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嫂难娶》 救美 幽静的山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行来,打破了安宁,片刻之后,在一处岔路口停下。 “姑娘,马车上不去了。” 车夫说了一声,随即便有人挑起了车帘子下来,看了眼四周回身道:“姑娘,前头是小路,咱们得走上去了。” “好。”车厢内传出一声银铃般轻响,一截皓臂挑起了帘子,现出车厢内女子的容貌来。 雾鬓云鬟含珠玉,肤若凝脂眸含春,朱唇榴齿浅浅一笑,似负劳轻点湖面,在人心头划出阵阵涟漪,荡漾而开,久久难平。 站于车旁的夏蝉愣了愣,深吸了口气。 她家姑娘当真是处处都好,尤其是这容貌,真真是应了那倾国倾城四字。 在老家瑞阳时不知惹了多少公子哥的春心,城中的媒婆转轴似的上门,把门槛都踩出了缺口,腿都跑细了。 可她倒好,平素日就顶着这张闭月羞花的脸到处跟家里的哥儿姐儿四处玩乐招摇,惹得世家子弟折腰也就罢了,还大打出手,这是什么,不正是持美行凶么。 而赵清允不知夏蝉的心思,轻提着襦裙钻出车厢,转头而望,果然见山道旁有一条小路,马车确实上不去了。 “姑娘,来,小心。”夏蝉冲着车架上的人扬起手,扶着她下了马车,而后吩咐车夫在原地等候,扶着人迈步上了岔路。 行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眼前霍然开朗,现出一片山地来,荒草丛生中一座坟茔倏忽入目。 “荒成这样了。”赵清允喃语了一句,只看眼前的情形,怕是已多年无人打理,没想到她的那些个叔伯当真薄情至此,任由她爹娘的坟荒芜成这副模样。 她爹在世时,是正二品的骠骑大将军,奋勇杀敌,威名远慑他国,而她娘却是命不好,生她时难产,只听得她呱呱落地声,连一眼都没瞧就走了。 彼时他爹方进了城门,一路快马疾奔,摔爬滚打的进了屋,只听得她哭得撕心裂肺的,她娘已咽了气。 后来她长至两岁,他爹又奉命出征,本就因着多年征战病痛诸多,那一仗彻底熬坏了身子,不幸战死沙场。 那时候她还小,后事是她的那些叔伯操办的,虽不是尽善尽美,总算把场面事儿都办了,而后将她爹娘同葬在了一处。 不过看眼前的情形,怕是后来他们一次都没人来过吧。 夏蝉的目光幽幽落在她脸上,暗自轻叹了一声,怕她伤感,只好劝道:“姑娘,咱们且先回去,叫人带了物什再来收拾。” 赵清允抿了抿唇,往前又行了几步,蹲下身来抚开攀爬上墓碑的野草,轻声笑道:“这倒叫我想起太夫人说的话了。” 夏蝉不解地望着她。 “去年二房那位素日里不大上心的三老爷也不知抽得那门子疯,冬至日上山给二房太老爷的坟头除了草,着实叫大伙吃了一惊,你可还记得太夫人说了什么话。” 赵清允收回手拍了拍,起身转头看着夏蝉,见她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笑了。 “太夫人讥他,说什么平日里不见他给活着的二太夫人的院子除草,竟在冬至日给他死去的爹掀被子,说那草啊,是他爹身上的大棉被。” “啊?”夏蝉闻言,呆了,随即又笑了。 这不是那些个偷懒不知孝道的人才惯会拿来用的借口么,竟被太夫人拿来笑话人,她们家太夫人真真是个开心果呢。 “那这草……”耳听着她这番话,夏蝉倒不知这坟头的草到底该不该除了。 赵清允左右一张望道:“往年也就算了,如今我回来,这草嘛总要清一清的,这不还未到冬至呢。” 她说着,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琐碎的声音,霍然回头,不知何时身后出现了一个彪形大汉,手握砍刀,一脸邪笑地望着二人。 “嘿嘿嘿,老二果然说得没错,这死了十多年的劳什子将军还真有人祭拜,且还是这么标致的小娘子,老子有福了。” 汉子说话间,已提步而来。 饶是这些年赵清允随秦太夫人居于瑞阳,常年在乡野间穿行玩耍,所见也皆是质朴的农夫,何曾见过眼前这般猥琐之人,顿时心生惧意。 车夫在下头,且不论消息无法传达,便是他能听到呼救声,亦来不及了,再思这大汉的话,他定然还有同伙,他们三人加起来也是斗不过的。 “姑娘,怎么办?” 怎么办?此时此境她哪里晓得该怎么办,本以为此处虽是京郊,但毕竟是天子脚下,何人敢行凶作歹,没成想多年不在京中,这人事变化颇多啊,连京郊都不安生了。 “不必怕,爷只是长得粗壮了些,但定会疼惜小娘子们的,来,莫怕。” “姑娘!”眼见着男子越来越近,夏蝉死掐着赵清允的手臂,随着后退的步子,将她往自己身后推。 明明她怕的要死,却还将自己护在身后,赵清允心中百感交集,仰头看向天际,暗叹若此时老天爷能派个救星从天而降,她定当衔草相报。 然在不知会不会出现的救星到来之前,眼下还得靠她们自己。 “且慢。”赵清允硬逼着自己静下心来,身后便是墓碑,已无路可退了。 大汉停下步来,左右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不怕她们跑了:“小娘子还有何话说,赶紧说吧,莫浪费了这大好的时光啊。” “我瞧你衣着,想是来此处未多久,必是日子过不下去方拿起了刀斧,不然谁愿干这刀尖舔血的日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自不会觉得凭自己三言两语能打消他行凶的念头,只是一来希望能拖延时间,兴许当真有救星也未定,二来,她也好有时间再细思其他计策。 “小姑娘家家的,还晓得不少,爷是吃过苦的,最会疼惜人了,你们往后随了我们兄弟二人,定不叫你们喊一声苦。”大汉说着,倒也不进前了,只摸了摸下巴。 赵清允暗自冷笑,连自个儿的肚子都填不饱的人,有何本事夸下海口。 “实则,我也是苦过来了,家中贫寒,无奈委身于城中商户为妾,爷莫看我锦衣玉饰,但大院落里的日子还不如你们在山间自由自在,动辄打骂,我不知落了多少伤痛。” 说话间,她佯装出痛哭垂泣的模样靠向夏蝉,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摸上了发间,拔下一根发簪隐入袖中。 一个女子随身除了簪子尖锐些,再无可防身之物,若当真她今日难逃此劫,宁可自裁也决计不许自己在爹娘坟前受辱。 大汉啧啧叹息:“可惜了,这么年轻貌美却为人作妾,往后随爷过日子吧。” 那大汉说罢,已不容赵清允再磨蹭,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夏蝉惊叫出声,赵清允返身拉着她往坟茔后头躲去,不料坟后便是断崖,待她察觉之时已然来不及,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冲去,只来得及反手推了身后的夏蝉一把。 “啊——”下一刻,她的身形往下坠去,忽又一滞,随即天旋地转起来。 蓦地,她又觉身子一坠,晕旋之下似觉双足落了地,鼻间撞上了一硬物,酸痛得很,累及眼角都带了几湿意。 痛麻之后她缓地神来,鼻息间陌生的气息顿时令她迷茫了片刻,直到纤纤玉手摸到温热,才似有些回神。 “姑娘摸着可还觉得趁手?” “啊?”耳边一声戏谑之言,赵清允懵懂转头,对上一双深邃的黑眸,眸中映出她茫然苍白的脸庞。 “他娘的,你们当我死了啊。”大汉暴怒的声音彻底惊醒了赵清允,此时才察觉自己竟被个男子搂在怀中。 正要退出去,不想搁在腰间的铁臂一紧,反叫她越发贴近了他:“姑娘可是觉得方才未摔下崖去有些遗憾,想再来一回?” “嗯?”赵清允不解,看了看他含笑的眼,脸红心跳之下慌忙挪开了视线,方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他们竟然站于树枝上,离地约摸两丈高,这若摔下去,她定然性命不保,吓得她忙攥紧了他的衣衫,黛绿暗纹的布料衬的玉指越发白皙润滑,叫他有几分失神。 “有本事,你给爷下来啊。”大汉在下方叫嚣着,全副心思都在树上的二人,对于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夏蝉视而不见。 “有本事,你给小爷上来啊。”男子一手怀抱佳人,一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下头的人痞笑,“哦,瞧你那么胖,定是爬不上来吧,爷心疼你浪费的那些粮食。” ※※※※※※※※※※※※※※※※※※※※ 新文开更,请大家多多关照,收藏起来,春节期间隔日更,春节后日更哦! 秦府 说罢话,赵清允忽觉得身子又是一坠,惊呼声还未出口,便觉自己的身形随男子慢慢落了地。 然才沾了地,那汉子已扬着砍刀冲了过来,男子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短匕随手甩了出去,正中汉子的大腿,只听得他啊的一声,曲腿跌坐在地。 男子松了手,赵清允腿一软,往一旁跌去,幸好她及时扶住了一旁的树杆,夏蝉也扑了过来。 只见那男子身背箭篓大弓,身形挺拔,步履稳健地往汉子行去,似这起伏的山地予他而言如履平地。 那人至大汉身旁蹲了下来,笑道:“原来今日的不是肥兔子,而是头大野猪啊,还当真挺肥的。” 赵清允未忍住,哧的一声笑了,也亏得她这时候还笑得出来,明明应是情势凶险,叫她们二人胆战心惊之事,却因着眼前此人的言语,叫人生生忘了此时的险境。 自打他现身后,她莫名的竟觉安心了。 而那人闻得她的笑声,目光微转望来,她身子一缩躲到了夏蝉背后。 “你是何人,敢坏你爷爷的啊……”大汉的话还未说完,男子的手搭上了钉在他小腿的匕首,只轻轻一动,就痛得大汉哭爹喊娘的求饶。 赵清允偷偷打量了一眼,缩了缩身子,只看着她就觉得是要疼死人了。 “唉呀唉呀,对不住,下手重了。”男子嬉笑着,“嘶,可惜了,小爷我今日身上只有一把匕首,如此就不对称了。” 汉子一听,脸色立变,双手撑地往后退去:“不不不,不必了,如此挺好的。” 再来一把,他便废了。 男子笑眯眯地从背篓里抽了一支长箭,蹲着往前又挪了两步,把玩着长箭道:“无妨,没匕首,小爷还有箭,这个也是一样的。” 大汉看着他手中的利箭,大叫着拖了条伤腿,跌跌撞撞的爬起身,往来时路逃命去了。 男子缓缓起身,冲着大汉的背影扬了扬手中的箭:“慢走啊,不送了啊。” 那痞痞的腔调,听得后方的赵清允忍俊不禁,憋笑憋得委实辛苦。 也当真是奇了,本是生死攸关的凶险之事,愣是被此人闹得跟场笑话似的,以至于此时她回想适才的惊心动迫时,半丝心慌都想不起来了。 男子起身,转而大步流星行来,袍摆被山风吹拂着,上下翻飞。 赵清允怔怔地望着他,直到在跟前站定,目光仍落在他脸上,而他亦在打量她。 赵清允瞧他眉目清秀如水月观音,又因墨发高束额头高宽而显得英气十足,岂是俊美二字可形容的。 而男子细细将之打量了一番,笑道:“与人为妾?那我还当真是头一回见着姑娘家打扮的妾室,奇了。” 她呆了呆,须臾回神明白过他的话来,看来方才自己说得话他都听见了。 正要出言,又听得他笑道:“哦,我明白了,莫不是这乃闺房新情趣?” 将将要出口的一句话硬是被堵得梗在喉头,赵清允涨红了脸,却仍倔强的用盈盈水眸望着他,瞧得他不由伸手摸了摸鼻翼,又干咳了一声。 “虽说此处是京郊,然近来有股流寇至此作乱,寻常女子如今都不敢来了,如姑娘这般貌美的,往后还是别来这地儿晃了,我送你们下山,赶紧回家去吧。” 说罢话,男子转了身便往下头走去,那模样,让她觉着自个儿长得美还是罪过了。 最终,男子只是将她们送至马车旁,赵清允问了他的姓名和住处,想改日再谢,然男子却摆了摆手,只道了一句若有缘再见,介时再问她要谢礼。 既然人家不愿多说,她自也不好多问,挑起帘子往后望去时,见那人还站于原地目送着他们。 “姑娘怎不多问一句,兴许人家就说了。”夏蝉看着她的行径,笑道。 她放下帘子坐正,扫了身侧的人一眼:“他若想说,我问一遍他自会相告,若不愿,问再多也无用。” 夏蝉点点头,思衬道:“我瞧那人的衣着,应也是世家富贵子弟,回头让老爷打听打听,兴许还是相熟之人呢。” “打听他做什么?”赵清允的身形随着马车轻轻摇动着,嘴里满不在乎地说道。 诚然,那男子长得眉清目朗很是好看,但天晓得他到底是何身份,指不定又是个纨绔子弟。 夏蝉笑着,凑近她:“我适才瞧他看见姑娘时双眼都发直了,定是倾慕于姑娘,指不定是桩好姻缘呢。” 她转头看着夏蝉,眉一挑伸出了手,佯装着拧了她一把:“好吧,你是不是巴望着赶紧让我嫁出去,你好回太夫人身边伺候去。” “哎呀,当真是冤枉了,我实是怕未来姑爷抢走了姑娘,您看不出来我这是争风吃醋呢。” “既如此,我出嫁前定然先将你给嫁了,免得你同人吃醋。” 二人笑说着,不过转眼的功夫便进了城,往城东左都御使秦府而去。 赵清允与这秦家并无血缘之亲,因着她父母早亡,她外祖母瞧着她的叔伯不好相与,硬是将她夺了过去,不成想她三岁上的时候,外祖母又病故了。 而外祖母与秦家太夫人是闺中好友,其弥留之际,瞧着自家势不如前,生怕她受苦,便将她托付给了秦太夫人,从此她便住在了秦家。 她六岁时,某日秦老太爷也不知是刮得什么风,忽道自己老了,要落叶归根了,死活要回老家瑞阳去,谁都拦不住。 秦太夫人担心若不随着一道儿回去,哪日他先走了或是自己先走了,这一辈子的夫妻临了最后一面未能见上,怕是会不甘心,只好一同回去了,她自然也就随着去了。 这一走就是十年。 十年间,秦老太爷驾鹤西去了,秦太夫人却迟迟未提回京之事,直到近日秦老爷捎了封信过来,众人才得以回转。 想到此处时,马车在秦府门口停了,门口两个女婢一个返身入内通传,一人快步下了台阶迎接。 赵清允就着那人的手下了马车,抬头才瞧见竟是秦太夫人的近身女使春菀:“怎敢烦费春菀姐姐等我。” “姑娘快别说了,咱们也是回了府听老爷说了才知,如今京郊不大太平,太夫人听了急得不得了,老爷那边正派了人准备去接您呢,幸好您回来了,快进去吧,太夫人正等着呢。” 进了府门,赵清允一路由春菀扶着,径直进了秦太夫人的屋子。 屋内次间,秦太夫人靠坐在罗汉床上,探头望着门口方向,见着她进来,挣扎着在丫头的搀扶之下坐起了身,冲着她远远地伸出了手来。 “清允,你回来了,快过来。” 赵清允快步上前拉住了秦太夫人的手,顺势在榻旁坐下:“祖母放心吧,虽半道出了点岔子,不过左右安然无恙,您瞧,我好着呢。” 太夫人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才放心下来。 “十年未见,清允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赵清允听得一声轻灵的笑声,转头看去,见下首还坐着一对男女,不必细想便知定是秦老爷秦怀安与他的夫人睿阳长公主无疑了。 她忙不迭的起身,行至二人跟前,双手相叠,行了一个万福礼。 秦夫人上前将之虚扶起来,双眸在她面上扫过,将她好生打量了一番,笑道:“瞧这小模样,我看得着实欢喜,怪道母亲疼你疼得连孙子都不要了。” 秦夫人一番赞赏,听得赵清允险些红了脸颊,数年未见,睿阳长公主是越发能说会道了,与她记忆里端庄高贵的模样似有些不同。 “你惯会拿我老婆子打趣。”这厢赵清允还未回话,那头秦太夫人已说笑起来,倒是省得她再寻思如何应对,“你便是把她说成一朵花儿,我也是不会将人让给你的。” 秦太夫人说着,瞟了她一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自个儿只有生儿子的命,还眼馋人家闺女,同我个老婆子抢人,别做梦了。” 话音方落,秦太夫人自个儿倒先笑了起来,且笑得直咳嗽,赵清允忙上前坐于榻旁,替她抚背顺气。 而一旁的秦夫人也嬉笑着,待秦太夫人缓过气儿来,方道:“母亲才尽爱往我心口上扎刀子呢,生得那两个臭小子,我还不如不生呢。” 旁侧的秦老爷一听,连连摆手:“别别别,你若不生,心里头不痛快时,找谁骂去,那我岂不是倒霉了。” 秦夫人闻言,转头噘嘴轻哼了一声,嗔怒地瞪了他一眼,瞧得秦太夫人又指指点点地笑了起来,连着赵清允都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据说秦老爷最是疼爱这位夫人了,在外行事雷厉风行,然一对上睿阳长公主,顿时成了温顺的小绵羊。 她今日瞧了,虽不至当真像了只羊,但决计衬得上疼爱二字。 “我是当真欢喜这孩子,若不是母亲你从中作梗啊,这孩子早便唤我一声娘了。”秦夫人说着,目光灼灼地落在赵清允身上,看似真如她所言,欢喜得紧。 冤家 赵清允记得,这位秦夫人确实很喜欢女娃儿,自己三岁上被秦太夫人带至秦府的事儿,她还记得不少,秦太夫人与秦夫人待她确实很好。 “你若有本事,便让她心甘情愿的叫你一声娘,也未尝不可啊。”太夫人说着,招手示意赵清允过去,“左右啊,她都得叫我一声祖母。” 秦夫人脸上划过一抹欣喜之色,似要说什么,末了又生生忍下了,欲言又止的模样,也不知在寻思什么主意。 赵清允到了秦太夫人身边,听得她说道:“对了,钰儿呢?怎连他也未见着?” 秦太夫人口中的钰儿,赵清允猜想,指得应是秦家二公子秦子钰。 秦怀安与睿阳长公主育有一对双生子,长子秦子让,次子秦子钰,二人虽是一胞同生,但她记着幼时二人还是极为不同的。 且不论长相,只这性子上秦子让温和,见着谁都是笑眯眯地,待她更是轻声柔语的,而秦子钰便不同了,三天两头的欺负她。 她这一回回来,定要逮了机会一报多年来积攒下的仇怨不可。 “您一提起他,我便一肚子气儿,早上听说今日您能到家了,死活要出门去替您置办礼物,眼下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秦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口气儿还未缓过来,就听得外头传来阵阵呼唤声。 “祖母,祖母,您瞧我给您带什么好东西来了,祖母。” 赵清允不由看向门口,正好扫见秦夫人无奈抚额的动作,不由勾着唇角轻笑了笑。 彼时,一道身影入了厅堂,直奔着秦太夫人而来,在离五步之遥处伫然站定。 赵清允瞧去,不由愣住了。 “是你!” “是你!” 好一句有缘自会相见,他们当真是有缘,却不知竟是孽缘。 前一刻,她思及还感激不已的恩人,不过转身的功夫,竟成了那个幼时常常欺负自己的秦子钰,老天爷当真是爱捉弄人。 “赵清允?”瞧见她坐在祖母身边,不必旁人提醒,秦子钰也猜到了她的身份,毕竟她在祖母眼里,可比他们两兄弟来得金贵多了。 他幼时每每因着弄哭了赵清允而被双亲祖母责罚时,都禁不住怀疑,她是父亲和母亲背着他们在外头偷偷生下的女儿吧。 “怎么,你们……”秦夫人听出异样来,却最终也未问出口,只看着二人四目相对间,已似大战了三百回合。 一旁的秦太夫人见状,无奈地摇摇头,打起岔来:“你倒是说说看,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被太夫人一打岔,两人都回神敛了心思。 秦子钰扬了扬手中之物,赵清允微皱了皱眉,是只狐狸,怪道他进来时她闻到了一股味儿,瞧着那狐狸虽算不得通体雪白,但也少见。 “祖母,我猎了只狐,这皮毛给您做围脖子,定让您冬日里暖暖的。” 秦太夫人的身子微微往后避了避,然脸上的笑意未减,终是开心的,连说好好好,叫人拎了下去,双手还拉着秦子钰的手不放。 彼时外头进一个老妈子,快步到了秦太夫人跟前,垂首道:“太夫人,门外来了位吴周氏,道是老家二房大老爷的云姨娘的长嫂,听闻太夫人回来了,特携女前来拜见。” 赵清允听了老妈子的话,还未理清老妈子口里说得那人的身份,便听一旁的秦夫子冷哼了一声。 她不由看了过去,连着秦太夫人也觉得媳妇知晓些什么,望着她问道:“你知晓此人?” 秦夫人身子微侧,看着秦太夫人打开了话匣子:“母亲有所不知,这位周氏可当真是烦人的很,三年前他长子进京赴考,末了只得了个刑部司狱司的职。” “官职不高,但耐不住周氏有手段,自打儿子有了官职,立马携了女儿来了京中,后来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末了竟让儿子娶了户部员外郎的长女。” “不过也是,这周氏早年间丧夫,自相公一死,家中那些姨娘不是被她偷偷弄死了,便是发卖了,将一双儿女拉扯着长大,也确实有些能耐。” “这几年,来咱们这儿好几回了,初时我寻思着虽说是二户大老爷妾室的亲戚,但大家总需顾些颜面,也招待着,只是隔三差五的来,未免太过于勤快了些,叫人生疑。” 秦太夫人听着,缓缓点头。 赵清允倒觉着这也是人之常情,摆着这么有钱有势的亲戚不攀交,那便是傻子。 “且先领进来吧,人家头一回来拜见,我也不好避而不见。”秦太夫人一沉思,冲着老妈子吩咐了一句。 她在瑞阳十年,又怎会不知大房长子那个云姨娘的性子,手高眼低,惯会装傻扮弱,人前一副处处被正妻压制的模样,背地里却是手段不少,还当旁人眼瞎瞧不见似的。 这种目光短浅的人,其出生自也不高,而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想来这周氏与她那小姑子的德行也差不多吧。 秦夫人点点头,左右今日人家是奔着老太太来的,她也不好代为做主,只静静坐着看便是了。 赵清允想着有外人过来,而自己也是个外人,实不宜再留于此地,便起身想寻春菀问一问自个儿的住处,却被秦太夫人拉住了。 “你且坐着,若等会儿我烦了,你也好替我打发人。” 赵清允顿了顿,也未言语,末了只是点点头,又坐下了。 实则要打发人何需用她呢,有秦夫人在,再不济也还有春菀在,她猜想,应是老太太听么吴周氏携女同来,叫她作陪吴家姑娘吧。 片刻功夫,便见着秦太夫人身边的林妈妈进了门来,身后跟着周氏与其女儿。 “给太夫人请安了,您老身子可好?” 周氏徐徐施礼后便笑盈盈地说了起来,全然没有初次见而的陌生客套,不知情的,定以为她们与秦家是有多亲近,往来有多热络呢。 秦太夫人只浅浅一笑,回了一句:“好,请坐吧。” 周氏道了声谢,往一旁春菀搬来的杌凳上坐了,而吴家姑娘却还站于原地,待她母后一转过身,她就规规矩矩地给秦太夫人行起礼来。 “春菱给太夫人请安。” “好,快起来吧。”瞧见人家客气,太夫人自也不好失了礼数,忙□□菀拿了个荷包送予她,算作见面礼。 赵清允瞧那荷包的花色,料想里头装的只是寻常的银锞子。 秦太夫人送礼自有规矩,只凭荷包的花色便能分辨,她跟了她十来年,早将她的性子摸透了,看来,秦夫人的话,确实叫太夫人对这吴家母女不大欢喜的起来。 吴春菱接了荷包道了谢,趁着她抬头时,赵清允粗略扫了一眼,觉着吴家姑娘长得只可用尚可二字。 只因那眉眼太过狭长,笑起来时都叫人寻不着她的眼,此时浅笑着,尚还有留有一道缝儿,可这小小的一条缝,道是让她瞧出了些端倪。 她的目光竟是直勾勾地落在秦太夫人身侧的秦子钰身上,看来是神女有心啊。 “姑娘快请坐吧。”春菀见吴春菱站于老太太跟前迟迟不动弹,忍不住提醒了一声,连着一旁的周氏也有些坐不住了,探身拉了她一把。 吴春菱似如梦中惊醒,倏地红了双颊,也不知是因着窘迫,还是瞧着秦子钰瞧害羞了,扭扭捏捏地到了吴氏身边坐下。 然一双眸子还是收不住,时不时的便要往秦子钰身上瞟,瞟着瞟着,干脆落在他身上不挪开了。 赵清允在旁憋着笑,全然一副兴灾乐祸的模样。 她瞧这吴春菱是个难缠的,只怕秦子钰有得烦了,她就等着看好戏了。 周氏在旁东拉四扯的说着话,但毕竟是头一回打交道,往常并不走动,又能寻出多少话来,只说了三两句就说不下去了,一屋子人只得干坐着。 兴许是晓得女儿的心思,也兴许原本她们便是打得秦子钰的心思,说了几句后,周氏的目光也不由落在了秦子钰身上,顺道也瞧见了秦太夫人另一侧的赵清允,顿时愣住了。 吴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赵清允的样貌,只笑道: “太夫人身边这位姑娘,当真是漂亮,跟个天仙儿似的,我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漂亮的姑娘呢。” 她的话,惹得吴春菱也打量了她一眼,顿觉心中不是滋味。 她本就长得寻常,府里众人捧着她,才说她美貌,实则她心里清楚明白的很,而与眼前的赵清允一比,她更是被踩到了泥地里,当真叫她嫉妒的很。 秦太夫人笑笑:“我家清允自是天下最美的。对了,钰儿,你爹在我隔壁给清允辟了个院子,你且带她过去瞧瞧,若还少些什么,赶紧叫人添置了,去吧。” 赵清允听了,秀眉微蹙。 她正瞧热闹瞧得起劲儿呢,太夫人让她走也就罢了,缘何明知她与秦子钰不对付,还偏生叫他带自己过去,就算□□菀走一趟也好啊,免得她别扭。 可再转念一想,秦太夫人年纪虽大,心里头明亮着呢,连她都瞧出来吴春菱的心思了,她老人家又怎会不知呢,定也是瞧不得吴家母女,寻借口给秦子钰脱身呢。 她犹在愣神,秦子钰已起身应了,她只好缓缓起身,向着秦太夫人一礼,又向着秦家夫妇施礼后,才随着秦子钰往外走去。 然将将出了门口,只听得春菀在后头叫他们二人。 “二少爷,姑娘!” 打脸 赵清允不知他们才踏出门槛,春菀又有何事,不过还是同秦子钰一道儿驻步回身。 “春菀姐姐有何事?” 春菀笑眯眯地走到近前,瞧了二人一眼,福了福身:“太夫人悄悄地让我转告二少爷和姑娘,说你们可莫像孩提时那般再闹起来,不好看。” 她学着秦太夫人的模样腔调说出这句话时,赵清允先憋不住笑出了声来,惹得春菀也没熬住笑了。 须臾,赵清允止了笑意,瞟了身边之人一眼,笑道:“你家二少爷会如何我是不知,但我是定不会哭鼻子了,且还是哇哇大哭的那种,丢人。” 初听她这话没什么,可知晓前事的春菀当即便明白了,姑娘哪是在说自己啊,分明是在戏言二少爷。 幼时,有一回秦子钰抢了秦子让为赵清允制的纸鸢,她还未哭就被秦老爷撞见了,心想着自家母亲素来疼爱这个孤女,寻思着先下手为强将儿子打了一顿,也免得母亲动手。 不想这一下手下得重了些,将秦子钰真真打疼了,疼得他嗷嗷直叫唤,且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那情形如今想来,还是印象深刻。 那是秦子钰至今都不愿提起的糗事,不想这死丫头一回来就戳他的短处,气得他够呛,当即甩了脸,转身就走了。 赵清允冲着春菀使了个眼色,忙跟了上去。 院子就在隔壁,叫飞月轩,虽瞧着不大,但院中古树参天,楼台水榭样样不缺,一应摆设用具桩桩俱全,甚为周到。 至于丫头婆子,原在瑞阳的那几个都随她回来了,额外又给添了两个小丫头,叫她都有些担心她们会闲得头上长蘑菇。 秦子钰自打进了院后,便一直在正屋门外的抄手游廊下倚着廊柱站着,看着她将整个院子都走了遍,把新来的两个丫头又问了个仔细,而后一一吩咐着人将带回来的箱笼归整。 一番行事井然有秩,忙而不乱,可见其在祖母身边学了不少,俨然已成了个如她母亲一般的人儿。 赵清允忙至一段,转头对上了秦子钰打量她的目光,因着被她撞了个正着,似有些尴尬,清着嗓子转开了头去。 她唇角微扬笑了声,落落大方的打量起他来。 谁能想到,幼时那个明明比她大上四岁却与她一般高,长得又黑又瘦的秦子钰,恍眼变成了一个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的玉面郎君。 也怪道她在京郊时认不出他来,这俨然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了,她认得出来才有鬼呢。 “你还不走?”寻思着他一个大男人出现在自个儿的院里终是不妥,左右她这里也不缺什么了,便开口赶人。 “子钰哥哥!”然秦子钰还未答话,便听得一道娇俏的声音,二人撇头看去,竟是吴春菱。 她怎么来了?赵清允颦眉。 当真是阴魂不散,还跟到她的院里来了,竟丝毫未有身为客人该有的矜持。 “子钰哥哥。”吴春菱兴冲冲奔进院子,行至二人跟前,巴巴地望着秦子钰,却见他对自己视若无睹,只紧盯着对面的赵清允,不由拧起了秀眉。 然也只是须臾的光景,便又笑了起来,步子一转站于秦子钰身侧,看着赵清允开始自说自话起来。 “我听太夫人说了,这位姐姐便是借住府上的清允姐姐,太夫人、秦老爷和长公主当真是心善,这么多年来一直照顾着姐姐,将姐姐养得这般明艳动人,真真是费心了。” 赵清允听了她的话,不由笑了。 一旁夏蝉并几个丫头婆子虽听不真切,也不知赵清允在笑什么,只是见夏蝉笑了起来,她们也跟着笑了。 如此一来,倒是叫吴春菱不知所措了,虽不知他们因何事发笑,但直觉是自个儿说得话叫她们如此,不禁又羞又窘起来。 “你们,你们笑什么?” 赵清允听了她的话,好不容易才止了笑意,含笑道: “吴小姐这话说得倒有趣,不知情的还当你是我长辈呢,若换着我娘或兄长说着才像,可惜我福薄,还是不劳吴小姐操这份闲心了。” 吴春菱想在秦子钰跟前显摆,她不反对,左右她想与秦子钰如何折腾,那是他们的事儿,她乐得在旁看戏。 只是她拿自己做戏,她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就算她借住于秦家又如何,她认得清自己的身份,然也不会因此自轻,更由不得旁人轻视。 饶是吴春菱再傻,亦听出了她话中的嘲讽之意,却又苦于抓不到她话中的错处,气得急了,伸了手指着赵清允的鼻子,看向秦子钰。 “子钰哥哥,你看她,一个外人还敢如此与外客说话,这岂不是掉了秦家的脸面,你快罚她。” 而秦子钰却只是挑了挑眉,看了眼赵清允,迈步转身,竟是站到了赵清允身侧。 “我娘可没替我生什么妹妹,这声哥哥你莫乱叫,凭白叫人笑话。若真要算起来,她幼时到是叫过我哥哥。” 赵清允闻言,秀眉微挑,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看向吴春菱,果然见她被气得欲哭无泪,脸都涨红了。 虽说吴春菱家势不高,但在家中也是个被吴氏宠坏了的小姐,横起来时极不讲理,早前为了秦子钰还诸多隐忍,此时见他只帮着赵清允说话,那少女之心顿时碎成片片。 这一碎便碎出事了,吴春菱在府中时,素来是不顺心便拿丫头婆子撒气的,听闻赵清允只是个寄人篱下的,也未细问,此时火头一上来,抬手便打。 赵清允在瑞阳老家时,见惯了那几房的女儿家的打打闹闹,方才见着吴春菱的神色有变时,就已留神,见她抬手,心中闪过了好几个应对之法。 然她未去挡住吴春菱的手,只是将手覆在了自己脸颊,吴春菱的手正好打在她手背上,她扭身一侧,须臾捂脸回过头时,众人皆以为她是被打了脸后吃痛才捂的。 赵清允正寻思着自己哪只手将这巴掌还回去之时,只听“啪”的一声,竟已有人帮她打回去了。 这人也不是素日里忠心耿耿的夏蝉或钱妈妈,而是与她水火不融的秦子钰,真真是叫她差点惊掉了下巴。 她本还想着,自己难得有了个机会做那话本子里遇事利落反击之人,或是来个撒拨打滚,叫众人都心生怜惜的,想必定然有趣。 却不想她还没出手,竟叫秦子钰抢了先,他这抢她的机会算是个什么事儿? “你,你……”吴春菱抚着脸,玉指指着秦子钰,脸上难以置信,伤心欲绝的神情连番转换,十分精彩。 也是,自己一心倾慕的男子,帮着别的女子说话也就罢了,还帮着旁人打自己,换着是她,不与秦子钰闹个鱼死网破绝不罢休。 而吴春菱怕只是个窝里横的,性子虽娇蛮无礼,但被秦子钰打了一巴掌后,也没说旁的,只捂着脸哭哭啼啼的跑了。 赵清允呆呆地看着她奔出了院子,须臾看向身侧的秦子钰。 眼下她当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境了,受宠若惊?诚惶诚恐? 无论如何,他此番举动,在她看来不仅不像是帮她,反倒是给她挖了个坑,总觉着自己是要被他拖累了。 虽说她原也是不肯吃亏想打回来的,然自己打与他打,这不仅意思不同,心情也是不同的,就好似眼下,吴春菱虽被打了,但不是自己打的,总觉着不够解气啊。 “这般看着我做什么,不必谢我,我早便瞧着她烦了,今日倒是得了个好机会叫她住嘴。” 秦子钰拍了拍双手,那模样不像是才打了人,倒像干了什么不干净的活计,若是叫吴春菱晓得了,怕是又一番打击。 而赵清允听了他的话,亦觉得深受打击。 感情他是借着自己的名头,一解自己憋了许久的闷气吧, “你,你倒是痛快了,可她毕竟是客,这下倒好,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赵清允瞪着秦子钰,心里头着实不痛快。 “哼,你当我不知你的心思,适才我若不出手,你也定会打回去的。”他望着她,嗤鼻而笑。 赵清允一噎,暗道他怎会知晓,不过她不说,这也只能是他的猜测,她大可不认。 “胡说,哪个说我要打她了,她还小,行事冲动,不知礼数,我若也如此,岂不是也成了与她一般之人。”赵清允说着大义凛然,还瞪了他一眼。 嘴上虽如是说着,但细思之下,倒也觉着亏得他出手快,抢在她前头打了吴春菱,不然这事儿便是她惹下的,秦家人这般疼她,她若再为他们惹来麻烦,可说不过去了。 而他打的人,追究起来自是他要担去大半责任,就显得她无辜了,也不会在秦家人心中落下个心计深沉爱挑事儿的名声。 如此算起来,虽说幼时她与秦子钰不大对付,但十年后头日重逢,他算起来已帮了自己两回了,这叫她日后都有些不好意思与他闹了。 “总之我就是知晓你的心思,以前是我性子直,才叫你占了便宜,如今我若还被你一个女子欺压,还要脸不。”他说着,双手环胸又靠回了廊柱上。 他这番话,叫赵清允瞪大了双眼,将适才自己那番不好意思抹得一干二净,瞧瞧他说得是什么话,也不怕旁人听了笑话。 这话若换作她说,还说得过去。 “我今日才知,你竟还有说反话的本事,我何时占你便宜了,这话儿拿到外头让人评评,定能笑死不少人去。你性子直?谁人不知秦家你的肠子弯弯绕绕最多了。” 赵清允睨了他一眼,气恼的冷哼着往院门口行去,真真是气死人了。她若日后再有觉得他是好人的念头,她就跟他姓。 出了院门,她往飞语轩而去,左右吴春菱哭着离了院子,不出一柱香的功夫,定会有人来传,还不若她先回去,好生寻个说辞,也免得秦太夫人他们难做人。 唱戏 赵清允行到飞语轩的门口,已隐隐听到了从正屋里头传来的哭嚷声,这响动,不知情得还当是死了爹娘嚎丧呢。 她不由头疼起来,适才自己不过装腔作势,吴春菱压根儿没打着自己,反倒是她结结实实挨了秦子钰这个大男人一个巴掌,现下那脸定是十分精彩。 晚些到屋内一对质,她啥事儿也没有,人家却是脸伤了,未免落个下乘。 这可不好。 见她立于院门口不动弹,正屋门外的小丫头频频望来,秦子钰勾了唇角往前而行,经过她身侧时,稍站了站,哂笑了一声。 “怎么,不敢进去啊,我瞧见了,她根本未打着你。” 赵清允侧头瞪了他一眼,咬牙道:“左右人是你打的,与我无关,哼。” 秦子钰笑了笑未说话,提步往正屋行去。 见状,赵清允也没法,只好伸手掐了把自己的脸,而后又拍了一下,本想着控着些力道,总不能将自个儿打疼了,不想一时分神失了手,打重了。 “啪”的一声,不止将身后跟着的夏蝉吓了一跳,连带走在前头的秦子钰也回头看来,见状亦心中了然,眸色一沉,随即又回头进去了。 赵清允捂着脸叹子口气,回头看了眼夏蝉,她忙上前扶着她,往正屋行去。 罢了罢了,自己打自己,总好过挨旁人的打,不然更疼。 此举便当是答谢他今日为她所行种种吧,好歹他救过自己,虽说不知打吴春菱是为了他自个儿还是她,但寄于他家篱下,总不好今日叫他太过难堪。 将将踏上门廊,便见春菀从内出来,见着打头走前的秦子钰,福了福身:“二少爷,姑娘,太夫人正请呢。” 说罢,回头往内通传了一声,与一旁的小丫头打起帘子,迎了二人进去。 赵清允经过她身旁提步之时,她伸出一手虚扶了扶,赵清允微侧头看了她一眼,心中明了了几分,一声不吭的入了内。 吴春菱见着二人进来,嚎得越发用力了,赵清允瞧着秦夫人在旁一副不甚耐烦的模样,斜着眼瞧着他处。 一旁的秦太夫人见着她,立即坐直了身子,吓得在旁的林妈妈忙上前相扶。 “我的乖乖,这是怎么了,快过来祖母这里。” 赵清允当即红了眼眶,低语了一声祖母,便扑到了秦太夫人怀里,那模样比之一边嚎哭一边指责的吴春菱来,更惹人垂怜。 原瞧着吴春菱哭着进来,嚷嚷着自己被赵清允打了,且众人也瞧见她脸上清晰的指痕,确实吓了一跳。 饶是再有心计,众人也觉着吴春菱一个外来之客,约摸还想不出这种杀人一万,自损三千的法子来害主家之人,毕竟瞧着那脸上几个指印可不轻啊。 秦太夫人虽年纪大了,略有些眼花,但也不至于老眼昏花视若不见,可她料定人不是赵清允打来,思来想去也唯有自个儿孙子这个疑凶。 而吴春菱为何攀咬赵清允,她大抵也明白。 此时瞧着赵清允捂脸而入,她心中一沉,暗道莫不是被吴春菱打了?当即抱了抱她,而后去瞧她捂着的半边脸。 “这,这是被打了?何人打的?” 秦太夫人厉声嚷道,着实将一旁假意哭着兴起,实则全副心意都留神瞧着这头的吴春菱震住了。 她心知自己只打到了赵清允的手,而自己却是实实挨了一巴掌。 初时是觉着委屈,可进了这飞语轩,她却觉着秦子钰打自己这巴掌也好,她的子钰哥哥往日虽性子冷,但绝不如今日这样冷漠。 想来定是这个赵清允,不然缘何她来了秦府,秦子钰便越发的寒若冰霜了,她便不信,秦家在瞧见自己的掌印后,还如何偏袒护她。 然在见她捂脸而入时,她心中隐隐察觉不对,此时听了秦太夫人的话,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下意识脱口而出。 “不可能,我明明未打到她的脸,我打的是她的手。” 堂中众人闻言,皆将目光落在了吴春菱身上,将她瞧得惶惶不安。 出门之时,母亲细细叮嘱过,道是莫瞧家中有个睿阳长公主,但秦家夫妇对这位老太太实是万分敬重。 她家若想与秦家攀上关系,更甚至她若想嫁予秦子钰,免不得要先得了这位太夫人的欢心,故而她今日来的目标是秦太夫人。 只是她自打瞧见了秦子钰,便忘了母亲的再三叮嘱,当真是鬼迷了心窍了。 秦太夫人听了吴春菱的话,倒未当即发难,而是托着赵清允的下巴,望着她问道:“告诉祖母,到底发生了何事?” 赵清允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秦太夫人,而后又微微撇头看向吴春菱的方向,见她向自己瞧来,立刻又收回了目光,一副惊骇的模样,缓缓摇了摇头。 秦太夫人又怎会瞧不出她脸上的异样,虽说是红的,而正中一处特别红的地儿,可不是透着异样。 她年纪大了,所历之事颇多,只略一瞧便看出来这哪里被人打的,分明是捏的,适才高声呵问,也不过是瞧着吴春菱的话有异,随口诓她的。 “钰儿,你方才送清允回的院里,你定然晓得前因后果,你来说。” 秦太夫人哪会不知赵清允打得主意,吴家既要个说法,他们便给她们母女一个说法,世家小姐在客人家动手打主家的人,这事是万万说不过去的,反手被人打了也是活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吴家也不是什么世家,教养差些也是正常,也正好有个机会教一教周氏如何教育女儿,免得这一家子隔三差五的来。 “这便要问吴小姐了,好端端的跑到清允妹妹的院里指手划脚,妹妹不过是婉谢了她的好意,不想她替自己操心,她便动手打人,可见是在家中打惯了的。” 说着,不由斜眼不屑地打量了吴春菱一眼,瞧得她又嘤嘤哭了出来,声音将将要放大,被周氏拽了把袖子,生生又压下去几分。 “祖母和母亲素来疼爱妹妹,若是我挨了打倒也罢了,只是妹妹万万不能,我堂堂一男子,见着自家妹子受辱还不还手,日后传扬出去叫我如何做人。” 赵清允背对着众人,将脸埋在秦太夫人怀里头,听着秦子钰一口一个妹妹叫得顺溜,一来惊讶,二来觉着好笑,不由闷声笑了起来。 彼时众人见她身子一颤一颤的,还当她是在哭呢,瞧得人越发的心疼起来。 “什么自家妹子,她明明是个外人,不过是个借住的孤女,她自个……” “吴家姑娘。”不等秦太夫人发话,秦夫人厉声开了口,“清允是不是外人,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说,小姑娘家家,心思口舌竟如此歹毒,一不顺心就打人。” “你在家中如何是你家之事,但在秦家,可由不得你耍小姐威风,清允在咱们府里头,是小姐,是主子,说句不好听的话,依着咱们两家的门第,便是你替她提鞋都不配。” 秦夫人气恼了,说起话来一丝情面都不留,将吴春菱说得是一愣一愣的,惨白着一张脸半句话都吐不出来。 倒是一旁的周氏,见着自家女儿如此受辱,有些熬不住了,站起身来便要发话,不想秦夫人动作更快,抢在她前头开了口。 “吴夫人听了也别恼,我这话虽不好听,但你且思量,是不是这个理儿,吴小姐的年纪不小了,该学着些规矩了。” “不是我溜须拍马,你瞧瞧自己养的闺女,再瞧瞧咱们太夫人养的人儿,可不是云泥之别,吴夫人若为了女儿着想,可不能如此惯着了。” 周氏本想回驳几句,不想秦夫人一阵抢白,反被她教训了一番,当即又气又恼又羞。 自家女儿什么脾性,她如何不知,若说她今日打了赵清允,她也是信的,也怪自己不好,在与她说起秦家人时,顺嘴捎了这位赵清允一嘴。 原说了也无妨,可就怪自己架不住女儿盘问,将赵清允的身世说了说,以至于她小瞧了人家,这才闯下祸来。 而今看来,女儿这巴掌是白挨了,也不能再追究了,不然怕是他们反过来要自己给个说法了,更甚至还会得罪了人家,僵了关系就不好了。 “长公主教训的是,也怪我,她爹去的早,我一介妇人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总觉着处处都亏待了她,难免宠了些。” “如今日子好过了些,她兄长又娶了妻,哥哥嫂嫂一道儿宠着,倒叫她越发无状了,此回是咱们的错。”周氏说着,瞪了眼女儿,“还不赶紧给赵小姐道歉。” 吴春菱哪里甘心,却也敌不过自家母亲,末了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声对不起,赵清允没理睬,只是往秦太夫人怀里钻得更深,惹得她又连连说叨起来。 “可怜见的,定是吓坏了,这孩子养在我身边,十数年都未遇上过这等阵仗,春菀,还不快去请个郎中回来,莫不是惊着了,要赶紧吃药才好啊。” 秦太夫人也不理睬吴家母女,顾自抱着人吩咐着众人,又是请大夫,又是去寻安神熏香的,将二人晾在一旁很是局促。 末了,还是周氏眼明,觉着此时不宜再逗留,寻了个秦太夫人看赵清允的空档,言语了几句,匆匆告了辞。 吴家母女一出了院门,这厢秦太夫人便松了手,嗔怒道:“还扮着呢,人都走了,给谁瞧呢。” 秦氏夫妇听闻不由蹙眉,纷纷转头看向秦太夫人,听得她又气又笑道:“这两个混孩子,一唱一和的同咱们唱戏呢。” 亲戚 赵清允听罢,从秦太夫人怀中抬起头来,讪讪地摸了摸脸,笑着在她她身旁坐了下来。 “这明明是我一个人唱的独角戏,她可是一句话都未说。”秦子钰很是不甘心,转身到了一旁,撩了袍子坐了。 赵清允嘟着嘴瞪了他一眼,靠在秦太夫人身侧。 “这两个猢狲,也不怕把戏给演砸了。”说着,秦太夫人捧着赵清允的脸又仔细瞧了瞧,“这是怎么回事?自个儿拧的?”见她点点头,又道:“你可真下得去手。” 赵清允耸了耸肩,无奈的道:“没法子啊,子钰哥哥可是真将人打了,我总不好让他被人揪住了把柄吧。” 说罢,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听罢,秦夫人倒是先笑了。 “母亲还怕这两个孩子又闹起来,我就说不必担心,这不,亲近的很呢,都能凑一道儿诓人了。”秦夫人说着,掩嘴笑了起来。 赵清允倒还好,只一旁的秦子钰听了自家母亲的话恼得很。 他哪里与她亲近了,还不是为了怕她受了委屈一状告到祖母跟前,他又成了那个背锅之人。 “好了,钰儿,还不赶紧带你妹妹回去上药。”秦太夫人虽也觉着好笑,却也晓得得他们二人并不会因着年岁稍长而突然间兄友弟恭的。 刻意叫秦子钰陪着去,也是想他们多多往来,毕竟她们这一回来,怕是要到她死,才会回瑞阳老家去了。 秦子钰被秦太夫人的话一噎,实在觉得有些恼火,却又不敢与她对着干,只好应声转身,不耐烦地等着她行了礼,这才提步往外而去。 一回到飞月轩,院里的婆子们早就收到消息寻出了药来,夏蝉接了,细细地替她抹过一遍,好生端详了一遍,才安下心来。 正要开口埋怨几句,忽瞧见秦子钰犹站在门口,靠着门框望着她。 夏蝉的话说不出口了,只好收了药瓶,领着丫头婆子继续忙去了。 赵清允对镜子又照了照,轻叹了口气,好歹她这痛楚没算白挨。 起身转头,她便看到了秦子钰,似吃了一惊。 还以为他早便走了呢,毕竟他们素来是一对上便两厢生厌的,不想他却一直在旁瞧着。 秀眉一挑,她问道:“你怎么还不走?我这儿不缺东西了。” “这不是等着你把东西给我么?”秦子钰歪头,冲着她伸出了手去,“好歹眼下算起来,我可是帮了你两回了。” 赵清允不解,下意识觉着他又如孩提一般,想要为难自己,不甘示意的微扬起了下巴。 然亦是在下巴扬起之时,似长箭破空灵光一闪,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了。 早前在山上他们分别之时,她曾打听过他的身份,道是日后好相谢,而他说了若有缘再见,他再跟她要谢礼。 唉,本以为只是随口一言,哪晓得老天爷还当真会玩人,这有缘到一日得见两回,且日后不是抬头见便是低头见,有缘,当真是有缘,孽缘不浅呐。 思及此处,她转回身,在妆奁里翻了翻,掏出一支金钗,反复看了眼,满意地笑了。 拿着钗子走到他跟前:“喏,我的谢礼。” 秦子钰看着她递来的东西愣了愣,随即站直了身子:“你的谢礼就是给我一支女人用的金钗?” 她一脸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是啊,有何不妥吗?” “是吗?有何处妥当啊?”秦子钰挑眉看着她,“我堂堂七尺男儿,要这钗做何用,你既无心答谢,我不问你要谢礼便是了。” “不要么?”赵清允扫了他一眼,果绝地收回手,“那正好,替我省了。这可是我妆奁里头最值钱的东西了。” 秦子钰瞪了她一眼,心中当真是万分后悔。 早知如此,不说旁的,只在山上时,他就该只在旁看戏便好,何必出手相救,现下好了,这丫头回了府,他往后的日子又难过了。 想起幼时,自她来了秦府后,祖母与他娘亲便对她极为疼爱,好吃好喝好穿地供着。 彼时他年轻气盛,家中突然来了个小毛孩子抢了祖母、母亲对他的疼爱,自是对她充满敌意,但凡她新得了什么好东西,他便抢走或是将之弄坏。 而那时的赵清允每每只会扯着嗓门哭,哭得惊天动地,气吞山河,那哭声可从前院直达后院,闹得满府都晓得他欺负了她。 自然,一顿责骂是少不了的,他哥劝过他,说什么她小小年轻没了爹娘,怪可怜的,祖母和母亲又素来爱女娃儿,难免多疼惜了些。 他一介男儿,怎好与女孩子计较,一顿说后,反倒全成了他的错。 此仇他铭记在心,直到今日都难以忘记。 而这一切,赵清允不甚清楚,在她看来,秦子钰只是个曾无缘无故就爱欺负她的人罢了。 秦子钰离开后,赵清允草草扒了几口饭菜,便将午饭打发了。 听闻太夫人那头已午歇了,她忙叫夏蝉替自己松了髻发,上了床榻。 好似只睡了个囫囵觉,迷迷糊糊醒来时,已是日垂西山,夏蝉扶她起身下榻更衣梳发,坐于妆台前时,隐隐听得隔壁院里传来的笑声。 “太夫人醒了?”她问。 夏蝉放下梳子,挑选着簪子在她发间比划着:“早便醒了,姑奶奶听闻太夫人回来了,带了表少爷过来拜见。” 对于夏蝉口中的姑奶奶,赵清允依稀还是有些印象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秦太夫人生了一儿一女,太老爷疼惜她辛苦,执意不再要孩子了,又因着太夫人喜欢女孩子,对小女儿很是疼爱。 不过这些都是她听说的,她来秦府的时候,这位姑奶奶的孩子都能上街买菜了。 记得那时她也回来过几次,还曾逗过她,如今她的匣子里还有一串她送的珠链呢。 “姑娘既然醒了,要不要也过去凑个热闹。咱们这位姑奶奶啊,最会说笑逗人开心了。”夏蝉说着,将簪子插进发间,而后弯着腰身借着铜镜,将赵清允好生端详了一番。 赵清允笑了笑,起身:“那,咱们去瞧瞧?” 两个院子隔得近便是好,只慢慢踱了几步,便到秦太夫人的齐语轩。 院子里正有老妈子打扫着,见着她进来,停下手里的活行礼。 正屋外的小丫头眼尖地瞧见了她,忙往里头传消息,待她走到门口时,已打起了帘子请她入内。 “来了啊,快过来。” 赵清允的脚将将迈过门槛,还未出声,便听得秦太夫人已经叫她了,忙应了一声走了过去,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一旁的妇人和年轻男子。 那妇人正是秦太夫人的小女儿秦知墨,记得秦太夫人曾记及过,道是自个儿知书达理了一辈子,生下女儿时,也是盼着她能温柔贤惠,诗书满腹,方取了这么个名儿。 哪料想物及必反,幼时秦知墨便不爱念书识字,对女红亦是一知半解,反道是跟邻家小哥哥,正是如今她的夫婿齐朗亭,不是上树掏鸟,便是下河摸鱼。 反正齐朗亭收了心思求学考功名,秦知墨倒了伴,但这心思也静不下来了,插科打诨的,左右她与齐朗亭幼时两家便定了亲,倒也不愁嫁。 记得她到秦家时,有一回还听得秦太夫人叨叨她,说什么亏得她这个做娘的手脚快,先替她定了个夫婿,这然她这辈子怕是都要没人要,只能留在秦家栓大门了。 虽说这是笑话,但足以看得出来这位姑奶奶实不是个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这不,才见着赵清允的身影,便咋呼开了。 “母亲,这定是清允吧?”秦知墨顶着一头钗环,看看赵清允再看看秦太夫人,如此往来重复,甩得满头叮当响。 秦太夫人点点头,赵清允便向秦知墨行了一礼,她幼时便随秦家两兄弟喊她一声姑母,如今自然也就顺着叫了。 “哎呀,十年未见,已长成个美人了。”秦知墨拉着她的手,恋恋不舍地又打量了一眼,转而看向秦太夫人,“母亲啊,您可真是白捡了这么漂亮的孙女,真真是运气好。” 秦知墨名中带墨,然腹中墨水不多,夸起人来也是直来直往的,不过,老太太晓得她的脾性,也听得高兴,连连点头。 “谁让你们都是没有女儿的命,是羡慕不来的。” 赵清允听罢,笑了笑,本想去秦太夫人身旁的,只是秦知墨一直拉着她的手,倒叫她不好意思挣脱了。 而秦知墨听了秦太夫人的话,挑眉笑道: “我是没女儿命,可我有儿媳妇命啊,眼下清允还能在您跟前,难不成你还能拽着她一辈子不嫁人么?若不小心嫁远了,一年到头都见不上一面。” 秦知墨这话儿是大实话,也戳到了秦老太太的心口上。 赵清允年初的时候及笄了,自个儿再怎么拖也拖不久了,不然大好年华耗在她老太婆手里,她是要遭天遣的。 “对了,清允啊,这是你少卿表哥,你们幼时还一同玩耍过,可还记得?”秦知墨似才想起对面已翘首以期许久的儿子,忙介绍起来,那神情俨然是当真将她视着秦家一员了。 但凡只要留神了的,不难看出齐少卿眼中那抹惊艳与欣喜。 只一支金钗,一朵珠花,淡施胭脂水粉,一袭湖蓝袄裙,灵动中带了丝沉稳,再配上那摄人心魂的容貌,莫说是男子,便是女子都不由感叹,世间怎会有如此美貌之人。 赵清允已不太记得这位挂名表兄了,她记忆里最多出现的便是秦家两兄弟。 虽记不清,但礼数还是要到的。 “表哥好。”赵清允总算从秦知墨手中得了自由,上前一步,站于堂正中,冲着一侧齐少卿行了一礼。 失魂 “啊,表妹好。”齐少卿局促起身,木愣地冲着她回了礼,二人之间足足隔了五步之遥,叫人瞧着莫名觉得好笑。 赵清允行罢礼,顺意转了身到秦太夫人身边,在罗汉床上坐了下来,而后一直笑眯眯地坐着,也不主动搭话,只听着秦知墨与秦太夫人斗嘴。 自然,齐少卿也时不时的会插上一嘴,有意无意的引着赵清允开口说话,目光更是频频流恋于她身上。 若说她不知他的心思,那便是个傻子,故而她更是不敢随意搭腔,便跟春菀抢着干了不少服侍秦太夫人的活儿。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偏生齐秦氏母子二人浑然不知,还当是姑娘家脸皮薄,因着有男子在,觉着害羞了。 想来也是,毕竟其他几人都是与她相处了十来年的,她的一举一动一个神情,她们多少都能猜到几分她的意思,秦知墨母子自是比不得的。 约摸坐了小半个时辰,赵清允瞧着时辰不早了,便想起身离开。 往实了说,她早想走了,然秦知墨母子的身份摆在那儿,她也不好只沾了沾屁股就走人,显得不知礼数,此时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便站起了身来。 正要说话,听得门外丫头通传道:“太夫人,二少爷来了。” 一听得秦子钰来了,赵清允不由颦眉。 秦太夫人虽不知她适才想做什么,只是听得孙子来了,拉着她坐了下来,冲着一旁的春菀使了个眼色,春菀便代为回了一声。 门帘子挑起,秦子钰撩袍而入,向着秦太夫人和秦知墨行了一礼。 “你怎么过来了?”秦太夫人问起他的来意。 秦子钰的目光扫过赵清允,落于秦太夫人身上:“孙儿是来请您去吃饭的,前头饭菜已备好了,姑母和表弟也留下用了饭再走吧。” 听了他的话,堂上其余几人才惊觉时候已不早了。 “都这时候了,本还想着今日先来看望一下母亲,改日再好好来陪您的,不过……”秦知墨说着,目光不由落在赵清允身上。 不过她未料到十年前那个经常挂着眼泪珠子的小娃娃,如今长得这副美若天仙的模样,看自家儿子那直勾勾恨不得粘到对方身上的目光,便知定是瞧上人家了。 这赵清允虽说不是母亲的亲孙女,却是被视作亲孙女教养的,若是旁人兴许提都不敢提,也亏得是她亲娘,若儿子当真动了这心思,她是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的。 “还有什么不过的,你在哥嫂家里头吃的饭还少吗?也不差这一顿了。”秦太夫人笑说着,由赵清允挽扶着起了身。 “母亲这话说得,让清允还以为我三天两头回家打秋风呢。”秦知墨笑着,随之起了身,正想上前搀扶,却被秦子钰抢了先。 “姑母不是来打秋风的,只是同咱们家的米粮过不去,不吃上几碗不解恨。”秦子钰笑眯眯地打趣道,听得在另一侧扶着秦太夫人的赵清允憋笑憋得肚子疼。 秦知墨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瞪了自家侄儿一眼:“你这臭小子,就吃了点你家的米,每回来都被你埋汰。” 说话间,已抢在春菀前头挑起了门帘子,待秦太夫人一行三人出了门,自个儿才迈步出了屋子,她的身后跟着齐少卿、春菀夏蝉等人。 赵清允本想着他们一家人团聚的晚宴,她就不掺和了,行到半道打算回去,同夏蝉与院里的钱姓老嬷嬷一道儿吃也畅快。 然秦太夫人死活不让,又加上了秦知墨在旁拉着不撒手,一个劲儿的劝说,害得她想插句话都不成,愣是被一路拽到了前院。 晚饭摆在前院花厅,一行人到的时候,秦家夫妇已候着了,见着太夫人进门,秦夫人忙起身接替了秦子钰的位置,将人搀扶到了上座坐下。 如此,各人寻了位置,赵清允还在愣神之时,已被秦知墨一把扯过坐下了,左右一打量,她这位置坐得着实有些别扭。 她的斜对面是秦太夫人,左手边是秦子钰、秦夫人,再过去是秦老爷,右手边是齐少卿,秦知墨,如此正好凑了一桌。 “吃饭吧。”秦太夫人一句话,众人才敢起筷,赵清允忙敛了心神,取箸吃了起来。 秦太夫人身边原由春菀服侍着,但秦老爷好不容易盼得母亲回来,今日这活自是被他抢了去,一旁几人时不时就听得秦老爷说哪个菜好,是专门为她做的。 一旁的秦知墨是个惯会拆台的,听罢笑道:“哎呀,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这些都是大哥为母亲准备的,那咱们还吃什么,都留着给母亲吃罢。” 秦家夫妇愣了愣,特别是秦老爷,一筷子菜正送到半当中,听了自家妹了这话,有些为难了。 虽说是亲妹子,但自他成亲,妹子出嫁后,有些生疏了,板正的秦老爷此时听了妹子的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你啊,真是的,一桌子菜还堵不上你的嘴,说吧,还想吃什么?”秦夫人却甚为了解小姑子的性子,晓得她不过是说笑,也不见气。 秦太夫人见着儿子那呆愣的模样,笑着以筷指了指她,惹得对面的赵清允都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我倒是无妨,只是你瞧清允这丫头,我就未见她吃什么东西,想来这一桌子都是顾着母亲的喜好,不合她胃口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此话一出,原本还偷笑的赵清允愣住了,这可不是无妄之灾么,好端端的,又扯上她做什么。 “姑母这话,岂不是叫我为难了嘛。”她微噘着嘴,撒娇道,“我一直随着祖母,口味亦相差无几,这些合祖母的胃口,自然也是我欢喜的,姑母可万万说不得这话啊。” 秦知墨笑了笑:“瞧我,倒把这事儿给忘了。” 一旁的秦夫人睨了她一眼,笑了起来。 倒是秦太夫人,拿筷子点了点她:“你个没脸没燥的,想埋汰你亲娘,还扯上人家小姑娘,瞧把人家给急的。” “是是是,我的错,我自罚一杯。”秦知墨说着,径直端起了跟前的果酒,小饮了一杯。 赵清允暗暗松了口气,她越是想让自己显得不扎眼,偏生旁人就是盯着她不放,虽说她爹死后还被人追封了个什么定国公,然这也只是陛下做给百姓瞧的,心里头门清呢。 她爹就她一个女儿,自是承不了爵。 再者,便是赵家的那些叔伯趁着她年幼抢了家产又如何,那定国公是封给她爹这一房的,跟他们毫无干系,还不如她这个定国公之女的名头大。 可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敌不过精明的陛下,只叫世人感叹他的英明仁爱,而定国公三个字亦只是刻在父亲碑文上的东西罢了。 “感情啊,她就是寻个借口想多喝几杯酒,也算你识货。”秦夫人的话,收拢了赵清允四散开去的思绪,“回去时,给你捎上两壶,好叫你和妹夫望月对饮去。” 说罢话,在堂的四个长辈都笑了起来,连着一旁的齐少卿也陪笑了两声,唯有秦子钰与赵清允,一个是不愿笑,一个是想笑不敢笑。 这姑奶奶的性子跳脱,说一出是一出就罢了,怎十年未见,连昔日端庄稳重的长公主也变成这副模样了,也不知这十年间都生了些什么事儿,将高高在上的人儿也磨圆了。 “来,清允,快尝尝这个,你祖母最喜欢的。”她还在出神,一旁秦夫人已夹了菜,越过秦子钰放入了她跟前的碗中。 赵清允受宠若惊,平日里她大多只与秦太夫人一道儿用饭,今日得睿阳长公主夹菜,可不是三生有幸。 自然,这话放外头说还成,只是放在秦家来说,她虽是个外姓之人,但在此秦家十三年来,凭心而论,他们倒是真未将自己视作外人,吃穿用度与秦家二子并无二异。 有时,她觉得自己不过仗着外祖母与秦太夫人闺中之时的这点私交,得他们这般照顾,还当真有些厚脸皮,可如今她除了继续厚着脸皮赖下去,还能如何。 自己与赵家二房、三房那些叔伯十数年来毫无来往,听说她爹将将去世,尸首还停在堂前呢,两房人就为了她家的那些房产争了起来,却没一户要她这个人的。 后来虽去了外祖母家,但她只有一个舅舅,外祖父去世的早,外祖母孤身凭着外祖父留下的家业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为舅舅娶了妻,为她母亲寻了门好亲事。 舅舅也是个争气的,未靠祖上蒙阴,只凭一已之力至正三品的吏部左侍郎之位,可惜才坐上那位置,在祖母去世的前半年病逝了,只留下舅母与表哥这对孤儿寡母,以及一个老娘。 如今,赵家那边她去不得,人家也不愿搭理她,外祖母这头的孟家,也不知眼下是个什么情景,她更不好意思前去投靠,除了秦家,她已别无选择。 “清允,你再尝尝这个鱼,很是鲜嫩。”秦夫人又一筷子菜放入了她的碗中,之后如开了闸似的一个劲儿的往她碗里夹菜,便是连秦太夫人瞧着都觉着有些怪了。 这秦夫人莫不是被秦知墨一番言语,觉着不可冷落了席面上唯一的一个女娃儿,故而才这般殷勤的替她布菜? 寻常人还好些,可她这样的身份,着实叫赵清允惶恐。 “母亲,您生的好像是两个儿子吧?” 她正寻思着如何推辞,一旁的秦子钰搁下筷子,扭头看着秦夫人问道。 吃醋 秦夫人呆了呆,看着莫名其妙的儿子,笑道:“这孩子尽说糊话,怎么,你不想做我儿子了?可别给我同你姑母学。” 说罢,她又往赵清允碗里放了菜,瞧得赵清允头疼不己。 再这么下去,当真是两个赵清允也吃不完,就算是喂猪也不是这般的喂法啊。 “你们母子说话,可别捎上我。”秦知墨挑眉含笑,一副看戏的模样。 这秦子钰胡闹起来,哪个压得住,不然便对不起他那混世魔王的称号了。 秦夫人没好气的瞟了她一眼,又听得秦子钰道:“您的儿子在这儿呢,你不给我夹菜也就罢了,绕过我给她夹菜,您也不觉着累?” 赵清允愕然,感情这位二少爷跟秦夫人置气是同自己吃醒争宠的缘故?他已是弱冠之龄,竟还同她一个还小四岁的小女子争风吃醋,真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了。 这贵门子弟,果真是与众不同啊。 “你瞧你,偏心清允还叫自家儿子醋了。”太夫人正要开口说话,却被身旁的秦知墨抢了先,话落几人便笑了起来。 赵清允不敢转头看身旁之人的神情,只想着应该十分精彩,想着想着也忍不住随之笑出了声,却仍极力抿唇想忍住。 秦子钰也不恼他们笑话自己。 他堂堂七尺男人还犯不着跟个小娘子似的与人诸多计较,不过是他娘伸手伸得实在频繁,在他跟前来来去去的,着实碍眼。 再思及幼时因着身旁之人未少受委屈,越发觉着厌烦。 “呼啦”一声,众人的笑声在秦子钰突然起身的动作中,嘎然而止,一行人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连着赵清允也忍不住微仰起头看向他。 他垂下眸子,望着她:“傻坐着干嘛,起来,我同你换个位置。” 赵清允当真呆了,这还有吃饭吃到一半挪位置的,他也不嫌麻烦。 见他执意要换位置,便吩咐了丫头婆子赶紧将他们二人的用具都换了一套,而后在秦知墨与齐少卿略有些失落的目光中,换了位置坐。 一顿晚饭,赵清允实在有些食不知味,后半席坐在秦夫人与秦子钰中间,只得埋头吃菜。 兴许正是如此,才叫秦夫人还当她是饿了,菜对她胃口,生怕她面子薄,不肯自个儿夹菜,拼了命的往她碗里夹菜,以至于她最后吃撑了。 服侍了秦太夫人回了房,本想服侍着她歇下再走的,不过老太太体恤她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恐她累着,赶着她回去休息。 自齐语轩出来,她瞧着时候儿还早,就转步去了后花园散步消食,一面同夏蝉说话。 “进府前我让你打听的事儿,可打听清楚了?” 走了片刻,见着四下无人,她才说起正经事儿。 夏蝉点点头,又带了几分不解道:“姑娘,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儿,您直接问太夫人也无妨啊,说起来,只会道您一句关心大少爷嘛。” 赵清允轻笑了一声:“你可不是又犯傻了,一来,太夫人同我们一道儿在瑞阳,书信不便,才回来,想必比我们所知多不到哪里去。” 她顿了顿,瞥了夏蝉一眼,接着道:“二来,倘若大少爷真如外头传言,那我们提及此事,岂不是叫太夫人伤心。” 她扭头,见夏蝉听得很是认真,且还连连点头,又问:“说吧,你打听到了什么?” “适才您午歇之时,我同太夫人身边的秋菊打听了一些,她所知也不多,但可确定的是,大少爷确实受了伤,但未在府中养伤。” 赵清允缓缓点了点头。 提起此事,赵清允不由感叹。 同是一母所出,且还是同胞兄弟,秦子让十五岁便随其舅父上阵杀敌,十九岁那年,已官拜三品昭勇将军。 再看看不过晚了他不到半个时辰出生的秦子钰,平日里只知飞鹰走马,虽说瑞阳离京都也有十来日的车程,但驾不住这两兄弟的天差地别。 秦子让威名赫赫,便是南临将领都要俱其三分,百姓提及哪个不是举起拇指赞叹一声年轻有为。 提了他自会捎带上秦子钰,两相一比较,连她都奇怪这两兄弟怎是这副云泥之别。 “我还听说,大少爷是被皇上接进宫去养伤了,说道宫里不止有御医,还有上好的药材,且大少爷为国征战多年,老苦功同,定要为他好好将养身子。” 夏蝉见她默然不语,将自己还打听到事儿也一并说了。 赵清允自进府门后连着秦家嫁出去的姑奶奶和表少爷都见着了,就是唯独不见秦家威名在外的大公子,彼时就已对传言确信了几分。 再听得夏蝉的话,也就释然了。 也怪道无人提及他,原是未在府里头,亏得刚才她未主动提及,只是眼下晓得了,但还是得寻个机会提上一嘴。 毕竟这般的大人物,她也该表示一下关心才是。 翌日,赵清允吃罢早饭,便过去向秦太夫人请安,然春菀告诉她,昨夜老爷夫人过来寻太夫人说话,说了好半晌才走,以至于太夫人精神不济,到眼下还未起。 又道昨夜太夫人睡前说了,让赵清允不必来请安了,只管自己玩去,若不知这京中有何处好玩的,就寻了秦子钰同去。 赵清允听着春菀仿着秦太夫人的神态语气说的话,脸颊控制不住的微微抽搐着。 让秦子钰带了她出去玩,他不想法子将她卖了,也会想法子将她扔在又偏又远的地方叫她寻不着回来的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以前定然也动过这个心思,有一回甚为热情的带自己出去玩,还扮出一副兄长的模样给她买甜果,若不是那时自己胆小,时时刻刻紧盯着他,怕是当真被他扔了。 秦子钰自然还是不去招惹的好,横竖她今日确实有事要做,便同春菀知会了一声,领了夏蝉去了秦夫人处。 秦夫人在院里拿着册子同身旁的妈妈似正在清点东西,瞧见她进去,热情地招呼她坐了。 二人客套了一番,赵清允便吱唔着道出了来意。 “你这孩子,这可是要紧事儿,同我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且坐着,我命人去套马车,再让冯妈妈备些香烛纸钱,孟太夫人在世时,那般疼你,如今你回来是该去祭拜的。” 秦夫人口中的孟太夫人,正是赵清允的外祖母,自打三岁离了孟家后,秦太夫人每年都记着日子,但凡她身子好时,就带了她一道儿去给外祖母扫墓。 身子不适时,也会叫秦夫人安排了稳妥的人带了她过去。 离开京都后,已整整十年不曾去了,也是凑巧,今日外祖母的忌日,他们昨日回的城,正好。 “谢谢夫人了。” 她起身一礼,秦夫人忙扶起了她,使唤着身旁的丫头婆子去备东西,准备马车,转了个身又问起秦子钰来。 “二少爷呢,可在他自个儿的院里,叫他过来。”说着,拉着赵清允的手轻拍了拍,“如今外头不太平,我让子钰陪着你一道儿去。” 赵清允一惊,忙要阻止,便听得一旁的冯妈妈道:“二少爷大清早就出门去了,说是要同李家三公子一道儿去游湖。” 一听得冯妈妈的话,赵清允不由松了口气,幸好幸好,他不在,不然他们大眼瞪小眼的两厢生厌,何必呢。 秦子钰出门的正好,还真要感激他调鹰打猎的性子了。 “这臭小子,就不能闲一天吗,要是再闹出什么事儿来,又得挨罚。”秦夫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忽又挑眉与冯妈妈笑道,“不过我估摸着啊,他都被罚习惯了。” 赵清允在旁听了,险些了惊掉下巴,真没料到还有娘这么说亲生儿子的,正何况是睿阳长公主,她如今倒成了个奇人了。 “好了,你且去吧,早去早回。” 总算,她还记着赵清允的事儿,说罢儿子又转头对她说道,吩咐了近身女使梅香送她出门。 赵清允到了大门口,果然见马车已备好,一旁还有两个侍卫牵马站于马车旁,赵清允与梅香道了个别,提了裙子迈步踩上了马凳,眼角余光见着街头似有人打马而来。 她不由驻步望去,竟是秦子钰正回来,府门口的众人亦瞧见了他,梅香快步下了台阶,正想远远的招呼,却见他调转马头,一挥鞭子竟又走了。 赵清允愣了愣,暗道他莫不是瞧见了她才调头走的吧? 他当真厌恶她到如此地步,她都还未同他多计较呢,这男子果真小气。 摇摇头,不再思虑秦子钰怪异的行径,上了马车去往孟家陵园。 表兄 赵清允的外祖家本也是高门大户,因着舅舅早逝才最终落寞。 但底子终归在那里,且孟家与秦家不同,世代皆在京中,是正正经经皇城根下的,这陵园至如今也颇具规模。 出了西城门,又行约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岂尤山,相较于城南的灵芜山,这岂尤山就跟山丘差不了多少,孟家的陵园便在岂尤山脚下。 赵清允下了马车,领着秦夫人吩咐随同而来的丫头婆子侍卫,带着香烛纸钱等物,进了孟家陵园。 本还怕相隔十年,自个儿吃不准外祖母的坟茔所在,不想才走了十来步,便看到陵园之内有一对男女正在扫墓祭拜。 既是出现在孟家陵园之内,定是孟家后人,即便不是,也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想到此,她不由多了几分好奇之心,示意众人原地等候,她先行走了过去,探身从二人身侧瞧去,只粗略在碑上一扫,愣住了。 当真是巧了,这正是外祖母的坟茔,这二人亦是祭拜外祖母的。 “请问……”她在后方站定,出声只说了两个字,那二人便转过头来,见着她出现在此地,亦是满脸错愣。 赵清允瞧着眼前的男子眼熟,虽不知他是不是心中所猜之人,却还是开口疑虑的叫了一声:“表哥?” 外祖母只有舅舅一个儿子,舅舅又只有表哥一个儿子,今日能来祭拜外祖母的,她思来想去也只有她的表哥孟砚青了。 “你……清允表妹?” 只瞧他的神情,她便知自己猜对了,果真是她的表哥,喜得她连连点头。 孟砚青也欣喜不已,自己与表妹已有十数年未见了,自她去了秦家后,他也只去探视过几回罢了,毕竟是别人家,他也不好隔三差五的去。 赵清允原还想着抽空去孟家旧宅探望舅母、表哥,没想到今日就遇上了。 也是,她早该想到了,孟砚青是个孝顺的,外祖母不止疼爱她这个外甥女,也疼这个孙子,今日外祖母祭日,表哥怎可能不来呢。 孟砚青向赵清允介绍了自己的妻子孟胡氏,赵清允听闻他们还有一儿一女,高兴的很,连连道改日定要去看看她的外甥和外甥女。 孟氏早前便听自家夫君提及过有个表妹,幼时曾在家中住过些时日,祖母甚是疼爱,可后来去了别家,自己也有多年未见,也不知现下怎么样了。 今日得见他口中的表妹,果然是远山芙蓉,明艳动人,且瞧着性子又好,表嫂长表嫂短的甚是讨人喜爱,又听得她想见儿子女儿,当即便出口相邀。 “表妹又何必再等他日,今日便随咱们去了不正好。” 赵清允看了眼正摆弄祭拜用品的一众仆役,心中稍稍犹豫了片刻,在孟砚青的一同力邀之下,方点头应下了。 左右她快去快回便是了,兴许还能赶上秦家的午饭,不然带着这么一帮子人去表哥家吃饭,她心里过意不去。 拜完外祖母,她寻思着来都来了,不拜一下舅舅,想来他老人家在下头会骂她没良心,便问了孟砚青。 他指了个方向,离她外祖母的坟茔倒是不远,只是待她站于碑前,却呆住了。 “舅母她……”她看着坟茔,呆住了。 她看到了碑上头,已添上了舅母的姓氏,那便是说她舅母也已不在人世了。 “你去瑞阳后的第三年,我母亲便去了。”孟砚青定定地望着墓碑,轻声说着,“我母亲太辛苦了,父亲与祖母走后,她一人撑着这个家,落下了病根。” 说着,孟砚青叹了口气:“有时常想,她走了也好,省得留在世间再吃苦。” 孟氏听得丈夫的话,双手攀上他的手臂,无声安慰。 赵清允默声不语,只是认认真真地跪在坟前拜了拜。 在陵园逗留了小半个时辰,孟砚青夫妇乘了赵清允的马车,去往城南的孟家,亦见着她的一对外甥、外甥女。 今日她出门本为祭拜外祖母,也未带什么适合送孩子的东西,只有一个钱袋子,便掏了些金银豆子分给了姐弟二人。 进屋,瞧见屋内一应摆设十分清简,与孟砚青浅淡了几句,得知如今他倒是有官职在身,只是小了些,不过一个从九品的兵部副使。 俸禄少,又要养活一家四口及舅母在世时便在家中的一个老妈子与一个丫头,日子难免过得有些捉襟见肘,值钱的东西怕是早被典当了。 一说到这些,孟砚青便长吁短叹,自责不已,倒是孟氏,始终浅笑盈盈,无声地坐在他身旁,时不时地握一握他的手。 虽说日子清苦,总算他们夫妻二人倒是情深意重。 孟氏定要留了赵清允在家中吃了午饭,赵清允推辞不得,又想着他们本就缺金少银,自己又带了这么多人,忙按下要去厨房的孟氏。 “表嫂今日便歇歇吧,我这丫头随我在瑞阳时学了一身的好手艺,今日早叫她准备上一桌,你们也尝尝瑞阳的菜肴。” 说罢话,赵清允冲着夏蝉使了个眼色,趁着孟氏夫妻未留意,将钱袋子塞给了她。 夏蝉并几个丫头婆子备了两桌饭菜,赵清允吃罢饭,又被两个孩子缠着玩了半晌,直玩得精疲力竭,才总算得以脱身,在孟氏夫妻再三挽留之下,准备离开。 临走前,孟砚青还将她拉至一旁,忧心问她:“你在秦府可好,秦家二公子可有欺负你,若受了委屈,尽管回来,兄长再难,总是养得起你的。” 赵清允听得心中颇不是滋味,孟家日子已是这般艰难,他却还记挂着自己,晓得幼时她与秦子钰不和之事,担心她受委屈。 “表哥不必担心,他如今哪里敢惹我,秦家人待我很好,放心吧。” 待离开了孟府,她回首而望,透过帘子,还可看到孟氏夫妇站在原地,驻目而望。 马车停在秦家门口时,日头已有落山之势,她三两步下了马车,便往里赶,才将将进了大门,便看到秦子钰歪着身子靠在照壁背面,见着她时讪笑着勾了勾唇角。 赵清允扫了他一眼,觉着自己与他的关系,最好还是井水不犯河水,不然免不得一番“恶战”。 然她绕过照壁进了前院,他却跟了上来,也不出声,只静静地跟着,叫她很是别扭,末了终究没忍住,停下步来。 “秦子钰,你跟着我做什么?不就欠你一个人情么,有必要紧追不舍么?”赵清允转身望着同样停下步来的人,说道,“莫不是你还想做我的侍卫不成?” 秦子钰又笑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祖母寻你。” 赵清允听罢,怒了:“那你怎不早说。” 真是与他天生犯冲,既是老太太寻她,缘何她进门时不说,偏要跟着自己转悠耗时间,真真是恼人。 “你继续做你的木头桩子去吧。”赵清允抛下一句话,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忽忽忙忙去秦太夫人处了。 秦子钰站于原地,勾唇而笑,扬声道:“记着,是两个。” 赵清允此时并无心思与他周旋,只匆匆行到飞语轩。 一进了院子,秋菊便瞧见了她,一边端着菜,一边往内通传:“太夫人,姑娘来了。” 门口的丫头挑起了帘子,赵清允抬脚而入。 “回来了,我适才听说你去祭拜你外祖母了,好孩子,亏得你还记着,我果然是老了,改日也该去看看我这个老姐姐,免得她在下头怨我不记着她。” 秦太夫人拉着她的手,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 眼瞧着她脸上似未有急色,赵清允也宽下心来,想着兴许是秦太夫人起了后寻她吧,无甚要紧事。 “无妨,我同外祖母说了,说祖母时时刻刻都记着她,还将孙女儿养得好好的。我寻思着外祖母见着我这肥肥嫩嫩的模样,定然极为放心。” 她说着,还伸手捏了捏自个儿的脸颊子,不留神劲大了些,倒是将自己给捏疼了。 “你这傻孩子啊。”秦太夫人扯了扯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是将她的手拉了下来,替她揉了揉。 赵清允觉着这不失一个表达她对秦子让关心的机会,她佯装着不知情的模样,说道:“祖母,我自打回来便未见着大公子,莫不是还在外头打仗?” “可我听说咱们已经有大半年未打仗了,那定是在阵守边疆,大公子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想必那些……祖母,您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她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儿,又时刻紧盯着秦太夫人的神情,果然她一开口提及秦子让,她的神情便变了。 若说老太太方才还有些心事重重,眼下却是彻底失了笑意,目光失神地望着她,却又像是透过她望着别处,被她握住了手,方似回过神来。 “没有。”秦太夫人摇摇头,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先吃饭,吃完饭我有事同你说。” 喜事 因着秦太夫人一句话,赵清允的晚饭实有些食不知味,席间有一搭没一搭的将遇上孟砚青的事儿说了。 好不容易挨到秦太夫人放下饭碗,两人回到稍间。 赵清允扶着她坐上了罗汉床,本想搬个杌凳在一旁坐了,秦太夫人却拉着她的手,将之按在了自己身边。 “你跟在我身边十来年了,我一直拿你当亲孙女看待,连钰儿还同我抱怨,道我待你好过待他这个亲孙子,说得甚是委屈呢。” 赵清允不明白秦太夫人怎会忽然提及这档子事,不过她既提了,定有用意,她顺势将话接了下去。 “清允自然晓得祖母待我好,也从不敢忘,若无祖母,便无清允。” 秦太夫人叹息了一声,紧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拍着:“只是,我要说得这桩事儿,再想想,到真是叫人难以启齿。” 见秦太夫人一副为难犹豫的样儿,赵清允愈发心中忐忑,寻思着虽说回到秦家才一日多的光景,却也未曾听说府中出了什么大事。 要与她说的,自是与她有关之事,可能叫秦太夫人这般为难的,定然是大事。想她在秦家住了这么多年,无缘无故的,他们应该不会想着将她扫地出门吧。 “祖母,您有什么事是不能同我说的,莫不是您还当我是外人。”眼下的赵清允虽急,却也只得婉转而言,实是不知她要说何事,心中无底。 秦太夫人听她说了这话,才长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一拍,似拿定了主意,娓娓而道。 “你适才提起子让,那孩子受了伤,且伤了已有半年了,一直在宫里头养着,说来也是陛下的恩典,说他戍守边疆,劳苦功高,因战而伤,自是要由御医好生医治。” 赵清允缓缓点头,神情肃穆,却未作出惊讶的模样。 她适才那般问话,已显得刻意,此时若再扮作不知,怕是要惹人嫌了。 对于秦子让受伤的传言,坊间已传遍了,便是在瑞阳老家时已有所听闻,不过是彼时不知真假,此时听得秦太夫人说来,才知竟是真的。 秦子让入宫养了半年的伤还未归来,想必伤得极重。 “那,大少爷的伤可好些了?” 在她看来,宫中御医医术再高明,纵有再多宫娥内侍官悉心照料,恐也不及家中亲人日日关心来得叫人踏实。 “他这伤拖了快半年了,听说一直是时好时坏的,前些时日险些去了,他爹才急忙派人给我送了信。幸好咱们回到府里,听说他的伤势又稳定了,还说可下床行走了。” 赵清允静静听着,心里头却思绪翻涌,好奇秦子让到底该伤得有多重,才能在宫里头拖上半年之久,还不得痊痛,只怕并非受伤如此简单吧。 兴许秦太夫人也不知实情,也许是她瞒了自己,不愿据实相告,总之,她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他伤重之时,他娘病急乱投医,免不得求神拜佛的,也不知是听了哪个算命的说,让儿今年遇煞,若能冲喜挡煞,定能安然渡过此劫。” 赵清允点了点头,冲喜这档子事儿,也算不得稀奇,她听得也不少,特别是在瑞阳时,虽不知是哪个想出这种法子的,但据说还当真有弥留病榻,后因着冲喜而身体好转之人。 睿阳长公主听信此话,怕是因着儿子伤势沉重,无奈之下才信以为真的。 “这冲喜说着容易,却也难,她挑了好几日,才挑中了府里一个小丫头,拿了两人的八字去相配,那算命的又道眼下那丫头倒是可令子让大病痊愈,只是……” 秦太夫人说着,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压着声音凑近了她。 “只是那丫头的命格轻,怕是日后要被子让克制,甚至有性命之忧。咱们寻思着眼下叫人来冲喜是受了委屈的,总不好叫人日后再搭上性命吧。” 说着,秦太夫人又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 “昨日你回到府里,子让他娘见了你,动了心思,偷偷拿了你的八字去相配,那算命的道你们二人是极相配的,且日后定是大富大贵,儿孙满堂。” 秦太夫人说到此处,赵清允才恍然大悟过来。 怪道她说难以启齿了,原是想叫自己替秦子让冲喜去。 听了这桩事儿,一时间她也惊住了,真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竟有一日会赶上这种事儿。 往日听得旁的女子要去冲喜,她还抱以万分同情,冲喜实是一场博弈,赌赢了皆大欢喜,成了一家子的大恩人,好吃好喝的供着。 若是命差些输了,那就只能守活寡了,不过唯一的好处是大抵能过好日子,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穷人家愿把自家女儿拿去冲喜了。 “你也晓得,子让他娘打小就欢喜你,那时候便一直哄着你叫她娘,我原是倒想让你认了她做干娘,可也是我抱了份私心才未答应的。” “你自幼与我有缘,我这样日日瞧着你便很是开心。可你长大了,终归是要嫁人的,嫁去别家,我见不着,岂不是整日都要记挂着。” “我便想啊,咱们家里有两个小子,比一比挑一挑,总能有个好的与你相配,如此你就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陪着我,直到替我送终。” 听得秦太夫人的话,怎能叫她不动容。 本以为自己寄人篱下,秦家待自己这般好,已属不易,更是叫她不知如何回报,却不想秦太夫人竟然已替她想得这般长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说还要从秦子让两兄弟中替她挑个好的,怎就不怕自己配不上她的好孙儿,显见得她可不是把自己瞧得比那两兄弟二人更重要,她真是何德何能啊。 这份情意又岂是区区动容二字可形容的。 “祖母,我也不愿离开您,我是打算着一辈子都不嫁人,也一直要赖在秦家的。”赵清允说着,倾身靠入秦太夫人的怀中,一颗心砰砰直跳。 秦太夫人却笑了。 “你这傻孩子,祖母已经是一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怎么可能让你为了我一个老婆子不嫁人的。” 她说着,伸出手轻抚了抚她的背,而后将人微微推开,看着她说道。 “幼时见你与他们兄弟二人相处时,我便属意子让这孩子,他素来稳重懂事,想着你若嫁了他,定也得他疼爱。” “只是没想到他长大后却走了武行这条道儿,那时我便同他爹说这个不好,可偏生他在这桩事上头却执扭的很,任谁劝都无用,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 说着说着,秦太夫人又长叹了口气,眼中带了湿意。 赵清允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说一些宽心的话开解她。 “换着往日,我定要撮合你们二人,可眼下子让受了伤,我也未能进得宫去,也不知他而今伤势如何了,他娘虽拿了你们二人的八字去合,但祖母绝不为难你。” 说着说着,话锋又一转:“你若不愿嫁予子让,倒是可以嫁给少卿,那孩子也不错,我那女儿的脾性我最了解,虽行事直来直往的,但绝对是个好相与的婆婆。” 赵清允一怔,听她冷不防提及齐少卿,着实傻了,让她嫁给那个她只见过一面的表兄?这事儿她怎么瞧着都不甚牢靠。 秦太夫人莫不是怕她觉得嫁给秦子让委屈,就随手将外甥也拉来供她挑选吧? 正想着,又听得她道:“那小子昨儿一见着你,魂都没了,我那女儿也是跟我磨了许久,想让我将你许给她那个儿子,可若是子让能……唉,不说了。” 赵清允秀眉微挑,没想到秦知墨居然跟秦太夫人提过?那齐少卿也想娶她?怕是他们瞧上的都是自己这张脸吧。 不过想来也是,除了自己这张脸,还有什么是能他们一眼就瞧得上的。 “你回去好好想想,也不必急着回我,这毕竟是你终生大事,细细想清楚了再说。”秦太夫人说着,看了眼门口的方向,“时候儿也不早了,你今日也累了,且回去休息吧。” 说罢,便叫来夏蝉,好生又吩咐了一番,又嘱咐她不要思绪太多后就打发她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其实赵清允还当真未思虑太多。 初时听觉得惊讶,回了屋再一想,她觉着给秦子让冲喜也不错。 正如秦太夫人所言,她左右都是要嫁人,与其嫁给别的陌生男子,去到一个陌生的家庭,还不如继续呆在秦家。 再者,她与秦子让有幼时的情份,再加上秦太夫人在,她定然不会受委屈。待秦子让伤好了,若再挣上个大官,作为他名正言顺的夫人,指不定她还能当个诰命。 若将事儿往坏里想,倘若秦子让熬不过去,一命呜呼,她作为秦家大少夫人,也无人敢对她怎样,横竖这事儿她瞧着自己都是赚的。 将事儿想透彻了,自也没什么好挂心的,只踏踏实实睡觉去了。 第二日起了个早,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园,听到隔壁院里有了动静,她便带着夏蝉过去蹭早饭吃。 一进了齐语轩,林妈妈正从屋里头出来,见着她们二人,当即便笑道:“姑娘起得真早,太夫人才起,正洗梳呢。” 林妈妈晓得昨夜秦太夫人与赵清允说得事儿,想着她大清早过来,是经了一夜心中已有了决定,急着过来同太夫人说的,忙将人引进了屋内。 “这么早过来了,可是还未吃早饭?”秦太夫人见着她进屋,便冲着她伸出了手,由着她扶着到了一旁的妆台前。 “我这不是想陪祖母一道儿吃么。”她笑眯眯地说着,叫秦太夫听着很是受用,忙吩咐了林妈妈去准备,二人绝口未提冲喜之事。 等早饭上了桌,两人将将坐下,叫人意外的是,秦子钰也来了,赵清允见了他,觉着意外。 “你这臭小子,无事不来,这时候儿过来,莫不是也想来我这儿蹭吃蹭喝?” 答应 莫说是赵清允了,便是秦太夫人,也万万没料到秦子钰这时候会出现,嘴里虽嫌弃着他,却还是吩咐林妈妈替他添上碗筷。 “祖母的偏心当真是十数年如一日啊,我瞧着来蹭饭吃的可不止孙儿一人。” 秦子钰说着,坐了下来,目光缓缓在对面的赵清允脸上扫过,见她不屑的白了自己一眼,讥笑了一声挪开了眸子。 “她是素来就与我同吃同住惯的,你再瞧瞧你,往日里连个人影都不见,哪回来我这儿不是事出有因?”秦太夫人看着他,摆摆手,“你啊,有何事趁早说了吧。” “祖母莫要瞧不起人,我当真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是来陪您吃早饭罢了。”说着,又同秦太夫人较起真来,“祖母怨孙儿往日不来陪您,那也是您未给孙儿机会啊。” 他才不会让她们晓得,自个儿大清早被他娘掀了被子,踏出了房门,就只为了让他来陪祖母吃饭。 他就不明白了,这么多年了,他也没怎么陪祖母,如今又何必再来亲近,有个赵清允在已足够了。 瞧着秦子钰挤眉弄眼的说话,秦太夫人被逗笑了,自也晓得这十年来自己在瑞阳,即便这孩子长大了懂事了,晓得孝敬她了,也确实不能日日在跟前表现。 原本,她也不过是说笑罢了。 而在赵清允看来,秦子钰定是有什么事儿,才会大清早的来太夫人这儿,许是未料到自己在,不好说话,这才执着的说自个儿只是来给秦太夫人请安的。 “还是林妈妈好,不像祖母,只疼她,不疼我这个孙儿。”秦子钰接过林妈妈摆过来的碗筷,嘴里念叨着,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着。 赵清允挑眉不语,左右看他吃瘪她最高兴了,倒是一旁的秦太夫人,笑得很是开怀。 “你这浑小子,整日里吃喝玩乐,自个儿多开心,还要我疼你做什么,日后娶了妻,更是不记得我这个老婆子了,我自是不如疼清允的好。” 秦太夫人说到了秦子钰娶妻之事上头,叫赵清允不由有些生疑,算起来他们兄弟二人已是弱冠之龄,如他们这般年纪的,虽不说个个都娶了妻,但左右订下亲事已是寻常。 可她却从未听闻他们兄弟有定下哪家姑娘,不然他们也不会有让她替秦子让冲喜的心思了。 “说得好像她不会嫁人了似的。”秦子钰轻声嘀咕了一句,见着秦太夫人望来,忙笑了笑。 “祖母放心,孙子一定晚些娶妻,左右有大哥在,让大哥娶妻生子,绵延子嗣便是了。”,提筷夹了块晶莹剔透的小点心塞进了嘴里吃着。 赵清允瞧着他的模样,倒是因着他的话想起了一桩事来。 她嫁给了秦子让,那眼前这位与她素日里水火不融的秦二少爷,岂不是要唤自己一声大嫂! 一想到那时他无奈又愤愤不甘的模样,她就觉得大快人心,越发觉得兴奋起来,恨不得此时便大声告诉秦太夫人,她要嫁给秦子让,愿意为秦子让冲喜。 许是因着他提到了秦子让,秦太夫人的笑容略有些不自在,悄然打量了身侧的赵清允一眼,见她浅笑盈盈地捏着勺子轻轻搅着汤水,稍宽了些心。 “昨儿个你做什么去了?”秦太夫人接过林妈妈递来的瓷碗,看着里面的白粥,问秦子钰道。 秦子钰吃东西的手一顿:“昨日,出去走了走,祖母有事?” 秦太夫人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母亲本想叫你陪清允去给她外祖母扫墓的,你倒好,大清早就跑得没影,我昨儿要是当真有事,你眼下问我还来得及?” 被秦太夫人埋怨着,秦子钰摸了摸鼻侧,自认理亏,便未接话。 倒是赵清允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祖母,二公子定是有要紧事,不然怎会清晨就出门的。” 说音刚落,她便瞧见对面的秦子钰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不禁挑衅地回以一笑。 果不其然,秦太夫人听了她的话,免不得又说了些埋汰他的话,大意无非是说他能有什么正经事儿,定是又与谁人去厮混了。 秦子钰也不多辩解,左右他昨日确实也无要紧事,不过是觉得呆在府内免不得要与她遇上,指不定自己又要被她气得想打人。 还不若早早出门,眼不见为净。 “祖母,也亏得二公子未曾同往,我忘了同您说了,昨日我正巧遇上了表哥,还才他们府上吃了午饭,故而才回来的晚了。” 眼看着秦子钰被秦老太太嫌弃的都快成门外头院角的杂草了,赵清允也是为了自个儿不再听秦太夫人的念叨,忍不住开了腔,算是替秦子钰解了围。 “怪道你回来的那么晚,我寻思着你们是在外头吃的饭呢。”秦太夫人说着,“你那表哥,我记得你幼时曾来府里瞧过你的。” 赵清允点点头,替秦太夫人夹了只水晶饺:“是啊,表哥待我极好,我记得那时在外祖母家时,表哥时常带我上街买好吃的。” 秦太夫人附和了一声:“嗯,那孩子是个好的,只可惜了你舅舅去的早了些,苦了他了。” 一旁的秦子钰听着二人的话,禁不住也插进话来。 “你的表哥?小时候就老气横秋的那个?”说起来府里探望过这丫头的,也只有那个明明不过比自己大了四岁,却活像他爹一般模样的说话行事的孟砚青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时候他与赵清允不对付,自然对她的这位表哥也瞧着不大顺眼,处处想寻他的错处,只可惜孟砚青说话行事滴水不漏,还当真叫他寻不到错漏这处。 后来赵清允去了瑞阳,孟砚青自也不再上门来了,只是后来他偶尔听得一星半点他的消息,不过皆未放在心上便是了。 “表哥那是稳重。”赵清允听了他的话,免不得瞪了他一眼,暗自后悔自己就不该帮他,就该让太夫人念到他烦死才好。 秦子钰见她一副愤愤的模样,笑了笑,难得的未再说些激她的话,只是点了点头:“孟砚青倒是个耿直的,行事稍显刻板,若能圆滑些,兴许这官职还能再往上升一升。” 赵清允挑眉,对于秦子钰此话,不免觉得诧异,他素日里爱与自己唱反调,今日倒是难得的,竟说起表哥的好来。 她笑了笑,望着他道:“那改日我定要表哥拜二公子为师,好好同二公子学一学如何圆滑的行事说话,免得处处得罪了人。” 秦子钰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秦太夫人先笑了起来,指着秦子钰连连道是,无非是她也觉得他就是个滑头。 见着秦子钰未同自己纠缠,赵清允虽觉着奇怪,却也未多细究,而他当真只是陪着秦太夫人吃了顿早饭,就离开了。 丫头婆子收拾着碗筷,赵清允扶着秦太夫人进了次间,将之扶坐在罗汉床上,又接过了春菀递上来的茶碗,放在了一旁的茶桌上。 “祖母,昨儿您说的事儿,我想过了。”她的目光落在茶碗上,而后将之又微微挪了个方向,怎么都不敢看向秦太夫人。 虽说心里头已有了决断,也思前想后的觉着这是眼下最好的选择,可当真要她说出来时,毕竟一个女子,又如何能坦然地谈及自己的婚事呢。 秦太夫人听了她的话,又见着她这模样,心中已猜到了几分,转而冲着春菀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领了屋里头的丫头婆子都出了门去。 “你也莫急着下决定,这可事关你一生啊,虽说我也盼着你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却也不想你……” “祖母。”赵清允打断了秦太夫人的话,彼时终于抬起了头,看着她道,“我想清楚了,我嫁与大公子,不止为了可以留在祖母身边。” 她说着,伸出手来拉住了秦太夫人的手:“大公子的品性自是好的,我嫁他,总好过嫁给一个全然不识之人。” “正如祖母昨日说得,我终究是要嫁人的,与其嫁去别家,我留在府中,有祖母和夫人在,定然不会受委屈,是不是啊?” 秦太夫人连连点头:“那是自然,只是,子让的伤势到底如何,谁人都说不清楚,若是……那我岂不是害了你。” “祖母,且不说大公子的伤势如何,便是日后当真有个好歹,我也绝不后悔今日的决定。”她说着,转而看向门口的方向,“秦家便是我的家,我实不愿离开。” 秦太夫人未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良久,伸出手轻抚了抚她的脸颊,而后将之搂入了怀中。 实则,随着赵清允一日日长大,自己在秦家的身份也越显尴尬,幼时还不觉得,而今,她已及笄,便是自己不想,秦夫人也定会带着她出去走动,可介绍如何介绍她的身份呢。 她若嫁了秦子钰,便解了眼前困局。 见她打定了主意,秦太夫人也不再犹豫,当即去请来了秦夫人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 秦夫人自是大喜,这才不好意思的说出自己连成亲的日子都挑定了,一切事宜都已置办妥当,就只等着喜日到来,秦子让从宫里头回来。 赵清允忽然想起前一日她去向秦夫人请安时,看到她院子里那乱糟糟的情形,彼时她还当是秦夫人在清点库房的物件,此时想想,定是为了秦子让的婚事做准备吧。 秦夫人又提及她出门的地方,道是城北有一处她的别院正好派上用场,可赵清允却拒绝了。 出嫁 “祖母,夫人,不如让我从表哥府里出门吧。” 听着秦夫人同秦太夫人详说着别院的布置,成亲之日如何从别院出门,可赵清允总觉着不妥当。 她若是昨日未遇上孟砚青倒也就罢了,可偏是让他们久别重逢,且表哥与表嫂待她也亲热,才叫她生了这个念头。 虽说如今孟家势不如前了,但从孟府出来,总好过从秦家的一个地方到秦家另一个地方这般糊弄人中。 她可不想往后被人说起来,笑话她连个娘家人都没有。 “表哥表嫂昨日才同我说,让我多与他们走动,要将他们视作亲兄亲嫂,我方答应了,却又从秦家别院出嫁,怕是会叫他们寒了心。” 孟砚青的话虽不是这般说的,但赵清允自认为他们便是这个意思。 正如自己所言,她若真是从秦家别院出嫁,怕是孟砚青知晓后会心中失落吧。 至于赵家,便不用再提了。 秦太夫人听了她的话,大约也是猜到了几分她的心思,略一思衬就点头答应了,忙吩咐了秦夫人先派人去孟家商议此事。 此事一敲定,秦夫人心头舒畅了,办事也利落了,当即派了自己身边的冯妈妈去往孟府,便是老太太,也派了秋菊一同前往,还带了不少厚礼。 不过一个时辰,几人回来复命,道是得知赵清允要嫁入秦家很是欣慰,再得知他们想从孟家迎娶,更是高兴,连连追问赵清允何时过去。 “日子定得急,我看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下午过去吧。” 实则,成亲的日子早便定下了,彼时若她不出现,秦子让便会与秦夫人挑选的那个女子成亲,而今她同意了,这婚期自是不会再改,就在三日后。 “也好,你赶紧过去吧,我们这儿也要赶紧进宫,将此事禀告陛下,将子让接回府来。”秦太夫人说着,转而去吩咐林妈妈派人帮赵清允收拾东西。 说着说着,又笑道不必带太多的东西过去,够这几日吃用便好了,左右几天后又要回来的。 赵清允笑着应了,带着夏蝉出了屋子,将将走到院门口,看到秦子钰迎面而来。 “哟,这是做什么,这么大阵仗。” 眼瞅着今日的赵清允身后不止随了夏蝉,连着还有祖母和母亲身边的人跟着,拉拉杂杂的约摸有五六个。 她素日里不是最烦有人跟着嘛,今日却转性了? 赵清允站定,歪头看了他一眼,笑了。 那笑容意味深长,看得秦子钰觉得莫名怪异:“你做什么去?” “搬家!”说罢,她提步就走,然下一瞬却被他紧扣住了手臂。 “搬家,你搬去哪里?” 她转头,入目最先看到的便是他紧锁着眉头,下面是幽深的眸子,她微微有些错愕。 “你不是最讨厌我么,我搬出去啊。” 他一愣,她重重甩开他的手,转头笑眯眯地走了。 她未回头,直到出了院门,眼角余光扫到他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她的方向,不由摇了摇头。 他莫不是听到自己要搬出秦家高兴傻了吧?看她三日后怎么吓他,一想到他惊讶的表情,她便觉痛快。 收拾好了东西,秦家派人将她送去了孟家。 孟氏早已收拾出了一间空厢房,赵清允一进了门便被她引着去瞧屋子,且一而三再而三的问她还短缺什么,很是用心。 因着了成亲的一应物什都由秦夫人准备妥当了,便是“六礼”也不必赵清允出面,故而显得她这个待嫁姑娘十分清闲。 孟砚青只有孟氏一个妻子,府里人又少,她虽是个当家主母,但终归烦心的事儿不比那些大户人家,闲时较多。 素日里怕是憋闷坏了,自她来了府里,每日里不是陪着她的外甥女孟修兰与外甥孟修宇玩闹,便是陪着孟氏闲话家常,倒是叫她听得了不少京中的趣事。 她听得最有味的,便是秦子钰的那些逸闻轶事,大多都是与京中美艳才情并重女子的传闻。 其中最为响亮的,应数与有京中第一才女之称的庆国公府嫡长女廖凝夕的趣事儿。 传言那瘳小姐不仅才情横溢,容貌更是惊艳,连着陛下的皇子都对其青睐有加,庆国公倒是存了与皇家结亲的心思,奈何女儿与他不是一条心的。 话说这瘳小姐自持才华,愣是要挑一个同样相貌才识都俱佳的男子为夫,可惜挑选了许久,不是有学识无样貌,便是长得俊美内里是个草包。 这一两二去一小心就长到了二十岁,成了世人口中的老姑娘。 原本这年纪也不算大,但偏生一次偶然叫她遇上了秦子钰,彼时秦二少爷正于诗会上,偷偷躲在亭子里替人代做诗文,本以为无人知晓,也不知是怎么被瘳凝夕给瞧见的。 要说这秦子钰确实有副好皮囊,肚子里也有点墨水,顿叫瘳凝夕横生了一种梦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就在亭子处的错觉,回到府里便差人打听秦子钰的身份。 一打听,得知秦子钰乃是睿阳长公主之子,庆国公略有些犹豫,因为此时的庆国公前些年办砸了一桩差事,如今手中并无实权。 但听得秦子钰是次子,才在女儿再三的缠磨之下,托了人到了秦怀安跟前透了丝口风。 秦怀安回去同睿阳长公主商议了此事,夫妻二人觉得以二儿子这种品性,还能有姑娘家瞧得上他,已是要烧香拜佛了,便告之了秦子钰此事,打算应下。 却不想秦子钰道瘳家的老姑娘,凭何要他来收人家挑剩不要的,睿阳长公主一思衬,想着瘳凝夕确比秦子钰还大一岁,怕他当真不喜反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便寻了借口给推了。 而秦子钰的话后来不知怎的传了出来,被瘳凝夕知晓了,寻死觅活了好几回,将庆国公气得半死,恨不得将那秦子钰掰成两半。 听说至今,那瘳凝夕还云英未嫁呢,这么算来今年已二十有一了。 听了几日趣闻,过了几日闲散日子,晃眼便是她成亲的大好日子。 九月十八,宜嫁娶。 天还未亮,赵清允就被夏蝉叫醒,半眯着眼起了身。 昨儿夜里,秦家请的梳妆嬷嬷便到了孟家,着实替孟家热闹了一番。 因着她自孟家出门,孟砚青怕委屈了她,今日还特意摆了几桌酒席,请了他的同僚好友来热闹热闹。 这厢她将将打扮妥当,孟氏便进来说了一串吉利的话,末了便从外头进来了个丫头,道是新郎官来迎亲了。 赵清允一听,猛打了个激灵,暗道秦子让来迎亲了?这病是好了,都能亲自来迎亲了,那还用她冲喜么?还是她当真这般厉害,还没拜堂就给冲好了? 她本想叫夏蝉出去瞧瞧,看看到底是不是秦子让,然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孟氏往头上扔了盖头,扶着往外走了。 罢了罢了,夏蝉随她在外十年,怕是一时半刻也认不得了。 行了片刻至堂上,因着赵清允双亲皆亡,便有孟氏夫妇顶了位置,受礼作戒,而后送她出门。 “姑娘,小心脚下。”夏蝉怕她盖着喜帕看不清脚下,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到了门口,赵清允正抬脚要踏出去,也不知是被谁挤了一下,慌忙落脚时脚后跟落在了门槛上,身子不稳就要倒了。 忽地腰间一紧,她察觉到有人揽住了自己,呼吸间是特别温热的气息,似有一团火靠着自己一般。 “姑娘,没事吧。”夏蝉扶着她的手肘助她站稳身子,复又继续往外头去,只是她觉着那火热的大掌像就还在自己的腰间,灼灼地烫着。 那是秦子让吧,不然谁会有那般结实的手臂胸膛呢,看来他是大好了,那今夜她与他……。 这头,赵清允胡思乱想着,那边,孟砚青正送了秦家迎亲的人出门。 “表妹便有劳多照顾了。” “请表兄放心吧。” 赵清允正要抬脚上轿,闻言脚下步子一滞,只觉着这回话之人的声音十分像秦子钰,然心中虽生疑,却还是顾全大局的先上了轿。 兴许是自己的错觉,他们本就是双生兄弟,也许不止样貌像,连着声音也像吧。 “吉时到,起轿了。” 媒人扬声,花轿轻轻一晃,坐在里头的赵清允伸手扶了扶轿壁才稳住了身子,外头鼓乐之声合着人声纷纷传了进来。 她隐隐还似听到了秦子钰的声音,心里头像是揣了只猫,不停的挠着。 末了,她还是未能忍住,隔着轿子叫了声夏蝉。 “姑娘,我在呢!” 夏蝉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她一手拎着盖头一角,一手微挑起轿窗帘子,道:“来迎亲的是二少爷?” 夏蝉见她挑起了帘子,且在里头还掀起了盖头,忙不迭地帘子拉了一把,只开了一个小口,回话道:“是二少爷。” 说着,往前头扫了一眼,又转过头来道:“定是大少爷的身子还未好利索,这才让二少爷前来迎亲的吧,毕竟听说二少爷与大少爷还是十分相似的。” 赵清允挑了挑眉,放下了帘子,反倒是将盖头掀了上去。 长大后的秦家兄弟到底有多像,她不知晓,只是小时候她瞧着是一点都不像,一个白白嫩嫩的,那秦子钰是又瘦又黑又小,活像被如何苛待了似的。 让秦子钰代兄来迎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能心甘情愿? 她正神游四方,忽听得外头噼哩叭啦的炮仗声。 到秦府了,她七手八脚的将盖头扒落下来盖好,在轿中坐稳,媒人已伸手来扶。 下轿进府,之后她被人搀扶着也不知去了多少地方,又跪又拜的,耳中只听得身旁不停有人笑语贺喜。 即便她盖着喜帕看不清,却也晓得自己身旁始终站着一人,此时才觉气息十分的熟悉,定是秦子钰无疑了,也难为他肯替秦子让做这些事儿了。 转了一圈后,她总算被搀进了房里,将将在床畔坐下,便听得喜娘笑说道:“新郎倌,揭盖头了。” 随即,她看到一双靴鞋出现在喜帕下方,不知那一刻自己想了些什么,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抬手捏着帕角,扬手便掀开了。 “啊——” 小叔 屋内的丫头婆子一阵惊呼。 赵清允抬眸便对上站于跟前垂眼看着自己的秦子钰,显见的是被她的举动给惊着了,愣愣地站着,那模样像是瞧见了个陌生人一般。 凤眸似星光流彩扣人心弦,红唇娇艳如花欲邀采撷,肤若…… 她微偏了脑袋,他似从梦中惊醒,身子一震,后退了一步,讪讪地握着手中的喜秤。 “你倒是会叫人省时省力。” 赵清允不搭理他,转而看了看房中站着的一众人等,所幸都是府里大小丫头婆子,大多都是秦太夫人与秦夫人身边的人。 她松了口气,转回目光看向他,见他挥了挥手,众人拖着喜娘一道儿出去了,至于夏蝉本来还有些犹豫,末了是被春菀拉走了。 赵清允瞧此情形,有些懵了,这该出去的,不应是秦子钰么?怎么她们倒是先走了,闹得像是她与他成亲似的。 再说了,自打清早起来,她只吃了两块菊花糕,就等着回了新房旁人都走了,好叫夏蝉给她找吃的,没成想能使唤的人都走了。 算了,左右她还是在自个儿的院里,熟的很,等秦子钰走了,她再去找人也不迟。 只是,他为何还不走。 “你怎么还不走?” 赵清允看着站在桌旁,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后迟迟未见动弹的秦子钰。 今日的他着实有些叫人看不透,依着她对他的了解,按理他是绝计不会答应替秦子让来迎亲的。 幼时他便时常与兄长唱反调,听说长大后两兄弟也不大和睦,想来是因着他的脾气吧,毕竟在她的印象中,长大后的秦子让也该是个谦谦公子。 “怎么,这么快就想过河拆桥了,我才将将把你从孟府迎娶回来。”秦子钰转过头来,靠着桌沿双手环胸着,“你这么翻脸无情,真得好吗?” 她翻了个白眼,起身走到桌旁,随手抓了碟子里的一颗红枣,塞进嘴里垫饥,瞟了他一眼:“又不是我求着你去了,你向我来要什么人情。” 秦子钰碰了一鼻子灰却不甚在意,横竖他们打小互损惯了,她若正正经经地同自个儿道谢,他才当真要怕了呢。 “正所谓夫妻一体,你与秦子让成了夫妻,我代他辛苦相迎,你可不是要代他谢我一番?” 他说着,干脆用脚勾过一旁的坐墩,袍摆一掀坐了下来。 此时她才发现,他竟穿着一身喜服,这模样还真真像个新郎倌,可见此回他当真是牺牲颇大呢。 “也是,夫妻一体,那么小叔子,你是否该先唤我一声大嫂呢。”她笑眯眯地望着他说道,手也不停着,又摸了颗枣子。 秦子钰被她的话噎住了,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她可不是就成自己的大嫂了。 虽说他从未视秦子让为兄长,但赵清允不同,他可以同秦子让不分大小,但在她跟前,祖母与双亲绝不会让他毁了这规矩。 一想到往后他得叫这个冤家为大嫂,便觉得心里头憋着一股子火,早知道他就不该答应他娘做这事儿,随便找个人替了就是。 “来,你叫我一声大嫂,我自然亏待不了你。”她说着,抛下吃了一半的红枣,伸手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个小荷包来,里头放着些她原本打算打赏喜娘丫头用的金锞子。 他看到她的举动,脸都发青了,忽地站起身来,突兀地往她跟前迈了两步。 两步之后,二人凑得极近,赵清允还当他恼极了,要打自己呢,吓得她忙往后退,却被他扣住了右手手腕。 “虽说你嫁给了秦子让,可到如今你们连面儿都未见上呢,就开始摆起大嫂的款儿来了?这合卺酒还未喝呢,怕是不合规矩吧。” 他说着,一手取了桌上的合卺玉杯摆弄着。 合卺玉杯是相联相通,本是意为夫妇一体,尊卑相等之意,虽说拜堂之时是由秦子钰替了,但拜堂之后她却并未被送到秦子让处,想来他伤势严重的难以起身吧。 如此,这合卺酒自然也指望不上她的夫君了,但再如何,也不可能连这事儿都让秦子钰来替吧。 她勾了唇角笑笑:“你又不是秦子让,总不能事事都替他吧?” 秦子钰看了她一眼,眸子微垂,而后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忽地凑近她几分,在耳畔轻语道:“也是,毕竟有些事儿,我是不能替他的。” 说罢话,他撇头往床榻的方向扫了眼,赵清允顺着他的目光一打量,顿时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顿时羞红了脸。 “无耻!” 他挑眉瞪眼,觉得万般委屈:“这好端端的,骂我做甚,我可是什么都未做啊。” 赵清允咬牙切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诚然他是没做什么,但他说得话着实讨打,不过今日是她成亲的大好日子,她也不想将他打出血来。 眼见着她不说话,他似觉得无趣,站起了身:“行了,我去前头了,你让夏蝉去厨间拿些吃的吧。” 说罢话,秦子钰径直越过她身侧往门口而去。 “等等。”赵清允转身叫住了他。 他当她还要同自己纠结那一声大嫂,微蹙了眉头转过身看着她。 “你大哥他到底回府了没有?”赵清允问道。 在她看来,秦子让怕是根本未回秦府,不然为何自打她进门后,便一直无人同她解说上一句秦子让不能亲自迎娶的原由,怕是连人都还未归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秦子钰神情一愣,随即笑了:“怎么,如此心急的想见新郎倌?也是,洞房花烛夜嘛。” 他说着,却在对上她怒目瞪视的目光时,撇了撇嘴:“今晚便罢了吧,你且早点歇着,明日再去看他也不迟。” 话毕,冲着她一笑,转身踏出了房门,还细心地替她掩上了房门。 如此一来,赵清允糊涂,暗道莫不是自己猜错了,秦子让对待这桩婚事还是看重的,虽说病重,却还是挣扎着回来了? 也罢,就等到明日,左右秦子钰若是诓她的,明日定也变不出一个秦子让来,她就多等上一晚吧。 秦子钰出了房门未多久,夏蝉就回来了,还替赵清允带了些吃食回来,两人在房中略吃了一些,洗漱后便歇下了。 翌日,赵清允是被夏蝉叫醒的,这些日子她在孟家闲来无事,起得都较晚,一来二去显然是忘了自己已回到了秦府,且她还要去给长辈请安敬茶呢。 “少夫人!” 夏蝉一进了屋,便冲着她笑眯眯地叫着,赵清允怔了怔,才回过神来她这声少夫人可不是在叫自己。 “你这么叫我,叫人觉得怪别扭的。” 夏蝉撅了撅嘴,绞了帕子递了过去:“您便是觉得再别扭,往后我还是得叫您一声少夫人。” 她接过赵清允递还的帕子,委屈地说道:“昨日听得我仍称您姑娘,大清早春菀便将我叫了去,好生说叨了一番呢。您啊就多听几回,总会习惯的” 听了夏蝉的话,赵清允不再言语。 她晓得高门大户的规矩,更是注重尊卑之分,她若今日强逼着夏蝉叫自己姑娘,怕是明日她就要被赶出秦府了。 眼见着时辰已经不早了,赵清允也顾不得再与她多说什么,忙洗漱梳妆。 “二少爷,您怎么来了?” 门外,响起钱妈妈的声音,赵清允不由抬头侧眸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须臾便见着秦子钰一脚踏进了门来。 “秦二少爷大清早怎么就到我这儿来了?”见着他进来,她还当是秦家人见她迟迟未出现,等得急了,派他这个昨日顶替秦子让的小叔来催她呢。 一想到此,她又低声催着夏蝉赶紧替自己梳发。 秦子钰在明间的桌旁坐了下来,顾自倒了杯茶饮了一口,这才说道:“祖母叫我来领你过去。” 赵清允抬手插簪的动作一滞,转而看了他一眼。 秦太夫人叫他来领自己过去?自己幼时可是在秦府也呆过数年的,她回来后瞧着秦府的格局也未有什么变化,他们还怕自己不识得路么。 再细想想,兴许是秦太夫人觉得自己新婚头一日未得夫婿相伴同往,怕她觉得委屈,故而让秦子钰这个小叔子来陪一陪? 换着旁人家,定是觉得男女有别,叔嫂要避嫌,而她与秦子钰从小嬉笑打闹,说是亲兄妹也不为过,他们定也是如此觉得,才派了他来吧。 因他打着秦太夫人的名头,赵清允不敢耽搁,亦未同他作对,梳妆停当,便携了夏蝉,随秦子钰去了前院。 行了片刻,秦子钰却未将她领到前院,到了一处她以前未到过的地方。 抬头看了看院门上头挂着的匾,她才回过神来。 先祖堂。 是了,成亲翌日确实是要祭拜先祖的,不过秦家祖上并非京中人士,宗祠自是在老家瑞阳,故而她也未想到祭祖之事,只当给秦老爷和夫人敬杯茶便好了。 进了祠堂,秦老爷和秦夫人转身看来,秦夫人冲她招了招手。 她莞尔一笑,跟在秦子钰身后进了祠堂。 一旁,秦太夫人坐在右侧的椅中,见着她进来,笑得很是开怀。 “来,赶紧上香吧。” 待她上前,秦夫人说着,示意秦家的管事吴钟给她递香。 她接了,上前跪在蒲团上,仰头看着上方一排又一排码得齐齐整整的灵牌,只粗略一扫,她晓得秦老爷这一房的几位长辈,皆排在上头,想来这里都是秦怀安祖上这一房的吧。 耳旁是秦怀安的声音,大意是向秦家的列祖列宗介绍她的身份罢了。 她拜了几拜,吴钟便上前取走了她手中的香,插入了上方的香炉之中。 还未来得及起身,秦夫人已上前亲自扶起了她,拉着她的手笑得眉眼都成一条线了,那模样就跟她娶了妻似的。 “清允啊,这往后你可得喊我一声娘了。”秦夫人说罢,便顾自笑了起来。 一旁的秦太夫人由春菀搀扶着起了身,慢步到她们身边,笑道:“你啊,盼了这么多年,可算是心想事成了吧。” “是是是,我如今啊心满意足了。” 秦夫人的话,叫赵清允想起初回秦府时她们婆媳的话来,彼时她未细细思量,如今才真正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 秦子钰在旁看着秦夫人高兴的模样,不屑地勾了唇角讥笑,转头看向外头。 “行了行了,走吧。”眼见着此处的事了,秦太夫人催着众人回前院喝茶,如此才好用早饭。 与秦子让成亲的事儿定得急,又因着是冲喜,怕说出去不甚光彩,且会让赵清允觉得委屈,故而此次秦家并未通知老家的人。 说是打算待秦子让好了,再让他们成一回亲,介时再请了老家的人来同乐。 此时前院的正厅,秦太夫人坐于上位,而秦老爷与秦夫人坐于下首,笑盈盈地接了赵清允敬的茶,而后又将早已准备好的见面礼送了出去。 敬罢茶,众人又挪了地方,去了隔壁的偏厅用早饭。 待坐下之后,赵清允才发现,冤家秦子钰又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回门 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吃罢早饭,秦太夫人借口乏了,回了齐语轩。 秦怀安有事要出门,秦夫人因着昨日小办了几桌宴席,收了些礼,要去准备回礼的物品。 赵清允觉着时候儿正好,逮了机会扯着秦子钰去了后院僻静处,逼问秦子让的下落。 眼见着她起了疑心,而秦子钰干脆说了出来。 “他还在宫里头呢,至于何时能回来,谁人说得准。”说着,瞧见她一脸所思的模样,又道,“你若想见他,尽管同娘说一声,让娘带你进宫去探望便是了,不过……” 赵清允倒也不是很想见秦子让,再说了,自己在他伤重之时嫁了过来,也不知他到底晓不晓得此事,总有种自己占了便宜的感觉。 她怕自己见了秦子让后,全觉得愧疚。 不过,秦子钰的不过二字,却叫她有些好奇:“不过什么?” “不过要了进宫,陛下肯定要召见你,不止陛下,还有皇后,指不定还有哪个贵妃,哪个嫔的,你可要先把规矩记熟了才是。” 她瞟了他一眼,转头便走。 她一点都不怀疑这话,毕竟秦家的身份摆在那儿,那些规矩礼节知也绕不过去,所幸她对见秦子让也不急切,左右都已经嫁了,也不在乎多等几天了。 赵清允不再纠结秦子让的下落,反倒是秦夫人,也第二天主动寻了她去,告之了此事,还道她若想,她可向陛下提出,带她进入去探望。 不过,被她拒绝了。 第三日,是赵清允回门之日。 她也想过干脆省了回门之行,毕竟她独自一人回门,叫孟家左邻右舍见了只会凭添笑语。 只是秦夫人早已备好了回门之礼,她不好推辞,再者,也怕自己不去,孟家夫妇多想,便带了夏蝉准备走一趟。 可当她出了大门,看到马车旁的秦子钰时,还是吃了一惊。 “这大清早的,你是要出门?”看到骑在马上的秦子钰,赵清允虽猜测他是否又要陪着自己回门,却又觉着不大可能。 上回他肯,不代表这一回他还愿做个替身,再怎么着,秦家也不会如此安排吧? 赵清允报着万事有疑,能问则问的原由,看着秦子钰问了一句,不过他答不答,她也无所谓。 “你若动作再慢些,我担心咱们赶不到孟家吃午饭。”秦子钰讥笑着说道,往一旁的夏蝉身上扫了一眼,“还不赶紧扶着你们少夫人上车。” 夏蝉被他一瞪,下意识一抹惊慌浮上心头,脖子一缩忙扶着赵清允上了马车,生怕慢上一步,被二少爷抓住了错处受罚。 赵清允是被夏蝉连推带塞的推进了马车内,不由好奇这丫头跟在自己也有十年了,她说话还不如秦子钰来得有用。 于是,她心有不甘地挑起了车窗帘子,看向外头的秦子钰。 而秦子钰像是晓得她在看自己似的,正好转头望来,将她逮了个正着。 赵清允皱鼻,哼了一声又甩上了帘子。 夏蝉瞧出来她心情不畅快,就坐在一旁未曾出声打忧,两人一路无言,只听着马车行过街市时外头传来的喧闹。 从秦府到孟府,坐马车约摸不到两刻钟便到了。 马车将将停稳,赵清允已率先挑起了帘子,转头就看到她的外甥、外甥女坐在大门口的门槛上。 她笑了,下了马车走了过去。 一走近,却听得孟修宇正哭鼻子,一旁的姐姐孟修兰本还劝着,见着她过来,赶紧拍了拍他的背,站了起来。 “姑姑。” “修兰,修宇怎么了,为什么哭啊。”说着,她蹲下了身,看着孟修宇鼻涕眼泪横流的模样,笑着掏出了帕子替他擦拭。 秦子钰下了马,见着她蹲身软语哄着孩子,一面不嫌弃的拿自己上好的丝帕替孟修宇拧着鼻涕,温柔的似汪暖泉,又像是三月天里拂面而过的清风。 “二少爷。”身后的吴来唤了一声,将秦子钰四散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应了一声,提步迈上了台阶,站于赵清允身侧,听着她柔声哄着孟修宇说出令他痛哭流涕的原因。 孟修宇前些时日与赵清允混得熟,此时正可怜兮兮地捧起了双手给她看:“姑姑,小灰…灰死了。” 赵清允看了眼静静躺在他小手上垂着脑袋的灰色杂毛兔子,叹了口气。 说起这小灰,是孟砚青在孟修宇六岁生辰之际送予他的,他甚是喜爱,她在孟府借住的这些时日,时常见他抱着小灰玩闹。 彼时她还笑说待到了冬日,将小灰抱在怀里定然十分暖和。 可没想到还没挨到冬日呢,它就如此短命的没了,也不知这两日小灰都经了何事? “小灰怎么死的?”她问道。 可孟修宇才听了她的话,又嚎啕大哭起来,那阵势恨不得将孟府都哭震塌了去。 一旁的孟修兰见状,伸手拉了扯她的衣袖:“姑姑,昨日家中来了一群生人,进门便同爹娘吵了起来,还砸了好些东西,后来咱们就一直未找着小灰。” “就在刚才,母亲收拾屋子时,才发现小灰躺在柴房里头,已经死了,母亲说应是被人在何处踩伤的,也不知怎的就死在了柴房里头。” 孟修兰已经十岁了,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说起来跟幼时的秦子让有些相似,一板一眼地说着,惹得秦子钰频频望来。 两相比较,他还是喜欢那个小鼻涕虫,这个女娃儿长得倒是可爱,偏生跟秦子让一个德性,叫人欢喜不起来。 而赵清允在意的,是孟修兰话中所谓的那群陌生人。 依着孟砚青的性子,应该不会与人结仇才是,那么这些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不知他们报了官府不曾。 秦子钰见她蹙眉沉思,眸子暗了暗,弯下腰身提起小灰的两个耳朵,可怜早无气息的小灰就悬在了半空中,惹得孟修宇又哭了起来。 “秦子钰!”赵清允侧头瞪了他一眼,复又回头哄着。 “好了好了,还你。”说着,将死兔子摆在了他脚边上,还非得将身子给扶正了,“再不进去,今日孟家大门口就要成戏台了。” 赵清允再次转头看他,顺着他目光所视的方向望去,见着有不少人站在街对面,三五成团地望着,就差每人手里捏把瓜子了。 “先进去再说。”晓得她明白了,秦子钰弯腰伸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稍一用力就将人拉了起来,转而回头冲着身后众人吩咐道,“将东西都搬进来吧。” 赵清允被他拖进了门,身后孟修兰拉着孟修宇,他手里还拎着小灰,再后头便是一众捧着礼物的丫头婆子。 进了大门,她拂开了他的手。 “表哥,表嫂,我回来了。” 赵清允冲着正屋叫嚷着,须臾便见着孟砚青从前院偏厅走了出来,而孟氏是从后院过来的,比孟砚青稍晚了些,步履匆匆,一脸急色,见着她倒是笑了。 “你表哥□□叨着你怎还不到,没想到你就来了,快进去坐吧。” 孟氏拉着她往正厅走,前头孟砚青与秦子钰前肩而行,身后跟着一众奴仆,将带来的礼如数送进了正厅。 赵清允将东西转交给了孟氏,几人一番客套后,她想问昨日到底是何人来孟府闹事,然思前想后又不知如何开口,生怕自己触及了孟砚青难言之事。 正迟疑着,一旁的秦子钰出了声:“听闻昨日有一伙人来府中闹事?我见孟兄行事作派恭谦有礼,不知是何方人物如此生事。” 孟砚青闻言,目光往一侧的赵清允扫了眼,随即又挪开了眸子,但只这一眼,还是让赵清允起了疑心。 为何秦子钰问这话,孟砚青却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莫不是那群人与她有关,或是冲着她来的? 可也不能啊,京中她识得的人除了秦家便只有他们几个,在瑞阳住了十年,她回京甚至来不及结交同龄名门淑女,就嫁作人妇,定是不会有什么与她抢夺良人之事。 更何况,便是当真与她有怨的,又怎能寻仇寻上孟家门呢。 可若与她无关,孟砚青方才瞧她的这一眼,又是何意。 孟砚青迟迟不语,赵清允便将目光转到了一旁的孟氏身上,当时孟氏在府中,她定然知晓。 “表嫂,那些是何人?为何而来?” 孟氏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孟砚青,似是未得他首肯,她亦不敢开口。 赵清允深吸了口气:“表哥,表嫂,有什么事是连我都要瞒的,难道此事与我有关?” 一听到她的话,连带着秦子钰都觉得奇怪了,蹙眉看着赵清允。 适才他开口,也不过是听了孟修兰的话,同样好奇老实巴交的孟砚青惹上了什么麻烦。 如今怎么说秦孟两家也算是姻亲了,若有难处,他也好搭把手。 正好又瞧见赵清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就代为问了。 可现下听她的话,再看孟氏夫妇的神情,不由暗衬,莫非她在孟府的这几日光景,就得罪了什么人? 这丫头回了老家十年,倒是长本事了。 孟砚青叹了口气,点点头:“确实与你有关,那些是赵家的人。” “赵家的人?”赵清允一听,当即皱眉起身,厉声道,“他们还有脸来孟府?是觉得还不够丢人显现么?” 赵清允怒了。 争执 当年在赵家的事,赵清允已不大记清了,且不论外祖母曾同她提及的那些,只他们这些年对自己视而不见的行径,摆明了是未将她视作亲人。 既然如此,昨日又有何颜面来孟府闹事。 “他们来做什么?”深吸了口气,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再次问道。 孟砚青的目光在赵清允与秦子钰间扫视了一回:“你嫁入秦府的事,闹得满城皆知,他们得知你是从我府中出门,道落了他们赵家的面子,便上门来寻不痛快。” “左右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修宇他……”他说着,看了眼还坐在门外台阶上暗自伤心的孟修宇,颇为无奈的摇摇头。 赵清允却恨的咬牙切齿,冷笑道:“他们还真是嫌丢脸丢得不够,他们若当真这般要脸,会由着我这十来年在外边住着,不闻不问?” 孟砚青点点头:“正是如此,你也不必恼了,此番他们这么一闹,不过是将他们仅存的那些名声也给抛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事,你又何必恼怒挂心呢。” 孟氏在旁一同劝着,道今日是她回门之日,该是高兴的时候,不可因着不相干的人坏了好心情。 秦子钰坐于一旁一声不吭,顾自沉思。 赵家他自然晓得,赵清允的父亲,定国公赵廷之乃生前乃是骠骑大将军,其有一个嫡亲的妹子,还有两个庶兄弟,一个堂兄弟。 他还在世时,几房人走动的颇为亲热,倒是他的嫡妹,赵清允的亲姑姑,因着身子不好,往来的少些,且在赵廷子死前便过身了。 而赵家其余几房兄弟皆是碌碌无为之辈,赵廷之在世时,沾了他的光,有做商户的,亦有当有小官的。 而赵廷之死后,赵家这几位顿如失了可庇护的大树,个个只想着自家往后的日子,目光短浅的将目光落在了赵廷之的家产上,只想着有了银子日子才好过。 若不是那些个赵家人,赵清允也不会转辗到了秦家,他也不会凭白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故而说起来,那赵家人亦是罪愧祸首。 这厢秦子钰心里暗骂着赵家人,那厢赵清允已被劝着开始消了气。 不过,她却觉着孟砚青未将话说完全,逮着空档拉了孟氏在院子里散步之时又问了问,果然又听到了一些。 原来,赵家来闹的本意,并非是气不过她从孟家出门这事,而是他们知晓她嫁入了秦府,想着秦府有钱有势,定是送了不少聘礼上孟家。 可笑他们只晓得盯着聘礼,却不曾想过妆嫁此物,还当是孟家在她和秦家这里得了不少好处,这才闹上了门来。 赵清允听罢,冷笑不已,而孟氏听夫君说过赵家之事,晓得赵清允与赵家之间恩怨纠葛。当初赵家吞了赵清允双亲留下来的私产,如今又惦记上了她的嫁妆,做得确实不是人事。 姑嫂二人相互宽慰了许久,又闲话了几句。 在孟府吃过午饭,一行人准备告辞。 孟修宇因着小灰满腹心伤,此时又听闻他喜爱的姑姑又要离开,顿觉伤心难抑,哭得越发大声了,扯着赵清允的衣袖子不让走。 众人怎么都劝不住,末了秦子钰一把将人拎了,往角落一站,也不知与他说了什么,须臾便见孟修宇以袖抹着眼泪,而后笑了,如此,赵清允才得以乘了马车回府。 回了孟家一趟,虽因着赵家的事有些闹心,但还是觉得舒心了不少,叫她将秦子让的那点子事儿也忘了。 “唉,我当是谁,这不是秦家二公子嘛,这又是将哪家楼里的姐姐妹妹往府里头带啊,你也不怕睿阳长公主子打断你的腿。” 一道讥笑声惊醒了赵清允正有些昏沉的意识,眉一皱,不由将耳朵往车窗边凑过去了几分。 听这话嘲讽的意味,出言之人与秦子钰定是不大和睦的,不过她又是招谁惹谁了,平白被比作青楼□□,着实恼人。 若不是如今自己身份有所妨碍,她定要出去看看是哪个眼瞎的。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王家的软脚虾啊。” 坐在马车内的赵清允留神听着外头的交谈,忽听得秦子钰这话,顿时笑了。 “这个王家的软脚虾是谁啊?”她好奇,转头问夏蝉,见她亦是一头雾水,失笑道,“我忘了,你应该也不晓得。” 她倒是好奇那个被秦子钰称之为软脚虾的人,让他将自己比作欢场女子,如此被秦子钰毒舌对待也是活该。 他能当街与秦子钰杠上,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物,怕也是个纨绔子弟,一想到此,赵清允越发好奇,不由伸手拨开了帘子一侧,往外看去。 秦子钰勒马停在马车前着,再往前只见一个身着锦衣,玉冠束发,身上又挂了琳琅满目数都数不清的佩饰的男子。 感情他是将值钱的物件都挂在了身上吧,还敢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招摇过市,生怕旁人不知他多有钱似的。 这模样,不必问,定也是个膏粱子弟,与秦子钰半斤八两。 “秦子钰,怎么,你那个不知死活的大哥是不在了吗,以至于你变得这般狂妄了。”那男子微仰着头,扬起手中的马鞭指着秦子钰着,“平日见你那缩头乌龟的模样,一见了……” 因着秦子钰背对着马车,故而赵清允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隔着帘子问车架上的马夫:“与二少爷说话之人是谁?” 车夫听了,小声回道:“此人乃工部尚书王今元之子王敬予,整日里游手好闲,吃喝玩乐,听说他小妾通房不计其数,不知多少黄花闺女毁在了他手里。” 看来车夫也是个爱八卦的,她不过想知晓那人的身份,不料他一开腔就说了不少王敬予的事儿,包括前两日他大街上公然调戏良家妇人之事。 赵清允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将下流无耻发挥得这般淋漓尽致的。 如今看来,这一点秦子钰倒是万万不及他,至少她未见过秦子这般厚脸皮的行径,亦未在秦府听说他有妾室通房什么的,男女之事上,他似乎干净的很。 “看样子王公子是十分想念被我大哥暴打的滋味啊,你放心,我定会转达此意,王公子此愿,我大哥念着旧情总还是能满足你的。”秦子钰冷笑着回道。 赵清允不由偏头,往前又探了几分,似乎如此便能看到秦子钰此时的神情似的。 自然,她是看不到的,反倒是叫王敬予瞧见了她,虽只是虚晃一眼,却也叫他愣了神,暗叹世间竟有这般美貌之人,不知是哪家姑娘,或是哪个楼里的。 一时间,王敬予的心弦似被只猫儿轻挠着,又痒又麻。 “怎么,莫不是还在回味?”秦子钰见他的视线越过自己身侧,直勾勾的望着后方,对于自己的话毫无反应,暗道不好。 回头,果然见赵清允挑着帘子露出了脸来,正一副兴致颇浓的模样看着他们。 他皱了眉头,瞪了她几眼,才将人给瞪了回去。 “听说前些时日秦家为你大哥冲喜,这马车里的那位,莫不就是你的大嫂?”王敬予笑道,只是含笑的语调颇为欠抽打,不由叫秦子钰蹙起了眉头。 秦家对内是说为秦子让娶妻,不过是未将冲喜二字挑明罢了,初时他听闻新娘是赵清允时,大吃了一惊。 祖母和母亲有多看重她,他不是不知,眼下秦子让那等情形,即使她为了报恩而答应冲喜,她们也不该同意才是啊。 本以为未曾对外言明是替大哥成亲,家里应是偷偷就将事儿办了的,哪料想不过一夜的功夫,他醒来阖府上下张灯彩结,母亲甚至还要求他代过迎亲。 现下好了,世人都晓得秦家办了桩喜事,若不是秦子让难以现身,只怕他母亲都恨不得让迎亲的队伍将整个京都都绕上一圈吧。 “哦,为我大哥冲喜?你可是在说笑吧,我觉着冲喜二字更适合软脚虾你,毕竟我大哥眼下在宫里头高床暖枕,再弱的身子也好了。” “倒是你,脚下虚浮无力,脸色惨白,莫不是刚从哪个红楼妓馆出来的?小心些,莫要英年早逝啊。” 眼下,他也只能避重就轻,断然不可让赵清允再牵扯上来,虽说他与她素来不对盘,但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家,他作为男子也需替她思衬些。 “呸,我再英年早逝也定会死在你们两兄弟后头。”王敬予气呼呼地说道。 这话秦子钰倒未觉得什么,只是赵清允听在耳中,顿觉异常刺耳。 这人说秦子钰旁的倒也罢了,非得说生死之事,且还将无辜的秦子让也牵连上了,咒秦子让早死,岂不是要她守活寡,这人心肠委实歹毒。 可笑她只听见了王敬予不干不净的话,却未曾思量乃是秦子钰起得头。 没法子,谁让她与秦子钰是一样的脾性,护起短来,便是平日里争得面红耳赤的人,此时也要护着不能叫吃亏了去。 “王公子可要替自己积德啊,只看你的身形,也知你定然比不得秦家两兄弟长寿啊。”隔着帘子,赵清允扯着嗓子说道。 ※※※※※※※※※※※※※※※※※※※※ 大过年,摊上这么个疫情的情况,相信今天有朋友已经上班的,但更多朋友应该还在家里蹲着等开学,珂珂搞个小活动来热闹热闹吧。 本章留言前五名各送小红包一个,大的珂珂送不起。看到这里的朋友一定要留言啊,我怕五个送不出去会很丢脸啊。要是都送出去了,改天再抽时间扩大一点范围哈! 相护 莫说是王敬予了,便是街边站着看戏的一众男女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到了他身上,随即笑了起来。 可不是么,瞧王敬予那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模样,也着实辛苦他□□的马儿了,若不是匹健硕的好马,只怕要压垮在当场了。 “你……”王敬予一时气结。本以为是位美若天仙的俏佳人,将她牵扯出来已自觉不够怜香惜玉了,不想这朵牡丹花还偏生要自已跳下场来。 王敬予平生最恼旁人拿他的身形说事,而他这个软脚虾的名号也正是因着自己体胖身虚的缘故,而今赵清允提及,便是他有心想占便宜的女子,眼下也恨极了。 “哼,我本以为你是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看来秦子让怕是只剩下一口气了罢,不然怎会寻了你这么个货色来冲喜,还不是好姑娘怕守寡不肯嫁。” “不过,本公子素来怜香惜玉,待秦子让咽了气,你不妨来找本公子,本公子定好好待你。” “你这哪是怜香惜玉,我看啊是窃香偷玉吧,小心哪天把自己给折了。” 赵清允怎肯让旁人占了便宜去,当即呛了回去。 秦子钰勾了勾唇角,冷笑:“依着王公子的身形,怕是窃香偷玉也有些难吧。” 他怎么看待赵清允都无妨,但绝计不许旁人污蔑了去,要说要骂也只有他可以。 “秦子钰,你不过是仗着秦子让的威名横行乡里罢了,如今你那大哥怕是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了,我劝你往后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 王敬予被他们二人一唱一和说得险些气晕过去,思前想后也抓不住秦家旁的错处,只好继续拿许久未露面的秦子让说事。 秦子钰有些烦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听到秦子让这三个字,着实令人烦燥。 他决定速战速决,一来省得再听到叫自己心烦的三个字,二来也是怕将赵清允牵进来后,被祖母和母亲知晓挨骂。 一想到此,他忽然扬起手中的马鞭,在半空中甩了一下,发出了啪的一声响动。 王敬予下意识以为他的鞭子会打到自己,在惊慌之下举手抵挡,却因着动作又急又大,身子一歪竟从马上摔了下来。 秦子钰也愣住了,虽说他的本意确也是为了吓一吓他,不成想竟将他吓成这副模样,瞧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哀嚎,他乐了。 “哈哈,软脚虾啊,还是我奉劝你,回家好好将养身子,别出来丢人显眼,免得哪日平白丢了性命,再怎么说,留着这堆肉还能帮着你爹造路修桥啊。” 说罢话,他冷哼了一声,再次扬起了鞭子轻轻一挥,驱着马儿继续往前行,径直越过了还在痛呼的王敬予。 原赵清允在马车之内还想再搭个腔的,正要开口忽听得王敬予的痛呼垢,满心犹豫着要不要挑了帘子去查看。 然还在犹豫之时,便察觉马车动了,知晓自己就算想再同王敬予争执上几句也没机会了,只好悻悻地收回了手。 “少夫人,您小心坐稳了。”夏蝉见她因着马车晃动而摇动的身子,忙伸手将她又扶回来坐了。 没了热闹可瞧,赵清允自然消停了,只是对王敬予此人倒生了几分兴趣,不是有句话么,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虽说她觉得自己同王敬予是万万做不得朋友的,但还是会好奇他同秦子钰又有什么恩怨纠葛,能叫两个世家公子在街市上就公然争执起来的。 若有机会,她定要探问一下。 回了秦府,赵清允被秦太夫人的侍女叫去陪着说话,而秦子钰自打回到秦府,连大门都未进,就打马离开了。 赵清允追着他问去做什么,他只甩下一句去吃酒,连头都未回的走了。 若不是夏蝉和在门口等着的春菀劝着她,她当真要追过去了。 “少夫人,二少爷能交待一声去向已属不易了,随他吧。” 他去做什么,赵清允自然不会插手太多,只是今日他是打着陪她回门的名头出的府门,却趁机又去干了旁的事,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她又要内疚了。 只是人已经跑了,她也没法子了,只好先去了秦太夫人处。 秦太夫人细细问了孟府之事,赵清允又兴致勃勃地讲着她表兄家的两个孩子,秦夫人身边的竹香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连带着惊动了一连串在屋外的丫头婆子跟了进来。 “太夫人,您快去看看吧,老爷要打死二少爷了。” “什么?” 莫说是秦太夫人了,连赵清允听到这话也惊着了,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又忙着伸手扶住了身侧惊坐起身的秦太夫人。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钰儿?” 赵清允看向竹香,虽说她确实有数回听秦夫人念叨秦老爷会打死秦子钰之类的话,但也从未见过秦老爷真打人的,还当是唬人玩的。 怎今日无缘无故的就动起怒来了,莫不是同那王敬予有关? 此回赵清允猜对了,令秦老爷为之动怒的,正是秦子钰与王敬予当街争执之事。 待她同秦太夫人匆匆赶到暄竹院门口时,老远便听到秦老爷中气十足震天响的嗓音,吓得赵清允心里一个哆嗦。 素日里她与秦老爷不亲近,还当真未见识过他雷霆大怒的情形,此时虽还未得见,然听这嗓门便知有多吓人。 秦太夫人步子未停,她只好将之扶进了门。 踏步进了正厅,只见秦子钰直挺挺地跪在当场,秦老爷手里扬着个鞭子,而秦夫人此时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死命拉着秦老爷的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竹青挡在秦子钰跟前,而秦子钰还时不时的伸手拔开她,她跌开又爬回来挡着,如此反复着。 最搞笑的应是竹影,只见她双手死死抱着秦老爷的腿,以到于秦老爷的身子摇摇晃晃了半天,也难以接近秦子钰。 也难怪,虽说秦夫人嘴里对这个二儿子有诸多嫌弃,但终究是自己的骨肉,最后还不是护得严实。 “这是做什么呢,我还没死呢,真当我耳聋了。”秦太夫人一声怒吼,一屋子的人都静了下来,呆呆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赵清允抿了抿唇,忽觉着自己此时出现的有些不是时候。 眼前几人皆乱了发,松了衣,见着她们,忙收手整襟理发,恭恭敬敬地将秦太夫人迎至上座。 赵清允扶着她坐下后,便退至一旁束手垂眸站着,正好看到一旁还跪着的秦子钰,那一脸的倔强,以及袖子上的一条破痕,不由叫她拧了拧眉头。 这是已经挨打了? 他平日里不是最为油嘴滑舌的嘛,怎么一对上秦怀安就不晓得能屈能伸这个道理了。 秦老爷既然骂他了,定是心里头憋着火气的,他不反驳,乖乖地听训,再服个软,也不至于闹到要动鞭子的地步。 瞧他的模样,定是秦老爷下不来台了,鞭子都取了,他哪里还有不挨打的道理。 莫看他比她年长四岁,看来这四年也没比她多吃多少盐。 “我都听说了,不就是当街同人起了争执么,他又不是头一回闹出这种事了,何必在我回来后对他严加管教了,早前做什么去了,还是拐着弯要同我老婆子表个什么意思?” 秦太夫人坐下后,将几人都扫了一遍,也未急着让秦子钰起身,只是望着秦老爷冷哼了一声,说道。 这话说得有些狠了,秦老爷当即作揖喊起冤来。 “母亲有所不知,他若只是与人争吵也就罢了,适才王家上门来说,这个逆子竟还回去寻王公子的不是,将人家随从的腿都打断了。” 赵清允挑眉,看着秦子钰抿紧了唇瓣,她险些就要问出口,难道他所谓的去吃酒,就是这么吃的? 若真是如此,他确实狂妄了些,做了此事想来心中已明白会挨这顿打了。 不过,他打了人家的随从,却要接秦老爷一顿鞭子,这桩买卖似乎不大划算啊。 “我说了,我只是同王敬予有过争执,但后来根本不曾去寻过他,那皆是王家的污蔑之词。”秦子钰仰着头,一脸不屈的说道,“难道他们王家说什么便是什么吗?” 秦老爷被他的话一噎,越发来气,转身上前又欲扬手,秦太夫人咳了一声,他才回神。 彼时,赵清允不免有些同情起秦子钰来。 且不论他所言真假,只秦怀安不信他所说之话,便足以叫他这个儿子寒心的。 她记得幼时秦子钰与秦老爷还算是父慈子孝的,怎如今瞧着…… “他们王家巧舌如簧,巅倒黑白,父亲与王今元相朝为官多少,难道还不晓得他们的德性?” 眼见着秦子钰还要火上浇油,赵清允瞧不下去了,下意识地冲了过去,站于秦怀安跟前。 “父亲可否听我一言。”待面对着秦怀安时,她又埋怨自己的冲动。 罢了罢了,念在他这几日的种种举动,她就插手一回。 “父亲可知,在回府的路上,是那王敬予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且言辞污秽,将我比作花街柳巷女子也就罢了,还拿大少……夫君说事,字字句句极其恶毒,坊间有不少人听闻。” 一听王敬予这般埋汰赵清允,秦家几人脸上显出了怒意。 “我不知这王敬予到底是个怎样的脾性,但听闻他曾不止一回当街调戏良家妇人,这样的人,父亲觉得他的话可信?” ※※※※※※※※※※※※※※※※※※※※ 好丢脸,上一章五个红包居然还没送完,好想哭!感谢在2020-02-10 10:34:58~2020-02-11 11:3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展么么哒~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萝卜卜卜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隐约 赵清允自然晓得秦怀安也不信王家之言,不过是人家大张旗鼓的跑到门前来吆喝,让重脸的秦怀安觉得憋着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却,如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 正好又对上秦子钰又不服软的性子,他才越想越气,越想越对儿子疑心。 “父亲比我知晓的多,定晓得那王敬予是何德行,小叔是您的儿子,脾气如何你更为了解,他确实与王敬予言语了几句,但动手打人,我怕他还嫌脏了自己的手。” 秦子钰听到这话,不由侧头看了跟前人一眼,然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以及她忽地变轻快起来的声音:“若当真要计较起来,我亦说了不少气话,我说那王敬予胖来着。” 她这话,倒是让一旁的秦夫人忍不住想笑,却也知这般情形着实不像话,故而憋着嘴的模样很是辛苦。 “后来,他确实又出去了一回,不过也说了,是吃酒去的。”说罢,转头微微往他的方向倾身扇了扇手,“眼下闻着这酒味还颇浓呢。” 秦太夫人被她的行径逗乐了,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连带着秦夫人也松展了皱眉,上前拉着赵清允的手问:“他当真同你说只是去吃酒的?” 赵清允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也不知秦子钰往日行事是有多糊涂,竟让秦夫人这个亲娘都对他报着三分疑心。 “母亲难道还不了解小叔的脾性么?在我看来,他行事虽张狂了些,然但凡是他做下的事,绝不会抵赖,自然,不是他做的,他也不会认便是了。” “这性子啊,我瞧着十数年就未变过。”说着,讪讪一笑,“幼时,他抵死不认的那几桩事儿,皆是祖母和父亲母亲误会他了,不过是我有些怕他才哭的,并非是他做了什么。” 众人一愣,不料今日竟会听到这话。 “哦,今日你倒肯承认了,我受了这么多年的冤屈,总算你还有良心说出来。”秦子钰哪里还忍得住,扬手指着他说道。 还真真是不曾料到,本以为这丫头装傻卖乖,自己吃得那些冤枉是得待他死了,带进棺材去了呢。 今日是怎么了,她是良心发现了不成,才肯替自己沉冤召血了。 而赵清允歪着脑袋冲着他哼哼了一声,左右她也很委屈啊,那是秦家人先入为主的以为是他欺负人,又不是她告的状。 每每他听了责骂,还不是将事儿都怪到她头上来。 故而,说来说去,还是要怪他自己行事荒唐,以至于自家人都不信他说得话。 “你们啊!”秦太夫人说着,笑了起来,冲着秦老爷道,“好了好了,清允说没有,那定是没有了,你们不信自家儿子,我可是信我的孙媳妇儿的。” 秦夫人见状,当即附和:“是啊,儿媳的话自然是真的,她怎么可能骗咱们呢。” 家里头两个女人都这么说了,秦老爷一来火气也没磨完了,二来也能顺势下了台阶,自也不计较了,只缓缓点了点头。 王家那些人要说什么,让他们说去吧,左右王今元那个老家伙不敢到他跟前来吭声,再说了,自己这儿子的名声之差,也不再受多添一桩了。 如此一来,秦子钰险些被气晕过去,他费尽口舌说了半天竟还不如赵清允的三言两语,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你们……” “还不滚回你自己的院子去,再给我惹事生非,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秦子钰将将开口,就被秦老爷生生打断了话,一旁的秦夫人忙上前扶起了他,小心嘀咕了一句,赶紧让他出去了。 一瞧秦子钰出去了,而秦太夫人还四平八稳地坐着,端着茶盏叫秦家夫妇二人也坐了,却独独却提及自己,赵清允便知他们定是有事要商量。 她识趣的很,同三人道了一声后,也退出了暄竹院。 去往后院的路上,她远远地瞧见秦子钰只身坐在临湖边的大石上,似在发呆。 她驻步而望,不由想起王敬予的话来。 他说昔日秦子钰一直是在秦子让的僻护之下长大的,可她怎么觉得,秦子钰如今这般的游荡不羁,倒更像是因着秦子钰的缘故。 且不提外头的人是如何看待他的,只在她看来,他们两兄弟有着云泥之别。 一个英勇善战,威名远播,性子又好,而另一个,整日里无所是事,只知嬉鹰猎狐,脾气又不好。 而经了今日之事,她再细细想来,她头一回见着秦子钰时,也觉得他是个好人来着。 最初,他也拿过自己喜爱之物哄自己高兴,也曾为自己捉过想要的小粉蝶,只是后来,他变了,此时再想想,好似是从她与秦子让亲近之后,他才变得。 而那时,在众人口中的秦家两兄弟已有了差别,便是在秦家夫妇眼中,也是大儿子稳重,二儿子玩劣,可那时,他们也不过是七八岁的孩童罢了。 爱玩爱闹,不正是那个年纪该有的性子么。 不由的,她叹了口气,惹得身侧的夏蝉好奇的望了她一眼:“少夫人。” 她转头,看了夏蝉一眼,实则她数次想告诉夏蝉,不要再叫她少夫人了,她这个少夫人至今连自家夫婿的面都未能,被人叫得都觉心虚。 然再想想自己又作罢,何必叫她们觉得为难呢。 “你去我房里,将上回秦二姑娘送我的伤药取来。” 夏蝉皱了皱眉,虽不明白她为何要伤药,却还是去了。 待夏蝉走远,她提步向着湖边行去,然也未靠得他太近,只是在不远处怔怔地站着,直到他察觉有异,转头看来。 秦子钰见着她并不意外,反正今日的赵清允已叫他知道了什么叫惊讶。 “怎么,还有话要同我说?”见她傻傻地站在那里望着自己出神,本不想出声的,只是被她瞧得浑身别扭,只好先投了降。 她撇开头,往前又行了几步,在湖边的一棵柳树下站了,看着湖面开始泛黄的荷叶,说道:“我有事想问你罢了。” “何事?” 她抿唇笑了笑,转过身望着他:“你与那王敬予到底有何恩怨,竟能叫你们两个男子当街如妇人似的争执起来。是什么深仇大恨,你同我说了,日后我也绕着他走些。” 他讥笑了一声,赵清允本以为他是不愿替自己答疑了,没想到,他却抬起头,望着她,徐徐开了口。 “我与王敬予的恩怨,说起来,还是秦子让惹下的祸事。” 赵清允静静地站着,听他将与王敬予的恩怨娓娓道来。 而他所言是秦子让惹下的祸事,不过是因着秦大少爷耿直惯了,见不得王敬予将一位良家姑娘堵在巷子里调戏,出手教训了他,也顺道救了那姑娘。 话本里头美人得救,以身相许的戏码倒是未出现,然王敬予却因着失了面子,吃了痛楚,记恨上了秦子让。 原本这与秦子钰毫无干系,哪里晓得这王敬予伤好后头一日出门,便遇上了秦子钰,顿时将对秦子让的怒火都按到了秦子钰身上,当即与他对上了。 秦子钰这人的性子很是奇怪,要说他吃软不吃硬吧,却也不是,然他心里有了决断的事儿,是软硬不吃。 而这王敬予天生又是个欠敲打的,秦子钰不止在言语上占了上锋,连在打架的本事上头,也占了上锋。 据说那日随王敬予出门的六人合围,竟未能讨到丝毫便宜,反叫秦子钰打得鼻青脸肿的。 总算秦子钰还顾念着王敬予他爹王今元与自家父亲同朝为官,手下留情,未冲王敬予动手,不过这梁子也算是彻底结下了。 “你倒说说看,这事儿是不是秦子让挑起的。”说到末了,他板着脸望着她,那神情令赵清允觉得他是想获得自己的认同。 只是这种事,不同之人看法自然不同,只他与她而言,定然不一样。 “你要说,此事是因着你大哥而起,他也并非是有意为之,若不是王敬予戏弄姑娘家,你大哥也不会出手。” “再说他与你的恩怨,若他识得自己的错处,自不该再与你结怨,故而在我看来,这祸首并非你大哥,亦不是你,而是那王敬予。” 赵清允说着,心里也隐隐察觉出来了。 看来,他心里有个叫秦子让的心结在,之所以事事都往秦子让身上扯,一来是因着旁人的缘故,二来定也有他长年屈居于胞兄之下而积攒下的怨气吧。 若设身处地的想想,确实也怪不得他行事乖张了。 倘若她有个事事出彩,样样能干的姐姐,处处压自己一头,时不时要被人提溜出来比较一番,便是世间再亲近的人,如此天长日久的下来,也会心生怨念,继而自抱自弃吧。 她又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到幼时因着自己,他确实未少受委屈,兴许他成现在的纨绔样,自己也逃脱不得干系。 “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秦子钰不经意见抬头,看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眸光颇为复杂,似有千言万语,又像是委屈异常,不由又担心她要出什么妖蛾子。 ※※※※※※※※※※※※※※※※※※※※ 感谢在2020-02-11 11:38:43~2020-02-12 10:3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分享 赵清允只是想事情出了神,听到他的话,收回心神,正好瞧见夏蝉过来,也不答话,只接过了她递来的药瓶。 “虽说你那里定也不缺什么伤药,不过我这瓶可不简单,出自江南圣手沈风眠,怕是比宫里头的还顶用。”说着,递了过去,“今日就便宜你了。” 秦子钰怔怔地望着她,久久都不见伸手来接,她等得不耐烦,弯下腰径直将药瓶塞进了他放在膝头的手中。 转身,她对上了夏蝉惊讶的目光,只勾了唇角淡淡地说了句:“走吧。” 她未曾回头,也不管秦子钰最终是收下了那药,还或是她一转身就扔了,左右她送了,心里也就好过些了。 只是她这么一来,不止是秦子钰傻了,连夏蝉都糊涂了。 “少夫人,您怎么……想起来送二少爷伤药了。” 实则,她想问的是,她怎么这么好心,给欺负自己的秦子钰送药,且心大的夏蝉根本未曾发现秦子钰何处受伤了。 夏蝉虽然问得轻,但赵清允哪里会不晓得她话里头的意思,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且当我是良心发现了吧,这些年也确实委屈他了。” 她今天行事也够算有良心了吧,连她自己都觉得委实大度呢。 之后的日子,秦子钰遇见她,倒也显得和和气气的,她寻思着定是自己那日主动示好的缘故吧。 他不再寻自己的麻烦,她也乐得轻松,整日里好吃好喝的做她的秦家少夫人,闲时不是陪着秦太夫人,便是同秦夫人说笑。 然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四天,她又觉得无趣起来。 毕竟在瑞阳时,她除了陪秦太夫人,还有二房、三房同龄的姑娘与她做伴,乡野间的日子过可比京都有趣多了,着实叫她想念。 这日,她去太夫人处请了安,闲来无事打算去东北角的小湖里钓鱼,行到半道想起忘带小厨房替她揉制的面糊鱼饵,便让夏蝉去取,她先拿着鱼竿过去。 行了片刻,她远远地看到秦子钰的身影,大步流星的往后门方向而去。 这就奇了,虽说那日秦老爷打了他,但经自己解释之后并未罚他禁足,往日他都是从大门出去的,今日怎跑到后门来了? 她将鱼竿往湖边一放,轻提罗裙追了过去。 “秦子钰!” 秦子钰的手刚刚搭上门栓,忽听得身后一声叫唤,惊得他一抖,身子前倾,险些一脸撞在门上。 他扶着门站稳,皱眉回头沉声道:“赵清允,你鬼叫什么?” “啊,原来我是在叫鬼啊?秦子钰你什么时候成鬼了?唉呀呀,这日头怎么这么大啊,要不要我帮你撑把伞啊。” 赵清允笑眯眯地说着,眼见着他脸色几经变幻。 他如今是看透她了,幼时是一声不吭装委屈,现下长大了,更是厉害了,人前扮弱,人后同他处处抬杠,还乐此不彼。 “赵清允,我比你大四岁!”说罢话,他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他说什么不好,偏生提这个。 果不其然,只见她宛尔一笑:“我还是你大嫂呢,小叔!” 秦子钰被她噎的哑口无言,他早该料到的,不过跟下他还有要事处理,待回来再与她斗智斗勇。 于是,他转回身去解门栓,然才解到一半,被她拉住了手臂。 “你这是要去何处,做什么去?” 他不耐,侧头瞪了她一眼:“我为何要告诉你。” 赵清允不肯:“长嫂如母,谁知你出去又要闯出什么祸来,介时闹得合府不宁,你今日若不肯说明去向,就别想出去了,我可叫人了” 她就不明白了,他怎还不知收敛,那日秦老爷的怒火可不是装的,鞭子也是实打实的下来了,后来夏蝉去打听过,说是他左臂上有道鞭伤,伤口还不浅。 总算她送的药他也未扔了,且还用了,算是给了他面子。 “行,我告诉你,李晋彦约我去吃酒。”他说着,睨了她一眼,“我同你说了,你也不知他到底是谁,又何必问呢。” 她抿着嘴,蹙着秀眉上下打量着他,看得他万般无奈。 那日她主动示好,以至于他都不好意思同她翻脸了,不然未免显得他小架子气。 “好了,你现下放我出去,晚些我给你带缭月居的白玉肘子回来,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吃那个嘛,到时尝尝味道可有变化。” 一听到白玉肘子,她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馋样就跟瞧见了鱼的猫似得,看得他都忍不住浅笑起来。 这白玉肘子,她小时便爱吃,也不记得是谁头一个买来给她吃的,只是她至今都还记得那香甜软粘的味道。 她想了想,正要答应,忽又问了句:“那王家在何处?” “自是城东,唉呀,你放心,不顺路的。”他自然晓得她是怕自己去寻王敬予的麻烦,才有此一句,“我有那闲功夫,还不如多吃几杯酒呢。” 瞧他一脸认真的模样,赵清允敌不过心中对白玉肘子的惦念,最终点了点头。 松开手,他快速的解了门栓拉开门,提脚踏出,动作一气呵成,生怕自己慢些又被她给缠上。 “你快些回来啊,肘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追了出去,只看看他大步往巷口而去,听见她在后头喊着,只是抬手摇了摇,未曾回头。 不知为何,她总觉着自己放任他这么出去有些不妥当,以至于这颗心有些慌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算了,人都跑了,她再后悔也无用了。 收脚回门,她关上了后门,正犹豫着要不要上栓,就听到了夏蝉的叫唤声。 “少夫人,少夫人……” 她回身,远远地看着夏蝉的身影在树丛假山间若隐若现,身形匆忙,似遇上了什么急事。 “我在这儿。”她回了一声,生怕她未瞧见自己,抬手扬了扬。 晃眼的功夫,夏蝉已到了跟前,粗喘着气,哭丧着脸,都来不抹把额头的汗,委屈巴巴地说道:“少夫人,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还当您掉里了呢。” 赵清允笑了笑:“你说什么笑话,我怎会掉到湖里去呢。” 说着,她径直越过夏蝉身侧,一边往湖边行去,一边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在看到她丢在湖的鱼竿又没见着人时的胆战心惊。 又问及她去了后门处做什么,却被赵清允三言两语打发了,握着鱼竿在湖边一坐,半晌都未再出声。 夏蝉当她是静心钓鱼,哪里晓得此时她的心思早随着秦子钰出了门,往缭月居去了。 夏蝉不知此间内情,只当今日的赵清允格外安静,往日里虽也能捧一话本书坐一下午,但偶尔还会与她闲扯上几句。 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夏蝉稀里糊涂的想着,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不由打起了盹儿来。 在赵清允于湖边枯坐了近两个时辰后,总算听到了后门处转来的动静。 夏蝉身子一歪从树杆上滑了下去,顿时将瞌睡虫都吓醒了,回神看到赵清允扭头看着别处,也望了过去,正瞧见秦子钰拎着个食盒过来。 夏蝉忙起身行礼,垂头甚是恭敬地叫了一声二少爷。 他却未出声,只是冲着赵清允使了个眼色,也亏得她此时总算收回了落在食盒上的目光,当即心领神会。 收了手里的鱼竿起身,她转身对着夏蝉道:“你将鱼竿先带回去,再去小厨房做些菊米饼,我去太夫人处一趟。” 夏蝉抬头,赵清允的鱼竿已递了过去,只好先接了,转头时见着秦子钰正在前头缓步而行。 赵清允其实不大喜欢有人跟着,夏蝉也晓得的,想着反正不出门,就拿着东西先走了。 这厢,赵清允稍候了片刻,这才提步往秦子钰所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赵清允!” 走了段路,忽听到秦子钰的声音,她转头,看到秦子钰在一假山后探出头来,见着她望来,招了招手。 眼下秦子钰像是掐着她的命脉似的,见着他冲自己招手,她巴巴地走了过去,绕过假山,发现后头竟有块又大又平整的青石,两边还各有一块小石头,正好当桌凳。 “快来快来,我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的,你再拖拖拉拉的就要凉了。” 此时的秦子钰似心情很好,那熟稔的口气,像是这种偷偷分享吃食不是头一遭似的。 他打开了食盒,取出了还冒着热气的碟子,眼见着她的眸子倏然发亮。 这丫头,平日见着人时一脸恬淡温婉的模样,目光终是淡淡的,也唯有遇上吃的,那双眼中的精光活像是饿狼见着了肉一般。 不,他应该算是个例外,大多时候她见着自己总是一副随时开战的模样,目光凶狠的很。 看来看去,还是她吃东西的时候招人喜欢些,也怪道总听得母亲说要替她做什么糕点,定也是爱看她这副讨喜的模样吧。 “你说快马加鞭,那你的马呢?” 她当他是随口胡绉的,毕竟他可是她目送出门的,当时他有没有骑马她最清楚不过了。 “我能叫你们晓得我在何处藏了马?吃东西便好,莫要多问。”说着,径直抓了一只肘子吃了起来。 这头赵清允用着筷子不甚方便,见着他徒手上阵,左右四下无旁人,也干脆弃了筷子,小心翼翼地抓了,一口咬了下去。 香软粘糯,那滋味一如记忆中的感觉,瞬间让她觉得又回到了幼时,只要一捧上肘子,什么事儿都无所谓了。 “怎样?”秦子钰望着她眯眼浅笑的模样,下意识的也随着笑了。 ※※※※※※※※※※※※※※※※※※※※ 跪求收藏、留言! 突发 赵清允舔了舔薄唇,点了点头,欣喜道:“跟以前的味道一模一样,缭月居的厨子没换?” 秦子钰笑了笑:“缭月居的老板、厨子都换了,做肘子的大厨如今成了缭月居的老板,他每天只做这道菜,不插手别的,且这肘子还是限量的,去得稍晚些便没了。” 说罢,像邀功似的得意洋洋道:“若非我是老主顾了,你今日也吃不着了。” 赵清允睨了他一眼:“看来你出门的时候不过是随口诓我的,也有可能买不着?” “凭我,怎么可能。”他翻了个白眼,暗道她当真是个狼心狗肺的,早知道就骗她一回又怎样。 而赵清允算是被他用肘子收买了,只笑了笑,又埋头啃了起来。 若此时有人经过,便会惊讶的发现府里两个素来争锋相对的男女,彼时相对面坐,各自捧了个肘子吃着,毫无形象可言。 “我说十年的光景,怎么你这吃相还是一如往昔?”秦子钰无意中抬头,看到她满意地啃着肘子的模样,不意有些晃神。 十年前和十年后的赵清允在模样上变化颇大,若无提醒已难猜到是同一人,不然那日在京郊他也不会认不出她来。 “它始终如一,我未有改变有什么稀奇的。”她看了看手里的肘子,复又挑眉望着他,“倒是你,变化颇大,我记着你以前不喜欢这吃个的。” 在她的记忆中,他向来是对此物嗤之以鼻的,可看他此时的样子,像是也很喜欢,莫不是这十年间,他的口味变了? “谁说我不喜了,只是你不晓得罢了。”说着,他微拧了眉头,瞪着她,“说你没良心,旁人还不信,你头一回吃的肘子还是我给你的。” “什么?你给的?”诚然,她是不记得那时是何人给她买得肘子了,可再如何也不该是他啊,“你怎会这么好心?” 秦子钰真是要被她气死了,恨不得拧了她的耳朵给她回忆回忆。 “你果真是个没良心的,那时你与我还有狗儿一道儿玩,结果你自个儿栽了个跟头,哭得震天响,我没法子,怕你又引来秦子让,只好拿了我还没啃上一口的肘子给你。” 说到此处,赵清允忆起好似确有此事,那时她进了秦府未多久,还不知秦子钰的“人心险恶”,觉着他能说会道又会玩,总爱跟在他屁股后头转。 哪里晓得,还是自己太天真了。 “你不提这事还好,提了我便来气,你倒是说说看,你比我和狗儿都大,却带着我们玩什么了?” 她凤眸一瞪,嗔怒的说了一句,将他震住了。 那时候他带着他们玩什么了?这是个好问题。 因着那时候时候隔壁老王儿子刚娶妻,他去凑了热闹,那日便带着他们玩了成亲的游戏,而他却不是扮新郎,而是做了礼官,逼着赵清允与狗儿扮新人拜堂。 狗儿不肯,两人在追逐之间撞倒了赵清儿,他怕被祖母他们发现自己让她和狗儿扮新人之事,只好忍痛将肘子双手奉上,至今想来还觉得肉疼。 “幼时之事,哪里还记得。”他可不能认,天晓得她会不会跟自己翻旧账,也怪他年少不懂事,玩什么不好,这明摆着是要招骂的。 虽不知他是真忘了还是扮傻,不过赵清允也没跟他继续纠结这事儿,想到自己爱上这一口,还是他替自己挖掘出来,也难怪他会记得她幼时喜欢这个。 她默默地在心里又为秦子钰添了一笔,看着他笑了。 两人难得因了一份吃食相安无事的坐了小半个时辰,却也因着一时的大快朵颐而连中饭都没吃下几口。 赵清允觉着有些撑,便去院子里散步消食,还未走上多久,便看到竹香满脸急气,东张西望的像是在寻什么? “竹香,你找什么呢?可是母亲掉了东西?” 不问还好,她这一问,竹香的脸就绷不住了,带了泣音道:“少夫人,出大事了,刑部的人上门,说是二少爷杀了人,要来捉人呢。” “杀人?”赵清允呆了呆,饶是她觉得秦子钰再如何不着调,但也万万不信他会杀人啊。 “来人是这么说的。我们将前院找遍了,未见着二少爷,问了门房也说他未出门,夫人派我们到后院来找找。” 见着竹香要走,她忙又一把拉住了:“他们可有说二少爷杀了何人?” “还不那该死的王敬予。”竹香恨恨地说了一句,反手拉着她急道,“少夫人,这可如何是好,我要不要去请太夫人?” 赵清允摇摇头,眼下祖母正在午歇,她平素里虽瞧着身子骨还算健郎,但毕竟年纪大了,若休息的不好便容易犯晕,还是不打扰的为好 “眼下老爷可在府内?” 竹香连连点头:“在在在,老爷正同那些刑部的人说话,派咱们来寻人。还说若这事儿真是二少爷犯下的,他绝不姑息。” 说着,她又忧心的问了一句:“少夫人,您说这人不会真得的……” “浑说什么呢?”她厉声打断了竹香的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丫头虽跟在秦夫人身边,但终归年纪还小,未经过大风浪,稍稍有些事儿就一惊一乍的。 这话若是叫外人听了去,岂不是更让秦子钰难洗冤屈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将人找到,你去那边找,我们去这边。”她指了指说道,又提醒了竹香一句:“切记,不可惊动太夫人。” 竹香应了一声,一路跑着走了。 赵清允此时最怕的,便是上午秦子钰骗了自己,急于寻人问个清楚。 虽说她坚信他不会做杀人之事,但若是两人打架没个轻重失手将人打死了,那便另当别论了。 她吩咐了夏蝉往另一个方向去寻,她则往上午的僻静处寻去,倘若那里也没有,十有八九他又从后门偷偷溜出去了。 绕过假山,果然瞧见了秦子钰,双头枕在头下,仰面躺在那块大青石上,正闭着眼似睡得香甜。 赵清允吐了口气,左右看着无人看见她,便稍提了罗裙走了过去。 待走到他身旁,见他未察觉,她弯腰伸手正想去拍他的手臂,然手还未沾上,却突然被他扣住了。 “你……”她抬眼,对上他漆黑与深渊的眸子,呆呆地失了神,直到腕间的灼热越发明显,才叫她惊醒,“你醒着?” “你找我?”他坐起身,仰起头看着她。 赵清允长叹了口气:“你倒是在这里清闲,还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吧?”对上他不解的目光,直言道,“刑部的人来捉你,说是你杀了王敬予。” 秦子钰怔住了,锁紧了眉头:“王敬予死了?” 她摇摇头,这些事儿都是竹香告诉她的,怕是连竹香都不知事情到底如何。 “竹香她们正四处寻你,实情我也不知,眼下刑部的人正在府中,父亲命人叫你过去,道若此事当真是你犯下的,他必不饶你。” 她说罢,可他却只是垂着头,迟迟不出声,急得她伸手去推他的肩:“你告诉我,你今日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他勾起唇角讥笑了一声,而后才抬头看向她,缓声问道:“你也觉着,是我杀了王敬予。” 这话,听得她更急了,连连摇头:“我虽知你与他不和,你素日行事又确实有些张狂,但也相信你并非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他不语,起身负手走到一侧。 赵清允转身行至他身后:“我晓得的,你虽将与王敬予结仇的原由推到了秦子让的身上,实则,你亦是认同他如此行事的,若换作是你,也定不会束手观旁。” 秋风而来,自他的肩头掠过,吹到她脸上,带着一丝他的气息,似轻雾一般轻缓悠然地围绕着她,而后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何时这般信我了,你又怎知我不会犯下那等事,还这般笃定。” “我便是这般笃定。”她说着。 一句话似掷地有声,亦如一颗巨石投入了他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他定定地望着她,唇瓣轻启,半晌都发不出声来。 “你无话可说吗?”她望着他,深吸了口气,“好,那我说。” “我以为我不知道,我刚来秦府的时候,你是想对我好的,你也曾偷偷帮我糊过纸鸢对不对,只是骨架子重,没飞起来。你也帮我捉过雀鸟,却不想它吃了秦子让帮我捉的蛾虫。” 赵清允一字一句的说着,那一桩桩小事,似一把把钥匙,开启了幼年之时合上的箱子,随着灰尘的飞落,丝丝缕缕地浮现在二人眼前。 连秦子钰自个儿都记不清了,原来他小时候还为她做过这些事啊,明明嘴里念叨着她和秦子让是一路货色,自己与他们不一样的,却没想到自己还是做了这么多事情。 “我每回难过,想外祖母的时候,屋子里就会有白玉肘子,他们都说是秦子让心细准备的,可我也知道,他那个人对吃食只有能不能吃,从来不会去留意谁喜欢吃什么?” 入狱 说她揣着聪明装糊涂也好,说她没良心也罢,可彼时赵清允当真不明白这些,以为他做的一切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捉弄她。 亦是后来到了瑞阳,陌生的环境,不熟悉的伙伴,令她时时回想在秦府的点点滴滴,犹为想念秦子钰的玩闹,再后来长大些了,才慢慢回过神来。 人人都说,秦子让心思缜密,行事稳妥,但细瞧瞧便发现,秦子让不过是在大事上瞧着心细罢了,一些细枝末梢处的事儿,还不如秦子钰。 这都是赵清允后来体会出来的,以为的捉弄、厌恶,兴许不过是他将自己视作玩伴而开得玩笑罢。 只是十年后,当她再次站在他跟前时,却又觉得,他们之间还不如像幼时那样自在,那些被她翻来覆去想了很多遍的事情,也就不重要了。 摇摇头,她甩开杂乱的思绪,又往前挪了一步。 “我回老家瑞阳的那一天,母亲说你闹脾气,不肯来送我们。”她说着,挑眉歪头看着他,“其实你来了,你躲在城门口偷偷看我们来着,我瞧见了。” 秦子钰的神情突然变得窘迫起来,目光闪烁着后退了一步,哽着声道:“你说这些,与你信不信我有何干系。” 他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她却翻出这么多陈年旧事,彼时不觉得,此时听在耳中,怎觉得自己那时候又傻又憨呢。 不过,知道原来她都晓得,自己心头竟划过一丝暖意。 “自然是有关系的,你看小时候你因为我也没少受爹娘和祖母的责罚吧,可等我要走的时候,你还是来送我,说明你是个不记仇的。” “那个王敬予,说不过你,又打不过你,在你这里从没讨到过便宜,你犯得着杀他还给自己惹一身腥吗?我想你还没那么傻吧。” 秦子钰没想到她还有把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事成功说到一处去的本事,无奈暗笑,思衬着往后自己可不能同她讲什么道理。 “你又知道,又都明白了!”他哂笑道。 她笑了笑,未接话。 不,她不明白,不明白十年后的秦子钰为何最终成了别人口中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 她想,泰半还是因着秦子让的缘故。 可他终究还是有颗如朝阳般明媚的心,不是么,不然在京郊时也不会出手相救陌生的她,而且还未伤及那贼人的性命。 还有那日他们当街与王敬予遇上的那回,她初时未察觉,后来回到府中细细回想,才明白过来他的处处维护。 饶是她当着旁人的面如何给他难堪,处处与他作对,在遇事当口他还是这般护自己,她自然坚信,他不是心狠凶残之人。 他回头,她不躲不闪地迎着他的目光,上前一步:“走吧,你若再不出现,怕是刑部的人真得要搜府了。” “还不是你一直在这里说些无关痛痒之事。”他看了她一眼,提步绕过山石,往前院行去。 “你,你这人还真不知好歹,我说这么多还不是为了表示……表示我对你的信任。”赵清允追在后头,喋喋不休地说着。 夏蝉从另一头听到动静过来,愕然地看着她家少夫人同二公子跟没事儿的人似的,一边走路一边像孩童般的争执着。 也莫说是她了,连赵清允都被闹得险些忘了府里头还有个大麻烦在,直到二人一前一后踏上抄手游廊。 当她看到了两队带刀的侍卫齐刷刷地站在院中,才蓦地回神,适才已知被抛到九霄云外的忧虑、担心、紧张瞬间又回来了。 她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身旁的秦子钰转头看了她一眼,提步往正厅走去。 秦家管事吴钟见着他,忙迎了上来:“二少爷,那些人是刑部的胡司狱带来的,说是上午王家少爷王敬予遇害,前来寻你问话。” 秦子钰冷笑:“是来抓人吧,若当真是来问话,何必带这么多人来。” 说话间,三人已行到正厅门口,他抬步就踏了进去。 赵清允本觉着自己不宜进去露脸,只是此事至关重要,涉及秦子钰性命,兴许对秦家也有所牵连,她如今为秦家一员,为了自己着想,也要关切些此事。 瞅了眼秦夫人也在厅内,她小心翼翼地迈步进去,走到了秦夫人身侧。 秦夫人自然瞧见了她,伸出手来与她四手相握。 “胡司狱!”秦子钰抱拳,与眼前长着络腮胡的男子一揖。 “秦二公子。”胡司狱抱拳回礼,开门见山道,“既然二公子回来了,我便直言了。上午王家大公子王敬予于城西外五里地遇害,有人见公子今日出过西城门,可有此事?” 秦子钰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不知为何,总让赵清允瞧着有些心惊肉跳。 “不错,我确实出过西城门,正是王敬予派人递了信约我去的,不过,我未瞧见他。” “你……逆子。”秦老爷一听,大怒,指着秦子钰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扬手便要打,还是一旁的吴钟手快,一把拉住了劝着。 赵清允松开秦夫人的手,往前迈了几步:“父亲稍安勿燥,还是听他将事情说清楚,也免得胡司狱他们走冤枉路。” 人家眼下客客气气的还未动手,他们自没有先把自家人给定了罪的道理。 虽说他诓了自己,但她还是坚信,他不是轻易会要人性命之徒。 秦子钰失声笑了笑,侧头看着秦老爷:“爹,真没想到你竟还不如一个女子看得清,怎么,人家还未说什么,你倒是先替我定了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清允晓得他们父子不亲近,只是他们要抬扛就不能瞧瞧眼下是什么情形么,这个时候相互置气做什么。 她伸手扯了扯秦子钰的衣袖子,然他却不搭理,她只好又回过头去:“父亲,他说得定是气话,他上午的确出了门,然是去了缭月居,还给我带了白玉肘子回来。” “不信您问夏蝉,”说着,又转身去寻夏蝉,将一头雾水的丫头拉了过来:“夏蝉,你告诉老爷,还有胡司狱,上午二公子回来的时候拎着什么?” 夏蝉吓懵了,僵了僵才明白过来她在问自己什么,磕磕绊绊回道:“回,回老爷,当时二少爷回来的时候拎了个食堂,我闻着味儿了,很香。” 若不是此时形势不许,赵清允当真要笑了,可即便有夏蝉这话,还是不能洗去秦子钰的嫌疑。 “这位姑娘,二公子适才已道自己确实出过西城门,既如此,还要辛苦二公子随我走一趟了。” 胡司狱言罢,站于他身后的二人随即到了秦子钰身侧。 一旁的秦夫人急了,上前拉着儿子的手,又一脸急切地看向自家夫婿。 见她要开口,秦子钰反手握住了她的:“娘,不必担心,我去去便回。” 他说得轻脆,走得也干脆,领头走在前面,像是领着衙役巡街似的,只是赵清允却满心担忧。 刑部哪里是他说回便能回的,听说那种地方就跟吃人的深渊没两样,便是能留着一口气回来,定也是要生生被扒掉一层皮的。 不由地,她迈步追了出去,一路追着到了府门口。 秦府外,站了不少观望的百姓,见着刑部的人带着秦子钰出来,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只是她没心思留神去听。 胡司狱越过众人,走到了前头,秦子钰回头,对上了她满是忧虑的眸子,竟是难得的冲着她浅浅一笑,而后走了。 便是那个笑容,叫赵清允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若是可以,谁不想做个名扬天下的有用之才。 若是可以,谁不想做个有好名声的积善之人。 可秦子钰呢。 “少夫人,这可怎么办啊?”夏蝉站在她身侧,皱着眉丧着脸说道。 她哪里知道怎么办,她以为秦子钰安份的去赴了吃酒的约,可他却说自己去了城西,只因王敬予派人给他递了讯儿。 等等…… 她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门边站着的门房,将人看得毛骨悚然,胆怯地后退了一步。 “昨日王家派了人来给二少爷递口信?” 门房愣了愣,才垂头回话。 王家确实派了人来传讯儿,不过他并不知是什么事,只因那人送来的是封信,指名一定要秦子钰亲自来接。 秦子钰接了信后,也没说话,只转头就回了。 赵清允默声不语,思衬着眼下秦老爷只怕还在气头上,事情未明之前定然不会有所动作,可她觉得不能只由着刑部那些人去查事情的真相,毕竟王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定了定神,她提着裙幅迈步进了大门,快步往后院行去。 她要去将王敬予送来的那封信寻出来,她倒要看看上面到底说了什么,能叫他被姓王的牵着鼻子走。 这是她头一回到秦子钰的院子里,只是却半分闲逛的心思都没有,只同平日里跟着秦子钰的小厮问了书房所在,就推门进去了。 本以为那封信不一定还在,也或许他藏起来了,没成想他就大大方方的扔在书案上头,现出清晰的一句话来。 “有胆,明日巳时至城西外五里,一人前来。若不现身,秦家之事传遍京城。” 下方落款正是王敬予。 她的目光落在后半句话上头,微蹙了眉头。 秦家之事? 王敬予所指又是秦家何事,以至于秦子钰被逼去赴约。 侍郎 赵清允自然明白,如秦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定然会有些秘辛之事。 眼下若去问,自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且她也没那个胆量。 而事主之一的王敬予已死,另一个被抓,若想知晓其中之事,只能想法子去见一见秦子钰了。 她忙叫了夏蝉,又命秦子钰的小厮吴来去套马车,只知会了门房一声,便匆匆出了府门。 车夫驾车扬鞭策马,驾着马车去往刑部。 换着往日,便是偶尔出门,打从刑部这等地方经过,赵清允断然不会多打量上一眼,而此时,她却恨不得飞身而入。 下了马车,她持了把葵形团扇稍掩面容,一手提了罗裙抬阶而上,门口的守卫见她一个女子领了一婢一仆,不由上前横刀一跨。 “差爷,方才胡司狱带回之人我想见一见,还请几位行个方便。” 在秦府时,左右胡司狱未将话说死,兴许他此时正在堂前回话,还未下狱。 依着她想,趁着此时事情还没什么定论,想见一面总是不难的,只要…… 她冲着身侧的夏蝉使了个眼神,夏蝉心领神会,悄然从腰间荷包中掏出几颗碎银子,无声的递了过去。 “几位差爷辛苦了,小女子请……” “不必同我们来这一套,刑部的大门岂是你想进便能进的。”那人却挥开夏蝉的手,碎银子提落四散,她与吴来忙又去捡。 赵清允皱了眉,她便不明白了,这刑部难道还镀金了不成,就这么难进? 她压着火,赔着笑脸道:“我家人是冤枉的,来提人时也说了只是叫来问一些话罢了,并非真得犯人,而且我只是有事问他一句,问完……” 然她的话还未说完,那人把在手中的刀鞘一横,档在她的跟前,愣是将她往后又逼退了几分。 “那便回家去等着,快走,闲杂人等不得在刑部大门前逗留,若再纠缠,定……” “王五!” 那差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赵清允抬头,只见一个玉面郎君负手提步迈出门来,身着烟青色团领常服,腰间系着一枚玉佩,随着他迈步而来轻轻晃动。 “姑娘还是速速离去吧,刑部不是寻常人该来的地方。”男子只在她跟前稍站,浅浅看了她一眼,说了话便要走。 而她动作也快,莲步侧迈,身子一移又挡在了他跟前,将团扇又往上挪了几分,透过丝线孔看着他。 “这位公子可是刑部中人,民女只是家中亲人受冤,想来问个清楚罢了。” 她心急火缭地说罢,可跟前之人却似未听见一般,只是负手而言,一声不发。 寻名唤作王五的差役见状,上前一步,又将刀鞘伸将过来,挡在二人中间。 “顾侍郎好心相劝,姑娘若还听不进去,可是要吃苦头的。” 侍郎?姓顾? 赵清允不知侍郎是多大的官,能否管得着秦子钰的事儿,但定然比那胡司狱要官大,好不容易被她撞上个人物,她那里肯放过。 在错愕间,顾侍郎已越过她的身侧,提步往台阶下方而去。 赵清允返身追了下去。 “顾侍郎,等等。”她小跑着追了上去,与他并肩而去,“顾侍郎,适才胡司狱拿了我家人来刑部,不知眼下可在审了?” 顾侍郎闻言,步子一顿,侧头看向她:“你是秦子钰何人?” “我,我是他大嫂。”见他肯搭理自己,赵清允顿时如黑夜中见着了启明星,觉着瞧见了希望。 那男子的目光上下一打量,她才察觉自己追的急,双手只顾着提裙了,忙又将团扇支了起来挡住了娇俏的脸宠。 “你便是赵清允!” “侍郎认得我?”她有些吃惊,将团扇下挪了几分,透过上沿看到他摇了摇头。 “曾听子钰提及过,倒是头一回见着……嫂夫人。”言罢,提脚又走了起来。 赵清允举着扇子,一路跟着,心思已拐过好几个弯来。 听他的口气,像是与秦子钰十分熟络,他们定是认识的,应是关系还不差,不然秦子钰又怎会与他提及自己呢,至于好话坏话暂且不论。 她无声叹了口气,心松了几分。 “想必顾侍郎定然听说了小叔之事,我相信他定然不是杀人凶手,况且他昨日明明去了缭月居,还替我带了白玉肘子回来。” “缭月居在城南,他若真去杀了人,想来也赶不及买肘子了,您定也晓得那缭月居的生意有多火爆,这肘子也不是说买便能买得到的。” 顾侍郎点了点头,但脚下的步子未停,赵清允毕竟是个女子,不及他步子迈得大,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有些跟不上了。 兼之嘴里还说个不停,须臾便气喘吁吁起来。 “话虽如此,但他完全可以派了旁人去买肘子,而他去杀人,如此也行得通。”顾侍郎说着,转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赵清允被他的话噎住了。 确是这个理,秦子钰说他在外头藏了匹马,那他在外头再藏个帮凶更不是难事。 而眼下她宁可他在外头藏了女人,也不愿他是在外头藏了个助绉为虐的。 “那,那他可说了什么?”赵清允有些慌了,如此说来,哪怕人不是他杀了,他也难以说清了吗? 听了她这话,顾侍郎再次停步,转而看了看街的两头。 此时他们已行到了僻静处,往来的人亦少了许多,赵清允自认为是个适合说事的地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可知,这等命案之事,是不可轻易透露的。” 赵清允咬了咬下唇,看着顾侍郎微蹙的眉头,后退一步嗵的跪了下来,倒是将他吓了一跳,忙伸手来扶,却又觉得不合规矩,那手又悻悻地收了回去。 “有事你起来再说!” 她摇摇头:“我听得出来,侍郎与小叔相熟,兴许还是知交好友,如此定然知晓他的为人,此事看着虽像是桩铁案,但正是如此,才更显疑点重重,还请侍郎告之详情。” 顾侍郎叹了口气,似对她的举动颇为无奈。 “嫂夫人快起来吧,我告之便是。” 他与秦子钰相识多年,正如赵清允所言,深知他的为人,虽纨绔了些,但还是知大义,明是非的,要说他杀了人,且还是王敬予那样的人,他犯不着。 再者,刑部尚书一听得这事,头都大了,敢直接闹到刑部来的,哪是好轻易解决的,正巴望着快些想个法子脱身呢。 故而,这些事告诉秦家人也无妨,若能尽快将一方摘出来,事情或许就好办了。 夏蝉扶着赵清允起了身,顾侍郎转身看到不远处的马车,抿了抿唇,道:“我要去缭月居,麻烦嫂夫人送我一程。” 赵清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声道自己也要去缭月居买肘子,三人趁着四下无人上了马车,吴来驾车,一行四人往城南的缭月居而去。 马车内,顾侍郎先表了身份。 这位刑部侍郎顾景尘,与秦子钰相识于猎场,彼时两人十五岁的年纪,瞧中了同一样猎物,结果二人的箭同时射中了猎物。 随从们为难了,看衣着都知对方是有身份的,不好轻易得罪了去,正为难之时,他们两个倒是爽快,要了把刀当场将猎物宰杀烤了。 两人一边吃了烤肉,一边互通了身份,觉着合脾气,也就结识了下来,后来时常一同打猎吃酒,好得跟亲兄弟一般。 赵清允想,秦子让虽为秦子钰的孪生兄长,但他多年来一直屈居其下,兼之秦子让又长年在外,二人间怕是并无多少兄弟情谊。 也许正是如此,他待顾景尘更加坦诚真心,怕是将他视着亲兄弟了吧。 “子钰道那日他得了讯,王敬予邀他相见,他本不打算理会的,只是后来说又去了,至于为何去的,他不曾言明。” 顾景尘说到此处,也不由觉得头疼,亦不明白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他还有何事是不能言说的,但是他摒退了左右,二人私下相问,他也不肯明说。 许是有什么难处,他不肯说,他也没法子,只能试着自己去探寻真相。 “后来出了西城门,他却道又改了主意,转而去灵芜山抓什么兔子了。” “兔子?他抓兔子做什么?”赵清允嘀咕了一声,皱眉若有所思,“他回来的时候,只拎了食盒,并未带着什么兔子。” 顾景尘闻言,喟然长叹。 “看来他有不少事儿未曾告诉我。对了,他还说在灵芜山遇上了一个猎户,倘若能寻到那个猎户,兴许可解他的嫌疑。” 赵清允眸子一亮,须臾又暗了下去。 一个猎户,若大的京都,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人寻出来。 “你且放心吧,我已命人去寻了,也叫人张贴了告示,若那人看见或知晓,定会来刑部的。”顾景尘见她闷声沉思,便猜她是在忧心如何寻找那名猎户。 不过,这是他们的事儿,她一个女子,实不用操心这些事,由此可见,秦子钰倒是有个好嫂子。 前些时日倒是听说秦家办了喜事,只是谁人都说不清到底是秦家哪个公子娶妻,他也一直未得机会相问,今日才知此事。 只是,听说秦子让负了伤,在宫中伤养已有半年光景了,莫不是已经好了?可也未曾听得他回府的消息啊。 待此事了了,他定要好好同秦子钰吃顿酒。 “哦,对了,顾侍郎,你看看这个。” 希望 赵清允递给顾景尘看,正是她从秦子钰书房内找到的那封信。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封信怕是有问题,只是她看不出什么罢了,拿予顾景尘瞧瞧,兴许他能看出端倪来。 顾景尘接了,只扫了一眼:“我与王敬予不熟,也不知这是否为其亲自所写,不过,即便不是他亲自写的,他们也大可说是由旁人代笔。” 说着,又顿了顿,看着她挑眉道:“信中所提秦家之事,你可知晓?” 她摇摇头,对此亦是一无所知。 “你放心,此事我自会派人调查清楚。”他收起了信笺,略一迟疑后收入了袖中。 赵清允顺着他的动作扫了眼他的袖子,终是未曾出声。那毕竟也算是证物,交由他也是情理之中。 此后,马车之内再无出声,直到了缭月居的后门。 顾景尘独自去寻了老板出来,赵清允只站在后头,便听得清缭月居里头有多热闹。 待顾景尘出来时,身后还跟了两人,缭月居的老板也谨慎,特意叫上了那时接待秦子钰的跑堂小二,一问一答将彼时的情形细细都说了。 秦子钰是骑马来的,将将坐下点了菜,忽又道有事要走,结了银子,又要了个白玉肘子。 只是那时候新一锅肘子还未出锅,他又道等办完了事再来取,而后便走了。待回转之时,已是快两个时辰后的事了。 听到这些,赵清允有些失望。 “时候儿不早了,嫂夫人还是先回去吧,子钰之事我自会儿查探。” 眼见着时辰不早了,赵清允一个妇人,也不好出来太久,可她还想去西城门口问问守卫,听一听那守城门的又是如何说的。 “可西城门的守卫那处,我……”她看了看日头,再想想城南到城西之路,十分的心焦。 顾景尘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坦然道:“嫂夫人也不用跑这一趟了,城西的守卫早便盘问过了,子钰确实出了西城门,大约一个时辰后才回来的。” “时辰都对得上,暂时寻不到破绽,还是要细细查探才是。” 一听得此话,赵清允的心凉了大半。 对着刑部的人,守卫的回话自然是事无巨细,她又能问出什么来。 “那就请顾侍郎费心了。”不再拖延,她与顾景尘言语了几句,便上了马车匆匆往回赶。 她出来许久,怕是秦家人发现她不在府内,该着急了。 回了秦府,秦夫人果然派了人正寻她,听了她的话,又听得她提及那个猎户,秦夫人催着秦怀安赶紧派人去找。 秦老爷虽嘴上说着秦子钰是个逆子,不想再管他的死活,但心里终究还是记挂着这个儿子,秦夫人只发了个话,他就派人去寻了。 只是这若大的京城寻一个猎户,到底何时才能将人找出来,谁人都说不清。 是夜,秦子钰未能如他所言,只去去便回。 待到了晚饭后,秦太夫人处也瞒不住了,秦夫人让赵清允委婉地与太夫人提了此事,又软言哄了片刻,秦太夫人才稍宽了心歇下。 然赵清允却是翻来覆去的闹了一宿,只到天际泛白之时才眯了会儿,待天色大亮时,她又起了。 她去太夫人处请安时,秦夫人也在,婆媳二人愁云满面,也没什么心思同她说笑,倒是秦怀安,听说大清早就出门了,应是为儿子奔波去了。 赵清允坐不住,又不想对着满脸愁苦的秦家婆媳,就随口说了句要去孟府转转,她们未多想,只叮嘱她小心。 她领着夏蝉与吴来出了门,直奔集市,想看看能否在那里遇上来售卖猎物的猎户,那怕打听到一些消息也好。 待到了外头才知,昨日下午刑部就已在街头巷尾张贴了寻找猎户的榜文,只是一夜过去了,至今还未人去刑部。 自然,一上午过去后,她也是一无所谓。 “少夫人,咱们回去吧。” 半天了,他们一直未曾停歇过,从城东走到了城西,也将赵清允出门之时满腹的信心消磨的差不多了。 她又累又饿,却又不想无功而返。 秦子让眼下生死不明,秦子钰便是秦家日后唯一的支柱,若不能将他干干净净的从此事中摘出来,饶是有个身份显贵的秦夫人,这秦家也逃脱不了落寞的命运。 “咱们去孟府吃口饭,下午在城西打叫打听吧。” 想来秦子钰的事儿已传遍了整个京都,孟家多少也会有些担心吧,既然已经到了城西,免不得走上一趟为好。 二来,她也想再去城西的守卫处打听打听,看看是否还有遗漏。 一行三人到了孟府,孟家人看到她时皆有些意外,还是孟砚青回神快些,忙让厨房去加菜。 赵清允冲着夏蝉、吴来使了眼色,二人出门去帮忙。 “你今日过来,可是因着秦家二公子之事?”将人都打发了出去,花厅内只余三人,孟砚青才问道。 她点点头:“秦子钰是被冤枉的,明明是王敬予约他出的门,他原本确是要去赴约的,只是后来改了主意,也不知这人是怎么死的,眼下懒到了他头上,如何都说不清了。” “他说昨日在灵芜山时遇上过一个猎户,如今我们只好满京城的找人。” 孟砚青未出声,只是顾自望着门口的方向,屈了手指在茶桌上轻轻敲着。 这些他都听说了好,甚至清早的时候还向相熟的知交好友打听消息,毕竟秦家是表妹日后的靠山,万万不能出事。 “那二公子可有说那猎户是何人,或有什么特征,咱们得先一步找到人才是。你有所不知,今日王家的人在城西挨家挨户的找着,像是猎户的,免不得要被盘问上半天。” 她一听王家的人也在找猎户,顿时心中闪过一抹不好的念头。 这王今元死了儿子,心中定然愤恨,眼下与王敬予结仇最深的是秦子钰,又兼之一时半刻根本寻不得真凶,他们定是铁了心要把这罪名扣到秦子钰头上。 他们寻猎户的目的,无非是威逼利诱他做伪证,无论如何也要让这案子变成铁案。 “这……我亦只是听刑部顾侍郎提及,详情不知。”说着,她垂头想了想,霍地站起身来,“不行,我还是要再去趟刑部,不能听他亲口所述,根本寻不到洗冤的契机。” 言罢,她就要往外头走,却被孟氏唤住了。 “且慢。”见她停步回头,孟氏上前拉着她回到原位坐下,“秦二公子牵扯上的是命案,只怕这一面轻易见不上,我倒是要给你提个醒。” 一听她有话要说,赵清允顺从的坐下,双手握着她道:“嫂嫂有何话,快些说来。” “虽说城中猎户亦有不少,但京郊也有一些,兴许秦二公子遇到的那人,并未住在城中。” 孟氏的话,如醍醐灌顶,顿时替黑夜中的赵清允指了一条明道。 “嫂嫂言之有礼,我马上命人去找。” 说罢,她又要起身离开,这回却换孟砚青阻止她了:“你不必去找了,王家的人早便去找过了,既然他们未将人叫进城来,想来京郊的几个都不是。” 也是,王家这般兴师动众的,怎可能还有遗漏。 “难道,咱们就只能等着那人自己出现吗?”赵清允颓然地坐回椅中,彻底失了主意。 孟砚青不知如何安慰,只好坐在一旁闷声不响。 而孟氏握着她的手,无声安慰,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劝她: “你越是急,越是找不到,既然此时王家的人也盯着这个猎户,不如咱们换别的线索,介时指不定那人自个儿就出现了。” 赵清允也知这是句空话,然孟氏的心意她还是领了。 看来,她该再去拜访一下顾景尘,兴许他那里会有新的线索。 孟氏见她心情不畅,偷偷命人去叫孟修兰两姐弟,盼着两个孩子能助她忘却一时的烦忧。 孟修宇听得赵清允来了,很是开心,在花厅门口时,已扯着嗓子叫姑姑。 赵清允深吸了口气,逼着自己挤出笑容,转而看向门口的方向,只见孟修宇怀里揣着一团绒毛,往自己直奔而来,她下意识地展开双臂,接住了他冲过来的小身子。 “修宇见着姑姑这么开心啊。”她说着,看到随后而来的孟修兰在自己跟前站定,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叫了声姑姑。 她点点头,暗道表嫂将兰儿教导的很好。 孟修宇也好,只是毕竟年幼,还带着些孩子的稚气。 “姑姑,你看,我有小白了。”孟修宇双手捧高至她眼前,献宝似的说道,“你瞧,它是不是很可爱。” 赵清允点点头,抬手摸着小兔子的白毛,一边听着他颠三倒四的说道。 “二公子说他找了很久才抓到的……钟山叔说现在这个时节能抓到这个,也是亏得二公子厉害……二公子说送我一声兔子,就真得送我了呢。” 赵清允手一僵,愕然地看着他:“你说这兔子是秦二公子送的?是那日跟我一起回来的秦二公子吗?” 转机 赵清允突变的神情许是将孟修宇吓到了,他有些懵,怔了怔才点头喃语道:“是啊,那日你们走时,他答应我的。” 说着,还当她是瞧着小白可爱,想同自己争抢,忙抱着兔子后退了几步,一脸戒备的望着她:“这是给我的。” “那,这兔子他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她小心翼翼地轻声问着,生怕自己稍稍大声了便将他吓着了不肯说话。 “嗯,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二公子说不可以告诉爹娘的。”孟修宇说着说着,似才想起自家双亲就在堂上,怯怯地转头望去。 赵清允急了,这话都临到嘴边了,他怎好又收回去呢,可他只是个孩子,饶是再心急,也不敢大声,只好耐着性子哄着。 “修宇,你看你只是答应二公子不告诉爹娘,同我说又无大碍,告诉我吧。” 尽管如此,孟修宇还是有些尴尬,倒是身后的孟修兰上前一步,搭着弟弟的肩头说道:“姑姑说的没错啊,再说了,只凭你刚才说得那些,爹娘也都知道了。” 说着,看向赵清允:“姑姑,小白是昨日上午二公子送来的,说是他才在灵芜山抓来的,性子正野着呢,让我们小心些别被抓伤了。” 一听得孟修兰的话,赵清允的心疾速跳了起来:“那,他可曾同你们说过和谁人一道儿抓得兔子啊?” 虽说秦子钰断然不会无聊到同孩子说这个,但她觉着抓兔子的事儿都能让自己撞上,想来真得如孟氏所言,那个猎户自个儿就跑出来了,故而,她宁可多问上一嘴。 “他是同钟山叔一道儿抓的。”孟修兰贼兮兮地上前一步凑近她道,“不过,这是钟山叔同我说的,说要不是有他在,二公子连兔子窝在哪儿都找不着,更别提抓到小白了。” 孟修兰此话一出,堂中三个大人都惊住了,尤其是赵清允,简直欣喜若狂。 没想到她歪打正着,竟这么被她将人找着了,还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呢。 “你们昨日不才说这兔子是你们钟山叔前些时候上山捉到的吗,怎么又变成秦二公子送的了?”孟氏被闹糊涂了,又生怕两个孩子记岔了,最后惹得她白高兴一起。 此时的孟修宇扑扇着浓密如扇的睫毛,巴巴地看着几人不敢吭声。 还是孟修兰毕竟年长几岁,兴许觉察出来这事儿有些怪异,不敢再隐患,如实说道。 “确实是昨日上午二公子送予小宇的,待秦二公子走了后,钟山叔才过来同我们说,是秦二公子请他帮忙一道儿捉的兔子。” “因着二公子说不好让人晓得兔子是他抓的,我们才说是钟山叔送的。。” 如此便错不了了。 孟修兰虽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但依着赵清允这些时日观察所见,她说话行事丝毫不见稚气,也从不做假,她既这么说了,那定然是真的。 她欣喜的转头看向一旁的孟砚青:“兄长,不知这位名叫钟山的猎户家在何处?” 孟家夫妇怎会不知她的心急,当即孟氏领了两个孩子出去,而孟砚青带着赵清允出了府门。 钟山家就居于孟府隔壁,出了孟家门转脚走上几步就到了。 孟砚青敲了门,须臾便有个约四十出头的男子开了门。 “钟山兄,我有事想问你一问。” 那名唤钟山的男子看到孟砚青身后的赵清允,目光一闪,也不说话,只无声的后退了一步。 孟砚青回头看了赵清允一眼,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门。 “家里小,也不请二位进去了,只在院子里稍坐吧。”钟山指着二人在院角的石凳上坐,一旁的石桌上只简单的放了一个小菜,一碗白饭。 “我晓得你们的来意,是为了昨日我与那位秦二公子打猎之事吧?”钟山比他们二人更直白,将将坐下,便开了腔。 如此正合赵清允意,她正愁如何开口呢。 “钟山大哥,你昨日当真同秦二公子上山了?”为防万一,她还是先同他确认一番为好。 不然到了堂前说得错漏百出,反而要被按上一个串供的嫌疑。 钟山点点头:“实则,我原以为他是秦家大公子,与他是一前一后出的西城门,未多久,他骑马赶到了我前头,只不知为何行未多久又停下了,而后干脆下了马。” “我以为他是来打猎消遣的,也没多留意,可他倒主动与我搭话,问我这个时节可有兔子抓,又说我若能帮他捉着兔子,他就给我五两黄金。” 听到此处,赵清允咬牙喑骂了一句败家子,举着团扇的手又往上遮了遮,继续听钟山说话。 “五两银子便够我们一家吃上两三个月了,更何况是五两黄金,我便带着他上了山,大约绕了一个多时辰。” “本以为要空手而回了,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我运气好,没想到真被我们撞上一只,还是通体雪白的白毛兔,秦二公子一高兴,又赏了我五两黄金。” 赵清允皱了皱眉,心道这钟山不过花了一个多时辰便十两黄金入手,也只有秦子钰这种人傻钱多的才会这种蠢事吧。 等他出来,她可要好好同他说叨说叨这银子的事儿。 “那后来呢?” “后来,我与他一道儿回的城,我正好瞧见他将兔子送给了小宇,他走后我找了小宇一打听才知他是秦家二公子,去灵芜山抓兔子乃是秦少夫人回门那日,他答应小宇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赵清允点点头,此时想来,那日他拉着孟修宇在旁说了会儿话,应该便是在做承诺吧。没想到他对着孩子也肯守信。 “你们在山上可曾分开过?”她又问。 钟山摇摇头:“只在围捕兔子时分开过,但皆在目光所及之处,我们做手势双方都看得见。” 听他说到此处,赵清允想此事应是错不了了,既然秦子钰比他晚出城门,又同时回的城,两人在山上也没分开得多远,那足以证明秦子钰未曾杀人。 她此时的欣喜已是掩都掩不住,可孟砚青却未曾被高兴冲昏了头脑。 “刑部找寻陪秦二公子上山猎户的榜文已贴遍了整个京城,你为何未去刑部?”孟砚青问着。 赵清允猛然回神,这才想到这件事情。 哪怕他不识字,不晓得榜文上写的内容,只上午王家人那般大的动静,她就不信他还不知道此事。 钟山微垂下头,锁紧了眉头。 “钟大哥有难处?”赵清允想到他从秦子钰处得的十两银子,莫不是为了钱财。 本想开口直言的,又怕他不是因着这个,介时叫他心生不悦反添乱。 “孟兄,眼下你与秦家是姻亲了,我们又相识多年,你对我们家又诸多照顾,原本我早该去刑部将事情说清楚的,只是今早王兴师动众的找人,话里有话的透出些口风来。” “什么意思你们定也猜得到,我若孤身一人,哪里怕人威胁,但我还有妻儿,不得不为他们着想。” 是啊,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王家对于这个人证是志在必得,若不是因着与孟砚青的关系,兴许钟山也咬死了不会承认。 他能如实相告,已属不易。 “钟大哥,若你不肯作证,秦二公子难以脱身,不如这些,你先随我去刑部见顾侍郎,将此事告诉予他,如何?至于上堂作证咱们往后再想法子吧。” 眼下她是没法子了,秦子钰要救,但也不能让钟山因他们而断了往后的生路,兴许顾景尘会有法子。 让钟山坐了她的马车去,再将顾景尘约出来,他王家总不可能正好在钟家门口安插了眼线吧。 孟砚青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此举的用意,若不上堂作证,那这证词还有何用,王家定不会善罢干休。 可赵清允已顾不得这些,见钟山似有些犹豫,急忙又说道: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王家人知道,且事后我会给你一笔银子,介时你换个地方住也好,去别处也罢,定让你们无后顾之忧。” 她虽不知王家有多大的能耐,竟将钟山吓成这副模样,但想来秦家要保几个人总还是有法子的。 “夫君!” 正当赵清允急得恨不得拿棒子将钟山一棍子敲晕带走之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转头见一妇人抱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站在门口看着钟山。 “你去吧,不然,你哪里能心安啊,我和孩子在家里等你回来。” 那是钟山的妻儿,也因着她的一句话,才让钟山下定了决心,毕竟人家人好心善,自己可不能助绉为虐。 只是此时的赵清允忙着让吴来去将马车赶到孟钟两家中间,不晓得在钟山心中秦子钰还是个大善人,不然怕是要笑掉下巴了。 来不及在孟家吃饭,一行人急急往刑部赶,可是到了刑部门口,她又犯难了。 刑部的大门有多难进,她是晓得的,那日也是凑巧才遇上了顾景尘,今日未必有这般好的运气了。 在门前的街对面等了许久,倒见差役进进出出的,可就是没见着顾景尘。 如此等下去也不是法子,还是要想个机会进去,或是将顾景尘引出来才是。 ※※※※※※※※※※※※※※※※※※※※ 要是大家看到有错别字,记得提醒我哦,我这人外号错别字大王! 事成 赵清允想了半天,险些将头发都拔完了,只想到一个硬闯的法子。 她若运气好闯了进去,兴许有机会找到人,便是没能闯进去,闹出动静也许同样能将人引出来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她必须一试。 她将自己的法子与其余三人说了,而后不顾他们的阻拦下了马车,径直往街对面走去。 也是凑巧,今日站在门口的又是昨日那二人,见着她显出一副嫌弃的模样。 站在门口,赵清允探头看向门内,深吸了口气正欲往里冲,眼前横生一把长剑,她转头缓缓望去,又是那守卫。 她堆起笑容,被裙摆遮掩的脚微转,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攥成拳,微…… “嫂夫人!” 身后,传来顾景尘的声音,那一瞬间,赵清允心一沉,似落了地,长吁了口气。 转身,果然见他站于台阶下方,来不及细想,她旋身奔下台阶,伸手欲去拉他,又仓然放下,末了压着声音说了一句:“顾侍郎,借一步说话。” 见她一副焦急的模样,顾景尘也未迟疑,随着她去住马车的方向。 站于马车旁,她左右张望了一眼,确定无人注意此处,才压着声说道:“我寻到那个猎户,只是如今王家也到处找他,我怕若叫王家人发现的话……” 顾景尘看了眼马车,皱眉沉思,须臾仰头看着她道:“嫂夫人请上车,我们到里头再详说。” 赵清允还当他的意思是到马车内再谈,想着幸得她今日出门急,临时乘了前些时日秦夫人用过的马车,车厢宽敞些,他们几个在里头应也不显局促。 然待她进了车厢,顾景尘只是一跃上了车架,而后指点着吴来往前驶去,见着小巷又叫他拐了个弯。 赵清允暗中观察,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看来他是要将他们都带进刑部,于是,收回手,帘子顺势落下,将车厢内的人掩得严严实实。 片刻后,马车停稳,赵清允听得顾景尘在外头叫自己,这才挑起了帘子,踩着马凳下来,正要说话,却见顾景尘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返身往一处走去。 众人跟在他的身后快步而行,直到进了一间屋子。 “你们且稍坐,我去去便回。”他只是将人带至厅内,留下一句话又出去了。 几人站于原地面面相觑,赵清允心中亦无底,此时细想自己只凭顾景尘一人之辞,便将这赌注尽数押在了他身上,实在冒险。 只是走到这一步,她已经没有回头之路了。 顾景尘这一去,耽搁了好些时光,正当几人都有些沉不住气时,只见他又带了两个人进得厅来。 “齐尚书,徐寺卿,这位便是秦少夫人。”顾景尘一进得门来,便向着身后的二人介绍,“这位便是咱们要寻的那个猎户。” 说罢话,趁着那二人落坐的空档,向赵清允介绍了那二位的身份。 “嫂夫人,这位是刑部尚书齐尚书,那位是大理寺卿徐寺卿,因着王家上午的举动,齐尚书也颇为头疼。” “正好你将人找来,徐寺卿又刚好在此,我便向齐尚书提议,由徐寺卿为证,将此人的证词写下,且先让子钰从牢中出来,咱们再抓真凶。” 一听可如此行事,还能将秦子钰救出来,她自是连连点头,转而看向钟山。 实则赵清允不知,王今元是工部尚书,秦怀安是左都御使,虽说都是正二品的官员,但终归还是秦怀安的势更大些,毕竟工部是六部中最碌碌无为的一部了。 可偏生王家有个远房亲戚与齐尚书家有些关系,王今元亲自上门好几回了,或义愤填膺,或老泪纵横,无非就一个目的,要秦子钰为自己的儿子偿命。 齐尚书为此正头疼着呢,适才听了顾景尘提到这个法子,也觉可暂解一时之急,便拖着大理寺卿一道儿来了。 顾景尘研磨亲自记录,齐尚书细细询问,钟山将与秦子钰在一起时的事情尽数说了,连些细枝末梢处的都未放过。 约小半个时辰,齐尚书总算问完了,赵清允探头看去,顾景尘足足写了五六页纸。 齐尚书解了燃眉之急,心情十分愉悦,与赵清允寒喧了几句,大意便是这就回去将秦子钰释放,而后会尽快捉拿真凶,还秦子钰清白,而后便与徐寺卿一道儿离开了。 顾景尘将几人送至马车旁,临上马车前,说了一句:“嫂夫人尽管放心回去吧,请代为转告左都御使和长公主,子钰兄定然会尽快归家。” 初时赵清允未细想,只点头应着,而后上了马车离开了刑部。 可坐在马车内细细回味,不免生出些怪异的心思来,他为何要刻意提及请自己代为转告秦氏夫妇,秦子钰马上会回家之事。 即便他不提这一句,她自然也会告诉他们,这么大的事儿,她才不会憋在心里呢。 想不明白,她也没再多想,先让吴来将自己在家门口放下,而后送钟山回去。 急冲冲地进了府门,丫头婆子见着她,一下子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少夫人,您可回来了,太夫人和夫人都快急疯了。” “少夫人,您是去哪儿了?怎么也没知会一声。” “少夫人,您中午可吃饭了,可是在孟家吃的饭?” 一声声的话如堆蚊子似的围在她耳边,听得她头都险些炸了,倒也听出来了,秦太夫人和秦夫人因着久久不见她回转,急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抬头看看日头,没想到自己在外头晃了快一天了,现在想起来,自己连口中饭都没顾得上,顿时觉得又累又饿又渴。 被一众推着进了花厅,秦夫人已至门口相迎。 “你这孩子,怎么出去了一整天,也怪我,被子钰的事乱了心,你出门时也未细问上一句,你这是去哪儿了?” 秦夫人一面拉着她往里走,一边问着,看着她一副疲累的模样,也问不出别的话来了。 “祖母,母亲,先让我喝口茶。”赵清允一瞧见茶桌上的茶,只觉得口渴异常,也顾不得规矩了,先倒了一碗三两口就喝了,这才长松了口气。 “母亲,可有吃的,我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呢。”解了口渴,肚子越发觉得饿了,彼时的赵清允心情大好,更觉饥肠辘辘,忍不住同秦夫人也撒起娇来。 秦夫人的心境五味杂陈,亲儿身陷囹圄虽不及生死之忧,但也颇为棘手,而眼前这个自己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儿媳,一整日在外也不知是遇上了何事,连饭都没能顾上。 再由此想到自己的大儿子,这大半年了,怎么就不能让他们家顺风顺水些呢。 心里胡思乱想着,嘴里却也不闲着,秦夫人忙命人去准备吃食,这边秦太夫人拉着赵清允的手问她做什么去了。 她心里高兴,来不及说过程,笑道:“祖母,母亲,你们放心吧,秦子……小叔他很快就能回来了,我们找着那个猎户了。” “当真。”秦家婆媳一听,惊喜万分,拉着她细问起来。 可怜赵清允只好饿着肚子将事情从头至尾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秦夫人听罢,犹似不放心,反反复复地追问她顾景尘的原话。 “真的,母亲,顾侍郎便是这么说的。”她眸子一转,问道,“母亲,你可认得这顾侍郎?他当真与小……二公子是好友?” 她觉着称呼秦子钰一声小叔着实别扭,为了不为难自己,她宁可还是叫他一声二公子。 秦夫人摇摇头:“那孩子平日里来往的是哪些人,我们从不过问,我也不知道这顾侍郎到底是何人。” 赵清允闻言,缓缓点头,心里莫名觉着有些酸涩。 秦夫人这句他们从不过问,说好听的,表露着他们夫妻平日对秦子钰的放任,说不好听的,就是漠视。 难道,就只是因为秦子钰德性不好的缘故? 虽说顾景尘言之凿凿道秦子钰很快会回来,但在未见着人前,便是赵清允也不能全然放下心来。 待她与秦怀安说了钟山的事儿,秦怀安只道此事交由他来处理,她不必再挂心。 她想了想,觉得如此也好,她一个弱女子,总比不得左都御使有法子,眼下什么都比不过见着秦子钰这个人来得重要。 以往,他在府里的时候,觉得抬头不见低头见挺烦人的,眼下不过一日多的光景,却觉得他不在,这秦府像是少了些生气似的,叫人怪想他的。 也是,他那么会折腾,这人一不在,自然会觉得冷清了。 赵清允如是想着。 又熬了一晚上,第二日清早,她一睁眼,见着夏蝉的第一句话便是问秦子钰回来了没有。 夏蝉摇摇头:“没有。” 说完,又怪异的扫了她一眼,一边替她穿衣一边嘀咕道,“往日见您极为讨厌二公子,近来我瞧着你们的关系也还不错嘛,这回要不是您,也不会这么快找到人。” 赵清允清了清嗓子,收回展开的双臂,走到妆台前坐下。 “是吗?不过我不讨厌他啊,只不过是他小时候经常欺负我,我怕他,不想搭理他罢了。”她说着,看着铜镜中映出夏蝉的双手,利落地替自己挽起的发髻。 蓦地,她莫名的想起了秦子钰的那句戏言: “我还当真是头一回见着姑娘家打扮的妾室,奇了!” ※※※※※※※※※※※※※※※※※※※※ 这就是个过渡章,哈哈 和睦 “鬼才是妾室呢!” “少夫人您说什么?”夏蝉听着她嘀咕了一句,未听清,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赵清允这才醒过神来,自己想事儿想到自言自语了,不由自嘲一笑,摇了摇头:“无事。” 起身,她打算先去秦太夫人处请个安,而后再让吴安去刑部打探一下消息,看看秦子钰何时才能回来。 都整整两天一夜了,一个世家子弟,怕是还没吃过这种苦头,听说牢里头大抵都是吃不好睡不好的,也该让他院里的丫头婆子准备着。 将将走到院门口,便看到一路飞奔而来,口里还叫嚷着的竹香:“太夫人,二少爷回来了,太夫人。” 赵清允一听,脚下步子一转,随即便往前院去了。 待她急步匆匆走到前院之时,正好见着顾景尘与秦怀安站在院中说话,而秦子钰站于一旁,秦夫人泪目盈盈地望着他。 她在廓下驻步观望,顾景尘揖手与秦怀安道别,抬头之际正好瞧见她,便又下拜了几分。一头的秦怀安背对着她,毫不知情,还当是他客气,免不得又回了一礼。 毕竟此回受了顾景尘倾力相助,便是远远地,她亦执手在前,盈盈下拜,回以一礼。 秦子钰与顾景尘站于同侧,自然瞧见了她,见着她温雅淑和的模样,蹙了蹙眉头,转瞬眸色又趋于平静。 顾景尘离了府,赵清允犹豫了。 不知为何,她眼下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踌躇地站着。 直到秦氏在正厅门前冲她招手,才慢慢走了过去,向秦氏夫妇请安。 “你这回可是要好好谢谢清允,要不是她,你哪能这么快回来,往后可不能欺负她了,怎么说她可是你大嫂,要帮你大哥护着她才是。” 秦夫人絮絮不休的说着,而秦子钰只是冷着一张脸,抬手冲着她草草一揖,算是道了谢,那模样,倒像是她做错了什么,不由叫她皱起了眉头。 难不成自己帮倒忙了不成,他作何这种表情,她又不欠他什么。 那一刻,赵清允觉得又委屈又懊恼。 “你这孩子,这些时日我们有多担心,你就没什么话说么?” 秦夫人一见他这半死不活的模样,也来了气儿,还想再说什么,却见他冲着自己一礼:“母亲要教训儿子,晚些可好,儿子有事,要同父亲商量。” 秦夫人闻言,愣住了,便是一旁的赵清允都变了神色。 怎么往刑部走了一遭,秦子钰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以往说话不是油腔滑调就是吊儿啷当的,何曾见过这般正经模样。 那日刑部的人上门时也未见他如此,是遇上了什么大事,才至他性情突变。 秦怀安闷声点点头,嘱咐秦夫人去同秦太夫人说一声,而后转身往后院书房行去。 秦子钰转身之时,扫了赵清允一眼,眸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却叫她莫名心慌,总觉着他会如此,兴许与自己有关。 深吸了一口气,她告诫自己不要再想,总之秦子钰回来了,那么秦家暂时安全了,之后的事就如顾景尘而言,交由刑部去查便是。 秦夫人拉了她去给秦太夫人报信,还说了些赵清允不知道的事儿。 话说刑部的齐尚书也是个人精,今早在朝堂之上提及了王敬予的命案,陛下实则早有耳闻,因两方涉及自己的臣下,不愿趟浑水罢了。 而齐尚书倒好,拿出了钟山的供词,道是眼下秦子钰疑凶的身份可摘除,那要想查真凶只靠刑部那几号人手怕有些不足,求着陛下允他跟徐寺卿借人手。 王今元原本听到秦子钰不是凶手一说时,还要反驳,但一看到由大寺理卿旁听,刑部尚书主审,刑部侍郎记录的口供时,也没了法子。 毕竟陛下说了,他若咬死了不放,那只有三司会审,这刑部和大理寺已牵扯其中,再加个督查院,这秦怀安正是左都御史呢,再怎么翻也翻不出花来了。 故而王今元当即变了个脸,满是歉疚的当着百官的面冲着秦怀安表了歉意,又求着陛下为他做主,寻出弑儿的真凶。 陛下应下了,吩咐了齐尚书赶紧将秦子钰送回去,这便是为何她到前院时,顾景尘和秦怀安皆在场的原由。 秦夫人说完这些,又同秦太夫人念叨着要去庙里烧香还愿之事,赵清允无甚兴致,便先离了齐语院。 夏蝉念叨着让她回去吃早饭,只是她心里堆了一堆的疑问,着实没胃口,只打发了她去做糕点,道是自己去后头园子里散散心便回。 这一回,夏蝉记挂着她的吃食,寻思在府里也没什么事儿,就由着她一个人去了。 赵清允漫无目的走着,待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又走到秦子钰的秘密之地,她笑了笑,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这是秦家的地方,她自然也能去,凭什么只能是他的秘密之所。 可绕过假山,抬头便看到秦子钰坐在那里,青石桌上还搁了茶炉茶壶茶碗,彼时他也瞧见了她,一时间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过来坐吧,这两日委实辛苦你了。” 秦子钰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划破了覆在两人间的沉默,亦吹散了积在她心头莫名的压抑之感。 没错,这样说话的秦子钰,才像她认识的秦子钰。 可她不认识的秦子钰,又是怎样的。 “过来啊。”见她兀自站地原地望着自己出神,便是晓得她不是真得在打量自己,却还是被她瞧得有些别扭,懊恼地催促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回神,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正好见着水开,见他有些笨拙的往茶杯里注茶,便伸手捧了茶杯微微一晃,将杯中的茶汤泼了出去。 抬头见他正端着茶杯要饮,看到她的举动,饮茶的动作僵在了那里。 她讪讪一笑:“该喝第二道的。”说罢,又往壶里添水。 他悻悻地放下茶杯,嘟囔了一句:“喝个茶还这么讲究。” 她勾了唇角浅笑:“你下回陪祖母喝一回茶,那你才会明白什么叫讲究。” 秦子钰看着她一手束袖,一手拿着水瓢注水,动作如清风拂柳般顺畅自然,便是那微翘的指都似乎别有一番风情。 “此回我是该要好好谢谢你,说吧,想要什么?”他怔神片刻,才将目光自她手间移开。 她挑眉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脆声道:“你这般好说话,我当真不习惯了。” 说罢,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妥当,好不容易他们坐在这里和和气气地吃茶说话,且她心里还有一堆的疑惑未解,可不能嘴欠。 “罢了,你救过我,我帮你也是应该,咱们就算扯平了。” 茶水少,炉火旺,她话说到此处,茶汤又开了,她小心翼翼地拎着替他倒满:“不过,你可否告诉我,那日到底是真有人约你吃酒,还是你骗我来着?” 言毕,她抬头看着他,果然见他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得,不必他回答,她也知道了。 “这事儿,你是不是该同我说个明白。”她挪开视线,垂头吹开浮在茶汤上的茶叶沫,小抿了一口。 他抿了抿唇,道:“那日我收了信笺,确实是去赴约的,为你那个白玉肘子,我还特意先去了趟缭月居,只是临到出了西城门,我想了一路起了疑心。” 她侧头挑眉看着他,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王敬予不是那么有耐性和脑子的人,哪一回与我遇上不都是当场就吵上的,事后约架不像他所为,再细想想,那日在府门口张扬说我打断了他小厮腿的男人也很可疑。” “何处可疑?”她放下茶杯,追问。 他单手撑着下巴,摸了摸,略一沉思道:“那王敬予有个怪癖,他身边的人不止身高身形相似,连着衣裳都是一模一样的,那天那人的衣着颜色虽像,但布料上的暗纹不同。” 她挑眉,没想到王敬予还有这么个爱好,而他到底是有多细致,连王敬予身旁之人的衣裳暗纹都晓得是什么模样的,她还真只能用相爱相杀来形容他们二人的关系了。 “初时没留意,只是那天我在路上越想越觉可疑,便是那日送信之人的衣裳也不同,且身形比之前跟在王敬予身边的那些人要高出些许。” 赵清允徐徐点头,暗道自己亏得让他带肘子回来,才让他在来回奔波途中想到了这些可疑之处,不然当真是全身上下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然后你就改了主意去抓兔子了?”她歪着脑袋,含笑问着,那样子像是讨了便宜的孩子,巴巴地等着看他笑话的模样。 秦子钰也不恼,只是笑着点点头:“是啊,我寻思着凭什么他让我去,我就乖乖得去的,这不我那天答应了修宇,要抓只兔子给他,就顺便了。” 他这只兔子抓的,她已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如果他察觉有疑,直接调转马头回城,也许就不会有这牢狱之灾了吧。 但如果他直接回来了,也不知西城门的人可否会牢牢记着他,可说得清他回来的时候,要是含糊不清,免不得又要被说他是行凶后回城。 事看两面,眼下还真不好说对错。 “不过,我都不知那猎户是何人,便连刑部的榜文都没将人翻出来,你又是如何找到的?” 恶耗 赵清允笑了笑,见他的茶杯空了,又替他倒了杯,然后一面注水,一面回道: “也不是该说是你运气好,还是我运气好,我正好去表哥家中,小宇拿着你送的兔子献宝,随口说出了钟山帮你捉兔子之事。” 她放下水瓢,看了他一眼:“不过,你也别怪他,他是被王家给吓的,毕竟他一个平头百姓,如何敢跟王家这样的官宦人家作对,只好躲着当不知。” 秦子钰了然一笑:“放心吧,我不怪他,他肯将实情说出来,我已是万分感激了。”说着,站起身,负手走到一旁,透过山石看着不远处的湖景。 “对了,你说我要不要再送他们些银子,当是给他们压压惊。”他忽然回头说道。 赵清允一听到银子二字,心头一抽,冲着他翻了个白眼。 “你还说银子呢,爹娘可知道你这么败家?只抓了一只兔子,十两黄金呐,你可知道十两黄金够他们在京城过上好几年了。” 他到底对银子可心里有素?可不要就这么随随便便将秦家的家底给掏空了,她还指望着在秦家养老送终,过完一生呢。 “这样啊。”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转回了头去。 赵清允叹了口气,又扫了他的背影一眼:“眼下你的嫌疑算是洗清了,可真凶是谁,你可曾想过。此人如此设局陷害你,到底是你的仇人,还是王敬予的仇人?” 她想,这人怕还是他的仇人吧,不然若与王敬予有怨,直接将人杀了便是,又何必一环扣一环的设计,只为将他困死在这场命案之中,甚至是要他的命。 越是想,越是觉得秦子钰周边危机重重,一个世家公子,身无权势,手无重兵,甚至整日里只知喝喝玩乐的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 “这个事嘛,就让顾景尘他们去烦心吧。”他回得云淡风清,她自然也听出来了,无非是不愿告诉她罢了。 她想着,莫不是他仇人多得连他自个儿都算不过来了。 看着茶汤又噗噗地沸腾起来,她起身走到他身侧,看着他:“再问你一个问题。” 他不置可否。 “我瞧见那张信笺了,上头所指的秦家之事,是什么?” 他眸色一沉,却仍是定定地望着湖面,须臾才转头看她,笑道:“秘密,你自个儿想吧。” 说罢,又转回到青石旁坐了。 赵清允也不过随口一问,没盼着真能听到些什么,只噘了噘嘴,转过了身去。 “走了?” 秦子钰见着她往回走,挑眉问道。 难得与她心平气和的说话,这片刻的静谧莫名叫他不舍,好似她初来那会子,白白净净的脸,水汪汪的眼睛,小小嫩嫩的嘴巴,鼻子又挺,瞧得他可欢喜了。 可那时有多欢喜,后来便有多讨厌。 多年后,她的身上似乎已找不到往日的痕迹了。 “我还没吃早饭呢,你也回去歇歇吧,这两日没休息好吧。”她说着,回头莞尔一笑,迈着轻快的步子下了石阶,如一只轻盈的蝶儿,隐入了山石之中。 而他,怔怔地看着她消失的那一处,笑了,可笑着笑着,眸色又暗了下去。 看着大事已然化小,赵清允心情舒畅,吃了便睡,睡了便吃,没两日,便觉得自己腰间又多了二两肉,她不高兴了。 这日,也不午歇了,吃罢午饭就在后头的院子里兜圈子,绕到第三圈的时候,夏蝉急匆匆地上来拉住了她。 “少夫人,太夫人叫您过去一趟。” 她愣了愣,往常这个时候,太夫人不是该在午歇么,也不知又出什么大事了,以至于她改了这雷打不动的惯例。 到了齐语轩,院内一个丫头婆子都未瞧见,进了屋内,往常在太夫人身边伺候的春菀也不在,屋里头只有太夫人一人坐在罗汉床上,埋头顾自拔弄着手中的佛珠。 “祖母。”她察觉到异样的气氛,回头扫了夏蝉一眼,方出声唤道。 秦太夫人抬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着夏蝉道:“你出去。” 夏蝉应了一声,出了屋子。 赵清允上前,秦太夫人已冲着她伸出了手,她握着,随之在她身侧坐下,抬眸看着她满是愁容的脸。 “祖母,怎么了?” 她这一问,秦太夫人的眼便红了,泪汪汪地垂下头,揉搓着她的手,兀自念叨着:“是祖母不好,是祖母害了你啊。” 听到了秦太夫人的嘀咕声,她心里咯噔一下,蹙起了眉头。 自己才过了几天太平日子,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祖母,到底怎么了?” 她回到秦家才半个月的光景,大事小事一惊一咋的也不知被吓了多少回了,再这么下去,她的寿命迟早要被他们吓掉一半,便是没被吓死,急也要急死了。 “子让他怕是不成了?” “秦……他……不是说他大好了吗?”那一刻,她当真懵了,若是秦子让不成了,那她岂不是要守活寡了。 彼时想着守寡也无妨,可当真事到临头,怎可能当真无妨的。 有妨碍,且妨碍还大着呢。 右秦子让死了,她没了依靠,秦家几个老的在还好些,但总有一天也是要驾鹤西去的,介时秦子钰还会愿意白养着她这个有名无实的大嫂么? 退一步讲,便是他愿意,那往后他的妻子可愿意? 怕是世间没有这么好心肠的人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子说不好,一会儿子又说好的,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间又说不行了。” 秦太夫人说着,眼泪趟过脸上的皱褶落了下来。 秦子让,亦是秦家日后的希望啊,他若没了,秦怀安后怕是无人可再将秦家的荣耀撑下去了。 “这是谁人说的?” 既然是时好时坏,兴许明日又变好了呢。 虽说赵清允对秦子让的伤早就有所怀疑,只是在她看来,秦夫人定是对秦子让的身子十拿九稳了,那时才会开口让她嫁过来。 此时,她忽然想到了那日王敬予的话。 他许是晓得了什么,才会说出秦子让已一脚踏进棺材这话。 “你父亲刚刚过来同我说的,道是御医也没法子了,如今已有两日汤药不进,只剩……”秦太夫人说不下去了,只伸了手抱住了木愣着的赵清允。 这么说来,秦子让是当真不成了?可为何自己除了急,却没有半点想落泪的感觉。 她任由秦太夫人抱着自己哭着,努力回想着幼时秦子让待她的好,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样,他待自己的好都不及秦子钰欺负自己时的印象深刻。 秦子让的温和如春风一般,叫人觉着舒适,却也因此叫人忘了他存在。 末了,秦太夫人哭着晕了过去,她叫来了春菀,又忙着将正在暄竹院替秦夫人看病的郎中请了过来。 顿时,秦府的两个女人为了秦子让都病倒了。 而她,秦子让名义上的妻子,却还是要替他尽孝的。 秦怀安也同她说了打算,想明日将秦子让接回府来,便是要走,也该在家里走。府里一应物什都要准备起来,秦夫人病了,这些事便要托她置办了。 可怜赵清允才做了半个月的新妇,便要替自己的夫婿准备后事了,而她一个姑娘家,哪里有过这个经验,免不得要拖着几个婆子请教。 直到子时三刻,大致有了章程,众人离去,赵清允一人站于房门口,呆呆地看着廓下挂着的灯笼出神。 夏蝉叹了口气,上前抖开斗蓬披上她的肩头:“少夫人,夜里头凉,咱们进屋吧。” 赵清允木然地立着,也不出声,夏蝉还当她不会回应自己时,却听得她轻吐了一个好字,随即收回了目光。 将转身未转之时,目光扫过院门口时,发现洞开的院门口处站着一人,借着依稀的光亮,她认出了那人正是秦子钰。 她怔了怔,正欲开口,他却转身离开了。 夏蝉见她又呆呆望着院门方向,忙叫来知鸢,念叨她几个妈妈人早走了,怎么还未将院门关上。 而赵清允便是在此时,转过身回屋去了。 夏蝉看着她轻飘飘的步子,忽然同情起赵清允来。 在夏蝉眼中,赵清允是为了多年的恩情才答应冲喜的,可才半个月的功夫,大少爷便不成了,她甚至连大少年的面都还未见上呢。 赵清允不知夏蝉的心思,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怜的。 从下午听到这个消息,到眼下,她满脑子想得都是明日秦子让要回来了,再怎么着,他们总能见上最后一面,至于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她也要慢慢寻思起来了。 倒不是咒着秦子让赶紧死,只是有些事早想晚想,终归是要想的。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像是感觉才眯了眯眼,再睁开时,天色已大亮了。 “夏蝉,夏蝉。”她叫了好几声,但夏蝉像是没在院子里,迟迟不见人进来,她便顾自吸了绣鞋,起身穿衣。 正当她扣衣扣时,夏蝉进来了,快速的扫了她一眼,而后上前埋头替扣扣子。 “你做什么去了,我叫你好几声。” “我去帮忙了。”夏蝉说着,咬咬牙又说了一句,“大少爷回来了。” 赵清允愣住了,夏蝉扣好扣子,替她将衣袖扯平,正扯着,她却跑了,一头披散的墨发被风吹着上下翻飞,快速地掠出了屋子。 “少夫人,您还不知道大少爷的院子。”夏蝉追了出去,叫嚷着总算让赵清允缓了缓步子。 在夏蝉的指引下,她找到了秦子让的院子,在秦府后宅的东南角,应该是秦府最好的地方了,只可惜此时整个院子都死气沉沉的,那怕院子里站满了仆役。 她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提步迈过了门槛,穿过院子,入了廊下,而后提脚踏入了屋内。 起疑 屋子里挤满了人,秦太夫人、秦怀安夫妇,以及他们身边的几个婆子丫头都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 赵清允有些木然地站在外围,探头想看一看床榻上的人,却发现连片衣角都看不见。 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少夫人来了,秦夫人便从人堆里挤了出来,跌跌撞撞地往她的方向走来。 只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一只手,一只毫无生气,黝黑的不似寻常的手。 想再细瞧时,秦夫人已到跟前。 她伸手与竹青一道搀扶住她,将之扶坐在一旁的椅中,转而想靠近床榻去,不想才转了身,双手就被秦夫人死死地握住了。 她回头,看到秦夫人的泪珠子不停的自她布满血丝的眼中落下,哽着声问她:“清允,你会不会怪我?我也没想到他真得就……” 话还未说完,就抱着她的手臂呜呜大哭起来。 她扭过头去看着床榻的方向,依旧看不到她想见的人。 怎么说,那个人也是她的夫婿,是死是活总得让她瞧上一眼吧,莫不是在他咽气之前,都不晓得自己已经有个媳妇了吧。 若是那样,他在地府又娶了个鬼娘子,日后待她死了,下去了之后,岂不是成了个多余的。 “大少爷没气儿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随即便是震天响的哭声。 赵清允呆呆地站着,惹得身旁的夏蝉心里直发慌,扯着她另一只手臂道:“少夫人,您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些。” 说话完,赵清允还没哭,她先哭了。 屋子里一片哭声,却像是说好似的,就是没有为她让出一条道来,而她,也挣不开秦夫人抱着自己的手。 “老爷,老爷,拿来了。”吴钟手里拿着一张纸,一手扯着袍子奔进了门来,将东西递给了一旁的秦怀安。 秦怀安拿了一看,报出几个生宵来,道是这几个与秦子让的时辰相冲,不好在旁看着,将人都赶了出去。 见人往后退来,赵清允想着趁机上前去看,却被一旁的冯妈妈拉住了手。 “少夫人,您是大少爷的妻子,也不好在旁的,等会儿待他们都弄好了,再去吧。” 她皱了皱眉,欲说什么,却被冯妈妈抢着道:“您赶紧帮着把夫人先扶回房去吧。” 不由分说,冯妈妈已扶起了秦夫人,在另一旁的赵清允别无选择,只好先将秦夫人送回了暄竹院下。 从暄竹院出来,她又被钱妈妈拉回了自个儿的院里,翻箱倒柜的找出了素服,连她自个儿都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时候帮着备下的。 夏蝉和钱妈妈帮她换着衣裳,她感觉自己还迷迷糊糊的,忍不住看着钱妈妈问:“钱妈妈,大少爷他真得……死了?” 钱妈妈闻言,长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对上她有些呆滞的目光:“少夫人,您要节哀啊,是大少爷他没有这个福份。” 虽说钱妈妈没有直言秦子让已经死了,但她知道,那个她一面都没能见上的秦子让是真的死了。 她该哭的,可她为什么哭不出来呢。 木讷地由着几人替她更衣散发,而后准备去前院,却又被蜂涌而至的丫头婆子给围住了,道是秦夫人起不来身,还有些事需要她做主。 府里上下里外都要布置,消息也传得快,这头才命人将灵堂布置出来,她又要忙着一应接待、回礼的事宜。 整整半日,将些琐事都安排下去后,她总算得了空,进了堂前。 一副黑漆漆的棺材搁在正中,丫头小厮跪了一地,或低头抽泣,或嚎啕大哭,总之闹哄哄的吵得她心烦意乱。 她提步上前,慢慢靠近棺椁,直到眼下,她都还未能见一眼夫婿的遗容呢。 一步步的靠近,手攀上棺边,她只需微微踮脚,便能见到了。 她深吸了口气,用力踮脚…… “少夫人,兵部尚书来了。” 外头,传来夏蝉的声音,她扭头,果然见一人绕过了照壁,从门口而来,只好转身回到左侧的火盆旁跪下,掏出帕子捂住了脸。 让她痛哭流涕怕是有些难了,只是假装哭一哭还是可以的,只要埋着头,想来他们是会不察觉的。 那兵部尚书进了堂前上香,而后又上前去瞧了瞧秦子让的遗容,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而后,那朝中当官的如鱼贯入,像是说好了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的来,足足让她从午时跪到了入夜。 丫头来唤她去吃晚饭时,她腿麻得站都站不起来了,两个丫头将之搀扶起来,她也没什么胃口,便想着去看看秦子让。 只是才迈了一步,身后又响起了夏蝉的声音。 “少夫人,陛下来了,夫人起不来身,还得您去迎一迎。” 夏蝉的话像个惊天大雷在她头上炸开,炸得她有点晕晕乎乎的。 陛下来了,她怎么去迎?虽说她的婆婆是陛下的亲妹子,可她毕竟不是陛下的亲儿媳妇啊,这要是哪句话说错了,会不会直接让她给秦子让陪葬去啊。 所幸,陛下是私底下偷偷来的,一进了门便直奔堂前,赵清允将将行到门口,只好匆匆跪地行礼。 众人趴俯于地,陛下由秦怀安陪着匆匆而入,须臾便听得一道略沉的声音响起。 “子让啊,舅舅来看你了,你这辈子不过短短二十载,却一直为舅舅排忧解难,我晓得的,你是个好孩子,你放心去吧,舅舅会替你报仇的。” 那话言辞质朴,确实像舅舅来与外甥话别一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能为陛下效力,那是子让的福份。”秦怀安沙哑的声音响起,竟让她胸口竟有了一丝丝刺痛感。 便是听到秦子让去世时,她都不曾有这样的感觉。 “盖棺吧!” 赵清允呆了呆,而后抬头,便看到四个内侍官正在推着笨重的棺盖慢慢合上。 “等等!”她扬手制止,却已来不及了,那棺盖嗵的一声闷响已推到了底。 身着锦服的男子与秦怀安回过头来,看到她瞪着眸子,哑口无言的模样,互视一眼,而后一前一后向她行来。 她忙俯下身去,本以为陛下会责怪,却没想到他连步子都未停,径直往大门口去了,身后,传来钉榫卯的声音。 似乎又有一人走到她跟前,停步。 “清允,你跟我来。” 是秦怀安,她抬头看到他离开的身影,忙爬了起来,随着他去了一旁的偏厅。 吴钟领着丫头送来茶水,而后退于门外。 秦怀安示意她坐下,这才开腔:“清允,我们秦家对不住你,子让实则并非只是受了外伤,他还中了毒,之所以病势反复,便是因着这毒。” “至死,我们也没查出这毒是何人所下,只大概猜到应是南临国的人下的毒手。他生前一直受此毒折磨,撑到现在,那模样已经……” 他说着说着,摇了摇头:“我们不让你见他,也是想着让他在你心中,就存着幼时那个模样吧。还有,也别怪你祖母和母亲,她们不知道,要怪,你便怪我吧。” 赵清允木然的听着,她怎么觉得他像是在说书似的,真是如此吗? 回想起那匆匆一眼瞧见的手,确实不像是寻常病人的模样,可她为何觉得如此难以相信呢。 秦怀安说完话,便回暄竹院去看望秦夫人,她盯着自己的鞋面半晌,一团浆糊的脑子里忽然闪过秦子钰三个字。 奇怪了,他大哥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一整天都没见着他,便是他们兄弟再不和睦,这个时候总该露个脸才是。 他到底做什么去了?要是这时候再闹出什么事来,怕是秦怀安当真要打断他的腿了。 起身,她决定去找找秦子钰,她现在想找个人说说话,便是吵上几句也好。 秦子钰的院子离前院不远,不过院子四周的风景好,她独自提着个灯笼,慢慢往酌古院行去。 隔着十来步阔的小湖,她看到湖对面的院门前,吴来正来来回回的打着转儿,她笑了,看来秦子钰又偷跑出去了,吴来正等着他回来吧。 她加快步子绕了过去,正要出声叫他,忽见着他往另一个方向冲了过去:“我的二公子,你总算回来了,赶紧的。” 借着悬在院门口的灯笼光,果然见秦子钰一边大步前行,一这解着身上的扣子,那衣裳的颜色式样怎么看都有些怪怪的。 她快步上前,吴来刚进了院子打算关上院门,被她一巴掌拍在门上的动作给阻止了。 “吴来,你家二公子呢,叫他出来。” 吴来见着是她,自也不好再关门,只站于门口探头与她说话:“少夫人,您说笑呢,这时候二公子怎么会在自个儿院里,他当然在前头了。” 她打量着他的神色,发觉他心虚的目光左避右闪,就是不敢对上她的,只是陪着她打哈哈:“少夫人是有事寻二公子啊?那不如我陪您到前头去找找。” “少给我打岔,你主子要是在前头,你一个人在院里做什么?”见他笑容一僵,复又道,“不必装了,我刚才都瞧见他进去了,要不让他出来,要不我自己进去问他。” 吴来的性子,哪里拦得住赵清允,她只稍稍加重了些力道,他就只能乖乖地退至一旁。 进了酌古院,她直冲着正中亮着灯的明间行去,伸手拍在门扉上:“秦子钰,你给我出来。” 她越想,越觉得适才晃眼看到他身上的衣裳怪怪的,至于哪里怪了,却又一时半刻说不上来,只觉着他的行径,八成没做什么好事。 里头没动静,也没回应,她正欲再敲门,门突然开了,现出只穿了单的他。 她愣了愣,随即转开眼,侧身问道:“你做什么去了?” 若不是适才亲眼瞧见他从外头进来,她定会以为自己坏了他的好事,需先瞧一瞧他房里可有衣衫不整的美娇娘。 而秦子钰板着一张脸,也不回话,只返身入内,取了衣架上搭的袍子一甩,套上了,慢慢地扣着扣子。 “你到底做什么去了,天黑了才回来?”见他穿上了外衣,她才提步入内。 听见她的话,他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今日不是很忙么,管我做什么?” “我……我是很忙来着,但眼下父亲正伤心着,母亲和祖母又病着,你就不能安份些,在家里呆着么?” 她真是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差点憋晕过去。 事了 在赵清允看来,如今的秦府,若想靠着瑞阳长公主的名头和秦怀安的官声,至多也不过再二十几年的辉煌。 接下来自是要靠秦子钰来撑起整个秦家。 或许以前他只想做个纨绔子弟,可往后呢,便是他想,他爹娘还肯么。 现下家中这般大的事,理应他出面主持,后宅之事,她勉强还可撑着,但前头的事情呢,如方才陛下亲临,像夏蝉说得那样得话,成何体统。 “没想到,如今不止母亲他们念叨我,还要被你管着,你可别忘了,我比你还大呢。” 他扣子扣得极慢,一边扣还一边回头同她说话,那慢条斯理的动作,看得她险些忍不住上前代劳。 “我是……” “别同我摆大嫂的模样。”他凉凉地瞟了她一眼,“我连他都不认作兄长,你与他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这声大嫂,我更不会叫了。” 赵清允挑了挑眉,本以为两人和平共处了一段时间,应该不至于再回到争锋相对的境地了,没想到他今天不知又抽得哪门子疯。 “好了,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见她愣愣地站着不说话,脸色在轻晃的烛火下也显得有些苍白,他不由软了口气。 她的眸子一轻,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自语了一句:“我才是疯了,会想来找你说话。” 转过身,她提步走向门口,手腕却被他扣住了,那抹温热落在她微凉的腕际处,令她禁不住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像是被惊到了,慌张地回头看着他。 “有事你便直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不说话,二不撒手,拉着她就往后院走。 赵清允也不出声,只是无声由着他拉着走,原本在她手里的灯笼已转手到了他手中,此时正微微摇晃着替二人照亮着前路。 片刻之后,二人坐在了那个秘密之处。 “不是想知道我今日做什么去了吗?”放下手中的灯笼,借着微昏的月光看着她,“我去寻了顾景尘,问了问命案之事,一日不能寻到真凶,我便不能算一日清白。” 赵清允只是静静听着,末了嗯了一声,她只想寻个人说说话,就算是这样只听着也好。 “怎么又不说话了,想什么呢?” 以为她在出神,他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察觉许是光线太暗吧,她根本未留意,只好无奈起身,走到她身旁,一手搭在了她的肩头。 她身子微怔,扭头茫然地看着他。 他皱了皱眉:“秦子让死了,你很伤心?” 她委屈巴巴地撇撇嘴:“我觉得我应该伤心才对,可我怎么都哭不出来,怎么办?” 他愣了愣,而后失声笑了出来:“哭不出来便哭不出来,难道你还要硬逼着自己给一个陌生人哭丧?” 他还当她是受了什么委屈呢,那模样真是将他吓了一跳,以为秦子让一去世,府里便有人给她委屈受呢。 不想她闻言,噌的站了起来:“怎么会是陌生人呢,那个人是我的夫婿,虽说我不知道十年后的他长什么样,甚至连他最后一面都未见着,可好歹我是她的妻子啊。” “妻了?他临死都不知道他娶妻了?”秦子钰冷笑了一声,说道。 他的话,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原来秦子让真得不知道冲喜一事,可那日秦夫人明明说会进宫告之此事的,她后来为何没去。 “原来,他不知道啊。”她似有些落寞,颓然坐下。 “他不知道,你很失望么?”瞧着她的样子,他长叹了口气,“父亲可有告诉你,秦子让的事情,母亲她一直都不知。” 她点头,又听得他继续说道:“这些年,秦子让是陛下的左臂右膀,是双亲眼中最为得意的孩子,可自打他受伤后,母亲愁容不展,最后只好由陛下出面,将之接进了宫去。” “外伤好治,可他身中巨毒,饶是宫中御医医术再高明,但不解那到底是何毒,也始终寻不出对症之方,能拖到如今已是不易。” “我们怕母亲伤心难过,一直骗着她,让她以为秦子让在一天天好转,若不是如此,她也定不会提出让你嫁予秦子让之事,而我没料到,你竟然会答应。” 她呆呆地望着他,他说的这番话,她信了,原来,她挑得是一条早已注定结局的路,而她不知道罢了。 “你放心吧,秦家永远是你的家,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都随你。”他说着说着,蹲下身来,微仰头看着她,“大不了,我以后不同你吵了。” 她闻言,噗的一声笑了:“该吵还是吵吧,要不然这日子也忒无趣了。” 秦子钰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起身拍了拍后脑勺,长吐了口气。 罢了罢了,她还当真是老天爷派来跟自己斗气的,他都说不跟她闹了,她还不乐意了,真是天生爱同他对着干。 二人又稍坐了片刻,这才回了前院替秦子让守灵。 停灵三日,赵清允已忙得晕头转向,疲累不堪,总算到了秦子让出殡的日子。 听说夫妻一方出殡时,另一人是留在家中,不去灵园的,她寻思着,正好在家中歇一歇。 却哪知,秦家安排她与秦子钰打头阵,一人捧着秦子让的灵位,一人打伞,一道儿将之送出了城去。 一路上,她瞧着无数人看着她与秦子钰二人指指点点咬耳朵,越发让她觉得,莫不是道士又说了什么不成? 回到府中,赵清允已累得腿都提不动了,还是夏蝉和知鸢一路将其搀扶回的院子,一头栽倒在软榻上,任谁都叫不醒。 这一来可好了,将两个丫头吓得半死,一阵咋呼将院子里里外外的人都惊着了,便是秦太夫人都给惊动了,非要下床来亲自探视,后来还是被秦子钰给劝下的。 大夫来了一瞧,说是劳累过度,好好歇一歇,养养身子便无碍了。 如此一来,这家里三个女主子都为了个秦子让病倒了,可苦了秦子钰,一来要听父亲的训诫,二来还要帮着处理家中大小事宜,忙得焦头烂额。 赵清允也确实累着了,养了三五日,才总算缓了过来,而他也松了口气。 “你可千万保重,万万不要再病倒了,便是要病,也千万等母亲病好了,你再病。” 秦子钰从食盒中取出几碟子从缭月居快马加鞭买回来的招牌菜式,一一摆到桌上。 这是他听说她这几日吃得清淡,嫌嘴里没味道,特意去买来讨好她的,求着她赶紧把府里的事儿都接手过去,叫他一个大男人主持中馈,着实不像话。 赵清允探头看了看已见了底的食盒,再看看桌上的几碟子菜,皱起了眉头:“怎么没有他们最招牌的肘子,看来你这张脸也不是回回都管用啊。” 她当是他去得晚,没抢上,笑话他上回吹了牛皮。 “你忘了大夫怎么说的,心火太旺,叫你吃得清淡些,我替你买了这些回来已算是仁至意尽了,若是被母亲她们晓得了,免不得又要骂我一顿。” 说着,替她夹了一筷子菜:“有得吃你便吃吧,大不了,待你养好了身子,我请你去缭月居吃一顿总成了吧?” 她抿着唇瓣,心道一个肘子换一顿饭,着实划算,便点头应下了。 这顿饭,赵清允吃得很是落胃,瞬间觉得神情气爽,精力充沛,顺便去了隔壁的院子探望秦太夫人。 只是秦太夫人将将喝了药睡下,她只好转而去了秦夫人处。 她病着的这几日,秦夫人身边的竹香每日都会过来,询问一番她的病情,而后回禀秦夫人。 如今她大好了,自要亲自去探视一番,方显得出她的心意。 将将到暄竹院的时候,秦怀安也在屋里头,听得赵清允来了,想着她们婆媳二人定有话说,便寻了个说辞先行离开了。 而赵清允却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人家夫妻成亲二十载,却还恩爱有加,她这时候出现,颇有些搅了人家好事的意味。 她有些扭扭捏捏的进了屋子,而后顺着秦夫人的意思,在床榻旁坐了下来。 “几日不见,你清瘦了许多。”秦夫人靠在床头打量了许久,才说道。 赵清允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母亲不必忧心,再过上三两日,我定胖回来。” 秦夫人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垂眸似在思索着什么,赵清允想着她定还在为秦子让而伤心,便挖空心思地想寻些话来逗她开心。 然她还没想好,秦夫人又开了口。 “清允,母亲那时以为子让能好起来,才想着你能嫁予他,成就一段美满姻缘,不成想,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结果,是母亲耽误了你。” 她摇摇头,正想开口,却被秦夫人一个手势制止了。 “自打你头一日来咱们家时,我便想认你做女儿的,可后来又想着让我哪一个儿子娶了你,便更好了。” “如今你虽嫁了子让,但我也不能叫你守着他一辈子,往后你便是我的女儿,待你有了意中人,我定为你做主,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自然,你若不愿离家,那咱们便招婿入赘,左右怎样都好,只要你开心。” 来客 赵清允没想到秦夫人如此开明,竟为她做了这般打算。 只是她一个已经嫁过人的,往后便是当真有了中意之人,也要先看看人家嫌不嫌弃。 她正想表一表自己的意愿,彼时外头传来了竹香的声音。 “夫人,瑞阳老家有人来了。” 一听得是瑞阳老家来了人,赵清允比秦夫人反应更快,已想着不知来的人当中,可否有二房、三房的几个姑娘。 “老爷不是在么?请他过去吧。” 赵清允转头看了看秦夫人,她若要出去待客,怕是没个小半个时辰还当真出不了门。 “老爷刚出门去了。”竹香为难地看了秦夫人一眼。 闻言,一旁的赵清允笑了笑,转头道:“母亲,瑞阳老家的人我大多都识得,不若让我去吧。” 秦夫人一想,也好,点了点头:“若有什么事,你尽管做主便是。” 赵清允点了点头,起身行了一礼,而后出了暄竹院,去往前院。 走到半道时,她念头一闪,叫夏蝉去酌古院请秦子钰同来,而她顾自先行去了前头。 到了正厅门口,她放眼一扫,还好,里头还当真有她识得的,便笑盈盈地迈了进去。 “晟哥哥,兰妹妹。” 她一边唤人,一边向他们二人行去。 来人是二房大老爷的一对儿女,秦子晟与秦子兰兄弟,她在瑞阳老家时,这二人与她最为亲近,尤其是秦子兰,但凡有什么好吃的,总想着她。 “允妹妹。”秦子晟起身,冲着她笑了笑,一旁的秦子兰已冲了过来,与之拉着手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 “月余不见,我着实想你想得紧呢,你都不晓得,自打你走了之后,都无人陪我玩了。” 赵清允笑着,还未来得及说话,秦子晟已拉着秦子兰的手臂,将之拖到了一旁,蹙着眉道: “听闻子让的事,家中几位爷爷叔伯很是伤怀,非要前来凭吊,只是路途遥远,咱们做小辈的,实不敢让他们奔波,便只我们二人代来了。” “我们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听得他提到秦子让,她点了点头。 也是,若无他事,这时候他们又怎会千里迢迢赶到京都来,虽说平素里几家来往不多,但遇上大事,还是要走动的。 目光微转,看到一旁还坐着两名女子,一个瞧着略年长些,想来应是母女吧。 秦子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而后侧身笑道:“哦,这两位是我们的舅母与表妹,舅舅前些时日调回京中当差,原本舅母她们便要过来的,得知我们要入京,就一道同来了。” 赵清允笑着上前,同二人见了礼,秦子晟随同上前替她介绍了他的那位表妹。 这位表妹姓李,闺名姝樱,正是同她一样的年纪, 她道为何从他们收到消息再到入京,紧赶慢赶还花了这么多时日,原是还同行了这么一位娇滴滴的表妹,瞧她看向秦子晟时那润得能滴出水来的眸子。 唉呀,也不知这位素日里有榆木脑袋之称的秦子晟可能明白他这位表妹的情意。 她念笑请了几人坐下,又命丫头上茶点。 虽说她代了秦夫人待客,但毕竟算不得正经主子,再者还有这个舅母在,她若坐了上座,终归不妥当,便拉了秦子兰走往右侧的座位。 “什么表妹,那可是一表三千里的妹妹了,那是咱们的表舅母,平素里也无多大往来,这回听得我们要进京,巴巴地跟着来了。” 秦子兰压着声音与她咬耳朵,便是到了椅旁,二人还直挺挺地背对着几人说话。 “我大哥哥是木讷了些,但我可不傻,瞧那个李妹樱直勾勾望着大哥哥的模样,我瞧她啊是真不知羞耻二字如何写的。” 赵清允不晓得秦子兰为何对这李姝樱这般大的意见,想来是有些旁的事吧,故而她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稍安,拉着她坐了下来。 然将将坐下,还未开口,便见秦子钰出现在门口,见着厅中坐着的几人,微微怔神之后,迈步进了门来。 秦子晟兄妹二人已与秦子钰有数年未见了,却见他此时进来,只略一猜想便知晓了他的身份,站起了身来。 几人又是一番招呼,后秦子钰在上位坐下,赵清允挑了左侧的首位坐了,其他人依次坐下。 “子晟,既然来了,便住些日子再走吧,也好让子兰陪……她说说话。”秦子钰说着,冲着一旁的赵清允扬了扬下巴。 “好啊好啊。”秦子晟还未来得及发话,秦子兰已拍着手连连叫好,便是一旁的赵清允也忍不住笑了。 秦子钰偏头,冲着站在一旁的吴来使了个眼色,吴来心领神会,从众人的椅后绕了出去,命人收拾院子去了。 “子钰哥哥,那我日后可否来府上寻兰妹妹和允姐姐玩。” 彼时,李姝樱坐在赵清允斜对面,听到秦子钰的话,目光盈盈地落在他身上,浅笑而言。 赵清允不由也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想着这姑娘倒是自来熟,这声子钰哥哥也叫得委实亲热,而她与她还未分辨出到底谁大谁小呢,就已经姐姐叫上口了。 罢了,兴许人家觉得如此称呼是对她的敬重呢。 秦子钰怔了怔,怕是也未料到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会如此不知避讳的与自己说话,按理,她都不该出现在此。 不过,若是要同她计较这些,自己也难免有失礼节,毕竟自己莽撞的出现在此,也是不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他也不知还有外人在,只听得夏蝉来通传,道是瑞阳老家来人,赵清允代夫人待客,请他一道儿过来。 而后,他便兴冲冲地来了,哪里想得到还会有外人在。 “李姑娘若有空,尽管来好了。”他客套地回了一句,将目光又转而落到一旁的赵清允身上,“介时,你招待着些。” 赵清允点点头,看了眼李姝樱,一旁的李母亦看着自家的女儿,笑容很是意味深长。 她暗道,看来秦子兰的话有几分道理,这母女二人定是瞧中了秦子晟,听得他们兄妹要住在秦家,她自是要先替自己铺下后路,往后才有机会同秦子晟多往来。 她微微撇头,果然看到自己身边的秦子兰一脸的不悦,似看着对面的母女二人越发的嫌弃了。 “子钰哥哥,大婶婶呢,怎未见她呢?” 秦子兰冷冷地瞟了李姝樱一眼后,看着上座的秦子钰问道。 赵清允端了一旁的茶盏,埋头笑了。 也难怪秦子兰会这么问了,想来自打她出现在门口时,他们定开始好奇了吧,这若大的一个秦府,竟是由着她与秦子钰两个小辈来待客。 兴许李母心中十分不屑吧,还当是他们秦家轻瞧了她呢。 “祖母与母亲正病着,父亲适才刚出门。”秦子钰的话音方落,秦子兰便起了身。 “什么,大祖母病了,那我可得去瞧瞧,允姐姐,你陪我去吧。”她看着赵清允说道。 赵清允点点头,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拿帕子拭了拭嘴角,如此方起身。 而秦子钰却起得比她还快,冲着秦子兰道:“她身子也才刚好,陪你坐了这么久,怕是也累了,我正要去祖母那里,我领你去吧。” 虽说由秦子钰领着秦子兰一个姑娘家过去,有些不妥当,只是他们毕竟是堂兄妹,倒也没那么多顾虑。 赵清允躺了这么多天,今日突然坐了这么久,确实有些乏了,想了想,也就点头应下了。 此时,李家母女便显尴尬了,如此一来,她们不主动请辞,便显得他们在赶客了。 也亏得李母是个明白人,随即起身,道是进京便随外甥直奔秦府,还不曾回家,便先辞之类的云云。 而一旁的李姝樱却蹙着秀眉,垮着一张脸道:“母亲,父亲不知咱们今日进京,也未派人来接,咱们如何回去啊。” 听这意思,她们母女怕不是坐着秦子晟他们的车来的吧,看样子还当真不能只让她们二人顾自回去。 赵清允不由好奇起这李家的事儿来。 按理,都能到京中来为官了,家世定然也不差,怎么千里进京却未乘自家的马车,再穷也不至于如此吧。 “不若这样,还请舅母表妹稍候,待我去探望大祖母后,咱们再送舅母与表妹回去。” 秦子晟终归记挂着母亲临行前的嘱托,生怕表妹她们回家途中出事,介时可不好交待了。 “好,那就辛苦表哥了。”李姝樱抢在李母前头说道,而后又转头对着她道,“母亲,表哥的大祖母,便是我的祖母,我身为小辈,理当去问个安的。” 赵清允听闻,不由挑了挑眉,而后看向一旁的秦子钰。 这话,要说有理也无理,要说无理却也有理,毕竟她们与秦子晟都还隔了一层,更何况是与他们呢。 只是人家姑娘都如此说了,他们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不然倒显得他们有什么心思了。 她冲着秦子钰点点头,他便笑了笑,而后领着众人往后院去了。 厌弃 李母想是觉着头一回见秦家太夫人,两手空空不大好,便借口累了,在前院歇着,未随几个小辈同行。 秦子钰领头,后头是秦子晟与李姝樱,之后便是挽着赵清允手臂的秦子兰,轻声问她可是京都呆得不痛快,不然怎会病了。 还念叨着待他们兄妹回瑞阳之时,她随他们一道儿回去吧,闹得赵清允哭笑不得。 他们不知她嫁予秦子让之事,她自也不好明说,可她毕竟是京都秦家的人,又非是瑞阳秦家的,叫她一人随他们去瑞阳,哪有这等规矩的。 “子钰哥哥,这是什么花啊?” 前方,李姝樱不知何时走到了秦子钰的身侧,指着不远处的一株浅紫色的花儿问着秦子钰。 秦子钰虽说是此家的二公子,是主子,但对这些花花草草实在不关心,哪里晓得那是什么花。 “这个,我也不知。” 听得这话,李姝樱也不恼,只是笑道:“子钰哥哥,你家有好多东西我以前都未见过,京中的东西,果然不是瑞阳那样的乡下可比的。” 她这话,惹得秦子兰不屑的轻笑,对着赵清允道:“瞧瞧,这马屁拍得,着实令人叹为观止。她自个儿出自小门小户,便当旁人都如她一般见识短浅了。” 赵清允亦只是笑了笑,未说话。 “子晟哥哥,你同兰妹妹当真好福气呢,可以住在这种地方,你瞧瞧那花,那湖,哦,还有那亭子,当真是富贵无极呢。” 李姝樱微微侧头,望着秦子晟笑道。 秦子晟未语,只是含笑望着她,而秦子兰讥笑了一声,正要发话,被赵清允拉了拉手臂制止了。 秦子晟兄弟虽是客,但李姝樱同他们比起来,更算是客,秦子兰算是半个主子的,总不好同客人计较吧。 只是这李姝樱一口一个子钰哥哥,听着着实叫人觉得浑身别扭,再看看秦子钰沉着的脸,看样子也对其不胜其烦。 原本赵清允是打算直接回院子去歇着,只是看着这神色各异的四人,想了想,末了还是随着他们一同进了齐语轩。 横竖她早前也想同秦太夫人请安来着,只是来得不凑巧罢了。 这时候,秦太夫人已起身,正端了清心露饮着,听得外头通传道是秦子钰领了瑞阳二房的两个孩子来了,忙请了几人进来。 “大祖母。”秦子兰在秦太夫人跟前,也是个没规矩的,一进了屋子,便奔上前去,一头扑进了秦太夫人的怀中 若不是秦太夫人本就靠在床头,怕是要生生被她扑倒了。 饶是如此,林妈妈还是被吓得一惊,上前拉着秦子兰,缓了她的冲劲。 “这丫头,我便说在瑞阳时,是她将清允带坏的,你瞧瞧,你允姐姐回了京都,才又像个姑娘家了。” 秦子兰转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浅笑的赵清允,复又转回头来冲着秦太夫人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像允姐姐那样有什么乐趣,我们都还小,自是要每天开开心心,笑笑闹闹才好啊。” 秦太夫人拿她没辄,只无奈地笑着她。 “姝樱见过太夫人。” 一旁的李姝樱见秦太夫人一副很是和气的模样,也不甘被冷落,上前一步曲膝行礼,确实引来了秦太夫人的注意。 “你是……”秦太夫人自问虽然年纪大了,但记性还好,且这些年她已很少见生人了,这女娃儿她未曾见过,而且,她也不喜欢她眼神。 看着小小的年纪,眸色里却满是算计的精明。 “我是兰妹妹的表姐,这回是同他们一道儿进京的,适才听子钰哥哥说太夫人身子不大好,我特意来向太夫人请安的。” 她说得娇娇弱弱,扮着一副很是明礼的模样,却惹得赵清允暗自嘲笑。 她若当真知礼,便不该随他们同来,便是同他们秦家借了马车,也不宜冒冒失失的这时候来拜见秦家的人。 方才听秦子兰道自己不喜欢李姝樱,现下连她也着实喜欢不起来了。 秦太夫人听了,点点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嗯,你有心了。” 说罢话,又转而问起秦子兰瑞阳老家的事来,说着说着,难免要提到他们的来意,自然又要提及秦子让之事。 秦太夫人不免有些伤神,见着赵清允在旁,忙又问秦子钰可替他们两兄妹准备好了厢房,而后让他们先去歇着。 秦子晟说出还要送李家母女回府之事,道待他们去向秦夫人请过安后,将人送去后再回来,秦太夫人忙制止了。 “你们大伯母近来身子也不大好,你们也不必去了,待明日,她精神头好些了,你们再去吧。” 秦子晟兄妹自然应下,赵清允却见到一旁李姝樱的眼神暗了暗,脸上浮现了几丝落寞,目光幽幽地看向了秦子钰。 她不由咋舌。 不到半个时辰前,秦子兰道这李姝樱对秦子晟别有用意,她也确实感觉到了。 可眼下她又频频向着秦子钰暗送秋波,有意无意的与他搭讪说话,这喜新厌旧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吧。 难怪要向秦子钰讨一句话了,定打算趁着秦子晟兄妹在此,多来秦府走动,与秦子钰多来往吧。 此时,赵清允已开始嫌弃起李姝樱来,这样的女子,可不是得用水性杨花来形容了。 “大祖母,时候儿不早了,我们先送舅母与表妹回去,晚些再来向您请安。” 秦子晟还记挂着这事儿,趁着秦子兰停下话的间隙,忙向秦太夫人告辞。 秦太夫人毕竟还病着,哪里经得起秦子兰这般闹腾,原本也打算先打发他们出去的,听了秦子晟的话,自然道好,让秦子钰送他们出去。 赵清允也跟着出了门,随他们往前头走。 “你快回去歇着吧,身子还没好利索呢。”秦子钰回头见她还跟着,皱起了眉头。 秦子晟兄妹一听,也忙劝她,便是李姝樱,也站在秦子钰身边,一口一个姐姐的劝着。 “清允姐姐快去歇着吧,咱们也不是什么外人,我改天就来寻你玩。” 话毕,秦子兰受不住了,瞟了她一眼,凉凉道:“我瞧着你还是别来了,免得当真将姐姐累着。” 李姝樱一听,咬着下唇未语,只是满脸的伤心失落模样。 秦子钰见状勾唇微微一笑,负手踱步离了李姝樱的身侧,悄然走到了赵清允身后。 秦子晟瞧了,暗自叹息了一声,悄悄伸手拉了拉自家妹子的袖子。 “你拉我做什么,我实话实说。”秦子兰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兄长一眼,没好气地说着。 赵清允唯恐他们兄妹也起争执,忙圆场:“好了,我无妨的,都躺了这么多天了,多走走也好松松筋骨,走吧。” 秦子兰却来了气儿,看着秦子晟道:“我不去了,你送她们回去便是了,我累了。” 秦子晟神情一凛,有些怒了,板着一张脸看着她道:“胡闹,我们还要去拜见舅舅,你怎可不去,你若再使小性子,我现下就派人送你回去。” 秦子兰终究敌不过兄长,气呼呼地钻进了马车内,而李姝樱恋恋不舍的又将赵清允侧后方的秦子钰打量了好几眼,方进了车内。 马车慢慢驶离了秦府大门口,赵清允转过身,秦子钰跟着她往内走。 “往后要是那个李姝樱来了,你可得通知我一声。” 她闻言,转头了他一眼,略有些吃惊。 他这是何意,难不成是瞧上那姑娘了,往后还当真想要与她多多往来不成? “怎么,原来你喜欢这种的。”她说罢,讥笑了一声。 他却翻了个白眼:“我是要避着她一些,你是没感觉到,她那眼神就跟饿狼似的,我可不想做那块肥肉。” 听了他的话,她忍不住笑了。 原来他也瞧出来了,她还当他会喜欢李姝樱的痴迷呢,毕竟他长得风流英俊,正是姑娘家们喜欢的模样。 想想那个吴春菱,还有今日的李姝樱,哪个见了他不是一副蜜蜂见了花蜜似的,嗡嗡地往上粘。 “好了,你怕是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他又催着她回房去歇着,那殷勤的模样,都叫她忍不住猜测他是怕自己会坏了他什么好事。 不过,见他三番四次劝自己休息,她便承了他这份情。 二人一同往后院行去,直到后院才分开,各自回了院里。 只是一回到院子,赵清允便看到屋子里多了好几匹布料,一问才知是秦夫人命人送来的。 秦子让去时,孟砚青曾来吊丧,只是那时自己也没精力招呼,二人只草草说了几句话。 而给孟家的孝帛,直到今日还未送过去秦夫人的意思,尽数都将孝帛换成了可拿来做裳的好料子,道是待她身子好了,得空了再给孟家送过去。 赵清允一寻思,眼下她也不累了,时候儿又还尚早,不若今次便走了这一趟,也省着挂在心上,便命夏蝉去备了马车,带着布匹又出了门,往城西的孟府去了。 真相 赵清允怕秦子钰晓得自己又偷偷出了府,未敢在孟家耽搁太久,只稍坐了坐,便又回了。 此时,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她挑了窗帘子一角,悄悄地打量着外头的景致。 虽说回京也有些时日了,可惜却一直不得机会好好逛一逛瞧一瞧,未免有些叫人觉得惋惜。 目光懒懒地扫过从马车旁经过的人马,蓦地,她眸色一紧,下意识地唤着车夫停下了马车。 “少夫人,怎么了?”夏蝉对于她忽然叫停马车的举动不明所以,挑眉问着。 而回她的,却是赵清允挑起车帘子,一个跳跃下了马车,险些惊得她魂飞魄散,忙磕磕绊绊地随着下去,却见赵清允已往反方向追了过去。 赵清允是瞧见了顾景尘,才急急忙忙地下来的。 “顾侍郎,顾侍郎。” 顾景尘是骑马的,从她瞧见人到下车追过来,自然是隔了段距离的,所幸她唤了两声,他便听到了,回头见是她,驱着□□的马儿停了下来。 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赵清允也赶到了他的跟前。 “嫂夫人。”他抱拳一揖,冲着略有些气急的她说道,“我近来出了趟远门,适才回城才听闻秦将军之事,还请嫂夫人节哀。” 她点了点头,忽然抓住了他话中一处重要之处,怔了怔,蹙眉问道:“你说你出了远门,何时的事?” 顾景尘略想了想:“已半月有余了,可是有何处不妥?” 不妥,自是不妥极了,然对着他,赵清允还是笑着摇摇头,转了话锋道:“我只是想问问顾侍郎,王敬予之案可抓到真凶了?” 在顾景尘看到她时,便已然猜到她的来意,摇了摇头:“还未抓到,不过,已有些眉目了,想来快了。” 赵清允闻言,点了点头。 先前她确实是挂心命案,想着一日未抓到真凶,难保王家人又使计陷害秦子钰,将他再次拖住诡计之中。 可此时,她的心思却已不在此上头。 “如此,就有劳顾侍郎,改日定当上门道谢。” 二人客套了几句,便各分两方。 因着她心里头记挂着旁的事情,催着车夫赶紧驾车。 一回到府中,天色已暗了下来。 赵清允一进了门,便寻来吴钟,问了各人的所在。 秦怀安陪秦夫人在暄竹院吃晚饭,秦太夫人自是在自个儿的院里吃,至于秦子钰,自打回了院子后便未曾出来过,想来定还在院中。 赵清允听到此处,点了点头,只吩咐了夏蝉先行回去准备晚饭,她转而去了酌古院寻秦子钰算帐。 当她拨开吴来,气势汹汹的冲进他的书院时,将秦子钰瞧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好端端的,不知自己何处又惹怒了她。 不过想到她身子还未大好,也不敢与她对着来,只好先寻了个借口打发吴来离了院子,请她到书案后头的椅中坐了,自己靠在书案旁看着她。 “怎地生气了,谁人又惹你了?”他自问近来一直忙于府中杂事,可未得空生事,想来定是旁人的错。 “除了你还能有谁。”她侧头怒目瞪着他。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皱了皱眉头,细细回想了近日自己做得事,却实在未想出个头续来。 也怪她心思细腻,想得又多,天晓得她又是被什么事惹到了。 “姑奶奶,你直说吧,我又何处惹你不快了。” 如今他算是认命了,自打她为了救他出牢狱四处奔波之后,一来家中几位长辈俨然将她视作他的恩人,二来他也确实承了她的这份情意。 至于第三个原因,她终归是个弱女子,且还是一个刚刚大病初愈的体弱女子,他哪里还敢与她争执,便是连嗓门略大些都不敢了。 想他肆意妄为多年,无人为敌手的秦二公子,末了竟然栽在了他幼时最为不屑的小丫头手中,莫非这便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 赵清允不知他心中的胡思乱想,只当他是执意要装傻,秀眉一挑,瞪着他道:“那日,我问你白日里做什么去了,你是如何回我的?” “我去寻顾景尘问了王敬予案子的事儿!” 他眼珠子一转,暗衬莫不是自己随口胡绉的借口被她发现了? 不应该啊,他昨日还去问了顾景尘的行踪,刑部的人道要过些时日他方能回来,她不可能这么快便知晓的。 “顾景尘半个月前便出了远门,你又是寻得哪个顾景尘,问得哪桩案子?”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显示着她的不悦,秦子钰没料到这事儿当真被她察觉了,十分好奇她是如何晓得的。 “你如何晓得他出远门了,这事儿连我都不知。” 既然她都知晓了,他自然也不打算再诓她了,反而先是将自己的疑惑之处问出了口。 “我方才去了孟府一趟,回来的路上正好遇上了将将回来的顾侍郎。”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着。 原来如此,怪道会被她发觉了,他便说嘛,依着她的性子,是不会去刑部询问的。 也当真是凑巧了,这顾景尘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时候回来,不知他又查探到了多少。 “好吧,我也不瞒你了,左右这事儿我本就不想瞒你的。”他说着,讪笑了一声,“你要怪,就怪他们。” 他们又是何人? 赵清允心中起疑,只是却不敢随意出声询问,眼下她更迫切想知道的是他瞒着自己的事儿。 她甚至隐隐有些兴奋,莫非真如自己这些时日猜想的那样,他们设下了一个惊天的大骗局不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日我一直在家中,扮成秦子让的模样,在他的院子,在堂前,甚至在棺材里头,最后还被他们生生地钉在里头,只为了骗过所有人,秦子让是在那一日死的。” 她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抬手捂住了口鼻。 那个在心头隐隐围绕了好几日的念头,居然是真的,不是她的异想天开。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颤着声,磕磕绊绊地问道。 他转身离开了书案旁,慢步踱到了窗边站定,缓缓地说着。 “大半年前,在与南临国一役中,因统帅的一个疏忽,导致秦子让所带领的先锋近百人全军覆没,秦子让身负重伤,在躲避敌军的追击之时,跌落山悬而亡,尸骨无存。” “彼时消息秘密传入京中,陛下听闻后,召了父亲进宫,为稳军心,只道他后被人所救,我军才愤而反杀,将敌军赶至离岗城外。” “后来,又对外宣称秦子让被送回京中养伤,入城的那日,亦是我假扮的秦子让,为了瞒下母亲,当日便将秦子让送入了宫中。” “这半年来,母亲每每进宫探望,皆是由我假扮,直至那日,亦是我假扮的秦子让,从宫中招摇过市的回到府中,为了瞒过百官的祭拜,我又多扮了一日。” 原来自打她回到京中,便根本没有什么秦子让,难怪他说秦子让不知自己娶妻了,难怪那日夜色之下,她瞧着他的衣着怪异,那根本就是寿衣。 “可笑我与他早已不亲近,临了却因着我与他九分的相像,还要扮作他的身份,替他走完这最后一程。” 末了,他自嘲一笑,眼中带了几分落寞与不甘。 她缓缓起身,不敢相信他们居然这般大胆,想出了这样一个瞒天过海的计策,可骗得了秦夫人一时,却终究骗不了一世。 “你,你们,这是欺君的大罪啊。”她往前冲了几步,站于他身后。 这样的计策,稍有不甚便会被人看破,毕竟他们虽是孪生兄弟,但总有不同之处,难保不被心细之人察觉。 便是她,虽未曾见过十年后的秦子让,但这些时日的点点滴滴,还不是让她起了疑心,连她都能看出来了,定然也会有熟识之人发觉。 她突然想到了那个不知是谁的幕后之人,那张信笺上所谓的秦家之事,怕是指得正是秦子让吧。 定是如此,不然也不会逼得秦子钰去赴约,虽然后来未成行,想来不过是抱着一丝不被发现的可能博一博吧。 对于她的话,秦子钰只是自嘲一笑,未曾言语。 “既然你口中的他们想瞒着我,你又为何要同我说出来,便不怕我走漏了风声么?”若换着是她,想必也定如他们那样,能瞒则瞒吧。 毕竟多一人知晓,便多一丝走漏此事的风险。 “秦家若被按上一个欺君的罪名,现如今你也脱不了身啊,所以,你可要小心了,莫要让旁人知晓。”他说着,转回头来,冲着她戏谑一笑。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在赵清允看来,这可是天大的事儿,可在他那里,像只是一个稀疏平常的玩笑似的。 不对,他自然不怕,这事陛下本就知晓,不然秦子让这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又怎能在宫中呆了半年之久,且头一个收到秦子让丧命消息的,不正是陛下,他们的舅舅么。 “嗬,也难怪你们有持无恐,我忘了,陛下本就参与其中,又何来欺君一说呢。” 虽未欺君,然他们欺了天下人。 “如今秦子让入土为安,此事也不必再提,我也了了一桩事儿,从此不必再扮他了。” 他说着,忽又想起了别的事儿,背过身来靠着窗棂,看着她道:“既然顾景尘回来了,想来王敬予的命案不日便可了结了。”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何会说出与顾景尘相似的话来,难道他已经猜想到了什么? ※※※※※※※※※※※※※※※※※※※※ 啊,是不是因为我很少留作话,所以你们也不给我留言呢,我改还不成嘛,你们就随便给我留下点什么呗! 浮动 秦子钰的话,让赵清允起了好奇之心,然不论她怎么问,他皆以一句现下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打发她。 拐弯抹角的又套了几回话也无法从他嘴里挖出些什么来,赵清允彻底放弃了。 “罢了罢了,你既不肯说,那就敝着吧。”她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就往门口走去。 “怎么,恼了啊?”他见状,跟着她身后,二人一前一后的往门口走去。 赵清允正在气头上,一边走着,一边回头怼他:“我恼不恼的有何关系,你又何必管啊……” 因着分神与他说话,她未留心脚下的门槛,大意地被绊住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倾倒。 蓦地腰间一紧,随后又反向往后倒入,跌入了秦子钰坚实又温暖的怀中。 她惊魂未定,便是秦子钰都有些被她吓着了,亏得他眼明手快,不然她今日定要摔个狗啃泥不可。 掌下是柔软的腰肢,胸前是她正急促呼吸的身子,鼻间尽数是她身上的馨香,那一瞬间,竟惹得他心猿意马。 “我……”赵清允缓缓回身,正要开腔,忽然察觉自己还在他怀中,忙扭身侧迈一步,离了他的怀抱。 怀中一空,那馨香也随即消散,他竟心生失落,不由有些懊恼。 他虽不是柳下惠,但也不是重欲之人,活了二十载,看似风流却也不过是表相罢了,从未沾染过女子之身,也已许久未曾有过杂念了。 今日,他怕是着魔了。 “还不是你,若不是你惹得我分神,我何至于绊着。”赵清允清了清嗓子,微垂了头,埋怨的说道。 他深吸了口气,抛开心头的杂念,笑了笑:“多大的人了,怎还像个孩子似的,不小心便不小心,还拿我做借口。” 她快速地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转回了头,一手提裙迈步踏出了门槛。 他依然跟在后头,看着渐渐降下的夜色,说道:“天黑了,我送你回去,免得你半道不小心又摔了。” 原本她还想出言反驳,只是此时天色渐暗,她又是孤身一人来的,他也没借着灯笼给她的意思,既然他要送,她何不承了他这份好意。 二人无言,一前一后走到了院门口,与吴来正好遇上。 “二少爷,少夫人,子晟少爷派人来传话,道是他舅舅舅母留了他们吃饭,还道要在李家住上两日,待两日后再过来。” 秦子钰一听这话,未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秦子晟他们不来秦府住更好,如此李姝樱便寻不到借口过来叨扰,不管是来烦他,还是烦她,他都不愿见到。 赵清允听到秦子兰他们要在李家先住上两日的消息后,略有些失望,却也没法子,毕竟那边也是亲戚。 “走吧。”不理睬吴来好奇的目光,他轻拍了拍她的肩,催着她赶紧回去。 天色越发的暗了,走着走着,便只能借着时而出现的灯笼光或是头顶忽隐忽现的一弯圆月了。 “你怎么就没让吴来寻个灯笼啊。”她越走,步子越慢,不由埋怨起身侧的人来。 而秦子钰似乎未受夜幕的影响,走起路来轻松的很,听了她的话,讪笑道:“这不是忘了嘛。” 赵清允轻哼了一声,一分神,脚下又不知磕到了什么,往前踉跄地冲了两步,亏得身旁的人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说你不小心,你还不信,这可是第二回了。” 她听了这话,有些恼了,用力想将手抽出来,却不想被他握得更紧了。 “好了,我牵着你走,免得你又摔了。”幽暗中,他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往前一步,走在了她的侧前方。 她摔不开他的手,只好被迫跟着他往前走,嘴里愤愤地不平却又无奈地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孩童。” 说也奇怪,自他牵着她后,有他在前头带路,她走起来安心多了,步子也较适才快了些,而明明天色较之方才更暗了。 看来,这习武的人与她这样的寻常人,确实大有不同。 行了片刻,小径两侧的灯笼多了起来,可二人的手却一直未曾松开,直到了飞月轩门口。 赵清允早就看到夏蝉站在院门口探头张望了,兴许是隐隐见到远处有人影过来,猜想是她,才越发踮了脚来看。 此时,赵清允趁其不备,微一用力抽回了手,放在另一只手中揉了揉,却揉不散掌中留存的异样的温暖。 “少夫人,你可算回来了,饭菜都准备好了。”夏蝉边说边往前迎了上来,而后看到她身后的秦子钰,“二少爷。” 秦子钰扫了主仆二人一眼,抬了抬头,意有所指地说了句:“是啊,时辰不早了,是该吃饭了。” 赵清允还未发话,一旁的夏蝉已笑道:“二少爷可要留下用个饭,我今日做了好些菜。” 听到她前半句话,赵清允想拦来着,只可惜夏蝉这个缺心眼的出口太快,而秦子钰顺竿子爬的也快,一口就应下了,反而将她这个飞月轩的主子晒在了一旁。 留他吃饭,可有人问过她的意思了。 没有。 不过也确实无需问她的意思,这秦府日后都是他的,更何况一个飞月轩呢。 秦子钰留在她这里吃了晚饭,二人顺道去秦太夫人处转了转。秦太夫人见着他们二人同来,有些意外,还当他们是在门口遇上的。 “你们今日倒来得巧,在门口遇上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秦子钰笑着摇摇头:“我在她那里吃的饭,就一道儿过来看看祖母。”说着,冲着秦太夫人挤眉弄眼道,“祖母以往不是最担心我们吵架么,瞧瞧,我们现在不吵了。” 赵清允瞪了他一眼,倒是秦太夫人被他逗乐了。 “是啊,往后你们若是再吵闹,我便让人将你们关一处,让你们吵个够。”她笑道。 秦子钰摆摆手:“不吵了,以后我都不同她闹了。” 赵清允转头看了他一眼,良久,才又默默转回了头去。 她的身子是彻底好了,又安然地睡了一觉后,第二日起身,觉着一身松快。 闲来无事,她去秦太夫人处稍坐了坐,而后去秦夫人处请安。 从秦夫人处出来,她正打算回自个儿的院子,看到秦子钰大步流星的往前院走去。 “秦子钰。”她叫了他一声,见他驻步望来,便走了过去,“你又要去做什么?” 秦子钰挠了挠头,却还是如实说了:“顾景尘派了人来传讯儿,约我去缭月居吃酒。” 赵清允闻言,却起了疑心。 虽说她与顾景尘只有数面之缘,但瞧他的模样,不像是会与他约着吃酒的样子。 再者,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去吃酒? 怕不是又随口拿来诓她的吧,毕竟这借口他也不是头一回用了。 “哦,当真是顾景尘约的你?”见他点了点头,她柳眉一挑,“那我与你一道儿去吧,上回若不是他想的法子,你怕是也没这么快从刑部回来,我还未同他好好道声谢呢。” 秦子钰犯难了,双眉之间聚起了一个川字。 她一同前往,怕是晚些行事会不便吧。 “这个自然是要我亲自同他道谢了,你便不用去了,你身子刚好,还是在家再歇歇吧。” 他越是拦着她,她越是不信他的话,可无论如何,今日她定是要跟着他一道儿去的。如今秦子让已死,他秦子钰是万万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 既然秦怀安无暇顾及他,而秦太夫人和秦夫人又病着,她作为秦家大少夫人,自是要担起看顾小叔子的责任。 那怕他不认自己这个嫂子,可她却不能放任由着他任性妄为。 “我已无碍了,你若不愿带我同行也无妨,我自个儿也能去缭月居的。”她说着,也不顾他说什么,转身要夏蝉去备马车。 秦子钰见她打定了主意,也知自己拦不住她,让她独自带了女使前往,自然不如他陪同来得叫人放心。 如此,他只好先投了降。 “好好好,我带你去,如此总行了吧。”他无奈的长叹了口气。 也不知怎的,近几回与她的“交锋”,皆是以他失败告终,真不知她何时变得这么有能耐了。 可又有什么法子呢,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再如幼时一般,处处为难她了,这让着让着,哪有不败的道理。 赵清允闻言,得意的笑了笑,可秦子钰见她的衣着又觉得不妥当。 她虽不是锦衣华服,玉饰珠环,可即使是素服裹身,也难掩她绝美的容貌,又兼之她大病初愈,更添了一份柔弱的美意,叫人心生怜爱。 眼下她这模样,若只去缭月居倒也无妨,可他这一出门,天晓得还要再去何处,她这样子怕是不方便。 赵清允想跟着他出门,自然对于他所提要求言听计从,匆匆往自个儿的院子赶,还担心他趁着自己换衣裳的时候偷漏,非要他也跟着去了飞月轩。 末了,连着她穿什么衣裳,也是他给拿得主意,主要是她换了一身,他又是一番说辞。为免耽搁时辰,她干脆将觉着合适的衣裳都命夏蝉翻了出来,摆在一处叫他给挑了一身。 秦子钰挑挑捡捡良久,总算挑出了一套他觉得合适的。 赵清允换了,生怕叫顾景尘等,连连催着他出了门。 ※※※※※※※※※※※※※※※※※※※※ 这几天我很乖很努力哦,我都没断更过呢,而且下周准备爆更可好? . 还有还有,我是亲妈,所以我决定要给我家小钰儿来点甜头,而且是大甜头,很快的,要等我哦!嘿嘿嘿`````` 消息 这一回,秦子钰当真未诓人,还真是顾景尘将他约到了缭月居。 而当顾景尘看到跟在秦子钰身后进来的一个身形略矮,却英气逼人的公子哥儿时,愣住了。 没错,秦子钰最后替赵清允挑得是一身男子的衣裳。 说起这身男装,还要说到她在瑞阳时的日子,那时候秦子兰时常拉着她一道儿厮混,可即便是乡下,女子出行终归有所不便,又谈何玩得尽兴。 秦子晟也是个宠爱妹子的,连带着对赵清允也十分疼爱,便想了个法子为她们各置办了一套男装。 从瑞阳回来之时,赵清允收拾箱笼,随手将这身男装也带了回来,没成想今日倒是派上用场了。 瞧见顾景尘后,秦子钰总算在赵清允心中得回了些许信任,看向他时的眼神,也略带了些歉意。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谁让他之前骗她来着,若是再多骗一回,怕是这辈子都不信他了。 “顾侍郎,我不请自来,还请见谅。”她说着,端起了跟前的茶盏,“早前之事,多谢你了,我以茶代酒,敬你。” 顾景尘忙端起了自己的酒杯,抬了抬手,小饮了一杯。 秦子钰见着他们一来一往的说着客套话,微皱了皱眉头,扬手打断了二人。 “景尘,我前次提到的事儿,你可有查到什么?”秦子钰一面替她添茶,一面问着顾景尘道。 赵清允听出来他们是有正事要商谈,应是与王敬予之案有关,便一手轻抚了茶盏,静静地听二人说话。 顾景尘放下酒杯:“我循着你之指引,一路往南查探,确实寻到些蛛丝马迹,末了发现已有数人潜入了京中,而他们有个接头之人,一年前便已在京中现身。” 秦子钰闻言,剑眉一皱,沉声问道:“是何人?” 赵清允虽听着有些糊涂,觉着他们所说之人事似乎与王敬予之案不大相干,却还是未出声打扰。 左右他们能当着她的面毫无顾忌的言语,想来叫她听了也应无大碍,她也就放心大胆的听了。 “城北富商魏家。” 秦子钰闻言,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魏家他若有耳闻。 只是这魏家并非一年前来得京中,据他所知,在京的名声已传了有四五年了,每年都会做些善事,不是铺路修桥,便是施米送饭的,在京中穷苦人家心中甚有名望。 若要说有何不同的,这魏家人中确实有一个。 魏家的小儿子魏良才,早年间此子没什么名声,只从魏家人口中隐隐听得有此一人,然近一年来,这魏良才却频频显于人前。 闹得最厉害的一回,应是魏良才与王敬予争美人之事吧。 然也说不得是争,毕竟这美人是青楼名妓,虽是魏良才先一刻拿银子包下的,而后来还是客客气气地让给了王敬予。 而王敬予也未叫他吃亏了去,多添了一百两银子还给了魏良才。 莫要问他为何知晓的这般清楚,只因当时他便在场,后来才知那个便是魏良才。 “你是指魏良才?”秦子钰思前想后,唯有此人最为可疑。 顾景尘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此人是于一年前突然出现的,虽说早前一直听闻魏家有这么个人物,只是他开始出现于人前,正好是一年。” 赵清允的目光在二人脸上轮流扫过,对于他们所言之事着实不知,只觉着应是桩大事,不过是她不晓得罢了,而这魏良才是何人,她更是一头雾水。 “可知他们在何处接头?” “醉仙居。”顾景尘回了三个字,便端起酒杯饮了一口,许是喝得急,不留神被呛着了,剧烈的咳嗽起来。 赵清允见状,忙拎了茶壶替他倒了杯茶,而一旁的秦子钰却是嘲讽地轻笑了一声。 这之后,二人未再说起魏家之事,只闲散的说着京中的趣事,如此赵清允听得来了兴致,插嘴问了不少,偶尔间又听得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瘳凝夕,那位曾与秦子钰有过纠葛,险些成为夫妻的庆国公嫡长女。 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无外乎这位已芳龄二十有一的瘳姑娘前些时日去庙里上香,在庙后头的菊园赏菊之时,遇上了一个男子。 而这男子的身份说简单也着实简单,不过是个穷苦人家的读书人罢了。 说他不简单吧,他是二皇子的席上之客,且与二皇子往来密切,这也是官场之中众人皆知的。 原本,若说是太子的人与女儿有往来,庆国公自然欢喜,可偏生与女儿撞上的是二皇子的人,而这二皇子素来是个不安份的,私底下动作频频。 便是连当今陛下都知晓一二,只是却从未出声斥责或是制止,亦有人说,陛下对太子不甚满意,故而才容忍二皇子的所作所为。 可无论如何,庆国公的想法十分单纯,眼下无论是将女儿嫁给太子或是二皇子任何一方的人马,都极不稳妥。 只是,瘳凝夕与那书生有往来之事如今已传得沸沸扬扬,再加之她年岁已大,若再不屈就此人,怕是日后更难嫁出去了。 听到此处,赵清允不由看了秦子钰一眼。归根究底,瘳凝夕拖至今日难以出嫁,他也有些责任的。 “你瞧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庆国公,不然我定点头让她嫁了。”秦子钰留神看到她望来的目光,扯着唇角说道。 虽不知她到底晓得多少,然从她看自己的目光中便不难发现,怕是自己与瘳凝夕那段闲话她听了不少吧。 也不知她是从何处听得的,或是哪个这般嘴闲,同她说这些。 赵清允瞟了他一眼,未再出声,倒是一旁的顾景尘闷声笑着,见秦子钰放眼看来,忙端了酒盏饮了一杯。 三人一边吃喝一边闲谈,不知不觉竟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从缭月居出来,三人分作两个方向,顾景尘要去城北魏家探探口风,而秦子钰因着有赵清允在旁,未随顾景尘同往,只带着她往城东秦家而去。 回去的路上,正好会经过城东最热闹繁华的西直大街,听着外头的喧哗声,惹得赵清允实在心痒难奈,不由挑起了窗帘子。 只可惜,马车前行,看到一旁小摊小贩也不过掠眼而过,难以尽兴,她撇了撇嘴,忽想起今日自己一身男装,笑了笑,挑起了帘子。 秦子钰坐在车架上,亲自为她驾车,此时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勾唇一笑,往前靠了靠。 他察觉到身后的帘子动了,回头扫了一眼,见她探身出来,不由缓了马车前行的速度,一边问她。 “你出来做什么?” “时候儿还早,不如你寻个地方停一停,咱们逛狂可好?” 闻言,他又看了她一眼,做着天人交战。 想着她自回了京中,确实未曾赏过京中的景致,可再想到若是叫家中疼她的祖母与母亲晓得自己不仅偷偷带了她到缭月居,又带着她在鱼龙混乱的街上闲逛,怕是少不得一顿骂。 “咱们便逛会儿吧,只一会儿,难得我今日这般打扮也方便,下回可就不知何时才有机会了。” 赵清允自问是个能屈能伸的,为了得尝所愿,叫她拿出她惯用在秦太夫人与秦夫人身上撒娇的那一套往他身上使,她也是愿意的。 秦子钰往日只与她吵吵闹闹,何曾见识过她这等模样,她只稍稍说上了两句,他便已束手就擒,毫无招架之力了。 将马车停到了一处茶楼后院,他花了些碎银子给小厮照看,而后领着赵清允上了街。 虽说在瑞阳之时,赵清允将大街小巷都逛遍了,而京城不过是格局大了些,热闹了些,可真真逛起来,还是有不少差异的。 只从小贩所售之物上看,便发现了不少稀奇的玩意儿,她看得意致高昂,见着以往未曾见过的,都忍不住打量几眼。 秦子钰跟在她身后,一脸无奈却又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但凡觉得她喜欢的,便走在后头替她一一买下了。 不多时,一个回头,赵清允便发现他手里拎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的好大一番阵仗。 “你这买得都是什么?”她凑过去翻了翻,发现都是些自己瞧过的东西,吃得玩得,什么都有。 她喜滋滋地翻着,又觉着叫他一人带着这么多东西,有些于心不忍,执意要分过来一些,他又不肯,两人僵持了片刻,末了还是他提议先回茶楼歇一歇。 一来可以将东西放一放,二来也可以喝口茶歇歇脚。 于是,二人回了茶楼,让跑堂小二将东西放回了马车,二人坐在靠一楼临街轩窗的桌旁饮茶。 这是赵清允头一回正正经经的在茶楼喝茶,看着什么都觉新奇,便是秦子钰替她要的两碟糕点,都觉得是人间美味。 “咱们偷溜出来,我又带你逛街之事,你可不能叫祖母和母亲晓得,不然我又要挨骂了。” 趁着她吃糕点正开心之时,他与她打商量道。 赵清允吃了口点心,又饮了口茶,这才歪头看着他道:“你若下回还能带我出来逛,我便不让她们知晓。” 虽说她也不想令他被责罚,只是这条件还需趁机讲一讲的。 秦子钰啧啧了两声,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 当真是一步输,步步输,如今对着她,他是没辄了。 无奈地转过头,秦子钰看着轩窗外的人群,时辰已不早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正想回头与她说,眼角余光忽然扫见一人,他顿时僵住了。 ※※※※※※※※※※※※※※※※※※※※ 哈哈,下一章安排小钰钰占便宜,大便宜马上上场,嘿嘿嘿,这可是来自亲妈的福利啊 情动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长嫂难娶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长嫂难娶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致歉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长嫂难娶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长嫂难娶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出门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长嫂难娶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长嫂难娶 起舞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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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长嫂难娶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长嫂难娶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缠郎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长嫂难娶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长嫂难娶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坦诚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长嫂难娶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长嫂难娶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惊闻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长嫂难娶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长嫂难娶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公主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长嫂难娶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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