹿反应敏捷,立刻察觉到不对,竟脑袋一偏,机灵地用鹿角将那箭矢给挡开,随后又四足蹬地,“啪”一声闪身进了灌木丛中。 小花大惊,又怕自己在花师叔面前失了面子,便赶紧骑得更快,飞身追去,花师叔见此人急功近利,便索性调了马头,跑到侧路上去。 那雄鹿有些慌乱,一心想要躲开小花,竟和花师叔狭路相逢,见状,花师叔便也抽出弓箭对准了那雄鹿的脑袋,小花心急,也赶紧挽弓搭箭。 “咻咻”两声破风声同时响起,花师叔的箭矢竟在半空中被挡了一下,偏了不少,没有正中那雄鹿的眉心,射中了它的身子。 原来二人同时放箭,花师叔技高一筹,虽然被小花的箭矢挡了一下,却依旧凭借极大的力道射中雄鹿,倒是小花的箭矢被半路击下。 雄鹿哀鸣一声,竟跑得更快,小花见花师叔拔了头筹,更加气急,说什么也要拿下雄鹿,便追得更快,很快就跑到了花师叔前头。 “殿下!”花师叔发现周围环境不对,赶紧喝止,“前方有熊出没,不可再往前!” 一心想赢的小花哪里听得见,仍旧闷头往前跑,话音未落,前方竟当真跑出一头棕熊来! 它一眼便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小花,马上四肢着地朝他飞扑而来,小花大惊失色,赶紧调转马头往回跑,奈何马儿受惊,竟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将小花摔落马下。 眼看那棕熊越跑越近,花师叔心中一沉,拉满了搭了两支箭矢的弓弦,“咻咻”两声,两支三角弓弦脱了手,精准地射中那棕熊的两只眼睛。 那棕熊吃痛,大声嘶吼,山林都被震得轰隆作响,花师叔赶紧策马上前,俯身一把捞起小花的胳膊,将他拽到自己马上。 棕熊乱吼乱叫,因看不见开始乱抓乱打,竟又追着花师叔而来,花师叔沉着冷静,又放了两支箭,调转马头带着小花原路返回。 二人跑了许久,终于将这熊给彻底甩掉,回到营地时皆是精疲力尽,小花下马时更是满身狼狈,双腿发软。随行的郎中上前来查看,原来是骨头错了位。 “发生了何事?” 众人大惊。 花师叔下了马,将事情来龙去脉三言两语地讲清楚,众人正急着表示关切,却有一人忽然挑明。 “如此一来,便是殿下输了罢!” 小花一惊,立刻表示不服。 第611章 薛林策的嘲讽 “要不是因为那只熊捣乱,我不会输,这场不算,咱们再来一场。”小花要我杨威的喊着,他不相信,更不能接受自己会输。 对于他的叫嚣,底下人大多数只是翻了个白眼儿。 “原来有些人是输不起啊。”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语气里竟是嘲讽。 小花脸上挂不住,他又不想承认是自己技不如人,便给身旁的另一位使臣使脸色。 那人立马起身,冲着众人说道:“此次比试是那只熊破坏了规则,并不公平,我等请求再比一次。” “还是说众位没有信心,觉得在公平之下你们会输呢?”鲜卑使臣信誓旦旦的说道,如此拙劣的激将法也难为他能说得出口。 “哈哈。”此话一出,立刻有人笑了起来:“何为公平,时辰您和王子是不是忘记了,是我们花将军将你们王子从那大熊口下救出的,如此说来,我们花将军还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呢。” 那使臣被说的脸色阴沉,但他却没想道真正厉害的还在后面呢。 “要说公平,此事已经很公平了,使臣你没发现吗?” 底下此起彼伏的声音将鲜卑众人淹没。 “怎么能说公平呢?我们王子不会输。” 四面八方涌来的话,说的人头疼,面对质问,鲜卑使臣,下意识的说出口。 “好,既然使臣觉得王子殿下不会输,那咱们就来好好的说一说,此次比试看起来是被那只熊破坏了规则,但其实那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比试,面对大熊,鲜卑王子险些丧命,反倒是我们花将军可与那大熊一战还救出了王子,如此一来,这高下立见不就看得很清楚了吗?” 这一番解释都是引得在场人讨论起来。 “对呀,这不是比的很清楚了吗,现在王子这绝对是输了呀。” “还是花将军厉害,但是有些人,明明已经输了比赛偏还死不承认,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众人议论之时,刻意放高了声音,他们说的话小花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脸色瞬间黑了又黑,但这件事情上却已无法再反驳。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对于赢了比试很是高兴。 这一场笔试虽是小花因为私人恩怨挑起来的,但既然应下笔试,也是两国之事,此番若是输了,那这面子上可是很难看的。 “此番既然胜负已定,那还是请王子率先诺言。”见争吵的差不多了,皇帝开口,这件事情也变这样确定了下来。 “是。”纵使在不情不愿,小花也只能答应,若说再多,便真成他输不起了,到时候这脸可真就丢大了。 “王子殿下还是快些回家去准备金子吧,可莫要言而无信,失了颜面。”薛林策嘲讽着说道,还不忘配上一个同款笑容,气的小华脸色铁青。 说吧,他举起酒杯在虚空之中对着小花一惊。 既是嘲讽,这是要嘲讽到底的,他可没有那么天真,觉得以后和小花还能成为好朋友。 有不少人都赞许薛林策这一举动,即便是隔着人群不能说话,也像他表达了赞许之意。 这一局,薛林策可谓大获全胜,小花看着更是不开心。 他原本是想给薛林策找麻烦的,却没想到竟成全了他。 “赢的又不是你,薛侍郎有和好高兴的。”小花反唇相讥说道。 对于如此之问,薛林策也不恼,他从容淡定的举起酒杯对着众人说道:“花将军乃是我朝大将,他赢了便就是我朝赢了,如此喜事自然是举国同庆,我们全国上下一颗星,王子殿下,您不会不知道这一道理吧?” 薛林策转头看向他,嘴角一片笑意。 小花自然是不能说不知道的,可若是说了,就是在打自己的脸,他不能回答,就只能沉默不语。 原本以为这种办法可以躲过一劫,可薛林策并不打算放过他,又笑呵呵的问道:“王子殿下可懂。” 他看的分明,小花已经攥紧了拳头,他相信,此时若是在私底下,小花的拳头早就已经挥过来了。 但是他不怕,在今日这样的情况之下,小花若真打他,那丢的是鲜卑的脸,况且他又不傻,怎么会站在那乖乖的让他打,那到时候他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薛侍郎说的对,在下领教了。”这话他是咬牙说出来的,说话的时候还能听见牙齿摩擦的声音。 小花气急,同时也在心中告诫自己,这个薛林策他不会放过的。 薛林策很开心,这次不仅赢得了比赛教训了小花,他还亲自打了自己的脸,这个教训想来他能记很久了吧? 薛林策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坐下,紧接着人群中便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薛侍郎说的对,我等举国同心,这一道理又岂是什么人都能明白的。” “就是就是,有些人连输都不敢承认,又怎么会明白什么大道理。” 这一群人嘲讽的太过明显,小花听得出来,但却无法反驳。 他索性不再理会,黑着脸坐下,任由这群人讽刺。 薛林策本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原则,再次举杯敬向小花,这次也不管那位喝与不喝,他确实喝得很香。 小花瞪着眼睛看他,若是有可能,恨不得将他生吞活拨入腹。 可是这样的举动正是薛林澈喜欢看到的,如此就连下酒菜都省了。 气氛正好之时,关月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怎么了?陛下还在这儿呢?”薛林策提醒道,殿前失仪可是大罪,陛下大度,虽然不会怪罪,可这里这么多人呢,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传出去了对他名声不好。 说罢,薛林策起身,拉着关月去外面:“不急,有事儿咱们去外面细说。” 此时,在场多人的目光已经被吸引了过来,就连皇帝也看向他们二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并不影响他们观看。 关月没有走,反倒把薛林策拉了过来,他一脸懊悔的说道:“林策,洛瑜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只是出去拿了个点心,可回来就看不到他了。” 第612章 唐洛瑜失踪 “什么,洛瑜丢了,怎么会?”震惊之下,薛林策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唐洛瑜三个字。 怎么就会丢了呢?他去了哪里或是被谁劫去了何处,还是说只是他们没有找到。 那一瞬间,薛林策的脑海中闪过千万种可能,但又都不太可能,他摇摇脑袋,强迫自己镇定。 关月的声音不大不小,除了薛林策以外,坐在首位之上的皇帝也听到了此话。 “别急,你把前因后果仔细说一说,朕让侍卫和你一同去找。”皇帝安抚道,同时招呼了侍卫统领过来。 “薛夫人行踪不明,你带人一块儿去找,记得一定要把人找回来。”皇帝对着侍卫统领说道。 薛林策对唐洛瑜的重视程度,即便他身在深宫之中也是听说过的。 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说来这件事情也很是蹊跷,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会突然间失去了踪迹呢? 但事情发生的突然,又没有任何线索,一时之间他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薛林策也有这样的感觉,他觉得唐洛瑜应该是被人绑走的,而有动机有能力这样做的人,他们想到的只有眼前这一位。 确定了这个念头之后,薛林策越来越觉得可能,单是小花整日里对唐洛瑜的痴缠,他就有可能会这样做。 薛林策抬头看小花,他想从他的行动中看一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破绽。 对于刚刚输了比赛,小花仍旧耿耿于怀,他脸色阴沉的坐在那儿不说话也不动,唯独面前的酒杯空了一些。 起初众人都没有往小花的身上去想,就连关月都是如此。 当皇帝说完此话许久之后,仍不见薛林策谢恩,又见他一直在盯着前面看,关月也抬眼看了过去。 而他们面前坐着的都是鲜卑人,这里面唯一熟识的就是小花。 如此关月也想到了那重要的一点,他盯着那边看,也忘记了刚刚要提醒薛林策的事情。 皇帝奇怪的看下二人,见他们两个都在往前面看,他也看了过去。 如此这么多人盯着,小花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薛林策,你这是何意,你盯着我看做什么?”小花皱紧眉头,脸上全是不耐烦。 “王子您做了什么,就不必本官提醒了吧,如今两国较好,有些事情你还是要考虑妥当,为了两国百姓此时我可以当做不知。” 薛林策话说的模棱两可,其实是在给小花机会,也是在告诉小花,只要他放了唐洛瑜,将来安全送回,那这件事情他可以不计较,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变好。 小花盯着薛林策看了好一会儿:“这是什么话,薛侍郎若想说什么直说就好,如此拐弯抹角,本殿听不懂。” 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不去看薛林策。 但是这样却更让人疑心了,依照他对唐洛瑜的心思,人丢了他怎么会如此无动于衷呢,这里面绝对有猫腻,最大的可能便是人是他劫走的,她知晓唐洛瑜的去处,自然不会忧心。 “王子殿下这是不肯承认吗,有些事情一旦说出来就不是那般好解决的了。”薛林策提醒到,也是在警告小花,让他不要得寸进尺,赶紧将人交出来,免得影响到两国邦交。 “承认什么?我没做过的事情如何承认,薛侍郎是想屈打成招吗?”小花挑衅着说道。 见薛林策的脸色黑成煤炭,他终于开心了,报复成功的感觉还是不错呢,如今既然开心了,那有些事情也是还要说清楚的,否则被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薛侍郎有这个时间怀疑我,倒不如好好想一想,该去哪里找薛夫人。” 他站起身,指着自己说道:“我这样的身体怎么绑人?” 的确,刚刚小花伤的有些严重,以他如今的样子想要绑人的确不太可能,关月因此撤销了对他的怀疑。 可不是他又会是谁呢?这一切好像又没有了方向。 小花说的在理,又没有证据,秋林策心里其实还是有所怀疑的,但眼下不是最好的时候,他只能转过头不再去看,他也不再质问。 想起刚刚,皇帝让侍卫去寻找唐洛瑜的事情,薛林策急忙行礼:“臣多谢陛下,只是此次洛瑜失踪,臣一时心急失了礼数,还望陛下恕罪。” 薛林策将身子弯的很低,既然是他的错误,那他自然应该承认的。 “薛爱卿快快请起。”皇帝急忙说的:“还是薛夫人的踪迹重要,此番虚拟不用着急,你快过去同众人一起寻找吧。” 说罢,侍卫统领过来拉着薛林策一块离开,之前他们已经派出去了一伙人对着四周展开地毯式的搜索,哪怕是任何一点小角落都不放过。 这次他们一拨人主要以关月和薛林策为主。 “二位想一想,薛夫人有可能会去哪里?”继续找人,最先找的自然是失踪之人最熟悉的地方。 薛林策想着之前去过的几个地方,选了离的最近的那处,带着众人过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家也没有心思再继续,皇帝则是挥挥手,冲着众人说道:“都散了吧,各位都回去好好休息,朕也该回去了。” 说罢,他起身往回走,李公公则是跟在后面。 “让底下的人都用心一些,薛夫人那边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给朕。”离开众人远一些之后,皇帝冲着李公公吩咐道。 他自己则是也深深的叹了口气,好好的情况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愿真相不是薛林策所想的那样,更是希望鲜卑王子会知晓分寸,不要拿两国邦交开玩笑。 “是陛下,奴才知道了。”李公公急忙答道。 薛林策带着众人将他和唐洛瑜之前去过的地方一一走了一遍,每一次过去之前都是满怀希望的。 可到了那里之后,并没有见到唐洛瑜的身影,剩下的就只有失望。 每一处都会失望一次,如此叠加起来,只会让人失望至极。 第613章 唐洛瑜醒来 天色已晚,可还是没找到人,侍卫统领劝解道:“薛大人,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会让底下的兄弟们加紧寻找的。” 其实他也知道,此事希望渺茫,毕竟过去了这么久,有这么多人一起寻找,这四周全被翻过了,可还是没找到人。 但见薛林策不肯放弃,他也不好打击,生怕他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就只能尽力安抚着。 “我再找一找。”薛林策不肯放弃,撑着劳累的身子站起还要往前走。 却被关月一把拉住:“林策,还是快回去吧,此事急不得,若真是,你还得保留力气才是。” 关月没有明说,但他却听出了话中的意思,倘若唐洛瑜真是被人截走的,他还要保留力气才是。 这话虽然很有道理,但他还是想要再寻找一番,说不准下一个地方就找到了呢。 “快走吧。”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关悦上前一把将人拉走,同时还不忘训斥他:“赶紧走。” 回到营帐之中的薛林策依旧放心不下,时不时的叹息着。 “洛瑜她应该不会出事的,如今陛下也派了人帮忙寻找,咱们先好好等着消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找到人了呢。”柯苒上前安抚着。 “就是啊林策,即便事情真相如你所猜的那般,但毕竟时间尚短,陛下又派了不少侍卫,他一时之间想来也没法将人带离此处,你也不必太过灰心,一定能找到的。”景杉冷静分析着。 其实这不是什么难事,薛林策也能想到,只是关心则乱,他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众人纷纷上前劝慰着薛林策,让他一定要打起精神,无论是为了唐洛瑜还是为了他自己,都不能就此颓废下去。 “林策,你得好好振作起来,不论洛瑜是因为何种原因失踪的,咱们都得面对,现在咱们要想的是如何将他救回来。”就连一笑话少的柴进,此时都加入了安抚的阵列。 另一边,唐洛瑜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的脑海中一片迷茫,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了。 只可惜,虽然已经睁开双眼,但入目所及这种就是一片黑色,只有零星的几点亮光透进来。 他的眼睛上似乎被蒙住了什么东西,这是怎么回事儿? 瞬间一个可怕的想法占据脑海,他是被人挟持了吗,可这一切是谁做的,他为什么要挟持自己呢? 唐若瑜想不明白? 这些年虽然他也得罪过一些人,但都是问心无愧的。 唐洛瑜不断在脑海中过滤着,他想猜到究竟是谁劫持了她,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大家知不知道他被劫持的消息。 特别是薛林策,若他知道了,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唐洛瑜不敢想象。 一瞬间一大股信息冲进脑海,想的头有点疼,唐洛瑜摇了摇脑袋。 他刚刚将他能想到的所有人都想了一遍,可这些人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可若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 头疼的有些厉害,唐洛瑜只能停下不再去想。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唐洛瑜下意识的往后走去。 他绷紧身子,脑海也在此时高度精神,他倒要看一看,把他绑来的人究竟是谁。 眼前的人影走进,就蹲在唐洛瑜的身前,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不知道此人要做什么,唐洛瑜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他害怕,若是他自己还好,但如今他有孩子他不能冒险。 唐洛瑜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无奈手脚都被绑住,即便他用尽力气,也只是稍微站起一小点。 他想要起身,想要挣脱掉,绑住手脚的束缚,想要逃离这里,可此时的他却什么都做不到,他甚至不敢再试一次,唯恐伤到肚中的孩子。 “别挣扎了。”那如同恶魔般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那人轻轻抬起唐洛瑜的脸,柔情似水的抚摸着,就好像在看一个绝世珍宝一样。 他贪恋的不愿松开手,一下一下,一遍一遍,每一次心中的欲望都不会被无限放大,他想要将这个女人据为己有。 唐洛瑜不断的后退,虽然他看不见眼前这个人的相貌,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他的厌恶。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重复着刚刚的动作、唐洛瑜若是后退,他便往前,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他。 这样被人盯着的感觉实在太过难受,就好像是他是戏团中的杂耍,小丑一般,出尽洋相。 他手脚被绑住又什么都看不到,完全处于弱势,而那人却可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将他的一切举动都尽收眼中。 唐洛瑜只觉得内心有一团怒气在不断上涌,他本想压制下去,可他做不到,他越是努力,那怒气变越大,直到将他整个人完全淹没。 他像是个疯子一般大吼道:“你个混蛋,你放开我。” 他突然间的怒吼让面前的人将住一瞬,但随即他便滴滴的吃,笑起来。 唐洛瑜只觉得怒气更盛,好像要将它包围起来,吞噬殆尽,他依照刚刚的记忆判定好方位,便将脑袋转了过去:“有本事你把我放开,你这样做算什么,如此对待我一个弱女子,其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倘若于用这激将法,希望能够将对方激怒,但那人却并不吃这一套,并不说话,也不在笑了,就好像离开了一班,但唐洛瑜知道他没有离开他还在这儿。 “混蛋,混蛋。”他刚刚已经用尽了为数不多的耐心,此时只剩下怒骂。 “你为什么要将我劫持,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小花,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们之间不可能,我不会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对方不知是震惊还是和之前一样,就是不说话。 唐洛瑜现在更是暴躁:“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个混蛋,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把你救下,尽心尽力的照顾你,甚至还帮你找寻自己的身世,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第614章 幕后黑手 唐洛瑜想哭,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好心,可为什么最后却是这个样子,他真的做错了吗? 小花没有说话,他站在原地震惊无比,难道唐洛瑜真的认出他了,可究竟是怎么认出的? 他的眼睛被蒙着,他是看不到人的呀。 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唐洛瑜问这话只是在试探,想要看一看他究竟是不是小花。 所以他不能开口,如此一来,唐洛瑜便不能确定是他了。 等了许久也没人开口,大概猜出小花的心思,唐洛瑜嗤笑一声:“怎么,不肯承认?” 他语气中带着贬低与嘲笑,讥得小花差一点就张口了,但话到嘴边,他又紧紧闭上,万一这是唐洛瑜的计谋,只是为了逼他上当呢。 小花的心思千回百转,他在时刻告诉自己不能上当。 “想不到你竟然是这般敢做不敢承认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唐洛瑜不断的用着激将法,但对方仍旧不张口。 小花以为这样便能瞒天过海,但他真的是太低估唐洛瑜了。 “你不必再瞒着了。”说了这么久,唐洛瑜心中的怒气已经被发现的差不多了,如今面对小花,他竟然可以保持平静:“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你是小花,是鲜卑王子,没错吧。”唐洛瑜十分肯定的说道,没有激将,也不掺杂半点怀疑,他已经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 对于唐洛瑜此种的态度,小花半信半疑。 “你不相信,觉得我在骗你对吗,若真是如此,那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将你认出来了,虽然你蒙住了我的眼睛,也不说话,但你忽略了一件事情。”唐洛瑜笑着说道。 他的这一番话也的确激起了小花的怀疑,他不停的想着自己究竟是何处,露了破绽。 将前前后后都思索了一遍,就还是想不到究竟是哪里出了破绽,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唐洛瑜在骗人。 “你的熏香。”唐洛瑜提醒道,他知道小花一定不会想到这一点上:“你隐瞒的的确很好,但是你身上的熏香暴露了你的身份,这种味道我在小花的身上闻到过,所以从你进门之后,我我便知道了你的身份。” 小花懊悔的站在原地,他的确忽略了这件事情,他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件小事就暴露了他的身份。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如今唐洛瑜在他的身边,这身份知道就知道了。 他上前,再次蹲到唐洛瑜身前,这一次洛瑜没有往后躲,也没有挣扎,而是站在一处紧紧的盯着小花,即便是隔着一层布,小花都能感受得到。 被他这样的举动折服,小花自知他已经败下阵来,也就不再硬挺,张了张口,终于发出声音。 “洛瑜,跟我走,和我一起离开,我会给你比这边更好的一切,我也会爱你,只爱你一人,这个孩子我也会将他视如己出。”他轻声说道,看向唐洛瑜的眼神里满是柔情。 唐洛瑜坚定的摇了摇头:“我爱林策,也只会爱他,这一辈子都会留在他的身边,至于你小花,我对你之间没有男女之情,我将你当朋友,是那种可以两肋插刀的朋友,只要你将我放回去,不再提及此事,往后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不可能。”倘唐洛瑜的话音刚刚落下,他便急切开口:“不可能,唐洛瑜我不会放手的,我也不想只做你的朋友,我我爱你,我要你陪在我的身边,以妻子之名一生一世。” 小花近乎偏执的说道,在这件事情上他已经疯魔。 唐洛瑜不想再同他说,关于这个人这些话他已经说了一遍又一遍,太多次了,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多少回了,可变简单这个男人就是不信,他一意孤行。 “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更不会同你回去,小花你死了这条心吧,只要我还活着,这颗心就只会处于林策。”唐洛瑜捂着自己的胸口坚定的说道。 他想好了,即便是小花不肯放过他,他也要说出自己的心意。 俩人都不在说话,屋子里的氛围有些沉静,好久好久。 小花也盯着唐洛瑜看了好久好久,久到唐若瑜以为小花已经离开的时候,他终于张口了:“你觉得你还有拒绝的余地吗,现在你人在我的身边,你逃不走,至于薛林策,他绝对不会想到你在我这儿的,又怎么会来救你?” 小花说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烧了好一会儿放才停下:“洛瑜,放弃吧,你逃不走的,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只能和我离开,至于那个薛林策,你没有机会再看见他了。” 对于小花这样偏执的行为,唐洛瑜已经不想再张口,他直接坐到地上,用后背去试探身后是否有东西,看能否靠一会儿,这么久他已经很累了,累到不想再理会小花,累到不会再同他说话。 小花的心情倒是很好,在此处没待一会儿便离开了。 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薛林策越来越沉闷,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时间过去多一分钟,便会多一种可能性,学练测,心中的担忧更甚,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待在此处等消息。 “是我的错。”屋内突然间响起一阵哭声,大家转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此时的关悦已经泪流满面,他不断的责怪着自己:“都怪我,是我没有看好洛瑜,才让他没了踪影的,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落雨,也害了林策。” 她越说越伤心,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往下掉落。 “好了,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怎么能怪你呢?”玉檀心疼的上前新拍着关于的被说道。 “就是,就是,这是那个人的错,是他劫走了洛瑜,他有了这样的想法,即便你寸步不离的跟着,也难以预防,所以错的是他,你为何要怪到自己身上?”柯苒也急忙上前盯着,但凡关悦有任何疑点,不是他都在旁边。 “别这样,洛瑜也会伤心的。”同为女子,玉檀最能知道二人心中所想。 第615章 跟踪小花 众人一通安抚,好一会儿关月才止住哭声,但他心中仍旧过意不去,起身走到薛林策身边:“对不起林策,是我弄丢了洛瑜,要不你骂我一通吧。” 他低着头站在薛林策面前,到真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怎么能是你的错,他们说的对,谁绑走了洛瑜是谁的错,我只会找那个人算账,不是骂而是揍。”薛林策恶狠狠的说道。 屋内的众人丝毫不怀疑,若薛林策找到了绑架唐洛瑜的人,他给人家留半条命,都算是大发慈悲了。 “好了,别再怪罪自己,我有分寸也知道这件事情是谁的错,你忙了一天了,快抓紧休息一会儿吧。”薛林策虽然伤心,但他不是疯狗也不会乱咬人,冤有头债有主,这笔账早晚是要算的。 玉檀和景杉二人也走了过来,一个去拉关月:“快回去吧,别想太多了,连林策都说了,不是你的错,这回你该相信了吧?” 而景杉则是走过去拍了拍薛林策的肩膀:“别颓废了,快起来,过去好好讨论一下这件事情发生的前后。” 一语惊醒梦中人。 薛林策之前只顾着忧心,真没想到这样重要的事情。 众人围坐在一起,景杉率先问道:“你大概说一说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洛瑜又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或者是你什么时候发现洛瑜不见的。” 其实过程并没有多么复杂,他之前也说了一遍,只是不详细罢了。 “当时我只是出去拿了个点心,但是路上遇到一个丫鬟,耽误了一些时间,也没有多久,等回去的时候就发现洛瑜不见了,当时我以为他是自己出去了,便出去找了找,可没有看到人,又派人去深处找了找还是没有人,这时我才发现事情不对,便急忙去找了林策。” 根据关月所说,众人以此事为界,开始反推时间线。 “这个时间。”景杉将推算出来的时间写在纸上,他皱着眉头思考着突然间想到:“这个时间是柴进上场的时间,看来对方是早有预谋的。” 景杉这一分析是有理有据的,柴进武功高强,又一直在保护着洛瑜,想叫人从他身边劫持走,又没有一点动静是不可能的,所以柴进离开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间。 既然这样,那对方就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否则有许多地方说不通,这第一点便是他怎么能知道柴进会离开呢?毕竟平日里柴进都是整日守在唐洛瑜身旁的。 “他这也算是在天子眼下劫人了,这既有动机又有能力的可能有几人,所以这车到底是谁做的呢?”柯苒眼神疑惑,拄着下巴说道。 “应该是小花。”景杉和薛林策有一样的想法,他也是怀疑小花的。 虽然小花已经用身体原因,竭力证明这件事情不是他做的,但这点是雕虫小技,瞒别人可以瞒他们两个却不可能。 绑人也不一定要他亲自到场,而且他绑架洛瑜,应该是想将人带离京城的。 自从表白之后多上声乐就是一直在他身上,所以这件事情他不可能亲自去做,而且他出现在众人眼前,也是在给众人一个障眼法,让人们不会将这件事情怀疑到他的身上。 “的确,只有他最可能了,这个混蛋玩意,说他狼心狗肺,都算是在夸他了,林策和洛瑜对他这般好,不仅救了他,还帮他找父母,可他竟然绑架洛瑜,完全不顾念当时的情谊,这样忘恩负义的人简直不配活在这个世上。”柯苒气愤,忍不住咒骂的。 大家也都怀疑这件事情是小花做的,不论是动机能力,还是按照时间来看,他的可能性都要远大于旁人。 只是可惜这怀疑的对象虽然有了,但是洛瑜在哪里他们还不知道,而且他拒不承认,谁也没办法将这件事情放到他的身上。 “倒也不必着急,洛瑜若真的在他手上应当不会受罪,所以咱们现在要想的是如何找到多余的位置将他救出。”无论何时,景杉都会更加冷静一些。 “景兄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柯苒询问道,找人这事他不擅长,但他也想尽一丝绵薄之力,便等着景山开口,打算全都按照景杉说的去做。 “跟踪。”大家将视线和精神全都放到了景杉身上,却没想到薛林策突然开口。 “跟踪?” 众人看见薛林策,随机点头笑着。 对呀,还可以跟踪呢,这个法子他们以前总用。 上一次,是沈怀中负责的,因为当时柴进有事,但这一次。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柴进,不等张口他就明白了大家的意思。 “我去跟踪小花,一定会把洛瑜的位置找到了。”柴进向大家保证到。 其实刚才,在众人推算出,唐若瑜是在他上场期间被劫持的时候,柴进和关月一样都感到了深深的愧疚。 他觉得对不起唐珞瑜,说他没有上场,那人就不会被劫持走了。 “我们相信你。”柯苒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随即他转头看向众人,大家也都点了点头。 “柴进一定要小心,小花现在丧心病狂,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不想没有找回洛瑜,又失去了你。”害怕柴进冒进,薛林策叮嘱着说道。 接下来的几日,柴进总是跟在小花身后,远远的盯着,若是累了,便随处找个地方睡一觉,也不回营帐。 可即便是这样,都已经盯了好几日了,也没发现小花有任何的异常。 还在害怕误事,便急忙回去同众人说了此事。 “难道真的不是他?”柴进带着疑问说道。 还不等旁人开口,他便摇了摇头又说道:“应该没错,我之所以没发现异常,想来还是他瞒的太深了,或许也可能是知道我在身后跟着,才特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故意误导我的吧。” 小花那边没有任何异常,那唐洛瑜的心中又该怎么办,听说此事之后,众人只觉得沮丧。 他们要怎么做才能找到唐洛瑜呢。 第616章 易容之事 “哎,对了,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沈怀中一拍大腿,腾的坐起身来。 他这一举动,惊得众人齐刷刷的看过去:“怎么了?”柯苒的眼神中带着疑惑和迷茫,看着沈怀中就像是在看怪物。 “就就就。”沈怀中着急想说什么,但张口之后却又结巴起来。 众人的眼神紧紧盯着,对他接下来的话很是好奇。 “就是易容,你们忘了上次的易容了。”看向众人提醒当道。 “对呀。”众人恍然大悟,这件事情一时间竟没人想起来。 “你们说。”沈怀中思索着,想了想,觉得可能,但好像又不太可能。 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说:“你们说,这个小花会不会是假的呀?” 这种人沉默,小花说的情况是他们从未考虑过的、如果是真的,他们不知道这件事情该如何去做、可如果是假的,那这件事情就闹得大。 沈怀中有一丝的迷茫和认怂,他急忙说道:“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我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性,要是你们觉得不对,那就算了。 沈怀中坐在一旁,对于这件事情,他并不是十分的有信心,因为他始终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可能。 “这件事情我只是突然间有一些想法、可能也有很多地方不对,你们若绝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及时来告诉我。”沈怀中低着脑袋说道。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想法上不得大雅之台,所以说话的时候也少了一丝底气。 但是他却没发现,这件事情他说出来了许久,众人除了震惊便是震惊。 “确实是很有可能,为了得到洛瑜,小花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的。”想到那日发生的事情,柯苒突然说道。 他同旁人不一样,旁人只是听说,但他确实真实经历过的。 “这真的是这样吗?”景杉询问道,他实在不能想象,小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在他的印象之中,小花一直是一个憨厚善良的人,这样的事情他如何能做得出? 只是这样的事情、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或许小花并不是这样想的,他不能以自己的想法完全去覆盖小花的想法。 “易容。”众人在震惊之后再次震惊,虽然觉得此事离谱,但却是真的有可能的,毕竟在唐洛瑜这件事情之上,谁都没想到他会做做出这样的举动。 谁都不说话,深怀中还以为是自己的怀疑出现了错误,他急忙说道:“我我就是瞎想的,你们要是觉得不对那就算了。” 他急忙解释道,但是大家谁都没将这件事当成一个笑话去看待:“沈兄,其实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柯苒率先说了自己的想法,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在这件事情上,他们自认,做的不如柯苒。 “沈兄。”薛林策急忙说道,他那真挚的表现不像是在骗人,嚷沈怀中原本藏在心里的一些话,也不好意思再说出来。 “多谢。”薛林策表情真挚的说道。 这一声道歉,是他发自内心说出的话,其他人则表现的十分震惊:“沈兄,你说的是真的吗?” 柯苒急忙问到,这件事情上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他们总觉得,沈怀中的思想太过天马行空,有些不切实际。 “我。”面对众人的询问,沈怀中不知所措:“我并不确定,只是有些怀疑,要不你们就别按照我这个想法去做了。” 沈怀忠突然说道,他并不确定这个想法是真是假。 众人都不是很相信,即便这件事情是沈怀中一时之间的想法,薛林策也认为他想的很对。 他站起身,来到神话中身旁:“沈兄,在下觉得这件事情你说的很有道理,洛瑜很有可能就在小花的手中,只是他并未承认。” 知道自己猜对的沈怀中表情中带着一丝傲娇。 “客气客气了,薛兄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好。”沈怀中满脸笑容,拍着薛林策的肩膀说道。 突然间被这么感谢,沈怀中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件事情还是希望各位多帮一帮我。”薛林策突然说到。 众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专业需要帮助什么? 还没来得及问,便听到他说:“不论洛瑜在哪,这件事情还是要麻烦各位帮忙的。” 他各项礼仪表现的十分稳定周道,让人挑不出丝毫破绽,如此一来,真是让旁人都无话可说。 “林策,你这,这是做什么?”就连一向以冷静自持的景杉都发觉到了不对劲,说起话来也磕磕巴巴的。 众人始终觉得,沈怀中的话说的很在理,所以,薛林策便派了人,将小花劫持回薛府之中。 “你这是做什么就是被发现了,可是重罪。”柯苒忍不住提醒道。 朝中规矩森严,他并不记得十分清楚,但最主要的几相还是记在心中的。 薛林策略并不理会众人的劝慰,只是看着眼前的男人:“说,你到底是谁?” 他手中拿着刀,其实只是府中日常用来削水果的刀具罢了,但眼前的男人并不知晓。 “别,别冲动。”面前的男人害怕了,薛林策并不理会这一群人的认怂,他们这群人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 “这,这样你们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不行吗?”面前的男人说道。 只可惜之前对于他的话,我也不相信,如今亦然。 众人上前,将浑身解数都放在了那假人身上。 见此情景,唐洛瑜和薛林策二人无比担忧,沈怀中则是看向他,露出一副不必担忧的表情。 那人的手脚全都被束缚住,不费吹灰之力,薛林策就紧紧地将她折磨开来。 “此人是易容的。”个人急忙收到,他盯着男人看了好久,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儿,如今终于被他看出了门道。 “眼前这个人是假的,他用了缩骨功,难怪能够将小花拌的那么彻底。 “此事你便放心吧,找两个人我来看着就是。 见到薛林策身上的神情落寞,唐洛瑜急忙开口劝解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我已经同大家说了。” 第617章 逼供 “说,你假扮小华所为何意。”薛林策手中拿着鞭子,一副吓唬人的模样,但凡那人敢说半个不字,他着鞭子可能就会抽下去了。 众人全都知道这个情况,但是大家全都没有说出来,就是因为知道薛林策不会这样做。 那人假扮小花的确该打,但是要看是在什么时候,如果只是假扮他,不可能动,吓唬吓唬就行了。 但是那人被带回来的时候正昏迷着,刚刚醒来,就看到他们一群人凶神恶煞的围在一旁,他在想着,便装作要打他的样子就好了,这样的情况下说不准他还会害怕。 薛林策打准了主意,同时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这种情况对付小孩子可以,对付他还是差了一些的。 “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意思,把我带回来便以为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还不懂,他们两个人张口,那位假的小花便嗤嗤的笑了起来。 他虽然没有说太多的话语,但语气中却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众人都听得分明。 虽然大家都在考虑,他这样是故意的,只是为了让薛林策和唐洛瑜二人生气,但是有些话从此人的口中说出,众人不是想打他,而是真的想杀了他。 幸好薛林策理智,他遏制住了自己这个想法:“以为自己很厉害。”他看向那人询问道。 脸上虽然笑着,但是表情很吓人,唐洛瑜很少见到这样的他。 男人有一瞬间的症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他看着薛林策,假装不在意的说道:“既然落在了你们的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人将脑袋高高扬起,有些时候,看到他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薛林策真的不想说出那些吓人的话。 “好,你若真是十死如归,那我敬你里是一条汉子。”薛林策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却格外陌生。 他没有表现的与平时有半分不同,但说出来的话语却像是埋藏多年的寒冰。 “既然不害怕那边听听吧。”薛林策的手中拿着鞭子,一下一下轻轻的拍在掌心之中,声音虽大,但却不腾,也无非就是看着吓人罢了。 但这件事情放在那人面前做,便先让失了分寸。 但这一点小小的手段并不能吓到人,他面色如常,并不受这些东西的掌控。 “你想杀就杀,做这些东西做什么。”那人高高的抬起下巴说道。 其实唐洛瑜很好奇,他是有多大的信心,才会不害怕他们真的杀了他的。 虽然从未想过,但作为绑人的人,这样的想法在他身上是很常见的事情,但是那人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唐洛瑜觉得,她丝毫不了解这些人,幸好没全都让他过来审讯,否则一切都只会前功尽弃。 “杀人有什么好的,倒不如一点一点来。”面对那人的询问,薛林策回答道,但是他表情阴狠异常,眼眸之中带着寒意,只是看着就让人的心凉了三分。 “你什么意思。”那人果然后退了,但似乎是不相信薛林策真的会那样做,说出来的话还是带着一丝逞强的。 面对他这般倔强的模样,唐洛瑜在是不好上前摧毁他的信心,便只好一言不发。 薛林策此时也不来回走动了,而是拿了把椅子坐在那人面前和沈怀中讨论着刑讯的手段。 “我记得有一种法子叫做贴加官吧,就是将宣纸在然后水里头浸湿,然后贴在人的脸上。”他轻轻点着头,好像是在肯定自己的说法。 “这种法子初看之下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只是一层湿掉的宣纸,可若是很多层呢,一遍一遍,不断的叠加下去,慢慢的会呼吸不上来,然后窒息而死。” 他嘴角带着笑意,说这些的时候也只像是在随口一说,甚至看着沈怀中还像是在故意讨论。 “不错,确实有这种法子,我也见过不少,你要试试吗?”沈怀中猜到了薛林策的想法,心中低低笑着,但面子上却在尽可能的配合着。 他说着话,竟然站起了身子,随时都在准备着离开的模样。 “先不必。”薛林策回答道,沈怀中点点头,那人也松了口气。 “我记得生活还有一种手段,看起来更加血淋淋的。”他一直笑着,却像是一个恶魔,说出来的话更是寒冷刺骨。 “怎么做的来着?”薛林策装作忘记的模样,但又很努力的在想着。 那人的心也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变化着。 “哦,对了。”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想起来了。”薛林策看着沈怀中说道。 “说说看,你想到了什么?”沈怀中很是好奇的询问着。 “说起来这种想法就比较的血腥了,毕竟是要见血的。”他挑眉看着沈怀中。 “听说有一种法子能让身上的血量降到最少,甚至可以做到叫全身上下扎上几十个窟窿,人却还不死。”薛林策似乎终于想到了,点点头说道,若是仔细看,便可以看到他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其实他哪里有什么刑讯的手段,不过是平日所听到或见到的一些罢了,今日只是添油加醋的说出来,就足以让那人感到害怕了。 “怎么,还是不肯说吗?”薛林策心中着急,唐洛瑜离开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受苦受罪,小花对他如何。 一想到这些未知的情况,他便心如刀绞,恨不得能立马能去到唐洛瑜身旁。 但是这表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丝毫,至少不能让假扮小花那人看出来。 那人脸色骤变,看下薛林策的时候明显带着害怕。 众人离的其实都不远,毕竟大家都想第一时间知道结果,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到假扮小花那人说出唐洛瑜的位置,竟然先听到了薛林策说这些。 “薛兄这是认真的吗?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他还了解这些。”客人打了个寒颤,抱着自己的双臂说道。 “薛兄懂得很多呢,你要不要试一试?”沈怀中这话明显是在故意的柯苒,他知道薛林策是故意说这些的,就是为了让假扮那人感到害怕。 第618章 救出唐洛瑜 “别别别,薛兄的那些手段还是放在里面那人的身上吧,我们不想体会。”柯苒急忙拒绝。 但身子往后一倒,顺势躲在了柴进身后。 沈怀中留下一个白眼儿,觉得他有些无趣便离开了,但是嘴里也却忍不住嘟囔:“胆小鬼。” 若是放在其他时候,柯苒必定要与他争一争谁胆小,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十分聪明的闭上了嘴。 因为柯苒很清楚,哪怕就算是赢了,其实他也是输了的。 众人震惊于,薛林策竟然知道这么多,里面假扮小花的那人也面色铁青:“我,我知道他在那,你们别杀我。” 说话的时候他脸色惨白,声音哆哆嗦嗦的,一看就是被吓狠了的模样。 其实薛林策他自己也没想到,那几句话能有这么大的作用,但现在既然好用,他便打算继续用下去了。 “说。”为了维持之前的形象,薛林策尽量保持高冷,连话都不肯多说一个字。 “城郊,城郊的庄子内。”那人急忙说道,生怕晚一分钟都会遭到薛林策的虐待。 “但愿你说的是实话,若被我发现你是在糊弄我,后果你是知道的。”此时的薛林策已经很着急了,但他还是尽量保持着平静,甚至在离开之前还不忘警告那人一番。 随即,薛林策召来两个随行的侍卫盯着那人,他自己也没敢离开。 另一边,知道地址的柴进和沈怀中二人急忙离开,去到了那个人所说的地方。 那是一座不大的庄子,若非是他亲口承认,众人绝对不会想象到那个地方,因为那庄子外表看起来残破不堪,像是已经很久没有住人的样子。 他们平时里就算是搜寻,可能也不会太过注意这个地方。 不得不说,小花选了一个很好的地址。 “走吧,进去看看。”两人互相看着,都冲着对方点了点头。 他们希望唐洛瑜就在里面,大家都在着急,也都在害怕,更希望早一些找到他,但同时他们两个也做好了,唐洛瑜不在里面的准备。 那人虽然看起来十分害怕,但并不排除这是他装的。 幸好。 两人在进去之后,看到了里面的情形,脑海中第一时间反应的就是这两个字。 幸好那人没有骗他们两个,否则只怕薛林策真的要动手了。 此时,唐若瑜就在这里面,被绑着双腿双脚蒙着眼睛。 或许是因为看不到,所以他的听觉十分灵敏,在柴进和沈怀中二人刚刚走进去的时候,他便十分警惕的向后挪了挪身子。 “谁,你又要做什么?”他警惕的说道,实在是受够了小花的纠缠。 “洛瑜,是我。”沈怀中的话总是要快一些。 唐洛瑜听着,觉得有些耳熟,但是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就走到了他的面前。 眼睛上蒙着的布被一把摘下,突然出现的光亮有一些刺眼,她下意识的闪躲。 在慢慢习惯之后才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情绪激动的说道:“柴进,沈怀中,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林策呢。” 柴进的头脑一直都十分清醒,在唐洛瑜询问的瞬间,他已经将绑在他身上的绳子都解开了。 “先走,离开这再说。”柴进一向都惜字如金,但她表情严肃,大家也都知道他这个性格,所以在说完话之后没有任何人表示反驳。 离开那处往回走的路上,沈怀中本来想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给唐洛瑜听,但是被柴进制止了。 “闭嘴。” “为什么不能说,这怎么了?”沈怀中不满的问道。 “让你闭嘴就闭嘴,哪这么多废话。”不想同他多说废话,柴进十分不耐烦的说道。 “哦。”沈怀中倒是很吃这一套,其实他是害怕回去之后柯苒会对他做什么。 “洛瑜。”薛林策没想到人真的被救回来了,若他早知道这种情况一定会跟着去的,哪怕是早一分见到都是好的。 不等唐洛瑜跑过来,他早就已经冲了过去,将人紧紧的抱在怀中。 “林策,我好想你,也好害怕。”唐洛瑜诉说着委屈,忍不住泪流了下来。 “没事没事,咱们进去说。”柯萤急忙上前安抚道。 薛林策也意识到了被人看到不好,便拉着唐洛瑜往里面走去。 “小花给我喂了毒药,柯苒你帮我瞧一瞧,看看这药对孩子有没有什么影响。”看见柯苒要走,唐洛瑜急忙说道。 即便是到了现在,他心中想的害怕的,担心的依旧是孩子。 “你中毒了。”薛林策震惊着说道,同时抓住唐洛瑜的双手,静静看着他,眼中尽是担忧。 听到他这样说,柯苒也是担心不已,急忙上前拉住唐洛瑜的手便替他诊脉。 只是他这眉头越皱越深,却又不说话,众人都担心不已。 “到底怎么回事了?你说话呀。”薛林策紧紧拉着唐洛瑜的另一只手不肯松开,他害怕,害怕一松开唐洛瑜就不见了踪影。 “从脉象中来看并没有中毒的迹象,洛瑜,他喂你吃了什么?”柯苒询问道。 没有中毒的迹象是什么意思,唐洛瑜表情奇怪的看向柯苒:“我也不知道他喂我吃的是什么,但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毒药。”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连柯苒都诊断不出呢?”如此一来,薛林策更是担忧。 “无妨,这世上的毒药太多,也有很多毒药在不发作的时候对人是没有任何影响的,诊断不出来也属正常。”柯苒解释道。 可即便如此,薛林策也没有丝毫停止担忧。 “要我说咱们就把那个小花绑回来,胖揍一顿,逼着他交出解药就对了。”沈怀中气愤的说道。 他手脚并用,恨不得要叫人生吞活剥了。 “确实。”以往他敢说这样的话,大家不是训斥就是嗤之以鼻,但是今日不同,此时就连柴进都站了出来。 “怀中说的对,既然他不讲情义,那咱们也不必再讲了。”柴进看向众人说道。 若不是小花做的太过分,又怎么会引起群情激奋呢? 第619章 小花释怀 “我也和你一起去,让那个家伙尝一尝中毒是什么滋味。”原本还在诊脉的柯苒也走了过去。 “别呀,他名面上毕竟是鲜卑王子,咱们就算是找他也得私下去找呀?”唐洛瑜拦着众人,小花虽然将他绑了去,但毕竟是私下里做的,甚至在他面前还没有露出真实面目。 这一群人现在都生气不已,若是让他们就这样冲出去,只怕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哪里有什么私下,便这样去就行。”一直没有开口的薛林策突然说道。 唐洛瑜是他的底线,小花现在触碰到了他,薛林策是万万忍不了的。 众人吵着要去找小花算账,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小花竟然自己先来了。 一群人看着他神清激奋,在这种情况下他知道他随时都可能会受伤。 “你竟然还有脸过来,当初如果不是洛瑜,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过着多么悲惨的生活,还鲜卑王子呢。”柯苒说话的时候白眼已经翻到天上去了。 他看不起,十分看不起眼前这个人。 对于小花,唐洛瑜现在是有一些害怕的,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唐洛瑜便向薛林策身后躲去。 大概是猜出了他的想法,薛林策将人拉了过来,在他身边轻声说道:“不怕,有我在呢。” 说吧,他拉住唐洛瑜的手,夫妻二人十指紧扣,紧紧的拉在一起。 虽然众人都在同他说话,但其实小花的眼睛一直定在他们夫妻二人身上。 那紧握的双手,他自然也是看见了的,这一幕对小花来说只觉得刺眼,为什么是薛林策?他不明白,但他现在似乎明白了。 “小花,你到底要做什么,不论你有什么想法,都冲着我来,如果你再敢伤害洛瑜,我不会放过你的。”薛林策表情凶狠,上前警告道。 他即便是说话,也一直没有放开洛瑜的手,甚至在警告小花之前,还在同他轻生商量。 只怕有一点没做到位,会让唐洛瑜伤心,或者是不舒服不开心。 “我没有想要伤害洛瑜,哪怕是一丝一毫,薛林策我爱洛瑜,是真的爱他。”小花表情真挚的说道。 但其实对于他的这些话,众人是不相信的,在他们看来,爱一个人就应该像薛林策那样,敬她,护她,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不是像小花这样,爱一个人便是要将这个人占为己有。 “滚,我们不想听你说这些。”柯苒突然怒喝道。 小花没有理会,因为他的目光始终都在唐洛瑜身上,别人的想法并不重要,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不重要。 “我警告你,不要再对洛瑜做出任何他不想做的事情,否则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我也不会饶过你。”面对薛林策不断的警告,小花突然间轻轻笑出了声。 “哈哈哈。” 他丝毫不加掩饰,那笑声已经传出了很远很远。 “你这是什么意思?”突然间的举动把众人弄得都很懵,薛林策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 笑了好一会儿,连眼泪都出来了,小花才止住笑声。 在低下头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故意同他开玩笑,他看见的依旧是薛林策和唐洛瑜二人紧握的十指。 那一刻他只觉得心酸无比:“薛林策不会了,我不会在不顾洛瑜的意愿强行将他带走了。”小花认命的说道。 到了此时他才发觉唐洛瑜不爱他的事实。 是真的不爱,哪怕将他整日禁锢在自己身边也不会爱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看明白的,或许是唐洛瑜在他身边的那段日子,也或许是面前恩爱非常的两个人,但总之他释怀了,也看透了。 “所以薛林策我会退出,会离开也不会再缠着洛瑜,但是你不要觉得你安全了,如果有一日被我知道你对洛瑜不好,或者你敢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我不会饶了你的。”小花警告着眼前的男人。 “你不会有那一天的。”薛林策信誓旦旦的说道。 众人实在不明白,小花究竟是怎么样想的,但好在他将解药拿了出来。 “吃下去就没事了,洛瑜,我......”小花将解药递过去之后,看着洛瑜的时候,本来是有很多话想要说的,但那一刻他发觉那些都不重要了。 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他看着唐洛瑜,有一丝不甘心:“没事了。” 但是这一刻的他却是彻底的释怀了:“真的没事了。”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话究竟是说给唐洛瑜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薛林策接过解药,急忙递给柯苒,在他点头确认无误之后,薛林策又急忙将那解药喂给唐洛瑜吃下。 过了一会儿,见药力应该已经上来了,柯苒急忙上前,为唐洛瑜诊脉。 看着他舒展开的眉头和脸上的轻松,众人便知道唐洛瑜没事了。 “谢谢。”薛林策十分真诚的说道:“虽然之前你做了许多错事,但这一刻我还是想要和你说声谢谢!” 其实小花想要听的从来都不是这些,但是眼下薛林策的这些话,对他来说也算是个安慰。 “只是你这个样子接下来要怎么和亲呢?”薛林策颇有些担忧的说道。 他见过小花的疯狂和偏执,在这一点上他伤害了唐洛瑜,唐洛瑜可以不同他计较,但他若是敢这样对待和亲公主,只怕是连我朝都不会允许的。 小花苦笑着说道:“应该不会了吧,因为他们都不是洛瑜。” 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他明显能够感觉道,薛林策将唐洛瑜又往身后拽了拽。 果然,薛林策对他还是有防备的,但这些都不重要,他也不在乎了。 “放心吧,我既然说了放手,就不会再做什么事情了。”小花保证道。 他虽然那样说了,但是薛林策还是不放心,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将唐洛瑜看得更严了,生怕在发生之前的事情。 但小花似乎是真的想通了,因为后面的几天都很顺利,甚至还参加了篝火晚会。 第620章 五针瞄准镜 出来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春蒐也已经结束,这同时也代表着鲜卑众人要回去了,他们这一群人也终于能松下一口气了。 虽然之前闹得并不愉快,但顾念着之前的情谊,在鲜卑离开的时候,唐洛瑜还是去送了小花。 “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小花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嗯。”唐洛瑜点点头:“只要你打消了那些疯狂的想法,我们就还是朋友。” 小花的嘴角渗着苦笑,他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似乎又没有得到。 “好,我知道了。”最终他勉强挤出了这一句话。 “洛瑜,再见。”离开的时候,校花冲唐洛瑜挥了挥手,但其实他眼睛里看到的除了唐洛瑜,还有那个偏执的自己。 “走吧。”回去的时候,唐洛瑜主动牵起了薛林策的手。 他知道唐洛瑜一定会过来送别的,因为这是他的妻子,他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对此,薛林策并没有想要拦着,尽管小花曾经做了许多伤害唐洛瑜的事情,但是最终他迷途知返,及时的收手了。 所以今日是薛林策送唐洛瑜过来的,在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他也一直在远方盯着看。 “好,回家。”薛林策也紧紧回握着唐洛瑜的手,嘴角带着笑意,十分开心的说道。 “这样以后你们也不用再担心我了。”这段时间大家的紧张,他全都看在眼里,心中既感动,又心疼。 特别是薛林策,前两日他不过是早醒了一会出去拿东西,便将他吓得魂不守舍。 “不急,还得担心一段时间。”回到马车上之后,薛林策方才说道。 “为什么?”唐洛瑜下意识的问道。 薛林策抬手,本想去揉唐洛瑜的头,但是伸到半空中的时候他放下了。 因为此时正在外面,出来的时候,唐洛瑜精心装扮过了,若是他现在揉了,只怕唐洛瑜的头上就会乱,这样有损形象的事情他不能做。 “因为我不相信他。”薛林策笑着说道,他那只无处安放的手,最终落在了唐洛瑜的脸上轻轻掐着。 “万一他之前做的那些都是故意的,在我们放松警惕之后,再将你劫走怎么办?”薛林策细心解释着。 但其实他的心思大多数都放在了唐洛瑜的脸上。 “薛林策。”唐洛瑜很少这样连名带姓的去叫薛林策,但不包括眼下这种情况,因为他真的生气了。 “你别再弄了,我出门的时候刚刚擦的胭脂,一会都掉了。”唐洛瑜躲开他那只不安分的手。 薛林策笑着,却更爱逗弄他了,一路上夫妻二人不停的嘻嘻打闹,好不开心。 待到万事都稳定下来之后,薛林策找了一个合适的时间,将五针瞄准镜的草图和成品上交给了皇帝。 “薛爱卿当真是旷世奇才,竟然连这样的东西都做得出来。”皇帝丝毫不加掩饰的赞赏与他,将那五针瞄准镜放在手中把玩着。 看得出来,他对那个东西很感兴趣,研究了好一会儿,甚至还将薛林策叫了过去:“快,薛爱卿。”皇帝招呼着他上前。 “快教教朕怎么弄这个东西。” 薛林策有些为难的开口:“陛下,要不咱们还是下再研究吧,这个东西跑不了。” 这便是薛林策别难的原因,此时正在宴会之上,但是皇帝却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五针瞄准镜上。 此时满朝文武都在等着,倒不是薛林策怂,但他此时是真的不敢上前。 “哦,哦哦。”皇帝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将那五针瞄准镜放下。 “一时兴奋,各位爱卿不要介意。”皇帝笑着解释的。 对此,众臣自然是大度的高喊:“陛下万岁,薛侍郎奇才,为我朝在献此神器,如此神器作用到军中,到时定可大胜敌军。” 高兴的时候,底下自然有人捧场,还不是一位两位。 “薛侍郎当真是能人,我等佩服。” 底下的赞许声不断传来,薛林策只是点头笑着,并未应答。 并不是让我看向薛林策,眼神复杂,其实他也看到了兵部侍郎,但并未多想,只是笑着点点头。 一时间歌舞升平,皇帝让李公公趁机将他叫了过去:“薛爱卿,你快告诉朕,这个东西是怎么弄的?” 终究是没能等到回去,皇帝如此迫不及待,可见他对这个东西有多么喜爱。 “陛下,是这样的。”薛林策将五针瞄准镜拿在手中演示着。 皇帝点点头,迫不及待地将东西接过去:“是这样吗?” 他学着薛林策的样子,又怕自己哪里做错,便急忙询问着。 “对对,陛下,这边。”薛林策手把手的教着,皇帝试验了好几把,也终究是学的差不多了。 “不错不错,薛爱卿你这东西做的还真是好,他们说的对,有了这个,往后只怕没有人敢再欺负我朝了。”皇帝兴奋的说着。 作为一国之主,他自然希望超越强大,万国朝拜。 “陛下过奖了,我国强盛都是因为陛下,您的英明领导和各位大人的辅助,通过贡献的这个小小的东西并没有太大作用。”薛林策嘿嘿的说道。 他不喜欢拍马屁,但这个东西并不难,随口就来。 “你呀你。”皇帝指着他笑着说道:“薛爱卿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朕夸你几句,你就想着要上天了。” “哪敢,哪敢。”此时皇帝开心,他才会多说几句,毕竟锦上添花的事情大家都喜欢。 但他也不敢太过,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君臣二人相互玩闹着,底下的众人看似是在欣赏歌舞,其实眼神心思全在他们俩人身上。 “陛下您若是会了,那臣便下去了。”薛林策询问道,而且这个地方也不能再呆了,底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很不舒服。 “去吧,去吧?”皇帝摆摆手说道。 确定做走下来的时候,从兵部尚书正好撞上,也可以说兵部尚书是特意站在这里等他的。 “不错不错,薛侍郎继续加油!”兵部侍郎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第621章 挑拨 “多谢尚书大人夸奖,”薛林策客客气气的回礼,虽然他对尚书大人这一句都有些不理解。 柳相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见他们二人聊的差不多了,方才走上前去,同兵部尚书做出了一样的动作。 “薛侍郎年轻有为,当真是我朝的栋梁之材。”柳相颇为夸赞的说道。 “多谢相爷夸奖,在下愧不敢当。”薛林策急忙说道。 两位都是他的上司,他当然是得罪不起的。 “薛侍郎你这就太谦虚了,五针瞄准器被用在军营之中,可大大提升我朝士兵作战能力,你这可是旷世奇功,怎会担不起我们这几句夸奖了。”柳相笑着说道。 “过奖过奖。”薛林策急忙回应,被一群上司围在一处夸奖,还真就不太好消受。 他弯着嘴角呵呵笑着,这一会儿功夫感觉脸都僵了。 兵部尚书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就回了位子上。 “薛侍郎年少有为,也必定有雄心壮志。”柳相嘴角含笑,眼神不时的偏向兵部尚书:“想必你也不愿整日屈居于他人之下吧。” 薛林策抬头去看柳相的时候,对方也在看他,他又迅速低下了头。 眼神不停的转着,心里也很是疑惑,他这是什么意思?试探还是挑拨。 这老家伙不好对付,即便是回复也要小心一些,免得中了他的奸计。 “薛侍郎。”得不到回应,柳相便又喊了一句。 “相爷,您真是太过夸奖了,我哪有那么大的能力,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远大抱负,就只想守着我家夫人,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薛林策表现的十分真诚,但愿柳相能相信他这些话,放他离开。 “柳侍郎不必谦虚,老夫都懂。”他含蓄笑笑,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薛林测满脑袋问号,懂什么懂,他那说的是实话。 “老夫一向最欣赏有才之人,薛侍郎才华当真是让老夫佩服。”柳相破位欣赏的说道。 他说的这样直白,薛林策就算是个傻子也懂了,感情她这是想要拉拢自己呀! 他没说话,便又大概以为他是在考虑,便又接着说道:“薛侍郎如此受陛下器重,朝中定会有不少人前来拉拢,该如何选择却是狼自己要想清楚。” 他想了想,又上前拍了拍薛林策的肩膀:“若是站错了队,那这一生可就毁了。” 柳相提醒着,从薛林策身边离开。 “可真是只老狐狸。”薛林策用极小极低的声音说道。 他这刚刚进献宝物,受到皇帝夸奖,柳相竟然这么快就来拉拢她,不是老狐狸又是什么。 不过他这反应倒是快,就连薛林策都没想到会有人过来拉拢自己。 他摇摇头,只觉得脑袋生疼,同这些人相处太费脑,得赶紧回去补补。 “咱们那位相爷同你说什么了,聊了这么久。”薛林策回去之后,景杉凑到他旁边问道。 “也没什么,夸了我几句。”旁边不停的有人打招呼,薛林策全都笑着点头。 景杉了解柳相,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拿一下薛林策只是为了夸他,只是这会儿人多,薛林策又是重中之重,大家全都围着他,的确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他默默退到一旁独自喝酒,打算等回去了之后找个机会好好同薛林策聊一聊。 人们都享受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感觉,偏薛林策不同,他只觉得头疼,心累,疲于应付,哪有同唐洛瑜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呀,也不知道那一群人争死争活的是为了什么。 “嘿嘿嘿。”都笑了好一会儿,脸都僵了,一群人才敢放过他。 终于安静了,他刚刚坐下休息,便柳相不想让他安静。 “各位,薛侍郎立下如此大功,我们一起敬他一杯。”柳相举杯,席间众人无有不从。 一本过后刚刚恢复平静,便听柳相又说道:“当真是我们老了,同你们这些年轻人可是比不得了。”他似是在感慨,但是薛林策觉得这个老狐狸肯定是话里有话,毕竟他这人可从来不说废话。 薛林策慢悠悠的喝着酒,看似悠闲,其实心思一直都在柳相身上,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当真是后生可畏。”柳相装作不经意的说道,但其实薛林策知道,这才是他真正要说的话,之前那些都只是铺垫而已。 “薛侍郎文弱,连弓箭都拉不开,战场之上的凶险还是更不敢去,可即便是如此,却也能立下军功,可见有一个好的表哥,有多大的益处?”柳相开玩笑的说着,临了还不忘哈哈笑着,众人也都陪着笑。 前一秒还在夸奖拉拢他,可这后一秒竟又开始这般说他,柳相这是在做什么示威吗?是想要告诉薛林策,他能帮他也能毁了他。 他虽然能够猜到柳相的心思,但却实在不认同这种做法,单凭这一点他都不可能接受他的拉拢。 此时薛林策心里就像吃了苍蝇般恶心,可是脸上还得跟大家一同笑着,装作无事一般。 “景大人少年英才,深受陛下器重,我等望尘莫及。”这一群人有不少都是墙头草,听到柳相说起景杉,便也经常跟着拍马屁。 只是他话虽然说的好听,但却没有说到柳相心上。 柳相偏过头看了那人一眼,脸色不是很好,那人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说错了什么,但在这种情况下他知道他就是错了,既然错了,那就应该及时闭嘴。 这一切的情况都被薛林策尽收眼底,想来那人也是柳相一伙儿的,可见他这日子过得也不怎么好。 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在眼前,他是疯了才会答应留下的拉拢。 薛林策将心思全都放到了柳相身上,却忽略了他身后的直属上司兵部尚书。 自从刚才刘湘说完那句话之后,他的脸色就不是很好。 薛林策毫无作战能力,只因为他的表哥是景杉,便年纪轻轻登上了侍郎之位。 而他尽心尽力,但这升迁一路却极其艰难,两相对比之下,自然心生怨怼,看薛林策的眼神也不好了。 第622章 训斥 第二日,薛林策刚刚起床,就被告知景杉过来找他了,他睁着迷茫的双眼,下意识的点点头:“好,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等他洗漱完过去的时候,景杉已经和众人们围坐在一块吃早饭了。 “薛兄快过来。”景杉坐在位子上喝着热粥冲他招手,嘴里的粥还没咽下去,说出来的话也模糊不清。 “知道了。”他紧赶两步过去,刚刚坐下后,唐洛瑜也过来了。 以往他们两个都是一块过来的,但今日薛林策忙着过来找景杉,才提前走了一会儿。 “表哥,可是有什么事儿吗?”唐洛瑜有些担忧的说道。 景杉一大早上过来,总让他觉得心里难安。 “不用担忧,没什么大事儿,我一会儿还有公务要处理,这才赶早过来的。”景杉安抚着。 他怕唐洛瑜担忧,才特意解释,她现在怀着身孕,身体又不好,自然是不能再让他优心了。 “原来如此。”唐洛瑜释怀的说道。 他居然不再询问此事,但眼神却有意无意的看一下景杉,弄得景杉颇为无奈。 “真不是什么大事,要是着急我就告诉你了。”在景杉的再三保证下,唐洛瑜这才相信。 吃过早饭之后,兄弟二人踱步到凉亭之内。 “表哥,你今日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虽然景杉说了是小事儿,薛徐林策对此只是半信半疑。 “柳相邀请了兵部尚书今日去泰和酒楼,你可知为何。”他看向薛林策询问道。 “为什么。”薛林策下意识的反问道,他不知柳相为何要请,也不明白景杉为什么要问他这件事情,同僚之间相互吃饭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虽然有柳相同兵部尚书之间不能算作是普通同僚,但他实在很懵。 “表哥,你问我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想了好一会儿,他也没能想明白之后询问景杉。 “你当真不知。”景杉皱着眉头询问道,其实薛林策一直都是个聪明人,只是这心思不大爱用在朝堂之上。 “我真的不知道表哥,要不你还是告诉我吧。”薛林策也急于知晓答案,不想让景杉再接着卖关子,这说话的时候难免带了一丝急切。 “你呀!”景杉叹息着:“怎么还是这般天真,不知道该如何看待危机呢?”他忍不住训斥道。 学临床心思正直,又一心为国为民,这是好事,但这朝堂之上的明枪暗箭你也得懂,否则若那日被伤到了,他怕是连着幕后之人是谁,想做什么都看不懂。 他若是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又何谈其他呢? “如今你既已身在朝堂,便要多用些心思在这件事情上,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的。”景杉绷着脸训斥道。 薛林策低着头,一副小孩子受训的模样。 看得出来,景杉语气中是带着一丝生气的,他这个人别的地方不见得有多好,但不知错的本领却是练的驾轻就熟,炉火纯青。 见他一副虚心接受的模样,景杉也实在训不下去。 “你呀你,我知道你像陛下进献五针瞄准器是为我朝考虑,在这件事情上,你可否同兵部尚书说过?”景杉询问道。 薛林策摇头,这件事情他确实没曾说过,实在是当时没有多想,也没觉得这是个多大的事情,如今看来他好像是做错了。 在景杉的提醒下,他也想到了,兵部尚书这两日对他的态度好像不一样了,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儿? 他坐下去,寻思了好一会儿。 “兵部尚书这是在生气,这件事情我没有同他说,或者说这件事情上我一个人独占了功劳。”他一下子便想到了关键,景杉就知道平日那些都是他不用心所致。 “既然想通了,那就好好想一想这些日子该怎么做,如我所料不错,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怕是要难过了。”景杉提醒道。 他在朝中多年,深知这其中的事情,而且这是一个机会,以此来锻炼锻炼薛林策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所以这次他只做提醒,并不插手。 “行,我知道了表哥,辛苦你一大早跑这一趟了。”薛林策略带谄媚的说道,毕竟景杉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这个人一向最识好歹了。 景杉看了他一眼知道错了就行,薛林策为人聪明,又能低的下头,这件事情他自己应该可以处理的很好。 “行,你知道了就行,我那边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多留了。”景杉说完之后转头离开。 薛林策没精打采的回到房中,见她情绪不对,唐洛瑜走了过去小声询问道:“怎么了,表哥同你说什么?” 他有些着急,明明刚才景杉同他说没什么大事的。 他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要可能吓到唐洛瑜了,便急忙扯出了一抹笑容:“没事,就是觉得做官太麻烦了。” 他挤进唐洛瑜怀里,寻求着安慰。 “夫人,为夫该怎么办呀?”现在的他就像是跟父母撒娇要糖的小孩子一样。 “出什么事情了,你仔细说一说。”唐洛瑜细心安抚着。 “表哥今日过来是特意来提醒我的。”他将发生的事情说于唐洛瑜听。 “夫人,抱抱。”薛林策撒着娇,无赖的说道。 唐洛瑜伸手将人抱得更紧一些:“既然表哥已经说了,不是什么大事,你也别太过担心,以你的聪明,我相信一定可以解决这件事情的,至于以后你多注意一些就行了。” 景杉之前已经训了那般多,唐洛瑜觉得的他这里就不用再训了。 “我知道,只是这些人的心思九拐十八弯整日跟他们打交道,我真是觉得好累。”薛林策往唐洛瑜怀里又凑了凑。 这个时候对他而言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他只想让自家夫人安慰,多多的安慰。 他的这一点小心思,唐洛瑜哪里会不知道? “我夫君是最棒的,这些事情哪里会看不清楚,只是不屑与他们计较罢了。”唐洛瑜顺着他的意思夸奖着,直夸的薛林策不停的笑着才罢休。 第623章 为难 事情果然不出景杉的所料,第二日刚刚去到兵部,他就被人拉开了。 “薛侍郎,尚书大人吩咐要让您整理文书,你看。”薛林策的一位同僚站在他的身旁说道。 “整理文书?”这是个什么情况?他看向那人下意识的皱眉。 “尚书大人说是薛侍郎你身体文弱,这些细致的活交给你是最合适不过的了。”那人转述着兵部尚书的话。 薛林策虽然觉得这话有道理,但又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儿,他身体文弱,好像听谁说过。 这一想还真就想起来了,柳相说过,就在前日宴会之上,当日兵部尚书看他的眼神就不太对劲,原来在这等着呢。 真的是年龄那么大,心眼儿却那么小。 这心里的吐槽根本就不影响脸上的表情,他特意把笑容咧大,对着那人说道:“那就麻烦你带我过去了。” 之前猜到要被为难,他也打算欣然接受,只要不得寸进尺就好。 两人来到放着文书的地方,一个二层的小房子,外表看起来朴素至极,进去之后方才发现没有乾坤。 里面摆放着一排一排的架子,整整两层,每个架子上都放的满满的。 “这些都是本书吗?”薛林策指着那两层屋子的架子说道,但其实他的心里已经猜到了,兵部尚书既然要整他就不会手下留情,只是这也太多了,别说是真的整理起来,他现在瞧着都想跑,当然只是想想。 “是的薛侍郎,这些都是咱们兵部的文书,一年一年攒下来就这么多了。”让人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但其实大家都看得明白,这就是兵部尚书在故意整他,不然以薛林策的贡献和背景,怎么会沦落到来做这些闲事儿? 他虽然也同情薛林策,但他是个坏人,这种事情,自然是能走多远就尽量走多远的。 “好,我知道了。”薛林策尽量露出了一个还算轻松的笑容,但其实他不照镜子也能猜到,估计的笑容看着比哭还难看。 是他做事没有考虑全面,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他应该经历的,秉持着这样的信念,接下来的几日薛林策开始早出晚归,任劳任怨,在文书整理一事上更是没有丝毫马虎,尽量做到尽善尽美。 结结实实的忙活了好一段时间,他才把那些活全部做完。 “尚书大人,您喝茶。”如今的文书已经整理完了,他自然应该去向兵部尚书禀报。 “薛侍郎乃我朝栋梁之材,你敬的茶,老夫怎配喝。”话音落下,兵部尚书将茶水已推至一旁,便不在理会薛林策。 薛林策无奈的笑笑,看来这件事情想没这么容易解决,但不怕,他也从来没想着,仅用一杯茶就能把这事儿掠过。 “尚书大人。”薛林策弯下身子,姿态十足。 “五针瞄准器一事是我做错了,是我考虑不周,还请尚书大人不要怪罪。”薛林策上前道歉。 此事并非多重要的事情,只是他出了头,又是越级进献的,兵部尚书对此生气也很正常,况且这件事情上,兵部尚书虽然也整他了,但只是整理文书,也算是手下留情了,那他只是道个歉就更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身子弯下去许久没有听见声音,他忍不住抬眼瞄着,见那位尚书大人依旧端坐在椅子上,对这些事情也并不上心。 弯了好一会儿腿酸,腰也疼,上头终于传来了声音。 “薛侍郎快起,你身子文弱,怎么可以行此大礼。”兵部尚书急忙上前将人扶起。 薛林策心里忍不住吐槽,这个老东西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那理他行,完了道歉也说完了,他现在才想起来他身子弱。 想到这儿薛林策又觉得不对劲儿,怎么又是他身子弱,这事就过不去了是吧? 薛林策心里恨不得指着这老家伙骂一通,但这脸上可不能表现出来丝毫。 “尚书大人如此说,可就是折煞我了,你是长辈,我想个理由怎么了?”他怪会见缝插针,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自然要好好的说说了。 “别,薛侍郎你如今深受陛下器重,说不得他日我还需要仰你鼻息而活,如今又怎敢受此大礼,若说折煞,倒是你折煞我了。”兵部尚书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薛林策内心苦笑,这个老家伙还真是难哄,他都已经道歉了,他还想怎么样。 “尚书大人,你这说的哪儿的话,我这个人一向随遇而安,这最大的愿望就是混吃等死,这一辈子能在您手下听差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儿了。”薛林策急忙表明立场,奈何兵部尚书不听更不会相信。 “薛侍郎若是无事便出去吧,本官还有要事要处理。”兵部尚书端坐在椅子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薛林策挠头,而且这怎么还带赶人的,难道年龄大的人就不用讲武德了吗? 当然这些吐槽的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嘴上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尚书大人,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您吃个饭,您看今日可以吗?”薛林策询问道。 他之前并有这个打算,只是没想到会是今日,但今日道歉的的毫无进展,他更不想再被整,便打算借此机会好好聊一聊,把这心气聊开了,自然万事就好处理了。 “薛侍郎这是何意,朝中禁止官员私下结党,你这是要违反我朝律例吗?”兵部尚书绷着脸说道,那模样还真是怪吓人的。 “别别别尚书大人,我就是真的想请你吃个饭,怎么扯到这个上了。”薛林策急忙摆手,生怕兵部尚书给他扣上个什么大帽子? “我胆子小,哪里敢结党,更何况违反律例呢,我真的只是想请大人你吃个饭,还望你赏脸。”这一次薛林策的姿态做得更足,表现的要多真诚有多真诚,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 兵部尚书这个人实在太过傲娇,他都已经这么说了,他可他还不肯去,最后在薛林策的软磨硬泡之下他才松口。 第624章 兵部尚书醉了 从兵部尚书那里离开的时候,薛林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众人还在唏嘘,薛林策才刚刚露头,恐怕又要被打回原形了,这以后连这兵部侍郎的位置,能不能保持的住都说不准。 其实这件事情上也有不少人是在幸灾乐祸的,薛林策为官不久,但如今他官运亨通还有爵位在身,早已有不少人眼红。 从前是没法子,只能干看着,如今看他受苦,甚至比自己升迁还要开心。 薛林策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也不张口,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一直到了晚间,众人纷纷离开,薛林策没有回府上,而是直接去了自家酒楼。 没过多一会儿,兵部尚书的马车也到了。 二楼的包间之内,薛林策再次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来到兵部尚书面前:“您请喝茶。” 兵部尚书瞧了他一眼,但这次确是接下来那杯茶。 与此同时,包间门被打开,小二们端着托盘过来上菜。 一桌子的美味加一包加上美酒,都是薛林策特意让他们备的,除了这些还有不少,若是兵部尚书不喜欢可立马更换。 “这就是我们家的招牌,尚书大人你尝一尝。”薛林策道下一杯酒递到兵部尚书面前。 他抬起酒盅,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随即闭上眼睛,表情十分享受。 然后睁眼将那杯酒喝下,入口绵柔,先是辛辣再是回甘:“果然是好酒。” 兵部尚书赞叹道,这一刻的薛林策仿佛找到了方法,原来他喜欢酒呀,那就好办了。 所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之内,兵部尚书面前的酒盅就没空过,他喝下去一杯,薛林策便倒满一杯。 如此循环往复,不多一会儿兵部尚书就已经醉醺醺的了。 “薛侍郎,你知道老夫有多羡慕你吗?”兵部尚书眼神迷离的看着薛林策问道。 “你知道整个兵部整个朝野上下有多少人都在羡慕你吗?”兵部尚书打了个酒嗝,薛林策林策急忙递上了一杯茶水。 “不急,您喝杯茶水再说。”薛林策笑着说道。 的确是有点渴了,兵部尚书没拒绝,接过那杯茶水一饮而尽。 “你年纪轻轻就官至侍郎,如今还是长兴候,这场唐家铺子开遍京都,若论赢钱,有几个能比得过你。”兵部尚书询问道,虽然他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但是薛林策问心无愧,毕竟这些东西都是他打拼来的。 虽然有不少东西借用了现代的思想,但那都是他的,他理所应当的享受。 “薛侍郎,你说说你官运有多么亨通,这一路走来,你身上的官位在不停上升,怕是用不了几日,便要越过我这个尚书了吧。” 说到此处之时,兵部尚书满脸羡慕之意,这其中也夹杂着不少嫉妒,但是没有办法,薛林策是薛林策,他是他。 “你不止官位升的快,就连家中的夫人也是年轻貌美,还温柔大气,哪像我家那个黄脸婆,整日就知道他要跟我喊,早知道有今日,我当时就不该娶她。”兵部尚书嘟嘟囔囔的说着,说了许多,把那些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的全都倾泻了出来。 “尚书大人你放心,日后有什么事情,下官一定会先同你商量的。”这算是训练车的一个保证,也是在提醒他自己,以后做事情之前千万不能一意孤行。 最终实在不胜酒力,倒在了桌子上。 薛林策起身叫来了掌柜的:“去叫两个人,将尚书大人扶到马车上。” 这样的事情他常做,早就驾轻就熟了,一面指挥着人过来,一边还不忘吩咐人去底下开门,免得一会儿耽误时间。 “东家人到了。”掌柜的走过来正在薛林策身侧说道。 “这是跑堂的?”看着面前这两个中暑的男人,薛林策不确定的问道。 “什么时候招的人?我怎么不知道?”他自认为记忆很好,但对这两个人就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回东家的话,他们两个在酒楼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之前同你说过你是答应了的。”掌柜的尴尬的笑了笑,随即说道。 但他这么一提醒,薛林策也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掌柜的的确跟他说这事儿了。 而且那件事情的起初也是因为酒楼中出现酒楼的客人。 这两个壮硕男人在酒楼之中做的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抬醉酒的客人下去,当然无事的时候他们两个也是要跑堂的。 这段时间事情太忙,他就忘记了这事儿。 “原来是他们两个、我说瞧这怎么眼生呢?”薛林策尴尬的说道。 那天晚上,薛林策先是将兵部尚书送回了府中,他才回府的。 次日在兵部遇到的时候,兵部尚书趁着四下无人把他拉到一旁询问着:“薛侍郎昨日咱们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看来是记不清了,不过这样也好,若兵部尚书想起他昨夜说的那些话,只怕肠子都悔青了。 想到昨夜的兵部尚书,薛林策还忍不住笑笑。 但他绝对是不敢笑出声的,甚至连一点想笑的感觉都不能表现出来,否则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只是这么憋着也挺难受的。 “没事的,没发生什么呀。”薛林策这会儿装的特别像,都能出去演戏了。 “尚书大人你忘记了吗?昨夜咱们吃完饭喝完酒就各自回府了。”薛林策十分真诚的说道。 他那一副天真无害的表情,让人看着都不忍心怀疑。 并不想说,也想是这样的,毕竟他这样做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那就太丢人了。 但是昨夜的事情,他丝毫想不起来了,甚至就连自己何时回府,如何回的府中都没有印象。 “当真如此,我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兵部尚书大概是为了保险,又问了一遍。 薛林策急忙点头:“尚书大人你你就放心吧,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咱们只是正常的吃饭喝酒,然后就回府了。” 薛林策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件事情上,他所说的那些就是真的,不能反驳。 见他如此真诚,兵部尚书这才相信。 第625章 兵部尚书献图纸 喝过那顿酒后,兵部尚书的确不再针对薛林策,那些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见他这没什么事儿了,也都纷纷将思绪转移开。 这些人常有,本来就计较不过来的,薛林策懒得理会他们,终于有闲暇的时间,薛林策在宣纸上画出了现代马鞍和弓。 完成之后,看着画纸他满意的点点,这两样东西经过多年的改善,比起现在军中所用的马鞍和弓已经好了,不知多少。 到墨迹干了之后,薛林策将那两张宣纸卷起去了兵部尚书那里。 “薛侍郎。”他正在处理公务,见薛林策过来也只是抬头瞧了一眼。 薛林策也不着急,就坐在那静静的等着,直到兵部尚书将公务处理完成他才走过去,将宣纸摊开放到桌子上。 兵部尚书被他这一举动弄得很懵,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他:“薛侍郎,你这是要做什么。” “尚书大人你请看。”薛林策指着桌子上的东西说道。 “这是我画的改良版的马鞍和弓,你给些建议。”薛林策这话说的的确是谦虚。 那图纸上的东西可是经过多代改良出现的最好的,所以即便是兵部尚书,也指点不了什么。 可现在的事情不能说,那这东西就只能是薛林策做的,如此一来让兵部尚书提建议,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这是你想出来的。”兵部尚书看着那两幅图震惊的说道,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东西还能这么弄。 按照图上所示,那马上做出来必定会很舒服,还能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 最神奇的是那张画着弓的图,当真是精妙绝伦,无论是射程还是瞄准,都比他们现在用的那些要好上太多。 “这可真是神技啊,薛侍郎,你真是神人。”兵部尚书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他在兵部待了一辈子,知道兵部的短板在哪里,而薛林策画的这些东西正好弥补了现在兵力的短板。 且不说那些,单论这张弓,就让人忍不住赞叹。 “尚书大人夸奖了,大人若是喜欢拿去便是。”薛林策十分大方的说道,但其实他早就已经想清楚了,这两张东西他是主动给兵部尚书的。 他们虽然制作精密,对军中有大用途,但是这样的东西薛林策这有很多,一个两个的,他并不在意。 但如今他在兵部尚书手下过活,这很多的事情都需要人家发话,老人话说的好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这两个东西也算是他赔罪了。 “薛侍郎这是何意?”兵部尚书询问道。 其实薛林策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字面上的意思谁都懂,但其实并不好理解。 这两个东西都不是普通东西,今天给陛下必定能得到殿下的赏赐和赏识,如此好的东西,薛林策怎么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了他呢。 与其说是兵部尚书不能理解他,不能说是他不敢相信。 “字面上的意思,这两个东西现在已经是尚书大人您的了,你可以上交。”薛林策指着那两幅画说道,一脸坦然。 兵部尚书不敢相信,指着那两福画问道:“薛侍郎此言当真,你我二人都知道这两幅画的价值,你就这么送给我了。” “是的大人,这两幅画现在是您的了。”对这两个东西,薛林策没有丝毫留恋。 兵部尚书神色复杂的看着薛林策,他不知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并没有说出来。 瞧出他的犹豫,薛林策继续说道:“大人不必担心,对于这些东西我颇有心得,如今这两样东西,瞧着虽然神奇,但是下官有信心,一定能够做出来更多更神奇的东西。” 对于这个事,薛林策可谓是十分的有信心。 有些东西他已经在脑子里背的滚瓜烂熟了,只是万事不能着急,要循序渐进。 他刚刚才画了这么两个精密的东西,若是短时间内再画出一些,旁人不觉得他是怪物才怪呢,况且万事要藏拙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薛侍郎盛情,本官也不能拒绝,既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兵部尚书分大方的收下了那两幅画。 “客气,客气。”薛林策见目的已经达成,而且兵部尚书的全部思绪都放在了那两幅画上。 如今已经同他没什么关系了,他识趣的离开了。 次日,兵部尚书入宫,亲手将那两幅图纸交给皇上:“陛下,臣苦思多日,终于找到了马鞍和弓箭的改进方法,已经画于纸上请您过目。” 李公公接过那两张图纸,打开之后放在皇上面前。 见过之后,皇帝也觉得震惊,他从未想过马安和弓箭,就能做到如此精良,又如此实用,能想到这个东西的人绝对是个人才不,是天才。 皇帝此时已经想不到更好的词语去形容,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形容了,因为此时他的眼睛被那两张图给紧紧的吸引住,不愿移开。 兵部尚书没有说话,皇帝此时的反应他很清楚,甚至可以说感同身受,因为刚刚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他和皇上是一样的反应。 过了许久,皇帝才反应过来,他虽然震惊,但却并不傻,这个东西只一眼他就知道是出自于薛林策之手,同兵部尚书没有丝毫关系。 虽然他不知其中过程为何,但这东西今日既然是兵部尚书拿来的,那他也只好装作不知道。 “辛苦爱卿了,若非殚精竭虑,一心为了我朝着想,定也想不到这么实用的东西,朕替士兵们感谢爱卿。”皇帝笑着说道,也着实给了兵部尚书大的面子了。 “爱卿如此忠心,将此物上交,即如此,那朕便赏你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对,爱卿觉得可好?”皇帝虽然是在询问,但又有谁敢说不好,兵部尚书急忙答应下来。 皇帝也很开心,其他的事情他不管都得了,但这两样宝物就足以让人开心的了。 那头,兵部尚书随着李公公下去领赏,皇帝则是在养心殿之内研究起了那两幅图纸。 第626章 那日的情况 回去的路上,兵部尚书拿着那些赏赐心生愧疚,这么好的机会薛林策竟然让给了他。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了解了薛林策的为人,大方真诚,对身边的人掏心掏肺,以往的那些怀疑确实不应该。 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薛侍郎,本官有事找你。”回到兵部,兵部尚书直奔薛林策那,黑着脸说道。 这一举动,弄得薛林策脑袋直蒙,什么情况?他不是刚献完宝吗。 是他家尚书不满意,还是皇帝不满意,叫他过去做什么?挨批还是挨训,这官场也太难了。 薛林策心里腹诽着,却也老老实实跟在人家身后往前走。 同时出现的还有屋子里众人的讨论声。 “尚书这段时间不是不针对薛侍郎了吗?怎么回事,又得罪了?”有人惊呼出声,尽管意识到声音太大,恐会隔墙有耳,即使止住了声音。 可为时已晚,因为薛林策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 “嘘,小点声,你疯了是不是?他就算不受尚书大人的待见,可人家还有表哥呢。” 薛林策皱紧眉头,他实在不知道那人说的那声嘘有什么意义,他说话的声音比前面那个还大。 这是把他当成了聋子还是傻子,这群人倒戈的也是真快。 因为是跟在身后,他没有注意到前方,兵部侍郎的表情也不是很好。 终于离的远了,听不到那群人的讨论声,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来,烦死了。 “薛侍郎,坐吧。”看着兵部尚书亲自递过来的茶水,徐林策更懵了,这是要干嘛?临行前的最后一口茶吗,他就算是有哪儿做的不对,可也罪不至死吧。 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薛林策主动出击:“尚书大人,有事您说就是了。” 他将那杯茶水往前推了推,说实话她现在是真不敢喝。 看着他的举动,兵部尚书哑然失笑:“薛侍郎你不必紧张,我叫你过来是想同你说一说那日相爷请我过去吃酒的事情。” 柳相请兵部尚书吃酒,那不是景杉特意跑到他府上训斥警告他那天吗? “其实很简单,相爷叫我过去说的其实是你。”兵部尚书回忆着那日发生的事情,里面蹊跷甚多,他大概是被当枪使了,但当时愤怒大过理智,竟没想到这一点。 薛林策猜到了,但又没完全猜到:“不瞒大人,林策愿闻其详。” 兵部尚书点头:“那日,相爷同我说了许多,我已经记不清,但大概意思便是,你身体薄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却能履历战功,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所依靠的无非就是景大人。” 他看了薛林策一眼又接着说道:“你升迁顺利,朝中不少人眼红,我也一样,相爷正是利用了我这一点。” 果然如此,怪不得景杉会受器重,这预知的能力也太强了。 薛林策站起身,冲着兵部尚书敬下一礼:“多谢尚书大人提点,林策记下了。” 兵部尚书拜拜手:“你也不必如此,我自觉心中对你愧疚,才会同你说这些,但你也别怪我,相爷在朝中根基深厚,并不是我一个小小尚书能得罪得起的,所以今日的事情,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薛林策脑袋里有个弯儿转过来了,怪不得刚刚在外面的时候兵部尚书对他是那般态度,感情是想着撇清关系啊。 但不论如何,兵部尚书都告诉了他真相。 “您对林策有提携,提点之恩,无论从哪一点上看,这一拜您都是受得起的。” 薛林策再次行下一礼,然后哭丧着脸离开了那间屋子。 众人见他这副表情,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怀疑,真好,解决了这样一个大障碍,往后他们升迁的机会就多一些了。 晚上回府之后,他将众人全都叫去了宴会厅,同他们说了今日的事情。 “什么情况?那只老狐狸想干嘛?挑拨离间吗。”这招数用的也未免太简单了,连想都不用想,柯苒下意识就说出来了。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怀疑想错了,那个老狐狸会用这么简单的招数。 “也不是没可能,他岁数大了,想不到别的招数也正常。”沈怀中肯定的说道。 对于这个建议,众人下意识拒绝,不予采取,因为意义不大。 柳相如果是这么好对付的,那他也不能做到这个位置,还做了这么多年。 见没人搭理他,沈怀中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但他一向越挫越勇:“会不会是他故意的,特意用这么简单的招数来迷惑咱们。” 这个还真有可能,薛林策冲他点了点头:“那老家伙脑袋跟咱们长得不一样,确实难理解。”他忍不住吐槽道,同时也有些心烦,这段时间他们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讨论的最多的就是柳相,害他都没时间想别的了,已经很久没有给过唐洛瑜惊喜了。 “真有可能吗?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逗薛兄玩儿。”柯苒眼角抽了抽,实在是猜不到那只老狐狸的想法。 再往下他们是实在猜不到了,就只能等着看。 一屋子的人垮着脸坐在那儿,一个比一个沮丧。 门外传来家丁的声音:“老爷,夫人,景少爷来了。” 柯苒一拍大腿,给自己疼的眼睛一瞅:“救命的来了,怎么把他给忘了?” 景杉迎着灯光走进屋中,见大家这副模样,笑呵呵的询问道:“出什么事儿了,可从没见过你们一群人都这一副模样的。” 他脱了外衫让家丁拿走,自己找了处空位置坐下,抢过旁边的茶杯,连着喝了两碗,干涸的嗓子被阴湿,他整个人也觉得舒服多了。 众人看着他除了柯南都不太能提起兴致。 柯萤瞄了一眼,呵呵笑着说道:“让我数数,这是这个月景兄过来的第几次了。” 或许是想转移思绪,他当真掰着手指数起来。 “不用。”柴进打断了他:“我算了算也没多少,就是比回家还勤一些。” 景杉也不恼,询问着众人:“你们这是在打我打趣。” 谁料屋子里的一群人,全都齐齐点头,弄得他哭笑不得。 第627章 和亲日期 “勤就勤了些,总归是我表弟家。”他神情自然,完全没将众人的打趣放在心上。 众人觉得无聊,又一时陷入到沉静之中。 柯苒闲不住,凑到景杉身边说了他们的烦恼之事:“景兄,这件事情上一向都是你的主意最多,你好好想一想这老狐狸到底想做什么。” 老狐狸是戏称,因为他又老又狡猾,柯苒喜欢这么叫他一来二去就习惯了。 景杉的主意确实多,但这件事情他一时之间也没想明白:“先瞧着看吧,等之后柳相做什么在看。” “对了。”刚刚的被打岔,他差点忘了自己今天过来最重要的事情:“我是来送消息的。” 原本正要说出适合消息,但想到刚刚众人对他的打趣便引起了坏心思。 他故意只说了一半的话,就想看看众人如何着急。 众人到了好一会儿,见他真的不说话,柯苒率先忍不住了。 “景兄,你不能这样不讲武德,这不好,真的。”柯苒装出一副为他好的模样说道。 “嗯,多谢柯兄。”景杉答应的痛快,笑容也美。 等了好一会儿,现在还没说话,柯苒嘟囔着脸说道:“景兄,我们错了,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 旁人不在说话,等着柯苒的抗争结果。 现在看来应该是成功了,众人正等着听消息,结果景杉只是换了个姿势。 就知道景杉这人不能轻易得罪,这次是他们草率了。 “景兄,你说吧,要我们怎么样?”柯苒这里真是豁出去了,甭管如何道歉他都认了,只要能听到消息,反正都是自家兄弟,也算不得丢脸。 景杉抬眉,终于听到想听到的了:“也不想做什么。” 他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着,眼珠上下转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做。 “今日事出匆忙,我还没有想好,这样你们先欠着,等哪一个我想到了,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在做如何?”他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向众人提议道。 “不行不行,其实你若不肯说就算了,我们不听。”但这里里面还有一个唱反调的,自然就是柯苒:“他们不答应我,答应请求你就说吧。” 本来以为这样的买卖简单不会做,谁想到他竟然同意了:“那可是说好了柯兄,不能反悔。” 柯苒着急知道答案,想也没想的就点了点头:“不后悔不后悔,绝对不后悔。” 景杉很是满意,也终于说出了答案:“和亲的时间已经定了,就在三月之后,你们要提前准备起来,我不知道小花那边如何,但该防范的还是要防范。” 上次的事情虽然不再提,但谁也没有忘记,再经历一次,他们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砍了小花。 柯苒瞪着大眼睛问道:“没了?景兄你过来就是为了要跟我们说这个。” “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景杉反问道。 话是没错,但他总觉得自己亏了:“这,这应该让薛兄答应你的要求,我怎么成了我的呢。” 原本以为会是什么好玩的事儿,早知道是这事儿,他不答应就是了,毕竟景杉早晚都得说。 “柯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男子汉大丈夫,答应旁人的事可不能反悔啊。”景杉提醒道。 好不容易框了柯苒一次,他得把握好机会。 “这和亲时间大概就是洛瑜生产的时间,这样一来不是撞上了吗?”在景杉说完和亲时间后,柯莹就在一旁算着,玉檀也在一旁帮忙。 听他俩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粗粗算了一下,还真是,这和亲时间和唐洛瑜生产的时间还真就差不多撞到了一起,也不知道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听他们几个这样一说,薛林策心中一紧。 倒也不是有什么预感,他只是担心害怕。 女子生产最是危险,自古以来就是鬼门关,偏巧还遇上了这么个事儿,这到时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他该怎么办? 他眉头紧皱,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做,这第一点便是柯苒,那家伙可不能离开。 有他在不说起死回生也差不多了,第二点便是药材,他还有时间,能够储备充足的药材。 这两日,要找个时间去问一问柯苒,他该准备些什么药材。 这第三点就是护卫,这一点还是要询问景杉和花师兄。 目前他粗略能想到的也就这三点了,至于其他的,倒可以一边想着一边弄。 打定了主意,他心里也轻松多了,这才有心思去想别的事儿。 “三月之后,怎么这么急,这和亲的事不是才刚定下来不久吗?”薛林策疑惑的问道。 他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下,朝中进来可没什么大事儿:“这是哪个显得发慌的做的提议。” 景杉失笑,果然,他这个表弟凡是涉及到唐洛瑜的事儿,就没有一次正常的。 “要这么说的话,你可就诬陷我朝众臣了。”景杉反驳道。 “什么意思?”薛林策下意识询问道。 “因为这件事情是鲜卑那边提议的,朝中众多大臣也觉得有点着急了,但这亲事已经定下,早去晚去都是去,陛下便索性答应了。” 原来如此。 景杉的回答,不仅没让薛林策感到放松,反而更紧张了。 鲜卑那边,那不就是小花吗? 那这件事情究竟是鲜卑朝中的意思,还是小花自己的意思? 就是前者,那倒还好,就算有事儿那也只是朝臣,是皇帝要考虑的事情,只要不开战,不涉及百姓便好。 可若是后者,那小花到底什么意思? 后悔了,想回来,在悄无声息的将唐洛瑜带走。 这一想,他心中更加紧张,握着唐洛瑜的手也用了力气。 “嘶。”唐洛瑜轻声哼道。 “怎么了?你想什么呢?”察觉到薛林策状态不对,趁着众人讨论的激烈,唐洛瑜低声问道。 “没事。”薛林策急忙笑着说道。 那件事情可能只是他多想了,况且就算小花真的有什么想法,那还有他呢,也用不着唐洛瑜跟着操心。 和亲这事儿,众人说了好半天,直到唐洛瑜困了他们才离开。 第628章 朝上争吵 自从和亲的日期定下来,这朝中就没有一日太平的,每天上朝都是吵吵闹闹的。 无非就是什么规格什么礼仪的,签名册不懂,整日听得直犯困。 但也还好,毕竟用不着他操心,他就只需要跟在后面看热闹就行。 这不今日的吵闹又开始了,群里这打着垃圾,站在后面倒是听得仔细。 “我朝公主出嫁,代表的是我整个朝野上下的脸面,要带的自然是最好的。”说这话的是李大人,他算是柳相那一伙的,一向最注重脸面,在很多时候也是最不注重实际的。 “那李大人你觉得什么是最好的,那咱们都跟着去,算不算是最好的,最有脸面的。”同他抬杠这位大人姓崔,户部的,管钱的。 真要是按照李大人说的那样给公主准备,那他户部的银钱要被掏去一大半,他自然不同意。 “嘿,我说你这不是抬杠吗,我们都是朝臣,同公主过去做什么?你居心叵测。”李大人不服,自然开始找崔大人的各种错处。 这一开始还好,只是吵架动动嘴而已,这一众朝臣包括皇帝都已经习惯了。 对于他们两个吵架,连皇帝都懒得听,这会儿正柱在桌子上,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 有那么一瞬间,薛林策很是羡慕皇帝,倒不是因为他的位置有多高,是因为他面前有张桌子,柱在那上面睡可比站着睡要强多了。 说起来那还是他小时候上学练就的技能,只要给他一张桌子,他就可以睡着。 但这事不能想,越想越困,他原本还只是敢躲着人,捂嘴打着哈欠,这会儿竟然开始明目张胆的一个连接一个。 不过这一切都被大厅正中间那两个人给打断了。 原本的争吵升级了,薛林策起了兴趣,抬眼看过去,俩人真是谁也不肯让谁,声音提高了数倍不算,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尖酸。 同时和他一起醒来的还有皇帝陛下,见到下面吵成一团的两个人,脸色瞬间黑成木炭。 “够了。” “啪。”皇帝应该是真的生气了,那拍桌子的声音都十分大,下的薛林策急忙立正站好,这会儿是重要情况,不能出现半分错误。 他们两个也意识到自己有多少离谱,急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皇帝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朕知道二位爱卿都是为了朕好,但这朝野之上,众卿都瞧着呢,你们两个如此这般,要朕脸面何存?” 皇帝看着俩人询问道,本来就错了,他们两个又哪里敢说话,全都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罢了罢了,看在你们一心为国的份上,此次便小惩大诫,每人罚一月俸禄就好。”皇帝绷着脸说道。 皇帝这么做,当真是给足了他们两个面子,这群人谁身上没点民脂民膏,一个月俸禄对他们来说还不够,去外面吃顿酒的呢。 “臣谢过陛下。”俩人齐齐跪在地上。 见时间差不多了,皇帝也挥手退了早朝。 薛林策往外走,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地方后就站在那,等兵部尚书出来他才迎了上去。 “薛侍郎这是在等本官?”兵部尚书询问道。 其实他做的已经足够明显了。 “是,尚书大人,林策的确在等你。” “你特意等我所为合事。”兵部尚书打量了薛林策一眼询问道。 此时正是下早朝的时候,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讨论着这些事情。 他们并不避讳旁人,有些声音大到薛林策他们二人听的十分清楚。 “无事,尚书大人,咱们还是先离开吧。”薛林策笑着说的。 兵部尚书四处打量了一眼,果然是人多眼杂:“好,那咱们先离开。” 俩人去了自家酒楼,薛林策固定的包厢之中。 “这次可不能多喝了,带酒的东西一律不许上,这些日子朝中因为和亲一事争吵不休,说不准陛下什么时候就会宣本官入宫。”刚一进包厢,兵部尚书便十分郑重的说起此事。 薛林策猜测,他应该是想到了上次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应该都是次要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作为一个好员工,他十分尊重上司的话:“是是是,是我这就让掌柜的去上一壶好茶过来。” 兵部尚书满意的点点头,薛林策果然是孺子可教。 “说说吧,你叫我过来到底所谓何事?薛林策他们上了一些招牌菜和一壶茶,此时的兵部尚书正在给自己倒茶。 那茶茶香浓郁,单是闻着便知是好茶。 “大人,下官就不兜圈子了,今日叫您过来,是想同你说,此次公主和亲,匠人一律不能带。”薛林策表情严肃,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兵部尚书的确当了真,只是有些不明所以的询问道:“为何?” “按理说公主和亲带匠人过去是有传统的,你为何告诉我不能带呢。”兵部尚书询问道。 就是因为有传统,薛林策才要阻止的。 “大人,此一时彼一时呀,从前大家有的东西都差不多,咱们这边的匠人只是制作精良一些,即便是带了几位过去,也影响不大,但现在不同了。” 薛林策将手指正在茶水中,在桌子上写下了弓箭,马鞍,瞄准器等字样。 “大人,如今这许多东西可都只是我朝才有的,因此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站得先机,可若是让公主殿下带家人过去,被鲜卑发现了什么,并不是下关不信,而是他们实在不值得相信呀。”薛林策提醒到,若非此事事关重大,他也不会特意同兵部尚书来说这件事情。 这时候的确值得重视,他们这些人谁也没想到这些。 “你放心吧薛侍郎,这件事情本官一定会阻止。”兵部尚书打着包票说道。 薛林策这才放心,便给兵部尚书又倒了一杯茶水。 可惜这茶水还没喝到,外面便想起了敲门声:“东家,尚书府小厮求见,说是有事要见尚书大人。” 有事儿,这会儿能是什么事儿,薛林策猜测该不会是入宫吧? 第629章 这老头坏的很 让薛林策没想到的是,他竟真的猜对了,那小厮进来之后,同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宫中邀请。 兵部尚书无奈的摇摇头:“薛侍郎,改日本宫再和你一起喝茶。” 皇帝陛下叫了几位重臣入宫,这一讨论又是半日才终于得到结果,最后给公主带了一千精兵过去。 对于这个结果,薛林策是万万没想到的:“怎么会,一千精兵,有这样的先例吗?”他疑惑着问道。 “倒也有。”景杉仔细算了一下:“百年前吧,那时有位公主和亲,当时的陛下唯恐他受欺负,便是带了精兵过去的。” 百年前,这群人还真是能想,那会儿还没有他们呢。 “这件事儿是柳相提议的,陛下也实在是被吵得心烦,便顺势答应了。”景杉回想了一下,他这几日见到的皇帝不是皱眉,就是揉眉的,每天都愁得不行。 能不心烦吗?他就只是每日早朝听到的那么一小会儿,都想把那些人打到不能自理,皇上可是要听一整天呢。 “带精兵和亲,这柳相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薛林策转头看向景杉:“表哥,你今日公务多吗?” 景杉微微一笑:“说吧,你想干嘛。” 他对自家这个表弟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什么问他公务,无非就是有事让他帮忙,又不好意思直说罢了。 “去我府上,正好快吃午饭了。”薛林策提议道。 谨慎看了看时间,确实快到晌午了:“走吧。” “景兄,又来了。”柯苒嘴贱,见到静杉就开始打趣。 “过奖了,倒是柯兄你可别忘了,还欠我一个承诺呢。”景杉提醒道。 不过这招特别好使,景杉当记住了,嘴不再说话,那脸上的小表情更是委屈至极。 只是大家对他太不了解,已经没人吃他这套了。 “行了,快过来吃饭。”见柯苒始终不忿的站在那,柴进忍不住叫他。 “来了。”他挪动的脚步走过去,但眼睛却一直放在景杉身上没离开。 “景兄,要不你考虑考虑,那事咱们就这么算了吧。”回去之后,柯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是自己吃亏了,这几天他各种想办法,想让景杉不再提起那事儿,甚至在想,要不要研究一个可以忘记东西的药? 听后景杉只是微微笑着,还不紧不慢的吃了口菜,他手上动作不停,眼睛也一直放在餐桌上。 “柯兄这是反悔了?” 他询问着,柯苒哪里会承认这么丢脸的事儿。 “柯兄日是反悔了也没关系,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见景杉终于松口,柯苒也终于露出了笑容,夹了一块酱牛肉放到他的碗中:“景兄多吃点,你这几个月都瘦了。” 那声音那模样,别提多关心了。 “没事,只是这件事情我已经同旁人说了,之后他们问起我来,我也只能实话实说。”景杉颇为为难的说道。 柯苒夹菜的动作嘎然而止,他这是又一次被耍了。 “景杉。” “在,柯兄,怎么了?”景杉笑着问道,完全不害怕柯苒。 若是换了旁人,他尚能威胁一番,但是景杉这他还得考虑考虑。 而这一幕也引得众人哄堂大笑,他们这一群人里能治得住柯苒的没几个,柴进是一位,如今再加一个景杉,倒也够了。 “好了表哥,你就别逗柯苒了。”薛林策忍不住做起了和事佬。 他这个表哥一像很少逗人,但真要是起了坏心思,旁人还真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柯苒冷哼一声,心想薛林策还算讲义气,便低下头去吃饭。 见他们两个闹完了,他才说出正事儿。 “我实在是想不出,柳相到底想做什么,我朝泱泱大国,就算是被公主带走了一间精兵,也不影响什么。” 他倒不担心柳相会有多那么大的胆子,但是毕竟涉及到兵力,总是敏感一些。 “那个老狐狸成天整事儿,谁知道他到底想干嘛?要我说薛兄你就别再理会他了,派人盯着,只要他不做什么过分的事儿,咱们就不管了。”柯苒真的是被景杉刺激到了,说话的时候都没抬头。 而且这么消极的话,可真不像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以往提起柳相,他总是能噼里啪啦的说上一大堆,今日这沉默的可真是有些异常。 “确实,那老头子坏的很,今天这件事儿虽然瞧着没什么,但说不准真是他设下的计谋呢,就是应该多盯着他,凡事咱们也能提前应对。”这些事情柯萤很少插话,但这次张了嘴,不知道是真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在帮他哥哥。 “盯确实要多盯的,只是柳相太过狡猾,一般的人根本盯不住,我派去的人都不敢太靠前,只能远远看着。”薛林策叹息着说道,这的确是个问题。 “没事儿我就自己想想,好在柳相现在没做什么,咱们也不用在他身上太费心思。”薛林策说这话其实更多的是在安慰他自己,毕竟这段时间在柳相身上浪费的精力太多了。 “你也别想太多了,护好自己才是要紧的。”吃过午饭,景杉要回去忙公务,临走时还不忘叮嘱薛林策。 “我知道了表哥,你放心吧。”送走景杉,俩人往院子里走去。 “洛瑜,这段时间是多事之秋,我实在不放心你,你这段时间做事,有什么事情要出去,最好找人跟着,特别是柴进和沈怀忠他们两个高手,柯苒也行,他可是神医,别人想靠近他可是挺难的。”薛林策忍不住叮嘱到。 两人刚走进屋子,正要睡午觉,抱琴就走了过来:“小姐,姑爷,柏府来人了,说是赵小姐的孩子没了。” 赵氏,柏长林的夫人,上一次皇帝的生辰宴上俩人见过,他对他们也很是照顾,这份恩情,唐洛瑜一直还都没有偿还呢。 他转头看向薛林策,薛林策冲他点了点头:“想去就去吧,我陪你一起去。,柏师兄对我一直都很是照顾,如今他的孩子没了,我自然是该去看看的。” 第630章 补品有问题 他们两个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坐着马车去往柏府。 路上唐洛瑜一直心神不定:“怎么就突然间没了呢,上次见他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同为女人,怀孕的月份也是差不多的,唐洛瑜在想,若是她的孩子没了,他会是什么样子? 下来必定会伤心至极,只怕眼泪都会被哭干。 那柏夫人呢,现在的他该有多难受。 就这样,伴着担忧走了一路,终于到了柏府。 整个府中气氛沉闷,见是他们两个,家丁便急忙引着往里面走去。 “夫人说二位会来,小的便一直等在这里。”引她们进去的家丁在路上说着。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孩子怎么会突然间没了?”唐洛瑜实在忍不住询问道。 “唉。”家丁忍不住叹息道:“薛夫人,此事是小的实在是不好多嘴,还是让夫人同你说吧。” 说话的同时,几人也到了房间门口。 家丁冲着里面喊道:“夫人,薛大人和薛夫人到了。” 唐洛瑜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里面没什么声音。 想来也是,从发现孩子没了,到派人去找他,再到他过来,已经过去了许多时间,再大的悲伤,这会儿也发泄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不断的沉默才是最可怕的。 房门被打开,赵氏身边的丫鬟走了过来,冲着二人行礼道:“薛大人,薛夫人,我家夫人请二位进去。” 薛唐夫妻二人点点头,抬脚往里面走去。 房间内的药味扑鼻而来,唐洛瑜下意识的皱紧眉头,心中更是担忧赵氏,便加快了脚步。 “嫂嫂怎么样。”他坐在床边,拉着张氏的手担忧的询问道。 “薛夫人,辛苦你特意跑一趟了。”赵氏脸色苍白,看见唐洛瑜的时候,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从前那般大方得体的人,现在这个样子可真是让人心疼无比。 “没事的嫂嫂,你同我们两个就不用这样客气了。”薛林策上前说道,他进来之后并没有发现柏长林的身影,也不知是去做什么了。 但现在这种情况,怕引起赵氏的伤心之意,他也没多问。 “对了,嫂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孩子怎么会突然之间。”唐洛瑜心急,本是想问清是怎么回事儿,但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发现赵氏脸色难看,她只好住了嘴。 但说了这么多,赵氏也明白他要问什么了。 他挣扎着起身,丫鬟急忙走过去,和唐洛瑜一起配合着将他扶起,同时拿着垫子,放在他身后,这样靠着能舒服一些。 “我也是没想到的。” 赵氏缓缓道来:“原本今日是几个夫人在一起聚会:“如今我月份还小,身子也算不错,也没当回事儿,就一块去了,可没想到,席间几个夫人闹得很是不开心。” 说到此处,她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表情。 唐洛瑜握着他的手,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原本只是吵嘴,我还帮着劝解了几句,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儿,他们吵得越来越凶,后来甚至动起了手,我本就坐在中间位置,发觉事情不好想要离开却为时已晚。” 他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往下说道:“也不知是谁推了我一下,等我缓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到了地上,腹中剧痛无比,鲜血流出,等大夫一诊脉,才发现孩子就已没了。” 他是强忍着说完的,到后面的时候几度哽咽。 唐洛瑜本想制止,却被他抬手拒绝了。 “嫂嫂,只是这样吗?”唐洛瑜疑惑着询问道。 她身边有柯苒和柯萤两个人在,所以对这些事情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如果只是简单的摔倒,一般情况下孩子是不会没的,除非,这里面的情况不简单。 “当然了,洛瑜你是在怀疑什么吗?”赵氏询问道。 唐洛瑜也不瞒着,点了点头说道:“我不相信,只是那样孩子就没了,这里面应该还有其他的事情,嫂嫂你别担心。” 他一面安抚着赵氏,一面让薛林策回府去将柯萤带来。 “若是有什么发现,嫂嫂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一查到底,给你一个交代的。”唐洛瑜保证道。 “若是没有发现,咱们也只当求个安心。” 知道唐洛瑜是为了他好,赵氏点了点头:“就照你说的做。” 薛林策去得快,回得也快,很快就将柯莹带了过来。 倘唐洛瑜识趣的让开位置给了柯萤:“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对劲,嫂嫂胎位一下安稳,怎么会轻轻一摔就没了孩子呢?” 柯萤点点头,大家也都知道他的习惯,全都不在说话。 过了一会儿,柯莹睁开眼睛,手也拿了下来。 “洛瑜你说对了,这件事情的确有蹊跷。”他亲自证实解开了唐洛瑜等人的疑惑。 “我知道你们着急,但是我得先确定是什么的问题才能告诉你们答案?”柯莹对着众人说道。 不是他不肯说,但若是找不到源头,他也没办法准确的说出赵氏这一胎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好好。”赵氏急忙应道,从出事之初他就一直以为是他的摔倒的那一下导致的,其他的事情他从未想过。 如今柯莹这样说了,那他也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柯姑娘,我该怎么配合?”赵氏主动询问道。 “我需要看到你平常用的和吃的东西,你的情况并不是一两日导致的,必定是长期接触,所以问题很可能出现在那些东西上面。”柯萤理智的分析着。 “好好。”赵氏再次点头,随后便吩咐丫鬟去将他平时吃的用的全都拿了过来。 “柯姑娘,就是这些了,若是有什么需要您再吩咐我。”丫鬟将最后一堆东西抱了过来。 屋内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柯萤就坐在旁边一一测试着。 在努力了许久之后,他终于锁定了一样东西:“就是这个,他有问题。” 众人纷纷看过去,只见可以用手中举着的是赵氏经常吃的补品。 谁都没能想到,问题竟然是出现在这里的。 第631章 蹊跷补品 唐洛瑜眉毛都差点飞起来,心中一沉,开口时嗓音都粗重了一分,“萤儿,当真是补品的问题?” 柯萤颔首,“确实是补品的问题。” 说罢,她这才瞧见唐洛瑜神色有变,登时心中突地一下,涌起些不祥的预感,“怎的了?可是有什么蹊跷之处?” 众人的视线如聚光灯般刷刷照在唐洛瑜身上,表情各有千秋。 唐洛瑜将众人的视线扫视一眼,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心中越发沉重,开口时声线都有些颤抖,“因为,这补品是我专门让人送来的,我也在服用。” 众人一惊,顿时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不过,我没有在其中加任何东西,”唐洛瑜赶紧解释,“这些补药都是店铺里配好后我也服用后觉得效用甚好才送给赵小姐的,竟不知……” “洛瑜。” 柏长林浑厚沉重的声音响起,像是敲响沉闷的大钟,唐洛瑜心中绷紧的弦跟着松了半分,她一抬头,就对上对方严肃却宽厚的视线。 “你放心,柏家不会怨你,”柏长林长眉紧皱,却没有半分怨恨,反而多了些温和,“你是个好姑娘,我们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柯萤心急,此时心脏都在“砰砰”地敲击着胸腔,额前冒出一层细汗。 “是啊是啊,”她急忙劝道,“定是途中出了什么差池。” 心急之中,她又想起唐洛瑜也服用了这补药,便不由分说地抓住她一只手腕把脉,众人见状,立刻屏息凝神。 柯萤皱着眉摁了许久,半晌后才放开唐洛瑜的手,回头向着大伙摇摇头,“脉象平稳,胎心稳定,没有异样。” “简直怪哉,”柏长林眉头拧出一个“川”字,“难不成有人偷偷下药?” “是我失职,”唐洛瑜心中极为愧疚,又是内疚又是委屈,“竟就这样将补药送到府上,也未好生查验过,若是……” “洛瑜,你不必自责。” 赵夫人拨开众人走上前来,将她的手拉住,她眼角多了些细纹,眼睑处有些明显的青灰,双颊微微凹陷,有些疲惫,但是看向唐洛瑜时依旧温和宽容。 “这药你也在吃,怎会料到其中有诈?再者,既然你没事,就说明这换药的卑鄙小人定是冲着柏府来的,别有用心之人迟早会找到别的方法害人,你怎么也拦不住的。” 她说得极为恳切,唐洛瑜心中却依旧半点没有轻松,反而越发觉得心口压了一块巨石,竟有些喘不过气。 “无论如何,”她平复了些情绪,嗓音沙哑,“我是好心办坏事,此事我定会查清,给赵小姐一个交代。” 柯萤有些担忧,“洛瑜,你尚且怀有身子,疲劳奔波要不得,此事也怪不得你。” “无妨,”唐洛瑜眼中越发坚定,“我一直都只在一家铺子里采买补药,认识其中的掌柜和伙计,路上也没有假手于人,熬制药材的也是赵小姐身边的贴身侍女,若是府上和我都没有问题,那必定就是铺子的问题。” 她向来是个实干派,说什么做什么,一想到线索,便松开了赵夫人的手,深深行了一礼,“夫人,洛瑜心中有愧,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给府上一个交代。” 赵夫人心中不忍,正欲劝阻,却被身边的柏长林拦住。 他走上前来,眼中无波无澜,宛若一片波澜不兴的湖面,从容沉着,让人瞧了便心中宁静,“好,既然你要去查,我便也赞同,只是万事小心,敌在暗我们在明,此人卑鄙狡诈,你千万小心。” 唐洛瑜颔首,又行了一礼后便带着身边的丫鬟离开,柯萤放心不下,赶紧跟上去。 赵夫人瞧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心中担忧,有些怨怼地瞅了柏长林一眼,“你也是,洛瑜还怀有身子,此事也怨不得她,怎的她说要去你便由着她去,若是伤了身子怎办?” “洛瑜聪颖机敏,不会有事,”柏长林眉心依旧紧拧,“再者,她心思细腻敏锐,若是不让她查,怕是这辈子都要活在愧疚之中。” 赵夫人喉头一哽,张了张嘴,却并未说出什么来。 另一边,唐洛瑜已经和柯萤坐上了马车,王叔也紧赶慢赶地跟在二人身后。 唐洛瑜目的明确,一来就要去采买的铺子。 此时铺子尚未到客人最多的时候,账房和掌柜的正在店里闲聊,见了唐洛瑜,掌柜的便一脸谄媚地迎上来。 “薛夫人,可是又是来采买补药的?您来得正好,我们店里刚进了许多新鲜药材,正是安胎的好东西。” 唐洛瑜心中正烦闷,一听到安胎两个字就更加烦躁。 柯萤也是个急脾气,正要上前质问,却被唐洛瑜伸手拦住,她不解,困惑地看向唐洛瑜,对方却只是微微冲她颔首,又摇了摇头,将她拉到身后,示意她莫要开门见山。 柯萤一脸狐疑,却也只能和王叔退到一边。 掌柜的没有发现异样,仍旧卖力地向唐洛瑜介绍新药材,唐洛瑜看都不看,视线在架子上一坛坛装好的药材中来回扫视。 “新药材我不喜欢,还是往日那些。” 她说着便将一吊钱拍在桌上,掌柜的倒也没有意外,只是点头哈腰地啰啰嗦嗦,“哎呀,薛夫人,我特地给您留了些新药材呢,对胎儿好,您当真不要?” 唐洛瑜有些不耐,开口时多了些威严,“不要!你把我上回定好的药材都拿出来。” “是是是。” 掌柜的终于闭嘴,转身在架子上找了起来,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一个贴了“唐”字的坛子上,将其小心地抱出来,搁在唐洛瑜面前。 “这就是您上回定好的药。” 唐洛瑜瞧了一眼,看见上面用红布和陶瓷泥土紧紧封住,心中划过一抹异样,“这药是什么时候配的,配好后可有打开过?” 掌柜的连连摆手,“哎哟,这药可是新鲜的,货一送来就配好了,拿泥土封了后就一直等到您来,没有打开过。” 第632章 针对柏家 唐洛瑜没有多言,只柳眉微颦,“我不是还定了柏家的药材吗?你且去一并取来。” 掌柜见了这么多客人,经商多年,一双眼珠子磨得跟老鼠似地,此时已经发现些异样,浑浊的眼球骨碌碌转了几圈,有些犹豫。 “快些!手脚麻利点!” 唐洛瑜也察觉此人古怪,心中便猜测此人定和柏家有问题的药材脱不了干系。 掌柜无法,只能一面答应一面硬着头皮去把贴有“柏”字的小坛子取来。 “这便是送去柏家的药材?”唐洛瑜垂眉将那坛子打量一眼,“什么时候配的药,可有私自打开过?” “没有没有,”掌柜两只手都摇晃起来,额头上起了一层细汗,“夫人您要求的东西我们怎么敢敷衍了事,柏家的药材和您的是一起配的,都没有打开过。” 唐洛瑜眉心抽了抽,随后捞起写有“唐”的坛子,抬手扯住上面的封布,猛地一拉,封泥便“哗啦”一声被扯开,簌簌地落在地上,坛中半加工后的药材气息扑面而来。 掌柜吓了一跳,“薛夫人,这东西现在扯开怕是……” “没问你就不要张口。” 唐洛瑜飞了一记眼刀过去,掌柜立刻闭嘴,表情难看的退到一边。 她将坛子推到柯萤面前,后者心领神会,从里面抓出些药材,在鼻尖下嗅了又嗅,最后冲唐洛瑜摇摇头。 “这药是正常的,没有问题。” 唐洛瑜眼中涌起一层阴云,面色虽依旧平静,不过浑身已经透出让人难以直视的阴冷,掌柜在一旁狂流冷汗,却也不敢阻止,只能瞧着她再一把揭开写有“柏”字的药坛。 柯萤也默契地接过来,鼻翼刚凑到坛口,她便察觉不对,眉心一拧,她小心地从坛子中捻了一点药材出来,揉碎了细细地看,眉心拧得越发地紧。 “这药材泡了红花,”柯萤抬头对唐洛瑜道,“红花活血化瘀,却也是一味药材,这下药的人极为狡猾,没有加入整株红花,倒是用其他药材和红花浸泡过。” 唐洛瑜一听就恼了,杏眼一瞪,“掌柜的,你这药材究竟怎么回事?” 掌柜的满头大汗,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个不停,不断地用手背去揩脸上的汗,“我不知……我确实不知道啊!这药材都是一拉来就配好了,也不知谁干了这事儿!” 说话间,柯萤已经去将其他药坛都查验了一遍,随后转身对唐洛瑜道:“都看过了,只有送去柏家的药材有问题,这做手脚的人明显就是冲着柏家来的。” 唐洛瑜太阳穴跳了跳,心口“砰砰”地跳,又将那掌柜提溜过来,“这药材是在你铺子里配的,也是你亲自封的,你究竟隐瞒了什么!我劝你如实招来,不然届时扭送官府,你就是想辩白也没机会了!” “小人当真不知啊!”掌柜的吓得四肢发软,脸色泛白,嘴唇颤抖不已,脸上大汗淋漓,“这药材和送往唐家的是一致的,小人也不知为何单单柏家的有问题,夫人饶命啊!” “我如何饶你?”唐洛瑜气急,抬腿一脚踹在他膝盖上,掌柜的本就吓得腿软手软的,这一蹬立刻“扑通”一声跌跪在地,身上抖如筛糠。 “你可知道,赵小姐服用了你铺子里的药材后气血亏虚,胎儿小产,你若是不给个说法,你这铺子也别想开下去了!” 唐洛瑜态度坚定,眼中涌起一片乌云,气息低迷,像是黑云压顶,将那掌柜的吓得面如土色。 “小人……”他舌头打结,“小人确实没有做任何手脚,也没有在其中下药,定是有人诬赖!” 唐洛瑜斜眉冷眼瞧他,“这铺子中的药材都要经过你的手,这配货的配药的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办事,你如今告诉我什么都不知道?难不成半点线索也没有?” 掌柜的衣衫上已经被汗水濡湿大片,两只眼睛又像是老鼠一般骨碌碌地转动起来,“这配货的配药的确实会经过小人的手,但若是在经手之前就出事儿,小人也无法分辨啊!” 唐洛瑜眉心抽了抽,心中一动,“你铺子里的伙计可都在店面里?” 掌柜的以为自己的嫌疑被洗清,赶紧点头如小鸡啄米般回答:“都在!都在!” “好,”唐洛瑜拍拍手,“将你铺子里的伙计都叫过来,还有那些配货的配药的,在你铺子里忙活的人都叫过来,今日我势必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掌柜的又是一惊,脸上已经毫无血色,“薛夫人……” 唐洛瑜不给他争辩的时间,“还不快去!” “是是是。” 掌柜的一面扶着墙壁站起身来,随后就颤颤巍巍地往屋中跑,还一面腾出空来擦汗。 不多一会儿,伙计们便耷拉着脑袋,弓着背鱼贯而出,在墙角边站了一溜儿,各个都一脸紧张,满头冒汗。 “你们便是店铺中所有的伙计?” 掌柜的点头哈腰,“正是,配药的,送货的和铺子里打杂的都在这儿了。” 唐洛瑜没有搭理他,只踱步到众人跟前,犀利的眸光挨个扫过。 “你们其中可知你们铺子里的药材闯了大祸?”唐洛瑜眼眸一眯,“你们可有谁知道线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药材过了你们的手,你们之中必定有人做了手脚,若是现在当着我的面告知实情,我便饶你们一命,知情不报者则全部送往大理寺,届时,可不是在我面前这般轻松了。” 伙计们浑身一震,依旧垂着脑袋,下巴差点要抵住胸口,不断地从眼角偷瞄别人,好似在征求他人的意见。 这样明显的小动作怎么可能逃过唐洛瑜的眼睛,她立刻发现异样,用力一拍桌子,桌面登时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吓得这帮伙计齐齐打了个寒颤。 “说!这药材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可知这药材谋害了一个未出世的胎儿,坑害的是大理寺卿柏长林的亲人,若是不说,我便将你们交给他处置!” 第633章 得知实情 众伙计依旧缄口不言,只垂着脑袋不断从眼角瞥向身边的人。 铺子中气氛剑拔弩张,众人头顶像是压了一块乌云,暑气难耐,伙计们又是心虚又是害怕,汗水“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 唐洛瑜审问不出个结果,心中越发不耐,“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究竟是说,还是不说?” 众伙计像是霜打过的茄子一般,仍旧缩着脖子,半晌不言语,屋中安静得可怕,只听得众人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掌柜的不住地拿着袖子揩脸上的汗,手上的袖子都被汗珠染开一片深色。 柯萤见闻不出来,便上前一步道:“你们别以为将药材用红花浸过便万无一失,这红花气味留存得最为久远,即使是清水皂角洗个十回八回都有,这气味你们常年在药材铺子里自然不会注意到,但若是让我师兄闻了,必定可以分辨出来,届时将你们送到大理寺卿去,只需将你们的衣物取出来,事情便水落石出了。” 此话一出,有几个伙计果然更显慌乱,其中一个更是腿脚发软,差点跌倒在地。 唐洛瑜和柯萤对了个眼神,相互颔首。 “方才的话都听到了吗?”唐洛瑜厉声质问,“你们是要在这里说,还是被送到柏大人跟前了再说?” 众伙计更慌张了,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个个汗流浃背。 见他们死活不张口,唐洛瑜长叹一声,随后冲身后的王叔做了个潇洒的手势,“将他们带去柏大人府上。” 王叔便赶紧动作,挥手让驻守在外的府兵们进来。 府兵们行动迅速,转眼间便将店铺大门围了起来,身上的佩刀相撞,发出独属于金属的砰砰声,众人很快沉在他们的阴影之中,压迫感十足。 伙计们终于明白唐洛瑜是玩真的,立刻慌乱起来,顿时哭天抢地,似乎不是扭送他们去别处,而是将他们送去刑场。 “薛夫人!”其中一伙计哭得最为大声,“您发发善心,草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十八小女,我是万万不能下狱的啊!” 府兵也不是吃素的,上前去一把就将他像是提溜小鸡一样提起来,“少废话!犯了事儿就得领罚!” 他双腿一软,赖在地上不起来,唐洛瑜也不管,后退半步,又向其他府兵使了个眼色,府兵们便齐齐围上来,将屋子里堵得水泄不通。 这般压迫下,先前那哭得最大声的伙计终于颤抖着声音高呼起来,“我说!我什么都说!夫人饶命啊!” 唐洛瑜眉心抽了抽,便让架着他的两个府兵让开,他登时像是一团烂泥般倒在地上,双手撑地,抖个不停,差点就要以头抢地。 “说吧。” 唐洛瑜的声音稳稳当当,掇了条凳子来,优哉游哉地坐在他跟前,翘起了二郎腿。 那伙计面上又淌下几道汗水来,顺着脸颊将衣领都浸透。 “先前……”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先前药材送过来,配货的伙计准备封坛的时候,我瞧见有个男子过来给了他钱,随后就往坛子里放了什么……” “住口!你胡说什么!”配货伙计一听到他说自己就急眼了,胡乱挣扎起来,“你是在含血喷人!你什么时候瞧见我收了别人的钱了!” 这伙计也不服输,一激动身上反而抖得没那么厉害了,回首呵斥道:“分明就有!你还不敢承认,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想把我们所有人害进监牢中吗!” 说罢,他又回过头来,对着唐洛瑜磕了几个响头,手脚并用地爬到她脚边,指着那伙计道:“夫人,就是他,你把他抓回去好生审问,看他承不承认!” “闭嘴!” 配货伙计心中一急,竟将押送自己的两个府兵挣脱开来,双眼涌起一片冒着杀气的猩红,脸上也像是煮熟的虾蟹一般通红一片,冲上来就一拳撂倒了那告密的伙计。 告密伙计脸上挨了一拳,闷哼一声倒在地上,身上滚了一片尘土,配货伙计马上骑在他身上拳打脚踢,一边揍一边大喊:“我让你胡说!我让你污蔑!”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们又打得极为激烈,屋中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柯萤大吃一惊,赶紧护在怀有身孕的唐洛瑜跟前。 好在那两个伙计越滚越远,没有伤及两人半分。 告密伙计脸上已经挨了许多拳头,脸顿时肿胀得像个发酵的馒头,青一块紫一块的五颜六色,他也气急败坏,伸手掐住配药伙计的脖子,身上一用力,就翻身将他压制在身下,随后对着他也是一阵拳脚伺候。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都红了眼,在地上翻来滚去,腾起一片呛人的尘埃,将屋中许多药架子都撞翻,药材药粉摔倒一片,陶瓷的罐子齐刷刷掉在地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大动静,碎瓷飞溅。 掌柜的心疼坏了,又想阻止又不敢上前,只在一旁痛心疾首地拍着大腿,连连诅咒,又被屋中腾起的药粉给呛得不轻。 唐洛瑜和柯萤扇开面前的药粉,只觉头疼。 “公然闹事,将他们两个都抓起来,带回柏府审问。” “是!” 府兵们齐齐应了一声,随后就拿袖子遮了口鼻,一头扎进飞起的药粉中,一阵打斗后,终于才将二人都控制住。 情绪上头,两人被扣住提溜起来后还在不断唾沫,早已忘记自己将要被送至大理寺卿府上,骂得不过瘾就相互啐唾沫,瞧得柯萤直犯恶心。 附近看热闹的群众越聚越多,为了避免生出其他事,唐洛瑜让府兵们快速将二人捆起来,随后便麻利地送到柏长林的府上。 这会儿大厅中正好没有访客上门,柏府安静得出奇,两个伙计还在一路谩骂,这会儿瞧见当真进了柏府大门后才终于意识到害怕,方才激烈的情绪顿时像是泼了一盆冷水,马上熄灭大半,又开始身子颤抖,腿肚子发软抽筋,若不是府兵押送着,定要当场昏迷倒地不可。 第634章 柏长林审问 柏长林坐在高处,他在自己家中,自然没有穿戴官服,只穿着一身玄色的长衫,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表情严肃冷厉,双眸看人时仿佛像是藏着锋利的刀刃,又仿佛深不见底的黑色湖水,好似一眼便能将人洞穿,叫人不敢直视。 这俩伙计瞧了这幅光景登时像是瞧见了阎王一般,身上又哆哆嗦嗦起来,府兵一松手,两人就“扑通”一声跌跪在地,双手撑在地上抖个不停。 经过方才的打斗,两人脸上都浮着一片淤青,肿的肿,鼓的鼓,鼻子都在滴血,空气中飘着一层浅淡的血腥气,二人不断地吸着鼻子,试图阻止鲜血的滴落。 柏长林从上至下地将两人扫视一遍,像是狮子挑选猎物,两个伙计察觉到他冰冷的目光在头顶上方游走,顿时抖得更加厉害。 “柏大人,”唐洛瑜从容地上前一步,“这两个便是那铺子中的伙计,方才其中一人提供线索,说另一人收了钱财替人办事,二人便因此拳脚相加,脸上挂了彩。” 柏长林有些意外唐洛瑜这般快速就找到重要线索,赞许地冲她点点头,随后又将视线挪到那还在发颤的两个伙计身上。 “你们谁收了钱替人办事?办的是什么事?” 那告密的伙计闻言便又在地上磕了个响头,“青天大老爷啊!这不关我的事啊!都是他干的……都是他的错。” 他指向那个配货的伙计,那人一见了柏长林就吓得不行,此时哪有工夫像先前那样嚣张地冲上来打人? 柏长林眉心拧了拧,“你且细细道来。” 闻言,那告密的伙计像是吃下一颗定心丸,用袖子揩了一把脸上混着血水的汗珠后才结结巴巴道:“这人是咱铺子里负责配货的,我亲眼看见他收了一个男子的钱财,让那男子在柏家的药坛里加了东西。” 柏长林将视线挪到那配货伙计身上,“可有此事?” 他声音中气十足,音色森凉,像是能直刺入心房的冰凌,那伙计闻言吓得连打几个寒颤。 “回……回大人……”那伙计开口时舌头打结,下巴抵在胸口,半点也不敢抬头,“确有此事,小人确实收了别人的钱,然后……” 柏长林眉心抽了抽,眼中越发冷厉,那伙计虽然没有抬头,却也能感觉气氛越发不对,身子便抖得越来越厉害。 “但是……”那伙计汗如雨下,“小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他忽然抬起头来,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小人家中贫寒,那人给的银子足够小人一家老小吃半年了!小人一时起了贪念,还请大人恕罪!” 说罢,他便“哐哐哐”干脆地在地上磕起响头来,直磕得额头青紫一片,冒出不少血珠才停下。 柏长林漠然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垂在身体两侧的手逐渐捏紧,太阳穴鼓起一团青筋,屋中空气越发沉闷,众人头顶像是降下一片窒息的阴云。 在旁边沉默许久的薛林策见势不对,便上前一步,走到柏长林身边规劝:“师兄,一切以查清事情原委为重,你且稍安勿躁。” 柏长林攥紧的手指方才慢慢张开,深吸一口气,眉心勾勒出一道苦闷的深沟,抬头看向薛林策,又看看堂下两个哭成泪人的伙计,疲惫的点点头。 “师兄放心,”薛林策双眸坚定,从容沉着,像是一汪平静而深邃的湖水,“既然有了线索,师弟定可以帮你将这罪魁祸首揪出来。” 柏长林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你如何揪出此人?可有什么万全之策?” “师兄不必忧心,”薛林策的声音稳稳当当,叫人听着便极为放心,“今日我们有了人证,便可以将此人画像绘制出来,之后便可以让人指认。” 柏长林听得一惊,他知道自己这个师弟技能众多,擅长机关和创造,却不知他还有绘制技能,要知道,这绘制图像可比照着人画艰难多了。 唐洛瑜也有些讶然,她上前几步,贴在薛林策耳边小声问道:“林策,你何时学了这些东西?可莫要心急,若是画得不对……” “放心,我不会逞能。” 薛林策回头,夫妻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立即温柔许多,宽袖之下,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温热透过皮肤传递开,两人心中都踏实许多。 “嗯,”唐洛瑜微微颔首,“我信你。” 说着,她便吩咐手下的丫鬟去取文房四宝来,并亲自研墨。 摊开纸笔,薛林策手持饱蘸墨水的毛笔,将跪在地上的两个伙计扫视一遍,“你可还记得那男子样貌?” 二人肿胀的眉眼对视一眼,随后又齐齐点头。 “记得,官爷。” “那你们且细细描述一遍,”薛林策循循善诱,“此人年纪几何?相貌如何?骨相如何?见过多少次面?有没有口音?” 两个伙计又对视一眼,随即吃力地回忆起来。 “看起来相貌平平,年纪三十上下,”那配货的伙计近距离接触过,倒是描绘得详细,“方下巴,看起来也是个中原人,脸上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痕迹。” 薛林策听在耳中,脑子里已经根据区区几句话计算起了此人的相貌比例和眉骨、鼻骨以及嘴唇的高度。 “对了!” 那告密的伙计忽然想起什么惊呼一声,生怕自己少提供线索就将罪责全部算在自己头上,他指指自己嘴角,一脸激动。 “他这里长了个痦子,”他猛戳自己脸颊,“有豌豆那么大!” 配货的伙计也赶紧接茬,“对对对,是有这么一回事,我就是怕他是乔装的,所以没说。” 薛林策有些无语,却还是按照二人的描述画了出来,吹干墨迹,唐洛瑜将那画纸在二人面前展示。 “你们瞧瞧,是否是此人?” 两个伙计眯着打肿的眼睛,看清后同时拍手大喊:“没错!正是这个人!一模一样,大人果然厉害!” 柏长林见状,便冲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便过去将画接过,吩咐人一路送去京兆尹衙门。 第635章 赵小姐身子无碍 趁着将画像送到京兆尹府上的工夫,柯萤又抽空去瞧了一眼赵小姐。 众人跟着她乌泱泱地去到赵小姐院落,柏长林和薛林策在屋外等候,唐洛瑜和柯萤等几个女孩子便进屋探望。 赵小姐刚小产不久,身子还虚弱非常,此时正坐在榻上,腿上盖了一条薄被,屋中点着安神香,燃着香炉,一跨进屋便有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浑身都被温暖包裹住。 听见动静,赵小姐抬了抬头。 屋中光线明亮,灯火渲染开一片温暖的橘色,却也没有将她苍白的脸上多增添些光亮,她眼窝依旧有层显眼的青灰,眼底涌起些消散不干净的雾霭般的忧郁,往日清炯的眼中也布满了血丝。 “原来是薛夫人和柯大夫,”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挤出些笑意,“你们怎的来了?” 唐洛瑜心中涌起些愧疚,眼眸便下意识低垂几分,“你身子可有好些?” 赵小姐轻轻喘了口气,咳嗽两声,脸上露出些宽慰的笑,“吃过补药,已经好多了,只是最近天气转凉,身子尚未康复。” 闻言,唐洛瑜便亲自走到暖炉边,将其中的火炭挑动几下,香灰被挑拨开,屋中更添一分温暖,也更加明亮。 赵小姐见状张了张嘴,却并未说出什么来。 “薛夫人,”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此事是那别有用心的卑鄙小人害我,怨不得你,你不必放在心上。” 赵小姐这般善解人意又宽宏大量,唐洛瑜心中反而越发过意不去。 “那补药是我送来的,即使初心是好的,我也是好心办了坏事,叫我怎么能不在意?” 唐洛瑜长叹一声,慢慢踱步到赵小姐床榻边坐下,替她好生掖了掖被角,赵小姐轻轻摇头,伸出手来,用微凉的指尖捏住了她温热的手掌,两个姑娘家四目相接,一人心酸,一人彷徨。 “你替我查清楚事情真相,便是帮了柏家的大忙了,不必愧疚。” 赵小姐潋滟的眼角中噙了些泪,在灯火下闪闪发光,瞧得唐洛瑜越加心酸。 “你放心,”她也回握赵小姐的手,“我先前已经在铺子中捉住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伙计,他们也已经招供出了那暗中做手脚的人,定能给你一个交代。” 赵小姐哽咽几声,想要开口说话,最后却也只是低眉颔首,两人说话的声音越加小声,最后坐在一旁的柯萤都快要听不清了。 三人又枯坐一会儿,柯萤这才起身过来,“赵小姐身子尚未恢复,我替你把把脉,瞧瞧身子恢复得如何。” 赵小姐瞧了她一眼,随后便放心地点点头,唐洛瑜站起身来,替柯萤腾出位置。 她将两根手指熟练地摁在赵小姐的脉搏处,赵小姐身子羸弱,因气血亏虚,又丧子心痛,此时不仅双颊凹陷,更是连手腕都细了一圈,柯萤把脉时都生怕伤了她的骨头。 探查了一会儿,她便小心地将赵小姐的袖子拉下来,遮住手腕。 “如何?” 唐洛瑜有些急促地问。 “身子已经没有大碍,”柯萤微微颔首,“只是小产毕竟失血过多,如今气血亏虚都是正常的,我且去开一张补药方子,稍后交给府上丫头。” “有劳柯大夫。” 赵小姐斜倚在床头,双眼已经又越发沉重起来,看来是身子过于疲倦。 见状,唐洛瑜便和柯萤对了个眼神,二人同时告辞,随后便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替赵小姐将门带上,因屋中燃着香炉,便又特意翕开一条缝。 柏长林和薛林策正在院中等待,见二人出来,便齐齐迎上去。 “赵小姐身子已无大碍,”柯萤道,“只是小产后身子难免虚弱,我现在便去开方子,日后只需按照那方子服用些补药便好。” 顿了顿,她又道:“赵小姐身子骨硬朗,好好保养以后也能有孕,大人不必担忧。” 闻言,柏长林总算松了口气。 见此处已经没有需要帮忙的,柯萤便拉着唐洛瑜去书房寻文房四宝,柏长林则将薛林策叫到一旁。 二人简短地讨论了几句赵小姐的身体状况,随后柏长林话锋一转,聊到了薛林策方才画的图像上。 “我见那两个伙计都说你画得惟妙惟肖,先前倒是不知道你有这番才能。”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觉得没有特意提及的必要,便没有说过,”薛林策态度谦虚,“这画得像不像,要将人抓来才知道,若是这俩伙计只是为了急于摆脱官府而承认,便需得重画。” “我看他们没这个胆子,”柏长林长眉紧拧,“师弟,这样如何,你若是得了空,便教教我身边几个部下,往后海捕文书也好捉拿要犯。” 薛林策谦逊一笑,“若是能帮上忙自然是好的,只是怕水平不够,届时不仅贻笑大方,还耽误要事。” “你且放心,”柏长林倒是不担忧,“师兄不会看走眼,你只管教人便是。” 说罢,二人皆轻笑几声,只是此事尚未有个结论,两人即使笑着也是含着些苦涩,又很快归于平静。 院落中极为寂静,清风吹过,耳边传来一阵沙沙作响的动静,柏长林刚舒展开的眉头又拧起来了,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捏紧,手心沁出些汗来。 “呵,”他有些烦闷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如今世道是越发不太平了,一个区区药铺竟然都危机四伏,这背后究竟是何人,竟这样针对我柏家人。” 薛林策也轻轻摇头,“师兄不必忧心,既然这画像已然送去,我们手上又有人证,定能很快捉住这做手脚的卑鄙小人,只要拿下他,定也能审问清楚这幕后指使的人。” 柏长林听出异样,眉心抽了抽,“你怎的肯定有幕后指使之人?” “此事好说,”薛林策掰着指头分析,“此人没有蒙面,让人瞧见自己面容,又是用银钱收买,哪个缺心眼的贼人敢这般猖狂嚣张?定是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这贼子也定然只是一枚棋子。” 第636章 捉住要犯 柏长林太阳穴跳了跳,捏了捏自己下巴,“师弟所言极是。” “不过,”薛林策话锋一转,“事情还需得捉住这贼人方能查清了。” 师兄弟二人交换一个眼神,同时长叹一声。 又坐了一会儿后唐洛瑜又回到了院中,薛林策见天色已然不早,便对柏长林告辞,夫妻二人并肩出了府邸,一路都在叹息。 唐洛瑜因赵小姐的事心中还有根刺,坐在马车上时眼睛也只定格在窗外,看着那不断往后退却的景物发呆。 薛林策知道她心思沉重,便上前去坐在她身边,伸手捏住她微凉的手指,他的手掌宽大温热,覆盖着些薄茧,有着恰到好处的粗糙,唐洛瑜一怔,回首时正好和他无比温热的眼神撞上。 “可是还在想赵家小姐的事?” 薛林策温吞细语地问,轻柔地将她鬓间的碎发别到耳后,宽大的手掌停留在她的面颊上,有些薄茧的大拇指轻轻地磨挲她的脸颊。 唐洛瑜五官精致,眉眼圆润,像是玉石雕琢而成,又未施粉黛,眼中像是一片清澈明净的湖,瞳孔都清亮得紧,透出些淡淡的忧郁来,也映出了薛林策的面颊。 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捏住薛林策的手指。 “叫我怎么不想。” 她又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来,“赵小姐服用的补药是我送去的,即使大家都不怨我,柏大人也叫我莫要放在心上,赵小姐本人也叫我莫要内疚,可此事又怎么好说放就放?” 她眼中的忧愁越发地浓厚,像是湖面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薛林策瞧得心疼,便抬手将她的肩膀搂住,把她轻轻抱住,她也无力地将脑袋搁在他的怀中。 耳朵贴在薛林策的胸口,唐洛瑜可以听到他有力而富有节奏的心跳声。 “你也是处于好心,”薛林策像是安慰小孩子那样拍着她的肩头,“谁知道会让有心之人利用了去。” 感觉到自家娘子情绪依旧低落,他便将她搂得更紧些,“你已经找到了最重要的人证,只需将那贼人捉住,事情定会水落石出。” 他轻言细语地安慰许久,唐洛瑜才终于慢慢放松下来,紧绷的脊背渐渐松弛,握住他手的力度也减轻许多。 另一边,那男子的画像张贴出去后很快便有百姓来提供线索,京兆尹速度倒是快,得到线索后不出一炷香工夫便将那人捉了来。 柏长林得到消息,也很快赶到了衙门,果然见那男子正跪在堂下,样貌和薛林策的画像几乎一模一样。 见到柏长林来,京兆尹便将位置腾了出来,柏长林心中怨气未消,如今见了这罪魁祸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半点都没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 “堂下要犯,可是你在送往柏府的药坛中下了红花水?” 男子抬首瞅了瞅柏长林,正好对上他冷厉严肃的眼,便又很快将脑袋低下,脸上五官抽搐个不停,嘴角那块痦子都在跟着颤动。 “回大人,”他声音倒是洪亮,“是小人干的。” “简直岂有此理!”柏长林将惊堂木一拍桌子,堂中立刻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动,那男子惊得身子一抖。 “你是受何人指使?”柏长林长眉紧皱,“快些如实招来!” 男子缩着脖子不抬头,恨不能将整个脑袋都缩到脖子里去,“回大人的话,无人指使!” “一派胡言!”柏长林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谎话,“你与柏家无冤无仇,更与赵家小姐不曾相识,为何会专门坑害柏家?还不如实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小心大刑伺候!” 那男子依旧弓着脊背,将下巴抵在胸口,仍然坚持,“回大人,当真无人指使!” “岂有此理,”京兆尹也恼了,“若是无人指使,你为何要行此等不义之举?” “因为……” 那男子貌似不擅长撒谎,登时汗如雨下,结结巴巴,一双眼珠子乱转,最后一咬牙,一皱眉,硬着头皮道:“因为我就是看柏家不顺眼!又听说赵家小姐在铺子中定补药,一时鬼迷心窍,便在其中下了红花。” “还敢狡辩!”柏长林来了气,“来人,给本官痛打二十大板!” 捕快们立刻行动,两两上前将那男子架起来摁在刑具上,“啪啪”就是几板子下去。 那男子刚开始还能咬牙坚持,一直大喊无人指使,十板子下去后,他汗流浃背,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地清晰面颊,外衫都湿了一大片,土黄的脸也涨成了猪肝色,牙齿差点将嘴角都咬破。 最后,他终于憋不住了,连连求饶:“大人饶命!小人什么都说!确实有人指使!” 柏长林早已料到,便挥手让行刑的捕快退下,冷眼瞅着那男子,质问道:“你若是早些说出来也避免受这些皮肉之苦,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那男子面色发白,半晌才颤颤巍巍地开口:“是薛夫人唐洛瑜!” 柏长林一怔,太阳穴跳了跳,一旁的京兆尹也吓了一跳,开口便骂:“信口雌黄!无凭无据,竟敢污蔑三品官员夫人,你可知该当何罪?” 柏长林没有多言,只又对捕快使了个眼色,“将方才没有打完的板子打完,看他还敢不敢口不择言。” 那男子闻言大骇,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大人!小人说的都是实话啊!确实是薛夫人指使!先前她给我药和银钱时就表明了自己身份,确实是唐洛瑜无疑!” “慢着!”柏长林抬手向围过去的捕快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脑中飞快旋转起来,心中觉得有些不对,“你可看清楚了那人相貌?” “看清楚了!看清楚了!” 那男子点头如啄米。 柏长林眉心跳了跳,行这种不义之举之人都巴不得将自己全身都包裹起来,生怕让人见到,什么人会不仅将自己暴露出来还特地表明身份?这难不成是栽赃嫁祸? 心中有了谱,柏长林便有了眉目,“本官再问你,你先前可见过薛夫人?” 第637章 幕后黑手 男子怔愣一下,喉结上下滚动一轮,“这倒是……没见过。” “既然没见过,为何那人说自己是唐洛瑜你便相信?” 柏长林冷笑一声。 男子又急眼了,赶紧道:“是她自己说的,小人我也是收钱办事,哪管她是谁啊!” 京兆尹也听出些不对,上前几步凑到柏长林跟前,“柏大人,我看此事有些蹊跷,怕是有人在其中搞鬼。” “不错,”柏长林颔首,“你且派人去薛府,将薛林策叫来,记住,带一张唐洛瑜的画像来。” 京兆尹闻言便召来一个腿脚麻利的小厮,打发他跑一趟。 那小厮去了不到半柱香工夫,薛林策便急急地带着唐洛瑜的画像来了。 这男子不认得薛林策,瞧见他过来半点反应也没有。 “林策,”柏长林和他说话时声音中虽还残留着严厉,却温和了许多,“此人便是那下药的贼子,他方才交代是洛瑜指使他下药。” 薛林策一惊,联系柏长林让自己带自家娘子的画像,立刻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眉心拧了拧,将怀中的画像取出来,小心展开后将其送到那男子跟前,“你且好生瞧瞧,指使你的人可是这个女子?” 这男子满头大汗,他拿袖子胡乱地揩了一把脸,又眯着眼睛瞧了那画像半天,半晌后才道:“不是这个,给我钱和药的那个女子脸盘子要大些,鼻子也长些,眼睛小些。” 薛林策心中松了一口气,为了确认一遍,便更加严厉道:“你且看清楚,当真不是此人?” 男子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指使我的那女的我见了正脸,和这个长得完全不一样,这一点小人还是肯定的。” 闻言,薛林策便收了画像,同柏长林对视一眼。 “你可知方才给你瞧的人便是真正的薛夫人?”柏长林将那男子扫视一眼,“当真不是她?” 那男子一惊,“她才是薛夫人?不可能!给小人钱的女子分明不是她!” “少废话,”薛林策打断他,“你既然看清了那女子样貌,就好生描述一遍,来人,文房四宝。” 小厮纷纷行动起来,不多一会儿,笔墨纸砚便齐齐呈送上来,那男子吞了口唾沫,也只得尽职尽责地描述那真正的幕后黑手样貌。 经过上一次绘制,薛林策这次已然熟练许多,很快就将那罪魁祸首的模样画了出来,那分明是个全然不认识的女子,长相也和唐洛瑜没有半分相似。 “可是此人?” 他将画像在那男子跟前摊开。 “就是她!就是她!”男子惊奇地大叫起来,“一模一样!” 柏长林闻言便上前几步,将薛林策手上的画纸接过来,二人端详一阵后眉心同时抽了抽,全因两人皆对画中的女子没有任何印象。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二人没有将画像挂出去,只将其卷好带回了柏家。 此时正是午后,日头正好,阳光灿烂,晒得人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院落中栽种着许多青竹,枝叶茂盛,将热辣的阳光都挡在外边,恰好褪去了暑气。 赵夫人备好了茶水,一走进屋中,薛林策便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气息。 师兄弟二人在大厅中落座,薛林策将图纸展开细细地观察起来,试图得出点新线索。 “事情还没查清吗?” 赵夫人拎着一壶酸梅汤进来,她声音从容,面色平静,只是柳眉微颦,脸上有些憔悴之色。 “尚未有个定数,”柏长林有些疲惫地摇头,“其中还有幕后黑手在操控,今日已然捉住了那下药之人,可他招供出来的罪魁祸首我和林策皆没有见过,问过衙门,也无人认得。” 赵夫人轻叹一声,“那何不将画像张贴出去?” “哎,”柏长林摆摆手,“此事怎么说也是家务事,尚且到不了缉拿要犯的时候,这画像还是莫要张贴出去为妙。” 赵夫人眸光微晃,又无奈地点点头,随后便走上前来给两人分酸梅汤。 倒水的工夫,她视线瞥到了薛林策手上的画像,心中登时咯噔一下,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原因无他,皆因上面那女子她认得! “这是那罪魁祸首?”她声调高了几个度,眼中涌起些难以置信的光,太阳穴跟着跳了两下。 柏薛二人瞧见她的反应也是一怔,“你认得?” 赵夫人没有发话,只是匆匆接过薛林策手上的画纸,将其完全展开,又细细地瞧了一遍,眼中的不可思议很快褪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明显的愠色。 “错不了,”她咬咬牙,又像是对两人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就是她。” 师兄弟两人对了个眼,同时追问:“究竟是谁?你认得她?” 赵夫人快速地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后才抬起头,吐气般轻声道:“这是柳相的孙媳妇,柳子邵的娘子,此人性子骄纵倨傲,不屑与他人交好,因此少有人认识她,她未出嫁时我便见过她,如今脸虽然圆了,但是肯定错不了!” “好啊!”柏长林一下便恼了,用力一拍桌案,上面堆放的瓷器理解发出噼里啪啦碰撞的声响。 “这个妇人竟将主意打到柏家来了,还敢冒用唐洛瑜的身份,何止是居心叵测!” 他骂了一通,随后脸上表情忽然一滞,将赵夫人手上的图纸抓过来,抬腿就往外走,“今日我就去上柳家讨个说法!我柏家和柳家无冤无仇,我倒是要看看这帮人如何狡辩!” 赵夫人一惊,但是已然来不及阻拦,便只能随他去,薛林策放心不下,也追了上去。 二人皆是怒气冲冲,柏家和柳家也相隔不远,师兄弟两人一路步行,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出现在了丞相府大门前。 门口把守的家丁瞧了一脸怒气的两人吓了一跳,试图阻拦,却被柏长林张口喝止住,随后,两人便捏着那图纸直接走进院子中。 前院的丫鬟见势不对,便赶紧去大厅通知柳相,听到人家找上门,柳相先是一惊,随即便又很快恢复从容。 第638章 当面对质 他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张比城墙还厚的脸皮,眼中一片镇定,见到柏薛两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也是极为平静,甚至双手背在身后,若无其事地迎了上去。 “什么风把柏大人给吹来了,”他捋着灰白的胡子,脸上竟还挂着笑意,“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倒是显得本相接待不周了。” 柏长林一见他这幅虚伪嘴脸就来气,双眼一眯,竭力压制着怒火,“丞相大人当真是日理万机,连自己家里的小辈都管不住了!” 柳相早有预料,依旧揣着明白装糊涂,“柏大人这般气恼作甚?可是本相何时得罪了你?又和这些小辈有什么干系?” “哼!”柏长林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有没有干系你自己心知肚明,我柏家女儿怀有身孕,日常服用的补药中被人暗算下了药,如今身子羸弱,气血亏虚,都是拜你家的孙媳妇所赐!” 柳相灰白的眉头皱了皱,满是沧桑的面颊抽动两下,“柏大人何处此言啊?想必其中定然是有误会,一切好说。” “误会?”薛林策也来了气,“难不成这证据也是误会吗?!” 他索性将那画纸摔在茶案上。 “丞相大人,”他竭力克制着怒火,“这画像可是您孙媳妇收买之人亲口交代的,她还试图冒用我娘子的身份,推脱给他人,若不是师兄警觉,恐怕就当真让她哄骗了过去!” 柳相太阳穴跳了跳,看清那纸上的人像后脸上表情一滞,不过又很快恢复淡定,将脸上的笑意收敛大半。 他将那画纸捡起来,仔细瞅了两眼,“这人确实是本相孙媳妇,可是此事我也并不知晓。” 他翻来覆去地看,做出一脸为难样,随后又冲身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去,去将少爷和少奶奶叫过来,我倒是要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丫鬟领了吩咐就跑开,不多一会儿,柳子邵就和他媳妇低着脑袋缩着下巴过来了,二人皆是一脸心虚的模样,就差腿肚子发软当场跪在地上。 薛林策和柏长林看清了那妇人的模样,果真和画像上没有半分差池,登时眉心一紧,心中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子邵!”柳相脸上的笑容收了大半,见了二人就厉声呵斥一句,“磨磨蹭蹭的作甚么!快些过来!” 柳子邵嗫嚅着应了一句,拉着媳妇便匆匆过来,两人的头垂得越来越低,走近时已经满头大汗。 “你可知今日为何二位大人登门拜访?又可知为何我叫你们过来?” 柳相翻脸比翻书还快,转眼间就一脸严肃,声音满是威严,吓得两人身子微微颤抖,不断地从眼角偷瞟,就是不敢抬头。 柳子邵抽空用袖子揩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支支吾吾道:“不……不知……” “还敢嘴硬!” 柳相勃然大怒,声音一下高了八个度,把夫妻两人的脸都吓白几分,;柳子邵不断地揩着脸上的汗,依旧打死不承认,“爷爷,我确实不知啊!到底所谓何事啊?” “呵,还不承认,”柳相冷笑一声,“我问你,你是否和你娘子二人暗中商议坑害赵家小姐?是否收买他人给柏家府上的补药做手脚害赵家小姐小产?可有此事?” 柳子邵和媳妇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担忧。 “没有此事!”柳子邵咬牙不承认,“其中定是有误会!” 柏长林看不下去这样磨磨唧唧的审问,索性将那画像摔在他脸上,“你且细细地看看,这是不是你家娘子的画像!你们收买的人如今还关押在京兆尹衙门,做了手脚的药坛也在柏家,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 柳子邵本就心里素质差劲,早就抗不出审问,被柏长林这一说更是身上一抖,吓得面色青黑,“确实……确实是我干的。” 他顿了顿,声音竟带了些哭泣的颤音,抬手就要去拉柳相的衣摆,“不过,爷爷……子邵也是……” 见他要将自己招供出去,柳相心中一紧,赶紧将自己衣袍拽出来,抬腿对着他膝盖就是一脚。 “你倒是终于肯承认了!”柳相摆出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我柳家家世清白,竟出了你这么个窝囊废,还不快跪下!” 柳子邵一愣,脸上表情凝固半分,尚未反应过来,柳相见状便又是毫不客气的一脚,柳子邵重心不稳,“哐”一声就干脆地跪在地上。 “爷爷,不是你……” 他百思不得其解,柳相见他还要讲话,一巴掌又扇了上去,“还敢多嘴!你可知你犯了多大过错!去!和你娘子去书房中抄写佛经五百遍!” 骂完,柳相再次收敛脸上表情,冲着柏长林行了一礼,“柏大人,此事确实是老朽管教无方,害了赵小姐,我府上还有些上好的人参,等会儿便差人送去,至于这废物……” 他抬腿又是一脚揣在柳子邵身上,“等他抄完了佛经,我便送他去衙门领罚。” 见对方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柏长林和薛林策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只能婉拒了他的人参,随后便有些不甘地起身告辞,趁着几人说话的工夫,柳子邵也和媳妇一溜烟地跑回了书房。 二人自然没有抄写佛经,而是将房门一关,怒气冲冲地往椅子上一坐,气得面色通红,胸口剧烈地起起伏伏。 “为什么这罚全部落在我们头上?”没了柳相,柳子邵也收起了方才的小心,转而怒不可遏,“分明是爷爷叫我们去做的,现在竟全部算在我们身上,简直岂有此理!” 他娘子也紧紧地捏着指头,额前沁出一排细汗,“每次都这样,吩咐手底下的人办事,东窗事发后就推出替罪羊,今日竟轮到了我们!” 闻言,柳子邵眼中快速地划过一丝异样,沉默半晌,胸口慢慢平复下来,眼底逐渐涌起一片阴云,开口时都阴沉许多,“这次算在我们身上,只是让我们抄佛经领罚,下次,指不定是什么事了。” 第639章 一刀两断 柳子邵捏着拳头,眼中的光亮越发幽暗,他娘子听出些不对劲,面上表情一滞,随后慢慢凑了过去,试探着发问:“你的意思是……” 柳子邵眉心抽了抽,转头看她,眯了眯眼睛,“爷爷手段残忍,若是东窗事发,定会将罪责推到别人身上,这次还只是抄写佛经,下次就不一定是什么了!” 他娘子一怔,额头上冒出些细汗来,却仍旧抱有一丝希望,“可是……你是他的孙子啊!他身为当朝丞相,应当还是会护着你的!” “就是因为是当朝丞相,所以他更不能让自己卷入其中,”柳子邵忽然激动起来,“你可知岳东先前的刘县令?” 他娘子怔愣一下,有些不明所以,“知道,他不是在牢中暴毙了吗?” “呵,”柳子邵冷哼一声,“暴毙?还不是因为被人捉住了证据,爷爷怕他招供出自己,便派了暗探去将其抹杀。” “啊!”他娘子吓得身上一抖,向来空白的脑子终于转动起来,“你是担心,下一个会轮到咱们?可是你不是他的亲孙子吗?他怎么会……” “事到如今,你还想着他会帮我们?”柳子邵气得一拍桌子,将上面堆放的杯盏振得乒乓作响,“只要有事情败露,他定第一个想着护自己周全,其他人一概不管,你看,这次他不是就将事情全部推到我们身上了吗?” 他娘子已经吓得六神无主,“那可如何是好?我们又没有做官儿,在柳家被压制得死死的,无权无势,若是被他察觉我们有二心……” 柳子邵太阳穴跳了跳,多年来只会惶恐和慌乱的脑子艰难地转动起来,手指不住地翘着书案,一双老鼠般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个不停。 “不行,”他站起身来,“若是不和他一刀两断,将来刘县令就是我们的下场!定要想个法子摆脱他方能得到一线生机,否则,将来就是曝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 他娘子手上捏着茶盏,闻言瞬间吓得面如土色,手上狠狠一颤,茶杯中的水便洒出大半,将衣衫都濡湿一片。 她来不及清理,双眼只直勾勾地看着柳子邵,瞪得比两个灯笼还大,开口时舌头打结,支支吾吾,“那我们当如何是好?你爷爷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我们怕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怕是将来只能落得个给他替罪的下场了!” “慌什么,”柳子邵本就心中焦急,听她这般说更是烦躁,“凭借我们的能力肯定不足以和他抗衡,但若是有别人帮忙,定能获得一线生机。” 他娘子脑子跟榆木疙瘩似地,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可是,朝堂之上的官员有八层都巴结他,我们能找谁帮忙?难不成找江湖中人吗?” 柳子邵眉心抽了抽,在屋中快速地踱起步来,最后忽然脚步一顿,脸上冒出些发着光的欣喜。 “我知道找谁了!”他双眼闪闪发光,“景杉和薛林策不是他的人,他们一定想要扳倒他!” 他娘子依旧没有轻松半点,反而更加摸不着头脑,“子邵,你可想清楚了,咱可没少坑害这两家人,他们怎么会帮我们?方才你还和薛林策斗过嘴,难不成就因为我们有难他们就会帮我们不成?” “你个傻娘们儿,”柳子邵眼中依旧在发光,胸口因情绪激动而剧烈地上下起伏,“这两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帮我们,我们自然要带点东西去表示诚意。” “什么东西?”他娘子紧追不舍地问,“难不成是什么鲍鱼山参的玩意儿?这东西倒是不少,少了也不会让爷爷发现,但是他们府上可也不缺。” “你少管这个,”柳子邵正激动,“我知道他们缺什么,今晚,我就去找他们,你留在家中帮我把风。” 他娘子无奈,却也只得同意。 入夜,柳子邵换上了夜行衣,偷偷溜到祠堂中,在一方牌位下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包,借着月色将包打开,在月色中看清楚后又藏在怀中。 这包中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当年柳相污蔑幽南侯叛国通敌的证据。 柳子邵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也不是瞎子,早就看出这祠堂中有玄机,猜想是柳相隐藏的证据,如今一瞧,果然没白冒险。 藏好这个布包,他又掐准时间跑出了府邸,连夜往薛林策的住处跑去。 此时的薛林策正在书房中整理公务,唐洛瑜还怀有身子,体力不如以前,便早早地上床歇息了,后院一阵寂静,耳边只有灯火燃烧的声音。 这时,他后窗中忽然想起石子敲打的动静,他心中一紧,还以为是哪个熟识的江湖人士有事相求,一时没有多想,便过去将后窗打开了。 月色下,他看清了对方的脸,发现来人竟是柳子邵。 “你做什么,”薛林策长眉一拧,“什么风把你给吹了来?你不是应当在家中抄写佛经再去京兆尹府上领罚吗?” 他说着便要关窗,柳子邵大惊失色,赶紧用手去挡,哪想速度过快,竟让窗户给狠狠夹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无暇顾及手上的小伤了,只匆忙阻止,“薛大人,你且听我说!我有要事要同你商量!” 薛林策怎么可能给他面子,“柳公子若是有事等领了罚再说罢,若是有什么要紧之事,让丞相大人在上朝时说便好。” 柳子邵急得满头大汗,“我要说的是当年幽南侯被满门抄斩的事!” 此话果然戳中薛林策的痛点,他手上动作一顿,眼中猛地涌上一股冷淡的威胁之意,逼问道:“你说什么?” “我没哄骗你,”柳子邵见他停手,这才放松一分,“我是专门来和你商议此事的,我手上有我爷爷诬陷栽赃侯爷的证据。” 薛林策眉心抽了抽,眼中依旧满是狐疑,“你是柳家的人,为何将证据送上门?” 他可不傻,这柳相老奸巨猾,他们没少吃亏。 第640章 呈交证据 此时,柳子邵离家出走多年的脑子终于也派上点用场,他死死将窗框扒住,“薛大人,你且好生想一想,这证据就是柳相的命门,他若是要害你,会将把柄和最后底牌也暴露给你瞧吗?” 薛林策眸光微晃,却依旧没有放松警惕,“说到底你是柳家的人,柳相更是你的爷爷,你为何要帮我?” 柳子邵倒也没有含糊,“隔墙有耳,薛大人你且让我进来,此事事关重大,长话短说不了。” 见他这般坚持,薛林策心中快速思索一番,沉吟片刻后才从窗户边让开,“你进来罢。” 柳子邵在窗边站得腿都快麻了,闻言赶紧像只壁虎似地爬进窗户,薛林策则又快速将后窗关上。 一进屋,他便慌里慌张地走到房门口左右看看,确定屋门外没人后又满头大汗地走到书案边。 “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说?” 薛林策有些不耐烦。 “薛大人,”柳子邵揩了一把脸上的汗,“你千万信我,我帮你因为发现我爷爷心思狠毒,手段残忍,若是我不及时和他一刀两断,将来定是岳东刘县令的下场。” 他顿了顿,又道:“我知道我天资愚钝,斗不过他,所以这才来求你帮忙。” 薛林策冷眼斜睨着他,不咸不淡地开口,“你说柳相心思歹毒手段残忍,你又好得到哪里去?还不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我为何要信你?” 柳子邵喉头一哽,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不过又很快恢复平静,他虽然不机智,但眼下的情况他也早就预料到。 “我带了我爷爷捏造侯爷通敌的证据,定有大用。” 说罢,他便伸手入怀中摸索起来,脸上的汗珠跟着“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薛林策心中防备,见他在怀中掏来掏去便下意识后退半步。 好在不多一会儿,柳子邵就将怀中的那个小黑布包取了出来搁在书案上,随后又手忙脚乱地打开。 “这东西是在我家祠堂的牌位下找到的,我爷爷心思缜密,他定是想留下当年的物证当做把柄,我之前就觉得不对,方才特地去偷,发现果然不错。” 说话间,他已经将那黑布包完全打开,薛林策提防着过去,果然见其中是信件、手印之类的物证。 他心中咯噔一下,长眉一皱,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压抑着跳到喉咙口的心脏,将那些物证都快速一一看过。 当真是诬陷幽南侯的证据,若是能将这些东西一一呈交,定能将柳相彻底扳倒! 他虽是半路穿越过来的,身上却是生理性地激动起来,心脏擂鼓般“砰砰”敲打着胸腔,竟像是要飞出来一般。 柳子邵即使再傻也看出他情绪异样了,也跟着激动起来,用早就湿透的袖子揩了揩脸上的汗,“怎么样?能派上用场吧?” 薛林策快速地平复下情绪,将那黑布包又收起来,“柳相心思缜密,你将这东西拿走了,不怕他发现吗?” “放心,”柳子邵难得聪明了一回,“他最开始几年每日都要去将这东西拿出来细看,不过最近几年安生了,他要隔一段时间才会去瞧,我方才连夜伪造了一份,他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纰漏。” “这就好,”薛林策一面说一面将黑布包揣在怀里,“我还要去找一个人,你先在此等候,莫要让人发现破绽。” 柳子邵不放心,“那薛大人你究竟帮不帮我?我冒这样大的风险……” “我薛林策知恩图报,你既然提供了关键性的证据,我定会助你与柳相断绝关系。” 得了这话,柳子邵才勉强放心一些,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捏紧,背后冒出一层薄汗,“好,你要说到做到,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二人又简短地交谈了几句,随后柳子邵才放心地从坐下,将书房中的灯吹灭,薛林策亲自带着证据连夜去了景杉的府邸。 此时夜深露重,景杉书房中的灯还亮着,见了大半夜过来、一脸严肃的薛林策时他也是一惊。 “怎的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景杉有些纳闷。 “正是,”薛林策一进屋便将房门关紧,随后从怀中掏出那布包来,一边打开一边说明,“我拿到了柳相栽赃先父的关键证据,一时心急,便赶紧过来让你瞧瞧,想与兄长商议一二。” “什么?”景杉以为自己听错,“你从何得到证据?是否可靠?” 薛林策三言两语地将事情前因后果讲清楚,景杉也是大吃一惊,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这柳相极为狡猾,”薛林策眯了眯眼睛,“之前正是他捏造了证据,但是他并未直接透露给皇上,而是刻意用这些东西引导摄政王左右猜想,最后让摄政王对先父吓了格杀勿论的口令,可怜我薛家一百多口人,竟就这样含冤而死。” 景杉心中也泛起些波澜,奈何此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二人将屋中的灯火都点亮,又将那证据一一检查一番,确认没有掺假。 “柳子邵可还在你府上等候?” 景杉很快理清楚思路。 “还在,”薛林策颔首,“怎的了?” “事不宜迟,”景杉将东西收起来,“我们现在手上好不容易有了能扳倒柳相的东西,定不能让其发现纰漏,需尽快将证据交给摄政王,柳子邵便是我们的人证。” 薛林策快速地思索一番,“现在便去?” “正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此时不去,难免夜长梦多,”景杉颔首,“你且去将柳子邵一并带来,我们趁着夜色便去,千万不可让旁人发现。” 薛林策点头应答,随即便收好了证据,和景杉一并回府将还在书房中枯坐等待的柳子邵接了出来,一行三人借着月色一路前往摄政王的府邸。 此时月亮已经升上半空,月光皎白,万籁俱寂,万物都好似披上了一层雪白的纱,几人坐着马车前往,各怀心事,一路上没有再言语,只听得此起彼伏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第641章 摄政王得知真相 摄政王府上极为安静,上次毒箭事件后他身体尚未康复仍旧需要静养,因此府中下人都有意识地降低声音,此时前院虽然还灯火通明,却是一点人声也没有。 三人下了马车,正巧在门口撞见管家忙活,管家知道薛景二人和摄政王关系不错,正欲上前招待,却又瞧见了跟在两人身后的柳子邵,登时眉心一抽,脸上浮现些困惑来。 “二位大人,这般晚了……” 他上前行礼,景杉将他制止,开门见山道:“王爷身子可好些了?可还没睡?我们有要紧的事要商议。” 管家见三人皆是一脸严肃,眼中的疑惑更深一层,心中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沉吟片刻才道:“王爷身子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只是尚未完全恢复,如今还在静养,这会儿应当还在房中看书,二位大人有何要事?若是不急,不如小的替您转告一声,待明日……” “既然没有睡,那我们现在便去找他,烦请你告知一声,”薛林策少见地打断他人,“若不是事关重大,我们也不会深夜叨扰。” 管家得了吩咐,眼神在柳子邵身上转了两圈,随后才点头应答,快速往后院跑去。 三人也没有进大厅休息,只在阴影中站立等待,不多一会儿,管家便来告知三人可以进屋。 景杉和薛林策对了个眼,随后便由管家领着,一路前往摄政王的书房。 摄政王本在床上歇息,听说两人有急事,便又披了衣裳进了书房,掌了灯,屋中便明如白昼,甚是温暖,将三人一身的夜色寒气都驱散干净。 见两人身边果然跟着柳子邵,他眉心抽了抽,露出些不悦的神情来。 “究竟是何要事?”他也是个急脾气,直来直去地发问,“可是和柳相有关?” 摄政王急躁归急躁,脑子却很是灵光,一见柳子邵在便知道事情不简单,一双鹰隼般锋利的眼来回扫视,像是能一眼将人心洞穿。 柳子邵被他看得害怕,便缩头缩脑地躲在薛林策和景杉身后。 “正是,”景杉将那布包掏出来搁在书案上,“王爷,今日之事极为重大,恐怕要再提及一桩陈年旧案,而那件大案,正是王爷您处置的。” 景杉也是眸光冷厉严肃,一对上他的眼神,摄政王心中便已经猜出个七七八八,又是柳相又是大案,又是陈年旧案,不是幽南侯叛国通敌一事还有什么? “你说的案子莫非是薛弼通敌?”摄政王站起身来,眉心拧出个“川”字,“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先前你们便说过,你我皆没有寻得半点能翻案证据,这会儿又专门提它做什么。” 他面上有些不悦,许是身上还有伤,他说话也有些不耐。 薛林策看不下去,他上前一步,“王爷,若是这件大案就是冤案呢?先父若是根本没有通敌叛国,反而是遭人诬陷,又该如何处置?” 摄政王先前便调查过此事,只是那会儿没有找出证据,他如今也还怀疑,只是身体受伤,加上手下无人,便又搁置了起来,他心底,仍旧是想调查清楚的。 “说话谁都会说,”摄政王心中紧绷起来,“你们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即使你我怀疑,仍旧没有半点法子。” “有,”薛林策颔首,将书案上的布包快速打开,“王爷,你且将这些东西过过目。” 摄政王视线下移,一看到那堆叠好的信封手印等物,心中便突地一抽,一股激动而不祥之感快速涌上心头。 他再次坐下,将周围的烛火都挪了过来,开始快速查看。 景杉和薛林策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 “这便是我们带柳子邵过来的原因,”薛林策道,“这些证据都藏在柳相家中,竟蒙骗了所有人数年,其中详细记载了柳相如何捏造证据,串联人脉,又是如何蒙骗您下达屠杀令的,先父通敌叛国,分明是一桩血淋淋的冤案!” 说话间,摄政王已经将那证据全部看完,他只觉心脏一阵割裂,气血上涌,一时转圜不过来,竟双眼发黑,旧伤处也沁出斑斑血迹! “啊!” 他低吼一声,往后栽倒在椅背上,幸好这椅子够重,不至于向后倒塌。 三人吃了一惊,薛林策和景杉赶紧上去扶住,摄政王瘫倒在椅背上,缓了许久才渐渐看清楚怼在面前的两人的脸。 他一看见薛林策便想起薛弼,心口一紧,便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最后竟“哇”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 他锤着胸口,极为懊恼,“可恨啊!薛弼一家一百多口人,满门忠烈,我竟下达这样的屠杀令,害了那清廉正派的薛家。” 摄政王越说越急,胸口剧烈地起起伏伏,嘴角又渗出些鲜血来,血注顺着嘴角淌下,将胸口衣衫都泅染开一片深色。 薛林策劝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止住情绪,随后又躺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胡须上挂着些血沫,双眼中涌起的殷红尚未退却,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衫,扯出了一大片褶子。 景杉替他倒了一杯水,他接过来,却是半天没喝,屋中四人谁也没有言语,柳子邵更是被吓得缩到角落中去,空气凝固而窒息,只听得摄政王粗重的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啪”一声将茶盏掼在桌上,他力度太大,茶盏中的水激荡两下,在桌上洒开一片。 “此事重大,需得尽快告知皇上,”他扶着椅子站起来,“今时不同往日,皇上定有法子处置这罪魁祸首!” 他一面说着,一面又激动起来,眼中再次晕染开一片猩红。 “这事拖不得,”他攥紧拳头,额前都沁出一排细汗来,“我们现在便进宫,早些将证据交给皇上,便早些将柳相拿下!” 说罢,他就快速地套上了外衣,性子果然急躁得不行。 景杉和薛林策一怔,赶紧上前几步,一左一右地将他拦住,“王爷使不得!稍安勿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第642章 告知皇上 “如何从长计议?”摄政王不听,“我们已经有了人证物证,哪里还需要等?夜长梦多,若是走漏了风声,那柳相又是个老狐狸,说不定便有法子脱罪了!” “万万不可!”柳子邵听到自己被当做人证登时吓得腿都软了,“我将证据交给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帮我和我爷爷脱离干系,你们尚未计划就急着捉拿他,和卖了我有什么区别?我岂不是有了性命之忧?” 这话倒是让摄政王短暂地冷静下来,他表情一滞,薛林策便抓住机会,也拦在他前头。 “柳相老奸巨猾,朝中党羽众多,即使我们手上有证据也难以扳倒他,况且,如今皇上还年幼,他手握大权,若是我们贸然进攻便是打草惊蛇,若是一次没有将他击垮,下次要对付他就难了。” 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告,总算是将激动恼怒的摄政王劝了下来。 他疲惫又颓废地坐回到椅子上,心中气急,“啪”一拳打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盏乒乓作响,又溢出些茶水来,将一旁的书籍都濡湿。 “竟还有多等,”他极为苦恼,“手上有证据,心中也明白此人歹毒,却依旧要看着他逍遥法外!” 他越说越气,胸口又剧烈地起伏起来,将书案锤得哐哐作响。 此时月亮已经西沉,天空慢慢从墨色变成深蓝色,只有几颗寒星儿还垂挂在天上,夜色渐渐褪去,柳子邵是偷跑出来的,得尽快趁着天空未明时再回去。 薛景二人又劝了摄政王许久,将证据小心收起来后才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柳子邵依旧不放心,分别之时,他一二再再而三地提醒薛林策要保住自己。 “我如今是冒着性命危险将这东西交给了你们,也算是大义灭亲了,”他倒是把自己形容得极为正派,“咱说好了,你将来要保我,切不可以走漏风声,不能让他知道是我将证据偷出来的。” “你放心,”景杉替薛林策接了话,“既然你提供了关键证据,你便是重要人证,我们保你不会出事,你还住在丞相府中,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切不可露出破绽,否则,届时不只是你,整个朝堂都会被波及。” 得了景杉的保证,柳子邵总算放心不少,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薛林策和景杉也很快分别,二人相互叮嘱,随即薛林策便快马加鞭地回到自家府邸。 他刚进门,便正好撞见唐洛瑜起床,后者见他从屋外回来也很是惊讶,他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地说了。 唐洛瑜闻言并未过多惊讶,只是上前温和地牵起他的手,看向他时眼中尽是温柔,“事情有转机就好,这事也过了许多年了,该有个了断了。” “洛瑜,”薛林策一迎上她的眼神便忽然觉得迟来的疲惫追上了自己,抬手将她的双肩搂住,“我只觉心中沉重,格外疲倦,这场战役可不像是南下平反时那么好打啊。” “你不是一个人,”唐洛瑜靠在他肩头,伸手揽住他的腰身,“你还有我,我们现在手上有人证物证,定能扳倒柳相。” 夫妻二人目光相接,都坚定而温柔,像是日光照在了冰雪初融的湖面上,温度都恰到好处。 冬日已经过去,这会儿天空是亮得越来越早了。 薛林策收拾好了一夜的疲惫,小心地收了证据,天亮时去了皇宫,上朝时自然免不了些言官的唇枪舌剑,好在柳相尚且没有发现异常。 下朝之后,薛林策和景杉带着证据去找了小皇帝,发现摄政王竟也在此处。 几人没有多言,薛林策更是开门见山地提起了薛弼冤案一事,随即便将证据一一呈交上,小皇帝惊异不已,将那证据看过后也是极为恼怒。 “朕先前便听说这案子还颇有疑点,却被柳相屡次敷衍过去!”小皇帝眉心紧拧,眉宇间勾勒出一道苦闷的深沟,“朕之前想调查此事,朝中许多大臣却将这事瞒得死死的,口风也是个顶个的紧,果然其中有蹊跷!” 他气得胸口都剧烈起伏起来,“薛弼一代名将清官,竟被柳相这等奸臣谋害,简直是我朝之损失啊!” 小皇帝越说越气,一向从容沉稳的他眼中也汹涌而上一股阴沉的殷红。 “皇上息怒,”景杉上前劝阻,“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小皇帝一怔,“柳相此人留不得,他敢谋害污蔑薛弼,将来就会捏造更多罪证,借刀杀人更多大臣,定要快些铲除!” 其余三人一惊,好在摄政王昨夜已经知道事情真相,此时虽心中急躁,却也能拿出长辈的气度保持从容。 “皇上稍安勿躁,”他出言劝阻,“这证据乃是柳子邵冒着性命危险偷取而来,他之所以给我们证据,就是为了能和柳相断绝关系,得到庇护,若是我们急着捉拿柳相,他定也保不住,此事重大,还需从长计议。” “不错,”薛林策也接过话茬,“柳相在朝中已经做了多年宰相,摸爬滚打多年,手握权势,不只在朝堂上有死心塌地向着他的大臣,就是下至民间也有一众党羽,要扳倒他,岂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林策说得对,”景杉也开口劝阻,“此人老奸巨猾,办事滴水不漏,怕是难以找到把柄,若是打草惊蛇,步步紧逼,就怕他狗急跳墙,将来就危险了。” 小皇帝心中有口恶气,此时依旧有些急躁,“那我们如何是好?难不成就这样由着他在朝堂上呼风唤雨?那这江山到底是朕的还是他柳家的?” “皇上息怒,”景杉眉心抽了抽,“如今我们手头有重要证据,不必担心他能反手不承认,来日方长,千万不可急着一时半会儿。” 小皇帝太阳穴抽了抽,额前冒出一排青筋,心中气恼,手上下意识用了些气力,将一团宣纸捏得干巴巴的。 “诸位都是我的心腹,”他平复了一番情绪,“既然今日不能拿他怎办,三位爱卿可有其他法子?” 第643章 徐徐图之 薛林策和景杉对了个眼,二人眼中皆是复杂冷肃的光。 “柳相在朝堂之中为官多年,集结了不少党羽,若不剪除他的左膀右臂,扳倒他怕是难上加难,”景杉垂眉分析,“再者,他还做过几次科举主考,有不少门生,说是桃李满天下也不为过,那些即将做官的和已经做官许久的许多都出自他门下。” 摄政王接过话茬,“先前他也做过帝师,连先皇都是他的学生,他在朝堂上可谓是游刃有余,只手遮天。” 薛林策越听,眉心便拧得越紧。 这个柳相果然是老狐狸,他在朝堂和民间都集结了一张巨大的网,他本人则像是匍匐埋伏在网中心的巨大蜘蛛。 “他部下众多,他若是想做什么,根本无需自己动手,”薛林策太阳穴抽了抽,“他完全可以利用他人的手借刀杀人,自己手上干干净净,不怕将来不能脱罪。” 小皇帝有些颓废地坐回到龙椅上,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暗自攥紧,长眉紧拧,眉心肿胀。 “三位爱卿是朕在朝堂之中最为信任之人,”他有些无奈地发问,“当真没有什么法子扳倒柳相了吗?他之前敢捏造证据坑害幽南侯,往后便也敢诬陷他人,这江山社稷和朝堂群臣可是岌岌可危。” 屋中陷入一片沉默,众人头顶像是压着一片阴云,让人喘不过气来。 半晌,薛林策才缓缓开口,“如今柳相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不能与之硬碰硬,当徐徐图之,尚能有一线希望。” 景杉颔首,也上前一步,掐着指头快速地算了一下日子,“粗粗算来,柳相年事已高,应当不久后就回告老还乡了。” “哼!”小皇帝一听便来了气,伸手用力地敲打了一下龙椅,“他撒下这弥天大谎,犯下这等过错,朕手上也有他谋害污蔑幽南侯的证据,他竟然还能平安熬到告老的时候,简直岂有此理!” “皇上息怒,”薛林策耐心地劝阻,“先前能让柳相潇洒自在那么久全然是因没有证据无法治罪,既然如今我们手上有了人证物证,不怕将来扳不倒他。” 小皇帝没有多言,只是面上依旧黑云压城,手上还紧紧捏着拳头,额前沁出一层细汗,双眸锐利而苦闷,眉心中挤压出一个明显的“川”字。 沉默一会儿,摄政王又有些苦闷地开口,“这柳相老奸巨猾,狡兔三窟,他如今要告老了,防备却依旧森严,说是徐徐图之,我们又该如何图之?莫不是等着他自己露出马脚吗?” 此话一出,屋中又陷入一阵短暂而窒息的沉默。 片刻后,薛林策试探着开口,“诸位莫要忘了,我们手中的证据是他人主动送上门的,如今,我们手中还有一个人证,此人也正是柳相眼皮子下的人,他定然可以帮上忙。” 小皇帝眉心抽了抽,“你是说柳子邵?” “不错,”景杉也反应过来,“不过此人说到底是柳家的人,又是柳相的亲人,如今事情重大,其中出不得纰漏,他当真信得过吗?” “兄长放心,”薛林策微微颔首表示宽慰,“此人虽懦弱,但好歹不是没头脑,他既然已经将那重要物证交予我们,便是冒着性命危险,他急着和柳相一刀两断,定能为我们所用。” 摄政王依旧不放心“说的是轻巧,即使这个人能用,我们又如何与他联系?若是每次都是趁夜偷跑出来,岂不是很快会引起柳相警觉?况且,我们如何确定他的信息一定正确?” “王爷放心,”薛林策面容平静,声音稳稳当当,“我有一密友轻功了得,擅长潜伏,当初南下平方时便时常潜入城中观察,既然他当时没有引起敌军注意,如今定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瞒过柳相的眼睛。” 顿了顿,他继续道:“若是诸位不放心,可以先让柳子邵做些轻松些的活计,比如暗中追踪柳相本人,书信联系,如何?” 他一面说一面将其余三人的表情扫视一番,摄政王瞧了瞧小皇帝,又看了看景杉,最后才点头应答。 三人又商议片刻,随后才前后脚分开离开皇宫。 薛林策刚到家便将柯苒柴进和自己娘子召集在一起,将扳倒柳相的计划同大伙说了,柴进也爽快地答应了同柳子邵交接的任务。 分工好后,薛林策便亲自提笔写了封信告知柳子邵,柴进也很快带着信件前往柳家。 他之前做惯了江洋大盗,轻功了得,极其擅长潜伏,进出柳相这种高门深宅早就宛若出入无人之境。 他和柳子邵在书房中碰了头,柳子邵当着他的面将信拆开,快速读完后就撕碎烧干净,将灰烬都迅速处理掉,随后又从书籍中抽出一封笔墨尚未干透的信交给柴进。 “明年科举,殿试前依旧是我爷爷做考官,”他压低了嗓音,一双老鼠般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我这几天就特别注意了些,瞧见许多人来送礼,都是明年要参加科举的人,他们定是想贿赂考官在考场上作弊。” 柴进眉心抽了抽,这柳相还真是什么便宜都占一头,这些参加科举考试的,将来是要去朝堂上做官的,若是往年的官员也是这样选拔出来的,那岂不是个个都是通过送礼攀附的庸才?难怪柳相能在朝堂中呼风唤雨,敢情这科举考试是给他挑手下办的! “柴先生,”柳子邵神神秘秘地靠过来,将信件塞到他手上,“还好我机灵,这些人知道我是柳家的人,送礼都不避讳我,我就特地等他们送完了再去查看礼单,这信中就是送礼人名单,你且拿回去给薛大人瞧。” 柴进收了信件,没有多言,随后便趁着周围无人时从后窗离开,一路平安地抵达家中,将信件完好地送到薛林策手上。 此时众人正聚集在后院商议柳相一事,听闻柴进说柳子邵送了信件来,便个个挺直了腰板,眼神如聚光灯般齐刷刷落到柴进身上。 第644章 罢免官员 将信件交到薛林策手上,后者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封,信笺纸无声无息地落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排满了文字。 “这是柳子邵收集到的送礼名单,”柴进将双臂抱在胸前,站在一旁解释,看清那满是文字的信笺纸后也是眉头一拧,“竟有这样多的人,着实让人意外。” 柯苒扯过一截名单细看,“什么送礼名单?” 柴进眸光微晃,开口时嗓音都低沉几分,“科举考试。” 大伙一怔,柯苒那张闲不下来的嘴更是马上开始喋喋不休,“竟有这样多的人,难不成这考试的人都去送礼了吗?那这丞相府还装得下吗?” 唐洛瑜也将那名单细细地看了一遍,不住地叹气,“若是这送礼的人都可以做官,那那些有真才实学为了这帮人岂不是要因此让位?那最后朝堂上岂不是全是柳相的人?” “若是柳相的人倒也罢了,”柯苒撇撇嘴,“就怕全是些草包,届时上朝连皇上的话都听不懂,何谈江山社稷?” 几人一面看名单一面讨论得热火朝天,好一会儿,大家才发现薛林策并未开口,唐洛瑜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怎的不言语?” 薛林策眼神严肃地瞧着那名单,这会儿好似才清醒似地,眼中的光猛烈地晃动一下,看向唐洛瑜的眼神迅速褪去冷肃,转而变得温柔如水,好似冰雪初融的湖面,其中荡漾开一圈圈涟漪般的忧郁。 “唉,”他长叹一声,“我在想,没想到这江山社稷外表固若金汤,多次抵抗内忧外患依旧无恙,最后竟是要败在自己人手上。” 柴进和柯苒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复杂又无奈的眼神。 唐洛瑜心中一动,上前去捏住薛林策的手腕,她的指尖仍旧残留着一层薄茧,那是随他南下平反时长出来的,时至今日,已经成为了她皮肤的一部分。 她手掌柔软而微凉,温温柔柔地捏住薛林策手腕时后者眼波微晃,好似堪堪从情绪中被拽起来。 “江山社稷怎能溃于蚁穴,这柳相是朝堂中的蛀虫,我们如今手上有了证据,定要好生收拾他,”她眼睛圆圆的,其中满是坚定,“朝堂还未败,我们皆有机会救其与水火之中。” 薛林策一怔,转头时刚好对上唐洛瑜的视线,心尖猛地一颤,似乎有股温热的力量涌进心田。 他也伸手握住唐洛瑜的手,“不错,我现在就将名单交给皇上,让他罢免其中作梗的官员。” 说罢,他便快速地将名单收起,大伙又嘱咐几句后他便急匆匆地前往皇宫,将信中名单交给了小皇帝。 那信件中不仅有参加科举的考生送礼,更有许多文武官员托柳相“照顾”进而表示“感谢”。 小皇帝瞧着那摊开的名单也傻了眼,半晌才恢复过来。 “这其中竟有这样多的文武大臣,”小皇帝扶着肿胀的太阳穴,只觉脑袋一阵晕晕乎乎的痛,“若是这帮人都和柳相同流合污,那这江山社稷岂不是已经姓了柳?” “皇上稍安勿躁,”薛林策还算淡定,仍能从容劝告,声音稳稳当当,“这些官员早就腐蚀掉了朝政,恐怕得立即清除,也算是剪除柳相党羽,之后才方便徐徐图之。” 小皇帝撑着太阳穴坐在龙椅上,闻言又堪堪抬起头来,长叹一声,瞅了那名单一眼,“这朝堂,看来是需要重新清洗一回了。” 他眼中涌起些透着幽暗的坚定,“这名单上的官员一个也不能放,其中的考生,更是一个也不能用,尚且未参加科举,便想着如何送礼讨好他人,将来就是做了官,也和在朝政上多添一个蛀虫无异。” “皇上英明,”薛林策行了一个大礼,旋即又提醒道,“不过,罢免官员一事也不能急于一时。” 小皇帝眉心抽了抽,“为何?” “这其中多数官员都和柳相有私底下的来往,关系网庞大,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其中一两个被罢免,那尚且说得通,若是好几个同时被罢免,柳相那老狐狸必然会警觉起来。” 闻言,小皇帝又纠结起来,额前冒出一排排凸起的青筋,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言之有理,”他的脑袋慢慢垂下去,“不过,既然朕是皇帝,当然有更多法子收拾他们。” 说到此处,他一顿,沉吟片刻后又抬起头来,“薛爱卿,你且将此事告知景爱卿,你们俩暗中收集这帮人罔顾律法徇私舞弊的证据,皆是便能各个击破,也不至于引起柳相警觉。” 薛林策觉得可行,便立即应答。 “摄政王身体尚未康复,还做不得这样复杂的公务,他又天生脾气暴躁,这事朕不敢放心交给他,怕他失误,”小皇帝叹了口气,“因此,此事只有你和景爱卿相互扶持帮助,你们是我朝堂中最信任的人,千万小心。” 薛林策行了一礼,“皇上放心,微臣定为皇上鞠躬尽瘁。” 两人简单地商讨了战略,随后薛林策就快速离开了皇宫前往景杉的府邸。 这帮官员平时没少给柳相送礼,个个都不是什么好货,里里外外早就烂透了,虽然有柳相只手遮天地扫尾,但是依旧很快让薛林策和景杉捉住了证据。 大大小小的罪证架起来足够罢免他们了,而他们多数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很快交代出一溜儿官员,皇上也是理所当然地将这帮人全部罢免干净。 消息传到丞相府,柳相本好端端地在书房中整理近日的送礼名单,听到这消息后登时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全是没用的废物!” 他衣袖一扫,手边的茶盏叮铃哐啷地全部落在地上,陶瓷脆弱,一触碰到地面便应声而裂,碎瓷片飞溅得到处都是,屋中噼里啪啦的像是放鞭炮。 周围的下人大惊,赶紧像往常一样缩了脖子,垂了脑袋,低了眉眼,将下巴抵在胸前,个个“扑通扑通”地干脆跪在地上,惊吓出一身冷汗。 第645章 柳相密室 “太爷息怒!” 下人们吓得瑟瑟发抖,恨不能将脑袋塞到脖子里去。 “息怒?”没人搭腔还好,一搭腔,柳相便更加恼怒,“如何息怒?” 他“啪啪”地拍打着桌子,把上面的书本震得颤抖不已,桌上堆放的茶盏茶水激荡,在桌面上溢出一片水渍,将书本也打湿了个干净。 “出去!”他大喝起来,“都给我滚出去!看到你们这帮吃白饭的就来气!滚!” 下人们如蒙大赦,赶紧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随后又缩着肩膀弓着身子急匆匆地出了门,生怕多待一刻那地上的碎瓷片便是自己的下场。 柳子邵在门口偷听了许久,见到下人们全被赶了出来,心中便知道计划顺利,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了一分。 他快速地整理了一番衣摆,正了冠,随后熟练地摆出平日里惊慌失措的模样,在下人们鱼贯而出时挤了进去。 地面上一滩水渍,满是干瘪的茶叶,他一进屋便觉气压低迷,柳相身上好似缠着一团黑云,发怒时如同电闪雷鸣,叫人不敢抬眼同他对视。 柳子邵心口狂跳起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爷爷,何事这般恼怒?可是朝堂上出了事儿?” 柳相灰白的眉头一拧,浑浊的眼球却像是鹰隼般锋利,刀子一般冷冽,将柳子邵上下打量一番,半晌没有讲话。 柳子邵本就心虚,被柳相这能洞穿人心的视线一瞧,心脏很快像是擂鼓般“砰砰”敲打着胸腔,像是随时要跳出来似的。 幸好,他平日里也只是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窝囊样,柳相只斜眼瞧了他一会儿便又继续生气。 “你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柳相冷哼一声,“书也不见得读得有多好。” 柳子邵眼珠子转了两圈,脑门上沁出一层细汗,“爷爷,难不成当真是朝堂上出了事?” “哼!”柳相立刻又来了气,“不知是手下哪个不长脑子的露出了破绽,原本薛林策和景杉就紧盯着丞相府,这些人一露出马脚就让他们抓了个正着,顺藤摸瓜竟牵扯出我手下许多门生来!” 他越说越气,又是“啪”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盏乱七八糟。 柳子邵吓了一跳,赶紧一掀衣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脑门上已经沁出许多汗珠,“爷爷息怒!” “若不是我及时壮士断腕,定也要让那俩小兔崽子捉住把柄!”柳相气急败坏,染了沧桑的老脸抽搐个不停,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 柳子邵吓得不行,只觉两条腿都在颤抖。 屋中沉默一会儿,柳相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捋着胡子颓废地坐回到椅子上。 “说来也奇怪,怎的往常好好儿的,这次偏让这两人给发现了纰漏,难不成是我小瞧了这二人?” 闻言,柳子邵后背迅速冒出一层冷汗,瞬间将内衫都浸透。 “这……这薛林策和景杉本就狡猾得紧,前些日子又是这帮人送礼送得最频繁的时候,一定是让他们的人给瞧见了。” 柳子邵试图糊弄过去,柳相眉心抽了抽,脸上肌肉又抽搐两下,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有道理,看来是我轻敌了,这两人迟早要一个个解决掉!” 他说着,又是一掌拍在桌上,吓得柳子邵又狠狠颤抖一下。 见孙子这般没出息,柳相又来了些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前些日子的书都会背了吗?谁让你过来的?还不快滚出去!” “是……” 柳子邵已经吓得腿软手软,站起来的动作颤颤巍巍的,看得柳相越发恼怒,又呵斥了一句。 “快些!” 柳相大喝一声,柳子邵便像是被驱赶的鸭子似地,赶紧逃也似地出了大厅的门。 不过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多长了个心眼,藏在了柱子后,等着柳相出门,想多探听点消息。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太阳西坠,天边五彩斑斓的晚霞很快褪去,柳子邵在柱子后藏了许久,腿都麻了三轮,总算是等到柳相出门。 他褪下了官服和官帽,换上了一身玄色的窄袖衣衫,出门时左右望望,好似在瞧附近有没有人跟着。 确定周围没人后,他便从府邸的后门离开,柳子邵心口又狂跳起来,后背又冒出一层冷汗来。 他小心谨慎地跟在柳相身后,发现他刻意绕开了大路,一头钻进了小路。 这里到处都是齐腰的杂草,依稀可以辨别其中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还好这会儿日光没有完全消失,柳子邵眼神比较好使,还能看清柳相的背影。 不过,他从来没有做过跟踪人的差事,走在小路上时格外笨拙,时常发出些声响,柳相这只老狐狸格外谨慎,几乎是三步一回头,五步一探查,把原本就慌里慌张的柳子邵吓得不轻,只敢躲在草丛中前进。 走了许久,天色开始擦黑,最后一丝日光也消失在山间,柳子邵也终于摸索出一点跟踪的门道,走得总算轻巧许多。 约莫又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柳相在一处荒山宅院前停住了,这宅院矗立在山野之中,看起来普普通通,异常老旧,好似荒废多年。 柳子邵空白多年的脑子飞速旋转起来,觉得这间宅院应当是个伪装,其中定别有洞天。 果不其然,只见柳相在门口张望了几眼后便开门一头进入黑漆漆的院门,柳子邵心中又惊又怕,不敢贸然上前跟着,便躲在灌木丛后,趴在院门口往里瞧。 只见柳相点燃了火折子,走入前院的一间破旧房屋,门一开,柳子邵便嗅到一股极其明显的石灰气味,他不由得伸长了脖子,随后干脆一咬牙,脱离了隐蔽处,直接小心翼翼地走入了前院,跑到了门口。 柳相尚未察觉屋外有人,只点着火折子,在墙壁上摸索一番后摁下了什么机关,随后,那粗糙的墙壁便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动静,竟敞开一个一人高的洞口,原来,这屋中修筑了一间密室! 第646章 密室物件 柳子邵哪见过这阵仗,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没曾想撞倒了墙角的鹤形灯柱,发出“哐”一声巨大声响。 如此一来,他更惧怕了,顿时手忙脚乱,汗如雨下。 “谁!” 屋中的柳相也听出屋外有动静,便赶紧关了密室,举着火折子冲了出来,一面跑一面将腰间的匕首抽了出来。 柳子邵原本想躲,哪想已经来不及,正巧撞上手握刀刃冲出来的柳相,他一瞧那冒着寒光的匕首就吓得尖叫一声。 “啊!爷爷饶命!”他没骨气地大喊起来,“是我!是子邵啊!” 柳相一惊,抓着他的领子,将火折子举近了细细瞧了一遍,看清是他后脸上的凶恶表情才收敛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愠怒。 “你在这里做什么!” 柳相手上一松,柳子邵早就吓得双腿发软,马上“砰”一声摔倒在地,揪着胸口的衣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他脑子飞速旋转起来,“我是看爷爷辛苦,想要替您分忧,又怕您生气,所以只好偷偷跟着您……” “废物,”柳相仍旧愠怒,没好气地将匕首插回刀鞘,“我什么时候需要你帮忙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不给我添麻烦就是谢天谢地了。” 柳子邵心口一紧,胸口中腾起一股无名业火来,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慢慢收紧,却也只能拼命压抑恼怒的情绪。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柳相又呵斥起来,“还不快回去?省得在这里碍事!” “是。” 柳子邵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随后就不声不响地出了院门,身后依旧回响着柳相唠唠叨叨不满的声音。 憋着一肚子火回到府上,趁着柳相还在外面,他赶紧写了封信,亲自送到了薛府。 见他这么快就有新消息,府中众人也有些讶然,拆了信件,一行四人将脑袋挤在一块,快速地将信件浏览一番。 “这柳相财大气粗的,若是存放东西,定然不需要专门设置一个密室,”柯苒捏着那信件托着下巴分析,“说明这密室里的东西一定见不得人。” 唐洛瑜将信件拿过来,又细细地阅读一番,“他倒是没有提其中到底藏了什么东西,也没说如何打开。” “无论如何,”薛林策敲了敲桌子表示强调,“这密室之中的东西我们一定要搞清楚,说不定是下一条重要线索。” “我们如今知道路线,可是不知如何打开,”柯苒有些纳闷,“不是我们说去探查就能探查清楚的,只有等到柳相再去的时候方能弄明白。” 大伙沉思片刻,半晌后还是薛林策率先发言,“既然如此,那便只能让柳子邵在柳相出门时告知我们一声了。” “我腿脚快,”柴进插了句嘴,“探查一事还是交给我来办罢。” 其余三人一致同意。 随后几天,众人一直在等柳子邵的消息,功夫不负有心人,几日之中,大伙果然收到了柳相再次前往密室的信件。 柴进很快出发,按照柳子邵信件中的路线顺利找到了那处宅院,只是他第一次来,路线不熟悉,抵达时柳相已经进了密室门已经合上,他在外打不开,便只能偷偷躲在暗处观察。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暗处快有些不耐烦了,终于瞧见那密室的大门又松动起来,发出“轰隆”的巨大响动,随后,那洞口完全翕开来,柳相捏着火折子的身影出现在其中。 借着他手上的火光,柴进终于得以看清密室之中的物件。 灯火摇曳,忽明忽暗,密室中的东西竟闪着显眼的金光! 他心中一惊,定睛一看,才发现其中竟满是打磨得发光的兵器,再仔细一瞧,他看见柳相竟穿着一身龙袍!那龙袍金光闪闪,在橘色的灯火下泛着光亮,衣衫上的龙图腾再清楚不过! 好啊,这柳相竟狗胆包天到这个程度! 趁着对方没有察觉,柴进赶紧从后门溜走,借着逐渐变暗的天色快速反悔府上,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报告给薛林策。 府中四人也是大吃一惊。 柯苒紧张地捏着手指,他向来只知道柳相不是个好官,却没料到此人竟嚣张到这个程度!私藏兵刃,偷穿龙袍,不是意图谋反是什么! “你当真看清楚了?” 柯苒紧张地吞了一口不存在的唾沫,眨巴两下眼睛看着柴进。 “千真万确,”柴进点头,“错不了。” 薛林策还算淡定,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在屋中来回踱步了一盏茶的工夫,随后忽然脚步一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事不宜迟,此事重大,应当立刻告知皇上。” 说罢,他便急着出门,唐洛瑜吓了一跳,却也没有阻拦,只追了两步,轻叹一口气,“万事小心。” “无妨,”薛林策像是哄小孩那样拍拍她的肩头,“只是将事情告知给皇上,你在家中好生等待便是。” 唐洛瑜颔首,二人又相互叮嘱几句,随后薛林策才登上马车离开,途径景杉府邸,二人便一道前往皇宫。 小皇帝一听说两人求见便知道十有八九是柳相的事,没有多言,便直接将二人叫进御书房中。 “柳相的事可是又有新线索?” “正是,这次柳子邵暗中跟踪柳相,发觉他在外私设了一间密室。” 薛林策面容是少见的冷肃,长眉紧拧,瞧得小皇帝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眉心抽了抽,追问:“那你们可探查过这密室了?” “属下密友已经看清了其中的东西,”薛林策直起身来,面色越发严肃,“竟发现其中是私藏的兵刃,而那柳相,竟躲在密室中偷穿龙袍。” 小皇帝一惊,手上都颤抖一下,“当真如此?” “千真万确,”薛林策颔首,“依微臣所见,此人乃是居心叵测,难以预料,怕是一大心头之患。” 小皇帝只觉脑子一阵阵发疼,太阳穴一抽一抽的,“不对劲啊,这柳相为何为私藏兵刃?” 对上薛林策的目光,他眼中闪过一抹狐疑,“这柳相只是文官,手下并无兵力,他私藏兵刃作甚。” 第647章 柳相的秘密 皇帝沉默,他心情复杂,愤怒却又伤心,无论是他还是先帝,对柳相都不薄,却没想到他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许久之后,皇帝方才开口:“情况复杂,我们知晓的情况并不多,唯恐出现其他变化,还是要再等等。” 柳相位高权重,又在朝野多年,根基深厚,如今又只有薛林策的人看见了那所谓的密室,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只凭薛林策这张嘴,根本不能令朝野信服,此时按兵不动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是,臣谨遵圣旨。”薛林策弯腰行下一礼。 皇帝仔细思索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当然,也不能只是等着,既然知晓了这件事情,还是要做些什么,薛爱卿,你可有什么想法?” 皇帝看向薛林策,其他人的眼神也都看了过来:“臣会派人多盯着的。” 薛林策思索着开口,他其实是在考虑,皇帝究竟是什么想法,说起这件事情的意义又在何处。 是因为摸不准,想要再看看留下的底吗? 在抬头的时候,见皇帝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到底是何意?难道真是想再看看柳相的底儿。 “景卿,你呢。”皇帝又向景山询问着,显然是不满意薛林策的答复。 “陛下,臣认为此事最好的人选应当是子邵。”景杉低着头,眼神却是看向柳子邵的方向。 由此少此时已然跪下,他满脸决然:“陛下,子邵站在此处,就已经是做定了选择的。” 如此坚定,就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柳子邵的确合适,毕竟他是柳家人还是柳相的亲孙子,一则流向不会对他有过多防备,二则,即便是被发现了,柳相也不会真的杀了他。 只是柳相所犯之罪,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柳子邵这样做便算是将全家人都送上了斩首台。 他选了陛下这边,便是与整个柳家为敌,便真的成了柳家大逆不道的逆子,如此一来,他也是真的回不去柳家了。 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放在薛林策身上,他上的考虑一下,可这柳子邵倒好,连半分思索也没有,不得不让他佩服。 其实刚刚皇帝问他的时候,他也看了柳子邵好几眼,但是心里没底,话到嘴边也终究是没说出来。 “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辜负陛下的信任。”柳子邵双拳紧握,向皇帝保证道。 “好,既如此,那就辛苦子邵了。” 从皇宫离开之后,景杉和薛林策一块出去的,回府的马车上,景杉看了好久才张口问道:“刚刚在大殿之上,你不是也想到了让柳子邵去做内应吗?陛下问你的时候又为何没说?” 虽然猜到薛林策这样做是有他自己的考虑,对景杉并不太认同他这样的做法。 “让他背叛自己的家族,这件事情,我。”薛林策并不知该如何去说,他的确没有想好怎样开口。 “你是觉得这事不太可能,还是不妥。”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景杉接着说道。 “都有吧,所以我当时犹豫了,最后才没说的。”薛林策答道。 “背叛家族的确是大事儿,但柳子邵今日竟然已经站在了陛下这边,就是明确了他的选择,所以他一定会做到。” 景杉叹息着,其实他知道薛林策所说的并非全部的实话,至少他还有一件事情没说,最终让他放弃的原因是他不想再逼迫柳子邵。 薛林策心善他一直都知道,只是有些善良还是应该放在对应的地方。 景杉本来是想跟他说这事儿的,但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 回到相府之后,柳子邵一直在想办法。 他虽然是柳府的少爷,是柳相的亲生孙子,但他的想法与理想不同,从小的志向又不在此处,以至于家中太多事情都不清楚,但如今寄存了打探的信息,就真的发现了许多之前从未想过的事情。 就比如眼前的景象,他们家郊外的宅子上,原本住的应当是普通农户,可现在竟然全是身强体壮的练武之人,仔细数了一下,竟然快有两千之数了。 这样多的人,他的爷爷到底想要做什么? 能找到他们,柳子邵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那日自宫中回来,他便一直琢磨该从何处下手,当晚就在府中想了一夜,还真让他想到了郊外的那处庄子。 那里本来只是一座普通的农庄,收成也不好,都快要被刘佳闲置了,但不知为何近段时间柳相总是往那儿跑,起初他虽然纳闷,但并未在意,如今才知道这里面的因果。 柳子邵是偷偷去的,谁也没告诉我,所以在那个壮硕男人走过来的时候,他急忙找了处地方遮挡自己的身形。 “这荒郊野外的,也不知道还得待多久,都快要憋死了。”说话的是一个身材强壮的彪形大汉,湖北琼瑶电商行跟着一条从左到右的伤口。 他身边跟着一位长相同样是更魁梧的男人,唯一不同的便是这男人的脸上十分光滑。 两人走到离柳子邵不远的地方站定,随后便有稀稀碎碎的声音传来。 柳子邵紧紧贴着身后的树干,害怕被他们两个发现踪影。 “应该快了吧。”另一个男人说道:“老大不是说相爷这段日子一直在和黄城军的首领接触吗,只要合作达成,那也就到了咱们的出头之日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悉悉碎碎的声音传来,随后那两个人离开了此处。 柳子邵这才从暗中走出,脸色阴沉,转身进入夜色之中。 他脑海中一直盘旋着那天那两个男人的对话,虽然做不到相信,但其实他知道那是真的。 幻想就是在这一刻被打破的,坐在柳相面前商议大事的男人正是黄城军的首领。 俩人有说有笑,甚至柳相还答应他,只要举事成功,便封他为王。 柳子邵愣在原地,这段时间以来,他虽然知道柳相在做什么,但亲眼看见,亲耳听到就是另一番感受。 那一刻他只觉得天地轰然倒塌,他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样的事实,便趁着里面的两个人还没发现他的时候,急忙跑走了。 第648章 借兵 “谁?”听到动静,里面有人跑出,但此时的柳子晒已经跑远了。 出来的是柳相的随身护卫,互相对视一眼又四处瞧了瞧,在墙角的地方发现了一枚玉佩,上头刻着莲花模样。 其中一名侍卫捡起,随后进到了屋中。 “可看清楚了是何人。”柳相双手放在桌上,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下又一下。 那侍卫摇头:“所以我们出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跑了,手下已经派人去追了。” 柳相转头看去,那侍卫也看了他一眼,随后急往地下头去。 眼神交汇之间,柳相已经察觉出了事情的不对劲。 “本官觉得,还是等相爷您处理好那些琐碎的事情,再来找我吧。”黄城军首领冷哼一声,迅速起身走人。 官员私下结交本来就是重罪,更何况他们讨论的那些事情,就算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只是这位皇城军首领实在不是个能做大事的人,满心满眼想要飞黄腾达,却是个胆小如鼠的,若不是他如今的地位和手中握有的权利,柳相也是不爱搭理他的。 对方已经。走了,他留在这也没什么用。 回到府中,他才将刚刚回话的那名随从叫进了书房之中:“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柳相坐在太师椅上,身子紧紧靠在椅背之上,闭着双眼,手指却在轻轻敲击着太师椅的把手。 “回相爷,我们出去的时候,那人的确已经跑走了,但是兄弟几人都看到了他的背影,应当是少爷。” 那名侍卫弯着身子,双手高举过头顶,手中拿着的正是白日在门外捡到的那枚玉佩。 柳相突然睁开眼睛,坐起身子,冲着下面的随从质问道:“可看清了。”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随从手中拿着的东西,脸色更是难看:“盛上来。” 随从走上前,将手中的玉佩交到柳相手中,这一刻,柳相已经确定今日门外之人就是柳子邵。 这枚玉佩是柳子邵小的时候,他得了一块好玉,命人特意打造送给柳子邵,的这些年他一直都带在身上。 “人呢。”柳相询问到,刚刚的生气,似乎只是一瞬间,这一刻他又恢复了冷静。 “兄弟们已经抓到了少爷,相爷您看该如何办。”随从询问道。 那人毕竟是相府的少爷,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关起来,仔细盯着别让他再出去。” 到底是自己的孙儿,柳相也不舍得下重手,只能将它先关起来,等大事成了再放出来。 已经过去多日,却仍未得到半分消息,也不知柳子邵里面究竟怎么样了。 皇帝紧急召了景杉和薛林策入宫:“你们两个可有什么法子去相府打探一番吗?” 等不到消息,薛林策早觉得事情不对,已经让柴进过去了,说不准他现在已经和柳子邵见到了。 薛林策想得倒真是很对,柴进不仅见到了柳子邵,还拿到了他写的手书。 那日被捉到,柳子邵就已经知道他出不去相府了,便急忙写下手书。 他是在赌,外面得不到消息会派人过来,幸好他赌对了,柴进进来了。 “陛下放心,臣已经派人去了,只要一有消息,柯苒便会进宫禀报。”薛林策行礼道。 因着摄政王那次中毒的事情,柯苒也有了在宫中行走的能力。 此番薛林策和景杉二人入宫,他府中其他能入宫的人,也只有柯苒是最合适的。 正说着,外面李公公禀报说柯然已经来了,众人对视一眼,皇帝急忙摆手:“快,快请柯神医入内。” 李公公知道今日商议的是大事情,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急忙出去将柯苒带了进来。 “陛下。”柯苒将手中的手书交给李公公:“这是柳公子交给柴进的,他已经被向爷察觉,软禁到了府中。” 皇帝接过手书,急忙打开来看,那上面清楚的记载着柳相的所作所为,随后那封手书又接连到了景杉和薛林策手中。 “陛下如今已经确定柳相存有异心,还请您决断。”景杉为人忠心耿耿,最见不得这种肮脏龌龊之事。 看过手书之后,他脸色瞬间黑到极点,恨不得亲手将柳相逮捕。 “景卿,你觉得该如何办。”皇帝询问着。 这件事情并非一腔热血就能完成,柳相如今手握兵士两千,皇城守卫军与他更是交往过密,若是轻举妄动,只怕会逼着他们提前行动,到时候他们这一群人包括皇帝全都有危险。 “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先拿下黄城军首领,夺回黄城军掌握权。”景杉虽然气愤,但理智尚在,他提出的的确是个好方法。 “但咱们手中无兵,如何拿下此人?”薛林策思索着。 皇帝和景杉也在低头想着这件事儿。 “有一个人或许可行。”薛林策确实想到了一个办法,只是就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答应了。 “陛下。”薛林策走上前,既然已经想到办法,无论是否成功,他也不打算瞒着:“或许咱们可以找摄政王帮忙。” “摄政王。”景杉疑惑着问道:“林策你是说他的府兵。” 薛林策点头:“就是他的府兵。” 几乎都没有思索,皇帝便点了头:“就按薛爱卿说的吧,摄政王那儿朕亲自去。” 大概两个时辰之后皇帝回来:“摄政王已经交付并借给了朕,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直接从摄政王府中离开,朕也已经命花将军为统领,带领摄政王的府兵,去拿下黄城军首领了。” 刚刚回到皇城之中,皇帝就同他们说了,部署。 对于摄政王这么痛快,就借了府兵一事,薛林策还特意看了景杉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这件事情全部都需要暗中行动,众人一直等到了夜间,花将军才带着胜利的消息回来,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那位黄城军首领。 薛林策同他见过几次,对此人的印象很是不好,这个人拜高踩低,贪慕荣华,实非为官之才,也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的。 第649章 皇城军首领 “陛下,你要为臣做主啊,这个花将军他不分青红皂白闯入臣府中将臣拿下,此贼狼之野心,还请陛下杀了他以示公正。” 人未到,声先到,他们在屋中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黄城军首领那哭天抹地的喊声。 皇帝下意识的皱紧眉头,眼中嫌恶至极。 人被带进来,正跪在下面,一个大男人此时眼中全是泪。 “你说他青红皂白倒不见得,是朕让他去抓你的。”皇帝嘴角还笑,他倒想看一看这位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他眼神闪躲,心中更是没信心,这好端端的,皇帝让花将军去抓他做什么?难道是发现了他和柳相那档子事儿? 此时他心中那个悔呀,好好的肥差他不好好做,非要去趟柳相那趟浑水做什么,如今被发现,这可是掉脑袋的勾当。 “陛下陛下,你听我说,我那都是被骗的,都是那个柳相。” 黄城军首领说话的时候,哭的那叫一个惨烈,眼泪鼻涕一起流。 皇帝邪恶的挥挥手,这要不是有人把着,这会儿他都已经爬到皇帝跟前儿去了。 “你是当这傻,这样的事情你会半分也不知道。”皇帝质问道,趁他愣神的瞬间猛的一拍桌子,那声音像这整间屋子,吓得黄城军手里有一个激灵,那本来就不大点儿的小胆,这会儿想来都已经被吓破了。 “我说,我说。”他这会儿也不在,卖关子了,也不再想方设法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柳相身上了。 “陛下,这件事情臣知道的当真不多。”他刚一抬头便看到皇帝质问的眼神,吓得他再也不敢抬头了,当然最后那点小心思也都被吓没了。 “是柳相,是他找到我,是他说陛下你刚刚亲政,根基薄弱,身边又只有。” 说到此处之时,他看了景杉和薛林策一眼,在看到他们两个眼神的时候,又急忙收了回去。 这明显是做贼心虚,想来接下来的话一定不好听。 “又只有几个毛头小子,不足以成大事,如今便是最好的时机,只要我配合他控制住陛下,事成之后,他便封我为王,许我荣华富贵。” 说了好一会儿,黄城军首领将柳相那点事儿和盘托出,事无巨细,一点也没敢隐瞒,就怕日后查起,他承担不住怒火。 “可还有其他。”皇帝脸色难看,看向他的时候更是威严十足。 那黄城军首领急忙说道:“没了没了陛下,臣知道的全都已经说出来了,没敢有半分隐瞒。” 瞧他这副样子,也不敢有所隐瞒,皇帝让人将他带下去。 “陛下,您可有什么办法?”景杉询问道,他在皇帝身边这么久,对皇上还是有一丝了解的。 看他如今的样子,应该是有了办法,所以才会主动问到。 皇帝点点头说道:“我的确是有一个办法,不过还是需要你们两个配合。” 随后皇帝将他心中所想娓娓道来:“你们两个觉得如何?” 演戏,没想到皇帝的想法还挺新颖的,只是这戏应该不太好演。 “薛爱卿,你怎么想。”正想着呢,皇帝的询问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臣觉得甚好,只是不知具体陛下想要如何做。” 皇帝刚刚只说了要演戏,但这具体该如何实施,还是需要仔细思索一番的。 “既然薛爱卿觉得此计甚好,那朕便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皇帝笑呵呵的说道。 薛林策却很想拒绝,这事似乎有点不对劲儿,看来不是什么好任务。 “陛下,您看要不还是让景大人来吧,臣忠厚老师实在不会演戏。”薛林策急忙。拒绝。 皇帝却笑着摇头:“薛爱卿客气了,朕瞧着,你倒是十分合适。” 瞧他一脸欲哭无泪的模样,皇帝也决定不再逗他:“行了,也没什么大事,到时候你和景卿二人只要配合好就行。” 皇帝挥着手将他们两个全都叫了过去,三人凑在一起,皇帝才说出全部的计划。 薛林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这戏他也不是不能演,而且看样子应当还是很好演的。 “如何。”皇帝看着他们两个询问彼此的意见。 “可以一试,只是这里面还需要一个重要的人。”景杉提醒道,随即他们二人将眼光全都放到了薛林策身上,薛林策就知道他是跑不掉的。 “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薛林策无奈,但也只能应下此事。 “好,那咱们就这样办,你们二人也出来许久了,快回府中吧,特别是薛爱卿,想必家中夫人已经等的十分着急了吧。”皇帝打趣道。 话音落下,他起身离开,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冲薛林策笑笑。 唐洛瑜那边倒还好,临走之时薛林策同他说了,回去的可能会晚一些。 况且这些事情他从未隐瞒过,唐洛瑜全都知道,也清楚今日入宫位的是什么事儿。 只是皇帝打趣就算了,如今揪出了柳相的尾巴,他心中高兴,说就说了,可怎么景杉也跟着起哄呢? “就是就是,林策快恢复吧,免得洛瑜等着急了。” 这个地方果然不能待了,薛林策行下一礼之后,便急匆匆的回到了府中。 唐洛瑜虽然知晓全部的事情,但心中仍就着急,手中做着活计,眼神却时不时的看向门外。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事情办的如何了。”薛林策刚一回来,唐洛瑜就急忙迎上前询问着。 薛林策反手将唐洛瑜入怀中,挑了一些能说的,全都跟唐洛瑜说了。 “陛下如今倒是越来越像小孩子了,一点儿都不稳重。”想到今日的打趣,薛林策忍不住吐槽道。 “夫君陛下终究是皇帝,就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也不该如此说呀。”唐洛瑜到了他,一眼娇嗔着说道。 “好好好,我知道我不该说我错了,但是现在屋子里不是只有咱们两个吗?况且你是没见到,陛下最近就是小孩子心性。”无论如何,薛林策都坚持自己的想法。 其实也不是他非要吐槽的,只是心里实在不痛快。 第650章 演戏 终于到了演戏这日,薛林策一直在等着,他原本以为会紧张,但现在就是心静如水,根本就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害怕。 想来也正常,他们又不是做恶事的,害怕什么,真要说起怕,也应当是柳相那群人感到害怕。 众人一一落座,大朝会正式开始,前面的那些全部按部就班,实在太过无聊,薛林策也懒得去看,便坐在了那昏昏欲睡。 等朝会进行到一半,皇帝突然叫停了其他事情。 皇帝看向柳相,嘴角含笑,眼神冰冷:“相爷,朕最近听说了一件事情,还请相爷解答。” 皇帝气势逼人,倒还真让柳相重视起来:“陛下请说,臣洗耳恭听。” 众人面前,他表现的倒是实在合乎礼仪,让人挑不出破绽。 但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皇帝从前未曾在乎过,往后也不必在乎。 “听说您城外的庄子上养了两千私兵,可有此事?”皇帝问的直接,而这种事情也确实不需要拐弯抹角。 “柳相,可有此事?”皇帝突然高声质问,只为打柳相一个措手不及。 但他毕竟是只老狐狸,这样小小的阵仗又怎能吓唬得住他? 柳相十分震惊,见皇帝询问到他,他跪在地上,冲着皇帝殿下三个礼之后方才结束。 “陛下,臣对朝廷忠心耿耿,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这话柳相说的当真不亏的话吗? 他不是黄城军首领,本来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皇帝也没打算直着简单的几句话就让柳相承认。 只是看他将戏演的这样真,若不是黄金清楚真相,倒真信了他的话。 “朕一定是相信柳相您的,这样的事情本来也不可相信,柳相您不必放在心上。”皇帝安抚着,同时薛林策和景杉也知道该到他们出场了。 “陛下,臣有一事还请您做主。”那边流向的事情刚刚弄好,薛林策站了出来。 皇帝疑惑的看着他:“薛爱卿有什么事情,说就是了。” 他突然跪在地上,表情十分严肃:“家父幽兰侯薛弼被诬陷一事,臣这里已经有了新的证据,还请陛下做主。” 薛林策的话,让在场众人皆是震惊无比,幽南候一事,之前不是都已经结案了吗? 当时皇帝亲自被其平反,因为此事,摄政王请辞,皇帝也是在那时亲政的,怎的如今,事情竟然还有反转。 皇帝扫视着在场众人,见他们也全都屏住了呼吸,没人讨论此事,看来这件事情,他选对了。 “薛爱卿请说。”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皇帝坚定地说道。 “当年,幽南候全府惨遭灭门,幽南侯也被冠上通敌之名,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误导摄政王所为,而如今有人告诉了臣,当年做这一切之人是谁?” 幽南候一案虽已平冤昭雪,但当时还是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开的。 “是何人做的?”皇帝急忙问到,对于此事他很是关心。 “是。”薛林策扫视在场众人,随后将眼神停到了柳相身上:“那人说,当年诬陷家父之人就是丞相大人。” 他眼睛死死盯着柳相,注意着他的全部变化。 “诬陷,这是诬陷,薛侍郎此话是何人所说,本相愿与他对峙。”柳相义正言辞的说道。 “没错,此话可是当真,当年害了姨丈一家的,当真是柳相。”景杉也扑了过来。 他同幽南候夫妇的感情很好,丝毫不亚于薛林策,听说此事之后,自然也是震惊无比。 “是相爷做的那一切,这怎么可能呢?” “会不会是弄错了呀,相爷他老人家一心为了朝廷,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到了此时,底下才终于有了声音,他们若是再不开口,薛林策都要怀疑这群人是假的了。 “相爷,并非是下官要指认你,实在是那个人就是这样同我说的。”薛林策解释道,只是嘴角笑意渐浓。 “薛林策,本相已经说了,我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柳相依旧一副威严气势,对于薛林策说的那些话,也并不承认。 “薛侍郎,还是将那人叫出来,与本相当面对质。”柳相一再坚持。 底下的讨论声也越来越激烈,大家都不相信柳相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虽然本相不知道他这样做意欲为何,但是他能说出这样挑拨离间的话,便见此人一定狼子野心。” 柳相乘胜追击,为的不过就是想与那人对峙。 而薛林策他们几人要的也正是这样的情景。 “薛爱卿那人可在?”见柳相如此坚持,皇帝也在其中,做起了和事佬。 “自然是有的。”薛林策胸有成竹的说道,他等的就是皇上这句话和柳相的坚持。 李公公站出来,冲着外面高声喊道:“宣。” 众人纷纷向外看去,是大家都想知道,究竟是谁这样大胆,敢指责当朝丞相。 大门被打开,逆着光走进来一人,等看清之后,众人方才震惊。 因为进来的人竟然是柳子邵,柳相的亲孙子,今日这件事情倒真是有看头了。 柳子邵不顾众人的目光,走上前向皇帝行下一礼。 “陛下,臣有罪,臣之祖父因妒忌幽南侯功劳,便设计陷害于幽南候,致使我朝良将身死还背负了多年冤名。”柳子邵说话之时,字字铿锵有力,可见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你在瞎说什么?你个逆子。”柳相指着柳子邵大声呵斥着,想要让他住嘴,但是他却忘记了,此处是大朝会,不是他的相府。 “相爷。”爷孙二人争执不休之时,皇帝突然开口:“相爷既然自认清清白白,那何不让子邵将话说完,想来对您也是没什么影响” 柳相眼神紧紧盯着柳子邵,但柳子邵并不去看他,只跪在地上,说着自己的话。 紧接着,柳子邵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一说出,他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朝中众人再次震惊,谁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生这样大的反转。 第651章 斩首 “逆子,逆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样做是要毁了柳家,毁了你自己呀。”柳相指着柳子邵大声训斥着。 “爷爷,到底是我要毁了柳家,还是你要毁了柳家,你既然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就应该知晓今日的下场。”柳子邵终于转头。 “逆子,你个逆子。”柳相突然捂住胸口,随即一口鲜血从口中喷薄而出。 有了柳子邵的作证,此事已成定局,无论柳相再如何狡辩,都不会有人相信了。 而柳子邵能出现在大朝会之上,自然也是薛林策的功劳,是他让柴进将人救出的。 “柳相你可知罪。”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威严十足。 太医将吐血的柳相救醒,他此时也跪在大殿之上,就在柳子邵身旁,而另一边还跪着之前的黄城军首领。 如今人证俱在,柳相自知大势已去,也不再反驳。 “臣认罪。”柳相叹息着。 “以身为百官之首当朝丞相,不为百姓考虑,却因一己之私妄想挑起战争此其罪一。”说罢,皇帝抬眼扫视着底下的众人。 有人抬头挺胸,也有人低头,还有人摇着脑袋,这一切的一切都被皇帝尽收眼底。 “你因妒忌残害忠良,致使幽南侯府无人生还,蒙冤多年,此其罪二也。” 皇帝一一细数着柳相做过的那些事情,只挑大事便说出了五条,对此柳相全都认一下了。 “好,相爷既然你将这些全部认了下来,那朕罚你便谁也说不出什么了。” 其实事到如今,无论柳相承不承认,同柳巷有瓜葛的那些官员都不会敢再开口了,此时他们自保尚且还来不及呢。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这么简单的道理,薛林策早就看清了。 “既如此,那便判柳家斩立决,其府上钱财归于国库。”这判决倒也正常,从做了那些事情的那天起,柳相就知道会有今日的下场,对此他接受的倒也坦然。 如今柳家这边治罪了,那还剩下柳子邵,他自然是不能斩的,这段时间若是没有他,柳相的事情也不可能这么快被揭露。 但是对于柳子邵的判决也不用着急,在他做内应之前,皇帝便问过他的想法。 “柳子邵揭露有功,功过相抵,便免官回乡吧。”这便是当时他们二人商量出来的惩罚。 对旁人来说这或许是惩罚,但对柳子邵来说,这是解脱。 他心向天下,自然不是那些整日拘泥于这一方,天地中的俗人所能懂的。 “哼。”听过柳子邵的下场之后,柳相冷哼一声:“这便是你背离家族大义灭亲的下场,柳子邵你活该。” 柳相大笑着被侍卫带走,柳子邵是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恶人自有恶人磨,柳相算计一生,最终这样的归宿倒也不算冤屈了他。 次日的邢台之上,薛林策和景杉站在最前方的位置。 这是他们兄弟二人昨日约好的,回府的马车之上,两人相约要今日一起过来看柳相是人如何人头落地的。 “奸臣,大奸臣。”人群中有不少的怒骂:“就是这个大奸臣,是他害了幽南侯府,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说话那人应该是离薛林策和景杉二人很近,因为那句话,他们听到一清二楚,更是因为,今日的斩首台上,方圆十里都能将哭声听的清清楚楚。 如今台上跪着的都是柳府内的直系亲属,除开柳相一人挺直腰板之外,其他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不停哭诉着。 “到了这个时候再装风骨又有什么用?”景杉瞧不过去,出言讽刺道。 他对柳相本来就没有什么好的看法,如今知道了当年那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是他,更是不会饶过此人了。 “一步错,步步错,贪心不足蛇吞象,若当年柳相没有那么强壮的嫉妒之心,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同景杉不同,面对此情此景,薛林策的心中只有感慨。 更多的是他庆幸他自己没有那么多的想法,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什么九五至尊之位,他可不稀罕,他呀,就只想守着唐洛瑜好好的过日子。 监刑官走上台,看着天上的太阳说道:“午时以至,斩立决。” 随着话音落下,筷子手的刀也落了下去,原本还哭声一片的形成,此时再也听不见意思,原本台上那众多鲜活的生命也都没了声息。 此时能看到的只有满地鲜血和倒在台上的尸体。 柳相的一生结束了,结束在了他的自私贪婪里。 “走吧。”薛林策看着景杉说道,此时的他眼神清明,恨意不在。 人群逐渐散去,景杉看了好久,直到薛林策提醒,他才回过神来:“终于结束了,幽南候府众人,也可以安息了。” 景杉最后看了一眼刑场,所有所有的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知道景杉心中有着无限感慨,回去的时候薛林策并没有邀请他去薛府。 “怎么样了,柳相他可是已经被斩首了。”唐洛瑜知道薛林策是去做什么的,那只老狐狸就该有这样的下场。 其实唐洛瑜也想亲眼看见柳相悲惨的结局,但如今他的月份大了,斩首又太过血腥,所以才没有过去。 “午时已过,柳相人头落地,洛瑜一切都结束了。”薛林策将唐洛瑜拥入怀中,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表哥终于能放下了。”刚刚在刑场之时,斩首过后的时候,他分明在景杉眼中看到了解脱。 罪魁祸首已经伏诛,当年的真相也被还原,那些伤害了幽南侯府的人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景杉已经没有什么再纠结的了。 “是啊,该放下了。”唐洛瑜也叹息着。 “这么多年,表哥全都被这件事情所困,对他而言并不好,如今既然放下了,就应该多去看一看。” 对于幽南侯府的众人,薛林策并没有太多感觉,毕竟他只是空有皮囊,但是景杉不同,他们兄弟二人相处了太长时间,薛林策早就已经真的将景山当成了哥哥,他是希望他过得好的。 第652章 景杉怒骂 那次的毒终究是伤了根本,虽然毒已解,但内里亏空,如今瞧着竟老了很多。 从他卸任了摄政王一职后,便很少再出现在外人面前,便是今日,见到也是偶然。 其实薛林策觉得现在可以让摄政王回来了,当年的事情他只是受人蒙骗,这么久了,事情也该过去了。 最主要的是皇帝刚刚清正,身边能用的人实在太少,若非如此柳巷的事情,他们也不会那么被动。 但确定测没说,他不知道景山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特别是那个人还是摄政王,所以薛林策来到了景府。 “你这么闲,兵部没事儿。”景杉正在处理公务,头也没抬的说道。 “我说表哥,你最近见我除了朝政和公务以外,可还有其他的事情。”薛林策忍不住抱怨道。 景杉最近好像疯了一样,除了朝政就是公务,就算是机器也没有这么用的。 但是说这些并没有用,景杉压根不理会:“看来你兵部的事务还是挺闲的,我明天就去通陛下说一说,再多给你一些事儿做,免得你无聊到特意来我府中发牢骚。” 真是疯了,景杉最近应该就是压力太大,才会让他说出这样惨无人道的话。 薛林策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些,万一真给他多派些活就惨了。 “我今天过来找你是有正事儿的。”薛林策一本正经的说道。 刚才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要怎么开口,但这会儿真的到了景杉这儿,就觉得之前想的那些都不合理。 “什么事儿你说。”景杉敷衍着问道,大概以为薛林策就是在找借口吧! “摄政王的事儿,他状态不好,你看,你要不过去瞧一瞧。”薛林策试探着问道,他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只要景杉一动手,他立马就往门外跑,多耽误一丝,都是对自己不负责。 “啪。” “他状态不好,你过来找我做什么,我不是大夫,治不了任何人的病。”景杉放下笔抬头去看,薛林策整个人已经跑到门边了。 景杉皱紧眉头:“你干什么呢?” 薛林策手掌放在门上刚要推,听见声音他又站住了脚步,转头去看,就见景杉抱着肩膀看着他:“说说吧你这是又想干嘛呢?” 这事弄得有些尴尬,薛林策安抚自己,太紧张了,太紧张了。 “我热了,开门通风。”他将书房门推开,又假装自己很热,拿手扇了扇,随后尴尬的坐回了刚才的地方。 他抬头看了好几眼,景杉一直在看,他也不说话,也不知道这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薛林策也不敢在张口,假装喝水,实则一直在盯着看景杉的表情。 “谁让你来的?”景杉又拿起笔低头去处理公务。 “我觉得我应该来。”薛林策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我见过这种网络,他状态很不好,如今陛下身边就我们几个,真想做些什么,总是束手束脚的,摄政王他虽然做了错事,但他毕竟是个好人,这个时候只有他回到朝中才能震慑住群臣,表哥,这些你是知道的,该怎么做,我听你的。” 薛林策想过很多法子,或骗或匡,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他来了之后都没用,是因为他觉得景杉想的比他多,比他长远,很多事情他都只是太过固执,只要放下那些,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然后呢。”好半天见薛林策不说话,他便开口问道,想知道接下来薛林策打算说些什么。 “没然后了,我想的就这些,我府里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薛林策起身说道。 他也应该多给景杉留些时间让他自己去想。 景杉没动也没有抬头,他还在处理公务,但在薛林策离开之后,他却将手中的笔放下。 将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思考着薛林策刚刚说的那些话。 朝中情况他更加熟悉,也知道薛林策说的没错,如今摄政王回来是最有效的办法。 皇帝也透露过这种想法,他不会阻拦。 薛林策逃走,是因为他觉得他有点强人所难了,景杉对摄政王的恨意可是比他多多了。 下午的时候,景府的小厮过来了,是来找柯苒的。 “府上谁病了?怎么回事儿?”薛林策听说之后就急忙跑了出去,抓住那个过来的小思询问着。 “表少爷勿急,府上都好,没有人生病,我家少爷让我来请柯神医,是因为摄政王身体欠安,想让柯神医过去瞧一瞧。”那小厮恭恭敬敬的说道。 “你说谁,摄政王?”薛林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番,见小厮点头他才知道他没错。 景杉让人来请柯苒真是为了摄政王治病的。 怎么回事儿?是他记忆错乱了,景杉不是恨摄政王的吗? 这会儿柯然也出来了,拿着药箱子便准备同那小厮一道离开。 “我和你一块去。”薛林策急忙说道,他想过去瞧一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去的路上他才知道原来景杉并没有过去。 “表哥,这到底要做什么?”他也懵,但是既来之则安之一道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摄政王府上应当是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他们过去的时候早有家丁等在门口。 “各位里面请。”家丁引着众人往里走。 这次再见到摄政王的时候,好像比上一次还瘦一些。 见到他们,摄政王轻轻点头。 快点做一下,开始诊脉:“王爷,身子是自己的,像您这般忧思,这伤可不容易好。” 柯苒一语道破其中玄机,薛林策也瞧着他。 这位摄政王殿下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他出去同景家的小厮说了情况,那小厮冲他道谢过后,便急忙跑走了。 薛林策陪着摄政王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柯苒开完药方,俩人才准备离开。 但刚刚走出门外,便瞧见刚才带他们进来的嘉宾又跑了进来,薛林策纳闷,就往后退了几步,侧耳听着。 “王爷,景杉景大人求见。” “景杉来了。” “表哥来了。” 第653章 唐洛瑜生娃 “请景大人人进来。”摄政王吩咐道。 那小厮又跑了过去,原本打算离开的两人也站在了原地。 “薛大人,柯神医,不妨等会儿再走。”摄政王知晓他们两个还在这,才冲着外面喊道。 只是没想到他老人家虽然伤重未愈,却仍旧中气十足。 薛林策笑笑,同柯苒又走了回去。 景杉也进来了,脸色沉静,瞧不出任何异样,但谁都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看到他们两个的时候,明显一愣:“怎么还没开完药方?” 薛林策不敢忘记揣摩景杉的心思,便拉着柯苒往外走:“开完了,开完了,正打算走呢。 门被关上,原本走到一半的俩人又跑了回去,蹲在窗户底下,耳朵紧紧贴在外墙上。 屋里很安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过了许久景杉才开口,说的是朝中之事,也是眼下的燃眉之急,他们几个费尽心思,只有一点进展。 “男子汉大丈夫行于世间,自当顶天立地,王烨爷是在做什么?即便是引咎请辞,面对着天下一份责任都没有了吗?” 这话听着不太好,薛林策暗中替景杉捏了一把汗,他这胆子也真是大,也不怕摄政王跳起来揍他一顿。 预想之中的训斥并没有出现,屋子里面还是景杉一个人的声音。 “你是混蛋,轻信小人谎言,错杀了我姨丈一家,我是恨你,但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栋梁,国家社稷还需要你,所以我让人请来柯苒为你诊脉,你若真想赎罪,就多为朝廷多为百姓,做一些实事吧。” 这是为何,景杉特意过来是骂他的,还是开导他了? 薛林策正打算往下听,里面没了声音,同一时间房门被打开,景杉也走了出来,见到他们两个蹲在窗边,先是一愣,随机快步离开。 薛林策刚想追上去,就被柯苒拉住,他警告道:“薛兄,如果你不想挨揍就别现在去惹景兄。” “多谢。”他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如果不是柯苒拉住他,他真就上去找揍了。 景杉那天的话说的有点难听,薛林策这几天一直都在担心,万一摄政王找麻烦怎么办? 但是几天过去了也不见摄政王府那边有半分行动,倒是近几日传出来说摄政王身体逐渐权益的消息。 那边还特意派了人过来感谢柯苒,说他医术精湛,救了他家王爷。 如此看来,那传言都是真的。 这是什么情况?景杉把摄政王骂醒了,薛林策思考了一番,应该就是这样的。 这日,皇帝宣他们兄弟二人入宫,到的时候发现摄政王也在。 他看起来好多了,身体要比上次见他的时候更加壮硕,脸色也好看多了。 待他兄弟二人行过了以后,皇帝才开口:“昨日舅舅上书要收回摄政王的封号,这已经应允了,今日叫二位爱卿过来是想询问你们一番,摄政王的官职该如何定夺?” 薛林策想着,这事儿应该问他们吗,好像不应该归他兵部管吧,但皇帝问了,他又不能不开口,便只好去看景杉。 景杉上前行礼道:“摄政王一心为国为民,实乃我朝福运,但是官员升迁一是事关重大,臣不敢妄言。” 景杉神色平静,见到摄政王的时候也没有过多意外,更没有气愤难平。 如此瞧着,看来他对摄政王重回朝堂一事,并无不悦。 皇帝叫他们兄弟二人过来,也并非是想要让他们说个官职出来,其实这目的也无非就是想看一看景杉的反应,见他如此皇帝也就安心了。 “景爱卿说得对,此事是正考虑不周了。”皇帝哈哈笑着说道。 随即又深思熟虑起来:“该给摄政王封个什么官职才好呢,真得好好想一想。” 皇帝在思考,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说话,屋子里面一时间他沉静的很,静到连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过了大概三分钟,皇帝突然抬头说道:“有了,就封为宣威将军吧,舅舅是武官,这官职也说得过去,至于以后,等有合适的官位再行调动吧。” 这法子确实不错,既能让摄政王重回朝堂,就是从一个小小武将做起,算是给足了景家和薛家的面子,也可以震慑朝上百官,告诉他们,即便是摄政王犯了错误也得从头来过,让他们掂量掂量,自个儿身上那几个骨头有几两重? 往后做些什么事情可别再随心所欲了。 “宣威将军。”摄政王笑着重复了一遍。 见众人看见他,他又急忙解释道:“陛下的爷爷当年给老夫封的官职便是宣威将军,没想到如今陛下又给老夫封了这个官职,只是觉得上天自由安排罢了。” 谁都没想到还有这么个事儿,当真是太巧了些。 皇帝单独留下景杉,其他人便都离开了,刚刚走出皇宫就见自家家丁焦急的等在外面,薛林策急忙走了上去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竟这样慌张。” 他对家中下忍一下,没有什么太严的要求,但这里毕竟是皇宫外面,还是应当谨慎一些才好。 那家丁见到他,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老爷,你快同我回去吧,夫人要生了。” “什么?”薛林策震惊道,他早上离开的时候,唐洛瑜没有半份异样,所以他才没有担心的。 这才多一会儿,怎么就要生了呢?薛林策一边说着,一边慌慌张张地往马车上跑去,甚至都忘记了同一旁的摄政王打招呼。 摄政王也不恼,见薛林策这样,笑着摇摇头走开了。 薛府中,大家早就守在了唐洛瑜在小院里。 薛林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过去的,见到人后气还没喘匀呢,便急忙问道:“怎么样了?洛瑜他如何了?” 柯苒上前扶着他:“没事儿,你别着急,稳婆已经过来了,柯萤也在屋里呢,他这才刚发动,还得等上不少时间呢。” 薛林策扶着柯苒的手,喘了好一会儿粗气。 “你怎么在外面,还不快进去?”薛林策看着柯苒询问道。 第654章 唐悦己 那一瞬间,柯苒楞在原地,他看着确定错以为是他太紧张,说错话了。 “薛兄你看一看,是我,我是柯然。”柯苒忍不住提醒道,想让薛林策认清现实。 “我知道你是柯苒,我是说你怎么还不进去?”这一次柯苒更懵了,原来薛林策没有认错人呀。 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想知道薛林策究竟是怎么了。 “落于在生孩子,我是男的,我怎么进去?”柯苒解释道。 “啊。”屋子里面再次传来喊声,撕心裂肺的让人听着都疼。 “洛瑜,洛瑜你怎么样。”薛林策慌了了,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他从来都不知道女人生孩子竟然会疼成这个样子。 他往前跑了几步,离房间大概一半距离的时候停下,又转头回来看,拉着柯苒一起往前跑。 “什么男的女的命重要,你快去给鹿宇瞧一瞧,让他别再疼了。”薛林策一边拉着柯苒往里面跑一边叮嘱着。 柯苒实在忍无可忍,一把甩开了薛林策:“薛兄,你冷静一下,女人生子本来就是这样,我去了也没有办法让她不疼,况且里面还有柯萤在呢,我进不进去,问题不大的。” “啊。”又是一声痛苦的喊声传来,薛林策的心也跟着一揪一揪的。 他急得直跺脚:“你快想想办法呀,要不给陆瑜用一些麻痹撒。” 客人只觉得脑瓜疼,捂着脑袋,不想再说话。 比起唐洛瑜,他现在更想掰开薛林策的脑袋,看看他那里面都装的什么。 女人生子他竟想给用麻痹散,他到底怎么想的? “薛林策你冷静一些,稳婆和薛莹都在里面呢,会没事儿的,你就好好的找个地方安静的呆着,别说话也别指挥。”柯苒忍不住说道。 “就这洛瑜,你总要为洛瑜的名声考虑一番,柯苒若是进去了,那你要旁人怎么说他?”唐岳走上前,训斥着薛林策,这才让他消停一些。 这一日的学府可是热闹极了,里面痛苦的嘶吼着,外面也没闲着,薛林则围着那个房子来来回回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圈,直到屋子里面传来哭声,随机喊声也停止了。 稳婆抱着孩子出来:“恭喜恭喜,夫人生了个小千金。” 他话音落下,便看到一个人影冲了进去,是薛林策。 他跪在床前,看着唐洛瑜那苍白的脸色,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洛瑜,你受苦了。” 此时柯萤正在为唐洛瑜参汤,见到他的举动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此时众人也抱着孩子走了进来,唐洛瑜赶紧去拿拉薛林策:“快起来,让人瞧见像什么话。” 薛林策这才慢悠悠地起身,孩子也被稳婆抱了回来,众人都围在了他的旁边。 见是女孩子,唐岳有些失落:“是男孩就好了,如今林策有爵位在,若是男孩便可让他继承父亲的衣钵。” 看完媳妇儿,薛林策这才想到女儿已经降生了。 他之前就一直想要一个女儿,没想到现在竟梦想成真了,瞧着那个小团子心里就莫名的开心。 他过去逗逗孩子,顺便问唐洛瑜:“要不咱们女儿就叫揪掉头发吧。” 其实这个名字来源于唐洛瑜,他之前什么都不会,给唐洛瑜梳头发的时候,总是把她的头发揪掉。 揪掉头发,这算是个什么名字?唐洛瑜赶紧拒绝,他的女儿,可不能叫这样的名字。 “不行,他是个女孩子,你这名字起的也有点太难听了吧,再重新想一个。”唐洛瑜娇斥道。 “难听吗?”薛林策倒不觉得,反而觉得这名字很可爱呢,但是唐洛瑜既然不同意他自然是要改的。 他轻轻碰着女儿的小手,那么小那么软。 “小揪揪,妈妈不喜欢爸爸给你取的名字,那我们该叫一个什么名字好呢?”薛林策询问着自家女儿的意见,可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哪里会说话。 小啾啾,听到这个名字,唐洛瑜下意识的皱起眉头,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他要赶紧想一个好听的名字,绝对不能让薛林策一直这样叫下去,要是叫习惯了可就麻烦了。 “女子自古温婉柔顺,要不就叫唐婉吧。”唐洛瑜提议道:“婉儿婉儿也很好听呢。” 但他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这总比那什么揪掉头发要好多了吧,谁家孩子叫那样的名字啊?” 唐婉听到这两个字,他脑海中便浮现出了两个名字。 一个是陆游,后世称为诗人,但其实就是一枚妥妥的渣男,这第二个就是他写的那首钗头凤。 这两个名字断送了唐婉的一生,说起来是一个可悲的故事。 薛林策相信他的女儿不会那样去做,他从小就要给女儿最好的保护,让外面那些人全都骗不了他。 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但唐婉这个名字总能和那个悲剧联系在一起,薛林策不喜欢。 “不好,谁说女子就应该温婉柔顺呀,我的女儿不需要那样。”薛林策摇头说道。 薛林策的这个想法,唐洛瑜还是很同意的,虽然这么多年,从小到大大家都在告诉他,女子应该怎样怎样,上一世唐若雨也按照他们所说的那样去做了,可是结局呢。 所以一般人说的不见得是对的,那句温暖柔顺也都是他瞎说的,不过就是想给孩子赶紧取一个他喜欢的名字,免得薛林策瞎弄。 “既然不喜欢,那你想想该叫什么名字。”临了,唐洛瑜又加了一句:“不许瞎说。” 薛林策委屈,他也没瞎说呀,他是真心实意想叫那个名字的,既然不同意就算了。 想了好一会儿,他开口说道:“要不就叫唐悦己吧,我的女儿她只要爱自己就好,其他的男人都不重要,我希望他这一辈子都活得开开心心的,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善待自己,永远把它自己放在第一位。” 薛林策看着女儿和妻子心满意足的笑了。 他希望唐悦己是这样,唐洛瑜也是这样,在他们的心中最重要的是自己,而在薛林策的心中最重要的是他们。 第655章 打趣景杉 薛林策到了千金,这可是个好事儿,大家纷纷前来祝贺。 满月宴没办,周岁也没到,院子里就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物,上门的人也络绎不绝。 薛林策今日,从一早上便站在门口迎接众人。 “薛大人,恭喜恭喜啊。”说话这人有些年长和他一样都在兵部任职。 “多谢多谢,田大人里面请。” 里头有家丁引着,他又去招呼下一位。 站在门口始终保持着那一个姿势,脸僵了,手僵了,脚也僵了。 幸好今日过来的都是一些平日里走的比较近的同僚,忙过去也就算了。 景杉和柏长风他们是第二日来的:“小师弟,听说昨日来你家到货的人不少呢,这群人可真是的,这不是故意跟我抢的吗,要不是他们我早都来了。” 百长林抱怨着,不同的是人家抱怨是脸色阴沉,他却是笑呵呵的,若是没有听见他的话,还以为他在说什么开心的事儿呢。 “这薛府不是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吗?柏兄你同他们抢什么?”景杉笑着安抚道。 唐洛瑜生子那日他便来了,是后来的。 当时皇帝将他留在宫中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但是兜兜转转还是在说摄政王,其实无非就是想看一看对于摄政王回朝一事,他是否有怨言? 随后瞧的景杉对这件事情的确没有任何怨言,皇帝这才放心下来。 出来的时候便听到小黄们同他说,唐洛瑜生娃一事,他仔细问了一番才知道是摄政王特意让小黄门告诉他的。 他当时来不及细想,便来到了薛府。 他还记得当时他这个表弟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好几次想冲进产房,都被大家硬生生拦下了。 自古便有人说,产房不吉利,影响仕途。 旁人倒还好,看得通透,对这些也不忌讳,但是唐岳一直拦着。 后来屋子里的喊声越来越大,确定侧边再也顾不上阻拦,硬生生跑了进去。 他记得后来好像还是被赶了出来,但如今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母女平安就是了。 俩人去看了唐悦己,小家伙原本在哭,可看到他们两个便立即停止哭声,鸽鸽笑了起来。 “他这是喜欢你们呀。”薛林策有些不满的说道,他都没有这个待遇。 柏长林第一次见到孩子,开心的不行,伸手去戳他的小脸蛋儿。 他怕把孩子碰疼,就只是比划这样子,其实并没有挨上。 可是小家伙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弄得众人手足无措,柏长林也急忙跑开了。 那时候原本就只剩下井山一人,他还在焦急着不知该怎么做,小家伙却又笑了起来。 这是大家明白了,感情唐悦己是喜欢景山的呀,笑也是因为景杉。 景杉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这么小的小孩子,他想碰碰他,但他太小太软了,景杉怕伤到,就只能站在那儿看着他。 “这小家伙可真是的,怎么就喜欢他表叔叔这个无趣的。”景杉难道如此,众人都忍不住打趣他。 “景杉性子好,长相也好,小孩子喜欢他也难勉。”柯苒假装冷静的分析。 却也忍不住使坏:“景兄这么大的人,也该找一个了,到时候再同夫人生下一位小千金,给咱们悦己生一个妹妹,不然就他自己的话还是太孤单了。” 画风逐渐跑偏,本来众人说的不应该是唐悦己吗?怎么就说到了景杉身上? “柯苒,别瞎说。”景杉绷起脸训斥道,却在看见唐悦己的时候又笑了出来。 “景兄,你这是害羞了。”他羞的脸上和耳尖上都爬满了红晕。 突然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他们也没做什么呀,不过是几句话,就让景杉变成这个样子了。 亏他还是世家公子呢,这也太纯情了吧。 “柯苒。”景杉厉声警告道。 他若是再敢多说一句,景杉绝对不会客气的。 但是在这种事情上,柯苒总是有一种越挫越猛的架势。 “景兄,你这是羞愤到难以自己,便开始恼羞成怒了吗?”她承认她嘴贱,但是这种时候不多,绝对不能错过。 “柯~苒~。”当景杉再次喊到他名字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柯苒这回完了。 “你上次答应我的事情还记得吧,那就从明天开始做我三天的跟班。”景杉笑着说的,但那笑容却是看的人毛骨悚然。 “柯兄,自求多福吧。”柏长林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马上就要到和亲的日子了,接下来景兄会更加忙碌。”临走时,柏长林还好心的提醒着。 柯苒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去到景杉身边的时候他才发现是自己想少了。 “景兄,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天还没亮,他就被景佳过来的家丁叫醒了,此时景杉的马车已经等在了学府门口。 他看着天上的星星,心里只剩下痛苦绝望,景杉这也太不是人了,这手段也是残酷至极。 若是沈怀中他还能威胁下药,换了景杉他不敢呀。 “去城外。”景杉只简单的说了这三个字,便靠在身后闭上了眼睛。 从此处去他要去的地方要一个多时辰,这段时间,自然不能浪费的,坐在马车上也可以休息一会儿。 景杉事务繁忙,经常如此,靠在那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但柯苒不行啊,这马车摇摇晃晃的还有声音,他根本就睡不着啊。 熬呀熬呀,终于到了地方,他此时已经无望,却还得下去跟在景杉身边,忙前忙后。 从城外回来之后也是不得停歇,一直到更深露重,他才能回到附中休息。 接下来的第二日,第三日都是如此,等他完成承诺之后,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儿了。 本来以为景杉是因为生气特意在治他,才把所有的事物都放在了那三日,但是柯苒想多了,景杉可没那个时间逗他玩儿,他是真的忙。 忙到多日不见人影,这薛府他以前总来,但这些时日可是再也没有见过他,只有偶尔听到一些外面传的和薛林策带回来的消息。 第656章 上天注定 一个月了,唐洛瑜终于能出门了,被闷了这么久,真是难受坏了,幸好家里每日都有人过来同他说话解闷,这才让日子好过了不少。 但他现在身子弱,也不能长时间在外面,找了一会儿之后,柯莹别带他回去了,今天屋子里的人都十分整齐,没什么事儿的都过来了。 在他们两个进屋之后,柯苒也姗姗来迟。 摄政王的身子虽然看上就好了不少,但皇帝担心,怕留下什么隐疾,便拜托柯苒多去瞧一瞧。 他今日便是去了摄政王府上,这会儿才回来。 “你不回自己屋子里,跑我这来做什么,难道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唐洛瑜询问道。 柯苒来他这儿倒也正常,但也没有给旁人看完病,拿着药箱风风火火就跑来的。 他应该是十分着急过来,路上走的快了,说不准还小跑了一段路。 因为他一进屋就喘着粗气找水喝,离的近了还能看见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这到底是多大的事儿?能把它记成这个样子。”沈怀中打趣着说道。 以往这个时候,柯苒早就训他了,但今日却根本没有理会。 “就别说我了,等听完这个消息,你们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了。”柯苒信心满满的说道,也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但他沉不住气,见众人都瞧了过来,便急忙说道:“景兄好事将近,要娶亲了。” 他看向众人期待着他们的反应。 “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发出这样的疑问。 “我说柯苒你不会弄错了吧,那个人真是景兄景杉大人。”沈怀中率先开口,众人也在等待他的答案。 “我骗你们干嘛,就是景杉,不然你们觉得其他什么事情会让我这么着急跑过来。”他很满意这些人的反应,因为他听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当然屋子里的众人要是反应的能再大一些就更好了。 那倒也不一定,柯苒对这些事情一向喜欢,不过他今天反应这么大,也确实是有可能的。 “怎么会呢?我从未听林策说起表哥要议亲的事情,也没听说他有心仪的女孩子,这怎么突然间就好事将近了呢?”唐洛瑜疑惑的说道。 其他人纷纷赞同,这段时间忙着和亲的事儿,景杉根本无暇理会其他。 前些日子他倒是闲,但那段时间他整日往薛府跑,一点儿也不像好事将近的样子呀。 “不会有错的,这件事情是摄政王亲口说的,他老人家那么大岁数了,怎么可能用这种事情逗我玩儿。”柯苒很是坚定的说道。 他说的有理,所以这件事情中间一定有许多他们不知道的事儿。 “别急,等林策晚上回来,咱们问问他就清楚了。”唐洛瑜想到了办法。 接下来众人聊天,却时不时的总能聊到这件事情上,终于把薛林策盼回来了,连晚饭都没吃就把人给拽了过来。 “什么事儿啊?你们急成这样。”他疑惑的看向众人。 随后笑了笑问道:“你们该不会是已经听出了表哥的事儿吧?” 听他这么说,所有人都凑了过去。 薛林策笑着没说话,挣脱开众人的束缚去了唐洛瑜身旁:“你也听说了。” 唐洛瑜点点头说道:“所以你快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薛林策也是听说好事将近之后才去找景杉询问的。 “上天注定。”想了一路薛林策才想到了这四个字,说起景杉的事情,用这四个字概括,确实是十分精准的。 在薛林策的讲述之下,他们才知道真相,原来是寡居的长公主上山礼佛马车坏在了半路上,是景杉去帮忙的,还将人送到了家中。 长公主一见钟情,对景杉很是喜欢,便特意去找了皇帝赐婚。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知道前因后果之后,唐洛瑜也觉得薛林策的那句上天注定,很是贴合。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柯苒大笑着说道,就像是捡到了什么宝贝一样,众人都在等着等他正常下来。 “那日的事情我知道,我就在现场。” “当时我陪着景兄出城,在半路上遇见的,当时因为这件事情回来的还晚了呢。” 当时他并未在意,事后也没有陪景杉一块儿将那女子送回府中。 虽然那女子举止优雅,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那女子竟然会是一位公主,让他更没想到的是,那位公主竟然会看上了景杉。 这有些时候还真是巧合,还真是注定。 听说柯苒见过那位长公主殿下,所有人又都向他围了起来。 “说说那位长公主殿下怎么样?”这是沈怀中问的,比较笼统,他就想知道那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样貌怎样?性情情如何?”这是玉檀和柯萤两个女孩子问的。 景杉的夫人日后同他们之间也是有交集的,若是心情不好,他日后相处起来就麻烦了。 薛林策和唐洛瑜也竖起耳朵去听,这毕竟关乎到景杉的婚姻大事,虽然那位是个公主,但人若是不好,也是配不上景杉的。 就连柴进也走了过去,看得出来,大家对这件事情都是很上心的。 柯苒那日就见了那么一小会儿,哪里会知道太多东西,说的屋子里的一群人,对那位公主更好奇了。 便又都凑了过来:“薛兄,后来呢,皇帝怎么说,赐婚了吗?” 这才是重点,但刚才一群人全都忘了问了。 “婚是赐了的,长公主与先驸马感情很好,先驸马故去之后,长公主整日伤心,如今虽然好多了,但他还年轻,又怎能一直寡居,皇帝和太后也介绍了不少朝中子弟长公主,就是一个都没看上,如今他亲自求皇上赐婚,皇上自是应允的。”这些事情都是薛林策打听出来的,他担心景山又不好当面去问。 “看不上是应该的,就朝中那些子弟,你瞧瞧一个个的都像什么样,他们加起来都比不上景兄的半片衣角,倒是这位长公主殿下,眼光确实很好。”柯苒得意的说道。 大家对这件事情兴趣高昂,最后还是薛林策强硬了态度,他们才肯去吃饭。 第657章 鲜卑接亲 本朝驸马也可以做官,景杉若是成为长公主的夫婿,仍旧可以继续做尚书令,再加上他也仰慕长公主,因此并不反感这门亲事。 既然双方都同意,这门婚事便这样不出意外地定下来了,只可惜眼下时间特殊,二人尚且不能办婚事,仍需等待和亲一事结束后再商讨。 和亲毕竟是两国之间的大事,举国上下,无一不忙碌热闹,大街小巷中也尽是欢快喜庆的氛围。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柳相的事总算告一段落,众人总算是有时间喘口气,卸下肩头千斤重担,相互之间的走动也多了起来。 景杉时常来唐府小坐,兄弟二人时常一面品茗一面交谈。 他和长公主赐婚的事情很快传到薛家,这日他抵达薛家大门口时,正好撞见柯苒和柴进在外扛着锄头收拾花圃中的药材。 柯苒穿着劳作时的青布窄袖大衫,袖子一直挽到胳膊肘,露出青筋凸起的小臂,手上尽是泥土,捏着几根药材的苗子。 柴进则手持花锄,他身材高大,宽肩窄腰,手掌也厚实,捏着那花锄时像是拿着小孩子的玩意儿,两人一前一后地劳作倒是有些田园风光的意味。 “景大人,又上门找薛兄唠嗑呢。” 柯苒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样,圆润的双眼笑成了一对月牙,“哎呀,忘了,大意了,该叫您驸马爷了。” “我同长公主尚且没有成婚,叫早了些。” 景杉好脾气地赔笑。 “不早不早,”柯苒脸皮够厚,“反正和亲完了就开始办你们的事儿了,到时候可要多分我一杯喜酒。” 他一脸欠揍,柴进见这厮又开始没完没了地开玩笑,便伸手推了他一把,示意他住口。 “八字还没一撇,你就爱瞎吵吵,叫别人听去了传到长公主耳朵里多有不妥。” 柯苒不服,“反正都赐婚了,迟早的事,怎么不能叫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很快在花圃中打闹一片。 景杉哭笑不得,“少不得你俩,倒是莫要再提及驸马了,此事还早。” 三人在门口处说得热闹,引来了抱琴等人的注意,她开了门,见是景杉,立刻明白他是上门找薛林策的,便又乐呵呵地回去禀报。 “大人!驸马爷来了!” 她声音脆生生的,说起话来像是放鞭炮,动静还不小,“驸马爷”的称呼在整个院子回荡,其他下人早就见过景杉无数次了,这会儿却像是刚刚认识他似地,纷纷停了手上的事儿,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往外瞧。 景杉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只得赶紧进屋。 此时天光正好,万里无云,日头在正空中,阳光还算明媚,前院栽种了许多青竹,一进院门,便有一股清亮之气扑面而来,替人遮挡了许多暑热。 院落中置放着一青石雕刻的石桌,薛林策正和唐洛瑜在桌前交谈,薛林策抱着悦己,正拿手上的小花束逗她,唐洛瑜则在一旁面带笑意地瞧着,院落中还有二三翠衣丫鬟在修剪花枝,好一幅温馨和谐的场景。 抱琴一嗓子打破了氛围,听见动静的众人纷纷抬头,正好瞧见景杉正一步一步地进来。 “兄长,”薛林策抱着悦己站起来,“近日不是兄长的喜事吗?怎的忙里偷闲也过来?” 景杉轻笑一声,“我这个尚书令倒是做得憋屈,柯苒和柴进寻我开心,你家下人也那我找乐子,你也跟着一起取笑我。” 大伙跟着笑起来,院落中尽是欢快的气氛,唐洛瑜也站起身来,一面笑一面道:“到底谁取笑驸马爷,等会儿我定好好收拾他们。”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薛林策给景杉腾出了位置,三人坐在石桌前,抱琴端上热茶,给三人都沏上。 “赐婚一事已经下来,倒是没有见兄长忙着操办。” 薛林策一边拍着悦己一边闲聊,悦己哼哼唧唧的,虽然还是个奶娃娃,性子却急躁得像是跳跃的小兔,不住地朝着景杉伸手,嘴里“咿咿呀呀”的,像是在求抱抱。 薛林策这个当父亲的无奈,只好小心地把悦己送到景杉跟前,景杉也只得小心地接过这个软绵绵的小团子,轻手轻脚地搂在怀中。 “倒不是不想操办,”悦己一交到手上,景杉便也跟着忙碌起来,“只是最近尚且有和亲事宜,此事事关重大,还需得将此事办妥了才能考虑自己的婚事。” 薛林策颔首,同唐洛瑜交换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眼神。 “说起和亲,”唐洛瑜一拍脑门,“怎的还不见小……鲜卑王子那边送彩礼来?算算日子,也快到接亲的时候了。” “这个倒是不由我们操心,”薛林策捏起茶盏,“两国和亲,不会在这种事上闹矛盾的,说不定今日便来。” 三人正说着话,忽然见入画急匆匆地从正门进来,她脸上有层细汗,表情古怪,进了屋才一脸神秘兮兮道:“小姐,外面来人了。” 大伙一怔,还是心思缜密的唐洛瑜听出些异样,“什么人?” 入画犹豫片刻,随即才道:“是小花。” 话音未落,三人便又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众人齐齐一愣,相互交换一个讶然的目光。 一抬头,大伙便果然瞧见小花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 他换上了中原人的宽袖长衫,衣衫金墨打底,上面用各色丝线采用苏绣手法绣了麒麟图样,狰狞而威武,技艺高超,在灿烂的日头下反射着耀眼的光。 他的金发也被一丝不苟地梳起,用一白玉发冠和翠玉簪子固定,热烈的日光下,金色被照得接近极浅的白色,一双湛蓝色的眼也像是阳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格外动人。 身上最开始的野性和莽撞都被这一身中原长衫给覆盖洗去大半,多了一丝儒生的儒雅端方,想来是要接亲,所以特地做了一身入乡随俗的打扮。 “唐姑娘,”他倒是自来熟,一进门便学着中原人的模样行了一礼,“许久不见。” 第658章 两国和亲 三人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随后唐洛瑜才上前一步,彬彬有礼道:“许久不见,殿下可是来接亲的?若是接亲,应当去皇宫才是。” 小花直起身子,脸上挂着一贯的笑,“确实是来接亲,不过路过唐府,想到唐姑娘在我流落中原时有救命和收留之恩,便特地进来拜会,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了。” 他模样倒是诚恳,也并未说出什么逾矩之语,三人也并不反感。 话音未落,景杉怀中的悦己忽然又“咿咿呀呀”起来,向小花伸长了手臂做出拥抱动作,方才还乐呵呵的小脸这会儿皱巴巴的,又在求抱抱。 这一举动将大伙都弄得有些懵,景杉拍拍她的后背,试图阻止,小花却已经走上前来。 “这便是唐姑娘家新添的千金吗?果然生得可爱。” 悦己的小脸粉嫩粉嫩的,像是初绽的莲花花蕊,比棉花还要柔软,小花一走近,她嘴里哼哼唧唧的声音便更加明显,差点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景杉无法,只得将悦己交到小花怀中。 小花将她小心搂在怀里,小姑娘立刻眉开眼笑,尚未长牙的唇和圆溜溜的眼睛都笑成月牙,两只肉乎乎的小手不断地摆弄小花身上的麒麟图案,敢情是瞧上了他衣衫上的漂亮丝线。 悦己一面摆弄小花身上的图案一面“咯咯”地笑着,声音仿佛被风吹动的银铃,空气中也满是欢快的气氛。 闹了一会儿,小花准备进宫办正事,他的彩礼队伍还在外边,若是在唐府外等久了难免让人误会。 其余三人自然也理解,小花便将悦己又送回唐洛瑜怀中,小姑娘也不哭不闹,只是瞪着黑葡萄似的眼睛好奇地瞅着小花。 “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多陪,”小花行了一礼,“日后若是有机会,定登门拜访,诸位,再会。” “再会。” 三人也对他道别,小花将众人的表情扫视一眼,随即便转身离开。 他步伐匆匆,高大而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口。 鲜卑一族向来手脚麻利,动作迅速,小花出门领上彩礼队伍,不出一盏茶的工夫就抵达了皇宫。 中原有规矩,除非是成婚当日,不然新婚夫妻不能见面,小花倒也没有表示反对,只是将彩礼一一置放在宫殿中。 鲜卑有着游牧民族的血统,族人擅长骑射、负重和开采矿物,小花带领的彩礼队伍足有五里长,彩礼箱子更是将好几个宫殿都堆满,礼单都有一丈长。 珠宝黄金首饰和绫罗绸缎自然是不必说,小花的彩礼中还有许多中原没有的药材、谷物和蔬菜种子以及许多打铁、冶金、提炼的操作方法,让见惯了世面的满朝文武都着实吃了一惊。 清算好了礼单,小花特地私下去见了小皇上。 鲜卑族人骨架普遍比中原人高大,小花这个做女婿的比皇帝这个做岳父的还要高大魁梧许多,甚至年纪也年长一二岁。 二人站在御书房中,一个是请冷矜贵的少年帝王,一个是果决勇猛的鲜卑王子,倒是有些旗鼓相当的意思。 “皇上,”小花学着中原人的模样行了一礼,“我与公主成亲后,以后鲜卑和中原便是一家人了,还请皇上多多照料。” 皇帝虽年纪轻轻,心思却极为敏锐,一下便听出些异样,“鲜卑幅员辽阔,地大物博,土地富饶,尚且没有到需要照顾的程度,当是中原和鲜卑合为一家,相互照料才是。” 见小皇帝打哑谜,小花也轻笑一声,收敛了些面上恭谦温顺的神情,挺直了腰杆,“中原人果然是含蓄委婉,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同皇上拐弯抹角了。” “哦?”小皇帝故意装作听不明白,“殿下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 小花勾了勾唇角,上前一步,“皇上应当明白,这些彩礼早就超过了正常皇族成亲的范畴,那是因为其中多数为我私自赠与。” 小皇帝眉心抽了抽,倒是也不意外,“殿下此话何意?” 小花眼角抽搐两下,眼中的野心再也遮掩不住,“我想做这鲜卑的王,若是我做王,那鲜卑和中原方能完全平衡。” 皇帝太阳穴跳了两下,并未第一时间回话。 很快,鲜卑和中原和亲的日子到了,京城中十里红妆,万人空巷,王家长孙女一袭逶迤拖地朱红长裙,裙尾上绣着飞扬的凤凰,头戴凤冠,手持胭脂红的团扇,面容灿若三春之桃,气韵却清雅如深秋之菊。 她在花师叔的护送下坐上轿子,车帘一盖,旁人便再也瞧不见她的模样。 唢呐声起,花轿离地,花师叔经历过上次南下平反后已经升为了将军,她意气风发,脊背挺拔,一身青衣,仿佛一株抱雪青松,带领的送亲队伍兵分两路,一路负责开路,一路负责断后,她本人则策马小心翼翼地跟在公主的轿子后。 大街小巷皆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百姓们将街道两头堵得水泄不通,欢呼雀跃的声音不绝于耳。 唐洛瑜和薛林策站在楼阁高处,这里正好能将这般热闹非凡的场景收入眼底,能看清人头攒动的街头,也能看清缓缓移动的送亲队伍,红色和青色的交织格外显眼。 “皇帝嫁女,果然热闹。” 柯苒的嘴闲不下来,又在一旁絮絮叨叨上了。 “希望这次公主出塞能安两国平定,”唐洛瑜心思细腻,虽是大婚当日,却平添了些忧愁之感,“土生土长的中原人,想必难以适应鲜卑族的生活,从头到尾也未过问过她的意见,不知这姑娘如今是否挂念家乡。” 薛林策回首,正好瞧见她满是担忧的眸光,她生得一双杏眼,眉眼精致如画,往日都是笑盈盈的,此时担忧时便格外让人疼惜。 他没有多言,只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唐洛瑜怔愣一下,抬头看他,夫妻二人视线在半空中对上,忧愁也化解许多,仿佛被阳光照射的冰雪湖面。 第659章 景杉婚事 小花一身大红喜服,策马走在最前方,也是身姿挺拔,面色从容,一张如珠玉般华丽清隽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目视前方,气度悠闲。 大概是感觉到唐洛瑜等人的目光,他忽然回首抬头望向四人所在的楼阁窗户。 此时日头正好,阳光灿烂,他的金发被照得闪闪发光,蓝宝石的眼睛像是未凝固的琉璃,若是哪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与其对视,定是魂都要被勾走。 他的视线穿过人群和楼阁,正好和唐洛瑜对上,随即,他勾唇浅笑一下,眼中并无任何眷恋,微笑时也只像是在和一个老友道别。 不等唐洛瑜等人做出任何回应,他便又回过头去,继续向前,不多一会儿,他红色而挺拔的身影便消失在四人视野范围内。 和亲的事进行得很顺利,公主也携带了盛大的嫁妆前去,盛景之后,街道上仍旧热闹非凡,人群熙熙攘攘,挤来挤去。 和亲的事过了不久,景杉和长公主的婚事也立马开始置办。 景府中向来只有景杉本人和郡主,母子二人也算是相依为命,府中除了经常办事的几个下人外总是清冷得紧,这会儿便是少见地热闹起来。 唐洛瑜身子修养得差不多了,便很快和柯萤关月等人投入了装扮府邸的事务,几个姑娘家眼光比许多大老爷们儿好多了,很快让景府焕然一新。 景府是粉墙黛瓦,青色打底,一遇上阴天或是下雨天气,空气便格外湿润,青色便更加厚重,整个府邸便像是矗立在僻静处的一只墨色巨石,既单调,又孤寂,光是在门口瞧着便觉得心间幽冷。 柯苒和柴进自告奋勇地将府邸中的青苔都除了个干净,将青色的瓦片都更换一遍。 既然是成亲,喜庆的红色自然是不少,女孩子们将硕大的红色囍字贴得到处都是,卸下了青绿的纱幔,统统换成红色,石柱要么重新刷成红色,要么用囍字覆盖,上到瓦片,下到地板,无一不细心改进过。 等到装扮任务完成,整个景府已经是一片光亮,光是远远地瞧一眼便可以感受到浓重热闹的喜庆氛围,往日清冷的府邸瞬间热闹亮堂不少。 日子一天天接近了,前来送贺礼的人也越发多了,景杉府上的下人不够用,薛林策和唐洛瑜夫妻两个干脆带着关霍夫妻和陈柯夫妻小住在府上帮忙。 柯苒怎么可能不凑这个热闹,说什么也要拉着柴进过来,景杉向来安静惯了,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可随着日子渐渐忙碌,他心中也慢慢被甜蜜填满,胸怀逐渐开朗起来。 居住在后院的郡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热闹非凡,好奇心下,也终于舍得放弃捉蛐蛐儿,乐意从自己院子中出来,由侍女搀扶着在外走走。 她脑子依旧还是一片混沌,依旧不清楚究竟为何这般热闹,不过看着景杉脸上满是笑意,她心中也欢快许多,便经常出来活动,女孩子们谁若是得了空,便也会来陪陪郡主。 这日,众人依旧起了个大早,仍旧向往常一样忙碌,正在大伙聚集在大厅中有条不紊地清算彩礼时,忽然听到在外头陪着郡主的关月惊叫了一声。 众人大惊,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郡主身边的丫鬟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不……不好了!”她一开口就舌头打结,紧张之下,更是汗如雨下,额前的碎发都贴在皮肤上,汗水“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 “到底怎的了?” 唐洛瑜心中急切,紧张地追问了一句。 “郡主……”小丫鬟喘息得上气不接下气,“方才我们在外陪着郡主时,她忽然间昏倒了!” “什么?!” 景杉大吃一惊,将手上的东西一放就提着裙摆冲了出去,屋中众人相互交换一个慌张的眼神,也跟着乌泱泱追了出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前院,只见郡主果然面色发白双眼紧闭,关月托着她的脑袋,将她的头搁在自己腿上,也是一脸慌张,见了众人过来才恢复点血色。 “方才……”她说话时也有些慌乱,“方才不知郡主是怎的了,分明坐得好好儿的,却忽然昏倒了!柯先生,萤儿!你们快些过来看看!” 景杉心中焦急,正要冲上去,却被柯苒拦下。 “景兄莫急,我和师妹都师承丹枫谷,有我们在郡主一定平安。” 柯苒的声音稳稳当当,面色平静而从容,一双深色的眼眸宛若波澜不兴的湖面,他平日虽贫嘴好动,关键时刻却是沉着冷静。 景杉眉头拧成了一个明显的“川”字,低首时刚好和柯苒沉稳的视线对上,表情一怔,随后才终于恢复点淡定。 他艰难地吞了口不存在的唾沫,哑着嗓子道:“有劳二位了。” 柯苒颔首,没有多言,只向柯萤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左一右地上去,关月还有些慌张,四肢僵硬地待在原地,还保持着托着郡主脑袋的姿势,额头已经冒出一排细汗,眼中又是惶恐又是内疚,眼角满是泪水。 “是我失职……”她声音带着哭腔的颤音,“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何会……” “莫急,”柯萤拍拍她的手背轻声安慰,“郡主身子常年不适,也非一朝一夕而身子虚弱,并非你的责任。” 关月吸了吸鼻子,面色依旧紧张,秀气的眉心勾勒出一道苦闷的深沟来。 柯苒熟练地从怀中抽出丝巾盖在郡主的手腕上,随后小心地诊脉,她的皮肤柔软,关节也并不僵硬,脉象平稳,不过异常羸弱。 他眉心抽了抽,向柯萤递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站起身来,掰开郡主的眼皮瞧了一下,阳光热烈灿烂,郡主的瞳孔明显皱缩一下,还好,还有反应。 她回首冲柯苒点点头,柯苒却又冲她轻轻摇头,她眼角抽搐一下,也蹲下身去试探了一下郡主的脉搏,师兄妹二人表情越发的凝重,看得周围的人大惑不解。 第660章 郡主清醒 “到底怎么回事?我母亲身子可还有救?” 景杉心中焦急,忍不住出言追问,他是郡主的儿子,自然也早就知道母亲身子有些扛不住,如今再看两位神医的眼神,恐怕当真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 关月也看不明白两人的表情,登时更加慌张,急得胸口都在剧烈地起伏。 柯萤于心不忍,便和她一起将郡主扶到凳子上坐下,抬手示意她可以暂时离开了,后者则心有余悸地离开凳子,回到了霍旸身边。 柯苒收了丝帕,冲大伙摇了摇脑袋,随后站起身来,回头确认了一遍郡主还昏迷着才深吸一口气地大伙道:“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们愿意先听哪个?” 众人一愣,相互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复杂又紧张的眼神。 景杉眸光微晃,已经听出些异样,眉心抽了抽,眼中的光亮瞬间黯淡下来。 毕竟是景杉的亲生母亲,众人怎么好做决定,于是大伙的视线便像是聚光灯般齐刷刷落在景杉身上。 他眉眼低了几分,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收紧,额前沁出一排细汗,半晌后才像是叹气般开口,“柯兄,你便告诉我最坏的结果罢。” 柯苒短促地叹了一口气,众人的心脏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相信你们方才也瞧见了,”柯苒又摇摇头,“郡主的身子常年不好,一直有顽疾在身,恐怕这次是……挺不过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头顶立刻像是压下一片阴云,方才欢庆喜悦的气息转瞬即逝,只剩下一片哀叹唏嘘。 景杉先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听见这话时依旧眉心一颤,眼底立刻涌起一片殷红,潋滟的眼角也起了一层雾气。 “当真全无办法?” 他仍旧试图寻得一丝希望。 柯苒对上他熄灭了光亮的眼,有些于心不忍,却依旧只能如实相告,“确实没有法子了,这顽疾至少存在了数十年,即使华佗在世也不可能妙手回春了。” 景杉不再言语,众人头顶的阴云仿佛又重了一分,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唐洛瑜和薛林策的一只手紧紧攥在一起,一只手捏着胸口的衣裳,追问:“那还有个好消息呢?” 她不说,大伙差点忘了这码事,便又纷纷抬起头来,眼中又燃起一丝希望。 柯苒也好像才反应过来似地,眉心抽了抽,“我先前说郡主有顽疾,但是方才探查脉搏却发现她脉象平稳,想来应当是近日心情开朗,脑中淤血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众人听不明白,柴进急促地追问:“那到底是何意?” “郡主是因淤血和心绪常年脑子混沌不清,”柯苒顿了顿,“如今淤血被暂时压制下去,说明她很快会恢复清醒,只是……” 说到此处他又摇了摇头,“虽然清醒了,日子却不多了。” 大伙不知该喜还是该忧,纷纷低了脑袋。 就在众人迷茫之际,郡主忽然慢慢睁了眼睛。 “杉儿……” 她轻轻喊了一声,景杉这才从情绪中回过神来,赶紧加快步伐走了过去,将母亲搂在臂弯中,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娘……你认得我了?” 郡主四肢无力,面色苍白,往日迷迷瞪瞪眼睛此时却无比清澈明朗,她伸出已经有些细纹的手抚摸景杉的脸,“傻孩子,你大喜的日子将近,怎么还哭上了。” 此话一出,在身后守着的众人也酸了鼻子,纷纷垂下眉眼,有的甚至已然开始垂泪。 “娘,”景杉快速地用手背揩了眼泪,“您现在身子感觉如何?可有觉得疲惫?可觉得不舒服?” 郡主轻轻叹了口气,似乎说话很费力气,“娘只觉得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谁也认不清,好似看见了我那早逝的妹妹……” 说起妹妹,她心口又隐隐疼起来,随后又挣扎着扶着景杉起身,看见现场站着一堆人后稍稍吃了一惊。 “这些都是儿子的亲朋好友,”景杉赶紧介绍,“他们都是为了儿子婚事过来帮忙的。” 郡主闻言,脸上又多了些笑意,看向大伙的眼神立刻温柔许多,“我病的这些日子,多谢各位照顾杉儿。” “哪里哪里,”柯苒嘴快,马上接过话茬,“是景大人照顾我们有加。” “这位是柯苒柯神医,师承丹枫谷何淞,”景杉生怕母亲下一刻就又恍惚了,赶紧出言介绍,“这位是柴进柴先生,这是柯神医的师妹柯萤,如今的丹枫谷谷主……” 他一一介绍,众人眼中皆染了泪花。 “林策!哎呀!”郡主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薛林策,登时大喜过望,“都长这么高了,姨娘脑子一直糊涂,之前认不出你,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可有婚配?” 薛林策握着唐洛瑜的手上前来,“早已成亲了,比表兄还早好几年呢,前些日子才得了一女儿,名唤悦己,只是近日繁忙,没有带她来。” 郡主乐得眉眼都弯成一条线,“那就好,那就好……” 她说笑着,忽然咳嗽起来,将众人都吓了一跳,景杉给她倒了一杯茶,她饮下后又很快恢复平静。 “我家杉儿也要成婚了,”郡主慈爱地拍拍景杉的肩膀,“长公主贤淑沉稳,你以后可要好好待人家。” 长公主不在此处,景杉脸上却依旧涌上一层红晕,他一口答应下来,眼中既是苦涩又是幸福,瞧得人心中生疼。 安置好了郡主,众人继续陷入忙碌之中,婚期将近,郡主的身子却越发不好了,她脑子还清醒着,身子骨却一日比一日羸弱。 为了让她亲眼看到景杉成婚,众人只得商议将婚事提前,长公主知晓后一口答应,如此一来,众人的工作便更是忙上加忙。 婚期足足提前了一个月,长公主性格娴静宽容,丝毫不计较。 好不容易总算挺到了大婚之日,景杉和长公主对着郡主拜了堂,皇上皇后和太后也接连来到公主府贺喜,景杉方才在一片苦涩中体会到些新婚的喜悦,他心中挂念母亲,身上依旧沉重,笑得也格外勉强。 第661章 郡主过世 无论如何,景杉成亲的事也总算圆满落幕了,郡主亲眼看到了儿子成家立业的一日,心中欢喜,食欲都比往常上涨了几分。 柯苒和柯萤时常来景杉府邸上替郡主把脉,大伙都以为她身体已然转好,但是每次诊断的结果依然不容乐观,一切好的征兆只是病人的回光返照而已。 这日,师兄妹二人替郡主诊脉完,将景杉和长公主叫到了一遍,一行四人特地选了个郡主听不到声音的角落。 柯萤和柯苒二人表情严肃,景杉心中翻涌起些不祥的预感,他虽早已清楚郡主的身子快要挺不过来,可当切实亲眼看着母亲的生命一步步走向腐坏时也无比悲凉。 长公主心疼夫君,却也只有轻言安慰。 “母亲她……”景杉抬眼看了看郡主紧闭的房门,又叹了口气,看向柯苒,“当真无力回天了吗?” 柯萤长叹一声吐出一口浊气,“景大人,郡主常年顽疾,脑中的淤血加上身体病痛,恐怕确实……” 她说到此处顿了一下,柯苒刻意避开了病情,劝道:“景兄,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退一万步讲,郡主亲眼看到你成家立业,又知道了薛兄和洛瑜替自己亲生妹子报了仇,应当也不枉此生了。” 景杉垂了眉眼,半晌没有讲话,眼底浮现出一层心酸的殷红,喉头像是吞了刀片般生疼,“可怜我母亲半世糊涂,如今好不容易清醒,竟就已经大限将至。” 其余三人相顾无言,空气中格外沉闷,许是感知到众人心中的悲伤,方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从何处涌上来些阴云,冷风渐起,吹得人脊背发凉。 这时,郡主身边的丫鬟忽然推开门出来,说是郡主醒了,要景杉和长公主进去说说话。 景杉和长公主对视一眼,半点没耽搁,连眼角的泪痕都没来得及擦便赶紧进了屋,屋外,柯苒和柯萤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同时摇了摇头。 郡主住的屋子光线明朗,她艰难地支起上半身,景杉则快速上前扶住她,许是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郡主看见景杉眼中含泪的表情时并不讶然。 她心胸开阔,如今虽心中悲伤,更多的却也是无奈和不舍。 “杉儿,何故这样凄凉?”郡主挤出一丝宽慰的笑,握住儿子的手指,“你才新婚十日,怎的就这样愁眉苦脸?可要让娘的儿媳看了笑话。” 景杉说不出话,只能匆忙用手背揩了一把脸上的泪痕,长公主心疼,便赶紧从袖中抽出手绢,坐到他身边,小心地替他擦去泪水。 新婚夫妻和谐默契的场景让郡主心中轻松了一分,她轻轻叹口气,“杉儿,娘总算看着你成家立业,也算是了却心愿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你不必悲伤,往后要和长公主好生过日子才是。” 景杉喉头一哽,“孩儿谨遵娘亲教诲。” 他开口时带着颤音,听得人心间发抖,郡主像安慰小孩那样拍拍他的手背,随后又拉过长公主的手,将两人的手交叠放在一起。 “你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家中只有你一个男子,你便是家中的顶梁柱,往后要好生照顾长公主。” 景杉自然是哽着嗓子应答,郡主一面说一面将自己手上的玉镯子捋下来,戴到了长公主的手上,长公主一怔,“娘,您这是做什么……” “我身子不中用,你和杉儿新婚十日,娘也没送出个什么像样的见面礼,”郡主面带笑意,温和得像是暖阳,“这只镯子跟了我十多年了,乃是上好的和田玉打磨而成,你不要嫌弃。” 长公主眼中也噙了泪,“这般好的料子,又是娘的心爱之物,做儿媳的岂能有嫌弃之心。” 郡主将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看看儿子,又看看儿媳,最后像是了却了某种心愿一般,忽地长舒一口气,“你们在一块儿,娘便放心了……” 说罢,她双眼慢慢闭上,支起的上半身渐渐向后倒去,景杉大惊,赶紧上前抱住郡主的后背,一探鼻息,竟是已经停了…… 郡主走得安详,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宫和唐府,景杉上表请辞守孝,皇帝自然也同意。 只是如今朝堂上才清除了柳相的党羽,摄政王身体还欠佳,如今朝堂无人,小皇帝更加离不开自己这位能力出众的姑丈,便恳请他夺情,以日代月。 郡主的葬礼办得中规中矩,唐家自然也出了不少力,等一切事情办妥后已经又是半月之后。 想到表兄才新婚十日便又是亲生娘亲的葬礼,红白大事凑一块,薛林策心中感慨万千,傍晚时分和唐洛瑜在院落中闲聊时一直频频叹息。 “姨娘混沌了半辈子,在仇恨中过了十余年,好不容易清醒瞧见了儿子成家立业,没曾想还没享受过天伦之乐,竟又先走一步了。” 他瞧着院落中逐渐消失的霞光,长眉轻拧,如山间清隽青松的脸被霞光渲染得无比温润,那双总是回荡着喜悦和轻松神色的眼中也写满了悲怆。 唐洛瑜往他身边蹭了蹭,微凉的手指握住他温暖的手掌,两人手中都覆盖着一层薄茧,那是二人在南下平反时残余的伤痕,是夫妻两人同甘共苦同舟共济的勋章。 “至少郡主等到了妹妹大仇得报的时候,”她轻声劝慰,将夫君的手捏得更紧,“也看到了儿子成婚的时候,她身子不好,能在大限之前清醒看到这些,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闻言,薛林策心间抽了抽,转头时正好撞上唐洛瑜无限包容和柔软的眼神,心口立即像是流淌开了一片暖流,方才的悲伤也被冲淡许多,夫妻二人的手握得更紧。 天色擦黑时,两人心中还挂念刚办了白事的景杉,便将悦己哄睡后一道出了门。 景府办喜事的红灯笼已经全部撤去,只剩下白事的白灯笼,门口也挂着白底黑字的挽联,空中还飘着一股香蜡纸钱的气息。 第662章 鲜卑内乱 唐洛瑜叹了口气,“可怜长公主,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皇亲国戚,出嫁后只体会了十日新婚的甜蜜。” 她是个姑娘,心思细腻,同理心又强,之前她和长公主并不熟识,如今却能设身处地,这般想着,竟越发心疼起这只见过几次面的妯娌来。 薛林策握住她的手,宽慰似地捏了捏,夫妻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随后相互挤出一个笑容,手拉手前往大门。 家丁们早已和二人熟识,无需禀报就将夫妻两人迎进了屋。 此时景杉正在院落中小坐,二人进了院中,彼此间正好打个照面。 景杉身穿一身江南烟雨的雾霭蓝衣,没有半点刺绣和暗纹,手臂上绑着守孝的黑布,发丝半披半扎,簪子也换成了白玉样式,他清瘦了许多,双颊微微凹陷,面容有些憔悴,眼睑处布满显眼的青灰,身上那股清冷易碎的感觉更加明显,连反应都迟钝了许多。 长公主坐他身边,身形也消瘦了些,眼中半是担忧半是忧伤,瞧得唐洛瑜这个做弟妹的越发心疼。 才热闹了十日的景府,又变得比新婚前还要清冷寂寥了。 “原来是弟弟和弟妹来了,”长公主站起身来,面上挤出一丝笑意,“快请坐,府上新进的茶叶还没到,只得委屈二位用陈茶了。” 唐洛瑜恭谦地笑笑,“你我是一家子,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倒是你,又瘦了许多,就想着你们近日操劳,特地给你们带了补身子的汤来。” 她一面说一面将手上的食盒打开,一阵令人口舌生津的清香立即扑面而来。 既然已经带来了,那就没有再推辞的道理,下人送来了汤碗,唐洛瑜则尽职尽责地分发起来,薛林策也耐心地开导兄长。 府中沉闷的气息终于得到些许缓解,就在薛唐夫妻二人准备起身告辞时,忽然,院门被人猛地推开,发出一阵剧烈的响动。 这动静在安静的氛围中格外明显,四人一惊,齐齐回首往门口望去,只见出现在门口的不是别人,而是关月和柯萤。 关月也怀着身子,却是三步并做两步地跑着过来的,把身后的柯萤吓得心惊胆战的。 “怎的了?”长公主还算从容淡定,“何事这般慌张?” “不好了!”关月开口时声音都在发颤,脸色发白,额头上一排大汗,连耳边的碎发都被染湿,紧紧地贴在雪白的面颊之上。 大伙赶紧迎上去,唐洛瑜和长公主同时出手扶住她。 “姑奶奶,”唐洛瑜又是担忧又是心急,“你可是怀着身子,总这么毛毛躁躁的怎么好!” 关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发生了大事,我急着过来找薛大人,谁知唐府和薛府都无人,我便想着你们一定在景大人府上,便赶紧过来了!” “到底发生了何事,”景杉眉心抽了抽,心头又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何事这般急促?” 关月在几人的搀扶下慢慢坐到凳子上,“咕噜咕噜”地喝下一碗热汤才开口道:“是鲜卑的事,鲜卑忽然内乱,花师叔刚将公主送过去,还未来得及回来竟就遇上了鲜卑叛党谋反之事!” 柯萤接过话茬,“花师叔所带的兵力不多,只够送亲和保护公主,以少对多,此时已经深陷险境,怕是挺不了多久了!”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有些慌乱。 “此事皇上可知道?” 薛林策追问。 “应当是知道的,”关月揩了一把脸上的汗,“可是皇宫还没有消息出来,战机延误不得,也不知花师叔那边怎样了。” 她一着急便慌乱,说话语速也变得极快,手上捏着衣摆,将衣衫揪紧,捏出一片褶子来。 “你别担心,”柯萤出言劝阻,小心地捏了她一只手腕把脉,“你还怀有身孕,可激动不得,战场官场上的事皇上和大臣们自然会想办法,你且放心,瞧瞧,你脉象如今又乱又急,可让腹中的胎儿吃不消。” 听到柯萤这般说,关月才抓着胸口的衣裳,深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下来。 “公主这才抵达鲜卑多久,”唐洛瑜眉心拧成一个“川”字,“早些年便听说鲜卑常年游牧,民风急躁,谁曾想这许多年过去了竟还是一个这般不太平的地方。” 柯萤一边捏着关月的手腕一边叹息,“如今也不晓得公主怎样了,花师叔失守,公主的境遇便危险了。” “只知道是鲜卑内乱,还不知其中具体消息吗?”长公主插了一句嘴,她没有参与过南下平反的事,也不了解战况。 “不知,”关月疲惫地摇头,“鲜卑和中原本就距离较远,若不是内乱的消息大,恐怕也不会传得这样快,再者,这是一家人打架,外人是少有知道切实情况的。” “那又是如何得知花师叔沦陷的?” 长公主也是心急,便追问了一句。 “花师叔是我们中原的人,自然是有探子专门来报,”唐洛瑜接过话,“可是如今知道花师叔失守,却不知道公主情况如何,想来应当是公主已经进入鲜卑,花师叔准备返乡之时,这帮人多半就是在等两拨人分开,应当是别有用心。” “事不宜迟,”薛林策出言打断现场焦急的气氛,“这事还得快些去问皇上,如今朝中无人,先前文武百官基本罢免了一半,剩下的也是各执己见,想必一日半日是拿不定主意的。” 景杉也赞同,如今朝堂中满打满算只剩下了一半臣子,这些臣子都是当时拒绝与柳相同流合污的忠臣,倒也是个个有风骨。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些臣子年纪颇大,有风骨之余还格外固执,每次上朝难免一场唇枪舌剑,一件事就是拖半个月也不一定落实得下来,让小皇帝很是头疼。 两人马不停蹄地进了宫,小皇帝也已经得到鲜卑内乱的消息,此时也正头大如斗,三人商议了半日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又将事情推到次日的朝堂上讨论。 第663章 朝堂争论 次日上朝之时,鲜卑内乱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文武百官的耳朵,果不其然,众臣果然因此各持己见,在朝堂上争论起来。 朝堂分为两派,一派是以摄政王为首主张立刻出兵营救公主的激进派,另一边自然是主张静观其变的保守派。 摄政王向来脾气急躁,这会儿见有人反对,更是差点急火攻心。 “公主才嫁去鲜卑不足十日,鲜卑就出这样大的乱子,中原是鲜卑的姻亲国,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他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一激动,胸口都在剧烈起伏,眼中布满血丝,声音也高了八个度。 保守派的李大人不慌不忙,“王爷息怒,我们并非是坐视不理,而是因为这鲜卑内乱的消息才出来不久,我们也并不清楚公主的消息,况且,花将军骁勇善战,有她在公主定然无恙。” 摄政王一听这话就来了气,眉头一拧,双目一瞪,“花将军本就只带了几千兵力送亲,本是护送公主平安抵达,没曾想鲜卑忽然内乱,花将军被打得猝不及防,早已身陷险境,如今是自身难保,如何又护得公主周全?难不成我们要让鲜卑叛军看笑话吗?” “王爷,”另一位言官也冒了出来帮李大人的腔,“不是我们不愿出手,而是此次情况复杂,又并非南下平反时那般顺利,再者,朝堂中才清除了叛贼党羽,花将军又远在鲜卑,能带兵打仗的人着实不多。” “我中原兵力雄厚,有能带兵的人就能打,”摄政王激动起来,“我亲自率领将士前去营救公主,有何不妥?” “王爷大义,”李大人开口有些阴阳怪气,“只是此事重大,即使王爷愿意一人带兵前往,朝堂之上又有谁放心敢让重伤初愈的王爷单独前去呢?” 朝堂上,两派人你一言我一语,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不可开交,小皇帝本就头大,这下更是拿不定主意,只得暂时将此事搁置下来,宣布退朝。 薛林策心中也是干着急,回到家后有些寝食难安,频频叹气。 唐洛瑜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替他盛了汤,又细心地替他吹凉,“鲜卑的事情依旧没个定数吗?” 她抬眼,正好撞进自家夫君忧愁而不安的眼中。 薛林策的眼细而长,本该是瞧起来城府极深的狭目,却因满是温润和喜悦让人心中踏实,叫人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若是有定数,我也不必这般惦念了,”他长叹一声,吐出一口浊气来,“今日朝堂上诸位大臣吵得厉害,若不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怕是要打起来不可。” 虽然心中沉闷,他开口时依旧满是诙谐之语,唐洛瑜知道他是在哄自己开心,不免轻笑一声,随后嗔怪着敲敲他的额头。 “那皇上最后怎么说?” “皇上也拿不定主意,”薛林策摇摇头,“毕竟皇上年少,年纪未及弱冠,中原连年灾祸,自从他登基以来便未安分过几日,又是南方叛乱又是宰相谋逆,如今,公主才和亲不足半月,姻亲国便又闹出这样的乱子,着实让人措手不及。” 唐洛瑜心中沉甸甸的,抬手握住他的手腕,薛林策回握她一下,宽慰似地捏捏她的手掌,示意自己无妨。 “摄政王自然是主战,”薛林策回首看向唐洛瑜,“他打了一辈子仗,向来崇尚武力解决,只是之前南下平反之后兵力也缺失了许多,如今又要打仗,打来打去,遭难的都是百姓,一来劳民伤财,二来和亲才过了数十日,怎么瞧也是中原亏损巨大,因此朝中大臣多半是主张静观其变。” 此时天色擦黑,太阳收敛了最后一丝光线,五彩斑斓的霞光也转瞬即逝,月亮不知何时已经挂在了深色的天空中,北方亮着几颗明显的寒星儿。 夫妻二人手握着手,沉默地在院中坐了良久。 冷风习习,薛林策怕唐洛瑜着凉,便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她的脑袋紧靠着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结实有力的心跳声。 二人依偎在一块,无言地抱着彼此坐了许久。 等到掌灯时分,唐洛瑜才缓缓开口,“要不我们去景府找兄长商量一二罢?” 薛林策有些意外,“现在吗?我和兄长说到底只是言官,就是有主意,也没法动用兵力。” 唐洛瑜从他怀中起身,眼中已然渲染开一片温和的笑意,在微凉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动人,“不管有没有办法,你们兄弟二人如今都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总比咱俩在这伤春悲秋要好。” 薛林策点点她的眉心,“你夫君我好歹也是堂上之臣,怎的就算作臭皮匠了?” 两人简短地嬉闹一阵,随后回屋将悦己照顾睡下,然后才提着灯笼坐上马车前往景杉的府邸。 景府的挽联已经撤下,办白事的灯笼也取下大半,那股消沉低迷的气息总算褪去大半,夫妻二人走到门口,便听见屋中有阵明显的说话动静,细细一听,原来是长公主和景杉在前院中交谈。 薛唐夫妻两人打了个招呼便进屋,只见前院点满了金红打底的灯笼,地面上映开一片光亮,虽家中人丁依旧稀少,看起啦却比往日有人气多了。 唐洛瑜有些惊讶,半是打趣半是调侃道:“哎呀,怎的在院子中点这样多的灯笼啊?可比往日亮堂多了。” 景杉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涌起一片细细的粉色,起身道:“你表嫂说府中太黑了,瞧得怕人,我便索性将整个院子都点上灯笼。” 闻言,唐洛瑜和薛林策便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夫妻二人同时露出一抹怪异的笑来。 景杉被两人瞧得不好意思,便又转移话题,“这般晚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薛唐两人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立即收敛了大半,转而换上严肃的表情,“此事倒是要紧,只不过毫无办法。” 景杉听出些异样,眉心抽了抽。 第664章 挂帅攻打 长公主也心思细腻,一眼便瞧出不对,也站起身来,追问道:“可是为了鲜卑内乱一事?” 薛林策将照明的灯笼吹灭,和唐洛瑜一块自然而然地坐到表兄表嫂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才颔首道:“正是,公主才嫁去鲜卑便发生这等大事,先前南下平反已经损失了许多兵力,若是要打仗,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景杉很快进入状态,“打仗自然是劳民伤财,此事唯一乐观的地方便是战场不在中原。” “虽不在中原,却依旧要中原百姓纳税,”长公主接过话茬,“眼下花将军陷落,人命关天的事,却不知鲜卑情况究竟如何,也不知这场仗中原该不该打。” 众人头顶像是压抑着一片阴云,四人沉闷一阵,薛林策长叹一口气,开口打破短暂而窒息的安静。 “若要我看来,此事中原应当还是要参与,鲜卑内乱,公主落入险境,岂能有眼睁睁看着的道理?” “打应当还是会打的,”景杉眉心拧了拧,“只是我们如今不知道鲜卑内乱的战况,若是有探子来报或是鲜卑殿下求援,中原才应当派出兵力。” 众人商议了许久,灯花剪了又剪,依旧没有讨论出一二,两队夫妻惴惴不安地告别,各自回到家中后却是难以入眠。 次日清早,天光未明,穹顶一片深色,月亮还挂在西方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打破了京城街道的静谧,一路跑向皇宫。 驻守在皇宫外的侍卫听到动静赶紧带人阻拦,却见来者并非刺客,而是独自一人奔来的鲜卑探子。 马蹄声逐渐逼近,众侍卫这才嗅到那鲜卑人身上一股血腥味。 “鲜卑……鲜卑……”那人操着不流畅的中原话,急急忙忙地下了马,脚还没站稳,便又“啪”一声栽倒在地。 侍卫大惊,赶紧前去扶住,伸手一摸,这才察觉那鲜卑人身上竟全是血沫,后背还插着几支箭矢。 “鲜卑……沦陷,殿下求陛下援助……” 那鲜卑人“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皮套来,侍卫们连忙接过,至此,这鲜卑人才像是终于完成使命般,双眼猛地一瞪,断了气。 众人都知晓鲜卑近日内乱的消息,猜想可能是鲜卑殿下的请求皇上派兵帮忙的亲笔信,便赶紧急急忙忙地送到御前。 小皇帝早已起床,听说鲜卑送来了信使,便匆忙将那皮套接过打开,那皮套上染满了鲜血,其中的信件也被殷红染湿了大半,小皇帝快速浏览一遍,随后马上下令,同意摄政王率兵前往鲜卑救援。 奈何花将军仍在鲜卑,摄政王能挂帅,可惜手下没有得力将士,他心中五味杂陈,想起之前南下平反时薛林策表现不错,便想着将他一并带去。 兵部尚书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便立刻马不停蹄地前去找薛林策。 两人皆在兵部办事,相互之间找人还算顺当,薛林策一见尚书那个有话难讲的模样便知道又是有事,索性开门见山地问:“尚书大人可是有要事相求?” 兵部尚书脑门上一层汗,“我确实有一要事,只不过不是我的要事,薛大人若是同意,便是为我大中原做贡献,乃是好事,就怕大人不同意。” 越是大官讲话越是爱磨磨唧唧拐弯抹角,薛林策早就习惯这帮人的说话方式,便又道:“既然是好事,那大人索性直言?” 尚书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叹了口气,“薛大人可知王爷挂帅出征之事?” 薛林策怔愣一下,还未开口回应,他又道:“鲜卑殿下来了信,将内乱的情况一一告知,皇上同意派兵援助,可惜花将军不在,朝中能平乱安天下的人也不多,有实战经验的人更少,此事交予摄政王全权负责,他也很是苦恼……” 他一面说一面做出苦恼模样,薛林策听出些异样,太阳穴跳了跳,追问:“既然如此,王爷怕不是打算带上我一同前往?” 见他自己说出来,尚书心中总算轻松一分,但是旋即额头上又冒出一排汗水来,“正是,这朝中能带兵的人属实少,您先前和王爷并肩作战过,此次王爷选您一同前往,乃是人之常情,若是你能出手相助,鲜卑之事定能尽快处置好。” 尚书卖力地劝告,说起话来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薛林策听在耳里,心弦越发紧绷。 他不过是一个兵部侍郎,也才任职不久,家中也才得一小女,如今叫他出征前往千里外的鲜卑平反,叫他如何放心得下家中事宜? 如此想来,他心中便越发杂乱,回到家时还有些浑浑噩噩。 唐洛瑜和他心有灵犀,一上午都有些心神不宁,见他回家时这般情况,便在心中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怎的这般魂不守舍?”她上前去握住薛林策的手,“可是发生了大事?” 薛林策适才回过神来,眼神一转,便和她四目交接,“今日清晨鲜卑来了信使,希望皇上出兵相助,皇上立刻同意了,眼下,已经决定让摄政王挂帅出征了。” 唐洛瑜心中沉了沉,已然猜出事情原委,“朝中无人带兵,王爷可是希望你一道前往?” 薛林策沉默一下,随即轻轻颔首,眼中流露出些痛苦的神情,却不想唐洛瑜忽然放松一笑。 她掏出手绢,替他擦擦额头上的汗,“你说出来,我心中便踏实了,保家卫国,江山社稷为重,我自然是愿意让你去的。” 薛林策心中涌起一层暖流,“我走了,你怎办?” 唐洛瑜拍了一下他的手,“上次南下平反我都和你一道前往,早就见惯了战场,这次,我也随你一同前去。” 薛林策太阳穴跳了跳,依旧有些放心不下,“那悦己怎办?” “家中人那么多,还能放心不下悦己吗?”唐洛瑜温和一笑,“你不必担忧,我随你一同去,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夫妻二人的手握在一起,薛林策重重颔首,坚定道:“好。” 第665章 答应去鲜卑 次日,薛林策和唐洛瑜夫妻二人才刚刚整理好,门口那边的家丁便过来禀报说摄政王来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让薛林策跟着一块儿去前线了。 “我知道了,人在何处?”薛林策穿上外衫往出走,唐洛瑜不放心,也在后面跟了上去。 摄政王身份尊贵,管家更不是傻子,早就将人安排进了宴客厅,点心瓜果也已经端上去了,但他老人家不注重口腹之欲,瓜果一点没动,倒是茶水喝了不少,点心也吃了两块。 瞧这架势就是和景杉差不多,整日忙于政务,顾不上吃饭,这会儿想必是饿了。 “王爷若是不嫌弃,便留在此处吃些饭菜吧。”唐洛瑜提议道。 摄政王刚要拒绝,薛林策也开口了:“已经准备好了,过去便可以直接吃,咱们边吃边聊,不会耽搁时间的。” 听说不会耽搁时间,摄政王这才答应。 薛林策一贯会经商,唐家铺子在京城有多火爆摄政王也是有耳闻的。 但是看到这一桌子吃食的时候,摄政王还是呆着了。 倒不是因为多,毕竟这一桌子人围在这儿呢,这满满一桌子吃食,样式虽然复杂,但都是平常人家会吃的东西。 摄政王之所以震惊,是因为这里面没有一样昂贵的食材,也没有那一些制作繁杂的点心,这一点和他想的倒是完全不同。 “王爷可是觉得不可口。”望着这一桌子的食物,薛林策有些懊悔,他怎么就没吩咐厨房做两样精致的食物来。 摄政王身份尊贵,必定是锦衣玉食习惯了的。 薛林策没料到,摄政王今日会来,这早餐也是按照平常准备的。 她这个人吧,喜爱经商,虽然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但却不好奢靡,这喜欢吃的也都是最平常的东西。 “来人,吩咐厨房。” “不必了,这就很好。”摄政王及时阻止,笑呵呵的坐在一旁:“老夫只是没想到薛侍郎家中吃的会这般朴素。 那桌子上肉包子,饼,粥,小菜一应俱全,实在说不得朴素,只是配上薛林策这个身份,这话倒也没毛病。 便是他日日山珍海味,旁人都觉得正常。 见薛林策看着他,摄政王也笑呵呵的解释道:“本王并未客气,我平日里常吃的也是这些,那些个山珍海味名贵点心的,也都是有人的时候撑场面的。” 想不到摄政王会同他推心置腹的说这些,薛林策一时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王爷说的是,咱们呢,都只是凡人,就爱这些俗物。” 这话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指不定怎么笑话薛林策呢,但却说到了摄政王的心坎儿里。 原本还在担心摄政王是不是在同他客气,但见他吃的十分满足,薛林策也渐渐放下了那颗心。 不过他老人家却一直惦记着正事儿,当真是一边吃一边说:“鲜卑的事情,薛侍郎想必已经知道了,本王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本王想让你跟我一起去平复鲜卑的叛乱,将花将军和公主救出来。” “不满王爷,此事尚书大人昨日同我说过,我和夫人也商量了一番,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但是需要把家里人都带上。” 这是薛林策的私心,他不知摄政王是否会答应,但还是说了。 同时他也看向了在场的众人,大家全都朝他点了点头。 “好。”摄政王想都没想,便直接答应了。 却令薛林策瞪大了眼睛:“你老这么快就答应了。” “不然呢,你想让我反悔,摄政王反问道。 其实这件事情他也是有私心的,薛林策是个难得的人才,且不说他所设计的那些图纸有多么惊艳,平日里他的很多想法也与其他人不同,这也是摄政王一定要带他过去的原因。 再说他府里那些人,柯苒他是知道的,一人便能抵得过一整个太医院。 那个柴进他也略有耳闻,可都是难得的人才,所以说这件事情上摄政王占了很大的便宜,他又岂会有不答应的道理。 “不用,不用薛林策急忙说道:“答应就好。” 其实摄政王也就是逗逗他,真要反悔他也舍不得,毕竟这么多人才在呢。 摄政王是真的忙,说完这事儿就急忙离开了。 “安生日子才过多久,为何又要挑起战争,平平静静的不好吗。”唐洛瑜叹息着说道。 他摇着头,脸上全是无奈之意。 无论多苦多难的境地,他都会陪在薛林策身边,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安安静静的生活。 “好了,别想这么多,咱们只需做好该做的,人力尽了十分,其他的就看天意了。”薛林策安抚着,将唐洛瑜揽入怀中。 “我知道,只是遇到这种事情,仍旧免不得感慨。”两人相互依偎着,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但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是离开之前最后的安静。 众人全都回去收拾东西了,因为摄政王离开的时候便同他们说了,今夜就会出发。 “咱们都走了,府中该如何办。”唐洛瑜收拾着衣服,前线情况还不知如何,总要多带上一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的。 这样想着他又多拿了一些银票,还特意让管家拿了一些碎银子过来,分别缝在了每件衣服的那里。 其他人那儿也让管家送了一些过去。 战斗时,银子的用处并不大,总不能拿着这个东西上战场揍人,可万一有什么意外情况呢,就算是丢了,也比需要的时候没有的好。 薛林策和他秉持着一样的想法,反正家里也不缺钱,他并不是挥霍,但这该用的时候还是不能小气的。 “府里你就不用担心了,有柯萤在呢。”薛林策安抚道,其实他早就已经想到了此事,所以回来收拾东西之前,便先去找了柯萤。 “原来你都安排好了。”唐洛瑜说话的时候情绪不高。 知道他是在担忧此事,薛林策便走了过去安抚道:“放心吧,有我在呢,很快咱们就能回来。” 虽然知道薛林策这是在安慰他,他还是不厚道的笑了。 第666章 柴进受伤 众人收拾好东西之后,摄政王那边的人也到了,原本说让他们去到集合的地点,但薛林策瞧着这一大家子不方便,便同那人说直接去城外等着摄政王。 其实不方便过去的,除了他们这一大家子人,还有这好几车的东西。 这其中一部分是他研制用的材料,还有一部分是柯苒带的药材,真正的行李倒是很少,他们都知道是过去打仗,不是旅游的,谁也没有夸张到带一大堆东西去。 这些事情摄政王并不知道,他只觉得薛林策所说在理,就答应了这个请求。 因为是直接去城外,他们也不必太过着急同众人告别之后才离开的。 即便这样他们到的时候你还找了许多呢,等摄政王带着大部队赶来的时候,一群人已经在那附近走了好几圈了。 瞧见他们这么多东西,摄政王也捂了捂脑袋,让其他人先走。 “这是。”摄政王看着那多出来的好几辆马车问道。 因为车上的东西都是要用到的,薛林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解释的,便拉着摄政王走到了一旁。 “主要是药材和一些打仗用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嘛。” 听到薛林策这样说,摄政王点点头也算答应了。 现在那边早就已经乱了起来,他们需要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这一路上舟车劳顿也没个休息,为了节省开支,他们几个人也都到了一辆马车上,这样高强度的劳累男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他们这边还有女子呢。 离京城越远,这股不适的感觉就越重。 渐渐的唐洛瑜便开始上吐下泻,头脑也越来越沉重,脸色更是苍白。 瞧见他这样薛林策担心不已:“是我不好非要擅自做主,让你们都过来,你此时若是待在府中,也不用受这样的苦了。” 他不停检讨着自己的过错,在唐洛瑜耳边碎碎念。 “我没事,你别责怪自己了,再说了,柯苒不是也要过来了吗?”唐洛瑜难受,本来不想说话,只是薛林策这再不阻止,怕是要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前两天便有些不舒服,一来是觉得路上劳累的,二也是不想麻烦柯苒,毕竟他那边太忙了。 但今日情况有些严重,被薛林策瞧了出来,柯苒那边自然也瞒不住了。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柯苒就已经过来了:“怎么这么憔悴,难受多久了,早先为何不告诉我?” 唐洛瑜闭上眼睛,谁也不想理会这俩人还真是的,全都跑到他这儿来责怪来了。 看出他有些不耐烦,柯苒便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拉过他的手为其诊脉。 “没什么大事,水土不服,我开些药吃一点就好了。”柯苒责怪唐洛瑜不早些说,明明不用受这么多苦的,语气就有些不好。 唐洛瑜知道错在他,自然也不会开口,见这幅情景,宠妻的薛林策自然看不下去了,出来为自家夫人打圆场。 他过去拍着柯苒的肩膀说道:“走吧,我和你一起去抓药。”说话的同时还拉着他往外走。 柯苒又气有无奈,就连薛林策一块儿训了:“你就惯着吧,下次有事别找我。” 薛林策一边呵呵笑着,一边给玉檀使眼色,让他帮忙照顾唐洛瑜。 至于柯苒的威胁道没人放在心上,这话那家伙都说多少回了,可哪次他没管,不过就是生气罢了,一会儿就好了。 晚上的时候,大军驻扎在了一片平地之上,众人睡不着,便都聚在了一块儿。 “鲜卑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信上可有说。”忙碌了一日,难得有空闲的时候,柯苒也凑了过来。 花将军还在那边,他是很担心的,还有就是小花,虽然曾经有过不愉快,但他还是朋友,总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去。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那信上只交代了一个大概,这具体的还得等到了再看。”薛林策无奈的说道。 “聊什么呢?让我也听听。”摄政王那边忙完也走了过来。 听到他们讨论的事情,他的回答和薛林策也差不了太多:“现在最让人担忧的,便是对那边的情况知之甚少,到是也不用太担心,我已经派了人提前去侦查。” 众人没聊多久,便都回去睡了,毕竟明天还要赶路,大家都是要养好精神的。 夜里,睡得正安稳,边听见外面传来了喊声:“有敌袭,大家注意。” 薛林策一个箭步便爬了起来,挡在唐洛瑜身前,其他人也都是一个模样,站在最前面的是柴进。 他性格虽冷,但待人却是真心实意。 因为赶路,也没人太过在意,大家几乎都是住在一个帐篷里的,一是为了节省资源,二也是为了安全。 原本没想那些,现在倒还真用上了。 此时外面已经传来了武器碰撞的声音,唐洛瑜下意识的握紧了薛林策的手。 “没事,我在呢。”薛林策安抚着。 与此同时声音越来越近,柴进提着刀走了出去,很快便打了起来。 其他人纷纷加入战斗,唐洛瑜手中也握住了刀。 但好在敌人很快被打退,听到他们逃走的声音,薛林策和唐洛瑜夫妻二人以最快的速度走了出去。 就见柴进一只腿跪在地上,手中的刀重重的插进地面中,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刀柄,身上全是血迹。 顾不得那些,他们两个跑过去将柴进扶起。 “怎么样了?”唐洛瑜担忧的问道,柴进状态不是很好,在低头去看他那满身的鲜血:“这是别人的还是。” “都有。” 薛林策这会儿也看到了,他胳膊上那条很长很长的伤口。 “柯苒。”他高声吼道,可一抬头就看见柯苒已经跑了过来。 柯苒只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说道,把他扶进去。 他们几个都守在外面,唐洛瑜拉着薛林策的时候说道:“连柴进都受伤了,我这心里总是觉得慌慌的,会不会有什么事儿啊?” 薛林策拉着唐洛瑜的手,将他揽入怀中。 “大家都在,相信我们,相信我。” 这个时候薛林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无论如何他都会保护好大家的。 第667章 鲜卑情况 昨夜那站,战虽然击退了敌人,但他们这边也有不少人受伤。 可即使如此,大军前进的脚步不能停,如此一来,除了受伤的士兵以外,最苦的就是柯苒和军医了,唐洛瑜和玉檀也会过去帮忙,虽然用处不大,但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大军继续前进,临近鲜卑的时候,也遇到了不少形容狼狈的士兵。 他们的身上几乎都带着伤,手中拿着一根粗壮一些的树枝,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整个人更是消瘦的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子了,似乎风一吹就会倒。 从他们的眼里已经看不见光了,但却始终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往前走,走回家中。 前方开路的士兵带回了一个这样的人,据那士兵所说,见到他的时候,那个人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口中说着。 “终于到了,终于见到了,我可以活下去了。” 摄政王见他,别让人拿了吃食过来,那人见了食物便什么也不再管,急忙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瞬间一个馒头就被他吃入了口中,但因为过于着急,加上那东西有些干涩,放在嘴里很难咽下去。 “别急,还有呢,喝点水。”说着玩着自己的水壶递过去,那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喝了起来。 不过一会功夫,十几个馒头就全被他给吃光了,又喝了一些水。 这个时候吵着那人才有了一丝生气,他也才看出现在的情况,便一头跪在地上:“见过将军。” 说着往上前亲自将人扶起:“你是从鲜卑那边过来的。” “回将军,是的。”那人搓着手说道。 摄政王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紧张:“我就是问你几个问题,不用这样。” 那人虽然好了一些,但还是紧张,这倒也是正常。 “你说一说鲜卑那边的情况。”摄政王询问道。 那边的事情他知道的太少了一些,即便是带劲过去了,也不知该从何下手。 如今既然有人逃出来,那这可是一个了解情况的好机会。 让人想了想,便开始描述那日的情况。 “回将军的话,我记得那天是大婚之日,大家正在喝喜酒,本来是一幕其乐融融的场面,可就在这时。” 让人回忆着,神情也越发的紧张起来:“好多只箭射了过来,没反应过来的兄弟当场就死了,我当时离的远,又躲了起来,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哪人越说越紧张,立刻有人上前安抚,又喝了一些水,这才缓过来。 但他双手还是紧紧的握着水壶,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睛紧紧盯着一个方向,仔细去看,还能看见他眼中的愤怒和恐惧。 这样的老兵,对于战场是很熟悉的,但那夜和战场不同,但想来真正让他们崩溃的,应该是逃出来的这段时间。 “一阵箭雨过后,屋子里满地都是尸体,那里面还有我的同胞,明明前一刻我们还有说有笑,很快鲜卑大皇子就走了进来,是他挑起的判断,但是还有很多人在,两方发生了冲突,场面一度很混乱,我便是趁着那混乱的场面跑出来的。” 再往下的摄政王没有让他说,他要知道的是鲜卑那边的情况,这个人即然已经逃了出来,那再往下的信息便用处不大了,而且以他如今的状态也不适合再说了。 接下来摄政王又问了他几个其他的问题,别让人带他下去休息了。 这件事情薛林策是后知道的。 那人被带下去之后,摄政王便将几个将领和薛林策都叫了过去,向他们转述了刚刚那人说的情况。 “你们都说说有什么想法?”他看着在场的众人询问道。 “按照王爷您所说的,属下觉得那名士兵说的应该是对的,这也能和鲜卑送过来的,信对得上。”说话的是一个将军,统领的好像是前锋军,很得摄政王重用。 但是武人嘛,性子都那样,对于薛林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们是瞧不上的,刚才那位将军也一样。 更何况他还是兵部侍郎,这以往和兵部有什么大大小小的恩怨,都会往他头上算一份。 但是这人有一点是他瞧不上的,其实薛林策心里也有了想法,刚才是不想跟他抢,所以才没说,但那人却将矛头指到了他的身上:“薛侍郎,你觉得呢?” 他语气挑衅,薛林策都能猜到他下一步会怎么做,若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怕他的嘲笑声会立刻过来,但是他要失望了。 “王爷,属下觉得这事儿倒是不用这么快下决定,既然有人逃出,那自然不会只是一位,等接下来再问几人,再做决定也不迟。”从一开始他就想这样说了,但是被那将军抢了先,他也只好延后开口。 他心里确实是这样认为的,也没想着要驳谁的面子,但是话一说出口,那将军的脸色就变了。 “薛侍郎这是何意,是在故意针对本将军。” 薛林策无奈,只能急忙解释:“将军误会了,我并没有这个想法,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误会。”那人语气不善的反问道:“我说可以相信,你便说要再等等看,这不是故意针对我又是什么?” “没有。”薛林策心中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在下只是想要在稳妥些而已,并没有故意要针对将军的意思。” “呵。”那人冷哼一声随即反问道:“薛侍郎这话的意思是说本将军不够稳妥了。” 这算是什么情况?鸡蛋里挑骨头吗?薛林策都已经解释的累了。 但幸好这一次不用他再开口了,因为摄政王绷起了脸:“都够了,吵什么吵,没事干多练练兵。” 随后再看一下,薛林策说道:“薛侍郎的提议很好,就这么办吧。” 刚才那人还想再争论一番,但看到摄政王那要杀人的脸色,便急忙住了口,但临走时他还是狠狠的瞪了薛林策一眼。 接下来的时候,他们在路上又遇到了零星的三四个士兵,他们描述的都差不多,但是越来越详细了。 第668章 叫阵 大军一路跋涉,终于到达了鲜卑王城外,他们学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安营扎寨。 大家都知道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但是谁也没有时间难过,唐若瑜和玉檀跟在柯苒身边帮忙照顾伤兵,整日里也无暇顾及其他。 另一边摄政王已经带了人过去城门前叫阵。 这是昨夜他与众位将军并商讨好的计划,作战讲究的便是一鼓作气,他们一路上虽然舟车劳顿,但士气正浓,此时攻城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你们鲜卑这是何意,我朝已经答应联盟还派了公主过来和亲,可你们却扣押我朝公主和将军,如此做派不怕令天下人耻笑吗?”摄政王亲自上前叫阵。 话说也奇怪,之前他赋闲在家,那伤处就时好时坏,而如今整日繁忙,不仅伤好了,竟连精神都好多了,如今底气十足。 只需一人一马,便已经将对方压得喘不过气来。 薛林策也跟着过来了,是过来长长见识的,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摄政王,自然不会让他上前,他有自知之明,为了这条小命也不会上前的。 可即便他骑马站在后方,却依旧挡不住他对摄政王的崇拜。 那边不见有人出来,摄政王便扯开嗓子:“原来鲜卑竟被一群胆小鬼给夺了,连个出来的人都没有,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那边墙头上没有动静,薛林策瞧着,编了一段话让底下的人就告诉摄政王。 “可笑啊可笑,无情无义的东西夺了王亭就成了胆小鬼了,缩在壳里不敢出来,连个冒头的都没有,果然只高看你们了,本王还是先将你们这龟壳打碎,再把你们揪出来吧。” 他这一喊果然有用,墙头上立马有人出来。 “摄政王殿下,您这骂的也太过分了吧。”出来的人是大皇子,此时的王城想来已经是由他做主了。 对于他的话,摄政王嗤之以鼻:“本王是叫阵,又不是来你这做客,同你客气做什么?” 这话倒也没错,大黄子摸了摸鼻头,略显尴尬。 但刚才已经丢了脸,大皇子自然不可能在此时后退。 “摄政王殿下,这是两国和亲,那这公主殿下嫁谁不是嫁,何苦一定要嫁给我那个弟弟呢?” 大皇子这话说的道叫摄政王有点听不明白了,只是这个时候他没时间想那么多。 “本王带大军过来,为的便是我朝的将军和公主还有两国的和平,只要带皇子你能放下屠刀,本王会在地下外面前为你美言几句的。”摄政王劝解道,两军交战,若是能够不动兵革,自然是最好的结局。 “本王话以至此,大皇子考虑一番,下次过来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摄政王下令收兵,这次他没打算直接攻城,当然也是因为大皇子态度尚好,毕竟是有过先礼后兵而已。 回到营中,摄政王居于主位,一众将军自然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刚刚叫阵之时他没有在乎,但往回走的路上就越想越不对劲儿。 他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这会儿坐下之后,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刚刚大皇子说的那句话。 众人瞧着摄政王心思好像不在这儿,都互相看着,但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摇头。 你有胆子大的直接喊了声:“将军。” “啊。” 那人的声音实在够大,终于将摄政王从魂游天外喊了回来。 见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本王是在想刚才大皇子说的那句话,他说公主嫁谁不是嫁,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众人全都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一出,但即便是听到了,那种情况之下也没人会在意。 “或许只是拖延时间。”下首立即有将军说道:“我朝大军压境,大皇子或许是慌了,想要借此拖延,为他自己赢得时间。” 摄政王没说话,但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若这一句话就能拖延时间,那对方想的未免也太天真了,如此的人,是怎么夺取王城的,鲜卑大皇子不会这样傻。 “或许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什么想法。”另一个将军说道。 摄政王依旧没有张口,他便知道这个答案并没有让摄政王满意。 “那会是什么呢?” 实在想不出来,没有人回话,屋子里面变得安静无比。 薛林策也在静静的思索着,这话他听着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儿,但你真要让他说出具体的,他又不知该怎样说。 那就是一种感觉,就好像面前有一堆幻影,但又抓不住一样。 让人忍不住去想,却又没有答案。 “难道是不甘心?”沉静了许久之后,终于有人张口。 好像是对的,至少方向对了。 薛林策感觉眼前的迷雾拨开了一些,紧接着又被迷雾包围。 不甘心,可是不甘心什么呢,难道他也想娶公主? 但这和亲一事,鲜卑起初定的便是小花,我只是因为这个就造反,那更是不对了。 况且这样的理由实在有些荒谬。 薛林策觉得他又进入到了死胡同中,想了好半天,除了头疼什么收获也没有。 所以他放弃了,有些事情总是会有答案的,只是时间而已。 摄政王看着那个人等他继续往下说,但是等了好久,就只看到了那人摇头:“王爷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了,您就别让我说了。” 摄政王被他气的,要不是人多都能揍他一顿,刚有一点儿对劲儿,他那边又撂挑子了。 此时首营的卫士来报:“王爷外面有一位自称是鲜卑皇子的人求见。” 鲜卑皇子,难道是大皇子,这是众人脑海中涌出的第一个想法。 但是不对劲儿啊,两军正在交战,他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个时候过来。 此时那守营的士兵又说道:“他说他叫小花。”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为何敢过来,感情不是大皇子。 薛林策倒是没想到他会自曝这个名字。 小花也不想,但他也无奈,若是说出全名,那守营的士兵必定记不住。 第669章 柴进揍人 既然是小花,那就没什么了。 “带他进来吧。”摄政王冲着守营的士兵说道。 那还没等他走出去,屋子里面就响起了热烈的讨论声。 “鲜卑这位小皇子怎么过来了,他没事儿居然没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就是啊,那人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 “急什么,鲜卑小皇子这不是来了吗?一会问他就知道了。” 其他将军全都凑到了一起,薛林策没上前,但他也好奇,更是没想到小花居然没事儿。 他看了旁边的柴进一眼,那位也皱着眉头。 柴进能过来同众人一起讨论,是摄政王允许的,刚刚前去叫阵的时候他也在,就在薛林策旁边。 虽然摄政王没说,但他也知道,柴进过去是保护他的。 其实不只是他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但没人开口。 但这种事情就是这样的,没有人开口,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可若是有人说了,那薛林策着脸上可就挂不住了。 趁着人还没过来,柴进提前凑到薛林策旁边说到:“一会儿要是不开心,我可以揍他吗?” 柴进口中的他说的自然是小花,这一路跋山涉水的,大家都跟着受苦,柴进心里早就不爽了,虽然他没说,但薛林策知道。 但柴进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就看一会儿小花进来怎么说了。 那边士兵领着小花往里走,站在门外大兵是先看到的,他冲着里面点头,摄政王冲着下面说道:“都别说了。” 众位将军知道这是何意,都纷纷住了嘴,坐在位置上挺直腰板。 刚做完这一切,小花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走到主帐门口,带他过来的兵士也离开了,小花自己进入其中。 “见过摄政王。”他倒是学乖了,这次行的是中原礼仪。 “王子殿下起来吧。” 简单的见过之后便开始进入正题。 “咱们王子殿下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又是如何出来的,我朝将军和公主呢。” 摄政王一连串的问题问出。 小花也不显慌乱,从容应答着,他的回答和路上遇到的那些士兵口中听到的答案几乎是一样的,看来那些人所说的都是真的。 “我是趁乱跑出来的,大皇子攻入王庭之后,场面一度混乱,他一时间顾不上我,我才有机会出来,至于公主殿下。” 小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大皇子将所有目光都放在了公主殿下身上,殿下未能逃出,花将军为了护着公主也没能出来,是我对不起众位。” 他的态度虽然诚恳,但摄政王并不接受。 两国和亲,又是在新婚当天,公主已然是他的妻子,花将军又是为他而来,可他却将两个人扔下自己跑了出来,虽说是无意的,可也不能就这样过去。 摄政王瞧着薛林策冲他点了点头。 薛林策先是震惊,随后无奈的点了点头,他甚至有的时候都在怀疑,摄政王究竟是不是一位老人家?怎么什么事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呢? “柴进,想揍就揍,注意分寸就行,别把人打死了。”薛林策说道。 他告诉柴进这话,倒不是害怕柴进下手会重,他这个人有分寸,他是怕柴进下手轻,小花一点记性不长。 “好。”柴进回答的时候面无表情,两边的袖子却是紧紧围上了。 双手也握成了拳,往出走的时候还好,脚步很稳,但走到薛林策面前之后就不一样了,只见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二话不说,直接就是一拳下去。 小花躲闪不及,直接用链接下了他那拳。 摄政王瞧着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刚才柴进和薛林策说话的时候他就听见了,其实他当时的想法和柴进差不多,只是碍于身份,不能亲自出手,但有人代劳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再往下看,底下打的更是火热,柴进倒真是一点没留情,一拳又一拳,若小花躲得实在远,他便直接上脚。 底下的众位将军更是配合,提前便做好了起身的姿势,只能随时离开,绝对不给柴进添一点儿麻烦。 若是有谁躲闪不及,为了赔罪,还会假装躲开,实则推上小花一把,让他离柴进近一点。 薛林策瞧着,都不忍再看了,心里直呼残忍,确实连眼睛都没舍得眨一下。 眼瞅着小花往他着跑,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下子就跑去了旁边将军的身后躲着。 那位长得凶神恶煞的,小花大概是不想被两个人揍,最后没过来。 “多谢,多谢。”薛林策从人家身后出来的时候,还不忘笑呵呵的说道。 “没事,薛侍郎可以再躲一会儿,等打完了再出来。”那位将军不仅长得凶神恶煞,声音也是粗犷无比,但这会儿却觉得十分动听。 而且这人的想法竟然跟他一致,那薛林策更没有什么推脱的理由了,真就站在人家身后不出来了。 小花刚开始还能跑,这会儿只剩下挡了。 摄政王瞧的开心,见底下打的差不多了,他才开口:“没有事,王子殿下身不由己,您看要不就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他吧。” 柴进的拳头高高抬起,听见摄政王的话才没落下去:“这次就先饶了你,要是下次被我知道你在抛弃谁,独自跑出来,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柴进这人就这样,他不爱说话,所以整场打,直到最后才说了这么一句。 小花不傻,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但大家不说破他也只能装傻。 “是是是柴进你放心,没有下次了。” 柴进这才放开他往薛林策那边走去。 刚才摄政王叫停的时候,薛林策就已经同他将军到了线,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此时这一场闹剧才终于完事儿。 小花的情况看着有些严重,鼻青脸肿的,凡是能看见的地方几乎都有伤,但其实大家都知道柴进是留了分寸的。 他那伤也只是看着严重,却没伤到根本。 “咳咳。”摄政王清了清嗓子随后说道:“行了,都做好吧,该商讨战法了。” 第六百七十章 炸药 唐洛瑜那边的事情忙完正好过来,同摄政王汇报伤员情况,碰巧大家正在商讨战法,摄政王便将他也留了下来。 此等大事,唐洛瑜觉得他留下或许不合时宜,本打算拒绝,但见摄政王眉头紧皱,满脸愁绪,唐洛瑜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凑到薛林策身旁。 “出什么事了,我看大家怎么都愁容满面的。” 徐林策靠近唐洛瑜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这鲜卑大王子还真块硬骨头,大家都在愁这场仗该怎么打?” 他也愁,唉声叹气的,刚才有几位将军说了计划,全都被否了,他也没想到什么办法。 打仗一事,唐洛瑜不太擅长,但他却看到了小花,其实从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但是屋子里面沉闷,他也没好意思直接过去。 “小花是什么情况,他怎么出来的,其他人呢?” 薛林策也正打算和他说这件事呢,正好他问,就全都说了。 “或许这是个机会。”唐洛瑜说道。 “什么意思。”薛林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唐洛瑜已经过去了。 “小花,你怎么样?”见她过来,原本沉闷的众人也都看了过来。 “洛瑜,你终于看见我我。”小花很高兴,从唐洛瑜进来他就一直想和唐洛瑜说话,但是没有找到机会。 “我很好,你怎么样。”小花笑容满面的问道。 俩人聊的火热,薛林策看着不舒服也挤了进去:“洛瑜很好,你放心吧小花,我会把他照顾的很好很好的。” 二人眼神交汇间火光四射,唐洛瑜无奈,这俩人也真是的,怎么连场合都不分。 “小花,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他一手拉着薛林策,一边冲小花问道。 有他在,两个人才终于消停。 “黄城之中有一条密道,我是从密道之中逃出来的。”小花当时没有任何隐瞒。 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唐洛瑜立刻说道:“好,那就从密道之中再回去一次。” 小花就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了,那密道已经坍塌,设计之初就没有想过再返回的事情。” 本来已经有了希望,但如今竟然又成了失望。 还不等其他人开口,外面的守卫就跑了进来:“王爷,敌军来犯,鲜卑大皇子此时正在城外叫阵。” 这鲜卑大皇子胆量还真是大,还没等他们过去呢,她竟然就来了。 摄政王起身说道:“迎战。”他迅速制定出对战策略,众人起身领命。 等出去之后他们才知道,那鲜卑大皇子胆量是真的很大,竟将公主挂于城头之上,且言语十分挑衅,他这一举动,自然也引得众人大怒,发誓不灭了鲜卑大皇子,誓不为人。 “王爷出来了,本皇子还以为你们愿意当缩头乌龟,不会出来迎战了呢。”他轻蔑的笑着,眼睛更是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嘿,这混蛋找死是吧?”人群中自然有人不高兴,骑着马也上了前去:“你个混蛋,你说什么呢,老子弄死你。” 那人脾气大,甩起马鞭子就要往前,多亏了摄政王,眼疾手快将人拦住:“先退后。” 那人并没有理解摄政王的意思,怒火充斥下不肯退后,鲜卑大皇子那边还在哈哈笑着,记得那人回了马鞭子,还是摄政王怒了,冲着那人吼道:“回去。” 威力十足,才将人赶了回去,这一幕看的人十分揪心。 小花和薛林策躲在后面,但也看清了鲜卑大皇子的行径。 自然也是气愤非常的。 “要不要我趁着月色进入皇城把他宰了,免得他这么猖狂。”小花提议道。 他很少主动做这样的事情,看来这一次是真的怒了。 “没用的,宰了他还有旁人,咱们最主要的还是要先将王城拿回来。”小花摇摇头说道,鲜卑王城里的情况,他是十分了解的。 薛林策这次到被反驳,因为他清楚小花说的对,柴进的确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杀人,但他能杀几个,总不能将整个鲜卑王城全都杀了吧。 既然做不到,那就要想其他的办法。 多日僵持不下,鲜卑大皇子那边有恃无恐,整日前来叫阵,挑衅。 大家都在大帐之中商量情况,小花也过来了。 “王子殿下可是有什么要说的?”见他急匆匆的过来,摄政王猜测到。 “大皇子如今的状况有些反常,我猜测他可能是联络了其他的部落,若是咱们不能及时将鲜卑王城拿下,时间一常情况可能会有变化。”小花过来是特意说这些的。 摄政王看向他,眼中闪过错愕,他也察觉到了大皇子的状态不对劲儿,但却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小花的话也让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我真是如他所说的那般那这场仗,那他们恐怕就更不好打了,只怕到时候能回去的都已经是少之又少。 众人惊愕之间,斥候也跑了过来:“王爷,有敌袭。” 来不及细想,众人全都拿了武器出去。 看来此次鲜卑大皇子这是打算硬磕到底了,他本是打算给他一些时间的,同时也给自己一些时间。 那个东西,试验过后会更保险一些,但如今看来,对方是不想要这个时间了,既如此,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见众人都往外跑,他也拉着小花往外去,但是方向不同,他是回了自己的房间。小花被他弄得不明所以,急忙问到:“你不去参战吗?怎么往回跑?” “拿个东西去再去。”薛林策一边跑一边说道,甚至连头都没回。 什么东西啊?还得回房间去拿,不仅拉着他还调了一个小队,这是有多少。 路上的时候小花还在疑惑,但见到之后又变成了惊讶。 “这,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处?” 他指着一堆东西说道:“你回来就是为了拿它吗,这一个一个的小球子能干嘛?” 一个一个的小球子,听他这样解释,薛林说不由的好笑,能把炸药说成这个样子的,也就小花一个人了,不过不重要一会儿他就不这么说了。 第671章 攻城 往过走的时候,摄政王还在疑惑,怎么没看见薛林策呢,这么想着没多一会儿,人就过来了。 “王爷,我有一个东西或可破开鲜卑王城的城门。”他指着后面,被一群人推过来的东西说道。 “一个个乌漆嘛黑的圆球子,薛侍郎这东西你确定有用。”摄政王怀疑的说道。 小花觉得终于有人能懂自己了,看来不只是他怀疑薛林策的这些东西,摄政王这不也是怀疑的吗? 对于小花他可能无视,但对于摄政王,还是得解释一番才行。 “王爷,你别看这东西外表不出众,但他特别厉害,这是炸药,就是可以把鲜卑的大门给炸开。”薛林策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得很好了,但是摄政王还是一脸疑惑。 想了又想,他觉得还是要让他们亲眼看见才是最好的证明。 “这样也让我去炸一炸,若是不行,你想怎么处罚都可以。”薛林策保证道,也算是给摄政王立下了一个军令状。 “好。”摄政王点头说道,他虽然对那东西没信心,但是对薛林策还是有信心的,这个家伙还是挺有正事儿的。 薛林策叫来了推炸药的那小队士兵,教他们如何使用炸药,这是他做的改良版,虽然威力不如原版大,但是使用方法也会更简单。 一番操作下来,大家表示都懂了,薛林策让他们每人先发射一个,有的是偏了,或者是力度不够,全都在鲜卑的大门前炸开了,威力虽然大,但是对鲜卑王城的城门没有起到一点伤害。 但即便如此,也是让在场的众人刮目相看,谁也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东西,有他在,这以后还有谁敢来欺负他们呀。 那群士兵瞧着他,面露歉意,薛林策笑着说道:“没事儿,第一次嘛,不熟悉很正常,咱们就当练手了,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好好做,争取一颗炸药就将那城门炸个稀碎。” 听他这样说,士兵们全都充满了力量,他们也被这么厉害的武器给震撼了。 按照薛林策的指挥,众人又齐齐的发射了一次炸药,这次可比上一次好多了,一半以上都是在先被城门上炸开的,紧接着又是第二次第三次。 鲜卑那边早就已经懵了,平生之中谁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东西,一阵浓烟过后,原本引以为傲的鲜卑大门这会儿已经被炸开了。 若不是因为公主还被绑在那,薛林策真想将那处移为平地,但他终究还是手下留情了。 趁着鲜卑众人震惊,忙乱之余,柴进找准机会跑上城头,将公主救了过来。 “你没事吧?公主。”薛林策走过去询问道,小花也跟了过去。 二人如今虽然已是夫妻,但其实并没有见过几面,在公主内心深处,小花还只是一个陌生人。 公主殿下被鲜卑大皇子折磨了这么久,整个人早就已经没有了原先的灵气,这会儿神情呆滞,见到他们还有一些闪躲。 整个人也已经消瘦到已经只剩下一层皮包骨头,脸色也苍白的过分,简单和小花沟通了几句,薛林策让人将公主送去了柯苒那。 唐洛瑜和玉檀都在那处,大家同为女子,总比他们一群大男人围在公主身边的强,而且公主殿下如今的情况还是需要让柯苒好好的检查一番的。 有人带着公主离开,再回头的时候发现摄政王已经带着众人冲了过去。 薛林策的炸药炸的她们还没回过神来,迎接他们的便是刀枪剑戟,马蹄践踏。 鲜卑那边很快战败,人早就已经被吓傻了,几乎没怎么打,他们就赢了这场战争。 摄政王带着众人进入,看着那被炸的七零八落的城门,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薛侍郎,咱们下次再用这种武器之时,可以少发几枚。” 他是心疼啊,心疼那白花花的银子。 毕竟城门破损若是不严重,银子可以少花一些的。 “失误失误,大家刚学会,一时间控制不好,下次绝对不会了。”薛林策尴尬的解释道,他自然不好意思说,那个时候太气愤,没想那么多。 另一边已经有人将花师叔救了出来,见到摄政王和众人的那一刻,他泪流满面:“王爷,各位,你们终于来了,公主殿下她。” 摄政王上前拍着花师叔的肩膀说道:“你不必担心,回去好好养伤就是,公主我们已经救出来了。” 摄政王的话,就像是给花师叔吃了一颗定心丸,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同众人说了,小花离开之后的事情。 “那日婚宴之上,大皇子突然闯入,我等奋力抵抗,却还是让他奸计得逞,后来我们都被擒住,他们将我们关在地牢之中,前些日子突然有人冲进来将公主带走,到了晚上的时候再将人还回来,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鲜卑大皇子那个小人,竟然用公主威胁你们,可是我们太没用了,即便知晓情况却什么都做不了。”花师叔懊悔不已,对于没能将公主护好一世,也是万分自责。 “这件事情不能怪你,千错万错都是鲜卑大皇子的错,你放心,这个仇我们替你报了。”有人安慰道,其他人也纷纷上前安慰,好一会儿花师叔终于缓过来,摄政王让人将花师叔送回去休息。 大军进城,城中也很快被控制住了,大皇子也被活捉,摄政王知道后让人将他带了过来。 “跪下。”押解他过来的士兵毫不客气的说道,对于这个人大家都清楚,用女子来逼他们就范,是当兵之人最瞧不起的,所以对待大皇子的时候,手中的力气就比平时重了那么一些。 这一切摄政王都看在眼中,但他却并未张口,这么多天了,大家也该出口气了。 大皇子被弄得呲牙咧嘴,但也不敢张口。 “说说吧大皇子,你还有什么后手说出来让我们都听一听。”时间紧急,摄政王也不想同他绕圈子。 从之前的分析来看,若大皇子真的联络了其他部落,那想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第672章 打匈奴 “摄政王殿下在说什么?本皇子听不懂。”鲜卑大皇子没想到摄政王他们已经猜到了他会联合其他部落,所以还在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做,想等着看他们被打败的模样。 “是吗?”摄政王脸色很是不好,他都不绕圈子了,没想到这鲜卑大皇子倒是一点儿抬举都不识。 “许将军,本王和众位今日眼睛有些不好,这账中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是看不到也听不到的。”摄政王故意说道。 许将军块头大,力气也大,但是看着就已经很吓人了,若真是动手,可不是一般什么人都能招架得住的。 鲜卑大皇子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看着摄政王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话音刚落下,许将军也朝他走了过去。 “我,我你别过来。”大皇子急忙求饶,冲着摄政王大声喊道:“我说,我全说。” 还真是够顺利的,摄政王也没料到,但还是让徐将军住手了,没能打到人的许将军有些不悦,冲着大皇子说道:“真是个怂货。” 他语气轻蔑至极,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留,但即便如此,大皇子也不敢轻易说些什么。 “说说吧,本王劝你别耍花招,你人在这里我没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不愿在他身上浪费过多时间,摄政王率先威胁到。 大皇子早就被吓傻了,哪敢随口胡说:“匈奴是匈奴,他们很快就到了。” 没想到大皇子勾结的居然是匈奴,草原上最彪悍的部落,即便是摄政王,也不愿与他们有太多冲突。 这家伙真是欠揍,柴进忍不住,趁着众人不注意,到底上前将大皇子揍了一顿。 摄政王给薛林策使眼色,薛林策心中吐槽这位老家伙一贯愿意做这样的事情,但是命令执行的比谁都好:“柴进,别打了,大家都在这儿呢,你小心被训斥。” 他虽然是在劝诫着,但说出来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别说对柴进起不到作用,对在场的任何一位都没有任何作用。 看他任务完成的不错的份上,摄政王也没有同他多计较。 大皇子被带走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但柴进这个人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被他打的人都很遭罪,但是伤的都不重,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收拾完了大皇子,众人便开始讨论怎么对付匈奴,那处可不像鲜卑,他们勇猛好战,又都是游牧民族,若真要对战,怕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见众人愁眉苦脸,薛林策上前劝解道:“无事,匈奴虽然骁勇,但他们战马还行,攻城却不是强项,只要咱们守住城门,他们也是没办法的。” 薛林策的劝解对众人并没有起到作用,他们可不是鲜卑大皇子那种无耻之徒,只要守住城门就行,他们要的是完完全全将匈奴打跑。 见到众人还是一副愁苦的模样,薛林策知道不说出他的终极武器,这群人是不会相信了。 “放心吧,我有办法,我已经制作了一批火药,再配上投石机,匈奴的人就算再厉害也是害怕这些东西的。 火药配投石机这样的东西,也就是薛林策敢说,甚至敢做,换了旁人,怕是连想都不敢想。 听他这样一说,众人全都点头,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法子。 有了这个组合,众人暂且也能够放心了。 鲜卑大皇子在这一点上倒是没有骗他们,不过几日匈奴大军就已经来了。 “摄政王,你个老家伙这么大年龄了,不在家里颐养天年,跑到这儿来和我们草原人凑什么热闹?”前来叫阵的是匈奴的一个年轻人,瞧他的年龄和薛林策也差不多,看来这是一位过来历练的年轻人了。 “要我说你就赶紧回家得了,若是家中没有美妾歌姬,我不介意多送你几个,只是你这样的老家伙,即便送了怕是也没什么用吧。”他这一番话引得匈奴众人哈哈大笑,自然也让其他将军愤怒至极。 有性子暴躁的,便直接指着对方骂道:“喂,你说什么。” 面对挑衅那人更是高兴:“怎么我说几句实话你们就受不了了,那还不赶紧卷铺盖回家,总好过到时候让我们打回去的好。” “年轻人,别太狂妄,这里也不是让你肆意撒泼的地方。”面对那人的怒骂,摄政王也十分恼火,毕竟他这么大的年龄了,让一个小孩子怼脸骂?他这面子还要不要。 面对那人的迷之自信,薛林策只是笑笑,随后对着那将军和摄政王说道:“别急,一会儿看他是怎么哭的就是了。” 薛林策的这句话,也成功平息了那将军和摄政王的怒火。 但他示意摄政王和那位将军继续装作十分暴躁的模样,同那位年轻人对话,他则是带着一队士兵按照之前的方法对待匈奴。 火药被抛过去,碰触到地上炸开的一瞬间,匈奴众人全都傻了,这样的境况是他们生平仅见。 这武器的杀伤力未免也太大了吧,他落地之后就连站在外围的士兵全都被炸飞,众人慌忙逃窜,可四面八方都是火药,逃无可逃避无不可避。 趁着他们慌不择路的瞬间,我军打开城门正面迎敌,有薛林策之前设计的马具在,我朝士兵势如破竹,一路披荆斩棘,将匈奴人全都斩于马下。 很快,就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且赢得十分痛快,十分爽。 摄政王并未亲自去战场,那边的众人早就已经惊住了,阵型也乱了,面对这样的情况,他手下的任何一个将军都能取得胜利,根本就用不着摄政王亲自去。 他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下面的近况,心中十分感慨:“薛侍郎,你做的这个东西倒是真好用啊,用它打仗岂有不赢的道理,这一场战斗倒是本王之前没有想到的,这比打红阳教的时候还快呢。” 摄政王打了一辈子的仗,但像这次这么轻松,这么快赢得胜利的还真是第一次,这还要感谢薛林策呢。 第673章 班师回朝 “王爷谬赞了,其实这火药也有他的短处,如果真是攻打红阳教,就不能用这东西了,毕竟内部战争与外部战争不同,火药威力太大,虽然能够赢得胜利,只怕到时候整座城也被拆的差不多了。” 想到脚下的这这座城门之前被薛林策打的那副模样,摄政王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内部打仗的时候这个东西真不能用,不然到时候那白花花的银子怕是比流水还快。 “说的有理,行了,咱们也回去吧,该开庆功宴了。” 摄政王看着下面一群人高高兴兴的往回走,他也轻松了不少,这次过来带着薛林策是最正确的选择。 战斗胜利了,大家也都没什么事儿。 无论是薛林策还是唐洛雨,今日回去得都比较早。 “公主这几日的状态比之前要好多了,也可以和小花相处一会儿了。”这几日他一直都在陪着公主,对于公主的变化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唐洛瑜一直在忙着,打仗的事儿,这些事儿也只有两人见面的时候,唐洛瑜会同他说一些。 与往日不同,一进到屋中,薛林策就抱着唐洛瑜不肯下手。 “发生什么事了?同我说一说。”唐洛瑜轻轻拍着薛林策的背说道,俩人在一块这么长时间,他对薛林策还是十分了解的,每次他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就总喜欢赖在唐洛瑜身旁。 “今日攻打匈奴的时候,炸药落下去的一瞬间,无数的人被炸飞,可明明前一秒他们都还是鲜活的生命呢,能说会跳可以呼吸,可下一秒就连一具全尸都找不到。”想到今日战场之上的惨状,薛林策就觉得伤心,再一想到这些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心里就更不开心了。 “林策,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想要的,死的那一群人里,或许也有很多的不顾之人,他们也是被迫加入到战争之中的,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还是来了。” 他轻轻安抚着薛林策,带给他无尽的温柔:“我们都不是圣人,他们过来是要同咱们做对的,若我们什么都不做,那今日死的就是我们了。” 这些,薛林策其实心里都清楚,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去做那些东西,他有他要保护的人,有他要保护的东西。 可即便如此看到死人,他心里还是会难过。 唐洛瑜懂得,薛林策心地善良,面对这样的战争,面对这么多的死人,他一时之间很难想通。 “若是觉得不开心就睡一会儿,但是你记得,你没有做错,所以不需要愧疚,至于伤心,我允许你伤心一小会儿。” 有唐洛瑜在身边,薛林策觉的,他的心总是能安定下来。 这边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一些人也开始班师回朝,回去的时候他们带了一大批的俘虏。 这既是胜利的象征,也是要用他们堵住朝中那帮文臣的嘴。 回去的路上可比来的时候悠闲多了,小花还特意让人备了不少的鲜卑吃食给了唐洛瑜。 离开的时候他和公主的感情也有了进步,两厢情愿做不到,但来日方长,他们还有时间慢慢相处。 “你看那边。”唐洛瑜指着远处说道。 鲜卑这边的建筑和景象同京城有很多处不同,之前为了打仗,大家一直都没有心情多去看看去走走,如今闲下来。倒也发现了许多处不同的地方。 好像就连落日都与曾经不同,大概也是因为心性的改变,让他们对待事物有了不同的看法。 “我看看。”原本还是俩人的温馨时刻,柯苒在这会儿也凑了上来。 他这一过来都是变了味道,众人看了一会儿,在也没什么兴趣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里。 晚上的时候他们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安营扎寨,白天的时候瞧着景色不错,但这会儿夜深什么都看不见。 况且这荒郊野岭的危险很高,也没有人单独跑出去,大家就都围在火堆旁唠着闲话。 “也不知道府中怎么样了,咱们一走数月,我倒还真是挺想念府中的生活。”唐洛瑜叹息着怀念道。 “就是就是,我也想玩大富翁了,我这么长时间没回去,也不知道柯苒有没有好好对待他,可别落灰了。”柯苒心心念念着。 “早知道咱们过来的时候就拿一套来好了,也不至于现在这么无聊。”柯苒仰着头说道,但此时也只能后悔了,谁叫他当时一根筋只想着带药材的。 众人不禁扶额,这家伙脑子里想什么呢?他们是出来打仗的,又不是游山玩水,还待大富翁,莫不是之前洗澡的时候把水全都喝进了脑子里,症状轻的都说不出这样的话。 众人嫌弃的往后躲,正巧摄政王也走了过来:“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摄政王找了一处空位坐下,同大家一起聊天。 “没什么,大家就是在感慨,不知府中如何了。”唐洛瑜解释道,虽然知道摄政王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但是大家和他毕竟不熟悉,再加上他神色严肃,众人都很拘谨,说话也就没有那么随意了,至于柯苒脑子进水说的那句话他也没敢说出来。 众人又聊了一些,就纷纷去睡了。等只剩下俩人的时候,唐洛瑜才问道:“你还在想那些事情吗,今日大家说话的时候,我见你就什么都没说,一个人躲在旁边看星星。” 薛林策笑着摇摇头将他揽入怀中:“放心吧,我会尽快调整好自己的,不再让你担心。” 唐洛瑜却将他推开,绷着脸说道:“我同你说这些是想和你分享喜怒,并不是让你一味的迁就我。” 见他好像真的有些生气了,薛林策急忙道歉:“是是是,我错了,我错了。” 这么一打岔,他倒是忘记了那些难过的事情。 大军的下一站是晋东府,摄政王决定就在那处修整。 他提前派了人去通知,等大军到的时候,晋东知府已经带领着一众官员站在门外迎接:“下官见过王爷。” 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人,摄政王点点头对着那知府说道:“都起来吧,快带我们进去。” 第674章 刺杀 晋东知府在城中安排了住处给他们,但是大军人数众多,还是得留在城外安营扎寨。 众人一商议觉得也不能辜负人家的心意,况且大军之中还有伤员和女眷,整日风餐露宿也不好,便将晋东知府安排的住处留给了他们,其他人则是住在城外帐篷之中。 却没想到,晚间的时候,晋东知府派了人过来请他们,说是举办了欢迎舞会,让众人过去。 其实这样的事情也正常,况且盛情难却,众人便去了。 “王爷,下官敬您。”席间,晋东知府举杯,摄政王很给面子的喝了。 薛林策也没在意,正独自喝着酒,却发现那跳舞的歌女不断往身上贴,他躲过去了,这边那边又来了,弄得他避无可避,很是烦人。 本来打算找柯苒过来帮忙,他就坐在自己的旁边,可抬头时候才发现,他的四周围着四五个歌女,比自己这儿还多,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怎么帮他? 薛林策心中疑惑,这是什么情况?晋东知府安排的吗? 再往别的地方一看,大家的身边似乎都是这种情况,就连柴进那儿都没有例外。 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如今被一群人围着,又躲闪不开,脸都已经胀得通红了。 收回视线的时候,见柯苒也在朝他这边看,眼神交汇间,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不对劲儿,这群歌女绝对有问题,但现在并不是揭穿的最好时候。 实在多闪不开,他们假装配合,任由那歌女灌酒,全都表现的十分开心。 “来,薛兄,我敬你。”柯苒走路已经七扭八拐的了,但看得出来他十分高兴,还特意过来给薛林策敬酒,搂着他的脖子说话。 薛林策这会儿也醉了,和柯苒二人你来我往,谁也不知道对方都在聊些什么。 聊的差不多了,柯苒又去了下一位那里。 呆的无聊,薛林策也晃晃悠悠的站起身:“王爷,我敬你一杯。”他胆子大的直接坐到了摄政王的凳子上。 摄政王也有些醉了,并没怪罪薛林策,反倒是一直在夸他。 一时间整个大厅之中共同交错,你来我往,好不快活。 最后众人实在是醉的不省人事了,晋东知府才派人将他们送去了房间之中。 夜半之时,睡得正香,一抹亮光闪过,薛林策一个翻身起来,面前的正是晚间为他们喝酒的那群歌女之中的一个。 他手中的剑已经离薛林策很近了,就在快要碰到的时候,身后寒光闪过,随即歌女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没了生气。 在后面杀掉歌女的是柴进,他早就已经埋伏在房间之中了,只等歌女过来。 其他人那也基本上是这个情况,但是都已经解决了。 晚间的时候他们就瞧出这群歌女不对劲儿,所以才将计就计假装喝晕,实则已经暗中吃下了柯苒给众人的解酒药。 “走吧,我们去会会那个知府。” 被从床上薅起来的时候,那知府睡得正香:“哪个天杀的打扰老子睡觉,老子弄死你。” 他气愤的吼着,却在抬头看到众人的一瞬间,被吓傻了:“我,我,见过王爷,见过各位大人。” “说说吧,那群歌女究竟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将我们诓骗至此处,就是为了刺杀我们。”摄政王虎着脸询问道。 看他一脸懵的样子,一时便有人上前同他说了今夜发生的事情。 他面子难看,吓得那知府腿一软,险些趴到地上:“王爷,下官当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群歌女也是下关的幕僚安排的,下关真的没有想要刺杀各位大人,您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啊。” 按照他所说的,摄政王让人去找那幕僚,但却并没找到踪迹,想来是已经跑了。 听说这些之后,那晋东知府大声哭着说道:“混蛋,那个混蛋,他这是要害死我呀。” 此时,晋东之府已然知道,他那幕僚接近他是有其他目的的,但是为时已晚。 刺杀一事既然已经发生,众人还是要将晋东知府带回京中审问的。 原本在此处落脚是想休整一番,没想到如今又惹出了事情,但好在一些缺少的东西已经补齐,众人继续上路。 对于此事,大家都很是好奇:“那幕僚和那些歌女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何要刺杀我们?” 这一点,柯苒想不通,明知有大军在,他们却还是铤而走险,就不怕没命吗? 说起这事儿,他就觉得十分憋屈,他这么老实的一个人,谁都不敢得罪,如今却遇上这样的事情,都是被他们便累的。 “或许他们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姓名。” 那日的宴会,唐洛瑜并没有同他们一起去,但事发之后薛林策同他说了那一夜的事情。 这几日,他和众人一样都在思考这件事情,倒还真让他想出了一种可能性。 “洛瑜,你这话什么意思?这世上还有人会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那还真是奇了怪了,说不准是被谁洗脑了。”柯苒好奇的问道。 反正他想了许多人,没有想明白,倒不如看一看旁人的想法。 “会不会是红阳教的余孽前来报复。”就像柯苒所说的,他们全都是一群被洗脑的人,而当初灭了红阳教的又是摄政王,这两者联系到一起,倒还真有可能是他们。 “的确有可能。”就连一直没有说话的薛林策都张口了:“不过大家也不用着急,害怕,经此一事,那群人损失惨重,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做什么的,等回了京中摄政王会禀报皇帝,彻查此事的。”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有朝廷彻查,那群人想来也躲不了多久了。 晃晃悠悠的终于回到了京城之中,大军被安排在城外驻扎,毕竟那么多人。若是都一起进城,这住的地方就是个难题。 唐洛瑜等人先回了府中,离开这么久,他的确有些担心。 至于薛林策,他和摄政王一同进了宫中,他们这次回来,沿路也收缴了不少的战利品,总要给皇上送去的。 第675章 唐悦己被封县主 与匈奴和鲜卑之间的两场战斗,摄政王早就已经快马加鞭的将胜利的情况送回朝中了,所以皇帝和满朝文武已经知道他们这场战打胜了,还知道他们胜的有多么厉害。 甚至就连全城百姓都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英姿,众人回城之时,百姓夹道欢迎,纷纷赞叹他们是盖世英雄,一时间风头无量。 就连皇帝也携文武百官在宫门前欢迎他们他们,这让薛林策感到很不适。 他寻了个机会凑到景杉身旁:“表哥,你私下有机会和陛下说一说,以后别在这样了,排场太大,弟弟我无福消受。” 听到他这样说景杉略显惊讶:“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旁人可是巴不得排场越大越好呢。” “排场大了,真的好吗?薛林策反问道:“功高盖主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此话一出,就让景杉觉得更加惊讶了,自己这位表弟果然与众不同,活得这般通透:“好,你放心吧,等有机会我便同陛下去说,但今日的排场还是要有的,若是传出去必定有人诟病陛下薄待有功之臣。” 这一点薛林策是知道的,所以也就没有多说。 陛下已经选定在大朝会之时,对众人进行封赏,所以今日只是简单的说了些话,便放众人离开了。 回去之后,薛林策同唐洛瑜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唐乐余也觉得他的想法是对的。这段日子他和景杉本就备受瞩目,太多双眼睛盯着,这形势再不低调一些,难免出事。 但是还好,他们两个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受人瞩目之人。 大朝会之时,唐洛瑜也去了,那两场战斗他也有参与,自然是要出现的、否则朝中之人怕是又不知会说些什么。 此战,摄政王居头功,但他老人家实则并不缺什么,所以皇帝给的赏赐就是一些荣耀和新奇的物件。 金银珠宝和官位也是给了一些的,但是不多,做做样子而已。 “兵部侍郎薛林策上前听封。”公公的喊声响起,他方才不紧不慢的走上前。 “兵部侍郎薛林策制造火药,助摄政王攻下鲜卑叛敌和匈奴有攻,特刺黄金千,锦缎十匹,封其嫡女唐悦己为县主,钦此。” 公公所说的那些,上面的他并没听清,但是唐悦己被封为县主一事他却听得清清楚楚,这封赏他喜欢,十分特别的喜欢。 看来陛下还是很了解他的。 “臣谢过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许是因为高兴,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比平常要大,中气十足。 放在今日听封的人中并不突兀,但皇帝摄政王和景杉却瞧出了不同。 皇帝很高兴,这以后他也知道怎么赏赐薛林策了。 其他人也都按照功劳进行了赏赐,每个人都高高兴兴的回了府中。 知道他们进入进宫是去受封的,府里的一众人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薛兄,洛瑜恭喜。”柯苒走在最前头,看到俩人过来急忙迎了上去。 今日的份上本来也应该有他,但是他这个人,虽然爱凑热闹,但却不喜欢见那些达官贵人,所以就没去,至于他的封赏,皇帝早就让人独自送了过来。 薛林策当时还感慨过,说柯染的待遇比他们强多了,至少皇帝可没为了谁如此特殊过。 知道他是在调侃,柯苒也不甘示弱。 见他拿此事说事,便也用此事炫耀着:“就是,陛下待我如此特别,看来过些时日我还要进宫一趟,多谢陛下如此厚爱呢。” 两个大男人在此争论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唐洛瑜实在看不过去,过来将二人分别训斥了一通,他们两个这才消停一些。 不过二人都是十分优秀的,有些话当日说完便就忘了,今日的贺喜是柯苒真心实意的,布置的那些东西,他也都用了心思。 众人在府中半月弄出了一个小型的宴会,就放在了院子中,瓜果点心茶水一应俱全,酒菜自然也不缺。 “怎么样?地下都封赏了些什么?”众人好奇的问道。 至于赏赐,薛林策回府的时候,皇帝派人一道拿了过来,众人也都是看到了的。 一说起这事儿薛林策就开心,张嘴之前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到底封了些什么,让薛兄高兴成这个样子。”他越是这样,柯苒越是好奇。 “皇帝倒是什么都没分给我,你们看到的那些赏赐便是我今日得到的。”薛林策止住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你,是笑什么呢。”柯苒皱起眉头,薛林策今天的行为太过反常,他在考虑要不要为他诊一诊脉搏,难道是受了刺激,精神不正常了。 “我笑是因为陛下封了悦己为县主。”薛林策看向众人说道。 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悦己小小年纪就已经成了县主了,怪不得薛林策会高兴成这个样子,这的确比他自己受封更让他开心。 “那的确是该开心,薛兄,洛瑜恭喜你们。”自家哥哥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柯萤实在是看不惯,便赶在他前面,恭喜薛林策夫妇二人。 “就是啊薛兄,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喜事,这杯酒你必须得喝酒。”柯苒端起酒杯说道。 酒不多,她还是能喝的下的,也就没拒绝。 众人热热闹闹了半晚才各自回房。 今夜大家没喝什么酒,意识都十分清醒,但薛林策回去之后兴致不是很高,主动凑到了唐洛瑜身旁:“夫人,让我靠靠,好累。” 他撒着娇,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唐洛瑜无奈,只能将人揽进怀中:“好,那你就多靠一会,我就在这。” “嗯。”有人庇护,薛林策更能耍赖了。 “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吗?”过了一会之后,唐洛瑜才问道。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薛林策情绪受到影响,总是会这样。 “没有什么事情,只是突然间觉得好累。”他心中迷茫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好,那咱们就好好待着,什么都不去想。” 屋内,两人相互依偎着,给着彼此力量。 第676章 关月生子 昨夜的宴会上,大家重点都放在了薛林策和唐洛瑜身上,今日吃早饭的时候柯苒才想起,昨日的大朝会,柴进也跟着去了。 “对了,你怎么样?陛下赏什么了吗?”柯苒一边问着,另一边也不影响他去拿肉包子。 重重咬了一口,还是那个味道,皮宣肉足,果然还是府上厨子做的好吃。 “赏了。”柴进说话一向如此言简意赅,连一句多余的都没有:“正五品都卫,薛兄是我的顶头上司。” 柯苒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并没当回事儿,柴进说话的时候,他刚刚拿的那个包子只剩下最后一口,正打算要吃。 只是那包子还没能吃进去,他就被柴进给惊到了:“你说什么?五品都卫,你当官了。” 他两只大眼睛瞪的溜圆:“陛下封你做官了。”似乎是不太相信,又重新问了一遍。 “是。”柴进看见柯苒:“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柯苒木讷的摇摇头:“没,没有。” 现在的确没有了,毕竟他思绪还没转过来,就算是想问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柯苒仔细数着,现在他身边有景杉和薛林策,如今再加上才柴进,已经有三个做官的了,有这些人罩着,那以后他在京城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其实他是想的太多了,就他这个整日窝在府里玩大富翁的性子,真是没地儿惹事儿去。 但是那些都不重要,柯苒就是喜欢有人罩着的感觉。 一连走了这么久,家里那几个铺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薛林策打算趁着今日无事,各个巡视巡视一遍,可我还没等他出门,守门的家丁就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老爷,花将军府上来人了,说关月小姐要生产了,想请夫人和柯莹小姐过去。”家丁躬身站在下面,等着回应。 他的声音不算大,屋里的唐洛瑜虽然听见了,但是并没听清。 只在隐约之中听见了关月二字便急忙走了出来:“出什么事了?关月他还好吧?” 关月的胎像一向平稳,但是花师叔出事的时候,他还是被吓到了,所以当时他们选择留柯萤在府中。 一是这诺大的薛府总要有人留下,二也是想着关月那边要有人照应。 说起这个事儿,其实唐洛瑜这几日便打算过去瞧一瞧的,按照时间推算,他也该生产了。 想到这儿,唐洛瑜抬头去看薛林策,他好像猜出来什么了,但是还没等开口,薛林策抢在了她前面:“关月胎动了,我去叫柯萤,你收拾收拾,咱们准备过去花府。” 唐洛瑜没想到,自己还真是猜对了,听到薛林策的吩咐下意识的点点头,又急忙跑回屋中。 说是去叫柯萤,实则也让其他人去将府中的一众人全都叫了过来,特别是柯苒,他虽然帮不上忙,但他那却有不少的好药材,以备不时之需嘛。 如此一大家子,出行的时候也是浩浩荡荡的三个马车,但为了不引人注目,大家都是分开走的。 到了花府的时候,花师叔正紧张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话是说着紧张的也未免太早了些吧,真是没有经验。”薛林策摇着头吐槽道。 他这一张口,把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薛兄,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的?” 柯苒一副嫌弃的表情:“某人可当真是没有丝毫的自知之明,你还记得?洛瑜生产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的吗?” 面对柯苒的询问,薛林策完全失忆:“这都多久的事情了,我怎么可能记得,咱们快过去吧,花师叔该等着急了。” 薛林策打着哈哈往前走,柯苒怎么会这么轻易的饶过他? “没事的薛兄,不着急,让他们先过去,咱们两个好好聊一聊当天的事情。” 柯苒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其他人也觉得开心,全都围在一旁凑热闹,毕竟能看薛林策吃瘪的机会少之又少,他们可不能错过。 现在走不掉,薛林策只能看向别处,反正就是不接话茬。 他耍无赖,柯苒也不怕:“没事儿,既然薛兄不记得,那我来说一说,当日吧,洛瑜好像只是喊了几声,就有人坐不住,非要我进去瞧一瞧。” 他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道:“还有,我记得某人好像要给生产中的妇人用麻痹散来着,也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 这件事情,在生下唐悦己的第二天,柯苒就当笑话讲给他唐洛瑜听了。 听过之后,他只觉得既无奈又好笑,也感慨薛林策怎么会这么可爱。 被人揭了老底儿,薛林策脸上挂不住,要挥着手冲花师叔喊道:“我们在这儿。” 他的这一喊声,立刻将花师叔的目光引了过来,他面露焦急,眼神也不时的往屋里看去,众人不再开玩笑,齐刷刷走了过去。 “放心吧,关悦的胎像一直很稳,没事的。”柯萤走过去安慰道,这件事情上他是最有发言权的。 花师叔朝他点了点头,可眼中还是止不住的担忧。 众人都明白,这个时候他们说再多都没有用,况且花师叔的症状已经算好的了,毕竟连薛林策这么过分的他们都经历过了。 女人生产本就是难关,屋里的喊叫一声,大过一声,花师叔急的直跺脚,却丝毫办法都没有。 但是在屋子里的关月没了声音之后,他更慌乱了,也顾不得什么祖训了,用进平生最快的速度往里面冲去。 刚刚走到放门口还没进去,一道洪亮的哭声传来,花将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向后看去。 柯苒朝他点点头:“生了,生了。” 花将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也终于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 此时,房门就打开了,稳婆从里面走出来:“恭喜花老爷喜得贵子。” 他笑着说道:“赏,都赏。” 只是还没等话音落下,人就已经冲了进去。 “月儿,怎么样,要不要让他们熬些参汤过来?”花将军走之,床榻前无比关心的问道。 “不必,我没事。”关羽虽然脸色苍白,但却十分开心。 第677章 看望景杉 关月平安无事就好,此处也就用不上他们了,心中那块儿悬着的大石头也终于落地,众人轻轻松松的回去了府中。 花师叔成功从鲜卑手中被救出,如今又有了儿子,也可谓是双喜临门,便找了个机会请大家过去喝喜酒。 这样的的喜事,薛林策和唐洛瑜夫妻二人自然是都去了的。 “花师叔,恭喜恭喜呀。”唐洛瑜不能喝酒,便端起茶杯,以茶代酒。 花师叔今日也没有选择喝酒,从一进来的时候,他就同众人说了此事,大家都十分理解,毕竟关月身子不适,花师叔总要照顾的,不喝酒才是对的。 所以今日虽然是叫大家过来喝酒的,但是实际上确实一杯酒都没有,就连柯苒今天都老老实实的选择了喝茶。 “是我应该感谢大家才对,这段日子一直都是你们在替我照顾月儿。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当时带兵离开,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关月,但也幸好有这么一群人帮忙护着。 薛林策夺过他手中的酒杯说道:“花师叔你说此话便就见外了,大家都是朋友,本就应该互相帮助的。” 薛林策这话说的可不只是他自己,而是代表了众人的心声。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十分感谢大家的:“好,这杯茶过后我不会再提起此事。” 那这样说,众人才端起茶杯喝了下去。 关月的身体还没恢复,大家并未待多久就离开了。 唐岳此时正在唐洛瑜于和薛林策的院子里逗弄着唐悦己。 他们回来,特别是见到了薛林策和唐洛瑜的时候,他心中便生出了万分感慨。 “我的女儿终究还是长大了,他就有了自己的女儿了。”唐岳说话的时候,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哽咽,脑海之中也浮现出了唐洛瑜小时候的画面,真没想到一转眼,人就已经长大,还嫁为人妇,生了孩子了。 他很少这样,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大家都这么喜欢感慨。 “爹爹我不论长多大都是你的女儿啊,况且如今咱们都生活在一起,不用害怕,我会被欺负。”唐洛瑜搂着自家父亲的胳膊撒娇道。 唐岳只是瞧了他一眼,冷哼道:“你呀,一惯都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林策对你这么好,怎么会受委屈?就算是受委屈,他也是你给林策委屈受。” 他这么善解人意的妻子,怎么到了自家父亲的嘴里就变得这般过分呢? “我什么时候给他委屈受了,爹爹你偏心。”唐洛瑜不依,这明显是在诬陷他吗? 对此,唐岳不为所动,反而走到了薛林策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都说林策是个好孩子,还有我的眼光好,林策如今这般有出息,我唐家也跟着沾光了。” “对对对,这一切都是老爷子您的功劳,您功不可没。”玉檀笑嘻嘻的说道。 “老爷子您运筹帷幄,想来当年就已经看出薛兄的天资过人了吧。”玉檀话说的很好听,只是配上他那逗弄人的表情,就变了一种味道。 屋子里的其他人,除了唐悦己,几乎全都跟着笑,唐岳被一群小孩子弄的唉声叹气的,但在叹息一会儿之后,也同大家一起笑着。 一时间,屋子里面充斥着满满的欢声笑语。 次日,薛林策和唐洛瑜夫妇二人去去景府看望景杉。 就是他回来之后第二次见到景杉了,上次见的时候就发现他过于消瘦,人也憔悴了不少,在官服的衬托之下,倒也没有那么难看。 如今在府中,他不再强行提着精神那整个人就没了生气。 现在他正在孝期,很多事情都可以不必亲自去做,但景杉不肯,他和从前一样,几乎是事事亲为,连生活都没有丝毫变化,每日依旧将自己打扮的一丝不苟,那不知情的人,甚至都看不出他是在守孝。 景山这是在逼自己呀!可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他们兄弟二人有许多话要说,唐洛瑜借故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给薛林策使了个眼色。 “表哥,虽然姨母已经离开了,但他一定是希望你过得更好。”薛林策坐在一旁安慰道。 “知道,所以我现在很好,每天都很好。”景杉表情空洞,他少年老成,但和大家在一起,很多时候也能表现出幼稚的一幕。 这样的景杉才是真正的景杉,有血有肉有生气,现在的他更像是一副行尸走肉,每日重复着前一日的生活。 “我们是兄弟,在我面前你就不用在装作坚强了,你若想哭,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薛林策拍了拍自己不算坚实的臂膀说道,景杉只转头看了一眼,整个人便有些无奈。 “好了,你的坚实的臂膀还是留给洛瑜去靠吧,我确实用不到,也的确没想哭。”却没有欺骗他,只是他的性子如此,,即便是有在难过的事情,他也会放在心里独自笑话。 这也正是薛林策最害怕的,他更想让景杉将一切苦闷发泄出来。 “表哥你得尽快振作起来,大家都等着你呢。”再多的话,薛林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失去亲人的痛苦从来都不是旁人简单的两句话就能难受的。 “好,我知道你也放心吧,不用过于担心我。” 兄弟二人并没有聊很久,景杉眼下那一片乌黑意识着,他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虽然知道他离开了景杉也不会去休息,但他还是走了。 景杉现在的情况,能多睡一会儿,自然是要让他多睡一会儿的。 “多谢你们两个过来看望,他这些日子一直都是这样,很少有人能够让他敞开心扉。”公主对景杉的状态十分担忧,无奈两人才刚刚成亲,他也知道他不是那个能够解开景杉心扉的人,至少现在不是。 “不客气了,景杉是我们的表哥,我们也希望他能够早些走出来。”唐洛瑜笑着说道,笑容带着苦涩和无奈。 公主担心景山,简单的道谢之后便回了府中。 “不错,我们走着回去吧。”今日天气不错,他想好好走一走。 第678章 小乞丐偷东西 夫妻二人手牵着手往回走,柴进让马夫牵着马车先回去,他不远不近的跟在了二人身后。 路过街区的时候,薛林策下意识的将唐洛瑜带到了里边的位置。 此处是闹市区,马车多,真要刮了碰了可怎么办? 这次唐洛瑜倒是没反抗,只是看热闹就不方便了。 “站住。”俩人慢慢悠悠的走着,不断说着各自知道的趣事,突然听到这么一声,齐刷刷的向后面看去,就见柴进已经跑出了很远。 顺着他跑过的方向看去,前方有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孩子也在奋力奔跑着,他衣衫褴褛,身材消瘦,但跑起来的速度倒是。十分的快,当是平日里混迹在这附近的小乞丐。 “过去看看吧。”唐洛阳心中好奇,拉着薛林策往柴静进跑过去的方向走去。 薛林策和他的想法一样,柴进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能让她大街之上追人,想来是那小乞丐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两人赶过去的时候,柴进已经将那小乞丐抓住了,此时人倒在地上,柴进一只手王者小乞丐用尽全身力气也没能起来。 “我你放开我,你要干嘛?”小乞丐声嘶力竭的吼着,甚至手脚并用,想将柴进弄疼。 他的招数精准,狠戾,一看平时就没少用。 只是这样的招数放在旁人身上有用,放在柴进身上却丝毫用处躲不起。 “说,为什么要偷东西?”柴进表情严肃的质问道。 “我没偷,你诬陷人。”那小乞丐反应倒是快,柴进话音刚落下,他就急忙反驳到。 面对小乞丐的反驳,柴进不悦的皱起眉头:“小小的年纪就学会撒谎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小乞丐身上摸索着。 怕被发现什么,小乞丐下意识的去挡,可他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挡得住柴进呢? 果然,不过几下,柴进就在他身上翻出来了一块玉佩:“那这是什么?” 柴进绷着脸,表情十分吓人,因为已经人赃并获,容不得小乞丐狡辩,他也只能承认:“是我偷的又能怎么样?又没偷你的,你瞎管什么?” 小乞丐心虚,却又强装有理:“告诉你,你赶紧松开我,我得回去了,别瞎管闲事儿。”他学着大人的凶狠模样警告道。 他终究只是个小孩子,再怎么装,眼神中透露出的还是一股天真。 柴进根本不吃他这套,拎着小乞丐的衣服就将他拖回了府中,就像拎小鸡那样。 他是进第一次进入到这样豪华的府中,一瞬间被迷了心神,忘记自己还在被人拎着,眼睛不住的四处瞟着,眼神之中满满的都是向往。 直到柴进将人扔在地上摔了一下,那小乞丐才反应过来,他只见他用瘦弱的胳膊捂着自己单薄的身体,靠着腿脚上的力气一下一下往后窜:“你们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们,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自有王法的,可由不得你们胡来。” 想不到这个小家伙懂得还挺多,薛林策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说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这是何处吗?” 小乞丐摇摇头,他从小就没读过书,刚才进来的时候门上虽然有一块牌匾,但他不认识上面的字。 而且被人这样拎着,他有些懵懵的,根本不知自己去了何处,否则凭借他在京城中混了这么多年,哪家高门大户他都是熟悉的,也一定能够认出此处的。 “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这里是兵部侍郎薛林策的府上。”薛林策故意放缓了声音,让那小乞丐听的是清楚明白。 “兵部侍郎。”小乞丐嘀嘀咕咕的重复了一遍,他还真有些印象,好像前段时间打胜仗的人里就有兵部侍郎,而且按照他们刚才行进的方向来看,这里的确是薛府。 “你,你什么意思?”小乞丐更害怕了,以往被抓住,都是小厮在炫耀自家公子的身份,像今日这样,主人家自曝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没什么意思,只是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我自然是不能留你的了。”薛林策漫不经心的说道,眼睛却一直在看着那小乞丐,想看一下他究竟是个什么反应。 “你你。”小乞丐或许是真的害怕了,说话都没有刚才伶俐。 “你猜对了,我是打算杀人灭口的,而且你觉得我堂堂兵部侍郎杀人,会有人管吗?”薛林策说的一套一套的,确实将那小乞丐吓傻了。 小乞丐眼含泪水,却装作一副十分坚强的样子。 唐洛瑜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拉开薛林策说道:“你呀,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逗小孩子玩儿呢?” 薛林策的表情一瞬间破功,老老实实的跟唐洛瑜离开,将此处交给了柴进。 “说你为什么要偷东西,小小年龄就开始不学好。”柴进这一本正经训斥人的样子还是挺让人害怕的。 唐洛瑜心想,还好还好,他们是朋友,柴进不会这样训他就是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乞丐倔强的说道,但其实对于柴进他是有些害怕的。 “好,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把你交给那个男人了,看他怎么对你,你这条小命还能不能保得住,就看他的心情了。”柴进指着薛林策说道。 这一步倒是把他看懵了,柴进这是什么意思? 他刚想上前询问,就被唐洛瑜:“他教训孩子呢,你别打岔。” 薛林策十分委屈:“夫人,他诋毁我的形象,你不帮为夫申冤吗?” “是你先诋毁自己的,若要申冤,我第一个便是跟你申冤。”唐洛瑜的这一段话,将薛林策说的哑口无言,他现在甚至已经开始后悔了,刚刚非要动弄人家孩子做什么。 那边,小乞丐看到薛林策之后,将心一横,说出了全部的真相:“我们都是有帮派的,我得纳贡。” 帮派,纳贡。 柴进打量了他一眼,这样的小身板去了帮派之后又有什么用处呢,况且究竟是什么样的帮派,竟要他们靠,偷东西纳供呢。 第679章 戏演的太假 对于小乞丐说的情况,薛林策倒是十分好奇,他想起曾经看的武侠小说里似乎也有帮派 “喂,你那是什么帮派?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小乞丐打量着薛林策,他可没忘记刚刚这个男人是怎么对待他的。 但是这里这么大,四周墙又高人又多,他想要逃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今薛林策主动提出要过去,对他来说这可是一件好事:“好啊,我可以带你过去看看。” 小家伙眼珠子转的滴溜圆,众人早就看明白他那点小心思了,但却谁都没有拆穿。 在他的带领之下,众人七拐八拐的来到了城郊的一处破庙之中。 “到了,这就是我们的集合点。”小乞丐指着身后的破庙高兴的说道。 从有记忆起,他就一直在要饭,从来都没有一处落脚的地方,如今这里也算是他的一个家了,回到自己家中,尽管破一些,也是十分高兴的。 刚刚小乞丐说他们这里还需要纳贡,几人在路上商量了一下,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既然来了,那你就进去吧,我们也该走了。”夫妻二人假装离开。 倒是让那小乞丐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这几个人是什么情况?就这样放过他了吗? 为了将戏演的更逼真一些,薛林策假意说道:“,这个地方太破了,和我想象中的不同,夫人,咱们还是快离开吧。” 小乞丐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他兴奋于摆脱薛林策几人,也就没有多想。 三人离开之后并没有走远,看见那小乞丐进去之后,他们又折返了回去。 唐洛瑜和薛林策躲在墙外面,柴进则是一个闪身站在了房顶之上。 这个破庙年久失修,墙的外围也有不少破洞之处,从那些地方他们就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 里面有不少乞丐坐在地上等着,他们和之前被柴进抓住的乞丐长得都差不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你刚刚的戏演的也太假了,倘若对方不是个小孩子,怕是都不会被你骗。”想到薛林策刚刚说的那两句话,唐洛瑜就忍不住吐槽道。 就因为是小孩子,他才没想那么多,随口说了那么两句话而已,却没想到会遭到自家夫人的这般吐槽,早知道他刚刚就做的逼真一些了。 这边夫妻二人正吵着,那边也有了动静,破庙的门口处走进来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他们一身装扮,实在与此处格格不入。 看来这里面果然是有些事情的,夫妻二人觉得,他们这一躺真是来对了。 为了避免被发现,两人紧紧靠着墙,利用外墙的折射处,挡住那华服男人的视线。 估计那人也没想到,真会有人这么无聊来到此处,也就没多想,甚至都没观察四周就走了进去。 他一进去,一群乞丐全都被吓得往后躲。 “躲什么,我有那么吓人吗?”他声音很冷,又带着威胁的意味,小乞丐们不敢说实话,全都纷纷摇头。 “行了,都别废话了,赶紧把今日的供钱交上来吧。”他随意找了一处地方坐下,见乞丐们还没有动的,他原本有几分缓和的脸上又变黑了。 “怎么,都不肯吗?还是要我动用帮规。”他眼神冷冷的扫视过去,院子里的小乞丐们都被吓到了,急忙起身。 但是谁也不敢在前面,一个推着一个,那华服男人更生气了,看着一群乞丐凶神恶煞的说道:“老子数三个数,若是还不过来,今日就全都挨一遍帮规。” 又是帮规,也不知道是什么变态的规定,吓的这一院子的小乞丐,一个个全都脸色苍白,薛林策心中腹诽着。 小乞丐们即便再不情愿也都挪着小步往前走。 他们一个个全都面露难色,看来那供的东西是没有准备好吧? 靠得越近,小乞丐们越是害怕,一个个全都哆嗦着身子。 柴进看不下去,纵身从房顶之上跃下,直直的站在那男人身前:“什么人敢私下拉帮结派,收受钱财,就不怕掉脑袋吗?” 突然出现的人将那华服男人吓了一跳,他急忙站起身来指着柴静说道:“你事什么人,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赶紧从此处离开,我就当今日没见过你,否则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人说话真是大言不惭,这世上敢对柴进说不客气的,还真没几人,但却不包括眼前这个男人。 “废话太多了,要么你自己跪一下乖乖跟我走,要么我打的你跪下乖乖跟我走。” 被人打断本就不悦,那人或许是不想节外生枝才想赶柴进赶紧离开的,如今见柴进不给面子,他更是火大:“找死。”说着便挥舞着拳头上来了。” 这简直就是三脚猫功夫,柴进人甚至都被闪躲,在那人拳头过来的时候,将他的手腕紧紧抓住。 那人不服气,想要抽回拳头继续打就发现他根本抽不动,即便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也不动分毫。 华服男人察觉出不对劲,另一只手上的拳头也挥了过去。 柴进摇摇头用力一转,那华服男人只觉得之前被他牵住的手一阵生疼,整个人也被翻了过去。 不过是一个碰面,短短几招,柴静甚至还没来得及热身,但人就趴下了。 “真是不抗打。”他无奈的摇摇头,顺手拿了一束绳子将那男人的手绑上。 “差不多得了,谁能禁得住你打。”见事情处理好了,薛林策也带着唐洛瑜从墙外走了进来。 对此,柴进更是无奈,若是旁人这样,他揍一顿就是了,但薛林策,他偏偏又做不得,只能拖着那华服男人离开。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儿?”那华服男人大喊着说道。 柴进觉得聒噪,在路边随手找了一些什么,随意团了团,就塞进了那男人的口中,那男人不甘心,还在继续喊着,但也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柴进满意的点点头,这一下世界总算安静了。 他带着那男人,一路走回了唐家,学年之后和唐洛瑜夫妻二人在后面跟着,还在时不时的吐槽,柴进这招真是太狠了。 第680章 审问 那人被带回去之后,也被柴进扔到了坚硬的地板上,和之前的那个小乞丐一模一样。 “哎哟喂,疼死老子了。”那华服男人哀嚎着。 就只是摔了一下而已,还至于喊这么大声,真是个废物,柴进更是看不上这男人了,自然也不会理会他的哀嚎。 薛林策和唐洛瑜也在此时走了过来,三个人站成一排,挡在男人面前。 这场景瞧着有些吓人,那华服男人不停往后蹭着,嘴里也不停的喊着:“你们要干什么,别过来,我告诉你们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无论你们是多大的官,也不能动用私刑。”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有这么吓人吗? 而且这男人现在弄的这一幕是不是就叫做 恶人先告状,动用私情的人不是他吗? “不是柴进,你干嘛要把他带回来呀,吵死了。”薛林策嫌弃的说道,这种人交给京兆尹不就得了吗? 男人竖起耳朵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在薛林策说要将它送到京兆尹的时候,男人的表情明显是拒绝的。 这就很奇怪了,唐洛瑜不由的皱紧了眉头,毕竟落在他们的手中,好像不比京兆尹好多少。 在那儿至少还能留一条命,但是在这,若他们当真不顾法纪,这男人只有死路一条,他不信这男人会不知道。 所以他刚才的表情很是让人怀疑,除非去了京兆府之后,下场会十分凄惨。 若是那样的话,看来这男人所犯的罪,可不止他们看到的这一点点。 “我很好奇,想看一看这男人到底怎么回事儿。”柴进围着他,已经研究了好一会儿。 他的确是很好奇,刚才打架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的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的,不像是野路子来的,反倒更像是经过专门训练。 再加上这男人穿着华丽,应该不是普通人,可若是这样,他为什么要去逼那些乞丐要钱呢? 这几种情况单独看着都没问题,要连在一起问题可就大了。 “你就因为好奇就把它弄回来了,你知道这男人怎么回事吗,咱们连他的身份都不清楚。”薛林策无奈的说道,他怎么不知道柴进还有这样的喜好呢? “嗯,等会,我先研究研究。”柴进完全不理会薛林策有多无语,反正他要这男人到底什么情况? 算了,柴进平日里就很少有感兴趣的,现在他竟然对这男人好奇,那就依着她吧。 “行了,先审审,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要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你再仔细研究。”薛林策最终妥协,让两个家丁驾着那华服男子去了柴房。 柴房中的情况可和外面不一样,薛林策叫了一群家丁进去,将那华服男子团团围住,这情景,只是瞧着就让人害怕。 薛林策他是故意这样做的,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他就瞧出来了,他男人胆子很小,这样做也是给了他一些压力。 见到这一幕那华服男子果然十分害怕,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却又强壮镇定。 他的那一点小心思,薛林策全部都看在了眼中。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若敢动我,有人不会放过你们的。”那男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变得硬气起来了。 “是吗?”薛林策笑呵呵的说道:“那你倒说一说,是谁会不放过我?” “是......” 被激了这么一下,他几乎脱口而出幕后之人是谁,却在关键的时候反应过来,及时止住了话语。 “那人是谁与你无关,你们只要放了我就行。”以为薛林策有所忌惮,那男人趁机提出要求。 可是面对他的这些说法,薛林策只是轻轻笑着。 “可能你连是谁都不肯说,凭什么会觉得我会害怕那人。”薛林策继续引诱着,可那男人这次学乖了,说什么也不肯说出幕后之人。 “那就没办法了。”他摊摊手说道。 随机又坏笑起来,看着唐洛瑜和柴进问道:“你们两个呢,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柴进不愿多说废话,回答的也十分简便:“先揍一顿再问就是了。” 那男人眼角抽了抽,但是忍住了。 很好,薛林策心里赞许着,甚至在默默祈祷这男人要挺住,只有他挺住了,他们才能继续玩下去。 若是简单的几句话他就什么都说了,那才没意思呢。 那男人绝对不知道薛林策心里的想法,否则他绝对不会再硬挺着。 “我倒是有个法子。”唐洛瑜走上前,和薛林策一说一唱的应和着。 “咱们家不是住着一位闻名天下的毒师呢吗?他那里可是有不少的好东西,咱们多拿几样来用用不就得了。” 对呀,柯苒他们怎么给忘记了呢? 薛林策仔细想了一下,也不是忘了,只是觉得面前这人实在没有必要动用柯苒罢了,但是他的名头可以用一用。 “还是夫人聪慧,为夫自叹不如。”这一点上,薛林策十分谦虚。 “对呀,我记得上一次咱们也是抓到了一个人,那人可是十分的嘴硬,各种刑法用了一遍,身上连一处好地方都没有了,也不肯张口,最后还是从毒师那儿拿了一瓶药,用过之后,全身上下犹如万蚁啃食,后来都没有咱们,他自己就将身上各处都抓破了,最后还不是老老实实的说出来了。” 学临床叹息着说道:“何必呢,还遭了那么多罪,他不如从一开始就老老实实的开口。” 他说的那些都是从一篇小说里看到的,不过是用自己的话形容出来罢了。 却不想唐洛瑜和柴进都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 “你瞎说就算了,怎么还说的这么离谱。”唐洛瑜找准机会,凑到薛林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随口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薛林策不好意思的说道,他还觉得这个故事挺好呢,哪有他们说的那么离谱。 他不停在心中腹诽着,但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虽然他们两个觉得离谱,但是那华服男人确实相信了,就连表情都变得惊恐万分,看向薛林策的时候,眼中带着满满的恐惧。 第681章 华服男人的身份 不论其他,有用就行。 薛林策叫了一个家丁过来,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之后那家丁就跑了出去。 柴房之中,薛林策再一次走到了那男人面前:“你确定还要继续瞒着吗?到时等我家仆人过来,你可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那男人似乎在做思想斗争,并没有回答薛林策的话,薛林策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坐在一旁。 他十分悠闲,甚至还让家丁去备了瓜果和点心过来,其他两个人也是一样,甚至三个人还凑在一起研究着,今晚该吃什么菜呢。 丝毫没把那男人当回事儿,那男人确实再也受不了了,这一群人连动都没动,他自己先乱了阵脚。 “我,我。”他是真的想要说出来,但又不甘心,吞吞吐吐了好半天,也没人理会。 薛林策他们三个心里都明白,那男人已经挺不住了,既然如此,那他们三个又着急什么呢? 况且若是现在过去,保不齐那男人又反悔了呢。 三人继续聊着,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直到,那去取药的家丁走了进来:“老。爷赎罪,您说的那种药,冉医师说他那处正好没有了。” 家丁将自己的身子弯得低低的,语气也是在害怕,带着一丝颤抖,生怕薛林策因为此事惩罚他。 那华服男子倒是开心了,他刚才幸好没说,看来这家人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呢。 “你说什么,没有了?”薛林策绷着脸质问道。 家丁被吓得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玉瓶递到薛林策面前。 “老爷恕罪,苒医师的确是那样说的,虽然您说的那种药没有了,但是苒医师治出了一种新的药,效果比那种要更强。” “哦,是吗?”薛林策接过那绿色的瓷瓶,疑惑的问道。 “是是是。”那家丁急忙回答道:“苒医师说,服用这种药之后腹中剧痛无比,他之前的试验者,亲自撕开了自己的肚子。” 这药居然这么狠毒,那华服男子被吓的急忙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对于那家丁的表现,薛林策很满意,他接过药瓶放在自己手中:“早说呀,看来这东西的确比我之前用的要好,我很喜欢,正好咱们来试一试。” 薛林策说着,起身去到那华子服男子身旁。 “试试。”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却说着最恶毒的话语。 那华服男子已经被吓到了,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不停的向后躲着,可柴房里就这么大点的小地方,他又能躲到哪儿去呢? “行了,别躲了。”说话的时候薛林策已经打开了玉瓶的盖子。 眼看着那毒药就要被送到自己手中,华服男子终于妥协了:“我说,我全都说。” 薛林策瞧着手中的瓷瓶,左右翻转看着,但就是不看到华服男子。 好久之后,他才终于抬起头了:“你要是敢骗我,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薛林策威胁道,他对这男人并不十分相信。 “不敢,你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再骗你了。”那华服男子保证道。 “说说吧,你为什么要去欺负那群乞丐?”一上来,薛林策就直奔主题,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为了钱呗。”被薛林策这么一吓,那男人也确实不敢再骗人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样的事情一般人是不会去做的:“你叫什么名字?” 对于这一问题,那男人显然有些避讳,吞吞吐吐的,不想说实话,薛林策也不惯着,直接打开了那玉瓶的盖子。 这一次男人终于妥协了,冲着薛林策大声说道:“别别别,我叫柳伟,柳伟。” 柳伟,他姓柳,薛林策乘胜追击,接着询问才知道这男人竟然是柳相的余党。 三人互相瞧着,谁也没想到,只是随便抓回来一个人,竟然就牵扯到了已经被斩头的柳相身上。 这时候有些大,他们不能再将人扣在府中了。 “我带他去大理寺。”柴进上前说道,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将那人再次提了起来,送往大理寺。 薛林策也在后面跟着去了,这事关系重大,他怕柴进一个人说不清楚。 听他们说此人和柳相有关系,柏长林也很是重视,决定亲自审问。 次日,上朝的时候,柏长林亲自说出来审问的结果? “陛下,臣得到一消息,是关于柳相的。” 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了,如今再被提起,也不知是福是祸,但不论如何,他已经吸引了朝上所有人的目光。 听到这个名字,皇帝也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柏爱卿,你说。” “陈昨日审问了柳相的一个余党,据他所交代,当时被斩头的柳相竟然是假的。” 柏长林拒实上报,却引得朝堂震惊。 “柏爱卿,你刚说什么,再重复一遍。”这样离谱的事情,皇帝觉得他应该是听错了。 但其实谁都知道,皇帝没有听错,因为柏长林刚才的声音并不小。 但是此时此景,柏长林还是选择说了一遍。 “柳相犯下重罪,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偷偷将人换掉,陛下,此事一定要彻查到底。” 听说此事,摄政王愤怒不已,他一生中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 “还请陛下彻查此事。”有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一时间,整个大厅里充斥着一样的声音。 查还是要查的,这样重大的事情,总不能让他们瞒天过海,就这样过去吧。 “既然事情是从大理寺开始的,柏爱情那你便善始善终将这个案子再查下去吧。”皇帝思考了一番,觉得还是柏长林查案最合适,所以便将此事留给了他。 薛林策更是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好像当时对付柳相的时候,他也用了不少的力气。 这一次两次的,若到柳相将满腔的怒火全都发泄到他的身上,该怎么办?薛林策不敢想象。 若是只有他还好,但现在他身边有了洛瑜,有了他们的女儿唐悦己,还有这么多的朋友在,他不能连累到这些人的。 第682章 内鬼 薛林策心心念念着此事,他实在是太害怕了,也同唐洛瑜也说了自己的想法。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做错事的人是柳相,那如今你在做什么?用他的错误惩罚自己吗?” 唐洛瑜知道薛林策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这一大家子的人,但他们从来都没觉得薛林策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他就是应该这样做。 这些大道理他都懂,但他就是担忧。 “可是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呢。”他都在怀疑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体质,为什么次次都能碰上这样的事情。 说起这件事儿,唐洛瑜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你在倒霉吧,你认了就是了。”他打趣着说道,薛林策也觉得自己挺倒霉的,但是被唐洛瑜这样一说,原本还十分难过的心情,这会儿竟然难过不起来了。 算了,这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多说无益,他还不如不想呢。 柏长林平日里瞧着一副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的模样,但其实,他对探案一事可是十分精通,做起来也更是得心应手。 唯一没想到的便是这件事情越查下去牵扯越深。 “陛下,经臣查探,这个柳伟不仅是柳相的余党,他还和东倭那边有勾结,甚至就连之前的鲜卑叛乱一事上都有他的身影。” 这些事情刚刚查到的时候,柏长林也是十分震惊的,就这么一个贪生怕死不起眼的小人,却和近段时间京城里发生的事情都有关系,通过这些就可以看出来,此人后面一定是还有人的。 否则,若只是他一个人,又怎么有能力将这些人都联系在一起呢? 不是他们几个瞧不起,但此人确实不像有能力的样子。 东倭那边常年骚扰沿海居民,打劫船只,各种货物。 甚至还滥杀无辜,对当地居民造成了很大困扰,那边也多次上报,希望朝廷能派兵前去。 甚至他今日还接到了那边送来的加急折子,他示意李公公将那份折子当着大家的面读出来 那上面竟然说东倭此次骚扰,沿海竟然用了火药,可不要这种东西是薛林策研究出来的。 知道制作方法的少之又少,东倭那边又是怎么知道的吗? 李公公的话音落下,屋子里面时间鸦雀无声,此时就算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众人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火药的威力摄政王是见识过的,若真是被东倭那边学了去,这沿海以后只怕要遭殃了。 其他人见过的不多,特别是文臣,只是听说过那种东西的威力,依然觉得震撼。 “有内鬼。”李公公读完奏折之后,他就一直在想,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让旁人窃取了他的劳动成果,想来想去,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在身边出了内鬼,也正是那内鬼将所需材料和制作方法告诉给东倭那边的,让他们也成功制造出了火药。 这事儿事关重大,皇帝也不好私自下决定别让众人都离开了,他还是托了一个小红门,偷偷告诉薛林策,让他暗中去查此事。 薛林策也有这个意思,所以皇上即便不说,他也会这样去做的。 回到府中,他也将这件事情同大家说了。 “会不会是做火药的那群人做的,毕竟他们是最清楚这个东西的。”听到此事之后柯萤的第一反应。 薛林策仔细想了一下,斩钉截铁的说道:“不会是他们,他们都没有问题。” 他明明知道火药一是事关重大,又怎么会不上心呢? 而他之所以可以如此自信,是因为做火药的那群人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对于他们的身份,他也是调查的一清二楚。 “确实。”听薛林策这样一说,柴进想到了一件事情,他当时并未在意的一件事情。 “我大概知道是谁了,那个小吏确实有问题。” 他之前曾看到那个小吏鬼鬼祟祟的从火药制作处出来,他当时觉得奇怪,随口询问了几句,那小吏全都是对答如流,他也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他当时就是冲着火药的制作去的。 “是谁。”薛林策急忙问到。 有了线索之后,俩人也不再闲着,便急忙顺着他查过去。 各处用人之时,都会将那人的姓名和地址注册登记,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就真的派上用场了。 按照查询到的地址找过去时,却发现那人已经死在了家中。他是吊死的,就在自家的房梁之中。 等他们到的时候,那人已经没了呼吸,瞪着大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看来是有人抢先他们一步处理掉了这小吏,但也是说明了此人绝对是和火药一事有关,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被人灭口。 俩人无奈,虽然他们调查的方向对了,但是却比那幕后之人慢了一步,如今所有的线索全都断了,往下该怎么查,薛林策也没想好。 “报给大理寺吧,咱们也该回去了。”心里最无奈的说道,回复之后,他们两个将这件事情说给了众人听。 “看来那幕后之人必定十分有能力,否则咱们才刚刚查到那小吏头上,他就被杀人灭口了,但这一切究竟是谁告诉他们的呢?”薛林在策迷茫着说道。 这件事情真的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总是能遇见这样的事情。”薛林策又开始吐槽到。 “你们两个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一些,那些人简直不是人,你们一定要小心他们的报复。”唐洛瑜担忧着说道。 那幕后之人壕无人性,现在他们能对自己的小弟下手,那狗急跳墙之时,难免不会对柴进和薛林策动手。 “好,我们知道了,你放心就是。”薛林策柔声说道。 对于 那幕后之人做的事情,薛林策也是看不惯的。 “你有没有怀疑的人,我那还有不少药呢,特别是听说了你上次做的事情,决定最近再研究一些其他的毒药,各种类型都有,保准你以后能用得上。”客人很是自豪的说道。 第683章 大炮 经过几日的思考与研究,皇帝还是决定派人去往沿海地区攻打东倭。 他们整日骚扰我国百姓,当真是太过分了,真以为我朝无人呢。 此时的确应该发兵对付东倭,但唯一让黄帝忧心的一件事情,便是我朝的海战。 这一向是处于劣势的,不像东倭人,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海战,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朝经常战败,这也让对方越发的瞧不起我们,所以这些年来沿海地区才会被欺负的这么严重 海战,那排兵对战的确是很重要,甚至天气都是十分重要的。 薛林策不会打仗,但海战他还是了解一些的。 在海上,万事都有太多的变化,那样的情况下指挥作战,确实比陆地上要难太多了。 但那些都是以前,两方情况几乎相当,所以他们可以利用自身的一些优势而取得胜利。 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薛林策想到了一件可以让海战胜利的东西,大炮。 若是我朝的每一艘战船上都安装上大炮,那么就可以弥补海战之上的劣势。 那大炮的图纸他早就已经画了出来,只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又没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他就没有着急制作,看来现在要将这东西提前了。 这样想着他也就这样做了:“洛瑜,你过来看一看,若是用这个东西对付东倭,咱们会不会赢。” 薛林策将大炮的图纸递了过去,人也跟着走了过去,站在唐洛瑜身边同他解释着这个东西的用途。 “这么厉害,看来东倭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仅仅只是一张图纸,就将唐洛瑜看的热血澎湃,他甚至想要亲眼目睹这个东西对付东倭的盛况。 听到唐洛瑜这样一说,薛林策便更有信心了,同时,他也拿着图纸给家中的其他人都看了,大家对于此事的反应和唐洛瑜都差不多。 “既然你们都觉得这东西不错,那我就开始制作了。” 大炮不同于火药,他无论是耗材耗时耗力都比火药要多上许多,但是这样费尽心思的东西,出来的效果也是十分惊人的。 对于皇帝要发兵沿海一事,朝廷中各不争论不休。 大致分为三派,一派主张不发兵,一派主张发兵,另一派则是中立,不表态。 那边第一架大炮已经制作完成,薛林策优化了一些功能,也将它制作成了一个单筒大炮。 薛林策加那个东西拉到了兵部,兵部尚书看见的时候啧啧称奇:“这东西好生奇怪,也就薛侍郎你能够研究得出来。” 这话听着虽然有些奇怪,但确实是在夸奖薛林策。 “大人您若是了解了他的用途之后,便不会这么说了。”薛林策拿着图纸走了过去。 “哦,是吗?那我倒想看看这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兵部尚书对这东西也很好奇。 听过薛林策的解释之后,他更是惊讶:“薛侍郎,这东西的威力,当真有你说的那般大。” 一颗弹药毁掉一艘船,在薛林策说出此话之前,兵部尚书甚至连想都未想过,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有过之而无不及,尚书大人相信我吗?” 面对薛林策的询问,兵部尚书下意识的点点头,他信的,自然是信的。 虽然大炮的威力,是他从未想象过的高度,但是这是薛林策制造出来的,所以兵部尚书相信,但他也不是盲目的相信,因为炸药所形成的威力他也是知道的。 “薛侍郎今日过来找我,可是想去像陛下进献此物。”这一点事情,兵部尚书自然是能够猜得到的。 “好,那我们进宫。”兵部尚书又看了一眼那个大炮,有这样好的东西在此战他们一定是赢了。 这几日因为发不发兵的问题,两方人马整日在吵,吵的皇帝脑袋疼。 “薛爱卿,尚书你们两个来了,平身吧。” 这两日他被那群大臣们折磨的,整个人有气无力的,看着也不如平时那样有气势了。 “二位过来找朕,可是有什么事儿?” 话到此处,皇帝又改了主意:“你们两个说一说,这北倭咱们打不打。” 他们两个都是兵部的,一个尚书,一个侍郎,这事问他们也是正好的。 兵部尚书没说话,他看了一眼薛林策,示意他赶紧从陛下说大炮的事情。 “臣觉得此仗该打,而且必须要打。”薛林策十分严肃的说道。 他觉得此仗该打,是因为沿海百姓生活的艰苦,是因为他们的姓名得不到保障。 “好。”皇帝突然喊道,这些日子以来,他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也终于有人能够说出一句大快人心的话了。 “那薛爱卿你说一说,这仗该怎么打?”皇帝突然笑了起来。 他是故意的,这件事情上,薛林策必定是主张出兵的,他也是皇帝的底牌,皇帝也想看一看,薛林策还能否给他惊喜。 “硬打。”薛林策工作神秘的说道:“陛下,请您随我来。” 皇帝不明所以,但心中却十分雀跃,看来薛林策是又研究出什么好东西来了。 “陛下请看。”找了一处明亮的地方,薛林策将大炮图纸拿出来交给皇帝。 “这是臣研究出来的大炮,将它用于海战之上,我军便可无往不利。” 其实薛林策最初的想法是将那大炮运进宫中,但是被兵部尚书制止了,那个东西破坏性极高,若是来了公众不小心出了什么问题,那朝中可真是没有人能保得住他。 薛林策觉得有理,所以就没再坚持,但是此时他就只能将图纸拿给皇上看了。 “此物威力巨大,但是空口无凭,薛爱卿可愿当着朝臣的面试验一番。”皇帝将图纸折了起来,与其面对这样一张图纸,皇帝更想看到这东西的威力。 “当然敢了。”薛林策并不害怕那些。 皇帝很是开心,急忙让人去叫了朝臣过来。 他们去的地方是一座小山,四周空旷,没有什么建筑物,也没有庄稼,这样即便那大炮的威力再大,也伤不到其他了。 第684章 前往 等众人全都聚齐了,薛林策也正式开始介绍起那架大炮。 他先是同众人讲解了那大炮的威力和使用方法,随即拿过一颗炮弹,放进炮筒之中,然后将尾部的引线点燃。 等引线燃尽,刚刚放进的炮弹也从炮筒中飞出,在天空之上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落于草地之上。 “砰。”的一声,爆炸的地方火光冲天,四周雾气迷人。 有这样破坏力巨大的武器在,此次海战他们又何愁不赢呢? 面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朝中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再也没有反对过出征一事。 果然,找薛林策是有用的。 皇帝开始派兵遣将,此次征讨,依旧是摄政王挂帅,除了薛林策之前做的火药和投石机以外,这次还带了五门大炮。 五门大炮,其实是有些少了的,皇帝也想要再多带几台,但这东西制作复杂,周期长,而且需要很强的耐心,否则很容易遭到反噬。 所以这段日子以来,众人加班加点也只做出来了五门大炮。 聊胜于无吗?虽然我们大炮少了一些,但是应该也能起到一些很重要的作用。 这一次薛林策也跟着去了,依旧是摄政王亲点的。 “王爷,你为何非要我也过来,这大炮的使用办法,我已经交给了其他人,所以说是因为他,您只需要叫一个会弄的人就行了。”薛林策询问道,这件事情他一时间没想明白,所以见到摄政王之后,便毫不犹豫的问了出来。 “有你一人可敌千军,所以你一定是要过来的。”摄政王半着夸奖,半是玩笑的说道。 薛林策并非是不想过去,只是好奇而已。 但这五门大炮,确实是太少了一些,这一路上薛林策一直都很忧心。 毕竟海上不比平地,若是之前的鲜卑和匈奴,只需要将大炮立在原地,对着它们轰就行。 几颗弹药就能让他们投降,但这是海上,这些大炮是需要装备在战船之上的,那战船在航行之时会受到海浪的波动左右摇晃,所以他若想对准敌方的战船,难度是很大的。 若是大炮多,还能容许他们有错误存在,但如今只有五门,若是打歪了,那东倭趁机反攻,情况就不堪设想了,最严重的情况,可能战船连同大炮都会一起沉海。 “别想太多了,即便是只有五门大炮,我们也一样可以赢了东倭。”唐洛瑜走到薛林策身边说道。 他这几日情绪低迷,唐洛瑜一直都看在眼中,起初他并没有猜到是因为什么事情。 但根据他这几日的举动来看,薛林策还是在担忧大炮数量过少,对于战斗的帮助起不到决定作用。 虽然他早就已经看出了薛林策的不对,但是这几日大家经常在一起,唐洛瑜于没有找到机会询问,终于今日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洛瑜,我知道你很信任我,大家都信任我,可我若是真的输了呢。”他眼中满是担忧,看来这件事情,他在自己的脑海中,已经反反复复的想了很多次。 “输就输了呗,两军交战本来就没有哪一方必须赢的道理。”唐洛瑜安抚着说道。 “你呀,别想太多了,你不是常说吗?尽人事听天命就好。”马上就要到地方了,他不会再让薛林策这样颓废下去了。 “好,我听你的,尽人事,听天命。”薛林策也不知道,现在的她,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 夫妻二人拉着手,相互依偎在一起,他们给了彼此力量,耐心,这世上美好的一切。 “你们说,这东倭为什么要欺负老百姓又为什么一定要来我抄的地方呢?”柴进怡或者问道。 他其实一直都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他心思单纯,从来没有萌生过那样的想法,所以对于这样的事情很是不理解。 “他们呢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总想着要欺负别人不劳而获,对于这样的人,唉!”柯苒唉声叹气的说道。 他不是那些人做不好这件事情的评委。 一个忧心,一个疑惑,一个叹气,就这样走了一路,终于到了岳东。 因为是沿海城市,这里与京城,亦或是鲜卑那边都有很大的不同。 道边的小摊上铺满了各种海物,大家纷纷叫卖着。 唐洛瑜掀看帘子看了一眼,的确是齐全,他在京城之中见过的鱼,或者是各种海货,这里面都有。 甚至还有很多是他叫不上名字的,五颜六色的,好看极了。 见唐洛瑜看了好一会儿,薛林策也奇怪,掀开了另一面的帘子向外看去。 此处的海产品还真是,丰富多样的,他骨子里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很多东西都叫不上名字,也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怎么做的,清蒸,红烧还是直接考。 夫妻二人就这样看了一路,直到马车停下。 薛林则好奇,打算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却见对面站了一群人,全都身穿官服,恭恭敬敬的等在两边。 原来如此,薛林策懂了,这群人是来迎接他们的。 “见过大将军,见过薛侍郎!”岳东知府说道。 他是这段时间刚刚调到此出来的,对这个地方还没有那么熟悉,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所以在指摄政王带兵过来之后,他是十分开心的。 “起来吧。”摄政王说话的时候冷静十足,他也不是很喜欢这些假惺惺的东西,他们过来是打仗的,打了胜仗才是值得庆祝的,至于其他事情,摄政王完全不放在心上。 岳州知府,领着众人前进。 听说真的要来人,他早就带着人一块给各个屋子都做了大扫除。 岳州知府早就将一切安排好,众人看书只是悄悄待着就行,甚至还可以做一些自己想做却又没做的东西。 “薛侍郎?”岳州知府在一一拜见众人之后,单独见了薛林策。 就在确定之后还在疑惑为什么单独见他的时候,岳州知府已经拱手向他行了一礼:“多谢薛侍郎您大仁大义,为岳东的基建。” 第685章 击退倭寇 知府说得越发夸张,激动得恨不能当场和薛林策称兄道弟,薛林策最开始还能礼尚往来地应付,最后实在招架不住,只能躲到角落中去,又是难为情又是无奈,脸上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 柯苒见状,一张嘴又闲不下来,上前便道:“知府大人,你快把薛兄夸得天花乱坠了,薛兄脸皮子薄,你再多说两句,他等会儿就像个姑娘似地不好意思了。” 柴进见此人又开始胡言乱语,便偷偷用肩膀用力撞了一下他的后背,柯苒不解地回首,有些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怎的了?我说的不对吗?” 几人笑成一片,空气中满是欢快的氛围。 知府又同众人交谈了片刻才离开,一行几人在厅中小坐片刻,茶刚刚温热,便又有人来报说是薛琳琅和陆南求见。 上次见面还在新年的时候,唐洛瑜心中欣喜,便赶紧让身边的人将两人带进来。 院门被推开,薛琳琅和陆南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许久不见,薛琳琅身形好似丰满了些,发丝盘成妇人的元宝髻样式,鬓间恰到好处地点缀着些珠翠,不华丽也不过分简朴,上身是鹅黄的衣衫,下身是碧绿的罗裙,脸上已经褪去了小姑娘家的羞涩和稚气,多了些稳重和娴静,双眸含笑,像是一汪波光粼粼的湖面,看得喜人。 陆南身穿一身江南烟雨的雾霭蓝衣,发丝也一丝不苟地绾起,用一支素银簪子固定,他常年在屋中读书,少有见到日光,皮肤竟和薛琳琅一样白皙,脸部线条却是刚毅阳光了许多,让人光是瞧着便生出一股踏实感。 薛林策和陆南一道进来,挨个和大伙打了招呼,大家都是亲戚,便没有多客气,薛林策也给两人腾了位置坐下。 “听闻沿海将要和倭寇开战,”陆南搁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捏紧衣摆,好似有些紧张,“此次战事可是薛大人负责?” 说罢,不等薛林策回答,他又有些担忧道:“这倭寇常年在中原沿海一带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确实让人愤恨,不过,这帮人本就是岛国,擅长水战,又生性狡猾奸诈,怕是不好对付。” “你且放心,”薛林策出言安抚,“此次战事不比从前,摄政王和花将军也前来助阵,定能教这帮倭寇匪徒有来无回。” 薛琳琅接过话茬,“万事小心,这帮流寇厉害得紧,可苦了岳东沿海一带的百姓了。” 唐洛瑜宽慰地拍拍她的肩头,“此次我们来,就是让他们吃苦头的,你们且放心。” 薛林策柳眉微颦,对上唐洛瑜温和的视线后才轻轻颔首“嗯”了一声。 “如今连致可还在岳东做师爷?” 薛林策想起那之前总读死书的秀才,不知他如今办差事如何。 “还在,”陆南颔首,旋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可惜我没做上大官儿,上次科举又落第了,倒是苦了琳琅一直跟着我受苦。” 薛林策和唐洛瑜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 之前科举那柳相老贼可没少在其中搅混水,好好的公平选拔被他硬生生搞成了集结党羽,能及第的都是他的熟识或者门生,旁人半点机会也没有。 “我不辛苦,”薛琳琅冲他摇头,满脸的温柔,“只要击退东倭便可以天下太平,届时能不能及第咱俩的日子都能安安生生地过了。” 薛林策闻言心头又多了一分责任的重量,唐洛瑜脑筋一转,将话题引回正轨,“既然你这次落第了,那接下来打算怎办?” 陆南稍微怔愣一下,下意识回首看向薛琳琅,后者冲他鼓励地点点头,他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双眸染上一抹坚定,“我依旧打算参加科举,这次,一定能中。” 薛林策见昔日属下这般坚持不懈,也只得鼓励一二,众人又话了些家常,从景杉新婚聊到了关月霍旸新得一子,又谈及悦己名字来由,屋中气氛还算欢快。 众人好生地叙了一回旧,前后脚分开后,薛林策便又立即投身到海战事务上。 中原作战的船只巨大,吃水量足,往海水中一放,便像是数个魁梧健硕的巨人,透着大国的威严雄霸之气,东倭的人矮小,船只也小,一个个漂在海上和他们人一样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大有一幅做海盗的潜力。 刚清理好海战事务便有士兵来报,说是东倭的船只又出现了,这会儿正在往岳东一方来,看架势是妄图登陆。 摄政王等的就是这一刻,立刻抽出了刀,怒道:“这帮倭寇当真死不悔改,好,本王今天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他面色坚毅强硬,身上的红色披风被风吹得呼啦作响,声音中气十足,掷地有声,花师叔手握长枪,身穿盔甲立在他身后,面色也是从容刚毅,双眸冷冽。 “将大炮抬上来!”摄政王大声命令,“给这帮倭寇一点颜色看看!” 士兵们纷纷忙碌起来,不多一会儿,五门大炮黑洞洞的炮口就对准了倭寇的船只。 薛林策调整了方向,摄政王大声下令开炮。 一声令下,登时炮火冲天,震耳欲聋,火花四溅,炮弹准确无误地击中倭寇其中一艘船,那船只立刻发生巨大爆炸,本就短小的船体哪经得住这般冲击,硬是眨眼之间便沉入海底。 摄政王第一次见识炮弹的威力,登时大喜,立刻吩咐下一轮炮击。 这一轮还没打出去,对面狡猾又贪生怕死的倭寇已经调转船头逃之夭夭,竟不一会儿就跑得无影无踪。 这一轮远程攻击中原占尽优势,一点伤亡都没有,见到对方狼狈逃走的模样众将士欢欣鼓舞,纷纷上前来夸赞薛林策,就差把他丢起来再接住。 首战告捷,将士们自然是要好好庆贺。 趁着这番热闹,摄政王将薛林策单独叫到一旁,面色一改先前的喜悦,转而变得格外凝重,好在薛林策先前便习惯了他惯常居安思危的模样,倒也没有惊奇。 第686章 倭寇使者 “王爷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薛林策开门见山地问。 摄政王摘下头盔抱在腋下,首战告捷反而一点都不轻松,眉头紧蹙,唇角绷成一条线。 “今日我算是见识了火炮的威力了,”他吐出一口浊气,“不过,这火炮只是放置在海岸边放,若是能放置在船只上,岂不是可以随意转送,射程也是随心所欲?” 薛林策眉心抽了抽,敢情是在思索这个。 “回王爷,”他一面思索一面开口,“确实是这样的。” “好,”摄政王忽然毫无征兆地高兴起来,一拍他的肩头,“既然这大炮是你带头锻造的,你可知道如何改良?如今东倭时常来袭,最好是能将大炮放置到船上,方能船走炮走,随时攻击。” 这可让薛林策犯了难,他太阳穴跳了跳,面露难色。 “怎的了?此事难办?” 摄政王看出他神情凝重,自个儿心中也是一抽,面上的笑容又收敛了大半。 “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也不容易,”薛林策缓缓开口,“这大炮原本就是打算装在船上的,可惜锻造工艺不够好,所以才只能堆放在岸边。” 摄政王抓抓脑袋,“那如何是好?若是炮火只能堆积在岸边,那船只远行也不能携带,更不能想用即取,况且,若是只能在岸边,那还得留下一拨兵力负责开炮,甚是艰辛啊。” 薛林策也跟着叹气,“大炮若要改进到船上恐怕会花费巨大人力,消耗的时间尚且不说,就是将大炮放在船上后,如何确定射程范围又是一码事。” 他顿了顿,扫视了一眼摄政王的表情,“再者,目前东倭时常进犯,已经是兵临城下,此时改进大炮无异于临阵磨枪,危机突发,谁又来得及呢。” 摄政王眼中的光亮逐渐黯淡下去,最后又长叹一声吐出一口浊气,像是放弃,“战机延误不得,既然这几门大炮够用,那就暂且不改进,我中原水陆兵力皆极为雄厚,定能将这帮倭寇杀得片甲不留。” 事情搁置起来,一连数日,东倭都未敢进犯。 这日深夜,摄政王和薛林策正带兵巡逻,一切安好之际,忽然见了望塔上点燃了熊熊篝火。 那火焰撕裂了黑暗,将附近映照出一片红光,烧得噼啪作响。 “不好!”摄政王低声呵斥了一句,“是这帮倭寇又来了!” 话音未落,众人便见海面上亮起一抹极浅的光亮,若不是众人已经心有戒备,定会将其忽视,薛林策细细地瞧了一眼。 “是倭寇!”他沉声道,“他们定是想趁着夜晚偷袭,谁曾想被我们的人抓个正着。” 摄政王不废话,立即让身边的士兵点燃火把,大声传话,一时间,巡逻的大街小巷中皆是士兵们相互呐喊的声音。 “倭寇来袭!各就各位!” 眨眼的工夫,二人便带着乌泱泱一群士兵来到海岸,手脚麻利地将大炮支起。 夜晚过于黑暗,很影响视线和瞄准,即使月色皎洁也看不清东倭船只所在的具体方向,摄政王有些恼怒,正欲亲自上阵,却被薛林策一把抓住。 “呵,”他冷笑一声,“这帮东倭之所以选在夜晚偷袭就是为了躲开炮火,我们定不能让他们如愿!” 说罢,他用力挥舞了一下手上的火把,大喝道:“将所有大炮都填满弹药,沉住气!听我号令!” 士兵们不明所以,却也只能手脚并用地将大炮装填满。 东倭的船只越发近了,大概为了以防万一,对方将唯一的灯也熄灭了,当真是冒险摸黑靠近。 此时东风渐起,对方靠近的速度快了许多,好在月亮也从乌云中挣脱出来,将溶溶的月光洒满了海洋,水面波光粼粼,逐渐靠近的东倭船只像是几个鬼鬼祟祟的小偷。 摄政王有些急了,“薛大人,怎么还不开炮,倭寇已经过来了!” “不急,”薛林策一手紧紧捏成拳状,“黑夜状态下不方便瞄准,对方越近,我们才能越准,届时威力也更大。” 闻言,摄政王这才按捺住脾气,焦急地盯着海面。 又过了一会儿,众人都已经听到了倭寇船只过来的划水声,薛林策却依旧不慌不忙,就在摄政王再次按捺不住想要催促时,薛林策忽然高举火把,大喝一声:“开炮!” 一时间,五门大炮同时响起,声音震耳欲聋,每颗弹药都精准无误地击中倭寇的船只,因为距离极近,所以瞄得更加准确,威力也更加巨大。 霎时间,火光冲天,木屑和金属齐飞,海面上一片火光,整个天空都被橘黄色的火焰照亮。 倭寇大吃一惊,见势不对,赶紧调转船头往回跑,薛林策怎么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又让人填充弹药乘胜追击,硬是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 眼看对方跑远,众将士再赢一局,再次欢呼雀跃起来。 这一仗依旧没有什么损失,薛林策和摄政王让士兵们简单休整一下,又调整了巡逻队伍后便放松下来。 次日一早,薛林策刚起床不久,还在院落中和唐洛瑜交代事务,便忽然听见外边小厮来报。 “薛大人!” 那小厮跑得快,进院门时已经是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 薛林策和唐洛瑜对视一眼,交换一个疑惑的眼神,随即不紧不慢地开口,“何事慌张?” “大人,”小厮在两人跟前停下,“东倭那边来了使臣!说是要求和!” 薛林策眉心抽了抽,没料到这东倭这么不经打,不过是两场战役便败下阵来。 “此事可有告知摄政王?使臣人又在何处?” 小厮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已经派人去报告王爷了,使臣还在外头,没有您和王爷的吩咐,还不敢把他放进来,怕是有诈。” “无妨,”薛林策摆摆手,“放进来便是,东倭人狡诈多疑,即使有诈也不会想出这种馊主意,你且先让人过来与我亲自见面,也让王爷快些来。” “是!” 那小厮得了吩咐,又匆匆跑出了门。 第687章 班师回朝 这小厮出去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带回了那东倭使臣。 大概是为了表示诚意,东倭暂时只派出了其中一个使臣,此人长得果然要比中原人矮小不少,面容倒是和中原人差别不大,只是脊背弓着,眼窝深陷,有些尖嘴猴腮。 此人进了门,先是学着中原人的样子恭恭敬敬地对着薛唐夫妻二人行了一礼,随后用不甚流利的中原话道:“薛大人。” 唐洛瑜瞧了他一眼,开门见山,“此次东倭可是来求和?” 对方怔愣一下,又行一礼,“正是,先前沿海一带我国和中原有些矛盾,为了百姓着想,我国认为还是应当和中原交好,因此特地派出在下求和,不知薛大人意下如何?” 薛林策好唐洛瑜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东倭明白自己打不过,又不肯明明白白承认,这才拐弯抹角地说为了平民着想,果真是有小礼而无大义。 “事关两国外交,岂是我一个兵部侍郎能决定的,”薛林策也同样模棱两可地应答,“两国若是能礼尚往来最好,只是先前多有冲突冒犯,此事还需得进京向皇上禀报。” 使臣顿了顿,又道:“若是大人愿意,在下愿随大人一同前往京城,亲自同皇上说明。” 他态度还算诚恳,话都说到这份上,薛林策便只得先去找摄政王商议,便让人看好使臣,自己则和唐洛瑜一道出了门。 摄政王本也可怜沿海百姓,不愿恋战,听说对方来了使臣便心中轻松一分,因此薛林策一提议,他便没有多想,立刻答应。 如此一来,战事就算暂时平息,一行人很快带着东倭使臣回京。 听说打了胜仗,小皇帝很高兴,薛林策和摄政王两人一回来便召见了二人,追问起打仗的细节。 薛林策和摄政王已经熟悉了私下底见皇上,便也没有过多准备,两人皆还穿着打仗时的盔甲,手上抱着头盔。 连续的水战皆很是顺利,东倭甚至没有机会靠近岸边,两人身上也没有沾染上海水咸腥的气息,也没有泅染上鲜血,一路走来还算规整。 “二位爱卿果然勇猛,”小皇帝坐在高处,面上尽是喜色,“这次水战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兵不血刃就胜利的战役,应当被载入史册才是。” “皇上过奖了,”摄政王嘴上谦虚,脸上倒是挂着遮不住的笑,“此次也是薛大人出力,若不是由他锻造了五门大炮,这场战事怕也赢得不轻松。” 听到摄政王点名自己,薛林策赶紧谦虚几句,“属下只不过是负责几门大炮,从未有过打水战的经历,关键时刻还得靠王爷指挥。” 小皇帝见两人相互客气,又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二位爱卿相互辅佐,并肩作战,我朝能得两位肱股之臣,属实荣幸,此次应当嘉奖才是。” 说起嘉奖,两人同时收敛了些喜悦,面色转而变得严肃起来,相互交换了个复杂的眼神。 这样的变化自然没有逃过小皇帝的眼睛,他怔愣一下,也跟着将轻松的神色收起,“怎的看?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皇上,”摄政王率先站起身来,“嘉奖一事暂且不提,此次战役,并非我朝全面胜利。” 小皇帝见他严肃,说话也喘气,顿时一头雾水,“怎的了?难不成不是东倭投降?为何之前没有消息提及?” 薛林策见摄政王又犯上固执脾气了便赶紧接过话茬,也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陛下,此次并非将东倭全部歼灭,而是连胜两场后对方派出了使节,说是要与我朝谈和,留在我朝加以学习,也会帮助我朝引进东倭的锻造和农商知识。” 小皇帝眉心抽了抽,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拍了拍扶手,眼中眸光幽深了些,“原是这事,那这使臣如今在何处?” 薛林策和摄政王对了个眼,“此人已经随我们一同抵达京城,若是皇上愿意求和,我们便将其带来皇宫。” “不急,”小皇帝抬手阻止,忽然话锋一转,看向薛林策,“不过,薛爱卿如何看?我朝应不应留下这使节,让其学习我朝知识?” 薛林策沉吟片刻。 东倭的锻造工业和农商知识比中原先进,应当学习,隋唐时期也有遣唐使和留学僧侣,若是学业不错者,还可以在中原做官,既然是老祖宗总结下来的模式,定然不会有错。 念及此,他便将心中想法和盘托出,“皇上,臣以为应当将东倭使节留下,一来两国休战,相互学习,二来若是将来再次发生战争,我们手上也算是有了对方人才,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闻言,小皇帝却陷入一阵沉思,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此人说到底是敌国的人,不能贸然领见,事关两国之交,还需从长计议,明日上朝再商议此事也不迟。” 此言有理,薛林策也不好再坚持,便暂时同意。 三人又商议一阵,直到天色不早,薛林策才匆匆出宫回到家中。 他心中还惦念倭国使臣一事,晚饭也吃得没滋没味,唐洛瑜看出他心情欠佳,无需多思考,便知道他又在想倭国的事儿。 “可是使臣的一事还未解决?” 她一面问一面用细瓷骨的勺子盛了一碗汤,吹凉后送到薛林策手上,他也顺从地接下,浅浅呷了一口。 “是啊,”他长叹一声,吐出一口浊气,“今日皇上问我是否应当将此人留下学习我朝知识,我想着隋唐以来便有遣唐使,便觉得应当留下。” “那皇上怎说?” 唐洛瑜瞧着他的眼睛追问。 “皇上似乎有些犹豫,”薛林策轻轻摇头,“毕竟是敌国的人,即使相互学习,也难免对方不会使诈,东倭人天性狡猾卑鄙,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是敌国的使臣,更要多加提防。” 他顿了顿,又有些愁眉苦脸,“可是如此一来,双方相互提防,我们也难以习得对方的知识,又怕对方学了我们的东西后反过来对付我们。” 第688章 两国贸易 唐洛瑜脑筋灵活,很快想出策略,“既然对方是来我朝学习,这学什么东西自然是我朝说了算,东倭人奸诈狡猾,难保对方不会用我们的东西加害我们,不如从一开始就严格控制教给对方的东西,也省得后面麻烦。” 薛林策眼波微晃,思索一会儿后一拍脑门,激动之下握紧了唐洛瑜的手,两只眼睛亮得跟灯泡似地。 “还是我家娘子聪慧,”他嘴角都差点咧到后脑勺去,“这法子行得通,我这就去同兄长商量一二。” 话音未落,他就急着起身,唐洛瑜被他一惊一乍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 “饭还没吃呢,又跑了?” 她嗔怪一句。 “等会儿回来吃一样的,”他已经站起身来,“事关两国,拖延不得,若是兄长也觉可行,我们恐怕今晚就当去找皇上密奏。” 正说着话儿呢,忽然抱琴急匆匆地进了门,“夫人,老爷,景大人来了!” 两人一怔,同时抬头看去,只见景杉人已经进了前院,正一步步地往大厅走来。 “兄长,”薛林策冲他挥手,“你来得正是时候,快请坐,抱琴,沏茶。” “不必了,”景杉开口时不紧不慢,依旧是往日那个从容淡定的模样,“此次我来是同你商议倭国使节一事的,事情重大,延误不得,你我二人也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薛林策心领神会,便领着景杉坐下,将唐洛瑜的法子说了一遍。 “我今日听闻倭国的使节已经进了京城便知道对方多半是想效仿前朝使节,来我朝学习以求得休战,”景杉长眉轻拧,“细细一打听,果不其然。”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下,“我先前也有一样的担忧,这东倭人向来狡猾奸诈,来我朝求和,也应当多留个心眼,若是让其发现纰漏,怕是将来要补救也难了。” 薛林策听在耳中,心中也沉重一分,“那兄长以为洛瑜的法子如何?” 景杉沉吟片刻,伸手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洛瑜的法子可行,对方既然在我朝国土之上,学什么东西自然是由我朝严格把控,我也同皇上商议过了,他也正忧心此事。” 薛唐夫妻二人交换一个眼神,唐洛瑜插话,“既然你们皆同意这个法子,不如便密奏皇上罢,明日便是大朝会,若是皇上同意,正好可以将此事告知文武百官。” 景杉和薛林策对视一眼,同时对对方点点头。 “好,”薛林策站起身来,“就这么决定,兄长,趁着时间尚早,咱且入宫一趟。” 景杉没有多言,只用颔首回应,两人都是实干派,说到坐到,薛林策嘱咐唐洛瑜几句后便和景杉一道出了门。 此时的小皇帝也正在御书房头痛此事,听闻两人有法子,便立刻来了兴致,让身边的公公沏了浓茶,又打起了精神。 景薛两人将唐洛瑜的法子和盘托出,小皇帝额脸色晴了又阴,阴了又晴,眉心拧成一个“川”字,似乎苦恼至极。 他用指节敲打着自己眉心,直到桌上的蜡烛起了灯花才开口问:“二位爱卿的意思,是控制倭国接触到的一切我朝知识?” “正是。” 兄弟二人斩钉截铁。 小皇帝站起身来,将手背在身后,在屋中慢腾腾地踱起步来,“这个法子有道理,可是使用起来有些麻烦,这书本知识不像养鸡养鸭,随时可以控制,若是当真施行,怕是困难。” “皇上,”景杉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当务之急是两国之交和休战事宜,若是使节之事能定下来,对岳东沿海一带的百姓也是福音。” 小皇帝又陷入沉思,他又在屋中走了一圈,随后才回到椅子上深深坐下,吐出一口浊气,双肩一垮,“好,既然如此,那二位爱卿便定些规则,大朝会时让文武百官瞧瞧再加定夺,如何?” 兄弟二人很快应下,当晚,两人便挑灯夜战,和唐洛瑜一道将使节留学期间的规矩事无巨细地写了下来。 因是外国使节,这帮人也有些特权,又因是在我朝学习,所以也制定了许多严苛的规则,一行三人一直忙到后半夜才道别回屋休息。 次日大朝会,倭国使节一事自然还是众臣的商议核心,小皇帝恰到好处地引导学习期间的规则,众臣不知此事竟能完美解决,一时哑口无言,只能应答。 此次朝会还算结束得顺当,景杉则亲自将写有规则的卷轴拿给倭国使节过目,对方沉思良久,最后并未有何异议。 毕竟是主动求和,又是在他人的土地上生存,倭国使节也明白自己该懂得分寸。 不过,他在将卷轴上的规矩阅读一遍后又加了一条。 他希望通过相互学习来加强两国贸易往来。 这依旧是件大事,景杉禀报了皇上,小皇帝拿不定主意,他便又只能找到表弟薛林策商议一二。 此时的薛林策正担心对方对规矩不满,听景杉说此人并无反对,心中放心了一分,旋即又得知对方想要加强贸易交流,心口便又沉闷了些。 先前因倭国总在岳东沿海一带骚扰中原,导致中原不胜其烦,两国关系极为僵硬,向来没有什么来往,如今对方忽然这般要求,倒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唐洛瑜听在耳里,端着茶水在薛林策身边坐下,“若是跑商往来,倒未尝不可,倭国擅长锻造金属,正巧中原欠缺些,不是正好可以从对方手中得取吗?” 景杉不擅长商业交易,听了这话有些迷茫,“这么说,和倭国贸易算是好事?” 唐洛瑜得意地轻笑一声,她可是京城有名的商贾唐家千金小姐,跑商和交易正好撞在她擅长的领域上。 “兄长,”她耐心地解释,“和倭国贸易,一来可以开辟水上之路,二来可以通过倭国打开更大的水上市场,不管能否从对方手中购得所需之物,能和别国贸易都是好事。” 这样一说,兄弟二人堪堪反应过来。 “不过,”唐洛瑜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些狡黠的笑,“若是要贸易,应当由我朝领头。” 第689章 凌迟柳祎 两国之交就这样暂且定下,中原同东倭休战,对方也很快将外派使节一事落到实处。 既然两国交好,贸易往来又是中原牵头,东倭自然也要表示一二。 第一批使节抵达中原时,倭国特地将逃亡的柳祎交回到了薛林策和景杉手中。 两人还以为柳祎拼死拼活地逃到东倭有什么好处,谁知此人被送回来时已经瘦脱了相,若不是身上的衣衫是中原人的样子,负责交接的几人硬是没认出他来。 如今的柳祎身形单薄,瘦得和皮包骨的骨头架子没什么两样,双颊凹陷,像是被人挖掉两块肉似的,眼窝深陷,双眼无神,飘忽不定,上下眼皮都是明显的青灰,像是抹了两块黑炭,嘴唇皲裂发白,走路颤颤巍巍,东摇西晃,比风中的芦苇棒子还脆弱。 为了防止他逃跑,东倭人将他手脚都用镣铐拴住,走起路来便是一阵金属摩擦的“哗啦哗啦”声响,和行尸走肉无异。 柯苒向来闲不住,见状有些幸灾乐祸,便特地提高了音量,拿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唐洛瑜。 “我还以为此人逃去东倭能得到什么厚重大礼呢,敢情就是这样被押送回来,还搞得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真是叫人贻笑大方。” 他一面说一面嘲讽地笑了几声,这动静传到柳祎耳朵里,他瞬间清醒大半,猛地一抬头,看清众人的脸后又慌张起来。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他被拷住的双腿双手乱动乱蹬,薛林策手下的士兵上前去提溜住他的胳膊,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像是拖一条死狗那样生拉硬拽,将他推到二人跟前。 “放开我!放开我!” 柳祎不知从哪爆发出一股奇力,分明已经是皮包骨,挣扎起来力气却不小,两个士兵硬是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将其控制住。 柯苒见他不服,更加得意,上前一步,一脚踹在他肩头,柳祎防不胜防,被他这一脚踹翻在地,却依旧不服气,抬头看柯苒时双眼满是殷红的血丝,两只眼睛瞪大了一圈,在那骷髅似的脸上像是要滚下来。 “还不服气呢?”柯苒将双手抱在胸前,从上至下地瞧着他,“如今知道后悔了?晓得害怕了?当初你通敌叛国,意图谋反坑害幽南侯的时候可有想过将来会有这一天?” 柳祎不开口,就那样恶狠狠地瞪着柯苒,柯苒气不过,还想再给他一脚。 “罢了,”景杉拦住他,“反正他已经被判凌迟处死,你给他这几脚出出气就好了。” 闻言柳祎大惊,眼珠子又瞪大一圈,“什么?!凌迟?” “怎么?”柯苒就乐意看他这个惊恐的模样,“你难不成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我看你意图谋反,刺杀他人时很大义凛然啊。” 众人跟着冷笑一阵,“柳祎,你是自作自受!” 柳祎本就脆弱的身子骨一软,眼中的光亮骤然熄灭,随后双腿一颤,“扑通”一声跌跪在地,嘴里反复念叨:“不可能……不可能……” 大伙本就看他不顺眼,正要让人将他押下去,他忽然又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直蹭到了景杉脚下。 “景大人!”他瞪着两只猩红的眼珠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将满是污垢的脸浇出乱七八糟的痕迹,“景大人!你放过我!你饶我一条贱命!我永生永世记得你的好!” 景杉看着这张脸就来气,抬腿将他甩开,“我要你现在就偿命!” 柳祎在地上摔了一个嘴啃泥,随后又慌里慌张地爬起来,这一次,他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爬到了薛林策身边,不由分说地抱住他的腿,“薛大人!你菩萨心肠,你救救我!来世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薛林策眉心一拧,也抬腿将他踢开,“你这样通敌叛国污蔑他人的乱臣贼子最让本官恶心!” 说罢,他抬手让那两个士兵上前,“来人,将他押下去,即日起便施行凌迟!” “是!” 两个士兵便齐齐围上来,不由分说地将柳祎的两只胳膊压制住,他仍在地上不起来,乱蹬乱踹,扬起一片尘土。 “老实点!” 士兵提着他的胳膊,将他硬生生往外拖,柳祎双手双脚都是镣铐,又早就饿得像皮包骨,此时纵使有力气反抗也敌不过两个身强力壮的士兵。 他大吼大叫,地上留下一道明显的拖拽痕迹。 “景大人!薛大人!”他依旧扯着嗓子大喊,“饶我一命!放我一条生路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众人方才得到片刻喘息的时间,耳根子总算清静了些。 薛林策看着他被拖走的方向,长眉依旧紧蹙,眼中的眸光仍旧晦暗不明。 唐洛瑜走上前去,拉住他的手,两人的手在宽袖下相互紧握,像是两颗心脏轻轻靠在一起,薛林策眸光微晃,原本幽暗的眼神逐渐回暖,看向自家娘子时便带上了不自知的笑意。 “总算结束了,”唐洛瑜半是感叹半是安慰道,“柳相的余孽总算清除干净了。” 景杉上前一步,声音少见地多了些轻松,“我倒是没想到,这仇还能连续报两次。” 他少有说过俏皮话,众人都笑起来,沉闷的空气总算多了些欢快的气氛。 为了庆贺柳祎的案子结束,唐洛瑜在府中特地设置了宴席,将一种亲朋好友都叫过来小聚一番。 席间欢喜,薛林策不住地往唐洛瑜碗中夹菜,她瞧着眼前颜色各异,造型精致的菜品,忽然觉得没什么胃口,甚至心中发闷,有些作呕迹象。 薛林策很快注意到她的异样,“怎的了?可是身子不适?” 唐洛瑜勉强地笑了一下,“可能是今日在码头上吹了风,心中有些不舒服……” 话未说完,她胃中忽然翻江倒海起来,口腔中弥漫起一股酸液,恶心之感越发浓烈,竟止不住地呕吐起来! 她赶紧用手帕捂嘴,逃到一旁,抱琴机灵,也赶紧去取了痰盂来。 亲朋好友们皆是一惊,纷纷放下筷子,齐齐围了上来。 第690章 唐洛瑜再次怀孕 “怎的了?”薛林策追在她身边,捧过盛着清水的杯子给她。 唐洛瑜猛灌一口漱口,小心地吐在痰盂中,胃中那股恶心和翻腾的感觉依旧没有消退下去。 “不知为何,总觉胃中不舒坦……”她轻微喘着粗气回应。 薛林策怔了一下,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脸上便情不自禁地带了点笑意,“莫不是……又怀了吧?” 她一怔,还未反应过来,柯苒便拨开人群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道:“借光借光,让我瞧瞧。” 他熟练地掏出一方丝绢覆盖在唐洛瑜的手腕上,摁着她的脉搏探查了一会儿,随后又煞有介事地将丝绢收起,脸上带了些笑意,转头对薛林策道:“薛兄,你可是猜对了,洛瑜是又有身子了。” “当真?” 薛林策眼睛一亮,上前去将唐洛瑜扶住,转而又有些担忧,“娘子,又要委屈你一阵了。” 不等夫妻二人说说话,其余亲友已经齐齐围了上来,云檀和唐岳分别拉了唐洛瑜一只手,瞧了又瞧。 “哎哟,我的宝贝女儿又有身子了,这次若是个男孩就是龙凤双全了。” “别听你爹说,”云檀推了一把唐岳,“生男生女一样好。” 大伙闹成一片,唐洛瑜抓住机会,趁着大伙热闹的时候拉着薛林策的手跑出了人群,一路进了院子中。 总算暂时获得了片刻安宁,二人携手走在院落中,听得清风徐徐,将院子中的青竹吹得沙拉作响。 天气晴朗,日头正好,忙碌许久的夫妻二人总算可以得到片刻喘息的时间,空气新鲜,空气中虽混着些冷冽和潮湿,却也被两人心头的甜蜜冲散了。 二人安静地享受着此时的幸福,唐洛瑜将脸埋在薛林策的胸口,耳边可以清晰地听见他结实有力的心跳声,薛林策的手握着她的手腕,夫妻两个依偎得很是甜蜜。 正在两人皆享受此时此刻之时,薛林策忽然轻轻叹息一声。 “怎的了?” 唐洛瑜抬起头来,疑惑地瞧着他,她眼睛是标准的杏眼,圆溜溜水润润的,长睫像是花瓣,温柔地伏在一汪清澈的湖面上,满是温柔地看向他人时甚是动人。 薛林策捏紧了她的手,“我在想,若是咱第二个孩子出生了,我又那般忙碌,以后少有陪你们,那该如何是好?” 他眉心轻轻拧着,有些苦闷的细纹。 唐洛瑜轻笑一声,伸出覆盖着些薄茧的手指点点他的鼻尖,“怎的了?怕出去久了将来孩子不认识你?” 夫妻两个轻笑一阵,唐洛瑜又宽慰似地拍拍他的手背,轻轻叹息一声,“我知道你想辞官。” 薛林策大惊,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像是姑娘家被人瞅破了心思似地,开口时立刻结结巴巴起来,“你怎的……我从未提过,你怎么会知道……” 唐洛瑜俏皮地扮了个鬼脸,“我可是你娘子,你什么心思我不明白?我早就看出你心思不在朝野。” 二人短暂地沉默一阵,手指紧紧握在一起,沉默片刻后,唐洛瑜才又道:“无妨,你既然想辞官那便辞,你知道,我唐洛瑜也不为你的官员身份和前途嫁你,只消你平安喜乐,我便开心。” 薛林策眸光微晃,眼中涌起无限柔情,抬手将唐洛瑜的肩膀揽住,“你当真答应?” “答应,”唐洛瑜坚定地颔首,“我也想陪你多看看这山川江河,若是无案牍劳形,身旁儿女作伴,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夫妻二人四目交接,目光无限柔和,像是骄阳落在温润的水面之上,心中的寒意都被驱散开来。 唐洛瑜将脑袋重新靠回薛林策的胸口上,夫妻两人在清风徐徐中依偎在一起。 次日,薛林策起了个大早,趁着还未上早朝的工夫去寻景杉,此时景杉在书房中忙了一夜,屋中还灯火通明,见薛林策来找自己,也未多想,便让他进了屋。 “反正等会儿也是要在朝堂上遇见的,怎的还特地过来见一面?” 景杉一面收拾手上的书籍一面问,没有察觉薛林策表情怪异。 “兄长,林策有事要同你说。” 他有些为难,声音下意识低了许多。 景杉怔愣一下,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这才察觉些异样,面色便也跟着严肃了些,惜字如金地问:“何事?可是要紧大事?” 薛林策心间微晃,只摇摇头,“并非江山社稷的大事,是我的私事。” “哦?”景杉眉心抽了抽,手上持着半卷翻开的书页瞧着他,“既然是私事为何这般严肃?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是和弟妹闹了别扭?不是昨日才得知弟妹又怀有身孕,应当是好事才对。” “非也非也,”薛林策脸上有些发烫,“正是因为洛瑜怀了孕,所以我才急着办这事。” 他顿了顿,心中纠结一番,总算决定直言,“实话实说,洛瑜如今又怀有身孕,家中很快会有两个孩童,我怕将来没有工夫陪她和孩儿,所以想辞官归乡。” 此话一出,景杉眉心立即挤压出一道苦闷的深沟,脸上亲和的表情收敛大半,开口时声音都高了八个度,“你说什么?辞官?” 薛林策见兄长发怒,有些心虚,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正是。” 景杉见他承认得这样爽快,索性将手上的书卷往桌上一丢,“简直岂有此理,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候,前些日子才清除了柳相党羽,如今文武百官都忙不过来,你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肱股之臣,既然一日为臣,那便终身当辅佐皇上,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 薛林策还未见过兄长发这样大的火,虽辞官心切,却也一时难以启齿,似乎此事比学生时代告诉老母亲自己考了零分还恐怖。 “兄长!”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气势却很是萎靡,“我不是打退堂鼓,我只是想将重心放在洛瑜和孩子身上,再者,如今科举也恢复正常,朝堂也很快会有新的人才。” 第691章 茶楼说书 “住口!” 景杉正在气头上,哪能允许他插嘴,他向来是温和儒雅的模样,一发起火来,薛林策真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敢插。 “如今朝堂局势不容乐观,中原也才和东倭建交,往后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纰漏,你就这般着急辞官归乡吗?难道不觉得自己辜负了皇上,辜负了全城百姓对你的信任!” 景杉骂人时中气十足,掷地有声,薛林策自知理亏,脑袋越垂越低,不敢搭腔。 见弟弟这般惭愧,景杉心中也微微刺痛起来,他止住脾气,将手上的书籍摔在桌上,长叹一声,哑着嗓音道:“罢了,你若是当真要辞官,我和皇上也拦不住你。” 薛林策心中一惊,抬起头来,只见景杉又是无奈又是疼爱地瞧着自己,像极了操碎了心的老父亲,果真是长兄如父。 “兄长……”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 景杉微微闭了双眼,冲他摆摆手,“罢了,罢了,你若是要辞官,那便辞吧,只是船炮还未锻造成功,你又是当朝唯一一个懂这些东西的,摄政王也正急着要,若是没有这些大炮,将来也怕东倭继续进犯,你若是不急,便先将船炮设计出来,你年纪还轻,设计出来再走也不迟。” 他规劝得苦口婆心,薛林策心中感动,便行礼应答下来。 为了尽快将船炮设计出来,他向皇上告了假,从工部借了一大堆书籍回府上,随后整日整夜地埋在书堆中研究此事。 唐洛瑜心疼他,特地给他煲好了汤来瞧他,一进门,便看见房中四处皆是书,简直没个下脚的地,薛林策书案上也全是摊开的书,笔墨纸砚占据了所有空地。 “还真是孔夫子搬家,尽是书。” 唐洛瑜哭笑不得地调侃一句。 听到动静,薛林策抬起头来,见是自家娘子过来,便赶紧手脚并用地将书本都收拾好,快速腾出可以下脚的地。 “近日要研制船炮,”他手上抱着一摞书籍,“实在是抽不开身,辛苦你了。” 唐洛瑜将汤搁在桌上,取过一只青花瓷的碗,用白瓷骨的勺子将汤碗盛满,“我倒是不辛苦,倒是你,整日整日地忙着,连饭也顾不得吃。” 薛林策接过汤碗喝了一半,又颓废地坐回到椅子上,瞧着面前画好的一堆图纸唉声叹气。 “怎的了?”唐洛瑜心中疑惑,便上前去也瞧了几眼,“可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薛林策只轻轻摇头,“倒也不是不好,只是我瞧着这杀人的武器便觉心中堵得慌,再想到这东西是我亲手研制出来的,便更觉心酸。” 他又长叹一声,吐出一口浊气,唐洛瑜绕到他身后,替他捏捏肩头,“原来你这般苦闷竟是因为这个。” 薛林策拍拍她的手,两人的温度顺着肌肤蔓延开来,各自心中皆踏实一分。 “林策,”唐洛瑜继续摁摁他的肩头,“你不必总想着自己研制出的东西害人性命,打仗本就是马革裹尸,流血漂橹的事儿,若敌军赢,我军便输,我军输,百姓可还有好日子过?你死我活的时候,又是在战场之上,你不是在杀人,是在救中原百姓于水火之中。” 薛林策心间一晃,眼中好似腾起些不一样的光亮,只是依旧没有言语,屋中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安静了好一会儿,唐洛瑜忽然收了动作,拍拍他的肩头,“既然你心中烦闷,不如陪我出去散散心罢?” 薛林策一怔,回过头来,毫无防备地撞进她俏皮温柔的眼中,“散心?” “是啊,”唐洛瑜已经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咱一同出去逛逛,你一直在这书房中坐着,怕是外面天黑天亮都分不清了,走吧走吧,咱一块儿。” “好好好。” 薛林策最受不住唐洛瑜撒娇,马上就答应下来。 夫妻两个没有多整理打扮,就这样随随便便穿了一身出了门,二人手挽着手,看起来和新婚夫妇一样甜蜜。 此时天光正好,万里无云,阳光灿烂,正是闲聊逛街的好时候,两人在大街上走了一段,路过一处装潢别致的茶楼。 茶楼中黑压压地挤满了人,大厅中摆放着一只长桌,桌边站着一瘦瘦高高的老头,正手拿抚尺手舞足蹈地讲着什么。 唐洛瑜被吸引了注意力,便拉着薛林策走到门口听了一耳朵,原来这老头是个颇有名的说书先生,这会儿正在讲薛林策锻造五门大炮轻松击退沿海东倭的事儿呢! 堂下宾客听得入神,时不时站起来鼓掌。 “嘿!”说书先生一拍抚尺,故事已经接近尾声,“这薛家不愧是满门忠烈,这唯一后裔薛大人也是才高八斗,乃是我朝的肱股之臣啊!若不是有他,想必今日这东倭还敢三番五次进犯中原!” “好!好!” 堂下宾客齐齐站起来鼓掌,掌声震耳欲聋。 见百姓们不反感这火炮一事,反而尤其敬爱自己,他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感动,心中也踏实许多。 正在他放松之际,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 “嘿!薛大人不是正站在门口吗!” 他一惊,正欲否认,没曾想其余人也很快认出了他。 “就是薛大人!就是薛大人!” 宾客们齐齐围上来,很快将薛林策和唐洛瑜团团围在中间,薛林策担心唐洛瑜受伤,赶紧将她揽在怀中。 “哎呀!真的是薛大人和薛夫人!” 人群中又有人喊了一声,大伙的热情瞬间高涨,随后便不住地将手上的东西往夫妻两人手上塞。 “薛大人!多亏有你啊!我小儿子就在岳东做工,若不是你在,说不定东倭已经进犯中原了!” “薛大人!您简直是活菩萨啊!” “薛大人果然机敏,用五门大炮就将倭寇击退了,乃是吾辈楷模!” “薛大人!薛大人!” 人群越来越多,唐洛瑜和薛林策难以拒绝,只好手脚并用地将他们的吃食接过来,等到众人好不容易散开,夫妻两个手上已经抱了一摞各式各样的吃食了。 第692章 船炮成功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又好笑又无奈,只得暂时停止逛街,开始小心翼翼地往府邸的方向挪动。 好不容易回到府上,抱琴打开门,见了二人手捧一堆吃食的模样大吃一惊。 “哎呀!小姐,大人,你们采买东西派咱去就好了,何必亲自走一趟呢?”她赶紧伸手过来接,“还买些七七八八的零嘴儿,您怀着身子,往后要少吃些。” “知道了,你这小丫头片子,”唐洛瑜哭笑不得,“小小年纪怎么跟老妈子似地。” 抱琴吐吐舌头,又招呼了几个丫鬟过来拿东西。 几人在院中交谈的声音引起了柯苒的注意,他手捧医书出来,正好瞧见一堆丫头正帮着搬东西,有些讶然。 “哟,”他故作惊讶地招呼一声,“唐家大小姐怎么亲自出门采买东西啊?也不怕伤着腹中胎儿。” “哪里是采买啊,”唐洛瑜揩了一把脸上的汗,“是我和林策出门路过一茶楼,正好瞧见许多人围着说书先生听故事呢,我就拉着他听了一耳朵,谁知正巧他讲的是林策斗鲜卑,退东倭的故事,咱还没反应过来呢,被人认了出来,围着塞了一堆吃食。” 薛林策挠挠后脑勺,“都是老百姓的一片心意,当然得收下了,便都带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小时候品惯了各式各样苦涩的百草,柯苒向来嘴馋,这会儿更是把医书一放,毫不客气地上前去,在那堆零嘴儿中挑了起来。 “让我瞧瞧,有没有我爱吃孕妇又不能吃的东西。” 他翻来找去,叫唐洛瑜哭笑不得,“你说说,平日里好茶好饭地给你备着,你不爱吃,这会儿瞧见零嘴了就两眼放光,叫柴进瞧了保准数落你。” 柯苒已经将一把晒干的葵花籽儿丢在嘴里大嚼特嚼,回首冲唐洛瑜一扬下巴,“无妨,他这会儿还没下衙呢,我爱吃什么吃什么。” 话音未落,几人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外穿来,“方才谁提到我?” 众人一怔,纷纷回头看向声源处,只见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柴进。 他穿了绛紫色的官服,往日野性潇洒不羁的气质被遮掩许多,更多的是威严和冷冽,若不是那双眼睛是笑着的,定叫人以为是个性情残暴的奸臣不可。 “没……没什么……” 柯苒做贼心虚地将东西往身后藏,却叫柴进捉了个正着。 “吃个零嘴儿还要躲着我,”柴进曲起两个指头敲敲他的脑门,“难不成我能说你半句不是?” 两人打闹成一片,站在一旁的薛林策和唐洛瑜也大笑起来,旁边几个帮着搬东西的丫头也拍手大笑,院落中满是欢快的气息。 笑闹一阵,薛林策和唐洛瑜夫妻两个进了屋中小坐,此时已经过了天气最热的时候,庭院中栽种的青竹遮挡了许多暑气,屋中逐渐有了些清爽之气。 薛林策替唐洛瑜倒了杯酸梅汤,两人相对而坐,唐洛瑜见他面上带着笑意,便知他已经放松许多。 “这下心中可舒坦了?”她拍拍他的膝盖,眼中全是狡黠俏皮的笑。 薛林策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原本我担心这船炮伤人,乃是大杀器,不得轻易使用,也怕百姓们没见过这东西,心生惧怕,”他顿了顿,“不过如今看来,保护自己国土的臣民才是最要紧的,百姓们不惧怕,他们尊重爱戴我,我应当对得起他们,该好生研制船炮才是。” 闻言,唐洛瑜眼中慢慢温柔下来,像是柔软的柳条抚过冰雪初融的湖面,留下层层涟漪,叫人瞧了心中便跟着温暖起来。 两人又小坐一阵,随后薛林策便继续摊开书籍,开始绘制图纸,唐洛瑜在枪炮上面实在帮不上忙,便陪着他坐在屋中,一会儿帮他研墨铺纸,一会儿帮他倒水倒茶,虽工作艰难,但身边有心爱之人陪伴,便也不觉得辛苦了。 几日之后,薛林策总算将船炮的图纸绘制了出来,他再三检查,随后交予工部尚书,工部众人围在一起研究许久,确定无误后便立刻开始锻造。 船炮工艺要求较高,但是材料比大炮更轻薄,更方便,一旦研究透彻,剩下的便是依葫芦画瓢,倒不需要花费多大工夫。 很快,第一门船炮按照要求锻造了出来。 这一门船炮是作测试使用的,薛林策和工部尚书将其带到野外,往其中填充了足够的弹药。 工部尚书有些紧张,站在远处,拢在袖子里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薛大人,”他走上前去,脊背有些弓着,“这船炮从未试验过,之前更是闻所未闻,当真没问题吗?” 薛林策倒是不担忧,“尚书大人,即使有问题又如何?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您是工部尚书,应当没少经历东西大改之事罢?若没有错误,哪来精益求精?” 他倒是会劝人,工部尚书很快冷静下来,不住点头,“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来人,尽快开炮!” 负责开炮的士兵很快各就各位,薛林策和工部尚书一人手持一沓纸退至一边进行测算。 “开炮!” 尚书大喝一声。 士兵点火,随着一阵快速的“噼里啪啦”动静响起,只听得一阵“轰隆”巨响,炮弹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落在对面的小山头上,竟将山头炸掉半个! 一时间,声音震耳欲聋,飞沙走石,铺天盖地,众人赶紧捂着耳朵逃得远远的,直到沙尘渐渐平息才敢慢慢靠近。 薛林策第一个走近沙土,用笔测算一下,估摸着炮弹实际击中的地方距离目标恐怕有个数十尺。 虽然精确度不高,但这般大的威力已经足够将百米内的地方都波及到,成果还算不错。 “怎么样?薛大人?” 工部尚书急匆匆地跟过来,迫不及待地追问。 薛林策在纸上记了几笔,“精度不算高,但是杀伤力巨大,已经满足船炮要求了。” 工部尚书大喜,立刻吩咐手下的人去通知皇上,很快,船炮研制成功的消息就传遍了皇宫。 第693章 后浪压前浪 船炮大获成功的事很快传遍了朝廷上下,兵部尚书也很快得到消息。 这日,他特地抽了空和薛林策单独私下底见面,自从上次二人推心置腹地交谈,如今两人的关系已经日渐回暖。 尚书选的位置在一处茶楼,此处装潢雅致,空气中满是龙井清新宜人的气息,闻之便口舌生津,倒是舒坦。 两人席地相对而坐,薛林策将茶水倒进细瓷的杯盏中,茶杯是晶莹剔透的青色,触手生温,浅绿色的茶水倒进去时便发出奏乐般清脆的响动,悦耳得紧。 “薛大人,”尚书整理了一下衣摆,染了沧桑的脸上堆积些皱纹,轻轻叹息一声,“听闻薛大人最近新研制的船炮大获成功,我朝有你这等肱股之臣,乃是中原之万幸啊。” 他捋着胡子哈哈笑了几声,“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也年纪大了,要不了多久,应当退位让贤才是。” “尚书大人言重了,”薛林策面上无波无澜,双眸好似一双波澜不兴的平静湖面,“下官不过是朝中一微不足道的臣子而已,尚书大人在朝中为官多年,我所作贡献比不上大人十之一二,何来退位让贤之理?” 尚书收敛了些脸上的笑意,抬手拿起茶盏,呷了一口茶后又道:“薛大人年纪还轻,能做到你如今这个份上的官员是少之又少,将来定会名留青史,我上了岁数,怕是此生再怎么努力也难以官升一品了。” 他说罢,又自嘲地笑笑。 见对方不住夸赞,薛林策心中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有些喘不过气,思来想去,他决定干脆将心中计划和盘托出。 “不瞒大人说,下官实则不打算再待在朝堂之中了。” 他说得干脆,尚书还张着嘴笑呢,闻言立刻收了笑脸,眼睛眨巴两下,有些没反应过来,尽是疑惑的光。 “薛大人此话何意?”他灰白的眉头拧了拧,“可是又准备回岳东做知府?” 不等薛林策回答,他又道:“大人此举是何必呢?可是放心不下岳东?您大可不必担忧,以往常年在岳东进犯的东倭已然同中原交好,一时半会儿不会惹事,再者,岳东也有您许多亲信,大可以交给他们。” “非也非也,”薛林策打断他,“不是回岳东,也不是担忧沿海一带,而是我打算辞官归乡,好生陪陪家中娘子和孩童。” 尚书一惊,两个眉毛都差点飞起来,“此话当真?” “当真,”薛林策颔首,面上依旧平静从容,声音稳稳当当,“我志不在朝堂之上,前些年家中娘子日夜操劳,我忙于公务,少有陪伴她,心中愧疚,如今天下太平,时局顺当,民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我也尽到了为官职责,便想着辞官了。” 尚书捏着茶盏,依旧一脸惊讶,身子竟像是石化一般,瞪圆了眼睛瞧着薛林策,面上又是惊讶又是疑惑。 “可是……”他半晌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开口,“薛大人,如今朝堂正是用人的时候,你也清楚,柳相一事后,皇上为清除其党羽,罢免了许多与其有私下来往的官员,剩下的言官又经常各执己见,您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这会儿走了,朝堂怎办?江山社稷怎办?” “大人不必担忧,”薛林策依旧从从容容,开口时也极为平静,“朝堂之上也不止我一人,所剩官员皆是皇上的肱股之臣,再者,如今科举已然恢复正常,想必很快就会有新的人才担任要职,我实在无足轻重。” “不可,”尚书忽然固执起来,“你年纪尚轻,前途无量,即使要退,也是我等上了岁数的退,朝堂要的是薛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我一个老掉牙的都没退,你也不能退。” 他摆起了顶头上司的架子,倒是让薛林策有些无所适从,一个景杉,一个兵部尚书,两人都不许他走,无奈,他也只好将这个计划暂时搁置。 次日大朝会结束,尚书私底下去找了小皇帝,将自己想要辞官回乡的想法告知了他。 小皇帝很是惊讶,“可是身子不适急着返乡?不然好端端的为何会想要辞官?” “非也,”尚书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皇上,臣之所以想辞官,乃是因为侍郎大人想归乡。” 小皇帝更惊讶了,“薛爱卿也想辞官?这又是为何?若是兵部尚书和侍郎都辞官归乡,那兵部事务谁来打理?” 尚书又摇摇头,“皇上,臣辞官是因臣以为臣年纪颇大,应当退位让贤,薛大人文韬武略又才高八斗,心思活络,乃是兵部所需人才,臣的位置应当由他来坐。” 这下可让小皇帝犯了难,“尚书和侍郎两位爱卿都是朕的肱股之臣,薛爱卿年纪还轻,堂上之臣也只做了一年有余,若是你退位给他,反倒是让其他言官背地里嚼舌根,再者,他才来京城不久,还需你这个做尚书的引领一二。” 小皇帝有些愁眉苦脸,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皇上的意思是……” 尚书有些没反应过来,灰白的眉头往眉心挤了挤,勾勒出一道苦闷的深沟。 “如今朝廷正是缺人的时候,”小皇帝换着花样留两人,“虽说科举已然恢复正常,可真选拔出人才还需两三年工夫,你便再在朝堂之中留个一二年如何?再者,你若是当真觉得薛爱卿应当升官,朕都看在眼里,心中自有分寸,你也不必退位让贤,此事也没有预先同薛爱卿商议过,他若是知道你退位给他,他心中如何感想?满朝言官如何以为?” 尚书沉吟片刻,思索良久,他心中也确实没那么想离开朝野,再加上如今小皇帝的劝说,他最开始的想法便动摇起来。 屋中空气沉默许久,尚书只得同意小皇帝的说法,愿意再在朝堂中留些时日,也并未再去找薛林策。 二人辞官的事就这样暂且搁置下来,小皇帝将此事翻了篇,满朝文武也没有再在背后议论。 第694章 唐敏山进京 唐洛瑜在外忙完生意回到唐府,正好瞧见府中的丫头正忙忙碌碌地搬东西,院子角落还有三两丫鬟在收拾新杀的鸡鸭和鲜鱼。 她怔了一下,半是玩笑半是打趣道:“哟,今个儿这么热闹,是有什么贵客要来吗?” 这话正好传到侍书耳朵里,她一手拎着一串穿好的蒜头,一手提着香料篓子,面上带着些喜色。 “小姐,是二少爷回来了,说是要在家小住一段时间,老爷正准备好好做顿晚饭呢。” 唐洛瑜眉心抽了抽,“二哥回来了?怎么先前也无人告知我一声?” “才回来一小会儿呢,”侍书脸上笑盈盈的,“正要派人去薛府说一声,但是大伙都太忙了,正打算晚饭时去叫您和薛大人呢,结果您先自己过来了。” 主仆两人正在庭院中说着话,忽然大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唐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瞧见唐洛瑜过来,便招手让她进来。 “洛瑜来得正好,你们兄妹二人许久未见,正好话些家常。” 他染了风霜的脸上尽是温和的笑意,唐洛瑜瞧了心中温暖,便提着裙摆过去。 大厅的大门敞开,屋外阳光正好,日头还高高悬挂在天空中,院门口栽种的青竹随风摇摆,遮住了许多日光,地面上映出一片斑斑驳驳的光点,随风轻摆,煞是好看。 唐敏山坐在大厅中,他长年累月在外跑商,栉风沐雨,风吹日晒的,原本属于贵公子的白皙皮肤早就变成了粗糙的古铜色,双颊和眼窝凹陷了些,五官立体了些,脸部线条更加刚毅流畅了些,倒是多了些男子汉的气场。 “洛瑜,”许是时常要和他人打交道,他开口时便含着一股阳光亲切的气息,“早就想回来看看你,哪想一直没抽出空来,这下我们兄妹二人总算可以叙旧了。” 他走过来,眉眼含笑,“听爹爹说你又怀了身子,如今身体可还舒坦?怀着身子应当要适当走动走动才是,我这些年跑商也收了一批人参灵芝,回头就让抱琴取些回薛府。” “不必了,”唐洛瑜有些哭笑不得地拒绝,“日常的吃食就够了,本身天干物燥的,再补下去怕是要淌鼻血。” “敏山啊,”唐岳也笑着摆摆手,“你不必操心这些,薛府上可是住了丹枫谷的神医柯大夫呢,他还能不知道洛瑜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你若是有心,就当多回来看看你爹娘和你妹妹。” “是是,爹爹说得是,”唐敏山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其实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事要告知家里人。” 他收敛了些脸上的笑意,转而变得严肃了些,唐岳一怔,“何事?可要紧?” 听见父亲这样说,唐敏山又摆摆手,“倒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我在外走南闯北也跑惯了,以后就想留在京城中了,也好帮衬爹爹,照顾家里。” 他说得恳切,唐岳眼中眸光微晃,没有多想便同意了,面上表情越发慈爱。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他频频点头,“你想留在京城也好,方便以后成家立业,若是娶妻生子,也没有一家大小跟着你走南闯北的道理。” 说到此处,他又回首看向唐洛瑜,“洛瑜,你以为如何?” 唐洛瑜沉吟片刻,“兄长愿意留在京城自然是好的,我们一家也能经常团聚,哥哥常年在外,见识广博,若能帮着家里打理生意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唐敏山心中感动,眼角已然有些泪光,“多谢爹爹和妹妹体谅。” “不过……”唐岳又收了脸上的笑,“敏山如今回是回来了,该去打理哪几家铺子呢?说到底,能流转的铺子都在洛瑜名下,不如我再去替你开几个?” “不必这么麻烦,”唐洛瑜一口回绝,“新开张铺子又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再者,先前才采购过一批货物,再开新铺子难免有些着急,银钱周转不过来,若是新开,又忙不过来了。” 唐敏山倒也知道进退,“我既然才回来,那便先跟着妹妹学学罢,正巧洛瑜怀了身子,我便替着多干一些,这样可好?” 唐岳觉得可行,便颔首同意,唐洛瑜却又摇摇头,“也不必这样麻烦,兄长走南闯北,想必早就有管理铺子的经验了,不必跟着我学,若是兄长同意,我便将名下的火锅店和几家酒楼让给兄长。” “这……”唐敏山有些意外,一时有些哑口无言,转头看看唐岳,又瞧瞧唐洛瑜,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唐岳捋着灰白的胡子思索片刻,最后一锤定音,“既然洛瑜都这样说了,那便这样决定了,过几日,便去将铺子的房租地契类的东西取过来,也好让洛瑜休息休息,好好养胎。” 事情就算是这样决定下来,唐洛瑜动作很快,当日便将京中几间铺子给了唐敏山。 唐敏山千恩万谢地道谢,又和她话了些家常才去忙。 他前脚刚走,王珏就急匆匆地找上了门。 “薛夫人!”王珏一进门就着急地大声叫嚷起来,“听闻你将名下的铺子转给了唐敏山,可有此事?” 唐洛瑜由抱琴搀扶着,一步一步出来,直言道:“确有此事。” “这是为何?”王珏两条眉毛都差点飞起来,“这些铺子可是你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个人打理的,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生意红火了,你怎么就转给你哥了?倒是让你哥讨了这个便宜。” 唐洛瑜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抱怨,随后挥手让抱琴退下,慢腾腾地开口劝道:“我之所以想把铺子转移出去,是因为我以后也不想再经营店铺了,王先生,你放心,你同唐家的合伙开的那些铺子还作数,只是以后的事情都和我哥商量。” 王珏一惊,自动将后半段话过滤掉,眼睛都瞪圆了一圈,“你不经营铺子了?这是为何?铺子生意不是好好儿的吗?难不成有什么纰漏?你哥才回来,你就这般放心交给他?” 第695章 火锅店出事 “他毕竟是我哥,王先生你放心,”唐洛瑜依旧面色从容,生意稳稳当当,“他先前走南闯北跑商,经营铺子应当是没有问题的,你且放心,合伙开铺子的银钱少不了你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王珏一头汗水,“你为何要忽然转让铺子?当真不干了?” 唐洛瑜摇摇头,面容温和,“我夫君也将要辞官了,我打算和他一同隐退。” “啊?” 王珏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好似不理解这句话一般,半晌,他才缓缓收敛脸上震惊的表情,无奈地摆摆手。 “罢了罢了,既然你和你夫君都心意已决,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先前还承蒙薛夫人照顾,多谢夫人。” “你我老友一场,何必言谢。” 唐洛瑜也行礼回应,随后,她又顺便将近日的分红银钱结算一遍,将账本交到王珏手上。 “我兄长第一回经营铺子,日后恐怕需要先生教教他,劳烦了。” 王珏有些担忧地接过账本,点头应答。 铺子中有这俩人,唐洛瑜也暂时安心了,哪想她没安心多久,火锅店中便出了事。 这日,她本和柯苒在院落中收拾药材,两人正谈天说地,聊到一半,忽然听见院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皆是一怔,抬眼看去,只见一小厮正急匆匆地跑进院子。 “夫人!大事不好了!” 那小厮面色苍白,额头一片冷汗,开口说话都哆哆嗦嗦的,唐洛瑜认出他是火锅店中的伙计,登时心中一紧。 “怎的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大事!”小厮揩了一把脸上的汗,“火锅店中,吃……吃出人命了!” 唐洛瑜大惊,“蹭”地一声站起,眉心一紧,“当真?” “是啊!”小厮双腿发软,差点要跌倒,“官府已经来人调查了!店铺已经封了,伙计们没有办法,我便特地流出来告知您一声!” 唐洛瑜只觉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赶紧伸手捂住脑门揉捏几下,强行镇定下来,“我二哥呢?这铺子不是交给他打理了吗?难不成已经被捕快带走了?” 话音未落,院门口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紧接着,大门又被“砰”一声推开,唐敏山慌慌张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发冠歪了大半,发髻散乱,也是面如土色,满头大汗,“妹妹!不好了!” 前脚刚跨进门,他就开始吱哇乱叫,一身狼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才越狱逃出来,“店里……店里出了大事!” 他身上瑟瑟发抖,差点跌跪在地。 唐洛瑜被他吵得耳膜生疼,却依旧强行压抑住情绪,“店中究竟出了何事?你从头细细说来!” 唐敏山一双眼珠子乱晃,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只顾着叽叽歪歪地叫。 “我也不清楚!我也不知道啊!来的那个客人本来吃得好好的,谁知竟忽然一命呜呼了!”他说着说着竟大哭起来,拉着唐洛瑜的手臂摇个不停,“妹妹!你要帮我!衙门已经去查了,他们把店铺都封了,捕快肯定在找我,怎么办!怎么办!” 他满嘴胡话,两只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大,眼珠中全是血丝。 唐洛瑜见他这幅慌里慌张的模样又是无奈又是生气,“哥!事情还未调查清楚,你冷静一点!” 唐敏山像是被抽走了智商似地,半句话都听不进去,依旧抓着唐洛瑜的胳膊摇来摇去,柯苒都看不下去,怕他伤着了腹中胎儿,正欲上前阻止,却见唐洛瑜忽然反手一巴掌“啪”一声甩在唐敏山脸上。 这个耳光极为清脆,瞬间打断了唐敏山口齿不清的发言。 “你给我冷静一点!” 唐洛瑜恨铁不成钢地大喝一声,唐敏山吃痛,下意识捂住脸,眨巴眨巴眼睛,眼底的殷红适才消失一点,终于恢复了些清明。 “到底怎么回事?你详细说来!” 唐洛瑜半是呵斥半是命令地开口。 唐敏山敲打了两下脑袋,一脸懊悔,“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我也是按照你的要求一步一步办的,那个客人瞧着身材魁梧,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哪想吃着吃着,竟一命呜呼了!” 唐洛瑜眉心抽了抽,“那个客人……他是一个人来的?” “是是是,”唐敏山点头如小鸡啄米,“火锅一般是三五成群地同好友来吃,这人独自一人,我当时还特地多看了他几眼,可我又见他身宽体胖,想必饭量大,一个人吃也情有可原,便没有多想。” “他吃的什么?点了什么菜?放了什么料?” 唐敏山闻言又苦恼起来,“就是别的客人都有的那些啊,也没有什么异常,没有多加,也没有少加。” 见哥哥这边问不出来,唐洛瑜又将方才那通风报信的小厮叫过来,“你可看见什么没?他是如何死的?” 小厮脑门上一排汗,“听说好像是毒死的,我也只偷听到一耳朵,随后捕快就将铺子封了,我便赶紧跑出来告诉您。” 几人正说着话,忽然外边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声音有些凌乱,似乎是许多人,其中还夹杂着金属相接的声音。 “完了!”唐敏山脸色一白,“肯定是捕快来捉我了!” 话音未落,果然听见外头有人说话。 “就是这里!火锅店的掌柜是薛大人的舅兄,既然没有在唐府,肯定就在薛府!” “完了完了!”唐敏山听了这话又开始慌张起来,“果然是捕快来捉我了!妹妹!你救救哥哥!哥哥不能下狱啊!” “你安分点!”柯苒将他再次试图抓住唐洛瑜胳膊的手推开,“捕快向来都是有案子便捉嫌疑要犯的,你被关进去也不会怎样,外头还有薛兄和洛瑜替你查清,你若是跑,便是罪加一等,值得这般惊慌吗?你还是个走南闯北的爷们儿,这点骨气都没有吗!” 柯苒一通劈头盖脸地痛骂,唐敏山这才勉强恢复点神智。 这时,屋外的捕头已经敲起了门。 第696章 唐敏山下狱 唐洛瑜不慌不忙,冲方才那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心领神会,便快步上前去将大门打开。 捕头进了屋,瞄了那小厮一眼,“火锅店的掌柜唐敏山可在此处?” 他声音中气十足,掷地有声。 小厮赶紧应答,“在的在的,请。” 说着,他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捕头一怔,应该是没有料到对方竟这般痛快承认。 小厮让开,他则带着一众捕快黑压压地进来,唐敏山全身还在微微发抖,面色苍白,脑门上还在冒汗。 “人不是……不是我杀的……” 他结结巴巴地抗议,声音却是细小如蚊,唐洛瑜用胳膊肘推了他一把,示意他不必说话。 “薛夫人,”捕头对着唐洛瑜行了一礼,“您兄长的店中闹出了人命,他是店铺掌柜,还需他和我们走一趟,多有得罪。” “公事公办自然是好,”唐洛瑜声音从从容容,随后又回首向唐敏山做了个手势,“兄长,为了早日水落石出,你便同他们去一趟衙门罢。” 唐敏山不太愿意,眼神飘忽不定,双腿发颤,柯苒见不惯,凑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提醒:“清者自清,唐公子,你不必担忧,难道你还怕你妹妹和妹婿查不清楚吗?” 此话一出,唐敏山当真镇定许多,身子也不抖了,上前一步,声音坚实许多,“好,我同你们走一趟。” 捕快们相互对视一眼,没有料到抓捕得这般顺利。 随后,捕快们又对着唐洛瑜行了一礼,随后才将唐敏山簇拥着往大门走。 院门关上,方才惊慌的一幕幕还在脑子里消退不下去。 “怎么先前没出事,铺子一交给兄长就出事,”唐洛瑜眉心拧成一个疙瘩,“其中必定有蹊跷。” 柯苒接过胡茬,“先前既然说是毒死的,那他的吃食中一定还有毒物,既然此人点的东西和汤料都和别人的没有二致,那也无关食物相克,定是有人下毒。” 小厮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夫人,那我们怎办?总不能眼看着少爷下狱。” “不必惊慌,”唐洛瑜虽表情严肃,面色却依旧平静,“此事还需得我们亲自动手查,等天黑我们便去店铺中彻查,看看到底哪里有问题。” 柯苒对她雷厉风行的办事方式也早已习惯,“我们不事先告知薛兄吗?” “他近日繁忙,我们先找到证据再说,”唐洛瑜颔首,“再者,秘密调查一事知道的人越多越不方便,我和你两个就够了,免得人多眼杂。” 柯苒点头同意。 待天色擦黑,调查的捕快和仵作都离开之后,唐洛瑜和柯苒两人便偷偷出了门,唐洛瑜轻车熟路地来到火锅店。 此处果然已经被封锁,大门贴了封条,倒是无人守着,只是不便撕取封条,若是贸然动手,必定会让人察觉。 “跟我走,”唐洛瑜往后厨绕去,“怎么说这之前也是我的铺子,我熟悉得很。” 柯苒毫不吝啬自己的赞叹,两人猫着腰,一路从后厨进入。 这里堆放着许多做汤底的材料,一进屋,各种香料佐料和的气息便充斥着鼻腔,香得人直犯迷糊。 两人走过后厨,绕到食客们用餐的地方,根据小厮的描述,二人很快找到了先前那个食客的桌子。 大概是事发匆忙,这里还勉强保持原样,连凝固的汤汁都还在锅中。 柯苒凑近了那凝固的汤汁,鼻翼抽动两下,用手扇了几下细细地闻,眉心抽了抽。 唐洛瑜一见他这个模样便知道事情有异,赶紧追问:“怎样?可是这汤汁有问题?” “正是,”柯苒颔首,“这汤汁味道怪异,怕是其中底料有问题。” “那具体是哪里有问题?”唐洛瑜脸上浮现一层担忧之色。 柯苒摇头,“具体的还不清楚,须得将其带回去细细研究,此地不宜久留,我先收拾,你且去狱中寻你兄长,问问这底料到底经过谁人之手,看能不能得出些线索。” “好。” 唐洛瑜点头应答,随后便起身快速从后门溜走。 二人分工明确,唐洛瑜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叫了抱琴一道前去狱中,狱卒都知道她是兵部侍郎的夫人,便通融了他去见唐敏山。 在牢中待了许久的唐敏山反倒镇定了很多,想来是狱卒并未为难他,唐洛瑜抵达时他正窝在角落,抱着膝盖,发髻散乱,嘴里嘀嘀咕咕地念着什么。 “哥哥。” 唐洛瑜招呼了一声。 听见动静,唐敏山忽地抬起头,看清是自己妹妹后脸上登时涌现些喜悦。 “妹妹,你来救我了?可是已经澄清了?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并没有,”唐洛瑜一言打破他的幻想,“哥,我这次来找你是发现了新线索,我和柯苒察觉,这问题出在汤的底料中,铺子里最近可换了底料?或是换了货源?你且好生想想。” 唐敏山顿时又苦恼起来,吃力地转动脑筋,“都没有啊,这货源也是王叔进的,一切都是按照往常进行的,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在底料中做手脚。” 唐洛瑜不死心,又提了几个疑点,可惜唐敏山依旧一问三不知。 时间很快过去,唐洛瑜半点有用的线索都没问道,心中虽然焦急,却也只能作罢,回府的路上一直唉声叹气,忧心忡忡。 她刚走到院中,薛林策便忽然跑了出来,一把将她搂住。 “洛瑜!”他将她搂得极紧,像是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好一会儿才将她放开。 夫妻两人四目交接,薛林策眼中尽是担忧,“我方才听到消失,说是二哥店铺中出了人命,刚才柯苒回来,说你独自去调查了,你怎么不告知我一声?” 唐洛瑜握住他的手,安抚他的情绪,“先前你忙于公务,我便没有告知你,不必担心,狱卒都认识我,我身边还有抱琴,不会有事的,瞧,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嘛。” 她一面说,一面提着裙摆转了一圈,好似在展示自己确实无事。 第697章 有毒草果 薛林策见了她俏皮的模样哭笑不得,点点她的眉心,“你怀着身子,哪能这般操劳,下次无论如何要先告诉我。” 唐洛瑜颔首答应,他便又不放心地将她的肩头揽在怀里。 “那你可有查到什么线索?”薛林策搀扶着她的胳膊来到大厅中坐下。 “我们发现那火锅汤料有问题,具体是何问题已经交给柯苒去查了,”唐洛瑜心中又像是堵了一口气,“他方才可是已经回来了?” 话音未落,屋门忽然被“吱呀”一声打开,只见柯苒一脸激动地出现在门口,手上拿着一方手绢,手绢上摊着几个褐色的草果。 “洛瑜,你回来得正好!”他一脸激动,脸上都是汗水,若不是手上拿着东西,夫妻两人真觉得他会一步一跳地过来。 “你们看,”他将手绢上的东西搁在桌案上,薛唐夫妻两个便伸长了脖子去瞧,“我已经查明了,这问题确实出在汤料中,问题就是这草果!” 二人细细地去看,并未发现异常,唐洛瑜挠挠后脑勺,“这东西看着并无什么异样啊。” 柯苒清清嗓子,“正是因为这东西看着没什么异常,所以才容易蒙混过关!这东西其实也是草果的一种,但是其难以分辨是否成熟,若是没熟透,便含有剧毒,若是和酒水一并食用,便会当场一命呜呼。” 唐洛瑜和薛林策对视一眼,都有些愕然,“这毒株当真难以分辨。” “可是以往并未出现这样的岔子,”唐洛瑜眉心抽了抽,“这货源也没有变化,经手的人也没有变,怎么会……” 念及此,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 既然货源没有变,那难不成是经受的人做了手脚? 见她面色逐渐难看,薛林策便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洛瑜,怎的了?可是想到什么线索?” 唐洛瑜适才回过神来,却是不断地摇头,连带着两只手都摇摆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柯苒和薛林策交换一个疑惑的眼神,纷纷反应过来。 “洛瑜,你且说说,你心中可是有线索?” 唐洛瑜眼中的眸光越发幽暗,抬起头来,看看薛林策,又看看柯苒,有些无奈,半晌才长叹一声道:“这进货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就是王叔。” 柯苒一惊,“难不成竟是家贼?” “不可胡言乱语,”唐洛瑜打断他,“王叔已经跟着我做了许多年生意了,帮了我不少,怎么可能做出这等荒唐之举?定是有人诬陷他!” “人心隔肚皮,”柯苒这张嘴又开始叽叽歪歪,“说不定他早就心怀不满,正好趁着你兄长交接铺子不熟悉店铺活计时动手。” “不会的!”唐洛瑜有些激动起来,“这负责货源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他,若是他动手,岂不是很容易被查出来?” 柯苒怕她激动,赶紧住嘴,却也有些为难,“可是目前线索都指向他,我们又有什么法子替他辩白?” 空气中逐渐涌上一层焦灼的气息,薛林策赶紧出言劝告:“是不是他,我们先将他叫来问问,若当真承认,再送去衙门也不迟。” 唐洛瑜沉思片刻后才同意,随后便立刻差遣了身边两个小厮去叫人。 这两个小厮倒是腿脚快,不出半柱香的工夫,便将王叔带了回来。 这几日出了命案这样大的事,王叔脸上已经有些憔悴神色,双颊凹陷,面色发青,本就满是风霜的脸上又多了些疲惫的痕迹,原本挺直的脊背弯曲了不少。 一进屋,他便瞧见众人的脸色不太对劲,敏锐地感觉空气中回荡着一股严肃冷冽的氛围,便下意识又将身子佝偻了些。 “薛大人,夫人,您们找我?” 他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王叔,”唐洛瑜开门见山,柳眉紧拧,“我问你,这火锅店的货源可都是经过你的手?” 王叔眨巴两下眼睛,好似有些不明所以,“正是,这许多铺子的货源都是我负责的,这火锅店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柯苒有些按捺不住,上前一步道:“那近日的货源也是你经手的?那你可有察觉什么异样?” 王叔眉心一抽,“柯大夫这话是何意?” 柯苒叹了口气,“王叔,我实话告诉您吧,此次火锅店出事,便是这汤料货源的问题,原本的草果被替换过,换成了有毒的果子,这样大的纰漏,您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说罢,他抬手将桌上用手绢抱着的草果拿了出来,“你瞧,你负责多年货源,按理说不可能察觉不出这样的差池,你仔细回忆一下,中间是否出现了什么漏洞?” 王叔瞧着那草果,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最后黑得能滴下墨来。 这样的反应怎么可能逃过三人的眼睛,大伙心中觉得不妙,相互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复杂又不安的眼神。 屋中的空气越发凝固,直叫人心中脊背发凉,唐洛瑜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下意识收紧,紧紧攥着一把汗,众人表情各有千秋地盯着王叔。 沉默许久,王叔才缓缓开口,“小姐,您不必怀疑了,这件事就是我干的。” “什么?”唐洛瑜差点咬了舌头,“王叔,您这是何必呢?您跟这我做事这么都年,我也待你不薄啊,为何您做出这样糊涂之事……” “小姐!”王叔抬起头来,声音颤抖,已经是老泪纵横,“我知道小姐是我的恩人,我并不是想报复小姐啊!” “唉!”薛林策也尽是无奈,长叹一声,“那您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小姐恕罪!”王叔掀起衣摆,“扑通”一声干脆地跪在地上,“小姐对我有恩,哪想少爷一回来,小姐便将铺子转移给了他,老奴就是看不惯少爷的行事作风,想给他一点教训,所以才特意替换了草果!小姐把我交给衙门罢!” 唐洛瑜气得胸口发紧,柳眉拧成一个“川”字,“王叔,你糊涂啊!” 第698章 真正嫌疑犯 “小姐,是我的错,”王叔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你把我交给衙门罢!也算给二少爷一个交代!” 唐洛瑜无奈,一时又别无他法,只得先吩咐抱琴去通知官府。 没过一炷香的工夫,捕快便又整整齐齐地上了门,将王叔也带走了。 傍晚时分,唐敏山就被放了出来,但是众人心中怎么也轻松不下来,薛府上下像是蒙着一片阴云,众人心中似乎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堵得心中不舒服。 转眼间便来到黄昏时分,太阳坠入山头,天边一片五颜六色的晚霞,甚是动人,院落中都落下了一层五彩斑斓的光亮,青翠欲滴的竹也被涂成了温润的橘黄色,正随着晚风发出些“沙沙”的响动。 唐洛瑜端了个矮凳在庭院中坐着,瞧着那逐渐黯淡的天光出神。 这时,院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紧接着,一个熟悉的高大人影便急匆匆地奔了进来。 “洛瑜!” 进来的人高喊一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唐岳。 他步伐匆忙,面上有些因走路急促而涌上的红晕,脑门上一层汗,模样极为仓促,唐洛瑜吓了一跳,赶紧起身上前迎接。 “爹,怎的了?何事这般匆忙?” 唐岳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如牛,缓了好一会才开口讲话,“你二哥是出来了,但是怎么王叔又被关进衙门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敢情是因为这个,唐洛瑜眉心抽了抽,直言道:“爹,这火锅汤料一事已经查清楚了,是王叔进的货有问题,草果是有毒的,这才吃死了人。” 唐岳大惊,满是风霜的脸抽搐两下,大手一挥,“不可能,王叔跟了我们唐家多少年了,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儿来!定是其中有误会!肯定有差池!” 唐洛瑜无奈,只得又道:“爹,王叔他自己都承认了!” “承认了那也不是他!”唐岳固执起来,一激动一着急,胸脯又开始剧烈地起起伏伏,“定是有人要陷害他,其中一定有纰漏!” 唐洛瑜无奈,开口说话时却依旧很是耐心,“爹,我也不想相信,奈何王叔他自己亲口承认了,如今人也已经关进了衙门,再者,这货源确实常年累月都是经过他的手,也无别人动过,我就是想翻案也没办法啊!” 唐岳见了女儿认真的模样,垂下眉眼,长叹一声,疲惫地坐到院中的石凳上,唉声叹气。 “唉!你王叔十几岁时就跟着咱做事,也算是半个唐家人了!怎么会因为铺子转让就看不惯敏山要报复?这……” 他无奈地摊开手,“这……怎么都说不通啊!其中定然有误会!女儿啊,难不成你就当真要看着王叔下狱砍头吗?咳咳咳……” 话未说完,他又急促地咳嗽起来。 唐洛瑜赶紧上前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又赶紧倒了杯茶水送到他手中,“爹,你别着急,既然你信不过,那女儿就再查验一番。” 唐岳接过茶杯,“咕噜咕噜”地灌了一气,胸口中仍旧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无奈。 “好,”他慈爱地摸摸唐洛瑜的头,“爹心中倒是有个想法,你不妨去查查。” 唐洛瑜眉心一拧,眼中涌起些希望的光亮,“爹,什么法子?你且说来听听。” 唐岳毕竟是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早就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嘴脸,心眼子自然比唐洛瑜这样的小年轻多谢。 “这货物虽然是王叔负责的,但是一批货往往要用许久,很难查验当初具体是谁经受了底料,你不妨去瞧瞧铺中的伙计有没有帮忙搬运的,问题定出在这其中。” 唐岳悉心劝道。 此话一出,唐洛瑜也心中一亮,赶紧道:“爹爹说得有理,我现在便去彻查铺中伙计。” 说完,她正要起身离开,唐岳又一把拉住她,“女儿,万事小心些,千万别一个人去,小心查到那罪魁祸首后对方狗急跳墙。” “爹,你放心,”唐洛瑜半点不惧怕,“柴进和柯苒在我们府上,无人敢动我的。” 话音刚落,她就带着心中跃跃欲试的想法冲出了房门。 唐洛瑜可是实打实的实干派,心中刚升起这个想法,后脚便去找了柴进和柯苒去重新调查此事。 正巧两人都在府中闲得无事,虽知道这案子已经结了,却依旧愿意陪着唐洛瑜跑了一趟。 这一次,唐洛瑜没有按照最开始调查的流程走,反而专攻那些无人在意的细节。 她插了近日的流水账,将日子推回到进货那几天询问,反复查询那几日除了王叔外还有谁在负责锅底香料一事。 火锅店因出了事,这会儿还没正式开张,铺中的伙计都忙着收拾屋子,唐洛瑜特地找了账房先生来问。 账房先生记性好,一提起那日子就捋着胡子很快回忆起来,“这账簿上说的是王叔进货,其实那日王叔根本没去。” 得知这个线索,三人的脸同时一亮,唐洛瑜捉住机会确认一遍,“日子已经过了这许久,你怎的还记着他没去?是不是记错了?” “不可能,”账房先生摇摇头,两只手都跟着摇起来,“那日王叔生了病,病得还挺严重,是我和两个伙计将他送去看郎中的。” 唐洛瑜只觉眼前一亮,“那当日是谁进的货?这上面可还是王叔的名字。” 账房先生又仔细看了一眼日期,脸上表情皱缩两下,“当日是王叔的徒弟进的货,我们回来时见货已经到了,便没有追究,也无人更改上面的名字,便由他来了。” 柯苒嘴快,登时激动地拍了一下桌面,“那就定然是王叔的徒弟做了手脚了!我们现在便去寻他!” 唐洛瑜破天荒地没有阻拦,只重重颔首,“王叔已经下狱,人命关天,事不宜迟,我们需尽快有所行动。” 账房先生傻了眼,“小姐,当真不是王叔吗?那我便放心了,我早先就见他那个徒弟贼眉鼠眼的,没想到真的会出这样大的事。” 第699章 招供 唐洛瑜简单解释了两句,随后要了那徒弟的家中住址,马上收了账本,带着柴进和柯苒马不停蹄地赶去。 这徒弟的位置还算好找,一行三人很快找到了他居住的小院,唐洛瑜敲了敲门,屋中无人应答,正欲再敲,却被柴进阻止。 “慢着!” 他低低地轻呼一声,随后将唐洛瑜拉到身后,上前一步,将耳朵贴在门上。 只听得屋中并非无人,相反,隔着门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似有人正在其中快速地收拾东西跑路。 “不好!”柴进双眼一眯,“此人定是知道我们来寻他,做贼心虚准备逃跑!” 柯苒马上着急起来,“不能让他跑了!” 柴进颔首,随后抬腿就是一脚踢在门上,木质的门立刻发出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哐”地一声破裂开来,瞬间木屑翻飞,扬起一阵尘土,唐洛瑜和柯苒下意识捂住口鼻,柴进已经习惯这种破门而入的方式,立刻冲进了院门。 他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快速将院中扫视一眼,很快发现了那已经骑上墙头,身上扛着包袱准备逃跑的徒弟。 那人也被三人的动静吓了一跳,尖叫一声就要往墙下跳。 “别让他跑了!” 柯苒大喝一声,柴进足尖一点,双腿一蹬,身体轻盈地飞离地面,如黑鹰般稳稳落在墙头之上。 那伙计哪见过这种阵仗,又是大叫一声呆立当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柴进不费吹灰之力就捉住他的后领,像提一只小鸡仔似地将他提到到地面上,毫不客气地将他丢在地面上。 那人在地上摔了一个嘴啃泥,包袱也掉了,在地上滚了两三圈才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跌了一身的泥土。 “不是我!不是我!”他大吵大闹起来,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薛夫人!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 他一面喊一面在地上“砰砰”地磕头,直将脑门上磕出一团淤青,脸上涕泪纵横,将满是泥土的面颊浇出一片乱七八糟的痕迹。 “放屁!”柯苒张嘴就骂,“不是你你跑什么!我们还没说找你做什么你就急着否认,肯定是你无疑了!” “不是我啊!”那人还在拼死抵抗,“我……我不过是进了货,什么手脚都没做啊!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我不敢撒谎啊!” 唐洛瑜从上至下冷眼地瞧着他,丝毫未被他影响,“你既然说不关你的事,那你为何逃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还不如实招来!” 她声音高了几个分贝,那伙计吓得浑身一震,差点又要跌一个跟头。 满是尘土的面颊上,面色已经是青一道白一道,好似三人是什么妖魔鬼怪,将要吸食他的魂魄。 他艰难地吞了一口不存在的唾沫,眼神在三人之间频繁扫视,随后还是硬着头皮道:“姑奶奶,我真不知道,小的从未动过什么歪心思,也并未做过任何手脚!” 众人有些不耐烦了,柴进干脆抬腿对着他肩头就是一脚,此人身子单薄得像根烧火棍,被踹一脚后往后一倒,“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后脑勺着地,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前直冒金星,嘴里不住地“哎哟哎哟”地叫着。 柴进走上前去,一脚踩在他的包袱上,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那伙计眼前还在发黑,好不容易清醒半分看到的却是柴进的脸,登时又吓得四肢哆嗦,嘴唇发抖。 “你别以为我们找不到证据,”柴进做出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我告诉你,你如实说了,还能捡条命活,若是不从实招来,我便打断你的手脚,把你丢到乱葬岗去给王叔陪葬。” “啊!” 那伙计刚刚回暖的脸色又煞白一片,身上筛糠般抖起来。 柴进见这招有效,便又趁热打铁,将他的衣领捏得更紧,“你现在是说还是不说?” 那伙计早就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身子软得跟煮熟的面条似地,结结巴巴半天才吐出几个完整的字,“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不要断我手脚!” 见状,柴进这才松了手上力气,那伙计全身无力,少了柴进的支撑,又“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摔了个哼哼唧唧。 柯苒从屋中断了条长凳出来,和唐洛瑜一左一右地坐着,静静地等待这伙计如实招供。 “薛夫人,我什么都说,”他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其实,那货源虽然是我师父负责的,但是那日,师父犯病,我便顶替了他一回。” 说到此处,他又像是想起什么,连连强调,“我发誓,就这么一回!” 柯苒有些不耐烦,“这些我们早就知道了,你且说你是如何做手脚的。” 闻言,那伙计又汗如雨下,脸上的汗水混了泥土,“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在地上积攒起了一片浑浊的小水坑。 “我……我……”他又支支吾吾起来,“我见那香料值钱,心中就起了歹念,再者,当时进货的也有人怂恿我进那种便宜的草果,中间多出的银子足足又百来两,只要我进那种便宜的草果,那一百来两银子便可以进我的腰包……” 柴进一拳砸在墙上,墙体发出一声沉闷的动静,灰尘扑簌簌地落下来,“所以你为了中饱私囊,就进了那种便宜的草果,是不是!” 那伙计吓得浑身一颤,嗫嚅道:“是……” “简直岂有此理!”柯苒也恼怒起来,“你可知道,就因你一时贪念,你害了一条人命!如今唐家公子还被冤枉,仍旧关在衙门中,你师父也为了护你下了狱,你不仅不如实告知,甚是还想着东躲西藏,你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我错了!我错了!”这伙计又吓得连连磕头,“薛夫人!都是我的错,我是一时鬼迷心窍,动了心思,你放过我!” “不必多说了,”唐洛瑜站起身来,“看在你如实招供的份上,我把你送去衙门,就按你自首处置。” 此举已经算是大恩大德,哪想那伙计竟还不乐意。 第700章 释放王叔 “薛夫人!薛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是我不能去衙门啊!” 他又故技重施,在地上“哐哐”地磕头,“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十八岁小女,我若是下了狱,她们往后怎办啊!” “胡说八道,”柯苒一句话就将他戳破,“方才我都进你屋中看了,你屋中根本没有什么八十老母和十八岁小女,你分明就是在胡诌!” “我……”那伙计一下就哑了火,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转而又对着唐洛瑜磕头,“薛夫人!你不能把我送去衙门啊!” 柴进才不惯着他,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像是拎小鸡似地提起来,“恬不知耻!因你一时贪念,唐家公子和你师父现在还在大牢之中,你竟还想抵赖不认,速速随我去衙门!” 他可是江湖有名的武林高手,这伙计哪里抵抗得了,便只能由着他扯着,一路带出了院门。 哭喊的声音逐渐远去,柯苒和唐洛瑜这才缓缓跟在身后,心间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很快,柴进便将此人押送去了衙门,当日,唐敏山和王叔便被放了出来,王叔惭愧,专门来向唐洛瑜道谢,众人自然也没有责怪他。 傍晚时分,唐敏山也抵达了家中。 他在监牢中待得最久,这会儿总算是换下了囚衣,穿上了平日里的衣服,散乱的发髻已经被重新梳好,头上戴着白玉发冠,耳边垂着流苏,恢复了往日翩翩公子的模样,只是双颊和眼窝仍旧有些凹陷,眼睑处还残留着一片青灰。 “敏山,”唐岳喊了一声儿子的名字,泪眼朦胧地上去捏住他的胳膊,左看右看,心疼得不行,“哎呀,瘦了,这几日可是苦了你了。” “爹爹无需担忧,”唐敏山性子倒是沉稳不少,“终究是过去了,倒是辛苦了妹妹。” 唐洛瑜正在往屋外走,听到这番话心中一动,脸上很快涌上一层笑意,“兄长没事就好,能水落石出便最好不过了,何来辛苦一说。” 唐敏山闻言却并未开朗,反而面上的笑容也收敛许多,甚至长叹一声,吐出一口浊气来,“此次虽然不是我的责任,但也是我粗心大意的过错,若是我能细心些,及时察觉,那就不会让人钻了空子,也害得火锅店关门,还害得王叔被怀疑。” “都过去了,”唐岳拍拍儿子的肩头,“既然这次吃了苦头,下次便长了教训,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往后这店中事务还需留心些才是。” 唐敏山长吁短叹,颔首同意,眉心却紧紧地拧在一起,勾勒出一条苦闷的深沟。 唐洛瑜心思细腻,察觉兄长还在自责,便开口劝道:“二哥不必担忧,这火锅店已经重新开张,店铺中都是信得过的老伙计,王先生也会带着你些,你且好好学,大可不必因此事就缩手缩脚,男子汉大丈夫,当放开拳脚才是。” 此话说得唐敏山很快热血沸腾,“好,妹妹说得有道理,以后这铺子里的事就交给我,兄长保证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一家人又坐在一起话了会儿家常,直到时近黄昏,唐洛瑜索性吃过晚饭才回到家中,她前脚刚踏进屋中,抱琴便急急地过来,表情有些异样。 唐洛瑜察觉出不对,心中一晃,拉了抱琴过来,“怎的了?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 主仆两人的视线对上,抱琴有些为难地摇头,随即才压低了声音道:“小姐,王叔今日来找你,说是有事要同你商议,已经在大厅等了有一炷香工夫了,方才我们叫他一同吃饭也不肯。” 闻言,唐洛瑜眉心抽了抽,心中涌起些不祥的预感。 抱琴机灵,脑筋灵活,很快就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小姐,”她拉着唐洛瑜的袖子,将声音压得更低,“我看不会是为了他徒弟那事儿吧!” “你先莫要声张,”唐洛瑜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且去瞧瞧。” “好。” 抱琴领了吩咐便垂下脑袋,搀扶着唐洛瑜往大厅中走。 此时太阳已经收敛了最后一丝光线,屋中的暑热逐渐褪下,院落中的青竹被吹得沙拉作响,送来阵阵凉爽。 主仆两个进了大厅,果然见王叔正在这里等候。 抱琴将厅中的灯都点亮,王叔看清了两人的脸,便急匆匆地站起身来,冲着唐洛瑜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夫人。” 唐洛瑜挑了个位置坐下,开门见山道:“王叔,你在此处等这般久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商议?可是铺子中又出了什么差池?” 王叔面色一怔,染了风霜的脸上挂了为难的笑,“倒不是铺子上的问题,夫人,老朽来找您是想向您请辞。” 唐洛瑜一怔,“您跟了唐家这许多年,为何要突然请辞?可是月钱不够?我再叫人给你加五十两如何?” “非也非也,”王叔脸上的笑容更加为难,两只手都摇了起来,“都是因为我徒弟的事儿,我自知教徒无方,还包庇过错,深知有罪,这张老脸也搁不下了,只得请辞。” 屋中短暂地沉默一瞬,王叔低了头,声音越发低迷,“夫人,老朽一时鬼迷心窍,没想到阴差阳错害了公子,这个月的月钱我也不要了,算作赔礼,若是不够……” “你莫要再说了,”唐洛瑜忽然打断他,“你跟了唐家许久,功劳苦劳皆有,你护着徒弟也是被他巧言令色给哄骗了,世上哪有不犯错的圣人?我们唐家不追究此事,你放心在铺子中好好干,月钱,我多加一倍。” 王叔一怔,抬头时眼中竟已经涌起些泪花,“夫人……” 唐洛瑜轻叹一声,“再者,这铺子中的事务你最为熟悉,如今我已经将铺子转交给兄长,往后还得托你多多照料他,你一走,怕是铺子中又要出事了。” 抱琴见状也有些着急,接过话茬,脆生生的声音像是放鞭炮,“王叔,夫人和太爷都不怪你,你且好生在铺子里干吧!” 第701章 长公主有孕 此时的王叔已经是老泪纵横,他抬起袖子揩了一把眼角,随后才又后退一步,对着唐洛瑜深深地行了一礼,“老朽多谢夫人!” 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王叔也决定再留在铺子中,他的月钱翻了一倍,也多多帮衬着唐敏山。 唐敏山倒是勤奋好学,很快便将铺子中的事务熟悉了,也慢慢接手了许多铺子,开始得心应手,唐洛瑜见状心中踏实许多,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养胎。 这一日,薛林策退朝回来便是一脸喜色,走路都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一会儿逗逗路边跑过的小猫小狗,一会儿侍弄侍弄墙角的花花草草,举止又悠闲又幼稚。 唐洛瑜正在院门口晒太阳,见了他这番模样觉得有趣,便半是打趣半是调侃道:“哟,薛大人今日回来得这样早,还边走边唱的,可是有什么喜事?” 薛林策一抬眼便瞧见自家娘子坐在门口整理药材,知道刚才的举动都被瞧见了,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便赶紧快步过去。 “娘子你别说,我还真有一件喜事儿呢!” 他绕到唐洛瑜身后,替她捏肩。 唐洛瑜一面整理手上的干花一面拍拍他的手背,“到底什么喜事?瞧你,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薛林策嘻嘻一笑,凑到她耳边,“今日我下朝时我遇见表兄,他说表嫂也怀了身孕,他乐得很呢,保准儿你也没见过表兄笑成那副模样,叫咱晚上过去吃个饭,我觉得有趣,便一路笑着回来了。” 唐洛瑜微微一惊,“表嫂也怀了身孕?怎的先前没听下人说起?” “说是昨晚才发现的,恐怕才一两个月,没有显怀,”薛林策一边替她摁肩膀一边分析,“咱今日去表兄家用晚膳,让柯苒和柴进在府中吃罢,咱还得去买些礼物才好。” 唐洛瑜颔首同意,随后便拉着他的手站起,两人手拉着手往外走时,唐洛瑜又忽然拽住薛林策的袖子。 “请辞那事儿,你可对表兄说过?” 薛林策眉心一抽,很快回忆起上次自己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场景,面色一时有些难堪,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心虚。 “说是说了,只不过表兄没有同意,”他声音低迷,不过很快又抬起头来,“你放心,辞官是迟早要辞的,今晚趁着喜事,我便再与他商议一二。” 唐洛瑜倒也不急,只温和地拍拍他的手背,“那也好,听闻前朝忙碌,科举也才恢复正常不久,正是缺人的时候,恐怕一时半会不会放你走。” 两人一面商议一面出了门,趁着周边铺子没有关门的时候采买了些礼物,傍晚时分准确抵达景杉的府邸。 景府已经比往常温暖许多,白灯笼都摘下了,院门口还种了许多艳丽的木槿花,府中虽也没几个人,看起来却比往日热闹许多,长公主的到来好似骄阳融化了寒冰,万物复苏,驱赶了清冷和寂寥。 府中下人认得夫妻二人,没有通报便将两人迎进屋中。 大厅中已经摆了小小的晚宴,长公主和景杉正在屋中等待两人,见了夫妻二人进来,脸上便涌现出些温和的笑。 “来就来了,怎的还带这样多的东西,”景杉嗔怪一句,“倒是显得此次聚会寒酸了些。” “既然是兄长的喜事,那自然是当好好对待。” 薛林策也跟着笑,屋中尽是温暖和谐的气氛。 趁着兄弟二人交谈的工夫,唐洛瑜已经和长公主坐到了一块,两人皆怀有身孕,先前对彼此的印象也不错,一来二去,很快就亲密起来。 唐洛瑜有生育经验,席间便对长公主传授了些,两个女孩儿聊得很是投机,晚饭后还相互搀扶着去院中散步纳凉。 见自己娘子走了,薛林策的心思便又回到请辞一事上。 “兄长,”他清清嗓子,想起上一次的经历,心中又有些打起鼓来,“其实这次来我是有事情同你商议。” 景杉面上表情一滞,眸光陡然锐利了些,但是很快又归于平静,只轻轻叹息一声,像是能看透他的心思似地,直言道:“是为了请辞一事罢?” 薛林策微微有些吃惊,“你怎么知晓?” “这还用问,”景杉半是无奈半是嗔怪,倒也没听出生气,“我知道你一向固执,认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更改的,上次没有请辞成功,多半一直想着这码事,我就等着你再来找我商议。” 原来兄长办这个小小的聚会也是为了和他再商议一番,薛林策心中猛然升起一股感动。 “多谢兄长体谅,”薛林策简单地行了一礼,“上回兄长不同意,我也不便再提,可是我又思索过许久,我实在志不在朝野,案牍劳形,丝竹乱耳,实在不是我想要过的法子,我只想同洛瑜长相厮守,膝下有儿有女,悠闲田园而已。” 景杉只是沉默地听着,一双深色的眼睛看向屋外,双眸好似一汪深色的平静水潭,叫人捉摸不透其中想法。 二人之间沉默许久,景杉才又长叹一声,轻声道:“之前你说这事,我只觉你无甚责任,身为臣子却不辅佐君主,如今我自己的娘子怀了身孕才理解一二,你想长长久久地和洛瑜厮守在一起乃是你的自由,我即使是你的兄长,也强求不得。” 薛林策太阳穴跳了跳,“那兄长的意思……” 景杉将视线收回,别有深意地看着他,好似长辈教导晚辈,“林策啊,兄长也想让你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过,倘若你还是岳东知府,兄长便应了你的要求,但是你现在是从三品,堂上之臣,如今又是朝野中急着用人的时候,哪能说走便走呢?” 薛林策心中沉闷一下,“可是如今科举不是已然恢复正常?怎还会急着用人?” 景杉又叹息一声,“科举归科举,科举选拔出来的人也不是一下就能做到高官的,仍需栽培,也要花上许多时日,如今皇上身边能充当左膀右臂的也只有你我二人了。” 第702章 大结局 薛林策心中沉了一下,“那按照兄长的意思,应当如何做?” “十年,”景杉不假思索地说出口,好似已经思考过许久,“你再做十年官员如何?你如今年纪还轻,即使十年后也正是身强力壮之年,彼时家中孩童也懂事了,正好可以退隐。” 薛林策瞧着桌上的酒杯思索良久,最后又看向院门口自家娘子和长公主嬉笑打闹的模样,随后才深深道:“好,那我便再做十年官员。” 这场小小的晚宴很快结束,薛府的马车来景府接人,薛林策提着灯笼,小心地搀扶着唐洛瑜上马。 两人进了车中,将灯笼搁置在地上,车轮很快“咕噜咕噜”地发出些单调的响动。 唐洛瑜像只小猫似地凑到薛林策身边,亲昵地抱住了他一只胳膊,“如何?兄长怎么说?” 薛林策便将席间的话详细地说了一遍,说完后,车厢中陷入了短时间的安静,只听得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怎的了?”薛林策握住唐洛瑜的手,“可是觉得十年太久?若觉得太久,我可以……” “不久,不久。” 唐洛瑜猛然抬起头来,眉眼含笑,薛林策毫无防备地扎进她浅色的眼眸中,刹那间像是浸入了无比温柔的海洋之中。 “林策,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候,我也不会这般任性,非要你在这个时候辞官。”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手心中仍旧残余着薄茧,这层伤疤相互摩擦,反倒让两颗心脏依偎得更紧密。 夫妻两人四目交接,像是柔软绵密的丝线缠绕在一起。 “再者,”唐洛瑜脸上带了些俏皮的笑,“这十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咱俩的孩子十年后已经能跑能跳了,正巧你回来陪他们。” “那我不做官,便没有俸禄,”薛林策半是打趣半是调侃道,“也没有权力,你还看得上我吗?” “瞎说什么,”唐洛瑜嗔怪着点点他的眉心,“当年我们成亲之时,也不见得你有多了不起的权力,我唐洛瑜也不是趋炎附势的女子,再者,我唐家可是富甲一方,还怕养不起你吗?” “那以后就盼着娘子照料了。” 薛林策配合着嬉笑,小小一方车厢满是欢快热闹的氛围,两人的欢笑声一路传得极远,仿佛黑夜都被驱散干净。 十月怀胎极为辛苦,虽然是第二次怀孕,临盆时也让唐洛瑜吃了许多苦头。 好在薛林策和唐家做足了准备,又有柯萤和柯苒师兄妹二人帮衬,这第二次生产十分顺利。 唐洛瑜生产那日,薛府唐府都忙得不可开交,好在柯萤已经熟练掌握接生技巧,唐洛瑜并未忍受多大痛苦,一夜下来,屋中屋外的人都顶着黑眼圈。 屋外的薛林策来回踱步一晚,总算在天明之际听到屋中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随后,便是柯萤大声报喜的声音。 “生了生了!母子平安!是个少爷!” 随后,屋门打开,柯萤抱着婴儿出来,薛林策来不及看那婴孩,急匆匆地进了门,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唐洛瑜窗边。 挣扎了一夜的唐洛瑜此时满脸是汗,好在脸色正常,白里透红,只是额前发丝被濡湿,正紧紧地贴在面颊之上,抱琴正用拧干的帕子替她擦汗。 薛林策二话不说接过了帕子,一时找不到凳子,便跪在她身边替她擦拭,“娘子,你辛苦了,是个男孩儿!” 唐洛瑜轻轻一笑,“那敢情好,咱现在就是儿女双全了。” 很快,屋外的其他人也涌入进来,柯萤也将男婴抱进来送到夫妻两人面前,只见那男婴小脸皱巴巴,肤色一片粉红,倒是极为可爱。 唐岳听说是个孙子,极为激动,说什么也要亲自取名。 “我之前翻遍了四书五经,早就给孙子起好了名字!”他双手叉腰,将屋中众人的表情都扫视一眼,直到所有人的眼神聚集在自己脸上后才兴冲冲道:“就叫唐寅如何?” 众人又纷纷去瞧薛林策的表情。 他眉心抽了抽,想起那江南四大才子之首唐伯虎,这唐伯虎才华归才华,却是极为倒霉,科举考试被污蔑作弊,惹得一身骚。 “这名字不好,”唐洛瑜出言打断,“爹爹总取些拗口的名字,不如这次让表兄来取罢?” 众人的视线又纷纷投到一旁正乐的景杉和长公主身上,夫妻两人咬了一阵耳朵,景杉颔首,面带笑意道:“我们先前也给外甥取了名字,正好和外甥女相呼应,就叫恪己如何?” 大伙纷纷回应,“恪己好,就叫这个!” 如此这般,唐洛瑜的一对儿女名字便定了下来。 这一年风调雨顺,中原和东倭的第一次贸易也十分成功,中原获得大量财富,皇帝轻徭薄赋,民间一派祥和。 这年正旦日,四方来贺,场面极为盛大,薛林策瞧了这太平盛世,只觉心中开阔,竟生出一股感动。 十年时光如白驹过隙,花开花落,转眼间,薛林策脸上添了细纹,头上多了几根白发,倒确实是个中年男子了。 十年之约已到,皇帝也履行了诺言,批准了他的请辞。 捏着请辞书回到家中,阳光正好,万里无云,一碧万顷,心中也像是关了只鸟儿般雀跃得紧。 推开已经掉了些红漆的门,薛林策瞧见院落中唐洛瑜正端坐在花树下看书,恪己和悦己正在院落中打打闹闹,欢笑声传得极远,双肩一垮,心田涌起一股暖意。 “爹爹回来了!” 悦己眼尖,一下便看见了薛林策。 这一嗓子惊动了看书入迷的唐洛瑜,她抬眼瞧见他,夫妻两人视线在半空交接,依旧如新婚时那般甜蜜。 “你回来了!”她搁下书本,蹦蹦跳跳地过去,薛林策则抬手将她轻巧地搂住。 “皇上批准了我的请辞,”他怜爱地点点她的眉心,“往后我可是要靠娘子照料了。” “好说好说,”唐洛瑜抱紧他的腰身,“你以后陪我和孩子们游山玩水便好。” 日光清透,院落中和睦的一家四口仿佛一幅和谐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