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医生》 第1章 题记 第1章题记 我是个好古成癖的人,一直固执地认为只有古体诗才能真正称之为诗。 而在所有的现代散文诗中,最喜欢的是戴望舒的寂寞。我认为这是他写的最好的一首诗。 寂寞 ----戴望舒 园中野草渐离离, 托根于我旧时的脚印。 给他们披青春的彩衣; 星下的盘桓从兹消隐。 日子过去,寂寞永存, 寄魂于离离的野草。 像哪些可怜的灵魂, 长得和我一般高。 我今不复到园中去, 寂寞已如我一般高; 我夜坐听风,昼眠听雨, 悟得月如何缺,天如何老。 第2章 程雨非的江湖 第2章程雨非的江湖 程雨非噗地一声吹灭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心里多少有些唏嘘。整整二十九周岁了,摆在前两年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成为剩女,到了二十九岁的“高龄”除了一份稳定得没什么刺激的工作,几乎一无所成。 “呜——”边上几个女人狼一样欢呼嚎叫。程雨非用有些湿润的眼神瞪了一眼她的“闺蜜”们。除了跟她一起合租房子的田添,剩下的都是她的同学同事,都成了家。成家以后的闺蜜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一个电话就能够雷厉风行的召集过来,个个开始推三阻四了。常常只有在她们的老公晚上有应酬,不得不“单吊”的时候才能约请到。 “非非姐,刚刚许的什么愿?是不是希望钓到个金龟婿?”田添笑嘻嘻地看着程雨非,眼神迷离,一脸向往。 “噢噢!不要金龟婿!那些金龟婿很多都是ed!非非要个猛男!床上功夫特棒的那种!”彭红大声尖叫。 女狼们停顿了几秒,再次呜呜狼嚎。程雨非有些窘迫地看了看彭红:“不要染黄了祖国的花朵啊黄姥姥!田添还是个小姑娘。” 医院也是个特殊的江湖,有些奇怪的江湖定律,其中有一条:外科出帅哥,内科出美女,妇产科尽出彪悍男女。 彭红就是彪悍的妇科女医生的典型代表,声如洪钟,走路如风,出口成脏,言必染黄,人称黄姥姥。当然只是在程雨非她们这个闺蜜小圈子里这样称呼。可是黄姥姥嫁了个十分优秀的老公,英俊儒雅,白净斯文。 于是程雨非对黄姥姥唏嘘道:“真不知道你老公怎么能够忍受你!” 黄姥姥满不在乎咧开大嘴一笑:“知人知面不知心!非非你不知道,我只是个香蕉,他却是个鸡蛋。” 程雨非没听明白,因着彭红一贯的惊天地泣鬼神的言语风格,立刻很不纯洁地联想到了一根香蕉两个蛋这样色情的东西。然而接下来彭红竟然很纯洁地说:“香蕉么,黄皮白心,我的心灵还是很纯洁的,鸡蛋么,白皮黄心,表面上人模狗样,其实是一肚子坏水……” 程雨非彻底晕菜。但是不管怎样,那两人的相爱还是有目共睹,令人称羡的。程雨非于是不再多话,只是替好友欢喜。 至于妇产科男医生是怎样的彪悍,程雨非只能用自己医院的几个妇科主任来举例说明。妇科大主任据说跟妇产科几乎所有适龄女医生都谈过恋爱,兔子专吃窝边草。一个个谈的,一点都不浪费时间跟资源。后来去了大洋彼岸镀金深造,数年后杀回医院继续吃窝边草。一个月便闪电般跟新来的一个年轻貌美的妇科小医生结了婚,于是他出国前最后一任女友被打击的立刻请了长病假。这个人的名声,在程雨非她们这个圈子里是如雷贯耳。当年他从美利坚回来,程雨非还在读研,彭红硬是拉着她过来看这个强人。两个人在妇科病房走廊上假装看墙上贴的健康宣传栏,实则等着观赏极品情圣。足足把宣传栏上面的子宫肌瘤,月经不调看了七八遍那人才姗姗地从病房里出来。结果非常令两人失望,长相十分普通的男人,没看出有任何魅力来。很多年来程雨非一直很替他担心,不知道他面对着科里一堆自己的前女友怎样管理? 还有一个主任是穆淳的博士同学。据说他读博士时曾经带了个小姑娘回来过夜,晚上叫得声振林越,响遏行云,整个博士楼为之颤抖。没人知道那一夜楼里有多少的博士半夜披衣起床,踯躅彷徨,举头望月,低头思乡。只知道那夜以后的几天,博士楼掀起了一个返乡探亲的高潮。 至于还有一个主任……人家的隐私,不说也罢。不过彭红是这样评价她们妇科三巨头:一个大情圣,一个色情狂,一个同性恋。 第二天一早程雨非跟田添出门上班。已是初冬,寒风吹得长青的香樟树叶簌簌地响。田添拉了拉头上俏皮可爱的鸭舌帽,继续昨天的话题:“非非姐,新的一年马上要来了,新年新气象。我们一定都要找到个金龟婿!”田添是程雨非同学梁卫的表妹,毕业后来到大都市投奔表哥,梁卫帮着找了个私企文员的工作。家里不放心她一个人独住。梁卫于是找到为数不多的单身同学程雨非,将表妹安排着跟程雨非合租房子,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小姑娘只有二十二岁,全身洋溢着青春气息,圆圆的绯色面孔,就像一只鲜艳的红富士苹果。 程雨非在心底叹了口气,道:“田添,我已经是剩女了,不可能找到金龟婿的。打个比方,田添你是个红艳艳的富士苹果,而我就已经是一个有些憔悴失水的黄蕉苹果了,再过几年我就是皱巴巴的老太婆苹果。你想,满大街的红扑扑水灵灵的红富士,间杂着我一个黄香蕉,如果都卖十块钱一斤,你要是男人,你会选择买那种苹果?所以,我只能降价出售,卖个五块三块的……找个稍微次点的男人。” 田添不服气:“怎么会?我要是男人一定会选非非姐!说话有意思,为人又可亲,学历又高,工作又好……那些男人会发现非非姐其实不是黄苹果,而是个猕猴桃,营养很高,味道又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程雨非于是闭上嘴。她很有自知之明,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价值。既不会自视甚高,也不会妄自菲薄。虽然是个剩女了,不过还不至于次到饥不择食。至于连苹果跟猕猴桃都分不清的男人,她还是决定敬而远之。 可是怀春的小姑娘继续做着美梦:“……就像我们的老总,长得又帅,为人和蔼可亲,又有钱,还是个海龟,很有品位……最最重要的是他是单身,这样的男人,就很完美……是一个金海龟……” 程雨非在心底笑了一下,她也有过象田添这样的年纪,做着很多不切实际的梦。每个女人都有过成为灰姑娘的梦想,田添每个礼拜都要吃一顿南瓜,就是希望有一天会有一辆南瓜马车载着她找到一个金龟王子。程雨非每个礼拜也会吃顿南瓜,完全是因为适当吃些粗粮有助于身体健康。 就这样两个人走到了公交车站。车站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田添还在唧唧呱呱做着梦,看着周围路人有些讽笑的神色,程雨非有些难为情。什么东西在边上矮矮的冬青叶子上一闪,程雨非顺手将它抓住,递给田添:“一个金龟……送给你……” 田添终于从白日梦中醒来,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兴奋的尖叫一声:“好兆头!一个金龟……子!看来非非姐你要走好运找到一个金龟婿了!”那只倒霉的金龟子忽然换了个陌生环境,有些迷惘,暗暗后悔不该在这么冷的冬天这么早起床,遇见两个花痴女人。它在田添手心里转悠了好几圈,终于笨拙的张开翅膀飞了起来…… 第3章 程雨非的爱情 第3章程雨非的爱情 程雨非迅速跳上公交车,对田添挥了挥手。金龟婿……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不能怪田添,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心伤。 她记得跟穆淳分手的那个春天,彭红跌脚大叫:“哎呀!非非你好傻!怎么就这样放手了!就这么丢了一个金龟婿!” 穆淳是个金龟婿,这点程雨非心知肚明。外科医生不管是在院内还是院外的婚姻市场,都是如假包换的金龟婿。一来外科帅哥多,二来外科医生钱包鼓。穆淳是外科众位帅哥中的佼佼者。他穿上白大褂那么一站,极其精准的演绎了玉树临风这个成语的精髓。他是脑外科医生,这是外科医生里收入最高的一群。而外科医生的平均收入,常常是内科医生的好几倍。事实上,穆淳是医院里众所周知的四大公子之一。每个医院都评选自己的四大公子,基本上都是外科医生。四大公子的称谓,考核的不仅仅是相貌人才,还有能力家世。穆淳自己是博士,手术做的好,而且出身名门。医院有医院的规矩,出身豪门未必得到大家的仰慕,但是出身书香门第则肯定受到所有人的青睐。穆淳的父母都是名校教授,他的父亲还是工程院院士。这点足以让所有人眼红。 可是程雨非现在将这个金龟婿弄丢了。她难过的擦了擦眼泪问彭红:“怎么留?” 彭红继续跳脚,恨铁不成钢:“蠢蠢蠢!想办法跟他上床啊!女人就这点香甜,得让他吃个够啊!让他无时不刻想着这点香甜!他才能够念着你!” 程雨非哭得更凶,她不知道。在学业跟工作中,她是聪明的,理智的,可在生活和感情中,她又是有些迷糊的,有时候犯点小傻。她是喜欢穆淳的,也不是墨守成规的偏执女人,她愿意把自己送给穆淳,如果他主动要的话。然而穆淳总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他没有要,所以程雨非也没有主动献身,毕竟她还是个很骄傲的女人。况且,她觉得,反正她跟穆淳总会结婚,总是迟早的事情,又何必急在一时? 可她想不到,一切都在悄悄地变化着,即便是铁板钉钉的事情都会横生变故,何况她跟穆淳也就是三年的纯洁恋情,什么也没有发生? 医院里也有着自己的爱情定律。其中一条就是:护士爱医生,尤其爱外科医生。很多护士十七八岁就开始工作,踏足江湖,个个年轻美貌,心理成熟。这种优势根本不是读了本科再读研究生年纪一大把的书呆子女医生们能够企及的。 其中手术室的护士,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手术的外科医生赏心悦目,个个都特别的美貌,尤其是一双美目,应该是在美容院精心修饰过,眉若春山,目似秋水,露在口罩外边,风情款款。而且还特别温柔,在医生们做手术的时候给他们擦汗,肌肤相亲,那种旖旎,绝对比什么红袖添香更加刺激。年轻帅气的外科医生就这样日日对着这一双双翦水双瞳,日日享受着美人们的温柔,不动心起意,似乎是很难的。 程雨非记得那年春天穆淳低着头对自己说:“……对不起,非非。我做了错事,我要对她负责……” 这句话传递给程雨非两个信息。一个是他肯定跟那个女人睡了,二是他想清楚了要分手。这让程雨非既骄傲又颓丧。骄傲的是,她的眼光还是不错,看中的是个负责的男人,没有说我被人设计了,犯了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颓丧的是,她的男人还是一样俗不可耐。原来在他心中,三年的感情真的比不上一夜的恩爱,三年的感情可以不负责任,一夜的疯狂却需要他负责。 于是程雨非就很大度的哦了一声,转身离去,留给那个男人一个坚强的背影。回头跑到彭红家里哭得几乎晕厥。那个春天,在彭红一声声的责骂声中,程雨非的幸福世界土崩瓦解,她的完美爱情溃不成军。 穆淳跟所有男人一样旧情难忘,一次次偷偷在程雨非身边晃来晃去,逮着会诊的机会到她的科室里招摇,虽然以他的年资,根本不需要亲自出马了。他有时候会悄悄的问她有没有困难,要不要帮忙,也会向她解释自己当年的荒唐。 “非非……你知道我无法抉择……你很坚强,可是她很脆弱……你有学历有能力,可是她除了我什么也没有……所以我……” 程雨非立刻嫌恶的转过头,大家都已经是成人了,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断就断了,怎么还跟琼瑶笔下的男人一样婆婆妈妈? 于是程雨非在一个恰当的场合,当着穆淳的面评论一个男人道:“我最讨厌这种唧唧歪歪,婆婆妈妈的男人!做了的事,泼出的水!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 那次以后穆淳便从程雨非身边彻底消失,他终究还是个聪明的男人。 程雨非跟穆淳分手,在医院里也一度上了八卦新闻的头版头条,但很快就下了榜。因为另外一个新闻在医院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一个瞧着十分老实的已婚内科医生搞起了婚外恋,爱上了同科室的一个医生。他的老婆自杀未遂,被送进了自己医院急救。于是这个倒霉医生的婚外情暴了光不说,他的小姨子还火上浇油的赶到医院,当着无数医生跟病人的面掌掴小三医生。不过整个事件里最最强悍的是那个小三医生,被人当众掌掴以后还正常的将自己的班上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着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八卦精神,这件事情立刻以惊人的速度在医院里传播,很快搞得路人皆知。两个人立刻成为医院里的人气明星,无聊的医生护士们拍着长队,一拨拨地来到相关科室,找出各种借口,参观两个当事人。很多草根跟名人都对此做了评价。 有好事者摘录了几句彪悍语录如下: 一草根住院医生道:靠!这小子有潜力!以后可以做主任!现在就要巴结巴结,免得以后巴结不上!(医院里很多科室主任都传过各种各样的绯闻) 一气质心内科主任道:你们一定要带我见见这个小三医生!我要把她挖到心内科来,我们监护病房的心脏病人病情变化迅速,就需要心理素质这么彪悍的医生来治疗…… 医院里每年都会由好事者投票评出该年度的八卦榜上的风云人物,年年不落空,越来越精彩。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个更比一个浪。那个原本老实木讷的内科医生就成功地当选那年的风云人物。 这就是程雨非的医院江湖,三四千名员工,每天都或大或小的上演着各种戏码。人生如戏,她是戏中人,也是看戏人。 程雨非准时推开急诊室的大门,走进了她的江湖。今天是她值班的日子,希望病人不要太多,但是天气实在是太冷了,这么冷的天气,来的病人都会很重。其实她决计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沦为剩女。她跟很多因为过于出色而剩下的剩女不同,她对男人其实并不挑剔,也愿意跟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一起努力打拼,同甘共苦。关键就在穆淳身上,他太优秀了,耽误了自己太多时间,也阻住了众多追求者的步伐。跟穆淳分手后程雨非做了一段时间的鸵鸟。醒过神来已经是剩女了。 这一天的工作果然很忙,几乎没有停过。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来了个胸痛的病人,心电图一做就诊断为急性心肌梗塞。本来这种天气确实很容易发生心脑血管意外,这个叫做王保国的病人稍微有些特殊,他是被某个夜总会的保安送过来的。 因为马上要动个小手术,而王保国的家属都在b市,没有家属不方便,病人于是便给了个电话号码,说是一个朋友的。护士打了这个电话,叫这个朋友过来一趟。 第4章 苏一鸣的战场 第4章苏一鸣的战场 苏一鸣下了他的车。他自认为是个低调的人。当初选座驾的时候一下子就挑中了大众辉腾,苏一鸣琢磨着,一般人看那个大众车标,就想,一破桑塔纳,打死一帕萨特,其实不然,那才是真的名家贵族。他觉得这车质量性能价钱都是上佳,却没有奔驰宝马保时捷那么扎眼。奔驰宝马的中文译名都是神来之笔,所以帮助这两个车在中国家喻户晓。他就是嫌这两个牌子太惹眼,太家喻户晓了。看看媒体上到处都是宝马劫案,奔驰劫案,他立刻放弃了购买这两样车的念头。 苏一鸣不知道自己够不够得上富豪,但是他认为在中国做个有钱人一定得要低调。国人仇富的心理很重,每年都有财富排行榜上或者苏一鸣身边的富豪落马,苏一鸣觉得就是他们太得瑟。很多富人都有原罪,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或许有人可以辩解说是跟中国的体制等等有关。可是你就不能将财富藏着点,别跳到政府眼里,别跳到公众眼里不行么?苏一鸣看到网上有人解释什么叫酷毙了?就是说,你要是太酷了,就早晚有人把你毙了! 苏一鸣不希望被人给毙了,所以他为人十分低调。苏一鸣很少买那些特别惹眼的奢侈品,可他有自己的那个圈子,在这个圈子里你还不能太寒酸,你得让圈子里的人知道你有家底可以玩,他们才能认可你,跟你做生意。为了两全其美,他动了不少脑筋。脑筋主要是动在男人必须的一些小饰物上,例如他的手表买的是宝珀。宝珀也是名表,但是比不上百达翡丽跟江诗丹顿那么有名。一个词,低调! 当然其实他买这个表还有个原因。他的一个哥们在这个swatch集团,还混到了瑞士总部。苏一鸣去瑞士出差,顺便看了一下这个哥们,混的不赖。于是头脑一热就买了一块表。想着支持欧洲经济,支援瑞士建设,或者至少,支持一下这个哥们所在的swatch集团。 其实他心里清楚地知道,欧洲经济不需要他支持,swatch集团也不需要他做贡献。后来他跟陆野平边喝酒边剖析自己的内心:“其实就是想着跟这个哥们说,别看你在欧洲混的风声水起,哥们在祖国也是活得有滋有味……我们中国不比任何地方差……” 陆野平一针见血:“别他妈的标榜自己爱国!不就是看着人家出息,想着跟人较劲。你小子的意思,我最清楚。其实你是想对他说,靠,你在swatch集团不是?你能买得起宝珀么?我却能买得起!怎么着我就是比你强!” 于是苏一鸣无言以对,郁闷地灌下了一大口酒。陆野平这老小子嘴下从不留情,可是自己偏偏就是喜欢巴巴地冲上去让他骂,心里郁闷,却也有着淡淡的欢喜。寻根究底,那老小子说的都是真话。 男人混到象苏一鸣这个份上,想听真话已经不容易了。自己的那个生意圈子,是虎狼遍野,一个个心里互相算计,面上还要虚与委蛇,而且还不能让人瞧出一点勉强来。要真诚!绝对的真诚。他苏一鸣就是以对朋友义气真诚而闻名。至于自己那些下属,对他更是毕恭毕敬,一副奉若神明的样子,他也听不到真心话。 一阵刺骨的妖风扑面而来,他竖起了领子,裹紧了大衣。已经是冬天,深夜的空气中似乎充斥着扎人的小冰粒子,呼吸起来都刺得鼻腔生疼。 他紧赶了几步,进了急诊的大门,没走几步就吓了一跳。病人很多,连地上都满当当放着一个个窄小的黑色担架,躺满了病人,跟个难民营似的。他偶尔也去附近的大医院看个病作个体检,不过都是找熟人,没有像一般人那样经历过看病难的痛苦。广济医院也是一家著名的三甲医院,没想到医院条件这样差。 还好,虽然病人多,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大部分都睡着了,整个走廊里还算安静,偶尔有些痛苦的呻吟声。就这样他一路到了急诊内科的诊室。 里面穿白大褂的医生不少,也有几个穿便装的人,不知道是病人还是家属,正在跟医生谈话。 “我是王保国的朋友,刚刚你们医院打电话给我,说他得了心肌梗塞……”苏一鸣不知道该找谁,远远地冲着一群医生谦恭地自我介绍。医生们短暂地停了手里的活,好几个女人多看了他几眼。这让苏一鸣有些得意,他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又喝过洋墨水,还在跨国企业修练过气质,再加上后来纵横商场多年积累的财富壮胆,再怎么低调,在人群一站还是很出挑的。 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医生噢了一声:“抢六的家属来了!你跟我来……” 苏一鸣习惯性地贫嘴道:“抢肉?我可没有抢过你的肉……”他忽然觉得跟一个小姑娘说肉不肉的有一些暧昧,就住了嘴。果然那个小姑娘医生嘟起嘴巴,爱理不理地带着他进了抢救室。 验证了同学陆野平对自己的评价:重色轻友。进了抢救室苏一鸣首先看到的不是朋友王保国,而是一个面目清秀身材高挑的女医生。挺年轻,却看不出具体年纪,然而苏一鸣必竟是是阅尽人间春色的男人,凭直觉猜测她应该是快三十了。因为她脸上虽然不失天真,却没有年轻姑娘的张扬佻脱。苏一鸣知道近三十的女人都有种反常的娇艳,就像这个女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小姑娘医生恭敬地叫了一声:“程老师,抢六床的家属来了!” 程雨非回过头来,打量了一眼苏一鸣,很快将王保国的情况简明扼要地跟他说了:“……心脏的一根血管堵了,就好比前方在打仗,可是运输给养的道堵了,给养跟不上,一线的军队就要饿死。需要做个手术重新疏通一下,得要人签字办手续。” “王总……这个,大嫂知道不?”苏一鸣偏过头问王保国。这点很要紧。王保国是自己最大的一个客户公司的老总,当初他是费了老大的劲才搭上的关系。那时候他同一个寝室的兄弟于绶文,在这个大公司做中层干部,就由他给苏一鸣牵的线搭的桥。 商场如战场,错一步万劫不复。苏一鸣这次必须得让老王觉得满意,才能保证他以前下的种种赌注都不会白费,但是又不能让自己担上太大的风险。得确保万一老王出了啥事,他家人不能怪到自己头上。 程雨非替病人回答了:“字是病人自己签,你主要是办手续。病人家属都已经电话沟通过,你赶紧得去缴钱办手续,这个病耽搁不起。” 于是苏一鸣放下心来,赶紧抢着去交钱。一切都办停当了,才向那位思路清楚言简意赅的程医生道谢,还假惺惺做惊诧状道:“怎么会心肌梗塞?要注意些什么才能预防?” 程雨非看了他一眼:“色字头上一把刀,你朋友的心脏是被刀削掉了一块肉。”她程雨非不是傻子,半夜三更衣衫不整的被夜总会的保安送过来,怎么会发心梗的?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么?再说,这样子的病例她又不是第一次见到。 苏一鸣唔了一声,感觉这个医生说话得劲有趣,不禁多看她几眼。其实王保国为什么发病他心里清楚的很。昨天就是自己为了博得他的欢心,把他带到那个非常著名的夜总会,甩了大几万让人好好伺候,至于怎么伺候他不管。然后苏一鸣自己开车先回了家,被子都没有捂热就被医院的午夜凶铃给揪了过来。 在抢救室里等着人安排好一切送导管室手术的时候,苏一鸣忍不住点了一支烟,其实他的烟瘾不大,不过这么大半夜的,而且他每天的日程都是排得满满的,实在是累得慌,就拿了一支提个神。那个前面带住他进来的小姑娘医生啪的一个箭步冲过来:“喂!医院里不能吸烟!你有没有常识啊!” 苏一鸣迅速的灭了烟,他相信肯定是自己刚刚那个调侃的话得罪了这个小姑娘,前面自己办理手续的时候问她一些事情,她的态度就极其恶劣。其实苏一鸣原本犹豫过要不要叫个人过来帮帮忙的,可是为了在老王面前表现自己的一腔义气,他还是单枪匹马的颠颠跑过来,鞍前马后的忙碌。他现在真有些后悔,这医院盖得迷宫一样,办个手续转三圈都找不着地方,就跟遇上鬼打墙似的。他想起了一句话,叫望山跑死马,现在似乎应该改成望医院跑死马。 于是苏一鸣有些委屈地蹩回老王身边,正好对上边上程医生晶亮的眼眸,不由小声委婉地抱怨:“你们这里的实习医生真凶。” 程雨非直视他:“小何不是实习医生。” “哦?她看上去……很小很天真。”苏一鸣意思其实是说,小姑娘真是个愣头青。 程雨非垂下眼睛:“书读的多了。学校跟冰箱一样,有保鲜的效果。”说这个话她就想起了自己,自己何尝不天真?又何尝不是因为书读的多了呆掉了?读书的时候穆淳就提出结婚,她想着等毕业了。毕业了又想先让自己先熟悉一下科里的业务……结果,业务熟悉了,男人也丢了。 第5章 苏一鸣的爱情 第5章苏一鸣的爱情 苏一鸣再次觉得这个程医生说话颇有些一鸣惊人的味道。他想起了陆野平,忽然觉得有些醍醐灌顶的领悟。上次于绶文从b市过来,苏一鸣带他去找陆野平喝酒,回头路上于绶文就说,老陆一点都没有变。苏一鸣也是这样的感觉,那老小子还跟在大学里一摸一样,满嘴跑火车,而且愤青。谁都敢骂,偏偏言辞又犀利深刻。苏一鸣一直都没想通为什么,现在听程医生一说,忽然想起,老陆确实一直在高校里呆着,读硕士,读博士,然后留校。难道这就是他十几年没变的根本原因?敢情他一直呆在冰箱里保着鲜。 那次还有件事情挺让苏一鸣唏嘘。当时苏一鸣问于绶文:“那你看我呢?有没有什么变化?是不是老的厉害?”其实他心里知道自己不老,他一直很注意锻炼,身材保持得很不错,还很注意保养,抽空还会跟个娘们似的去会所做spa。于绶文半晌没答,一直到了宾馆,才细声细气道:“你么,最大的变化就是没人味了……”那次于绶文进了宾馆,苏一鸣良久都没有离去,实在是太震惊了!真有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况味。 没人味……怪不得自己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得劲,确实是活得少了些人间烟火气。整天在那个圈子里浸淫,久了染了很多虚假的习气。再加上自己还是未婚,虽然身边没有少过女人,可是毕竟不能象跟自己老婆一样深谈交心。所以苏一鸣再一次为自己没有老婆悲哀了。 其实苏一鸣在寝室里是第一个谈恋爱的。大一下学期,在他的那些弟兄们还只知道整天打牌胡侃的时候,他就看上了他们系的系花美眉,比他还高一个年级,而且还有一个男朋友。那次纯粹是在体内奔腾不休的雄性激素的作用下,他不怕死的向系花美眉示爱,结果系花还没有发话,他先让男朋友给胖揍了一顿。 那次苏一鸣鼻青脸肿的回到寝室,陆野平正盘坐在上铺思考哲学问题,他巨人一样居高临下俯视了一下苏一鸣,嗖的一声跳下床,迅速变成了矮苏一鸣近一个头的矮子。陆矮子大喝了一声:“靠!谁把我们老四打成这样?当弟兄们是吃素的?”一窜掇,呼啦啦寝室里哥儿五个一起出了门,连女人一样秀气,在老师跟前乖宝宝般的于绶文都没有落下。五个人气势汹汹赶到教学楼,一个个自修教室翻过来,终于逮到正在对系花旁若无人地耍流氓的那小子。五个人二话不说,冲上去揪住那小子一顿暴打。 若干年后苏一鸣看星爷的电影,看到周氏招牌无厘头台词:“单挑就是你一个挑我们五个,群砍就是我们五个砍你一个!”他就会想起当初那一幕,然后露出会心的微笑。其实那次的群殴结果十分惨烈。学校保卫科的显然也不吃素,很快呼啦啦赶到了现场,将哥儿五个带进了保卫科,一直等到他们班主任过来将他们领回去。这段经历在他们的冗长而沉闷的人生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陆野平这小子一向桀骜不驯,早就得罪了好几个老师,这次毫无意外地被公报私仇记了个警告的处分。那个警告的处分跟了陆野平好几年。一直到苏一鸣后来混得人五人六,终于花了大力气在陆野平考上博士调档时把那张纸从他的档案袋里取了出来,当场烧了。 不过意外的是,那次英雄事件之后,系花真的跟上了苏一鸣,陪伴他度过寂寞无聊又五彩多姿的大学生活。最后,在大四那年,在苏一鸣焦头烂额到处找工作四处碰壁的时候,系花离开了他投奔更加光明的怀抱去了。 就这样苏一鸣的第一段爱情不了了之。对系花的仇恨不是没有,所幸苏一鸣是个向前看的人,而且毕竟也长大成熟了些。那个男人虽然其貌不扬,但是有钱有房子有份令人艳羡的工作。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苏一鸣想自己凭啥不让人家美丽动人的系花追求更美好的生活?虽然即便在那段最失意的日子里,苏一鸣也相信自己前途不可限量,比那猥琐男人强的多。可是,毕竟女人跟男人不一样,没有自己这么长远而精准的眼光。所以,苏一鸣就原谅了那个系花,顺便也放过了自己。 不过这段爱情教给苏一鸣一些深刻的教训。于是他在大四那年认识到,光有一群能够打架的弟兄不够的,光有满腔对女人旖旎的梦想和诚挚的热血也是不够的,不混出个人样,连自己女人也保不住。那年苏一鸣下定了要出人头地的决心,放弃了找工作的打算,咬咬牙拿了父母的所有积蓄出了国。再后来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拼命读书,成了海龟,做了金领,出来单干,成了富人。 其实失恋不管对男人还是女人,都是非常惨痛的经历。苏一鸣记得王杰在歌里唱过:“……从今后死了一个濒临绝种的温柔,多一个爱情杀手。”不过他对此是不以为然的,他觉得这是懦弱无能的男人在为管不住自己找的借口。他觉得自己就没有因为那次失恋打击堕落沉沦,没有因为吃到一只酸苹果就以为世界上所有的苹果都是酸的。他依旧本着积极认真的态度寻找自己的另一半,但却一直没有找到,情路坎坷啊。开始苏一鸣被女人甩了几次,后来他的爱情终于走上了正轨。所谓正轨,就是:两情相悦——平淡如水——无疾而终。 后来苏一鸣高屋建瓴,回过头来总结自己的情路,他觉得自己始终没有找准定位。开始定标太高,喜欢那些美貌艳丽眼高于顶的姑娘,可是那时候这些姑娘们喜欢的东西苏一鸣给不起,人家姑娘也看不上他。后来,等他自己成了有钱人,定标更加高,他想找个好女人,至少看上的不仅仅是他的钱。于是他的确找到了几个好女人,看上的确实不是他的钱,可是那些女人要求心灵的契合,要求浪漫悱恻的爱情。可惜这时候,成了有钱人之后的苏一鸣忙得跟条狗一样,他女人要的这些东西还是给不起,人家姑娘还是看不上他。 就这样苏一鸣的爱情磕磕绊绊地不断在终点跟起点之间转圈行走,目前他刚好又了结了一段已经变得寡淡寡淡的爱情。不过苏一鸣虽然为没有老婆悲哀,但是作为一个成功有为的青年他自视甚高,宁愿慢慢多阅点人间春色,所以找老婆的事情他倒是不急,宁缺勿滥吗。 第6章 每个童话的开始都有些平淡 第6章每个童话的开始都有些平淡 苏一鸣候着老王做完手术,运进病房安顿好才离开医院。这时候天已经亮了,完全是因着重色轻友的本性,离开前他再次跑到急诊,想找个机会跟那个有意思的程医生再搭讪几句。 就诊病人明显比半夜多,围成一圈,将程医生象土豆一样埋在了人群里。苏一鸣好容易插到一个人缝,正好看到一个病人正在找程雨非抱怨:“我就是生了一场感冒,高烧了十几天才好,花了我一千多块钱。” 程雨非微笑着解释:“因为这十几天你天天来急诊。……而且病历卡上写着,你自己要求补液。挂水挂十几天是要花这么多钱的。” “可我天天发烧发到四十度啊!我觉得自己病很重,当然就挂急诊了,我做错了吗?” “但是……” “你们医生竟然说我是感冒,让我回家喝水就行了。一点也不负责任!我当然不能同意,我病得那么重当然要求挂水了!这又错了?” 程雨非只好苦笑:“你没错,但是医生说得对,感冒会自愈,在家里多喝点水,吃点退烧药就行了,天天挂水也没用。再说,你要是真的觉得自己病很重,这么重的病只花了一千块钱就治好了应该高兴……” “可是最后医生还是诊断普通感冒……” “本来就是普通感冒……” “看一个感冒怎么要花一千块,抢钱啊?” “那是因为你自己要求挂水……” “你们看一感冒花这么多钱还觉得有理了?” “……” 苏一鸣轻轻摇头,看着程医生左支右绌,疲于应对,心底有些同情。病人一茬一茬涌过来,半个多小时后,一直没找到说话机会的苏一鸣叹了口气,抽身离开了急诊室。一宿没睡,他也觉得累了…… 没过几天,苏一鸣从于绥文那里得到确切的消息,老王因为年龄大了,又生了这个毛病,已经铁定要从他那个位置上退居二线,接替老王这个位子的是从外边新调过来的。老王的时代过去了,他的利用价值也基本上没有了,作为商人苏一鸣十分敏锐的转向,开始着手打听这位新上任的老总的爱好背景。不过,老王这里他还是安排了一个人帮着照料,苏一鸣深知,虽然有些人帮不上你什么忙,可是想要使坏还是很容易,一个谣言,或者一个小动作就能够毁掉一个大单子,甚至你根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人暗算了。 和气生财的道理被苏一鸣运用的淋漓尽致,而且,不管怎样,他是个念旧的人,老王一直十分关照自己的生意,饮水思源,他也应该有所表示,更何况,老王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自己也是推波助澜了一下。所以苏一鸣亲自前往医院看过老王几次,顺便也到急诊瞄了瞄程医生,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时间不对,他去的几次都没有看到她。 不过想不到几天后,苏一鸣在自己的公司楼下看到了程医生。苏一鸣的公司在市中心一个著名的写字楼里,租了一层楼面。早上大约十点钟,当他开车停在那栋写字楼下的时候,就看到了程雨非在不远处伫立,似乎在等什么人。穿着便装的程医生显得有些土气,而且还有些孩子气。 “程医生!”苏一鸣欢快的叫了一声,笑嘻嘻地从沃尔沃里探出头。 程雨非闻声回头,呆了一会,这个男人似乎有些面熟,但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大概是自己的病人。她只好干笑一声,机械的答了一声:“你好。” 其实医生阅人无数,若是平时注意累积关系,想做到人脉畅通,交游广阔是很容易的。可是阅人无数对天性木讷的程雨非是个困扰。她经常会在路上遇见陌生人十分热情的跟她打招呼,每次总让她有些尴尬无措。记得有一天她在公交车站的小摊点上买煎饼馃子,没想到那个小摊主竟然曾经是自己的病人,死活不肯收自己那一块八毛的煎饼钱,弄得她很难为情,以后再也不敢在那里买煎饼馃子,那个小摊主做梦也想不到,过分热情会让自己白白损失了一个客户。 苏一鸣笑得更加开心,程医生现在看上去不仅仅是土气加孩子气,而且有些傻气,怎么就跟医院里冷静睿智的形象大相径庭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苏一鸣迅速下了车,笑道:“程医生过来有什么事?” 程雨非再次发呆,踌躇着要不要跟这个陌生男人说实话。幸好这时候田添跑下楼叫了一声非非姐,解了她的围。然后田添转过头,看到了程雨非边上微笑着的苏一鸣,立刻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 程雨非对田添的表现有些意外,以为她误会了自己跟这个陌生男人的关系,赶紧对她介绍道:“这个……是我的一个病人……” 苏一鸣愣了一下,迅速明白了所有的状况,虽然他对这个女医生印象深刻,可人家显然压根不记得自己。这让他一直以来的良好感觉有些挫伤,不过同时也激起了他的万丈斗志。 “是……我是程医生的病人,对程医生印象深刻。上次因为有些胸闷过来看急诊,程医生给我做了个心电图,结果看错了报告,给我下了病危通知,白白被扎了好几针,抽了四大管的血……最后发现是搞错了,不过已经吓掉了半条小命。哈哈……”苏一鸣狡黠一笑,迅速撒了个弥天大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其实这是陆野平的经历。陆野平有阵子觉得胸闷,苏一鸣就带他找到自己熟识的一个医生瞧病。医生非常客气,看着也格外仔细,还免费给他做了个心电图,谁知道这个心电图做出了问题,医生瞄了一眼就给陆野平告了病危。接着就是手忙脚乱的通知家属,抽血抢救……等到陆野平的老婆红肿着双眼软着双腿赶到时,医生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心电图机器不知道是不是被误揿了按钮,走纸速度比平时慢了一倍,测算出来的心率竟然是实际的一半。陆野平的心脏很健康,实际上后来的胃镜证实,他所说的胸闷只是平时酒喝得多了伤了胃引起的返流性食道炎。 医生顿时十分过意不去,一再向三人道歉。原本陆野平以为自己即将离世缩在一边闷闷不乐,可此刻他闻听回捡性命并没有松了口气,而是眼前一黑几乎晕倒。因为之前他初闻噩耗,悲痛之余,良心发现,在电话里向老婆坦白了自己历尽艰辛藏起来的一个私房钱存折,上面是自己多年来攒下的各种外快,现在可好,正好被老婆一网打尽。 那次苏一鸣非常郁闷,觉得很丢面子,可也没法抱怨,人家医生其实是热心过了头,再说也没有造成什么不良的后果。可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敢上陆野平家去,害怕他老婆提起这件事情嘲笑自己。不过现在他倒是觉得有那么一次经历很是值得庆幸,因为他看到程医生的脸迅速涨的通红,跟田添一样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 程雨非昨天值夜班,一宿没睡,现在有些头晕,脑子里一片浆糊,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可是这个男人似乎是有些面熟,而且人家言之凿凿,说的话似乎很专业,不像随口扯淡。所以她觉得很羞愧,就像一个小偷被苦主给捉住的感觉,在她听见田添终于嗫嚅着叫了一声苏总的时候,这种羞愧更是达到了顶点。 第7章 每个童话的开始都有些平淡(下) 第7章每个童话的开始都有些平淡(下) 程雨非迅速醒悟过来,这就是田添一天要无限崇拜的提无数次的苏总,然而她断断想不到这人竟然跟自己结过梁子。因为担心他会公报私仇,给田添带来麻烦,她立刻开口向苏一鸣道歉:“呃……对不起,苏总。我现在郑重向您道歉,为我上次给您带来的精神上和物质上的损失。” 苏一鸣想不到程医生竟然这么轻易信了自己的鬼话,更加乐不可支,大度地摆了摆手笑道:“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再说我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损失。医生比一般人多想点,那是为病家负责。对了,程医生这是要去哪里?”不能玩的太过火,把这个有些懵懂的医生吓跑了就不好玩了。 程雨非心情沉重,脑子里更加混乱:“我昨天值夜班,现在正要回家……” 苏一鸣哦了一声,打开车门,热情邀约:“程医生家在哪里啊?我开车送送你。正好有些医学上的问题想要请教。”因为苏一鸣做出一副请求帮忙的姿态,程雨非无法推辞,只好上了车。 目送沃尔沃绝尘而去,田添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很快嗷的叫了一声,跳了起来。今天非非姐打电话说忘了带门钥匙,到她公司来是特意过来取钥匙的,可自己巴巴地从楼上赶下来,却看到了一向敬若神明的老板在跟非非姐说话,一时激动的手足无措,忘记了正事! 程雨非也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可轿车已经在路上驶出数里。她不大好意思再让苏一鸣开回头,只好郁闷地看着窗外发呆。 “……我生下来的时候,哭声特别响,我爸说,这小子真是哭得一鸣惊人!所以给我取了个名字叫苏一鸣。呵呵……不知道程医生的大名是什么?”苏一鸣首先打破了沉默。 “程雨非。”程雨非心事重重。 “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苏一鸣继续逗她说话。 “没有……哦,生我那天是个细雨霏霏的冬日,我爸就打算叫我程霏。后来去派出所报名字,人家说最好取个三个字的名字,这样重复率低,我爸图省事,就把霏字拆成了雨非两个字。”程雨非继续心不在焉,摇晃着晕沉的脑袋,徒劳地想要找出一个下车的借口。 “程医生,我想问问,胃老是疼应该怎么办?”苏一鸣从车上的后视镜看了一眼程雨非,按部就班实施自己的计划。 提到专业问题,程雨非立刻清醒过来,恢复了专业人士一切尽在掌握的形象:“什么时候疼?饿的时候疼还是吃饱了疼?有没有泛酸水?你这样子,最好得要做个胃镜。我们医院有个年轻帅气的外科医生,也就是有些胃疼,做了个胃镜,结果是早期胃癌。幸好发现的早,手术很成功。” 胃镜……苏一鸣头皮一下子发炸,想到了那个长长的冰冷的管子,出了一身冷汗。他原本是这样计划的,说一些子虚乌有的症状向程医生求教,再上趟医院请她帮忙看病,麻烦她几次后顺势请她吃饭,答谢她的帮助,这样一来二去勾搭成奸。这个勾搭女人的招数他以前使过很多次,每次都很成功。不过现在,要做胃镜的话,他觉得牺牲似乎太大了。 他谨慎的思考了一下,说:“嗯,其实是我一个朋友,具体我不大清楚……程医生,你能不能留个电话给我,改天我带他到你那里瞧一下。” 程雨非报上了自己的号码,还很热心的嘱咐了一通:“你带他先来看看,早上不要吃饭。需要的话直接做个胃镜。” 苏一鸣冷汗淋漓的点了一下头,将车开进一个老式小区,依着程雨非的吩咐停在一栋居民楼前。 “不请我进去坐坐?”看着程雨非下了车,苏一鸣说了句很狗血的台词。没想到这句台词一下子难住了人民医生。她根本没办法请他进去坐坐,倒不是担心苏一鸣欲行不规或者忌讳孤男寡女,本来大白天的,对方又是田添的老板,怎么说也应该客气些,可是她没有钥匙,自己都进不去。看着程雨非为难的样子,苏一鸣体贴的笑了一下:“不方便?不方便就下次好了。” 程雨非尴尬的笑了一下,幸好苏一鸣没有再说什么,很绅士地告辞。沃尔沃优雅地在地上划了个小小的半圆,掉了个头出了小区。程雨非舒了口气,可是家还是回不去,只好再跟田添打了个电话,约好时间再去拿钥匙。 苏一鸣顺路去拜访了一位约好的客户,高效率地敲定了几个原先在往来邮件跟电话里交换过意见的争端,再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想不到在楼下又遇见程雨非,还是呆在刚刚自己看到她的地方。他觉得很奇怪,这次直接下车走过去,笑嘻嘻地对程雨非说:“人生何处不相逢,程医生,又见面了!” 程雨非回过头,觉得今天自己简直撞见鬼了,只好再次机械地说了声:“你好,苏总。” “一鸣。叫苏总很见外。一回生二回熟吗!”苏一鸣笑得更加灿烂。趋势良好,照这个速度下去,很快就可以把这个医生吃干抹净咽下肚了。 程雨非正要说话,田添跑了出来,再次惊讶地看到自己的老板还是站在她的非非姐身边,笑得灿若春花,立刻目瞪口呆语无伦次:“苏……苏总……我不是……不是经常跷班的……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跷班……不……第二次……”田添悲愤异常,她刚刚上班不久,跷班就被老总抓包了,而且一天抓了两次。老板会怎么想?抓到一次还可以狡辩是偶然,抓到两次呢?是必然?田添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雨非愣了一下,看清了眼前恶劣的形势,迅速跟苏一鸣解释了前因后果,替田添求了个情。苏一鸣大人大量地表示不计较,依旧笑得春光灿烂:“程医生现在是不是又要回家?我再送你……反正已经熟门熟路了……” 程雨非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尴尬,这么愚蠢。她提着钥匙,抹了把汗,婉言谢绝,为了避免苏一鸣再客气,迅速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消失在苏一鸣的视线中。 田添也立刻以不输给出租车的速度消失在老板的视线中,楼底下只剩下苏一鸣意气风发,昂首伫立,拨通了陆野平的电话。 “野平?最近胃怎样?” “不错……吃了医生配的药好多了。” “要不要再看看?我又认识了一个医生,水平很高,再让她瞧瞧……”苏一鸣想来想去,也就是陆野平能够被牺牲掉。 “不用……挺好。”陆野平心里暖洋洋的,毕竟是当年睡上下铺的兄弟,果然是情深似海。 “再瞧瞧再瞧瞧……再做个胃镜。” “不要!刚刚做过胃镜,那次简直要了我的命!” “做个嘛,上次医生说要定期复查,有可能会有变化,变成恶性……” 陆野平终于警惕起来:“你个乌鸦嘴!你小子是不是寻思我刚刚接了点私活,又惦记着我那点私房钱?再给我告一次病危我吓也吓死了……不做不做!” 苏一鸣沉默了半晌终于以实相告:“是个女医生。” 电话那头的陆野平一下子兴奋起来,声音升高了八度,充满着悠然神往:“女的?呃……一鸣……你总算下定决心牺牲自己实践一把了?好么!既然你这么高尚,哥哥成全你!也舍命陪君子了!” “扯淡!”苏一鸣骂道,“我跟她约个时间,再通知你。” 苏一鸣挂了电话,有些恼火地哼了一声。 陆野平说的牺牲自己实践一把是他们寝室的一个典故。那时候他们宿舍每天熄灯后开半小时的卧谈会,话题总是围绕着神秘而诱人的女人。有一次有人讲了个荤段子,是说哪些职业的女人不能娶的。 “公交车售票员不能娶,因为她总是叫再往里点,再往里点!舞蹈教练不能娶,她总是说,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换个位置,再来一次!……小学老师不能娶……她总是说,做得不好,罚做100次!……” 当时苏一鸣语出惊人:“那娶个女医生呢?她会怎样?” 陆野平沉默半晌,开口道:“我猜想……她可能会先用酒精棉球消毒你的二弟……” 于是轰的一声,寝室炸开了窝,经过热烈的讨论辩论鸿篇大论,终于还是没有能够达成共识,陆野平最后声嘶力竭地吼道:“弟兄们!很神圣而有意义的课题啊!值得我们终身不懈的研究……谁来试试,谁牺牲一下自己实践一把啊……” 若干年过去了,哥儿几个除了苏一鸣还打着光棍外都已经成家生子还就是没有人有机会实践一把。这事情苏一鸣也早就忘在脑后了,倒是陆野平这小子记得这么牢。这臭流氓!苏一鸣恨恨地在心底骂了一声,也悠然神往起来…… 第8章 每个计划的实施都赶不上变化(上) 第8章每个计划的实施都赶不上变化(上) 一切顺利,陆野平的胃果然已经比上次明显好了很多。完事后按照既定计划,苏一鸣提出找个时间请程雨非吃饭,以示谢意。陆野平的牺牲没有白费,程雨非爽快的应了。苏一鸣颇有些自鸣得意,这几乎是他的必杀技,屡战屡胜,每次他都是先很诚恳地请女人替自己做些力所能及但是挺麻烦琐碎的小事情,再请她们吃饭,很快就能够打得火热,这一次显然也不例外。 唯一让他恼火的是陆野平坚持要由他来请客,并且挑选了个很小的饭馆,做什么苗家汤锅的。苏一鸣嫌那里太寒酸,觉得丢了自己的面子,想换个气派一点的大饭店,可是陆野平眼睛一瞪恶声恶气道:“那能怪谁?还不是怪你!要不是你,我那十几万的私房钱怎么会赤裸裸地暴露在老婆的眼皮底下?我又不像你个奸商,钱来得容易,我那可是一分一厘跟菜贩子侃价,从每个月的买菜钱里省下来的……我容易么我……” 苏一鸣于是自知理亏,闭上嘴巴,闷闷不乐的跟他来到了小饭馆,乖乖地坐下来等着程雨非。 那时候苏一鸣拿了父母的棺材本到国外读书,日子是过得空前绝后的紧巴。他没有出去打工,尽量将时间省下来多看点书,多参加社交,操着一口中国口音的英语,跟洋鬼子打得火热,一起泡吧,一起听音乐会,磨练着半生不熟的英语,磨合着东西方文化背景的差异。人民币一换成外币根本不经用,尽管他精打细算,买超市最便宜的碎米自己做饭,那里的隔夜面包,价格只有新鲜面包的七分之一,他跟黑人兄弟阿拉伯兄弟们一起抢,可生活还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 他记得那个孤单的春节他买了一英镑一根的黄瓜,做成凉拌菜,还烧了红烧火鸡肉,烤了肥嘟嘟的蘑菇,心满意足的吃了平生最为寒酸的一顿年夜饭。不过第二天,他就收到了一笔汇款跟一个包裹。汇款是他寝室几个哥们凑的,包裹是陆野平寄的,都是香菇木耳鱼干一类的食品。那时候陆野平还在读硕士,苏一鸣想象着他怎样从每月二百多的研究生津贴里东抠西抠省下钱来寄给自己,抱着包裹就掉下了男儿泪。 很多年过去了,苏一鸣脱胎换骨,还保留着没变的东西已经不多。跟陆野平的友情就是其中之一,成了他在这个冷漠的大都市里最值得珍视的东西。虽然他象在大学里一样继续欺负陆野平,压榨他,讽刺他,可在内心深处,陆野平的友谊是他心灵深处珍藏着的一处避风港。只有在这里,他可以不加掩饰的袒露真实的自己,无所顾忌跟他一起嘻笑怒骂,发泄心里的种种不满委屈。苏一鸣一直觉得陆野平虽然嘴巴臭脾气臭,可心底其实是为自己着想的,所以苏一鸣基本上是不会跟他较真,顺着他的时候更多。 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人进了门,脱下大衣,露出里面的火爆身材跟低领毛衣,雪白的胸脯随着女人一步三摇的身姿高低起伏,撑得弹性上佳的薄毛衫满满当当,几乎要从领口弹跳出来。苏一鸣含蓄地看了一眼女人,优雅地将目光收回,移向面前的汤锅,任由心里波涛汹涌。陆野平却肆无忌惮地用自己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目送她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在她那一个低头弯腰的瞬间……春光尽览。 陆野平心底暗呼过瘾,欢快的回过头来,很流氓地对苏一鸣道:“最是那一低头的风骚,恰似两只白馒头一触即发的绵柔。” 苏一鸣嘴巴一撇,正打算照例讥讽几句,忽听程雨非的声音:“你们这么早来了?在说什么呢?” 苏一鸣迅速回过头,对程雨非堆上一个笑容:“程医生……我们在谈论志摩的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程雨非坐下,有些怀疑问道:“可是我听见你们在说馒头。” “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苏一鸣面色不变,暗自得意自己的机变,“我们在说宋诗。野平很文艺,以前是个文学青年。” 陆野平极度鄙夷地瞪了苏一鸣,冷笑着讥讽:“你才是文学青年……程医生,你得看清楚,一鸣是个儒商……很文艺的。” 陆野平迅速点菜要酒,三个人便兴高采烈地欢吃起来。 其实苏一鸣这个计划并不新鲜,原本程雨非应该能够识破,因为以前穆淳就是用这招追的她。 那时候程雨非做试验养了一种细胞,穆淳也需要这种细胞,就在旁人的介绍了过来讨细胞株,程雨非很热情的分了几瓶细胞给他,那是他们初次相识。穆淳一见程雨非,就对她颇有好感,动起了心思。于是程雨非发现每次她分给穆淳的细胞都会很快死翘翘,而可怜的穆博士三天两头的过来要细胞。她觉得挺蹊跷,肿瘤细胞跟杂草一样生命力顽强,一瓶细胞四天就变成了三瓶,再过四天变成九瓶,这样以几何级数往上增长。程雨非看着自己的细胞一个个肥壮透亮,不明白为什么穆淳的细胞就会屡遭不幸,绞尽脑汁帮他分析原因。 再后来细胞杀手穆淳博士因为经常麻烦程雨非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就请她吃饭,一次又一次,再后来,两人就定了那种关系,这时候程雨非惊奇的发现穆淳的细胞不再死了,一个个也开始长得龙精虎猛,生气勃勃。再后来,穆淳对她坦白了自己起初的小心思,坦白了自己每次亲自对无辜的小细胞下的毒手。程雨非一笑置之,心想男人真是狡猾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程雨非对苏一鸣却没有一丝怀疑,主要是因为在田添口中苏一鸣太完美了,这么优秀的男人会的自己存了龌龊的心思?绝对不可能!再说,他是田添的老板,就算是为了田添她也要对他高看一眼。所以她丝毫没有顾虑就来赴了鸿门宴。 陆野平是真的替老光棍苏一鸣操心,他觉得程医生挺不错。其实他觉得苏一鸣以前有好几个女人都不错,可那小子大概是兜里有了几个钱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那么多好女人都让他给处得鸡飞蛋打。 因而陆野平对程雨非分外客气,他斟酌了一下拍马溜须的字句方式,很讨好的恭维专业人士的业务水平:“程医生真是医术高超,一下子就看出来我的胃有毛病。” 程雨非谦虚了几句。苏一鸣在心底冷笑了一声,那还不是自己告诉她的?而自己为什么会知道,那还不是因为他以前做了个胃镜?否则包不准程医生也给他做个心电图,给他告个病危,再糊弄掉他所剩无几的私房钱。 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陆野平竟然将话题扯到自己上次的惨痛经历上:“程医生确实经验丰富,不象有些医生,简直是草菅人命!上次我因为自觉胸闷去看医生,那医生给我做了个心电图,结果看错了报告,给我下了病危通知,害得我白白被扎了好几针,抽了四大管的血……吓掉了半条小命。” 苏一鸣头脑里轰了一声响,下意识喝了一大口热乎乎的汤,烫的哇的一声大叫。他想找点凉的东西喝,可面前的酒杯里却是陆野平点的烧酒,他痛苦地皱着眉头,不客气地伸长手将程雨非面前的酸奶倒进自己火辣辣的嘴巴,犹自蛇一样咝咝抽气。 陆野平鄙夷地敲苏一鸣的杯子:“一鸣,你也算个男人!喝酒喝酒!不要吃程医生的奶……要吃晚上回家吃……” 幸好程雨非没有听出陆野平的弦外之音,只是觉得陆野平之前的话十分耳熟,意味深长地看着苏一鸣。苏一鸣硬着头皮开口救场:“呃……野平也有这样的经历?这么巧……”迅速给自己的好哥们递了个眼色。陆野平收到他的暗示,心领神会,对他握了握拳,那意思是,别怕,哥给你搞定! 后来苏一鸣回忆这次失败的计划,总结出事态就是在这个时刻急转直下,一发不可收拾的。 陆野平对哥们做了那个神气活现的手势之后就决定兑现自己的诺言,开始故作正经地大肆吹捧苏一鸣:“……中国的民营企业先天不足,后天也得不到政策的扶持,不仅受到国有大企业的欺压,还要对付外资大鳄的蚕食,在夹缝里艰难地生存,每一步都生死攸关……一鸣不容易,整天盘算着怎么把别人口袋里的钱据为己有……这是非常费脑子的事情,程医生,你看,他的头发都掉了很多……用脑过度啊……” 苏一鸣摸了摸自己一向引以为骄傲的浓密黑发,郁闷极了。幸好年轻漂亮的女服务员迈着轻快的步伐送上来一盘子炒牛鞭,打断了陆野平的扯淡。 程雨非也感受到苏一鸣的尴尬,看着陆野平稀少的头发,忍着笑指着牛鞭转移话题:“这个……这个是什么东西?” 好为人师的陆野平眼睛顿时一亮,卖起了关子:“程医生猜猜,这个东西吗……人身上也有,这是专门给一鸣点得,因为他用的比较多。” 程雨非微微一思索,恍然大悟:“哦……明白明白,吃啥补啥。中国人最讲究的。” 陆野平欢喜的哈哈大笑,频频颌首。 苏一鸣多少有些不悦,心说到底是学医的,果然比一般女人要开放……豪放……他闷闷不乐地夹了两根长长的牛鞭塞进了嘴里,却听见程雨非大声抢着说:“猪脑……一定是猪脑!苏总用脑过度,给他补脑子的……” 苏一鸣猛呛了一下,刚刚咽下的两条牛鞭差点走岔道从鼻孔里再钻出来,呈现出“二龙吐须”的壮丽景观。陆野平显然也十分意外,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程雨非却没有发现桌上的气氛异常,小心翼翼地夹了一根牛鞭,送进嘴里品尝:“嗯?怎么跟人脑不一样?” “啊?程医生……你……吃过人脑?”陆野平惊恐万状,下巴差点掉了下来。苏一鸣迅速往他龙灯一样大张着的嘴巴里塞了两个丸子,那意思就是让他闭嘴,可陆野平显然被言语出位的程医生勾起了兴致,囫囵着吞下丸子,眼神灼亮地盯着她若有所思。 “呃……就是觉得跟人脑结构不大一样……没有脑沟啊脑回啊……”程雨非字斟句酌地解释。 苏一鸣翻了个白眼,心想程医生才是猪脑,明明自己把老二误认为老大,还要求人家老二长得跟老大一样,长出什么沟啊回的!那成什么怪物了? 陆野平再次爽朗的大笑:“不是不是不是……不是猪脑。这样东西吧,虽然人身上有,但不是每个人身上都有……这么说,一鸣身上有,你身上没有……不,应该说你身上现在没有,不过等会儿晚上回去一鸣对你耍流氓,你身上就有了……” 苏一鸣头皮一麻,知道坏菜了。 第9章 每个计划的实施都赶不上变化(中) 第9章每个计划的实施都赶不上变化(中) 程雨非黑了脸,好歹也是在医院这个江湖里混过几年的人,她再迟钝也终于明白过来这只盘子里面的是什么,然而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陆野平说的话。虽然平时科室聚会的时候男同胞们也说一些黄段子,可在女人们面前他们不敢太嚣张直白,而且,都是同事,怎么说也是知根知底。不象面前这个大学副教授,根本就是一个初见的陌生人,竟然说出这么恶心的话。她没有摔凳子走人实在是看苏一鸣的面子,其实……是看田添的面子。 苏一鸣焦头烂额,他试着扭转话题的方向,谈了今年反常寒冷的天气,程医生显然对这种英国人喜欢的聊天方式不是很感兴趣。他立刻又装成一位忧国忧民的有识之士,关心起民生大事医疗改革,程医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是得改。群众也不满意,医护人员更加不满意,这个体制问题大了。”就再次闷下头不吭声了。 正当他绞尽脑汁一筹莫展得时候,陆野平又跳了出来,他显然不买苏一鸣的账,对他忽然接过谈话权却尽说些不咸不淡毫无意义的话很不屑。他笑嘻嘻地拍了拍苏一鸣的肩膀,大声道:“程医生,知人知面难知心,女人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一鸣为什么会成为一个成功男人,我总结了,是因为他胆子特别大,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这个我早在大学里就看了出来。那时候我们学校宿舍管理很紧,女生都不给上男人宿舍。可那时候一鸣胆子就比一般人大,就敢把系花往寝室带,还在我们寝室过夜。害得我们哥四个只好挤到隔壁宿舍睡觉,还替他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结果第二天你猜怎么了?这小子脚跛了,你再猜是怎么跛的?哈哈,是跟系花行苟且之事时做了个高难度的动作‘黄龙大转身’,不小心扭的……” 苏一鸣差点口吐鲜血晕倒在地,他不明白陆野平今天是中了什么邪。这小子嘴巴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说,这他知道,可是也就是在男人聚会的情形下扯扯淡,有女人在他还是很斯文很注意形象的。他也知道陆野平不仅人品不佳,酒品也极差,喝高了就满嘴喷粪,可他酒量是很巨的,极少出现酒后失态的情况。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明显掌控不住形势。 苏一鸣苦思冥想,觉得如今之计只有一条路能够走,就是戏剧性地捂着胸口痛苦的装病倒下,中断这场已经毫无意义的晚餐,摆脱这个明显已经失控的烂摊子局面。可他并没有这样做,一来,在专业人士面前演出这场戏码,想要取信会非常艰难,二来,他有些犹豫,他不想让美女医生觉得自己是个病秧子,他觉得作为医生,选对象很可能对健康特别挑剔。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心有灵犀,当他动了装病这个心思的时候,陆野平忽然戏剧性地捂住胸口,慢慢地从凳子上溜到了地上…… 苏一鸣从广济医院急诊科出来的时候,觉得今天丢人真是丢到了姥姥家。他看着天边已经浮出的淡淡青白色,对程雨非道:“天都快亮了,程医生,我送你回家。” 程雨非客气而冷淡地拒绝:“不用,我自己打车先走。你还是照顾一下你的朋友……他真的是大学老师?” 苏一鸣看着她疲倦而冷淡的神情,懊丧地辩解:“嗯……野平平时不是这样,都是因为那瓶假酒,他平时风度翩翩,诙谐风趣,一直很受学生欢迎。昨天,绝对是个意外……” 程雨非淡淡点头:“明白,可以理解。大家平时都带了假面,难得会有原形毕露的时候。” “……”苏一鸣无言以对。 程雨非异常客气地向苏一鸣告别,苏一鸣不死心地做诚恳状辩解:“呃……程医生,野平说得那些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跟那个系花,不是他说的那样子。虽然,现在我是个流氓,当年还是个纯情少年……绝对不会对系花做出什么非分的事情……” 苏一鸣确实是受了冤枉,那夜他跟系花女友相谈甚欢,一下子忘乎所以,过了宿舍熄灯锁门的时间。结果系花出不了门,只好住在他们宿舍,他也毫不客气地将弟兄们赶小猪一样赶到了隔壁宿舍跟人拼床。不过那时候的苏一鸣还真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什么都不懂,守着貌美如花的系花心似狂潮一夜无眠,却不敢越雷池一步。他觉得那夜的自己就象一支烟花,一边打摆子一样的颤抖着,一边满脑子都是明媚艳丽的梦幻,这样折腾了一夜,到了早上四点,他估摸着下面门开了,就亲自送系花出去。一路上没有碰到人,直到系花顺利地溜出去,他松了口气一回头,才发现看门的吴老头大张着嘴巴惊讶地看着自己。 为了堵住吴老头的嘴巴,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到学校边上的24小时便利店,大出血买了一包中华烟,又以同样的速度冲回去贿赂看门老头,就在这来回冲刺的过程中他扭伤了脚脖子。可是等弟兄们早上起来看到黑着眼圈跛着脚的苏一鸣,整个宿舍都沸腾了,无数描述昨夜旖旎风光的动人故事开始在他们宿舍流传,经久不息。有被系花踢下床扭了脚的版本,有太激动自己滚下来的版本,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不管苏一鸣怎样磨破嘴皮地解释,赌咒发誓地否认都没有用。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从蛛丝马迹里得出的推理是强大的,这个黑锅苏一鸣一直背了十几年,到了今天,竟然还阴魂不散地出来坏他的好事,他真是觉得有些欲哭无泪了。说实话,今天这个版本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苏一鸣虽然有过几个女人,可黄龙大转身的高难度动作他从来没有做过。在某些方面,他其实是个相对保守的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程雨非对他的过去并不感兴趣,也不想寻根究底,她心不在焉地点了一下头,拦下了一辆的士坐进去走了。 苏一鸣垂头丧气地回到急诊室,陆野平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正缩在一张简易病床上呼呼大睡。这已经是护士看在程雨非的面子上给他的特殊待遇,病人实在是太多了,很多人甚至连最最简陋的担架都找不到。 苏一鸣不客气的推醒了陆野平:“你倒是睡得香。看看我泡妞的完美计划都被你砸成一堆破铜烂铁了!” 陆野平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还想做什么?你个流氓,粗俗鄙陋,调戏人家程医生!” “你不也是流氓?男人没有流氓不流氓的区别,只有道貌岸然不道貌岸然的区别。” “可你怎么能对一个姑娘说那样的话?” “什么姑娘?她不已经是你的女人了?” “我刚刚打算追求人家。被你这么横插一杠子……” “前面我问你到什么程度了,你不是说快了?” “本来一顿饭就快了,现在被你一搅合肯定是遥遥无期了。” “那我不是喝了假酒,失去理智,反了常态。不能怪我……” “那难道怨我?还不是你铁了心要去那个小饭店,我可是提出去高档饭店。” “小饭店怎么了?我一直吃都没事,你一去就有事了,是你自己流年不利时运不济,回头去庙里烧个香!” “那饭店怎么能够进假酒……太过分了!” “人家老板是个寡妇,一个人拖了个孩子,很不容易的。肯定是同行看她生意好陷害她!你记不记得以前哪里的小饭店生意太好了招人嫉妒,结果被竞争对手下毒,下了毒鼠强,死了好些人!人家也就是一瓶假酒,又没出人命。” “合着我花了钱,喝了假酒住了院,还要心存感激,感激她没给我下毒鼠强?”苏一鸣终于暴跳如雷。 “你吼什么!现在出钱的人是我,喝假酒住院的人也是我,我都没有抱怨你吼什么!不是我说你,一鸣你就是重色轻友!为个女人值得么?你要跟我绝交啊?我是你仇人啊?” “……”苏一鸣终于闭上嘴,扶上了额头。不管为什么,跟陆野平反目成仇都是不可能也不能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安抚陆野平的老婆。一定不能让她知道真相,否则保不住那个瞧上去柔弱的女人会那把刀把自己给砍了! 那次假酒事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苏一鸣都没再找程雨非。一来实在是没脸,二来快到年底了,他太忙了。客户需要拜访维护,关系需要趁机加固,外边的款项需要回收,明年的项目需要竞标。他这么没日没夜的忙了一阵子,终于上了火,感了冒,还发起了烧。 这天苏一鸣量了一下体温,三十八度了,他心里便又有些蠢蠢欲动。他贼兮兮地将温度计在开水里浸了一下,瞧着上面的水银柱一下子到了四十度多,这才眉开眼笑地跟程雨非打电话。 第10章 每个计划的实施都赶不上变化(三) 第10章每个计划的实施都赶不上变化(三) 程雨非心情非常恶劣。 下午她遇见了一个风湿性心脏病二尖瓣狭窄的患者。因为这是一种手术能够根治的心脏病,确诊后,她立刻苦口婆心热情洋溢地动员患者开刀,并且亲自打电话请了胸外科会诊。胸外科医生来的时候她正好去抢救另外一个病人了,结果那个医生问了半天找不到需要会诊的病人,在内科诊室里大发雷霆。 程雨非就在这个时候回到了诊室,看到那人对着几个年轻医生惊雷一样的怒吼:“……刚刚是谁打的电话叫的会诊?我刚做完一台手术,午饭都没吃就下来了,还有另一个病人在手术室等着我!我的时间很宝贵……这个医生去哪了?上班时候怎么能够脱岗!” 程雨非斜了一眼这个人,是张生面孔,大约三十几岁,很帅气的男人,目光也深邃,不过就是一身皱皱巴巴的白大衣穿在身上实在是不搭调。程雨非心头无名火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穆淳甩掉的缘故,她对这些有些自以为是不尊重人的外科医生很不感冒。 做了个深呼吸,她啪的一声把手里的血压计重重摔在桌子上:“胸外科会诊医生吧?我记得刚刚在电话里已经告诉过你,是二尖瓣狭窄的病人。刚刚我是不在,可是作为医生,你自己就没有判断能力?你来看这边一个病人,她的嘴唇发绀,双颧紫红,是典型的二尖瓣面容,要是你还不能确定,可以再听一下她的心脏杂音,也很典型。你连这些起码的专业素养都不具备,我真是怀疑你能不能胜任自己的职务!” 那人打量了一下程雨非,那一瞬间他眼里忽然有些错愕的神色,但很快就消失了,让人觉得那一刻的错愕似乎只是错觉。不知道是不是理亏,他没有再发脾气,走到病人面前询问检查了一番,就把病人收走了。临走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程雨非的胸牌,用一种戏谑地口气道:“程医生,血压计轻点放,损坏公物影响不好。” 程雨非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等那人走了,她忽然感觉到诊室里气氛有些怪异,难得的安静,几乎燕雀无声。没等她琢磨清楚,她就听见一个同事道:“程雨非你真牛,竟然敢对钟主任这样说话。” 程雨非茫然的抬起头:“什么?谁是钟主任?” “就刚刚那个,钟远,是胸外科新上任的主任,刚从外院调进来的。听说刀开得很好,学术能力也很强。” “不可能!”程雨非不敢也不愿相信,“一个主任怎么会这么不注意形象,穿着那么破烂的白大褂!” “他不是说了,刚刚从手术台上下来,饭都来不及吃。可能是随便拖了一件衣服出来穿。” “主任不可能亲自来会诊。”程雨非的声音一下子低了八度,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 “新官上任三把火,听说他在院长面前立下过军令状,说是一定要带领我们医院胸外科进入全市前三。可能在给大家以身作则吧……不会错的,我们上次开会的时候见过。” “……”程雨非心情顿时很沉痛。完了,她得罪权贵了。 医院不仅是个独特的江湖,而且是个等级森严的江湖。裙带关系复杂,很多人都有很深的背景。在这滩浑水里混,得非常谨慎,一不小心就可能踏上地雷,死无葬身之地。 而这些地雷里,得罪某个很有权势的家伙是最大的一个地雷。作为一个在医院里毫无背景的底层小人物,程雨非一直十分谨慎。不过今天的事情的演变显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事到如今她只能祈祷这个钟远大人大量,不会跟自己计较,而且,她安慰自己,反正已经在医院最底层了,还能怎么更坏? 正在她万分沮丧的时候,她接到了苏一鸣的电话。 “程医生,我发烧了,很高,四十度了……我想咨询一下,怎么办?” 程雨非有些心不在焉,声音也有些莫名的低沉:“光是发烧吗,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呃……头晕,恶心,全身痛。”苏一鸣搜肠刮肚,找出自己知道的所有的症状,愁苦的向医生倾诉着。 “哦,估计是一般感冒,不要紧。有没有胸闷心慌?”苏一鸣忽然想起上次程雨非跟那个病人的对话,嗯,她说过一般感冒的话在家喝水就行了,不行,不能让她认为是一般感冒。 “有,胸闷……心慌。” “眼前发黑么?晕倒有么?”听声音程医生似乎重视了些。 “呃……刚刚我晕了一下。”苏一鸣横下心来扯了个谎。 电话那头的程雨非沉默了几分钟,开口道:“那好……我下午正好休息,过来看一下。” 苏一鸣心花怒放,迅速报上了自家的地址,然后稍稍整理了一下屋子,居心叵测地脱了长裤外套,爬上了床。他觉得自己就像童话里的那只大灰狼,躺在床上假装成生病的外婆,等着天真的小红帽送上门来做自己的点心。 小红帽按响门铃的时候,苏一鸣下来开了门,继续爬回到床上,中气十足心怀鬼胎地叫了一声进来。门开了,呼啦啦好几个人直向他扑过来,吓得苏一鸣手舞足蹈,差点从床上滚了下来。 程雨非及时按住了他,大声叫他的名字,翻他的眼皮,在他胸口猛敲了一拳,又使劲在胸口按压了几下,痛得苏一鸣哆嗦着跳了起来,悲愤地向程雨非控诉:“程医生……你这是干什么?”即便自己的那点坏心思露了馅,也没有必要对自己又打又捶吧?好歹也是成年人了,玩什么小孩子的把戏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胸闷心慌,还有昏厥……程雨非按照自己丰富的临床经验,迅速判断出苏一鸣很可能是生了重症心肌炎。那是一种病死率很高的危重症,不过如果能够及时治疗还是有希望治好。所以她迅速地到了苏一鸣的住处,同时还叫了一辆救护车。 一进门她就发现苏一鸣不对劲,他手脚抽动着,好像要从床上摔下来。作为一位经验丰富的急诊科抢救医生,她认为他肯定是心脏出了意外,迅速扑过去做了急救,很成功地把苏一鸣搞的跳了起来。 此刻她听到苏一鸣清楚响亮的声音,确认他暂时安然无恙,不由大松口气,立刻以一种专业人士的口吻向他解释:“你刚刚晕厥了,还抽筋。应该是心脏停跳引起的脑缺血发作,医学上称之为阿-斯综合征。非常危险,刚刚我给你做心肺复苏,把你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刚刚自己心脏停跳了?苏一鸣觉得程医生简直就是信口胡嘞嘞。 “不可能。刚刚我挺好的。人都活蹦乱跳的,心脏怎么敢先不跳?” “可我看着你差点晕倒,手脚还乱挥乱舞。” “……我看你们这么多人以为是劫匪,正打算跳下来打110……” “110又不能给你瞧病。我叫了120。这两位是救护车上的司机跟医生。苏总,我听你说的症状,按照我多年的临床经验,应该是重症心肌炎。由感冒病毒引起的。我要带你我去我们医院查一查……” 苏一鸣不明白事情明明按照自己的计划向前进行,怎么中途又忽然拐进了岔道?他懊恼的看了看一脸严肃的程雨非,又看看边上两个气势汹汹的男人,灰溜溜地从床上爬下来,穿着小裤衩,东翻西翻,翻出长裤外套,跟着他们上了救护车。 随车医生果然是手脚利落,很快就给苏一鸣做好了体检。 “有什么问题么?”程雨非问道。 “就是心跳有些快……别的都正常。” 苏一鸣心想废话,被你们这么一折腾,没毛病也吓出毛病来了,心跳能够不快么?可程雨非却吁了口气,还好没有太晚…… 就这样,苏一鸣有生第一次打上了救护的,一路呜啊呜啊地呼啸着再次进了广济医院急诊科,通过绿色通道优先进了诊室,躺在了就诊床上。他觉得自己就象一只待宰的羔羊,等着屠夫宣判自己命运的那一刻。 第11章 每个计划的实施都赶不上变化(四) 第11章每个计划的实施都赶不上变化(四) 急诊科的还是人满为患,病人几乎摩肩接踵在狭小的诊室里推来挤去。一个面色蜡黄的男人虚弱的走了进来,走到苏一鸣边上的时候忽然哇的一声,呕出了一大滩鲜红色的血液。苏一鸣生生咽下已经冲到喉咙口的尖叫,他觉得一个男人像个娘们似的惊叫是愚蠢的行为。这些年苏一鸣走南闯北,纵横欧美,他自觉见多识广,早已经是修炼的处变不惊了。可到了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历练远远不够,原来世上真的有炼狱这样的地方。他不禁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事实上他希望自己的耳朵也能够闭起来。一个医生就在他边上不远看病,声音清晰可闻:“拉肚子了?大便是什么样子的?果冻样的还是蛋花汤一样的?” 苏一鸣不愿意不顾形象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可他在心底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蛋花汤跟果冻了。这样子大约折腾了十几分钟,苏一鸣觉得心慌气短,头晕目眩,之前他跟程雨非描述过得所有症状都已经出现了。 程雨非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苏一鸣判定为屠夫,她很焦急的在急诊室东奔西跑,挂号,付钱,开化验单……然后很体贴地将苏一鸣送进了抢救室,那里地方宽敞,万一苏一鸣的心脏真的出现什么意外,抢救起来也方便。 苏一鸣抬起头,边上一个青春靓丽扛着针筒的小护士正在冲自己温柔地微笑,他知道自己的报应来了。他在心底默默地数了一下小护士手里的试管——整整六根,然后悲愤地抬头望天。 吱……粗大的针头刺进了苏一鸣的血管……整整六大管子血被程雨非颠颠地送走化验…… 漫长的几个世纪过去了……在苏一鸣心急如焚的等待中,程医生终于带着化验结果过来了。 程雨非神情很沉痛,因为她心里很内疚。查出来的结果,苏一鸣一切都好,就是有点感冒。在专业素养上一向自视甚高的自己竟然判断失误,让苏一鸣做了很多不必要的检查,吃了很多无谓的苦头,这让她觉得非常耻辱。 “有问题吗?”苏一鸣硬着头皮问道,看着程雨非不善的面部表情,他现在已经相信自己得了某种绝症,因为他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难受。 “普通感冒。”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觉得毛病很重。” 程雨非异常冷静地看着苏一鸣,作为急诊科医生,她经常会遇见一些精神紧张心理脆弱的病人,会胸闷心慌,会昏倒抽筋,其实并没有真的毛病,只是因为情绪波动导致的歇斯底里发作。她为自己今天的错误找到了原因,苏一鸣的症状是因为精神太紧张引起的,误导了自己的判断。 “你太紧张了。你不要故意大口喘气。” “我不是故意的,我觉得上不来气……需要大口喘气。” “……是癔症。” “什么症?严重么?” “就是歇斯底里发作。其实没什么毛病,就因为情绪不稳,才觉得胸闷气短,” “……”苏一鸣立马觉得受到了羞辱,“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是歇斯底里发作?那是娘们才搞的玩意!我肯定是心脏停跳了……” “你心脏跳的正欢……” “不……肯定有问题,程医生你再好好看看,我现在真的要晕过去了……”苏一鸣激动起来,声音忽然提高了。 程雨非停止了无益的争辩,对边上的护士做了个潇洒的手势。漂亮可爱的小护士走过来,熟练地解开了苏一鸣的裤带。 苏一鸣万分惊愕抬起身子,还没有来得及问一声,屁股一痛,立刻趴回到床上去了。 “是……是什么?”苏一鸣终于觉得事态严重,他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电影《追捕》,高仓健被邪恶的医生迫害,每天吃了一种什么药,吃出了精神病。现在程医生装成一只无害的小红帽,把自己骗到医院,不知道又有什么邪恶的目的?这么想着,他有些不寒而栗…… “觉得好些了吗?”还好程雨非的声音听上去没有那么邪恶,透露着脉脉温情,“这药是针对你毛病的特效药。” 胸口的紧迫感慢慢消了,晕沉的头也一下子轻松起来,苏一鸣唔了一声:“好多了。这个药真好使。” 程医生邪恶的点了点头:“嗯,就是针对歇斯底里发作的特效药,心理暗示加上镇静剂……” “……”苏一鸣欲哭无泪,他想再放一些狠话,挽回一点面子,可是镇静剂起效了,睡意象潮水一样铺天盖地直压下来,他终于受不住堕入了沉睡。 幸好他睡着了,没有听见程雨非跟同事的对话。否则一向爱惜羽毛注意形象的苏一鸣肯定会气得吐血三升。 “雨非,这个男人是你什么人?怎么这么脆弱啊?一个大男人这么不经事,生个感冒就吓得歇斯底里发作!以后在社会上怎么混啊!” 程雨非有些难为情,她笑了一下:“生意人。可能是压力太大了,这年头钱不好赚。” “哼!这种男人,太把自己当回事,其实哪里需要什么药物,我看啪啪扇两个耳光就好了!” 程雨非同情的看了睡熟的苏一鸣一眼,替他盖好了薄薄的被子。 苏一鸣这一觉一直睡到半夜,他醒来后迅速带着程雨非开的一大包药物逃离了医院。出门后他在心底默默地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上这么可怕的地方来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次在广济医院急诊科一日游的经历给苏一鸣的身心造成了重创,他对狡猾邪恶的程医生彻底死了心。然而狡猾邪恶的程医生并没有放过继续捉弄他的机会,在两天后再度拨响了苏一鸣的电话。 “苏总,你现在好些了吗?”程雨非在脸上堆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仿佛苏一鸣能够透过电话看到自己的表情,那天的事情,她觉得很负疚,一直想找个机会跟苏一鸣说抱歉。 “我已经好了。”苏一鸣的身体底子不错,尽管被程医生猫戏老鼠一样耍了一大通,他的感冒第二天就痊愈了。一切安好,除了,一条腿有些跛。那次打针伤到了他屁股上的神经,估计还要过几天才能好利落。 “我给你开的药吃了吗?”程雨非继续嘘寒问暖。 “……呃,忘记了。我……”苏一鸣实在太忙了。药他就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唾手可得,可就是忘了吃。 “你怎么能够不吃药呢?你太不重视自己的身体了,我认识一个小伙子,才二十几岁,就有些低烧,他不重视,结果就死了……”程医生生气了,专业人士的建议竟然被门外汉这样的藐视,她觉得受到了侮辱。 “……”苏一鸣吓了一跳,不吃药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他迅速从抽屉里捞出程医生开的药物,吃了一颗。 “那人……是因为没有吃药死了?”苏一鸣平息了一下自己紊乱的气息,他觉得程医生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够这样不动声色的讲这么恐怖的故事。 “跟吃药没关系。他是毛病太重死了。” “跟吃药没关系……那你让我我现在吃药干什么啊?”苏一鸣终于有些生气了。靠!人民医生也太狡猾了,合着是在把自己当猴耍啊! “我什么时候让你吃药了?你不是说病已经好了,病好了还吃什么药?” “……” 苏一鸣愤怒的挂了电话。耻辱啊!自己混迹江湖多年,怎么就鬼使神差被个臭女人给耍了!妈的!怪不得媒体上到处都是医院的负面新闻,中国医生的素质太低了!整个一个胡搅蛮缠! “……” 程雨非火冒三丈。这个男人真是没有头脑!病都好了还吃什么药!这种没脑子的猪头男人竟然发达了!中国的民营企业家都在干什么? 呃……程雨非并不歧视民营企业家,其实她相信中国的民族工业要想屹立于世界,还是得靠民营企业的崛起。国有大公司的老总其实不能算是企业家,他们最多只能算政府官员。可是苏一鸣这样……程雨非摇了摇头,她觉得应该跟田添谈谈,在这样一个蠢男人的手下工作,会有怎么样的前途? 第12章 每段缘分的建立都需要巧合(一) 第12章每段缘分的建立都需要巧合(一) 一连几日冬雨缠绵,这天终于守得云开见日出。下班了,程雨非在心底欢呼一声,飞快朝电梯口走去,难得这么好的一个天气,今天跟田添约好到附近一个大商场血拼。快到年底了,很多商家都在打折。程雨非觉得花钱跟赚钱一样,都是最快活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电梯门正打算关上,“请等一下!”程雨非一个箭步冲过去,不知怎么踩到一滩脏水上,脚下一滑,单膝跪倒在地上。她迅速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幸好,这个电梯位置偏僻,周围没什么人。 灰头土脑走进电梯,程雨非有些懊丧的在地板上踢了一下自己的鞋。这是医院统一发的crocs凉拖,当然是仿冒的,鞋的质量非常差,质地太软,鞋底溜滑。这已经是她穿上这双鞋摔的第四跤了,她决定立刻把这双鞋打进冷宫,否则指不定哪天摔了个截瘫出来。最可恨的是据说这鞋后勤部买了六十块钱一双。程雨非每次上街都能够看到这种仿冒的鞋子满大街在卖,12块钱一双。每次看到她就想,后勤部真是赚大发了。公家的钱就是不顶用,科里做个不锈钢小车,在市场上的价格也就是五百块钱,可设备科请人过来报价竟然要六千!怪不得这么多病人医院还是亏本的。没办法,公立医院,不能够盈利,可又不可能不盈利,只能想方设法尽量增加成本了。 电梯里已经有一个人,而且似乎一直都在盯着她,她惊疑地抬起头,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棱角分明的曲线,深邃的目光。没等她想起来,那人对程雨非点了一下头:“程医生,又见面了。年还没有到,不必行此屈膝大礼。” “……”程雨非一点不觉得好笑,她很鄙视这种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幽默,何况是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上。更为重要的是,她忽然想起这个人是谁了,钟远,那个胸外科主任,烧新火的时候被自己不小心得罪的权贵。 钟远不知道程雨非复杂的心理活动,他一向自命诙谐,擅长冷幽默,深受无数粉丝追捧。当然这些粉丝主要是本科室的医护人员,钟远认为这纯粹是个人魅力使然,与自己胸外科主任的身份无关。 “程雨非医生?久仰大名。我是医院摄影协会的,我看过你参赛院文化艺术节活动的摄影作品,非常漂亮。当时我就希望有机会结识你这个摄影天才……” 程雨非紧张地板着面孔,应付着权贵:“照片……嗯,第一轮就被淘汰了,没有资格入围。” “呵呵,”钟远潇洒地笑了一下,“喜欢不喜欢跟入不入围没关系。我的眼光比较……与众不同。你那照片是用什么相机拍的?构图很美,我有好几款佳能、尼康的单反。你什么时候要拍照可以问我借。” 程雨非不知道什么叫单反,又不敢问,只能像小学生一样僵硬地站立着,频频点头,期待着电梯到站,好尽快对权贵说再见。 可惜钟远难得遇见一个懂行的知音,继续滔滔不绝的卖弄:“程医生,你那照片确实很好,我可以帮你往杂志投稿。嗯,你给我留个手机,到时候有消息了我会跟你联系……” 程雨非心中天人交战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抬头:“钟主任……那两张照片是我剽窃的。” “……” “那次搞活动,他们硬要我参加,我就强抢了师兄拍的两张照片交差,跟他说好得奖了请他吃饭。不过……连入围都没有。倒是省下了一顿饭钱。” “……” “其实……真正的摄影天才是我师兄,钟主任,要么我把师兄的手机号码给你……你跟他联系?” “不必。”钟远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虽然因为意外嗓子有些发干。 程雨非有些诧异,不想结识天才了? 电梯门开了,有人进来,程雨非大松口气道了别,只听钟远在身后道:“也好,你把他的号码发到我手机。” 程雨非走出电梯,把师兄的号码从手机里调出来,忽然发起了呆。钟远的号码自己不知道,怎么发?过了一会更呆。自己明明进了电梯,怎么走出来还在一楼? 电梯里的钟远还没有回过神,正在沾沾自喜地等待程雨非的短信,他觉得自己很聪明,他的目的,其实就是想要个程雨非的电话号码,只要她给自己发短信,她的号码就暴露了,管她发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新进来的人认识他,跟他打招呼,客气的问道:“钟主任,您到几楼?”钟远狐疑地抬头,哦?刚才自己竟然没有楼层按扭了!呃……怎么现在还在一楼?那程雨非为什么下去了?她刚刚用摔跤为代价,好不容易挤进了电梯是图什么来呢? 程雨非换上舒适的平底跑鞋,今天血拼任务繁重,她可不想穿高跟鞋累断脖子,呃,脚脖子。出了地铁口她就看到田添在对自己挥手,程雨非看到她的打扮,立刻老气横秋地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批评她:“田添你怎么穿这么高跟的鞋?等会儿逛街可累了!” 苹果脸小姑娘满不在乎一笑:“再过段时间我们公司会有个迎新年晚会,我买了双鞋晚会上穿。今天想配一身衣服,特地穿了这鞋过来试衣服。没事非非姐,我很厉害的,即便是穿着着七寸高跟鞋也能够奔走如风……再说,咱俩慢慢走慢慢逛,没问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程雨非于是叹了口气,再次羡慕她的青春飞扬。虽然已经二十九了,她并不觉得自己老,可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跟田添往一起一站,她就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岁月如刀。自己以前也有踩着七寸高跷奔走如飞的青春时代,扭过几次脚以后就变成跑鞋党了。那点曾经的恣意潇洒,快意自在,都被现实这把快刀,一片一片,飞成了碎屑……她再次叹了口气,俱往矣……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于是两人慢慢走慢慢逛,蹩进了一条小路,购物天堂a广场就在前面不远。田添的手机响了,是她妈妈打过来的,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过年。程雨非听着田添不断在电话里跟妈妈撒娇耍赖,心里也跟着一阵甜蜜。幸好不管多大,妈妈总归还是妈妈,永远可以在她面前哭诉种种不如意,袒露所有的心伤。可惜,过年是急诊科最最忙的时刻,今年她又不能回家跟父母团圆了。 变故发生在一刹那。一个身穿灰色棉袄的男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把抢过田添的手机,拔腿就往远处跑去。 两人都愣住了。程雨非知道麻雀都有年三十这个道理,所以也能够理解每个年前会出现一个偷盗抢劫高峰的现实。不过她不能理解的是,这事会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在闹市,就在自己身边! 还是她先反应过来,迅速说了一声追,一马当先,闷着头奔了出去。田添的发动慢了几秒,但小姑娘心思敏捷,立刻想到要寻求外援,一边追着一边大叫:“抢劫啦!来人哪!抢劫!”咔咔咔咔奔了几步,忽然痛叫了一声,摔倒在地。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踩着七寸高跟鞋确实也可以奔走如飞,只不过要付出一点点代价……她沮丧地忍着钻心的疼痛,眼看着程雨非撒开蹄子在前边奔的正欢,又是担心又是害怕,只能在原地大叫:“来人啊!抢劫啊!” 程雨非一边想着穿着平底鞋真好,一边奋不顾身追着那人拐了个弯。不远处购物天堂a广场高高矗立在眼前,楼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程雨非看到那么多人,心下更加笃定,正松了口气,那人几个飞窜,窜进了一条小马路,失去了踪迹。 程雨非异常警惕的转了几个圈,觉得自己就像警匪片里的便衣警察。然而目标确确实实消失了,程雨非傻眼了。正在此时,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程医生。”回过头,看到了猪头民营企业家苏一鸣正满面暧昧的笑容看着自己。 第13章 每段缘分的建立都需要巧合(二) 第13章每段缘分的建立都需要巧合(二) 田添大叫了几声非非姐,眼睁睁地看着程雨非置若罔闻地只顾飞奔,眼看着就要消失在自己视线中。她究竟是个没经过什么事的小姑娘,呼救声里已经带了哭腔。忽然一个悦耳而清朗的男声从上方传过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要帮忙么?” 田添抬起头,是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眼里尽是关怀之色。她立刻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哭诉:“有人抢了我的手机,我姐追过去了……就在那里……我怕她出事,我不要手机了。我只要我姐没事……” 小伙子顺着田添的手指看去,果然见到一个苗条的身影晃了一下,就拐进一条小路里去了。他二话不说追了出去,追过那个拐角,却看不着之前那个身影。他在那附近一条路一条路找了一会,终于在一条小马路上发现了程雨非,正在和一个男人抢夺一个包袋。那个男人还从程雨非手里抢过了一只手机。小伙子在心里暗骂了一声:靠!真是世风日下,现在连贼都敢这么嚣张!不由得义愤填膺,拔腿就冲了上去。 苏一鸣下午去看望江平,江平是苏一鸣的校友,现在已经是大商场a广场的副总经理。两人的业务虽然没有直接的关联,却拥有不少共同的朋友,私下里交情不错。 江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热情的接待了苏一鸣,还硬要给他送东西。“成套的化妆品。是我们单位为了答谢客户统一置办的礼品,多出了一些。这两套,送给你。”说着他笑嘻嘻地将那桌子上两个沉重的盒子塞到一个纸拎包里,递给了苏一鸣。 苏一鸣扫了一眼,不无落寞的推辞:“是女人用的……我最近荡空几个月了,身边没女人。用不着了。” 江平呵呵一笑:“没有更好,正好再找,一鸣你的能力我相信。像我们这样子的,都是为了一棵树失去了整个森林,一鸣你呢,眼前还有一大片林子可以慢慢挑到眼花。说实话我还真是羡慕你的自由。” 苏一鸣苦笑一下:“也只好这样子安慰自己了。” 江平笑着亲自送苏一鸣下楼,可当他回到办公室,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手机。江平拍着脑袋想了半天也记不清东西放在了哪里,心下不由有些惆怅,自己还没到四十记性就这么差了?果然是年岁不饶人么?在心底感叹着他用座机拨通了自己的手机,然后侧耳倾听自己那刚刚下载的搞笑铃声会在哪个角落响起。 苏一鸣出了大楼就有些后悔,他约好跟一个客户在附近吃晚饭,带着这么一大包沉甸甸的东西过去不方便。而这里是闹市中心,常常找不到车位,因此他的车,又停在好几条马路外,他实在不高兴走过去放好东西再走回来。正犹豫间,他忽然见到一个熟人。 他看到了程雨非慌里慌张从一条小路拐了过来,然后以一个非常古怪的姿势转了好几个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那个动作让他想起了动画片里呆头呆脑的土拨鼠。 其实苏一鸣此刻对程雨非的好感已经丧失殆尽了,不过他虽然是一棵土生土长的中国杂草,可曾经在那块盛产绅士的国度里移植了几年,多少沾染了一些绅士习气。因此,他对女人向来还是很大度的。哪怕心里再腹诽,表面上还是非常礼貌周到。所以他一边讥讽地笑着,一边客气地叫了一声:“程医生。” 程雨非回过头来,看到苏一鸣十分意外。她看了一眼苏一鸣手里的拎包,冷淡地寒暄:“苏总……过来买东西啊?” 苏一鸣心底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于是他对程医生笑道:“哦,这个是我们公司为了答谢客户定制的礼品,是女士用的化妆品,多了几份。程医生,这个送给你,谢谢你最近帮我很大的忙。”说着将拎包举到程雨非跟前。 程雨非吃了一惊,本能的伸手推辞:“不不不……我不要,苏总你还是送给客户。我不要。” 苏一鸣笑道:“算是再帮我一个忙吧程医生,这东西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不方便,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这个倒也不是虚言。 程雨非飞快地瞄了一眼那个盒子,发现上面赫然有兰蔻的商标,不由心下一喜。女人天生对这些东西没有抵抗力,何况她很喜欢这个牌子的化妆品。今年她们急诊科吃年夜饭,组织的抽奖活动,就有兰蔻的化妆品作为奖品。程雨非就很可惜地跟它失之交臂。 那时候抽奖的主持人从盒子里捞出一张纸片,然后大声的宣布:“六十一号。”程雨非立刻欢呼了一声冲了上去,接着就听见那人说:“呃……看倒了,是十九号……”于是可怜的程雨非一场空欢喜,只好灰溜溜地下来领了阳光普照奖。 因此现在她看苏一鸣态度很诚恳,本着一向乐于助人的做人准则,她就决定笑纳了。 她接过那只拎包的时候,一个怪里怪气的嗓音忽然响了起来,大声地唱着歌:“我是帅哥我怕谁,天下美女一大堆。姐姐妹妹排好队,一个一个等我追……” 程雨非跟苏一鸣都吓了一大跳。程雨非很快就锁定那个声音正是从自己刚刚接过来的拎包里响起来的,火速将包里的盒子拿了出来,一探究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啪嗒一声,一只手机从里面掉了出来,一边振动着,一边在地上更大声音的唱歌:“我是帅哥我怕谁,天下美女一大堆。姐姐妹妹排好队,一个一个等我追……” 程雨非眼角的余光带着鄙视,暧昧地扫了一下苏一鸣,蹲下身捡起那只还在响着的手机:“苏总,这是你的手机?” 苏一鸣一向自命风度翩翩,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一出,闹了个大红脸,听着那只手机还在傻乎乎的嘶声唱着,心下懊恼,飞快地抢过手机,把那傻b铃声按掉,这才堆了个明净的笑容解释:“这个手机不是……” 话音未落,不知道何处跑出来一个小伙子,一拳将苏一鸣撂倒在地。 在苏一鸣发下毒誓不来广济医院急诊科后没满一周,他再一次被送到了那里。他觉得自己真是背到了极点。 那个小伙子知道真相后羞愧难当,一再地向苏一鸣道歉,主动出钱出力,在急诊室象一只全速旋转的陀螺一样忙乎,为苏一鸣跑过来跑过去。苏一鸣实在不好意思再骂他,何况人家就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大好青年,他还能说什么? 小伙子是本市某校再读的硕士生,明年就要毕业了,正在找工作。苏一鸣跟他搭讪了几句话,觉得小伙子人挺实在,见解颇是不凡,动了爱才之心。他想到自己一个朋友所在的跨国公司正要招人,立马盘算起将这个小伙子卖过去。苏一鸣自认为眼光不错,而且眼光长远。他一直想着在一些大公司里安插几个自己的亲信,并且着力扶持一下,等他们成了气候,自己行事就会方便很多。因此他言辞之间对小伙子颇为尊重。 至于程雨非,他更是没什么可指责的。人家也是见义勇为的孤胆英雄,又没有对自己做什么,而且还是个姑娘,怎么着这笔帐也不能算到她的头上。而田添呢,已经丢了手机扭了脚,发现最终结果后,又是吃惊又是害怕,已经哭成一个泪人,他瞧着都不落忍。因而想来想去,他只能怪自己背。 经过若干冰冷恐怖的机器的检查,医生初步认定苏一鸣没什么大碍。虽然他的右眼整个肿了起来,象一只被捣烂的苹果,根本睁不开。 就这样,在急诊室折腾了几个小时,苏一鸣再次从他的受难地出门,彬彬有礼地向各位瘟神告别,灰头土脸地打的回家。路上那个的士司机不断从汽车后视镜里打量苏一鸣无与伦比的眼睛,好几次无缘无故笑出声,差点撞上路边的护栏。 第14章 每段缘分的建立都需要巧合(三) 第14章每段缘分的建立都需要巧合(三) 临近春节,苏一鸣原本有许多的活动安排,特别是跟客户之间的互动答谢,因为自己暂时被毁了容,他只好一一将这些活动取消或者安排自己的副手前往。他不敢说自己受伤了,害怕自己那帮狐朋狗友会涌上门来看望顺便嘲笑。因此对外他宣称自己去瑞士滑雪胜地度假去了。 当然苏一鸣的损失远不止此。最最让他心痛的是两天后的g市之行不得不取消。本来他要南下g市竞标一个项目。这个项目他本是志在必得,为此他已经做了几个月的努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最最关键的时刻自己萎掉了,之前的努力都是白花。他几乎已经懊丧到了极点。最近他有三个项目需要谈判竞标,一个在g市,两个就在本市。他不知道等另外两个项目开始的时候,自己的眼睛能不能好利索。 最最让人气愤的是苏一鸣的竞争对手马四顺,听到苏一鸣不去g市的消息后给他打了个电话。 “苏总,听说g市这个项目你不去竞标?”他的声音里有些夸张的讶异和压抑不住的欢喜。 “哦?那个没什么大利,就是一块鸡肋,放弃了。再说,我现在陪一个法国客户在瑞士滑雪,实在是腾不出身。怎么老马,你要去竞标?”苏一鸣轻描淡写,心里却妒忌地快发疯,他似乎看到一张张粉色的毛爷爷向自己的老对手飞去,可又无计可施。想到这里他在心底狠狠地咒骂了一下程雨非。不过,苏一鸣觉得在江湖上混,输人不能输架,所以,即便是输了,他也要装成占了大便宜的样子,在气势上一定不能输给对手。 马四顺满腔的欢喜顿时打了个大大的折扣,嚣张的气焰也迅速矮了一头,很快没趣地挂了电话。他跟苏一鸣不一样,苏一鸣是海龟创业,讲的一口纯正的牛津腔英语,手头确实有好些质地优良的海外客户。而他是土鳖出身,别说英语,就是自己的一口普通话,也夹杂着浓郁的地方口音,很多北方客户都反映听不大懂。因此在对外贸易这一块他是无法跟苏一鸣争抢的,他所占优势的就是国内业务这块蛋糕,他凭着自己比苏一鸣多十几年的行业经验,凭着自己多年来积累的人脉,这才勉强将这个后起之秀压下一头。 苏一鸣懊丧的挂了电话,郁闷到了极点。马四顺绰号马土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听听这个绰号就知道。他完全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老粗,重视关系胜过管理,相信风水胜过科技。总之,按照苏一鸣读过的书,学过的理念,马四顺是那种摆在哪里都应该被社会淘汰的生意人,可是人家不仅没有被淘汰,而且生意一样做的风声水起。 当然他也不是一无是处,他是个非常执着刚毅的男人。苏一鸣听说过一桩事情,有一次马土鳖定好去b市谈生意,可是出发前天不小心把腿给搞得骨折了,他没有想一般人那样取消接下来的客户会面,而是让手下人给抬着上了飞机。这种英雄一样的壮举显然给客户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个原本没有什么希望的单子就是这样拿到的。苏一鸣听到这段往事的时候心里对马土鳖肃然起敬,尽管他骨子里面还是不喜欢这个对手。其实没有哪个对手让苏一鸣喜欢,若是让他选择,他宁愿做独孤求败,过上没有对手的幸福生活。 而此刻的马土鳖却体验到了独孤求败的欢乐。他正心情振奋地奔赴飞机场。总的来说,他的事业还是一帆风顺的,无怪乎名字叫做马四顺,果然是事事顺利。他没读过几年书,做生意能够做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中国在世界上的地位明显在提高,中国这个市场也越来越大,他觉得就靠自己这个土鳖对中国社会的超强适应能力,一定能够压过那只喝过洋墨水的海龟。 这么想着他在心底哼起了“向前进,向前进……”的曲子,大踏步的往前走去。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年轻时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就像一个士兵,吹响了进攻的号角,酬躇满志,奔袭南方!那里,有一个本来没什么希望的大单子在等他,那里,有无数的钞票在空中飞舞着等他,前进,前进,他要奋勇前进去抢钞票! 当然他不知道,同样吹向号角奔袭南方的不仅仅是他马四顺。一场史无前例的寒潮,正在北方紧锣密鼓地热身,很快也追着马四顺南下,给华南地区带来了一场百年不遇的雪灾。 苏一鸣挂了马土鳖的电话紧接着收到了陆野平的慰问。那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在电话里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一鸣……听说你英雄救美受伤了?哈哈哈,伤在哪儿?重不重?你小子血性又回来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还跟别人抢女人?” 苏一鸣沉了脸。自从大学那次为系花打过架以后,苏一鸣很久都没有为女人干过架。他觉得不值得。他很年轻的时候,曾经有那么一阵子,觉得你一条命我一条命,这个世界谁怕谁啊?后来读了大学就不这么想了,他觉得自己的命比人家的值钱。再后来,他的命就越来越宝贵了,为女人丢了太不值得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所以他的女人,除了第一次那个系花,在苏一鸣追的时候绝对不存在名花有主的情况。因为苏一鸣觉得,花那么大精力,采摘一朵有主的花,冒着被主人踩扁的危险,还不知道采回来合不合适,实在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苏一鸣已经过了跟人抢女人的年纪了。 因此他连声音都沉了:“谣言,居心叵测的谣言!我受伤是纯属意外,野平你说的对,我是该找个时间烧个香。最近太背了!人财两空……真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陆野平听到真相有些失望,不过不妨碍这小子调侃苏一鸣:“好嘛……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我把我宽阔的胸怀借给你。你就扑到我这里来哭。” 苏一鸣想到陆野平枯瘦干瘪的胸膛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那胸膛!太硬实干瘪了!不知道你老婆怎么能够忍受的!我要找个柔波一样的胸膛,然后变成一片小小的雪花,投身进去,融化在那汹涌的波涛中。” 陆野平哈哈大笑,大骂他流氓,末了终于说上了正事:“一鸣,我刚刚认识了一个美女,想着介绍给你,算是上次搞砸你的泡妞计划的补偿。那人不错,我已经给你长过眼了,至少是d罩杯。” 苏一鸣脑子一热,言语间就有了一些急切:“真的?什么时候安排见面?” 陆野平听出了他的迫切,忍不住有些得意:“随便你……要不今天?你空不空?” 苏一鸣刚想张口说好,可一转眼就在对面陈列柜的玻璃里瞧见了自己狰狞的面目,一只眼睛肿的老高,跟个猪头似的,兴趣立刻减了大半:“呃……过几天吧。这几天受了伤不方便。” 陆野平的声音里立刻多了窥探隐私的猥琐:“不方便?一鸣你伤哪儿了?呃,你的小鸟还安在吧?苏一鸣有没有变成苏一口?” 苏一鸣立刻不客气的给予迎头痛击,打烂了他的美梦:“扯淡。小鸟挺好,就是瞎了一只眼。苏一鸣变成苏一呜,样子有些恐怖,担心吓着美女。过阵子吧。嗯,最好可以直接带她去三亚。” 陆野平笑了:“一鸣你现在越来越生猛,还没见面就想着把人家带出去吃掉?我觉得现在去哈尔滨挺好?天冷,正好可以抱成一堆取暖……” 苏一鸣不答。他是有些着急,他要找个机会好好放纵一下,忘记所有的不快,散散最近的霉气,转转背到极点的运气……寒冷的北方虽然可以抱着取暖,可是那美好的d罩杯却被厚厚衣服所遮住,简直是浪费资源。还是南方好,他想起了那里的碧海蓝天,想起了那里椰风细浪,他想带她去那里,他想让d罩杯美女汹涌澎湃的胸怀溺死自己,想在那个异常柔软的所在一头撞死,或者吊死……都行,只要是快活死。 苏一鸣在精神上是有些洁癖的,他不嫖,他嫌那些女人脏,这在他的那个圈子里是很罕见的。他也不搞一夜情,他想过一些正常的生活,他想要有个相对固定的性伙伴,还想要一些感情。 他曾经不无得意的向陆野平炫耀自己的与众不同,谁知道那小子立刻冷笑道:“得了,你以为你这样子比别人高尚?别人只不过花钱买春,你却连人家的感情一起欺骗!” 苏一鸣有些不服气,他觉得自己并不是象陆野平所说的那样。他找女人虽然未必是为了结婚,可是如果很合适也可以结婚。只不过……他很倒霉的一直到现在还没有碰到合适的。所以他不觉得自己是个情感骗子。 打发走了陆野平,程雨非的电话追了过来。 第15章 苏一鸣的小小报复 第15章苏一鸣的小小报复 程雨非并不知道苏一鸣心中的小算盘,对他的印象大有改观。苏一鸣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却没有一句抱怨,还大度地表示要帮那个小伙子找工作,真是个气量不凡的男人,要是换成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况且她觉得苏一鸣被打自己难逃干系,因此她想上门慰问一下苏一鸣。然而田添却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苏总已经飞到瑞士滑雪去了。程雨非百思不得其解。作为医生,她清楚地知道,只有一只眼睛立体视觉会有障碍,对距离的判断不够准确。例如闭上一只眼睛穿针,线是很难穿进针眼的。当然独眼龙经过很长时间的锻炼也能够飞针走线,不过苏一鸣昨天刚刚伤了眼,不可能达到那个境界。所以程雨非满脑子都是苏一鸣从高高的雪坡上滑下来一头撞到树上去的情形,就像寓言里那只倒霉的兔子。 胆战心惊的想了一会,她终于拨通了苏一鸣的电话。在电话里程雨非展现了自己深厚的学术功底和惊人的记忆能力,旁征博引,举一反三,饶了很大的圈,终于得出结论苏一鸣不适合去滑雪。并且在最后很委婉地表示,不管是为了苏一鸣的里子还是为了国人的面子,他都不应该走出国门。 苏一鸣气得笑出了声:“呵呵……程医生,虽然被人打成猪头不是我的错,可出门用猪头吓唬人就是我的错了,这点公众责任心我还是有的。这段时间,别说是走出国门,我连家门都不敢出,饭都没得吃,已经快饿死了。” 说完苏一鸣恨恨地挂了电话,东翻西翻,找出一袋子速泡面,咯吱咯吱干啃起来。一切都是拜这个医生所赐,他真的快要饿死了。 苏一鸣在市中心的高档住宅区有一套宽敞的房子,离办公室很近,非常方便,大部分时间他就住在那里,还请了一个保姆给自己烧饭做家务。若干年过去了,这间房子的临时女主人已经换了好几个,可这个保姆苏一鸣一直用着。 那是个非常勤快的山里女子,第一次过来的时候苏一鸣就发现她异常勤恳,比自己很多员工要勤恳得多,烧的菜很香,打扫屋子非常干净,唯一不好的就是她的脚丫子太臭了,臭到苏一鸣隔了一个房间都被骚扰得坐立不安。苏一鸣当时就受不了,打算立刻开了她。他虽然不是很挑剔,可是他的鼻子对气味异常敏感。他根本不能忍受一双这么臭的脚丫子给他烧菜,那样子烧出来的菜还能吃吗? 谁知道后来一拉家常,他知道这个女子很不容易,已经跟老公一起出来打工已经十几年了。这十几年间他们夫妇就是靠着自己的双手把一双儿女都供到了大学。苏一鸣于是犹豫了,他细心的观察了一下,终于发现她脚丫子臭的原因。她的鞋,是那种小摊上买的二十块一双的跑鞋,一点都不透气,再加上又是劳动人民,脚汗多,闷在里面自然是臭不可闻。苏一鸣于是送了几双鞋给她,并且明示暗示了一下自己对气味的苛刻。那女子倒是一点就透,也非常珍惜这个工作机会,那以后每次过来都会很仔细地把自己先洗刷干净,穿上透气舒适的鞋子,果然再没有骚扰到苏一鸣。 苏一鸣对自己这个保姆非常满意,她为人老实可靠,而且也很聪明。她不认识字,却能够把苏一鸣的文件归类放好。苏一鸣非常惊讶,保姆就向他演示了一下自己的归类方法:文件上盖了圆头章的或者画了花草文的(签名)都是重要文件,必须另外放好。文件上有黑框框的(批注)是草稿,堆在另外一边。苏一鸣当时哈哈一笑,觉得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一个既不认字又很聪明的保姆,对苏一鸣来说再好不过,既不会担心会把商业机密泄漏出去,又不会担心东西因为杂乱无章找不到。真是又安全又好使。 这个完美保姆几乎全年无休地为苏一鸣服务,可是这几天她却请了假。她同样在本市打工的老公因为胆结石开刀了,她得照顾手术后行动不便的老公。苏一鸣不仅准了假,还给了她一笔钱,他一向觉得自己还是个很有人情味的老板。 按照苏一鸣本来所想,年底应酬多,他在家吃饭机会也不大,更何况,他很快就要去g市投标了。然而现在他不仅仅去不了g市,还不幸毁容,楼不能下,人不能见。他实在不愿意因为现在的猪头造型,破坏了自己惨淡经营多年的美好形象。 苏一鸣在家宅了一天的结果就是,家里能吃下肚的东西都以惊人的速度消失了,而自己的眼睛却还小山一样肿着。苏一鸣打了电话给秘书,让她去找钟点工救场。可现在的情况却不容乐观,钟点工还没找到,他已经快绝了粮。 过了一会他的门铃响了。苏一鸣从可视门铃的屏幕里看过去,意外见到程雨非那张有些变形的面孔。他本来不打算开门,可屏幕里的程雨非百无聊赖地在门口的踱着步,露出了手里一只马甲袋。苏一鸣犹豫一下,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满怀希望的把程医生放了进来。 程雨非于是有幸看到了一个别样的苏一鸣,完全颠覆以往的形象。他头发蓬乱,眉眼青肿,面目狰狞,穿着睡衣,跻拉着拖鞋,目光幽幽发碧,狼一样盯着自己。 苏一鸣本来是十分注意自己形象的,这个是多年的习惯以及生意的需要。早年他在那个世界著名学府求学的时候,有次差点因为脚上的袜子跟衣服颜色不配被赶出考场,那以后他就一直打扮得非常考究。不过他觉得在程医生面前已经不需要了,因为经过前几次的事件,自己在她面前已经毫无形象可言了。 苏一鸣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往外掏东西:“程医生这么客气啊,来就来呗,还买什么东西啊。这个……啊……钙片?做……做什么用的?” “补钙啊。”程雨非有些莫明其妙,钙片还能干吗?她想了很久应该带什么东西过来看望苏一鸣。苏一鸣的喜好她压根不知道,她见过他抽烟,不过探视病人似乎不能送香烟,总归要买些补品。补品虽然满大街都是,然而作为医生,她骨子里并不相信那些成分未明的东西,甚至高度怀疑那些东西吃多了会产生副作用。权衡再三,她买了两瓶钙片,觉得这东西至少成分明白单一,作用清楚可靠。 苏一鸣仔细捏了捏空空的马甲袋,确认自己没有漏掉什么好东西,失望的差点昏了过去。“只能补钙?能不能补肾壮阳?”他略带调侃地问了一声,悲愤地爬到桌边,继续啃干面块。 “……”程雨非在心底非常严谨地比较了西医的肾脏跟中医的肾脏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以及似是而非的异同,终于没能得出一个可靠的结论,“呃,这个,没有相关的数据证实……” 真没意思,也真不够意思……苏一鸣翻了个白眼,决心省下这些无谓的俏皮话过几天逗d罩杯玩。于是他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啃面块,不再搭理在他心目中已经变的无趣的程医生。 “苏总,你怎么就吃这个?”程雨非被干晾了一会,只好没话找话。 苏一鸣嗯了一声:“家里断粮了。” “为什么不能叫外卖或者出去吃?” 苏一鸣又嗯了一声,心想废话,刚刚不是在电话里说了,猪头造型不便见人,怎么叫外卖出门?想到此他心里忽然一动,再次生出一些希望:“我楼下有个食品店。程医生,你能不能替我去买点菜?” 程雨非再次被放进来的时候,苏一鸣已经抛弃了剩下的半块泡面块,一边用冰袋敷自己的肿眼睛,一边充满希望的等着美味。程雨非不屑的别了他一眼:“淤伤二十四小时内冷敷,二十四小时以后热敷,现在用冰袋反而不利于消淤去肿。医生没有告诉你么?” 苏一鸣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立刻绝望的扔掉了手里的冰袋:“程医生,你这是……准备喂小鸟?” “苏总你平时一定不买菜,推荐的竟然是个黑店……我买了一小把青菜几个鸡蛋就花了一百块钱。”程雨非愤愤不平。 苏一鸣差点再次昏倒:“只有青菜鸡蛋?那里卖的都是绿色菜,又在高档小区,价格很公道啊。” 程雨非死活不肯相信那不是黑店:“菜场里卖的也是绿色菜,叶子翠绿可爱,没变黄啊……价钱只有它的十分之一不到。” 这两个绿色不一样吗!不过苏一鸣没有再解释,中国医生擅长胡搅蛮缠,他实在自愧弗如。 做医生首要的品德,是绝对不能跟病人较真,所以,程雨非也闭上嘴,沉默地走进厨房。苏一鸣的厨房非常漂亮,整套银蓝色的橱柜,亚光表面,清爽怡人。 “苏总……哪个是热水龙头?” 苏一鸣闭上双眼,呃……其实是一只眼,另外一只根本睁不开,心理极其阴暗地说:“我平时不下厨,你自己试试……”然后竖起耳朵听好戏。 果然不多时他就听见程雨非啊呜一声,顿时心里乐开了花,哈哈,原来程医生被烫着了叫得是啊呜…… 第16章 程雨非的冷幽默 第16章程雨非的冷幽默 苏一鸣虽然心花怒放,还是假装焦急地一头冲进了厨房:“怎么啦程医生?出什么事了?” 什么东西热气腾腾地当头罩来,程医生报复?苏一鸣心头划过一点怀疑的火花,迅速被她接下来的话给扑灭了。 “你眼睛要热敷,这温度正好。你先敷一会,我给你下碗青菜鸡蛋面吃。” 苏一鸣扶住那条搭在自己眼睛上的湿毛巾,阵阵温热传来,抚慰着他肿痛的伤口。苏一鸣在心底忏悔了自己刚刚的小心眼:“呃……谢谢,麻烦了。” “你是病人,照顾你是应该的。”程雨非的声音里并没夹杂着太多的温情,确实是医生常见的那种公事公办的冰冷口气。 “能做你的病人真幸福……” “幸福?我的病人大部分都只有半条命,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维持生命的管子。” “……”苏一鸣半晌不能言语,程医生一定是在开玩笑,可他用一只眼睛看去,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影子,难道这就是幽默的最高境界……冷幽默? 手里的毛巾冷了,苏一鸣将毛巾伸到热水龙头下,被程医生一把抢过:“还是我来,独眼龙对距离的判断不准,被这热水烫着。到时候……”猪头配猪蹄,真凄惨无比。当然最后一句为了不过于刺激苏总她还是咽下了肚。 “……”苏一鸣再次无话可说,在心底又一次默默地忏悔,然后伸出长长的胳膊,越过程雨非的身体,按了几下热水器,将水温调低。 那一瞬间老流氓有些神思不属。苏一鸣家用的是地暖,温度调的高,程雨非早已经甩掉了厚重的羽绒服,穿了一件轻薄的毛衫煮面条,窈窕玲珑的美好曲线一览无遗。热气氤氲中,她的侧脸宁静安详,长发柔顺润泽,最吸引人的是她的目光,认真专注。苏一鸣觉得女人专心致志工作的时候有种独特的美,第一次在抢救室,也就是这种旁若无人的从容,一切在握的笃定吸引了自己。 苏一鸣的手越过程医生美妙的身体,伸向热水器。一些往事忽然就浮上了心头,他刚创业时曾经住过一套很小的一居室,厨房只有几个平米,站上一个人都有些转不过身。那时候他有过一个同居女友,常常一起烧东西吃。两个人站在窄小的厨房里,稍微一动就会肌肤相亲,耳鬓厮磨,那时候也年轻火大,每次都不能自持。常常是饭煮到一半,两个人就拥到了一起。等暴风雨过去,饭也烧成了焦炭。那是一段非常艰难的时光,艰难到有一次苏一鸣的所有财产加起来不足二十八块钱,也是一段非常甜蜜的时光,有着他最最投入的一次爱情。 苏一鸣的手毫无障碍地越过程雨非的身体,调好了水温,他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地怀念了一下以前那个窄小的厨房。现在这个厨房实在是太宽敞了,宽敞到没了情趣,宽敞到他找不到机会能够很流氓又很合理地吃美女医生的豆腐。 “呃……苏总,你家的盐放在哪里?” 苏一鸣换了个角度再次伸手,又是毫无障碍地捞出了盐。接着是辣酱,酱油,麻油……苏一鸣伸了无数次手,换了无数角度,都没有碰到程医生一根头发。当然他并不想碰她的头发,他想碰到一些其他部位,不过,自己的厨房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在这一次次徒劳无获的伸手中,苏一鸣得出一个结论,程雨非真是天才中的天才,一顿饭都能够做得鸡飞狗跳,惊天动地。他的漂亮厨房很快堆满了调味品,变得一片狼藉,虽然最终的成品只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青菜鸡蛋面。 “我给你把面端到饭厅里?”程雨非终于从灶台上抬起头。 “呃……不用,就在这里吃。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厨房很温暖很有人间烟火气。”苏一鸣喃喃道,很像家……他忽然想起父母,很多年了,很多年他都没有回家了…… 苏一鸣对女人的要求有二:床上是荡妇,出门是贵妇。他以前就是比照着这两条找的女人。自从搬到这个地方,他的女人换了几茬,却从没有人为他做过饭。因为不需要。他的金牌保姆做的一手好菜,技艺堪比一级厨师,同时他自命是个非常有品位讲究情调的情人,经常带她们出入各座酒楼饭馆,风味小吃,海鲜大餐,一样不落。不过从今往后,他决定再加上一条:在家是主妇。他忽然觉得这条太重要了,只有这样他的家才有家的温暖。 程医生的医术虽然把苏一鸣整得苦不堪言,可是厨艺确实不是盖的,一碗面都能够做的香得找不到北,倒也不枉费她在厨房里好大一番折腾。 苏一鸣在厨房里吃得热火朝天,程雨非却已经飞速出了门,连告辞都没有,苏一鸣未免有些失落。 门铃再次响起的时候苏一鸣在自己的可视门铃里只看到了几个大大的马甲袋,里面装满了无数的食物。程医生!虽然看不清袋子后的面孔,他却心有灵犀般地想起了那个窈窕的身影。他迅速开了门,心里却有些愤慨,程医生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不看到装满食物的袋子会不给她开门么? 这次程雨非没有进门,在门口就把所有的话给交代了:“苏总,你们小区边上不远有个大卖场,东西比那个小黑店可便宜海了去了。我买了些吃的,足够吃两天的。我先走了,苏总,你的病情要是有什么变化,出现头晕头痛什么的给我打电话。” 苏一鸣瞄了一眼马甲袋,回味一下鲜美的鸡蛋面,心中不无可惜,念头转得飞快,语速却分外缓慢:“那两天后呢?” 程雨非在袋子里捞了一下,变戏法一样拿出一瓶东西,在里面抹了两下,涂在苏一鸣青肿的眼眶上:“两天后你的眼睛就消肿了,可以出门见人了。” “真的?这药膏这么灵验?”苏一名狐疑地抢过那瓶东西,竟然是很普通的男士面霜,靠,被骗了!小红帽原来会骗人!他有些委屈地看向人民医生。 “我保证。谁叫我是医生。妙手回春什么意思你知道不?就是说,医生的手摸一摸,毛病就会躲一躲。我亲手给你抹了药,肯定很快会消肿。” “……”苏一鸣觉得她又在说笑话,可是他仔细看去,她还是一副严谨的专业人士形象,一丁点的笑模样也没有。果然是传说中的冷面幽默。 苏一鸣心思敏捷经验丰富,却敌不过程医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几句话下来便没了词,终于没能够骗到她为自己再做几顿饭。 两天后苏一鸣的眼睛果然是消了肿,只还有些淤青。程医生在他心中的形象更加高大神秘了,几乎要赶上江湖郎中了。苏一鸣的熊猫造型虽然比猪头造型强不了多少,可带上墨镜基本上就能够遮丑了。 苏一鸣带着墨镜出门吃了几顿饭,心下却非常不爽。从他一进饭馆门,那些服务生小妹就一脸紧张,毕恭毕敬,大气也不敢出,连他讲了无数好玩的笑话也没人应声。甚至有一次苏一鸣不小心打烂了一根调羹,一个小姑娘就吓得花容失色,抖成一团,几乎哭出声来。回到家他看了看镜子里带着墨镜的自己,两个字,酷,帅。怎么着都跟穷凶极恶沾不上边,他打死了都想不通为什么那些人看到自己都像见了鬼一样?这么阴冷的大冬天带着墨镜是怪异了点,不过很恐怖么?他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即便是对自己的员工也是没有架子的,这几次经历沉重地打击了苏一鸣上饭馆的兴致。 还好他能够开车,一连几天他要么不远万里,赶到陆野平家吃饭,要么就是买些面包糊弄一下肚子。 那天他开车兜风,走到一处似乎有些熟悉的街道,肚子里唱起了空城计。他瞄了一眼边上一家小型超市,停了车。苏一鸣知道本市一向都是人口众多街道拥挤,可他想不到这么小一个超市的收银台竟然也会排这么长一条队伍。好不容易耐下性子等着轮到自己付钱,苏一鸣非常尴尬地发现自己的钱包竟然丢在车上了。 收银员瞧他拎了两只面包东掏西掏拿不出钱,就有些心烦:“快点啊!人家后面那么多人等着呢!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 身后那些人也都开始起哄,苏一鸣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他正想摔下面包走人,一个人从队伍的最末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了过来:“在这在这!钱在我这……说好等我拿好东西一起付的……” “……”苏一鸣有些惊讶地看着程雨非一脸严肃的面孔,半天没能回神说出话。程雨非波澜不惊,把手里一大篮子东西连着苏一鸣两只可怜的小面包一起付了钱。身后一个男人恍然大悟:“哦!原来钱全在老婆那……连买面包的零花钱也没有……真有比我更惨的男人……”心下顿生优越感。 “……”苏一鸣在心底骂了声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男人,可惜隔着墨镜,目光没有什么杀伤力。他恼火地回头看了一眼始作俑者,后者竟然面不改色,从容淡定地拎着一大包东西出了门。苏一鸣气昏了头,灰溜溜跟着出了门。 “这么巧,在这儿遇见你。”苏一鸣没话找话。 “我家就在附近。” 苏一鸣哦了一声,想起自己上次送她回家,是经过此地,怪不得有些熟悉。 “抱歉,刚刚队伍太长,我想早点付钱,跟着你占了点便宜。”程雨非一脸正经。 “欢迎占我便宜。”苏一鸣带着墨镜笑得风情万种。 “苏总这个打扮很古怪。” “怎么?” “象电视里的黑社会老大……” “……”苏一鸣立马想起了小饭馆里一脸惊恐的服务生小妹,难怪她们吓成那样。 “当然中国没有黑社会,所以你肯定不象黑社会老大。” “本来就不象。” “中国只有黑社会性质的流氓团伙,所以你最多只能象流氓头目。” “……”苏一鸣啼笑皆非,靠,这什么世道!老流氓竟然被女医生调戏了!他第三次仔细打量人民医生,依旧是一脸严肃,好像跟自己探讨的是什么学术问题。这次他真的信了,他遇到高手了。冷幽默高手。 第17章 苏一鸣的无耻行径(一) 第17章苏一鸣的无耻行径(一) 田添的电话不期而至,小姑娘在电话里满怀兴奋地说晚上跟人约会,不回来吃晚饭。挂了电话,程雨非看着手里一大包的东西,顿时失去了回家烧菜的勇气。人其实都是虚荣的动物,总是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夸赞,田添天生的好胃口以及对自己厨艺的盲目崇拜是她愿意孜孜不倦研究开发各种新菜式的内在动力。可现在她不回来了,自己做菜自己吃实在是没劲透顶。 她叹了口气,听见苏一鸣问她:“你吃饭了吗?” “没有……正打算回去做饭。” “我也没吃,上我家吧,我们一起做饭吃。” 一起做饭……程雨非讶异地抬头。夕阳下苏一鸣的笑容十分纯净,洁白的牙齿跟漆黑的墨镜交相辉映,左颊上一个小小的酒涡若隐若现,仿佛一粒珍珠,细小可爱,莹然生光。程雨非为他真诚的笑容所惑,说了一声好。 可惜一回到住处老流氓就原形毕露,非常无赖地往沙发上一横,做濒死状:“程医生你自便,我已经饿昏了……前心贴着后背了……” 程雨非的手指冷静而迅速掠过他的额头,声音里是专业人士特有的处变不惊:“没事。没有低血糖。低血糖是会出汗的。” “……”苏一鸣委屈地哼了几声,人民医生真没意思,真不够意思……不过反正他皮厚,也不搭茬,只在那里哼哼唧唧装可怜,并不起身。 还好程雨非已经熟悉过他漂亮的厨房,就撇下他顾自忙活去了。等到烤鸡翅香喷喷出炉的时候,苏一鸣闻香而动,及时出现,把鸡翅摘下来,很快啃得眉花眼笑。 程雨非洗好鱼,在锅里放上油,听苏一鸣吃得欢声雷动,忍不住一笑,神思忽然飘远。那时穆淳读博士很是辛苦,常常熬夜到很晚,她心疼他,天天都会给他做夜宵。宿舍里条件简陋,她就着那个小电炉做盐水煮白菜,白水烧肉,精心琢磨着菜肴的口味。穆淳家境优越,很早就有了一套自己的房子,空闲时候她跟他去他的房子,有了条件,更是烧一桌子菜犒劳穆淳。 穆淳永远是不温不火,不急不躁,跟谁说话都是一副笑模样,吃菜也温雅,一看就是受过很好的家教。他情绪内敛,很少大笑,也很少激怒;说话也平和,没有谬赞,从不尖刻。不管程雨非做什么,好不好吃,他都是淡淡地露齿一笑:“非非你的厨艺又长进了。” 那样温文的穆淳,程雨非很难想象他后来会在那么短的时间移情别恋。刚跟穆淳分手的时候她常常看到他们两人同进同出,小姑娘娇媚可人,对着穆淳的撒娇发嗲,甚至旁若无人地抱着他亲热。穆淳依旧是温和,只是他的眼里,有些浓浓的宠爱。而穆淳看自己的目光,虽然总是充满着关切,却从没有过这样的爱意,程雨非难过极了。 后来她强迫自己再也不去关注那个人,再后来穆淳的小娇妻调离了他们医院,据说去了海关做公务员,穆淳家毕竟是很有些背景的。那也是医院里的一个小话题,尤其是很多在临床第一线拿着菲薄的工资累死累活的小护士们,心里有多羡慕,话里就有多热切。 鱼下了油锅,嗤啦一声溅起了大片油沫子,几滴滚烫的油汁跳到了程雨非的手上,她痛呼了一声,迅速收回手,放到唇边吹了两下。往事不堪回首,总是在你以为已经忘怀的时候跳出来,给本就脆弱不堪的幸福当头一棒。 周围的气流有些古怪,她诧异地回头,看到苏一鸣帅气的面孔,就在自己的肩膀上,离自己不足一尺,嘟着嘴巴在吹气。哎呀……自己是在别人家厨房里做菜…… “你……干什么?”虽然迅速回神,程雨非还是受到了一些惊吓。 “帮你吹吹手……又烫着了?程医生你心不在焉地在想什么?” “呃……在想……这鱼真可怜,死都死了,还要被人开膛剖肚,下锅油炸,就跟炼狱似的……” “哦?程医生真是同情心泛滥,难怪想得眼泪汪汪……当心,鱼煎焦了……” 苏一鸣说着负气出了厨房。他才不相信程雨非的鬼话,凭他多年来的经验,凭着她刚刚眼里的失神跟泪水,他知道程医生肯定在想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不是自己。在自己的厨房里,听着自己的满口溢美之辞,却想着别的男人,还若无其事地编瞎话,苏一鸣觉得很没面子,所以他生气了。 在老王住在广济医院的时候,他结识了一个同乡护士。因为对程医生有些兴趣,他跟自己的同乡打听了一下她的情况,那时候他只是想确认一下她是一朵可以自由采摘的鲜花。没想到同乡倒是兴致勃勃地介绍了一大堆,毕竟程医生曾经是八卦榜上的人物。苏一鸣对程雨非的过去并不介意,所以也没有特别关注,不过现在,他忽然很想见识一下那个传说中的外科医生究竟有些何德何能。 苏一鸣拉开帘子,在酒杯里倒了一些威士忌,加了一些冰块。他住在这个滨江花园的顶层,宽敞的客厅,尽头是毫无遮掩的落地玻璃窗,正对着江景。苏一鸣是个低调的男人,但这不代表他愿意居于人下。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喜欢那种高高在上的的感觉,他所怕的不过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后果。所以那时候选房子的时候,他特地选了顶层。他喜欢这种居高临下,一览无余的感觉。尤其是夜晚,对着远远近近的满城灯辉,他会觉得这个辉煌的城市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程雨非端着菜进客厅的时候,苏一鸣就是这样斜倚在窗边的沙发上,煞有介事地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冰块轻轻撞击着杯壁,叮叮作响。 “吃饭了。” 苏一鸣不动,他还在生气,虽然他觉得这气生的有些无端。 一个窈窕的身影慢慢地顺着墙边溜过来,抖抖霍霍拉上了窗帘,关上了苏一鸣最最喜欢的一城夜景。 “干什么?”苏一鸣的声音里有些敌意,他再次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又放了几块冰块,这才浅浅地的啜了一口,缓缓地放下了杯子。这不是他故作优雅,他没办法。跟陆野平一样,苏一鸣的酒品也很差,喝高了整个行为都会失控。可跟陆野平没法比的是他的酒量,他的酒量实在是太微末了。所以苏一鸣在酒场上总是很可怜地夹着尾巴躲在巨人身后。同学聚会时他撺掇陆野平喝,生意场上他让助手替,不管他的弟兄们或者他的对手们怎样笑话他不是男人。总之,苏一鸣是个好酒而无量的男人。大多数时候,他只敢在家里小口小口地喝些低度酒,威士忌的度数,对他来说偏高了,他只能不停地加冰块。 “我有恐高症。”程雨非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不镇定。 “恐高症?” “呃……我是土豆,不是洋芋。我喜欢紧紧的巴在土地上,离地太高了我怕。” “怕?”苏一鸣抬起头,土豆不就是洋芋? “怕接不上地气……” 苏一鸣不禁莞尔,心里阴霾顿消,土豆,土包包,有趣…… 吃完饭苏一鸣来到厨房,帮帮正在清理厨房的程雨非的倒忙,捣捣小乱,企图多留她一些时间。程医生薄薄的毛衫下面穿着什么?他在心里猥琐地猜测着,居心险恶地悄悄调高了厨房里的温度。可惜除了自己立竿见影全身冒汗,他并没有如愿以偿看到进一步的美色。 晚上九点多,苏一鸣不得不恋恋不舍地送程雨非出门。电梯间的灯光,昏暗地勾勒着程医生美好的轮廓,气氛便有了一些暧昧。苏一鸣站在程雨非的身后,伸长胳膊按上了边上的电梯按钮,手就再也撤不回来了。程雨非的肩膀正抵在他手边,清晰可辨,她的发梢轻轻扫着他的手背,骚痒难耐,一直痒到了心底…… 苏一鸣没有收手,而是慢慢慢慢地俯下头,瞄准了程雨非的嘴唇。虽然他还是只黑眼圈熊猫,视力却已经没有问题,距离判断应该是很准确,他在心底轻叹一声,闭上眼,倾身覆了上去。 电梯门悄没声息地开了,程雨非踏进电梯,转过身正打算跟苏一鸣道别,却赫然看到他闭着眼睛一头敲到墙上去了,发出梆的声响。她惊叫了一声,手忙脚乱挡住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冲出来抱住了苏一鸣。 “怎么了怎么了?你还好吗?”那一瞬间从容镇定的急诊科医生魂飞魄散,几乎不能正常思考。还好苏一鸣及时睁开眼睛,狼狈地嗯了一声,多少唤回她的一点理智。刚刚是什么?癫痫?或者…… “你头痛么?” “痛。”苏一鸣心想废话,脑门上敲出一个大包,能不痛么? “刚刚有什么不舒服?头晕?眼睛发黑?” 刚刚?本来挺快活……苏一鸣郁闷地哼了一声,揉了揉脑门,怎么回事?自己明明瞄得很准,这一招也是他惯用的伎俩,和着身子扑上去,用嘴巴把对方压到墙上,然后是个令人窒息的法式长吻,以前也没有失过手,怎么会撞到墙上去?最近的事情实在是他妈的乱得有些离谱。 “你……你知道你是谁吗?你知道这是在哪里吗?”程雨非见他没反应,担心他的脑子上次被打伤留了后遗症,赶紧问了他一些简单的问题,以判断他的脑子是不是清楚。 苏一鸣诧异地摸了摸程雨非的额头,明明撞到的是自己的头,怎么脑子坏掉的是程医生?乱了,乱了,一切真乱了套了! “你是谁?这是在哪里?”程雨非见他行为古怪,更加害怕,颤着嗓子执着地追问。 这下轮到苏一鸣吓坏了,他迅速把程雨非带回家按到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又给她搭脉搏又给她顺气,还象哄孩子一样摸了摸她的头。 程雨非再次判断苏一鸣行为异常,到底是见多识广的急诊科医生,她深吸口气,镇定下来:“我马上带你到急诊,让神经科医生看一下。” 神经科?苏一鸣不乐意了:“我没神经病,为什么要让神经科医生看?” “神经科不是看神经病的,呃,是看神经病的。不过不是通常人们所说的神经病,是神经系统疾病。你的脑子有毛病……” “我脑子没病。” “有……” “没有。” “刚刚你晕倒了。” “不是晕倒,只是撞到墙上去而已。” “你闭着眼睛撞了上去,不是晕倒是什么,正常人会自己撞上墙吗?” “……”苏一鸣想我打算接吻来着,接吻不都是闭着眼睛的? “反正我没病,也不去医院。我要睡了,天已经墨黑墨黑的了……”苏一鸣把自己丢上床,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开始宽衣解带。 “……”程雨非犹豫半晌,终于下了决心:“那我今晚不走了,留在这里观察你,万一有事情我就叫救护车。” 什么!不走了!留在这里观察自己?老流氓在心底欢呼了一声,跳了起来:“欢迎,欢迎。你要观察我哪里?随便你看……”恨不得立马把自己象蒜瓣一样剥干净呈现在程医生面前。 第18章 苏一鸣的无耻行径(二) 第18章苏一鸣的无耻行径(二) 童话里的那只大灰狼是怎么死的?不是被猎人打死的。那只饿瘪了的大灰狼眼睁睁看着小红帽在自己面前,却不能吃下肚,活活给气死了! 苏一鸣觉得自己就快被气死了。那只看上去鲜美可口的小红帽就在自家客厅里,可憋了几个月的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看,什么都不能做。当然他没有这么良善,可是他真真假假地过去挑逗了几次,都灰溜溜地败下阵来。人民医生坚持认为他脑子有病,需要仔细观察,于是在客厅里严阵以待,和衣坐在沙发上。 苏一鸣只好一个人爬上床,翻来翻去地烙烧饼。他睡不着,因为他在美色面前经不起考验。他不是个蛋定的男人,事实上在他有限的人生中,他没有见过一个蛋定的男人。男人的本性都是色狼,区别只是控制能力的高低。而苏一鸣不仅不够蛋定,而且忍不了蛋痛,是个没有自制力的男人。他深知自己的缺陷,所以从不在欢场逗留,深怕一个不慎掉下水,把自己给陪进去。 然而现在这个情况非常令人苦恼,只要一想到客厅里的美味他就根本睡不着,他在床上数人民币,数美金,数欧元,数成了亿万富翁也没能睡着。不过这还不是终极考验,好不容易有几次苏一鸣终于数进了朦胧状态,人民医生却跑进来观察,对他耍流氓,又把他弄得兴奋异常。 程雨非会掐他的眉毛,拍他的面颊,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还问他一些幼稚愚蠢的问题,左右跑不出:“你是谁?我是谁?我们现在是在哪儿?”苏一鸣很想大声告诉她:“我是大灰狼,你是小红帽。我现在想吃了你!”可是他终于忍了下来,好歹自己也是个文明人,人家姑娘没同意就耍流氓是很没品的行为。 程雨非还在他脚底板上划拉圈圈,末了说一句阴性。苏一鸣第一次发觉原来自己的脚底板也是敏感地带,而且那两个字刺激到了自己。太引人遐思了! 折腾了一夜,凌晨苏一鸣又一次被程雨非拖出朦胧状态的时候终于彻底崩溃了。他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抱住她,按倒在床上,瞄了一下嘴唇的位置,就啃了上去。 这次没有落空。他吻住了女医生温软的嘴唇,辗转吮吸,纠缠挑逗,渐渐开始进入状态。可是程雨非吓着了,她低呼出声,拼命挣扎。苏一鸣一下子醒过神,不敢面对自己犯下的滔天大罪,几乎是本能,他就地打了个滚,迅速闭上眼睛装睡。 程雨非跳下床,莫明其妙地发现苏一鸣已经陷入了昏睡,怎么叫都叫不醒。一直到她叫得有些声嘶,已经开始准备拨打120的时候,苏一鸣才假装醒来,作懵里懵懂状:“啥事?出啥事了?” “你……刚刚是……干什么?”程雨非真的有些不确定了,难道是自己行医时间还不够长?这种样子的病例似乎没有见到。 “刚刚?我在睡觉啊。”苏一鸣尽量做出无辜的样子。 “……” “我做什么了?哦……想起来了,我有梦游的毛病……梦游的时候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做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事情。我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看到程雨非一脸的困惑,苏一鸣几乎不忍心再装下去。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 苏一鸣继续诚恳地胡编乱造:“不过我梦游的时候做的事情常常体现我内心深切的渴望,程医生,我到底做了什么?我也很想聆听自己内心深处的呐喊……” “……” 苏一鸣看着程雨非灰着脸出了他的房门,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专业人士难糊弄,可也不是不能糊弄的。 可惜程雨非是个勤学上进孜孜不倦的医生,她遇到疑问不会就此罢休,立刻想到求教专科医生。看了一下时间,她拨通了脑外科医生穆淳的电话。跟穆淳分手后她把他的号码删了,然而那一串数字却仿佛在她脑子里生了根,根本不需要想起。那以后她也没给穆淳再打过电话,不过她认识的脑外科医生不多,现在的事情又紧急。 电话只响了半声就听到了穆淳永远温润柔和的声音,仿佛他一直在那里等着接自己的电话。“非非,出什么事了?” 程雨非字斟句酌地描述了苏一鸣的症状:“会单纯是梦游吗?或者跟他以前脑部受的外伤有关?” 穆淳在电话那头微微沉默了一下:“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跟性别有关系? “现在是早上六点,非非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 “行为古怪?他究竟有什么古怪行为?” “……” “非非你也是医生,你见过这样的病例吗?有没有这样的可能,他……根本就没病?是装的?他只不过是想做点什么不用负责任的事情?” 程雨非觉得被侮辱的不仅仅是苏一鸣的人格,还有自己的专业素养:“不可能。肯定有问题。我马上带他去医院查一下,一定要找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穆淳没有坚持,事实上他很少跟人争执:“你带他过来,我看一下就知道了。” 程雨非还想说什么,忽然听见电话里一个尖细的女声在发嗲:“淳……你过来嘛……这么早,你在跟谁说话?又是你的老情人?” 是穆淳的那个小娇妻。血液一下子从程雨非的脸上褪到了脚底,很快又都争先恐后奔流到了心脏,程雨非迅速按掉了电话,摸了一下砰砰跳动的心口,仿佛一个被抓了现行的小偷。老情人……程雨非被这个羞辱性的词激白了脸,她勉强压下心里的愤怒,却忍不住冲进了苏一鸣的房间。 “起床了。早点起来,我带你去医院瞧病。”一忍再忍,纵算声音还算温和。 苏一鸣刚刚懵了过去,又被吵醒,哼唧一声,往被子里钻了钻:“我没病。”没等他钻到位,身上忽然一凉,整条被子都被掀了开来。他有些讶异地睁开眼,看到程雨非表面上平静的眸子里,蕴藏着两道黑色的闪电,仿佛平静的海面上振翅怒飞的两只海燕。 暴风雨要来了!苏一鸣心里一个激灵,跳下了床,飞快地穿好衣服,看了看拼命压制怒气的程雨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他是个识时务的男人,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掳老虎胡须,只能顺势而为。他很乖巧在程医生的安排下吃了早饭,非常技巧地磨蹭着,终于还是拗不过固执的程医生,只好顺从地跟她下楼。 为了表示自己无声的抗议和沉重的心情,他特地找了一件黑色的大衣穿在身上。开车时他又绕了几个圈,试着让铁面无私的程医生通融,也失败了。就这样,苏一鸣开车载着程雨非终于到了广济医院,停在了急诊入口那里。 两人下了车。寒冬腊月,朔风劲吹,阴云蔽日。苏一鸣走不动了,他一想到医院里那些冰冷的机器就全身发抖,步态僵硬。思虑再三他终于对程雨非坦白了:“程医生。我不用去检查了。其实凌晨我没有梦游,我清醒得很。是我一时没能把持住,那是一个正常男人被喜欢的女人挑逗之后做出的正常反应。” “挑逗?我挑逗你?” “你想抵赖?你刚刚说,阴……还说,性……” “是阴性。巴氏征阴性,证实脑子没什么实质性的损伤。”程雨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果然是空眼看花,四大皆空,色眼看花,肉欲横流。可见这人心里有多龌龊! “可是……可是你还在我身上摸来摸去耍流氓。你是医生,你应该知道,男人身上很多地方是不能乱摸的。” “那是给你做检查。怎么是耍流氓?” “耍流氓就是检查?那我……也就是给你做了个检查。” “可我用的是手!” “呃……我用了嘴巴。不过你们医生做体检也是要用嘴巴的吧?” “没有的事!” “有啊……那个越王勾践的故事……” “卧薪尝胆?” “呃……尝的不是胆。夫差病了,勾践为他尝粪……可见医生尝粪也是需要的,这个也算是检查吧?” “……胡说八道!哪个医生会尝粪!” “我会……我不介意。我喜欢你……”苏一鸣露出一个招牌式的诚恳笑容,没等程雨非反应过来便俯下身,很温柔地吻住了她的嘴巴。因为在公共场合,这个吻有些轻描淡写草草了事,不过还是给程雨非带来了巨大的震撼跟冲击。她目瞪口呆地任由苏一鸣耍了流氓,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辆福克斯冲进了两人身边的花圃,苏一鸣瞄了一眼,再次灿烂地笑了一下:“真的。我不介意尝粪。嗯……我的车把入口堵着了,害得菜鸟司机把车给开花圃里了。我先挪车去了。晚上你想吃啥……我买好,等你回来做……” 一直等到苏一鸣的车消失在视线里,程雨非才反应过来这流氓拐着弯骂自己是粪,她终于坏了一向温婉的形象,破口骂道:“你才是大粪呢!你就是一堆狗屎!” 身边的气氛忽然有些怪异,程雨非别转头,看到跟自己交好的护士江小西,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程医生,那堆狗屎是谁啊?长得挺帅的!” 程雨非深吸口气:“小西,你上什么班?” “夜班啊程医生。” “那你怎么随便脱岗呢?好了,这事我不跟护士长说,你也别把刚刚看到的说出去。” “我没脱岗,八点过了,我已经下班了。程医生你迟到了……是因为那堆狗屎?” 完了!迟到了!程雨非在心底哀叹一声,一个箭步冲进了急诊部。进了门立马矮了一截,急诊部窄小的门厅里,竟然站了好多跟自己并肩奋斗的同事,一个个都笑意盈盈。纸包不住火,看来今早这一幕很快就要在医院里播散开了…… 第19章 穆淳的小说人生(修改了) 第19章穆淳的小说人生(修改了) 程雨非一上午非常忙碌而小心,医生需要经常不定时加班,既没有补休也没有加班工资,所以只要不上门诊,对作息要求没有那么严格。她迟到了,主任只是开玩笑的说了一句“扣钱请客”就不了了之。不过令人不安的是大伙儿看到她,脸上始终挂着的若有若无的笑意,让她明白大家更加感兴趣的是早上那段花絮。 连日低温阴天,病人风奔潮涌,挤的整个急诊大厅水泄不通,师兄忙得脚不沾地,水不能喝,厕所不能上,只好央求程雨非替他带教小何医生做深静脉穿刺。她进了科室的库房准备手术需要的材料。每个病区都有自己的一个小库房,那里堆着医护人员所需要的所有耗材。她爬上一堆纸箱子去够柜子顶上的几包深静脉埋管,身后的门微微一响,有人进来走到她身后,一只长胳膊绕过她的肩膀伸到柜顶,声音就在耳边:“非非你要什么?我帮你拿。箱子不结实,危险。”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口吻,程雨非差点真从箱子上掉下来,她镇定一下自己,迅速够着东西跳下了箱子,趁势钻出那人的臂弯,后退了几步,不失冷静地叫了一声:“穆副主任。今天有空到敝科贵干?” 穆淳看了她一眼,斟酌了一下字句:“早上你说……带个病人让我瞧。” 苏一鸣……程雨非立刻想到了早上那不光彩的一幕,簌忽一下红了脸:“他……神经系统没什么事。用不着瞧了。” “神经没事,精神有事。不如我推荐一个精神科医生给你。”穆淳的声音带了一些少见的情绪,难得的生硬。 程雨非只觉得心头无名的小火星冒了一下,声音不知道为何也生硬起来:“穆副主任。动刀子是你行,动脑子是我行。是神经病还是精神病我自己会鉴别,不用你操心。” “动脑子你真行么?可早上你已经判断错了。” 穆淳很少这样子执拗,尤其是冲撞人的执拗,程雨非顿时真的火了。 外科医生跟内科医生的关系很微妙,互相瞧不起却又谁也离不开谁。外科医生瞧不起内科医生,粘,一点小病都要瞻前顾犹豫不决想得九曲十八弯。他们常常看到内科医生三五成群在讨论病情,一个个洋洋洒洒头头是道,却谁也说不服谁。外科医生想,靠,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就是。爽气点,嗤啦一下肚子打开看看,什么毛病不就清楚了? 内科医生也瞧不起外科医生,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就是一开刀匠。他们常常看着外科医生运刀如风飞针走线,双手穿梭往来如同美丽的穿花蝴蝶,忙乎半天却对家属说:“手术很成功,但是……病人不幸亡故,请节哀顺变……”内科医生就想,靠!用刀子杀人谁不会?对准要害噗哧一下就行了,何必费事搞出这么复杂的花式? 当然很多时候他们也互相依赖,一点小事就拼命彼此请会诊,那纯粹是因为现在医疗系统形势不佳,自我保护分担责任而使出的下下之策。但是在彼此的骨子里,对自己在行的那一招还是非常得意骄傲的。 程雨非是个自负的医生,事实上几乎所有的医生都很自负。然而最近两次接二连三在苏一鸣身上判断失误,大大打击了她的自信。这种事情发生了就算了,可偏偏被穆淳知道了。知道了也就算了,他偏偏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提了。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没有再说话,抱起东西就朝门外冲去,谁知道刚跑了几步,手腕一紧,整个人一个趔趄,差点撞入穆淳怀里。 “哟!穆副主任……程医生,哦……你们继续……”门忽然被人推开了,护士长在门后探出头,露出见怪不怪的笑容,很快消失在那扇门后。 完了!程雨非甩掉了穆淳的手,气昏了头。医院的库房人烟稀少,有时候在里面呆个大半天都不会进来一个人,听说院史上有人情难自禁在此苟且被当众抓包的。因此这是个引人遐思的风水宝地,或者说风流胜地,现在她跟老情人穆淳在此摆私密浦士,虽然还没到限制级,不过传出去难免走样。自己本来好歹也是个第二者,被人甩了已经轰动一时,现在要是再传出去降格做了三,那可真成了一个二!绝对能够勇夺医院年度风云人物的桂冠! “穆副主任!请你自重!”她咬牙切齿把这句话说完,抖霍着就往外冲。 穆淳无视她的愤怒,往门口跨了一步,拦住她的去路:“那个病人……就是早上跟你一起的那个男人?你怎么跟黑道混在一起!” “怎么看出来是黑道白道?带墨镜穿黑大衣就是黑道?穆博士你也太幼稚了!” “衣着打扮,言谈举止。他……当众对你耍流氓。” “……”程雨非脑子里轰了一声,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消息播散得这么快?已经播散到了外科大楼? 看到她忽然绝望无措的眼神,穆淳心一软,口气立刻温和下来:“对不起。其实我只是担心。我担心你被人骗。” 程雨非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自作多情,于是强硬地拨开他的身子,走出库房门。 穆淳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看来她对自己成见已深,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穆淳觉得自己的生活就是一部拙劣的言情小说。他跟程雨非在一起三年,彼此心意相通,非常契合,他喜欢她说的话,有时候是滋滋作响的引信,有时候是一把鲜血淋漓的尖刀。可是时间长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的性子太温吞,她又太理智。他知道她迷恋自己,自己也喜欢她,却总没有那种激情,那种火烧火燎的激情。 后来他遇见了现在的妻子,时而楚楚动人,时而任性刁蛮,时而火爆刚烈。她总是能够很轻易挑起自己一些极端的情绪,愤怒,大喜,狂暴……就像电视上那些言情剧里的女主。他觉得是他的真爱到了。于是义无反顾。 一直到了结婚后,他才明白,有些爱情就像是一场森林火灾,太旺盛太剧烈,破坏力太强,在还没有来得及转移之前就把一切生命烧成了灰烬。她确实是那些言情剧里可爱疯狂的女主,可惜自己却只是芸芸众生的普通男人,没有足够的闲情呵护这样一段疯狂的恋情。 作为医生,他要升职要出人头地,他要开刀要作科研要申请课题。可他的小娇妻粘人,粘到他几乎没有私人空间。而且还霸道,一样不依着她就开始撒娇撒泼。他实在是有些消受不起。 有时候当他忙累了一天回到家,准备看些书,他那美丽动人的小娇妻会竟然穿上情趣内衣在他面前大跳艳舞。他不是没情调的男人,可是一次两次是情调,十次八次就是负担。还有的时候他跟别的姑娘走的近些,他的小娇妻就会呼天抢地寻死觅活。可怜的脑外科副主任很快就焦头烂额,疲于应付。 最要命的是他忽然发现自己对程雨非的激情来了,他忽然变得如此怀念她,怀念以往的点点滴滴。他发了疯的想见她,哪怕就是惊鸿一瞥。他四处寻找跟她擦肩而过的场合,寻找替她分忧解难的契机。只可惜,程雨非实在是太骄傲了,再不肯领自己一丁点的情。 到了这个份上穆淳终于有些领悟。有些女人天性就是一团火,短时间能够把你融化,让你尝到极乐的滋味,可时间长了却能够把你烤糊,极乐之后往往是极痛。而有些女人天性是一缕水流,她在时你觉察不到,离开时方能体会到焦渴。然而这些都是吃了亏才发现的,真要是回到当初,或许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爱情这个东西披着华美之至的外衣,没瞧清它的真面目谁都不肯放弃。 不过不管怎样,穆淳毕竟是受过良好家教的人,有着自己为人处事的准则。他不会因着一时倦怠毁去自己亲手组建的家庭,也不会因着一己之私坏了程雨非的名声。其实这段时间他原本是肩负着一样使命,可是没等他完成自己的使命,他就看到了程雨非跟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在急诊门口拥吻。这让他非常的震惊,似乎是想细看一下那个墨镜男人的面貌,又似乎是刹那的失神,他的福克斯竟然就开进了花圃。 叹了口气,穆淳拨通了钟远的电话。之前他见过钟远,却不相熟。毫无疑问,钟远是个人才,这他知道,因为他原本就是医院人才引进的。可他想不到钟远会有才至此。他竟然看上了自己的前女友程雨非,还邀请自己替他做媒。 “这个……不合适吧。”当时他就想一口回绝掉。可惜钟远似乎丝毫不通人情世故,反而笑道:“你就做个媒。合不合适我自己会看。” 穆淳原本是有些犹豫的,钟远的口碑,向来是毁誉参半,他的性子,也有些喜怒无常。这人对于程雨非,穆淳也实在拿不准合不合适。不过,宁可错过不可爱错,这也是他自己的婚姻带来的沉重教训。可是看到那个墨镜流氓的那刻,穆淳的心思忽地就偏向了钟远。 因此他一下手术台就急吼吼地奔到急诊科,正好看到程雨非进了库房。库房安静好交流,穆淳犹豫一下也跟了进去。 不过现在,穆淳想,自己不得不拒绝这个无聊的差事了,真要帮忙,自己帮的肯定也是个倒忙。这么想着,穆博士打通了钟人才的电话。 第20章 钟远的心思 第20章钟远的心思 程雨非沮丧到了极点,尤其是出门后看到护士长状似了然的微笑。一直以来,她精心的维护自己温婉知性、洁身自好的形象,以图吸引一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男人。一个小姑娘身边蜂围蝶绕,醋沫横飞是种荣耀,大可以因此傲视同侪,睥睨情场。可惜到了她这个年纪,如果还不思安定地脚踩两条船,尤其其中一条还是已婚的漏船,那别人肯定会以为自己的鞋子上豁了一个大口子。 然而生活总还要继续,工作也不能等人,她暗自叹口气,带着小何进了重症监护室做深静脉穿刺。小何刚刚定科室不久,很多操作还不是很熟悉,拿了根穿刺针东戳西戳就是找不到血管。 “位置不对。太靠里了,股静脉离股动脉只有0.5公分。”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程雨非的声音明显有些不耐。 小何更加紧张了,一直紧握着穿刺针的手也有些疲累,很不稳定的抖动起来。 程雨非皱了皱眉,伸出手指正要指点正确部位,忽然低呼一声,缩回了手,迅速脱去手套,挤了两下,一粒细小的血珠慢慢从手指泌了出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程老师我扎到你手了……”可怜的小何大惊失色,手足无措。 “没事。”程雨非瞄了她一眼,安慰了一下,拿过无痛碘棉球消好毒,心里却万分难过。被沾过病人血的利器伤到是做医生最最恐怖的梦魇。她记得本院外科有个帅哥医生,手术中被带血的刀片划伤,术后发现该患者竟然是艾滋病携带者。恐惧和郁闷无与伦比,又怕因此被人歧视,没敢告诉任何人,一个人偷偷吃抗艾滋病药物,吃成了药物性肝炎。这种恐惧整整持续了好几个月,因为有没有感染上艾滋病要至少等到四个月后才能肯定。 闷着头换了一副手套,她看了一眼病人被扎成蜂窝煤一样的大腿根,拿过穿刺针,对小何示范了一下位置,三下五除二把导管放了进去。末了假装从容地走过去,翻了一下病历,还好,患者的艾滋病指标是阴性。程雨非终于松了口气。 师兄很快得到了小何的汇报,急急忙忙奔过来:“雨非!被针扎了?” 程雨非默默地点了点头,递了个委屈的眼神。同门师兄,又分在同一个科室,较之别人确实多几分亲近之意。 “这是刚刚一个病人送的巧克力,我不吃甜食……送给你。”师兄迅速给出第一份安慰。 程雨非默默笑纳,依旧委屈。 “呃,年初二你那个班我也替你值掉。过年你在家好好歇歇。”第二份安慰。 “谢谢。”声音依旧有些有气无力。 “我星期五有个学术会议,让给你去吧,反正你每天一个人,周末都没什么事情……” “师兄你在寒碜我!”程雨非终于忍无可忍跳了起来。 “呵呵,雨非你能跳起来了?能跳就没事了。我走了……星期五记着去。会议挺不错的。”师兄终于呵呵笑着走了。 周五程雨非去参加会议,会议在一个老洋房改造的咖啡茶吧举行,很有小资情调,雅致而不失时尚。与会者三五成群,围成一个个小圈,每人面前点了一支蜡烛烧茶,边喝茶边听讲座,还可以提问讨论,非常洋气的做派。可惜程雨非并不喜欢。 程雨非觉得自己本质上是个土豆加粗人,她喜欢中国风味十足的东西,也喜欢生活味道浓郁的地方。她喜欢古色古香雅致简单的茶馆,她也喜欢隐藏在市井中的风味小饭馆,但却对那些所谓中西合璧或者小资情调的东西不怎么感冒。 那顿茶喝到后来有些寡味,不过讲座非常精彩。除了请来的外籍讲者,钟远的演讲也很出类拔萃。他刚开始走上讲台的时候程雨非有些意外,后来想想,今天就是讲一些心脏辅助装置的应用进展,胸外科医生本来就是有发言权的。广济医院胸外科也有一些这样的设备,应该是有不少使用经验。 钟远的英语也说的非常流利,虽然带着浓郁的中国某地方言口音。程雨非勉强忍下大笑的冲动,笑意却象早春初发的嫩芽,不可抑制地在脸上冒出头来。钟远瞄到了着实受了鼓舞,更是才思泉涌,妙语如珠,收获了大家雷鸣样的掌声。 程雨非出门的时候天竟然已经下起绵绵细雨来,夹杂着细小的雪粒子打在脸上象抽耳光一样疼。这个城市的天气就像一个婆婆妈妈的男人,几乎从不会干脆利落地下雪,次次都是纠缠不清的雨夹雪。她默默地在门口等了一会,瞧天气不像短期内能够改善的样子,便冲到一棵香樟树下边躲雨边等出租。 正是下班高峰,又是周末,再赶上这极品天气,几乎没有空的出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几乎就要绝望,一辆有些老旧的桑塔纳停在她身边,钟远打开门,咧开嘴笑得恣意张扬:“上车,我送你回去。” 钟远接到穆淳的电话就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他找穆淳帮忙也是出的险招,他打听过程雨非的过去,多少知道些两人之间的恩怨,也反复猜测过程雨非现在的心理。爱着或者恨着?不管怎样他觉得穆淳都会在她心目中浓墨重彩,刻骨铭心,所以他也相信穆淳的话会在她的心底隽刻下深深的印子,哪怕是反感或者惊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要留下印子就好,爱情这个东西就怕如浮云轻烟,过眼即忘,没有丝毫着落。可惜穆淳自己却打了退堂鼓。 原本医生勾引医生不需要这么复杂,处在不同专科,找个相关的病人带过去咨询一下就搭上了线。无奈程医生的专业不好,急诊科医生,带个生了急病的人去,很可能她不在班上,但是病又不能等人。所以钟远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 算了,一切从长计议吧。他叹了口气,反正从小到大,他所要的东西,每样都追得辛苦,却不是样样都能如愿以偿得到。想到此处他的心剧痛了一下,手指轻轻掠过办公桌上的玻璃台面。下面压着一张普通的七寸照片,照片上的少女短发圆脸,眼若新月,约略有些婴儿肥的面上笑容甜美,象涂了一层透明的麦芽糖。十年……她过得应该是幸福吧…… 主办方邀请他讲课的时候他并没有丝毫犹豫,一切有助于提升本科室在市里乃至全国地位的活动他都会努力去做。惊喜的只是看到程雨非满面春风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会议结束后他想立刻追着她的脚步而去,可惜主办方挽留了他。跟同行翘楚搞好关系互通有无是做一个大医的必备条件,所以他很娴熟地跟他们一起关注学术动态,品评行业进展。 等一切结束他开车出去,竟然看到程医生还没走,就困在一棵绿意暗沉的香樟树下。他在心底感谢了一下鬼天气,迅速把车开了过去。 程雨非瑟缩了一下,虽然钟远是绝对的上级医生,可好歹不是自己科室的,所以她并不怵钟远,可是她怵桑塔纳。她坐车偶尔会有些晕车,而且最最可笑的是,她只晕桑塔纳。似乎她晕的是桑塔纳那个非常暧昧的符号。有个同事曾经语出惊人,说大众那个符号象征着男女交媾。“那个v象征男性,w是岔开腿的女性……所以……”程雨非当场落荒而逃,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脑子长得是跟别人不一样。 不过对桑塔纳的恐惧还是敌不过对天气的担忧,这么缠绵的雨势,似乎能够旷世持久。她咬了咬牙,上了车,不过还是摇下了车窗。冷风带着雨雪湿湿地扑进车来,钟远有些吃惊,却没有质疑,只是继续用一种张扬的口气问道:“地址?程医生?” 程雨非报上了地址,在钟远简捷的质问下具体到了几门几栋几室,她心里有些诧异,难道钟主任会把车开上楼吗?问的这么详细。 桑塔纳旧归旧,在钟远手里倒也听话,圆润平稳地行使,象一条在碧波中滑行的蚱蜢舟。程雨非不大适应车里因为两人沉默造成的冷清,寻思着应该说些什么。总从上次得罪了钟远之后,她很快发现钟远确实经常出现在全市各大报刊已经广济医院院报上,看来他不仅是个权贵,而且是当红权贵。 “钟主任,你的演讲精彩极了。”她挠破头皮,终于捡出了一句最安全可靠的奉承话。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讨好当红权贵。 “当然……虽然我说的是k县英语。”钟远大言不惭。 程雨非忍不住扑哧一笑:“钟主任是k县人?”那是个偏僻的小县,地处深山,不过是个产煤大县,因着多起煤矿事故经常出没在报纸网页。 “生于斯,长于斯,歌哭于斯。” “那是个好地方。”程雨非继续无耻地拍马,虽然那其实是个非常贫穷的小县。 钟远没有揭穿真相,微微耸了一下肩:“已经好了很多。上大学时候我说中国话都没人听懂。我那时候参加了学校文学社,爱好写诗,写完了给人看,人家说不押韵。我不服气,声情并茂地朗诵给大家听,结果我的诗的确押韵,可是押的是我们土话的韵……而且根本没人能够听懂,当场笑翻了一大片……” 程雨非忍不住一笑。 “后来我在重要场合的发言都会提前准备很多天,先写好发言稿,每个字都用我家的土话标上发音,操练很多遍。英语我也是这样学的。” “重要场合?” “班级活动啊!大学里还有什么重要场合?那时候同学们都很瞧不起我,我只能更加积极的投身班级的大熔炉,以抵消语言障碍带来的负面影响。” “……”程雨非多少有些被他的执着付出震动。 车平滑地停下。到了?程雨非有些意外,这么快?正打算下车,忽然尴尬地收回腿:“钟主任,开错了……这不是我家。” 钟远呵呵一笑:“当然不是你家,是个咖啡馆。下来喝杯咖啡。” 程雨非有些惊讶:“钟主任……我不喝茶了,我下午已经灌了一肚子茶了。” “咖啡……”钟远纠正。 “不是一样?” “……” “呃……不一样,不过难道不是再灌一肚子水?” “我要喝一杯暖暖身子。你一直开着车窗,我被冻着了。” “……” 第21章 咖啡馆里的巧遇(一) 第21章咖啡馆里的巧遇(一) 苏一鸣从医院开车回去,心情大好。回到家他发现,金牌保姆已经在勤奋地干活,她的老公已经出院回家,而她心下总觉得对不起苏一鸣给的钱,不顾苏一鸣的明示暗示,抢着回来了。 下午苏一鸣给程雨非打了好几个电话,想约她出去吃饭,她都没接,这多少让他觉得有些挫败。不过他还是安慰了一下自己,迂腐正经的程医生肯定是需要时间,消化一下对自己产生的突如其来的爱情。再说过几天还有两个招标,他需要最后加把劲。 苏一鸣照了照镜子,样子好了很多,肿已经完全消退了,黑眼圈不很明显,但还能够看出来,面子肯定是要丢掉一点。苏一鸣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可是他同时是个商人。苏一鸣觉得商人的面子并不比婊子的屁股更加高尚,为了钱一样都是可以出卖的。所以为了明年的收成,他决定还是顶着熊猫眼去竞标。前期工作都已经做了,该投入的已经投进去,成败也就在此一举。 第一单生意意外的顺利,听说前几天老对手马土鳖破天荒地错过了跟客户约好的谈判,虽然还有其他的对手,毕竟在华东一片,他们两人实力人脉更胜一筹。获得这个大单子的苏一鸣酬躇满志,虽然客户看到他的熊猫眼微微愣了一下,但毕竟是久在商场,迅速掉过眼睛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 第二个单子也顺利签下了,听说马土鳖还是没回来,这就让苏一鸣觉得蹊跷。按照老马腿断了也不会放弃的性子,一连错过两个大单子实在是不寻常。他甚至怀疑老马是不是还在人世间?这个单子竞争对手更加强劲些,幸好他前期做了不少工作,跟客户也算是熟识,虽然有些波折,拖了几天还是签了。 回到家他着人打听了一下,原来这段时间他心情不好几乎跟外界隔绝,不知道最近最最热门的新闻焦点是华南地区的冻雨雪灾,交通障碍,通讯中断。很多人被困在g市,不能回家过年。而马四顺是赶上了这百年不遇的雪灾,给困在g市不能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苏一鸣对着镜子沉默了半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道理虽然他早就知道,可这么刻骨铭心地体会到还是第一次。想到这里苏一鸣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边为自己庆贺一边为老马默哀。 他并不知道此时他的老对手马四顺也在默哀,为自己丢掉的人民币。他是个永不言弃的人,飞机停飞,他赶到了火车站,没想到那里的人山人海,较之飞机场更加波澜壮阔。然后他又四处打电话找关系试图走公路,先行离开g市,换个地方乘飞机,依旧是一无所获。他于是托了好几个人给自己四处活动,哪样交通先恢复他都能够先得到消息。 可惜事不如人愿,他还是被整整困了七天,错过了跟客户约好的谈判时间。七天三个单子,他整整丢掉了三个单子,其中两个被老对手苏一鸣抢走。他在心底恨恨地诅咒抢走自己钱的对手们,用能够想到最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了好几次他都不觉得解恨,只好悲愤地抬头看天。 南国一向明媚娇艳的天空,此刻阴沉得象死人的脸色。北风吹起大块大块的黄云,顺带也吹起马四顺花白的头发,让刚刚过了耳顺之年的老马带了几分悲壮的气息。马四顺痛定思痛,四顺,四顺,意思难道是只能够顺到四十多岁?马四顺懊悔万分,觉得自己的父母把名字给起错了!应该叫做马七顺马八顺,或者更加彻底一点,叫马百顺! 苏一鸣慢慢啜了口酒,优雅地晃了晃酒杯,忽然想到了程雨非。他的成功也算是拜她所赐。因此他再次拨了程雨非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苦笑一下他发了个短信:人算不如天算。因为伤了眼睛没去g市,丢了笔生意,没想到因祸得福,躲过了南方的雪灾,多赚了两笔生意。 程雨非回得很快:祸福相依。 苏一鸣有些意外的惊喜,从手机表情里挑了个挤眉弄眼的小人头发了过去。 程雨非又回了:苏总眼睛还没好?怎么左边一只又睁不开了? 苏一鸣微微愣了一下,看了一下自己发的表情小人,果然挤着左眼,顿时乐不可支,笑着继续发短信,还加了一个调皮吐舌头的表情小人:水至清则无鱼,做领导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程雨非反应不慢:精辟。但是舌头怎么这么大? 苏一鸣:是不是中了谁的毒?我那天似乎尝过……粪? 程雨非迅速避重就轻:什么时候剃了光头? 苏一鸣看了看表情小人光溜溜圆滚滚的脑袋,失声大笑:刚刚。削发明志,誓把人民医生勾上手。 那边再没有短信过来,苏一鸣等了会儿,敛了笑,拨回去,没人接。顿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一颗心从峰顶直落谷底。 她是故意不接电话。可以聊天,可以开玩笑,但是不能涉及男女之情。她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她的心意丝毫不加掩饰。 苏一鸣心口闷闷的疼了起来,忍不住灌了几口酒,呛得咳了几声。似乎已经有了那么一段时间,他没被女人拒绝过了。对他示好的女人越来越多,四周鲜花簇拥,他虽然警惕着她们的用心,却免不了沾沾自喜,得瑟得有些找不着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至于程雨非,按照自己的评估,相貌清秀,身材窈窕,个性引人,但是年岁大了。奔三的女人就像一朵怒放的玫瑰,再过去一刻,便是凋零憔悴不忍卒睹的命运。这样的女人,是没什么很大的资格挑三拣四的。现在摆着自己这么一个钻石王老五主动凑上跟前,她竟然一巴掌给推了。这让他觉得很没面子,就像费尽心思一击,却全力的扑空,怎么着都不得劲。 苏一鸣坐卧不宁了半晌,忽然回过神来,妈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就是为个女人,搞得满心的鸡犬不宁,值得么!一定是自己最近憋的时间久了,阴阳失衡了!得赶紧先找个女人滋阴泄阳。正思虑着,陆野平的电话雪中送炭来了。陆野平估摸着苏一鸣的伤势好的差不多可以跟d罩杯见面了,却迟迟得不到苏一鸣的积极反馈,心下禁不住有些着急,就殷勤地过来投石问路了。 苏一鸣精神顿时一振,马上约见了d罩杯美人,约在一个很有情调的咖啡吧。虽然他起来的时候有些后悔,刚刚酒喝得猛了,有些头晕脑胀的,有损于自己发挥舌灿莲花口若悬河的才华,似乎不是很适合约见美女。 天色阴沉,虽是下午,光线却昏暗,衬得咖啡馆里柔媚的灯光更有一种暧昧的情调。音乐低到若有若无,象一只脆弱的蝴蝶,在咖啡馆里轻盈的飞舞,每每在人的额际发梢搔一下,却又飞一般的逃到别处去了。 苏一鸣扶着有些晕痛的头,喝了一口咖啡,看了一下时间。尽管他一再暗示陆野平可以不出现,可那个老小子硬说今天下午没课,要跟过来,还对苏一鸣信誓旦旦:“……什么时候你需要我消失,做个暗示,我就立马消失。” 姑娘进来的时候苏一鸣眼前一亮,相貌很惹眼,身材也惹火,打扮考究入时,尤其是进来后脱去外套,泄了胸口大片莹白的肌肤,紧身衫领口处别了一支耀眼夺目的胸针,巧妙的将焦点引领到身材的最妙处。 姑娘的姓也是美女姓,秦。秦姑娘开朗外向,言辞也颇有机锋,很快就跟两个老男人你一言我一语打得火热。苏一鸣很是满意,看来优秀的姑娘还是很多,一抓就是一大把,实在是没有必要吊死在那一棵医院里的破树上。想到这里他的心微微地刺痛了一下,很快报复似的拼命对秦姑娘笑。 可惜优秀的女人多,俗气的女人也不少。秦姑娘到底年轻,还不知道多隐忍一刻,有些急功近利。相互介绍了一下身份背景,她很快就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盘问起苏一鸣的家底。 “我听陆教授说,您的公司在市中心?” 苏一鸣心里微凛,面上笑容却依旧灿烂得堪比春光:“在p大楼。” “哇!那个写字楼租金很贵啊!” “不贵……一层楼面一年不到三百万。” “哇!陆教授还说……你在长三角还有几个厂子?” 苏一鸣淡淡应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横了陆野平一眼,这小子合着把自己当肥猪卖!自己那点家底全部给抖搂给秦姑娘了,那姑娘给他什么好处了? 这么想着苏一鸣心下很快就有些不悦。苏一鸣对女人其实是很大方的,但他同时对女人又有些戒心。他愿意为女人花钱,他也愿意女人花他的钱。可是前提是,她不要只爱他的钱。钱的破坏力实在是太大,任何东西,再怎样纯洁美好,只要一牵扯钱,都会变味。 也是为了钱,他既对婚姻有着深深地向往,又对它有着深深的畏惧。婚前财产公证吧,又显得你很没诚意,不公证吧,到时候离婚分去自己一半身家,也是件很懊闷的事情,一方面自己的钱来的也不容易,另外一方面做冤大头感觉不爽。或许这也是苏一鸣迟迟没能结婚的原因之一,感情的事情,他不够投入,不敢太投入…… 苏一鸣有个哥们是个律师,擅长处理离婚财产分割案子。苏一鸣曾经到他的办公室呆过半天,前来做法律咨询的人络绎不绝。苏一鸣见到一个长得十分天真漂亮的小姑娘,心里顿生同情,这么年轻可爱,就不幸被男人抛弃了。 谁知道后来那哥们冷笑一声:“哪里!她还没结婚呢!钓上了一只金龟婿,先过来问问现在应该怎样做,以后离婚才能分到更多的钱!” 苏一鸣本能的觉得那哥们在撒谎。律师哥们顿时火了,嘴巴一张,洋洋洒洒报出了好几个自己经办的案子,都是女人如何在自己的帮助下耍心机成功宰杀“肥羊”的。他称呼那些有些家底的男人是“肥羊”,对于客户是肥羊,因此对于自己也算是肥羊。直听得苏一鸣瞠目结舌落荒而逃。 再加上在自己的那个圈子里,也有很多这样活生生的例子,他对于那些结婚目的性显著的女人生出了极大的戒心,尤其是过于关注自己的财产的。虽然其实他也知道,其中有好些是被自己冤枉的。对正经女人来说,谈恋爱原本就是为了结婚,结婚自然是要问清家底。可是他却没法说服自己,她们急着结婚不是为了自己的钱。 苏一鸣于是微微一笑:“秦小姐请放心。我们公司虽然是民营企业,起步晚,可是这几年发展势头很好。管理也很人性很科学,我们的管理层很多都拥有硕士以上学位,不少都是海归。公司更加看重能力,而不是关系或者别的什么。听说秦小姐也有海外经历,不知道对公司发展有什么特别的建议?” 陆野平得意地大笑:“是啊是啊。我特地给你找了一个女海龟,就是为了跟你有共同语言……” 苏一鸣没有搭理他,继续对着秦姑娘笑得居心叵测:“秦小姐?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秦姑娘微微有些吃惊,相亲也要考试?难道是以后打算共同管理家业?这个设想有些恐怖,却也不失诱惑,她硬着头皮考虑了一下,开始侃侃而谈。她确实是在海外读过书的人,接受过不少新鲜的理念,说起来也确实是一套一套,她唯一欠缺的,只是一些工作经验而已。虽然她觉得如果能够真的钓到一个金乌龟,这些经验她可以不需要。 苏一鸣微笑着听她说完,频频颌首:“不错……秦小姐,我们公司hr辞职后空缺了几个月,足见我们招人其实还是很挑剔的,难得你自身条件这么好,又有野平极力推荐,还跟我这么有共同语言。这样,你明天可以去人力资源部上班了。” 没等秦姑娘反应过来,只听噗哧一声,一蓬咖啡水雾从陆野平嘴巴里喷出,喷了苏一鸣一头一脸,连带着他考究的白衬衫跟粉蓝色的领带。 苏一鸣竟然还能够保持镇定,稍稍擦了一下脸,很绅士地偏了偏头:“野平?” 第22章 咖啡馆的巧遇(二) 第22章咖啡馆的巧遇(二) 陆野平被咖啡呛得说不出话,面孔涨的紫红,指着苏一鸣说不出话。秦姑娘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看看苏一鸣又看看陆野平,终于迟疑着开口:“苏……苏总?您不是开玩笑吧?” 苏一鸣将视线从陆野平身上转回,迷人一笑:“不开玩笑。明天就可以上班。关于收入,你的能力虽然不错,但总是新人。一个月十k吧先。” 秦姑娘嘴巴也张大了,究竟还是个小姑娘,半天终于期期艾艾问道:“嗯……那个……今天不是……过来相亲么?” “相亲?”苏一鸣敛了笑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被吓坏了,虽说心里其实是乐得开了花,“不是说你想应聘我们人力资源部总监?我现在已经有个同居伙伴,是个大醋坛子,空手道三段,彪悍得很。你瞧我的这只眼睛,就是上次被她打的。我当时跟一个小姑娘下属在一起,她不小心扭了脚,我扶了她一下,被我女人瞧见,冲过来暴打……我哪里还敢相亲?” 秦姑娘仔细看了看他发青的眼圈,不敢再多话,只是用求救的眼光看着陆野平。陆野平终于平复了剧烈的咳嗽,闷着头,半晌出声:“宜佳,我先送你回去。”站起身,也不愿意再瞧苏一鸣,扭头就打算离开。 苏一鸣笑意盈盈,起身相送,酒精加上咖啡,使得他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兴奋,步态也有些抖豁豁的不稳。走了几步,忽然瞧见两个人坐在门口那张桌子上,胸口一闷,只觉百爪挠心。 程雨非不喜欢喝咖啡,只好再次点了一大壶茶,喝得满肚子水直晃荡。她看了看对面的钟远,一杯咖啡都已经喝到了凉,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暖和身子。 “……刚进城读大学那会,什么都没见过,闹出很多笑话。第一次给人打电话,我记得那时候还是那种老式转盘电话,我不知道怎么拨号码,对着那几个数字一通狂按……后来,看到新式的那种按钮式电话,我就想,发明者是不是当年也像我一样犯过这样愚蠢的错误……呵呵……” 程雨非第n次给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心想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给权贵留下个好印象,抵消以前的不良影响。 然而事不遂人愿,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一屁股坐到她身边的位置上,满嘴酒气凑到她耳边:“雨非,你怎么在这?” 程雨非吃惊地调过头,看到苏一鸣衣服污脏,满脸猥亵,笑容僵硬。她皱了皱眉头,轻轻躲过他的嘴巴,下意识瞧了钟远一眼,自觉很没面子。 苏一鸣对程雨非这个撇清关系的动作很不满意,心里立刻蒙上一层灰。他转过头怀疑地看向钟远,这个男人不错,形象高大帅气,年龄跟自己相仿,气质卓尔不群,一脸恣意张扬,瞧上去综合条件似乎不比自己差。所以他觉得特别闹心。在苏一鸣印象里,程雨非始终是严肃的,不苟言笑的。可是,现在她跟这人谈得很投机,笑容一次次花一样绽放。苏一鸣心里的醋坛子碎成了片,忽然间酸的不能自已。 原本程医生是棵无人知道的小草,这点多渠道他打听过,应该是无庸置疑的,可怎么忽然跑出这么一个强劲的疑似情敌。所以他立刻冲了过来,打算把这段暧昧掐死在襁褓中。 “这个男人是谁?”苏一鸣咄咄逼人瞧着钟远,话却是对着程雨非。 “苏总,呃,这个是……我们医院胸外科主任,钟远。”程雨非担心苏一鸣不善的口气冲撞了权贵,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一下他一下。 苏一鸣更加不悦,在心底冷笑一声,脸上却堆起欢:“胸外科主任?真是年轻有为啊,听说医院里晋升按部就班,一般做到主任都要四五十岁。钟主任瞧着这么年轻,好像刚刚四十出头。” “三十六。”钟远笑得一派和善。 “钟主任很年轻,这么年轻就能够做到主任,非常少见。”程雨非生怕钟远不高兴,迅速献上一个谄媚的笑容,再次轻轻用鞋尖敲了一下苏一鸣的脚,甚至腾出手掐了一下他。 钟远淡淡一笑:“也不是最年轻的。就我所知,本市一个三甲医院科主任只有三十岁。至于我么,运气好,事业一直比较顺利。大学上得也早。” 程雨非很崇拜的看着他:“钟主任小时候功课一定很好,跳级的吧?” 钟远哈哈一笑:“我初三就辍学了。自己买了高中的课本,白天挖煤,晚上自学。两年后就参加了高考……很幸运,考上了一所医学院。虽然是所很破的医学院……呵呵。” 挖煤?程雨非正往茶杯里倒茶,忽地一个愣神,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泄到左手手背上,她低呼一声抽回手,杯子啪嗒一声倾倒了,茶水流了一地。 “呃……不好意思。我……手滑。钟主任,你说……挖煤?”她的眼光溜过钟远的手,根根手指修长优美,完完全全是一双外科医生的手,这双手挖过煤? 钟远咧嘴大笑:“吓着你了程医生?我那时家境贫寒,为了能够继续读书,不得不出去赚钱。挖煤是我能够想到的赚钱最多的办法,我们那个村子有些人去煤矿挣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赚钱最多?能……能赚多少钱?” “我一年多赚了差不多一千多块。瞧着差不多就离开了矿上,集中复习了几个月参加了高考。幸好我考上了大学逃离了那里,我们村一起在矿上的十几个人,除了跟我一起出来考大学的一个孩子,活到现在的也就剩下我了……” “呵呵,钟主任编故事的能力真是很强,都能够说书了。”苏一鸣眼睛掠过钟远腕上的伯爵表,腰上的阿玛尼皮带,落在程雨非朴素得有些土气的衣着上。医生之间的收入会相差这么大?他的小程医生穿的这么寒酸,那个钟主任怎么拥有这么多奢侈品。是不是做到科主任灰色收入就会很多? “呃,钟主任你……真不容易……”程雨非想起前日跟朋友出去买衣服花掉的几百块,默默忏悔自己的腐败,同时很含蓄地瞪视一眼苏一鸣。苏一鸣喝了酒,她已经看出来了,可是并没有吃枪子啊,怎么句句话都是火药味? 面对程雨非一再明显的对钟远的偏心,苏一鸣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冷哼一声,愤怒的站起身,脚下却踩到一滩水滑了一下。 程雨非很是烦恼,不明白为什么苏一鸣今天会这么粗鲁,处处针对钟远,听到他又冷哼了一声,怕他再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想再次用脚提醒他一下,腿伸出去,不想狠狠绊了一下什么。 苏一鸣滑了一下,连忙后退一步,妄图保持平衡,不料横空里伸出一条腿又绊了自己一下。他那被酒精跟咖啡毒害的小脑再也维持不了身体的平衡,晃了一下身子,就倒了下去。 秦姑娘跟着陆野平一直在边上礼貌地微笑站立,对三人行注目礼,此刻见到苏一鸣行将摔倒,迅速伸出手,眼看着就要扶住苏一鸣,只听陆野平在边上别有用心道:“宜佳,这就是苏总的空手道三段女友。” 秦姑娘微微一愣,迅速撤回自己的援手,胆怯看了程雨非一眼,又看了一下苏一鸣的黑眼圈,心有戚戚。 苏一鸣划拉了两下手,没能抓住救命稻草,沉重的躯体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妈的!他在心底怒吼一声,什么时候丢人不好,要丢到情敌面前!不知道是因为过于震惊还是过于愤怒,他没有及时从地上爬起来,只是仰面躺着,半天不动。 到底是男人冷静,钟远很快冲到苏一鸣身边,查看一下,伸出手,在他腿上狠狠拧了一下:“疼么?” 苏一鸣疼的差点抽起来,但他觉得自己好歹是个爷们,怎么地也不能在情敌面前示弱,因此他不动声色却又咬牙切齿:“不疼。一点不疼。” 钟远面露诧异,换了条腿,加了点力气:“这条腿疼吗?” 苏一鸣一边咒骂钟远,一边继续打肿脸充胖子:“不疼……” 钟远嗯了一声,站起身居心叵测地宣布:“他的脊柱受了伤,应该是瘫痪了……”操蛋!苏一鸣恨恨地钉了一眼边上幸灾乐祸的两个男人,正打算一跃而起。一个人忽然扑到自己身边,俯下身抱住自己的头:“瘫痪?不可能!怎么会摔成截瘫?呼吸重不重?手能动吗?” 苏一鸣看了看神色仓皇的程雨非,颇觉惊喜,心里立刻开了朵花,假装沉痛道:“谁刚刚绊了我一下?” “我……”内疚加上恐惧,程雨非的泪水终于噙满了眼眶。 “是谁在地上弄了一滩水?” “也是我……” “那我得向你索赔……”苏一鸣低声道,忽然支起上身,一把揽过程雨非,在她脸上温柔地亲了两下。 “你……没瘫痪。骗人!”程雨非忙不迭推开苏一鸣,气极败坏。 “瘫痪?那又不是我说的,是你们医院的外科主任宣布的。”苏一鸣抱着她支起身,涎着脸不肯放手。今天面子已经丢尽了,也只能顾着里子多捞点实惠了。 一边,钟远轻声叹息,陆野平顿悟挑眉,秦姑娘天马行空地想象。 出了咖啡馆,湿冷的夜幕扑面而来。 “钟主任,慢走!”苏一鸣紧紧扣住程雨非的手,目送钟远离开。 程雨非轻轻甩了一下他的手:“干吗抓我抓的这么紧?” “宣告主权。”苏一鸣咧了一下嘴。 “……” “你有没有看过动物世界?动物担心对手侵入,就会在自己的领地上做些记号。我也要在你身上做上记号,向全世界宣告,你是我的。” “动物可是用不干净的东西做记号。你手上用了什么?” “……我手上最多也就是一些汗而已。”苏一鸣委屈地看着程医生。 “成分差不多。”程雨非挣脱他的手,向路边走去。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暗沉的夜幕壮了苏一鸣的色胆,他抢了几步,从身后环抱住她,下巴蹭上她的后脑勺。怀里的身体轻轻颤动着,泄漏了她内心的悸动。苏一鸣手下加了点气力,声音忽然变得低沉魅惑,“我……想你。” 程雨非缩了一下脖子,尽量躲开他嘴里呼出的气息,缓慢地吐纳,平息内心的激流暗涌:“苏……一鸣,别这样。玩火者必自焚。这个游戏,我觉得不好玩,也玩不起。天下愿意陪你玩火的女人数不胜数。可我不行,我只想找个能够结婚的正经男人。” “我不是正经男人?” “我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恋爱是为了结婚。而你不是,所以不要招惹我。” 结婚,苏一鸣心里十分警惕的亮起了红灯,嘴里却不依不饶:“找别的男人也不一定能够结婚。结了婚也是有可能离婚。雨非你何必这么执着?” 程雨非终于平息了紊乱的心思,慢慢推开他:“是。所以我只能做到,尽量避开看得见的危险。” 第23章 情人节的梅花(一) 第23章情人节的梅花(一) 苏一鸣有些悲喜莫辩。咖啡馆的那场相遇确实是场意外,不过他多少摸到些程雨非的心思。他敏锐地捕捉到程雨非对自己朦胧的好感,至少自己之前的一番心思没有白费。不过她实在是过于理智,照这样子推断,要还是用自己以往的态度,估计要被甩出局。 得罪了秦美人他毫不意外他接到了陆野平兴师问罪的电话,苏一鸣冷笑:“野平,这姑娘是你什么人吧?你这么待见她,这么多年的兄弟都卖了?” 陆野平笑得更冷:“是,这么多年的兄弟,我不瞒你,也瞒不了你。宜佳是我老婆的一个远方表妹。你那些破事都是我老婆唠叨给宜佳的。我早该想到你的心病,当时就应提醒她别跟你谈钱!你这个乌眼鸡,也就看重几个银洋钱!” 苏一鸣斜靠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慢慢架起二郎腿,好整以暇:“肥水不落外人田,好算计!” 陆野平的声音牙膏一样从牙齿里挤着出来:“不错,我是想着肥水不落外人田的。那多好的姑娘!摆在哪里都出挑!我就不该可怜你这个老光棍,想着插朵鲜花装饰一下你这堆烂牛粪,结果落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事情搞砸了,嫂夫人是不是要让你跪cpu啊?”苏一鸣晃晃腿懒懒道。 “cpu?我老婆你知道,她舍不得。” “舍不得你?” “舍不得cpu!那多贵啊!怎么着她也得找块搓衣板!虽然现在大家都用洗衣机,搓衣板不好买……她可是跑了整整一座城……” 苏一鸣忍不住嘎的一下笑出声,谁知道这是陆野平惯用的伎俩,损完自己接着损他。 “一鸣。其实我觉得吧,男人靠什么吸引女人要看他有什么样的魅力。” “?” “帅哥靠美色吸引女人,才子靠才气吸引女人,猛男靠年轻力壮吸引女人……一鸣你吧,这些都不沾,也就是有点钱。你说女人不图你的钱图啥?你说你跟一个二十多的小伙在一起比,比帅比猛,哪点比人家强?也就是多攒了几年钱,人家姑娘不图钱凭啥选你?” “……” “有个笑话是说男人的,男人二十是奔腾,三十是日立,四十是微软,五十是松下,六十是联想。一鸣,你过了年三十五了吧,你就可着劲挑吧,看你能够挑出个啥!等你奔了微软松下,看你在这个世上连个种都留不下!” “操蛋!”苏一鸣顿时气极败坏暴跳如雷,不顾形象大爆粗口。陆野平一向铁嘴毒舌,原本话说的再难听苏一鸣都能够原谅,因为他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就像松花蛋的蛋黄,柔软美味无害。可是这次他真的觉得被戳到了痛处。 在爱情上,苏一鸣是个非常挑剔的男人,他对自己将来要娶的那个女人,有着颇高的期望值。往事如刀,割过他曾经柔软纯净的心灵,留下无法弥合的伤痕。他渴望真爱,渴望那种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的情深意重,却又害怕伤害,害怕那种不能同甘共苦白头偕老的背信弃义。 现在他听了陆野平的话,忽然间觉得无比脆弱,他觉得他这辈子,再也不会得到真正的爱情了。他可以东挑西捡耗费巨资选房子选车子,可是爱情,却是可遇而不可求,花再多的钱未必能够得到。伤心加上愤怒,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机连同里面陆野平恼人的声音一起砸向了办公室的大门,嗤啦一声摔散了。 大门开了,一个素颜美女袅娜地走了进来,捡起地上的手机零件,恭恭敬敬地递给他:“苏总,我来报到了。” “……”苏一鸣稍稍掩饰一下自己的失态,狐疑地看向这个美女,有些眼熟,可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苏总,我前两天已经去人力资源部交接过工作,熟悉过环境,我有些建议,关于公司的人力管理,写了份报告,您想看看?”美人一脸谦虚却又咄咄逼人地盯着苏一鸣。 “秦宜佳?”提起人力资源部,苏一鸣终于想起来,面前站着的正是是洗净铅华的秦姑娘。 “苏总记性真好。见了一面我的名字就记住了。我先回办公室了,报告就放到桌上,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 美女走了,可是好几分钟苏一鸣都搞不清楚面前的情况,想了半天,他只好可怜兮兮地重新将手机零件拼回去,纡尊降贵给陆野平打了个电话。 陆野平一改刚刚的怨气冲天,带着一种窥探隐私的猥琐邪恶笑道:“一鸣,那个医生我觉得真的很不错。” “秦宜佳……” “知道知道,她比不上秦宜佳。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她不错?因为你每次碰到她都吃瘪,我真是觉得很解气啊,很久没有这么解气了!” “别瞎扯!你那个远方表小姨子怎么到我公司来了!” “不是你叫她去的?工资一个月十k,靠!一万就一万,还什么十k!你小子是不是中国人?整一个二毛子!看到满身狐狸骚味的老毛子跟自己亲爹似的……你就是个逐臭的苍蝇!” “又扯!你知道我那么说为了气气你……”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小姨子不知道,她还以为自己是千里马遇见了伯乐,俞伯牙遇到了钟子期……满心欢喜颠颠地去上班了,你让我怎么说?对了,我小姨子还说了,你人这么好,对女人又温柔,可惜摊上一个野蛮女友,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扫堂腿把你扫倒在地。她说要跟你好好谈谈,要救你于水火……” “……” “她还潜心研究了一下你那个野蛮医生女友的造型,得出结论说你一定喜欢素面向天的女人,所以这两天上班特地没化妆……” “……” “宜佳从国外回来半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老婆交给我的任务,一个是给她找个不错的男朋友,一个是给她找个不错的工作。呵呵,没想到这么快我就完成了一个任务,真是承你的情,我老婆夸我了!至于男朋友,我可是名校副教授,手里掌握多少精英。宜佳现在又有了一份好工作,条件更加出挑了……” “……” “我可警告你,那可真是我小姨子啊,虽然是表的。你可不能欺负她,否则别怪我不讲兄弟情份!” “……” 陆野平愉快地舒展了一下腰,终于开始总结陈词:“……兄弟啊,你的桃花劫到了!好自为之吧!” “……” 陆野平呵呵笑着挂了电话,苏一鸣第二次不顾形象毫无风度地摔了手机。 第24章 情人节的梅花(二) 第24章情人节的梅花(二) 因为师兄答应替自己值掉了年初二的班,程雨非得以回家过年。回来后很快又到了周末。田添又是惯常的不在,程雨非琢磨着她近日行踪的诡异,终于醒悟小姑娘可能是谈上了恋爱。程雨非一边羡慕地猜测着小姑娘的男朋友是谁,一边无聊地煮了一碗面条。 苏一鸣的电话来的时候她很是犹豫了一会,终还是没有敌过夜雨一样铺天盖地的寂寞。 苏一鸣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诚挚,虽然认识他的真面目后程雨非总觉得带了一种虚伪的别有用心:“程医生。吃晚饭了吗?” “在吃。” “给我留一半。” “就是一碗面……你来就凉了。” “温着。” “那要烂糊了。” “不会,我已经在你家门口了。” “……”程雨非大吃了一惊,迅速移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去,没人。她松了口气,心下却有些失落:“苏总开玩笑。” “不信你出来看看,我就在外面。” 程雨非换了角度,再次从猫眼瞄遍整个楼道,还是没有。她有些狐疑地出了门,听见苏一鸣的声音在楼上响起,犹疑一下,对上面叫了一声:“一鸣。” 苏一鸣凭着记忆找到程雨非的住处,却不知道她在哪一层。老式的居民楼,他以前也曾经住过,隔音效果很差,晚上邻居家的电话铃声会惊醒自己起来接电话。 他慢慢踱到二楼,拨响了程雨非的电话,竖起耳朵听到一个手机铃声从楼上响起。苏一鸣了然地微笑,缓缓往楼上走去,边走边在电话里跟程雨非胡说八道。到了楼上,他笃定的敲响了门,对着开门人从容潇洒地露出洁白的牙齿:“宝贝儿……” 门里的少年举着手机惊讶地看着他,手机里的母亲还在喋喋不休:“……菜在冰箱里,热热吃。功课早点做,不要上网打游戏……谁啊?是谁敲门啊?别随便给人开门,当心坏人……” 苏一鸣傻眼,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请问……程雨非医生是不是住在这里?”没等到少年的回答他就听见程雨非在下面叫自己的名字…… 苏一鸣有些灰头土脸地下了楼,对着程雨非耍无赖:“程医生怎么能住底楼呢?” “我说过我是土豆,自然是紧紧地趴在土地上,不住一楼住哪里?” “面呢?我饿死了……”苏一鸣立刻装可怜,掩饰自己的狼狈。 “……” 风卷残云。很快面碗见底。程雨非对着空碗发呆,苏一鸣的公司是不是出现经济危机了?好像饿了十天似的。 “呃……一不小心都吃完了,你吃啥?”苏一鸣似乎刚刚醒过神。 “没事。就一碗阳春面。我再烧,很快就有。你要不要再来一碗?” “那太麻烦。我请你吃饭吧。算是感谢你的一面之恩。” “不用……我……” 实在是害怕再次被拒绝,苏一鸣迅速牵过程雨非的手,半拖半拉将她带出了门。 程雨非四处张望了一下,总觉得今日的气氛有些迥异。饭店里尽是一对对吃烛光晚餐的情侣。她借着朦胧的烛光看了一下一桌子的菜,又看了看目光热切的苏一鸣迟疑着说:“点了这么多菜,你不吃?” “刚刚那碗面吃撑了。” “那你干吗吃那么多!” “本来不饿,我怕……我不把面条吃了你会犯倔不出来吃饭。” “你不是说刚刚饿死了?” 苏一鸣在烛光里笑了一下,珍珠一样的酒窝隐隐一闪,“雨非。男人说话十句有九句是假的,你可千万别全信。会吃亏的。记着,别的男人以后对你花言巧语你都不要信。” “……” 街上的气氛也有些特别。男男女女成双成对,很多姑娘手里高举着大捧大捧的玫瑰。程雨非终于有些好奇:“今天街上怎么尽是情侣。” 苏一鸣对她的迟钝有些忍无可忍:“雨非,今天是什么日子?” “周末。”程雨非看了苏一鸣忽然凝重的脸色,赶紧改口,“初八。呃……难道……是你的生日?” “我生日是六月初六。今天是二月十四。”苏一鸣的耐心快要被磨光了。 “啊!是情人节……”程雨非醒悟过来,忽然对苏一鸣生出一些警觉,心里又隐隐有些期盼。是,情人节。她对这个有些洋气的节日不敏感,以前跟穆淳在一起也从没有过过,现在更加不用在意。 苏一鸣不满地摇了摇头,看了看满街怒放的玫瑰,拖着她进了一家很大很美的花店,开始挑花。 “你……要干什么?”程雨非迟疑着,警惕着,他不会想送自己花? “别紧张。不是送给你。我们都是单身,比比看谁更加勇敢。咱们打个赌,赌我敢不敢把花送给出门遇见的第一个女人?” “……”程雨非有些意外,诺大一把年纪了,还玩什么冒险游戏? 苏一鸣挑中了一大枝鲜黄的佛肚梅出了门。冬日酷冷的夜色里,忽然间暗香四溢,有了一些温暖的况味。苏一鸣站住脚,笑嘻嘻瞧着跟在他身后的程雨非,将梅花举到她跟前:“雨非。” “什么?” “笨。你就是我出门遇到的第一个女人。” “……”程雨非迟疑着不敢伸手,仿佛那是个炸药包。 “就是一束梅花而已,又不是玫瑰。我举得手都酸了。” 程雨非接过梅花,却听见苏一鸣说了一声好了,忽然揽过自己,在唇上深吻一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你……想干什么!”她大惊失色,慌乱地推他。 “你不是已经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了?” “胡说……我何时……” “梅花梅花,就是用来做媒的花。我的媒人你都接受了还说不是?” “可你刚刚……” “我刚刚说,男人的话不可全信,怎么又不听?吃亏了吧?呵呵……” 程雨非终于怒了:“苏一鸣你个流氓!” 苏一鸣好脾气地呵呵笑:“苏一鸣不是流氓。” “就是!” “苏一鸣是个老流氓!” “……” “好了。”苏一鸣忍笑看着气鼓鼓的人民医生,把她举着梅花的手反剪到身后,好让她的身子更加贴近自己的,迟疑一下,诚恳地看着她的眼睛:“雨非。我是认真的。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我反对……” “反对无效。亲都亲过好几次了。” “那是你自己用强。” 苏一鸣俯下头凑近:“这次让你用强好了。” 程雨非暗自叹了口气,四周无数双双对对的人影穿梭往来,没人对他们过于关注。她抬起头,望入苏一鸣纯净诚恳的笑靥,这世道,连流氓都看上去这么纯洁。 “好。不过苏一鸣,是你提出来的。以后若是你先背叛,你要承担一切后果。” “后果?” “我可能会报复。苏一鸣,医生的报复会很恐怖。不着痕迹,却又是灾难性的。你不怕的话,就放马过来。” “……”苏一鸣望望她严肃的面孔,暗自悚然,忽然想起一个要紧的问题,“对了雨非,上次你为什么胆子那么大,会一个人去追贼?很危险……” 程雨非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话题怎么忽然拐到那里?“那个贼……面色非常苍黄,一跑就喘,肯定是生了什么病。一个病人有什么可怕?” 苏一鸣莞尔:“那么紧急的时刻你都能够那么理智,会有什么灾难性的报复?不会……” “……” “对了医生,请教一下。马是人体哪个器官?” “?” “你让我放马过来是想让我哪个器官过来?” “流氓!” 苏一鸣再笑,低下头吻她:“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原本以为是舌头的别称吗。” 程雨非阴着脸,忽然伸手将他扯过,拉着他进了一团黑色的树影子里。暗色助长了暧昧,程雨非圈住他的脖子,缓缓踮起脚。 苏一鸣长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忽然低呼一声,捂着嘴跳起来:“你咬我的小马……” “是你让我用强的。” “粗鲁……医生都这么粗鲁?” “医生很细腻。当然急诊科医生除外。” 苏一鸣可怜兮兮地呜呜哼了几声,黑暗里她的眸子,晶亮的象天边的星子,幽深的象甜美的井水。他忽然有些站不住脚,便把她按靠在树上,吸取上次的教训,极其缓慢地靠了上去,确认着陆后开始吻她。 终于有了一个两厢情愿的吻。深长的,深长到两个人都有些晕,微微地发着抖。 “于是我终于被你迷惑了。”云里雾里程雨非还是有一点清醒,在极度的快乐中又隐隐地伤心。她还是输了。 苏一鸣扶了一下树,夜风中树叶子簌簌有声地颤动。“是我被你迷住了。”他说,继续俯下头。 那一刻程雨非想,男人的话多是不可信的,这一句是不是值得相信呢? 第25章 番外之疯狂的石头 第25章番外之疯狂的石头 苏一鸣同寝室的同学汪遂良从美国回来,苏氏夫妇一起请他吃饭。 苏一鸣带着程雨非赶到饭店的时候汪遂良已经在桌前候着了,看到两人他站起身。 “这位就是……”汪遂良看着程雨非,笑成了一朵怒放的菊花。 “这个……是我的前任女友……” 汪遂良一脸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地摸着鼻子。程雨非忍不住想起了楚留香,这似乎是楚留香的招牌动作。 “……现任老婆。”苏一鸣一屁股在汪遂良身边坐下,笑得居心叵测又没心没肺。 汪遂良终于松下口气,大笑着拍了拍苏一鸣的肩膀,对程雨非道:“幸会。我叫汪遂良,汪精卫的汪,褚遂良的遂良。呵呵,一鸣以前老是笑话我长的黑……” 程雨非很礼貌地陪笑,却听见苏一鸣道:“我现在觉得你不黑,至少不够黑。要是你再黑一点,美国总统就是你做了……” 这下轮到程雨非忍俊不禁低笑出声。 汪遂良满不在乎地哈哈大笑,对程雨非道:“一鸣还是老样子,巧言令色。哈哈,一直以来,他最最拿手的菜就是蜜汁口调。” 苏一鸣又是大笑:“这个我老婆体会比你深刻丰富。” 程雨非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终于慢慢红了脸,有些恼火地瞪视苏一鸣一眼。 不知道苏一鸣是不是显摆得太厉害,笑得幅度太大,他站起身得时候忽然皱了一下眉头,揉了一下腰。“怎么了?”程雨非敏锐地捕捉到他神情的瞬间变化。 “忽然腰痛。可能是扭了。” “谁叫你刚刚胡说八道,报应……”程雨非低声笑他,却忍不住有些担心,“厉害不?还是到医院里瞧一下。你最近老是嚷嚷腰痛。” “是我干活太卖力了吧……”苏一鸣在她耳边小声调笑,很欢乐地发现程医生的脸再次一丝丝慢慢变红了。 拍了张片子,没什么大问题,骨科医生建议查个b超排除一下肾结石。苏一鸣进了黑乎乎的b超室,他很紧张地看了看程雨非,后者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以示安慰。 b超医生也是惯常的专业人士形象,一言不发面色凝重,将探头在苏一鸣身上挪移了一番,打印出报告,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有问题吗?”苏一鸣忐忑不安。 “肾脏有个小石头。很小,跟腰痛应该没有关系。” “……”石头?他身上有个石头?苏一鸣吓得面色发白,半天都不敢说话。 等到终于出了门,他可怜兮兮地问程雨非:“雨非。我身上有个石头,严不严重?我会不会死掉?” “胡说八道。直径两毫米的石头,吃点药会自己掉下来的。” 苏一鸣很委屈:“刚刚那个b超医生很恐怖。这么恐怖的事她怎么能够讲的这么不动声色!太坏了……” “那应该怎么说?哇!你肾脏上有个石头唉?那还象医生吗?再说本来就没什么事。” “怎么会没事?我觉得很吓人……要注意什么?” “没什么。多喝水,多运动。吃点药,石头会掉下来的。” “还要注意什么?” “饮食上注意,辛辣的东西少吃点。” “还有呢?” 程雨非终于有些不耐烦:“还有……尿尿的时候注意,别让石头掉下来砸了自己的脚。” “……” 走了几步苏一鸣小声道:“那我以后像个娘们似的蹲着尿尿,石头是不是就不会砸脚了?” 程雨非再也绷不住,嗤的一声笑弯了腰。她拧了一下苏一鸣的面颊,微笑的看着他,以前一直觉得跟他一起很好玩,可是总担心不能长久。难得他结婚这么久还能够在百忙之余说俏皮话逗自己开心。 苏一鸣也笑了一下,抱住她亲了一下面颊。程雨非迅速跳开身,严肃道:“注意素质。这里是公共场所。” 苏一鸣皱眉:“霸道。只许医生调戏病人,不许病人调戏医生。你们院长办公室在哪儿?我要投诉……” 苏一鸣对着一桌子饭菜,狗一样挨个闻了闻,问程雨非:“雨非,你说到底肾结石是怎样引起的?” 程雨非显然有些漫不经心:“说不清。有些是体质的关系,天生爱长石头。有些是因为饮食,补钙过多,或者食物种类太单一……” “补钙!”苏一鸣恍然大悟,跳起了身:“想起来了!你给我送的钙片。我全吃了,就是你!罪魁祸首原来是你!” “……”程雨非终于想起自己曾经在某天很好心地给这个人送过两盒钙片,她哼了一声,有些郁闷地揉了一下鼻子,迅速把头埋进饭里。 “吃药了。”程雨非很殷勤地冲好药。 “苦……”苏一鸣皱眉。 “怕苦?一鸣你是不是男人啊?” “是男人……可是怕苦。男人都怕苦……” “一定要吃。我认识一个人,肾脏里长了一个石头,后来变成了尿毒症死掉了。” “……”苏一鸣心脏承受不住了,赶紧喝了药,怯怯地看着程雨非,“你认识的人怎么都这么倒霉。” 程雨非不动声色:“他们都是倒霉以后我才认识的。都是我的病人。” “……”苏一鸣继续怯怯道,“可是……你本来说不要紧。” “你这个是小石头不要紧。不过变成大石头就很危险了。” “那个人死了就是因为怕苦不吃药?”苏一鸣低三下四。 “不是。他发现的时候太晚了,已经是尿毒症了。要是早些发现肯定不会那么惨。” “……”苏一鸣觉得自己又上人民医生的当了。 夜里苏一鸣在床上翻来覆去唉声叹气。程雨非实在沉静不下去了:“一鸣,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公司的经济形势不好?” “不是。”苏一鸣的声音没精打采。 “不舒服?”程雨非有些慌张,生死一线,在医院里见得多了,对于自己的亲人,她总是想得多些。 “没有。” “那是怎么了?”程雨非皱眉,这人,什么事情都喜欢拐弯抹角,猜得累人。 “雨非。你说……我现在还能不能耍流氓了?” “你一直都在耍流氓。” “耍流氓这里是特指打床上高尔夫……” “……” “我身上带了个石头是不是以后就要禁欲了?” “没关系。” “我担心……到时候石头会跑到你身体里去。” “胡说。不会。那是两条通路!”程雨非觉得他简直是无理取闹,可转过头却看到苏一鸣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终于哼了一声:“你逗我玩。” 苏一鸣呵呵一笑,翻了个身抱住她,亲了一下。 汪遂良难得回来一次,于绥文也从b市赶过来凑热闹。哥四个定好时间一起聚一次。陆野平走进饭店的时候呲起牙对苏一鸣笑了一下,苏一鸣本能的觉得他心怀鬼胎,立刻警惕起来。果然开吃的时候那小子从包里捞出一张纸片,仔细看了看:“一鸣你有肾结石,我在网上看了一下,有很多东西不能吃啊。” “我老婆说没什么大问题。” “有问题。首先酒不能喝……”说着陆野平伸手将他面前的酒杯收走,又瞄了一眼纸片,“羊肉也不能吃。”伸手将他面前的一盘子羊肉端走,“还有辣的不能吃……哎呀!我们怎么上了川菜馆,一鸣你今天只能看着我们吃了……” 苏一鸣青着脸向陆野平扑了过去,咬牙切齿:“你小子就是故意跟我作对!你是妒忌!” 汪遂良没有劝架,只是迅速将两人面前的菜布到自己面前:“唉,在外边实在是怀念祖国繁多的菜系,难得回国一次,就想吃个痛快……最好他们打个三天三夜……所有的东西都被我一个人吃光……” 于绥文也没有劝架,灌了一杯啤酒,细声细气地一笑:“真是块疯狂的石头!” 第26章 无故夭折的旅行计划(一) 第26章无故夭折的旅行计划(一) 苏一鸣决定筹划一次三亚之行。那是他很喜欢的一个地方,每年都要去个几次。亚龙湾得天独厚,拥有一块白月亮一样晶莹细腻的沙滩,因此聚集了无数豪华而美丽的五星级酒店。苏一鸣是被大都市的水泥森林压迫惯了的人,想要找个风清水秀的地方放松却又舍不得大城市的便利舒适,想要见识祖国的大好河山却又懒惰得不愿意劳动筋骨,因此,亚龙湾最最合适不过。 当然还有个原因。那天他跟程雨非闲聊,问她喜欢什么。苏一鸣想送点小东西讨好一下新任女友。程雨非想了半天说:“喜欢的东西太多了。不过……我人生的最大梦想就是行万里路,破万卷书……读书跟旅行是我最喜欢的东西。” 苏一鸣虽然自命为儒商,可本质上已经丢失了所有的书卷气,觉得送书是挺没品的事情。所以他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带她出去旅行一次。本着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的精神,他选择去玩水,主要是因为懒惰。同时,他觉得那块地方很容易滋生暧昧,撩拨春心,便于自己轻而易举吃掉人民医生。 苏一鸣虽然是个流氓,可他认为自己是个很有品位的流氓,所以他并不想急吼吼地跟程雨非说起此事,他喜欢一切自然而然发生,就像大江东去,流水低走那样自然,当然可能需要自己挖条小运河搞个都江堰什么的。 苏一鸣经历的女人有了几个,所以对女人的喜好颇有些心得。他喜欢制造一些小小的浪漫,给她们一些惊喜。记得曾经有次跟小牧一起去茶座喝茶,出门结帐的时候,清丽可人的服务小姐微笑着对他们说:“恭喜你们成为我们茶座第三千位客人。不仅可以享受免单,还能够收到我们店送出的一件小礼物。”说着递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是小牧朝思暮想了好几个月的一条项链。 当然礼物其实是苏一鸣花钱买的,一切都是他跟茶座老板商量好给小牧的惊喜,他记得当时小牧高兴坏了,抱着自己的脖子又蹦又跳,欢喜得什么似的,整整一个星期都精神抖擞喜笑颜开,可比自己直截了当买条项链送给她快乐很多。所以苏一鸣打算故技重施对付程雨非。 晚上他带着程雨非去a广场买些家居用品,有个品牌正在搞有奖促销活动,苏一鸣热切地劝说程雨非填了她的名字电话在奖券上。碍于苏一鸣的面子,程雨非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虽然实际上她根本不相信自己会中奖,反而觉得苏一鸣这种不脚踏实地、图谋飞来横财的思想有些危险,倒是旁敲侧击劝说了一回。苏一鸣有些郁闷地苦笑。 然而过了几天她竟然接到了商店的电话,通知她中了大奖,奖品是双人三亚豪华游一次,不日将会有快递公司将奖品快递给她。程雨非十分意外,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最新的诈骗手段,所以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就挂了电话。可快递真的来了,那天苏一鸣意外也在,说是正好公干路过她们医院过来瞅瞅程雨非。 苏一鸣其实是过来察看事态的进展的。这一切都是苏一鸣跟他在a广场工作哥们的江平串通好设置的一个局,为的就是给程雨非一个惊喜。苏一鸣慢慢呷着程雨非端给他的一杯白水,神定气闲地等着看程医生欢喜得涕泗横流的样子。江平做事果然靠谱,提前通知他快递将会在今天中午准时送到。 果然是准时,十二点的钟声刚刚敲响,一个肥头大耳白白胖胖的快递人员就出现在门口,看到那人苏一鸣一口水差点没把自己呛死。他惊讶地盯着穿着快递制服的江平,感动的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他想不到江平实在是太讲义气了,竟然亲自上阵。虽然伪装成快递公司员工,江平显得很不专业。他忘记核对程雨非的身份证,因为他一见到边上的苏一鸣就肯定了程雨非的身份。他也忘记让程雨非签字确认东西已经收到,因为他心底觉得根本不需要。他也答不上程雨非提出的关于如何领奖要不要缴税等很多问题,因为苏一鸣没有告诉他这些细节。 春寒料峭,然而可怜的江副总却在程医生的不断盘问下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差点被打成诈骗犯送交公安部门,幸得苏一鸣从中多方斡旋,他才能够全身而退。临走时他对偷偷对苏一鸣做了个抹汗的动作,并且对程雨非竖了一下大拇指,那意思是说,这女人真强!哥们,小心点对付! 苏一鸣只好再次苦笑,觉得程雨非真是难得一见的大煞风景之人。谁知道程雨非开始扮演起福尔摩斯,对苏一鸣推理起整个诈骗案件的来龙去脉。“这人肯定不是快递公司员工。皮肤太白了,送快递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皮肤绝对不会这么白嫩,而且他对工作流程一点都不熟悉……” 苏一鸣笑得更苦,心里却分外冷静,他劝说程雨非打电话到旅行社去核实一下奖品的真实性。这下轮到程雨非目瞪口呆,她说了好几声不可能,迟迟不肯相信自己真的中了大奖。程医生的傻样落到苏一鸣眼里,他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多少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出了门苏一鸣打通了江平的电话,电话里江平坦白了自己的无聊,扮成快递人员纯粹是想看看能够让苏一鸣这么费心思的女人是什么样子。“你好像很久没有为女人这么折腾了。”江平意味深长道。 苏一鸣唔了一声,心想这不是因为程医生有些棘手,很难搞定么! 虽然事情进展有些出乎苏一鸣的算计,他还是很欣快地在百忙之余筹备着如何在风景秀丽的亚龙湾将程医生吃干抹净,然而过了几天江平的一个电话却让他的心情跌入了谷底。 “一鸣,你……的那个女人怎么这么奇怪?”江平的声音明显有些吞吞吐吐。 “怎么了?”苏一鸣想难道江平这个笨蛋露馅了?露馅了也不要紧,大不了向程雨非和盘坦白一切,说不定她没欢喜得涕泗横流却感动得涕泗横流。 “她去旅行社硬是要求将双人三亚豪华游退成了现金。” “……” “起初人家不同意,可她在那里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严重影响了旅行社的正常工作,他们实在受不了就给她退了钱。一鸣……那个女人……她很喜欢钱?” “……”苏一鸣一个失神竟然想不到话说。 “旅行社经理亲自给我打电话抱怨,我真很没面子。也是多少年的朋友了……”江平继续抱怨。 “哦,实在对不起,所有损失我来承担。现金我马上给你送过去,再跟你那旅行社的朋友打个招呼,今年我们公司组织春游就交给他了……江平,这事你多担待。改天请你吃饭陪罪。”苏一鸣迅速收拾起混乱的心事,冷静地跟江平交代了一下就挂了电话,虽然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很明显地失了态,甚至忘了跟江平道声再见。 挂了电话苏一鸣有些心寒。又是钱,苏一鸣骨子里有些大男子主义,觉得男人养女人给女人钱花是天经地义的,可他极其讨厌一头扎进钱眼里的女人。这完全是拜他的前女友小牧所赐。 小牧曾经是他最爱的女人。他们在一起时苏一鸣在外企做了几年,还做过公司首代,手里有了几百万,本来结个婚过过日子也是很优裕了。可是正如陆野平的评价,他是个喜欢没事穷折腾的人,野心又大,便不甘心地辞了很好的工作出来单干。 开始创业的那段日子真是不堪回首,为了把钱花在刀刃上,他们节衣缩食,住在非常鄙陋的房子里,虽然那时候苏一鸣也找不到刀刃究竟在哪里。整整一年多,苏一鸣没有折腾出任何门道,眼睁睁看着钞票只出不进,几乎就要资不抵债宣告破产。 小牧跟着他过了一年多极其贫寒的日子,最后实在受不了暗淡的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未来,流着泪离开了他。后来事实证明,那是苏一鸣最最困难的时刻。两周后,苏一鸣终于接到一个大订单,又过了几个月,他得到了银行的一大笔低息贷款,从此生意越来越红火,人也越来越世故。苏一鸣有些成就之后陆野平曾经鼓励过他,让他跟小牧重归于好,因为小牧虽然离开了他,却一直还是孤身一人。 苏一鸣拒绝了,虽然他心底还是爱着她。他实在没有把握如果有一天自己的事业再度陷入低潮,小牧会不会故技重施,再度将自己抛弃。再后来小牧嫁了人,苏一鸣托陆野平送了不少东西,自己却没有参加婚礼。 自从小牧离开自己,苏一鸣始终没有再见她。小牧婚后并不是很幸福,她跟苏一鸣的那段恋情也让她丈夫猜忌。陆野平多次对苏一鸣说起这事,末了总是唏嘘不已,责怪他葬送了一段大好的姻缘。 苏一鸣也时常觉得自己骨子里挺小气,可就是迈不过那道坎。这事也就成了他的心病,是他心里一根刺,不拔吧,整天的痛,拔了吧,血淋淋的搞不好导致失血过多死翘翘。不知道是不是报应,那以后苏一鸣的感情道路也一直不顺,当年意气风发的青年终于拖成了现在的钻石王老五。 在最困难的时候被心爱的女人抛弃的经历极大地打击了苏一鸣对爱情的信仰,他对爱钱的女人开始有了明显的不信任。接到江平的电话苏一鸣就象吃了一只苍蝇,怎么想怎么不舒服。程医生怎么看都不象是个贪财的人,可事实却摆在眼前,程雨非不仅贪财,而且锱铢必较。 这么想着程雨非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苏一鸣就有些冷淡。电话里程雨非得意地告诉苏一鸣自己将双人游换成了钱。 “哦。”苏一鸣淡淡道。 “我还买了很多东西,我晚上送到你家来。” “晚上我有应酬。你别过来。改天。”苏一鸣语声明显有些倦怠,也没有说到底哪天,事实上他已经考虑要不要趁自己没有陷得很深,跟程雨非慢慢断了。 程雨非并没有发觉他的异常,稍稍有些失望,挂了电话。 第27章 无故夭折的旅行计划(二) 第27章无故夭折的旅行计划(二) 一连几天苏一鸣都有些精神不济,他暗骂自己拿得起放不下,试着将全副精力投入到工作中。然而还是觉得心情极度烦闷。 那天下午程雨非又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苏一鸣都没接,他有些生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后来程雨非就发了短信过来:东西我放在门卫那里了。记得晚上拿回家。 苏一鸣微微一愣,什么东西?物业的电话也打了过来,通知他有朋友放了好些东西在他们那里,烦请尽快去取。 天色已经不早,苏一鸣手头的事情也做完了,按奈不住心里的好奇他火速赶回家察看。都是些装饰家居的小物件,竟然还有个大腹便便的古人木雕,苏一鸣有些疑惑。犹疑了一下他终于给程雨非打了电话。 “刚刚怎么不接我的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程医生一贯冷静的声音有着些微的慌乱。 “呃……刚刚开会,没法接听。东西我拿回家了,这些是干什么的?” “你那房子很大很漂亮,可是冷冰冰的没人气。我想着放点小东西会有些生气。正好天上掉下来一笔钱,可以让我买以前想买又舍不得钱的东西。” 天上掉下来一笔钱?苏一鸣立刻想起夭折掉的三亚之行,郁闷地哼了一声:“雨非,你好好为什么把双人游换成人民币?” “别提了。可花了我很多力气。真正是霸王条约,我去旅行社问过了,时间是定好的,必须下周三出行。可我要上班啊,我费了很多口舌想跟他打个商量,换成其他时间他们都不肯。” 苏一鸣心想不是不肯,而是不敢,因为这个时间是他定下的。为这个他也花了很多力气,安排工作,婉谢应酬,好不容易才腾出五天时间。“下周三我正好有空啊。”他哼了一声。 “你……要跟别人一起去?我以为你是想跟我去……” “我当然是跟你去。”苏一鸣立马打消她的疑虑,“可是你不能请假吗?” “不行啊,我过年刚刚请了假回家,科里很多外地医生,都要轮流回家探亲。急诊科现在又是最忙的时候,我实在请不出假。本来还打算送给别人,可是在科里上上下下问了一圈都没空……田添也说要加班,你们公司也这么忙?我还以为你也没空……” 田添……苏一鸣哼了一声,那是他故意安排小姑娘加了些工作,就是担心程雨非会带上她去,而不是自己。 “那旅行社真是蛮横无理,我要求退钱,他们死活不肯,却又说不出理由。最后见了他们经理,才同意退了钱……” 苏一鸣心想蛮横无理的应该是你。 “没想到退到了两万块多。这奖原是你买东西中到的,应该是给你,可我实在是想过过血拼的干瘾,就自作主张买了些小东西。漂亮吗?” “……漂亮。”顿了半天苏一鸣才勉为其难道。算了,虽然失去吃掉小红帽的机会,不过心里还是舒坦了很多,程雨非并不是贪财的俗人。 “有个人物的木雕你看到了?你猜猜雕的是谁?”程雨非的声音忽然热切起来。 谁?苏一鸣瞧向那个木雕,人物刻画很生动,峨冠博带,衣袂飘飘,是个古人。几绺长须,相貌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可是微微挺了肚子,眼神清澈天真,却又不像出世的高人。是谁? 程雨非笑了,声音听上去很得意:“苏东坡啊。我最最喜欢的词人。怎么猜不到?你瞧那气质,我一眼看到他就知道是苏大学士。一鸣你有没有发现,他长得跟你很像,而且你们都姓苏。” “……”象么?苏一鸣大吃了一惊,立刻近距离观察人像,还敲了敲他的大肚子,有些委屈道:“明明我要帅很多。我肚子上可是一点赘肉也没有,不信你可以检查一下。” 他敏锐的察觉出程雨非似乎有些尴尬,也隐隐听见电话里似乎有别人说话,心里忽然生出些警惕。 “呃……这个木雕我喜欢了很久,可是买不起,要一万五。今天终于能够买下他……” 一万五?苏一鸣吃了一惊,脱口而出:“你买的贵了,这个七八千就可以买到了。” “店主说是小叶紫檀雕成的。”程雨非不服气。 “贵了,我收藏红木家具,对此颇有心得……宝贝你被人宰了。” “我觉得不贵。世界上那么多器物,我就偏偏喜欢这个,这是一种缘分,花多少钱都不贵。就像在茫茫人海中喜欢上一人,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代价。一鸣你是掉到钱眼里了,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能够用钱衡量的。”不知道为何,她的声音忽然有些莫名的激愤,给他扣的帽子也有些大。 苏一鸣含糊的唔了一声,没有再跟她争辩,反正也就是几个钱而已,他苏一鸣为女人花钱还是愿意的,只要她真心喜欢自己。现在钱已经花了,原本是也是为了博她欢心的,结果弄得自己失魂落魄了好几天。幸好现在她也欢喜了,自己的心结也解了,实在是没必要再跟谁过不去。 于是他振奋起精神:“宝贝你在家吗?我过去接你,我们一起吃饭吧。” 程雨非迟疑了一下:“我已经在吃了……哎呀,手机要没电了,我……”话没有说完电话就断了,再打过去果然是关机的声音。 苏一鸣擦拭了一下苏东坡,小心翼翼地将他捧到书桌上,在心底默默地忏悔着,不光光是对程雨非。 他想起以前他的女友们,似乎从来没有破坏过他任何一个微小的计划。她们似乎总是随叫随到,尽心尽力地陪他哄他。一直以来,他总是觉得自己花钱花心思花精力,自己才是奉献付出的那方。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她们也都有自己的工作生活,为了迁就他,她们其实也付出了很多代价。只不过似乎没有人提过,他也没有在意过,他是有些被人宠坏了。叹了口气,他出了门。 程雨非觉得人生总是有得有失,平白无故中了大奖自然会遭遇一些小小的不顺。今天的病人就特别多,而且有些搞笑。 先是一个男人被人架着过来,说是跟人拼吃,结果撑着了。程雨非心里立马就乐了,普天之下还真有吃饱了撑着的,她严肃地拿出一根压舌板,让人把他架到厕所去吐去了。 接着又来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说是吃下了一个一块钱的硬币。 “吃硬币?为什么?”程医生惊讶坏了。 “上魔术课,学变魔术的,结果没变好,到肚子里去了……”少年显然很不好意思。 程雨非忍不住莞尔。少年紧张地问道:“医生……那怎么办?” 程雨非瞪大眼睛:“你想怎么办?那一块钱拉出来后你还想用?” 少年悟性不错,愣了一会,终于欢欣鼓舞起来:“医生你的意思是说能够自己拉出来?” 程雨非点头。 “可是……那是个一块钱的硬币啊,很大的……” 程雨非忍不住想安慰他那个器官其实潜力十分巨大,她曾经看到过各种各样的东西被塞进去,鸡蛋,螺纹钢,甚至最最牛的一次,一只啤酒瓶被整个塞了进去。当然有时候结局很悲惨,曾经有因此肠道穿孔的病例。可是看了看小少年清澈的眼睛她还是放弃了,到底不是苏一鸣那个流氓,这么说会不会吓着小孩子? 她于是严肃地点头:“肯定能够拉出来。” 下班后她带着东西去苏一鸣家。对于这个男人,她本来有着戒心,可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心,渐渐喜欢上这个流氓。可惜这人的确是有些不靠谱,似乎只是在玩游戏,若即若离的。尽管她理智地遏制自己野草一样疯长的思念,可终还是渐渐有些入魔。 然而他不在家,手机也没有人接听,那么一堆沉重的东西她不想再带着就留在了门卫处。 回家的时候路过一个幼儿园,无数孩子放出笼子的小鸟一样跟在家长后面叽叽喳喳。过了那个拐角一辆车停在面前,钟远探出头:“程医生。是你啊。” 程雨非恭敬地叫了一声钟主任,停在路边对他行注目礼。钟远轻笑:“傻站着干吗?上车吧。是不是回家?你家地址我还记着,我送你回家吧。” 程雨非对着他的普桑再次犹豫一下,还是上了车。一个圆脸的小姑娘对她笑了一下,在钟远的教导下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姨好。” “是你女儿?真可爱。”程雨非抓住机会迅速溜须。 “象么?”钟远低笑。 程雨非仔细打量了小姑娘一眼,两人的眼睛确实有些相像。于是便说:“真像。女儿都是象爸爸多些。” 话音刚落听见小姑娘叫了一声舅舅。程雨非有些尴尬地干笑了几声。钟远哈哈大笑,踩动油门,车子迅速窜了出去。 “错了钟主任,我家不是住在这个方向。”程雨非大叫。 车子继续猛窜,没有丝毫犹豫迟疑。钟远的话也很利落:“先把果果送回家。我请你吃饭。有些学术问题要讨教。” 程雨非只觉得脑子嗡了一声,学术问题,讨教……自己在医院里的声名真的是如日中天了?以致于钟主任都知道了?呃……那是不可能的,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 “果果。原来你叫果果。名字也很可爱。”程雨非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小姑娘害羞地对她笑,只是不说话。 第28章 无故夭折的旅行计划(三) 第28章无故夭折的旅行计划(三) 车子停在一栋楼下,钟远打了个电话,一个中年妇女下楼接了果果回去。 程雨非在心底猜测了一下那个女人的身份,姐姐?似乎老了一点,母亲?又年轻了。钟远似乎看穿她的心思,笑道:“这是我家请的阿姨。特地给果果请的。人很和善,也很爱孩子。你知道,我很忙,一个人照顾果果实在是吃力。” 一个人照顾果果?程雨非沉思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钟主任。果果由你照顾?” 钟远沉默,车子在路上飞驰,很快到了一家隐在大从翠竹里的菜馆。钟远是一贯的爽快利落,也不征求程雨非的意见,一来二去把菜点了。 “我有个姐姐。不过已经不在了。”菜上齐了,钟远才开了口,又是一笑,眉间哀伤转瞬即逝。 “对不起。”程雨非实在没有想到,赶紧转移话题,“那……果果的父亲呢?” “果果没有父亲。”钟远的声音忽然有些生硬。 “……”又说错话了,程雨非紧张极了,可是刚刚钟远那一句话实在是传达了太多的信息,“钟主任你……还是单身?” 钟远夹了一筷子菜,对她微笑:“程医生不知道?我是医院优秀未婚青年?” “?”医院里确实设有很多无聊的奖项,例如针对夫妻员工的比翼双飞奖,针对被打骂医护人员的委曲求全奖,可是什么时候有这么一项奖项? “我们科一个护士告诉我的,说我是院三大钻石王老五之一。” “……”程雨非觉得奉承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只是想钟远真是皮厚。 钟远显然对程雨非这样的反应非常满意,紧接着又释放了几个炸弹,炸的程医生晕头转向:“据说男人过了三十五岁还不结婚,要么就是身有隐疾,要么就是心理变态。” “……”程雨非十分震惊,心想我可不敢当面这么说上级医生。 “不过我两方面都很正常。也就是一念之差。我曾经爱过一个女人,非常爱她,发誓今生非她莫娶,结果她离开了,而我固守当年的心意,不肯找别的女人。” “……”程雨非想一念之差应该也算是心理变态的范畴,当然她不敢说,于是低下头数盘子里的大虾,一共二十四只,很吉利的数字。 “可惜……一念之差的愤激终于还是敌不过朝朝暮暮的孤清。一个人实在是太艰难,我后悔了。又开始打算结婚,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不会,钟主任这么优秀,姑娘们肯定是趋之如鹜,怎么会找不到合适的?”程雨非终于找到一句奉承话。 钟远看着她沉思,目光忽然深邃如井,这个瞬间程雨非愣了一下神,苏一鸣的电话就到了。 还是改不掉的流氓本色,三句话就扯到自己身上有没有赘肉上。程雨非十分难堪,苏一鸣的声音很大,不知道对面的钟远能不能听见。她偷瞄了钟远一眼,还好,他在埋头吃菜。 再后来,她忘记自己身处何地,跟苏一鸣较起真来,为了那个木雕,又似乎不是为了木雕,她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电话及时断了,她才赫然醒悟自己本来是要跟上级医生讨论学术问题。她收拾了一下混乱的心情,堆了个微笑,正要开口,却被钟远的话一下子打懵,重新陷入一片混乱。 “你说得真好。……就像在茫茫人海中喜欢一人,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代价。就是这个原因……有爱情时可以义无反顾,没有爱情就会变得刻薄挑剔。或许就是因为不爱,所以我看了很多姑娘,都找不到感觉。有次都差点要结婚了,最后还是临阵脱逃了。” 程雨非愣了很久,才想起刚刚自己说过的话,虚应了一声,忽然对那个临近结婚被钟远甩掉的姑娘起了同病相怜之心:“为什么?” “不知道。那时侯总是觉得前面有人在等我……” “这个人,是你那个离开的女友吧?” 钟远不说话,再次埋头吃菜。 “当初她为什么离开?” 钟远顿了一下:“当初我就是个不名一文的穷小子,她迫于家庭压力,不得不……” “假的。家庭压力都是假的。归根究底她是不够爱你,爱情如果出了问题一定是两人内部的问题,外界的原因都是假的……” 钟远皱了一下眉,显然不愿意再纠缠这个问题,笑道:“有见地。程医生洞察敏锐,思想深刻,观念独特,不知道在学术上是不是同样有见地?” 程雨非发了会呆,再次醒悟自己此行的本来目的,不是来分析上级医生的情史,赶紧坐直身体作洗耳恭听状。钟远微笑:“胸外科打算跟急诊科合作个研究项目,关于体外膜氧合装置在重症病人中的临床应用的,上次看到你过来听讲座,我已经向你们主任提议让你参与这个项目……” 程雨非顿时有些丧气:“这个……主任已经指派我师兄参加这个项目了。师兄年资高,技术全面,更加适合。” 钟远再笑:“那也没事。还有个项目,是社科学项目,不知道程医生有没有兴趣?” 社科学?程雨非十分惊讶,难道钟主任是传说中的跨学科人才? “我一直想研究这么个课题,就是如果经过精心的挑选和安排,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是也能够幸福。不知道程医生有没有意愿一起加入这个研究。”钟远一本正经缓慢坚定地说完,目光灼灼,盯着程雨非。 那个瞬间程雨非被他的直截了当骇住,又听见了自己的心思从别人嘴里说了出来,竟然生出些恍惚之感。 从小到大,除了恋爱,她一直是一帆风顺的,因为她一直很努力。可惜爱情就像是看病,并不是你付出多少就能够获得多少回报的。 她曾经很爱穆淳,那是一种深厚浓郁的情感,就像一块巧克力。吃的时候香甜,完了有些苦涩,然而却是难忘。跟他分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非常恐慌,她忽然觉得自己已经爱无能了。也有些个向她示爱的男人,可是她却找不到一点动心的感觉,自己的热情似乎已经被包上了一层坚硬的冰冻的外壳。 那时候她就反复想过,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是也能够幸福,她差不多已经决定很务实地找个负责的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可惜,苏一鸣出现了。一个花言巧语的流氓已经很难让人拒绝,更何况这是个披着金龟外衣的流氓。程雨非直觉他是个铺满鲜花的陷阱,甚至本身就是朵罂粟花,虽然有毒,却无疑很诱人。 程雨非曾经很理智地深思过,选择苏一鸣是选择爱情,忠于自己的心,却极可能收获一个悲惨的未来。选择另外一个可靠老实的男人是选择婚姻,忠于自己的理智,应该会有个稳妥的未来。 可惜女人到底是感情动物,深思来深思去,她还是决定赌一下,给爱情一个机会,于是义无反顾跳下苏一鸣这个陷阱。谁知道钟远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蹦出来,跟自己谈什么社科学课题…… 手机铃声响得及时,打断了程雨非的心乱如麻。钟远依旧果断如常:“一个vip病人心梗了,可能要做急诊搭桥手术。心内科主任已经在了,我要马上赶回去。程医生你不必急着回答,慢慢想想……放心……我已经决定放下过往,肩负责任,开始新生,绝不会出现以前临阵逃脱之类的荒唐事。我们改天再聊。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说。” 程雨非胡乱地点头,不敢直视钟远的眼睛,伸筷子在盘子里扒拉,数盘子里的大虾,咦?只剩下七只了……钟远真能吃啊。 钟远走了。钟主任明艳夺人的的光环后面竟然是这样辛酸的人生,尽管他自己瞧上去满不在乎,程雨非还是很替他难过。帐单送到的时候,她的难过更是到达了极点。钟远走的急,忘记了付帐,一顿饭吃上了四位数。程雨非悲痛地付了帐单,顺便将剩下的两只小点心打了包。她在心底默默地发誓,再也不跟这些收入是自己好多倍的外科医生一起吃饭了。 苏一鸣原本不大靠谱,现在忽然之间有了更加切实的选择,程雨非难免有些心潮澎湃。她试图理顺心里那堆乱麻,却丝毫没有找到头绪。这样浑浑噩噩不觉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她开了楼梯间的灯,不防斜刺里窜出一个人来,一把抱住了她。 程雨非张口要叫,那人迅速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招牌式的无赖动作倒抚慰了她的惊恐。苏一鸣,除了这个流氓不会是别人。她放软身体任他索取,却见那流氓在她身上闻了两下:“点翠轩的玛瑙大虾?” “……”程雨非想这也太夸张了。闻到大虾的腥气也就算了,怎么连店名菜名一起说了出来? 苏一鸣轻轻敲了一下程雨非手里那个打包的小袋子,她才恍然大悟。上面赫然写了点翠轩的名字。想来他平日应酬多,对本地各大饭店的招牌菜是了如指掌。 “你跟谁一起吃的晚饭?” 程雨非想起钟远惊人的话语,忽然不愿意跟苏一鸣提起此人,她笑了一下支开话题:“苏总怎么象一条小狗?” 苏一鸣哼了一声:“岂止是小狗,就快成为丧家之犬了。” “丧家之犬?你把房子卖了?” “房子不是家。有家人在才有家。你要跟别的男人跑了,我岂不是成了丧家之犬?” 家人……家……程雨非的心忽然一软,化成了一滩春水:“你又骗我。” 苏一鸣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的话有些过头了。即便只是为了哄她开心,他也不想过早地许下承诺。他犹豫着慢慢凑到她耳边:“雨非。很多天没见了……我很想你。明天上我家?” “明天不行……我值班……” 第29章 一只lv钱包(一) 第29章一只lv钱包(一) 苏一鸣没给程雨非打电话,直接摸到病房。长长的走廊正对着天台,乍暖还寒的春风从窗外吹来,吹动他清爽利落的短发。尽管过了一个百年未遇的寒冬,春天还是要来了。 他茫然地转了几个圈,医院对于他还是像个迷宫,尽管程雨非带他来过一次病房,他还是找不到办公室在哪里。 有些嘈杂的响动从走廊尽头传来,苏一鸣好奇地往那个方向张望了一下,只听身后咚的一声闷响,苏一鸣转过头来,顿时吓得有些手足无措。 一个老男人从窗户外身手敏捷地一跃而入,他全身赤裸,神情仓惶,眼神迷茫,最为怪异的是身上挂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是满当当的淡黄色液体。在走廊里他困兽一样奔突着,甚至苏一鸣觉得他的目光似乎向他这里看了过来。 苏一鸣大惊失色,比他还要仓惶地后退两步,推开边上虚掩着的一扇门冲了进去。顺手带上门,又是惊恐又是好奇地从透明的门背后向外张望。 身后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苏一鸣迅速回头,看到好几个穿白衣的人嘴里嚷嚷着什么向他冲了过来。没等苏一鸣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那群人已经越过他打开门冲了出去。接下来的一幕苏一鸣在电视上见过,那是一些类似东方110那样的警匪记录片。片子的最后总是以警察成功地抓捕罪犯告终。苏一鸣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群穿白衣者手忙脚乱将那个老男人按倒在地,强行拖走了。 苏一鸣万分讶异地看着这一幕,根本搞不清怎么回事,过了一会那群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幸亏吴师兄厉害,行事果断,这才将监八床制服,要是让他跑出病区那可就麻烦了!”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声音很甜美,苏一鸣记起这个就是上次骂过他的那个小何医生。 “那当然。谁叫师兄我这么强壮?”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医生颇为得意地拍了拍自己宽厚的胸脯。 “哈哈,那是。吴医生温柔博爱,兼之胸肌发达。我记得有个法国明星叫什么大鼻子情圣,吴医生应该算是大胸脯情圣啦!”边上另外一个男医生笑说,也不知道是奉承还是揶揄。 苏一鸣皱起眉头,目光扫过吴医生的身体,确实是很健美的胸肌,即便是在白大衣里也显著得有些突兀。 “你是……”说说笑笑的医生们终于看到苏一鸣。 “我找程雨非医生。”苏一鸣立马堆上诚恳明净的笑容。 一个笑容可爱的小护士忽然冒出来,在几个医生耳朵边笑语几句,苏一鸣隐隐约约听到狗屎两个字。 那群医生看苏一鸣的目光立刻热情起来,吴医生上下打量了一下苏一鸣,作出恍然大悟状:“哦!你就是雨非的男朋友?我叫吴振风,是雨非的师兄。早上那束黄玫瑰就是你让人快递给雨非的吧,还有个lv的钱包。可把我们这里好多小姑娘眼馋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狗屎两个字,苏一鸣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笑容依旧灿烂。 “为什么送程医生黄玫瑰啊?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情?”究竟是小姑娘,小何医生嘴快。 “怎么敢?玫瑰象征着爱情。送她只是告诉她我爱她。”苏一鸣显得非常诚挚。 “黄玫瑰难道不是道歉的意思?”小何有些困惑。 “真的?我只知道玫瑰象征着爱情。其它太复杂,我搞不清楚。”苏一鸣挠了挠头,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立刻博得了小姑娘的同情,小何迅速带领他找到了程雨非。 苏一鸣将程雨非拖到僻静处,心有余悸地将刚刚见到的一幕添油加醋讲给她听。程雨非觉得他表情夸张的样子非常可爱,伸出手拧了一下他的面颊:“没事。监护室综合症。病人在监护室的环境中呆着,有些人会忽然出现精神失常。刚刚那个病人发病了,出现了迫害妄想,以为所有人都想杀他,趁护士没注意从监护室跳窗出来了。吓着你了?” 苏一鸣被最后那句刺激到了,冷哼一声:“我就是好奇。吓什么?雨非……那个病人被抓回去了,会怎么对付他?” “对付?病人又不是我们的敌人。他都能够跳窗户了,看来不需要再住监护病房。打算把他转出来,让家里人陪护一下,一般换个环境,又有家人在身边,精神异常就会好转。” “他身上还挂了个塑料袋,里面不知道是什么?” “尿。我记得他留置了导尿管,身上应该挂了个集尿袋。” “……”苏一鸣不禁叹为观止:“想不到你们的工作这么惊心动魄,这么精彩。” “是……在中国做医生是体力活,算是蓝领吧,虽然我们穿的白衣。”程雨非自嘲地一耸肩:“不是告诉你今天我值班。怎么过来了?” “今天我难得有空,过来陪你值班。” “不行。值班的时候我可能会很忙……等我空了我就去陪你好不好?以后时间长着呢。” “错了雨非。别相信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类的鬼话。爱情可不是刻骨铭心的相思,而是时时刻刻的相处。这世界就数变化最快,什么都跑不过时间。我们都很忙,能够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分离的时间久了,感情就会生疏。这次算我纠缠你,以后我忙的时候你也得过来缠着我……否则感情会淡掉的。”苏一鸣眼瞅着四处无人,偷偷亲了她一下。到底是爱过好几场的人,就算不会吸取教训,总结教训他还是在行的,这倒是他的肺腑之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个瞬间程雨非想起了从前一些往事,医生总是很忙,尤其是有了些能耐的医生。她总是怜惜穆淳的辛苦劳累,尽量不去打扰他,不用自己一些琐碎的小事情去烦他。穆淳一直觉得她独立坚强,甚至温和地抱怨过她的冷静。那时的她却是迟钝的,看不到他心里没说出的话。现在想想,跟穆淳分手原来是自己咎由自取。是自己没向他展示冷静背后的深爱体贴,是自己一直在打着爱的名义把穆淳往别人怀里推。 她摇头甩掉过往,握住了苏一鸣的手:“对了一鸣,东西是你送的?以后别这么张扬。花都送到医院里来了,还有个很贵的钱包,太惹眼了。让大家都知道我傍了大款……” 苏一鸣目光闪动:“傍大款好啊,说明你有魅力。有钱的男人一个个都鬼精鬼精的,那可不是光靠个人形象出众能够搞定的。对了……东西喜欢么?” 程雨非欢喜地微笑,伸手拖了他去休息室。一大捧含苞的黄玫瑰已经被细心的插在了喝水的瓶子里,很是刺眼。程雨非又翻出那只lv钱包递给他:“真的很漂亮。谢谢。” 苏一鸣拿过那只钱包,不以为然地挑眉:“lv?lv代表什么?lowvalue?价格低廉?” “……”程雨非对着他笑,只是觉得他好玩搞笑。 苏一鸣翻查了一下钱包,笑得更加古怪:“我前阵子在网上看到一首诗,写的非常深刻:大海啊,你都是水,骏马啊,你四条腿,美女啊,你真是美,鼻子下面竟然长着嘴……” 程雨非觉得苏一鸣在逗她,忍不住笑,又觉得他有些思维奔逸,好好的忽然又扯到现代诗上,只是不知道这首深刻的诗歌是不是首创某个新流派?超现实主义? 时间在苏一鸣的插科打诨中过得飞快,程雨非看了一下表,已经十点多了,她暗示苏一鸣要回去了。苏一鸣恋恋不舍地瞧着值班室里好几张床:“这里这么多床呢。我今天能不能住在这里不回去?” 程雨非大惊失色:“不行!晚上病人有事情会敲门,万一他们听到有人声……会说闲话。” “那我就装婴儿哭,哇哇哇……别人问起来你就说是个小奶娃。” “……” “你是不是害怕别人想程医生还没有结婚就已经有了个奶娃,影响你的声誉。” “那倒不会,你哭得这么难听,人家肯定以为你是猫头鹰的奶娃。” “……” 苏一鸣软磨硬泡终于敌不过程医生铁石心肠,只好意犹未尽地告辞,尽管临走时他很无耻地以此为要挟,强行吃了程医生的豆腐。 苏一鸣走后程雨非甜蜜地发了会呆,又仔细巡了次房,回值班室时才发现那个漂亮的lv钱包不见了。她鸡飞狗跳的四处找了一番,迟疑着打了个电话给苏一鸣:“一鸣。你有没有看到那个钱包?” “钱包丢了?里面有什么?钱?证件?” “lv的那个。我找不到了……好像下午给你看了以后你没有还给我?” “那个?丢了就丢了,反正是送的,而且‘价格低廉’,就当没有收到。你应该庆幸没在里面放任何重要的东西……” “呃……可那是你送的……” “没事宝贝,改天我会送个更加漂亮的给你。”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程雨非觉得苏一鸣的喘气声咝咝的,就像毒蛇吐信。 “嗯。那我再找找吧。”程雨非颓丧地说完,挂了电话,再次把整个值班室翻了个个,都没有找到那个钱包的踪迹。完了,他送的礼物这么快就被自己弄丢了,他一定会很生气……程雨非难过极了。 苏一鸣挂了电话,愤怒地骂了声娘,将手里那个名牌钱包扔出了车窗。 一连几天程雨非心里都很失落,也没敢再给苏一鸣打电话。玫瑰很快就凋零了,再美的东西都经受不住时间的考验。 春天真的来了,医院里高大的银杏树上,嫩绿色的微型扇子怯怯的张开,象一个个在春风里探头探脑的孩子,侦察气温是不是已经合适出来玩耍。 一辆崭新的别克停在程雨非面前,钟远探出头:“程医生,上车,我送你回家。” 程雨非站住身子,坚定地拒绝:“不了钟主任。上次你说的那件事情,我……” 钟远张扬地笑:“上来说吧,在医院里纠缠不休被熟人看到闲话多。” 程雨非心里一个激灵,迅速微笑一下,顺从地打开车门进去了:“啊,钟主任,上次我们那个重症心肌炎的小姑娘转到你们那里用ecmo,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小姑娘?很好,已经出院了。程医生,后座有饮料,自己拿,别客气,” “这个……是你的新车?”程雨非打量了一下车里宽敞的空间,不错,鸟枪换炮,比桑塔纳漂亮很多。 钟远快活的大笑:“我这个人,手里留不住钱,有点个积蓄就想着造掉。这么多年除了两套房子跟果果的教育基金,就剩下一堆各种各样的相机……” “钟主任你爱好收藏相机?” “……摄影。爱好摄影……那是艺术,光和影的艺术……”钟远夸张的扶额,不知道是不是没带住方向盘,车子忽地一个侧移,差点撞上马路牙子。 “……”程雨非打开饮料,思考着应该怎样委婉地拒绝钟远上次的提议,却被他下一句话惊着,差点把饮料喝道鼻孔里。 “所以……我特地送了个钱包给你,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管家婆兼理财师,以后我的钱会全部上交给你,由你管理……我和我的钱,都由你管理。”钟远有些紧张地笑,从后视镜里小心的观察着程雨非的表情。 第30章 一只lv钱包(二) 第30章一只lv钱包(二) 程雨非勉强收拾起被惊散了的心神,脑子飞快闪过苏一鸣暧昧的表情跟古怪的话语,完了,东西不是苏一鸣送的! “钟主任……那个钱包是您送的?还有那束黄玫瑰……”抱着一丝侥幸程雨非开口,在心底祈祷苍天开眼。 可惜老天铁了心给她开这个玩笑,钟远的声音里忽然多了迟疑:“是。听说黄玫瑰代表道歉,那次真不好意思,太着急了竟然让你结帐。钱包么,听说那个牌子的钱包很受女人欢迎……你不喜欢?” 钟远悄悄抹汗,他不知道女人喜欢什么,也不大关心,科里虽说医生护士挺多,可是自己的身份放在那里,堂堂大主任不可能在医院里讨论这些私事。这些都是他咨询了百度大婶得出的结论。不知道还管不管用?他苦笑一下,怕是过时了,离自己谈恋爱的时光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了,人都已经是个不合时宜的人,何况礼物? 程雨非彻底泄了气:“钟主任你……通常都是这么雷锋?送礼物也不具个姓名,人家收到了都不知道该承谁的情。”她想出口指责,可是却没这个胆子,只得委婉地抱怨。 “我具名了,那个钱包里我放了张卡片,还写了首诗……你没看到?” 诗!程雨非立马想起了苏一鸣忽然没头没脑地说起的那首诗,完了,那张卡片被苏一鸣看到了!她绝望地扶住了头,一念之差!一念之差!那天她一看到东西就认定是苏一鸣送的,那个钱包挺贵重,她压根没舍得拆开看。 “是……是一首怎样的诗?”程雨非抖着声音问,千万不要太直白太香艳。 “你真的没看到?是从戴望舒的《白蝴蝶》里化出来的一首诗……”钟远停住了车,“到了。程医生,我……” 程雨非郁闷地直起身子,打断钟远的话,避免局势更加不可控制:“钟主任。你真的很优秀,可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对不起,我不习惯做脚踏两只船或者骑驴找马的事情……所以……” 那个瞬间程雨非觉得自己眼花了,她明明白白在钟远眼里见到了怜悯的表情。 钟远默默地注视她,半晌浅浅一笑:“我晚了一步。是……在咖啡店里的那个男人?” “是。对不起钟主任,那天你请我吃饭,说的话太意外,我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让您误会……这些天我一直想着怎么跟你解释清楚这件事情。结果……害您破费了……” “呵呵,是我性子急。都是同事,你都请我吃了大餐了,我送你个小礼物也是情理之内的……程医生,这事别太放在心上。” “钟主任……那个钱包,真的很漂亮,我很喜欢。能不能算是我托您买下的?钱我给您……” 钟远凝视她,心里忽地有些酸楚,这么多年,他好歹也是有些阅历,那个男人,举止轻佻,言语轻薄,总有些不可靠。有些话太轻易说出口就是假的。可是这些他不能说,说了也不能取信,于事无补。 “程医生,别太死心眼。什么都是可以变通的,吊死在一棵树上是很愚蠢的。”钟远放柔声音,不管那棵树姓穆还是姓苏,可惜这句最要紧的却不能说。 程雨非下了车,还在心里思虑应该怎样更加恰当地处理这件事情。不防钟远道了声再见,迅疾消失在自己视线中。 程雨非给苏一鸣打电话,没人接听,过会儿短信过来:我在谈判,结束了回电。然而电话始终都没有来。第二天她再打电话去还是一样的结果。一连三天,程雨非再也按耐不住。她吃不准苏一鸣到底在想什么,钟远送花的事情得罪他了?可那天他看上去似乎很快活。 夜里她来到苏一鸣的住处,家里没人应门。豪宅保安工作严密,她根本进不了电梯门,只好坐在车库门口候着他的车。半夜她打了个盹,听到一声钝响才惊醒过来。 很长时间她都没有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直到苏一鸣抱住她:“雨非?你怎么会坐在这里?” 程雨非迷迷糊糊借力起身,腿麻得不像是自己的,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几点了?你回来了?” 苏一鸣停好车,程雨非忽然发现他的辉腾瞎了一只眼,这才彻底醒了:“一鸣,你跟人撞车了?” 苏一鸣抱住她,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傻子。深更半夜的,你怎么坐到车库门口?差点撞到你……多危险!幸好我及时转了方向,可惜擦到了墙!” 回到住处。灯亮了,程雨非才看清苏一鸣的样子,他看上去神色疲惫,精神萎靡,眼周浮肿,面色发青。程雨非不禁大吃一惊:“怎么了一鸣?出事了?怎么跟个斗败的公鸡似的?” “这几天跟老外谈判。每天谈到半夜,凌晨四点又要起床,看文件开会,研究进一步谈判策略。吃了早饭接着谈……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不过总算是见到了胜利的曙光了。”苏一鸣把自己扔到沙发上,再也不想动了。 一连几天只睡两三个小时!“一鸣,这样子不行?会出人命的。我认识一个人,年轻有为,因为一个项目熬夜三四天,结果心脏出了问题死了……”程雨非被晾了三天,原本一腔委屈,想着过来兴师问罪,可现在这个情况,她更加担心苏一鸣的身体。 “没事,我身体很好。对了雨非,这几天你一直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每次谈判结束就已经深夜了,我怕打扰你休息没敢回电。” 程雨非迟疑一下向他坦白:“一鸣,上次那个钱包是钟远送的。” “我知道。”苏一鸣疲倦地斜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我已经明确拒绝了他。” 苏一鸣睁开眼:“很好。” “那个钱包在哪里?” “我扔了。” “扔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扔了?”程雨非气极败坏。 “怎么?你还想用?我不能容忍这个。” “不是!我想退还给他。” “不合适。”苏一鸣挣扎着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他一个男人,没法用女式钱包,又不可能再送别的女人。我买了个男式钱包,你去还给他,这样比较委婉。” “……”程雨非沉默了一会,“那首诗写了什么?” “不记得了,就觉得很白很傻,跟我那次念给你的诗差不多。” “到底写了什么?这个我有权知道。”程雨非有些生气了。 苏一鸣犹豫了一会,终于找出那张卡片。钟远的字不算好看,却很气派: 一只白蝴蝶, 张开翅膀, 一片伶仃的白纸; 合上翅膀, 一片伶仃的白纸。 一只白蝴蝶, 展翅飞翔, 是空白的寂寞; 合翅睡去, 是空白的寂寞。 程雨非只觉得心里某处被什么击中。那种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寂寞,也曾经在好些个夜里咬啮过自己的心,现在忽然在别人的话里被重温,只觉得酸楚难当。 一只胳膊伸过来抱住她:“雨非。有我在,你不会是一只伶仃的蝴蝶……” 程雨非颤抖着抱住他,心里只是难过内疚,苏一鸣似看穿她的心思,在她耳边低语:“程医生,我觉得胸闷……” 程雨非一个愣怔,反射性的开始紧张:“胸闷?什么时候开始的?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就从看到了那束黄玫瑰。闷了很多天,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程医生你得给我瞧瞧……” 程雨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己已经做了抉择了,已经决定不计代价后果投入这场爱情,不能再优柔寡断、患得患失了。她抬手揉了揉苏一鸣的面颊,用专业人士特有的理智口气说:“是不是对玫瑰花粉过敏?不像。我觉得你还是太劳累了,早点睡觉应该缓解症状。” 苏一鸣低笑,翻出一样东西递给她:“雨非……我也弄了个钱包,算是赔给你的。” 程雨非愣愣地看着上面两个大大的字母lv:“也是lowvalue?” “这个是我找人定制的,没那么名贵,可却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你好好看看,不光是lv,上面还有些字母……” 程雨非定睛看去,上面果然还有几个小字母,lv之前是sym,之后是cyf。她心里一动,忍住不语。只听苏一鸣在她耳边低笑:“这里的lv代表love,那几个字母是我们名字的缩写,连起来就是,苏一鸣爱程雨非……” 说到这里苏一鸣觉得脸上烘热,他暗自笑话自己果然是越活越回去了,连泡妞的技艺都生疏了,说这么句话也会脸红心跳。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不甘心地吻了过来。 江南的春日一年胜一年的干燥,她的唇有些开裂。他颇为心疼地反复含吮她的唇,直到那里变得温润柔软才慢慢加深了这个吻。口舌交接,唇齿纠缠,他感觉到自己怀里的身体也逐渐变得温软,软成了面团的质感,几乎可以被自己捏扁搓圆,任意抚弄。 程雨非被苏一鸣那句话震得销魂,几乎丝毫没有抵抗。等她忽然发现战场移到了床上才开始忽然恐慌起来。可惜此刻她已经被大色狼的狼爪牢牢箍住,毫无回旋的余地。苏一鸣的亲吻和爱抚暴风雨一样铺天而来,而她却似风雨中的一只蝴蝶,在他地动山摇天崩地裂一样的激情中仓皇失措,无所适从。 狂风暴雨忽然减缓成和风细雨,并迅速偃旗息鼓。苏一鸣抹去她眼角一滴泪水,声音有些沙哑:“怎么了?我太粗鲁了?” 程雨非有些慌乱地摇头,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也不愿意迎合,只是不动。苏一鸣慢慢平息了体内奔突的欲望,羽毛一样轻柔的吻她,声音里稍许失落:“我太性急,吓着你了。雨非,今夜太晚了,好好睡一觉吧。”缓慢翻下来,并头睡在她身边,微微叹了口气。 忽然间风雨消散,彩霞满天,程雨非颇感意外。“一鸣……”,她伸手抱住他,感动于他的温柔体贴。苏一鸣轻轻一笑:“老流氓还是老流氓,本质没变。只是他是个有品的流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喜欢精心准备好的菜肴。今夜他不是大发善心放过小红帽,实在是有心无力,没时间好好烹调小红帽刺身。又不愿意草草收场,只好作罢。” “……”刚刚升起的一点感动顿时化为子虚乌有,程雨非有些恼火地收回手,顺道掐了他一下。 “嗯……当然你主动撩拨例外。我也可以牺牲一下,生吞活剥小红帽。就是滋味稍微差了一点……”苏一鸣作势又要往她身上爬,吓得程雨非迅速倒头装死,一动不动。 随着他的呵呵低笑,一张巨大的被子轻轻盖住了程雨非的全身。暖意在被子里迅速弥漫开来, 有些暧昧,但还算温馨。一夜果然相安无事,虽然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都睡得不踏实。 凌晨四点苏一鸣准时醒来,洗漱出门。程雨非不好意思再睡,起来给他弄早餐。临别时苏一鸣紧紧的抱她,久久吻她,末了却在她耳边低语:“回家把肉养瓷实些。下次我就做小红帽刺身了……”气得程雨非恨不得咬他一口! 第31章 小红帽刺身(一) 第31章小红帽刺身(一) 两天后谈判最终结束,苏一鸣请程雨非吃饭。 “谈判大获全胜了?”程雨非问,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看得多了,总觉得谈判最后会取得绝对的胜利。 “那不可能。谈判么,求同存异,互让一步,求个最好的利益平衡点。” “一鸣……身体要小心。没必要太拼命了。”程雨非摆出专业人士的姿态,正打算长篇大论娓娓道来,却听见苏一鸣一笑:“不拼命哪行?我又不是衔着银勺出生的公子哥,也不是什么商界奇才,只能比人家更加努力,才能找到钱。谈判这种事情根本不算苦,要说苦,还数精神上的压抑。” 疲惫在苏一鸣脸上一闪而过,创业的艰辛困苦,犹如昨日。那时候,每个客户对自己都是至关重要,在他们面前苏一鸣真跟个灰孙子一样低三下四,那不是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根本就是舔人家的屁股,还要做出很快乐很欢喜的样子。幸好现在大部分这样的工作都由他的市场总监代劳,需要自己亲自去讨好的大客户已然不多。他给那个男人的工资挺高,因为他觉得他很不容易,又要舔客户屁股,又要舔老板屁股,还要做出舔得很happy的样子,比自己当初创业时还要艰辛。 “雨非,你打扮得太朴素了,身上什么首饰也没有,你去店里瞧瞧,喜欢什么,只管买下来。”苏一鸣心事重重,筷子在盘子里东戳西戳,却什么也不夹起来。 “首饰?医生没法带,带了不好干活,尤其是我们这种急诊科的医生。”程雨非不解地看着苏一鸣:“今天菜很好吃,你怎么什么都不吃?太累了?” 苏一鸣只觉得说不出的郁闷:“不买首饰也可以买点其它的,吃的用的穿的。” “没空。我又要上班,又要陪你,忙得很。” 苏一鸣哼唧了一声,欲言又止,有些古怪地笑了一下。程雨非莫明其妙,总觉得他笑容诡异,却说不出哪里不对。 周末程雨非一出急诊就看到苏一鸣,靠在门口柱子上投入地看着手里什么东西。 “什么时候学会附庸风雅看起书来?还这么认真?别对我说你要考博士。” 苏一鸣扯了一下嘴角:“书我早不看了,你知道我就是一个赌徒,忌讳这个输字。至于博士,我倒是有心买个学位,可惜没空去读。这个周末去n市,那里有我一个厂子,处理一点事务,都是些账目,抽空温习。”忽然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调笑:“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小红帽,你跟我一起去,也要准备准备……” 程雨非头皮一麻,不知道怎地大红了脸,嗫嚅着打算寻个借口拒绝,却被苏一鸣一把拖进车里:“别又说你值班,我已经查问清楚你上班的规律。周末你闲着呢,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放心!” 苏一鸣一向不开长途车,带了个司机随行。他跟程雨非并排坐在后座,一路上除了简单照顾她,只是埋头账本。程雨非难得这样的机会细细观察他,一边小口啜饮料,一边偷眼打量。 苏一鸣的下巴很英挺,棱角分明,下巴颏有个迷人的小凹,透过干净溜滑的皮肤可以看到埋在下面的胡子茬,象一把把铁青的小剑,又象一粒粒欲发的种子。眼睛也很好看,形状象一颗狭长的麦粒,不很大,却是满目乌色,莹亮深邃,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下。 程雨非瞧得入迷,苏一鸣忽然转头对她微笑:“是不是想摸一下?” 程雨非没提防他当着司机这么流氓,不小心被嘴里的饮料呛到,立刻满面飞红。她镇定了一下心神,坦然伸手,从眼皮到嘴巴,又沿着脖颈向下,止于锁骨,一一细细摸过,没漏过一块肌肤。 “如何?”苏一鸣竟然也能够保持冷静,斜眼笑问。 “不错。下巴不短,喉头不高,脖子很长,颈部解剖标志清晰,气管插管或者颈内静脉埋管都会很容易。我很喜欢。”程雨非不动声色。 苏一鸣恐惧地呜咽一声,狼一样扑了过来,堵住了她的嘴巴:“又说恐怖故事!你知道我胆小不经吓……” 程雨非在心里悄笑,轻轻环过他的背,很珍惜的抱住他,温柔而热烈地回应他。末了却忽然醒起车上还有个司机,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垂下头再不敢抬起。 司机目不斜视,神情不动,显然是对这些司空见惯,让程雨非心里好一阵子猜测和不乐。 到了n市苏一鸣便投入紧张的工作中,安排了当地一个伶俐的员工陪程雨非游玩。“对不起雨非,其实我没时间陪你,却还要带你过来。是我自私了……我实在太想你,只想抓住所有机会跟你呆在一起,哪怕是一刻,哪怕是什么也不能做。你可不能生我的气……”苏一鸣看着她,眼里柔光熠熠。程雨非笑,狡猾的老流氓!这样的话,换成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法生气。 所幸事情比预想的顺利,次日下午苏一鸣就办完了公事,回到了酒店,还带了两瓶葡萄酒。 “酒?”程雨非有些惊讶。 “上次去法国带回来的。最近事多,难得空闲,放松一下。”苏一鸣取出两个玻璃酒杯,斟上,举起杯对着程雨非沉着一笑,“今天我点了小红帽刺身,宝贝。”灯光下,葡萄酒红宝石一样熠熠发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要来的终归会来,拗着心意一再拒绝除了得到一个坚贞刚烈的虚名别无好处,不如顺水推舟享受人生。程雨非咬牙,也还以沉着一笑:“你点了小红帽刺身?不是亲自做?这种事情你也让别人代劳?” 有人敲门。苏一鸣放下酒杯,打开了房门。服务员送了好些菜进来。“我说的不是那个刺身。宝贝你着急了?天还没黑呢……得先把我的小红帽填饱,免得等会儿做刺身的时候没力气。”苏一鸣狡猾一笑,打开了盖子,“宝贝,我点的小红帽刺身。” 程雨非顿时气得眼前发黑,盘子里,赫然是鲜红的金枪鱼跟北极贝刺身,摆成一个漂亮的红帽子形状。流氓!自己太急了,又输了一阵! 没等程雨非苦思冥想到一条掰回一局的计策,苏一鸣已经把酒杯递了过来:“这样子喝酒很无聊,不如我们行个酒令吧?” “怎么行?”程雨非警惕地看他。 “脑筋急转弯。轮流出题,答不出喝酒,不能喝酒的,要接受对方的惩罚。”苏一鸣眯起狭长的麦粒眼,狡黠地笑。 “这个我拿手。好。” 苏一鸣看着憨乎乎的人民医生,得意一笑:“那我先开始了。第一题,五个女人洗澡十个男人看,打一个成语。” “流氓!” “错了,四个字的。” “你个流氓!” “不对。是个成语。这个顶多只能算是俗语。” “……” “是五光十色。医生喝酒。” “苏一鸣你流氓……” “喝酒,医生。不喝酒也行,要接受惩罚。我的惩罚很简单,脱一件衣服……” 程雨非恨恨瞪他,灌下一杯酒。 “好了医生,轮到你出题了。”苏一鸣毒计奏效,看着程雨非面上迅速挂上一层薄薄的春色,顿时心花怒放。 “我的题目很正经。什么虎不吃人?” “呵呵,脑筋急转弯哪有正经题啊?路虎。” “?路虎是什么?” “车,越野车。” “不对。答案是壁虎。” “路虎也对啊,还有,爬山虎也不吃人,纸老虎也不吃人……医生你出的题目有问题,罚酒!自罚一杯……” “……” 几轮下来,苏一鸣死乞白赖,施展了浑身解数,终于只喝了两杯酒,大部分酒都灌进了程雨非的肚子。喝得程医生面若春花,目如秋水,整个人就像一粒鲜艳水灵的草莓,呃,不对,象一个鲜美水灵的小红帽。可惜她人却还很清醒,笑容依旧沉静温和,思路一丝不乱。苏一鸣无比懊恼,他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雨非……你说你答题在行,怎么一直输啊?” “我没说答题在行。这种题目自然是你这种交游广阔应酬丰富的老流氓在行。我是说,喝酒我在行。”程雨非淡淡一笑,黑白分明的眼睛缓缓钉在苏一鸣脸上,目光温柔的几乎要滴出水来。苏一鸣顿时两眼发直,喉头发紧,坐都坐不稳。 “那我还忙乎啥?我不来了……敢情我一直在班门弄斧。我喝多了,眼睛已经花了,看东西不对劲……我的眼睛是不是装了红外线感应器啊?怎么看你没穿衣服啊?你在引诱我……” 程雨非笑得理智:“我是医生,我知道。眼睛不会这么个花法。你没醉,不来的话要接受惩罚的……” “那你罚吧。我认栽了,程医生还是你狠……呃,罚什么?” 程雨非微微一笑,伸出手去,缓缓脱掉他的外套。 第32章 小红帽刺身(二) 第32章小红帽刺身(二) 一直等到程雨非动手解他的衬衫钮扣苏一鸣才如梦初醒:“雨非,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说自己身上一点赘肉都没有?我来验证一下。” 苏一鸣伸手轻轻抬起程雨非的下巴。真是个人才,说这样的话竟然一脸正经沉着,没有一丝羞涩或者调侃。“原来我找了个色狼医生啊?这样好,大灰狼和小母狼,天造地设的一双……” 程雨非不动声色,在他臂上掐了一把。苏一鸣惨叫一声:“程医生你下这么重的毒手!是不是点了穴道啊?怎么这么痛!” “这是挠神经点。挠神经从这里穿出来,轻轻一按就会很痛。” “这哪是轻轻一按!医生你好辣的手,好狠的心啊!”苏一鸣委屈地嘟囔了几句,咬咬牙发了狠,将她的双手反剪到身后,和身扑上压住她:“雨非……至少,让我主动……” 程雨非闭上眼睛,身子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终还是有些害怕。苏一鸣轻柔地吻她,沿着嘴角一直亲到耳朵,在那里低声说:“别怕……会很快乐,我保证……”怀里的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苏一鸣艰难地保持着理智,沉思一下,继续在她耳边保证:“雨非。其实我……” 门口传来敲门声,被压在身下的程雨非不安的动了动。苏一鸣加了点力气,限制住她的活动。敲门声更加响亮,程雨非惊恐地往苏一鸣怀里钻了钻:“出事了?一鸣,这不会是个黑店吧?” 苏一鸣迅速安慰了一下外强中干的人民医生,也顾不上整理一下凌乱的衣衫,愤怒的开门:“怎么了?着火了?” 门口站了好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一个个笑容猥琐,满嘴酒气。其中一个男人西装革履,却比苏一鸣更加衣衫不整,头上还很可笑的扎了一朵大红花。那人显然已经喝高了,大着舌头对苏一鸣说:“大哥……今天,今天我……做人了。” “?”苏一鸣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那群人哄笑起来,接着簇拥着大红花摇摇晃晃走到隔壁,又是擂鼓一样敲开门,傻乎乎对门里的人说:“今天我……我做人了!” “靠!一群醉鬼!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个德行?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这么个星级酒店怎么会放一群醉鬼进来骚扰客人!”苏一鸣被人坏了好事,恼羞成怒,砰地砸上门,愤愤地骂了句粗话,回过头却看到程雨非警惕地提了只葡萄酒瓶在边上站着,立刻放柔声音:“雨非?你拎着酒瓶子干什么?” “呃……万一是坏人我就用瓶子砸他……”程雨非比苏一鸣更加茫然。 苏一鸣有些懊丧,刚刚好不容易找到些感觉,一切又得重新开始!他伸手抱过她:“没事。这里是五星级酒店,保安工作应该很好。不会有事……”俯下头慢慢亲她,企图重新唤起她的激情。然而走廊里再次热闹起来,嘈杂的脚步声,凄厉的叫喊声,在原本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 程雨非竖着耳朵听了一会,迟疑一下:“好像有人昏过去了……我出去看看?” 没等苏一鸣提出异议她已经出了门,过了一会酒店服务员过来告诉苏一鸣,酒店里有个客人突发疾病,程雨非正在现场抢救病人,可能得过一阵子回来。 出来休闲还要抢救病人?苏一鸣觉得这人民医生真是太多管闲事了。咕哝了一句他倒了杯茶,耐下性子,坐到床上等着小红帽刺身的原料回来…… 程雨非回来的时候苏一鸣已经睡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甘心,他和衣趴着,鞋也没有脱。程雨非替他脱去衣裤,顺便参观了一下他引以为傲的身材。没他自己夸耀的那么好,肚子上浮了薄薄的一层脂肪,不够性感,却有一种孩子气的稚拙可爱。 程雨非弯下腰亲了一下苏一鸣,后者沉沉睡着,没有任何反应,眼周是睡眠明显不足留下的淡淡青色。程雨非想到昨日他几乎通宵达旦地疯狂工作,摇了摇头,细心的替他盖好了被子,安静的躺到他右边,抱住他。 苏一鸣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程雨非早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桌边上网了。 痛失良机苏一鸣非常懊丧,他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窜到程雨非身边,抱着她小狗一样耍赖:“雨非……你昨天怎么能把我一个人丢在房里那么久?孤枕难眠啊……” 程雨非不动声色:“哦?那怎么我十分钟不到回来床上已经多了一只死猪?” “……”苏一鸣避重就轻:“十分钟不到?抢救病人这么快?” 程雨非憋了一会,终于不厚道地一笑:“昨天那事真的很怪异。你猜猜那些醉鬼是什么人?” “我听说现在一些无聊的年轻人时兴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种事情对社会发展有什么意义啊?”苏一鸣忽然敛起笑容做卫道士状,甚至学老学究做了个捋胡须的动作。 程雨非嗤的一笑:“不做无聊之事,怎度有涯之年?不过你猜错了,昨天是个黄道吉日,酒店里举行了一场浩大的婚宴,那个头戴红花的就是新郎。酒店昨天送了一间免费婚房,结果晚上新郎新娘的密友闹新房,给可怜的新郎出了一道难题,就是要他一个个房间敲开门,对里面的人说,今天我做人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黄道吉日?哎呀雨非我们怎么错过了这么个欢好的吉日?” “……流氓!你再猜猜那个病人怎么会发病的?” “怎么发病?难道跟那些醉鬼有关?像我一样被气的?” “呵呵……我实在有些不厚道。那是个男人,昨天跟他一个情人幽会来着……” “呃?看来昨天确实是个欢好的黄道吉日。雨非,会不会一直延续到今天?” 程雨非白他一眼:“那人正在苟且之际听到外边擂鼓一样的敲门声,以为他老婆过来捉奸,惊吓过度,中风昏倒……我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叫了救护车,我只是在那里帮他尽量保持气道通畅。没几分钟救护车就来了……最巧合的事情在后面,那救护车的医生看到他竟然惊讶地说了一句‘怎么又是他!’” “啊?那昨天肯定不是吉日。难道是今天?啊!程医生你好辣的手,又掐我的脑神经,脑子要被你掐坏了……” 程雨非冷哼一声:“是挠神经点!不过你这脑子里都是些黄脓水,最好掐出个洞放掉点坏水……这样有利于健康。” “哪有?明明是很嫩的鹅黄色。而且也没你说的那么混浊,很明媚清纯的黄水……救护车医生认识那个倒霉蛋?” “救护车医生很欢乐地对我说,上次这个男人也是在外面拈花惹草,结果被老婆当场撞破,他一吓,突发脑溢血,就是这个救护车医生把他送到医院去的。没想到今天出车又是碰到他,真是执迷不悔啊……呵呵,真好笑,我真是不厚道。” “我也执迷于吃小红帽刺身……”苏一鸣俯下头在她后颈蹭自己的嘴唇,几次作势要咬她的脖颈。 身上忽然酥麻一下,程雨非迅速躲开他的嘴唇:“那我还想吃狼心刺身呢,有没有?” “你想吃就会有……只是雨非,你想用什么刺我?” “……” “你想想啊,我又是打算用什么刺小红帽?” “……” “我哪个部分比较硬?可以用来刺身?” “流氓!”程雨非实在是对老流氓忍无可忍。 苏一鸣呵呵低笑,用下巴扎她脸蛋:“胡子啊!我的胡子很硬。呃,老实说,刚刚小母狼是不是想歪了?” 果然,经过一夜的休养生息,苏一鸣的胡子象雨后的春韭,冒了整整一茬,根根坚硬似铁,砂纸一样磨砺着程雨非的面颊。“……”程雨非再次觉得输了一阵,恼羞成怒,一张口咬住了他的下巴…… 下午还有事情,两人很快坐车回去。一路上苏一鸣满目含春,不断瞅着窗外出神。 “你傻了?昨天的酒又是假酒?不会啊,我现在挺好的……”程雨非担忧地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雨非,看来出去开房偷腥,一定要先排查一下酒店里有没有人结婚……” “……” “我是说那个倒霉蛋。我运气好,用不着。” “……” “我运气好找到了你,现在眼里再装不下别的女人了,所以用不着。” “流氓!骗子!” “啊!医生你好狠的心好辣的手……” 第33章 难忘的一个愚人节 第33章难忘的一个愚人节 那天开始得跟平常并无二致。直到师兄收到一件神秘的礼物程雨非才想起愚人节到了。 是一个包装很精美的小盒子,直接快递到医院。 “余仁杰?这个人我好像不认识啊?”吴师兄有些困惑。 “会不会是哪个暗恋你的人送的?”小何嘴巴一抿,隐去脸上的笑意。 “这可是个男人的名字。可能是我的病人……”吴振风猜测着,打开了包裹。 “男人就不能暗恋你……”小何眼皮跳了跳,转过头,却看到吴振风手里拎着的东西,再也憋不住,笑趴在桌上。办公室里几个年轻的医生早就笑滚在地。 程雨非在走廊里就听见医生办公室里欢声笑语,紧赶了几步她推开了门。“怎么了?我是不是错过什么精彩场面了?” 小何已经笑软了说不出话,到底是男人,边上的小黄医生迅速回答上级医生的提问:“有人给吴医生送了一样礼物,是……哈哈哈……是一个文胸……” 给师兄送文胸?程雨非讶然回头,看到师兄一脸尴尬地拿了样东西,果然是件漂亮的文胸,竟然还是情趣内衣,精美的罩杯上绣着两只毛茸茸的灰色狼爪。 程雨非忍不住扑哧一笑:“怎么了师兄?你是不是对谁耍流氓的时候被人抓了现行,送这个过来讽刺你?” “怎么会?你师兄一向光明磊落,正气长存。肯定是有人诋毁我,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歪!这个什么余仁杰是谁啊?这么猥琐无耻!”师兄义愤填膺。 “余仁杰?啊呀!今天是四月一号啊!愚人节啊!是有人给你开玩笑……”程雨非终于恍然大悟,“可是,为什么送这个东西?肯定有什么特别含义吧师兄?” “吴医生不是大胸脯情圣吗……”有人在边上嘀咕了一句,大伙又笑成了一团。 程雨非这才恍然大悟,师兄对人向来和气,经常被医生护士们欺负,想来这是他们联手开的一个玩笑,表达一下对大胸脯情圣敬爱之情。 苏一鸣依旧是神出鬼没,一连几天找不到人,据说是出国了。中午程雨非收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电话里的男人刻意压低着声音:“你是程雨非医生吧,你知不知道苏一鸣在干什么吗?” 程雨非疑窦顿生:“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边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可靠。我这里有张照片,过会儿让人送给你。” “你到底是谁?” 电话里传来嘟嘟声,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是愚人节玩笑?还是……苏一鸣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人?或者是……空穴来风确有其事?程雨非心里嘀咕着,心情低落起来。 师兄从门外进来,递给她一个信封:“雨非,刚刚有个男人让我把这个递给你,打开看看,肯定是病人送的红包!” 红包?程雨非哼了一声,一名急诊科医生的职业心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最大的愿望就是没有差错,哪里还敢奢望什么红包?再说,哪有送红包让人转交的? 打开信封,她的心情顿时一落千丈。果然是张照片,照片上苏一鸣和一个女人拥在一起,模样亲密。苏一鸣面对镜头,依旧笑得一脸真诚。女人背对着镜头,轻薄柔软的面料塑造出窈窕的身段,金黄色的头发一丝不乱。 不光是打野食,还吃上了西餐!程雨非一不小心咬着了舌头,痛得呜咽了一声。师兄见势不妙早已经溜之大吉,诺大的办公室忽然间变得空旷阴冷。程雨非缩了缩身子,把照片收好,坐下继续书写病历。 快下班的时候苏一鸣的电话追了过来:“宝贝我回来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吧。” “不了,上班太累了。我只想早点回家休息。”程雨非的语气勉强能够平静如昔。 “饭总是要吃的。我去接你,吃完饭找个地方去做spa放松一下。” “不了。”程雨非提高了声音加重了语气,恼怒地挂了电话,收拾东西。 程雨非一出大楼就看到了阴魂不散的苏一鸣站在车边对自己微笑,几乎是下意识,她向斜刺里冲去,试图躲过这个自己现在不愿意见的人。 苏一鸣早有准备,紧赶了两步,张臂抱了她一个满怀:“不是说累了?怎么现在足下生风龙精虎猛的?” 程雨非挣扎着想要脱身,听见苏一鸣在她耳边调笑:“跟我拉拉扯扯好玩吗?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里唱大戏……” 程雨非勃然大怒:“苏一鸣你要不要脸?” 苏一鸣满脸委屈:“当然要,我最爱面子了,可是你不给脸啊。我时差没倒就赶过来陪你,你还跟个闹脾气的小猫一样对我。没办法,要脸没老婆,要老婆没脸,只能不要脸了……” 程雨非心里一软,被苏一鸣趁机亲了两下塞进车里。 “到底出什么事了?”饭桌上程雨非一直沉默,苏一鸣似乎并不着急,只是笃悠悠地旁敲侧击,“被人欺负了?谁敢欺负我家医生啊?告诉我,我去剃掉他半边头发,一条眉毛也刮掉,让他走路的时候掌握不住平衡,一跛一跛的……” 程雨非一个不当心,嗤的一笑,还想再扳回面孔,一时竟然有些难为情:“又胡扯!” “不是?那就是你自己欺负自己。自己欺负自己有好几个方式,一种是肉体上的,例如,一口咬了自己的舌头,一头撞在电线杆上,一脚踏空掉进粪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瞎说……”程雨非气极败坏。 “还有一种是精神上的。例如,自己钻牛角尖啊,自己没事折磨自己啊……” 程雨非低下头。 “猜中了?”苏一鸣促狭地眨了一下眼睛。 “不是。”程雨非更加气极败坏,“根本就是你欺负我!” 苏一鸣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问她:“你会读心术?怎么知道我打算欺负你?本来我打算等到晚上。” “休想!” 苏一鸣腆着脸笑:“想想都不行啊。思想无罪吗。医生你也太霸道了!” “……”程雨非迅速吃掉面前盘子里的东西,站起身打算离开。照片的事情她不知道怎样技巧地提出来,她不想直接拷问苏一鸣,不愿意让自己成为电视里面那些脸谱化的妒妇,对着出轨的丈夫歇斯底里地吼叫:“你前几天到底干什么了?跟谁一起?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不过她也放不下,不能假装这一切从未发生,所以只能先逃避。 苏一鸣伸手拽了一下,程雨非猝不及防,跌坐在他腿上,有些狼狈地挣扎着:“苏一鸣,这是公共场所!” “你要是想回私人场所也可以,我马上带你回家。”苏一鸣对她耳语。 “你……”对无赖程雨非实在无计可施,只能闷闷的挪到边上坐下。 “医生,你生气也得说出个道道,否则我会想不开,我这人喜欢钻牛角尖,自己折磨自己。你这样我要几天睡不着了!” 程雨非也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恼火地白了他一眼,取出包里那张照片,轻轻放到他面前。 “摄影技术不错啊。把我拍的那么帅。”苏一鸣拿起照片,好整以暇。 程雨非默默瞪他一眼,再度起身欲走,再次被他扯下来。 苏一鸣也拿出一张照片,程雨非呆住了。跟前面一张拍的是同一个情景,只是换了个角度。那个金发女人面对镜头,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意态从容优雅,身材依旧窈窕,微卷的金发一丝不乱。 “洋女人……真是越老越有味道。”愣了半天程雨非终于嗫嚅着说。 “这是我就读l大学时认识的一个老师。很巧这次能够再见到,气质还是那么优雅。” 程雨非觉得事情很蹊跷:“这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谁这么无聊给我打电话寄照片?” 苏一鸣从容一笑:“除了我谁还会那么无聊。一个愚人节的玩笑。宝贝……愚人节快乐!” “……” 苏一鸣似乎预见到她的震惊愤怒,依旧是不紧不慢从容不迫的口气:“我想通过这个玩笑告诉你,所有的东西都有两面,就像这张照片,从不同的角度拍,带给你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有很多女人一见面就很喜欢我,有些甚至主动表示要献身。可是我挺认真地谈了多次恋爱都没有结果。为什么?开始女人们往往看到我可爱的一面,可是真正到了我身边,就会发现我有很多讨厌的毛病。我也是一样。这样渐渐我们的爱情就会慢慢磨光。” “需要用这样的手段吗?你直说就是了,这么浅显的道理我能够明白。” “宝贝,上两次我们……那个的时候,我发现你很紧张很害怕。” “无耻!” “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吗,谈何无耻啊?我有义务消除你的恐惧紧张。我仔细琢磨了一下,你之所以很害怕,其实还是对我的爱没信心。” 程雨非沉默。 “我不想承诺太久以后的事情,但是我可以保证,我对你是很认真的。没有半点想要玩弄你或者不负责的想法。呃……这话说的大了,也有过那么几次这种龌龊心思……不过现在却是很认真。” “混蛋!” “我的蛋你不是还没有见过吗,怎么能够妄断?我想消除你对我的偏见,可是又觉得随便对你这么一说没什么震撼力说服力。只好趁着愚人节搞了这么一出戏,就是告诉你,我很认真,愿意为你费心思,愿意把自己少为人知、丑陋的那面展示给你看,也愿意参观、接受、包容你的所有缺点毛病。我愿意不遗余力地努力,试着跟你磨合,希望能够走入婚姻,虽然最终的结果未必是我一个人能够控制的。” “骗子……”程雨非的声音软了。 “不相信?俗话说得好,‘日’久见人心。意思就是我对你那个的时间长了,你就能够明白我的心意……那时候你就不会觉得我是骗子了。” “流氓!” “小母狼你是不是又想歪了。我说的那个就是指聊聊天说说话什么的,没别的意思啊……” “……” 苏一鸣很悲惨地装疯卖傻,彩衣娱亲,才把死心眼的医生哄开心了。可惜医生被愚弄后没有如他预想那样破涕为笑,欢天喜地地投入自己的怀抱,而是坚持要马上回家。苏一鸣极度懊丧,今天吃掉小红帽的计划又要泡汤了。不过他还是很绅士地送小红帽回家。 门开了,一个袜子蒙着面的男人忽然蹦了出来,对程雨非举起了一支黑洞洞的手枪。苏一鸣正好替程雨非背着她沉重的电脑包,想也没想,手里的电脑包甩了过去,把那人拍翻在地。 田添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非非姐,愚人节快乐!啊!佳文你没事吧?”与此同时,那只被甩到地上的手枪里射出了一只可笑的塑胶制造的鬼头,伸着血红的舌头,发出哈哈哈的怪笑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程雨非叹气转头,看向苏一鸣:“只是个愚人节的玩笑。一鸣你又犯错误了。” 套在头上的袜子被田添拿开,程雨非终于见到了她的男朋友的真面目。也是熟人,竟然是那天那个见义勇为撂倒苏一鸣的小伙子,据田添介绍说,叫王佳文。 在急诊室一番忙乱之后,苏一鸣幸灾乐祸老气横秋地看着猪头王佳文说:“没什么大事。我有经验,两天消肿,两周黑紫完全褪色。小伙子,你身体好,可能快些……”更加令苏一鸣欢欣鼓舞的是,田添心疼男友,要把他留宿到自己房里。程雨非发了会愣,终于灰溜溜答应跟苏一鸣回家,把房子整个让给两人。 “中国人好好的过什么洋人的节日啊?”上了苏一鸣的车,程雨非嘀咕。 苏一鸣没有答话,只是热烈地吻她,车里很快火星直冒。苏一鸣克制了一下自己的心火,发动了车。 回到了家苏一鸣继续不负责任地在医生身上点火,程雨非关键时刻还是忍住了:“一鸣……我忙了一天,想要冲个澡……” 苏一鸣微喘着气不肯放手,程雨非甩开他,逃一样窜进浴室。她除去衣物,有些神不守舍。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想一下,她想趁着这独处的时间冷静地思考。 门开了,苏一鸣微笑着出现:“浴室门没锁。我以为是种邀请。” 程雨非惊叫一声,窜进了淋浴房:“不是……你会错意了……我只是忘记关门了。” 苏一鸣意态从容地微笑,程雨非忽然醒悟过来淋浴房其实是全透明的,什么也挡不住。她有些慌乱地按了几下按钮,希望搞些热气出来。一声狗叫,她吓了一大跳。接着音乐响了起来。 苏一鸣仍然从容,他开了门踏进了淋浴房:“嗯。我是浴室歌霸,平时没时间唱歌,加上五音不全,只能在洗澡的时候大声唱歌给自己听,所以在浴室里也接了个音响。都是些老歌,我跟着音乐唱。宝贝……这个淋浴房按钮比较多,我教你怎么用。” 苏一鸣斜眼看去,程雨非弯着身子站着,怯怯地抱着臂膀,徒劳地想要遮住什么,像个疑心重重的问号。 他做了个深呼吸,按了一个按钮。一股水流忽然激射而出,喷在程雨非脸上,再次吓了她一跳。程雨非抹去了脸上的水珠,一时忘记了害怕,站直身子,茫然地看着苏一鸣,变成了一个欲拒还迎的感叹号。 苏一鸣再忍不住,飞快地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女人甜美的声音低低传来,果然是首老歌:多少柔情多少泪,往事如烟去不回…… 程雨非有些好奇:“这歌你也能够跟着唱吗?唱两句给我听听……” 苏一鸣差点晕倒:“现在?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医生你不人道啊!我憋了很久了……你可怜可怜我吧,再这样我要不能人道了……” 水终于下来了,慢慢淋湿了程雨非的头发,身体,一条一条的水柱沿着她美好的诱人的身体奔泻而下,引人遐思。任何正常的男人都经不起这样的考验,何况一个憋了几个月的老流氓。苏一鸣没有再等。热气慢慢涌上来,挡住了一切。 一帘风动,满室缱绻。 第34章 豪宅之居大不易(一) 第34章豪宅之居大不易(一) 苏一鸣醒来的时候程雨非已经不在。他漂亮的大房子里空空荡荡,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那个瞬间苏一鸣有些恐慌,不过他很快在厨房里发现了一锅浆糊,这才安下心来。想来是程雨非一大早起来做的面条变的。能够给他做面条说明她还是在意他的……苏一鸣摇了摇头,甩去脑子里奇怪的念头,自己这次是怎么了?患得患失的。为什么她会不在意这么优秀的自己? 喝了一口咸浆糊苏一鸣痛苦的皱了皱眉头,放弃了爱心早餐,转而倒了一杯牛奶。一直以来他的作息不太健康,熬夜是常态,早餐基本上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解决。不过今天他约了客户喝早茶。 就是于绥文公司的新老总,姓周。新官上任三把火,周总上任的第一把火就烧光了苏一鸣屁股上的毛。他不知怎地对苏一鸣的货做了一次彻查,竟然查出不少不合格的。这批货被退了回来。 因为曾经在外企呆了好些时候,苏一鸣秉承着质量就是生命的理念,对货物质量的把关一项十分严格。他亲自查看过那些所谓的不合格产品,确认根本不是自己工厂生产的。可他没法跟老周叫板,行大欺客,客大欺行。生意场上往往是实力说话。老周根本不在乎谁做公司供应商,可苏一鸣却丢不起这个大客户,他只能忍下这口气。而且他知道是自己大出血的时候了。 一直以来他供着老周的前任老王,哄得他很欢喜,所以他们之间的生意往来一向愉快。一朝天子一朝臣,老王的时代结束了,苏一鸣早就知道自己的麻烦会接踵而至。他一直试图接近讨好老周,并且巴巴赶到b市去了好几次。可惜每次老周见了他都是皮笑肉不笑的阴晴难测。 他曾经向于绥文打听过老周的爱好,于绥文曾经很隐讳地总结了四个字:贪婪阴损。他也曾经赤裸裸地向于绥文表示自己通过他牵线搭桥结纳老周的愿望,却被于绥文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于绥文模样清秀举止文雅,骨子里却极是刚愎,他当时就对苏一鸣断言:老周这个人太张扬,这个位置坐不长,这个人也危险,最好也不要招惹。 可惜苏一鸣不能丢掉这块肥肉,尤其是最近全球经济已经开始放缓,海外市场这一块大大的萎缩,影响了苏一鸣的现金流量。没有于绥文的帮忙他只好自己出马,通过种种途径进攻老周这块堡垒。最近老周终于有些松口,这次来这里竟然主动打电话给苏一鸣,说是请他喝早茶。 当然不光光是喝早茶,苏一鸣对此心领神会。可惜他对老周的心思实在是捉摸不透,肚子已经被茶水灌了鼓胀,老周依旧是顾左右而言他,一直不肯切入正题,谈话间总是绕过生意往来。苏一鸣几乎已经绝望的时候,老周终于说了一句:“……不知道苏总有什么癖好?我这个人是好古成癖,爱玉如痴。最喜欢古玉。” 苏一鸣精神一振,喜欢玉器?难道老周暗示什么?自己以后是不是可以选送一些上好的古玉?老周继续悠悠地说着:“见了好玉,我可是不惜代价。昨天我在古玩市场搞了块好玉,花了我十二万。苏总你会不会鉴赏玉器?你瞧瞧?”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块翠绿的东西,递给苏一鸣。 苏一鸣微微一愣,心里忽地雪亮。他装模作样拿起那样东西,对着光线细看,又轻轻用它敲击了一下碗边,长叹一声:“好玉!老坑玻璃种,无绵无裂,何止十二万,二十万都买不到。周总好眼光!” 老周淡淡地哦了一声,慢慢地喝了一口茶,并没有将玉收回的意思。苏一鸣心下更加肯定,他装出惊喜的样子:“周总,你知道吧,我这个人也是爱玉如痴。原本是君子不夺人所爱,可是我实在是觉得跟这块玉实在投缘,就做一次小人,我出二十万,不知道周总肯不肯将割爱?” 老周蹙了一下眉头,淡淡地瞥了苏一鸣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呵呵,原来苏总竟是同好啊。君子成人之美,既然苏总喜欢,那我就忍痛割爱了。” 苏一鸣立刻堆上诚恳的笑容几乎是感激涕零地把那块玉收入囊中。周君子又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场面话,起身告辞。苏小人做出得了便宜欢天喜地的样子送他。 等老周走出了自己的视线,苏一鸣方才收了面上的笑容,在心底暗暗骂了一声靠,又拎起那块‘玉’看了看。真是块货真价实的好玉,地摊上三块钱一个。苏一鸣手一甩,翠绿色的物体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了垃圾桶。 高!真是高!离开茶楼的时候苏一鸣在心底冷笑。这么个含蓄的受贿法,即便是万一有人告状也不会落人口实。这东西我就是花了十二万买的怎么着?是块玻璃?那是我鉴赏技艺不精,被人骗了。至于你花了二十万买了,那是你比我学艺更加不精。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自己也是受害者啊! 当然苏一鸣并不在乎这点钱,如果老周能够不无理取闹,处处针对自己为难自己,这点钱对于可能带来的好处来说,不过是一毛之于九牛。 回到公司苏一鸣一直忙到下午,才偷空给程雨非打电话。 “宝贝,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的话语比声音更加暧昧,很满意地听到对方的声音一下子低了八度,小到几乎听不见,蚊子似的哼哼:“嗯……没事。呃……你……” 苏一鸣会心的微笑,似乎看到医生的脸,慢慢的,丝一丝的,变红,成了一颗鲜美多汁的水蜜桃。他舔了舔嘴唇,尽量冷静而不失温柔的叫她的名字:“雨非……我想你。我想要你……住到我那里。我想要随时随地能够看到你,无时无刻不感觉你的存在。你住过来吧?” 电话里的程雨非长久的沉默。苏一鸣没有紧逼,低低笑了一下:“你喜不喜欢我那?你要是不喜欢可以重新找个地方,我住过去也行。都随你。只要能够跟你一起。” 程雨非还是沉默,苏一鸣体谅正经女人第一次后的害羞犹豫,决心给她一些思考的时间。于是他岔开话题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笑话,这才挂了电话敬候佳音。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爱情就像是炖肉汤,火功到了味道才好。当然,尽管知道好消息肯定很快会来,苏一鸣还是有些忐忑。 好消息来的很快,虽然是横着砸过来的。那天苏一鸣在公司干得热火朝天,小区物业打电话过来说是抓到了一个可疑人物,似乎是小偷之流。 苏一鸣在电话里发脾气:“小偷?那扭送公安机关呗,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对方期期艾艾:“可……这个人说是你的朋友……” “……”苏一鸣顿时火冒三丈,什么意思?自己会跟贼做朋友?没等他发飙,一个可怜兮兮的声音在电话里叫了一声:一鸣。 “……”苏一鸣更加火冒三丈,二话没说就冲了出去。 “是我老婆。哪里象贼?你们都是干啥吃的?”苏一鸣一向不愿意为难小人物,不过这次他真的很生气。 苏一鸣其实已经换过好几套房子,也跟不同的物业打过交道。不管物业费之间落差多大,小区的保安的水平总是差不多,有差别的只是态度。按照苏一鸣这么多年的经历,保安总是把你的朋友当成是贼挡在门外,让你在朋友面前丢尽面子,真正的小偷,却一个也抓不住。唯一不一样的是,你缴纳的物业费越高昂,小区保安对你的态度就越谦恭。 “竟然是苏夫人?对不起对不起。”到底是高档小区,保安的态度果然是诚恳谦卑,“苏夫人不肯在这里登记,还拖了个很大的箱子……所以有些可疑,。抱歉……苏先生希望您能够体谅我们这些小百姓,现在工作不好找……” 苏一鸣愤愤地哼了一声。身份登记这个东西非常的侮辱人,就像他有时候去一些使领馆,出入的时候要出示身份证登记,一下子就觉得到了别人的地盘,矮了一截。他记得上次在美国的同学汪遂良过来看自己,因为长得黑,又不修边幅,加上在资本主义国家逍遥自由惯了,不肯乖乖地出示身份证件,被保安当成民工扣留。苏一鸣也是灰头土脸很没面子把他领了回来。 回来后苏一鸣吓唬他:“遂良,以后你可不能这样蛮横!幸好这里不是深圳,我有个朋友,在深圳街上被查到没有带暂住证,立刻就被收容了。遣送去修了两周铁路,然后发了路费回去了,当时他还负责着一个项目,他老板两周找不到人急得几乎跳楼。” “真的?”汪遂良十分震惊。 “那当然,很多铁路就是这样修建起来的。”苏一鸣表情严肃。 “……”汪遂良眨巴眨巴小眼睛,不明白为什么他离开了没几年,祖国已经变得这样陌生,直到他看到苏一鸣脸上忍俊不禁地笑意才醒悟自己上了当。 “切!你小子糊弄我!”汪遂良狠狠敲了苏一鸣一拳,打的他龇牙咧嘴。 苏一鸣一笑置之,没有告诉他,那其实是个真实的故事。 保安低三下四,一再向两人道歉,苏一鸣虽然是满肚子的不满意,可是凶拳打不得笑面,几句难听地话扔过去,人家都陪着笑脸受了,你还能怎样?真的去投诉让他下岗不成?苏一鸣把一腔怒气按奈下来,还是先把女人哄开心要紧。 “你为什么不肯登记?”苏一鸣轻轻抱了抱她,低声问。 “要登记单位。我害怕单位知道我跟人非法同居。” “你们医院会管你这个?”苏一鸣差点笑出声。 “不会。不过传出去名声不大好。” “……”苏一鸣簌忽回头,看穿她心底的担忧。 第35章 豪宅之居大不易(二) 第35章豪宅之居大不易(二) “雨非,你还是对我没信心。”苏一鸣轻轻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目不转睛盯着她,似乎想把心底的真诚剖给她看。 程雨非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眸满是认真:“我只是对我们的未来没信心。我相信你现在对我的心思,可是我担心这份感情不能天长地久。” “……”苏一鸣叹气,“天长地久,人生都只是白驹过隙,雨非你想的是不是太远了一点?”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很理智地想过了,什么样的结局我都能接受。爱情这么美好的东西,值得不顾一切的投入。人这辈子,那么浓烈的爱情也就有一两次,我已经错过了一次,不想再因为怯懦或者犹豫留下任何遗憾。”程雨非缓缓垂目,单薄的眼皮遮住眼里的激流暗涌,别有一种楚楚可怜的神韵。 苏一鸣暗骂自己混蛋,怜惜地握紧她的手,紧到恨不得把它揉到自己身体里去,他低头匆匆吻了她一下:“雨非,怎么想到今天过来?也不先打个电话让我过去接你。” 程雨非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承诺,抬头直视苏一鸣的眼睛:“想给你个惊喜,只是没想到你回来这么晚。我租房子的小区离医院近,住了好些医院的同事。我也不愿意被人看到,同居也就算了,还傍大款,在医院是要被人瞧不起的。” 苏一鸣唔了一声:“傻瓜,过来就过来了,怎么不直接进屋?” 程雨非微微一愣:“怎么直接进屋?我又没有你家的钥匙。” 苏一鸣闷哼了一声:“雨非……你每次收了人家的礼物都是不细看的?简直太不尊重人了……你上次送的那个木头苏,我可是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都恨不得把那块木头刨开来……生怕你刻了什么字在上面。” 木头苏?程雨非半天才醒悟过来是自己很喜欢的苏东坡木雕。在上面刻字?她很困惑,在那么漂亮的艺术品上刻字就跟在文物古迹上写上张二呆到此一游一样没品。她觉得苏一鸣的想法很奇怪。不过……苏一鸣的意思是? “一鸣……你……把家里的钥匙给过我了?难道……那个手工钱包里面藏着什么?”用字母写着苏一鸣爱程雨非的那个? 苏一鸣撅起嘴巴,委屈地唔了一声:“真的没打开钱包看?里面有ic卡,可以进这里的门禁,电梯是指纹控制的,能够直达户内。我已经把你的指纹输进去了。雨非……其实那次我已经把这个家交给你了。” 程雨非抬眼,眼里一片冷静,似乎并没有因为感动生出任何不智。“家?你说过房子不是家,人才是。” 苏一鸣一怔:“呃?人……应该是指我吧?我……不也已经交给过你了?” 程雨非没有答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盯着他,看不出喜怒,半晌才说:“我以为交给的意思是色授魂与。只有色授还不够。” “钱包里还有一张银行卡,送给你的,我放了些钱在里面,不时会再转帐进去。你喜欢什么只管买,万一购置大件不够的话说一声,我会转钱进去。”苏一鸣对她讨好地微笑,心想多少次了,我明示暗示旁敲侧击提醒你买东西买东西,怎么到现在还没发现钱包里的宝贝,真是个小马虎!也不知道怎么给病人看病的! 程雨非眼里忽然有些自嘲的神色。苏一鸣还是不愿意直面这个问题。爱情这个东西,是不是谁在乎谁就先输?不管苏一鸣怎样花样百出巧舌如簧,她都不能肯定他的感情里有多少真挚。而自己却是动了真情,也毫不掩饰的表露了真情。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真诚太在意,感情就有了卑微之感。 程雨非想起张爱玲,对男女之情剔透如她,竟然也会写出这样一段心声:“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土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土里开出花来。”可见恋爱中的女人都有些疯狂。就像自己,明明已经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却还是象个初恋的小姑娘,一头栽进苏一鸣这口流氓陷阱里。就是这种冷静的疯狂最可怜。 电梯停在顶楼,苏一鸣拖着程雨非的箱子,很绅士地让她先进屋子。程雨非并没有去看那只装了宝贝的钱包,从箱子里出人意料地拿出了一只炒菜的铁锅。 苏一鸣的厨房装修很漂亮,全进口的橱柜,整套德国进口的刀具厨具。现在摆了一只黑乎乎的笨重老式铁锅,怎么看都不搭调。“那个……雨非,咱家锅碗瓢盆已经够多了吧,这个铁锅是不是多余了?”苏一鸣恨谨慎地斟酌着言辞。 “你那锅放上油不起烟,炒上菜没香味,烧好了不鲜美。我觉得根本就不配叫锅!” “……”苏一鸣闷哼了一声。省油不起烟,健康无污染正是他的进口锅的过‘锅’之处,怎么在她嘴里就一无是处了。不过他聪明地没给自己的锅正名,程医生似乎不大高兴了,他还不太清楚为什么,只好赶紧横到床上装死。 这招果然管用,程雨非没有再打扰他,手下的动作也愈加轻柔起来。等她弄好饭菜的时候苏一鸣已经睡着了。 “很累吗?起来吃饭了。”程雨非叫他,很温柔地抱着他轻晃。 苏一鸣睁开眼睛,手下加力把她拖到床上,熟练地伸手解她的衣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呃……先吃饭吧,饭要凉了。”程雨非一下子慌乱起来,笨手笨脚地开始挣扎。 “我是饿了……可我只想吃你……”苏一鸣颤着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安静下来,却还不够柔软。 苏一鸣一只手将她压住,一只手缓缓除去两人之间所有的羁绊。她的身体很快袒露在了空气中,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晕光,象一弯纤瘦却莹润的月亮。苏一鸣忍住直接闯进那弯月亮的冲动,只伸手在她绸缎般柔滑的肌肤上移动。在情事上苏一鸣有一套很奇怪的珍珠蚌理论。那是他读了李商隐的“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后领悟出来的。李商隐的情诗写得最是华美隐讳,几乎无人能解,可是淫者见淫,色者见色,苏一鸣一连看了几首都觉得是艳诗。 当年他读到那句沧海月明珠有泪,传说中的珍珠蚌会在一个个孤单的夜晚在月光下张开蚌壳,晒自己的珍珠,好吸取月亮的精华。苏一鸣立马觉得李商隐写的不是珍珠蚌,而是一个向男人展露自己美好身体的女人。那以后他就觉得女人就像一只只的珍珠蚌,壳闭得越紧,里面的肉就越是鲜美,藏着的珍珠也越是美丽。轻易张开壳的蚌一身死肉同时也不会藏珠。所以本质上他不喜欢会主动向男人投怀送抱的女人,他喜欢富有挑战性、能够激起他征服欲的女人,就像一只只紧闭着硬壳的珍珠蚌。 当然他也觉得使强敲来那一只只蚌壳以获取珍珠的行为很煞风景。在这种事情上,他有一些古怪的坚持,他喜欢一切自然契合,没有一丝勉强,没有一丝不快。他喜欢自己的女人跟自己一样享受整个过程。 所以他常常觉得自己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很耐心地寻找她们的缝隙,然后慢慢插进去,慢慢撬开她们坚硬的壳,品尝她们甘美多汁的爱情,攫取她们晶莹美丽的珍珠。 然而今天苏一鸣这把锋利的刀,终于遇见了程雨非这只极其顽固的蚌。苏一鸣努力了很久,听到她的低喘,感受到她在自己手下的战栗,却依旧发现她直挺挺硬梆梆地躺着,象一条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棍。苏一鸣有些着急,却不愿意只顾自己的感受硬来,忍不住哼了一声:“找不到缝隙……” 程雨非理解错了,嗤的一声笑软了,在他耳边揶揄:“老流氓也会找不到门?” “……”苏一鸣很想争辩自己绝对不会这么没出息,却听见她的继续揶揄:“总不会要我帮忙?” “……”苏一鸣觉得自己象一支爆竹,被这句话给点爆了。几乎没有思考,他愤怒地掀翻了月亮,敲掉了她的硬壳,沉进她的身体,恣意任性地在自己的情欲中浮沉冲撞,欲仙欲死…… ……很多年来的第一次破了自己雷打不动的准则,苏一鸣有些羞愧,一再忏悔自己的粗鲁没技巧。程雨非沉默了很久,终于诧异地问了句:“本色纠缠,灵魂撞击。要什么技巧?”苏一鸣心里很不以为然,却没有开口反驳。很久以后,当他一个人在夜色里回想他们相处的种种,他才恍悟自己的幼稚。大巧不公,重剑无锋,一直以来,无论是性,还是爱,他太在意那些细枝末节的技巧,少了心无旁骛的投入,错过了真正的极乐。 第36章 豪宅之居大不易(三) 第36章豪宅之居大不易(三) 苏一鸣再次摁掉手机,差点急疯了。还是无人接听,程雨非失去音讯已经两个多小时了。昨天她值夜班,今天休息。苏一鸣在电话里跟她说好就在他办公楼不远的饭店一起吃个午饭。 他早早到了那里,点了她最喜欢的辣炸猪手,麻辣烤鱼,可是菜都上齐了她都没有过来。苏一鸣给她的手机打了无数电话,都没人接听。他又往医院打了无数次电话,除了证实程雨非的确离开医院没别的收获。 现在整个急诊科都已经知道他们敬爱的程医生已经失踪两个小时零八分钟了。可是没人当真,他们都嘻嘻哈哈地猜测着程医生会去哪里,购物,美容,甚至有人言之凿凿告诉苏一鸣看到程雨非上了一名帅哥的宝马车,让苏一鸣加点劲,要不然程医生就被她第一百零八个追求者给劫走了。 苏一鸣气歪了鼻子,觉得医生们个个都是面目狰狞落井下石的屠夫,哪里有半分救死扶伤的天使形象?他沮丧地挂了电话,心急如焚。他相信他的宝贝程医生肯定出了事。之前打电话明明跟他说好很快过来,从医院到这里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车程。怎么算也不会有两个小时。 苏一鸣白着脸翻出一个国家安全局工作的哥们号码,给他打了电话。那个哥们没有嘲笑他,而是很严肃地向他通报了最近各地的治安恶性事件,抢劫杀人,敲头案,氰化钾丢失,成吨炸药查获……苏一鸣按住怦怦乱跳的心脏极其理智地指出现在光天化日,本地治安良好,他的程医生身家清白,打扮朴素,身无长物,不会牵扯到这些古怪的案子里。建议他还是帮忙看看近两个小时附近有没有车祸什么的。 那哥们又涎着脸调戏了苏一鸣一通,直到苏一鸣冷了声音,才明白他这次动了真格的,有些诧异地办正事去。这厮虽然心肠恶毒,办事效率倒是极高,很快向苏一鸣报告了全市各区县近三个小时大大小小的车祸。只有远郊一个重伤者的年龄性别跟程雨非对得上。苏一鸣抓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程雨非会去远郊,不过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决定还是往那里走一遭。就在这个时候,物业的电话来了。 程雨非已经被困在盥洗室两个多小时了。从医院出来后她不想带着一身的病菌臭烘烘地出现在苏一鸣面前,就先回了家。进盥洗室的时候她非常谨慎地拨弄了好几次锁,确认已经锁上。她觉得这个锁有些问题,有好几次她明明锁上了门,洗到一半发现苏一鸣鬼鬼祟祟靠在门上笑得那个叫猥琐多姿。虽然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已经被那色狼瞧过摸过蹂躏过,可是想到自己搓背洗耳朵等等古怪的姿势动作被人那样窥视着,她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这次她洗的很舒畅,再没有受到任何动物的打扰。只是她湿漉漉地打算出门的时候发现坏菜了,她根本开不了门。因为这只锁以前的表现,程雨非鼓捣了几下就确信它坏了。她本来打算认命地等苏一鸣或者那个金牌保姆晚上回来,可是她很快听见客厅里自己的手机响了一次又一次,想起跟苏一鸣约好一起吃午饭,知道他一定急坏了。 四月的天气虽然已经很暖和,不过象她现在这样子仅有一件单薄的内衣,没过多会儿她就觉得全身冰凉。 程雨非有些发急,又失败了几次之后,她便开始求助于暴力。盥洗室里没有趁手的工具,她好容易翻到一根拖把,还是塑料柄。吃力地扛起来砸锁,动静倒是很大,根本使不上力气,没几下塑料柄就先裂了。那门锁虽然很次,装得倒牢,过了很久才有些晃动。 程雨非又小心地开了窗,也不敢往外看,闭着眼睛喊了几嗓子。不好意思喊救命,因为觉得自己性命无虞,她只是弱弱地喊了几声‘有人吗?’。顶楼的风声格外响,她那微弱的声音很快就被吹散了。程雨非沮丧得不行,只能回头可怜巴巴地继续砸锁。 客厅里的手机响了一次又一次,盥洗室里的砸锁声有一下没一下地呼应着。直到苏一鸣的声音在外边响起:“宝贝!宝贝你没事吧?” 苏一鸣的小区住了不少老外,楼下就是一户。程雨非在楼上搞出的种种不寻常的声响终于引起了楼下住户的警惕,热心的邻居很快报告了物业。物业报了警,同时通知了业主苏一鸣。苏一鸣火速赶回小区,带着两个警察回了自己家。 一进门他就发现了程雨非的手机就放在沙发上,盥洗室里还有砸锁的声音,脑子稍微转了一下就猜到他的活宝程医生自个把自个锁进去了。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堆上笑容告诉警察,是自己的老婆被锁进盥洗室了,没什么大事。为了取信,他迅速走到盥洗室门前问程雨非出什么事了。 果然他听见他的活宝医生呜咽哭诉这个锁早就坏了,先是锁不住,现在是锁住了打不开。所以……她很倒霉地被困在这里了。 苏一鸣对人民警察讪笑一下,回头转向门里柔声道:“雨非你可真是是个土包子,高级点的锁就不会开。这锁没坏。它有好几重保险,你看到锁下方一个小小的突起吗?边上写着lockunlock,是个触摸式切换开关。你肯定是不小心碰着这个开关锁上了。你再摸一下那里,会听到轻微的咔嗒声,那就是开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程雨非医院里很多仪器有触摸式的开关,没想到苏一鸣这里一个破锁也会是触摸式。她有些恼火地找到那个开关,摸了一下,果然听见锁里咔嗒一声响。然而锁还是打不开。程雨非立刻觉得找回了点面子:“一鸣你瞧这锁真坏了,不是我土包子。” 苏一鸣心想这锁本来没坏,现在可被你给砸坏了。那把锁是他为了方便自己耍流氓特意挑选的。比较复杂,有好几重保险,只锁上一重可以轻易从外边打开,这个纯粹是为了满足他猥琐的色心。他喜欢在女人们洗澡的时候潜进去参观。好几次他心满意足地看到程雨非在里面摆出种种古怪而撩人的姿势,只是为了清洗某个特殊的部位。 还有一次他看到她在雾气氤氲的玻璃上写自己的名字,写一个苏一鸣然后叉叉掉,再写一个,再叉叉掉……那次他没有忍住,直接闯进淋浴房里,乐不可支:“我瞧见你叉叉我了好几次,所以……我也想叉叉你。” 她有些吃惊,却没有再尖叫,脸上有一些做坏事被抓住的懊恼。 他的盥洗室里其实还装了一门电话,就在梳妆台边上的架子上,有些隐蔽。以前也有女人被锁进去的经历,可是她们都很聪明地找到了机关,再差也知道用盥洗室里的电话求助。他实在想不到的是这个活宝医生,瞧着明明智商很高的样子,却做了最最愚蠢的选择,砸坏了他心爱的锁! 他再次回头对警察讪笑一下,对门里说:“宝贝没事。警察在外边呢,等会儿我请他们看看能不能帮忙开个锁。” 程雨非大吃一惊:“这事怎么惊动警察叔叔了?一鸣……我……现在衣服穿的很少……” “……”苏一鸣想象了一下她衣不蔽体的香艳场景,邪恶地微笑着请出了人民警察。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对里面高叫:“雨非,我会救你出来的。你闪开一下,我要撞门了!小心别撞到你身上!” 程雨非迅速退后,以免门碰着自己。果然很快听见一声闷响,然而只是虚惊一场。门只是轻轻震动了一下,丝毫没有损伤。 门那边的苏一鸣揉了揉撞得生疼的肩膀,在心底咒骂了一下。果然是豪宅,门装得真是结实。他又飞起了一脚,门又是微微一振,继续沉稳如故。苏一鸣想起以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双美国丛林军靴,据说穿上能够一脚踹破一扇门,他很后悔当时没有买上一双。就这样,苏一鸣手脚并用,和身扑上,跟那扇门较上了劲。 在程雨非数到了十七下的时候,门终于撞开了。苏一鸣气喘吁吁晕头转向地进来,拿了一条薄毯子,裹住了冻得瑟瑟发抖的程雨非,抱住她摇摇晃晃地爬上了床。终于有了一场成功的英雄救美的戏码。虽然英雄跟美人都有些窝囊。 苏一鸣把程雨非塞进被子,趁势脱去两人的衣服,抱住她。可怜的医生还在发抖,原本冷玉一样光滑的肌肤上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苏一鸣翻身覆住她,慢慢吻她。 “傻瓜,怎么冻成这样?盥洗室里有电话,怎么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有吗?我……怎么没看见?” “放在梳妆台边上的架子上,有些隐蔽……你不知道?” “隐蔽?不就一门电话,又不值钱,也要藏得这么严实?” “……”苏一鸣想那不是为了整体装修效果的漂亮么?他叹了口气,对傻瓜医生实在没辙,只好伸出手摩娑她的身体。 “你……干什么?”程雨非显然还不习惯大白天跟人以这样暧昧的形态相对,不适地试图躲开。 “摩擦生热。你冻坏了……我想给你暖暖身子。”苏一鸣大言不惭。 “那你干吗压住我?我已经憋的上不来气了!” “这叫压惊吗。你知道压惊这个词是怎么来的?以前的人啊迷信,被吓着了就以为是鬼上了身。就找几个阳气足的人压住被惊着的人,就能把鬼压跑。这就叫压惊……我怕你刚刚吓着了,给你压惊的,你瞧瞧我,阳气很足……用来压惊很管用的。” “有这么回事?这是书上说的?” “是我说的……” “……”程雨非哭笑不得,“我就是冻坏了,没被吓着。你可以下去了。” 苏一鸣狡猾地一笑,翻了个身,自己躺到下面,却依旧抱着她不肯松手,咝咝地在她耳边吹气:“那换你压我。我刚刚可给吓着了……”说着添油加醋把刚刚自己的遭遇讲给程雨非听。末了委屈地对她耳语:“你瞧瞧,你们那些同事都是些什么烂人?尽欺负我……你得哄哄我……” 程雨非尖叫一声:“你打电话到我们科了?完了!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明天肯定会拷问我的下落的!我该怎么说啊?总不能说自己被自己关在盥洗室里了……那可丢死人了……” 苏一鸣觉得这医生真是不解风情,摆着自己这么一个大帅哥光溜着身子抱着她,对她声情并茂地演绎着煽情的小言情节,她竟然还有心思担心那些无聊的小事。他哼了一声,手指在她身上暧昧地打着圈,凑到她耳边低声呢喃:“医生。我真的吓着了,你听听我的心跳,砰砰砰很快的……” 程雨非俯下头,专心地埋在他胸口,听了会儿,又给他把了把脉,严肃地说:“恩。真的跳的很快,好像还有些发烧……是吓着了。没事,等会儿去医院用点镇静药就行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苏一鸣被她的不解风情彻底打败,绝望的闭上眼睛,摊开双手。 什么东西软软湿湿,蠕虫一样爬过他赤裸的身躯,从左肩开始,缓缓向下,斜拉到下腹。 一阵入骨的酥麻传遍全身。苏一鸣喘息着睁开眼,程雨非正唇舌并用,在他身上极其耐心地垦荒。 “你……干吗?”苏一鸣有点受不住,声音发哑。 “耕地……翻土。”程雨非抬头,黑亮的眼睛里忽然起了些迷惘的雾气,声音里也带了些情欲的颤音。 “你……还不是……真傻……”苏一鸣轻笑,看来他的医生还不是真的不解风情。 程雨非不动声色,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身上搓了两下,捏了什么在手里,声音更加稳定:“还真翻出土来了。苏一鸣你几天没有洗澡?身上藏污纳垢……唔……唔……” “……”苏一鸣发誓他这辈子没看到过这么大煞风景的女人,这种销魂时刻竟然说出这种话!他再次愤怒地掀翻了她,堵住了她的乌鸦嘴…… 暴风雨过后。 程雨非的手穿过苏一鸣的短发,轻轻抚弄他的头,后者象只幸福的小猪,懒懒地横着,舒服得直哼哼。 “雨非……你刚刚是故意的……故意刺激我。” “是。我是故意报复。谁叫你一个破锁害我丢这么大一个人,在你面前丢就算了,物业知道也算了,你还给我那么多同事都打了电话。想到明天要面对的严刑逼问我就发怵。” “没什么。就说……你上了一名追求者的宝马车,跟他约会去了。”苏一鸣的话有些发酸,空穴来风,事出有因。他怀疑她的同事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么暧昧的话。 “好主意。可是……那个人是谁啊?恩,想起来了,我有个病人开的是宝马……” “程雨非你是故意刺激我!”苏一鸣磨牙,一把扑倒了她,恨恨地堵上了她的嘴…… 第37章 苏一鸣的幸福生活(一) 第37章苏一鸣的幸福生活(一) 苏一鸣急匆匆地往家赶,他觉得自己都快成为一个居家男人了。以前晚上即便没事他也会尽量在外边跟狐朋狗友鬼混,不到深夜不回家。现在无关紧要的应酬他都会推给手下,尽可能早地赶回家。家于他已经不再是个冰冷的旅馆,成了一个温暖的符号。他在外边风光无限,有时也委屈万分,一切的一切他都希望能够找个人诉说。在以前,有些东西他没法跟人推心置腹,显摆吧,别人会说他得瑟,不就是有几个臭钱?诉苦吧,别人会说他矫情,得了便宜还卖乖。现在好了,家里多了个活宝医生,冷嘲热讽,轻怜蜜爱,怎样他都觉得开心。 苏一鸣进门的时候差点以为电梯出了故障,把自己送到了错误的楼层。他漂亮的家里一片混乱,地上胡乱堆放着无数装着零食的袋子,七八个人围成一桌在里面举着扑克吆五喝六。 苏一鸣小心地绕过地雷,在那群沉迷于牌局的人员中找出几张熟面孔,终于确认自己没有走错门。应该都是他的宝贝程医生的同事。师兄欢喜地对他挺了挺大胸脯,大声吆喝:“妹夫!”而见过好几次的小何医生则很熟稔地挥了挥纤纤玉手:“师公!” “……”苏一鸣从没被人这样子称呼过,咧着嘴干笑,心想医生果然个个都是国之栋梁,为人处事每每出人意表。 苏一鸣在桌边呆立了一会,没看到程雨非,跟众医生寒暄几句,慢慢蹩进厨房。那抹窈窕的身影果然在,面前一大堆白色的一次性饭盒。 苏一鸣悄没声息走过去,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低下头埋进她的长发,胸口的烦躁减轻了些。 程雨非吓了一大跳,回过头看到是他,微微一愣:“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你不喜欢么?”苏一鸣低声问。 “出什么事了?”程雨非手里的活计停了一下。 “什么出什么事?”苏一鸣反问。 “你跟平时不一样。出事了?” “怎么不一样?” “声音低沉,拥抱无力,表情沮丧。受什么打击了?” 苏一鸣想这医生未免也太神奇了一点,于是哼了一声:“医生,我被人欺负了。” 程雨非似乎安心了一些,低下头继续忙乎:“那欺负你的肯定是个男人。” “何以见得?”苏一鸣有些吃惊。 “你这么个老流氓,对女人了如指掌,哪有女人能够欺负你?”程雨非慢条斯理地分析着。 “……” “那个人一定是个大流氓。”程雨非接着说。 “呃?” “你这么个老流氓,能够欺负你的肯定是个更大的流氓了。” 苏一鸣终于低笑了一声,胸中的块垒奇迹般的消了。程雨非的话看似无理取闹,其实一针见血。今天他终于得了一个确切的消息,他最大的客户,于绥文所在的那个公司,终于成功地被老对手马土鳖给抢走了。他们已经成功地签了一大单合同。 自己所处的商圈是怎样的龌龊丑恶,苏一鸣深有感触。但是不管怎样这个圈子里还是有些规矩。想要在那个圈子屹立不倒,还是要守点规矩。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似乎应该是个约定俗成的行规。当然也有些占着茅坑不拉屎,拿了好处不干事的烂人,基本上还是会被大家唾弃。 可这次的结果有些意外,苏一鸣想起那笔莫明其妙买了一块烂玻璃的二十万,觉得有些憋屈。钱打了水漂也就算了,可是被人耍弄的感觉很不爽,就跟花钱买了一巴掌一样。不过被程雨非这么一说,他心里多少舒坦了些。 弱肉强食,成王败寇,这是个铁律,不管在哪个圈子,不同的仅仅是程度。商圈里唯利是图,可能更加的赤裸些。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就是一个无耻的流氓,现在遇到了老周这么个更加无耻的大流氓,吃瘪认输也不算丢人。 苏一鸣于是叹了口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管老周是不是真的象于绥文所说的贪婪阴损,他还是得迁就讨好,那点钱花的也不算冤枉。 “这些炒菜哪儿来的?浓油赤酱的,不像你弄的东西。”苏一鸣看着程雨非挨个把一次性饭盒里的油乎乎的菜倒在碟子里。 “当然不是我做的。我在附近的小饭店买的。今天来的同事多,又是突然袭击,我没时间准备。” “突然袭击?”苏一鸣吻了一下她的脖子。 程雨非叹了口气:“前几天我犯了一个错误。那天回家以后我想起有件事情没有给值班医生交代,就用家里座机打了个电话。” “嗯?这不算错误。” “结果被他们发现电话号码跟我以前租的房子不一样,立刻准确地判断出我傍大款了。” “……”苏一鸣再次想着医生们可真是栋梁,这点蛛丝马迹都能够抓得住,一个个都应该派出去作间谍。 “所以今天下班的时候,他们忽然提出跟我回来庆贺乔迁之喜。其实主要是想要深入龙潭虎穴,探察敌情的。” “我这里是龙潭虎穴?”苏一鸣细心地拨开她的头发,露出一小截后颈。 “你这么个流氓,对于我这样的女人就是龙潭虎穴。”程雨非叹了口气。 苏一鸣哼了一声,抱紧了她,正想轻薄,厨房门轻轻一响,吴师兄进了门。饶是苏一鸣久经情场,也不习惯在别人眼前大秀亲热,手脚顿时僵住。吴师兄旁若无人地端了几盘菜,出门瞪了抱在一起化石一样的两人一眼:“没事,你们继续。我什么也没看见,看见了也熟视无睹没感觉——想来是毛片看多了。不过厨房重地,擦擦爱情火花可以,擦抢走火引起火灾就危险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一鸣又一次感慨了一下医生都是栋梁,坏笑着亲了一下程雨非:“瞧,观众都反映不够火爆,比不上毛片。要不要我再生猛一点?”程雨非红了脸,觉得这人真是皮厚,不自在地挣脱了他的怀抱,端了菜出了厨房。 医生们在玩八十分,战局正是如火如荼犬牙交错。苏一鸣听见有人叫了一声:“正高!干掉你的副高!” “什么是正高?”苏一鸣低声问程雨非。 “正高就是主任。副高是副主任。医生里面就数主任最大。所以……我们管大王叫正高,小王叫副高。”程雨非对他微笑。 “……”栋梁啊!创意啊!苏一鸣咂嘴。 在苏一鸣无数次的感慨中,这场聚会即将接近尾声。医生们这才切入今天的正题,对着苏一鸣露出狰狞的真面目来。 “妹夫,我觉得跟你挺投缘的,长得像我一样帅的男人真是不多,很招人嫉妒吧?同时也招蜂引蝶的。烦恼啊!这个我最清楚……心有戚戚,心有戚戚。不过你可一定要经得起诱惑啊!不能愧对师妹,愧对我的信任啊!”吴师兄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苏一鸣想你不就是傻高傻大的,哪点有我帅? “师公啊,我给你讲个真实的故事。曾经有个男医生出轨,跟个病人好上了。那个女人犯了花痴,想要逼迫那医生离婚,就一次次服药自尽,都被救了回来。可她不死心,又一次服了毒,这次送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碰到那医生的老婆当班,然后……就抢救无效死掉了……所以说啊,医生是绝对不能得罪的……想欺负医生也要掂量掂量后果的……”小何医生讲起恐怖故事来功力也不弱于程雨非。 “……”苏一鸣抹汗。 “放心,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最多我们趁你生病的时候处方些引起ed的药物……咳咳咳……”护士江小西虽然长相俏皮可爱,说出来的话却没底的刁蛮恶毒,一点都不符合白衣天使温柔的形象, “ed?”苏一鸣这才真正的吓坏了。 “emergencydepartment。就是急诊科。她是说处方些急诊药物。嗯……小西,你又咳嗽了。小心哮喘再次发作,上次多吓人?你最近是不是没有按照医嘱用药?”程雨非和颜悦色,声音里满是专业人士特有的权威。 ……苏一鸣终于送瘟神一样送走了众栋梁,小心翼翼地回过头:“雨非。你的同事真有趣……象你娘家人一样。” 程雨非淡淡一笑:“医生都有些变态,我已经是最正常的一个了。放心,他们也就是过过嘴瘾。医生大都受过良好教育,循规蹈矩,遵纪守法。” “世界上……真有那么恶毒……能够引起急诊科的药物?”苏一鸣问得更加小心。 “哪有药物为了让人ed而研究出来?最多也就是有这方面的副作用。所有药物都有副作用。” “那不是更隐蔽,更危险?”苏一鸣大骇。 “只有慢性病需要长期服用这些药物。你有什么慢性病?” “没有,绝对没有……” “那你怕啥?” “……那……有没有什么方法一下子让人急诊科的?” “有,你想干什么?一鸣,你被人欺负了想要报复?你可别胡来。” “什么办法?”苏一鸣目光灼灼。 “阉割。” “……”苏一鸣很无语。 第38章 苏一鸣的幸福生活(二) 第38章苏一鸣的幸福生活(二) 电话铃声大作的时候苏一鸣睡得正香,他含混不清地咕哝了一句,翻了个身钻进被子继续做梦。只是睡不踏实,梦里老是有人叫他。睁开眼看见程雨非温柔的眼神,迷迷糊糊中忍不住自作多情:“宝贝,想要我?” “电话。找你的。”程雨非看了下时间,才凌晨两点,顿时有些心疼。苏一鸣接连忙了两个通宵,今天好不容易睡得早些。 “一鸣,你快过来!袁牧出事了!现在医院里抢救呢!医生已经下了病危了!”电话里陆野平的急吼吼的声音如狂风暴雨,扑面而至。 苏一鸣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路:“呃,医院?小牧她……怎么了?野平,到底怎么回事?” “吃安眠葯自杀。跟她老公吵了几句嘴。你快点来吧,她很想见你。医生下了病危。” 苏一鸣应了一声,忽然觉得自己精神分裂似的裂变成两个人,一个自己漠不关心,想着小牧早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另外一个自己心急如焚,恨不得胁生双翅,马上飞到小牧身边。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心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冷静:“哪个医院?情况怎样?不会是像你那次被医生告病危?” “你他妈的是不是人啊!这时候还有心开玩笑!她快死了!快死了你知道不?她想见你!好歹她也跟你一场!你他妈的是不是男人啊!”陆野平在电话里大吼。 苏一鸣条件反射地迅速将听筒拿离耳朵,以免耳朵被震聋,又小心地看了一眼程雨非,担心她会不会听到什么。她躺在灯光照不着的黑暗处,瞧不清面目表情。 “是哪个医院?我就过来。”苏一鸣压低声音。 苏一鸣瞧着同样穿戴整齐的程雨非犹豫了一下:“宝贝,我有个朋友出了点事情,在医院里。我过去看看,你……在家乖乖睡觉啊。” 程雨非摇头:“我想一起去,或许能够帮上什么忙呢。我是医生,再说,你这几天太累了,我担心你的身体。过去有事情我可以帮你跑跑腿。” 苏一鸣张了几次嘴,终于没有找到恰当的借口,又急着过去,就没有再浪费口舌。 那家医院离袁牧家很近,不大,小小的院子里杂乱地开了些月季,似乎是疏于照料,路灯下一朵朵都有些憔悴。 急诊室跟广济医院相比也是明显的狭小,然而病人很少。两人远远的就看到陆野平站在急诊室门口发呆。 看到程雨非他递了个诧异的眼神给苏一鸣,那意思说哥们咋把女人给带上了?苏一鸣给了个苦涩无奈的笑容。 小牧已经洗过胃,正在挂水。安眠葯起效了,她沉沉睡着,面色有些苍白,象一朵憔悴的月季花,容颜惨淡,却依稀还是年轻时俏丽的轮廓。 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见面了……再见却是在这样的场合。 苏一鸣心口被什么东西狠狠撞过,他慢慢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她的脸庞,到了半路硬生生改了道,摸到了自己头上。陆野平有些紧张地看着苏一鸣,又小心翼翼看了看两个女人,一个躺着无知无觉,一个站着似乎也是莫知莫觉。 程雨非看着两人欲言又止的神情,离开了病房去找医生问病情了。 陆野平这才简单地对苏一鸣介绍了前因后果,袁牧跟老公最近一直在冷战,昨天两人大吵了一架,老公带了孩子甩手出门,电话一直联系不上。半夜里袁牧越想越想不开,吞了五十多粒安眠葯,末了哭着给陆野平打了电话,让他转告苏一鸣,说自己这辈子对不住他,希望下辈子能够偿还。陆野平听着情形不对,又联系不上她家人,只好半夜三更闯进了她家。 “那时候她还清醒,只是对我说想见你。我赶紧把她送到最近的医院,医生马上就告了病危。我这才跟你打电话,免得你们错过这最后一面。一鸣,你怎么带了程医生过来?等会儿小牧看到更要受刺激了!唉,就你这混蛋折腾,早听我的跟小牧重归于好,孩子都能够打酱油了!”陆野平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苏一鸣正要说话,听见程雨非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放心吧,我问过医生了。只吃了五十多粒安定。不会死的。” “吃了五十多粒安定啊!那还是只吃了?”陆野平惊讶地看了看她,“还嫌少?医生刚刚都给我告病危了!说是随时可能驾鹤西去。” 程医生显然不以为然:“那是现在医疗环境不好,医生都做怕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告个病危,免得万一有什么变化吃不了兜着走。吃安定基本上死不掉,我的病人吃几百粒安定的都没有死掉。很多病人吃安定是为了吓唬人,好胁迫家人满足自己的一些无理要求。” 苏一鸣听着这话有些不顺耳,声音里不免带了些严厉:“雨非!你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啊?小牧已经很不幸了,我听着你似乎在指责她……” 程雨非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陆野平有些歉意地跟了出去:“程医生,都是我不好,这么晚把你们两人从被窝里叫到这儿。你生气了?” 程雨非摇头:“跟你没关,我吃醋。” 陆野平微微一惊,细细观察了一下她的面色,小心地斟酌着言辞:“程医生你别误会,一鸣其实跟小牧只是普通朋友。她家人不在,出了事情我们过来搭个帮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雨非慢慢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了某种伤心的悸动:“普通朋友?一鸣睡着的时候有几次叫一个人的名字,有一次在梦里还落了眼泪。我一直听得不是很真切,今天才想起来,他叫得是小牧。”其实不止是睡觉的时候,还有一次在那你侬我侬意乱情迷的时候,他叫错了名字。清清楚楚,叫得是小牧。 陆野平有些意外地张了张嘴,含糊着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迅速溜走了。苏一鸣正在病床边瞧着小牧出神,冷不防陆野平有些仓惶地进来在他耳边说:“糟了兄弟,哥今天怕是又害了你了!你那宝贝医生怕是知道你跟小牧的关系了!” 苏一鸣愣了一下,顿时冷了脸:“你他妈的鼻子下面长得是嘴巴吗?尽拉屎不说,每次都得让我给你擦屁股!” 陆野平虽然是个流氓,但好歹也一直在高智商高素质的人群里混着,很多年没有听到这么恶毒彪悍的辱骂,几乎没被噎死。一时间竟然忘记自己更加恶毒彪悍的本色,期期艾艾道:“一鸣……这个能赖我?我根本没跟她提过小牧这个人,你……以前还跟我早就对小牧没感觉了!没感觉你老叫人家名字!还是在做梦的时候!都让人家程医生听了去!” 什么?苏一鸣大惊失色,他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小牧,拖着陆野平出了病房:“胡说。绝对不可能。一定是你说漏了嘴。” “扯淡!你他妈的手艺不好赖工具!自己大便失禁,还赖这屎是别人拉的!”陆野平终于缓过气来,找着些彪悍的感觉。 “……”苏一鸣气晕了头,瞥眼间看到程雨非拎了包药要进小牧的病房,头脑中忽然想起了小何医生说得那个第三者服毒自杀,正好遇见第二者医生当班的恐怖故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雨非……我来我来,你先歇着,可别累坏了。”苏一鸣抢先一步,接过她手里的药物。 程雨非愣了一下抬头,眼里一片清朗:“我让那医生加了点药。医学界圈子很小,刚刚聊天发现这医生竟然曾经在某个学习班上见过面。他答应特别照顾小牧的……” 让医生加点药?苏一鸣有些恐惧地点了点头,安顿好程雨非,拿着药悄悄到了诊室。当班的是个男医生,歪带着帽子倨傲得有些匪气。 苏一鸣很讨好地上前:“医生……我是袁牧的家属。您又给她加了些药?这药起什么作用啊?” 那医生漫不经心地扫他一眼:“作用?当然有作用,不过跟你说不清楚!拿给病人挂水就是了!” 苏一鸣忍下一口气,堆上一个笑容:“那……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副作用?有啊!凡药三分毒,什么药都有副作用。水喝多了还会胀死呢!” “那……能不能不用啊?”苏一鸣在心里骂了那医生一百遍。 “能,当然能。你过来签个字,万一有人告你蓄意谋杀好作为呈堂证据。” “……”苏一鸣灰溜溜地出去,心想你个鸟医生!就不能直说这药不用不行吗! 一出门遇见程雨非似笑非笑地戳在门口走廊里,看到他伸出了手,在他鼻子上抹了一下。 “你干吗?鬼鬼祟祟的?”苏一鸣有些心虚,于是先发制人。 “啧啧啧……鼻子上是什么?都是灰啊!”程雨非做出很认真的表情仔细看着自己的手指,绽开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苏一鸣明白过来她是在讥讽自己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哼哼一声,表达自己极度愤慨的心情。 然而程医生继续语声欢快地说:“其实医生加的药真的没什么大的作用,就是增加点水分,好让药物尽快从尿里排泄掉。就跟喝水没什么差别。” “那……我能不能直接喂她喝水?这样子更加安全,也好少吃一些苦头。”苏一鸣眼睛一亮。 “能啊!不过我担心会有人告你蓄意谋杀!小牧现在脑子不清楚,喂她喝水可能呛到气管里,导致吸入性肺炎,甚至引起窒息死亡……” “……”苏一鸣被一口气噎着,半天才咬牙切齿:“医生们都是王八蛋!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程雨非频频颌首:“嗯。家属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心急火燎又束手无策,于是经常无缘无故迁怒医生。” “……”家属?完了,刚刚自己跟医生的对话被听见了?苏一鸣聪明地闭上嘴,乖乖地跑过去送药。 天色渐渐亮了。程雨非看了下手表,过来跟两个男人告辞:“我要赶回去上班了。小牧很快会醒过来,那就没事了。若是一直不醒,你们跟我联系一下,我会安排她转院做血液透析。” 苏一鸣迟疑一下:“我送你回去。” 程雨非淡淡一笑:“好好照顾她。等她好了最好去看看心理医生,会不会有潜在的抑郁症。有句老话,菜花黄,疯子忙。春天精神病容易发作,自杀的人特别多。还有发花痴的……” 苏一鸣总觉得人民医生话里带刺,偏偏她话里很多专业术语,听上去滴水不漏,一腔郁闷不知道怎样发作:“小牧她没精神病。应该是一时想不开。她老公不是个男人!跟女人较什么劲!” “一时精神失常,那也在反应性精神病范畴。都说不吵架不是夫妻,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还这么任性。一鸣你几岁能够打酱油?我记得小时候第一次打酱油,回家发现酱油里面薄薄地浮了一层白白的蛆虫……被妈妈好一顿责怪。” 打酱油?完了,连陆野平的大放厥词都被她听去了。苏一鸣哼唧了两声,开了自己的车门:“雨非……其实我跟小牧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不管怎样,我们过去毕竟相处过,这次她都病危了,我……” 程雨非漫不经心地点头:“我能够理解。旧情难忘么,换成我……也会一样放不下。” 苏一鸣立刻想起传说中的那个外科医生,一阵酸意潮水一样翻涌上来,堵在胸口闷得几乎不能说话。半天愤愤地砸上车门:“雨非!我发现你有的时候真有些讨厌!” 程雨非慢慢地转过身向医院大门走去:“是啊。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讨厌。我多希望自己能够象别的女人,可以歇斯底里、撒泼放赖、大吃飞醋。或者,象有些女人,淡定无谓地放纵自己的男人,同时也放纵自己。可是我竟然不能,我总是这么别扭!这真是世间最大的悲哀。” 苏一鸣呆立了一会,醒过神来追出了门,看到她的背影,已经上了一辆出租车。 他回到急诊室,在门口点了一支烟。 往事象烟雾,氤氲而来,却又很快被风吹散。 陆野平飞快地跑过来找他:“一鸣!小牧醒了,我叫医生看过了,他说应该是过了危险期!她想见你……” 苏一鸣熄灭了烟头,揉了揉血丝满布的眼睛:“刚刚回想了一下我跟小牧相处的前前后后。一年多的光阴,本来以为刻骨铭心的,一支烟的功夫就已经想完了,很多细节我都已经记不大清楚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见她,现在……还是算了,我不想介入她的生活。你跟她说一下吧,都过去了,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吧。你跟她家人联系一下,她好了以后要去看看心理医生,现在社会竞争激烈,人都很脆弱,别生了抑郁症,跟张国荣似的……” 第39章 苏一鸣的幸福生活(三) 第39章苏一鸣的幸福生活(三) 离开了医院,苏一鸣直接去了公司。时间太早,大楼里空空荡荡,苏一鸣在楼下的咖啡店买了早餐。他是个崇尚简约主义的人,加上忙,原本对饮食的要求是非常粗糙的。以前早上多数在这个店里吃简餐,如果他起的足够早,需要吃早餐的话。不过程雨非来了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来了。医生对早餐很重视,也很费心,每顿早餐都做得丰盛。 店里在磨咖啡豆,香气弥漫开来,比自己杯中的咖啡更加的香。苏一鸣迅速解决了自己的早餐,脑子的转动终于润滑了些,程雨非吃醋了,这个傻子都能够看出来。他其实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可不管怎样,自己是个爷们。不能学小牧老公,再怎么怂也不能跟自己的女人较真。再说……这么多日子的相处,他已经习惯她的存在,不能因为这么个小误会失去她。 苏一鸣拿起手机,给程雨非打电话,然而没人接听。一整天一如既往的忙,他一有空就给程医生打电话,开始是没人接听,后来干脆就关机了。苏一鸣未免有些心烦意乱,他知道程雨非肯定是生气了,可是他还不是很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叹了口气他让秘书买了礼物,回了家。 程医生没有回来,金牌保姆已经整理好屋子走了。苏一鸣把礼物放下来,是二十个憨态可掬的小熊,绑成一束花的形状,手里都捧了一颗费列罗巧克力,是程医生最喜欢吃的巧克力。小熊们好奇地仰着头,瞪着天真的眼睛看着整洁却空荡荡的屋子,看着窗外已经浓重的夜幕,夜幕下绚丽的灯辉。 苏一鸣又打了几个电话,还是关机,他又发了条煽情的短信,却收不到任何回音。那夜程雨非终于没有回来,苏一鸣翻腾了整整一宿没有睡好,猜测她会去哪里,早上起床几乎筋疲力尽。 要上班的时候他在架子上看到了她的小手机,已经没电了,悄没声息毫无生气地躺着,令人心疼。苏一鸣觉得自己有些娘们,一只手机怎么也会让他心疼?估计昨天凌晨程雨非跟他出去得太急,没有带上手机,后来直接去上班了,难怪自己打电话先是没人接后来就关机。 他顿时欢欣鼓舞,得了去找她的最佳借口。他帮她把手机充好电,发现手机显示几十个未接来电,其中有一半是自己打的。还有一半……他决定等会儿见到她时拷问一下,谁会半夜三更给她打这么多电话。 苏一鸣抱着那束小熊欢快地出现在急诊科,程雨非没在办公室,科室里的气氛似乎有些凝重。 有人帮他叫来了程雨非,她看上去非常疲惫憔悴,整个人都有些呆木,双眼红肿,明显是哭过。那个瞬间苏一鸣觉得似乎被鞭子抽了一记,心疼得几乎抽起来。他随手扔掉了那群仰着头的小熊,一把抱住了她。 “怎么啦宝贝?是我错了,我不好。昨天我应该阻止你去看她,明明知道去了你肯定会不开心……宝贝,她只是我以前的女人,我保证小牧是过去式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见她,以后也不会。别伤心了,别生气了,不值得。我心疼……” 程雨非慢慢推开他,低低应了一声:“你怎么没去公司?有事吗?小牧应该安全了吧?” 苏一鸣再次把她揽进怀里:“当然有事,大事情。我的宝贝不肯回家了,她生气了……那还不是大事?宝贝……昨天晚上住哪儿了?我担心死了。” 程雨非再次推开他:“公共场所,注意素质。江小西哮喘发作了进了重症监护室,情况很不稳定,我守了她一夜。” 江小西?苏一鸣警惕地竖起了耳朵,觉得这个名字非常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是个男人?按理,那个传说中的外科医生似乎不应该拥有这么粉嫩的名字。 “是你的病人?你们医院也太不人道了!要你连续几天几夜不回家上班?违反了劳动法,我私营企业都不敢这样子对我的员工。告他!” 程雨非看外星人一样瞅了他半晌才说:“是我自愿的。你还有事吧?没事我进监护室了。” 苏一鸣拿出那只手机:“宝贝,你手机拉在家里了,还没电了。真是个小马虎。我帮你充好了电。呃……江小西他是不是……开着宝马?”难道江小西是传说中那个开着宝马的帅哥病人? “小西没车……嗯?她给我打过电话!她竟然给我打过电话……都是我不好……”程雨非喃喃自语,泪水潸然而下。 “……”苏一鸣觉得事态严重了,不敢再说话,手忙脚乱捡起那些可爱的小熊们,送了过去。 程雨非伸手摸了一下憨态可掬的小熊,眼泪落得更多,苏一鸣彻底懵了,不明白一向坚强克制的她怎么会脆弱成这样,而且似乎不是因为自己。 程雨非打车直接去了医院,心里非常烦闷。苏一鸣在梦里叫过几次小牧,以前她一直不明白那两个字的含义。现在她刚刚知道小牧竟然是个女人,一个已婚却跟依旧跟苏一鸣纠缠不清的女人。这让她有些愤慨,也很怀疑苏一鸣的品质。不过她毕竟是个理智克制的人,不愿意自己成为八点档爱情剧里弱智的女主,动不动为了一点小误会作天作地寻死觅活。她想先冷静一下,晚上听听苏一鸣的解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更大的噩耗在等着她。她路过监护室的时候发现科里几个技术骨干都在,有什么重要的病人?她心里有些奇怪,在里面找到师兄吴振风,问他出什么事情了。 师兄明显犹豫一下,语气沉痛:“师妹。小西发哮喘了,挺重的,住进监护室了。我们昨天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都没有接。” 程雨非翻了一下包,手机不在,可能是丢在苏一鸣家里了。江小西有哮喘,而且发起来很重,这个她知道。“手机拉家里了……我进去看看。”她说着往监护室里走去,却被吴振风一把拉住。 “师妹。小西这次发得很重,而且送来的有些晚。中间呼吸心跳停过,已经气管切开上了呼吸机。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程雨非有些惶恐地冲进了监护室,终于找到一个气管切开上呼吸机的女病人,那是小西?她不相信地看了床头卡,真的是她!完全认不出平时的形状,人晕迷着,整个面孔肿胀得跟气球一样。 程雨非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小西的脸,就像握了一把雪,细小的捻发音传来。“怎么会这样?皮下气肿怎么会出来了?”小西会不会死掉?茫然跟恐惧升上来,什么东西咸咸湿湿流下自己的脸。 “雨非,镇静点。小西这次哮喘发得非常厉害,还并发了气胸、皮下气肿。立即插管上了呼吸机,其他问题也都已经处理了,还做了气管切开,现在用了大剂量的镇静剂,睡过去了。目前主要问题是气道痉挛没有解除,气道压力还是高。” 在所有同事的努力下,小西的病情略有好转。程雨非看了她一天一夜,跟好多女同事一起掉了无数次的眼泪,现在正在细心地帮江小西排出皮下的气体。小西年轻光滑的身体上,现在纵横交错了无数条细小的浅刀口。那是胸外科医生为了替她排出皮下气肿而割开的小口子。气体在皮下或纵隔里集聚过多,会压迫颈部或者纵隔里的大血管,导致死亡。 吴振风走过来:“雨非,回家休息吧。小西的情况,要完全脱离危险估计还要等个几天。你也不是钢筋铁骨,到时候也倒下来了。同志们到时候再抢救你……大家会累崩溃掉的。不过,师妹要是倒下来,估计男医生都会抢着为你做人工呼吸的。” “……”程雨非终于笑了一声,却不肯离开,“我再守她一会。今天一鸣过来送手机,我发现昨天凌晨小西给我打过电话,可我把手机忘在家里了……如果我早点接到这个电话,或许小西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师兄……我觉得很内疚。” 吴振风摇头:“雨非,生病的是病人。医生什么时候都要冷静理智。你投入太多感情,不利于处理病情的突变。小西一发病就出门叫出租车来医院了,你要是真的接到电话过去接她,或许来医院更晚,没准现在人都没了。我们都知道,小西的哮喘就容易致死性发作,以前也发过,她的病跟你没有一点关系。如果你是为了跟她感情深厚守在这里我还能够理解,如果是为了惩罚自己……那我觉得太愚蠢了。我师妹向来不是个愚蠢的女人。” 程雨非脑子转过了弯,却还没想到该如何面对苏一鸣,径直回值班室睡觉了。 第七天……苏一鸣数了一下时间,觉得自己就像个锁在深闺的怨妇。程雨非不在家好几天了。他已经打听清楚江小西不是男人,只是个跟她交好的护士,似乎曾经在他家里出现过。可他相信肯定不仅仅是这个姑娘病重的问题。仔细检点自己的表现,猜测可能惹恼程医生的行为,决定尽早解决两人之间的冷战。 叹了口气,他疲倦地出门。说实话他有些心疼自己的小程医生。这么多天没日没夜地呆在医院里,会不会熬成人干了。所以这些天到了晚上他会像个贤良的娘们一样给自己心爱的人送夜宵。虽然前几天他实在腾不出时间,只能够指派自己的金牌保姆送。不过今天他腾了空,想着速战速决,他实在也不想把事情拖到不可收拾。 科里花了很大的力气,终于把小西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来看,应该是脱离了危险期。镇静剂停了,江小西终于清醒过来,第一眼就看到了一群可爱的小熊,个个都眼巴巴地捧着自己最爱吃的费列罗巧克力,似乎祈求自己吃掉它们。她欢喜地对程雨非笑了,因为放了气管导管,发不出声音,只张嘴做了个口型:好可爱。程雨非不禁想起了每天晚上准时送到的夜宵,很是丰盛,正好可以供值班的医护人员分享,应该是仔细推算过的,于是念起了苏一鸣的种种好处。 一连几天住值班室,吴振风敏锐地发觉她的异常,旁敲侧击劝导她:“雨非,怎么不回家?那个大款欺负你了?” “没有。我只是不放心小西。”程雨非别过眼睛。 “小西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这点你我都很清楚,咱们都是经验丰富的急诊医生么。我觉得疾病跟感情很象,对此我们能够尽人力,但有没有好结果却要听天命。所以……个人认为这两件事情,都应该在战略上给予蔑视,在战术上给予重视。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但失败了也不能太把它们当回事。毕竟生活还有很多乐趣,未来还有很多惊喜。可是,你得尽过全力,否则……以后会后悔。” 程雨非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师兄你像个哲学家。” 吴振风也笑:“实践出真知。我也是在失败中得出这样的心得。” “失败?师兄是说感情还是疾病?” “两者皆是。”吴振风微笑,“但是不管怎样,我们都不应该逃避。不管是面对疾病还是面对感情。要能够直面现实跟痛苦,不要做懦夫。” “师兄……失恋过?你说……有些人会不会永远忘不掉前任情人啊?”程雨非犹豫着问。 吴振风敏锐地从她的含糊其词中捕捉着信息,沉思了一下:“其实我觉得人不能忘记过去,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可人要向前看,不能太拘泥陈年往事。有时候人很矛盾,都希望以前的恋人记着自己,却又希望现在的爱人彻底忘记过往。这就是个度的问题。可是怎样的度算是合适?从医学的角度说,太沉迷过去影响了现在的生活就是疾病,至少是心理不健康。” 程雨非低头沉思。 一个小护士高兴地跑进监护室,向她报告夜宵到了。程雨非出了门,赫然看到苏一鸣微笑着站在门口。 第40章 苏一鸣的幸福生活(四) 第40章苏一鸣的幸福生活(四) icu医生办公室。好几捧鲜花在桌上安静地吐露芬芳。 苏一鸣细细打量了一下他的宝贝医生,精神还不错,虽然约略有些憔悴,不过远远没有到人干的地步。 “那个……护士好些了?”他整理了一下谈话的要点步骤,开了头。 “好多了。快脱机了。这几天你很忙?”程雨非抬头,也打量着苏一鸣,这段时间估计又是很忙,眼里都是红血丝,眼袋也明显浮肿着。 “嗯。我想腾出时间带你去三亚散散心。所以赶着把手头的事情做完。小西……脱急了啊?脱离急性期了?那就好……”苏一鸣不明白程雨非说的那些专业术语,说实话也不想明白。 程雨非笑了:“是脱离呼吸机。能够自己呼吸了。” 苏一鸣不甚了了地点头,话锋迅速转过,打了医生一个措手不及:“我来是想跟你说说小牧的事情。” 程雨非有些发愣,却听见苏一鸣简明扼要地概括了两人的过往:“小牧是我曾经的女友,在我事业最低谷的时候离开了我——那是我人生最最痛苦的时光,前途渺茫人生无望。一直到现在我做梦都会回到那段梦魇一样的岁月。她走的时候没跟我打一声招呼,留了张纸条说我走了,就离开了。我想不通,一直想问她为什么……可我以后从未见过她。可能潜意识里还是有些不甘心,好多次我在梦里问她这个问题……很伤心。” 程雨非挑眉。 苏一鸣接着说:“那天你走后她很快醒了。我听野平说她也只是想向我道个歉,毕竟她也是有家室的女人了,不会再有非分之想。不过我还是没有去见她,虽然我其实真的想听这声道歉……我的尊严渴望听。可我担心会破坏她的家庭,也让你起误会。既然她有了这个心,那些屈辱的往事我也打算完完全全放下了。人总要向前看……执着于过去的恩怨太狭隘。雨非……你也放下吧。跟我回家,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们的未来跟小牧绝对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 程雨非嗯了一声,摆出一副专心倾听的架势,苏一鸣却收了话,半天没发一点声音。程雨非有些诧异,这就完了? 苏一鸣没再说话。他不是个笨蛋,对女人还是有些精准的了解。自己过去的一些破事绝对是不能跟程医生细说的,那无异于自取灭亡。虽然他有足够的把握,把故事讲的催人泪下。可他知道细节越是详细,以后落在医生手里的把柄就越是多,到时候都会成为对方攻击自己的锐器。再说,心怀着对小牧的怨恨,谁知道他的话还有几分是客观的? 按奈不住女人特有的好奇心,程雨非使了些手段,想要套出苏一鸣的心声,可老流氓狡猾得很,始终装聋作哑,不接话题。 夜宵很快被分着吃光了,苏一鸣巴巴地等着程雨非一起回家。程雨非已经考虑了好几天,苏一鸣确实也没有犯什么大错。可想到床笫之间的欢乐,想到那销魂时刻他叫错的名字,她心里还是有些疙瘩。 不过她实在找不到借口,又不好意思质问这件事情,只好郁闷地跟他回去了。 仿佛是不经意间,夜里苏一鸣叹了口气:“年岁不饶人。现在记性明显不如以前了。今天一个很要紧的客户我竟然叫错了名字。明明是多年合作的客户了。可能是这些天太累了。” 原来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却一直装聋作哑假装一切从未发生! “苏一鸣你个老狐狸!”程雨非终于恼怒地骂出了声,掐了他一把,心情却豁然开朗了。 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谁没有过去?他是对的,过去的不值得追究了……关键是两人的未来,再没有别人的介入……不管是小木还是小金小火…… 苏一鸣低笑一声抱住她:“今天终于能够睡个安心觉。很多天都没这么踏实了,你不在我多想你,都快相思成疾了。” “又骗人。” “我没骗你。雨非……我真的很想你。你以后千万别象这次,一点小事就生这么大气。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我只有你,以后我只爱你宠你。对你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程雨非一笑,这个人的话能不能相信?算了……他是姑妄言之,自己就姑妄听之吧。虽然想的清楚明白,却不由自主抱住他,满心甜蜜。 老流氓大获全胜,不由沾沾自喜。尤其是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真的发烧了,立刻欢天喜地唤醒了人民医生,恨不得拉着她的手,摸遍自己的全身,向她证明自己昨夜没有骗人,真的是相思成疾了,同时也抚慰一下饥渴的身体。 程雨非看着一团欢喜的老流氓,哭笑不得:“苏一鸣,注意形象。只有孩子生了病才会高兴,可以以此要挟大人买自己喜欢的玩具。” 苏一鸣丝毫不以为忤:“我不会要挟你的,我自己有钱买玩具。再说我身体向来好的惊人,晚上就没事了。” 然而这次牛皮吹了个洞,烧持续了几天不退,严重影响了他的精神和食欲。开始他还能够坚持工作,很快就只能躺在床上作奄奄一息状。程雨非给他开回了好几种药,苏一鸣外强中干,骨子里很怕死,乖乖地听从医嘱三餐不落地吃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究竟是年轻,江小西的病情好起来一日千里,很是鼓舞人心。在科里一片大好氛围中程雨非接到了苏一鸣的电话,老流氓显然很委屈,有气无力的:“雨非,你是不是报复我?给我吃了什么药啊?我现在全身都发起了红疹子,医生说是药物过敏。我现在样子很难看,没法见人了。” 程雨非心里一紧:“红疹子?你痒不痒?” “不痒。”苏一鸣有些烧糊涂了,很久才作出反应。 “你在哪里?我过来看看。你先别用药。”程雨非的声音有些着急。 苏一鸣又是顿了很久,才报出了地址。 是苏一鸣住处边上的一家大医院,那里有他熟识的医生朋友。苏一鸣忐忑地坐在特需门诊漂亮而豪华的诊室里,等着他的活宝医生过来给他当头一棒。他有百分百的把握,她肯定会千里迢迢奔赴这里,过来吓死他。说实话他已经完全不相信自己家里的医生了,可每次她下结论的时候都自信得让人震撼,让人不得不……还是相信了她的结论。 看到程雨非心急火燎地赶过来苏一鸣心虚地讽刺她:“程医生,你不会要说我得了口蹄疫吧?” 程雨非毫不犹豫兜头给他一盆冷水:“虽然你很有自知之明地承认自己是畜生,可我也不是兽医,还真不知道口蹄疫是什么症状。不过你这样子,我高度怀疑你生了传染病。” 没等苏一鸣吓死掉,她很粗鲁地用手指挑起了他的下巴,像个痞气十足的流氓。苏一鸣象一只煮熟的虾子,肤色通红,颜面躯干满是细小的红疹子。 “张嘴。”程雨非下令。 苏一鸣对她的粗暴行径很不满,哼唧一声不理她。程医生毫不在意地捞起桌上一根压舌板,更加粗暴地撬开了他的嘴巴。 苏一鸣惨叫了一声:“医生!下手轻点!真以为自己是兽医啊!我最最宝贵的舌头啊!拆骨头说话接吻都很灵巧的……我要靠它吃饭做生意泡妞的!啊!医生……惨无人道啊!” 程雨非默不着声,他的嘴里也有疹子,针尖大小的粉红色,周围一圈白色的水肿带。发烧第四天发疹子,典型的“koplik斑”,还有皮疹的外形特点……沉吟一下程雨非问他:“一鸣,你小时候有没有出过痧子?” “出痧子?不知道。” “打个电话问你妈。” “医生。注意态度,对病人不能这么粗鲁。我会投诉你的。” “号码多少?”程雨非显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女人。苏一鸣觉得自己空长了个好皮囊,得不到应有的怜爱,只好委屈地报上了老家的电话,然后幸灾乐祸地看着程雨非焦头烂额地被自己的极品母亲盘问了半个小时才切入正题。 好不容易糊弄掉苏妈妈明察秋毫的死缠烂打,躲闪过她法眼如炬的旁敲侧击,程雨非抹了一下一脑门的汗:“果然没有出过。苏一鸣,你出麻疹了。估计这几天你太劳累抵抗力下降,再加上老往医院跑,感染了病毒。你为人处事小儿科就算了,连生病都生小儿科疾病。真好意思!” 苏一鸣懊恼瞧了一眼自己的医生朋友,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觉得自己多少年苦心经营的美好形象被程雨非毁于一旦。可想到这麻疹也不知道严不严重,不知道还要在人民医生手下被荼毒多久,到底怕死,不敢得罪她,只能不满地哼哼两声。 回到家程雨非严肃地告诉他:“一鸣,麻疹是法定传染病,需要隔离的。这几天你呆在家里哪儿也不能去了。我请了假在家照顾你。我会打电话让保姆也别来。” 苏一鸣非常感动:“雨非,那你呢?你就不怕被我传染?” “麻疹生过了就终身免疫了。我小时候出过痧子,不会再得。” 苏一鸣的感动烟消云散,忍不住抱怨:“医生你怎么就不解风情呢?就不能说些煽情的话,例如,为了爱情我可以作一切牺牲之类。我就算知道你哄我心里也高兴。” 程雨非看他的眼神象看个怪物:“那怎么行。破坏我的专业形象。你的想法很小儿科了。” 臭医生!煞风景!苏一鸣磨牙,猛地向医生扑了过去。可惜头晕眼花全身无力扑了个空,一头扎在床上,彻底软倒了。 程雨非扫了他一眼:“多休息。成人麻疹一般都比小孩子重些。弄不好会并发麻疹病毒性脑炎,麻疹病毒性肺炎……” 苏一鸣不相信地哼哼。 “……而且可能影响生殖系统,导致男子不育……” 苏一鸣迅速钻进被窝,乖乖躺好,却听见人民医生云淡风轻地说:“呃……搞错了。会影响生殖系统的是腮腺炎,不是麻疹……” 苏一鸣七窍生烟…… 不过幸运终于还是站在苏一鸣这边,他的麻疹也很快痊愈了,没有如程医生耸人听闻地预言的那样,产生任何并发症。他很快就被医生宣布解除了隔离,又神气活现地出现在自己的公司里颐指气使了。陆野平也给他传来消息,小牧跟她老公也重归于好。看来自己当时不见她是正确的决定,万一被小牧老公知道,他担心那个小气的男人以后更加为难小牧。恨还是恨……可他还是希望她能够幸福一点。 程雨非心情也不错,江小西出院回家调养了。而且……虽然她还对苏一鸣的承诺还有些怀疑,可女人就是这样,喜欢听男人的甜言蜜语,哪怕是假的也是心花怒放。 前段时间下乡的死党彭红终于重现江湖,又一次咋咋呼呼出现在急诊科,向程雨非报告医院里的大小花边新闻,煽动她享受目前最新的时尚成果。 苏一鸣于是接到程雨非的电话:“一鸣,我晚上晚些回家。要跟彭红去烫个头发,再染些颜色。” “不行。我不允许。我就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弄头发?苏一鸣想起她美丽的黑发,立刻斩钉截铁地否决。 “你前几天还说对我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果然是骗人。” “……那好,我错了,重来。” “我要去烫头发。” “好的宝贝。不过只能够烫直。” “我还要染头发。” “好的宝贝。只能染黑色。” 程雨非终于愤怒地叫了一声骗子! “……”苏一鸣欢乐地哈哈大笑…… 几天后苏一鸣兑现了另外一个诺言,挪出时间带程雨非去了三亚。程雨非终于见识到了苏一鸣所谓放松心情亲近自然的真面目。整整五天,两人都没有出过亚龙湾。阳光热烈的白天苏一鸣只肯窝在酒店里睡觉养肉,傍晚他会牵着程雨非的手去海滩散散步,在阵阵凉风中看海面的波光粼粼,一人抱一个插着吸管的椰子躺在躺椅上晒斜阳。 这人竟然还细心地带了防晒霜,躺一会就爬起来把程雨非烙饼一样翻来覆去,在她身上不停地抹油乎乎的防晒霜。 程雨非嫌这个动作过于亲热,有些轻微的抵触:“好了好了……太多了……太阳都下山了,有必要抹这么多么?” 苏一鸣的手暧昧地掠过她的后颈,露出白白的牙齿在她耳边笑:“就是因为太阳快下山了。我怕你再晒会儿就融进夜色找不着了……” “……”程雨非郁闷地翻了个身,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她的肤色不很白,颈后的肤色尤其深。苏一鸣经常一边揪着这块蜜色的肌肤,一边逗她,给她起无数外号,小黑皮,小黑猫,黑面包……不知道是不是职业使然,程雨非在骨子里还是自信甚至有些自负的,所以并不在意他的调侃。不过调侃到了今天这个份上,也算是很有创意了。 夜里苏一鸣精神百倍,不停地折腾可怜的人民医生。有时候到了半夜忽然过来拎她起来看月亮。可怜的程雨非土拨鼠一样往被子里钻,却被天敌夜猫子毫不留情的连人带被子一起挖了出来,抱着她去了阳台,坐在椅子上。 月色果然撩人,程雨非睡眼惺松地看了一眼月亮,夜空中琉璃盘一样的清光四射。倒映在楼下的波平如镜的泳池里,依旧是很圆整的琉璃盘。泳池中央一棵椰树就在水底月亮的边上,很完美的剪影。 “闭上眼……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苏一鸣抱紧她,粗糙的下巴轻轻磨着她面颊。 程雨非闭上眼睛,听见细细的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于是微笑:“潮声。” 苏一鸣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幸福的声音。” 太煽情了!程雨非身上的汗毛立起来跳了一阵舞,慢慢偃旗息鼓。 苏一鸣似乎看穿她的想法,慢慢亲她的耳朵:“雨非,我心里真是很久没有和平安宁。我以为这就是幸福。” 程雨非忽然想起他说过,男人说话十句有九句是假的。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不敢相信也不敢深究:“这里景色很美。” “不如你好看。” “又骗我?” “我很认真。你没看到我哪里都不去,就守着你。你比这里所有的风景都好看。” “那是你来的次数多了,没新鲜感了。” 月色如梦,给她的面孔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苏一鸣笑着拥紧她,心里很久没有的踏实满足。 幸福如蜜。 第41章 钟远的过去(一) 第41章钟远的过去(一) 幸福的日子过去得特别快,就像一滴滴水珠,掉进一个羊皮水囊,悄无声息,却也不是无迹可寻,至少那个羊皮水囊会被撑大。 当然苏一鸣觉得撑大的只是自己的胃,还有一样他不愿意承认。对着镜子他摸了一下明显腆出的肚子,非常烦恼。作为一名帅哥,他一向很注意自己的身材,也很节制饮食。以前晚上那么多应酬,极其不健康的作息习惯,他都可以保持很完美的身材。没想到现在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局面安定团结,氛围平静祥和,却管不住自己的腰身呼呼疯长起来。真是瘦于忧患,胖于安乐。 他狠下了很多次决心要节食,却在狡猾医生的美食攻势中土崩瓦解。医生烧的菜比他的金牌保姆更加吸引人,因为医生勇于创新,烧菜的材料跟手法明显比保姆要丰富多彩。这其实没法避免,因为保姆实在不敢象医生一样尝试自己没有见过的崭新菜式或者贵重原料。因为她不能象医生一样在毁掉了非常贵重的烹调原料后满不在乎又理直气壮地对苏一鸣说:“一鸣,今天咱们出去吃晚饭吧。你上次说过要带我去吃印度菜的。” 这就是主人跟佣人的区别。苏一鸣因此得出结论,员工跟老板是没法达到同样水平的。因为承担的责任跟风险不一样。 有时候苏一鸣痛下决心在外边吃晚饭,吃得很少,回来后不再吃饭。谁知道医生一看到他就欢天喜地端出了一大盘香喷喷的蜗牛。苏一鸣想蜗牛肉少,不会增加太多能量,于是痛苦地说服自己不要浪费了程雨非的一番心血,吧唧吧唧吃完了她的心血,还念叨着医生班上班下的辛苦,给她留了两只肥嘟嘟的蜗牛。 接下来是烤鱼,也是健康食品,苏一鸣吃了,然后是炒扇贝,健康,绿色蔬菜,营养学上更加必不可少。末了,苏一鸣捧着肚子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饭桌,几只甜香扑鼻的小点心被端上来压轴。 苏一鸣彻底崩溃了。他很爱吃甜食,他的妈妈就是一个点心师。一个男人那么钟爱甜食是要被同性笑话的,所以他在外边非常节制。这些年来,鲜有外人知道他这个爱好。然而医生不愧是给人瞧病的,对于人性的弱点似乎格外敏感,很快就摸到了苏一鸣这个小小的秘密,于是乎隔三差五给他做美味点心。 苏一鸣悲痛地盯着那几个甜美的小东西,天人交战了很久,决定化悲痛为食量,最后放纵这一次,大不了吃完后工作个通宵,以增加消耗。谁知道古人说饱食思淫欲,苏一鸣吃饱了无所事事,调戏了一下程医生,结果欲火焚身,很粗鲁地扑倒了程医生,晚上再没起得了床。第二天摸摸肚皮似乎又肥了一圈。 几次下来苏一鸣只好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不管横比纵比,他的身材还算是优秀的。横比就是跟他的同龄人比,纵比就是跟自己生意圈子的老老少少比。 难得的是程医生对此抱着纵容的态度,有一次竟然对苏一鸣说:“你成长的很快。” 苏一鸣以为她夸奖自己某方面的技艺,于是对她谄媚地微笑。没想到程雨非接着说:“我是说你的腰围。” “……”苏一鸣作痛不欲生状。 程雨非嗤的一笑:“没关系。我很喜欢加菲猫,一直希望能够抱着胖乎乎的加菲猫睡觉。现在……被加菲猫抱着睡觉也不错。”还趁机非礼了他一下,捏捏他厚厚的腹壁。 苏一鸣叹了口气,认命了。反正自己的女人喜欢,那就算了吧。 若是事情一直这样子顺利下去估计很快苏一鸣就会长残掉,实在是太安乐了。他甚至都开始打主意让程医生辞职在家,专心绕着自己这个太阳转。 尤其是有一次程雨非回家苏一鸣在她脖子上发现了几道抓痕。 “这个……是什么?”他假装漫不经心问她。 程医生可怜巴巴地抬起了头,向他诉说了自己的不公待遇。 昨天晚上有个病人意外地猝死了,今天上班的时候家属就纠结了一群人过来打砸抢。倒霉的程医生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几个女人揪住衣领抓挠了几下,然后在一片七嘴八舌的“搞错了!”“不是她!”“那医生不在!”中被人放掉了。 程雨非莫明其妙,自然委屈,可没等她能够搞明白那群人就开始在诊室里又哭又闹,蛮横地打砸医疗物品,试图阻止病人瞧病。 保安过来了,警察也过来了。一群大盖帽跟着一群暴民东转西转,看着他们为所欲为。最后医院里相关人员终于出动了,带他们上去谈判去了。 “结果呢?”苏一鸣忍下怒气问她。 “结果我不知道。估计就是谈个赔偿的尺度。家属能够接受就谈判,不能的话就诉诸于法律。” “我是问那几个人打你有什么结果。” “那会有什么结果。抓了两下,死不了残不了,根本不会有人在意。现在医院里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尽快平息纠纷上。毕竟不管医院有没有错,错有多大,这事传出去对医院名声影响都会很大。” “那就白打了?” 程雨非苦笑,那还能怎样?当然,她可以申请医院里的委曲求全奖。医护人员被人打骂,可以拿到一两百元钱作为补偿。曾经有个护士被人打了两个耳光,医院里的某个热心官僚拿着两百块钱亲自送给她,结果让那护士当场给甩在脸上了:“那我给你两百块钱,打你两个耳光,行不行!”后来,那个奖还在,再没有发出去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苏一鸣黑脸:“不行。你们医院不给你出头我得为你出头……” 程雨非缓缓抬眼:“你想干什么?买凶?报复?一鸣,这都是犯法的。” 苏一鸣哼了一声:“那你辞职。” 程雨非怔了一下:“一鸣,你工作中不也受过委屈么?就像上次被个大流氓给欺负了。你有没有想过退却?” 苏一鸣沉默。想要退却,不是没有过。在这么一个社会中扒拉钱,经常得昧着良心阿谀奉承,指鹿为马。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狐狸,狡猾有余,实力不足。要想吃到最多的肉就需要借助老虎的力量。所谓老虎,苏一鸣是指一些政府官员国企领导。他指望他们能够给他行一些方便。 可每只老虎的性情迥异。有些比较温和义气,有些就是张扬跋扈。有一次,他陪一只自己花了大钱喂肥喂熟的老虎吃饭,酒足饭饱,那人醉醺醺大着舌头对苏一鸣说:“妈的!你小子不就是有几个钱?可有钱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得听我的?我让你上东你不敢上西,我让你拉屎你不敢放屁!” 当时的情形,觥筹交错,众目睽睽。苏一鸣也喝了点酒,气得当场就想跟那人绝交。再想想可亲可敬的毛爷爷,那口气就忍了。回家来想想自己的身家,就算是生意卖掉不做了,几辈子在家里躺着吃也花不完了,实在是没必要忍下那口鸟气,可还就是忍下了。 也真是可怜。 叹了口气苏一鸣无话可说,却还是一腔憋屈。男人在外边挣钱受点委屈就算了,怎么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护得宝一样,还得被外人欺负。憋了半晌只能怜惜地对她说:“那你请几天假吧。总得休息下。” 第二天苏一鸣推去杂事应酬,歇在家里安慰可怜的医生。医生觉得他小题大做,却又无可奈何。到了午下在苏一鸣的坚持下,程雨非被带去购物,得到了一挂红宝石项链。本来苏一鸣看上的是一挂钻石项链,可惜土豆医生认为钻石无色透明,没啥看头,没有红宝石瞧着喜气热闹。 路上苏一鸣就发现自己手机没带,也没有太当一回事。到了家里他发现竟然有个未接来电,是自己那个最大的客户周总打来的。虽然上次被他耍了一把,考虑到他的位置,苏一鸣还是很诚挚地给老周回了个电话。 老周又拨冗来了苏一鸣所在的城市,再次邀请他前往一叙。老虎召唤,苏一鸣不敢怠慢。他其实更加喜欢跟人建立长期的合作往来关系,喜欢精心维护已有的关系,不喜欢坑一笔走人的买卖。所以他自信只要长期以往,老周一定会被自己的诚意感动,成为自己的铁杆客户,就像以前的老王一样。 车子就要到老周的宾馆的时候苏一鸣接到了于绥文的电话,很微妙的一个电话。于绥文在电话里问:“一鸣,你跟老周之间没什么纠葛吧?” 没等苏一鸣说话他又接着说:“没事就好。”说着挂了电话。 苏一鸣警惕地停了车,琢磨着于绥文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于绥文骨子里极其聪明,脑子非常好使,肯定不可能无缘无故给自己打这个没头没脑的电话。 苏一鸣猜测,肯定是老周出事了,或者说要出事了。于绥文赶着通知他,却因为什么原因不能明说。 已是盛夏,热潮滚滚。苏一鸣坐在车内一身一身地出冷汗。老周这个人会坑人,这点他已经领教过。他相信老周肯定也坑过别人,所以为自己树了不少敌人,再加上炙手可热的位置,估计这次是栽在更大的流氓手里了。 苏一鸣思忖着可能的危险,他跟老周之间就是一个赝品翡翠。这个翡翠,原本从法律上似乎很难定罪。他很缜密地考虑了一会,打了几个电话,安排好了一切。又打电话给老周,佯称自己家里突发麻烦事,只能改天过去叙旧了。完事后他就赶回了家。 第42章 钟远的过去(二) 第42章钟远的过去(二) 到了傍晚于绥文的电话来了,老周果然出事了。其实一直都有人举报他受贿索贿,因为他在官场上也有些靠山,所以一直没人动他。最近他似乎是得罪了什么人,上面得到通知着手调查他,听说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 这些原本是保密的,不过于绥文的家庭在b市根底颇深,今天得到了消息。他立刻想到了苏一鸣。他觉得苏一鸣这人胆子太大,路子太野,加上商场的潜规则,他估计这人是逃不了干系,于是在第一时间通知了他。谁知道电话刚刚接通,说了一句话,就有人进门,只好含糊其词地挂了。 “后来一直不大方便。一鸣你小心点,跟这人撇清关系,省得到时候麻烦。”于绥文聪明地没问苏一鸣到底跟老周有没有关系,只是提点一下,就挂了电话。 苏一鸣启动了自己的情报网络,几天后得到了确切消息,检察机关已经动手了,就在他打算去见老周的那天下午。听到消息苏一鸣再次出了身冷汗,那个下午,他本来是带了一样东西打算送给老周的。也就是说那天要不是于绥文的电话及时,要不是他陪程雨非去商店买东西忘带了手机,他极有可能撞到检察院带走老周的一幕,极有可能受到牵连,没准人赃并获。 程雨非担忧地看着心神不宁的苏一鸣,坐到他身边,叫了他一声。 苏一鸣回过神,拿了两样东西送给她,两块都是玉石。一块是绿色的翡翠,一块是表面微黄的一块白玉。 “什么?”程雨非狐疑地拨弄着两样小玩意。 “上好的玉石。一块是缅甸翡翠,一块是和田籽玉。”苏一鸣说,都要二十多万一块。和田玉是他特地选购了打算送给老周的。当时他想,既然老周说好这口,不管是不是叶公好龙,他也得假戏真做着把东西送上去。翡翠跟之前自己买老周的那块假货很像。是他得到于绥文的消息后特意挑选的,为的是证明老周的眼光确实他妈的好,确实花了十二万买了一块值二十万的翡翠,绝对不是受贿索贿。 “你收藏石头?” “不喜欢石头,喜欢木头。我跟你说过的,我收藏一些老红木家具。放在我近郊的别墅里。什么时候带你去看看。”苏一鸣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这个有什么用?”程雨非不知道自己几年的工资都买不起这个小东西,好奇地拿着翡翠对着灯光看。透明度挺高,跟玻璃似的,难道就是玻璃? “呃……玉石可以避邪。今年是不是你的本命年啊?本命年会有些流年不利的。送给你避避邪。” 程雨非差点以头抢地,虽然她不会象某些女人,矫情虚伪死活不肯承认自己的年龄,不过到底也有爱美之心,忍不住大声反驳:“不是。本命年要在三十六岁才会来。还早着呢!” 苏一鸣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这东西越早送越好,早点避邪。呃……雨非你有没有护照?” 程雨非摇头:“干什么?” “去办个。我经常要出国,什么时候带你一起去玩。有个护照方便。” 程雨非沉默,心底隐隐不安。 老周上台后苏一鸣就跟他们公司断了生意往来,连以前跟老王签的长期供货合同都被悔掉了。所以他想这事牵扯到自己的可能性很少。谁知道过了一段时间他得到了不好的消息,清查工作更加深入,另外一个高管牵扯其中,那人向来长袖善舞,换了几任老总都能够屹立不倒,也算是三朝元老,跟苏一鸣有过来往。 苏一鸣知道中国检察院的手段,他记得有个检察系统的哥们对他说过,只有他们愿不愿意查的问题,没有他们查不出的问题。他也清楚地知道,这么多年他养尊处优,早已经吃不了什么苦头。一旦自己也被请走,肯定就变节做了浦志高,那样事情就不仅仅是行贿这么简单。 再说他现在要啥有啥,实在是没必要去吃那苦头。正好公司在欧洲有些事情要处理,苏一鸣就出了国,想着暂避一下风头。他没跟程雨非交代自己的归期,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这样子过了十几天,程雨非心情非常低落。直觉告诉她,苏一鸣肯定是出啥事了,可他就是不告诉她。每天晚上苏一鸣都会准时打国际长途过来,在里面海阔天空,装疯卖傻,逗她开心。可他越是什么都不透露,程雨非越是担心。 傍晚,一丝风也没有,外边就像一个硕大的蒸笼,到哪里都是逃脱不了的蒸汽腾腾。程雨非一离开空调充足的医院大楼,刚走了两步,一身汗就直逼出来。 一辆她从没有见过的漂亮跑车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凶猛地向她撞过来。程雨非啊了一声,倒退了两步,踩到地面一个浅坑,脚一崴,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跑车急遽地一个转弯,在离她好几米处转头,向门外开去,又是一个急遽地刹车,停在医院大门口。 一个表情阴郁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走到她身边,语声有些冷淡:“怎么样?” 程雨非忍着疼痛站起身,跛着脚走了几步,摇头:“没事。只是崴了脚。” 那个男人嗯了一声,掏出一叠厚厚的人民币递给程雨非:“我有事赶时间。这点钱算是赔偿。”蓦然看到程雨非因为抬头而忽然清晰的眉眼,倒吸了口气,转头肆无忌惮对车里叫了一声:“钟远,这有个人长得很像你的妞。” 一个人应声而出,看清楚是程雨非,呀地一声大叫:“严华!你怎么开车的!撞到我们程医生了!” 严华阴森地冷哼:“我没有撞到她,离她老远就拐过了弯!” 钟远蹲下身,查看了一下程雨非扭伤的脚踝:“糟了,肿起来了,怕是伤得厉害。我带你去骨科看看?” 没等程雨非开口拒绝,严华在边上不耐烦地大叫:“钟远!别在那儿唧唧歪歪,虽然长得有些象,却不是一个人。我给她一笔钱,让她自己看医生。果果还在幼儿园等我们,去晚了她会失望的!” 钟远颇为心疼地摸了一下她肿胀的脚踝,头也不抬:“同事间的友爱吗,你这个冷血动物根本不懂。你这种人,以为有几个钱就可以漠视人命了!在医院里也敢开飞车!” 严华的声音更加阴森:“刚刚你不还夸这车性能好,让我试试身手?以前我怎么没看到你跟同事友爱啊?就看到你整天跟他们勾心斗角。果果她……” 钟远劈头打断他:“我跟果果的老师打个电话,你先去接她,你不是一直想跟她单独相处?我带程医生去看脚。” 严华嗖的一声没了身影,那车低吼一声,飞窜了出去。钟远又低骂了声什么。 没有骨折,可是英俊的骨科医生对同事是真的友爱,好说歹说给程雨非装了个足踝支架,还给她免费送了拐杖。可怜的程医生原本还能够一拐一拐走路,经过处理后只能拄着拐杖单脚跳了。 跳,跳,跳……钟远微笑着瞧着她跳跳虎一样往前艰难的运动,居心叵测地问了一句:“程医生,这样子走路累不累?” 程雨非已经多次拒绝他的搀扶,只好继续打肿脸充胖子:“不累。幸好平时工作就是体力活。体力保持得还不错。” 钟远笑得更加灿烂,眼睁睁看着她跳出了门。 程雨非吃力地扶住了路边一棵树喘息,一条腿走路果然不行,时间稍微长点就发软。一辆车停在她边上,穆淳从车里探出头:“非非。脚怎么了?我送你回家吧?” 没等程雨非反应过来,尖利的刹车声响起来,一个声音大叫起来:“谁啊!谁把车堵在弯道口?等着被撞屁股啊?挪一挪挪一挪!” 穆淳很歉意地把车往前挪了挪,下了车。却瞧见钟远从后面那辆车上下来,把程雨非连人带拐杖塞进自己车里开走了。临走还特地摇下了车窗说:“穆副主任啊,以后别乱停车,幸好我车技高超,否则……后果不可设想啊。” 穆淳再次温和而抱歉地一笑,目送他们离开。转过头看到路边赫然一面道路反光镜,弯道另一侧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不仅微微苦笑。 程雨非委屈地叹了口气,原本她想自己打车回去,可是比起跟已婚的前任男友纠缠,她只能选择跟未婚的古怪主任上车。 还好这次古怪的心胸外科主任什么也没有说,很快把她送回了家。只是停车以后很利落地将她从里面拎了出来,惘视她愤怒而尴尬的眼神,嘴里还说:“别客气。我很乐于助人的。再说你很轻,跟个小鸡子似的,不费什么力。” “我是怕别人看到不好。” “没事。这里没人认识我。不会损害我的名声。” “……”程雨非为难的看了一眼边上的保安,心想这不是有人认识我吗! 回到家,钟远很熟稔地在屋里转悠一下,站到那面硕大的落地窗前极目眺望:“真漂亮!整个城市就像被你踩在脚下!怪不得那些奸商们都喜欢住顶楼!” 程雨非扔掉拐杖,跌进沙发,揉捏了一下痛得几乎抽筋的小腿,小声地提醒他:“钟主任,果果是不是在等你?” 钟远淡淡一笑:“没事。严华带着她。他想跟果果多相处一会。” 什么东西在程雨非心头一闪,她脱口而出:“那人是果果的爸爸?” 钟远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果果没有爸爸,只有舅舅。” “……”程雨非想说是生物学上的爸爸,却不敢在上级医生面前放肆,只好点头。 钟远宾至如归地给程雨非拿饮料放包,末了问了一声:“你那奸商什么时候回来?我把你交给他再走。” 啊?程雨非大惊失色:“一鸣这几天出差了不回来。我的脚没什么大碍。” 钟远哦了一声,拨了个电话,电话里非常熟练的点菜,末了报上了苏一鸣家的地址。 “你干什么?”程雨非更加大惊失色。 “叫外卖啊!你不会指望我能够烧饭吧?我没发达的时候吃盒饭,发达了请保姆烧饭。总之很多年没摸过锅铲了。难不成你一跳一跳还能自己烧?” “……”程雨非哼了一声,吃饭是个问题,明天她就叫金牌保姆重新开始烧饭。 一室寂静。程雨非多次想说点什么打破一下冷场,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话题。钟远似乎看透了她的尴尬,终于发了慈悲开了口:“我的一个病人,挺年轻,刚刚做完心脏换瓣手术的,昨天忽然发了脑溢血,差点死了。” 换瓣手术的病人必须要吃抗凝药,剂量一旦过大很容易并发脑溢血。程雨非忍不住想外科医生就是粗糙!抗凝药的剂量都调整不好!却没有敢说出来。几乎每个医生都自负,不喜欢别人质疑自己的处理有什么不妥。 “……后来请脑外科会诊,穆淳过来看的,竟然说我们没有调整好抗凝药的剂量,导致病人脑出血。” 呃!英雄所见略同。程雨非尴尬的一笑,心虚地喝了口饮料,听见钟远下一句话差点把饮料喷出来:“他还说上次看到我跟一个女人状似亲热,说我对不起你。” “穆淳他喜欢……开玩笑。”穆淳……真成了一块蠢木头?到现在不知道自己跟哪个男人交往?再说……跟他已经没关系了么!程雨非有些恼火。 钟远淡淡一笑,语含双关:“我当时对他说,医生找不到疾病的根源,就像男人找不到自己的情敌。我们的手术病人都宝贝似的看得很紧,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建议他做个脑血管造影看看。结果发现,那人脑血管有先天性畸形,所以一下子脑溢血了。” “……” “可惜穆淳真是个书呆子,没听明白我的话,继续开玩笑,跟我打电话说这些天看到你明显消瘦,问我为什么。” 木头!迟钝!愚蠢!程雨非痛苦地扶额,想钻地缝。 “我就跟他说……” “什么?”程雨非胆战心惊地看着钟远的嘴巴。 “说消瘦原因待查不是我胸外科的毛病,我不知道。建议他找个内科医生咨询一下。”钟远狡猾地一笑。 “……”程雨非愤怒地看着钟远,想着自己怎么尽遇见这些宝货?一个个肠子都是弯弯绕,好好的一句话非要说得犹抱琵琶半遮面。 外卖来了,钟远付完钱就赶着离开了:“我要去接果果。严华这人邪行,我怕果果跟他学了坏。” 程雨非客气地微笑,心想你已经够坏了。果果真是很可怜啊。 病假在家,程雨非倍觉凄凉。虽然为了不让苏一鸣担心,她没有告诉他脚崴了的事情,却有一次在电话里委屈地掉了眼泪,让他揪心。 第43章 钟远的过去(三) 第43章钟远的过去(三) 虽然骨科医生要求制动两周,可程雨非实在是闲不住,几天后就扔了支架,开始在小区里跛脚溜达。 钟远的电话不期而至,委托程雨非照顾一天果果。他要去外地开会,要离开几天。原本照顾果果的阿姨生病请假了,这几天他只好到处托人。 “明天实在找不到人,想起你反正在家养伤,果果也很乖巧,不会太费手脚。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照看她一天?后天我尽早赶回来。少动动,省得脚伤加重了。” 程雨非是独女,可小的时候也帮助带过表弟表妹,所以很同情一个单身男人带孩子的艰辛。再说,记忆里那个乖巧羞涩的小姑娘的确很可爱,她一口答应了。 第二天果果就被人送了过来,可怜的孩子这几天不停的换地方,估计是有些适应不良,很长一段时间都一个人抱了个毛绒玩具蜷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程雨非暗骂钟远不负责任,费了很大力气才慢慢跟她熟了起来。幸好家里养过苏一鸣那只大老鼠,还备有一些甜食,用来哄孩子再合适不过。 下午孩子开始提要求,要去超市买娃娃。程雨非实在是可怜她,于是跛着脚带她过去。孩子大概是觉得她走路很有特色,也跟着学步,欢喜得哈哈大笑。到了大卖场门口她忽然欢喜地指着墙上三个大字说:“阿姨!这三个字我认识两个!一个人,一个是口。” 程雨非抬头,看到墙上赫然写着“入口处”,忍不住扑哧一笑。 一口气买了三个娃娃,果果欢喜地发了疯,在苏一鸣的屋子里又蹦又跳又是打滚。闹到很晚都没有睡。程雨非搜肠刮肚,把儿时听到的那些童话都翻出来讲了一遍,小东西还是兴奋地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程雨非累坏了,幸好苏一鸣的电话按时到来。电话粥煲完,程雨非回过头发现小东西已经睡着了,不禁郁闷地想,自己跟苏一鸣说的话有那么无聊么? 第二天钟远过来的很早,据说是担心程雨非劳累后脚伤加重,大清早摸黑从外地开车赶过来。果果睡得正香,半天都叫不醒。 钟远困惑地挠头:“果果真的睡着还是假的睡着啊?” 果果闭着眼睛不动不动。 钟远再次为难地挠头:“这样吧果果,如果你是真的睡着就叫一声耶,假的睡着就叫一声呀,好不好啊?” 可怜的小果果上了当,清晰地张嘴叫了一声耶。被钟远一把拖起抱住:“呵呵,你叫的是耶!一点都没叫错,小脑子很清楚么!” 程雨非无语。果然是非常狡猾的舅舅呀,小果果好可怜。 果果已经跟程雨非混的很熟,被她又是零食又是玩具收买了人心,死活不肯跟钟远回去。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孩子这么快就变了节,钟远痛心疾首,又不好意思发脾气,只好屈服于果果的淫威之下,答应给她买四个娃娃,这才把她给哄住了。 避开果果程雨非犹豫着对钟远说:“我觉得果果似乎有些胆小自闭,也不肯跟别的小孩玩。钟主任你要多陪陪她。” 钟远微微一愣,叹气:“是,我其实是尽力了。一个人又要带孩子又要做医生,我已经没有余力了。一直想着找个人分担一下,却总是找不到。” 程雨非想起师兄的话,忍不住皱眉:“钟主任,每个人都有过去,可是因为过去影响了现在的生活,就属于偏执的范畴,你应该去找个心理医生。” 钟远意味深长一笑:“这个我心里很清楚。曾经我找了个医生,以为是找到了心灵的救赎。” 程雨非心里别的一跳,不敢看他的眼睛,斟酌着言辞:“仅仅因为长得很象你的妞就成了你的救赎?” 钟远认真地摇头:“不仅仅是因为长得象,个性气质都很符合我的审美。再说,我已经有果果,结了婚我还想再生个孩子,如果找个老婆再像个孩子,我一个人带三个孩子……这样子的未来我不敢想象。所以我想要个母性一些成熟一些的女人。其实长得也不是很像,只是眉眼和目光有些相像,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很震动。” 程雨非继续低着头:“那她最多也就是你混乱生活的救赎,做不了你心灵的救赎,你都不爱她。再说,她也很自私,也想被人救赎。她还是很相信爱情,想着追求自己的真爱。” 钟远叹气:“是我太自私了。我也相信爱情,可是我已经被爱情的火焰烧过一次,成了一堆死灰,再不可能点着了。这对心中还有希望跟向往的人来说确实也不公平。哈哈程医生,哪天你那个奸商对不住你,你也成了死灰,记得找我。” 钟远带着果果离开了,诺大的房子忽然间又冷冷清清起来。程雨非慢慢在屋子里转悠,钟远最后那句话伤到了她。虽然她一再说服自己为了爱情不计后果地投入一次,可是她实在没有把握当结局真的来临的时候,她能不能承受。果果稚嫩动听的小声音似乎还在屋子里回荡,她已经快三十了,内心深处非常渴望一个家,一个孩子。她审视自己的内心,悲哀地发现其实她从未奢望过苏一鸣能够给她这些。 这确实是一间豪宅,比她知道的所以同事的家都要豪华漂亮。可是她第一眼就不是很喜欢,就是因为高贵,有种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后来自己住在这里了,只能不遗余力地改造它。在屋里各处放些温馨的小摆饰,精巧纤瘦的,稚拙可爱的,就是想要柔化这个房子冷硬的气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或许有那么一天,她不得不离开这里,不知道这些小东西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落入别的女人手里?被人扫进垃圾桶?她的手指掠过苏东坡天真又世故的眼睛,微微叹了口气。那个瞬间她下了一个决定,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一定会把屋子里自己所有的心血一起带走。 晚上苏一鸣的电话没有来,她睡得很不踏实,半梦半醒之间觉得有人在边上翻腾。一下子惊跳起来却被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那人不断亲吻她,在她耳边反反复复呢喃:“宝贝,我想你了,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她惊叫了一声,紧紧抱住他,生怕他再跑了似的,一下子想不到什么话说,只是不停唤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 小别重逢的热烈疯狂,失而复得的悲喜交集,在欢爱顶点的心灵契合……那夜的欢乐无以复加,人间的极乐不过如此。 又一次吻遍了她的全身,苏一鸣满足地揽着她躺下。相思几欲成狂。几个南欧国家转了个遍,希腊的天空,蓝的简直象画上去的颜色,可是看在眼里却没有一点心旷神怡。只是思念。归心似箭。老周的事情终于还是有人出来做了工作,到此为止了,不再扩大了。一得到这个消息,他就直奔了机场。辗转着回来,直扑家里。 “我很担心,我担心你就这样子一走了之,再不回头。”程雨非忽然又翻过身抱住他,轻轻发着抖。还是害怕,后怕。 “不会。”苏一鸣简短地回答。有些事情他心里明白,却没法跟她说。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湿了鞋其实不要紧,躲过风头找个太阳出来晒晒鞋就没事了。他苏一鸣也不是傻子,这些年各种各样的大小太阳结识了不少。可是绝对不能掉下河,一旦掉下去被人掌握了确切证据,再想翻案就难了。那时候太阳也会躲瘟神一样躲你,活动的余地都没有了。所以,一定不能顶风,吹河里就玩完了。 “即便是真的回不来,我会让你也出国。我们就在国外做一辈子华侨。”他接着又保证了一遍,顺便问她:“对了,你护照办好了没有?我带你出去玩。” 程雨非不说话,只是抱紧他,只想今生再不放手。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周的事情的始末慢慢在业界传开,苏一鸣欢喜地发现原来这事自己还能够坐享塞翁之福。 老周真是个人才,贪心是贪心,做事滴水不漏的。就像苏一鸣砸过去的二十万,很多钱物都没法定性成受贿。不幸落在苏一鸣的老对手马四顺身上,他送了整整十条金条,就是香港出的那种千禧金条,上面还篆刻着2000字样。老周很天才地说,这金条上面刻着两千,他以为就是两千块钱一条,十条两万块钱。 谁知道检察机关铁了心不鸟他,按市价,一条五万,十条五十万,给他定了罪。五十万,苏一鸣想着自己那个大单子就这么被老马撬去,在家里痛定思痛,下决心以后要学习老马的魄力跟手笔,细水长流跟庐山瀑布同时进行。把客户一个个淋湿泡软砸晕。 老周玩完了,老马没逃脱干系。总算是人脉畅通,先行一步逃去了香港。本来他还孜孜不倦地到处做工作想要回来,他的几个老对手包括苏一鸣在内很流氓地又暗中动了些手脚,翻出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这人是彻底没法踏上祖国的土地了。 眼中钉马四顺就这样子消失在苏一鸣视线里,他在国内的工厂也托人相继拍卖了。苏一鸣挑肥拣瘦地选了两个厂子,又跟厂里几个家贼内外勾结着压价,以白菜价把他两个最好的厂子给吃了。 马四顺咬牙切齿,真恨不得买凶杀人。苏一鸣小人得志,风光无限。 周末程雨非去一个很老的小区,她有个病人住在那个小区,长期卧床下胃管的,管子不小心被扯出来了,请她上门重新插一下,会给几百块钱的小费。完事后她打算回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倏忽闪过。 “钟主任!”她大声打招呼。 钟远回过头来,看着夕阳下的女子,身上薄薄地镀了一层金粉,浅笑晏晏,长发轻拂。他有些失神,露出一个恍惚的微笑,对她伸出手去。 程雨非诧异地走过去,伸手在他眼前一晃:“钟主任,大白天不会做白日梦梦游吧?怎么跟没看见我似的?” 钟远忽然醒过神,尴尬地一笑:“程……程医生啊。我还以为……呵呵,今天天真热啊。” 程雨非点头,热。这个城市的天气,入秋了都还会热很久,何况现在:“钟主任,你也来是看病人啊?” “看病人?”钟远似乎还没从白日梦里醒来,呆了很久才说,“不是。我在这里有一套小房子,过来看看。你赶时间吗?不赶的话正好帮我拿点东西,省得我上下跑两趟。下来正好我开车送你回去。” 程雨非应了,跟着他进了屋。的确是间很小的屋子,一室户,房子很老。家里装修非常简陋,几乎就是白坯房,家具也很少,没有床,没有凳子。 果然钟远是爱好摄影的,四面墙上全是照片。其中好些是一个女孩子的。程雨非默默走近细看,短发圆脸,眉眼果然跟自己有些相像,但是神情似乎更加佻脱张扬些,究竟是年轻吧。 “这屋子是以前我们一起租住的。那时侯她只有二十多。后来我就出钱买下来了。转眼都快八年了。现在吧,估计也跟你差不多年龄了。”钟远收拾了几个纸箱子,“说实话我也不想再见她。少年时的情侣,再见面或许会很失望吧。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也许她早就已经结婚生了孩子,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程雨非缓缓转头,很严肃地看着他:“钟远,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我就是自己的心理医生。我控制自己上这里的频率,尽量减少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的时间,你看这屋里没放床没放凳子,我就是不愿意自己沉溺于往事不思进取。可是,我竟然还是忘不掉。程医生你说,世界上是不是有什么药物能够让人遗忘?” “好像有些麻醉药能够让人遗忘,不过是顺行性的。吃药后的一段时间的记忆会缺失,至于过去的记忆……我不知道有这样子的药物。”程雨非回答得很认真。 钟远失笑:“又不是回答上级医生提问,你这么严肃干吗?帮我拿东西,我送你回家!”塞了两个纸箱子在她手里,一下子就把挺拔的程雨非压成了驼背。 第44章 钟远的过去(四) (1) 第44章钟远的过去(四)(1) 第二天程雨非跟着苏一鸣去他的别墅。在近郊别墅区,天然河流改道成纵横的水网,并且汇聚成为巨大的人工湖泊。湖边绿草成茵,林木参天,一栋栋别墅掩映水边树丛,如同一朵朵含苞的花蕾,带了一种低调的炫耀。 苏一鸣领着程雨非里里外外转了一下,显摆了一下自己宽敞而美丽的房子跟花园,还有一整套漂亮的黄花梨家具。末了靠上沙发,不无得意地斜睨着她:“怎么样?” “这个房子真的就住一家人?迷宫一样,晚上找厕所会不会迷路啊?”程雨非没忍住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苏一鸣晕倒,不明白土豆医生的逻辑,明明每个房间里都有洗手间么。再说,他觉得医院才是迷宫,小土豆没在医院这个大迷宫里迷路,怎么会在自己家里迷路? “那个刚刚那个二楼的游泳池也很奇怪,为什么水池底是透明的?” 苏一鸣含糊地点了一下头,其实他觉得这个正是这个游泳池是整个别墅的亮点,从一楼偏厅透明的天花板看去,泳池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开发商简直是太了解男人猥琐阴暗的心理了。哪天能够请上一堆女人在他的泳池里芙蓉戏水,而自己就躺在一楼的长沙发上仰着头津津有味地瞧着,这香艳的场景,他想想都要流鼻血。 苏一鸣迅速抑制住自己的想入非非,免得自己真的很没品地流鼻血。 “房子太大了,一家人住着会害怕。”离开的时候程雨非还是喃喃地下了一个结论。 苏一鸣没说话,目光掠过自家花园飘向不知名的远方。似乎是很久以前,他有个梦想,曾经对一个女人说过,一个漂亮的独门独院的宅子,一个爱人,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再养一条小狗一只小猫,他的人生就完满了。后来他真的买了一个独门独院的宅子,可是他的爱人,却早就飘到不知道何处去了。 现在,他的视线慢慢移回来,落到身后那个眯着眼打量自己花园的女人身上,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她身上延续自己的梦想? “咱们在湖边的小路上走走吧。”苏一鸣忽然不想马上回去,牵住了她。 僻静的林荫小路,水边的微风拂过,挺凉快。 “这儿一个人没有。”这么喧闹的大都市,忽然跑出这么一个安静的地方,程雨非觉得似乎是场梦。 “这里的别墅据说都卖掉了,不过基本上没什么人住。在这里走不会遇见什么人,整个湖泊就像是你的私人湖。”苏一鸣握住她的手,事实上他也不住,请了管家公司定期清扫维护,这么大的宅子,真要住起来得放上几十个人,否则镇不住,总觉得有些阴森。 话音未落一个小东西炮弹一样弹向程雨非,张口大叫:“阿姨!” “果果!”程雨非讶异到了极点,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下,不远处一个带墨镜的男人看着她们,不过不是钟远。“果果,你怎么在这里?你舅舅呢?” 果果很骄傲地大声宣布:“严叔叔给我买了很多玩具,我拿给你看看。”小炮弹一样跑到那个男人身边,拖过来一只大包,一样一样拿出来献宝。 严华?程雨非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男人,说实话那天没细看,也不知道是不是。 苏一鸣颇感兴趣地蹲下身,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果果警惕地看了看他,往程雨非身边缩了缩,似乎觉得安全了一点,才问他:“你是谁啊?是不是大灰狼?舅舅说森林里会有大灰狼的。” 程雨非忍笑,没想到一个孩子就这么轻易地看破了他的本质。 苏一鸣觉得很没面子,只好堆上一个诚恳的笑容:“叔叔不是大灰狼,叔叔是好人。” 果果不买账,再次往程雨非身边缩了一下:“那好。你要是能够回答出来我的问题,就不是大灰狼。” 苏一鸣苦笑点头。 “你说,月亮她为什么要晚上出来啊?”果果煞有介事问他。 苏一鸣沉思,选了一个自以为有趣的答案:“嗯……因为,月亮她怕热,白天出来会热死掉。” “答的不对!你就是大灰狼!因为月亮没穿衣服,所以只能晚上偷偷出来!”果果大声宣布。 “……”苏一鸣被她彪悍的逻辑打败,差点厥倒,“叔叔答的也对吧?为什么你的答案就是唯一的标准答案?” 果果得出结论后不再理他,继续显摆自己的新玩具,摆出一副彪悍人生不需要解释的架势。 苏一鸣不受待见,对程雨非摆了个委屈的表情,慢慢站起身,蹩到一边站住。严华走到近前,看看边上兴奋地叽哩哇啦的大小女人,转过头摘下墨镜看着苏一鸣:“咱们以前见过。” 苏一鸣点头:“严先生。” 严华微蹙一下眉头:“对了,上次在b市的金融高峰论坛上。去年九月十六吧,你是于二公子的同学。” 苏一鸣微微动容:“严先生好记性。苏一鸣,我是绥文的同学。” 严华冷淡地扯了一下嘴角:“苏一鸣?你是做制造业的?现在美国金融危机,海外市场萎缩,制造业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寒冬。” 苏一鸣有些自负地笑:“嗯,最近好些对手的公司都很不景气,不过我的公司还算不错。” 严华淡淡点头:“那也算是行业翘楚了。听说你前阵子买下了马氏集团下面的两个厂子?那时候我有个朋友也想竞拍,我跟他说制造业的冬天就要到了,建议他最近不要出手,观望一阵子。” 苏一鸣哦了一声:“可是我买的价钱很低,很值。” “过几个月就不值了。不过……国家会增加基础建设的投入,你的产品改造一下倒是可以适用于铁路,改方向可能行。”严华看了一下手表,走过去俯下身:“果果,时间到了。叔叔送你回舅舅那里好不好?” 果果跟程雨非玩得正开心,哪肯就此离开?立刻拨浪鼓一样摇头。严华继续柔声劝她:“叔叔租借果果的时间到了,如果果果不按时回到舅舅那里,舅舅以后就不会同意叔叔再租借果果了。那样,叔叔以后就再也不能跟果果玩,也不能买东西给她了,叔叔会伤心死的。” 果果犹豫着,程雨非趁机也跟着劝了几句,她终于肯跟严华走了。 程雨非拐上大路的时候看到果果被抱上一辆车开走了,不远处的严华伫立着,目送汽车消失在远方,久久不动。 “这人真可怜。”程雨非低声说。 “可怜?你说严华可怜?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可怜两个字形容。可怜的是他的对手,是那些得罪过他的人。” “你认识他?”程雨非有些诧异的问他。 “名字如雷贯耳,不过不熟。没想到在这里也买了房子。这个人在商界是个传奇。听说是从山区出来的孩子,可是却非要洋歪歪让人家叫他严先生。他做过矿工,还不是正式的那种,就是在那些无证小煤窑里挖黑煤的民工。矿上出了事故,他死里逃生。后来考上了一所二流大学出来了。” 程雨非心里一动,严华就是那个跟钟远一起考上大学的孩子? “他后来也是开矿发达的,那时候小煤窑只要几万块钱一个,后来没几年就涨到几千万了。再后来,生意愈做愈大,什么赚钱就做什么。” “几万涨到几千万?”程雨非惊讶地看着他,“我怎么没碰到这样的好事?我爸爸给我十万块钱的嫁妆钱,早知道买了煤矿,我现在也是千万富翁了。” 苏一鸣笑:“风险很大,严华当初走的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听说这人极是心狠手辣,对敌人从不手软,曾经跟几个背景深厚的商界大佬pk过,没落过下风。其中有个房地产商,据说死得很惨。” “死……死了?”程雨非面色发白,“怎么会?他杀了人?法律……法律不管?” 苏一鸣摇头:“关到法律什么事?这种人要杀人肯定是合法的。” “怎么杀人会合法?” 苏一鸣再度摇头:“逼得他走投无路,只好自杀。如此而已。雨非,商界群狼环伺,搞得不好尸骨无存,很危险的。” “……”程雨非瑟缩了一下,“果果有这么一个爸爸,好可怜。” 苏一鸣惊跳,警惕地四处张望一下:“雨非,你别胡说。果果怎么会是他的女儿?他岳丈可是高官,他的老婆孩子都在国外,听说是个儿子。你怎么认识果果?” “我猜的。会不会是他的私生女?”程雨非刻意避谈钟远这个人物。 “胡说!”苏一鸣的声音严厉了些,“宝贝,别瞎说。这种无中生有的话别瞎传。会害死人的。” 程雨非被他吓住,有些惶恐,悄悄地抱紧他:“你怕他?” 苏一鸣拍拍她以示安慰:“心存敬畏未必不是件好事。很多大祸都是从小事的不节引起的。我只是害怕严华代表的那种势力。” 第45章 钟远的过去(四) (2) 第44章钟远的过去(四)(2) “你们这个圈子真可怕。”原来这人也会讲恐怖故事,比自己那些故事讲的恐怖多了。程雨非犹豫着是不是该劝他退出,不过……自己似乎没这个权利,自己又算什么呢? 苏一鸣摇头:“我跟严华,其实根本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他们那个圈子,我根本进不去,那个圈子,身家十个亿都算是穷人。” “身家十个亿也是穷人?”程雨非大受打击,“那我不是赤贫了?” 苏一鸣浅笑:“我算是赤贫。你么,根本就是空气。不是,空气中还有很多分子呢,你连空气都不是,只是一颗小电子。不过你还有父亲给的嫁妆钱,资产是正的,是颗正电子。有些人更惨,负资产,是负电子。” 才是个电子……程雨非一言不发,闷头上了苏一鸣的车,过了一会对苏一鸣说:“一鸣,从现在开始,我仇富了。” 苏一鸣嗤笑,低下头,在她耳边说:“很喜欢果果?” 程雨非嗯了一声。 苏一鸣再笑:“想要个孩子?” 程雨非心跳漏了半拍,迟疑了一下,低声说:“最佳生育年龄要过了。” “那就要一个。”苏一鸣轻描淡写。 程雨非咬嘴唇,极力阻止自己急于求成说出好一类的傻话。 “怎么,不想要?”苏一鸣有些轻佻地吹了一下她耳边的长发。 “想。不过孩子这事得从长计议。男人对这件事情太轻率了。” “谁说的?” “生个孩子他们反正也不累,不会付出什么。不过一粒小小的精子。女人不一样,责任大,风险大。” “胡说。我可是很认真很严肃的。要不然我的孩子早就遍地开花了。要先构思好一个孩子才能决定要他。模样是象父亲还是母亲,性情是温和还是倔犟……我可是想了很多年。终于把一切都定好了。” “孩子……是男人构思出来的?”程雨非觉得他的想法违背生物学常识,简直匪夷所思。 “那当然。唯一我还没有定下来的是,先生个男孩还是女孩。这真是个世界性难题,我想了很久,各有千秋啊。” “这也是由你决定的?”程雨非更加吃惊。 “那当然,书上都说了,生男生女是男人决定。” 程雨非晕倒,没见过曲解书本到这种程度的人。 苏一鸣笑,慢慢凑过去吻她,一次又一次:“雨非,明明你就在我身边,我怎么还是觉得内心那么渴望你?就像明明在喝水,却还是觉得口渴难忍。雨非……” 程雨非不动声色:“嗯,喝水还觉得渴?可能有糖尿病。明天去医院验个血糖。” 苏一鸣闷哼一声:“雨非……你就不能说,因为我是处于热恋中,因为我爱你么?” 程雨非抬头,眸子黑白分明:“可是,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你处于热恋中,你爱我?” 苏一鸣愣住,这个问题他从没想过。为什么?似乎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用调侃的话语表达自己的心声。为什么?因为怕伤害?如果是得不到对方热烈的回应,不那么直截了当的话似乎只是个笑话,无伤脸面。 “呃……你不也没说过?” 程雨非直视他的眼睛:“那我说。一鸣,我很爱你,非常爱你。近乎痴迷地爱你,你不在那段时间,我简直要疯了。” 苏一鸣唔了一声,心底有些感动,慢慢伸手抱住她,沉默了会儿,终于开口:“我也是。雨非,挑个好日子,我们结婚吧。然后生两个孩子……咱商量一下,是先要个男孩,还是先要个女孩。” 结婚,生孩子……程雨非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伸出手细细抚摸他,额头,鼻子,眼睛……不漏过一寸肌肤。 一切在她的手下真实可辨,这不是一场梦。她终于可以嫁给自己最爱的男人,生个他的孩子……她的人生就要完满了。 完满了。 几天后苏一鸣又给她一个惊喜,他要去开普敦参加一个行业会议,要带她同行。“机票签证我都帮你弄好了,不过你得准备行李。会议日程跟那里的气候我让人发到你邮箱了……” 一碧如洗的天空,清澈湛蓝的海水,梦幻一样的山峦,油画般的葡萄园,开普敦就像一粒蓝宝石,明媚艳丽,不可方物。出了国门,苏一鸣则完完全全一副体贴男人的样子,尽心尽责地陪她游览,带她找美食买东西,给她翻译讲解当地的历史传奇。 到了晚上程雨非发现自己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她没有带上两人的厚衣服。地处南半球的开普敦,九月份基本上还是冬天的气候,夜里气温常常只有摄氏几度。 “我以为非洲全年都是炽热的夏天……所以只带了夏天的衣服。”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医院有人去援非,好像是去摩洛哥?据说那里常年五十多度的高温。 “可是开普敦在非洲最南端,纬度很高,都能够看到极地动物企鹅海豹,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跟欧洲有点像。”苏一鸣叹气,没有衣服,晚间的所有聚会他都没法参加了……只能在宾馆里陪活宝了。 “我是地理盲……”程雨非默默哀悼着自己那一沓厚厚的人民币,出发前她特地花了四千大洋买了件色彩艳丽的裙子,想象着裙子在非洲热烈明亮的阳光下花一样绽放的情景,自我陶醉了好一番。不过显然……她没有机会穿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资料我不是发给你了?” “我没细看……对不起……是我错了。”程雨非很难过。 苏一鸣好脾气地微笑,拖了她上床,用唇在她背上细细描画:“错了?那我可要惩罚你,在你背上画个马……”过会儿又把她翻过来,继续亲吻:“……再在你前面画个虎……你是个小马虎,害得我没有衣服穿……” 那个瞬间程雨非的心忽然又软又湿,成了一堆浆糊,里面无数情绪冲撞盘旋,又粘在一起纠缠不清。候他画完马虎,她慢慢抱紧了他,低声说:“一鸣,我爱你。” 苏一鸣低低地笑,拿了一样东西套在她手指上。 程雨非抬手,一只钻戒在灯光下熠熠发光。“什么?”她有些迟疑。 苏一鸣亲她:“戒指。我知道你喜欢有颜色的石头,可是……求婚得用钻戒。雨非……嫁给我吧。你可不能不同意……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今天就在你身上不下来!” 程雨非被他话里的无耻惊着,却还能坚持不动声色:“那好苏一鸣,让我看看你能有多持久。” 半小时后。程雨非求饶:“一鸣,你能不能下来?压得我全身都痛。” 苏一鸣很无赖地稍微挪动一下:“嗯,可你的身体枕着很舒服。我还想再躺一会……” “好好……我同意了。你快下来,你个小猪啊,这么沉!这次回家就给小猪减肥,甜食没了。” 苏一鸣很得意地笑。 本市机场。苏一鸣过去拿托运行李去了,程雨非悄悄抬手看了一下戒指,满足一笑。一只胳膊伸过来抱住她,苏一鸣的声音紧贴在耳边响起:“笑什么宝贝?刚刚一个女人跟你有点像,差点抱错了老婆。” “抱错了?你肯定是故意的吧?色狼。” 苏一鸣抱着她转了个身:“你看,是不是跟你有点像?不过看上去很凶,刚刚真的抱错的话没准被她踩死了。” “你就不怕被我踩死?”程雨非笑,忽然紧赶了几步,惊讶地看着前面那个人影。 上了一点年岁,头发也盘了起来,可是五官轮廓,还有眉目之间的英气勃勃丝毫没任何变化。个子比自己还高了小半头,昂首阔步,目空一切。 程雨非迅速掏出手机,赶着上去拍了两张照片,发给了钟远。 钟远的反应很快,短信发了过来:自拍?很漂亮。 程雨非晕倒:自拍能拍这么远? 钟远还是回得很快:让我欣赏你的新造型?头发盘起来很漂亮。 程雨非偷眼看了苏一鸣发绿的脸色,不再跟钟远绕弯:钟远,你的妞可能回来了。 那边半晌没有反应,再过一刻钟远的电话追了过来,声音是从没有过的慌张无措:“呃……程医生,嗯……你……” 程雨非颇有些得意:“钟主任,你瞧这个是不是你的妞?我的眼光是不是很好?看了一次照片就记住了!” 钟远沉默了半天:“雨非。嗯,她在哪里?” “在机场。看上去刚刚下飞机……不过现在已经出门了……” “她会在b酒店下榻。”苏一鸣在边上说。 程雨非微微一愣,透过玻璃门仔细看去,果然见到那女人上了一辆酒店接送客人的小车,上面印着b酒店的字样。于是说:“她上了一辆b酒店的车,可能会住那儿。要不你去看看?” 等她挂了电话苏一鸣酸溜溜说:“你跟那个钟远很熟?” 程雨非立刻跟他讲了钟远的故事,告诉他眼前这个跟自己有点相像的女人就是钟远等了很久的女朋友。 苏一鸣冷淡地哼了一声,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管他呢,只要没有跟他抢宝贝就行。 第46章 一个绝世大美女(一) 第45章一个绝世大美女(一) “到了。”苏一鸣把车停在医院大楼门口。 “下次你不用送我,我自己打车,你还能多睡一会。每天都这么忙。”程雨非拿起包准备下车,却被他揽在怀里亲吻。 “你都知道我很忙,就是想多跟你在一起,一刻也好。”苏一鸣继续亲她。 后面的司机被堵着去路,愤怒地鸣喇叭。苏一鸣气喘吁吁地放开她:“你们医院真不人道,地方这么逼仄。应该向国外学习,搞个吻别通道,专供工作人员跟家属吻别。” 程雨非羞涩地笑,挣脱他,理了一下有些蓬乱的头发,听见苏一鸣在她耳边说:“今天晚些回家,请一个绝世大美女吃饭。” 程雨非抬起头揶揄:“多美?跟我一样美?” “你?你根本不是美女,你是绝世大活宝。” 程雨非迅速垮下脸,撅起嘴巴出了车子。苏一鸣在后边笑:“天下美女多的是,可是活的宝贝,这么多年我就觅到你一个。” 程雨非头也没回,只微微弯了一下嘴角,迅速敛起浅笑,目不斜视进了大楼。不管怎样,医生严肃正经的专业形象必须维持。 依依不舍地目送她拐过弯没了身影,苏一鸣才转回头,后面的司机早已经不耐烦地把喇叭按得震天响。 “医院重地,禁止鸣喇,注意素质。”苏一鸣探头出车窗,刻意模仿着程雨非严肃的口吻跟表情。 那人摇下车窗破口大骂。苏一鸣笑嘻嘻地对他竖了一下中指,做了一个标准的“fuckyou”的动作,欢乐地发动了车,迅速拐了个弯出了医院。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他的心情又是大好。 其实苏一鸣对女人的审美是有个渐变的过程。年轻的时候他曾经喜欢艳丽柔媚小鸟依人的女人,喜欢她们神一样捧着自己粘着自己,什么事情都听自己的,就像一块蛋糕,香甜,吃多了未免腻人。后来他的眼光变了,开始喜欢独立坚强的女人,喜欢她们能够跟自己智力相当平等对话,象一道咸鲜香辣的菜肴,刺激,但绝对耐得住细品。 这点他曾经跟程雨非说过:“我就喜欢自信冷静的女人,例如三种‘师’,一个是医师,一个是律师,还有一个是……” “厨师。”程雨非不错眼珠地看着他把第四个肥嘟嘟的蛋挞塞进嘴巴,武断地下了结论。 “噗……”苏一鸣很没形象地喷蛋挞,呛咳,很久才顺过气,愤慨地看着她:“医生!你好险恶的居心啊!果然是杀人不用刀子……” 程雨非笑了,替他抹脸。苏一鸣也笑了,很珍惜地抱住她,庆幸自己捡到了一块宝。 苏一鸣觉得程雨非就是一个很耐品的女人。她不罗嗦,说的话却常常令人绝倒,她不粘人,却对自己体贴入微。亲热的时候,她有自己喜欢的羞涩矜持,却又跟自己和谐默契。他喜欢在她每天例行的恐怖故事里安心地睡去,喜欢在她真真假假的恐吓下收敛恶习,茁壮成长。最重要的是,她也很爱自己,虽然她的爱是内敛的,羞涩的。她不喜欢当面的肉麻煽情卿卿我我,只会在夜里他睡着的时候亲吻爱抚他,有时候他假装睡着,有时候是真的半梦半醒,可即便在梦里,他也会觉得幸福,发自内心的幸福。 他很想永远留住这种感觉,也担心忽然失去这种幸福。婚纱婚戒,黄道吉日,他都已经托了人在挑选。在这之前,他得把手头一些事情突击忙完。好腾出一个长长的蜜月。今天晚上,他的确要约见一个大美女。 在生意上苏一鸣虽然开始曾历经一些波折,此后却几乎一帆风顺。一方面是他赶上了中国那几年快速发展的好势头,另外一方面也不得不说跟他的个性有关系。在生意上,他一向秉承保守不墨守,激进不冒进的方针。保守,是指他不熟悉的领域他不会投资,不墨守,是指公司的产品不能不发展。激进,是指在技术上质量上要领先对手,不冒进,是指只能比对手领先一步,以免配套跟不上反而失去市场。 对于这次海外金融危机他不是没有认识,可是他并不害怕。危机危机,有危险,也有机遇,就看怎么处理。历史上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几位数一数二的富豪都是从危机中发家,再在新一轮的繁荣中快速壮大。 就像他自负地跟严华说过,他的公司确实是行业翘楚,最近的运行也十分良好,盈利比去年同期还有增长,虽然受危机影响,增长率低了一些。而他的很多同行的情况就不乐观,有些遇到了困难,寻求并购。 所以,在成功地吃掉老马的两个厂子后,苏一鸣又看上了对手罗永廷的公司。罗永廷的公司运行状况还算不错,财务关系比较简单,是家相对干净的公司,也有出卖的意向。并购很快启动了,苏一鸣请了一家会计师事务所作为自己做尽职调查。 胡琳就是这家事务所的合伙人,去年苏一鸣有个法国朋友收购了国内一家物流企业,对方当时聘请了胡琳,他就是那次结识了这个漂亮聪明的会计师。胡琳的专业和敬业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连同她极具震撼力的美貌。她的美丽不同于程雨非那种出水芙蓉的自然神秀,那是一种精雕细琢的极顶精致。发式衣着,五官妆容,完全挑不出一丁点的瑕疵。第一次见到她苏一鸣就想,这辈子没白活,他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绝色佳人。不过那念头一闪而过,后来他就见到了活宝医生,花了十分的精力搞定她,愣是没有再分出一丁点心思在绝色佳人身上。直到收购项目的启动,苏一鸣才重新想起这个才貌双全的大美人,而且性价比挺高,比请那几个著名的大事务所便宜很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样两人就开始了颇为愉快的合作,至今已经有了数月,并购项目进展的也很顺利,眼看着离成功交割的日子近了,今天他提出请自己的律师和会计师吃饭,以感谢两人这些天的勤奋工作。 胡琳进门的时候苏一鸣只觉眼前一亮,浅粉色的套裙,薄施了脂粉,更显得眉目如画,颈间手腕都戴了首饰,举手投足间晶莹流淌,虽说是典型officdy的装束,优雅干练中却不失柔媚可人。苏一鸣很热情地起身迎接,顺势夸赞了一下她的美丽。 胡琳优雅的道谢,心里却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是优秀的,对男人有吸引力的,从很早开始自己身边就蜂围蝶绕的,其中不乏优秀男士。可那时候她心气甚高,专心事业。等到如愿以偿做上了事务所合伙人,忽然发现以前那些男人不见了,回头找找一个个都进了围城,有滋有味地过上了小日子。身边还围绕着的那些男人,仔细甄别一下,也大都是又有家室又有异心的。 胡琳这才有些着急,打点起十分的精神寻嫁,却意外发现自己堕入了一个怪圈,她喜欢的男人都结婚了,没结婚的她都看不上。青春经不起蹉跎,转眼又是两年过去了,她发现自己已经沦落成了恨嫁女子。然而再恨她也不甘心将就。 这时候苏一鸣出现了,这是个非常罕见的适龄钻石王老五,幽默风趣,自信睿智。胡琳很快对他产生了好感,有意无意在他面前表现着自己。可惜,苏一鸣似乎是太忙了,总是陀螺一样从这个点转到那个点,女人根本不可能成为他生活的重心。虽然他也象一般男人一样对自己惊艳,可这种惊艳仅仅停留在他的眼里,没有入心。这点她心里很清楚,所以难免十分失落。 她在家里痛定思痛,觉得一定是自己不够主动,没把自己的心思表达清楚。眼看着这个项目就要结束,机会就要转瞬即逝,她决定豁出去赌上一把。 然而效果似乎不怎么样,她精心的装扮显然在他眼里激起了一簇微小的火花,可当他热情洋溢地站起来,客套而诚挚地夸她美貌时,她知道她还只是停留在他的眼里。 律师周鲁晚到了一会,却很快加入了两人的谈话,把气氛搞得火热。这令胡琳更加失望,她根本没办法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十点,周鲁禁不住爱妻一次次的电话召唤,只好歉意地先行一步。苏一鸣也挂念家里那个宝贝,很技巧地结束了晚餐,签了单跟大美女一起出了包间。 刚出包间门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嘿!一鸣!你小子怎么也在这里?这段时间都在干吗呢?多久没跟我们一起喝酒了?来来来……赶早不如赶巧,今儿大伙有个聚会,过来见见老朋友!” 苏一鸣转过头,意外的看到他的哥们江平正红光满面地对着自己叫嚣着。他也没觉得特别诧异,这个饭店原本就是他跟那帮子狐朋狗友最常来的地方,只不过有了程雨非后他推了大部分的应酬,专心在家逗活宝玩。 江平看到了苏一鸣身后的胡琳,眼睛顿时就像黄鼠狼见了小鸡子一样幽幽发光:“哎呀一鸣,又带了个大美女啊……还是你小子会享福啊……” 苏一鸣赶紧打断这个俗人的胡言乱语,向他介绍了一下胡琳。江平又是俗不可耐地吹捧了一下胡琳,邀请胡大美人也一起参加他们的聚会,胡琳爽快地答应了。 果然都是苏一鸣圈子里熟悉的几个朋友,见到美女比看到老朋友更加兴高采烈,顿时一个个都能言善辩妙语如珠起来。这下子苦了苏一鸣,原本因为很久没见还能受到些礼遇,现在因为带了个美貌女伴成了众矢之的。以前干过的种种陈芝麻烂谷子的蠢事都被拿出来取笑,这些也就算了,虽然他也爱面子,还是能够忍耐的。 不能忍耐的是被人抓住灌酒,苏一鸣左支右绌,还是经不住这一大帮子损友难得这么心齐地欺负他一个人,被灌下了几大杯白酒。还好胡琳机灵,看出他的困境,很仗义的替了他几杯,又假装着急地提醒他还要见一个要紧客户,扯着他及时溜之大吉。否则苏一鸣估计很快既要横尸桌底了。 然而他还是有些喝高了,出门风一吹身子就开始摇晃。 第47章 一个绝世大美女(二) 第46章一个绝世大美女(二) 胡琳眼睁睁瞧着苏一鸣风摆杨柳一样摇晃着找到自己的车,摇晃着进了车门,钥匙却怎么也插不锁孔。 “苏总,你喝高了。”她终于忍不住说。 “高了?”苏一鸣大着舌头问,把车钥匙往下挪了挪,“放低了还是插不进去啊。” “……”胡琳笑了,走过来,帮他发动了车,缓缓转过头,摆了一个自己认为最美好的角度:“苏总,你现在的样子,不适合开车。还是我来开吧?” 苏一鸣总算尚存一丝理智,还能从善如流,乖乖换了个位置。 车子平稳地驶入了车道,胡琳斜睨了一眼苏一鸣:“苏总,我家就在附近,先到我家休息一下?” 苏一鸣摇头:“我要回家。” “地址?” “顶楼……我家在顶楼。”苏一鸣舌头更大了,他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傻,可脑子却转不过来。 “……”胡琳再次轻笑,“苏总,能不能具体到什么路几门几栋?” “呃……我家……就在前面,右拐……右拐……再右拐再右拐……” 胡琳扶额:“苏总。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要不然我在附近找个酒店给你开个房间?你先休息一会,好点了再回家?” “不!我要回家。我家就在前面,很近的。我走都走到了,你怎么开车的吗。我要下来走回去……” “好好……我送你回家……你现在这个样子,瞎跑很危险。”胡琳伸手揪住打算开门的苏一鸣,这人怎么跟个孩子一样?叹了口气,她想反正都是单身,去哪儿还不是一样?送他回去,顺便照顾他。身体不适时的一点关照就像风雪天的一点温暖,能够让人铭记终身的,或许,某种她想要的感情会在这种温暖中悄悄萌芽,慢慢抽枝。 …… 不知道走了多少冤枉路,胡琳想就这么永远开下去也好。可惜苏一鸣终于找到了他的家。一走进他的电梯,他终于松了口气,再也不胜酒力,慢慢沿着墙壁滑坐到地上。 胡琳蹲下身去拉他,却使不上力道。柔和的灯光投射下来,渲染着暗昧萌动的气氛,也撩拨着她的心思。她以前眼里的苏一鸣,一直都是理智强势、举止得体的,现在这副有些孩子气的无赖模样,给了她一些全新的感觉。她忍不住抱住了他,缓缓地亲他的面颊:“苏总你真可爱。” 电梯门悄没声息地开了,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一腔柔情中不能自拔,一个女人忽然扑了上来,在苏一鸣身上乱摸了一气,大声叫唤:“一鸣!一鸣!你怎么了?” 程雨非安静地在家里看书,等着苏一鸣回来。快到午夜的时候电梯在顶楼停住了,她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开了,里面一对男女抱成一堆,久久不动。 开始她以为电梯出了错,可很快发现那男人是苏一鸣,仔细看去,他的神智似乎不是非常清楚。出事了?她心里突地一跳,飞奔过去,很快地检查了一下他的脉搏呼吸,松下一口气,大声叫他。 苏一鸣艰难的睁开眼睛,认出她,欢乐地叫了一声:“雨非。” 胡琳究竟是见惯大场面的女人,终于镇定下自己,深吸口气,慢慢说:“苏总喝多了,我送他回家。” 苏一鸣不满地哼哼:“没……我没喝多。” 程雨非对他竖起一根指头:“真没喝多?那你说这个是几啊?” 苏一鸣仔仔细细看了又看,傻笑:“一。” 程雨非松了口气:“还好,醉的不利害。” 苏一鸣接着傻笑,很聪明地说:“我就知道是一,虽然看上去是二。还有一根手指头是你变出来骗我的……” “……”程雨非哑然失笑,这傻子,还是喝多了。 程雨非招呼胡琳帮忙把苏一鸣拖上了床,苏一鸣酒品很差,这点她已经在之前的几次经历中有所了解。他喝醉了就得让他赶紧睡觉,过了时间就会又吐又闹。 胡琳沉默地看着两人之间熟稔而亲密的举动,打量着屋子里各种明显很女人味的小摆设。明明她多方打听,苏一鸣都是只没主的金龟,怎么在他家会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女人? 程雨非终于安顿好麻袋一样沉重瘫软的苏一鸣,出来招呼客人,虽然这个客人举止明显有些古怪。她不动声色地给她倒水拿水果,既不打听他们之间的关系,免得她尴尬,也不炫耀自己的身份,免得她受刺激。 大麻袋在房间里大声叫程雨非,她只好让客人自便,回房里查看麻袋有什么需要。 “雨非……那个人一直在笑我。”苏一鸣很蛮横地指着一样东西。 程雨非看向桌上一个满面笑容的大娃娃,笑趴在床上:“一鸣……那个,他只是很……喜欢你才对你笑。” “可我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就是嘲笑。” “好好……”程雨非痛苦地忍笑,把那个娃娃塞进柜子。干脆把灯也关掉,省得他再出什么妖蛾子。苏一鸣喝醉酒常常闹笑话,她已经习惯了。 程雨非刚刚跟胡琳搭讪了几句,又听见苏一鸣在里面大叫,只好再次请客人自便。胡琳再也坐不下去了,有些仓惶地告辞出门。 “又有谁笑你了?”黑暗里程雨非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苏一鸣把脸凑了上来,浓重的酒气袭来:“今天回来你忘了亲我。” 程雨非胆战心惊地吻他,试图哄他睡觉,然而局势她已经不能控制。 “雨非,雨非……”苏一鸣低声呢喃着蹭过来,温暖的亲吻已经加深为充满情欲气息的吸吮舔咬。 完蛋了。程雨非尽量轻柔地抱住他,制止他过于剧烈的翻动,可惜没支持多久,苏一鸣还是很没出息地吐了。 早上苏一鸣醒过来的时候,很委屈地发现自己一个人睡在书房里。他头晕脑胀地爬起来,从洗衣房把程雨非挖出来,很无赖地蹭上去对她发嗲:“雨非……你怎么把我扔到书房去了?” 程雨非转过身,眼周有些发青,明显睡眠不足:“昨天你醉了,把房间里吐得一塌糊涂,折腾了一宿。” “绝对不可能!”苏一鸣理直气壮地大声抗议。 程雨非不语,苏一鸣就是这个德行,喝醉了大闹一场,醒过来矢口否认,什么都记不住。 “雨非,我胃很难受,想要喝粥。”苏一鸣不仅理直气壮,而且得寸进尺。 程雨非笑得云淡风轻:“昨天跟大美人喝酒喝得很high?” 苏一鸣心想这个high翻译成喝酒喝高的高还是高兴的高?他警惕地检点了一下昨天的行为,虽然很多都记不得了,可是最后的记忆是胡琳答应送自己回家,今天醒过来就在家里,不应该有什么大问题。于是他细心地避开她话里的陷阱:“昨天?昨天被几个狐朋狗友灌了几杯喝高了。” 程雨非在心底哼了一声,跟狐朋狗友喝酒喝醉了会单独让一个女人送他回家?从人情世故上解释不通。不过她理智地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选择盲目信任他:“哦。以后少喝点酒。这东西,喝多了失身伤德。” “?”苏一鸣摆出纯洁宝宝的样子一脸天真地望着她。 “刚刚我是用互文的修辞手法。就是伤身,失德的意思。”程雨非耷拉下眼皮。 “……”苏一鸣再次警惕地检查了一下昨天的记忆,确认没有把柄落到医生手里,于是更加恣肆:“没办法,做生意吗,有些应酬推不掉。” “包括出卖色相?包括被女人抱着又亲又摸?”程雨非一个没忍住,一腔醋意铺天洒下。 “!”苏一鸣立马丢盔弃甲,一败涂地,只好假装头痛扶额哼唧几声,苦苦搜索那段缺失的记忆,迷迷糊糊记起似乎有人抱住自己,说什么你真可爱。这人难道不是程医生是胡大美人? “别想赖,我亲眼看到的。”程雨非补了一句。 “……”苏一鸣做了几个深呼吸,“嗯,这个……那是别的女人觊觎你的私产,谁让我这么优秀,又暂时未婚呢。打个比方,一只金龟,它要是在鱼缸里,上面贴上‘宠物金龟,私人所有’的标签,那肯定动心思偷它的人很少。可如果它是在大海里自由的游泳,肯定有无数的人拿着网兜来抢它。注意,这是只金龟,纯金打造的金乌龟。” 程雨非抬了一下眼皮:“两个错误,第一,海里游的那个是海龟不是乌龟。第二,纯金打造的乌龟下了水肯定直沉海底。” “……”苏一鸣有些气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贴标签。” “哦……”程雨非作恍然大悟状,“你的意思是,我要在你脸上刺字,写上‘程氏禁脔’,或者‘私人物品,请勿觊觎’才能保证你的清白?” “刺字就算了。其实有个更加省劲又不痛苦的办法,在我无名指上套个圈圈就行了。还不用你花钱,我已经买了。雨非……我已经把婚礼安排好了,定在十二月份。” “十二月份!只有几个月?不行,太急了。” “那金龟可能就会被别人钓走了……” “金龟被谁钓走我不感兴趣,可你又不是乌龟,你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意愿,完全可以选择去留。而且,你这么大一人,不能什么事情都可以用一句喝醉了不记得来塘塞。喝醉了杀人就不犯法了?少喝点酒,醉酒开车我会担心的。” “好的宝贝……我会注意不杀人不犯法。十二月结婚吧,我算了一下下时间,那时候空一点,婚宴我已经定好了,部分请柬都发出去了……” “不行,还没有见过双方父母呢。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商量?” “我的生意要紧,应该由我说了算。我爸妈反正没问题,他们已经被我磨的没脾气了,就算我带回一母猪,只要能够下崽他们也认了。” “苏一鸣!”程雨非气极败坏。 “当然你不是母猪,明明是只小母狼来着……”苏一鸣嘻笑着蹭上来,慢慢堵住她的嘴巴,抱紧了她。他不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大美人看上去不是随便的人,非礼自己已经是匪夷所思,为什么会当着他家医生的面非礼呢?真是害人不浅!幸好……床头吵架床尾和,床是解决争端的绝好武器,他得迅速给医生消气,她已经气得婚都不想结了…… 程雨非的声音软了下来:“一鸣……别跟其他人玩暧昧,我会伤心。” “从来就没有。” “可是……唔……算了……” 苏一鸣在做濒死挣扎,已经没力气说话。明明昨天就是被人灌了几杯酒而已,怎么回来打翻的是醋坛子?不过他想没什么大问题,很快就要结婚了…… 第48章 一个绝世大美女(三) 第47章一个绝世大美女(三) 苏一鸣很心烦,最近公司接连有些事情,加上筹备自己的婚事,他实在是有些疲于奔命。最让他烦心的还是程雨非,似乎就是在他定好婚期的同时,她就开始烦躁焦虑,不停地找茬要拖延婚期,又说不出合理的原因。 是传说中的婚姻恐惧症?苏一鸣有些迷惘,一直以来他以为,即便是有人得了婚姻恐惧症,那也应该是他,怎么会是医生?他以为她应该是迫切想结婚的那个。或者是她的感情进入了倦怠期?遇到了别的男人? 这种担心在他无意中撞见她跟穆淳一起吃饭后更是攀升到了极点。 那次程雨非不得不打电话给穆淳,还要请他吃饭。她老家一个亲戚长了脑瘤要开刀。医院里脑外科医生好多个,不过她所认识开刀又好人品也好的只有他,这会是台很要紧的手术,怠慢不起。穆淳很专业地提供了建议,也很快把病人收进了病房。病人家属拜托程雨非,无论如何一定要请穆医生吃饭,也坚持也要她到场。看着他们巴巴的眼神,也理解他们焦急无奈的心情,程雨非没有拒绝。 饭局设在酒店的大堂,奇怪的是,那天请客的主人迟到了很久,穆淳跟程雨非都到的很早。寒暄了几句两个人都没话了,有些尴尬地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 终于还是男人打破了沉寂:“非非……我刚刚知道,原来你不是和钟远?” 从来就没有钟远的事吗!程雨非恼火地翻了个白眼,干脆不说话。 穆淳慢慢啜了口茶,显然思想斗争了很久:“非非,纯粹是作为一个同事说几句,话不中听你就当耳边风吹过了。钟远这个人,我本来不大喜欢。很浓重的江湖气,人也太嚣张……” 程雨非警惕地四处张望一下:“穆副主任,公众场合,咱莫谈院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再说,背后诋毁别人也不是你做事的风格。” 穆淳安静地扫了她一眼,顾自说了下去:“……可不管怎样他也是个医生,他的生活他的理想他的价值观我们都能够认同。钟远想要的,无非是稳定的家庭,蒸蒸日上的事业,医学泰斗的未来。可是……那个商人呢?他想要什么?他在工作中的那一面又是怎样?我们根本无法想象……所以,非非,我觉得钟远应该是比那个商人更加适合你,更能够让你幸福。” 程雨非蹙眉,她想反驳几句,可穆淳的话似乎也有道理。 一个人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到程雨非身边,挑衅的眼神直射穆博士:“雨非,介绍一下,这谁啊?” 程雨非眼睁睁看着苏一鸣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顿时有种被人捉现行的惊惶失措。 穆淳不认识他,以为请客的主人到了,于是伸出手文质彬彬地笑:“穆淳。你是十七床家属吧?幸会。” 苏一鸣没有搭理他那只友好的手,而是一把揽住他的宝贝,有些流气地一笑:“不是十七床家属,我是程医生的家属。” 穆淳的神色有过刹那的错愕,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安静的缩回手,继续文质彬彬地笑:“幸会。” 苏一鸣肆无忌惮地瞪着面前这个男人,毫不掩饰眼里赤裸裸的挑衅。这个人,应该也是个医生,不过气质跟钟远完全不一样,明显是受过很良好的家教,温文尔雅,不卑不亢。说来真巧,他也在此请客户吃饭,倒是在包房里,没想到出来上个洗手间竟然看到了他家的医生,和一个男人一起吃饭,这也不算事。可他不喜欢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一个词,不爽。所以他就跑出来破坏气氛了,谁让他不爽,他也不想让他快活!何况这种快活还是被自己的私有宝物激发出来的。太可气了! 可惜对方丝毫没把他的挑衅放在眼里,继续偏过头温文地微笑:“非非。我现在对爱情也有些新的感悟。爱情不是彗星撞地球的天崩地裂,那个破坏性太大,它应该是两颗恒星在各自的轨道上的交相辉映,这才能够天长地久。非非,这事你再仔细想想,不要被一时的激情蒙蔽。” 苏一鸣不明白他们俩在说什么,可直觉对自己不利,他想跳起来,可对方是如此的温文淡定,以至于他找不到任何跳起来的借口,只能郁闷地捏他家医生的小手玩。程雨非瞄着他越来越不善的神色,再瞄瞄穆淳过于从容,因此成了应战信号的神情,只好低头抹汗。 还好主人终于姗姗来迟,解了所有人的围。程雨非再不敢坐下去,尽职地给双方做了介绍,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顺便把苏一鸣一并拖走。 后来打听到这个穆淳就是程雨非的前任男友,苏一鸣心里就结下了老大的疙瘩,再加上程雨非不停要求拖延婚期,那疙瘩结的更大。不过他实在腾不出空梳理自己的感情,他的公司遇到麻烦了。收购倒是结束了,公司却惹上了几桩讼案。苏一鸣接手马氏两个厂子后,做了些人事变动,裁了马四顺的几个亲信,他们已经联合起来诉诸于法庭。另外还有一个合作公司在上诉跟自己讨债。 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资金最近很紧张。罗永廷的公司正式交割,他付了一大笔首付款。经济形势进一步恶化,有几个客户公司进入了破产清算的行列,他的很多应收货款都收不回来。而公司上游的原材料生产厂商估计也有一样的困扰,一改以往乐于赊账的豪爽作风,开始要求现金交易款到发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短短几个月,苏一鸣眼睁睁瞧着公司账面上的资金急遽减少,从游刃有余到捉襟见肘,加上生意人都害怕的年关将近,还有部分银行贷款到期,一时不免有些上火。当然这些他没有告诉宝贝医生,书呆子医生啥也不懂,帮不上什么实质性的忙,只会瞎操心。而且他觉得自己能够解决这些问题。 为了解决资金链紧张的问题,这阵子他南来北往四处奔波,同时还差着律师周鲁连轱辘转,当然两个人忙得心情不一样。周鲁按小时收费,越被差使越是心花怒放,苏一鸣一个人劈成两个忙,还要照顾家里那个闹别扭的宝贝,焦头烂额,脾气明显见长。 程雨非也很烦恼。那次她兴高采烈地给父母打电话,宣布要结婚的消息,满心以为他们会老怀大慰。谁知道父亲立马跳出来反对,说了无数条理由,末了说:“我养女儿可不是为了卖给有钱人当玩物的,非非,你应该是认同我们的价值观是非观,怎么会想着要嫁给一个商人呢?” 母亲说得委婉一些:“非非,我跟你爸虽然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可是积蓄跟退休金还是够养老的,用不着太多的钱。我们年纪大了,只想看着你嫁个可靠踏实的男人,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不愿意你哪天还要瞎折腾,什么离婚啊,破产啊,婚外恋啊……非非你们医院那么多医生,爸妈都挺中意的,你怎么就不能从中找一个?” 程雨非试图说服他们男人是不是可靠未必跟收入有关。即便是收入极其稳定的医生感情上也是未必真的可靠。然而老人究竟是倔犟,跟她掰起了比例。程雨非哑口无言,从常识上讲,应酬多诱惑多的商人肯定比医生更加容易出事出轨。 好多次她想跟苏一鸣说起这件事情,又怕他跟父母之间有了疙瘩,以后没法和平相处。那以后她又打了无数次电话,为他们树立苏一鸣的光辉的正面形象,可惜两位老人家始终不买账,尤其是女儿口里的那个商人,竟然一点都没有上门求婚的意思,根本显现不出一点诚意。 眼看着苏一鸣定的婚期渐行渐近,程雨非焦虑不安,她无法想象一个没有父母祝福的婚礼,就像她也无法想象一个失去苏一鸣的未来。她只是不明白这个平时人情练达滴水不漏的男人,怎么就想不到这一层?很多次她明示暗示,他还没有拜见自己的父母,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最近更是离谱,不知道哪方面出了问题,忙得整天的人影都看不到,而且性子开始喜怒无常。想跟他说几句体己话,他要不就是心不在焉,要不就是无故发火。 有时候她想起穆淳的话,扪心自问,她真的了解苏一鸣么?明白他的要什么看重什么吗?于是她装作不在意地问他:“一鸣,你的人生目标是不是就是发财?” 苏一鸣心不在焉:“当然不是。” 程雨非多少得到些安慰:“是实现自我价值?” 苏一鸣漫不经心地亲她:“嗯,发财从来都不是我的人生目标,我的人生目标是发大财!” “……”程雨非有些伤心地挣脱他的怀抱。一个奸商,还财迷心窍!自己怎么会喜欢他呢!可转头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又很心疼,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她想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谈谈。 其实苏一鸣对婚姻的认识绝对比程雨非深刻。恋爱也罢,同居也罢,都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再怎样的风声水起,折腾的也就是个人,然而一旦结婚,就是两个错综复杂的大家庭的事情,牵一机而动全身,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伤筋动骨鸡飞狗跳。所以见程雨非父母的事情他很谨慎。 不过他对自己很有信心,这个信心来自长辈们一直以来的宠爱。苏一鸣自小就是个笑容甜美口蜜腹剑的孩子,肚子里坏水多,嘴巴却抹了蜜。从小到大男孩子做的坏事他一件都没落下,可却几乎一次都没有受到过苛责,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道理他很小的时候就能够运用如神。每次见势不妙他就未雨绸缪地溜须拍马,而每次都能够成功地将暴风雨转化为和风细雨。 他的婚姻大事父母其实非常着急,可每次打电话过去苏一鸣都说在谈,然后嗖的一声一张美人照寄回来,照片上的姑娘很是惹人怜爱,老俩口瞧着真欢喜,放大了摆在床头每天看着做梦都会笑醒。过了一阵子两人琢磨着这臭儿子怎么还不把儿媳妇带回来见公婆,一个电话打过去,苏一鸣说换人了,又是嗖的一声一张美人照寄回来,上面的姑娘一样青春可人。 最可气的是过了阵子隔壁的小子过来串门,瞧见了床头的玉照说,哎呀,叔叔阿姨你们也追星啊?这不是那个明星某某某吗?气得老俩口立马买了机票杀到儿子那里。苏一鸣一如既往的甜言蜜语,一边玩命地工作,一边玩命地陪父母玩。逛街,吃饭,听戏……累得在戏院里直打瞌睡。老俩口心疼儿子,舍不得再浪费他的时间,没几天就打道回府了,责怪的话终于还是没说出口。那以后虽然也常常着急地询问进展,却很少干涉这事了。当然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从机场送完父母回来,耍了几天苦肉计的苏一鸣立马欢呼了一声,精神抖擞地投入到狐朋狗友的胡吃海侃中了。 程雨非的父母他从未见过,不过他自觉胸有成竹。虽然未婚同居,先斩后奏,作为女方父母肯定是极其厌恶的。不过他相信,就跟公关客户一样,晓以大义,动以真情,再诱以重金,这世上不会有攻不下的堡垒,那么多倨傲贪婪的客户他都攻下了,何况一对终极目标只是女儿幸福的老夫妻?拜见岳父岳母的事情早就放到了日程表上,可惜,最近他的公司不争气,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根本抽不出空来。可婚期定下了,请柬也发了,真是急得他满嘴生泡。 第49章 一个绝世大美女(四) 第48章一个绝世大美女(四) 半夜程雨非被什么声响惊醒,睁开眼,是好几天没看到人影的苏一鸣回来了。 “这几天……你去哪儿了?饿么?”程雨非迅速爬起身,给他倒水端点心。 “出差。”苏一鸣累得几乎说不出话。 好容易缓了口气,苏一鸣拖了她起身:“雨非……有样东西给你看……过来。” 微黄的灯光下,一件婚纱挂在窗前,如同白莲绽放。裙摆缀了些水晶珠片,宛如一个个淘气的孩子,不时冒地跳出来刺一下你的眼睛。 “怎么样?”苏一鸣有些骄傲地问她,这是他让人定做的,式样面料都是他亲自选定的,说实话,他自己都想不到成品会这么漂亮。他出差回来特地绕路去拿回来的。 程雨非屏住呼吸:“漂亮,漂亮得让人心痛。” “很快就要穿了……不想试试?”苏一鸣用蛊惑人心的声音问。 尴尬和犹疑在程雨非的眼里交替闪现:“呃……不要,我……” 苏一鸣敏锐地捕捉到她神色的变化,心里有些失落:“不喜欢?” 程雨非不忍心扫他的兴,只好过去换上了婚纱,熊猫一样笨拙地摆了几个姿势。 “漂亮。简直就是一仙女。”苏一鸣疲惫地微笑,再次把自己扔到了沙发上,累死了……不过能够看到这么漂亮的婚纱熊猫,累死也值了。 婚礼就在眼前了,可爸妈……程雨非烦恼地看着婚纱,犹豫着叫他:“一鸣。” “嗯?” “能不能把婚期推迟一点?我……没有做好准备。” “没事宝贝。我保证把一切准备的很充分。” “可我需要时间准备一下自己。” “部分请柬已经发了……往回撤很麻烦。我有些重要的关系户,他们都很忙,需要提前好几个月预定时间。”苏一鸣尽量言简意赅,他实在是累得没心情跟她耐心解释。 “婚期的事情你怎么能够不跟我商量呢?我爸妈你还没见呢。”程雨非有些发急,这么件大事,怎么他就做的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爸妈那里我们会去的,你跟他们打个招呼,最近公司忙。等我抽出空……” “一鸣,我知道你的生意最重要,比什么都重要。我明白,我不介意……可婚姻大事也不能草率!你生意上真要那么忙,婚期完全可以拖一拖……”她的声音已经明显有些生硬,显示内心的抵触。 苏一鸣没再跟她争辩,只是慢慢脱去她的婚纱,把她放倒在床上,很温柔地亲她,试图用老办法解决争端。这次不灵。她迅速蜷起了身子,小刺猬一样竖出疏离的尖刺。苏一鸣停了动作爬起身,心里有些受伤。 昨天接到朋友的电话说婚纱已经好了,今天从机场回来特地绕了老大一个圈,半夜三更把朋友从温暖的床上拎起来拿婚纱,就是想着瞧她高兴的样子。可换来的却是她的无理取闹。苏一鸣忍下满腔邪火,点了支烟,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和理智:“没法改期。雨非,我跟一般人不一样。我的婚礼不仅仅是婚礼,也是场社交盛宴。很多要紧人物都要出场。一点岔子都不能有,怎么能改期?会引起很多不怀好意的猜测和不必要的麻烦。雨非,你总得给我留点面子吧!我以后还要在场面上混那!” “那……你马上跟我回家。去晚了我担心我爸妈有会想法……”程雨非捉住他的手,对他讨好地笑。 这人怎么就不明白!自己不是不愿去,是现在去不了么!早先定婚期的时候自己也没有预计到最近公司会深陷是非泥潭。 苏一鸣又累又烦,不客气地甩脱她的手,指尖搭上酒柜上一瓶红酒。 “喝酒伤身。”医生的声音平平传来,一杯牛奶递到他跟前:“你最近是不是缺乏维生素?瞧,嘴角都溃烂了……别再喝什么刺激性的东西了。” 苏一鸣固执地不接牛奶:“压力太大了。我就想喝点酒减减压。” 程雨非把牛奶伸到他嘴边:“不行一鸣,越是工作辛苦越是不是放纵自己。我认识一个人,连续熬夜,还喝了很多咖啡提神,结果一下子胃出血,那血出得象喷泉一样!后来切掉了三分之二的胃,差点死掉……” 又是恐怖故事!自己累死累活的讨她的欢喜,除了每天例行的恐吓什么也得不到!明明在自己家里,连点酒都不让喝,人生还有啥乐趣啊!苏一鸣有些焦躁地推开嘴边的杯子。 程雨非一声低呼。牛奶洒了。洒在堆在一边的簇新婚纱上,濡湿了前襟。 “啊?婚纱弄脏了。我说不要试的……都是你……现在怎么办?结婚怎么办啊?”程雨非大急,心疼地用湿毛巾擦拭着污迹。 “那就别办。反正你也不想结婚,一直处心积虑地想要取消婚礼。干脆别办了。”苏一鸣再受不了,心烦意乱地转身,摔门而出。 “我不是……一鸣,一鸣!这么晚了去哪?”程雨非追了出去,眼睁睁看着他的辉腾尖利地叫着,愤怒地转了个圈,出了小区大门…… 苏一鸣走进酒吧,要了一大杯酒,全灌了下去,心头的那份怒火却烧的更加热烈。这么多天累死累活,就是想要在结婚之前把公司的事情都处理了,届时能够痛快地陪她度一个值得终生铭记的蜜月。可她不理解,整天都用鸡毛蒜皮的小事情烦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是这么烦的一个女人?还有婚礼,明明知道不能改期,一再地提出这么个要求,她根本就没有诚心嫁给自己! 算了!干脆别结婚了!苏一鸣再灌了一杯酒,手机却在此时温柔地唱起歌来。是雨非。他以前设置过,她打过来的电话铃声是蔡琴的老歌,读你。不过现在他想把它换成乌鸦呱呱叫。 苏一鸣直接按掉电话,同时愤愤地把铃声调成了静音。他很累。今夜他只想在酒精里放松麻醉自己,忘记所有的烦恼,不管是工作上的还是生活上的。那颗臭土豆,不理也罢! 程雨非很担心,她拨了无数个电话给苏一鸣,都没人接听。她知道他生气了,为了这么点小事发脾气,深更半夜跑出去,她觉得他很幼稚。可再幼稚也是自己的男人,在外边会不会累了,饿了?真不让人省心。 就在这样的忧虑中煎熬了几个小时,她终于接到了苏一鸣的电话。电话里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有有些嘈杂的背景声响。她恐惧地对着电话一再呼唤他的名字,却始终得不到回答。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里终于传来了清晰可辨的人声:“喂……喂?请问您是这位苏先生的家人么?他喝醉了,你能不能把他带回去?这里是angelface酒吧……” 喝醉了?只是跑出去喝酒了?程雨非稍稍松了口气,马上出门打了辆车。路上她有些后悔,早知道让他在家里喝两口解解馋了。 angelface紧靠市区某个著名的cbd,在酒吧里算不上独树一帜,不过品质不错,音乐服务都是上佳,所以人气很旺。 服务生挠了一下脑袋:“喝醉酒的先生?哦……是有这么一位先生,刚刚有位女士说是他的朋友,要送他回家……已经出门了。你去停车场看看,刚走。我们有个服务生送那位先生一起过去的。” 虽然已是凌晨,停车场车子还挺多,程雨非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苏一鸣的车,车内开着灯,引擎轻响着,似乎就要发动。程雨非紧赶了几步,却在接近车子的时候猝然停下步伐,宛如五雷轰顶。 车子离她不过数米之遥,里面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车里有两个人拥在一起激吻,神情迷醉,动作投入。一个是明明白白就是苏一鸣,另外一个,在两人终于分开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就是上次那个送苏一鸣回家的漂亮女人,上次就瞧着她神情古怪,原来真的跟苏一鸣关系暧昧……程雨非甩了甩头,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忍不住摸了一下胸口。 那里有什么东西玻璃一样碎了,冰雪一样化了,忽然间空落得难受。那个瞬间她有些失措,不知道是要愤怒地奔过去,还是仓惶地逃掉。可惜敌人没给她捉奸拿双的机会,车子忽然开动了,呼地一声冲了过来,越过心碎神伤的程雨非冲出了停车场,差点撞上边上的花坛。 不知道在停车场呆立了多久,程雨非才慢慢回过魂来。回过魂来却又开始担心,因为她忽然醒起,刚刚是苏一鸣坐在驾驶位上,喝了那么多酒开车,会不会有危险? 苏一鸣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多。他有些迷茫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回忆了一下昨天的情形。昨天自己好像跟医生闹了些小矛盾,跑去酒吧喝酒了,估计又喝高了,可是怎么会在这么个陌生的地方?怎么没回家呢? 动了一下他觉得手上痛,瞧了一下,那里赫然插了根针头!一些成分未明的液体正一滴滴通过这个针头往自己的血管里跑得欢畅。 他一下子爬了起来,床边有个女人凑过来:“苏总,醒了?” 苏一鸣认出是胡琳,不免一阵心疼,把家里那个土豆医生又暗暗骂了一遍。这可是个性价比很高的专业人士,比自己现在请的要便宜,要敬业,要专业。本来想借着之前那次收购彼此熟悉一下,顺便把原来那个换掉的。可惜……就是因为程雨非的那番话给放弃了。他不想让自己的女人多心,她多心了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虽然他在心底里认为那天的事情是程雨非编造出来的。不过……自己在哪里?胡琳为什么也在? “胡……琳?”苏一鸣惊奇地问她,“我们……在哪里?” 胡琳很甜美地微笑:“苏总,昨晚我也在angelface,恰巧撞见了你喝醉了。原本打算送你回家的,可是你昨晚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吓人,我就把你送医院来了。” 苏一鸣唔了一声,有些委屈地瞧瞧被扎针的手,不就是喝了点酒?至于把他捉到医院里来被医生护士凌辱么? 不过……他家医生怎么能不管他,任他被人搞到医院里来欺负呢?他愤愤地拿出手机,上面几十个未接来电,这才想起昨天自己生气地关了铃声,完了!她一定担心死了! 向胡琳道了谢,苏一鸣立马拔掉了手上的输液回了家。 程雨非在,就坐在客厅里,容色稍许惨淡,因为担心一夜没睡?苏一鸣有些心疼,不过……昨天的事情还没完。得要好好杀杀她的锐气,给她树立一点男人的威信。 他抑制住自己过去抱住她的念头,有些冷淡地坐到她身边,捧住了晕痛的脑袋。 程雨非缓缓抬头,声音里有些疲惫:“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等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昨晚的事情……昨晚你干了些什么?” 昨晚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医生有一点可乘之机,免得她因此在两人对峙中占了上风,胡琳的出现,也必须彻底抹掉,防止医生转移话题。苏一鸣在路上已经想过一茬,此刻更是成竹在胸,冷淡地回应:“昨晚跟野平一起喝酒了,喝高了就在他家住了一夜。我在外边上窜下跳地忙乎,回来还要受自己女人的气,这个男人做的也太窝囊了!” “跟野平一起?一晚上你都和他一起?” “是啊。那还能和谁一起?不相信?不信你打电话问问他……”她没搭理他的诉苦……苏一鸣很失望很委屈。 程雨非没再说话,只是爬起身,从哪里拖出了一个小箱子,苏一鸣认出是她过来的时候带的那个小箱子。然后她开始整理东西。 冬天的衣服,夏天的衣服,春秋的衣服,床头那个吊死鬼娃娃……苏一鸣冷眼旁观,忽然恐慌起来,顾不上再戴冷淡的面具,纡尊降贵地跑到她跟前:“你……在干什么?” “收拾。” “你……要干什么?” “离开。” “……”事态发展超出自己的预计了?苏一鸣不明所以,也扯不下脸,只是一脸郁闷地看着她拉上拉链,站起身,扫了一眼屋子。 那个瞬间她眼里似有留恋,不过很快消逝了。 “还有些东西……下次再装吧。”她轻轻叹了口气,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出了门。 深秋温暖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满室灿烂明媚。苏一鸣失魂落魄地走过去,透过窗户,眼睁睁地看着地上那个蚂蚁一样小小的人,可怜巴巴地拖着那个小小的箱子,一直走出了小区,消失在高大的水泥建筑群里…… 第50章 真相总是狰狞可怖 (1) 第49章真相总是狰狞可怖(1) 苏一鸣又是绝望又是恼火。筋疲力尽从公司回家,他发现自己家里大变了样。那些医生喜欢的小玩意统统不见了,除了苏东坡,那个总在书桌上挺肚子捋胡须的老头,还用他又天真又世故的目光跟苏一鸣对视着。他的家就像脱了画皮的一只厉鬼,忽然露出狰狞冰冷的面目。虽然以前他并没有觉得这房子有什么不妥。 他有些无措。原以为医生也就是一时意气,冷静几天就会回来。谁知道矛盾还愈演愈烈,她小手一划拉,似要跟他分清界限了。 开始他还硬气地想着冷处理几天,可敌人那里没有任何反应。倒是他忽然失去了医生的呵护滋润,加上连日操劳,短短几天憔悴很多。 沉下心来思索,就这么由着这段感情渐渐淡去冰融雪消?想到这点他就胸闷气短呼吸不畅。叹了口气,他还是决定先低个头,发扬自己的流氓特长,先把医生糊弄回家,免得自己这么凄凄惨惨切切的。 “雨非,你怎么把我的东西带走了?”苏一鸣拨了电话。 “……”程雨非想不到他小气如斯,气得半天才找着自己的声音:“我带走的每样东西都是我花钱买的。苏一鸣!我没拿你一样东西!” “可你带走了我最宝贵的东西。” “……”程雨非检视自己带回的小玩意,是不是真的夹带上了什么宝物? “就是你。宝贝,你就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程雨非没有答话,手机挂上了。 苏一鸣再接再厉:“宝贝,刚刚线路故障,电话怎么中断了?” “……” “嗯,其实,你带走那些东西也没关系。可是你漏了一样最最要紧的没带走。” 那个苏东坡?程雨非想,她不愿意把这个可爱温和的老头留在那个冰冷的家里,可是……“那个木雕是用你的钱买的。所以我没拿走。” “……是我。你怎么不把我带走……这么要紧的东西你怎么忘了?”苏一鸣的声音刹那低沉下来,一如他的心情。两人的钱她都分得这么清楚,这个挺伤他的自尊。他希望对方别看上他的钱,又希望对方别跟他见外……这种矛盾,他自己也说不清。 电话再次被挂了。他的无赖战术第一次没有奏效。 已是深秋,医院里却依旧是绿树成荫。苏一鸣默默地在树脚下立定,很久没来了,最近他一直都忙得不可开交。 程雨非从边门出来,离他数米处站住:“什么事?” 瘦了一些……苏一鸣用目光把她细细描摹了一遍,心里有些酸楚:“医生,我胸口痛。” 程雨非脸上闪过关切:“哪里痛?” “这里……”苏一鸣扣了一下心口,“跟刀割一样。想你想的……跟我回去吧,一个人在家真的很悲凉。” 程雨非心里软了一下,别过脸去:“刀割一样的胸痛,那不是心绞痛,没什么大问题。你要是不放心,拍个胸片看看。” “……”苏一鸣有些恼怒,“雨非,不就是一点小口角,我承认错了。我不该,在气头上说不办婚事的混话,那不作数……是个人都会有脾气吧?那天我累了,我真的很累……那天我出差回来,穿了大半个城去拿你的婚纱,就是为了搏你一笑。结果却……我这才炸了毛……雨非,你就因为这点小事离家出走,我很伤心……” 程雨非软下口气:“一鸣,不是因为这个。” 苏一鸣抬头苦笑:“我猜也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那个穆医生?我能理解。确实是个温雅的男人,虽然结了婚,可是我打听到他们的婚姻并不幸福……可是雨非,他不属于你了,别人的东西不应该惦记……” “苏一鸣!”全身的血液直奔头上而去,又很快褪到足底,连同身上仅有的一点温度。程雨非握紧双拳,指甲深陷进掌心,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你放心,你我之前的种种,都是我自愿,我不会赖你什么。恶人先告状的戏码,就不用演了。好聚……好散吧。” 那句好聚好散伤了苏一鸣,他紧赶了几步,捉住转身欲走的她:“给个分手理由。法官判人死刑也要给理由,雨非……我一直以为你不是个蛮横任性的女人。” 程雨非挣扎了两下没挣脱,情绪终于失控:“苏一鸣,别扯上穆淳,他的为人我很清楚,他的生活我没兴趣,我感兴趣也不清楚的是你!那夜你没回来是跟谁在一起?我都亲眼看见你们拥吻了!你还骗我。行……你俩三番两次纠缠不休,我还你自由,给你机会。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好……分手理由……我给你。因为……你的人品很卑劣!” “!”苏一鸣愕然松手,眼睁睁看着她愤怒地掸了一下白大褂,仿佛自己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病菌,然后大踏步地回楼里去了…… “苏总。”接到苏一鸣的电话胡琳有些惊喜,“最近忙么?我想请你吃个便饭,顺便谢谢你。上次你介绍的江总,现在也是我的客户了。” 江总?自己介绍的?苏一鸣拍了半天脑袋才想起来是江平。漂亮女人给人印象果然容易深刻,自己找笔生意累死了,她倒是有点缝隙就洪水泛滥了。 不过他没心思跟她虚与委蛇,于是开门见山:“呃,胡琳,我想问问那天的详细情况。就是喝醉了你送我去医院那天。” 胡琳有些诧异:“那天怎么了?你……丢要紧东西了?” 苏一鸣含糊的唔了一声,是丢要紧东西了,老婆丢了…… “那天我跟同事去angelface放松,我们事务所就在附近。看到你在打电话,不过那时候你醉的厉害,手机掉到地上,你趴在地上怎么也找不着……还是服务生帮你捡起来说了话。” “我……打电话?我给谁打电话?” 胡琳笑了:“苏总,我又不是千里眼,电话是你拨的我怎么知道?我好像听见服务生说让谁过来接你。估计是你的朋友吧。” 苏一鸣有些绝望:“那……后来呢?” “后来我想送你回家,可你当时六亲不认的很吓人,我就送你去了医院。” “我……当时是不是做了什么很出格的事情?” 胡琳在那头沉默了一会,轻笑:“还好。你就是一定要开车,还说我要是不坐你的车就是瞧不起你……结果开着车在马路上直打转。我花了很大力气才哄你交出了驾驶权……” “还有呢?” “还有……你到了医院不配合打针,还向人家护士吐口水……结果医生问你有没有被疯狗咬过……” 苏一鸣沉痛而大度地忽略掉被医生拐着弯骂成疯狗的屈辱,单刀直入:“胡琳。我想问,我那天有没有……非礼你?” 实在想不到他会这么直接,胡琳羞得几乎要把手机扔掉,不过幸好她是见过世面的女人,做了个深呼吸很快调整过来,“苏总……那天你把我当成别人了。就是那个什么雨非,她……是谁?”说实话她也好奇那个女人是他什么人?床伴?不够风骚。女友?不够优雅。她觉得苏一鸣这样的男人,能够坚持到现在不婚,对女人应该是苛求的。 “是我老婆。”真相竟然这么狰狞!苏一鸣再没任何聊天的兴致,挂了电话。 那天的事情他大概猜到了七七八八,程雨非必是见到了什么,可第二天他竟然还对她撒谎。这个错误太严重了。他得仔细策划一下,如何获取医生的原谅,否则……他计划的完美婚礼就要泡汤了…… 程雨非回到原先的出租房,一进小区就看到苏一鸣的人影晃过,她很烦恼地想要躲闪,却被他不客气地堵了个正着。 “雨非,那个大美人叫胡琳。是我请的一个会计师。” “你不必过来炫耀,我不想知道。”程雨非更加烦恼。 第51章 真相总是狰狞可怖 (2) 第49章真相总是狰狞可怖(2) “那天我喝醉了被她送到医院,被医生捉住了打针。雨非,你瞧,我手背上还有针眼,我数了数,有六个!打个针留了六个针眼,雨非……我被医生欺负了……” 程雨非瞥了一眼一脸委屈的男人,就他以往醉酒的德性,被人戳成莲蓬头她也不觉得奇怪。 “我喝醉了有认人不清的毛病……何止是认人不清,根本认不出人,连东西也认不出。江湖传闻,我有次应酬喝醉,在洗手间不停地拍水龙头,嘴里还说喂,喂,老唐,老唐?这部电话机怎么接不通呢……” 程雨非终于没忍住嘴角微微上弯一下。苏一鸣久在生意场上混,最拿手就是察言观色,立刻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把抱住她,不住亲她:“雨非,你笑了。笑了就是原谅我了……回家吧。这几天我就像只丧家之犬,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惶惶不可终日。再有个几天估计可以当木乃伊展览了……雨非,你可不能让我变成人干……” 程雨非闭上眼,脑子里忽然闪过他跟胡琳拥吻的场景,心里酸痛,轻轻推开他:“一鸣……我很在意感情的忠贞不二,这不是说我一定要你感情上是一张白纸。我不在意你的过去,只要它不会往现在投下阴影,我们都有过去。可我绝不能忍受自己爱的人同时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左右逢源……” 苏一鸣抱紧她:“雨非……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我把胡琳当成你,做了些蠢事。不过……我们没发生实质性的关系。我真的对她并没有非分之想。第二天我怕你知道这事多心,怕我们的关系雪上加霜,就撒了谎。我现在才知道……那天我是光着身子裸奔,丑态尽现。当时还以为自己衣冠楚楚艳绝天下……我想把别人当猴耍,却不知道他妈的我才是只傻猴子!雨非,你能不能原谅一只傻猴子?”他觉得委屈,他从没有同时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遑论左右逢源。根本连鸡飞蛋打都不是。他就一心一意捧了个宝贝疙瘩蛋,还自己打了。冤死了! 程雨非垂下头:“一鸣,这是男人的人品问题。我觉得搂搂抱抱跟圈圈叉叉都是花心和不忠,程度上略有差异,本质上没有区别。” 苏一鸣晕倒,想这差别可海了去了!你要出个一万块问哪个女人愿意跟你上床,一定没几个人答应,可要是问哪个女人愿意被你抱一下,保准一大票女人举手。不过他不敢说出来忤逆医生。 迟疑了一下苏一鸣低声道:“我的人品并没有问题,我也想要忠贞不二的爱情。有问题的只是我的酒品。雨非……我戒酒,我以后一定戒酒。只要你肯回来,雨非你跟我回家,没有你那个家跟个冰窟窿似的……” 程雨非轻轻摇头:“一鸣。我心里有些芥蒂。我需要一些时间重新审视我们的爱情。” “我们的爱情有问题吗?我觉得挺好的,这件事情发生以前我们都很好……” “问题很大。我以为爱情应该是平等的。可我们之间,一直都是你居高临下发号施令。你看上了我,你花心思追我,你说要同居,你说要结婚……” “爱情中总有一个人要主动吗。医生,就你这波澜不惊磨磨蹭蹭的,等到我头发白了咱们关系还没明确……” “不是主动被动的问题,是你没有诚意。所有的一切,你从不征求我的意见,不顾我的感受。你知道我有恐高症,你的房子在顶楼,为了你我可以克服恐惧住在那里。可你却从没问过我习不习惯喜不喜欢……” “……” “我们的第一次,是在愚人节。那天你对我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却没有一句敢相信。一鸣,你是不是故意安排在那天?想着以后一旦分手了,说过的话就可以一下子推个干净?” “……” “苏一鸣,我倾尽所有毫无保留地爱你,做了飞蛾扑火灰飞烟灭的打算。可你始终做着两手准备,时刻想着退路撤离。你很小心地采取最严密的避孕措施,是担心会出来个孩子难以处理?你很谨慎地不对我谈起公事,是担心我会图谋你的财产?” “……” “苏一鸣,我很爱你,虽然我不像你,总是把宝贝挂在嘴上,也不喜欢不分场合卿卿我我。可惜,再多的爱也有耗尽的时候。纵算我的爱曾经是一团烈焰,得不到后续的柴禾,早晚也只是一把死灰……” “……” “苏一鸣,我有些心寒,也有些心累。我要想想我们的未来,虽然我现在已经没法肯定我们会不会有未来……” “我……有诚意。结婚就是我最大的诚意……”苏一鸣终于说了一句话。 程雨非有些疲惫地笑:“是啊。我开始也很激动。我以为我的努力感动了你。我以为我的爱情终于得到了回应……可惜不是。你还是没有诚意。你定婚期定婚纱定婚宴,没有一样征求我的意见。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宠物,不能发表任何意见,虽然被主人宠爱,却得不到一点尊重。一鸣,这不是我想要的爱情,这不是我想要的婚姻……” “那是因为我的身份特殊,婚事不能草率,很多细节你不明白,只能我自己亲历亲为,其实操办婚事很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我知道累。所以我一直想着替你分担。可每次我一提起你就炸毛……” “你每次都扯到推迟婚期!你知道我没法改期!” “那是因为你不肯跟我见父母。没有父母的祝福,我无法心安理得地结婚……” “迟早会去,我最近公事繁忙……再说,你父母那里会有什么问题啊?你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行了!摆着这么优秀一女婿!标准的镶钻金龟婿!怎么会不同意啊?雨非,你知道,多少女人抢我这只镶钻金龟!从十六岁到六十岁……” “可我爸妈不同意,他们不喜欢你!” 苏一鸣很意外很受伤,有些话没经大脑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你爸妈太没眼光了!他们以为自己女儿是仙女啊!我要是不娶你,你还不是剩在那里没人要?” 程雨非情急之下说了真相,正后悔间,听了苏一鸣的话,顿时红了眼失了理智:“苏一鸣,你真当自己是只镶钻金龟?你是不是觉得跟我结婚是种恩赐?你知道我爸妈为什么不喜欢你?” “嫌我老?”至少跟那个穆医生比比,他觉得自己也就是年长了两三岁,其他都绝对不比他差…… “我爸说你就是一奸商,他说在中国商人都有原罪,只要政府想抓,没哪个逃得掉的!没准那天就被提溜出来进了局子……” “……” “钱赚到了一定的分上,那些钱就不属于你了。就是国家的政府的,政府看你不顺眼,想拿回去随时都能拿走……” “……” “你们这些人袋里有几个钱就不知道轻重。个个目中无人趾高气扬,整天比富斗狠互相倾轧。包养情人,买凶杀人,走私逃税……到处生事结怨,跟着你一辈子他们都会提心吊胆……” “……” “你们被些拜金主义者宠坏,总以为一切都能够用钱买到,根本不用对女人动真情,很难一辈子安分守己地忠于婚姻……” “……” “所以说……你根本不是什么镶钻金龟,就是一个爬虫金龟子!表面光鲜,金光灿灿,一旦被人踩了一脚,肚子里就是一包屎,怎么都没法擦干净……” “……” 难堪的沉默。什么东西在边上的冬青叶子上一闪,苏一鸣伸出手去,捉住了一只小小的虫子。一只金龟子。他手指一弹,倒霉的金龟子跌入尘埃,六脚朝天,怎么也翻不了身。苏一鸣伸脚,金龟子被踩扁,果然是一肚子黄巴巴的屎,粘在地上怎么都擦不干净…… 第52章 门关了总会有扇窗为你打开 第50章门关了总会有扇窗为你打开 “程医生,五床呼吸没了!” “插管!呼吸机准备……” “不行……氧饱和度上不去……吸痰吸痰!” “……氧还是上不去……心率跌下来了!” …… 程雨非脚步沉重地走回办公室,坐下默默发呆。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内敛自律的人,即便是跟穆淳分手,自始至终她也没有说过他一句坏话。那次打电话给父亲报告喜讯,父亲情绪激动地对自己说起商人的劣根性,她也觉得有些偏激刻薄。 苏一鸣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长时间她也算了解,自己那么爱的人被父亲说得那么不堪,当时真是心痛得几乎无法自已。她原本打算瞒着苏一鸣做父母的工作,也想好了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不让它出来伤害任何人,却想不到会一时冲动把它们原原本本扔给了苏一鸣。 就是因为他那么自大地说了句那么多人抢他,说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剩女?这也算事实了。天下美女多如牛毛,爱钱的女人也多。苏一鸣这样的男人,不管父亲怎么瞧不上,还是会有很多人趋之若鹜。而世俗对于女人却是格外残酷的,青春渐逝,红尘无情,再优秀的女人也经不起时间的摧残。老了就是老了。所有的优秀就会打上一个大大的折扣。 自己何时会堕落得这么狭隘,为了一句真话撕破脸皮?或者,仅仅是不能承受被爱人轻视的痛楚?程雨非想起那些话出口以后,苏一鸣就那样呆立着,什么话不说,一直在地上看着什么。后来她受不了先走了,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立了多久…… 那以后他没再过来纠缠她,没人影也没电话。他们之间算是真的玩完了吧。再怎样,苏一鸣也是个骄傲得有些自大的男人,虽说他平时做出一副恬不知耻的厚皮模样。这阵子她一直考虑两人之间是不是要继续下去,不过爱情真的完结了她还是痛彻心肺。 吴振风的声音飘了过来:“师妹,怎么了?发什么呆?” 程雨非吃了一惊,迅速收拾起混乱的思绪:“我……有些难过。没想到五床这么快死了。做医生真窝囊,明明我做对了每一样事情,可我每积极地采取一样措施,他的病情就恶化一点,最后还是死了……” “这不是你的错。这人毛病太重太古怪了。雨非,记得我跟你说过,疾病跟爱情一样,只能够尽人力听天命。只要尽力就行,没必要钻牛角尖。雨非你看这世界,水生为云,云化为雨,水聚成海。怎么样的状态都可以很美丽很滋润,人生有很多可能,也有很多惊喜。没必要过于执着……” 程雨非羞窘地低下头,师兄说这些,似乎不仅仅在说治病,他看出来了什么? 下班路过停车场,一辆很面熟的跑车忽然在边上吼叫了一声,吓了她一大跳。车门打开了,钟远的面孔在车里闪过:“雨非,上车。” 程雨非迟疑了一下上了车,钟远发动了车。跑车在两个人各怀心事的沉默中直奔郊外,拐进了一条小路,停在一大片芦苇荡边上。 夕阳西下,秋风微拂,荻花轻飞。大城市里很少见到这样的景色,程雨非下了车,长出了口气,心中的沉郁似乎散开些:“真美。” 钟远淡淡一笑:“嗯。这里我常来。最近郊区发展也很快,这样的地方已经很少见了。我心烦的时候就过来待会儿。这附近新建的公路路况很好,人烟稀少。有时候夜里我会过来飙车。那种速度带来的快感很爽。特别是开得极快的时候一拐弯,车会有一部分离开地面,真有一种羽化成仙的快感……很容易上瘾。” 飙车?程雨非多少有些理解他的心情。工作的压力,爱情的失败,这些既没法在医院里说,回到家也没人能够倾听,可总要找个宣泄的途径。然而她觉得还是有义务提醒一下他:“飙车太危险了。钟远你得为果果想想。还是安全第一。” “你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来了……”钟远从车里拿了两罐饮料,递给她一罐。 “……”程雨非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出了身冷汗,赶紧转移了话题:“钟主任又换新车了?很漂亮。” 钟远一笑:“严华的。借过来玩几天。” 程雨非哦了一声,问他:“这个严华跟你很熟,就是那个跟你一起考出来的孩子?” 钟远顿了一下:“是。不过不止如此。我妈以前是个乡村教师,严华是她的学生,非常聪明,可惜很小就父母双亡了,没钱再读书。我妈很喜欢他,觉得埋没了人才,就让他住在我们家,让他接着读书。他跟我一起长大,象我哥似的。” “听说严华是商界奇才,白手起家?” 钟远不以为然地挑眉:“商界奇才白手起家……听着就是字字血泪。呵呵,不过他真的很聪明,看问题比谁都透彻明白。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我的心灵导师,不断地督促我鞭策我,直到他的观念我再不能认同。说实话,没有他我今天就不是这个样子……对了雨非,你跟那奸商掰了?” “……”程雨非就是担心他问起苏一鸣的事情,正费尽心思东拉西扯,没想到话题绕了个圈还是毫无征兆地转到自己身上,一时有些无语凝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能看出来,这几天你脸色不对……” “……”程雨非沉默,想不到自己城府这么浅,脸上一点都藏不住事,难怪师兄也会对自己说出那么一番话。 “刚刚是我的专用车位,位置很好,你下班会从我车前经过。我每天都会在车里仔细观察一下你的脸色,猜测你的心情……” “钟远!”程雨非大惊失色。 钟远淡淡一笑:“吓着你了?我只是想着告诉你,没有爱也会有心,感情还是有很多种方式。跟他掰了就掰了,别太纠结。” 程雨非大窘:“可你不是……你的那个她……” 钟远明白她说的是谁:“林瞳。她叫林瞳。” “呃,林瞳不是回来了?” 钟远发动了汽车:“我没跟她联系。” “她没住在b酒店?”程雨非大失所望。 “住了。你打电话后我就立刻赶到b酒店去了,果然找到了她的名字。可惜我是个懦夫,立刻仓惶逃走了,根本都没敢见她……” “!”程雨非实在猜不到这样的结果,震惊地看着他。 钟远看穿了她的想法,自嘲一笑:“我忽然很害怕,怕知道她现在的情形,也怕打扰了她的生活。她应该结婚了。不知道幸不幸福?她很幸福我会失落,她不幸福我会抓狂……而我,到现在都没找着女人,我不知道她知道了会怎么想……这样瞻前顾后,就失去了见面的勇气……” 近乡情怯……程雨非同情地苦笑:“所以你坚持要找我这个赝品?” 钟远摇头:“其实你们俩就是眉眼有点象。个性相差很大,林瞳非常要强,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咄咄逼人的女人。而你,要温和内敛很多。” “钟远,我觉得你以前的生活一定很带劲,有严华这么精明能干的心灵导师,又有林瞳这么个性鲜明的女朋友。” 钟远苦笑:“是么?可我有时候想想,我宁愿自由自在地在乡下曳尾涂中,过那种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农生活。” 暮色烟雾一样笼罩下来,风大了一些,吹得芦苇瑟瑟作响。程雨非远眺,看那细小的白色荻花随风飘去,一去不返,就如那些往事,忽地一阵恍惚:“回不去了。” 钟远倚上车头:“是啊。回不去了。过去的点点滴滴,恍若昨日,却再无法重现,有时候想想,人生真是无常又无奈。那时候我跟林瞳一起租了个小房子住,就是你上次见到贴满她的照片的那间,她走后我花钱买了下来。那时候我没什么钱,可是每天都很开心。我记得为了省钱陪她到鲜花批发市场买花,横穿了大半个城市就为了省了几块钱。回来发现几十块钱买的新皮鞋裂了口子,得不偿失……还有一次我们下定了决心去吃一直想吃的自助餐,吃前饿得扶着墙进门,吃完撑得扶着墙出来。本来打算坐车回家,可公交车来了,我们都撑得没法爬上去,只好慢慢溜着走回家……” 程雨非想笑,眼泪却掉了下来。她抹去泪水,心想自己怎么了?明明上级医生在讲笑话,自己应该捧场地大笑,怎么会掉眼泪?她试着咧了一下嘴,更多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钟远默默地看着她,半晌低声说:“雨非,你知道我喜欢诗歌。我最喜欢的诗人就是戴望舒。尤其喜欢他的《寂寞》:园中野草渐离离,托根于我旧时的脚印,给他们披青春的彩衣,星下的盘桓从兹消隐。日子过去,寂寞永存,寄魂于离离的野草。像哪些可怜的灵魂,长得和我一般高。我今不复到园中去,寂寞已如我一般高;我夜坐听风,昼眠听雨,悟得月如何缺,天如何老。雨非,第一次读这首诗,只是觉得意境凄美。后来年纪大了,才慢慢领会到中间的况味。” 程雨非不敢张口,只怕一张口就痛哭出声,只是咬紧嘴唇,任由泪水滂沱而下。钟远叹气,去车里拿了外套给她披上,慢慢踱到了边上:“我觉得这首诗写的就是我们梦想的花园,曾经枝叶繁茂,鲜花似锦,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幻梦破灭,现实狰狞,花园里很快就花叶凋零,野草横生……雨非,人生原本就是不完美的,爱情也是。少年时不切实际的梦想无一例外总会破灭,这个我们无法改变,只能适应。” 程雨非实在忍不住,把他的外套扯起来蒙住脸,觉得自己似乎与世隔绝了,这才放心地痛哭出声,哭得几乎晕厥…… 钟远有些慌乱,不过他还是强忍住没出声安慰她。他明白那种锥心的痛苦,这种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有些东西腐烂了坏死了,与其让它积在心底发酵,脓液般不断膨胀,破坏真正的美好,不如让它随着泪水奔流而出,一去不返。夜色更加浓了,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偶尔掠过一辆车。 一直到她啜泣的声音渐渐消了,他才走过去,用尽量轻松的声音道:“过去不远就是海边,那里有渔民刚刚捕捞上来的新鲜的鱼,可以买下来让边上小饭店做了吃。又鲜美又便宜,雨非,过去尝尝?” 饭店很小,店主的郊区口音很重,鱼很新鲜,烧得也好。可惜两个人似乎都没有什么胃口。 “爱情确是不可捉摸的东西。我曾经很爱穆淳,爱他所有的一切。那时我以为自己的爱情完美无缺,自己的爱人独一无二。可分手的时候我义无反顾,尽管那时我依旧爱他爱的无法自拔。这段爱情失去后我反思过,当时我是不是走得太决绝,是不是应该挽留他一下?可我不能容忍我的爱人心里带着其他女人的影子跟我谈婚论嫁,身上带着其他女人的气味跟我卿卿我我……我无法忍受同时脚踏两只船的男人,我不会这样,也不能忍受别人这样。钟远……我是不是太理想主义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怎么会?这种人换成我也一律一棍子打死。” “然而这次不一样,这次分手我真的很犹豫,就像开始踏入这段感情一样犹豫。苏一鸣开始追我的时候,他的身份让我踌躇。一个商人不应该是我的良人。可是他跟我看到的一般商人不一样。他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却又不失天真风趣。他自大骄傲,却又大度豁达。他有不堪回首的过去,却依旧相信爱情……所以尽管理智不断提醒我这是段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我还是沉迷了下去……” “呵呵,他确实是个很阳光的奸商。跟严华不一样,不过严华小的时候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钟远夹了一块鱼,尽量淡化她话里的悲哀。 “我从一开始就明白最终的结局可能一无所有,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还是全身心投入地爱他,纵容他。想不到最终还是避免不了幻灭的结局……两段爱情都失败了,我觉得自己不光光是背,应该也是有些责任……” 钟远叹气:“雨非,有时候两个人可能都有些问题。你真的确定你爱的毫无保留?你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怎么还能够全部投入地爱他?” 程雨非怔住,过了会儿小声辩解:“我真的很小心地呵护我的爱情,努力地适应他的生活,宽容他一切缺点。可我们的爱开始就来的不平等……” “雨非,爱情不是一味地迁就适应,那迟早会令人受不住。呵呵雨非,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之间的不平等是你潜意识里贬低自己造成的?我多少能明白你的心情,我也曾经这样卑微而小心地爱过……有时候你爱的太小心,你的爱就会卑微,卑微到最终被他忽视……被忽视的时间久了,你又会觉得不公,觉得不平,一点小小的误会就会变成分手的导火索……” “……” “你看这首诗,夜坐听风,昼眠听雨,悟得月如何缺,天如何老。这些年我也领悟了,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每段爱情也不是,所以……没关系,只要你不太偏执,都应该能够容忍有些小缺点的对方,能够容忍有些小缺陷的爱情,只要不是原则性的缺点缺陷。” “钟远……你既然看得这么开,这么多年怎么没结婚?” 钟远再次自嘲地笑:“医不自治。做到知行合一是很难的。对了说了这么多,正事都忘记跟你说。我认识一个美国m医院的医生,搞重症监护这块的,他们有些短期进修的名额,我想推荐你过去。换个环境散散心,也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情,” 程雨非犹豫地看着他:“呃……钟主任,我怕承受不起……” “承受不起我的深情?呵呵,别放在心上。再说我这人其实没啥深情。不过这倒确实是个大人情了,你得记着。以后回来多给我推荐些开刀的病人……” 程雨非迟疑。钟远很耐心地剔鱼骨,挑出一大块鱼肉夹给她:“我等着……” 第53章 当然这扇窗可能被人堵掉 (1) 第51章当然这扇窗可能被人堵掉(1) “一鸣你有心事?”于绥文仔细研究着苏一鸣的脸色。 苏一鸣嗯了一声。最近资金紧张,这阵子他一直东奔西跑地四处催债。现在他到了b市于绥文的公司打算讨要以前的货款。老周完蛋后,这个大型国企又空降了一个老总。于绥文因着家中深厚的关系跟一贯的沉稳被老总青眼有加。他本想通过他的关系能够早些拿到钱,谁知道话还没说出口于绥文就满面春风请他吃饭。 “一鸣,我可能要升官了。”酒桌上于绥文温雅笑说,即便是这么兴奋的事情,他的腔调依旧是细声细气十分严谨。空降的老总只是过渡期的权宜之计,有自己更好的去处,不会长期呆在这个位置上。他的责任除了稳定军心,重振业务,最重要的是物色一个合适的接班人。 而于绥文也是未来老总的热门人选,他有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是个副总,资历比他强些。“不过,他最近推荐了家供货商——你知道老周下去后,我们的供货渠道就有些混乱——那家供货商,要求款到发货不说,产品质量还很不到位,影响了我们一个大工程的进度。老总很不满意。我正好得了机会向他推荐了你们公司。一鸣,我相信你的实力,也相信你们产品的质量!不过因为要赶进度,要货要的很急……这件事情如果做好了,肯定能够为我的竞争增加很大筹码。一鸣,你得帮我这个忙,别让我在老板面前丢脸……” “恭喜。”苏一鸣的声音有些颓丧。于绥文对他的帮助一直很大,他现在也算面临人生的一个重要关口,关键时刻不帮忙就不是兄弟了。再说,他要是真的成了老总对自己也是大有裨益。所以,债肯定是不能讨要了,而且还得大力支持他。这个差事应该二话不说接下来,人家是照顾自己的生意了。 不过……资金是个大问题。要货要的急等于要加班加点,加班加点等于要多支出人力成本,再加上购买原材料需要的真金白银……现金成了苏一鸣最大的软肋……他很犯愁。 “是不是最近筹办婚事太劳累了?”于绥文再次研究他的面色。 苏一鸣含糊的说了一句:“跟老婆闹矛盾了。” 于绥文释然一笑:“没事,婚前综合征。很多人都会患病,我有一次参加过一个婚礼,都已经拜过堂了,新娘忽然对新郎说,我不想嫁给你……结果众位来宾非常愕然地散了场……过了一个月都再次接到了他们的喜帖……” 苏一鸣苦笑。那次以后他没有再找过程雨非,一方面是太忙,一方面,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天她说的都是转述她父亲的话,虽然犀利刻薄,却也是大实话。被这些话伤到体无完肤那就不是他苏一鸣了。他久居商场,见惯了群狼环伺白骨累累的惨象,这些个尖刻中伤的话他就当作漫天落花,沾衣不湿。 可是问题这些话是怎么会从她嘴里说出来?这好比有人跑过来捅了他一刀,捡了软肋要害,肠子流了一地,可惜他是膘肥肉厚浑身横练的主,可以毫不介意地捡起地上的肠子拍拍灰塞进肚子,甚至可以潇洒地说上一句:准头不好,力道欠佳。谁知道一抬头发现杀人者竟然是自己的爱人,顿时自暴自弃痛不欲生,只想就这样被她杀死,看她因此流下痛悔的眼泪。 可气的是她没有流下痛悔的眼泪,而是毫不留恋地扬长而去,苏一鸣顿时觉得生不如死了无生趣。可惜生死可以置之度外,生意却不能不做,尤其是现在这个多事之秋,稍微有些懈怠,他苦心经营了好几年的实业王国就会土崩瓦解。所以他只好强忍悲痛继续奔忙。 忙碌的时候他不去想这件烦心事,有时候逃避比面对更加容易。可是夜里空暇的时候,痛苦还是会如期过来骚扰他的睡眠。 他想的最多的问题是,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让她如此不满,不满到会找着自己的软肋捅上一刀? 他觉得自己没犯什么大错,虽然在琢磨女人心思上似乎比以前明显退步了。跟她相处了这么久,自以为已经哄得医生心花怒放,俯首贴耳,怎么她的小心思里竟然聚集了那么多对自己的不满? 叹了口气他痛苦地灌了一大口酒,婚礼他没有取消,总还是抱了一线希望。得找雨非谈谈……一味逃避不是办法。 胡乱扒了两口饭他起身告辞,于绥文颇有些调侃地笑:“怎么一鸣?想她了?一顿饭也吃不消停?我看你真是被女人祸害得不轻!” 苏一鸣苦笑,怎么能消停?他得迅速赶回去布置生产,还要筹备资金……但愿关键时刻自己别萎掉,那可就对不起兄弟对不起钱了。 苏一鸣赶上了最后一班飞机,上了飞机他犹豫着给程雨非发了个短信:宝贝,别生气了。你不喜欢住顶楼咱就住底楼,你不喜欢我做商人我就做富人,你不喜欢我挣大钱我就挣巨钱……总之,除了男人不能换,别的啥都可以换。只要你回来…… 然后胆战心惊地等着回复。没有回复。他沮丧地又发了个短信:给我打电话吧。我很抑郁,很消沉。人生很失败,前途很渺茫。我快死了……医生,救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手机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动静。苏一鸣大怒,立马打电话过去打算痛斥医生的见死不救。可惜……她的号码停机了。 苏一鸣一腔怒火生生被逼回来,在心头熊熊地阴燃。这个小马虎!肯定是忘记给手机冲值了!他立马给秘书打了电话,要她给程雨非的号码冲钱。 窈窕俏丽的空姐走过来,温柔地请他关上手机。 飞机着陆后苏一鸣迫不及待地又给她打电话,还是停机。他暗骂中移动效率低下。第二天,他终于觉出不对打电话到她科室,听到了那个惊天大噩耗。她出国了,去了美国,没人知道她的具体地址,除了据说是帮她联系出国的钟远。 苏一鸣仿佛挨了一闷棍。关键时刻自己的女人跑了也就算了,还被老情敌给接应跑了!真是憋屈得他,琢磨了整整一天,越琢磨越是怒火熏天,终于下了决心去痛扁钟远。 钟远每周有半天特需专家门诊。这天的第一个病人就令他非常意外。苏一鸣高价从医院的保安那里搞到了他的专家号,在第一时间冲了进来,把手里的病历卡摔倒他脸上:“她去哪儿了?” 钟远微笑着捡起病历,偏头问他:“苏先生?哪里不舒服?” 装腔作势!苏一鸣恨恨地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上椅子:“钟远,你把我老婆弄哪里去了?” 钟远继续微笑:“你老婆是谁?我认识吗?” 狗杂种!苏一鸣在心底骂了一声,一腔怒气却被他的太极神功揉碎挤扁,无从发泄,只好暂时按奈下怒火:“你把雨非弄出国了?她去哪里了?我要找她!” 钟远戏谑一笑:“哦,是说我家雨非啊。她奋发图强,好学上进,我帮她联系出国进修了。不过很快会回来的……我们打算明年春天结婚。” “!”苏一鸣惊诧地差点掉了下巴,发生什么事了?短短一个月不到老母鸡变鸭了!结婚!雨非跟他结婚?不知道因为愤怒还是恐慌,眼前忽然发花,他一下子扑过去卡他的脖子:“你他妈的个小人!乘人之危夺人所爱!还拐卖良家妇女!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一下无耻是要付出代价!” 钟远不耐烦地发力,将他的双手摔开:“苏先生,你到底有没有病?有病看病,没病走人。别在这里扰乱医疗秩序。想打架你定个时间,下了班我随时奉陪!实话跟你说了,就你这点能耐,也就是等着挨揍的份!一个人面对十几个人的阵仗我都见过!至于雨非,她一个成年人,有手有脚有脑子,不是我能够拐卖得了的!她为什么离开你还是自己回去反思反思。想找人自己想法子!我不会告诉你的!别在我这里唧歪!” 门口叫号的护士听见了里面的不寻常动静,有些好奇地打开门向里张望。苏一鸣从他的一摔之力精确地判断出自己打架确实不是对手,他回头看看门口一溜候诊的病人,识时务地灰溜溜出门。 初冬和煦的阳光照过来,苏一鸣却觉不到一丝暖意。全身的气力抽丝一样泄了,双腿象踩在棉花上,使不上一点劲道。他微微颤抖着找自己的车,视线却茫然得找不到焦点。这不是真的。她不会这么快变心……绝不是真的…… 来来往往的行人同情地看着这个失魂落魄团团乱转的男人,这人怕是得了什么重病了吧,面色煞白得没有一丝活气…… 第54章 当然这扇窗可能被人堵掉 (2) 第51章当然这扇窗可能被人堵掉(2) 蓝色火焰酒吧。苏一鸣要了一杯橙汁,转过头看了看不远处坐着的女人。眉眼真像程雨非,瞧着都觉得心疼难忍。不过绝对比程雨非外向,整个聚会他都看着她满场游走,熟稔地跟无数陌生人攀谈招呼,没有一丝怯意。喝酒也厉害,苏打水加伏特加,一杯接着一杯。 林瞳,单身,曾就读美国h大学神经生物系,现在是美国某生物技术公司派驻中国的首席代表。那天后苏一鸣很快找人查清了机场遇见的这个女人的底细。h大学在本市有联谊会,而他跟h大学联谊会的主席关系不错。冒了主席的名他给她发了邀请函,请她参加今晚h大学联谊会举办的聚会。 她的身份以及在美国生活多年的经历,苏一鸣几乎确信她不会放过这个扩大交际和拓展业务的机会,果然他到的时候她已经在了,而且如鱼得水。美女总是能够得到更多的关注和机会。 苏一鸣慢慢晃了晃饮料,走了过去:“你好,苏一鸣。你长得很像我的爱人。” 林瞳笑吟吟地转头:“林瞳。呵呵,这种泡妞方式过时了。《围城》里的鲍小姐就是这样勾引方鸿渐的。” 苏一鸣从皮夹里取出他跟程雨非的一张合影,是在开普敦好望角摄的,两个人对着海边灿烂明媚的阳光笑得眼睛都看不见。那时候他们刚刚定了关系,好得如胶似漆蜜里调油,谁知道几个月后就劳燕分飞形只影单。他实在是想不到,天堂跟地狱原来只有一步之遥数月之程。 林瞳接过看了一下,舒眉舒眼一笑:“是好望角。真的有些象。” 苏一鸣小心地把照片放回到皮夹里。两人相处快一年,合影少得可怜。也就是在南非拍过一些。原本打算去拍婚纱照,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耽误了。那天从医院回来他想了好几天,废寝忘食。很多事情他有些恍悟却还有些迷糊,只有一件事情他倒是认定了。他不能失去她。 想想她也没什么特别的能耐。不够出挑,不够美艳,更别说优雅高贵。就会烧个饭打扫个房间,他的金牌保姆也能做。床上太羞涩床下太木讷,总之虽说她也算是美女一只,可他苏一鸣下手淘淘,估计能够抓到一大把比她美比她骚的女人。 然而他就是不能想到分手,一想到就心疼,疼得没法呼吸。空荡荡的屋子里几乎没有剩下任何她的痕迹,却似乎总残留着她的气味,她的声音。每天她会给他榨一杯果汁放在茶几上,现在他每次到那个固定的地方扑个空就心酸。每晚他洗完澡湿漉漉地出来,她都会举着毛巾电吹风把他弄干,不管多晚。然后看着他舒舒服服地上床睡觉,现在他每次湿着身子疲倦地爬上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还有每天早上她上班前悄悄印在他额上的吻,夜里回家时那个温暖的拥抱……都没了…… 苏一鸣非常鄙视自己的婆婆妈妈拿得起放不下,他不断嘲笑自己越活越倒回去了。可就是想不开。是爱情么?他觉得可笑。三十五岁快奔四的人了,还会跟个毛头小伙一样忽然掉进爱情的陷阱里?或者只是习惯?他觉得这更加离谱,又没到七老八十,怎么会这么留恋旧时光老习惯?不过不管怎样,他倒是明白过来,这个女人他不能放弃。 真累。苏一鸣默默地叹气,人生又一次,事业跟感情双双跌入低谷,不过这一次,在拯救他的事业的同时他决定一定要挽回他的爱情。 眼前这个林瞳就是打破眼前的僵局的一把钥匙一个契机。他周密地布置了几套方案,现在就看老天帮不帮忙了。 聚会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九点,苏一鸣施展了浑身解数,终于跟林瞳混了个半生不熟。候着大伙儿相继离开的时刻,他邀请林瞳坐他的车去兜风。林瞳斜睨了他一眼,爽快地答应了。苏一鸣暗自高兴之余多了一句嘴:“你就不怕我趁机吃了你?” 林瞳冷笑:“我是货真价实的跆拳道黑带。你就算是真有贼心,也得要有那个贼力才行!” 苏一鸣胆怯地闭上嘴巴,沉默着发动了车,直奔郊外而去。 苏一鸣在调查中发现,钟远很喜欢开车去一个地方,也发现他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过去飙车。他从程雨非嘴里听过钟远的爱情故事,知道林瞳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无人能及,他打算带上这位前女友过去碰碰运气。 运气不错。下了高架他从左侧观后镜里发现了钟远的车,一辆鲜红色的法拉利599gtb。他觉得这个医生真是超乎寻常的张扬,光是座驾,就他所见,就换过好几辆,因此似乎也是超乎寻常的有钱。 苏一鸣往右边靠了靠,法拉利很客气地从他的左后翼慢慢靠近,然后忽然加速超过了他。 林瞳忽然皱眉:“苏一鸣,你是不是个男人啊?” 苏一鸣愕然地微微偏头:“是。这个我好几个女人都可以作证。” “我看根本不是。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别人超车吗?” “……”苏一鸣被她强悍的逻辑震住,超车和被超不是常事吗?再说,对方是辆法拉利啊。 “靠边靠边……”林瞳懒得跟他多说,指挥他把车停在了边上,跟他换了位置。 “你……想干啥?”苏一鸣莫明其妙。 “我想让你看看真正的爷们应该怎么干!”林瞳极度鄙夷地瞪了他一眼,发动了车。 辉腾呼地一声冲了出去。 苏一鸣飞快绑上安全带,还有些不相信地问:“应该怎么干?” “反超他啊!” “可他的车好!根本赶不上的。”苏一鸣心里升起了不祥。 “我知道。法拉利599gtb。六百匹马力,最高时速可达330码。不过你的车也不孬。” “你觉得我的车能够开到三百码?” “这不高速公路限速吗,还有其他车辆。他又不可能一直用极速奔驰。” “……”辉腾紧贴着超过了前面一辆车,苏一鸣恐惧地闭上眼睛。 “林瞳,你刚刚喝了酒,不适合开车……万一,万一警察查出来要罚很多钱……”苏一鸣语重心长,企图重新夺回驾驶权。 “没事。我脑子清醒的很。再说,真有警察查起来,我也办法应付。我教你啊,警察测试呼出气酒精含量的时候,只要尽量深长的吸气,然后尽量短促地呼气,呼出来的气就是你刚刚吸进的新鲜空气,不会含酒精……” “……”苏一鸣晕倒。 辉腾在高速上风驰电掣,追赶着一辆有一辆的车。钟远终于看到了后面这辆很牛的车,仔细看了很久,他终于认出是奸商苏一鸣的座驾,不禁轻蔑一笑。他放慢了速度,等着他的车靠近却又忽然加速绝尘而去。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戏弄得林瞳火冒三丈。 苏一鸣明显感到辉腾再次提了速,心脏蹦达得立马吃不消了:“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承认自己不是男人不是爷们。可是林瞳……你也不是爷们啊?” “可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比任何男人差!”林瞳被前面那辆车挑逗得红了眼,咬牙切齿说。 尖利的声音响起,辉腾猛地一个刹车,又窜了出去,堪堪避过前面一辆车。苏一鸣终于崩溃了:“林胜男同志,我能不能提一个请求,我要求停车,换个安全点的位置。我要……我要换到后排去……” “你怕出了车祸我把你牺牲掉?放心,绝对不会,真出了车祸,我会跟你同归于尽的!” “同归于尽?我为什么要跟你同归于尽啊?我还没有结过婚,没有孩子……我不想死啊……林瞳,我哪里得罪你了?我改……我认错!我……” “闭嘴!我现在不能分神……” “……”苏一鸣绝望地闭上嘴巴。他觉得自己真是背到家了,不就是想追个女人,还是自己的女人,怎么就会惹上一个疯子?两个……钟远也算一个。他忽然想起陆野平的话,看来用不着等到微软松下,他在世上就留不下种了。他的亿万家产没有人继承了!他很后悔,那时候为什么每次都采取那么严密的措施,要是能够跟程雨非有个孩子,今天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钟远的车从出口下去了,拐上了一条乡间马路,放缓了速度。昏暗的路灯下两边都是大片的田地,黑魆魆的看不清有些什么东西。林瞳趁此机会冲了上去,超过了他,也放缓了速度,打算等他的车上来羞辱他一顿。 钟远的车慢慢爬上前来,跟辉腾并驾齐驱了一段。车窗摇了下来,路灯下他的俊脸出现在窗口:“行啊奸商!有点血性啊!” 忽地一声,辉腾毫无征兆窜进边上的田里…… 第55章 婚礼花絮 第52章婚礼花絮 婚礼花絮 这是一个盛大的中西合璧的婚礼,虽然没啥创意非常庸俗。 黄司仪有些不屑地嗤了一下鼻子,这对新郎新娘年岁大了,不够青春靓丽,但是胜在钱多人傻。洒在草地上的玫瑰花瓣就用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这是新郎要求的,据说新娘很喜欢九这个数字,说是长长久久,俗就一个字! 新郎跛了脚,拄着拐杖在新娘的搀扶下艰难地在玫瑰花毯上跛行着。边上一个中年妇女幸灾乐祸地低声跟女伴嘀咕:“啊?老程家的女儿怎么嫁了一个跷脚?怪不得,我就说人家那么一个好好的大老板怎么会看上一个老姑娘?原来是个残废!” 钟远小声地跟林瞳说悄悄话:“还好伤的不是关键一条腿。” 林瞳微笑着掐了他一下。 “哦!我这条腿又不痒,你掐它干啥?” 林瞳又掐了一下。 “这条也不痒。你再换!”钟远腆着脸笑。 林瞳再下手。这次掐的是他的嘴巴…… 复杂而冗长的仪式,苏一鸣擦了擦脸上的汗。他实在是有些坚持不住了。 司仪也觉得应该要做些什么调节一下气氛。他叫上来一个小胖墩男孩,给了他一束鲜花:“下面,我们请这个小朋友把鲜花送给今天现场最美丽的姑娘!”说着往新娘子的方向挥手暗示。 小胖墩心领神会,捧着鲜花向程雨非走去,然后……绕过程雨非到了她身后,把鲜花送给了漂亮的小花童果果。 “呃……小朋友,错了,送给最漂亮的姑娘,应该是送给新娘……”司仪赶紧俯下身纠错。 小胖墩固执地摇头:“果果才是最漂亮的姑娘。她就是最漂亮的……” 在边上忙着给果果摄影录像的严华被孩子的诚实惊呆了,他十分感动地跑上来:“这孩子谁家的?这么有眼光?小小年纪,长大真是不得了……” 黄司仪满脑门黑线,把果果的大小两位粉丝拖了下去。 婚宴终于接近尾声,苏一鸣快要崩溃了。一个老太太叫过她的孙子:“大毛,你到各个桌上看看,有没有酒瓶盖子,这个酒很贵,瓶盖子一个也能换四十块钱。你多拿点,拿一个奶奶就给你买一包糖!” 程雨非看着满场游走骚扰客人的小男孩十分头疼。 “一鸣,是我表姑家的孙子,她一向好占小便宜,给你丢脸了!” 苏一鸣示意她别忘心里去,程雨非难过地低下了头,今天这么多重要的客人,怎么自己家的亲戚这么上不了台面? 苏一鸣叫上来几个小孩耳语了几句,几个孩子欢天喜地也下去收瓶盖了。 “一鸣?”程雨非狐疑地看着他。 “我让他们一起收瓶盖,收一个换一百块压岁钱。没事了,现在成了我搞得一个活跃气氛的小游戏,不丢人了。我保证连你表姑的孙子也会把盖子交给我的……” 终于等到一切结束了。 苏一鸣已经醉得有些神志不清。 “雨非,帮我解皮带,我怎么找不着皮带扣啊?” 程雨非叹气,整个婚宴他几乎没喝酒,谁知道晚节不保,回到洞房被陆野平抓住灌醉了。 “雨非……我们是不是还没有洞房?”苏一鸣筋疲力尽。 “你今天太累了,先休息吧……” “不行,我答应你爸妈,别的男人能做到的我都要能做到。今天该做的事情我都得做完……洞房很要紧……” “刚刚已经洞房过了,你忘了?每次喝了酒就忘事……” “真……真的?”苏一鸣大着舌头问,下一刻就陷入了昏睡。 陆野平很兴奋的回到家。 “老婆。我今天终于报了一箭之仇!把苏一鸣给灌醉了!让他今晚不能洞房!” “他跟你有什么仇?” “谁让他上个月向你告发了我的私房钱……” “这种朋友谁让你处的?活该!” “他还是很讲义气的。为了兄弟能够两肋插刀。” “那他为啥告发你?” “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为了女人插兄弟两刀。我每天半夜给他老婆打电话报告他的劣迹……所以他打击报复我!” “陆野平你真无聊!” “我还不是为了打动他老婆!那时候他们关系很紧张。为了让他早些抱得美人归,我天天给她打电话,添油加醋说他怎么怎么想她。还是国际长途呢。我容易么我,每天准时,风雨无阻,开会的时候溜号,有课的时候调课……” 第56章 当然这扇窗可能被人堵掉(下) 第53章当然这扇窗可能被人堵掉(下) 田里的庄稼都收割了,剩了短短的稻草茬。苏一鸣的辉腾在田间歪歪扭扭开了一小段,终于停了下来。钟远不知道从哪里过来,开了车门,幸灾乐祸地笑,“怎么了奸商?速度慢下来反而不行了吗!呃……雨非你回来了?……林瞳?” 苏一鸣爬出了汽车,摸摸自己,竟然手脚齐全,顿时热泪盈眶,恨不得跪下来亲吻这片土地,感谢上苍保佑。这个愿望很快实现了。一个身影敏捷地从身后靠近,呼地一拳挥过来,苏一鸣结结实实摔了一个狗啃屎,一头扎到泥土里…… 胸外科主任办公室。钟远扒拉出几个无痛碘棉球,抓起来给苏一鸣擦了擦眉梢的裂口。苏一鸣疼得直哆嗦,又不甘心在情敌面前示弱,一直强忍住叫唤,却终于在下一刻破功。钟远开始飞针走线,那根针伴随着苏一鸣一声闷呼扎在离伤口二十多厘米远的脖子上。 “啊呀,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差点扎上颈动脉搞出人命!”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钟远还在一边夸张地大叫。 苏一鸣愤怒地别过头干脆不理他。人在屋檐下,低头还是必要的。这里是钟远的办公室地盘,洁白的墙上挂了一副字——宁静致远。虽然他看不出钟远有任何宁静的气质。还有一幅图,是一张心脏的解剖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心脏各部分的中英文名称。 钟远那一拳打得着实狠,苏一鸣在地下躺了很久都没有爬起来。眼角裂了口子,汩汩流了不少血,下巴也蹭破了皮,头晕得动弹不了。晕晕乎乎中他听见钟远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爪哇,“卑鄙!想报复冲我来!对个女人使坏!差点害她送了命,你他妈的是不是男人!” 短短一天内两次被人怀疑自己的性别,苏一鸣觉得这两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蠕动了一下手脚,有气无力地辩解,“没有的事。我只是想我个机会让你们老情人见见面,撮合一下,让你们鸳梦重温,也好让你放过我的雨非……” “你怎么能让林瞳喝那么多酒?喝了酒还让她开车?你是把人命当儿戏!真他妈的混账!” “你那个彪悍妞你自己不知道?根本就不是个女人!她要干吗谁能拦得住?我这么绅士,能说动她干啥事?嗷!”一个没留神腿上又挨了钟远一脚,几乎踢残了他。 幸好林瞳及时从车上下来,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钟远会出现,不过显然不喜欢钟远这么野蛮,及时制止了他进一步施暴。钟远这才愤愤地把两人带回医院。苏一鸣受了点皮肉伤,钟远公报私仇坚持亲自给他清创、缝合。 “钟远,想不到这么多年你还没进化好,依旧还是个野蛮人。堂堂一个外科主任为人行事一点分寸都没有,什么事情都能够用拳脚解决吗?”沉默了很久的林瞳在旁边开口。 钟远手一抖,苏一鸣痛得嗷了一声。他原本想找个自己认识的医生处理伤口,可是眼瞅着这两人一路上沉默寡言的别扭劲,深怕两人就这样错过了,自己的宝贝还是逃脱不了钟远的魔爪,只好巴巴地跟过来被钟远荼毒。 “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钟远的声音干巴巴的没有什么感情,让苏一鸣提心吊胆。 “上网一查就知道了。你们医院宣传你的文章满天飞。你的情况我一直都关注着……我还以为你脱胎换骨长进了。” “那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跟我联系?”钟远低声问,手抖得更加厉害。 苏一鸣再次惨叫,满心凄怆。若是他家医生在的话,怎么着也不会沦落到钟抖抖手里。想起雨非,疼痛更加不能忍受,什么东西热乎乎地从眼里滚落,掉在手上,已经冰凉。 “联系不联系有什么差别?你现在反正过得挺舒心的,应该是五子登科了吧?” 钟远心不在焉地打了个结,胡乱包扎了一下,坐到一边闷头不响。苏一鸣流着泪等了会儿,实在不待见两人这么含含糊糊、磨磨蹭蹭,危及自己的幸福,终于按捺不住跳了起来,“车子有好几辆不错,妻子孩子都没有!每天苦闷得只能半夜出去飙车……还找了一个像你的姑娘做替身,一根救命稻草,打算抓住了她一起沉到水底万劫不复……” “……”林瞳震惊地看着钟远。 他没有说话,只是闷头坐着,低眉顺眼,掩去了张扬,依稀还是以前那个羞涩寡言的男子。世事沧桑,竟然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一样深邃忧郁的目光,一样上扬自嘲的嘴角。 往事挣脱时间的桎梏跳出来,中间那些隔阂、摩擦似乎从来不曾有过。林瞳心疼地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面庞,“怎么会?这么多年没遇到喜欢的人?” “遇到了,可是我胳膊短,抢女人抢不过别人。再说,以前都是你追我,我也不会耍花招哄女人高兴。”钟远终于肯开了金口。 “谁?谁敢抢你的女人?告诉我,我替你扁他!”林瞳义愤填膺。 钟远缓缓转目向苏一鸣看去,苏一鸣大骇,立马转头研究墙上的心脏解剖图,学习医学英语。 钟远的视线继续转动,到某个位置停住不动,“你这么个文明人怎么能用扁这个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瞳并不在乎他拐着弯说自己也是野蛮人,“堂堂一个外科主任不会没有女人主动追?” “有,挺多。可惜我腿长,她们追不上。像你这种敢开着桑塔纳追法拉利的彪悍女人太少了……” “是辉腾……”苏一鸣忍不住抗议。 没人理他。 钟远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心底激流暗涌。她比以前瘦,比以前憔悴,眼角已经有些细碎的纹路了。不变的只是那争强好胜的性子,即便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坐着,也是身板笔直、目光灼灼,没有丝毫娴雅的气质。这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一个女人,他的宝贝,曾经完完全全是他的,他真是无能,怎么会把她弄丢了?世俗偏见,年少轻狂……归根究底还是自己没有努力…… 可惜这么多年的孤寂煎熬也只是认识到错误,不是每个错误都有机会弥补了……她是别人的了,再不会属于自己了……钟远沮丧地抱住了脑袋。简直无法想象,她会在别的男人身下宛转承欢,重复那些曾经让他疯狂的话。无法忍受她以后的喜怒哀乐都有别人见证,与自己无关。她桀骜的性子,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包容?她偶尔的脆弱,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呵护……柔肠百转,心思千结。 林瞳起身,到钟远身边蹲下,握住他的手,摩娑他修长的手指,“钟远……钟远……怎么会这样?是我不好,我一直以为你已经得到幸福了……” 钟远轻轻推开她站起身,“没事林瞳,都过去了。好好享受自己的生活,别惦记我了。大丈夫先立业再成家,我是因为专注于事业耽误了爱情,跟你无关……我的私人问题自己会解决……唔,唔……” 林瞳忽然攀上他的腰紧抱住他,仰起头寻到他的嘴唇,心痛地吻他。钟远的身子震动了一下,想要推开她,胳膊却比脑子更加忠于自己的心,将她圈得更紧,恨不得挤进自己身体里。 甜美的亲吻带着淡淡的酒香扑鼻而来,还有怀里那具轮廓紧致、触感熟悉的身体,钟远喘着气几乎不能自持,“林瞳……每次都是你主动。” 林瞳继续吻他,含糊地咕哝,“嗯,是。我主动追你,主动勾引你,主动离开你……你要不要主动一次?” 钟远“唔”了一声,“算了,我习惯了。”闭上了眼睛,甜蜜从唇上传过来,心里厚沉的担忧却弥漫开来,“林瞳,下一刻你会不会又主动离开?” 林瞳抱他更紧,“不会……上天给我惩罚了。惩罚我当年的任性离开。我想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法跟别的男人相处。我以为你结了婚忘了我。原来你还在……上天没有抛弃我。我不会再离开了,除非你赶我……” 苏一鸣很不合时宜地咳嗽了一声,“肉麻!公共场所,注意素质啊钟医生,病人还在呢。” 钟远抬头,目光像两道寒电直射过来,“奸商,你可以走了!别在这里当电灯泡!” 苏一鸣委屈地扁嘴,“不是你刚刚说脑袋有问题要留院观察的?要不我怎么会跟你过来被你又是动刀又是动针地欺负?” 钟远冷笑,“脑袋有问题自己找脑外科医生去观察,而且……我什么时候动过刀?你都没有交钱我凭啥给你动刀?滚蛋!” 苏一鸣觉得自己被忽悠了。可在别人的地盘上他不得不收敛点,只好灰溜溜地出了门。 夜深人静。胸外科值班医生半夜起来看病人,路过主任办公室,有些惊讶地问边上的夜班护士,“钟主任今天没回去?怎么发出这么古怪的叫声?” 护士对他一笑:“他刚刚带了个脸上血淋淋的包扎得像粽子一样的男人过来,估计是他认识的一个病人。这叫声应该是那个粽子发出的。我猜想钟主任帮他清创呢!” 值班医生侧耳倾听了一会,满心同情,“真是只可怜的粽子,伤得这么惨。不过钟主任也太敬业了,这么晚亲自给病人处理伤口不说,还在自己办公室干……真了不起!” 苏粽子已经回到了家爬上了床,他不知道自己被人冤枉了,却还是觉得万分委屈。他很想找人揍一下那个无耻的胸外科主任。不过钟远跟林瞳的关系看上去修复良好,值得庆贺。但愿他因此放过了自己的宝贝。 忧愁地叹了口气,他迷糊了过去,被电话吵醒时天色已经大亮。是钟远的电话。 “喂!奸商!”钟远很不客气。 “嗯……”苏一鸣没睡醒,全身酸痛。 “不管怎样谢谢你费心把林瞳带回我身边,虽然你居心险恶,就是想着拆散我跟雨非。” “嗯……”苏一鸣痛苦地揉脑袋,娘的!要谢我一大早还跟个乌鸦似的呱呱叫! “不过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其实雨非从没答应过跟我结婚。我提议过,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所以……你白费心思了!” “操你妈!”苏一鸣终于完全清醒过来,破口大骂! “我妈不在了。奸商如果你再对她不敬,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操蛋!” “你个粗人!素质太差!我今儿心情好不跟你计较……”钟远挂了电话,神清气爽。 苏一鸣愤怒地沉默,他知道这小子现在掉蜜罐里正快活,可自己却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从床上一跃而起,他开始翻查电话号码,他要找几个人痛扁钟远一顿,让他几个月既上不了床也上不了手术台! 短信来了。是钟远发的。上面是英文的两个地址和一串数字。没等苏一鸣明白过来,又一条短信来了:雨非在美国进修的单位,住处地址和电话。 愣了一下苏一鸣重新坐回到床上,拿到了,终于拿到她的电话了…… 第57章 人生就如在汪洋中行舟,免不了浮浮沉沉 (1) 第54章人生就如在汪洋中行舟,免不了浮浮沉沉(1) 几乎没有思考他拨通这个号码。很久才有人接。一声低低的“hello”让他几乎落泪,苏一鸣觉得自己最近特别脆弱。太多的事情挤在一起了,几乎要不堪重负…… “宝贝。”他拼命抑制胸口奔腾往复、纠结拥堵的复杂情绪,只开口说了两个字。 电话里程雨非沉默。 “你……好吗?”苏一鸣深呼吸。知道她出国以后他一直担心,她的个性内向,不擅长跟人交往,再加上语言背景的障碍,估计会很孤单很不适应。想起自己那几年在海外拮据无助,他真恨不得把始作俑者钟远捶成肉饼! “挺好。”她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干净利落。 “……”她竟然生活得挺好?苏一鸣很失落。 电话里的程雨非接着沉默。 “不问我好不好?” “呃,你好不好?” “不好。” “怎么了?” “公司出了些小麻烦。金融危机对中国的冲击比想象得大,很多富人财富缩水,地球都缩水成乒乓球了,何况我本来也就是一粒绿豆,弄不好就烟消云散了。我现在是连买碗面条的钱都没有了……” 说着他自嘲地叹气,短短数月,形势已经大变,就他所知的企业,有几家在风光无限中一下子猝死的。从北京回来后他同时也在忙于绥文交代的事情。原料是他好说歹说赊的,第一批货物终于如期送到,老总显然十分满意。苏一鸣在电话里都能够听出于绥文的心花怒放,以他一贯的斯文都掩饰不住。所以他紧锣密鼓地准备第二批货物。可原料是个问题,他一点现金都拿不出了,还不起上次的赊账,人家再也不肯赊东西给他。他很担心因为资金的问题不能按期交付这第二批货物,愧对兄弟。 苏一鸣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拖着极度疲惫的身子艰难地试图突围。可他实在是累了,也找不到帮忙的人,没准儿什么时候真的就倒地身亡了。他很悲观。 程雨非依旧是沉默着。苏一鸣觉得无趣,不甘心地问:“雨非,快两个月没见面了,不跟我说点什么?” 里面的人终于说了句话,“你能不能别半夜三更打电话?” 半夜三更?苏一鸣看了一下窗外,朔风劲吹,天色阴沉,但是毫无疑问是大白天,看了一下表,差不多是正午。他忽然醒悟过来,时差,他们之间竟然有时差了!默默地挂了电话,苏一鸣很长时间都没动一下。挺伤心的,她对自己似乎不是很关心。 电话铃响了,他没动。铃声固执地响个不停。苏一鸣终于不胜其烦地拎起了话筒,心情低落地说:“喂?” 电话里的程雨非声音有些惶急,“一鸣,你打开左边床头柜的抽屉!” 苏一鸣愣了一下依言打开了床头柜,一样东西跃入眼帘,是一个钱包,自己送给医生那个,他一直以为她很珍爱地带在身边。那是他请人手工制作的,上面按他的心意写了苏一鸣爱程雨非。当时也就是个心血来潮泡妞的伎俩,可后来他当了真……她却把钱包丢还给他了。 “里面有你给我的银行卡,那里的钱我一分钱都没有动用过……你看看,能不能买碗面吃……”程雨非说得极其小心。医院里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她根本就不知道全球金融危机已经如火如荼。刚刚苏一鸣挂了电话,她不放心上网看了一下,恐惧地发现金融海啸已经席卷全球,横扫各个大陆了,更加触目惊心的是网上一连好几个亿万富豪自杀身亡的新闻。她记起分手前夕苏一鸣的焦头烂额,明白他的生意遇到大麻烦了。 那时候她一个招呼都没跟他打就去了美国,为的就是彻底忘记这个男人,谁知道距离越远思念越苦,没有一天她不惦记这个男人。幸好理智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去招惹他,她想她终会忘记。深夜里不期而至的电话却把她的一切理智都击得粉碎。她忽然非常担心起苏一鸣。 苏一鸣的手指继续翻动,在抽屉里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他送的项链、玉佩、钻戒……所有他送的东西,一样不少。她倒真是决绝!苏一鸣有些灰心,他跟他的钱一起被她鄙视了…… 不过他绝对不想错过这段感情,于是踌躇了半天对她说:“雨非,这几个月我一直在反思,我们之间开始得仓促,我的动机也不够纯,带了玩弄的性质,伤了你的心。后来我发现自己真的爱你,也竭尽全力试图讨好你。可惜我这人刚愎自用、独断专行,把好事做成了坏事,又伤了你的心……这些天的分离给我前所未有的惨痛教训,如果它只是惩罚能不能适可而止?如果它已经是个深思熟虑的决定,我希望咱们都冷静地再想一下,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想我会珍惜这个机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没敢听她的回答,他挂了电话,拿了那张卡去了银行,一文钱难死英雄汉,现在的确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时候。先渡过公司目前的难关,再去美国把自己的宝贝医生领回来。 卡里竟然有近三百万,显然不光够买面。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女人还是非常慷慨的,一方面是骚包显摆,另一方面,也是没太多时间花在她们身上的一种补偿。他在心底鄙视了一下自己,还是拨通了公司财务的电话,让他立刻把这笔钱转到公司账户,打给原料厂家,以解燃眉之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惜这笔钱毕竟只能解解近渴,更麻烦的坎儿苏一鸣似乎再爬不过去了!国内经济形势更加恶劣,大批的工厂裁员倒闭,苏一鸣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此时他不得不承认严华的眼光比自己精准,这次金融危机的损害超乎想象的大。他前两次的并购被事实证明是非常不明智的自杀之举,公司帐上的流动资金因此一下子锐减。过年银行有笔借款要到期,加上苏一鸣上次收购罗永廷的公司,第二笔钱也要到期支付,还有员工的工资、年终奖,来年的生产支出……每一笔都是一支悬在他头上的利剑,他简直一筹莫展。 他的反应其实算是非常迅疾,早在自己公司的财务危机刚刚露出一些苗头时,他就迅速把自己郊区那个别墅以低于市场价两成的价格在中介挂了牌,还关停了几家厂子,放了工人长假,甚至放出了风声低价转让两个厂子。可房地产市场也很萧条,那个别墅挂了几个月一直无人问津,至于那两个厂子,在这种恶劣的经济形势下,估计一时半会也很难变现了。 关于罗永廷的那笔款项,苏一鸣跟律师周鲁商量了一下,找了合同里两个苛刻的条款,借口他没有履行自己的承诺死拖着不给,气得老罗大骂苏一鸣流氓,真恨不得找人把他给剁了。苏一鸣毫不在意地受之若素,穿上西装他是个绅士,可脱了西装他是个流氓,床上床下都是,而且他的对手体会得比他的女人更加深刻,这点他从不讳言。如果耍耍流氓就能够抱得美人归、赢得财富回,他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可惜银行那里他不敢耍流氓,因为银行是比他更大的流氓。如果他不能按时归还贷款,银行就会跑过来查封甚至低价拍卖他的工厂、房产,反正它只要收回它的贷款就行了。而且,这还会有连锁效应。他记得有个名人说过,银行就是在晴天的时候借伞给你,下雨天却凶巴巴地把伞收回去的人。他贷银行的钱可不仅仅只有这一笔,一旦他有一笔钱还不上,坏了信誉,没准儿他的债主们会一窝蜂地赶过来落井下石。那样的未来他根本不敢想象,一着不慎也许就很冤枉地被银行宣布破产了。 苏一鸣短期内实在拿不出那么一大笔钱,只好试图拆东墙补西墙,使了吃奶的力道,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借钱。可惜交情这个东西薄如宣纸,而金钱恰恰是它最碰不得的水,一碰就软得不值一文,尤其在这个大伙都明哲保身的非常时刻。甚至有个朋友摊了一下手直接对他说,一鸣,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现在,我还是更加在意钱一点。 苏一鸣白忙乎了几个月,还贷的期限眼看着就到了,看上去肯定是筹不到这笔还款了。苏一鸣沮丧得不行,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溺水的蚂蚁,一根救命的稻草也捞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多年的心血就要泡汤了,重新回到以前一无所有的状态中去。 朋友们的薄情也让他沮丧,虽然他在商场多年,对很多规则都很了解。这个圈子原本就是趋炎附势,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没有。纵观这么多年的经历,他身边也有很多富人破财失势的,人就那么一下子从圈子里消失了,再也没了踪影,大家根本连提都不会再提起。只不过现在这个人轮到自己,他还不能适应。 忽然间就从万众瞩目的对象成了人人避犹不及的瘟神,这种心理落差苏一鸣一时难以承受。夜里他站在自家的落地窗户跟前,俯视脚下那个辉煌的城市,忽然间觉得疲累无比。他曾经万丈豪情地以为自己能够把这个城市踩在脚下,现在想想,自己只不过是这个城市的一个匆匆过客,来来去去不过如同一阵轻风,轻得没人能够记住。 对于公司,苏一鸣觉得能做的都做了,至于会怎样收场,似乎已经不是他能够控制的。可是现在,让他心碎神伤的,是他的女人,他的宝贝医生,他不知道要怎么处置她。她是离开了,不过他从未觉得真正失去了她,他相信自己还能够说服她回头。然而现在他落魄了,他凭什么去说服她回头?又为什么要说服她回头跟他吃苦? 第55章人生就如在汪洋中行舟,免不了浮浮沉沉(下) 程雨非去了美国没多久就意外地接待了一个不速之客。钟远来美国开会,顺道过来瞧她。他气色不错,虽然手腕上裹着石膏缠着纱布,说是不小心扭伤了手腕。他很体贴地带了好些吃的东西,还请她去了一家中国餐厅吃饭。 据说是本地最著名的中国餐厅,吃了几口,程雨非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没一个菜烧得地道。她忽然极度想家,怀念那里便宜而鲜美的小饭馆,顺带着怀念那个总是很忙,空下来却会带着她走街串巷找美食的男人。 钟远也痛苦地叹气,“唉,我曾经在m医院呆了很久,那时候还觉得这里的东西是人间美味。没想到回国呆了一段,现在吃上去觉得跟猪食一样。” 程雨非笑。 第58章 人生就如在汪洋中行舟,免不了浮浮沉沉 (2) 第54章人生就如在汪洋中行舟,免不了浮浮沉沉(2) “雨非,我这次过来主要是想给你报个喜讯。我很快打算结婚了。” “……”程雨非显然很惊讶。 “跟林瞳。”钟远简短地说。 “真的?恭喜你夙愿得偿。”程雨非很替他欢喜。 钟远淡淡一笑,“真是夙愿,时间拖得太长了,欢喜都被时光冲淡了。” “……”程雨非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钟远又是一笑,“我跟你说过,人生总是不完美的,而且我还爱着她,所以,我决定结婚。” “恭喜。”程雨非再次替他欢喜。 钟远抬头,漂亮深邃的黑眼睛直视着她,“雨非,其实我觉得咱俩在某些方面挺像的,又自卑又自大。那时候我是个负债累累的小医生,一无所有,林瞳家境很优越,几乎所有人都说我们不般配,说我对她另有企图。那时我特别自卑,在感情中也特别被动,都是林瞳主导一切。林瞳走的时候对我说,钟远,你主动一次行不行?你就主动一次留我,我就不走了。那时我心痛得要死了,可关键的那句话就是说不出口。我真是个懦夫,这么一错过,就是好些年,害得双方都吃尽了苦头。雨非,我想,有时候幸福还是要自己争取的。一点不主动,或许你会错过这辈子最美好的东西。” 程雨非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钟远,你想跟我说什么?” 钟远轻轻笑了一下,“说起来,跟林瞳复合还得谢谢你那个奸商苏一鸣,是他处心积虑地安排我们见面,替我们撮合。” “……”程雨非惊讶地看着他。 “算起来我应该谢谢他,虽然我知道他这么做没安好心,为的只是堵住你的后路。可不管怎样,他肯为你费这么多的心思,还因此受了伤,我是很意外、很感动。那件事情后,我第一次觉得他还是个不错的男人。” “受伤?怎么回事?”程雨非大惊失色。 “嗯,没什么大伤,就是眉梢多了条疤痕,是……摔跤摔出来的。我给他缝了针。” “你给他缝的?为什么……不是整形外科医生缝?那样伤疤会漂亮些。” “呃……那个,我给他缝针没收钱,白送的!”钟远有些难为情地挑了一下漂亮的眉毛,掩饰地喝了一大口甜得腻人的所谓酸辣汤,难受得几乎吐出来。 程雨非一下子低下头不说话了。 “怎么了?”钟远有些惶惑。 她没有抬头,什么东西从她眼里悄悄地滑了一滴出来,“一鸣……他说最近资金紧张,都没钱吃饭了,我还以为是开玩笑。原来,原来他真的已经落魄至斯了,连看病的钱都没有了……” “……”钟远含糊地哼哼。可前几天他还听严华说看到了苏一鸣,依旧是开着名车高谈阔论,看上去得瑟得很。吃饭的钱没有应该是纯粹瞎扯,不过资金紧张有可能,严华说最近经济形势不好,很多小公司都撑不住了。苏一鸣是不是也要撑不住了?说实话他还是对这个男人没啥好感,毕竟是跟自己抢过女人的男人。 “钟远,你跟严华很熟吗?”程雨非犹豫着问他。 “嗯,很熟,虽然关系时好时坏。” “钟远,我想请你帮个忙。”程雨非犹豫了一下抬起了头…… 程雨非在m医院重症监护室接到电话说有人找她,出门就看到了一个人。虽然她一下子就认出了苏一鸣,可还是迟疑了很久没敢认。很憔悴,完全跟她最后一次见到判的若两人。 “雨非。”苏一鸣低声叫她。 程雨非愣了半天,才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箱子。她请了假,带他去了自己的住处。她的住处环境很漂亮,芳草如茵,绿树成林,屋后还有一条小河蜿蜒着流过小树林,不过离医院很远。这点苏一鸣很清楚,他之前找过钟远,钟远就建议他到m医院找她,她的住处偏僻难找。 这是个挺漂亮的大宅子,不过她住的只是里面小小的一间,也就能放下一张床、一张桌子,再有一个小小的过道,挤了两个人有些逼仄。 两人坐着发呆,都有些尴尬。程雨非过去开了窗,清风一下子鼓荡满了小小的屋子,窗外不远处一条细小的河流蜿蜒入了树林,远远地看到青白的反光,带了低低的潺潺声。 “这里景色很美。”苏一鸣打量了一下简朴得有些鄙陋的家具,有些心酸。她跟了他那么久,什么好处都没捞着,以前他总以为反正要结婚,日子长得很,可以慢慢疼她爱她,让她幸福。然而现在,连这点他也不能给她了。 程雨非没有回头,只贪婪地呼吸着微带寒冷却甜美湿润的空气,“是啊,夜里的时候万籁俱寂,真觉得天地空空只有我一人。所有内心的浮躁都沉淀下来,想什么都很清楚明白。小动物们也很友好,小松鼠经常会来我的窗边造访,有时候会带来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苏一鸣笑了一声,“我以前在英国读的那个学校,附近也有那么一大片森林,住了一群美丽的红松鼠,很美。”他曾经想过度蜜月的时候带她去他的母校,带她踩踩自己曾经留下脚印的地方。可现在……即便她就在他身边,也是咫尺天涯。 又是长久的沉默。程雨非感到了两人之间的隔膜和疏离,心里难过,转过身,“苏总,你上次说……最近公司有麻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苏一鸣苦笑,尽量让语气轻松些,“别叫我苏总,这一刻我还是苏总,下一刻就可能成了光杆司令了。雨非……还是叫我一鸣吧。” 程雨非微微诧异,苏一鸣从不在自己面前谈论公事,不过他一直以来的志得意满,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落魄? “真的……这么严重?一鸣,你要想开点……” “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再说苏一鸣也就是个老流氓,见惯了浮浮沉沉、起起落落,什么打击都能扛得住。真要扛不住,也就是完蛋了一流氓,值得普天同庆啊。呃……你有没有吃的?没有的话现在就可以普天同庆了……” 程雨非端菜进来的时候苏一鸣已经和衣靠在床头睡着了。推了两下之后她没舍得再叫,只伸出手轻轻摸他的面孔。人瘦且黑,滚圆白馒头变成了长条芝麻糖。眼角的鱼尾纹忽地深了,鬓间也有了几茎白发。还有眉梢,添了一道伤疤,缝过几针,缝得歪七扭八的。这就是钟远缝的伤口?程雨非有些恼火地抚摸他的伤疤。江湖传闻钟远的手非常巧,手术做得极是漂亮。看来也是言过其实,缝皮也就是这个水平,怎么缝那些细嫩的心脏血管? 苏一鸣昏昏睡了十五六个小时,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程雨非在旁边看着他,眼神忧伤,却在他对上她的目光时迅速别开眼,声音轻柔低沉,“醒了?多少天没好好睡觉了?睡得跟……猪一样。” 苏一鸣睡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到了美国,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瞧着她,似乎想将她深刻在心底,永世不再忘记。 程雨非迟疑了一下,“一鸣,你过来有事吗?” “有……我这次是过来参加追悼会。” “谁死了?”程雨非吓了一大跳。 “我的爱情死了,我过来给它开个追悼会。” “一鸣?” “雨非,我想了很久,觉得咱俩还是不适合。我对爱情的期望很高。我想找个女人能够患难与共、执手一生的,在我春风得意的时候能够分享我的成功,在我落魄潦倒的时候能够分担我的烦恼。所以一直以来,我对婚姻非常挑剔。雨非,我遇见了你,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找到了这样的女人,可是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根本不在,在我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你却给了我烦扰。雨非,我想我错了,你并不是合适我的女人……雨非,我也折腾得累了,不想再纠缠下去,我们分手吧。” 半天没有听到程雨非的回答,苏一鸣抬起了头,“雨非?” 她在。背对着他站着,糠筛一样发着抖,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苏一鸣心疼坏了,忽然伸手抱住她,“雨非,其实我……” 程雨非奋力挣脱他的手,依旧背对着她,声音也在颤抖,音调却很平静,“苏总,你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跟我分手?” 苏一鸣痛苦地咬紧嘴唇,阻止自己的嘴巴发出任何声音,他担心自己只要一开口就泄漏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程雨非拼命深呼吸,依旧止不住心痛,止不住泪水簌簌滴落。多少个无眠的夜晚,在无法阻遏的思念里,在铺天盖地的寂寞里,她不止一次下定了壮士断腕永不回头的决心,费尽气力试图把他从自己心里生生剜去,痛得撕心裂肺。可他一个电话打了过来,那么诚心地向她道歉,求自己给他一个机会重新开始。一切就前功尽弃,自己重新燃起希望,甚至想着主动出击,跟这个男人重归于好。现在这个人却又跑过来说分手了。分手……怎么分?这个男人早已隽刻在自己心底,从未放下。尤其是他现在这么个窘迫的境地,她怎么能够放得下? “雨非。”还是苏一鸣先缓过劲儿。“我马上就要赶飞机回国了,没时间再逗留……” 程雨非还是说不出话。 “还有……”苏一鸣从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塞在她手里,“你的钻戒,丢在我那儿了……” 程雨非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是苏一鸣送的钻戒,求婚用的那只,她走的时候丢在家里了。他过来说分手,却把婚戒重新交给她,真是世界上最笨的男人。如果最后嫁了别的男人,她难道还会戴了他的婚戒? “保重宝贝,我走了,祝你幸福,早些找到意中人。”苏一鸣犹豫了一下,看着她还在发抖的背影,虚势做了个拥抱的动作。再见了,他的爱人,再见了,他的最爱。他的命运似乎已成了定局。在他人生的第三十六个年头,他将再次被打回原形。昔日的亿万富翁苏一鸣,很快会成为一个渺小的、被金融海啸卷走的无数沙子中的一粒。 所以,在无比的绝望中,他特地赶过来跟她分手,他不想让她瞧见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也不想拖累这么一个原本会前途光明、生活优裕的女人。虽然,他在心底多么渴望她能够说上一句,她爱他,不愿意分手,愿意跟他同甘共苦,共渡难关。可是,他不想乞怜……他还是想保住最后那点可怜的自尊。他也舍不得她吃苦,她曾是自己那么爱着的女人…… 拿了行李苏一鸣逃一样地出了屋子,他根本不敢久留,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有可能动摇他想了很久也下了很久的决定…… 第59章 曙光总是在最黑暗的时刻出现(上) 第56章曙光总是在最黑暗的时刻出现(上) 苏一鸣回到中国,心力交瘁。没几天却意外接到了一个自称李成的人的电话。“苏先生,我是严华的朋友,他告诉我你的别墅在中介挂牌卖?我已经去看过房子了,很喜欢里面的那套黄花梨的家具,想问问您能不能割爱?” 苏一鸣摇头,“我只卖房子,家具不卖。那是我辛辛苦苦很多年收藏齐的东西,舍不得。” “我连房子带家具一起买如何?我请风水先生看过,你那个别墅风水好,但他说了,屋子里的东西一样不能动,否则会坏了风水。” 苏一鸣在心底骂了声扯淡,想风水要是好自己也不会落到现在濒临破产的田地了。 “对不住李先生,那套家具真的不能卖。我……” 李成报了个价,听得苏一鸣心里一动,若是现在马上就有这么多现金,或许自己的公司还能够起死回生。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倒先说话了,“苏先生您考虑一下再给我答复,我确实很诚心想要你的别墅。现在银根吃紧,现金为王,手里捏着真金白银才能够幸存下来。而只有在这轮残酷的危机中幸存下来才能够占有先机,做大做强。苏先生是聪明人,我就不多说了……” 苏一鸣没犹豫很久就答应了。虽然那套家具他爱逾珍宝,可李成说得一点不错,只有捏着现金才有未来,机会稍纵即逝,他现在没有太多讨价还价的资本。 交易很快就成了,李成果然是财大气粗,合同签得爽快,给钱也是爽快。苏一鸣还了贷,把公司从破产的境地暂时挽救了回来。 没过几天严华打来电话,说有个朋友看上了他停产的两个厂子。“他叫赵君安,是做轨道交通设备的,最近想着扩大规模买几个厂子,我推荐他到你那里看看。” 虽然觉得严华在他的世界里忽然频繁现身有些奇怪,苏一鸣还是很认真地调查了一下赵君安的背景,以极高的礼遇接待了他。 这人表面上谦恭地自称小赵,骨子里却极傲慢无礼,压了很低的价钱要购买苏一鸣关停的两个厂子,还大大咧咧地说:“苏先生,现在经济形势不好,你的厂子闲置着浪费,不如卖给我吧,换点现钱度饥荒啊。” 苏一鸣微笑着摇头,“最近我们这个行业的确不是很景气,所以为了度过饥荒,我们公司未雨绸缪,调整了经营方针。我知道政府为了提振经济增加了很多基础建设的投资,所以就花了大气力改造了生产线,生产铁路相关设备,厂子关停也是为了改造方便。这两个厂子将是我们新的利润增长点,不会出卖。听说赵先生的公司是铁路设备的龙头,我们很愿意跟赵先生一起合作。” 赵君安有些意外地哼了一声,却不屑搭理他。苏一鸣做出生意不成仁义在的样子,很热情地邀请他参观了改造后的生产线,展示了他们性能优越的新产品。 等赵君安出了门,旁边的副总不解地问苏一鸣,“苏总,这两个厂子您不是打算卖掉的?怎么现在又改了主意?” 苏一鸣成竹在胸地一笑,“之前我听严华说过政府增加基础建设投资,早就为公司开发新产品、新市场作了准备,只不过前阵子这个项目因为资金紧张搁浅了,没钱改造,也没钱开发市场。这个赵君安我调查过,有很深的背景,资产又雄厚。如果他肯跟我们合作的话,我想产品的资金、销路就没问题了。” “可他能跟我们合作吗?”副总怀疑地问他。 “可能吧。”苏一鸣再笑,“我们试试,如果不成就把厂房卖给他。他急着扩张,需要我们这样现成的生产线,整个华东这一片我知道,像我们这么先进又整齐的生产线几乎没有。当然他可以花钱自己造厂房、买生产线,可这么做耽误事,会失去商机。扩张的最快捷径还是并购。” 不出他的所料,过了一阵子这个男人又回来了,同意跟他合作新项目,但是条件非常苛刻。苏一鸣咬牙应了下来,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生存下来,何况,跟这人合作不光能够生存,而且能赚得可观,虽然大头要送给别人。不过等时机成熟,他也可以踢掉他单干。 至此苏一鸣总算是彻底挽救了他的公司,他觉得最近自己运气很好。虽然他知道他的好运气来得不是无缘无故的。严华虽然是自己的邻居,可两人的交情也就是数面之缘、点头之交。他实在想不出他为什么帮自己。 过了几天他终于在某个招待酒会上遇见了严华。苏一鸣经常参加这样的活动,却很少遇见严华。在他那个圈子的坊间传闻里,严华是沉默寡言的、与众不同的,跟周围有些格格不入。不过这不妨碍圈子里的很多人想结识严华,也敬畏严华。总之,严华在生意圈子是个很另类的存在。 苏一鸣暗暗观察了一会,严华大部分时间都不声不响地坐在餐桌前,断断续续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大部分时间他只是倾听,偶尔说些什么,也是寥寥数语。果然就是坊间传闻里性情孤傲、才情盖世的独孤求败。 苏一鸣端了杯啤酒过去,开门见山,“严先生,非常谢谢你,最近给我介绍了两笔生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严华淡淡地点了一下头,“我就是知道些信息,牵个线搭个桥,举手之劳。” “可这及时解了我的困厄。”苏一鸣真诚地道谢。 严华又是淡淡点头,“我知道,这是我答应程医生的。” “程……程医生?哪个程医生?”苏一鸣差点闪了舌头,话都说不流利。 严华目光蓦然犀利了一下,“程雨非,你不记得她了?她打电话说你的公司遇到了困难,要跟我借钱。” “……”苏一鸣继续晕乎。 “她跟我借二百五十万,说以后慢慢还。我告诉她二百五十万只是杯水车薪,根本不能救你于水火。不过我答应她帮你渡过难关,我想我已经做到了,也没费吹灰之力。” “……”苏一鸣忽然间心疼得几乎不能呼吸。二百五十万,他的宝贝,他骄傲的、清高的连一件首饰都不屑带走的程医生,竟然开口跟一个没什么交情的男人借二百五十万!他知道她的年收入差不多十万,今年她三十,工作到退休正好二十五年。二百五十万大概是她认为自己能够还得起的最大数目。想起不久前对她说过的那些话,说她不能跟自己患难与共,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二百五。 “李成一直想做我的邻居,你恰好在低价卖房子,我就跟他说了这事,你们两厢情愿、皆大欢喜。赵君安资金雄厚,为了扩张地盘急得跳脚,又物色不到合适的收购对象。我就推荐了你,也是双赢的结局。至于最后,是你跟他谈成了合作,得到了更大的利益,还是他顺了意低价买了你的厂子,那就是你们自己的运气了。于我都无所谓,我算是兑现了自己的话,也对得起朋友。” “您还是尽了最大的心,我欠您一个大人情。”苏一鸣开口。他心里很清楚,若是没有先得到李成那笔钱让他有些底气,若是没有严华预先那个电话漏了赵君安的底牌,或许他就低价把厂子给卖了,绝对不会有后来跟赵君安的合作。 “那是你自己的造化和努力。”严华依旧是淡淡的,根本不想居功。 “可是严先生,雨非只不过是个没啥背景的小医生,你为什么会给她这么大一个面子?”苏一鸣终于没忍住心里那个问题。 严华冷淡一笑,“钟远替她说情,我没法驳钟远的面子。” “钟远?”苏一鸣不明白自己的情敌为什么也牵扯了进来,心里隐隐不快。 “我弟,”严华解释得简单扼要,“他喜欢程医生。” “……”苏一鸣差点没跳起来,“不可能,他明明喜欢林瞳!”难道钟远又改了主意转而觊觎他的活宝医生了?这也难说,那朵霸王花彪悍刁蛮,钟远跟了她肯定要吃大苦头,哪像自己的宝贝,温柔体贴…… “我更喜欢程医生,我觉得她更适合我家钟远,林瞳这个女人不靠谱,以前就对钟远始乱终弃……” 苏一鸣很不厚道地嗤笑,他摸了一下被钟远打过的下巴、脸颊,似乎到现在都有些隐隐作痛。那么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堂堂胸科主任,被一个女人始乱终弃,他简直要笑掉了大牙。 严华接着说:“……现在又跑回来招惹他。我看他们根本不合适,在一起没几天钟远的手腕就伤了,手术都做不了。还是程医生好。” 钟远的手伤了?霸王花,干得好!为自己报了一箭之仇!苏一鸣在心底欢呼了一声,太好了,真是一物降一物,最好再狠些,废了那胸外科医生一只手,让他永远没法跟自己抢女人! “你看上去很高兴?”严华的目光再次锐利了一下。 “呃,我只是想钟主任跟霸王花在家里玩得真火,危险比晚上飙车还要大。他飙车那么久都没事,玩了几天手腕就伤着了。”苏一鸣幸灾乐祸又居心险恶地猜测。 “霸王花?”严华皱了一下眉,“这个称呼很适合林瞳。钟远是陪果果玩的时候伤了手,他跟林瞳八字犯冲,在一起就倒霉。我还是觉得程医生好,温柔娴静、有情有义,果果也喜欢她……我一直在说服钟远换个女人。” “再好她也是我的。”苏一鸣终于忍无可忍。他实在是讨厌自己的私人物品被人指手画脚想要收入囊中的感觉。 “没结婚不算。再说她也不适合你,她的世界单纯美好,你的圈子丑恶横流。” “丑八怪就不可以追求美好吗?” “可以。不过你的追求可能会毁了这美好。” “不至于。我没你这么复杂,还不足以毁了自己的宝贝……”一句话下意识地从他嘴里蹦了出来,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严华的面色在瞬间阴郁起来,目光也变得凶狠,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径直出门走了。 苏一鸣愣愣地盯着杯子里的啤酒,一些细小的气泡慢慢从杯底升上来,升到水面破裂了。坊间传闻说,严华的传奇人生无限风光,都是用他最宝贵的东西换来的。他得到金钱权势,却永远失去了自己的最爱。这是他心头最恨,根本不能提起,一提他就炸毛。看起来今天自己是得罪了这个男人了。 苏一鸣叹了口气,明明已经亲自跑到美国斩断了那份情缘,还为她得罪了这么个手眼通天的男人。明明是为了她甘愿得罪任何人,却巴巴地赶了那么远亲手掐断所有的希望。自己真他妈的是个二! 人们忽然对他热情起来,络绎不绝地过来跟他打招呼,旁敲侧击地询问他跟严华的关系。苏一鸣明白自己因为跟严华谈了很久被人刮目相看了。他只好苦笑。 很多天都是过得浑浑噩噩,挽救了公司的喜悦一点都没了,其实也从来都没存在过。他失去了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再有别的什么成就都没法欢喜。从美国回来后苏一鸣就觉得自己死了,活着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第60章 爱情总是在失去后才发现珍贵 第57章爱情总是在失去后才发现珍贵 他终于在一个寂寞得无法派遣的晚上打了电话给陆野平,邀请他一起喝酒。跟医生分手后他痛恨自己酒后乱性,惹了这么些事情,曾经下了决心要戒酒,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陆野平不知道苏一鸣出了那么多事,在电话里欢天喜地接受了邀请,还说自己已经顺利升上正教授了,要拿几瓶好酒到他家庆祝一下。 到了他家陆野平终于察觉出不对,“一鸣!你这家里怎么大变样了?以前那些很娘们儿的小玩意呢?”他那个总能让他吃瘪的医生呢?她住着的痕迹怎么都不见了? “行了行了,别猫哭耗子假惺惺!我知道你已经猜到了,我跟医生分手了!她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应了你的诅咒行不行?那时候我执意不肯跟小牧复合,你不就诅咒过我这辈子再也得不到真爱?你赢了。我的女人又没了!一个一个都跟候鸟似的,飞过来又飞走了,没有一个留得住……”苏一鸣胸口闷痛了好多天,又没法给别人说,现在终于找了个合适的人爆发出来。 陆野平根本没有安慰他,迅速走到苏东坡木雕跟前,颇感兴趣地摸摸他的大肚子,“分手了也好,反正苏总你神通广大,再找一个呗。这个木雕可以送我了吧?上次我跟你要,你非说是她的宝贝,抠门儿!” 苏一鸣原本一腔委屈等着被人安慰,谁知道这人越活越离谱,在自己这么痛不欲生的时刻,还想着打秋风,不由得怒火攻心,“不行!雨非说这个苏东坡很像我!” “像你?”陆野平回头看他,忍不住大笑,“不像不像,要是前阵子还有些像。那时候你肚子大。” “……”苏一鸣恨极。 陆野平接着大笑,“关于苏东坡这个大肚子还有个轶事,你这种浑身铜臭的商人肯定是不知道了,还是让大学教授来告诉你。苏东坡曾经摸着自己的大肚子问,你们知道这肚子里装的是什么?有人说是一肚子酒菜,有人说是一肚子诗书,只有王朝云说,大学士是一肚子的不合时宜。苏东坡大笑,于是引为知己。一鸣,我看啊,你就是这点跟他特别像,都是一肚子的不合时宜!” “……”苏一鸣继续咬牙切齿。 “所以一鸣,这个苏东坡还是给我放我家书房去,免得在你这里影响你的幸福。我这么个高级知识分子,有点酸气、迂腐气也无伤大雅。你个商人,还是随波逐流的好……你想想吧,要是不反对,过几天我就过来拿了。现在先吃饭,我饿死了……” 书桌上的苏东坡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归宿,依旧豁达大度地挺着大肚子,清澈而悲悯的目光瞧着未知的远方。 苏一鸣顺着陆野平找了个小馆子,他的心情很恶劣,根本就是存心想要买醉。他不想去那些大饭店,怕自己喝醉的丑态被熟人瞧见。 借酒浇愁愁更愁。几杯黄汤一灌,苏一鸣再也硬撑不住坚强,祥林嫂一样反反复复、颠三倒四地向陆野平哭诉他们分手的前前后后,不断问他自己是不是错了。 陆野平冷笑,“你嘛,我刚刚说了,一肚子不合时宜。你也就是有几个钱,有钱呢你就按照有钱人的活法烧钱找女人,漂亮的、年轻的、风骚的,玩儿腻了甩掉再找,别动真情就行。也可以上学校定制老婆,想要什么样的找什么样的。你偏要跟一般男人那样找个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的,还要爱得天雷地火、山崩地裂……那也行。可你知道我们遇到这样的女人都跟菩萨似的供着,你又不愿意,还要跟个爷似的,让人家跟个童养媳一样就着你。这不合时宜……你的爱情只有完蛋一条路!” 苏一鸣辩驳,“我也一直宠着她、顺着她的,跟一般男人一样! 陆野平讽笑,“居高临下地宠着!就跟大人宠孩子、主人宠奴仆似的!现在小孩都要求平等了!你这种人做大爷做惯了,太自私,光顾着自己的感受。你想想,婚礼这么大的事情你不跟人家商量就定了,明明是图自己省事,还美其名曰替她省心。你还对人家姑娘说她嫁不出去没人要,她为什么会嫁不出去没人要?不就是你这混蛋耽误的吗!还有,你自己事业失败心情不好,就跑过去很粗鲁地跟人家说分手,还指责别人不能跟你共患难,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她离开你的时候明明不知道你的公司出了问题。” “不……不是这样!我是舍不得让她跟我吃苦才去跟她说分手的……我真背,我是好心做坏事,我亲手埋葬了自己的爱情,却发现根本是多此一举……” “好心做坏事?你这人有什么好心!想想小牧,她以前对你多好,就是一时糊涂犯了错,你死都不肯原谅她,她结了婚你都不放过她,还给她送东西,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送些东西挑拨人家夫妻感情!……苏一鸣,我早说了,这就是你的报应!你永远都得不到真爱!得到了也会失去!” “不是!我从没这么想!”苏一鸣声嘶力竭地大叫,他没这么卑鄙,也没有这么狭隘,只是那时太年轻了,偏激、骄傲。现在他历练多了,知道人生太短,忧愁太长,宇宙太大,人心太小,很多东西都不能较真。他后悔过、痛苦过,换成现在他一准儿原谅她了。可是不知道雨非怎么想,她会不会原谅自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店老板担忧地看着野兽一样啸叫的客人,陪上笑脸过来添酒送菜,小店的灯光昏黄却温暖,在逐渐醉去的苏一鸣眼里慢慢变色模糊…… 苏一鸣醉了。陆野平架着他到路边等出租。正是夜生活最丰富多彩的时刻,出租车很是紧俏,等了十几分钟没来一辆空车,倒是一辆警车缓缓开过来。 “野平……物价局投诉电话是不是12358?”苏一鸣忽然开口。 “嗯,看来你还不是醉得很厉害。”陆野平苦笑。 “你瞧那辆出租车!别的车都两块钱一公里,它车上写着一块一每公里。根本就是低价倾销,属于不正当竞争……” “……”陆野平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你打算打这个投诉电话?” “我才不会这么傻!你以为我真喝醉了?我要拦这个车回家,能省几块钱……喂喂,停车……” 陆野平晕倒,迅速伸手拦住他,“别别!一鸣,这可是警车!上面写的不是一块一,是110!你拦了他就回不了家了!” 又过了几分钟,还是没等到出租车。苏一鸣不耐烦了,一定要开车回去。陆野平拗不过发蛮的醉汉,暗自后悔没学开车,又怕死,又担心苏一鸣,只能磨磨蹭蹭上了车。车歪歪扭扭开出去了没几步,一个警察从刚刚那辆110出租车里冒了出来,拦下了车,踌躇满志地递了个酒精测试仪给满身酒气的苏一鸣。 苏一鸣总算对国家机器还有些敬畏,硬着头皮深吸气,吹气。测试仪意外地没动静。警察莫名其妙,陆野平大跌眼镜,只有苏一鸣洋洋得意地开门上车,暗想“林胜男”教的法子真是管用。可折腾了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往外一看陆野平站在车旁,他大着舌头招呼陆野平上车,陆野平苦笑着对他比划着什么。苏一鸣十分困惑。 他的困惑很快得到了答案,车门开了,警察手里拎着车钥匙,笑吟吟地探头进来,“先生,这是我的车。你想坐的话换个位置。怎么?想跟我巡逻还是想跟我回队里?” 苏一鸣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屋里,四处一片狼藉,陆野平和衣横在沙发上响亮地打着呼。他嫌恶地推醒了他,“野平,你怎么睡我屋里了?不回家你老婆不骂你?” 陆野平痛苦地睁开眼,“我也想回家,可你昨天闹腾了一夜,我刚刚闭眼眯一会儿。” “不可能。我一直好好睡着。” “你知道你昨天是怎么回来的?是交警把你给送回来的!你实在很丢人,先是把警车当成出租车要拦,接着又把警车当成自己的车要开……还好我把堂堂名牌大学教授的名头甩出来,跟交警套近乎,他很客气,还开车送你回来。” “不可能。”喝醉了做过的事情,苏一鸣概不认账。 “又赖掉了,你一贯这德行。有次喝醉了当街撒尿,第二天你也赖掉了!” “尽胡诌!”苏一鸣恼羞成怒。 陆野平懒得跟他理论,“你的车被扣了,自个儿去交警大队拿吧。不过警察那个测试仪真是邪门,你醉得那么厉害也显示不出来。估计交警队领导吃了回扣,进的假货!这世道!以后我们行人上街得加上十倍小心了!”说着就要出门。 苏一鸣歪着头打量他走路的姿势,忽然冲上去截住他,“野平,你怀里揣着的是啥?” “没啥。” “我的酒!我的葡萄酒!野平,这瓶酒你可不能带走,这是我的好运酒……”苏一鸣扫了一眼酒柜,眼尖地发现少了一瓶酒。 陆野平热情洋溢地拥抱了他,作老怀大慰状,“哎呀兄弟!你完全清醒了,脑子挺好使,哥哥这就放心了!”说罢带着苏一鸣的宝贝施施然进了电梯。 苏一鸣苦恼地叹气,他不是心疼钱,虽然那酒值点钱,他只是心疼自己的好运气。这瓶酒是他在国内一个小专卖店发现的,估计店主犯了错误,标价七百,可他清楚地知道这酒起码值四千,于是不动声色地买了下来,一直没舍得喝,因为他觉得这瓶酒能够给他带来好运气。不过现在他这样,应该也不会更坏了。 谁知道真有更坏的。没过两分钟陆野平打了电话过来,明显有些期期艾艾,“一鸣,昨晚还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跟你怎么说,昨晚你打电话给程医生了。” “嗯?” “打完电话你很伤心,一直抱着电话哭。” “不可能!”苏一鸣恼火极了,自己怎么可能会这么丢人现眼? 陆野平沉默了一会,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我知道喝醉时的事情你都是记不住的,所以我替你用电话录了音。你自个儿听听吧。一鸣,想开点,世界上好姑娘多得很,哥给你再找个……保证比这个更好。” 第61章 爱情总是在失去后觉得珍贵 第58章爱情总是在失去后觉得珍贵 苏一鸣满心不祥,慢慢踱到电话机边上,按了重听键。 先是自己打电话过去,竟然是个男人接的电话,用很流利的英语问他找谁。 “雨非……雨非……”他听见自己含混不清地不断叫喊。 终于听到程雨非冷淡的声音,“你是谁?” “雨非……宝贝……雨非……” “苏一鸣?你还有什么事?” “雨非,我想你,我想你……” “苏一鸣,你是不是喝醉了?忘了我们之间已经完了?” “不……没完……不能完。雨非,我爱你,我想你。没你我活不下去……” 程雨非苦笑,“苏先生,你忘了,上次是你亲自过来说分手的。我终于想明白了,这不过是一场你主导的爱情游戏,由你主动开始,也由你亲手结束。你出尔反尔,你若即若离,你是情场老手,我承认自己玩不过你,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一切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你想让我哭我就哭,想让我笑我就笑,我原本以为自己很理智,没想到也有昏头掉进陷阱的一天。因为我爱你,很爱很爱。爱情真是不可理喻,让人甚至可以完全颠倒是非,完全失去自我。不过我相信时间能够冲淡一切,我总会忘记你,就像忘记穆淳……” “不是游戏,雨非,我也爱你……真的……” “是吗?呵呵,是因为你现在喝醉了才说爱我?或者你还没玩够这个游戏?那次跟你吵架分手以后我整个人像死过一样,非常伤心,我好不容易来了美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成功忘记了你,你一个电话过来,我所有的防线就都崩溃了,我重新有了希冀。我日思夜盼,甚至想着主动一次,主动求你原谅,以后永远就着你、顺着你……结果我等到了什么?我等到了你过来说分手!苏一鸣,我的梦终于醒了,不会再被你迷惑了。这样的痛苦我不愿再重新品尝一次了。你也别再白费心机,一次一次,你以为我真是白痴吗?” “不是,不是这样……雨非,雨非,我跟你说分手是因为我以为自己的公司要完蛋了,要破产了,一无所有了……我不想拖累你,不想你跟我受苦,不想你找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其实我真的很爱你,很爱你。这么多天我过得生不如死,雨非,我不能没有你……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雨非,你就原谅我,没你我会死掉的……” “苏一鸣,结束就结束了,你不要再来骚扰我了。m医院希望我继续在这里工作,我不会再回中国了。苏一鸣,放了我吧。你要是真还记得我们往日的情分,就让我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你也会有更好的姑娘在前面等着你。苏一鸣,虽然你的爱给了我很大的伤害,我并不恨你,可你这么纠缠不休就不一样了。苏一鸣……别逼我恨你。” “属于你自己的幸福?雨非,你……有别的男人了?是刚刚接电话的那个男人?” 程雨非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终于说:“是,就是他,是个金发帅哥。我要跟他在美国开始我的新生。苏一鸣,祝福我吧,也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位可心的好姑娘。” “金发帅哥?雨非你找了个金毛狮王?不行,不行,我不同意……不同的国籍、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文化、不同的背景,你们之间会有很深的鸿沟……” 她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不会比咱俩之间的鸿沟更深。我挂了,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可能了。祝你早日找到真正的幸福。”再后来她挂了电话。 苏一鸣一遍一遍地按着重听,脸上泪水磅礴而下…… 几天后陆野平意外接到了于绥文的电话。“野平,最近一鸣没出什么事吧?我说好了跟他谈些生意上的事情,可这几天到处找不到他,公司的人也说是好些天没见到他了。手机关机,家里电话也打不通。以前他挺勤奋、挺敬业的,不会出啥事了?” 陆野平心里咯噔了一下,迅速赶到他家楼下,按了门铃没人应答,打电话给他家保姆,据说三天前就被放了假回老家看孩子去了。陆野平报了警。他带着警察跟门卫进门的时候苏一鸣还活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又一个春天来了,窗外满是水嫩的绿色。苏一鸣躺在病床上瞧着输液皮条里的液体一滴滴往下流,就像他虚度的无数光阴,还有那些光阴里无数有意义没意义的往事,就这么一点一滴地逝去,永远消失不见了。 有人推门进来,陆野平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医生终于说没事了,脱离危险了。唉,那天看到你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我吓死了,还以为你跟袁牧一样想不开自杀了。” “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会这么脆弱?就是想着自个儿清静几天,谁知道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又吐又泻。”苏一鸣依旧有气无力。 “可那么多人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没力气,爬不起来。” “刚开始怎么不去医院?”陆野平还是有些不相信,总觉得这事蹊跷,他总怀疑苏一鸣存心求死。 “不就是吃坏了,我想着歇两天就好了……谁知道拖得严重了。”苏一鸣疲惫地闭上眼睛,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寻根究底啊。 “胡扯!送你过来的时候据说情形已经很危险了,医生告了病危,吓得我一泡尿差点没憋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苏一鸣哼了一声,“医生都是危言耸听。”忽然别开眼看外边那些绿树,想起了某个常常讲恐怖故事的人。 陆野平也哼了一声,“医生说脱水脱得血压都没了。说弄不好会导致多脏器功能衰竭,还跟我说死亡率有多少多少,真给我吓得魂都掉了。” 苏一鸣沉默着。 陆野平忽然说:“昨天你妈还打电话过来问你怎么很多天联系不上,我跟她说你工作很忙。” 苏一鸣动了一下,“别跟她说实话,她年纪大了不经吓。” “你妈让我赶紧给你找个老婆!否则就不认我这个干儿子。”陆野平叹气。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苏一鸣的妈妈过来看他,带了很多自己做的点心。陆野平一见那些香喷喷的小饼就两眼贼亮,立刻跟在他妈身边,鞍前马后地忙碌拍马,比苏一鸣更像亲儿子,很快就认了干娘。后来每次他妈过来带东西都会分一半给她的干儿子。 苏一鸣没吭声。 “那我就开始给你介绍了,一鸣你想要怎么样的?” “随便。” “老师行不行?我有个学生,留校作了大学老师。” “不好,老师都有些偏激,总把别人当自己的学生教训。” “那律师,律师怎么样?” “不好,律师总觉得每个人都是坏人、骗子……” “那医生行不?”陆野平有点沉不住气了。 苏一鸣沉默了一下,“不好,医生太狠心了,胳膊上长了个肿瘤,她就把整条胳膊都切掉了……” “……”陆野平崩溃了,“那一鸣你究竟想找个怎么样的?你妈现在天天一个电话逼我……” “随便。” 陆野平终于晕倒。 苏一鸣住的是单间的贵宾病房,医生过来查房的时候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流泪。苏一鸣很难为情,那医生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有眼泪了?那肯定是不脱水了,看来你是可以出院了。” 经济虽然没有明显复苏的迹象,可最恐怖的时期似乎是过去了,幸存的企业也逐渐摸索了一些过冬的经验。经过苏一鸣精挑细选后的客户信誉相对良好,货款一笔笔有序回笼着,交通设备的生意果然是供不应求,苏一鸣又改造了两条生产线,召回了部分放长假的工人。他几乎日夜不休地忙碌着,想要忘记生活里的一些不快。天道酬勤,他的公司终于再次走上蒸蒸日上的良性循环。 又在公司里熬了几个通宵后回家,出了门发现是正午,阳光明媚地刺着他的浮肿的眼睛,停车场旁边什么东西红得耀眼,定睛看去,一株石榴开了些火红的花。苏一鸣在那里呆立了一会儿,又一个春天已经过去了。 陆野平执着而勤奋地给他介绍着女朋友,一个接着一个女人从他眼里晃过,没留下什么印象,就回到她们本来的轨迹里去了。他觉得自己人生的春天也就这么过去了,白白地开了几次花,终于没留下一颗果实,可能以后也不会再开花结果了。 唏嘘了一会儿,他掏出了车钥匙,一张小纸片飘落到了地上。有人帮他捡了起来,恭敬地递给他,“苏总,你好。” “你好。”苏一鸣看着面前这张精致美丽的面孔,很熟悉,却记不清是谁了。 “苏总气色不大好,我听姐夫说你最近失恋了,心情不好。” “……”苏一鸣终于想起是陆野平那个表小姨子秦宜佳,他的人力资源部总监。这姑娘工作还是挺让他满意的,尤其之前他们公司裁员大潮中的表现可圈可点,员工们都没什么意见。不过他不喜欢自己的下属打听自己的私事,于是就冷淡地点了一下头。 秦宜佳好容易逮着一个可以跟老总谈心的机会,所以不打算轻易放过,“苏总你条件这么好,多少姑娘抢着嫁给你,其实你根本不应该伤心。再说我觉得本来那个女人也配不上你。” “……”苏一鸣怀疑地看了看她。 “苏总,像你这样的成功男士就应该找个漂亮大方、个性外向的女人,能够跟你出入各种场合游刃有余,能给你面上增光,还能帮你拓展人脉关系,就像我这样的。” “……“苏一鸣觉得现在的姑娘也忒大胆了。 秦宜佳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觉得我脸皮厚?我就是喜欢你,我对任何人也不掩饰对你的景仰。我觉得爱就是爱,怎么都没错,再说你还是单身。这年头女人追男人也不是新鲜事,你可别用看熊猫的眼光看我。” 苏一鸣倒是笑了,“宜佳,我不是用什么眼光看你,我就觉得咱俩不合适。” “那个女人合适吗?我看到过她很多次,有些土气,年纪也大了,人又木讷,根本不适合做商人妇。她就适合找个老实没用的男人回家里守着,出挑一点的男人,估计都会守不住出了轨……” 苏一鸣呆了一下,雨非?找个老实没用的男人?也是,她不太注意衣着打扮,也不够张扬活泼,放人群里就是一粒金子掉进了沙堆,很快就没了影子。他初见她若不是在医院那个特定的场合,若不是看到她工作时从容镇定、一切在握的光彩,也许他也不会注意到她。这点他曾经非常庆幸,可是倒过来想想,以她这样的性子,真要是摊上个老实没用的男人也不是不可能。 一个没用的蠢男人霸占了自己的宝贝,还不知道爱护她,在外边受别人欺负,回来后欺负他的宝贝……苏一鸣想不下去了,只觉得心口痛得几乎要裂开。 他看了一下手里那张被秦总监捡起的纸片,是一张定金收据,婚宴的定金收据。他的婚宴最终还是取消了,定金也被没收了。可这么一张没用的单据竟然他还留着。苏一鸣发动了车,漫无目的地开了出去。 他拐进一条小街的时候,一场车祸就在他眼前发生了。 第62章 我不相信你会真的离开 第59章我不相信你会真的离开 程雨非的电话又响了,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跳了起来,屋里漆黑一片,着急慌忙中她一下子撞到了桌子角上,痛得低呼了一声,捂着左肋拿起了听筒,胆战心惊地说了一声“喂”。 竟然是苏一鸣。 “雨非,我这里刚刚发生了一起车祸。哎呀……”声音忽然没了。 程雨非吓得魂飞魄散,回拨过去,关机,再回拨,还是关机,再拨,占线……一次一次,在她终于绝望地挂机几乎哭出来的时候,她的电话奇迹般地响了。 她抢一般地拎起听筒,是苏一鸣,“雨非,刚刚手机没电了,换了块电池,打过来怎么老占线啊……” 程雨非终于哭出声,“苏一鸣!你个混蛋,你就是故意的!……呜呜……” “……”苏一鸣有些慌张,熬了一夜,手机刚刚确实是没电了。想了一会儿,他接着说,“刚刚这里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大卡车撞了一辆自行车,那人全身是血,肠子流了一地……哎呀!他站起来了,胡噜胡噜在地上捡肠子……肠子这么长……哦哟,原来他是卖猪肠子、猪血的,刚刚只是自行车上装着货物的桶打翻了,他身上的血是猪血,捡的是猪肠子……” “你胡扯。”程雨非终于镇静了一些,“卖猪血的装得都是烧熟的猪血,一块一块的,哪能洒在身上鲜血淋漓的……” “……”苏一鸣想医生的脑子怎么这么清楚呢,于是陪笑,“雨非,刚刚是我看你哭了逗你玩的。其实……刚刚我真的目睹了一起车祸。一个姑娘被撞了,已经被救护车送走了。我忽然很担心你,所以给你打了电话。你还好吧?” “不好,我的肋骨被撞了……” “什么?”轮到苏一鸣魂飞魄散。 “本来半夜三更我睡得好好的,因为跳起来接你的电话撞了肋骨……” “……”苏一鸣惊讶地看了看正当头的太阳,终于反应过来他们之间有时差。“对不起雨非,我忘了我们之间有时差了。原来我们之间竟然有时差了……你在美国,我要看你竟然要飞半个地球,就算是抄近路挖个贯通地球的通道,也要掉很久才到你那里……” “苏一鸣,你高中物理没学好。如果真有个贯通地球的通道,你掉下来也不会掉到美国。你会在这个通道里以地心为平衡点做钟摆运动,最后停在地心。苏一鸣,你们能不能别再骚扰我,别每天半夜三更打电话?” 程雨非愤怒地挂了电话,捂着撞痛的左肋上了床,泪水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这个阴魂不散的男人,一次次宣布会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又一次次重新出现,每次都带给自己新的伤害…… “我没每天骚扰你……”苏一鸣没来得及解释,只好郁闷地挂了电话。 时差!他怎么能够容忍他们之间有时差,有了那么遥远的距离,远到在地上挖个洞掉下去也会停在地心而见不到她。发了会儿呆,他慢慢走进了一家金店。 “我想订做个金龟子。”他对柜台上胖乎乎的男人说。 “金戒子?” “金龟子。一种昆虫,就像七星瓢虫那样的昆虫。” 第63章 我不相信你会离开 第60章我不相信你会离开 苏一鸣寄出了那个小小的盒子,那个装载了他全部希望的小盒子。然后忐忑地等着回音。很久都没有回音。苏一鸣松了口气,她没有打电话过来拒绝就是说明已经收下了他的礼物,收下他的礼物就是原谅他了。这么一想他欢天喜地定了机票,打算去看她。 临出发前他很意外地被打击了,他的包裹,凝结着他所有希冀的包裹被退了回来!苏一鸣悲愤得几乎晕倒,不过他并不打算退缩,他要到美国去质问医生!从邮递员手里抢过了包裹他就奔赴了机场,上了飞机。然而整个旅程中他的心情极度恶劣,没法休息,一闭上眼就是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也没法吃东西,喝水都觉得卡在喉咙眼。 就这样苏一鸣第二次去了美国找程雨非。依旧是在她医院外面傻乎乎地等着,绝望而狂躁。等看到她的时候他立刻崩溃了,把那只小小的包裹举到她跟前,含泪控诉,“雨非,为什么?为什么把我的包裹退回来?不过就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你连这个都不能容忍了?” 程雨非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包裹,“查无此人……呃,这是你寄的?你把我的地址写错了……” “……”苏一鸣很狼狈地收回包裹,他明明写好核对过……赶紧从手机里翻出钟远发的短信查对了一下,短信在门牌号码处换了一行,呃,结果他门牌号码少抄了一位! 苏一鸣丧气极了,很无赖地看着她,“我不管!反正我这次是赖定你了……我不回中国了,就一直在这里呆着,谁也没法阻止,不管是金发帅哥还是金毛狮王……” 程雨非不动声色,“随便你,反正我坐明天的飞机回国了。” “……”苏一鸣再次被打击了,“你不是要在美国开始新生活了?m医院不是要你继续在这里工作?” “我推掉了,决定还是回国。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太难吃。” 苏一鸣怀疑地“唔”了一声,不过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这事…… “没有,先生,卖完了,这个航班的票卖完了……”机场某航空公司售票处的黑人小伙对苏一鸣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微笑。 “可是我必须要一张这个航班的机票,我妻子要坐这个航班回国,我想跟她一起走……”苏一鸣焦头烂额地对他解释。 “对不起,先生。”黑人小伙继续微笑。 “那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黑人小伙遗憾地耸耸肩,接着问他:“中国人?” 苏一鸣心不在焉地点头。 “我去过北京,噢!漂亮极了。我有中国朋友,还有中国名字。我还会说中国话!” “真的?”苏一鸣礼貌地表示了惊喜。 “当然。我的中国名字叫红双喜!很吉利、很美的中国名字。” “……”苏一鸣心想叫黑双喜还差不多,不过还是非常礼貌地夸张大笑,“好棒的名字!你还会说中国话?” “当然。你听着啊:哥们儿!买一送一了!” “……”苏一鸣这次真的哑然失笑。 “先生,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让我跟我妻子坐一个航班?”苏一鸣还是不死心。 黑人小伙跟苏一鸣谈得愉快,于是又认真地打了几个电话,最后对苏一鸣说:“我查问了一下,有位乘客刚刚退了票,先生你真幸运!看来上帝也站在爱情这边。” 几经周折。苏一鸣终于如愿以偿地坐到了程雨非旁边。瞧着她看到自己后诧异的目光,他颇有些得意。 飞机起飞了。苏一鸣慢慢拿出那只小盒子递给她,“雨非,我特意订做了一样小东西送给你。” “什么?” “一只金龟子。”苏一鸣慢慢拆开盒子,露出一只黄金打造的小虫子。“雨非,你说得对,其实我一直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是只镶钻金海龟,身份光鲜,才高八斗,投女人缘。现在才明白,在爱情面前,其实我就是一个啥都不懂的爬虫金龟子。我只知道要找最好的,却不知道怎么跟你平等相处;我只知道玩弄心机讨你欢心,却不知道只有真心真情最动人。我错了……我现在终于明白自己的错误了。雨非,你能不能原谅一只迟钝、愚蠢的爬虫金龟子呢?” 程雨非瞧着手心里小小的金光闪闪的小爬虫半天不语。苏一鸣绝望地看着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她那张嘴巴里又会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程雨非终于张开嘴…… “这不是金龟子,这是七星瓢虫……” “……”苏一鸣呆了一下,仔细看去,果然,这个金光闪闪的小虫子身上还镶嵌了一些小小的红绿宝石,他点了一下,不多不少,竟然正好七颗。他想起那天跟金店师傅说的话:金龟子。一种昆虫,就像七星瓢虫那样的昆虫。结果真的给打成了一只七星瓢虫……苏一鸣再度觉得丧气。 他赶紧碰了一下小虫子屁股后面的一个小小突起,轻微的咔嚓声过后,一粒金光闪闪的东西从里面掉到她的手心里。 “这是什么?”程雨非好奇地看着手心里忽然多出来的一坨小东西。 “屎……它拉的屎。” 程雨非低呼了一声甩手,要把手里那东西甩出去,被苏一鸣眼明手快一把握住。 “别,是金屎。你不是说金龟子一肚子屎,我就让人做了这么个小机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程雨非哭笑不得。 苏一鸣深吸口气,总结陈词,“雨非,金龟子虽然是只小爬虫,不过只要你愿意,它就会任劳任怨,就算是被人踩了,也会拉金屎,尽力让你过上好日子,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程雨非继续哭笑不得。 苏一鸣轻轻拿起那只小虫子,把它串到一条链子上,挂上她的脖子,“雨非,留下它吧。它已经很惨了,前阵子差点被人踩死,加上你丢下它跟金毛狮王快活,很多次它都想着从顶楼……” 程雨非恐慌地伸手捂住他的嘴,“一鸣,别胡说……” 苏一鸣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接着说:“……爬到底楼。” “流氓!”程雨非哭笑不得,放了手。 “我是流氓。我想,你以前因为我是流氓而爱上我,现在我再耍流氓你就会回来……雨非,回来吧……没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苏一鸣,你别忘了是你自己亲自过来对我说分手的。”程雨非鼻子酸了一下,想起那天他说的那些话,那以后自己的痛苦。 “那个不是我的真心话,雨非我跟你说过,男人说话十句有九句是假的,你怎么不鉴别一下?那次我心底多渴望你能够对我说不,说你愿意跟我同甘共苦……你一言不发的,我简直痛苦疯了。” “你从来没个正形,我怎么知道你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你想我要真想跟你分手怎么又会巴巴地跑美国来见你?一个电话就了结了,或者……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冷处理一下就完事了……还有那个婚戒。我要是真的想要分手,怎么又会巴巴地赶过来把这个给你?” 程雨非不屑地挑了一下眉,正打算驳斥。再瞧瞧他黑瘦的面孔,心里一软,终于只是叹了口气,握住了他的手。好歹是自己一手养胖的老流氓,现在瘦得跟条老丝瓜似的,真让人心疼…… 苏一鸣松了口气,不过他心底还有一根刺。 “你走了,你那位金毛狮王会不会伤心?”他假装漫不经心。 程雨非哼了一声,“你们天天半夜三更打电话过来骚扰,是个雄性动物都被吓跑了,金毛狮王有什么用?” 苏一鸣一呆,“胡说。就只有两次,那是我想你想得紧,忘记了世界上还有时差这么回事。” “你是难得骚扰。你那个兄弟陆野平几乎天天半夜打电话过来向我汇报你的光辉事迹。难道不是受了你的指使?” “野平?” “今天说你因为我天天酗酒买醉,差点被警察拘留;明天说你因为我存心求死,被医生告了病危;后天说你为了我精神失常,日夜泡在公司谁都不肯见……他说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都是拜我所赐……天天午夜凶铃。我成了千古罪人、千夫所指。我现在神经衰弱快死了,怎么开始新生?” “陆野平!这人存心毁我形象,就不能编些好话嘛!我回去骂他!给你报仇!”苏一鸣大怒。 “一鸣。”程雨非开口。 “嗯?” “没有金毛狮王。那天那个小伙子是m医院的一个进修医生,跟几个朋友一起到我住处玩,我烧中国菜给他们吃。” “可你那天晚上说要跟他开始新生活。” “我骗你的。我当时只想尽快摆脱你的纠缠。每次你打电话过来,我好容易下定的决心又动摇了……我痛苦不堪……所以骗你,只是想清静一下。” 苏一鸣深吸口气,想起自己每天死一样的痛苦。“医生,有时候我真的有些恨你。你真残忍,那些天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肿瘤,被你一下子狠心切掉了……” “那你一定是个恶性肿瘤。切掉以后发现你还是转移了,长得到处都是。怎么都甩不去你的影子。”程雨非低声说,慢慢伸出手,细细抚摸他的脸庞。 苏一鸣不动,半晌儿满怀希望问了一句在心底盘旋了很久的话,“所以……我们能结婚了?”苏一鸣满怀希望。 程雨非沉默。就在苏一鸣等得快绝望的时候她终于说了一句,“我爸妈还没同意呢。” “我一回去就跟你爸妈求婚。”苏一鸣长吁了口气,慢慢移过去,深深地吻她。七个月零两天,她离开了整整七个月零两天。每一天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天的痛苦都是一道刻痕,深深地刻进了他的生命。他曾经以为这种痛苦永无尽头,幸好现在,一切终于能够结束了…… “先生,飞机颠簸得厉害,请您系好安全带。”空姐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一鸣瞧了一眼箍着自己两条胳膊,抬起头一笑,“我已经有很舒适的安全带了。” 空姐愣了一下,笑:“是很舒适,不过我担心不够安全。” “很安全。我想这条安全带会安全,舒适地绑我一辈子了。” 金发碧眼的空姐微笑着摇头走了。苏一鸣没再接着耍流氓,只是伸手揽住她,微微一笑,“雨非,这条安全带也会安全、舒适地绑你一辈子。” 第64章 其实我一直都在(完结) 第61章其实我一直都在(完结) 下了飞机上了出租车,出租车在苏一鸣的指挥下开进了一个小区,程雨非愣了一下,“一鸣,车是不是开错了地方?” “没有,雨非,我们换新家了。之前资金紧张,我的别墅卖了,顶层那个公寓也租出去了。” 经济危机真的这么残酷!程雨非小心地安慰他,“没事,一切都能够从头开始。还好我有一技之长。” 苏一鸣顿了一下,“所以,你打算养我?” “做梦!”程雨非毫不客气地打碎了他的美梦,“你又不是没手没脚。你也要工作的。我瞧你英文不错,可以去做翻译挣钱。” “岂止是英文不错,法文也很流利的。”苏一鸣笑。 到了地方程雨非就发现自己上当了。 “苏一鸣,你怎么还这么奢侈?搬来搬去房子都这么好?” 苏一鸣笑,“宝贝,你不是颗喜欢趴在地上的土豆吗?我特地换了房子。我的那个别墅真的卖了。这个别墅很小,价钱也只有原先的八分之一,两层,带了一个地下室和小花园。我想,一颗小土豆会喜欢的。” “可是现在是经济危机……” “什么时候都是要过日子的。我已经勒紧裤腰带了,但是别忘了一只金龟子的承诺,它承诺尽力让你过得快活。雨非,你先歇歇,有些事情慢慢再说。”苏一鸣安抚了一下受了点惊吓的小土豆。 暮色深了,初夏的晚风还算清凉,小花园里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唧唧鸣叫着。程雨非走到床边,“所以,你最困难的时刻早就已经过去了?” 苏一鸣缓缓别过头,“最难的时刻刚刚过去。就从你答应跟我回家后……刚刚过去。” “一鸣。”程雨非有些心疼地抱住他。 苏一鸣把她放倒在床上,慢慢亲吻她的后颈,“你走了我很伤心。可一开始我相信你总会回来,后来公司发生了危机,我跑去亲口说了分手,这才觉得真的要失去你了。之后的每天就像炼狱,晚上我经常梦见你,梦见你回来了,说这一切只是个玩笑,醒过来却……” 他闭上了嘴巴,什么东西落到她的脖颈里,热热湿湿。程雨非吃惊地想要翻过身,却被他用胳膊肘压住。 她心疼地沉默了一会,低声问:“一鸣?” 背后的人没出声,只有身体轻轻地颤抖着,更多的液体落在她的后背上。 程雨非笑了一下,“流鼻血了?一鸣你不会这么没出息吧,看到女人流鼻血?” 背后的人还是没声没息。 程雨非再笑,“难道是鼻涕?” 苏一鸣终于发出一声闷哼,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他恼羞成怒地俯下身咬了一口她的肩膀以示惩戒。程雨非痛呼了一声,却趁机翻过身来,扳过他的头。 他已经平静了下来,脸上并没什么特殊的痕迹。程雨非叹了口气抱紧他,“一鸣,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苏一鸣“唔”了一声,“雨非,我想问问,如果以后我再犯错,你还会不会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去?” “你以后还想犯错?” “万一呢。我只是个普通的男人,毅力普通,定力普通,难免犯错。雨非,以后你不能再那样,以后不管我犯了什么错,你不能再这么把我甩掉。” 程雨非点头说好。 苏一鸣想不到她答应得这么爽气,有些惊异地看着她。程雨非笑了一下,“一鸣,其实在美国的时候我已经想清楚了。爱情就像是治病,几乎没有疾病能够完美地治愈,可我从没有因此放弃过病人,还是竭力挽救治疗。爱情也应该如此,世俗中几乎没有完美的爱情,我也不能因此放弃真爱,只能努力地修复。所以,一鸣,我已经想明白,以后即便是你犯了错,我会惩罚你,但不会放弃你,除非,我们的爱情实在是积重难返、病入膏肓。” 苏一鸣又是惊讶又是感动,“真的吗?雨非,你什么时候想清楚的?” “就是你喝醉了给我打电话那次。那次你跟我说了很多话,开始我很生气,我真的觉得你是在玩弄我。后来冷静下来想想,你这人虽说混蛋,酒后说的从来都是真话,一鸣,其实我觉得你喝醉了比清醒的时候要可爱很多。加上你那兄弟陆野平天天半夜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你的确是因为事业失败才想着跟我分手,又说你没了我每天都痛不欲生。我自己检讨了一下,我在爱情中一直很被动,有些心结也没有及时告诉你,跟你沟通。在你最困难的时候还跟你闹别扭,害你痛苦。而且我也从没有试着挽回过我们的爱情,所以我们之间出了问题我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我想我必须再努力一次,否则都对不起自己。所以我婉拒了m医院留我继续工作的提议,打算回来跟你重修旧好。” “雨非!”这次苏一鸣真的目瞪口呆。 程雨非微笑,“真的。还有一鸣,如果那时你的公司真的挽救不了,你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再来找我?” 苏一鸣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我真要落魄了,可能会找个没人认识的角落里呆着舔伤口。谁也不见,尤其是你。再说那样对你也好……” “我就担心会这样。所以我决定主动出击,我怕晚了你真的不知道跑到哪里了。我还担心你闹别扭。幸好……你先来了美国。” “啊?那我吃大亏了!早知道我就不费事去美国了,在家等着你主动出击,被女人倒追我多有面子。而且以后还能够多一个拿捏你的把柄!”苏一鸣大悔。 程雨非笑,“又耍无赖!一鸣,我觉得真爱就是相濡以沫、不离不弃,再难的困境你都不要想着独自面对,我们要同舟共济。” “同舟共济?我可是条漏船,你得做好破釜沉舟的打算。” 程雨非微笑,“你不是漏船,最多也就,算一条贼船。” 苏一鸣呵呵一笑,张开双臂,“那就欢迎踏上苏一鸣号贼船!我保证它一定会带着你驶上幸福的港湾,也保证沿途风光独特而美好……” 程雨非轻轻一笑,满足地投入他的怀抱。 苏一鸣抱紧了她,低声喃喃道:“来吧,医生。” 初夏的晚风吹进来,清凉满室。夜色朦胧,不知名的夏虫唧唧鸣叫着。程雨非闭上眼睛,一切绚丽都如烟花,终有尘埃落定、归于平淡之时,她现在所有的梦想,唯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第65章 番外 第62章番外 求婚花絮 苏一鸣终于独自去了程雨非的家。他可怜巴巴地整了一下衣服,拖着大包小包忐忑不安地进了门。两位老人在沙发前正襟危坐,苏一鸣仔细观察了一下,雨非长得像爸爸,一样十分严肃不苟言笑。只不过看着雨非他觉得温暖欢喜,看着她爸,他只觉得浑身冷汗。 “爸,妈。”苏一鸣恭敬地叫了一声。 “你是什么人?”程爸显然不给面子。 “……”苏一鸣窘迫地点头哈腰,“我叫苏一鸣,不知道雨非有没有给你们说过,我想……娶她。” “苏一鸣?哦,说过。你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凭什么娶我女儿?” “……”苏一鸣再度窘迫地点头哈腰,“呃……我有工作,我开了一个小公司。” “开公司?个体工商户还是皮包公司啊?这也算正经工作?朝不保夕的,吃了这顿不知道下一顿往哪儿找。” “我做的是实业,有实实在在的工厂。经营良好,资金雄厚……”苏一鸣抹汗。 “哦,钱多,没用,有的人整天投机取巧、蝇营狗苟,挣得虽多也就是一条白白胖胖的粪蛆;有些人踏踏实实工作,挣得再少也是我们民族的真正脊梁。苏先生,钱再多我们也不希罕,我家里不缺钱,女儿不卖。苏先生您请自便。” 苏一鸣心里嘀咕着自己本来明明是条黑瘦的民族脊梁。他想着早些过来,医生非说他太瘦了,身子太虚,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结果一不小心养成了一条白白胖胖的蛆虫。 苏一鸣灰溜溜地拖着大包小包被扫地出门,在门口他发了会儿呆再次敲响了门。 “爸,我找雨非。”苏一鸣看着明显有些不耐烦的老人低声说。 “谁?” “雨非。我知道她回来了,就在家里。” “……” 苏一鸣趁他发呆扁着身子挤进了门。程雨非在房间里再也藏不住了,也出来到了客厅。“你怎么知道我也回来了?”她小声问。 “我看见沙发上那个塑料袋,印着我们门口那个超市的名字,它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你也回来了。”苏一鸣也小声回答。 “你这贼人。” “贼船。” “……” 雨非爸爸终于不满地哼了一声。 苏一鸣条件反射地一哆嗦,“爸,妈。我知道你们对我不放心,所以有些话我想当着你们跟雨非的面说清楚。” 客厅里安静下来。 “爸,妈,我是个商人,我知道你们对商人有成见,可我不会随波逐流。我会努力低调,不惹是生非,不拈花惹草,不任性胡闹。我很爱雨非,我会一直珍惜她、照顾她。别的男人能给她的平静、幸福我都会给她,别的男人给不起的快乐我也会给她。总之,我比任何人都爱她,也会比任何人都能让她幸福,我保证……” 夜里,程雨非悄悄溜进苏一鸣的房间。 “今天你看上去很诚恳。”程雨非看着苏一鸣。招牌式的苏式微笑,洁白的牙齿,珍珠一样的酒窝,即便是说那么煽情的话,听着都觉得是真的。 “什么叫看上去?我真的很诚恳。” 程雨非耸肩。 “那是我的真心话,雨非……”苏一鸣轻轻地抱过她,“你怎么想着回来?本来不是说好我一个人回来搞定的?” “不放心你,总担心再出什么岔子结不了婚。” “还会有什么岔子?结婚证都领了。婚礼也定在两个礼拜之后了。”苏一鸣很快将她放倒在床上,翻身覆了上去…… 清晨。雨非妈妈看到女儿在盛粥。 “昨晚没啥事吧?怎么一鸣屋里那么大的动静?” 程雨非默默盛好粥,“嗯,他从床上摔了下来,伤了脚。” “从床上摔下来?怎么会?这孩子是不是有梦游的毛病?” 程雨非端了粥进了苏一鸣的屋子。不是梦游,他家里的床太大了,他习惯在大床上翻来覆去,自由自在,结果昨天他往自己身上爬的时候动作幅度太大,掉下了床…… 医院。若不是脚伤苏一鸣肯定跳起三尺高了,“制动一个月?不行不行,我还有两个多星期就结婚了……我就是崴了一下脚……真是夜长梦多!” 第66章 番外之吹牛的结果 第63章番外之吹牛的结果 这天晚上有个自助餐酒会,说好了让程雨非一起参加。苏一鸣匆匆赶到的时候已经迟了,大伙已经边吃自助餐边聊得热火朝天。他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他家医生还是第一次出席这类活动,以她内向的性子,他很担心她不适应。 倒是很快找到了他家的医生。她穿了一条鲜艳的碎花长裙,在一群深深浅浅的素色礼服中很佻脱。现在,这条艳丽的碎花长裙正端了一盘食物跟一个金发帅哥聊得开心。苏一鸣迅速向目标靠近,很快听见了他们的英语聊天。 “哦!我刚刚吃到了一棵味道很奇怪的植物,喏诺,就是这棵草……不过我只知道它的中文名字,不知道英语怎么说。” “哦,这个是rosemary。呃……我倒是想知道中文怎么说。” “鱼腥草。” “油金条。” “鱼腥草……” “油星桃。” “噢!棒棒棒!你的中文讲得棒极了!” “谢谢。我觉得这几个字比较容易说,因为发音有点像青岛啤酒,是一样的字吗?” “呃……差不多。”程雨非对他傻笑了一下。 苏一鸣痛苦地忍笑,过去揽住了医生的腰,跟金发帅哥打了个招呼。灰色眼珠的金发帅哥很友好地对苏一鸣笑,“你妻子很漂亮,也很有趣。” 苏一鸣微笑着带走了医生,“跟帅哥聊得很开心?” “是啊,是个德国小伙,在美国长大,所以很活跃,英文也很好。”所谓英文很好就是语音、语速能够让自己听懂。 “嗯。”苏一鸣点头,“雨非,rosemary不是鱼腥草,是迷迭香。” “啊?不可能,明明长得很像鱼腥草,味道也像!哦,迷迭香一定是鱼腥草的英文名字。” “……”苏一鸣苦笑着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医生,我觉得你的眼睛跟嘴巴都有些问题……” 程雨非在场子里转了几圈,很快活地挑着吃了一些少见的美食,发现自己的回头率特别高。她有些忐忑地观察了一下,终于发现自己似乎穿得太艳丽了。 有些自卑地往苏一鸣身边靠了靠,她小声问他,“一鸣,我今天的打扮是不是不太合适啊?这件衣服就是那次为了去开普敦买的,那次没机会穿,我觉得挺可惜的……” 苏一鸣瞄了一眼,“挺好,跟朵花似的。” “真的?”程雨非笑逐颜开。 “真的像朵土豆花。” “……” 程雨非意外地发现场子里有好几个老外对自己的医生身份很感兴趣,在国外被家庭医生照顾惯了,他们都有意向在中国也找个家庭医生。一圈聊下来已经过去了很久,再看到苏一鸣的时候他跟一群狐朋狗友胡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他生意好得有些招眼,大伙都在用话挤兑他。 “一鸣,你结婚后很少跟大伙出来玩。” 苏一鸣志得意满,“工作忙,没办法,现在不景气,只能加倍努力。” “是你老婆怕你出轨不让你出来吧!” 苏一鸣继续志得意满,“我老婆最温柔了,她信奉无为而治,从不限制我的自由。” “可能用不着限制,因为根本就没女人看上你……” 苏一鸣终于愤怒了,“胡说!即便是结婚了,主动追我的女人也达到一个排了!信不信什么时候我给你们画个群芳谱。” 程雨非默默地在边上喝着饮料,把一切记在心头。 第二天晚上,苏一鸣回到家很高兴地发现老婆已经做好菜了,很新鲜的龙虾刺身,鲜红的龙虾壳搞成了一个心形,罩着鲜嫩的虾肉刺身。 他好奇地用筷子敲了敲龙虾壳,“雨非,这东西为什么做成心形?硬梆梆地跟个铁皮似的。” 程雨非微笑,“是啊,郎心似铁,这就是传说中的狼心刺身。” “……”苏一鸣检讨了一下觉得自己并没有犯错。 程雨非却微笑着招呼他坐下来吃饭,一顿饭吃得相安无事,苏一鸣终于相信只是她随口一说。 吃完饭忽然发现书桌上多了一叠厚厚的宣纸,不禁好奇地问她,“咦,雨非,这纸是做什么用的?” “给你画画的。” “画画?我画画?我什么时候会画画了?” “画群芳谱啊。我很想看呢。” 苏一鸣嗷了一声,顿时愁眉苦脸捂住了肚子,“雨非,吹牛而已,男人总要撑点面子吧。嗷,我肚子痛,雨非你那个狼心刺身是不是弄得不干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